《心灵虚妄》 第1章 初遇 清晨。 钟名在床上起身，打个哈欠，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坐着把身子蜷进被子里。闭着眼等待闹钟的到来。 往上拉了拉滑落的被子，没什么意义的赖着床。 闹钟准点开始报时。 这就是钟名毫无意义的一天的开始了。 “新学期第一天呢。真是有干劲。”钟名套进白色的校服里，干净的白色衣服上只有袖口的一圈青色，胸口是朴素的校徽，一块淡青的晶石碎裂开来，伸出枝蔓和顶端的花骨朵。 钟名上一句说的对象是他的舍友，李志咏，一个标准的什么都行的全能选手，活的积极上进，学习好脾气好长相不错没有什么坏习惯，十分常见的优等生好男人模型。当然，这里也不缺这样的人就是了。 另外，钟名和他相反，是一个略差的但是很普通的高中生，成绩垫底，没什么长处特点还没有朋友。所以，在这异样的学园里，他也透明到近乎孤僻。 面包加牛奶，简单的早餐，钟名懒得去就只隔了几百米的食堂吃早饭，虽然食堂的东西确实还不错，但是懒得去就是懒得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还有这是这间学园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了，因为经费很充足，以及某些历史的原因，这里围绕着学园建造成了一座大都市。当然，钟名最满意的还是这的双人宿舍，很安静，没有太多的烦人的交往。 这的天气冷的有点早，风卷着道路上的落叶。有点萧索的感觉。 好在前面有两个女生谈笑着，校服的淡青色点缀了少女姣好的身姿。清冷的景象一下动人起来，感觉就像世界微微亮了一下。 “钟名早啊。”这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钟名回头看见爽朗的笑容，也带出笑容，回个招呼，“早啊。” 眼前的高个子，刘彦，是他的班长。 “新学期呢，真期待，放假的时候就会格外想念学校呢，”刘彦笑道，“就是早上起床这种感觉就不见了，总想多睡一会。” “确实是，早上的闹钟真是个烦人的东西。”钟名附和。 “但是早起还是有好处的，还是会有些美好的景色可以看不是吗。”刘彦朝钟名挤眉弄眼，钟名顺着目光看向前面的女生。钟名对这种男生间的打趣没什么反应，况且说实话他俩也不太熟，寒暄一下就已经够了，无营养的聊天钟名不想继续下去，于是他没什么面部表情地扯开一点嘴角，发出轻轻的笑声。 声音是不好意思的敷衍。钟名很习惯于这种方式，对于别人的话礼貌性地给出一点无意义的反应。 话题就这样悄然终结了。刘彦本来就只是打个招呼。 无言地走过去往教室的几分钟，刘彦突然想起来什么，头转向钟名。 “对了，今天会有个转学生来我们班哦，”刘彦神秘地笑，“听说是个美女。” 是吗，钟名不是很在意。拒绝与人来往的他不想了解任何人，不去关注什么特定的人，他乐于当一个小透明，没有人际关系，让时间在无言的书上，在远处的景色里慢慢耗尽。 交际是相互的，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没什么不好的。 钟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在后门口的位置，属于一个人的角落，因为这个位置的原因，他平淡的过了半个学期，甚至没和人说过几句话。 粗略的扫了教室几眼，三三两两的坐着，并没有看见舍友的身影。好像他是进了学生会来着，想来刚开学这时候也有蛮多事情要跑，毕竟这所学园给学生的自由还是很高的，学生会也有着比较大的权利，虽然现在要处理的都是些琐碎的事情。 钟名拿出包里的小说，慢悠悠地翻着。他看书时总是容易放空，在阅读时联想着其他事情，想着想着思维就发散了，思绪飘到没有边际的远方。零碎的这些想法，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只是在消遣时光。 后门被推开了，伴着轻轻的脚步。离打铃差二三十分钟的时间里，隔着一段时间就有人从后门进来。钟名自然不会被打扰。然后他被拍了拍肩膀。 “你好，”声音清脆，是一个女孩子，“这里是没有人坐的吧。” 钟名略迟钝的抬头，看着这个打断自己思维漫游的女生，她正指着旁边的桌子。虽然她是在问话，可实际上她已经干脆地放下书包，捋过裙子坐下了。 “嗯。最后一排只有我坐。”钟名应了一声，目光回到书上。虽然最后一排只有三个位置，他恰好是被多出来的一个。 这应该就是转校的女生了。钟名想了一下她刚刚微微侧头的模样，眼里的盈盈笑意。真的有眼睛像宝石一样的人啊，眼里像是淌着微光，又像清澈的流水，阳光摇晃着。 确实长得挺好看。 “你在看什么书呢。”女生身子朝他这边侧了一下，朝他桌上看了一眼，又盯着他的眼睛。 “没什么，一本小说。”钟名把书合上，反着压在一边手肘下。转头看了一眼。 身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歪头时的头发垂在一边的脸上。粉色的短发齐肩，因为距离的接近让人闻到浅淡的洗发水的味道。 这个人怎么回事，钟名有点疑惑。对陌生人的热情未免也太过了。 “是什么小说呢？” “你很喜欢看书吗？但我看你的样子又很困，不太像看得进去的样子。” “你是不是在装高冷呢。这样可不行啊，活泼开朗的男生会更受欢迎一点。” 女生也不在意钟名不回答，单手撑在桌上，隔会就凑近他问他一句。钟名没在搭理她，不管这个女生是什么人，过两天换了位置也就没什么交集了。她总不能，跑到他的位置来吧。至于被说高冷甚至孤僻什么的，他根本不会在意。 在这他人看来略微旖旎的场景里，不过过去短短时间，熟悉的铃声便响起。 “嗯？上课了呢。” 钟名感觉这个女生的语气里好像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怎么说呢，有种道不明的奇异感觉，总之一点也不美好。 班主任走进了教室，跟着老师的还有一个男生。 瞅着老师的脸色，看不出他现在什么心情，听说步入中年的王先生相亲又失败了？咳咳，钟名略微晃了一下脑袋，对老师还是要尊敬。 “大家新学期好。”班主任，王正群说道，“先介绍一下两位转学生。” 原来是有两个转学的吗。转学生是很常见的事，但想起刚刚班长说的话，原来不是美女连被记住被提起的资格都没有吗。 该说不愧是你班长。 转学的男生叫永和光。戴着眼镜，说话时候目光似乎在审视着所有人。钟名觉得他看起来不是很相处的人，虽然他没资格这么想别人。另一边在刚刚班主任出声的时候已经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面的女生，也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乐音。” 真是有趣的名字，钟名有点无奈地想，如果有个人一直在你耳边叽叽喳喳的，要不是这是个声音好听的女孩子，这就不是乐音而是噪音了吧，令人厌恶的程度不下于打扰人安稳的午觉。 “诶，钟名，这个转学的美女和你很熟吗。”前桌的男生转头过来，一脸八卦的问道。 “没啊……我也不认识她，第一次见。” “啊，真的？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很亲密。”前桌顿时觉得有趣，压低声量道，“这不是说，这女生对你有意思啊，而且标准的一见钟情展开……可恶，我怎么就碰不见这种好事，我也想要这种美妙的恋爱啊。” 说着说着一脸羡慕的前桌变得咬牙切齿。 你漫画看太多了，钟名心里吐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觉得她好像有什么目的。” “啥？”前桌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目的？什么目的？” “我怎么知道，感觉而已。” “可恶啊，别想用奇奇怪怪的话转移注意。” 前桌明显不信，不过在几句简单的介绍下，这时候乐音已经走下来了，他只好停止了八卦行为。 钟名突然意识到，最后一排座位被占满了，乐音坐在他的左边，再过去是另一个转学生永和光。钟名感觉不适应起来，还是一个人占一排的感觉好，尤其是在有一个莫名接近你的人的情况下。 而此时，钟名所想的这个接近他的人，这个美丽的少女，正笑眯眯地盯着他，伸出手，外套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多多指教啦。” 钟名迟疑一会，没有伸出手。 “我们以前不认识吧？” “没呀。所以现在认识一下嘛。” 钟名很想问一句为什么这么多人不认识偏要认识我，但是憋住了。毕竟这样很有自作多情的感觉，这会让他很难受。钟名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偏偏忍受不得自我感觉良好，无论是他人还是自己。 所以他还是握了上去，只轻轻握了一下就放开了。 柔软，温热，手也很小。 “我是钟名，钟是时钟，还有名字的名。” 第2章 开学典礼 这只是一个平淡的早晨，以及一个一方不太情愿的相识。 讲台上老师讲着些琐碎的鼓励的话，钟名没在听。 等会还会有一个麻烦的开学典礼，一样说着没意义的话，而台下总是窃窃私语和昏沉的睡意。 人类总是共通的。 即便是拥有着不寻常的力量的人，也免不了被某些东西烦恼着，哪怕这个力量并不特别强大。 青石学园，就是一个这样的异能者的学园。从各个地区检测的拥有异能的和异能觉醒潜力的人，被集结在这个学园里。至于异能，或许只是一个累赘，使用超乎寻常的能力的同时，也要付出并不是很对等的代价。 “好了，都到大礼堂去开学典礼吧。” 几分钟后，终于等到了老师这句话的钟名悄悄松了口气，即便是他也承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气氛了。旁边是个美少女时不时想找你搭话，前桌一副跃跃欲试想要起哄的样子。 离教室门口最近的钟名率先站起身，就被同时站起来的乐音拍了他肩膀一下。 “一起走吧。” 钟名已经看到教室里有些人好奇的目光了，他略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有些烦闷。他开始有点讨厌这个女生了。 钟名没回话，也没停下脚步。 乐音落后他半步跟着。 于是钟名脚步不着痕迹的顿了一下，径直走过楼梯口，拐进前面的厕所。 这家伙，乐音眯了眯眼，让到一边。 安静站着的乐音看起来很文静，又好似具有压迫感。 进了厕所的钟名站在洗手池前面，默默叹了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因略长而显得杂乱的头发，眼睛有种沉默冷静的感觉，但是钟名脑子里是泛空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又叹了一口气。钟名觉得自己实在应付不来别人，社交好麻烦。 如果那女生别在外面等我就好了，希望。 磨蹭了两分钟，钟名刚想出去，这时他的前桌从门口钻进来，一把把他拉住。 “哦哦等会等会，我可是探听到了不少好东西哟。这个转学的女生，意外的是个名人呢。” 面前这个人一脸贱笑，把手机放在钟名眼前一阵摇晃，发出嘿嘿的笑声。 “什么东西”钟名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恍然，“我不感兴趣。” 大概是和乐音有关的信息，话说这么快吗，这是哪里来的情报网，还是说八卦的力量过于可怕。 这个家伙，羽一凡，他的前桌，虽然是前桌，因为钟名不太关注周围的人，平时也没什么交集的缘故，钟名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一个脑袋里塞满了幻想和恋爱的家伙。 “别这样嘛。”羽一凡笑嘻嘻道，“不管什么情况，这是个好兆头啊，那明显是对你有点意思，反正不管好意思坏意思拿下她才知道什么意思。” “不了。”钟名冷淡拒绝。 “可恶，难道你就不想要酸酸甜甜的恋爱吗？” “不想。”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是高中生啊，高中生啊，最是青春和冲动的好时候啊！” “我要走了。”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 前桌急忙拉了钟名一下，摆正了脸，表情严肃，环顾一眼后小声道，“这个女生，可能是个很强的能力者。” 然后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听说她的能力是控制人听从她的命令，本来操控了整个学校的上层，在原来的学校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不知道为什么要转学来我们学校，可能……或许是为了把我们学校也纳入掌控范围也说不定。” 钟名自动过滤了羽一凡乱七八糟的说法，如果乐音真的是能力者的话，所谓的转学只是被发现了觉醒了能力，被“要求”转学而已，而且这个能力可能也是刚觉醒的。不过钟名懒得和羽一凡说这些。 钟名知道国家有个机构是负责管理异能者的，他们有着能检测到异能或者异能潜能的手段，在每隔一段时间的体检中悄悄检测，异能觉醒的时间大多在初高中阶段，因此就有了这个青石学园，被检测出异能潜能的孩子会送入学园，集中进行与普通学校不同的教育。 不过异能觉醒的比率实际上十分低，学园里其实普通人更多。 过了高中期后，异能评级高的人多是加入异能管理机构，评级低的可选择不加入，但是会有一定的监管，而一般异能潜能者成年后觉醒概率会大幅下降，会被认为是“无害”的，将不会受到任何监控。 “真羡慕啊。”羽一凡小声嘟囔。 虽然很小声，但是钟名还是听见了。羡慕什么，异能吗。钟名瞥了一眼这个未觉醒的前桌，恐怕他又在想象什么动漫或小说一样的情节了。 异能，太弱了。 诸如掰弯汤匙的超能力之类，没用的能力更多。哪怕强大的异能，使用它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更大。 所以钟名并不相信所谓直接操控他人的能力。这种能力过于可怕了，这种异能的代价怕不是直接失去自我，变成木偶一样的存在。 异能的代价就是反作用的异能，这是一个共识。 钟名不再搭理羽一凡。 “哎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我不想听传的越来越离谱的故事。” 钟名直接甩开羽一凡的想抓住他的手离开了，相比他的这个前桌，钟名还是比较壮实的。 出了门钟名其实没太多意外的看见乐音，虽然钟名选择直接无视了她，她脸上还是浅浅的笑容。 钟名默默地想着，她还真是喜欢笑眯眯的看着人啊，关键是她的五官长得真得不错，哪怕是眯着眼，气质也是温婉的，眼神明亮，没有那种狡滑阴险的感觉。 眼睛很好看，好似有灵气。 说到底就是看脸，颜值高的就有特殊待遇。 钟名没法免俗，他可以不去追求，但却没办法拒绝美好的东西。 一路无言，到了大礼堂。 进门前钟名脚步顿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本来想扭头问一下乐音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怎么了？”乐音见状直接凑了过来。 靠得太近了，越过了个人距离的界限。 钟名下意识后退一步。 “没事。”钟名盯着对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的，我问你怎么了的时候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乐音一脸严肃，加重语气道，“而不是你说个没事，耍人玩呢。” 钟名不吃这套。 “就是没事。” 乐音瞬间变换脸色，摆出一脸欲拒还休的样子，说话音量加大，“不要害羞嘛，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的，你不要不理我呀。” 周围人顿时惊奇地望过来。 乐音压着声线，她的声音让人有种酥麻的感觉，语气还带着让人想歪的暗示，最关键还是个美少女。 一个百依百顺的美少女，路人感觉到空气里满是酸臭味，柠檬硬是往嘴里塞。 而被众人关注的钟名只觉得胸口一闷，一股无力感漫起。 但钟名也没辩解澄清什么，顶着目光和议论面不改色地走进礼堂，找到自己班级位置坐下，乐音一副乖巧模样跟着。 钟名大概知道了乐音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活跃且捉摸不定，表情就是用来伪装自己和释放信息的工具，就像故事里那种蛊惑然后玩弄人心的妖女，喜欢操控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联想一下前桌羽一凡说的话，或许传言是部分正确的，乐音有着类似“操控”的能力。 而这种恶劣的性格是被异能的代价所影响。 但是，偏偏选上我。 钟名脑子转了一圈，暗自叹气。 “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安静待了一会，乐音问道， “只是没什么可生气的。”钟名讨厌这种戏弄，但是事情发生了，也不会损失什么，只是一些旁人对自己的看法，一些琐碎的打扰罢了，他也不会费心思去消除，去拒绝，而是坦然接受。 乐音对钟名的回答没什么反应，她只是继续问道。 “那么烦躁呢？兴奋呢？快乐呢？有没有感受到别样的情绪。” “我干嘛要平白无故烦躁兴奋。”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感情呢。” 钟名扭头，看了乐音一会。 他还是读不懂乐音的表情，看不出她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说着这些话。 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异能的代价。 但是他当然是有感情的，只是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你是木偶吗？” 他最后听见了她这样问，在伴随的测麦的巨大噪音下，在一股莫名的阴暗氛围下，这个恰巧的时刻，阴冷的风穿透整个身体，在礼堂回荡，礼堂里的灯光也仿佛极端刺眼，钟名在一瞬间失神了。 只是短短一瞬，回过神来，乐音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也没再追问他。 但是钟名感受到恐怖的不安，刚刚进礼堂前体会到的那种奇怪感觉又出现了。 可是周围一切正常，也没有其他人觉得异样，礼堂已经安静下来。 开学典礼开始了。 第3章 幻与梦 钟名自动忽略了礼堂前面学校领导的讲话，想着关于乐音的事情。 乐音似乎知道一些关于他的异能的信息。 或许这其中就有乐音缠上钟名的缘由。 但是，和其他人不一样，钟名的异能是不能随意使用的，他的能力属于反作用过于危险的那种。 作为一个异能者，在被检测到时都会要求签订一些杂七杂八的协议，而在这些文件之前要填写的就是《异能者评级与个人信息身份注册表》，上面记载着异能的详细信息与评级。 官方对钟名的评级是a级，后面跟着标注不建议使用。 他的异能是可以看见情绪。是个很普通的能力，并不酷炫，却是个很有用的能力。 情绪在钟名眼中是有颜色的。 在他使用能力的时候，世界是五彩斑斓的，各种不同的情感从他人身上涌出，他能感受到真切的情绪，这种感觉不同于视觉、嗅觉或是听觉，钟名并不是从情绪的颜色分辨出他人的情绪，而是更像一种共感，让他能直接体会别人的感受。 而这个能力的危险性在于它的代价，这是个对使用者十分危险的能力，它所要支付的代价是自己的情绪。 钟名孤僻沉默的原因就在于此。 钟名挺长一段时间没有用过能力了，就是怕能力会渐渐剥夺他的情感，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就算如此，异能也早已经影响了他，钟名没有强烈的兴奋和快乐，也不会觉得悲伤痛苦和愤怒，这并非意味着他没有感情，而是他的开心或难过都只有短暂的一会。 只要不是纠缠着他，所有已发生的未发生的，或好或坏的事情，都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 想到这，他又不着痕迹地瞥了旁边的乐音一眼，从刚刚开始她就安静了下来，没来问他乱七八糟的问题。 大礼堂里也一样安静。 安静得不同寻常了。 仿佛静谧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但是校领导还在讲话，还是一如既往慢悠悠的语调。刚刚还没注意到，现在钟名集中注意去听，也听不见具体在说什么。 是时间好像被拉长了。钟名掏出手机，时间在极缓慢的跳动。钟名默默地计了一下时间，大概一分钟出头，时间加了一秒。 之前两次奇怪的感觉果然不是错觉，有什么事发生了。 不合常理，那大概率是异能。这是一个强大的异能者在使用能力。 钟名扫了周围一圈，所有人的神色和姿态都略显呆滞。 但是动作没有变慢，正常地呼吸着，有人歪着脖子，有人头一点一点的，像是睡着了。 不是控制时间相关的能力，时间变慢只是感官的错觉，是制造幻境的能力吗……还是梦境。 但是为什么只有我不受影响。 也许，和钟名自己的能力有关，异能一方面剥夺了他的诸多感情，另一方面又给予了他强韧的精神，让他能一直保持冷静清醒。 钟名转念一想，也有可能这个场景也是假的，他已经沉浸在幻境中，在场的人全部都是幻觉形成的，不是真人，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幻境就毫无内在逻辑了，只凭异能主人控制，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创造出来的幻境里环境的细节会模糊甚至出现错误，毕竟人的记忆是有限的。 虽然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钟名只是坐在座位上，不采取任何行动。 从旁观的角度来看，和周围陷入幻境的人没什么区别。 钟名不知道这个能力者想干嘛，还是先观望一下。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出风头，大范围的异能发动，异能管理局的人想必已经发觉并赶来了。 青石学园算是异能管理局的半个大本营，钟名知道有好几个异能强大的人就在学园任职，在这种地方胡来是不可能的。 等官方来处理就行了，这是钟名的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马上就没了。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乐音一只手往他脸上掐着，钟名扭头看见白皙的手臂，以及略微错愕眨着眼睛的，一张漂亮的脸。 钟名和乐音对视了好一会，乐音一时没放手。 “你在干什么。”钟名问。 乐音没露怯，又捏了一下才收回手，“你皮肤挺好的，就是不注意打理，头发留这么长还不剪，而且衣服穿的也很随便，看起来邋邋遢遢的。” 钟名下意识揉了揉脸。 “我穿的是校服。” “那还不够随便吗？” 钟名无言。 也没反驳今天是要求要穿校服的。 只是突然觉得他们好像太没危机感了，明明现在的情况还不清楚。钟名思索着，意识到，乐音的亲近行为让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钟名本来都习惯了一个人来着。 从来钟名身上都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偶尔回答别人的话也是冷漠和敷衍的，所以也没有人和他玩得来。 钟名不觉得他需要朋友，也不需要社交，他一个人活得很好。 同样，女朋友也是一样的。 所以，哪怕乐音表现的一副很亲近他的样子，那些若有若无的暗示，他都不为所动。 而且钟名也看不透乐音真正的想法。乐音在他看来特别的任性自由，内心腹黑，行为逻辑都是她想要表达出来给你看的，有时候甚至没什么逻辑。 虽然这很正常，哪怕是那些看着天然的人，在交际的时候也会套上一层伪装的外壳。 “现在我觉得我们应该考虑一下现在的处境。” 钟名把话题拉回正轨。 “你怎么看呢？”乐音笑吟吟的，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 于是钟名懒得理她了。 也不行动，干坐着，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 乐音也陪他干坐着。 两人静默着，像是在比拼耐心。 过了好一会，周围人还是昏沉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只是异能管理局的人也还没来。 钟名突然意识到了，时间被拉长了六十多倍的情况下，他们恐怕要等好几个小时才能等到人来。 现在的情况，钟名和乐音明显“异常”的表现，不知名的异能者也没有其它的行动，这实在是猜不透怎么回事了。 也许是异能失控了？不过好像没听说过这种事，异能似乎没有失控的前例。 难道是异能觉醒？未免太大动静了。不知道这能力会有多厉害。 说起来，乐音为什么也不受影响呢？她的能力……会是什么？ 钟名产生了一瞬间的好奇心。 只是钟名马上就遏制住了。 “我们就这样待着吗？” 又过了一会，乐音抓了一下他的衣角问道，指了一下旁边的人。 “他们的情况好像不太对了。” 看来耐心是我赢了，随即钟名在脑子里又嘲笑一下自己，掐断自己的想法，看向周围。 有些人开始皱着眉头，额头上漫出细微的冷汗。 如果是梦境的话，那必然是个噩梦。 钟名知道自己不能再旁观下去了，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钟名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跟着我干嘛。”钟名看了眼亦步亦趋的乐音。 “那我去哪？”乐音瞪着他反问。 “原地待着就好，我试试能不能走出去，如果不能看看幻境的边界在哪里。” “哦。” 只是，钟名怎么也靠近不了门口，在距离门一定距离时往前走，门口的还是离他一样远，完全不变，像是在原地踏步。 钟名站原地思索了一会，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又回到刚刚的地方，开始横向走，一边走一边目测着四周的距离。 这堵不可视不可往前走的墙是个弧形。 “果然。” “什么果然？”乐音看着他走来走去，然后得出结论，一脸懵。 “我们现在处在现实与幻境的交错处。” 乐音盯着他，一幅你说这些谁懂啊的表情。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意识醒来了，但是身体还没醒来。嗯，没错，应该是梦境相关的能力，而非幻境。” 钟名扫了乐音一眼，还是给出解释。 “意思是说，我们其实睡着了，也意识到自己睡着了，但是醒不来？像是鬼压床？” “差不多。但比起那种情况，意识更加清醒。”钟名顿了一下，“也更加醒不来。” “那要怎么办才好？”乐音一双明亮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看。 “找到这个异能者。” 说着，钟名往礼堂中间走去。梦境包围的区域中间，就是能力发动者。 没有外来者，那异能就是来自内部，那扇形的边界就是佐证。 只是……这动静是异能觉醒吗，异能觉醒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吗，钟名也不太清楚这个。 他是初二时自然而然觉醒的，自然而然被相关人员找上门来，自然而然转进了学园的初中部，到现在自然而然升到高中。 哪怕是吞食了他情绪的异能，也是平和缓慢地发生的，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越来越靠近了，钟名时不时回头对照刚刚记住的位置，调整路线。 扇形的圆心所在，就是目标。 逐渐地，钟名锁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头上别着一个蓝色发卡，身材娇小。 钟名有点印象，似乎是隔壁班的。 第4章 噩梦 然而钟名也只是眼熟而已，他完全叫不出这个女生的名字，或者说，钟名连班上好些人的名字都喊不出来，有些甚至见面都不打招呼。 不过钟名也没有感叹什么的想法，他径直朝那里走去。 只是，在接近到几米的范围时，异样的感觉又来了，钟名这才意识到他忽略了什么，之前他感受到了两次莫名的不安感，那不是没由来的，缘由就在面前，在钟名锁定的这个女生身上。 是噩梦。 钟名感觉到一股黑暗包围了他，身体似乎在下坠，他被吸入了噩梦。 周围全是浓郁到仿佛溢出的情绪，哪怕他没有使用能力也能察觉到的情绪，烦躁、不安和恐惧。 纯黑色的情绪。强烈波动以至于让他出现突兀的不安感。 这是一个剧烈的情绪聚合体，包裹着这个女生，而这个情绪球体连接着许多更小的球体。 钟名终于明白了梦境全部的构成，整个最大的是女生自己的梦境，钟名被吸入的地方是最深层的梦境，而刚刚所待的地方是梦境的外层，与现实的交界，是属于同一个梦境的不同层次。所有人都被拉入了女生的梦境，又生成自己的梦境，在深层和外壳间形成了第二层。 这是一个三层的梦境。 因此，这就能解释，钟名能在自己的梦里直接清醒脱离梦境，却跑不出别人的梦境。 短暂的一个念头的时间，钟名又有了踏着地面的实感，意识进入了女生的噩梦里。 光猛地出现，措手不及的钟名双眼刺痛得闭上。 缓了一会的钟名抹去眼角的湿润，观察起周围。 只是他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文静又乖巧。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精致的娃娃一样，让人一看就想抱着蹭她的脸。 “大哥哥你为什么哭呀。”小女孩抱紧着兔子玩偶在身前，脸压在兔子的头上，兔耳被压着垂在两边。 看着这一幕，钟名不知该作何反应，愣愣地回答。 “因为会觉得难过啊。” “大哥哥没有兔子妈妈吗？抱着兔子妈妈睡觉就不会难过啦。” “兔子妈妈还要照顾小朋友呢，大人们长大了就要坚强了，要自己一个人睡觉了。” “唔，那，那大哥哥不要难过哦，我可以把我的兔子妈妈给你抱一下。” 钟名笑了笑，心情突然好起来。 这……就是噩梦吗？但是想到如果能养一个这样的女儿，就算是他，也会觉得无比的幸福。虽然钟名是个拒绝社交，甚至到了对找女朋友也无感的地步的人，却唯独会幻想着想要养一个女儿。 只是，这确实只是个梦，是个噩梦。 “大哥哥很坚强的，就让兔子妈妈一直保护你就行了。” 钟名试探着用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小女孩缩了一下身体，发出呜呜的声音，脸埋进兔子里，脚尖一下一下得点着地面。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镜镜哦。是一面漂亮的镜子哦。” “那镜镜在这里干什么呀？” “笨笨的兔子爸爸走丢啦，镜镜在找兔子爸爸。” “那大哥哥一起帮忙找兔子爸爸好不好呀。” “嗯嗯！” 钟名沉默着勾出笑脸，没有一点的声音发出。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个少年牵着一个小女孩，沉默的往前走。 真是普通的噩梦，没有半点恐怖与黑暗，只有微黄色的夕阳，和一条走不到尽头的道路，文静的小女孩找着他的玩偶兔子爸爸。 街道两旁的房子紧闭着，无论是小卖部、小区、饭店还是药店都没人开门，就连招牌上的名字都看不清，标着孤零零的饭店或者药房两字之类。 如果说梦境是由记忆为基础构成，那么这其中透露的信息已经够了。 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更加悲伤的，钟名随而自嘲，只是那样他反而感受不到了吧。 “太阳公公下山了，天黑了，好孩子该睡了哦。”钟名用轻声的温柔的语调说着。 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钟名背上的女孩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本就走累了的女孩眼都睁不开了。 而钟名抬头眯着眼看着远处不会动的太阳，它一直悬挂在那个高度不曾移动。金黄色照耀着整条街道，阳光竟是温和的，照得眼睛似乎有点温热，刚刚到噩梦里时那刺眼的光又是哪里来的呢？ 或许是来自戒备的情绪吧。 终于女孩睡着了。 噩梦结束了。 钟名率先脱离梦境，他发现他站在礼堂中间，四周人都没醒，一幅恍惚的样子。他连忙走回自己的位置。到自己座位的时候顺带拉了一下乐音，她站在在钟名右边一个位置旁边，还在愣神着。 看来梦境和现实并不是脱离的，在那种浅层的梦境里他实际还在控制自己的身体。 不需要做什么，当这个女生变得放松，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噩梦自然消散了。钟名想想早知道让乐音过来就好了，只是现在想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钟名淡然地看着大礼堂沉默寂静的氛围恢复正常。 一些人突然清醒，似有所觉的环顾，更多人没有察觉的接上了陷入梦境前的行为。 礼堂前学校领导的讲话声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发生了什么，但是嘴巴却没停，自然地接上了演讲稿。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短短的几分钟被切断了。 钟名略微惊讶，没想到他们醒来后记忆都不在了。不知这个梦境作用于人的原理是什么。 现在时间正常地推进着。 然而刚刚的事情并不会这样结束，过了一会，钟名敏感地发现周边有几位见过几次的面孔，那是异能管理局的人。他下意识扫过去刚刚那个女生所在的地方，一个老师喊起了她，接着两人一起离开了礼堂。 钟名悄悄叹气，不知道那女生记不记得梦境里的他，女生被问话后要是说了他的事，可能他又要跑一趟，感觉有点麻烦。 正想着，旁边乐音戳了一下他。 “刚刚……” 乐音停了下，附耳过来轻声问道，“你似乎很了解异能啊。” 钟名沉默。 乐音又疑惑地快速眨了几下眼，转移话题，“是刚刚那个女生吗？她是谁啊。 不认识，钟名心里回了一句，但是嘴巴懒得动，乐音见他没反应仍旧不生气，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我知道哦。”突然后面有人插嘴，“是刚刚跟老师走的女生吧，她叫做李晓镜哦。” “你怎么在这？”钟名对后面坐着的羽一凡问。 “喂你这说话太过分了，我不是跟着你一起过来的吗，别无视我啊。” “那你不要偷听别人说话。” “明明是你们光打情骂俏都不在意旁边人。” “哪里打情骂俏？”钟名翻白眼。 羽一凡心说这可多了，刚刚还对眼神说悄悄话呢，另外你这家伙还说没心思，我看你们关系发展得飞快。 只是看着钟名越来越冷淡的脸，还有一旁眯眼笑的乐音，感觉气氛不太妙的样子，止住了继续说话的念头。 钟名这家伙脑袋是有点问题的，还不爱搭理人，但是有点看不懂乐音的想法，羽一凡觉得这些话还是少说的好。 听着上面讲着无聊的话，不长不短的时间过去，开学典礼结束了，没再有任何波折。 回教室，正常上课，钟名偶尔发个呆，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中间钟名会闪过那个噩梦代表的含义，瞎猜那个女生异能的情况。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如果那女生不记得他最好了，那样他觉得应该不会再与他有什么交集了。 放学。 “去食堂？” “嗯。” “要吃啥。” 钟名扭头看了羽一凡一眼，搞得我们很熟一样。 …… 另一边，安静的办公室里。 李晓镜安静地端坐在沙发，不远的办公桌后面有人在低头忙碌着，偶尔急速敲打键盘。 轻轻的两下敲门声响起，一位老师拿着一份文件袋进来，放在桌面。 “李老师，档案已经提交了，剩下的文件给你带过来了。” “好的好的，就放这就行了。” “好再见。” 办公桌前的人抬起头，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穿着纯白色衬衫，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干练而又带着成熟女人性感的韵味。 这位姓李的年轻老师拿起文件袋，抽出文件逐张翻看，随后向李晓镜招了招手，“过来吧。” 接着她把单独拿出来的几张递给李晓镜，“这些你拿回去重新填一下，你的一些信息都要重新填一下，还有一些新的协议你也要看一看，签完名再交过来。” 李晓镜默默地接过，头微垂着，像只蜷缩的小动物。 李老师瞧着她，轻笑一下，“不要这么紧张，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异能升阶这种事比较少发生，但也算不上稀奇，甚至有两次升阶的人。” 她停顿一下，“比如我就是。” 李晓镜抬起头和老师对视，因为做了一上午乱七八糟的测试，而略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变成了惊讶。 “所以升个阶其实是很普通的事。”这个年轻貌美的老师开玩笑道。 李晓镜又微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虽然你的评级高了点，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放松点心态，好了，不多说了，也已经放学了，不耽误吃饭时间了。” “记得明天来把要填的带来，剩下的随便看看就成。” “就这样了，拜拜。” 李晓镜轻轻张嘴回答，声音又细又小，“老师再见。” 李老师默默得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走出去，自言自语。 “又一个孤僻的小家伙。” 抓抓头发，又独自忙起来。 第5章 木偶 “这边！” 羽一凡远远朝钟名晃了一下手。 于是钟名只能打消想装看不见拐另一边的想法，端着盘子在他对面坐下。 “你这拌饭好香。” 他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两人默默地吃饭。钟名这才知道吃饭时羽一凡不说话的习惯，正好他也讨厌吃饭吧啦个不停的人。 然后就是，食堂的饭菜味道真的不错。 “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先吃完的羽一凡无聊地玩着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盘子。 “什么？” “当然是可爱的转学生美少女啦，不要装傻了，青春期骚动的小男生。” 我觉得骚动的是你自己，而且我只是习惯性放空而已，钟名在心里反驳，不能下意识接上你的话题真是抱歉。 “你真没点想法啊？” 羽一凡细细打量着钟名，那就是一张基本没有表情的脸，偶尔换上应付式的假笑。 “生硬的表情管理。”他点评。 钟名只是瞥他一眼。 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吃着饭。 “你可要想好了，”羽一凡晃了晃手机，“我可是打听了一早上，明面上能知道的信息都打听到了，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他一副自得的样子。 “上课时间你就不能干点正事？” “我们干的怎么就不是正事了？我们社团就是干这个的，一切社会文化人际关系相关的，所有人与人的关系都在我们研究的范围内。” 听到羽一凡说的这乱七八糟的东西钟名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被唾弃的那个什么社团吗，做了那个什么校花榜的，叫做社会关系研究会来着。 听说是一群爱搜集漂亮女生信息的变态。 “对了，说起来你还没加社团吧，要不要加入我们？” “免了，我不想被当作变态。” “嗯？啊？” “不是吗？” “怎么可能是！我们可是正经的社团，是研究人们物质与精神活动结成的相互关系，追寻人的本质的正经社团，社团里人才又多说话又好听。” “不是恋爱研究会？不是美女爱好群？” “咳咳，看来你对我们有很大误解啊……虽然有一些人路走窄了，不过那和我没关系，我是个正派的人。” 钟名不理他，把筷子放在盘子上，然后背上书包端着餐具走了。 “诶等等。” “刚刚话题有点跑偏了，”羽一凡匆匆跟上，“你还没说你的想法呢。” 钟名停下，看着他，认真的说，“我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最好就是不要有一点联系。” “啊……” “你也一样，不要再烦我了。” 钟名说着这话的时候，平静得完全没有表情，说完转身离开。 羽一凡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人，这个叫做钟名的，在班里存在感为零的人，究竟孤僻到什么程度。 甚至说这是一种极端的自我，不为任何人而活，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平时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就是那种内向孤单的一般人，只是为了减少多余的事端。 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突然，羽一凡咧嘴笑起来，他掏出手机，打开班群，往上拉到今天新进群的消息，点开昵称为白色小提琴的头像，开始发消息。 他笑容慢慢变得得意，你还挺拽，还想和我撇开关系，以为自己是一只藏在羊群的狼吗，很傲慢啊，哈，这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 钟名独自回到宿舍，舍友还没回来。 他抽出自己桌上的白纸，摸出钢笔放着，失神看着墙壁，过了会才开始随手画画。 他画的是宿舍楼，侧头从阳台看见对面宿舍于是就画了。 只是随手的练习，不一会就完成了。 钢笔黑色的线条刚劲有力，描绘着从门看向外面的景象，空间的层次感一下就出来了，只是门框线条只有寥寥两笔，黑白过于分明，反而看不出这是从门看出去了。 这个视角出发点可以换成哪里呢，钟名思考着，钢笔下意识在纸上点了几下。 回过神来，想了一会收起东西爬上床了。 这时他正好听见钥匙插入锁孔扭动的声音，舍友刚好回来。 两人也没说话，互相点了个头。 钟名拿出手机，感叹一下舍友李志咏也真准时，每次都在这个时间回来。至于为什么要收拾东西不在舍友面前画画，只是钟名习惯性的隐藏，并不刻意。 然后他看见了李老师给他发的消息。 “明天记得过来。” 李老师，全名李悦，是个心理老师，学校老师里出名的年轻漂亮，很受欢迎，这是一般人都知道的。 另一层身份是异能者才知道的。她在异能管理局任职，是负责管理被限制的异能者的，同时她的异能似乎挺强的。 而所谓要受限制的异能者，就是像他这样评为a级的异能者，不是因为能力过强就是反噬过重需要被监管。 首先每周一次的异能使用报告是必要的，还有就是不定期的身体测试、异能测试和心理辅导。 不过一直以来例行打卡都是周三来着，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一天。 不过钟名没太在意这个。 翻开床头放着的书，看着看着没了睡意，然后午休时间过去了，下午有点昏沉，于是在课堂上悄悄地睡了会。 不得不说角落的位置就是不错，老师不怎么注意这边。能避开老师又没有后面的视线，很舒服。 而且下课后羽一凡也不回头找他说话了，虽然钟名本来就不怎么搭理他。另外，旁边的乐音也没什么动作，正常上着课，一切好像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一下午就在小说、睡觉和放空的状态下过去了。 这就是钟名颓丧到极点的生活。 只是这样的生活终究是有些不一样了，钟名看着率先拦在门口的乐音，不犹豫地转身，随后被笑嘻嘻的羽一凡伸手拦住。 钟名略惊讶地问，“你们想干嘛？” “这不是刚转学的同学想要人带她逛逛嘛。”羽一凡揽过钟名的肩膀推着他走，“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冲吧，少年！” 然后钟名就被一路推搡着出了校门，羽一凡坏笑着离开。 钟名迟疑一会，放弃执意回去的想法，看向乐音，“先去吃点东西吧。” “好的。” “吃面怎么样？这边有家面馆，味道还可以。” “好呀。” 乐音一幅随便的样子。 钟名暗自叹气。没想到中午一番话反而让羽一凡跑去了乐音的阵营，那家伙就是个不搞事不痛快的人，不搭理他把他的话都当耳旁风可能会好一点。 一整个下午乐音都表现得太安静，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弄出什么事来，但是钟名也猜不到她的想法，所以，钟名还是更关心他的晚饭一点。 带着她逛逛，反而是无所谓的事。 说起来，他也没好好在这个城市逛过来着。 “清汤牛肉面。” 钟名记得这家店就是因为他的牛肉汤，一口喝下去暖到胃里。 “我也一样。” 收过餐号，乐音跟着钟名找位置坐下。 钟名无聊地望着打量着店面，乐音就一直盯着他看。 他不得不避开她直直的视线。 注意力不由转到目前这个女生身上。 她是什么想法呢，究竟为什么要靠近我，她真的是对自己有意思吗。钟名开始考虑乱七八糟的问题，如果不是的话，这样的表现也未免有些过分。 我只是个旮旯犄角里的影子，应该是被黑暗埋住了的。 普通、邋遢又不起眼。 钟名想着想着，视线渐渐偏移回来，对视着乐音。 乐音开始微笑，眼睛又微微眯起。 钟名又被她摄住了一瞬，但是回神过来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正视着，话头在嘴里酝酿了几圈。 “你究竟为什么要接近我？” 钟名终于是把心里这又钢又直的话问了出来。 “不知道呢，你不用管我哦。” 她竟是这样回答的。 钟名觉得只是她不想回答，可无论她想做什么都好，钟名已经下了决定，他的情绪，不会再因为这个女生有任何起伏。 钟名本来就是缺少感情的人。 哪怕他确实会因她的美貌而愣神，会惊于她那闪耀一般的眼眸。 可是他，从没心动过。 也从来都没有过想要恋爱的想法。 这就是他，一个缺乏感情的怪物，一个活着的行尸走肉，一颗裹着外壳的麻木心脏。 好一会，钟名和乐音两人只是沉默地对视着。 而在外人看来是怎么样的呢，只是一对安安静静的平淡情侣罢了。 钟名不管别人的看法，他又开始了漫游一般的走神，过会突然想起了早上的事，在陷入莫名噩梦的前一个瞬间，乐音所问的那句话。 “木偶……是什么意思？” “嗯？” 乐音反而歪头疑惑地望向他。 钟名停了一会，见乐音还是没反应，也迷惑起来。 他应该没记错啊，是乐音说的啊，她在假装……还是说…… 陷入噩梦后无意识的问话。 “没什么。” 恰好面刚端过来，钟名掰开筷子，小心端着喝了一大口汤，埋头吃面。 第6章 不会做梦的人 简单而又美味的一餐。 钟名满足地呼了一口气。 唯独美食能带给他略强的愉悦感，这种满足感超越其他任何事情。 在面馆门前，钟名想了一阵，没想到该去哪，他也没有和女孩子外出的经验。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是你要带我去游览这座城市才对吧。” “你以为是谁硬拉着我来的？” 乐音发出哼哼的声音，“那我们就随便走走吧，我没所谓的。” “好吧。” 钟名回道，其实他又冒出回去的念头了。 “干嘛啊，这么不情愿的语气，你在嫌我麻烦吗？”乐音略微睁大眼，做出瞪人的姿态。 钟名心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只是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这是习惯性不去反驳别人。 乐音看着他无奈摊手，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钟名斜视着她，这真是一句无聊俗套又无用的评价。 随后两人并肩在路上走着。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不知觉间钟名落后小半步的距离，略微侧头，他看见乐音里微卷的头发垂在肩膀两边，随着她轻盈的步伐稍微跳动着。 看不到后颈有点遗憾，虽然这样的发型也很好看。 钟名抽抽鼻子，也没有什么淡淡的香味，哪怕是洗发水的味道也没有。 这时节天黑的很快，他们短短一路就从白天走进了黑夜，街道两边灯光越来越亮，五彩斑斓。 这样的情景反而有种异常静谧的感觉，钟名不由开始神游了。 迷幻的光，玻璃隔绝的内外，身旁纤瘦的女孩，来来往往的人，所有的一切倒映在瞳孔里，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不去想，脑海一片空白空荡。 却是让人心灵舒畅。 “喂！” 乐音拍一下他的肩膀，没好气地说，“别睡着啊。” “呃……什么？” 乐音看见他呆萌呆萌的样子，气着气着就气笑了。 “算了，喝杯奶茶聊会天吧。” 乐音拉着他进了不远的奶茶店，自顾自点了两杯奶茶，在角落坐下。 “红豆奶茶。” 乐音把一杯推到钟名面前。 “我比较喜欢这个口味，要记住了。” 当然不会刻意记住这种没所谓的事。 钟名老实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捧在手上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喝着。 一般，太甜。 就是暖手，但是他喜欢喝冰的，除非冷到发抖的天气。 “你总是这样走神吗？”乐音问，“今天看你就走神一天了，现在连大马路上都敢走神。” “不由自主……”钟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但是脑袋放空的感觉很舒适。 “我觉得你的成绩肯定不怎么样。” “嗯。是的。” 乐音盯着他，沉默好一会，“你是不是从来不说拒绝或者反驳的话。” 钟名不回答，乐音也不追问，就像今天重复无数次的场景一样，或者说所有人和他说话都一个样，问答式的聊天。 顿时一阵无言，直到吸吸管传来吸空的声音。 “走吧。” 乐音拍了拍手，利落起身。钟名连忙跟上，捏着奶茶杯摇晃了一下，悄悄喝了一大口，忍住没打饱嗝，三两口喝干净。 腻歪。 随手丢掉垃圾，两人沉默着慢走了几分钟，气氛却似乎有点不同了。变得无聊，躁动。 其实她刚刚说得很对，他几乎不去坚决地反驳别人，因为那样太累了，在这个世界上，谁也说服不了谁，谁都改变不了谁。 但是就像现在半推半就地陪着乐音瞎逛，意义又在那里呢，或许他要学会拒绝才好。 拒绝要更加强硬，干脆斩断往来。 很可惜，这是他做不到的。 钟名打破氛围。 “去看老街吗？”钟名想起这么一个地方，不太远，“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景点。” 乐音没异议，于是两人去搭公车。 公交送到老街入口，到了目的地顺着走了一番，结果老街也没跟想象中那样，给人风霜和历史的感觉。 翻新的建筑略减弱了那种历史和文化的韵味，灯火明暗交错的民居里杂着现代风格的店铺，偶有流动的小摊卖着本地的特产。 满是商业化的气息。 乐音倒是挺开心的样子，心情似乎雀跃起来。 他不知道高兴的点在哪里，就像他读不懂为什么气氛突然糟糕。 “前边有个流浪歌手诶。” 不长的街道走走停停也只用了半个多小时，老街这边的出口处，一个街头卖唱的歌手深情唱着不出名的民谣。 声音老远就听见了，能清楚辨清便携音响里传来的歌声，活泼明朗的电吉他。 还有三三两两围观的群众。 驻足听了一会。 他能敏感地感受到深沉的感情，那名为梦想的沧桑，生活的痛楚。然而苦痛中却有着快乐。 但是他并不理解，那对他而言是虚无的忧伤，没有经历自然无法共情。 一曲完毕，歌者朝前鞠躬，喝口水休息，看起来已经唱了有一会了，周围响起散乱的掌声。有人打赏了些零钱，带动着零零散散的人。 “唔，你有带零钱吗。” 乐音转头问，钟名掏掏口袋，捡出一张十块，上前放进盒子里，期间听见流浪歌手连连的道谢。 钟名没在意这个事，两人另走一条路返回。 “流浪歌手是为了什么而流浪呢？” 她突然问。 钟名回，“梦想吧。” “梦想也太空了，就像随口的谎言，是为了蒙蔽人而存在的东西。” 钟名转头看她，乐音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不知她为什么突然感怀。 他琢磨一阵，“为了穷开心。” 乐音不赞同不反驳。 “只是一些愤懑想唱出来吧，跟着一把傍身的乐器随波逐流，心无牵挂。” 乐音沉默许久，“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轮到钟名沉默。 然后她突然笑了出来，快步走到他的目前站定，他也跟着停下脚步。 “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没有梦想的人。”乐音一本正经地揶揄，伸出手臂，钟名恍惚一下，似乎回到早上的情景，灯光照着的那节手腕更加耀人了。 但这次他不再伸手，直接绕了过去。 乐音噗嗤一笑，“不说这些了，这边有没有商业街，我要逛街，带我去逛街。” 她又开朗活泼起来，好似刚刚的深沉低落都不存在，复现初见那种闪耀的青春美少女的感觉。钟名心底感叹起人的两面性和矛盾性。 他心里对乐音的感官却是轻微变化了，麻烦的感觉降了那么一点点。 虽然只不过是两个同类短暂的相互认可罢了。 钟名一边嘲笑自己一边陪着乐音。看着她一家店一家店的看过去，和售货员谈着各种衣服包包，然后什么都不买。 钟名感觉不到乐趣在哪，一路不停地朝周围观望，偶尔盯着路边长青的树，无聊地数着时间，当作消遣。 终于还是意犹未尽的乐音提出了回去，赶着公交晚班车回了学校。 到宿舍收获舍友惊讶的目光，大概是对一个平时早早回宿舍的咸鱼踩着查寝时间线晚归的惊讶。 还好第一天没作业。 冲个澡，开始躺床上玩手机。 一直静音的钟名现在才看见好友申请和好几条陌生人消息，羽一凡的，来自班群。 “不用谢我。” “来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兄弟前桌。” “你们的事我们都会很支持的，挺好兄弟。” 一张呲牙笑的表情。 钟名看到这忍不住啧了一下，事情？什么东西？我们？谁啊？果然这家伙才是真正的麻烦精，让人想踹一脚。 “这些我打听到的信息交给你。真真假假就交给你自己验证吧！” 下面是乱七八糟的截图，钟名直接关掉，无奈地吐了口气。 顿了一下，钟名忽然想起羽一凡说的传言，有点好奇，马上又掐掉了念头。 握着手机刚要放下，屏幕忽然自动亮起。 消息，乐音的。 好友是早上加的。她的昵称是白色小提琴，头像也是一把白色的小提琴，联想到乐音这个名字，不由让人感觉这是个擅长音乐，像个快乐的音符一样的女孩。 “今晚的约会很开心。” 钟名看着这条信息，挠了挠头，手垂在屏幕键盘上方，打了两个字删除，重复几次，直接放弃地叹气。 他已经能想象到乐音那狡黠的模样了，那微眯起的月牙一样的眼睛。 “听说你谈恋爱了？和转学生？” “嗯？” 一旁传来声音，刚漱完口的李志咏朝他问道，打断钟名的想法。 “哪来的听说。”钟名无力。 “没有？”舍友狐疑。 “没有。”钟名否定。 “恭喜恭喜。” “啊？” “别掩饰了，你今天这表现就很明显不‘正常’，今晚去约会了吧，没想到啊，舍友也要瞒着吗。” “真没。”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 不好笑，钟名心里嘟囔，已经开始乱传了吗，怕不是那小子干的好事。 手划出去，扫到中午老师发的让他明天过去的消息，盯着看了好一会，一颗心重新变得坚硬而沉寂。 异能，呵，异能。 这是一座大山，一直压在自己身上。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异能控制的可怜人而已。 睡吧。 第7章 自闭少女与少年 开学第二天。 闹钟烦人的吵闹。钟名抓着头发不情愿地起床。 洗漱完毕，从桌子下取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就着备好的面包喝着。很随便的早餐。 然后到教室，看小说。 和以往一样开始虚度的一天。 “早上好。” 除了多了一个会和他打招呼的女孩子。 “早啊。”还有一个挤眉弄眼的前桌，没点正经样子。 应付完，继续浪费时光。 另外，乐音是个上课认真听课的学生，很认真做着笔记。 羽一凡则是多动症一样，虽然也有在听课，却是不停地搞着小动作，扭来扭去，还不时掏出手机。 而他就完全不一样了，很认真的看小说，放空，在书上涂鸦，完全没在听。 快乐的上午不知不觉过去了。随后干脆地拒绝了乐音的食堂邀请，钟名向心理辅导室走去。 敲敲门，好像没人，看一眼手机，没有消息，只好站外面等着。 过一会，钟名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女生。 她扫了一眼钟名，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上边挂着的牌子，像是在确认。 “没人。”钟名提醒。 于是女生也站一边去了。 这样站岗的的变成两个了，一左一右，一男一女。 气氛微妙变化，钟名察觉到，这个女生低垂着头，双手压在身后，目光有点飘忽不定，有点欲言又止的感觉。 她……是不是记得我？ 钟名第一想法，倒霉，一个接一个来不带停的。感觉这开学两天麻烦事顶上上学期一整学期。 我明明只想当个透明人。 这个女生，是李晓镜，昨天创造了噩梦的女生。 “同、同学……” 她果然犹豫好久还是开始喊了一下，不过钟名决定无视她。 李晓镜看他完全没反应的样子，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一下畏缩了。 钟名对她的表现无动于衷。 “你两咋跟门神似的。” 等了好久的老师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过来，嘴里打趣。 “老师好。”钟名打招呼。 “你这家伙。”漂亮的心理老师李悦一只手猛抓钟名的头发，抓成乱糟糟的鸡窝，顿时开心笑了，另一只手打开办公室的门。 一边的李晓镜嗫嚅着，发出很小声的“老”然后就没了声息，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眼睛里露出羡慕。 “先进来。” 李悦没忘摸摸李晓镜的头。 进门把手里的抱着的东西随手一丢，一下坐进沙发里，没什么老师威严的松散姿态。虽然心理辅导老师的形象本来就是温柔又平易近人的就是了。 “坐吧，来聊聊天。” 李晓镜拘束地坐到另一边，而钟名默默地在她对面坐下。 “喝茶吗？” 李悦嘴上问着，手上却是已经拿了三个杯子，提起茶壶就倒茶。 茶还是热的，腾腾的热气。 两人只得说谢谢。 “不用这么拘谨呀，我又不是你们班主任管你们管得严，而且我也没大你们多少，平时喊我悦姐也可以的。” 李悦露出温和的笑容，可惜是摆给瞎子看。 李晓镜捧着杯子，依旧低着头，刘海垂下来，挡住眼眸，也不说话就是默默点头。 钟名在惯例走神。 见状李悦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算了，来日方长。” 李悦知道想要改变这两个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然说从她接手带钟名这么久，也没改变钟名一丝一毫。 想到这李悦没好气地敲了一下钟名的头。 “嗯？”钟名摸着头。 “嗯什么嗯，填你的表去。” 钟名平静地起身找出动向表填写。 填杂七杂八的的信息，在异能使用上填无，接下来各项也没什么好写的，一片空白。不再使用能力的他，除了已经被异能切实影响的性格，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把纸推到李悦面前，钟名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急什么。”李悦十分自然的敲钟名的头，“你以为今天叫你们过来干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 钟名注意力转到目前来，李晓镜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钟名一眼看见看清上面那张异能者信息注册表。 是a级，很显眼。 不过钟名只扫了一眼，不是很在意，更关注老师所说的目的，他有点不好的预感。 李悦也根本没关注这些，随手把文件拨到一边，“你们应该还不认识吧，先互相介绍一下自己吧。” 果然…… 钟名扫了一下同样惊讶地看过来的李晓镜，脑子里念头翻动，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李悦又补充，“接下来你们还会有很多接触的，提前熟悉一下吧。” 钟名平静简短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钟名。” 李晓镜同样简短回道，“你好，我是李晓镜。” 随即沉默。 李悦早有预料的无奈道，“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两人照做，然后沉默，安静地端坐。 “好了好了。”李悦叹气，“就这样吧，晓镜你先回去，钟名我再和你说两句。” 李悦看着李晓镜走出去，然后才走近钟名，狠狠地掐他的脸。 “好疼。”钟名一脸平淡。 李悦看着他这幅样子只觉得郁闷，“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唉算了。” 李悦明白说些什么大道理也改变不了钟名的想法，虽然说钟名和李晓镜看起来都是那种孤僻的性子，但是李悦很明白，这俩小家伙是不一样的。 李晓镜是那种自闭社恐的类型，而钟名，只是单纯的淡然，没有情绪，甚至对人感到厌烦。 钟名是由异能造成的性格缺陷，让人束手无策。 “你多多和她交流一下，主动点，毕竟是个男生，那又是个孤僻的孩子。” 钟名张张嘴，“为什么，好麻烦。” 李悦又倒了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嘴唇贴着杯沿吹气，“因为你们接下来就算是队友了。” “队友？” “嗯，没错。”李悦带上促狭的笑意，“你跑不掉的，终究不可能永远一个人待着的。” “a级异能没有那么自由的，”李悦说着说着，语气深邃起来，“甚至人生都要被安排的。” 钟名默然，与李悦对视。 随即李悦又摆摆手，“不说这些。反正我正式申请带你们了，以后还要带你们出任务的。” 钟名有点懵，“任务？” “以后会知道的。现在你们就是小屁孩，也干不了啥，等上面决定吧，以后也少不了培训。” 钟名突然有种世界变得诡谲，黑暗的真相慢慢浮现的错觉。 “连我……这种没用的a级也要吗。” 李悦微怔，听不出钟名的语气里蕴含的意味。 她只是伸手去摸钟名的头。 然后被钟名轻轻挡开了。 “老师我走了。” 李悦坐着没反应，皱眉看着钟名离开。 钟名倒是全然不在乎老师的想法，连有个队友这件事也只能烦恼他几分钟。 出了门，惊讶地看见李晓镜还站在门口。 “你在等我？”钟名问。 李晓镜连忙点头。 钟名站定，“有什么事？” 钟名注视着目前这个女生，她一直低垂的头，她那畏缩着的扭捏的模样。 “那、那天……”李晓镜有点不好意思。 钟名顿时明了。看来还是离不开这阵，不过现在连队友都成了，也不在乎这点小事。 “去食堂吗。等等说吧。”钟名想到老师的话，虽然觉得无所谓，还是发出邀请。 主要是比起其他的事情，饿肚子才是不可以忍受的。 “嗯、嗯。” 钟名觉得李晓镜说起话来像一只警惕受惊的兔子，让人想欺负一下。 不过钟名只是想想，不会这样做的。 钟名脑子里还在想等会的措辞，碰见个这样的小女生连他也不免小心翼翼起来。 “钟名！嗯……呃……嗯？” 突然间一声大喊吓到思索中的钟名，然后他就看见食堂门口，他的那个前桌急速变换的表情。 最终羽一凡带着一幅意味深长的笑容侧面走过。 一边缓慢反应过来的李晓镜脸色微红的避让羽一凡的视线，脚下不由自主侧移了一步。 钟名差点提气一脚踹出去。 钟名总算明白最倒霉的事情是什么了，钟名觉得自己总得跟羽一凡干一架。 “别理他。”钟名转头跟李晓镜说了一句。 李晓镜只是低头。 排队期间，钟名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羽一凡已经跟他发了好几条信息。 “对不起哥们！是我自作主张了，没想到你竟然偷偷摸摸地交了女朋友。” “等等……你还半推半就的一点不坚决，不会是想双开吧？！” “可恶！老子要看修罗场！要看你被柴刀！” 钟名就当没看见，果断关掉手机，打了饭放在桌上问李晓镜，“要汤吗？” “不用了。” 钟名端了一碗免费的汤，突然觉着和李晓镜这样的人相处也挺不错的，因为她比自己更话少，两人相处甚至能沉默不说话一整天。 默默吃饭，李晓镜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样子，也没多问。 一直等到吃完，李晓镜才忍不住问道，“同学，昨天那个梦里的是你吗？” 钟名点了点头，看着她有点害羞脸红的模样，想起了梦境里那个可爱的女孩子，有点惋惜的叹口气。 “我、我怎么了吗？”李晓镜听见他的叹气声，脸上还流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不由有点胆怯。 “没什么。”钟名立马面无表情。如果说了觉得你小时候非常可爱，会被认为是骚扰的吧，或者被认为是变态萝莉控。 他不是萝莉控，不是。 只是想养一个可爱的女儿。 第8章 交织的起点 还是先放下奇奇怪怪的想法，钟名回到要关注的点上。 “你昨天是怎么回事。”钟名先了解一下情况。 李晓镜迟疑了一下，凑近过来小声反问，“你也是异能者吧？” “嗯。”钟名下意识后仰。 洗发水的味道，兰花香的，淡淡的香味，能辨别出来是因为他用过兰花香的洗衣液，衣服丢洗衣机的时候倒多了，味道残留了好久。 女生洗头的时候洗发水会挤很多嘛，香味会留这么久，不对，关注点错了，现在女生都不设防备的吗，一个个的，轻易的靠近男生。 李晓镜没有察觉的坐回位置。 “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的，异能不算什么机密，其实是公开的秘密。” “是我异能的副作用，会无意识创建一个大范围的噩梦。”李晓镜苦恼地回答。 “我好像从没听说过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 “这是第一次……我也才知道的。” “刚觉醒吗……新的a级能力者。”钟名手指互相捏了一下。a级是已经非常厉害了，虽然说a级上面还有个s级，但是实际上，钟名甚至没听过有关s级的任何信息，只是知道这个评级。 “不、不是。” 钟名微愣。 “是我的异能进阶了。” “异能……可以进阶？”钟名惊讶得控制不住自己略微提高的音量。 “原本我只是c的评级而已，升阶后被评为a了。” 李晓镜非常纠结地说着，意外的能力升阶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原本作为一个c级的咸鱼，毕业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可以正常生活，而一个a级异能者，是没有选择的，只能加入异能管理局，由上面分配安排未来。 钟名当然也知道a级代表了什么，只是他们没法选择。 钟名问，“你的能力变化是什么？” “嗯……我原来的能力是感受到别人是不是在做梦，是美梦还是噩梦。”李晓镜停顿一下，似在感受什么，“现在，我能一定程度的操控梦境。比如略微改变别人的梦，模糊看见梦境之类的，还有，全力的话，能在现实创建一个梦境把人拉进去。” 这完全是天壤之别的能力，原来的能力的能力甚至说是杂技都是夸奖，钟名心情复杂，问出关键的问题，“那么代价是什么。” “原来只是不会记得自己做梦的内容，升级后我已经完全不会做梦了，而且在我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失控，创造不受控制的噩梦。” “像昨天那样？” 李晓镜有点脸红，小声嗯了一声。 “那你昨天……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心情不好？为什么？”钟名好奇地问。 “没有，没有心情不好，”李晓镜支支吾吾，“不小心通宵玩游戏，有点累。” “……？” 钟名手无意识地在桌上摆弄了几下，像是重新认识她一样，视线上下扫了一遍。想了一下，决定按下吐槽的欲望。 “还是要注意睡眠。” 李晓镜没回答了，一下子两人又没话了，尴尬的地坐了好一会。 “那个，”李晓镜怯怯地开口了，“昨天我没有把你的事报上去。” 听她主动开口总感觉是在欺负她，强迫让她说话似的，不过，现在倒是不太在意她说的事了。 “是吗，无所谓了。” 毕竟已经被迫变成“队友”了，接下来也少不了各种麻烦事，要是能一直一个人就好了，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只要还在社会上活着，就会被卷入人与人的交往。 他一直想过独自苟且的生活，没有牵绊，但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做得到，命运也不是无数道路无限延伸的。 一边逃避，一边接受。 “我只说了过了一会清醒了，他们以为我是自己清醒的，没有追问，只问了大概的时间和感受，我就没说。” “好的。那就当是这样吧，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谈话就结束，两个放一块能闷一整天的人各回各家。 回寝室的钟名想起来，他忽略了异能升阶的契机没问，又想到随着异能变强而加重的代价，问了也不能怎样，只剩下短暂的叹息。 …… 午休过后。 钟名早早醒了，他有点躲着乐音和羽一凡的意思，往常他会提前到教室，但现在，他决定要钻图书馆里，消磨时间到接近上课。 图书馆很冷清。 这个学园虽然说和一般的高中不一样，没有那么大的学习压力，学生算是有比较多的空闲时间可以支配，但是图书馆也不会像大学那样人满为患。 偶尔来往的都是借还书的人。 钟名走到文学区，扫着一排排的书籍，偶尔看到感兴趣的就抽出来翻看。 钟名久违的感觉到安心，确实太清冷了，并列的高大书架遮挡下幽暗的空间，这样的氛围令他舒适。 他果然不适合和人打交道。 时间悄悄流逝，钟名拿着两本书走向门口，和他的校园卡一起推向桌子后面的中年女性，“借书。” “稍等。” 桌子后边的人把书消了磁，钟名便打开书包准备装书带走，这时他视野边界似乎看见有什么在飘动。 微微转头，看见一辆装满书的推车，一个女生推进图书馆深处。 一切都很正常。 转身离开，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刚刚好，可以踩着上课铃响到教室。 刚一坐进座位里，马上有两道目光投过来。羽一凡满是幸灾乐祸，而乐音的眼睛里尽是看不懂的意味。 幸好选的时间点不错，铃响老师马上开始了讲课，才没有被纠缠着问这问那。 下午第一节，数学课，好得让他昏昏欲睡。 只是可惜乐音打断了他思维的漫游，她悄悄用笔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钟名下意识躲开，身体几乎贴到墙面。 乐音看着他受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递过来一张纸条，钟名迟疑的接了。 钟名一边打开纸条一边想，没想到自己也有上课传小纸条的一天，第一次，还蛮新鲜的。 “渣男，明明昨天晚上才和我约会，今天又去泡妹子。” 钟名嘴角抽了一下，和很想问她一句是认真的吗。以及，他现在想抬脚用鞋狠狠地亲吻前桌的屁股，少不了他挑事扇阴风。 “只是能力的日常汇报，凑巧。”钟名在纸上写，把纸对折还回去。 乐音马上写完递过来。 “好的，没办法呢，渣男，我相信你的。” 你信个鬼，不对，我回答个鬼。钟名马上反省，自己的错误在于搭理了她。 不过，乐音默认了汇报的事，没有问我，果然是吗，乐音也是个a级能力者，本来只是瞎猜，现在看来概率大增。 她是什么能力呢？是传言里的操控吗？ 钟名决定中止传纸条的行为以及奇怪的谈话，把纸对折，塞进草稿纸中间。 钟名觉得解释一句已经够多了，懒得反驳。 乐音看着他，嘴角勾起笑意，拿出新的一张纸。 “那今晚要不要约我出去玩，给你个机会。” 接过纸条的钟名扫了一眼。 心里马上拒绝，才想摸笔，然后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回，保持冷淡的态度才是真的，继续夹进草稿纸堆里。 乐音又写了两句，钟名自然接过，就是不回。 于是乐音的眼睛眯起来，目光变得危险。 钟名等了一会，乐音没有任何反应了，转头瞟了一眼，似乎在听课的样子，开始愉快地打盹。 数学老师低沉的嗓音和枯燥的知识果然是最好的催眠剂。 “钟名，你来。” 猛的一惊，钟名抬起头茫然地和老师对视。 在教室前排的老师往前走了两步，鼓励地看着这个班里成绩偏中下的学生。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钟名恍惚地思考人生，以及…… 自己举起的左手。 “我肚子疼，我要上厕所。”钟名大声道。 教室沉默一会，突然爆发出笑声，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钟名看着数学老师脸色黑了一下，赶苍蝇一样挥舞手里的教材，道，“去吧去吧。” “那么有没有人想好这个问题了？” 钟名灰溜溜地跑了。 临走前转头看了一眼乐音，她正开心而得意地笑着，钟名感受到左手上那股牵掣着的莫名力量逐渐消失，蹙了一下眉头。 这就是“操控”的力量？ “没想到你这么猛啊。” 钟名进了厕所，看见羽一凡给他发的消息。 “老师刚刚问啥了。” “例题啊。就是问了几遍了，没人回答，有点安静压抑罢了，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搞怪的吗，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师啊。” “没有，我睡着了，被吓到了。” 羽一凡给他发了两个大拇指。 “你这是有梦游倾向吗，睡着还举手。” 钟名思索了一阵，没有回了。 羽一凡似乎没有异能来着，虽然不是硬性规定，能力者是不应该向普通人传播异能的信息，而且，他也不是那种喜欢随便和别人讲他人信息的人。 另外，能力用于恶作剧也是被写上条例的不被允许的，但是，微弱的能力波动无法检测得到，只有近距离全力监测才能完全检测到所有波动。 也就是说，钟名拿乐音毫无办法。 第9章 对将 无聊地刷会手机，钟名就回了教室，悄悄从教室后门回座位，进来时老师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乐音正经的脸上挂着偷笑。 心不在焉的钟名无意识地摆弄着一只笔，犹豫着如何把一切都摊开摆到台面上来讲。 事实证明，社交是有多烦人，一个人就什么事都不会有，无聊却让人舒心。 一节课匆匆过去，教数学的中年大叔出门绕到后面拍了一下钟名的肩膀。 “来一下。” 钟名跟着老师来到走廊外边，看着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抓着崭新的课本，并且一脸严肃。 “学习有什么困难吗，感觉你上课不是很专注。” 老师没有深究刚才事情的想法，或许只是认为可能有迟来的叛逆的倾向，毕竟在老师看来都是一群不成熟的小屁孩，钟名边想着边摇摇头。 “有问题要及时和老师说，这个你学习成绩要跟上才行，以后要学的东西越来越难，有问题就和老师说。”老师拍了拍钟名的肩膀，“不止是学习上的事，平时生活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和老师讲，不要憋着。” 钟名只是应和着。 “讲多了也烦，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又不是成绩不好就没出路，这么大了该懂的都懂了，自己考虑自己。” “好。”钟名安静地听着，默默点头。 “有事就找老师，就这样。” 数学老师看多了这样沉默的学生，也不多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夹着他的数学课本走了。 钟名在原地站了几秒，脑子里不由回放起这短暂的谈话。 没有任何感想。 来自一个老师普通的关怀，然而钟名不是那种需要认可关注的小孩，他只是一个冷漠的，游荡的生物躯体。 抛下无意义的想法，刚转身的钟名就被偷偷盯着的羽一凡搂着肩膀，卡着他走到走廊栏杆边。 “老师说啥啦？”羽一凡一贯幸灾乐祸，“是不是批你了？” “没有。”钟名平静回答。 不出意料地羽一凡露出遗憾的表情，钟名斜着眼看他，扒开羽一凡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说点正事啊，周末要不要出去玩啊？”羽一凡很快收敛了表情，露出真正的意图。 “是不是有乐音？” “就知道你想和她一起玩，当然是有了。” “滚吧。” “哈哈哈。是转学生的欢迎会啦，待会我会在班群里说的，其实是中午勾搭了一下乐音的室友，聊着聊着就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这了。” “无聊。” “就是无聊啊，所以才聚个会玩乐玩乐。” “不去。” 羽一凡表情慢慢垮掉了，无奈道，“你聊天能不能说点超过两个字的。” 钟名本来不想理他，想了想，忽视掉勾搭室友的问题，问道，“你找她的室友不是乱说我们的关系吧。” 羽一凡嘿嘿笑，“我可不是乱说的。” “算了，随便吧。”钟名立马无所谓了。 “唉唉，别走，”羽一凡连忙拉住他，“认真的，去玩玩呀，别这么不合群。” “不合群习惯了。” 钟名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也不认为自己这样会显得特立独行。 羽一凡也知道，因为钟名真的一直在消弭着自己的存在感。 羽一凡决定避开争论，还是要改变他的想法，“虽然不是第一次问了，你真的对乐音一点感觉没有啊，那么漂亮一女孩。” 钟名懒得回答。 羽一凡对这种臭石头没办法了，轻声叹道，“唉，你不觉得很美好吗，简直是轻小说一样的展开啊，转学来的美少女对班里孤僻的男生青睐有加，还有我这种乐于当僚机的最佳男二当辅助。” 钟名嗤笑，“小说这种东西还当真啊。” 羽一凡思索一阵，“也是，都老的不行的套路了，都烂了，动画也不兴粉毛女主这种的了，真女主还得看黑长直和白毛。”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羽一凡总结，然后道，“可是现实是乐音对你有好感啊！完全不介意和你谈恋爱啊！” 羽一凡拔高声音，引起不远处的人好奇地探头探脑。 “你怎么就爱关心别人谈不谈恋爱的，就这么爱撮合人？”钟名现在直接无视旁人的目光，“别人谈不谈和你有屁关系。” “别这么说，你根本不懂恋爱的乐趣。” “我当然不懂，能有什么乐趣，你自己谈去。” “我才不谈。” 钟名久违地感受到血压升高，你自己不谈，要帮别人谈？ “你为了个啥啊？”钟名满头问号。 “喜欢看别人谈恋爱，恰粮，不喜欢自己谈恋爱，不行吗？” 钟名无法理解，看着羽一凡的表情，他是严肃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在搞怪或是嘻嘻哈哈地敷衍。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还以为你学过这句话。” 羽一凡噎了一下，语气变弱，反驳道，“我也没强迫吧，只是在尽力撮合你吧，也没按着你的头不让你拒绝，而且正主也不是我，想拒绝的话你去找她啊，我也没乱拉没关系的人拉cp。” “你也知道正主不是你，”钟名道，“算了，你说的这其实正是我想做的，我决定今天就和乐音摆上台面好好讲讲，正式地拒绝。” 钟名刚刚和老师讲完话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被羽一凡打断了一下，现在钟名彻底坚定了这个想法，有些念头，哪怕只是苗头，也该把它弄得清清楚楚。 误会与取乐，该结束了。 羽一凡听见了钟名的话，有点懵，觉得进展突然飞奔起来，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才几天，还没表白就直接拒绝，你不觉得以后会很尴尬吗？”羽一凡忙道。 “我不尴尬。” 羽一凡这次没拦得住钟名，钟名进教室回座位去了，留下羽一凡懊恼的自言自语。 “失策了，过于激进了，应该更加温水煮青蛙一点的。我是知道了，这家伙不太懂得拒绝，如果要强硬手段就要直接塞到他面前，不能让他有准备的机会。” 只是话都发出来了，还是想想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吧。 …… 钟名回到教室，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同平时那样，没搭理一旁的乐音。 乐音还是那样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只是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钟名看。 钟名却觉得思绪乱了，无法无视。 调戏多了的话，可是会当真的啊……这样的姿态，哪怕是石头也会生出感情，钟名只是淡薄，而不是真正的无情。 钟名觉得他好久没有这种心绪涌动的感觉了，一边告诉着自己可悲的事实，一边升起虚无的渴望。 上课时间就在这样的状态下煎熬着。 第二节课间。 羽一凡急匆匆的下课就溜了出去，虽然钟名没太在意，结果过了一会被羽一凡拉了出去。 “给你这个。”羽一凡偷偷摸摸得把一个东西塞到钟名的手里，鬼鬼祟祟的，钟名差点以为是非法交易接头。 “钥匙？给我这个干嘛？”钟名把手上这把钥匙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几遍。 羽一凡靠近钟名压低声音，“是教学楼天台的钥匙。” “这……天台不给上的吧，你哪来的钥匙？” “小声点小声点，是偷偷配的，是社团的一个学长给的，他以前借用过天台钥匙。” “你们这个社团不仅不是正经人，还很危险啊。” 羽一凡尴尬地笑笑，“不至于不至于，他想在天台上告白暗恋的女生，策划了好久才弄到的钥匙。” “为啥选这？告白不成就拉着人往下跳？” 羽一凡，“好家伙，你的想法才更危险吧！那个学长就是个动漫看多了的死宅，可能觉得天台吹冷风很酷很浪漫吧，所以最后吹了，没成。” “天台确实风景好，越高的楼俯瞰，越感到城市的繁忙和宁静。”钟名决定杠，“话说你有什么资格吐槽别人。” 羽一凡面不改色，“总之，你们放学可以跑天台去，那里安静，你们随便摊开了谈。” 钟名终于反应过来，再回想一下羽一凡说的话，“怎么说得我要告白一样？” “加油吧。”羽一凡就当没听见，强硬地终结话题。 钟名无言，捏紧了手里的钥匙，终于还是犹豫着放进了口袋里。 羽一凡笑了，“哎，冲冲冲，有这个决胜场地的加持，必拿下。” 钟名瞥他一眼，“不是说天台只是装酷吗？现在又觉得是决胜了？” 羽一凡只是打个哈哈，“不要太在意细节。” 钟名不在意羽一凡是否无中生学长，也不在意羽一凡是不是想营造表白的范围，只是有一点羽一凡说的没错，将对帅，已经是决胜手了。 转学美少女第一天对边缘普通男生的另眼相看的剧情，应该揭开其间真正的内幕了。 无故纠缠的好感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东西在它开始伪装的时候就斩断吧。 天台确实是个好地方，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没有被撞破的风险。 让我看看你真正的目的吧，钟名注视着乐音，心里想着。 然后，平静地等待放学。 第10章 同类 天暗的很快。 放学不久，教学楼里已经空荡荡的，只有铺撒的橘黄色的夕阳，温暖而缓和。 伴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钟名缓缓打开天台楼梯的铁门。 虽然没有那种锈迹斑斑的破败感，但是还有灰尘，很厚重。 钟名嫌弃的拍了拍手。 “你们天台给随便上的啊。”乐音一边掏出纸巾递给钟名，一边好奇的左右观看，“我原来学校好像天台是没有楼梯的。” “当然是不给上的。” “嗯？那？”乐音好奇的歪头。 “所以被抓到要处分的。”钟名看她一眼。 “原来你是抱着这样的决心的吗。”乐音听完若有所思的点头。 “只是被硬塞的钥匙。” 乐音只是笑。 钟名率先踏上楼顶，看见天台的瞬间，只觉得看个动漫就以为天台是个好地方的人，还是抛弃妄想的好。 有点脏。 日晒雨淋，又没人清理，脏是难免的，还有不知哪里被吹上来的垃圾，这种地方表白只会破坏气氛吧。 不过不重要，钟名不是来表白的。 “风景不错啊，”乐音从后面过来，靠近围网，“能看见整个学校诶，那边是不是体育中心啊，还有海湾大桥。” 钟名没上前，注视着乐音的背影。 远处夕阳沉没。 刺眼的光笼罩着面前纤细的身影，钟名只能看见被风撩起的发丝、摆动的裙摆和优雅的小腿弧线。 “太耀眼了。”钟名近乎喃喃自语，觉得这是难以想象的美好。 作为一幅定格的画面的话。 “嗯？你说什么了？”乐音转回身，疑惑地看着他。 虽然真的是很直很俗的想法，但是女生疑惑歪头对视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没有，就是，嗯，我说了有些话和你要说的吧。” 听完钟名的话，乐音没有回应，只是凑近他，两人目光正对，莫名的目光让钟名没有直接开口。 正沉默着，乐音道，“我准备好了。” “我不喜欢你，也不想交女朋友。” 钟名直截了当，没有犹豫地说出来了，一点不想思考乐音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 然而乐音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表情也没有变化。 两人只是沉默的对视。 安静的只剩风卷起的索瑟。 钟名一时觉得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乐音现在在想什么，是在唾弃嘲笑他的自作多情，还是为他的拒绝困扰，亦或者是觉得不知所云。 忽然有点尴尬，决心被一下打碎了。 在钟名重新整理心情的时候，乐音终于开口了，“嗯，我知道了。” 钟名微愣，这是什么回答。 如果是一般女生的话，至少态度会表现出来的吧，这种完全搞不懂啊。 钟名只能继续表态，“所以，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来往了，像陪你逛街的事我不会再干了，像陌生人一样相处最好。” “不可以哦。”乐音这次马上回答了。 “为什么，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干嘛要缠着我？”钟名顿了一下，“你喜欢我？” “一般啦，”乐音浅笑着说，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不喜欢我你缠着一个异性干嘛，钟名彻底放弃思考，“所以究竟为什么？” “因为我很孤独啊。” 钟名听见了一个虚幻的作品里一样的回答，他在一瞬间想到了那无病呻吟又故作姿态的中二感。 但下一瞬间，他想到了超越现实的，痛苦而扭曲的异能。 然后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钟名无法对乐音共情，他缺失情感，所以不和人交往，因为觉得无聊又无趣，虽然偶尔也能感受到一点悲伤，一点快乐，虽然过后只剩下填不满的空虚，但是唯独不觉得孤独。 钟名自己一个人，但不孤独。 乐音活泼开朗，似乎有点小腹黑，有点小忧伤，能和来搭话的人谈得愉快，可以很快融入女生的小群体，但她觉得孤独。 只是钟名做不了什么，他觉得他什么也无法改变。 “我孤独的想要哭。” 乐音说完开始往前迈步，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她自己说的难过，双手背在身后，裙摆跳跃。 钟名下意识后退。 “所以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透明人。” “因为我们是同类啊。” 钟名不觉得。 “你不也觉得我是木偶吗。”乐音笑起来，笑容动人，“没有心的伙伴。” 木偶……没有心……于是钟名无法反驳，也没有要解开误会的心思。 “所以我们要报团取暖。”乐音一只手按在钟名的肩膀上，脸靠近过来盯着他，又补了一句，“你别想跑掉。” 钟名这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这让他忽视了乐音说的话。 钟名不知不觉退到了墙边，乐音伸手按着他。 他被壁咚了。 乐音贴的很近，钟名甚至害怕稍微动一下两人的鼻子就会碰在一起，而且明明是他比较高，他却在仰视着乐音。 钟名能听见乐音轻轻的呼吸，能细数乐音长长的睫毛。 钟名心跳加速了。 这是自从觉醒了异能以来，钟名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翻涌的情绪，燥热的冲动冲上他的大脑，钟名想要拥抱面前的女孩。 如此暧昧，仿佛要溺死其中。 男人啊，就是这样简单的碰一下就会被牵着走的物种，过于随便，见一个就爱一个。 但钟名终究什么都没做，看着乐音那冷静的几乎没有变化的表情，他觉得动摇的只有自己，乐音，有心动吗？ 随着短暂的时间流逝，钟名的心里开始急速的冷却，杂乱的心思不复存在，终于乐音后退了一步。 “虽然不排斥，但是做男朋友还是有点早了，从个普通朋友做起吧。”乐音伸出她纤细的手，如凝白雪。 这是第三次伸手握手了，钟名想。 第一次敷衍的握了，第二次选择了避开，这一次…… 还在记忆里的，柔软，温热。 乐音笑起来，是那种眼睛不由眯起来的笑容，阳光不做作的笑。 然后乐音背过身去，看着围网后面亮起的城市，辨识着城市里的地标，时间似乎一下静止下来。 而钟名慢慢恢复冷静沉默的自己，意识到自己完全失败了。 然后发现自己果然不善于拒绝，只要把他推到“墙”上，用奇怪的氛围，即便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自己都会顺从。 钟名忽然产生一种怪异感。 钟名再回想刚刚那种心动感，再也感受不到了，那种心脏沉重跳动的感觉没了，那段短暂的记忆变得虚幻。 他的感情，又被吞掉了。 “喂。” 钟名有点迷糊，不知为什么喊了乐音一声。 乐音转头看他，笑着说，“现在没法后悔了哦，好朋友。” 钟名无视乐音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说法，然而他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 下意识地，他问，“你喜欢我吗？” “嗯，喜欢哦。” 钟名回神了，这是他刚刚蓦然心动时心里最大的疑问，最犹豫不决的事。 现在，钟名彻底清醒了。 “刚刚你不是这样说的。” “现在喜欢你一点了不行吗。” “……随便吧。” “那很喜欢你了。” “太随便了吧。” “是真的。” “嗯谢谢。” 乐音被逗乐了，忍笑着，嘴角抿成一条线。 钟名没感觉哪里好笑，只觉得女生真是捉摸不透。 算了，男生也一样，包括自己也一样。 “天黑了，回去吧。”钟名不纠结想不通的事。 “好，”乐音点点头，又说道，“要是下去正好碰到老师就惨了。” “应该不会的，老师也要下班的。” “就是有点期待嘛。” “能不能期待点好的……”钟名叹气，“你在期待些什么啊。” “会被当作幽会的情侣的吧，然后提到办公室批评教育。” 钟名安静地锁上天台楼梯的铁门，不回应了。 现在已经不会当真了。 乐音见他不接茬，也不说话了，两人一同安静地走下楼梯。 终于走出教学楼，乐音忽然问，“你不好奇吗？” “什么？”钟名随后反应过来，“不好奇。” 是异能，钟名讨厌异能，总是下意识回避异能的话题。 “嗯，可是我想说。” 钟名默默叹气。 “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吗？” “为什么。”钟名只好配合。 但是乐音只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能不能，彻底放空，什么都不想？” “什么意思？” “就像没有意识一样。” “……木偶一样，”钟名感觉话题滑向一个诡异的地方。 “是的。” “操控，”钟名注视着乐音，“躯壳？” 乐音只是沉默。 钟名闭上眼，是的，他可以，他的能力，可以看见他人的情绪，以及，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 能力悄然的发动，意识开始收敛。 钟名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机械地注视视野里的一切，没有思考。 然后他看着自己动起来，先是手抬起来，然后是开始走路，逐渐加快步伐。 一直到异能的使用到达极限，能力被无意识地停止，钟名猛然感受到疯狂的黑暗在席卷他的脑海。 钟名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一下瘫坐在地上喘息，乐音从钟名的后面蹲下来，轻轻抱着他。 “我的能力是，操控，一切物品都可以，正常运行，或者赋予力，”乐音在钟名的耳旁轻声说道，“但是，不能操控活人。” 钟名难受的用力呼吸着。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隐约的感觉，我觉得你是个木偶。”乐音把下巴抵在钟名肩头，喷出的气息打在钟名脸上。 “我说了我们是同类的吧，因为我也能这样操控自己。” “不对，那个操控者根本不是我。” “我也是个木偶。” 第11章 转变 隔天，早上。 闹钟还没响，钟名闭着眼，被子盖过头，睡不着不想起。 这世间的事情真无奈啊，每个人自己活在自己的剧本里，无论如何挣扎然后坠落到哪里，早晨的太阳仍旧升起，用温煦的光刺破黑暗。 而无名的骸骨回归大地。 最后被暴躁的闹钟唤醒。 “个鬼。什么乱七八糟的。”钟名起身，发泄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等着莫名的烦闷感略微消退，“该剪头发了。” 宿舍安静得让人感到平和。 中止糟糕的睡眠质量带来的毫无关联的胡思乱想，起床刷牙洗脸。 镜子映照着自己没有聚焦的眼神，以及机械而缓慢的生活态度。 吃过早餐，懒散的背上包，带上宿舍门。 刚跨出门一步，一股清冷的气流刺激着皮肤，钟名不由打了个冷颤，加紧了步伐，踏进朦胧的阳光里。这让他意识到，终究是新的一天了。 进了教室，缩进他的专属角落，自得的看起小说来。 钟名眼前忽然有个书包放下，羽一凡搭着他的肩一边挤着他一边坐下，半边屁股坐在板凳上。 钟名侧身然后后仰，用嫌弃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样？”羽一凡挤眉弄眼，“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搞得我好奇得很，快快老实交代。” “失败了。”钟名推开羽一凡。 羽一凡回自己的座位侧身坐好，听见钟名的话不由摸了摸下巴，“失败了，不应该啊，她不是对你有意思吗。不过算了别伤心，凭你这条件，想找还不容易吗，我现在手头就有几个好女孩的信息，品行优秀，性格可爱，都是交往的绝佳目标。” “不是表白。”钟名合书。是拒绝失败了，倒不如说，“表白”成功了？想到昨天发生的事，以及两人之间变得微妙的关系，钟名脸上闪过一瞬古怪的表情。 “这样啊。”羽一凡继续装傻，“那信息你还要不要。” “自己留着吧。”钟名没好气道。 “我才不找。”羽一凡嘿嘿一笑，“傻了吧唧的找个女朋友，单身不快乐吗，女朋友能有游戏好？有那时间还不如看看漫画补补番。” 你还敢说，钟名直接用书扇他，死二次元神经病闭嘴。 羽一凡随手挡住钟名没有力气的书，本来还想说什么，目光看向后面，然后朝钟名挑了挑眉。 不用他说，钟名也知道是谁来了。 “早上好呀，转校生。”羽一凡继续挤出奇奇怪怪的表情，目光来来回回在另两人中间扫视，发出怪笑。 “走你。” “诶诶，干嘛，别推我！” 乐音一把推开羽一凡，他踉踉跄跄往前几步，一屁股跌在地上。 “你这是过河拆桥！我这么帮你你转眼就这样对我？”羽一凡气愤道，“四班强烈谴责你这种行为。” 乐音挑挑眉，然后按着他刚刚的位置坐到了钟名旁边，轻哼一声示威，“这是我的位置。” 钟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贴着自己坐下。 “喔哦~~”羽一凡顿时换脸，拍拍屁股站起来，大声地起哄。 钟名表情开始变得僵硬，乐音半边身子坐在板凳上，为了坐稳而把重心向他这边靠近，两人手臂自然地贴在了一起。 钟名几乎紧靠在墙上了，然而仍然能感觉到紧紧压着他的手臂，似乎乐音身体在往他这边倾倒。 女孩子的身体真的比男孩子柔软好多，钟名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僵硬地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钟名轻咳了一下，示意乐音注意一下周围。因为某人的大声起哄，周围的人几乎都将目光投向了这边，钟名看到有人瞬间露出了然的神色，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还有人一脸惊讶，各种意味的目光都集中到这边。 然后便是细碎的窃窃私语，八卦是人类最好的消遣，想必新来的美少女转校生谈恋爱这个消息马上就传个遍了。 钟名轻轻推了推乐音的肩膀，尴尬地避过她转来的目光。 乐音朝钟名眨了眨眼，起身回自己座位去了。 钟名悄然松了口气，顺便瞪了一眼还想搞事的羽一凡，用严肃又冷漠的眼神盯着他。 羽一凡咂咂嘴，意犹未尽地回了自己位置。 上课铃声及时响起，教室慢慢安静。 …… 平和无事地上课，时间悠悠流逝。 憋了几节课心里好奇得紧，实在忍不住的羽一凡硬把钟名拉出教室。 “你们现在是个什么进展啊？”他问。 钟名停下，表情变得微妙。 “不知道。”钟名只是这样回答。 “诶，别敷衍我啊。” “……没有。” “嗯？”羽一凡敏锐地察觉到钟名的情绪，突然想起来似的，从口袋摸出两颗糖，“吃糖吗？” “不了。” “柠檬味的。” “……谢谢。” 酸甜，微涩。 “看来有很多可以说的事啊。”羽一凡回头，从后门隐隐能看见乐音的身影，“说说昨天的经过呗。” 话说完，便是长久的沉默。 羽一凡挠挠头，深深地吐气，“算了，不说就算了。” “你也太爱管闲事了。”钟名冷淡地说。 “你这话说的，这不是在帮你嘛，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不认识的人都管的啊。”羽一凡说完，小声嘟囔，“没办法啊，我这人就这样，没法丢下落后的可怜小动物不管。” 很小声，钟名没听见，所以反驳他前面那句，“其实我们没熟到那个地步吧。” “你在说什么啊！”羽一凡反应一下变大，伸手揽过钟名的肩膀，“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吧！朋友！” 钟名表情怪异起来。 这是第二个要强行和他交朋友的人了，钟名觉得世界迷幻起来，明明上个学期他躲藏的那么好，没人和他亲近，没什么和他说话，就连同住的舍友也只是止于寥寥的对答，可是现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有两个人强硬地挤进他所站的那个黑暗的角落，要把他从那里拽出来。 然后呢，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的情绪在不停的冷却，直到无感，没有喜怒哀乐，所有现在的选择都会化为飞灰，存于脑海的回忆也只是熟悉而陌生的录像。 羽一凡看到钟名毫无反应的样子，饶是他的性子，也不免觉得头大。 “咳咳，你看，我们一起聊过女生对吧，一起谈过人生谈过理想，”羽一凡试图组织语言，想瞎掰点看上去很有道理的道理，“还给你助过攻对吧，对于男生来说，我们已经是铁哥们了啊。” 不过失败了。 钟名不为所动，“糖还有吗？” 羽一凡本来还想找突破口，结果也只是无奈地抓了几颗糖，塞进钟名手里，然后暗暗骂了一句油盐不进的落寞小孩，自己也剥颗糖丢嘴里。 接过糖，钟名就往教室走回去，一进门乐音就扭头看他。 跟在钟名背后的羽一凡看着他们，脚步突然顿住了，看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听不太清，然后钟名拿出刚刚自己给他的糖放在乐音手上。 羽一凡安静看了一会，忍不住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这不是有所改变嘛。 第12章 聚餐 现在自己对她是什么看法呢。 钟名陷入沉思。 自从那天经历的天台事件过后，他的脑袋就会像现在这样，不时冒出类似的思考，可是反复在时断时续的思索里出现的，都是那副精致的面孔。 幻想中她总是越贴越近，雪白的毫无瑕疵的皮肤，果冻一般质感的嘴唇，仿佛就在自己面前。 微卷的发尾随风拂动，撩人心弦。 可是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呢？再也无法寻回了。那种可以让人沉迷到无法自拔的感觉，就像幻象一样，只存在短短的一瞬，是极其奢侈之物。 钟名知道是异能的原因，它就像怪物，是他背后的恶灵，一口一口地吞噬着他强烈的情感，想必还会在饱餐过后无情地评价口感，亦或贪婪地流延。 想远了，总是忍不住自怨自艾，钟名脑海再次升起那个身影，总是这样，想着想着就纷乱起来，然后埋怨自己。 最后什么结论都得不出来。 钟名只是确切地知道，他被乐音束缚住了。无形的绳连接着乐音的四肢，继而捆绑在钟名身上，另一端通往虚空，被名为命运的怪异东西握住，将他们两个人一起悬吊着。 挂着的两个木偶人挣扎着拥抱取暖，简直滑稽又惊悚。 有时候会自暴自弃地想，如果异能可以干脆点彻底夺走自己的情感就好了，那样自己就连仅剩的烦恼都不会再有了，像个机器人一样按照既定的逻辑活着，没有思想也不会痛苦。 不过现实依旧是持久地折磨自己，该怎么活着还是怎么活着。 一个突然的声音打断了钟名飘远的思绪。 “同学……同学，喂，同学……” 钟名回神，“啊？” “书，可以拿走了。”借阅台的桌子背后，年轻的女生指了指刚消完磁的书，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谢谢。走神了不好意思。”钟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书装进包里。 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下，那女生竟有所察觉的偏头和他对视，钟名淡定移开目光。 没见过的人啊，像是学生，钟名想着。毕竟图书馆他已经熟的和自己家一样了，三天两头往这借书还书的。 虽然是没见过的人，但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对了，前几天来的时候，那个正在把书放回书架的人。 钟名皱眉，当时好像还有什么怪异的感觉来着……算了，不关他事。 而在钟名背后，女生正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钟名的背影，看着他走出去才小声道，“这人干嘛盯着我发呆，还回头看我。” 然后上下审视了一下自己，晃晃脑袋不再想。 钟名自然不知道自己造成的误会，他正走在见不到几个人的路上，校园空荡又冷清，凉爽的风吹走一点恼人的灰暗。 今天是周六，本来应该是让人愉悦的日子。 明明开学才过了一个星期，意外地让人感觉应接不暇。 钟名在高大的松树下面停下，前边是熟悉的人影。 少女纤细的身影在枝叶的阴影覆盖下婆娑舞动，脚步轻快地朝他走来。 “嘿！” 钟名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和过来的乐音击掌，啪的一声响起。 这是什么诡异的打招呼方式？ 乐音也忍不住笑起来。 “走吧。”乐音靠近钟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对于这种程度的亲密举动，钟名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漠视别人，漠视自己，钟名一直以来就是干的这样的事。 大概在别人看来，他俩也只是一对奇奇怪怪的情侣吧。 成双成对的，没差。 虽然是被硬拉过来的，今天有一场之前羽一凡提过的，欢迎转学生的迎接会，差不多就是借着由头的聚餐。被乐音硬拉过来了，没能拒绝。 钟名是那种拒绝别人语气态度上都很坚决的人，然而实际上只要多喊他几次，他就会顺势答应下来。 一般没人会自讨没趣硬磨，哪怕是性格怪异的羽一凡，在钟名摆着冷脸拒绝他之后，他也不会再提起一样的话题。 但乐音不一样，她只会眯着眼看着他，不气不恼，一直不停重复她的要求，还一边扯他的衣服掐他的手臂。 于是钟名无法拒绝，只能答应。 …… “是那边吧。” 钟名看见羽一凡从店里出来了，朝他招了招手，手指指了一下，旁边的楼梯。 “这边，二楼，上去就知道了，挺多人到了。” 随后他跟一个女人在门口聊了起来。 钟名和乐音一同上楼，他对别人聊什么不感兴趣，但是乐音似乎好奇地回看了两眼。 不过钟名还是很佩服羽一凡各处打成一片的能力，能和所有人都聊得来，好像哪里都是认识的人一样。 “那个人好像挺特别的。”乐音拉了一下钟名。 钟名甚至没回头，“为什么？” “直觉，”乐音随口说说一般，“你用你的异能看看呗。” 钟名听不出乐音语气里的认真程度，扭头盯着她，平静地说，“我用完异能会反噬的。” “没事的。” 钟名诧异地听到这样的回答，虽然他不知道乐音这么说的理由，但是他相信了。 钟名站定在通往二楼的半截处，乐音自然地搂住他的手臂，钟名回头看着羽一凡与女人的身影，发动了能力。 火。 火烧一般灼热的情绪。 那个女人旁边的一旁羽一凡是很普通的情绪，微微雀跃着，就像表面那样，聊着开心的话题，氛围融洽。 能力结束，异能的反噬随之袭来。 空洞，就像大脑被挖了一块，没了情绪没了思想什么都没了。 但是，和以往不一样，钟名仍有残留的意识。 反噬结束的也异常的快。 比起以往使用异能严重的后遗症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钟名意识恢复的下一刻就看向了乐音，看着她同样瞳孔慢慢恢复聚焦，脸上表情生动起来。 简直……就像与他经历相同了一切。 “你……”钟名发现他竟不知要开口说什么。 乐音艰难地扯出平时的微笑，凑近他的耳边，“那天之后，我发现了很多奇妙的东西呢，我们的身体和灵魂，简直就是最契合的一对。” 虽然乐音是做出了凑近的动作，但或许是刚刚分担了他的代价还没恢复彻底，又或者完全就是故意的，乐音的声音并没有压低。 而钟名目光转向了另一边。 “咳。” 这边尴尬的第三人正因为听到了大胆的发言而一脸震惊，局促地咳嗽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只是这边的钟名和乐音表情甚至没什么变化。 是班里的一个女生，涂小琴。 “那个，借过一下。”涂小琴快速侧身经过两人，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虽然，就是你们情侣两人热恋情难自禁，但是还是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吧，这个，这样不太好，公共场合。” 听完涂小琴急促的话语，让钟名打量了自己这边。两人贴着墙边亲昵地依靠在一起，乐音双眼迷离地说着身体和契合之类暧昧的词语。 该怎么狡辩呢？钟名脑子里立马思考这个问题，近来已经被锻炼得丝毫不觉得羞耻，脑海里的想法也变得莫名其妙。 按下矛盾的想法，钟名不知什么意味的点了点头，搀扶着乐音上楼，涂小琴放缓脚步不停地回望他俩。 人都来得很齐了，店里全是本班的学生，两人挤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钟名倒了杯免费的茶水，放在乐音面前，“喝点，小心烫。” 乐音轻轻应了一声，双手捧着杯子，看起来很乖巧。 “嘿。” 一个手肘捅了捅钟名的胳膊，班长弯腰搭在他的肩膀上，“有你的啊。” 钟名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冷淡地笑了笑。 班长刘彦心照不宣似地嘿嘿笑了一下，拍了钟名肩膀几下，继续组织去了。 乐音吹散杯子的热气，清澈的眼眸看着钟名，“和班长很熟吗。” “没有。” 确实是不太熟的人，除了偶尔遇上会搭个话，基本没有交际。 至于刘彦是怎么认为的他也不知道，可能是作为班长的责任感或者热心的性格或者什么的。 “这样啊。”乐音确认完毕，安静地继续吹着滚烫的茶水，小口小口嘬着。 钟名看着乐音的侧脸，皮肤雪白娇嫩，让人能想象到美好的触感。 随后乐音也转头盯着他，“怎么了？” 被反过来问了，刚刚不是你要我使用异能的吗，结果是什么样根本无所谓啊。 那个女人，那种火一样的情绪，只有异能者会有这样的情绪，能在他的感知里这样特别的，只有异能，而且不是一般的异能。 大概是拥有与火焰有关异能的女人，似乎是这家店的店长，一家半自助烤肉店。 有点微妙。 不过乐音没问的话，钟名懒得再想，乐音只是想让他使用异能而已，想让他看看两人间能力奇妙的影响，他也不好奇乐音为何敏锐地察觉到那个女人，一切交给名为女人的直觉的东西就好。 “没事。” 别人怎么样都不如铁板上滋滋冒油的烤肉吸引人。 第13章 烤肉 空气里弥漫着酱料和肉的香气，气氛跟着升高的温度一起热烈起来。 “好吃。” 乐音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赞叹道，“辣椒，我要辣点的。” 钟名沉默地在他烤着的肉上刷着油和调料，再给一半刷上辣椒粉。 从一开始看见钟名熟练的烤肉手法，乐音就让他全权负责了，张着嘴等吃。 “人家也要啦。”一旁的羽一凡优雅地捏出兰花指，靠在钟名身上，语气做作。 “滚。”钟名翻个白眼，空出手推开他，“自己动手。” 乐音哧哧笑。 “噫，全是油！”羽一凡嫌弃地夹住他的手。 “好了。”钟名把辣的全夹乐音的碗里，剩下自己夹了一部分，其余被羽一凡不客气地快速抢走。 羽一凡得意举着碗，一边吃一边挑眉挑衅。 钟名就当他不存在，烤得恰到好处的肉蘸上特色蘸料细细品尝起来，觉得他没劲的羽一凡骚扰其他人去了。 一口下去，美味在味蕾爆发开来。 钟名眼睛亮了起来。 芝麻、香菜……酱料里各种混合的香气，突显出肉的质感，一齐在嘴里跳动。 满足。 还有什么比热腾腾滴着油的肉更让人满足的呢？若论最能抚慰人心灵的东西，那必是美食无疑。 “给我尝尝。” 乐音挽着头发伸过来一口咬住钟名的筷子，把刚伴了蘸酱的烤肉吃进嘴里。 钟名想抽回筷子，一用力感觉到了不妙，乐音咬着他的筷子，差点把她整个人都带向这边。 筷子触碰着柔软的嘴唇，传过来奇妙的触感。 钟名俯视着乐音，乐音也抬头看他，嘴里一鼓一鼓地，让嘴唇看起来像是胶质一样弹动着，沾着油光，明媚动人。 还有点色气。 钟名不受控制地转移目光，左右扫了扫，好像没人关注这边，心底竟心虚地松了一口气。 “你松口啊。”钟名压低声音，语气有着极不明显的慌乱。 “也好吃。”乐音依言张嘴，勾起笑容，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钟名看见筷子头好像残留着晶莹反光的水渍，没细想直接把筷子伸进碗里。 钟名恢复过来，心跳平缓情绪冷漠，只有这个人能让他情绪这么波动了，钟名发现自己果然不善于社交，越靠近越不安，看似淡然其实一撩拨就乱了手脚。 夹起一块肉，目光在筷子底端停住了。 现在才意识到不妥。 刚在乐音的嘴里过了一遍……钟名不知道该不该下口，一犹豫手僵在了半途。 “怎么了？” 乐音探头过来，和钟名沉默地对视。 钟名嘴角缓缓张嘴，差点又被打破淡定的心态，略微尴尬地把肉送进嘴里，不过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的变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乐音却眯着眼抿嘴笑。 钟名一秒破功，生硬地转移话题，“几种酱料都挺好吃的，咳，肉也香，肉质不错。” 乐音也不揭穿他只就着一种蘸酱吃，只是安静又温柔地带着促狭的笑意。 “来尝尝我的，张嘴，啊……” 是我烤的，钟名没反驳她。 乐音挑着漂亮的一块烤肉在干料里滚了滚，钟名看着本就散着辣味的肉翻滚一圈，覆满混合的偏辣蘸料，喉咙滚动了一下。 本来不想吃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乐音伸手过来，一愣神就咬到嘴里，没能开口拒绝。 刺激的辣味翻腾起来，彻底断绝钟名想要说话的欲望，虽然本来就没有多少。 辣。 强忍住大口吸气的想法。 本来就是不太能吃辣的类型，钟名平静地开始找水，钟名觉得自己傻了，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然后乐音适时递过来她的那杯可乐，钟名嘴角不住地抽动，乐音一幅无辜的表情，眼神清澈，偏偏在实际上做出把你看透的行为。 可恶的女人。 钟名又被打断想法，也不要水喝了，转而不停吃着碗里剩下的烤肉缓解辣味。 “我看见了，你们两个收敛点。”同样烦人的羽一凡忽然插话，“大庭广众，互相喂饭，卿卿我我的。” “又有你事。” 羽一凡立马嬉皮笑脸，“肉没了，大厨快上。” 钟名嘴里弥漫的味道渐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装着生肉的盘子拉到自己面前。 然后不知怎么钟名就成了负责烤肉的了，在没有拒绝帮人烤肉的要求之后，尝到烤肉的人赞不绝口，加上羽一凡的一阵乱吹，钟名成了特别厨师，不过钟名也没什么所谓就是了。 烤肉说起来也就是个简单的事，无非肉质和火候。这里挑选的肉质不错，而火候则来自熟能生巧。 钟名卷着袖子，重复地做着翻动烤肉，刷油刷酱的动作。额间渗出细微的汗水，目光逐渐迷离。 在这温暖的环境里，呼吸也变得悠长，时间很慢很慢的流逝。 钟名静静地把面前的一切装进眼睛里，眼熟却陌生的同班同学，谈笑而欢快打闹着，往常飘得漫无边际的思绪此时却是凝滞。 搞不懂啊，自己。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理解最真实的自己。 “不吃了吗？”乐音问道。 从钟名变成专门烤肉的开始，乐音也变成给他专门喂食的了。 钟名沉默着把递到嘴边的肉吃了。 钟名发觉自己堕落了，乐音越来越亲密的行为他都开始不抗拒的接受了。甚至，班上的人连那种传闻两人是情侣结果被证实的惊奇感也没了，大家都无视着两人亲昵的小动作，调侃都没意思的感觉。 明明两人不是情侣。 天台上还不经思考地问了对方关于喜欢的问题，结果被暧昧不清地婉拒的来着，这样想来……自己才是被甩的一方？ 乐音说她很孤独。 她或许只是为了缓解孤独而和自己亲近，喜欢这种东西对谁来说都太奢侈。自己这样冷淡的人能给别人些许慰藉吗？ 说不定到头来被填补空虚的是自己，自己反而先喜欢上这个独特的女孩，如果自己还能有喜欢这种燃着光一样剧烈的情绪的话。 喜欢啊甚至爱之类的东西……如果自己还有的话就好了。 那样或许就会有改变现在一切的冲劲了。 “回神啦。” 乐音的伸手在钟名的面前摆了摆。 钟名偏头，忽然生出一股冲动，异能蠢蠢欲动。他想看乐音的情绪，会是预想中的那样，深邃空洞虚无的孤独样子吗？ 如果她真像自己所说的一样孤独的话。 不过理智立马压制了想法，没有乐音帮忙分摊的话，用完异能钟名就会陷入无法思考的状态，当场倒下。 还是别吓人了。 “我不吃了。” “好的。” 乐音筷子不停往自己嘴里送，腮帮子鼓着一动一动的，让人想戳一下。 把这点烤好的装进盘子里，钟名轻轻舒了一口气准备停一下，室内温度有点高，又对着个火炉子，出了一头的汗。 抬头刚要抹额头，一只雪白的手拉住他的袖子，用纸巾轻轻在他头上擦拭。 虽然有人服务的感觉是很好，而且还是个娇艳欲滴的美少女，但是，这种被读心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的能力是读心吗？”钟名忍不住疑惑，今天好像一直被玩弄于掌间。 “是哟。”乐音意外地回答，“我可以读到你的心里想法哟。” 钟名听到回答还没反应，随后眼睛略微睁大，想起乐音没过多久前说的话，这也是乐音所说的奇妙变化吗，她能读自己的心？ 原本只是吐槽式的一问，得到调皮的肯定后却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怖。 钟名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赤裸裸的，冰冷的水刺穿全身，空无一物，什么都是，自身与世界。 “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大反应。”看见钟名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换，乐音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他这么排斥读心的吗？ 听到乐音的话之后，钟名脸上的阴暗慢慢消散，可是情绪沉进底端，肉眼可见的消极。 “我……”钟名觉得喉咙干涩地说不出话。 乐音表情微微僵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的话。 “钟名！” 一个大咧咧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进来，刚一进门，看着两人的氛围有点古怪，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羽一凡时机恰到好处地插进两人中间。 发现有些人的目光聚到这边来，羽一凡只顿了一下，拉着钟名附到他的耳边小声道，“来来，带你吃好吃的。” 随后又转头喊乐音一起，说完若无其事地出门，到门口还回头挤了挤眼睛，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钟名迟疑一会跟了上去，乐音舒了口气。 乐音心底感谢了一下羽一凡巧合的解围，又不由升起疑惑，自己究竟是踩到了什么样的雷区。 难道钟名是害怕自己心底色色的想法被看穿吗，乐音腹诽，虽然她也知道钟名是个情绪淡泊的人，不过身体还是有需求的……吧？ 乐音拍拍有点燥热的脸，终止心慌慌的胡思乱想。 乐音在钟名背后一步一步地跟着走，犹豫半会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钟名的后背。 “生气了吗？” 钟名回过头看向他，好像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但是乐音却觉得有些害怕。 “没。”钟名语气平静。 乐音一滞，想说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一时空气仿佛安静地扭动，给人错乱感。 “心里的话不要闷着，可以的话，和我倾诉怎么样？” “嗯。” 安静的楼梯里传来一声平淡的应答，乐音微眯起了眼，不知哪里来的几束光，晃得人眼花。 一时寂静无声。 第14章 情感的料理 烤肉店再往上层的楼梯，通向私人的房间。 楼道有点昏暗，安安静静的，能清晰听见各自的脚步声，明明隔着一堵墙外的街道车辆来往不息。 几步路程。 钟名似乎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模样，站在门前有点迟疑，“这不是你家吧？” 羽一凡点点头，“不是啊。” “那我们是不是有点冒昧，又不认识。” “这个啊，不用担心，”羽一凡推开虚掩的门，“谭姐喜欢热闹的，人越多越好，而且，也不是没有认识的人，不包括我。” 羽一凡指指鞋架，“自己换鞋。” 钟名和乐音对视一眼，已经走到这了，有点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钟名是有点后悔了，刚刚脑子空空就跟上来了，一想到进陌生人的家里就想退缩，讨厌的社交真的麻烦，尤其是一点也不想说话。 “谭姐是谁？”乐音发问，一脸懵的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干嘛。 “是烤肉店的老板啦，还是我老妈的闺蜜。” 是那个情绪火焰一般的女人啊，原来羽一凡和她还真是早就认识的人。 “为什么你妈的闺蜜你喊姐？” “因为谭姐年轻又漂亮啊，其实我和老妈相处也是，偶尔会开玩笑地喊她云姐，我妈也很年轻，有时候我觉得她像姐姐一样。” 明明是在说很普通的话题，钟名对情绪的敏锐直觉却告诉他羽一凡的语气略微异样。 只是他俩的关系没好到可以深挖的程度，而且钟名也没有很强的好奇心，有什么故事都与他无关。 “真好。”乐音羡慕地说，也不知道她在羡慕谁。 “话是这么说，其实我和她们也不是很熟的哦。”羽一凡话锋一转。 乐音头一歪，“？” “她们？”钟名察觉到细节。 “她们闺蜜三个人，她们三个玩自己的，不喜欢带我玩，所以说我和她们不太熟。”羽一凡解释。 简单对话几句，几人一起进了房间，还真看见了认识的人。 有点意外。 总是一身简便白衬衫的李悦坐在沙发上，旁边是安静的李晓镜。 像操心的老妈带女儿一样。 钟名疑惑地看了一眼，主动打招呼，“老师好，同学你好。” 李悦看见他开心的喊道，“钟名，来来。” 钟名拉着乐音在她们对面坐下，直接不理她。李悦遗憾地看了一眼钟名略长的头发，他的发质挺好，把头发揉得乱糟糟一团的感觉真的不错。 虽然旁边的李晓镜的手感也可以，不过这个孩子柔顺的不会反抗，反而让人不好欺负。 隔着不远的厨房里女人探出头，“都来了啊。” 近距离看见之时，钟名才印在脑海里的那道身影愈发清晰，犹如燃着火一样的，永不熄灭的高昂。 是羽一凡口中的谭姐，火一样的人。 “马上就好。”探个头她又回去了。 钟名突然发现个有趣的事，谭姐是有异能的，李悦老师作为管理局的一员还带队，想必也是有异能的，那么作为她们闺蜜的羽一凡的妈妈说不定也是如此，异能者好似扎堆出现。 话说回来，这个屋里也就羽一凡是唯一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了。 不对，既然羽一凡是这个学园的一份子，本来就是有着觉醒能力的可能性的。 这座城市可能聚集了绝大部分的异能者吧，随便揪个人都是有能力的也好像不是很奇怪的事。 “钟名和一凡关系很好吗？我还从来不知道。”李悦一边捏个葡萄丢进嘴里，一边问道，一如既往没什么形象。 “好兄弟。” “不熟。” 两人同时回答。 然后羽一凡抓向钟名，“哇，你这家伙，太伤人了。” 钟名娴熟地挡住，羽一凡手一转箍住钟名的脖子。 “这下熟了吗？”羽一凡叫嚣。 钟名放弃抵抗，放松身体，羽一凡摇晃几下，无趣地松手了，切了一声。 李悦吃着葡萄看他俩打闹，呵呵笑了起来。 倒是乐音一脸乖巧地端坐着，其实她才是这里的外人，一个人都不认识。李悦只是一个挂名的心理老师，基本上见不到的没存在感的那种，乐音不认识，李晓镜也是，开学典礼见过一面，现在已经忘了。 李悦看着乐音黏着钟名坐，心里却是挺惊讶的，只不过忍着没有问出来。 “熟了。”恰巧谭姐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放下之后敲了一下羽一凡的头。 “不是说这个啦。”羽一凡龇牙咧嘴地抱头。 谭姐随后又端了几次盘子，然后开始盛饭，这个内在如火的女人，身着浅蓝色的过膝的连衣裙，外表那样温婉如水，穿着围裙，风格居家而端庄。 “我们就不吃饭了，聚餐吃得挺饱的，就是来尝尝传说级的料理的。”羽一凡还摸着头，看来谭姐确实是用力了的。 料理？传说级？ 感觉进入了奇怪的交叉口，画风徒然变化成完全不同的样子。 不过事情倒是明白了，羽一凡把聚餐选在熟人的店里，谭姐刚好招待客人，羽一凡一时兴起来蹭饭的。 还带了他俩过来。 “好久没吃过你煮的饭了。”率先上桌的反而是李悦，迫不及待地伸手捻起了一块肉往嘴里放，谭姐用筷子打了一下她的手也满不在乎。 “注意点礼仪，这么多小孩子在看。”谭姐没好气地说。 李悦一幅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露出满足的神情。 这就是钟名对李悦态度不怎么样的原因，根本就没有一点教师形象，钟名很怀疑为什么她这样的人能当老师，虽然只是个等同于挂名的。 谭姐无奈地叹气，转而温柔地对他们说，“来吧，开饭了，饭不够自己动手，个人对自己的料理还是很自信的。” 一上桌，首先进入眼球的就是一盘浇着酱汁的烤肉，吸附汁水饱满的烤肉抓住了眼球，无法移开。 这是什么感觉？魔法料理吗？ 看见它的那一刻，积蓄的香味似乎爆发开来，鼻子里充满肉香，嘴巴里疯狂分泌口水。 它就差闪着光了。 “这就是谭姐的王牌料理，情感爆发的究极烤肉。” 羽一凡又开始念漫画一样的台词，但是肥瘦均匀的烤肉入嘴的那一刻，钟名承认羽一凡说的有道理，也可以理解李悦小孩子偷吃一样的行为。 炽烈，奔涌的情感！ 钟名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哪怕是那天乐音让他心动的那一瞬，也没有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 就像昏暗的世界里，阳光刺破天穹。 钟名听见自己沉稳而有力的心跳，感觉自己如此确实的活着，有那么多事情要去做，有那么多的美好要去争取。 他积极全力地握拳，他觉得自己要行动起来，他觉得自己能做到一切！ “有这么好吃吗？”看着钟名过于明显的反应，谭姐微微讶然，又有些自豪和开心。 “感觉……非常好。” 待到心绪渐渐平缓，钟名像是回答谭姐，又像是对自己说。 钟名从未吃过这样的料理，注满了热烈的情感，撕裂阴沉和黑暗的消极情绪，引爆内心如火熊熊燃烧。 羽一凡倒是知道钟名是个馋的，虽然也觉得钟名反应有点大，不过想想又觉得正常，喜欢美食的舌头对这种顶级的料理更没抵抗力。 “那可不是，虽然你烤肉算是小有水平，但是和你做的不是一个级别的吧。”羽一凡不忘损一损他。 “确实是……” “毕竟是连我也没吃过几次的传说料理。”羽一凡摇头晃脑，没听出钟名意有所指，“对了，你可以和谭姐拜师啊，你学成之后，我天天找你蹭饭去。” 钟名无语，不要说得我们特别要好一样啊，不过才被带着吃了这样的料理，钟名对他的态度略微变化，这样的话没说出来。 “虽然我是挺乐意的，不过可能没有什么时间带人呢。”谭姐笑吟吟的，温柔地婉拒。 “不。”埋头大吃的李悦忽然开口打断，“也不是不可以。” 谭姐惊讶地看着她。 “其实我本来就有点想法，想请你帮忙，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众人升起好奇，李悦止住话头，却是不再往下再说。 钟名扭头看了李悦一眼，倒是猜到点什么。谭姐的异能，那火一样的情绪，充满情感的料理，这些信息连在一起，已经足够猜测出接近真相的答案。 接收到好姐妹眼神的谭姐收回前言，看着钟名，“你怎么想？” 钟名出乎意料地有点犹豫，其实他根本不想改变自己，但是说实话，料理征服了他。 坐在钟名旁边的乐音了解钟名的性子，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知道钟名肯定又要退缩躲避，在桌子下伸手过来捏住了他的手。 钟名顿时无奈。 “我非常愿意。” 话音落下，羽一凡开心地拍着钟名的肩膀，谭姐依旧大方得体的浅笑，李悦眼神期待的闪了一下，继续闷头干饭。 乐音好像什么事都没做，维持着平淡的表情，只是桌子下的手开始无聊得摆弄钟名的手，引得钟名皱眉看她。 透明人李晓镜悄悄的抬头，小心翼翼左右看看，小口小口地吃饭。 第15章 任务 尝了尝震撼心灵的料理，回烤肉店里一看，披着欢迎会皮的聚餐也接近尾声。 不尽兴的同学商量着还去哪里玩，羽一凡继续组织着有意向的人，钟名避开众人视线回到楼上。 李悦让他结束后上来一趟，有话要说。 钟名想了一会，还是把乐音也带上了。 进门看见谭姐正在倒茶，李晓镜坐在一边，双手紧扣着，看上去有点紧张。 李悦看见钟名和乐音过来，放下茶杯，“来了。” 顿了一下，看了乐音一眼，思索似沉默了一会，默认乐音的存在，继续说道，“一个突发的任务，我详细说明一下。” “这片区域疑似出现了不在编制的异能者，袭击了几家商店。” “听起来像饿急的小混混。”谭姐从容地喝了口茶。 “行为上差不多。但是这家伙的能力破坏力惊人，是个有潜在威胁的危险分子。”李悦头疼的说，“看看这些现场的图片。” 说完把手机递出去。 谭姐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眉头微微皱起。 手机转了一圈，传到钟名手里，然后钟名知道为什么说是破坏力惊人了。 门和墙，扭曲着融在了一起，从而露出了足以成年人通行的大洞。 怪不得被判定成异能者，这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 “是扭曲，融合之类的异能吗？”谭姐喃喃自语。 “不知道，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见到他释放异能的场景。按照目击者的的说法，所有人在见到他身影的瞬间就昏厥了过去，摄像头也被破坏了。” “听起来是个可怕的异能。” 三个默不作声的高中生面面相觑。 “不过一切顺利的话，管理局今天就能找到他躲藏的地方。” “所以需要我们待命吗？”谭姐一双丹凤眼眯起来，变得狭长而危险。 “那这些小娃子呢？”谭姐目光扫过他们几个，“现在都高中生也要参与这种任务了吗。” 李悦迟疑一下，语气复杂，“其实只是这个小家伙要参与。虽然你看她这个性格，她可是个a级。” 李悦拍了拍自闭的李晓镜，李晓镜胆怯地嗯了声。 “a级啊。”谭姐注视着李晓镜，凡是a级的，多是优异的异能，早早开始接触管理局的事务。 “至于这个小家伙，”李悦有点无奈，“只是碰巧遇上了，虽然也是我带的，不过他不太适合这种危险的任务。” 李悦抚摸着钟名的头，安慰似的说道，“不是抛下你哈，以后还会经常一起出任务的，或许还是你们俩作为队友一起，我知道你这家伙其实挺聪明的，多帮衬帮衬晓镜，她太腼腆了。” 钟名撇开李悦的手，“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啊，我才不会觉得被孤立和小瞧了什么的，不会逞强的。” 只是出来聚个餐，机缘巧合却遇上了带李晓镜出任务的李悦，未免太巧合了一点，然而想想异能者不大不小的圈子，又好像挺正常。 “队友？”听着对话的乐音目光一闪。 “嗯。”李悦看向她，“你是刚转学过来的吧，我好像看过你的档案。你可能不太了解管理局的事情，和异能者打交道，处理相关的事件就是管理局的任务，管理局的人员组织都是以小队的形式存在的。我是刚上任的队长，钟名和晓镜都是我的队员。” “我也要加入你的小队。”乐音看了一眼钟名，再看一眼李晓镜。 “为什么？”李悦惊讶地问。 “我要和他一起。” 乐音突然抱住钟名的一只手臂，钟名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回缩，结果乐音抱得更紧，挣脱不掉，反而钟名愈加清晰地感受手臂压在异常柔软的地方，陷入美妙的触感中。 钟名整个僵住。 李悦一脸震惊，虽然刚一开始就看他俩有点怪怪的，但是这一幕还是颠覆了她。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竖着一张寡欲脸的钟名吗？短短几天没见发生了什么？ “你干嘛？”钟名压低声音。 谭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笑意。 这个场景下钟名发现还是高估自己了，以为自己一颗心古井无波都是幻想的，现在钟名羞耻的不知所措。 可恶啊，乐音一旦这样突然做出亲密的事情，总是让他来不及反应，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乐音笑意盈盈偏头看他，朝他眨了眨眼。 “现在不是要说任务的事吗？”钟名强压跳动的心脏转移注意。 “咳。” 李悦假装正经的清清嗓子。 “入队这件事再说，你应该暂时还没有分配小队，我稍后递交申请很快就可以批下来。” “至于任务，你们俩就别管了，现在还是回学校去，至少学校是绝对安全的。” 钟名一挑眉头，“绝对，安全？” “管理局的大本营就在学校旁边，学校里也是很多管理局的人，这都不安全，那管理局还是趁早解散了。” 李悦说完，屈指一敲钟名的头，“别废话，快回去。” 钟名略一沉默，“我想参加。”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决心，按照钟名懒惰的性格，本来不会想要参与多余的事情才对。可是，他的心底似乎有什么在显露，那诡异的情景，扭曲的异能，让他生出莫名的冲动。 “别开玩笑，你知道自己的情况。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让你参与，而是免得你心里有隔阂。”李悦头疼的看着他，今天这是怎么了，钟名的表现和往常完全相异。 平常的钟名怠惰的推都推不动，从没见过钟名积极做什么事。 “不，不一样了，有乐音，我可以使用异能。” 李悦感觉今天的惊讶过多了，她看着钟名认真的脸，确实不是在说谎，“真的？” “这是……爱情的力量？”李悦打量着两人。 钟名的决心一下受到挫败，嘴角一抽，李悦的话让他又意识到他的手还在乐音的怀里，享受着令人内心腐坏的触感。这让他不知该怎么解释李悦的误解。 打趣了一句，李悦摆正脸色，“还是很危险，我带一个人已经是极限了，关注不了这么多。” “我们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乐音说道，同时伸出手按了一下茶几，“我也是a级的异能。” 沉重的茶几平稳漂浮起来，正是乐音的操控能力，如同虚幻的手掌轻松捏起茶几，上面的茶水不撒一滴。 “这我知道。”李悦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茶几，“a级又怎样，又不是没有a级出事的。” 乐音惊奇地看着被拍了一下的茶几缓慢回归原处，然后发现异能也无法再控制这张茶几，想要展示一下异能反而被华丽地压制。 “何况这一屋子谁不是a级。” 话音落下，竟短暂地沉默下来。 钟名没什么意外地想着果然，当然，异类还是有，他这个a级就是个废物。然后钟名又想起了羽一凡，这个想觉醒异能的前桌，想要而得不到的异能，在这里却有着扎堆的聚集，还是稀有的a级异能。 这时谭姐出声打断，“没事的，这不是有我出马吗。” 李悦叹气，“我倒是相信你，只是，唉，算了。” 钟名如愿的松了口气，随后又紧绷起来。 这是一起异能者作恶的事件，可不能有所松懈。钟名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在微妙的变化着，比起那个平静得毫无波澜的日常，他其实想要改变点什么，这次突如其来的任务给了他轻微的刺激感。 “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只是个普通的小任务，”谭姐安慰道，“这个人偷偷摸摸袭击商店，摧毁摄像头隐藏身份，应该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李悦反驳道，“可是上面派出我来找你一起解决，足以说明危险性。” 谭姐没有反驳，她对自身的强大也很自信。 钟名听出来，谭姐的地位好像很高，李悦他知道，平时有意无意听到不少关于她的信息，在管理局也是非常年轻有为的。 “这是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人，管理局的档案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异能，晓镜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她的能力非常强力，不需要接触的大范围能力，很适合对付这样未知的情况。” 谭姐看向不起眼的李晓镜，没想到她有着能让李悦夸奖的能力。 持续看戏的李晓镜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复而呆呆地对着茶杯吹了口气，继续饮茶，安安静静。 李晓镜的能力……钟名回想起来，开学典礼意外升阶的，能把人强行拉入梦境的异能，确实很厉害，打着打着直接睡大觉，中了这招管你什么异能，通通趴下。 除非有梦游的异能。 “现在连这个嫌疑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无所谓，我是无敌的。” 谭姐语气平淡地说出狂妄的话。 “得了吧你。”李悦翻个白眼，“你奈何不了的异能也多的事。” 虽然李悦是在反驳谭姐，但是钟名却觉得这反而是在对谭姐的能力的肯定，似乎李悦并没有反驳谭姐的“无敌”。 谭姐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第16章 夜 时间在等待的焦躁感中慢慢流逝。 已经入夜。 一个下午的时光里，两位管理局的前辈讲了很多他们所不知道的事，关于异能，关于任务，还有许多流传着的故事。 现在，他们坐在一辆普通的轿车里，停在一个黑暗的巷子里，不远处一家小型超市上的led灯牌闪烁不停。 这里离谭姐的家不是很远，和那里却完全不同，一片老旧的住宅区，灯光零星，显得异常偏僻。 李悦正通过耳机听着管理局的情报。 许久，耳机里没了声息，李悦轻叹道，“还是没有可疑人员。最近附近也没有失踪的案件，不知道这个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也有可能是还没被发现。” 这个袭击商店的人，抢走了一大袋食物，却没有顺走收银台的零钱。 让人疑惑，无法分析。 找不到信息，管理局转而追寻异能的痕迹。管理局拥有检测异能波动的能力，继而发现这边有着大量异能使用的残留痕迹。 登记在册的异能者通通问询一遍后，管理局锁定了这片区域。 这里无疑是那个人的藏身地。 “守株待兔效率可太低了，今天甚至可能是无用功。”李悦小声抱怨。 现在这边到处都是异能管理局的人，分布在不同的方位监视四周。而最主要的战力就在这里，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谭姐。 “今天可能没有结果了。”李悦回头说道，后座上钟名沉默报胸看着窗外，在中间的乐音靠着钟名的肩膀小憩，旁边李晓镜抱着手机，好似缩成一团的小动物。 “不过想回去现在也回不了了，甚至可能要守到半夜。”李悦略挖苦的说，“出任务可不是好玩的事。” 钟名淡然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现在肩膀有点麻，却一动不动，没有打扰乐音睡觉。 “你这家伙呀，给点正常的反应啊。” “我挺正常的。” “不许顶嘴。” 李悦越过座位拍钟名的头，钟名没躲开这个不讲理的大人。 钟名问道，“要不让我试试？” “什么？” “我说了我的异能可以用了吧，说不定那个人的情绪也很特殊，我就能找到他的方位。” “你是说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用完异能我不会再昏倒了。” 李悦注视着钟名的瞳孔，表情渐渐收敛起来，变得异常严肃。 “那情绪的侵蚀呢。”李悦认真地问，“你不会再丢失情绪了吗？” 钟名沉默，不善于撒谎的他发出小声而飘忽的声音，“是。” 车里的似乎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只要那个人确实在附近，我就能感知到他的情绪。”钟名开口打破这个恐怖的氛围，“异能者的情绪一般都异于常人。” 李悦后仰着靠在座椅上一会，烦躁地啧了一声，小声自语，“谁管你，让你的小女朋友管你去。” 发动机轰鸣。 旁边的谭姐微微睁开眼睛，余光扫着李悦的表情，继而重新闭上眼。 车行驶起来，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钟名侧头看向乐音，然后与一双黑夜里依旧仿佛亮着光的眼睛对上。 乐音握住钟名的手，什么都没说。 异能，同时，发动。 世界在钟名眼中变幻成迥异的样子，无数情绪化作丝线缠绕在他的身上。 钟名很快分辨出身边人的情绪。 稍许的焦躁感，以及各自微妙的不同情绪。 钟名目光转向乐音，实现想要观察乐音情绪的想法。 结果，他什么都没看见。 乐音身上似乎有个空洞，钟名只看见一个虚幻的影子。 如果是通常情况下，钟名也许会惊讶，但是异能开启之时，钟名拥有极端的冷静，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钟名与乐音没有区别，两个没有情绪的怪物，唯有目标与理性。 是被我影响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因为这个状态下的他，与乐音的能力形成了奇妙的反应，乐音可以操控他的身体，而钟名，似乎也看到脑海里多了些错乱的影像。 或许来自乐音的记忆和现在的想法。 不过这个只是一瞬的思考，钟名立即感受起附近的情绪，他知道这个状态撑不了多久，不能浪费。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在街道穿行，环绕着周围区域。 钟名从复杂的情绪中不断剥离出独立的情绪，试图分辨出异常的情绪。 忽然，在车子再次转过一个弯之时，钟名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情绪。 是无法形容的混乱。 “混乱……扭曲……或许……” “前方区域有没有管理局的人？” 李悦马上询问，随后回答，“有，异能是夜视能力，在那边宾馆三楼。” 在刚刚一路上李悦已经知道如何配合钟名，她还从来不知道钟名能这样大范围且准确地感知到异能者所在，甚至大致感受到大致的异能，毕竟她接手钟名的时候钟名就几乎没再使用过能力。 夜视能力，自然不会影响情绪变成混乱的样子，至于这个夜视能力的人他也发现了，情绪融入夜的环境，微暗，给他一种隐匿的感觉。 “我发现了一个目标，他的情绪很古怪，按我说的路走。” 钟名一边盯着地图，一边追寻着萦绕的情绪的轨迹，开始指路。 很快，到达目的地。 一家杂乱的店铺，招牌破烂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不知是搬迁还是倒闭。 透过肮脏的玻璃门，看见横着的坏掉的桌椅，一地乱七八糟的垃圾。 除了严重的灰尘覆盖的垃圾，还有明显是刚扔的包装袋。 以及很明显有人的痕迹。 “就这了么。” 副驾驶这边的门被打开，谭姐刚一下车在钟名的视野里好像燃起了火焰。 滚烫的感觉传过来，钟名条件反射的闭眼。 谭姐的异能发动了。 闭上眼并没有减少灼烧感，钟名即刻关闭异能，承受异能的副作用。 “谭姐的异能是什么？感觉好恐怖。” 钟名忍不住发出感叹。 李悦下车前看了他一眼，说道，“是炎。” 炎？ 钟名顿时疑惑，这个单字倒是很符合印象，可是却完全看不出具体的能力。 “看着吧。” 李悦立在车门旁，环顾一圈破败的房子，杂密的植被覆盖着砖石，荒凉异常。 “这个城市竟然还有这样一块地方吗。”李悦心里想道，随后紧盯着房屋里的黑暗处。 谭姐一步步往前走去。 身躯似乎驱散了夜的昏暗，随着前进照耀周围。 跨过倒塌的门，踩碎一地渣滓，谭姐直直往前，平静淡然，强大的狂妄到不需要警戒。 “那个人，出来了。” 从黑暗深处缓慢走出一个人影，他身旁的空气仿佛在扭曲，看不清他的样貌。 是个成年男人。 谭姐停下脚步，身上汹涌的火焰流溢着，准备开口说话。 “你……” 只说了一个字，男人突然大吼，身体扭曲成诡异的线条，直冲过来。 谭姐眉头一皱，伸手挥拳，看上去轻飘飘的，完全没有力度，但是上面覆盖着的火焰，嘭地爆发开来。 男人受到灼烧，痛苦的嘶吼，飞快的倒退回去。 “停下！”谭姐冷喝，“给我好好听着！” 这边李悦看见这一场景，觉得有点诡异，“这人似乎反应太大了。” 然后对李晓镜说道，“晓镜，准备一下。” 这边谭姐还想继续说话，整个屋子忽然震动起来。 男人古怪地乱叫，发出莫名的吼声。 然后周围的墙壁被强行扭成一团，失去承重的房子瞬间倒塌。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两人一起被埋了进去。 “没事。” 李悦对此情景完全没有反应，转头安抚三个没有经历的高中生。 “她可是最接近s级的人。” 砖石底下冒出火柱，周围瞬间熔化，谭姐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另一边，男人所在的地方也出现一个漩涡一般的空洞，所有的东西都扭曲成一个圈，就像照片里看见的一样，完全不同材质的东西融合在一块。 “看来是无法交流了啊。” 谭姐手一张，火焰呈现链状激射出去。 然而空气扭曲，景象错位，火焰链凭空拐弯，朝两边飞过。 谭姐眉头皱紧，密密麻麻的火焰链斜射出去，就是打不中。 “发生了什么？” 场外的李悦也疑惑起来。 钟名问道，“怎么了？” “她的火焰能力之一叫做燃烬，甚至可以烧毁释放出来的异能。” 这就是自称无敌的原因吗……钟名默默地想，还只是能力之一？ “那个人的异能是扭曲，他身旁的空间被扭曲了，空间错乱无法接触，火焰无法透过空间直接焚烧异能。”钟名略一思索，说道。 李悦点头，“可能是。” “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像是疯了一样？” 钟名看着那个男人一直在无意义的嘶吼，身影模糊，像个发狂的野兽。 “确实，可他不久前应该还能保持理智的，至少袭击商店前是，是发生什么刺激到了他？” “谁知道呢。”李悦叹了口气。 李悦注视着李晓镜，“接下来看我的指令，精神集中，时机一到立马发动异能，将他拖入噩梦。” “时机就是他异能变弱的短短几秒。” 李悦的异能，a级，平均。 第17章 混乱 “压制住他。” 谭姐听见李悦在背后喊道。 她瞬间明了，火焰变得狂暴，连着地面一起燃烧。 “只要范围够大看你怎么躲。” 火焰包围过去。 男人四面都是火海，扭曲的力量包围着他，让他免受火焰的侵袭。 但是温度已经逐渐升高，远远看着的钟名都能感受到迎面袭来的热风。 李悦小心地往前走，慢慢走到谭姐的背后，而李晓镜也走到足以发动能力的距离。 “保护我，几秒钟。”李悦小声对谭姐说。 火场已经彻底形成，男人畏惧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李悦借着掩护发动异能。 名为平均的异能，可以将目标平均分配。这个目标可以是某个具体的物品，也可以是某种抽象的东西。 比如，异能。 男人突然发狂起来，他感受到自己的异能正在被削弱，被掠夺，察觉自己的异能与另一边的女人连接起来，想要向前夺回能力。 然而火焰突破了扭曲的空间，男人痛苦地哀嚎。 谭姐冷冷一笑，对着冲过来的男人的脸就是一拳。 李悦体会着扭曲异能的感觉，呼喊李晓镜，“拉他进入噩梦。” “明白！”李晓镜深呼吸。 随后男人的动作逐渐僵硬，抵抗着精神的入侵，直到没有声息。 “应该完了吧。”钟名吐出沉重的气息。 “那个人的能力看起来可怕，可是好像完全不会使用。”一旁的乐音说道，“谭姐的能力也更强，轻松解决了。” “是啊，他完全就是无意识地使用，把身旁的一切都一律扭曲。”钟名回想着整个短暂的过程，“他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了，我看谭姐全力爆发应该是可以秒杀他的。” “谭姐可以烧灭他的异能，他却扭曲不掉谭姐的异能。” 钟名和乐音一同感叹起谭姐的强大，这还只是接近s级，那真正的s级是什么样的？ 李悦拿出手铐将倒地的男人反铐住，这是一种特殊的手铐，可以抑制异能的发动。 李悦早已悄然解除了能力，平均他人的异能消耗对她来说是非常大的，谭姐的火焰也慢慢消散，只有李晓镜还紧绷着维持异能。 看来事件已经了结，虽然李悦一直强调着安全什么的，但实际任务没有什么风波。 毕竟目标看起来已经疯掉了，这样抓到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价值。 这样想着的钟名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们看他，”钟名出声，“他的脸？” 因为夜色的原因，这个男人又一直垂着头，加上扭曲的空气模糊了景象，所有人都没看清男人的长相，此时他安静地躺在地上才发现，他的脸就是一团模糊，只有粗略的五官。 “他的脸，被扭曲了。”李悦猜测，“大概是异能的副作用。” “他本来就已经接近失控了，刚好在我们来的时候彻底失控。”谭姐说。 或许是，但钟名感觉不对，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乐音。 他们是追寻着情绪的轨迹过来的，那是一种混乱的情绪，然而谭姐异能发动的太快，导致钟名没能看见他的情绪。 混乱的情绪…… “不好，谭姐，”钟名大喊，“发动……” 混乱忽然笼罩下来，一股恐怖的情绪压迫下来，钟名提前感知了这股波动，可是已经迟了，钟名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只是钟名，所有人突然双眼无神，甚至身体无法发力倒地。 从废弃的房屋后走出一个人。 穿着连帽上衣，面容藏进黑暗里。 “还有个精神强大的小姑娘啊。”那个人发出压抑的嘶哑声音。 李晓镜抵御着混乱的思绪，畏惧地后退了两步，“你，是谁？” 那个人不理他，混乱的情绪冲击着李晓镜，李晓镜痛苦地闷哼一声，没支持住多久，也倒下了。 “呵。” 那个人嘲讽地笑了笑，缓步走了过来，路过疯掉的男人时，踢了他一脚，“感谢你的扭曲，让我的混乱侵蚀了他们这么久。” 然后站在谭姐面前，玩味地说道，“无敌的炎之神，毁灭一切的神之炎，可惜精神不堪一击，解除异能一击就倒。” 一边说着一边拔出藏着的匕首。 “别怪我，谁让你拦了我们的路呢。” 刚一举起手，后脑勺被猛烈地砸中，身躯向前翻滚。 “啊啊啊啊！” 那个人面目狰狞地抬头，看着手里拿着石头的钟名。 “你为什么没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头上淌着血，染红了惨白的面具。 “没倒下。”钟名皱眉，他预估着正常人遭受这一击最轻也是昏厥。 那个人哪怕是被突然袭击，仍不忘迅速捡起脱手的匕首。 冷静而疯狂。 钟名警惕地后退半步，与他对峙着。 “你是谁？你说的我们是谁？”钟名开口，试图转移注意。 场面对钟名很不利，对面是个敢动手杀人的恐怖分子，然而现在地面上躺着四个人，钟名不可能不顾她们的死活，这都是人质。 不过好在钟名的淡然似乎唬住了对面。 那个人不知道钟名的异能，不被混乱影响，让他一时不敢妄动。 “你可以叫我混乱。” 大概是因为遭受了一下重击，他不再卡着嗓子一样说话，音色沉稳，带着微微喘息。 是个中年男人，钟名大概判断。 “至于我们，是一群为了正义复仇的人。” “正义？” 钟名听见了诡异的话，“一个异能是扭曲的疯子，和一个情绪混乱的，另一个疯子？” “谁说他是我们的人？” 虽然钟名看不见混乱的表情，但是却好像可以想象到他在咧着嘴，“况且，谁说他是真正的人？” 钟名一惊，扭头看向那个扭曲异能的男人。 他……在消散？ “管理局的手铐，”混乱道，“他只是一个异能产物，被异能维持可悲的生命，异能被抑制他就‘死掉’了。” “他，就是你们制造的怪物啊！” 混乱爆发出狂笑。 钟名悚然。 但是啊，这些听起来很可怕的密辛，钟名完全没有联系感，钟名只知道，他要保护这些人。 “但是他原本还有理智的对吧，是你，摧毁了他的思想。” 钟名感觉背后逐渐冷汗浸透。 透过面具的孔，钟名看见混乱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是又怎么样？他有强大的异能，却没有思维，竟然依靠本能抢劫食物，多可笑啊，他需要进食吗？”混乱满不在意的说道，然后竟然一步一步向前。 “我在拖延时间，等着身体恢复，等着昏沉的脑袋，”混乱话语充满压迫感，“你也在拖时间，你在等什么，等管理局的人吗？” 明晃晃的匕首反射着冷冽的光。 “可惜的是，通往这里的路被我施加了让人认知混乱的异能，不知道那群蠢包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呢？” 随着嘲讽的话音落下，混乱猛地抱着匕首冲刺起来。 认知混乱？钟名在这瞬间闪过思考，钟名已经切实体会到了他的两项能力，一是混乱的情绪冲击，二是让人思绪混乱，这两个能力对他都没大用，这个倒是会干扰他。 但是，混乱根本就没用异能，也许他觉得钟名的异能完全无法用于战斗，决定用身体的优势解决他。 这确实是非常有效，混乱健壮的体格冲撞过来如同公牛！ 加上头部猛挨一击还像没事人一样的情况，令人胆怯。 钟名想退想避开，但是他的背后就是谭姐，往后还有李悦，李晓镜，还有乐音。 钟名没法退。 但是，钟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控制住混乱的情绪，只要短短一会，只要短短的夺过匕首反手送入混乱身体里的很短的时间。 这样就可以。 哧的一声响，匕首撕裂了钟名的衣服，捅进了钟名的肚子里。 鲜血迸射。 好痛啊！ 钟名想着，这样剧烈的痛苦，这样爆裂的情绪，自己多久没感受过了？ 不对，这不是才感受过谭姐那炽烈的情感料理吗？那阳光一样让人澎湃的情感。 哈哈。 钟名伸手搭在混乱握住匕首的手上，但是却无法发力。 虽然是被捅了一刀，痛得死去活来，钟名却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混乱面具后的瞳孔。 “看着我！”钟名用尽力气的怒吼。 异能，发动！ 扑面而来的黑暗混乱的情绪，带着血红的暴怒。 虽然从来没有这样用过，但是他成功了，钟名不仅看见了情绪的痕迹，甚至捕捉它，掠夺它。 混乱僵住了，想要搅动匕首的手停了下来。 脑袋一片空。 可是，钟名却没有了力气，脱力的身体想要滑倒，异能同时也在反噬自身。 掠夺的混乱情绪甚至也能影响他。 钟名的身体渐渐麻痹，没了知觉。 结果……什么都没能改变吗…… 钟名逐渐闭上双眼，脑海里昏沉沉一片，均是如同雾霾弥漫，最后的瞬间，一道微光闪过，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最后，还是想起了她。 “乐音……”钟名无声呢喃。 钟名彻底昏迷。 而后染血的匕首插进混乱的心脏。 第18章 刺进心脏 冰冷的黑暗。 意识沉在一片寂寥的虚无里，像是泡在水里，窒息一般难受。 隐隐有着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在身旁，在说着什么。 很安心，但是好想睡觉。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精神如同紧绷的弦断掉了，生出抛弃一切的放松感。 不知意识沉浮了多久，身边多了好多来来往往的人，吵的人睡不着，让人烦躁。 时断时续的睡一会。 头昏沉昏沉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钟名睁开眼。 病房，刺眼的白色，丝丝清凉拂过，开着一道缝的窗户吹来微风，帘子无声卷动。 “你醒啦。” 扬起的语调，显露出声音主人的开心，看见钟名目光盯着窗户，又问，“觉得冷吗？我关一下窗。” “不用。”钟名艰难地开口，感觉喉咙异常的干涩。 “等一下，我给你准备点吃的。” 钟名没回话，听见远去的脚步声，重新闭上眼。 身体很累。 但是……没死。 可是自己最后根本没有力气了，被混乱壮硕的体格猛撞了一下，四肢像散架一样，刀子捅进肚子里，冷冰冰的。 最后发生了什么？ 结果闭上眼想着想着又睡着了，过了一会被叫醒。 “醒醒，吃点东西。” 钟名闻到米粥的香气，肚子好像咕噜噜的叫起来。 “谢谢老师。” 李悦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安静得看着钟名吹着热气，小口小口地舀着热粥送进嘴里。 “是我谢谢你才对，你救了我们。”李悦拍拍钟名的脑袋，为他理顺了几缕头发。 听见了李悦的话，钟名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却并没有多问什么。 “还疼吗？” “还好。” “是吗？那就好。医生说你伤得其实不是特别重，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你都昏迷三天了，搞得我担心的。” 昏迷三天，这么久吗。 钟名想了会，“应该是异能的原因。” “嗯？” “我最后用异能控制了他的情绪，这是我以前做不到的，可能遭受了更强的副作用。” 李悦什么也没说，心疼地看着他。 钟名避开她的目光，暖暖的粥吞进肚里。 接下来的时光里，沉默而祥和，温暖慵懒的阳光撒在身上，就连雪白的墙壁也好似温和起来。 后来李悦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钟名沉默冷淡地应和着。 很久很久，那样的感觉，好久没体会过。 “我该走了。”李悦看了一下时间。 “嗯。”钟名应了一声，忽然问，“乐音呢。” “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吗？”李悦玩笑着说道，“中午她会来看你的，年轻人交流感情难免情难自禁，不过你现在伤还没好，还是不要太过激动比较好。” “不是……算了。” 钟名放弃澄清。 …… 最近的天气早上晚上都有点偏冷，到了中午，太阳却又那么毒辣，晒得人难受温度又降不想去。 狭小的病房里，少女给少年打开保温饭盒，热气蒸腾。 “你自己做的？” 钟名看了一眼，早上李悦就是明显买来的包装，乐音的饭盒里是一层层精心装好的食物。 “是呀。”乐音把食物拿出来摆好，期待地看着钟名，“尝尝味道。” “你在哪做的？”钟名先捧起了汤，“宿舍不给做饭的吧。” “当然是偷偷做的，电饭锅电磁炉都是舍友的，前几天还在宿舍吃火锅，隔壁几个宿舍的人都来了。” 钟名无语地放下碗又抬起来。 “什么偷偷，你们这是明目张胆才对。” “只要不被抓到就行了。” “随便了……”钟名喝了一口汤，砸吧砸吧嘴，把碗放下了。 “怎么样？”乐音注视着他。 钟名犹豫着说，“你，放盐了吗。” “啊……”乐音目光躲闪，“放了，一点点，我怕放多了，应该……放了。” 乐音越说越不自信。 算了，莲藕排骨汤，反正能喝，有点没滋没味的，钟名摸摸肚子，而且他现在还不是很饿，距离李悦给他买吃的离现在也没过几个小时。 钟名又尝了一个遍乐音带来的食物，然后捧着汤慢慢喝着。 结果汤还是不错的。 “很难吃吗？”乐音有点不自在。 “一般。你以前没怎么做过饭吧？” 乐音打个哈哈，“我都提前几天准备了，结果还是不行啊。” “从我还躺病床上就开始准备？” “嗯。” 钟名不知该怎么说，“你就不担心我嗝屁了。” “不会的。” 乐音语气很认真，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脸上，钟名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想到他还躺在病床上昏迷着，李悦整天担心的愁着脸坐在床边，而乐音这家伙烦恼着练习料理，为了给他送饭，总感觉怪怪的。 钟名晃晃脑袋把脑补乐音笨手笨脚的做饭的场景甩出去，问出没问李悦的问题，“那天最后发生了什么。” “当然是你最后关头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把所有人都救出去了。” 乐音双手撑着脸，笑吟吟的说着。 钟名沉默良久。 “那个人怎么样了？” “死掉了，被自己的匕首刺进了心脏。” “是我，杀了他？” “是的哟。” 钟名继续沉默，与乐音对视着。 “不，不是我，”钟名缓缓摇头，“我记得很清楚，用完异能之后我根本没了力气。” “就是你，大家都看到了哟，”乐音眼睛似乎有着微光流转，“一片狼藉的场地，背后是倒下的队友，你箍住高大男人的脖子，把刺在心脏位置的匕首压进深处。” 钟名感觉到乐音的语气兴奋起来，听着他描述这幅场景，他迟疑的问，“你想干什么？” 乐音忽然握住钟名的手，钟名抽了一下没抽回来。 “那一瞬间的你真的很帅，鲜血染红身体，意识模糊，却死死抱紧敌人的尸体硬挺着不倒下，太帅了。” 钟名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乐音吗？他还没看过她这幅兴奋的小迷妹的样子。 不过乐音一直给他的形象就是腹黑不可捉摸的模样，他也没真正了解乐音的内心。 钟名无奈地放弃思考，“听我的话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乐音紧握着钟名的手。 面上毫无表情。 “运动会，你会参加的对吧？” “哈？” 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运动会，而且运动会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吧？ “这是第一个起点。” “所以说……” “让我们征服这个学校吧！” 钟名完全搞不懂乐音了，等等，征服学校，这个说法他似乎听过。 对了，这不是乐音转学来时，羽一凡给他看的传言吗？征服整个学校，操控所有人的女王大人，原来是真的啊？ 对个头啊。他们不是在聊刚刚经历的事件吗？这是超能力世界有人死亡的事件啊！这两者毫无关联吧？ 运动会什么都的根本无所谓吧，他不会参加的，他宁愿在教室里枯坐着也不想要什么运动会，话说为什么自己思考起运动会的事情来了？ 见鬼。 钟名彻底放弃。 “随你喜欢吧。” “好的，我会努力辅助你的。” “……” 钟名决定不说话。 …… “再见。” 乐音看着时间露出留恋的表情，“我回去上课了，要迟到了。” “快走。”钟名无力地说。 “拜啦，晚上见。” 钟名无语地张了张嘴，乐音一中午给他讲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拉拢分化打压，建立威信带领队伍各种的。 形容的那种人和他完全不搭啊。 听起来像是一个运筹决策的领袖，杀伐果断，统领大局。 结果一打岔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过，也大概能猜到就是了。 乐音大概最后操控了他的身体。 混乱，实际上，是她杀的，救了大家的人是她。 至于为什么乐音能从混乱异能中挣脱，可能是因为那个人被钟名操控异能中断了，也可能像钟名一样，乐音根本就没受影响。 钟名想起了开学典礼上，乐音同样没受噩梦影响，保留了清醒的意识，那么这次没受影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乐音的异能是操控吧……乐音应该也有自己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钟名发现乐音看起来，对杀人没任何感觉。正常人哪怕再神经大条，也会对这种事情有点反应吧。 而乐音，钟名觉得她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乐音似乎对那终末的英雄的一幕更感兴趣，兴奋的不正常了都，虽然那样确实很有感觉就是了。 原来真正的异能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危机四伏。 听混乱的意思，他好像是有组织的，还有什么“你们制造的怪物”，一种肮脏面被翻出来的感觉。 下次李悦老师再来，再好好和她谈谈吧。 想着想着，钟名好像听见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一股奇怪的感觉漫出来。 虽然不知对不对，或许可能大概，钟名对那样的世界，反而心绪起伏起来，他更期待那样的世界。 “果然，其实，我和乐音其实一样。” 淡然的可怕。 最后是谁动手的没什么区别。 两人都无动于衷。 都是“怪物”。 第19章 谜团 晚上。 病房里除了两个小怪物，还有别的人也来了。 乐音、李悦和李晓镜先后过来探望。 “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子，”乐音贴近钟名，指了指李晓镜，“不就是开学典礼的那个吗？怪不得一直感觉有点熟悉。” “是啊。”钟名看了眼李晓镜，一如既往的胆怯自闭，“一个孤僻的女生。” 乐音顿时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一幅很了解她的语气。” “我们是一队的啊。”钟名回答。 虽然自从上次李悦叫过去和这次的任务，两个人根本没见过，只是名义上的队友而已。 “是这样吗？” “你在想什么……”钟名推开乐音的肩膀，“还有别过来，有点挤。” “毕竟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见一个爱一个。”乐音象征性挪了挪身子。 “不要说一些悲情剧台词一样的话。” “是狗血肥皂剧。” “随便是什么都行。” “确实这不重要，”乐音说完语气一变，话头大拐弯转回原来的轨道，“所以，你们俩确实不熟？什么都没发生过？和陌生人一样？” “嗯……”钟名略微沉吟，“差不多。” “你迟疑了！”乐音做出伤心的表情，“坏男人，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意外而已，”钟名解释道，“就是那次梦境，那个时候看见了一点点东西。” “一点点？”乐音怀疑道，“你偷窥人家女孩子家家内心的小秘密了吧？”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只是看见她小时候的样子而已，那个噩梦里就一个奇怪的场景，看不见什么小女生的内心想法。” “场景？奇怪？” 钟名发现乐音总是能让话题滑向诡异的方向，他就不应该接她的话。 不过说起当时的事，那个肉嘟嘟小圆脸的萝莉，和她的耷拉着耳朵的兔子玩偶，还是记忆犹新。 想到牵着肉肉小手的感觉，钟名下意识往李晓镜那边看过去。 没想到床尾边安静待着的李晓镜也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脸忽然涨得通红，“那、那是我家那边市里的一条街道。” 这姑娘也太内向了，动不动脸红舌头打结，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啊，你听到了啊。” “又不是聋子。”钟名先回她。 “我已经压低声音小声说了，”乐音看着李晓镜的反应，对钟名说，“我感觉我不是在逗你，是在逗她一样，还挺好玩的。” “别逗人家啊，也别逗我。” “我不逗你逗谁？” “爱谁谁。” “薄情。” “我们又没关系，哪来的情。” “原来你想先确定关系啊，”乐音抚着脸，“那你可以向我表白看看，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不可能。” “好冷淡啊，还是说，你果然是个萝莉控。”乐音若有所思地上下移动目光。 这又从哪下的结论啊，等等，怎么连李晓镜也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当时我也没对小晓镜怎么样吧。 “谁是萝莉控？” 这个时候李悦也从医生那回来了，进门就疑惑地发问。 “别盯着我，总之不是我。” 李悦一脸“你小子没想到”的表情。 钟名：“……” “开个玩笑。”李悦收敛表情露出笑容，“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了，再观察一下就能出院了。” “这么快啊。”钟名手移到伤口上方，绷带下的伤口有点痒痒的。 “毕竟伤口不是太深，也没伤到器官，运气不错。”李悦说道，“你这种伤势对于愈合异能来说真的是弹弹手的事。” 钟名挑眉，正常给捅一下至少得一个月恢复吧。 “不是全靠运气，但是我就用能力稍微影响到了他一点，不过愈合异能，听起来非常实用啊。” “也就那样，治点皮外伤，加速自然愈合，大病用不上，救不回来还是救不回来。” 听着有点伤感，李悦好像有一瞬间的低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算了，不说这个。” 李悦马上就恢复过来，也就钟名因为异能带来的影响，能让他敏锐地察觉到李悦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 “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在我们昏倒之后。” “当时……”钟名接下来把那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的那个场景，把杀死混乱的人说成自己，其间瞄了一眼乐音，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了。” 李悦听完之后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钟名问，“扭曲不是真人没办法，混乱的真实信息，应该随便就能查出来了吧，还有什么问题。” “恰恰相反。我们查到了扭曲的信息，那个混乱完全没有一点头绪，身上一点带个人信息的东西都没有，人脸识别也没有结果，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钟名料想不到是这种回答，“混乱骗了我？” 李悦接着说道，“我们通过那个地点顺藤摸瓜找到的扭曲异能的主人，他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钟名咂咂嘴，“不是真正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是某种异能把他变成了……‘鬼’？不过混乱说的‘他是你们制造的怪物’，又是什么意思？管理局难不成有什么隐藏的黑暗面吗？” “不会，你尽管放心。”李悦按一下钟名的头，“管理局对所有异能者都是严格管理的，何况还有‘天穹’在。” “天穹？” 钟名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东西，一个不明意味的代号。 “是一个系统，以后你会接触的，现在先不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不用管好好休息就好。”李悦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乱七八糟的，全是谜团。” “嗯。我还有问题。” “说吧。” “s级异能存在吗？” 话一问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起来了，看来乐音和李晓镜也很好奇。 钟名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从看见谭姐那强悍的异能开始就想问了。 虽然这次任务谭姐有点没发挥出来，不过中招的时候谭姐是解除异能的，发动异能时的谭姐就是无敌的代名词。 只不过精神类的异能都是老阴比。 “可能存在吧。” “老师也不清楚吗？” 钟名有点失望。 “你是看了谭姐的异能，怀疑她为什么没被评为s级是吧。”李悦卖关子似的说，“其实，她的异能比你想象中的……” “更强。” 李悦不理众人意外的表情，继续说道，“她的能力是炎。但是并不是只是招出火焰，而是与火性质特性有关的四个能力。每一个了解她异能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她为什么不是s级。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异能评级不是某个人或者某群人评的，是天穹评的，所以她就是a级。s级这个评级存在，但是，或许拥有s级异能的人是不存在的。” 又是天穹，挺智能的样子，但是这究竟是个什么啊，感觉听了这番描述之后，对天穹这个玩意的印象怪起来了。 还有谭姐的异能，大概起火控火算一个，燃烬算一个，可能料理中充满情感也是某种能力，剩下还有一个是什么呢？ “你们的谭姐基本就是已知的最强异能了。”李悦补了一句。 确实是，在钟名发动能力之后的视野里，能有那种完全像火一样的样子的确实是唯一一个。 虽然有些人的能力也会影响到他所看见的样子，但基本上都是只有一点点的不同，没有谭姐那种彻底的感觉。 好强，太强了，我发动异能混乱。 钟名不厚道的想。 …… “我送你们。” 出来医院，李悦对乐音和李晓镜说。 最近几天，李悦基本早上下午都开她的车子过来，而乐音是中午晚上放学后过来的，也不是一起来的，至于李晓镜，今天是被李悦顺带带来的。 李晓镜现在满脑子的想法都是回去打游戏，感觉完全融不进那两个人的范围，上一句还在说有关她的话题，下一刻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把她排除在外了。 话说他俩还没表白吗，明明两人腻歪的不行，结果还不是情侣。 “喂。” 李晓镜正出神着，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转头被一双白皙的手掐住了脸。 “在想什么呢？”乐音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脸。 “啊？”李晓镜呆萌地张着嘴。 “我们还没互相正式认识吧。”乐音问道。 李晓镜摇摇头。 “我叫乐音，应该是新的队友。” 这个活泼的女生认真地看着她，背后车窗外路灯的光迷蒙的照耀在身上，就像闪耀着光。 李晓镜有些退缩，“我叫李晓镜。” “小受气包一样，脸肉肉的欺负起来手感真好。” 虽然表情认真，但是面前的少女还在捏她的脸。 李晓镜身体不自在的略微蜷缩。 “对了，都几天了，我加入老师的小队的事情还没可以吗。”乐音转向问驾驶座上的李悦。 李悦闻言假装咳嗽几声，“很快，很快就好。” 最近忙的，差点忘个干干净净，李悦小声嘟囔。 乐音这时也松开了捏着小脸的手，李晓镜不知是什么感受地小声唔了一下。 过了不久，乐音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凑近李晓镜问道，“诶，你说，为什么有人会特别讨厌读心呢？” 随后李晓镜小声的回答。 李悦默默听着两人的交谈，目光扫过后视镜，两个少女融洽的说着什么，偶尔又蹙起眉头思索着。 嘴角不由挂起浅淡的笑容。 第20章 白裙 夜深。 窗外的光稀散的撒在身上。 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睡不着啊。” 钟名轻叹。 大概是睡了一天的缘故，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干瞪着眼无聊极了。 而且，稍微觉得冷清。 钟名扫了一眼单调的房间。 这是一间双人的病房，另一张床上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齐，每张床边还有一个朴实的柜子。 他打开柜子，摸索出他的手机。 “手机在啊……”试了一下之后钟名挠挠头，“没电了，也是，都好几天了哪来的电。” 也没有充电器。 躺平。 所以还是睡不着，而且无聊。 自己竟然也有一个人待着按捺不住的感觉，钟名想，这种感觉有点糟糕，心里连绵不绝的冒出烦闷感，不如连这点微末的情绪也吞了罢了。 要不干脆点表白算了，现在相处起来奇奇怪怪的，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不痛快不自如。 可是自己又不喜欢她……应该。 怎么又想起她来了，钟名按了按太阳穴。说好的不谈恋爱呢。 或许自己其实是个随便的人，只是看乐音长得好看罢了。一个表现出好感的美少女时刻黏着你，抱着你的手臂对你露出漂亮的笑颜，让你感受她的体温，就算是木头人也要被攻陷啊。 然后当你自信表白的时候，这个小恶魔就会告诉你还差一点点。 乐音肯定会这样，钟名不由想象那样的情景。 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睡得头疼。 睁开眼，看了一眼滴答滴答的时钟，半夜三点。 爬起来上厕所，虽然其实没多少尿意。 半掩上卫生间的门，解开带子脱下宽松的裤子，这个时候似乎听见后面传来一声轻响，好像是开门的声音。 钟名抓着裤头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卫生间门没有动静，还是刚刚的模样，只露出一条缝，里面透出灯光。 “外面有人来？这个点了……” 钟名觉得有点奇怪，以为自己幻听了，不急不忙地完事后，出门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待在床头。 一个少女，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 钟名一下呆住了，愣愣看着面前的景象，这个时刻冒出一个女孩子，不免怀疑是撞鬼了。 “还真有人啊？”钟名停了一会小声说道，突然出现的奇怪女孩让他有些警惕，毕竟才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异能的世界是会有危险的，而且，真是鬼也说不定。 扫了一眼病房的门，原本紧闭着的门被打开了。 至少不是穿墙进来的，或许就是个普通女孩子……钟名没放下心。 因为这个女孩子旁若无人地埋头翻找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慰问品，一些时令水果。随后后知后觉地看见了站在卫生间前的钟名，吓了一跳一般地发出呀的一声，也呆站着不动了。 看上去像是普通人突然发觉背后站个人的反应，不过她为什么站着不动盯着我看？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钟名仔细打量了这个女孩子，比他矮半个头，头发偏长，差不多垂到腰间，身上穿着朴素的白色长裙，奇怪的是没穿鞋子，两只脚丫露在外面。 这样仔细一看更像个鬼了。 脑子里浮出一堆念头的同时，钟名却是动也不动，反而是白衣女孩表情逐渐害怕，小心地一边看着他一边挪动脚步。 “喂……” 看着她朝着门走了几步，钟名出声喊了她一下。 结果女孩像是被吓了一大跳，啊的大喊一声，慌忙地逃跑一样跑出了房间，留下一头雾水的钟名。 “怎么还没睡？” 过了一会，值夜班的护士路过看见这里的灯还亮着，进来对还迷惑着的钟名问道。 “没事，上个厕所。”钟名回答道。 护士点点头准备退出去。 “那个……” “怎么了？” 钟名斟酌了一下，想注意别说的那么诡异和恐怖，“刚刚外面走过去的……” “刚才？没注意有人。” “这样啊，”钟名换个问法，“你知道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子吗？” “你说她啊。”护士接过话来，同时头朝隔壁的床铺点了一下，“那个你旁边的小姑娘是吧。” 钟名闻言目光看向空荡荡的床。 “前天晚上推进手术室的，结果没能推出来。”护士语气变得低落，“病情突然恶化，一夜之间……哎。” 钟名一滞。 他俩说得是一个人吗？那个小女孩……死了？ 护士哀叹了几下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大约是生生死死看得多了，很快又恢复过来，摇摇头走了。 除了一些女孩精致乖巧惹人怜爱的评价，钟名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躺回床上，没熄灯，经历了这么一件事，仅剩的一点睡意也没了。 虽然大半夜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有点恐怖的感觉，但是钟名现在简直可以说是无动于衷。 早夭的可怜少女也好，疑似鬼魂的女孩也好，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钟名惊觉自己的冷漠。 “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变得更淡了？” 钟名思索了一下，然后又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后半夜没有再起波澜，迎来拂晓。 李悦早早又来了，提着两人的早餐。 “谢谢。”钟名例行道谢，然后才说，“老师下次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出去买了。” 医院外面就有早点铺。 “饭堂买的，比外面的好。”李悦也照例地揉乱他的头发，坐下一起吃早点。 简单解决了饱腹的问题，钟名对李悦说了晚上发生的事。 “你觉得她变成鬼了？”李悦听完捏着下巴思索道。 “可能是。”钟名说道，“就像那个人一样，或许是类似的存在形式。” 李悦当然知道他在说谁，毕竟才刚过了几天，最近为这次事件忙得焦头烂额，“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至少这个‘女鬼’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也说不定，万一她也发狂了就遭了。” “我先问问看。” 李悦说完出门去了，过了一会回来，表情里透着些许的伤心。 李悦先是叹道，“真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 然后继续说道，“这姑娘患有先天的疾病，脑子出了未知的问题，甚至没办法找到原因。幸运的是出生在了富贵人家，寻医问药十几年，普通人家根本支撑不住。” “也更不幸吧。”钟名说道。 “未必，别人都说她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和你这种消极的看法可完全不一样，抗争也是一种生活。” “很累的，消亡或许才是解脱。” “说什么呢？当然是要活着啊。”李悦按住钟名的头，“好赖都要活下去，生命的存在就是为了活着。” 钟名没反驳什么，因为他根本没有感触。 另外，他也不会想着去死，他知道李悦在引导他，害怕他有轻生的想法。但他不会那样做，他没有目标没有希望，一切都找不到意义，不会积极的生，也不会消极的死。 乐音说的对，他是木偶，被名为“命运”的虚无的东西操控着往前走。 钟名没在说其他的，最后问了句，“她的名字叫什么？” “尹冰兰。” 李悦回答完，像这么久以来很多次的结果，李悦对烂石头一样的钟名无可奈何，发泄般蹂躏他的头发。 带着亲昵，如亲人的关怀。 “总之，阳光一点了，大男孩。”李悦双手夹住钟名的脸。 …… 中午乐音依旧来了一趟，钟名一样和她说了那个女孩的事。 听完之后，比起找不出原因的怪病，乐音对可能是鬼魂的存在更感兴趣。 和钟名对整件事的反应差不多。 “该说果然是同类？”钟名想。 “头疼起来要命啊。”乐音感叹道。 钟名正跟她说着那怪病的导致的后果，心智成长停滞，发作时剧烈的头痛，昏厥休克，认知和逻辑混乱……发生在小女孩身上的一切真的很残忍。 “牙疼的时候我也觉得是最要命的时候。”钟名平静地说道，甚至显得冷漠，“肚子疼也是。” 故事很让人同情，但是很多时候根本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希望世界上没有疾病。”乐音不对钟名的话做评论，而是发出一句祈祷。 钟名听见这句话，心里闪过一串念头。 小时候生病的时候，总会这么天真的祈愿，希望坏的都消失，疾病的痛苦，倒霉的事，烦恼的，碍事的，一切，都消失就好了，只剩快乐就好了。 可逐渐长大了，世界在眼里却蒙上越来越多的阴霾，快乐只能维持短短的瞬间。 当然，现在的他连快乐也没了，缺失情绪的他，只剩下心脏偶然地多跳动一下。 钟名思绪飘荡着，注视着眼前的乐音，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似乎，自己身上，确实有什么在变化。 …… 傍晚。 李悦带来了李晓镜。 “所以，你认为是异能引起的？”钟名问道。 “差不多。”李悦回答道，“她的病不知道是不是异能造成的，但是如果她确实变成了鬼，那就八九不离十。除非昨晚是你眼花了，不然事实应该就是这样了。” 钟名不说话，看了看怯生生的李晓镜。 李悦注意到他的目光，继续道，“我已经申报了这次事件了，算是又一次任务了。又要麻烦晓镜。” 作为李悦小队不多的队员，凡事都得顶上去啊，钟名心里吐槽道。 然后他又想起乐音，“就她一个人？乐音不来吗？” “咳……这个……我才向上面申请她分到我们小队。” 看着李悦尴尬的表情，钟名没问为什么现在才申请，“其实直接喊她她也乐意的。” 至于为什么乐意，理由在座的都知道。 “算了。”钟名无所谓她来不来，转而关注起其他的地方，“任务……都是这样来的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平时根本没什么事吧？” “当然不是，不只是。”李悦解释道，“这只是管理局负责的事务的一小部分，当然还有什么协助公安消防啊什么什么的都是很少的事，不过平时很闲倒是真的，只限于非管理层，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也就是真正的任务……” 李悦卖足了关子之后，按住钟名的头，“等你正式加入管理局再说，享受你难得的高中生活去。” 钟名无言。 第21章 楼梯变故 交待完任务的事情之后，李悦就回去了，钟名问了她一句就他俩不怕出意外吗，李悦讪讪地说了一句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发生意外情况的。 任务也只是探测一下情况，确实没什么危险的样子，总之就是这样子，由钟名和李晓镜先行摸清那个白裙少女的信息。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夜色渐深，医院也变得越来越冷清，几乎没有人气。 “还真有点鬼故事的气氛。” 钟名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李晓镜吓了一跳，脚步都慢了一步。 两人走在安静的走廊上，头顶的灯光只照着身边的小片区域，前方的尽头是纯粹的黑暗，让人想到窥伺着的鬼怪。 “突然说话吓到我了……”李晓镜悄悄地嘟囔。 然后她观察着周围，对钟名所说的气氛没有半点感觉，就着落后半步的身位继续走着。 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 我们可是来做任务的啊，会有人搜寻的时候低着头看脚下吗，钟名心里吐槽。 虽然这种搜寻手段本来就是当瞎猫碰死耗子就是了，他今天也不少以假装散步来在附近转悠了，结果就是一点痕迹也没找到，好像昨晚看见的那个白裙子真的是错觉一样。 再次经过楼梯下楼之时，钟名小声自语道，“这样闲逛根本没什么用，难道没有更适合这样的情况的异能吗，比如吸引鬼魂之类的。” “没有鬼啦。”李晓镜听见了他的话，看见钟名转头看她，下意识地缩缩脖子，“老师说的。” “有没有其实无所谓，关键是我们现在只是白费力气。”钟名说道。 “那我们回去？”李晓镜唯唯诺诺的。 “或许……”钟名犹豫着说道，“可以用我的能力试试？” “不行！” 李晓镜突然大喊一声，钟名诧异地看着她，随后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提醒她。 李晓镜马上垂下头，脸上慢慢涌上一抹红晕，用平时那种很小声很小声的语气，“老、老师，她说让我看着你，不能，让你不能使用能力。” “这样啊……” 钟名木木地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悦她……发觉到什么了？ 说是让他们两个人探查信息，其实只是找个人看住他吧，为了不让他自主使用异能找那个白裙少女，她根本就不在意找不找得到。 “回去吧。” 想到这一点，钟名更加没有心情大晚上出来闲逛了。 然而，他发现他们可能回不去了。 他们已经在楼梯上走了两分钟了，还是处在楼梯的中间位置，往上下看看，楼道变得很长，看不见尽头。 “幻境？”钟名自然而然地瞥了身旁的同伴一眼。 李晓镜摇摇头。 钟名移开目光，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还是“不是”？ 不过这都不重要。 “你停在这，我往下走试试看。”钟名说完，也不等她答应，径直迈开步伐。 踏下一步台阶，回头看看，一切正常。 继续往下两步，稍微一扭头，看见李晓镜的侧脸。 两人只差一级台阶。 “你看见什么了吗。” 钟名回顾刚才的过程，竟然没发现一丁点的变化感，只能先问问李晓镜。 “楼梯在后退。”李晓镜尽力描述刚才的景象，“很奇怪的感觉，往前跨步反而在后退。” “到你，往上走走看。” 李晓镜默默地往上走，同样的，走了几步之后，回到了楼梯中间。 “像是电梯一样，朝着电梯反方向走。”钟名说道。 整个楼道反向后退，两边是看似无尽的阶梯，没有了对照物，甚至行走的人意识不到自己在后退。 但另一边观察的人就能很明显看出楼梯的怪异之处。 “怎么办？”李晓镜抬头看着他。 “我不知道。”钟名摊手。 “啊……”李晓镜张着嘴，双手纠结地握在一起。 “喊一下试试看有没有人能听见？”钟名说完喊了几句有人吗，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了一会，没有一点反应。 “看来不行。” 这边是住院区，虽然说时间很晚了，但是住院的病人和值班的护士都是有的，这点距离不可能听不见。 “要不……我用能力看看？这明显就是异能了，使用者说不定就在附近，找到他说不定就有办法解决了。”钟名说道。 “不、不行。”李晓镜这次没这么大反应了，不过还是小声反对。 钟名点点头，然后说，“那我非要用呢？” “不……呃……我用我的能力打断你……”李晓镜犹犹豫豫地回答道，“老师说了，你的能力，不好，不要用。” “其实我的能力没什么大问题……”钟名说了一句自己都不信的话，“不过你没跟老师说吗，你的能力，对我根本不起效吧。” 李晓镜低头不说话了。 “对我用能力看看。” 李晓镜又惊讶地抬头。 “实验一下，有点猜测。” 李晓镜于是不再问，对钟名发动了自己的能力，将他拖入了一个纯黑的噩梦。 钟名感受着视野忽然变化，思绪还是一样的清醒。 一阵错位感袭来，眼前的景象被一片黑暗笼罩，现实与梦境交错。 钟名却能异常清晰地分辨着两者。 “果然……不是幻境。” 钟名向李晓镜做了一个手下压的手势，她了然地解除了异能，眨着眼睛看他。 钟名也没给李晓镜解释，而是一边思索着一边自语，“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自然指的是尹冰兰，那个白裙少女。 这种情况下，任是谁都会猜测是她做的吧，而且这个异能，看起来又是一个强力的足以评级为a的异能。 钟名脑海闪过尹冰兰的病情描述，心智发育迟缓近乎停滞在十岁左右，或许，根本就没有目的，只是小女孩的嬉闹。 如果她在附近，怎么才能让她出来呢？ 果然，还是使用异能…… 嗯？ 在钟名刚想要释放能力的同时，突然间眼前一个白影倒下。 然后发现楼梯恢复了正常。 钟名立马冲到了楼梯转弯处，扶起那个穿着白裙的少女。 是她，尹冰兰。昨天晚上看见的白裙也好，收集的情报也好，都是这个人。 “你还好吧？没事吧？” 尹冰兰没回答，或者说无法回答，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手紧紧地抱着头。 钟名下意识想要叫医生，不过又忽然意识到，这里的这个少女已经死掉的事实。 他有点慌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钟名注意到了李晓镜惊异的表情，以及好像迟疑着想要问什么一样。 “怎么了？”钟名问道。 李晓镜指着他的手里，“这里，有人？” 钟名闻言身上一凉，转头看着这个压抑着痛苦的哀嚎的少女，注意到了一些刚才忽视的地方。 她好轻！而且皮肤隐隐有种透明的感觉。 就像认知里的灵魂和鬼魂之类的东西，给人这种联想。 “好痛。” 尹冰兰呢喃一样的声音，柔弱无力。 不管她现在是什么状态，她很痛苦是很明显的，钟名回神，另一只手穿过两条腿准备把她抱起来。 至少先换个地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晓镜看不见她，可能医生也看不见她，甚至治不了她，但是，还是要试一试，可以假装自己的伤口疼痛，把医生喊来看看。 钟名抱着她站起来。 虽然刚刚已经感慨过了，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闪过“好轻”的念头。 像个过于真实的娃娃，精致且脆弱。 刚迈开一步，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像是地震摇晃整栋大楼。 钟名差点没稳住摔一跤。 等到他朝四周看去时，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楼梯……在崩裂？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纹在蔓延，沙石和昏沉铺天盖地一般落下。 “快跑！”钟名对还傻愣着的李晓镜吼道。 “呃……哦。” 李晓镜慌忙往下跑，钟名紧接着跑起来。 但是，楼梯坍塌的速度更快，钟名抬头看见头顶好似被爆破一般，杂乱的建筑残渣轰然倒下。 “来不及了。” 钟名脑海极速闪过一连串的想法，随后对着李晓镜大吼，“抱头！” 钟名眼中盯紧着不远处一点异象都没有的楼道出口，明明所有楼层的楼梯都在崩溃，仅隔几米距离的地方却安稳的好像另一个世界。 钟名大约猜到尹冰兰的异能了。 “如果没错的话，自己应该没有事。”钟名想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少女，她紧闭的双眸前睫毛微微颤抖着。 然后猛推了李晓镜一把，而他自己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失重感，身体下坠。 李晓镜猝不及防地尖叫了一声，身体失衡地冲出了崩塌的范围。 心惊地回头一看，李晓镜瞪大了眼睛，所有楼层的楼梯完全消失，趴在坍塌的边缘往下看，那是废墟一般的场景。 钟名……被埋在了下面…… 李晓镜嘴唇颤抖着。 “小姑娘你在这干啥呢？” 后面忽然传来声音，李晓镜一下惊醒，慌忙地喊了一个开头，“快……” 声音戛然而止。 李晓镜不敢相信地指了指眼前的楼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背后出声的护士跟着她指了指楼梯，歪头发出疑惑的声音，“嗯？” 楼梯一切正常，安全出口的指示牌闪着微弱的绿光。 第22章 另一个我 一处建筑残骸堆砌而成的底下。 不停有着细碎的沙石落下，尘土扬起让人窒息的浓雾。透过隐隐约约的缝隙，有阳光钻过落下道道光柱。 钟名捂住口鼻朝四周看去。 崩裂的碎石已经大多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前后左右，上下看了个遍之后，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了，被埋在了不知多深的石头堆里。 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容纳着他，让他免受被石头砸死的惨剧，这是几块巨大的碎片搭成的庇护所，只有偶尔的小石头滚落。 但这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没人的运气可以好到这个地步。 钟名看向还在自己怀里的尹冰兰，一只手无意识地环在她的背上，而她趴在他的胸口。 两双眼眸对上，他好似看见潺潺的流水，又如晶莹剔透的宝石，微光流转。 钟名有种尹冰兰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的错觉。 “抱够了吗？” 尹冰兰清冷的声音传来。 钟名马上举起双手，尹冰兰从容地起身，结果闷闷的嘭一声撞到了头顶，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钟名。 目光冰冷凛冽，这个时候的尹冰兰给人冰山御姐一样的感觉，然而钟名印象中她是个天真可怜的小女孩。 于是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下钟名忍不住笑了，他不由自主想象着她抱着头委屈的样子。 尹冰兰的表情微微僵硬，随后按捺住波动的心情，慢慢站直了腰。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狭小的容身处在扩大，因为身旁的一切都在漂浮，就连尹冰兰纤细的身影也漂浮着，一同缓缓上升。 阳光刺破了这个阴暗的角落。 少女的身体背对耀眼的光，手轻轻抬起，空灵的声音落下。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就像神圣的天使的宣告，迷途的被救赎者踏入圣域。 钟名眯着眼观察四周，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在高处，似乎是在半山腰上，远处是一座古怪的城市。 因为距离过远看不真切，但是一眼看去就很诡异，整座城市的布局和建筑风格，都像是拼凑的缝合体。 唯有细看之下能看见某些建筑或是恢宏或是古朴，有着各自独特的设计美感。 “不过那都不是一个心智发育不全的小女孩能弄出来的。”钟名心道，目光放回尹冰兰的脸上。 尹冰兰也在看着他。 “正常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吗。” 钟名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是在观察我？这是你观察的结果？”钟名觉得怪怪的，“总感觉给你在说的像冷血杀手一样。” “原来你是杀手啊。” 钟名仔细观察着尹冰兰的表情，最终得出结论，她好像是认真的。 她在认真思考着钟名所说的可能性。 她确实没有正常的认知，钟名试图从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中剖析尹冰兰的想法，然后他感觉到了怪异感，她像是从没与人交流过一样。 而从医护人员的八卦里得知，尹冰兰的病情导致她根本无法正常对话，通常意义地讲，外在表现像精神病。 现在这个状态的尹冰兰却是可以正常交谈的，她用怪异的方式与钟名这个“正常人”接触，暗地里观察他。 “不是。”钟名否认。 “不是吗。”尹冰兰露出一点遗憾的表情，“那样很酷啊。你的心跳很平稳，碰见什么都不改变情绪，果然我觉得你其实应该是个特别的人。” 心跳啊……钟名浮出刚刚她趴在自己胸口的场景。 她确实知道很多概念，但是不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她的认知来源于未发病时阅读的书籍或是电视或是网络。 因此她的世界观是由她自己零碎了解的东西拼凑的，她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钟名脑海中出现那样一个孤零零的形象，那个少女的生命，在脑海中的混乱和疼痛中度过。 钟名没有说些同情安慰的话，而是问出本该一开始就问的问题，“这是哪里？” “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 “这你已经说过了。” 钟名没有再纠结这一点，他觉得尹冰兰可能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么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尹冰兰听见这个问题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眨着眼睛想了会，反问道，“陪我玩？” 钟名沉默一会，想让人陪玩就是想那样营造出鬼打墙一样的楼梯吗？看来她确实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没有逻辑。 然后还弄出那种楼梯崩塌的恐怖行为，不过那大约和她痛苦地捂着头有关。 “能放我回去吗？” “不能，现在不行。” 尹冰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钟名隐隐听出了另外的意思，她似乎并不是因为自身意愿而拒绝，而是某种其它的原因。 于是他直截了当的问了，“为什么？” “现在回不去。” 这个世界有个定时开放的某种门一样的存在，只有尹冰兰能使用那个门？钟名下意识想到，然后发觉和他自己之前的猜测冲突了。 他以为这是尹冰兰创造的世界。 在无法离开的楼梯那里，钟名明确知道这不是幻境之类的东西，应该是“真实”的场景，某种力量改变了那处地方。 于是他猜测那是一种改变空间构造的能力，建筑不停地被改变，楼梯被人为的跟着他们反方向移动。 当时李晓镜询问破解的办法的时候，钟名其实有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打电话摇人。 打不过，就摇人。 按照分析，信号应该是能通到那里，毕竟不是被拉到了什么隐藏的异空间，只是当时没说是因为害怕刺激到释放能力的人，他也没想到下一刻就发生了变故，直接炸楼梯，比预想的过激行为还可怕。 而在楼梯崩塌的时候，他瞬间察觉到奇怪的地方，当时尹冰兰那痛苦的样子，这场崩塌明显是因为她的失控引起的，而尹冰兰按照病情来看的话，她经常会这样头痛，如果每一次都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的话，医院早就变成了废墟了，异能管理局也会找上门。 所以他认为，那是真实的世界，却不是他存在的世界，而是被复制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类似于平行空间的东西。 但是他不能确定，所以还是将李晓镜推出了那片区域，至于他自己，要是猜错了的话……那也没办法。 本来钟名还以为自己猜对了，那么，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除了尹冰兰的能力之外确实有着无法观测得到的平行空间？ “为什么说回不去？” 自己乱想毫无意义，直接问当事人。 “因为就是出不去啊。”尹冰兰理所当然的语气。 “那什么时候能出去？”她的语气简直像小孩子一样，钟名心情平静无波，马上换了一个问法。 “等她回来。” “她？” “另一个我。” 她说。 钟名感觉脑海里有道光闪过，对尹冰兰截然不同的气质有了解答，把已经形成的尹冰兰奇怪的形象分割开来，形成两个独立的影像，一个是俏生生的邻家女孩，一个是平静淡然的高冷少女。 怪不得感觉和第一印象不一样，这是人格分裂？ 所谓的门，能让他离开的方式，恐怕就在人格切换的时刻。 那么这个世界的真相…… …… 医院。 六神无主的李晓镜终于想起来联系李悦。 不久之后。 “气息到这就消失了。” 李悦脸色凝重的听着面前男人的结论。 “凭空消失？” “是的。” 名为梁成平的男人抹了抹脑门不存在的虚汗，同时解除了自己的异能。 对三十来岁的他来说，使用了十几年的异能的负担从来没有减弱过。 混乱的方向感让他忍不住惶恐，每一扇门一面墙每个拐弯处都让他生出恐惧，那些在他眼中都是黑暗中张开的血口，但凡靠近就被吞食。 他根本无法抑制来自能力的反噬，迷失感常常令他脚软走不动道。 但是偏偏梁成平的异能很有用，他的能力是追踪，可以根据残留的气息追踪踪迹，论能力使用和被征调次数，在管理局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然而这次这种代表着气息的线凭空断掉的情况，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经历。 梁成平的追踪依靠的不是气味痕迹之类的东西，而是某种抽象的“气息”，当他开启异能，他就能看见世界被无数的线填满。 他是理不清这些复杂庞大的线代表的气息是属于谁的，但是他只要锁定一个物体，就能根据物体延伸出来的线找到目标。 这就是他能力的限制，最好是用一个只有目标接触过的物品来追踪，这能极大提高效率。 现在，他们停在了这个楼梯口。 这是梁成平拥有能力以来第一次失利，原本因为大晚上被紧急喊过来的他心里的烦躁无奈，此刻也变为了沉重。 “我们当时就是在这遭遇的。” 李悦目光转向李晓镜，她马上做出解答。 李悦捏着额角，语气复杂地道，“你再想想有没有遗漏的细节。” 李晓镜皱紧眉头，苦恼地回想。 李悦转向问梁成平，“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有三种可能。”梁成平想着刚刚感知到的场景，“一是某种传送的能力，二是异空间，三是……他确实被抹消了。” “这哪一种能力听起来都不是简单的东西啊。”李悦苦笑道。 梁成平随便提到的几种异能都是用脚评级都能评上a级的能力，还是顶尖的a级。 “或许只是气息被抹消了。”梁成平安慰道，“假设存在一种强大的隐匿能力的话，我的追踪不起效也是可能的。” “还不如说他穿越到了异空间了。”李悦说道，“按照晓镜说的经历来看，他们进入了一处与现实完全一样的空间，钟名被关起来了。” “秘境、神隐和平行时间线之类的。”梁成平点点头，听到这句话李晓镜抬起来头看了一眼，有种游戏或小说的感觉。 李悦不懂这暗地里其实异常沉迷游戏的少女的想法，而是叹气道，“空间能力，可是从来没见过啊。” 想不到有什么异能能解决的李悦只能转换方向，探寻起那个看不见的“鬼魂”。 钟名消失前似乎抱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极大可能是尹冰兰。 李悦知道鬼魂是不存在的。 这里所说的鬼，指的是被艺术加工的，人死后因为怨恨执念游荡的灵魂。 但是这个世界灵魂是存在的，灵魂是人活动的精神依附，通常情况下无法离开身体，生命停止也会跟着消失。 例外情况，自然是因为异能。 李悦如此确定，是因为管理局里确实有一个与灵魂相关异能的人。 只是现在这个人同样因为自身异能的原因，根本请不过来，李悦再度叹气，“老梁啊，你怎么就不能追踪灵魂呢。” 梁成平无奈道，“这我也没办法，我只能看见活人的气息。” “你升阶异能试试。” 梁成平顿时干笑几声，“太强人所难了，我又不是你，随便就升阶。而且我还没活够呢，升完阶怕不是脚踏出门就迷路。” 迷路，就是梁成平异能反作用的外在表现，明明就是熟悉的不行的道路，不知不觉就会迷路。 李晓镜倒是稍微惊讶他提到的另一个点，想起了李悦曾说过的自己升阶过两次异能。 李晓镜想到，这位大叔似乎了解挺多的样子，和李悦挺熟稔的，而且年龄也相仿，无疑是关系不错的熟人。 “那现在怎么办？”梁成平倚着墙问道。 “回家睡觉。”李悦略无力地说道，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的平静，实际内心极力按捺着内心的焦急。 等到明天那个和灵魂有关异能的人来。 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这都什么事啊……” 李悦脚步说不出的沉重，小声呢喃着。 而在三人离开的时候，在他们背后，一个看不见的人影一直在打量着他们，听着他们的对话。 身着白裙子的可爱少女歪头想了想，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边是钟名所住的病房的方向。 也是……她曾住过的病房。 她即是，尹冰兰。 第23章 游乐园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钟名问。 “大约晚上十一点？”尹冰兰不确定地回答。 钟名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猛烈的太阳，然后被刺得闭上了眼，阳光在视网膜上残留下光点。 啊哈，晚上十一点的大太阳。 时间和外面一样，如果这个世界的时间不是错乱的话，这里可能就是没有昼夜变化。 太阳……也不一定是真的。 钟名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堆成一团的钢筋混凝土，再往前边的城市看去，无论那边，看上去都没有一点生气。毕竟没有生命的存在，破碎的楼梯也好，完整的建筑也好，都只能给人废墟的感觉。 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真是让人一点也不期待。 心里贬低了一番之后，钟名注意力回到尹冰兰身上，她在他的身侧，长发偶尔飘过来打到他的脸上。 而且，尹冰兰揽着钟名的胳膊。 身材比乐音贫瘠很多，一开始钟名竟冒出这样的想法，乐音身体的触感柔软而美妙，十分有料。 回神过来的钟名立刻收敛住自己的想法。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不分开，那是因为尹冰兰正带着他离地几十米飞翔，目标是那座城市。 刚刚尹冰兰说完带他去那边玩之后，手一揽两个人直接起飞，根本没让他来得及反应。 迎面的风拍打着脸，有点疼。 “什么时候能出去？” 钟名继续问道，短暂的接触中，他已经切实体会到了尹冰兰和正常人的不同。 你一问她她就回答你，你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简直就跟平常的钟名一样，非必要基本不主动说话。 不过钟名也知道她和自己不同，她纯粹是因为缺少认知和经历，不懂如何交流，没有可以聊天的话题。 “不知道啊。” 钟名一下沉默。 两人在这样安静的情况到达目的地，耳边呼咧的风骤然停下来，反而察觉内心的嘈杂。 勉强忽视内心泛起的波澜，钟名落地之后环视四周。 海城梦幻游乐园。 所在地离他们所在的城市不远，虽然钟名没有去过，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毕竟那只名为白的海豚吉祥物辨识度还是很高的。 尹冰兰的表情流露出一点点的兴奋。 “快点快点。”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入口处奔去，身上的白裙层层卷动，背影好像欢快的孩子。 那自己就是纵容宠爱女儿的老父亲？ 总之自己的心态一点也不男友，倒是很大叔。 钟名抓抓头发，以正常的步幅跟上。 经过没人的入口，再略过印着游乐园地图的立牌，已经可以看到近近远远的设施。 说道游乐园，很多人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的可能就是摩天轮、过山车之类，对于那些游玩过一些着名游乐园的人来说，可能会是特色的主题活动。 钟名第一眼就看见了远处的摩天轮。 简单的形容，很高，很大。 他对于高处还是蛮有兴趣的，居高俯瞰之时，胸口会有莫名的意气汹涌起来，这对情绪浅淡的他是一种少有的慰藉自己的方法。 只是，难以形容的是，如此的荒凉感。 不仅是远处的摩天轮，而是到处都是这样的感觉。熄灭的霓虹灯永不亮起，五颜六色的崭新主题装饰物装点各处，黑漆漆的钢铁设施到处沉伏。 整个游乐园是一个钢铁框架支撑着的冰冷遗骸。 只有一个圆脑袋的吉祥物白开心的笑着。 “你想玩什么？” 钟名吊在尹冰兰的背后，发问道，一个没人运转的游乐园，有什么可玩的呢？仅仅是看着她的背影钟名就觉得说不出的孤寂。 “不知道呀。”尹冰兰停下脚步，“我从没来过游乐园，你带我玩吧。” “我也没来过。” 钟名挠挠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设施，心说自己可不知道怎么启动这些玩意，不对，根本就没电吧。 “哦。” 尹冰兰根本不在意，雀跃的裙摆又跳动起来，背后的钟名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她没穿鞋的小脚。 白净，不染尘土，小小的，细细的，肤如白雪。 钟名从容地移开目光。 漫无目的的往前走，钟名一脸平静地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左右扫扫沿途的景象，尹冰兰就和他不一样，时不时好奇地上去摸一摸。 “你没来过这里吗？” 这个城市，都是尹冰兰异能复制的现实倒影吧，她却表现得像第一次来这里一样。 “没啊，我自己一个人不想来。” “那为什么要制造这样的地方呢？” “我想来这里玩，我从来都没有来过。” 这是她第二次说从来没来过游乐园了，她说的不是现在所处的地方，而是现实世界里，真正的游乐园。看来她真的很想实际的去玩一次。 “那些楼阁、教堂、城堡和大厦之类的也是也是你想去的地方？”钟名想起一路上见到的各个地区各种风格的建筑。 “那些是书上看见的，很好看。”对于这个尹冰兰就很不在意了。 复制的来源是书么……书里可不会那么详尽入微地描述细节，她的异能可真强，或许是直接溯源到现实的地点完整复制。 简直不讲道理。 正如所有异能者都知道的，异能伴随着反噬，越是强大的能力通常就有着越强大的反作用，那么，尹冰兰能力的反作用是头疼？那个未知的病痛？ 空间的能力和反作用好像完全不相关的样子。 说到这里钟名又停了，这段时间里钟名都是这样时断时续，想到什么问什么的谈话。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什么地方。 钟名走进一家店铺，店里除了像普通的小商店一样卖的东西，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纪念品。 尹冰兰兴致勃勃地东看西看，上手看看又放下。 钟名对钥匙扣、挂饰、卡贴等等的小玩意不感兴趣，转到放着一些便携食物的货架前看了看。 随后拿出一个面包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红豆沙面包，普通的味道，有点甜，不是很腻。 等到尹冰兰看了个遍，出门时钟名忽然想到了什么，折返回去，随手挑出一个小海豚的挂饰，塞进了口袋里。 “你拿了什么？”在门口等着的尹冰兰好奇地问他。 钟名掏出来挂饰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纪念品？出去玩好像都要带些纪念品回去。”尹冰兰若想了一会说道，“我也拿一个。” 又到钟名站门口等她。 过了一会，尹冰兰探出头来，“唔……我不知道拿什么，帮我选一个。” 语气软软的，少女独有的撒娇。 钟名忍不住抓抓头发，总有种奇怪的既视感，某人要求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目光紧紧对视嘴角微抿，特别的诚恳。 只不过某人的目光更深，里面藏着看不透的意味。 虽然最后结果都一样。 钟名进门，没有再去拿那些小玩意，而是抓过橱窗上放着的玩偶，一只柔软的小鲸鱼玩偶，递给尹冰兰。 钟名就是这样，大多请求最终都顺势答应下来。 钟名瞥了一眼身旁的尹冰兰，接过鲸鱼的她忽然就安静下来了，虽然还在不停地左右看看，却不兴奋地奔走贴近观察了。 她双手抱紧着小鲸鱼，鲸鱼圆溜溜的眼睛被挤压变形，从白皙的手臂上面露出来，好似在斜斜瞅着钟名。 钟名避开鲸鱼痛苦的目光。 走着走着钟名忽然打了个哈欠。 尹冰兰转过来问，“你困了吗。” “还好……” 话未说完钟名一下停住，毒辣的太阳让他竟然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半夜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精神的疲惫一下变得明显起来。 他苦笑一声，“有点困了。” “那我们一起回去睡觉？”尹冰兰问道。 钟名无奈地看着这个没什么正常认知的少女，也没去纠正她令人想入非非的话语。 “暂时歇息一会先。” 两人找到路边的长椅坐下，然后开始闲聊起来，当然，基本上都是钟名有一搭没一搭的发问，尹冰兰一句一句回答。 “你平时自己在做什么呢？” “闲逛，发呆。” 钟名好像听到了自己，真是无所意义的真实。 “你什么时候发觉有另一个自己的？” “不知道啊，从很早开始我就和她一起了，另一个我呆呆的愣愣的。”尹冰兰毫不留情的评价自己。 “你们两个没有交流吗？记忆不共享？” “记忆共享？”尹冰兰疑惑地看着他，“只有交换的时候能看见她啦，偶尔我们俩个在这边可以相聚，通常都是一个人在外面一个在这边的。” “记忆共享就是……呃，你完全不知道另一个自己经历的事吗？” 尹冰兰摇摇头。 “也是……” 她的人格具现成了完全独立的形象，隐藏的人格在这个世界存活，此时的另一个人格相必正在原来的世界活动着。 现在这个坐在椅子上蹬着双腿的少女，与那个正控制意识的少女，其实是两个人。 说是双重人格，其实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频繁地互相交换罢了。 钟名一时为尹冰兰的遭遇感到些许难过，看着她平静的脸庞说不出话来，视野中少女晃动双腿，踢开的裙摆露出绷紧的小腿弧线，昭示着她欢快的心情。 如此黑色的命运，为何孕育的生命如此纯白洁净呢？ 钟名感叹之时，看见尹冰兰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一下记起楼梯上那同样的情形。 反射一般扶住尹冰兰倒下的身体，钟名张了张嘴，却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堵住了嘴巴一样，所有话语往喉咙里咽下。 伴随着尹冰兰承受剧烈的疼痛的，是同时在天空裂开的漆黑裂缝。 世界震颤起来，摇摇欲坠。 直到天空落下一道洁白身影，全身绷紧的尹冰兰慢慢松缓，睁开痛苦闭上的眼睛。 两个尹冰兰相遇。 她们伸出手拥抱了一下。 两人的身体完全一样，光看样貌钟名根本无法分辨她们的区别，毕竟她们是一个人的两个人格，可是她们的气质完全不同，另一个她文静乖巧，确实有点她自己说的呆愣的感觉。 拥抱过后，尹冰兰的双脚缓缓离地，朝着裂缝漂浮起来。 “抓住我的手。” 尹冰兰伸出一只手，而她的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抱着鲸鱼玩偶。 钟名抓住她，又一次两人浮在半空。 钟名向下看去，另一个尹冰兰正安静地看着他俩，目光充满好奇的探寻。 随着越升越高，人影变成了白点，而被裂缝吞没的最后一刻，看着脚下这座死寂荒芜的游乐园，钟名的心似乎被冰冷刺中。 “以后带你去真正的游乐园玩。” 钟名在尹冰兰耳边轻轻说道。 尹冰兰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精致的面孔在钟名视野里闪了一下，下一刻黑暗吞噬了两人。 视野瞬间黑暗，又忽然明亮。 他们回到了医院的楼梯上，原来消失的地方。 钟名第一时间朝周围看去，看见尹冰兰抱着她的小鲸鱼站在旁边，心中稍安，利落地站起身。 等等，鲸鱼玩偶…… 钟名伸手进口袋里，摸出那个小挂饰。 “果然……” 钟名脸色微变。 控制住脑海里不停冒出的想法，钟名吐出深沉的一口气，转身离开。 尹冰兰安静地跟着他。 回到自己的病房，看见躺在自己病床上睡着的李晓镜，钟名冒出一连串问号。 李晓镜没回去，也没在附近看见像是管理局的人，他消失了以后发生了什么？ 犹豫了一下，钟名还是决定叫醒李晓镜。 只是手才伸过去，李晓镜突然睁开眼。 “你醒了。”钟名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我有些事想问你。” “嗯。”李晓镜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我在梦中也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的情况的。” 而后李晓镜稍微打量了一下他，“你回来了，没事吧？” 钟名看见她表情流露出的一丝欣喜。 “我没事。”钟名心绪渐渐放松，“你怎么睡在这里？” “老师说太晚了，宿舍也早关门了，免得麻烦让我在这边睡了。” 李悦来过了……钟名不意外，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吗，在那个世界完全感觉不到啊。 “和我说说我消失之后的事。” 钟名表情稍稍严肃。 第24章 隐瞒 有着追踪能力的人、灵魂和相关能力的人。 钟名眉头稍微皱了皱。 “怎么了？”李晓镜不解地问道，她觉得钟名似乎不是很高兴。 “没什么。”钟名目光闪了闪，还是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那刚才你发生了什么？”李晓镜问。 “……明天再说吧。” “嗯。”李晓镜闷闷地闭上嘴。 李晓镜背对着他躺回床上，钟名挠挠头，转身来到旁边的床上，还好这里没有新的病人入住，可以让他睡一晚。 “别忘了和老师报平安。” 隔一会，旁边传来这句话。 “好。” 钟名偏头瞥了一眼李晓镜，还是那个背对的姿势，颇有夫妻冷战期间互相背对赌气的既视感。 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敷衍她吧，只是钟名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努力地整理思绪中。 钟名摸出手机，充电器是早上的时候，让李悦帮忙带过来的，现在电量充足。他点开了聊天软件，但是手指停在屏幕上方迟迟没开始打字。 关于尹冰兰的事，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钟名想要隐瞒尹冰兰的能力。 原因，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许诺了尹冰兰那样的承诺。 钟名是一个被动的人，从没主动做过什么特别要做的事，一直跟着普通的生活走，甚至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有点倒霉的人了。 他遵从道德法律，成绩中下但是不抽烟不喝酒，偶尔画画沉迷小说，没什么特色。 这些都是表面，是他的伪装。 事情从乐音转学来的那天就改变了，突然就不普通了，美少女的青睐，自来熟的男同学，甚至最近卷入的事件。 都在让他隐藏的心暴露出来。 钟名痛恨异能剥夺了他的情绪，却又向往诡谲而多彩的能力。 而现在，对尹冰兰的能力初步了解之后，他感到了深沉的悲痛。 这是一个比他遭遇的痛苦更多的可怜女孩，他不由可怜她，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可她又完全和自己不一样。 天真，开朗，钟名不敢相信这是她那种遭遇下养成的性格。 钟名想要守护尹冰兰那纯洁的未被病痛折磨变形的灵魂。 想要做到这一点，那么就要隐藏尹冰兰的能力，她那过于强大的能力。 如果是在以前，钟名或许就放任她由管理局接管了，但偏偏他才经历了那样的事件。 那个疯狂的扭曲，钟名不知道那是他的疯言疯语还是确有其事，钟名并未过多接触过管理局，也就不得看见管理局的全貌。 钟名本来不在意那个混乱的话，但是确实让他在自己心里埋下了一颗钉子。 还有那次任务至今尚未完成的调查，让他觉得里面确实水很深。 加上李悦曾说过的“天穹”系统，语焉不详的“任务”……钟名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只言片语。 管理局想来确实不是那么的单纯。 钟名闭上眼，下定决心后睁开眼，纷乱的思绪被压住，顷刻间已经拟定好说辞。 “我没事，已经回来了。” 没想到这个时间的李悦竟然还在，迅速地回了消息。 “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钟名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李悦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长辈，虽然经常教育他的说辞老套又烦人，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很关心自己，几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孩子。 “没有，你怎么现在还没睡？” “工作的事，神烦。” 钟名似乎隔着屏幕感受到了的李悦的情绪，她可不是个热爱工作的人，李悦随性的性子只会让她随时撂下工作，然后去干些能取悦自己的事情，譬如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一个人旅行。 她是有前科的。当初她这么干的时候，头大如斗的校领导没了办法，来找他问李悦的踪迹。 所以，现在的她也不可能为了工作忙到凌晨。 是因为自己。 钟名沉默一会，脑子里冒出把事情告诉李悦的想法，结果还是放弃了。 慢慢地把脑海中整理的故事发送了过去。 完全没有提及那个世界看见和经历的事。 “……就是这样，在黑暗里徘徊到现在，突然我就出来了。”钟名按下发送。 只要让尹冰兰展现那个创造区域空间的能力就好了，只创建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至于那个完全复制空间内一切的能力和那个世界，还是暂时隐藏起来吧。 结束了和李悦的对话。 钟名慢慢睡着。 …… 睡了三个小时之后醒来。 钟名睁眼，第一眼就看见床边的尹冰兰。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还是忍不住生出奇怪的感觉。 自从昨天回来之后，尹冰兰一直就抱着她的小鲸鱼站在他的旁边，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看。 转头看一眼李晓镜，她似乎还没醒，但是钟名知道了她其实睡梦中也会有清醒的意识，不知道能有多清晰观察得到周围的动静，于是悄悄碰了一下尹冰兰，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两人进了卫生间，钟名一边拿着牙膏往牙刷上面挤，一边小声说道，“你不用睡觉吗？” “嗯。” “那你昨晚一直待在我旁边？” “嗯。” “我知道你很想去游乐园……” 看见一听到游乐园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的尹冰兰，钟名无奈又心疼，“还早呢，等个小长假，我才有时间带你去，我还是个学生要上课的。” 钟名心底补了一句，也不像某人那样随意自由，说跑就跑。 “上学？我也想去。”尹冰兰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失落，大约抱有期待也是她值得快乐的事。 “好。”钟名安抚这个没怎么上过学的少女。 尹冰兰只上过小学……而且也没多久，然后就被逐渐加重的病情击垮，之后的时间基本只在不同的医院度过。 钟名想了一下，对尹冰兰说道，“把你的鲸鱼给我一下。” 尹冰兰什么都没问，把她珍惜的玩偶递给他。 钟名把玩偶放在了镜子前，然后看见了镜子里出现的一样的玩偶。 这很正常。 但是不正常的是，当尹冰兰抱着这个玩偶的时候，钟名就看不见镜子里的玩偶了，同样他也看不见镜子里有尹冰兰。 钟名归还玩偶，若有所思。 这个“幽灵”和通常的认知还真不一样，可以触碰到实体因此不能穿墙，不过摸到的东西会被赋给不可视的属性。 但是……为什么他能看见尹冰兰？根据李晓镜的反应来看，至少她是看不见尹冰兰的。 钟名可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想不通。钟名暂时放弃思考。 “等会会有个人来问你异能的事情，你就按照我说的跟他说。”钟名开始交待尹冰兰。 “异能？” “就是你可以复制某处地方的能力。” “哦。” “你可以把你弄出来的地方变成全黑吗，让那里什么都没有。” 尹冰兰点点头。 “好的，在别人面前，你只能这样做，记住了吗？” “好，可是……为什么？”尹冰兰疑惑地问，“我不喜欢黑黑的地方。” “你的能力太强了，被发现的话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不能和你一起去玩了吗？” 钟名一顿，这就是尹冰兰想象的不好的事情吗？还真是，像小孩子一样。 “也不是，总之先按我说的做。” “哦。” 随后絮絮叨叨的交待了一堆，看着尹冰兰一幅似懂非懂的模样，钟名把手里放了很久的牙刷塞进嘴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要这么做，可能是杞人忧天，也可能是他那无聊的女儿病发作了。 还可能大概是尹冰兰那异能吓到他了，在他看来，尹冰兰的能力评级是那不存在的s级。 被称为a级上限的谭姐的能力和尹冰兰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这样的情况，也就只有传说中的s级了吧。 至少钟名从没听过被异能反噬而死的情况。 就像异能不会失控，失控的只会是异能者，异能的反作用或许会对异能者造成负面影响，却不会直接威胁到生命。 这些基本是异能者的常识。 之后安静下来，不久之后李悦过来了，带着一个意料之外面熟的人。 “是你？” “你认识我？你是……？” “我经常去图书馆，你是在那里的图书管理员吧。” “是倒是没错，”年轻的女生皱着眉头思索，“好像看你是有点面熟。” “哦！”女生恍然大悟状，“我记起来了，你是上周末盯着我看那个变态！” 钟名：“……？” 气氛突然尴尬，李悦和李晓镜转头盯着钟名看，钟名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李悦假装掐钟名的脖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小子不是才交了女朋友吗。” “我哪有……”钟名下意识反驳，想到平时乐音亲昵的表现，语气渐弱。 女生也知道自己老毛病犯了，说话不经脑子，连忙道，“误会，是误会。” “咳咳。”女生掩饰地假装咳嗽几声平复心情，朝钟名伸出手，“你好，我是谢念云。” 钟名礼节性地握了一下，道，“我是钟名。” 李悦拍拍李晓镜的脑袋，“打个招呼。” 李晓镜没想到躲角落还有自己的事，怯懦地小声说道，“你好，我是李晓镜。” 奇怪的气氛悄然消弭，钟名悄悄观察着这个谢念云。没想到，那个拥有和灵魂有关异能的人，竟然就是他经常见到的图书管理员。 “那么……”谢念云又开口道，“那个灵魂，就是她吗？” 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向钟名的身旁。 “呀，真能看见我呀。”尹冰兰好奇地打量着谢念云，露出好奇的目光。 李悦面不改色，李晓镜倒是吓了一跳的样子。 钟名也有点诧异，她竟然一口说破尹冰兰的身份，是因为尹冰兰一直在旁边不说话，还是说，其实她本来就能看破尹冰兰的身份。 似乎从刚刚开始，谢念云的目光偶尔就会不经意转到尹冰兰身上。 “当然看得见，毕竟我的能力就是沟通灵魂，以及……”谢念云笑着说道，然后语气又忽然变淡，“算了不重要。” “不过看上去完全不用我啊。”谢念云目光转向钟名，以及尹冰兰抓着的钟名手臂，“我好像没听说过有第二个灵魂相关异能的样子。” “我的能力和确实和灵魂无关。”钟名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看见她。” “这样么……”谢念云沉吟，取下背后背着的小包，然后拿出了一本书。 不对，应该是一本笔记本。 封面是不知哪里的风景画。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谢念云敲了一会书面。 “吵死了！妹啊，我正在睡觉呢！干嘛……呃……怎么这么多人……” 在钟名惊奇的眼神，书里慢慢飘出一个人影，一头乱糟糟的发型，一身宽大的上衣，下身还在本子里没出来，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谢念云又面无表情地把他按了回去。 “你看见了对吧？”谢念云问钟名。 钟名点点头，问，“他是……？” “我哥的灵魂。”谢念云语气平淡。 钟名的表情则变得惊悚，看着她一直按着不停晃动的笔记本。 “你确实能看见灵魂。”谢念云下结论。 “嗯……”钟名拍了拍尹冰兰的手臂，她害怕地躲到了钟名身后。 “可是这是为什么？”钟名也挺好奇。 “鬼知道。”谢念云翻个白眼，等到笔记本不再闹腾，粗暴地把笔记本丢回包里。 钟名好像听到某人痛呼的声音。 而且，“鬼”也不知道。 “好了。”李悦出声，吸引了忽然安静的众人的注意，“让小云给小姑娘检查一下，我先送晓镜回学校，今天还要上课呢，剩下的之后再说。” “人安全就好。”李悦熟练地摸乱钟名的脑袋。 其实直到实际看见钟名的那一刻，李悦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走了两步，李悦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跟钟名说，“你的出院手续可以办理了，可以自己去弄一下，到时喊我来接你。” “好。”钟名朝她点头。 李悦挥挥手。 第25章 礼物 “哦～让我来检查检查你的身体～” 谢念云发出怪笑，双手虚抓步步逼近，摆出下流猥琐的模样。 尹冰兰躲在钟名背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钟名忍不住摸了摸后腰，那里被一只毛茸茸的鲸鱼顶住，怪痒的。 “切，无趣。”谢念云无聊地放下手，“就没有更惊慌一点更羞涩一点更可爱一点的反应吗。” “她有点特别……”钟名轻拍尹冰兰的脑袋。 谢念云了然的点点头，也不知她理解了什么。 “言归正传，让我检查一下。” 这次她是正经的语气，钟名把身后的尹冰兰拉出来。 然后钟名就发觉谢念云的眼睛忽然变了，似乎变成了古怪的空洞，黑得深不见底，所有经过的光都无法逃逸，她用这样的眼瞳对尹冰兰上下扫视着。 随后，她摸着下巴捉摸了一会，在钟名觉得已经检查完了的时候，突然盯紧了他。 被那漆黑的眼一吓，便是钟名也不由一惊，“怎、怎么了？” “你很奇怪啊。”谢念云眼睛恢复正常。 “啊？” 怎么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钟名一阵迷茫。 “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吗？” 钟名摇头。 “嗯……还是从灵魂说起。”谢念云缓缓道，“灵魂是精神活动的集合，迷信认为是依附与支配身体的非物质存在，灵魂通常不能脱离身躯存在。” “那特别情况呢？”钟名自然地接话，让她说下去。 “特别的……当然是异能啦，除了异能，没有其它办法能观测和影响到灵魂。” 这不是说了一堆废话，钟名默默腹诽道。 “像她这样的。”谢念云掐尹冰兰的小脸，“被异能影响，灵魂离开身体依然能独立存在。” 钟名点头，随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尹冰兰的能力，是构造空间才对。 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钟名生出奇怪的预感，他确实忘记了一点什么，只是脑子卡壳怎么也想不起来。 “说回我的能力，我的能力就是解析灵魂。” “解析？”钟名继续配合她那若有若无的停顿问道。 “就像医生一样，医生用肉眼观察，或者借助仪器，凭借医学知识能分析病人的情况，而我依靠着自己的异能，就是一种另类的灵魂医师。” “所以，我的灵魂出问题了？” “可能是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影响到了你，你的灵魂有点虚弱，而且正在脱离你的身体。”谢念云表情严肃，“告诉你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一般情况下是看不见活人灵魂的具体形态的，只能看见人体内一团模糊的迷雾一样的东西，而你的灵魂，已经有你的大概的形态了，而且正从你的身体中离开。” 钟名沉吟，“最后，会怎样？” “灵魂在非异能影响下情况脱离身体，只有在死亡的那一刻。” “你的意思是……”钟名一思忖，体会到了她说的意思，“所以很大概率不是我的灵魂出了问题，而是我的异能出了问题，最后要么变成灵魂体，要么死掉。” “差不多，你仔细想一下。” 嗯……谢念云的能力肯定不止是“解析灵魂”一样，他哥的灵魂藏在那本笔记本，可能和她的异能有关系…… 不对，不是分析这个…… 自己的异能……话说自从醒来之后确实感觉有些不对，不是异能，而是情感。 以前的他虽然冷淡，却也只是一个讨厌社交的自闭人，然而他发觉自己之前竟然异常冷漠，听闻尹冰兰的事情之后对此完全无感，然后进入尹冰兰的世界后，又同情起这个可怜的女孩，甚至变得冲动。 自己变得矛盾，无情又多情。 钟名一时无法认清自己。 见钟名陷入沉思，谢念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今天是被硬拉起来的，平常这个时候她正在睡懒觉，反正图书馆也不用她这么早去，现在困的很。 “你究竟多大？”过了一会钟名停止思索，向谢念云问道。 “咳咳！”谢念云听见钟名的话差点被口水呛死，“我擦，你想半天就在想这个？” 谢念云后退两步，防范一般双手横在胸口，目光惊疑，“果然是变态，不仅有了女朋友还拐带无知少女，还经常盯着年轻姑娘的胸口，甚至当面问尺寸！” 钟名噎住，“我说的是年龄。” “你什么意思，”谢念云大怒挺胸，“老娘c罩杯！” “没，我不是质疑你……”钟名冒汗，他还没碰见过这种神经质的人。 然后钟名目光落在谢念云的身上，她上身穿着一件米色的卫衣，衣服贴合纤细的身体，隐隐勾勒出匀称的身材。 除了没有什么弧度的胸口。 钟名不自然地转移目光，看了一下差不多境遇的尹冰兰。 谢念云脑门绽开青筋，脸色一僵，身体松垮下来，却是按住了心情，语气逐渐轻柔，“女孩子的年龄不要问，叫我学姐就可以了。” 钟名脑海里一连串问号闪过，女人，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钟名表面点头应是，不过心里泛起思绪。 谢念云的年龄有点奇怪，反正不像外表那样年轻，因为有时候看见图书馆里她穿着校服，本来以为她是兼职的学生来着，实际交流过之后发现她和外表稍微不匹配的成熟，心态也很老熟……而且她和李悦好像很关系很好，不像是老师和学生。 谢念云自然不知道钟名感知到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脑子里把她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就这样，我先溜了，有问题再找我。” “你不是来调查昨晚的事的吗？” 谢念云摆手，“谁管那些麻烦事，你跟李悦说去，我来本来是处理和异常灵魂有关的事的，现在不用我也行。” 钟名竟有点羡慕她撒手不管的气魄，李悦只会赶着他让他做事。 “拜。”谢念云随手一挥。 钟名也道，“再见。” 话音未落，钟名眼睛余光看见尹冰兰忽然捂着头，在这极短的瞬间，他的心情有如顺着飞速坠落的瀑布，轰然沉底。 他忽然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了，那就是尹冰兰那犹如定时炸弹一样的，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 人格切换！ 钟名和之前一样扶住尹冰兰的身体，眼睁睁看着尹冰兰的另一个人格的出现。 “她怎么了？”谢念云也慌忙的跑过来，之前那恐怖的眼睛再次出现，能力悄然发动。 钟名默然，很快，尹冰兰疼痛消退，显然这里出现的已经是另一个她了，钟名这才说到，“她没事。” 开启异能的谢念云比他看见的更多，她看着尹冰兰手上消失的鲸鱼玩偶，似笑非笑地对钟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钟名掩饰地握拳放在嘴巴前，“意外情况。” 糟了，那些说辞只交待了那个气质清冷的尹冰兰，要是被谢念云敏感地察觉到不对，自己做的决定就成了笑话了。 “双重人格？”谢念云皱眉。 “嗯……”钟名道，“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她现在的灵魂和刚刚不完全一样了，”谢念云眉头越皱越紧，“双重人格会改变灵魂？不可能啊……看样子她的两个人格依靠相同的部分相连在一起，另一部分各自相异，但是人格切换后的另一部分灵魂去了哪里，怎么可能会消失？” 钟名知道去了哪里，肯定是那一个世界。 但他不能说，这是他要掩盖的真相，构造世界的能力，简直就像神一般。 “来……”谢念云脸上挂上和蔼的笑容，随后尴尬地对钟名问道，“呃，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尹冰兰。” “嗯嗯，冰兰，”谢念云刚一开口，尹冰兰忽然退后几步，左右看了看她和钟名，跑到钟名背后紧抱着他的腰部把头埋在他的后背。 谢念云脸色僵硬，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长着一张很可怕的脸吗？” “没有，你的脸很好看的。”钟名无奈地拍一拍尹冰兰的手，“她的这个人格可能有点怕生。” 谢念云古怪地说道，“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对你有好感的哦。” 钟名无语地闭嘴。 “开个玩笑，而且不是说了叫我学姐的吗？” 你哪来的学姐的样啊？钟名忍住吐槽。 话说回来，尹冰兰的这个人格，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只有那天晚上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这个人格，一直相处的都是那个清冷的人格。 稍微用力把她的手拉下来，然后钟名再和她面对面对视着，“怎么了？” 尹冰兰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了好一会她伸出手。 “嗯？”钟名疑惑。 “礼物。” 钟名很快想到他给另一个人格挑的玩偶，道，“鲸鱼玩偶？” 尹冰兰点点头，把手作弧形撑在身体两侧，表示圆圆胖胖的，“鲸鱼。” 不愧是她对自己的评价，果然呆呆愣愣的。 像小孩一样。 钟名脑海大约勾勒出这个尹冰兰的形象了，而且他还有了一个猜测。 尹冰兰的病情描述里，那个神智迟缓的孩子，就是她吧，或许也是尹冰兰的主人格。 不过现在钟名看着尹冰兰期待的眼神只能挠挠头，这会他哪里去弄礼物去。 于是他安慰道，“礼物还没准备好，再等等。” 尹冰兰哦了一声，小手揪住他的衣角不放。 谢念云清清嗓子彰显自己的存在，“奇怪的大哥哥拐骗小女孩完了，我们聊聊其他的事。” 然后她挥手打断了钟名想要说话的念头，“那么现在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吧？” “特别是……”谢念云目光一凛，“她消失另一个人格的灵魂，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现在的尹冰兰逻辑不清，应该不会暴露出什么。 “撒谎。” 谢念云冷笑，“我不知道你想隐瞒什么，为什么要隐瞒，可是我告诉你，我可以鉴别谎言。” 谢念云眼眸变换，直直盯着钟名，“我跟你说过了吧，灵魂是精神活动的集合，能解析灵魂的我可以看穿很多东西。” 收敛情绪不管用……钟名其实也有些许鉴别谎言的能力，人的行为通常伴有相应的情绪，能分辨情绪的钟名可以以情绪的略微变化察觉到谎言，但是这对情绪控制完美的人没用。 但是同样的效果，对于直面灵魂的谢念云来说，这基本无法防范。 场面一下僵持住了，钟名不知道该不该向她坦白，还是硬撑等到另一个人格上线。 估计不可能。 钟名叹气，最终决定把一切向她交待。 听完真相的谢念云微微皱眉，“就这？” “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理由？”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冲动就……” 谢念云目光诡异起来，“看她漂亮？” “不是。”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所以说我没有啊。” “不重要。” 谢念云大气地一摆手，身体放松下来，“其实这事无所谓啦。” “嗯？” “通常来说确实异能者都要接受管理局管理的，就算想藏也很难藏得住。” 钟名点头，继续听后面的但是。 “但是呢，那是活人藏不住，灵魂想藏很简单。” 钟名预感到了不妙。 果然，谢念云挺胸抬头，用鼻孔看他，“贿赂我，我就帮你隐瞒她的能力。” 确实，虽然不知道管理局是如何检测异能波动的，但是灵魂相关能力的人，只有这家伙一个。 钟名眼皮一跳，“我这个人愚钝，你直说吧。” “乖乖听话，帮我工作，应付麻烦事。” 钟名头皮发麻，这家伙果然和自己一个性子，怕麻烦想偷懒，到时候有什么事都推给自己…… 但是，钟名还是叹了一口气答应下来，“好吧。” 自己做的事，自己怎么也要扛下来，而且债多不压身了，自己之前不是还拜了个厨艺的师父，虽然那是李悦让的，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麻烦事已经不少了。 “不过你怎么会觉得管理局被渗透的，你还真相信有个组织在管理局眼皮底下活动啊？” “我又不知道管理局什么样。”钟名默默地说。 谢念云耸耸肩。 第26章 骤然平静的日常 宿舍。 钟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要黑了，差不多是吃完晚饭的时间，食堂里的人稀疏。 正巧碰见舍友李志咏回来。 “出院啦？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志咏眉头一挑，书包甩到桌子上。 “刚回来。” “精神不佳啊。” “有吗？” “脸色有点苍白。” “很明显？”钟名摸摸脸。 其实这是正常的情况，虽然有愈合异能加速伤口愈合身体恢复，但是需要消耗的能量还是自己出的，大病初愈难免看着体虚，有点气血不足。 另外，也不用担心异常的恢复速度被什么人得知，万事有管理局处理。 况且异能也不是什么严防死守的秘密，普通人尚且或多或少有听说，在这个集中绝大部分异能者的城市更不用说。 “还好，有点虚的样子。” 李志咏进卫生间换上一身单薄的运动服，贴身的衣服凸显出健壮的身材，壮硕的胸肌隆起，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宽松肥大的校服真是罪大恶极，把人的身体美感隐藏得如此之深。 这一点无论的男女都一样。 “什么病啊，据说还动手术？” 钟名也不好说被人捅了一刀，假装不在意地敷衍过去，“没什么，小毛病。” 好在李志咏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刨根问底，穿上运动鞋，站起身原地踏了几步。 “吃饭没。” “还没。”其实钟名没什么胃口，宿舍里还有储备的面包，准备应付一餐。 同个房间相处半年，李志咏当然知道钟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他平时的作风，直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走，一起吃饭去。” 有力的手臂拖着半推半就的钟名出门。 操场，三三两两的人环着跑道散步。 钟名坐在中间的草坪上，旁边有人踢半场的足球，他默不作声地看着。 说是吃饭，结果李志咏一把把他拽到了操场，拉他一起跑步，钟名跟着他的速度跑了一圈有点气喘，就独自一边休息去了。 李志咏仍在匀速奔跑着，健康有型的身材，加上不差的外表，回头率颇高。 跟着他跑起来的时候钟名就不少注意到投来的视线，健康的肌肉，对于男生女生都一样吸睛。 再跑了一圈，李志咏停下来，一屁股坐到钟名旁边，抹汗之后双手撑地，仰着头道，“舒服。” “怎么样，跑跑步，流流汗，心情是不是好很多？” “挺好。”钟名目光追随着来回的足球。 李志咏偏头观察钟名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这个舍友不爱说话不喜社交，看着有点阴郁不好相处，实际上是那种面冷心善的类型。 大多时间在走神发呆，隐蔽的眼神也不阴冷凶狠，而是看透一切的深邃。 只是，隔了几天，他的眼神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被甩了？”李志咏拍拍钟名的肩膀。 “哈？” “那你这么忧郁。” “不是，为什么你们总要往那上面扯？” “那上面，”李志咏挑挑眉，“情情爱爱的事，这不就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执着的吗。” “事不关己的吐槽了。” “越是日子过的舒坦的就越是想这些，有了追求，有忙碌的事谁还想着恋爱啊，结婚就是扯个证，你看挨了社会毒打的人谁还相信爱情啊。” “那你呢？我看很多妹子对你有好感。” “我当然是有追求的人，”他自夸一句，然后道，“谈恋爱嘛，这种事有对眼的就顺其自然谈一个，没有就没有，这种事不值得困扰。” “看得真透。” 钟名感慨道，跟自己真是完全不同的人，自己抗拒恋爱，结果被乐音一纠缠，成了烦恼的庸人。 “心里想开点了吧？” 李志咏站起身来，把滚来这边的足球大脚踢回去，足球高高扬起，划出弯曲的抛物线。 “没有，好吧，可能是有点情绪低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难过了来和我跑跑步，女人什么的无所谓的。” 李志咏向钟名伸出手，“走，吃饭去。” 虽然无关女人的事，不过两人的关系忽然亲近了些许，比一个学期平淡的相处进展更多。 钟名借力起身，拍拍屁股。 …… 翌日。 照例从教室后门进门，感觉不对。 钟名看见原来自己的座位坐着人，周围的座位也是不熟悉的面孔。 开学一星期了，换座位了，钟名意识到这一点，先前班主任提过的。 钟名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这边。” 忽然冒出的乐音，向他招了招手。 “坐这。” 乐音把他按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钟名心想不会吧，自己还坐在她的旁边？有这么巧的事？ 瞄了一眼抽屉里的东西，钟名心中有数了，里面不是他的东西。 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自从乐音坐在他的旁边，就没少过被这样那样的骚扰，如果位置隔得远了，以后或许可以稍微自在一点了？ 不过自己的座位在哪呢，钟名想着上去讲台那里找找座位表。 还没起身，乐音开口问他，“想知道自己的位置吗？” 钟名心中一突，“在哪？” “你猜？”乐音双手托着脸颊，眨眨眼。 钟名起身，被乐音拉住，她贴着耳朵边说道，“座位表的话，被我偷偷藏起来了，你找不到的。” 钟名一边叹气一边坐回去。 她就这么吃定自己。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我找你聊聊天而已。” “没啥好聊的吧，最近这两天不是都有见面。” “哼哼，没有情趣的男人。”乐音扯过来钟名的袖子，翻来翻去，似乎那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钟名避了一下，没避开，看着她摆弄自己的手，却一直不开口，也不知是在聊什么天。 过了一会乐音把钟名的手摊开摆在桌面上，停顿了一会，把自己的手印了上去。 钟名下意识动了一下，手掌传来的温度好似能灼伤皮肤，他的心里略微有点不自在起来。 两只手叠在一起，一只大一只小，一只肤色略深，一只洁白如瓷器。钟名扫了一眼，觉得自己的手蜷起来能把她的手差不多包住。 有点亲密了，钟名后知后觉，什么时候自己连这样的接触都不反对了，乐音是怎么一步步突破他的防线的？ 钟名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成功，被乐音反应极快的抓住。 在钟名不知道该不该用力挣脱的时候，旁边传来调侃的声音。 永远的救星羽一凡来了。 “噫，大早上的腻歪。” 乐音松开手，斜视着这个书包懒散地搭在一边肩膀上的家伙。 她眼神里的恐怖一下让羽一凡清醒了，羽一凡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打扰你们了，哇，你今天脾气好像很冲啊。” 钟名趁机站起来，羽一凡拉住他挡在前面，小声说道，“你惹她生气了？” “她什么时候搭理过你。”钟名翻个白眼。 “也是。”羽一凡点点头，才觉得不对劲，自己好歹是和乐音一个阵营的啊，自己不是举双手双脚同意他俩在一起的吗。 “为啥啊？”羽一凡无法理解。 “因为你太烦了，老是凑过来。”钟名顿了顿，“话说你知道我的座位在哪吗？” 羽一凡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你一边说这种话一边问我事情？” “你们俩都一样，就硬把我当工具人呗，用完就丢。”羽一凡嘟嘟囔囔，手一指旁边的地方，“我当然知道，你的东西还是我帮你搬的，在那边……呃……哪个位置来着。” 羽一凡看着现在没几个人坐的那片区域挠挠头，“忘了，我看看。” 两三步走上讲台，拿出一张纸。 钟名沉默了一会，看向乐音，她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随后钟名徇着座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 …… 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上课时间过后。 放学铃声响起，奔向食堂的人潮群涌而出。 失去了优越的地理位置的钟名慢悠悠地收拾背包，熟练地躲避某些人的视线，混进人群中，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图书馆的方向。 因为距离不远，几分钟到达。 然后借着门口玻璃的倒影，看见一个离自己几步远紧跟着自己的身影。 钟名回头看她，语气无奈，“跟着我干嘛？” “碰巧。”乐音没什么诚意地假装看天，“来借书。” “……” 看来是跟踪的比反跟踪水平更高一筹。 钟名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继续往里走。 没进门已经看见一楼堆的一堆教材，看一眼借阅处，谢念云不在。 上了二楼，这里好像有个办公室，谢念云说一楼没看见她就来这里。 果然，推开虚掩着的门，谢念云惬意地窝在沙发里，抱着平板玩得入迷。 “啊，你来了。”谢念云发现了他，开心地蹦起来。 钟名不觉得那是件好事。 “快来帮我，忙了一整天累坏了。”谢念云把他拉到外面，引着他来到另一个地方，地上铺放着比一楼更多的，崭新的扎堆的书籍。 “学校刚进了一大批新书，图书加工编目工作繁杂又无聊，”谢念云抱怨道，“还有一些教材的分发清点，学校图书馆就这几个人，早知道就不来这了，原来还以为是清闲的工作，可以当个咸鱼。” 钟名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不会要甩手让我来做吧？” “当然啊，不然喊你来干什么，”谢念云理所当然道，“昨天发给你的图书加工编目流程细则你看了吧？” “算是……” “那就行了。”谢念云一拍手，“我先吃饭去，具体操作等等我回来教你，你可以先分类整理图书。” 不等钟名做反应，她直接撒手走人了。 “我也要吃饭的啊……”钟名头疼地想象接下来的工作，而且他很怀疑谢念云是否真的有认真工作过，还是一直在等他这个苦力。 “她是谁啊？”旁观的乐音好奇地问。 “压榨苦力的老妖婆。” “啊？” “别看她长那样，鬼知道她多少岁。” “这……” 乐音没再多问，只是虚眯着眼，眼中危险的光一闪而逝，被钟名敏锐地察觉到了。 “你在想什么？”钟名很熟悉她这幅模样，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眼神，总有一个倒霉蛋要遭殃——没错就是他自己。 “没有哦。”乐音一脸乖巧，“要不我们也先去吃饭吧。” 女人，看不透，真危险。 “算了，你自己……”钟名看着她的表情，改口道，“要不，帮我带一份过来在这边吃？” “好的。” 乐音脸上是平静的笑容。 ……接下来的是无聊的时光。 直到谢念云吃撑回来，她拍着肚皮的样子真喜感。 “你果然什么都没做啊……” “谁说的，我不是把新书数据导入库了吗。” “图书数据是供应商给的吧，导入一下也叫工作？” “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钟名不知道该不该后悔答应她了，没想到第二天就来事了，谢念云真的是懒到一定境界了，简直就是快乐摸鱼人，却又背叛阶级兼职邪恶资本家。 算了，后悔也没用…… “话说回来，尹冰兰呢？” 昨天的事情完了之后，谢念云花了好大功夫和尹冰兰搞好关系，然后就领着她走了，以研究她的情况为由名正言顺。 结果钟名也没觉得她在研究什么，工作也不工作，只看见她瘫进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盯着平板屏幕看得起劲。 要是谢念云知道他这样的想法，可能会反驳他下班时间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跑，至于是不是推脱……咳咳。 而且那个办公室，能叫办公室吗？沙发茶几衣柜应有尽有，除了少了一张床，简直可以叫做卧室。 “里面看书。”谢念云随手指了指。 “我先去看看她。” 钟名离开。 谢念云自然地把目光落在默不作声的乐音身上，缓缓开口道，“这位同学，就是他的传说中的那个……女朋友吧。” 乐音，很受用，这让她微微减少了一点敌意。 乐音矜持地不做声。 这是有效的模糊真实的状况的应对，实际分析下来会发现似是非是，却有一种你懂我懂大家都懂得的感觉。 于是谢念云认为乐音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子。 从一开始第一印象就完全错误了。 第27章 名字、小小报复 尹冰兰坐在墙边，两边的大书架遮蔽了她娇小的身子，让钟名找了她好一会。 顺滑的长发落满一地，阳光透过玻璃留下的余辉在其上流转。 幽灵不会弄脏真好啊，钟名见到此景如是想到，还以为看见了降下的天使，沐浴着金色的光芒。 既然连一点灰尘都无法沾染的话，为什么又能吃东西呢？食物是否不会在她的身体中留下一点点痕迹，而是因为未知的作用而分解殆尽。 钟名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偷偷摸摸拿他的水果被抓了个正着，惊慌失措地逃跑了。 只是现在尹冰兰不是那个小女孩人格。 钟名看看她那个人格限定的无时不刻抱在怀里的鲸鱼，再看了一会安静翻阅着书的模样，没有打扰她。 转身刚走两步，背后的尹冰兰感觉到视野边缘晃动的人影，赶忙追上来。 也不说话，就跟在他后面。 “喜欢看书吗？”钟名问道。 “一般？”尹冰兰想了想，“书里好多东西看不懂。” “慢慢来吧。”钟名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别只看书，有不懂就找人交流。还有别像之前一样把人困在楼梯里。” “我就是学书里的啊。”她无辜地眨着眼睛。 “你看的是什么鬼故事……”钟名愣了一下，奇怪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困住我们？因为模仿书里的情节？” “我只是好奇另一个我说的能看见她的人。” “好奇？” 钟名难以理解其中的逻辑关系，她自己好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有点头疼，看来尹冰兰这个看起来相对正常的人格并没有真的很正常，相反，另一个人格更懵懂一些，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反而比较不容易出事。 尹冰兰两个人格，一个是略正常却缺乏认知，一个是心智停滞基本不会思考。 钟名其实比较喜欢那个呆萌呆萌的人格。 不会惹事。 “算了，不说这个了。”钟名把这些稍稍搁置，“我其实想问你，你觉得跟着谢念云怎么样？” “不，我想跟着你。”她连连摇头。 “如果是因为约定的话，跟着她我也会带你去的，当然，让她带你去也行。” “我不。” “为什么？你不喜欢她吗？” 尹冰兰露出思考的表情，“我喜欢你。” 钟名一愣，她表情平常地跟他对视着，似乎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钟名露出苦笑。 “女生不要随便和男生说这个，要很认真的。” “我认真的。”尹冰兰想了一秒。 “你知道……算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钟名放弃说教的意愿，“以后再说吧，对了，转告一下另一个你，礼物在准备了。” “好的，另外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帮我们起名字。” “哈？” “是她说的，我们两个人格是的记忆和性格完全不同，是两个不同的人，一个名字称呼起来不方便。” 她是指谢念云么……钟名脑子活跃了一瞬，然后发觉自己竟然真的在思考起名的事，一个个字往外蹦出来不停组合。 为什么越来越有老父亲的既视感？ 钟名抹干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说道，“你可以自己起。” “不会。” 尹冰兰快速回答。 “可以找点诗集翻翻，古诗词现代诗都可以，随便找些优美的词拼凑一下。” “帮我嘛。”尹冰兰扯他的袖子摇晃。 钟名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这是在撒娇吗？语气平淡又没有表情。 这一点不像撒娇的撒娇，不会有人……钟名还真吃这一套，虽然他也不太会取名字。 作为一个取名废，他还有另外取巧的办法。 “可以把你原来的名字拆开来，各取一个单字，你就叫尹冰，她叫尹兰，怎么样？” 听完之后她眼睛亮晶晶的，钟名一看就知道她的回答了。 不是那么新的名字，也没有多好的寓意，却是新的开始，挺随便的，也挺重要的。 与从前那个病弱且受折磨的少女告别了。 钟名其实一直没问过她以前的事，没有过多的好奇心是一个原因，另外就是没有必要的关怀还是算了吧，还是让痛苦记忆随时间忘却才是最好的。 至少，钟名见到的，从来就只是一个有点缺少常识和正常认知的女孩，而不是一个心智丧失的病人。 这样就够了。 …… 略安抚了尹冰。 让她同意白天跟着自己，晚上还是跟着谢念云。 毕竟男女有别，虽然她可能不太懂这些东西，而且还是个幽灵，估计什么也做不了，但是钟名觉得自己不能无视这些。 他没有情绪是没有情绪，早已构建的世界观价值观还是正常的。 他是个好人来着。 大好人回到堆书的地方，乐音和谢念云聊得很来的样子。 钟名回来就意味着继续工作了，谢念云敷衍怠工几下，跑到她的办公室睡觉去了。 “要不你先回去吧。”忙了一会，钟名对乐音说道。 “我帮帮你嘛。” “中午还要查寝的，不回去不好吧。” “也是，那你呢？” “我的话没事的，有打过招呼的，舍管那里有记录。” 乐音沉思一会，“那你不午睡？” “无所谓，我平时也不是都午睡的，反正一般上课时候也会补回来。” “哦？”乐音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能放着不管了。” 钟名忍不住疑惑起来，“什么意思？” “约定好了的吧？一起统治这个学校。” 没有！没有约定过这种中二的东西！ 钟名忙不迭地摇头，只是乐音没有理会他无声的拒绝，而是继续说下去。 “所以呢，改变形象是第一步，打理好外表，着装端正，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懒散阴暗的男生其实是个帅气的潜力股，另外，转变态度，认真学习，然后一鸣惊人，获得认可打下基石。” “饶了我吧。”钟名叹气。 乐音开心地笑起来。 “不能停滞不前啊。”她晃晃手指。 …… 时间一晃而过，中午忙忙碌碌的过去，下午无事发生，平淡的就像没什么味道的白开水。 除了背后跟着的小幽灵，大概就没什么可说的地方了，不过尹冰兰的存在感有点低，跟着他坐在教室无所事事，什么都听不懂，而后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闲逛。 至于乐音，意料之外的没有交集，钟名乐得清闲。 原本是松了一口气的，直到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周六，在图书馆的前面，碰见了乐音。 “不用去了哦。”乐音拉住钟名如是说道。 钟名一呆，“为什么？” “今天闭馆。” 钟名扭头看了看那座没有灯火的楼。 “总之你今天解放了，那个女人正焦头烂额呢。” “那个女人……谢念云吗？她怎么了？” “我看她不爽啊，稍微恶作剧了一下。”乐音坦然地说。 钟名顿时无言，这和他之前看到的不一样啊，不是看上去聊得挺好的么。 “你做了什么？”钟名问道。 “没什么呀，只是让她误以为自己操作失误，把整个图书馆管理系统的馆藏数据弄出问题而已。” 钟名咋舌，“听起来很严重啊，你没真的删库跑路吧。” “不会啦，我是那么狠毒的女人吗？” 闻言钟不由名和她对视，她那没有一点瑕疵的面孔上挂着狡黠的笑意，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 钟名莫名没肯定地回答。 “你什么意思？有想法要好好说出来哦。”乐音目光变得危险。 “善良可爱的乐音大人不会让做让别人为难的事的。” 钟名立马屈服。 “言不由衷。”乐音虽然这么说，脸上笑眯眯的，“不过既然你说我可爱的话那我就放过你。” 钟名避开她那灼灼的目光。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听起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入侵她的电脑就好了，还有现在的网站也有问题，现在登陆系统的都被劫持到了一个完全相同的页面，”乐音说道，“她现在手忙脚乱的找办法解决恢复数据，可其实等过段时间她就会发现根本就没有问题。” 钟名惊了，“你还会黑客技术？” “当然不是我啊。”乐音一脸无辜，“我其实什么也没做，我只是稍微和她聊了一会，稍微引导一下她的想法。” 钟名目光诡异，稍微，指洞悉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吗？ “学校里应该有负责管理系统的程序员吧，数据应该也有备份才对。” “负责维护的都是些没什么水平的半吊子，当然，这不是我说的。”乐音笑了笑，“学校的管理系统都是外包出去的，没人懂这些的，至于备份，当然是‘意外’销毁了。” “虽然我也不懂计算机，不过感觉这个人好像有点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里摸透学校的系统。”钟名不明觉厉。 “她的原话，这种垃圾管理系统破破烂烂，简直是光屁股在街上裸奔，没有丝毫安全性。” “这么惨啊……” “其实不是。”乐音，“她以前就入侵过。” “啊？” “对她来说这种东西确实太小儿科了一点，她只是为了顺着接口骇入管理局的系统。” 钟名一怔。 “可惜她失败了。” 没什么意外的感觉。 钟名对这个未知人物发出礼貌的赞叹，作为门外汉的他体会不到水平高低，也不知道技术含量体现在哪里，但是他能抓住一些其它的信息。 “这个人……是你的那个舍友吧。” “怎么猜到的？” 虽是疑问，她却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你提过几次你的舍友来着，你吐槽过她的习惯，在我的想象中，她是个雷厉风行目标明确的人，并且自傲孤高。” 乐音笑道，“和我的看法一样，我也是这么认为她的，她表面看着亲和，实际傲得要死，是个真正的技术宅，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辛苦钻研技术。” 那么你是怎么获得她的认同的呢？钟名看着她，她语气里的亲近不似伪装。 和她的舍友一样，乐音在班里小有人气，可以轻松地和任意一个小团体打成一片，但是真正和她这么关系近的，钟名只发现了她的这个舍友……和他自己。 同类相近么…… 还有，她的这个舍友，为什么想要侵入管理局的系统？是如乐音所说是个十足的技术宅，为了挑战自己？ 还是说……“天穹”？ 按照李悦简略的描述，的确给人一种高端技术的计算机系统的感觉。 如果有机会，或许可以试探一下。 想要侧面验证些许的话……钟名眯了眯眼，问道，“她，是有异能的吧，而且和计算机有关，她利用自己的能力结合学识，得到超常的黑客技术。” 乐音表情终于露出一点惊讶，“这你也猜到了？” “瞎猜的。” 钟名回答，没错，他也不是推脱或者自谦什么的，他就是瞎猜的。不负责任的乱猜，反正可以直接问，错了就调整想法，只是恰恰刚开始就猜对了而已。 在一个遍地异能者的学校，某个人有这样的或那样的异能，挺正常的。 “还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我印象还挺深的，在宿舍吃火锅。” “挺香的，我们准备换一个多功能料理锅，可以自己做饭。” 得亏我们学校不像普通学校，不然分分钟起火给你看，话说你哪里会做饭？ “不要想失礼的事情。”乐音拍了拍他的手臂。 “没有。”钟名转移话题，“你舍友是几班的？” “三班的。” 乐音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小小报复一下而已。” “报复？她真有什么惹你了啊？” “没有啊。” “那……” “我说过了啊，我看她不爽。” “不爽也有理由吧。” “不是很明显吗，因为你啊。” 钟名沉默一会，乐音毫不掩饰的盯着他的眼睛，流露出侵占一般的锋利的光。 该说是荣幸呢，还是有点哭笑不得呢，谢念云一副拿捏着把柄抓到苦工的样子，可是其实只是两人的交易。 尹冰兰的事，还没告诉她。 而且…… “其实帮忙做事我是有钱拿的，”钟名道，“像是勤工俭学一样，学校会给我补贴。你可能不知道，觉醒异能的人两条出路，一是继续考大学，二就是加入管理局，成绩就不用太在意了，也可以在学校挂个职位，作为学生也可以提前接触的。” “不只是这个……” 乐音上下扫视着他，“你不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变化了吗？” “……有吗？” “当然有啊。”乐音抓住他的手拉近他，“你的变化只能由我独享，明白了吗？” 越来越近的距离，她用那极具威势的目光压迫着他。 钟名下意识后退避开乐音贴近的身体。 乐音已经站回原地，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走吧，悠闲的周末，一起去玩吧。” 俏丽的少女，期待地邀请。 第28章 黑色 自己真的有明显的变化吗？ 闲散下来的钟名不由得开始想这个问题。 李志咏也是，羽一凡也是，乐音也是，他们似乎都看见了自己身上微不可查的异样，而且各自关注到的东西都不同。 室友觉得他心里有郁结，所以稍微开导他。 那乐音呢，她想改变他成什么样？ 自己看自己总是看不真切的，要说变化是一点感觉不到，他还是那个自闭的他。 不过要说推测和预感，确实有那么一些。 把最近的事情按时间捋一遍，那个特别的节点就很明显了。 他和混乱的最后对峙。 钟名爆发了能力，在那瞬间剥夺了混乱的情绪，赢得一线生机。 事后的某次分析他突然意识到，这绝不是没有理由的爆种，怒吼一下就能发挥出超常的力量。 这其中一定有某种缘由。 这个奥秘恐怕就是……能力升阶。 他之前有查过升阶的的相关档案，值得记录在档案里的近几十年来只有十几起。 所谓值得记录，指的是低阶升到b级以上。 而这些记录中的人升阶的契机各不相同，有的人在战斗中升阶还算正常，有的人甚至在莫名其妙不知道理由的情况下晋升。 没错，说的就是李晓镜，因为开学前一晚熬夜异能升阶，第二天差点干掉一帮人。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令异能升阶，但是却可以观察到升阶的预兆。 那就是异能获得新的分支能力。 那十几份档案中多半有着类似的记载——异能出现新的使用方式，逐渐变强，直至最后进化成一个新的更强的异能。 那么事情就很糟糕了。 越强的能力伴随越强的代价。 谢念云所说的灵魂脱离身体，就是新的代价吗？自己能看见尹冰兰，也是因为新的能力？ 真是一点也不值得高兴啊。 “想什么呢，走了。” 乐音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 乱七八糟想一堆其实没什么意义，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接过电影票和可乐爆米花，看了一下电影名字，钟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动画电影？” “不然呢？你想看什么？爱情电影吗？泛着酸水那种？” “……没，只是有点出乎意料，没想到是低龄动画片的大电影。” “你也对此有偏见？觉得是小孩子看的？” 钟名当然没有，只是觉得没有意思。 电影开始，没什么出乎意料的剧情，一段突发的事件之后，长得奇怪的大头角色开始拯救世界。 打斗激烈，不见血。 冒险、友情、智慧。 最后反派必然会被打败，痛哭流涕幡然醒悟大彻大悟，一派祥和。 就像故事的结尾，大家都快乐平静地生活下去。 确实是小孩子看的东西。 成年人喜欢看什么呢……血与性？ “你的心很黑暗啊。” 旁边伸来一只手，抓了一边钟名拿着的爆米花。 “你是谁？”钟名皱眉，身体警惕地远离。 “路人。” 一边嚼着爆米花一边说话的含糊声音。 钟名抓住他又伸过来抓爆米花的手。 “别那么小气。” “刚刚这里应该是没人的。” 钟名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这是一个青年男人，脸上没有一点稚气，也不显得过于成熟，大约是二十多岁。 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整洁崭新的衬衫外套，里面是同样干净的白色打底衣服。 只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一丝不苟。 “算了。”男人收回手，然后整理整齐的领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黑色。” 代号？ 钟名瞳孔一缩。 “不要紧张。”看到他几乎要跳起来，黑色连忙摆摆手，“我只是来和你聊聊天的。” “一声白色衣服的人名字却叫黑色，有点不搭。”钟名盯紧他，同时拍了一下乐音的手臂。 “我也这么觉得，我更喜欢白色，白色洁净又美丽，可惜。”黑色颇为赞同地点头。 “可惜没有取名的权利？” “可惜我的心是黑色的。”黑色面无表情道。 “嗯。”钟名点评，“像个非主流中学生。” “哦？你想看看吗？” 黑色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位置，发出邦邦的沉闷声音。 绝不是敲击肉体能发出的声音。 而随着他的动作出现的，是诡异到无法理解的一幕。 手指点到的地方慢慢变得透明，随后扩大形成圆形空洞。 里面是纯黑色的心脏。 密密麻麻的血管包裹与连接着这个跳动的心脏，黑色的血液泵入泵出。 要是再粘稠一点，就跟石油一模一样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钟名惊疑道。 “太失礼了，我就是一普通人类。”黑色再次敲敲胸膛，像是按了某种开关一样，身体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普通人可不会有一颗纯黑心脏，浑身流淌奇怪的黑色浓浆，还能直接露出内脏给别人看。 “不管是什么都好，说出你的来意。”钟名说道，警惕已经悄然拉满。 “当然，就是我来找你聊天的。”黑色颔首，“不过在此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异能者该不该存在？” 什么意思？测试与组织的相适性吗？接下来就是宣传理念拉他入伙了？ “异能者存不存在与我何干？难不成要消灭我不成。”钟名回答的时候心里其实想着奇怪的东西，像这种奇怪组织的成员一般都是邪恶的家伙，一句话不对就撸袖子掀桌才正常。 反正现在的情况不对，好像他真的只是来聊天一样。 黑色依旧慢条斯理，“抱歉是我没说清楚，假如，可以选择的话，你会选择没有异能的世界吗？” “假设没有意义。” “假设当然有意义。”黑色笑笑，“就当是我先了解一下你。” 钟名没再多说，思考一会，说道，“无所谓。” “竟然是无所谓吗……”黑色摩挲下巴，“选择了选项之外的第三个答案啊，或者说……是放弃选择。” “如果你是期待我说些怨恨世界的话，那你就要失望了，痛苦的命运换个世界也不一定变好，埋怨无济于事。” “看来你有些不好的回忆啊。”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毕竟你都找上门来了，还以为被扒了个底朝天。”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我只是看见了一颗同样强大的黑色心脏，过来看看而已。” 钟名讶然，“你不是为了混乱的事来的。” 真是路过？ “这不是挺巧的嘛，过来稍微看一眼之后认出你来了，至于混乱那个人嘛，他已经疯掉了，死了就死了，没人会惋惜的。” 通通是一群冷血无情的疯子吧。 “那么，你也是来看电影的？” 钟名说着，看了一眼屏幕，此时正播到激烈的地方，打掉小精英后幕后大boss出现了，场面变得惊心动魄。 黑色也看了一眼，然后津津有味地停不下来了。 “那倒不是，只是我是这家影院的老板而已，我就住在旁边。”他一边看电影一边抽空回答。 “我是羊入虎口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和混乱那种人一个组织的，会是什么好家伙？这话或许他自己都不信。 “那黑色心脏是什么意思？” “心灵的窗台。” “异能？” 黑色打个响指，“是我的能力，你的问题太多了。因为我也问了你一个问题，作为交换，刚才的不算，你可以提……两个问题，考虑好再问。” “你们组织的首脑是谁？在哪里？”钟名不假思索。 “这也太……直率了，你不问一下我们的组织吗，比如我们的目的，或者问一下我为什么认得出你。” 黑色挠挠头。 “所以你要回答吗？” 黑色耸耸肩，“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们的首领叫‘倒影’，要是想知道真名的话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影子世界，也很遗憾，你是冲不过去宰了他的。” “倒影？影子世界？” 光听名字就很麻烦。 竟然真的随口就回答了，钟名分析起黑色的话语的真实性。 “还有疑问吗？” “不是两个问题？” “我礼貌地问一问。” 钟名无言地看着他。 “那么接下来进入正题。”黑色不在意地摊摊手，“关于管理局以及我们。” “是要诉说管理局的阴暗的一面以及你们的正义性了吗？” “从混乱那听到的？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你应该知道‘天穹’的存在，管理局的最上层，统领所有异能者。” 钟名心思活泛起来，表面却是默不作声。 “天穹是个全能的系统，它很强大，管理局依靠它而存在，可是它太强大了，当它发生畸变，没有人能挽救一切。” “所以你们的目的是摧毁天穹？” “这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解放异能者。” 钟名冷笑，“因为一群被天穹压制住的极端份子，想要凭借异能为所欲为吗？美其名曰解放？” “不不不，看来你不懂天穹的真正用途。”黑色压咧开嘴，“天穹当初被建立，是为了消除异能！” 钟名一惊。 天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刚刚装了一波懂哥，现在生出想要仔细问清楚的想法，钟名略一犹豫，还是不动声色。 他的话不可全信。 “那是一个豪赌，一个疯狂的计划，可是他们却成功了，天穹被建立起来了，异能者受到管理，经过代代运行，异能越来越弱，但是，天穹却在负担下畸变了，它已经不再是那个安全剥夺异能的系统，它在随着时间扭曲。” 黑色说到这，压低声音，“天穹已经烂了，它只会杀死异能者。” 一阵沉默。 钟名思考了好一会，问道，“扭曲不是你们中某个人的异能，是天穹的畸变造成的？” 黑色打个响指，“没错。并且这不是个例，事情陆陆续续发生过几起，被管理局上层压住了，只是，时间推移，等到压不住的时候，那就无药可救了，鬼知道天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管理局的人不是傻子。”钟名缓缓道，“他们不会不知道天穹的变化，他们或许已经有摧毁天穹的提案了。” “谁知道呢？”黑色露出一个笑容，那里面充满了无尽嘲讽，钟名却知道那不是对着他的，而是，某种未知的东西。 他一定还有某个关键的东西没说。 会是什么？钟名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他只是个悠闲的高中生，怎么忽然就卷入了这种巨大变动里？ 天穹消除异能的关键步骤是什么？管理局上层人的是怎么样的？那个组织里又都是什么样的人？黑色的话语有几分真实他又隐瞒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管理局是不是被渗透和腐蚀得千疮百孔了，黑色怎么什么机密都知道。 “我了解了。”钟名思考了好一会，“那么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说服我加入组织？” “当然，我们欢迎你，我们团结一切可能的力量。” “我要是拒绝呢，防止我回去把信息上报，当场把我杀掉？” 钟名一边说，一边朝四周看了看，虽然是周六早上，影院里的人不多，他们挑了个旁边没什么人的座位，所以一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黑色连连摆手，“不不，我们的组织不是那种野蛮暴力的组织，至于这些信息，其实没什么价值不是吗？” 钟名古怪地看着他。 光是这些确实没什么直接损害组织的能力，但是钟名知道，管理局关于混乱的背后可能存在的组织进行的调查一无所获，已经接近停止了。 那个组织隐藏得那么好，可现在他突然跳出来巴拉巴拉一大堆，坐实组织的存在，不是在给管理局提醒吗？ 难道说组织确实不存在，只是一个小团体，这时候出来是为了混淆视听，以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 钟名晃晃脑袋，把没有根据的猜想甩出脑袋。 他更相信黑色是个二五仔，黑色整个人一直就给他这样不靠谱的感觉，不，甚至是有疯癫的潜质。 “那我拒绝。”钟名说道。 黑色听到之后竟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么再见，享受电影，和约会。” 钟名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要起身离开了。 第29章 傀儡 钟名看着他。 黑色起身之后稍微整理他一点没乱的衣服，抚平衣服掸掸衣领，满意的点头。 从背后看去，发觉他的背比较宽大，显得额外的膀大腰圆，隐藏在衣服下的身体想必健壮有力。 是个大个头。 钟名在他完全转身丢失视野的那一刻，轻轻捏了一下乐音的手腕，虽然没有交流，但是钟名知道她应该懂得配合自己。 然后……扑了上去。 果断决绝。 没有一丝犹豫，迅猛地冲刺，稍微小跳，右脚抬起，狠狠地撞上了他的后腰。 黑色一个踉跄往前欲要倾倒。 钟名却觉得膝盖好像撞上异常坚固的材质，反震得发麻，但是他却没有理会，左手卡死他的脖颈，用力下压。 黑色极快地反应过来，压低重心想要稳住身体，却突然感觉一股奇怪的力撞在膝盖内侧。 是乐音的异能配合。 黑色猛然倒地，惊讶的声音变形成无法分辨内容的怪叫。 钟名完全压制住他，骑在他的身上，膝盖顶着他的后颈，两只手臂反手锁死，手掌压住他的肩膀，正常人受到这样的钳制绝对无法挣脱。 不远处的人听见了一声闷响，转头什么都发现，也没看见座位底下的两人，不再好奇。 而乐音已经在联系李悦。 突如其来的偷袭让黑色愣住了，挤压变形的脸部轻吻了地板好一会之后，他意味难明地自语道，“果敢鲁莽的家伙。” 钟名面无表情，“你竟然真就这么自信，敢不设防地露后背给我。” “哦，我觉得大家都是文明人。”黑色无奈地说，“我只是来聊聊天的。” “没想到吧，我是野蛮暴力的人。” 钟名暗自嗤笑。 从一开始，他就都当黑色说的话是放屁，钟名从不轻信他人的言论，他只相信自己。 莫名其妙的人，过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他为何要对一个陌生人有善意，而不是选择相信正经干事的管理局？ 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好，邪恶的计划也好，让管理局的人烦恼去。 天塌了让高个顶着。 黑色沉默一会，“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 “放我离开。” “然后？” “用两个组织的人交换。” “一换二？听起来我赚了。但是，我拒绝。” 黑色笑笑，“那只能放弃这个身体了。” 钟名和黑色接触的部位传来奇怪的感觉，感觉就像有什么在鼓动一般，黑色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 钟名不由放开他后退。 转眼间黑色变成了一个两米高的巨汉，肌肉虬结，如同一座肉塔，他的衣服被直接撑裂，留下皮筋捆绑的小块布料遮挡住下体。 “这就是你的自信吗。” 钟名仰视着这个肌肉人。 此时忽然响起沉闷的敲鼓一般的声响，四周回荡起连绵的震动，一下又一下。 就像，心脏的跳动。 还有汩汩的液体奔涌激荡的声音。 钟名看见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话语都没有说出来，而是一阵咕噜噜如同野兽示威的声音。 随后他便放弃了开口，捏了捏拳头，响起简直如同骨头爆裂一般的声音。 简单暴力的直拳！ 轰！ 座位被打穿了，破裂的人造革下露出填充的海绵，银灰色的铁质骨架折弯。 强大力量带来同样迅猛的速度，钟名虽然一边后退一边全神贯注保持警戒，但还是低估了黑色的爆发力，刚刚那一瞬间，钟名只能看着视野里放大的拳头，却根本来不及退出足够的距离。 是背后的乐音眼疾手快，拉过钟名堪堪躲过攻击。 黑色的拳头被凭空产生的力量带偏了，砸穿了座位。 乐音再次使用了异能，她的能力一直暗中准备蓄势待发，虽然无法操控活人，但是还是勉强可以影响人的动作。 “要跑路了。” 钟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看见黑色的手臂在颤抖，一抹乌黑在他的拳头上泛开。 是血，纯黑的血。 黑色受伤了，看来他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凶猛强悍。 只是就算这样也不是他能抗衡的，刚刚他刚冲上去那是他觉得可以打，哪怕黑色高他一个个头还壮了一圈，现在的这个怪物一拳就能让他归西。 不过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黑色这幅样子有些不对，只要能拖下去就能安全。 钟名仔细观察起四周，刚刚的动静已经大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的程度了，不少人起身投来目光。 “走员工通道，那边没什么人，过去还有楼梯可以上楼。” 钟名抓紧乐音的手，拉着她跑起来。 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黑色本来就变得巨大的身体竟然又微微震颤起来，粗大的血管在身体表面凸起，似乎要钻出皮肤。 因此黑色在出了一拳之后停了下来，直到身体的异变停止，他迈开铁柱一般的腿，座位之间窄小的过道根本无法容纳他硕大的身躯，强行挤得座椅崩裂。 影院里惊恐忽然蔓延，人群伴随着惊呼声奔走四散，有人拿出手机报警。 根据路人的描述，警察大概会把事件转到管理局。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钟名对乐音说道，“他好像盯紧我了。” “毕竟你惹怒他了，也算是好事，他不会伤到无辜的人。” “先担心担心自己吧。”钟名一顿，“他盯上是我，在前面转弯的地方，你可以往另一个方向跑。” “不可能。” 钟名没再多说。 暂时来看，乐音的能力比他更强，至少能牵制一下黑色。 而他，自从那天之后，他没再使用过能力，他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变成了什么样子，能不能再控制黑色的情绪，非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不敢赌命。 “不过你刚刚扑过去那一下真帅。”乐音笑吟吟道。 “帅在哪里……” “是气势啊，干净利落，一往无前，只身破千军万马。而且那个家伙真让人讨厌，自以为是的，解气。” “咳，吹过了，没有这么玄幻的，不过那家伙确实挺讨厌。” 惊慌的人群拥挤奔逃，背后恐怖的高大怪人追杀，他们两神色平淡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他们很有余裕，游刃有余地遛着这个怪物呢。 事实上他们的情况很危急。 黑色适应了身体之后很快追了上来，大块头不意味着低敏捷，他那大的可怕的肌肉带给他的是肉眼就可以感知到的爆发力。 他就吊在后面不远的位置。 “怎么办？能甩掉吗？” “有点难。” 他们穿过了员工专用通道，拐个弯就是楼道，另一边其实就连着影院出口。 “上楼？”乐音问。 “上吧。” 难道还能把他带到人流密集的大街上去？ “要是有武器说不定能对抗一下。” “倒不是没有，就是抡不动。” 乐音疑惑循着钟名的目光看去，看到他所指的东西，一个灭火器。 “喷他吗？” “可能没什么用。” 不过钟名还是过去取下了灭火器，“或许能拖延一下，” “是干粉灭火器。” 上下颠倒几下，拔掉保险销，将喷嘴对着黑色，按下压把，白色的干粉迅速喷出，楼道里笼罩起浓重的白雾。 白柱冲击在黑色的身上，却无法阻挡他的步伐，这种普通的小型灭火器产生的冲击力几乎可以忽略。 “喷他的眼睛。” 钟名一边后退着走上楼梯一边按着灭火器。 干粉对眼睛这种脆弱的部位会造成极大的伤害，粉尘会快速沉降，但是一直暴露在尘雾中，吸入大量的颗粒物，会严重损害呼吸道，造成致命伤害。 但是…… “果然。”钟名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 黑色完全无视填充了整个楼道的白色粉尘，白色的粉尘沾满了身体，脸部像冻上了白霜，却没受影响一样，动作不见迟滞。而他在这时间里已经极大接近了他们，腿部一发力，飞跃过来。 正面迎击大型猛兽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一只白色的熊飞扑！笼罩而来的阴影令人丧胆，皮肤生出警戒的刺痛感觉。 绝对无法力敌。 但是还有一旁的乐音，她站在钟名背后，楼梯上面几阶，一手把钟名提了起来，转身就跑。 异能，操控。 这让她轻松提着钟名逃跑，同时抑制黑色前进的速度。 又是堪堪躲避，黑色带起的风在他身侧流过，白粉簌簌落下。 钟名觉得自己几乎是在死亡的线上横跳。 “跑吧，别想着抗衡他了。” 钟名站稳后继续往下喷完干粉，阻碍黑色的视野，再过一会，看见上面的一扇门。 “再往上就是楼顶了，上去了那就没退路了，我的能力也快到极限了，操控他异常艰难。” “只拖了几分钟啊，不过没事，上吧。” 其实只是黑色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他身体在崩溃，皮肤丝丝崩裂，渗出诡异的黑色液体，黑色白色的交汇着，异常恶心。 来到楼顶。 手里提着的灭火器压力表早已指到了红色区域，已经无法使用。 但是，仍可以当武器。 乐音用她的异能还真抡得动。 对着门口的方向站定，钟名对乐音说道，“你准备接控我的身体。” 他要用异能了。 话说真有仪式感啊，立在无路的天台，拄着红色圆筒，这一幕就像孤注一掷的剑客，只待宿敌的抵达，挥出穷极一生判决生死的一剑。 钟名提了提红色的灭火器，这样的剑有点过于前卫了。 黑色挤着门过来，血肉翻飞，看上去十分惨烈。 他快散成一地了。 这个瞬间，异能发动，世界变化。 七彩的世界，喜怒哀乐，人的情绪如此鲜活地朝四周发射，相互纠缠相互影响。 钟名感知到大楼里弥漫着惊恐和好奇，而面前却是一团黑色，正如他名字一般的颜色。 那是死寂空洞的情绪。 “他的理智丧失了？”钟名冒出疑问，他怎么情绪近乎于无？ 同时他自己能力的信息涌入自己的脑海，他确实可以影响别人的情绪了。 悄无声息地勾动某一种情绪，人的情绪会影响人的决定，这个能力很有可操作的地方，当然，也可以瞬间剥夺所有的情绪。 无论愤怒或是开心，当情绪被抽离，都会停止当前的动作愣住。 但现在没时间思考分析自己的能力了，乐音也发动她的能力，他们两个人的精神连接在了一起，她分担着钟名精神的反噬压力。 链接更紧密了，跟上一次相比。 “上吧，干掉他。” 钟名好像听到乐音这样怂恿。 那么，上了。 灭火器挥舞成一道红色的影子，有乐音在背后影响着，感觉轻的过分。 钟名挥着一道红色的风，砸在黑色的抬起抵抗的手臂上，砸得液体飞溅。 黑色反手一拳过来，又被灭火器诡异地突然回转挡住，那可怕的力量震得手臂阵阵发麻。 钟名感觉到乐音的精神一疲。 她真的到极限了。 钟名咬牙，能力全力的催动，黑色的情绪为何如此古怪？找不到根源，无法剥离。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钟名举起灭火器，倾尽全力地砸过去。 嘭的一声，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灭火器整个嵌入了黑色的身体，粗壮的手抬到一半停下。 打上了？ 黑色忽然失力倒下，肌肉肿胀得要爆炸。 愣了一下，钟名拔出灭火器，迅猛地把他砸得如同一堆烂泥。 混合的奇怪浆水炸裂，把钟名从头浇到尾。 面前变成地狱一般的场面。 勉强称为人形的烂肉和溅得到处都是黑色液体。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群警察脸色惊恐地抬头看着他，以及这幅极端恐怖的虐尸杀人犯绘景。 “七分钟，好慢。” 钟名想，感觉到和乐音的链接忽然断掉，情绪的短暂抽空后，连忙跑到她的身边。 “有点累。”乐音虚弱地说。 钟名松口气。 随后，因为一身肮脏的东西，没有触碰乐音的钟名被精壮的警察按倒了，乐音被小心地保护起来。 钟名无力又安心地闭上眼。 …… 某处，黑暗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睁眼，起身捂住阵阵发疼的头。 “废物的身体。” 缓了好一会，他离开奢华的大床，将窗帘拉开，放进来暖和的阳光。 只是站了短短一会，双腿就传来疲惫无力的感觉，他叹了一口气，坐到角落的轮椅上。 “又要重新制作一个傀儡了。” 他背靠着轮椅，仰望窗外，良久之后，道，“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可惜。” 第30章 天穹与裂隙 “所以你被当成杀人犯关了起来？” 警察局里，李悦面色古怪，面前钟名蔫蔫地坐着。 旁边一个面善的中年警察见状说道，“这可不怪我们啊，任谁看到那副场景都会这样想吧。” “我看看。” 李悦凑过去，瞅一眼现场照片，表情变得很精彩。 “变态杀人魔啊你。” “别说风凉话了。”钟名苦着一张脸。 异能的无限制使用耗空了他的精力，他现在只想回去躺平，睡他个天荒地老。 “我可以带他们走了吧？” 乐音在钟名旁边，偏倒倚在钟名的肩膀上，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睡眠，比起钟名，她是真正的透支了。 “走吧走吧。” 管理局已经完全接管了这次事件，他们只负责事后编一套说辞隐瞒有关异能的部分，给外界一个交代。 几人离开警察局，钟名抱着乐音，坐上李悦的车子后，他眯眼一会就控制不住睡着了。 李悦看着后面两个齐齐贴在一起的脑袋，心里好多话化成了无奈的叹息。 而在他们走后的警察局，值守的人在交流着。 “检查结果……不是人？” 周围几人听到这个都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进化成超越人类的存在了？” “不是，变异还差不多，检查发现那些肌肉组织都是某种未知人造物，而且死者缺少各种内脏，只有一个砸扁的心脏。” 沉默一阵之后，有人说道，“这玩意正常来说动不起来吧，更别说想监控里那么凶猛，我们现在的技术可造不出人造人。” “机械人或许可以，但这家伙的组织像真人一样具有活性，还是从未见过细胞的结构。” “这不太科学。” “……当然，不然管理局也不会接手。” 说到这，空气里忽然充满了怪异的氛围。 “反正不关我们事了。”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虽然耳濡目染知道不少异能的情报，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碰见异能事件，会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最多打打下手。 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 再睁眼时，刺眼的灯光照进眼睛里，让人忍不住眯眼。 钟名起身，环视了一圈陌生的环境，和宿舍差不多的布局，是个双人套间，但比宿舍宽敞些。 他和乐音一人躺在一张床上。 “你醒了？” 李悦看过来，顺便喝了一口汤。 钟名看了一眼饭菜，明显都是食堂打包的。 这里应该就是老师宿舍了，虽然是个双人宿舍，但是似乎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李悦说道，“本来想送你们回宿舍，但是喊了一下你们没醒，又不知道你们寝室在哪里，就把你们带来我这了。” “麻烦你了。”钟名按按太阳穴，现在头还有点晕。 李悦吐槽，“最近你确实遭遇很多的样子，让我跑了好几趟。” “我也不想。”钟名无奈。 “那么和我讲讲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李悦吧唧吧唧地吃着饭。 在警局已经说过一遍的钟名迅速把发生的一切说出来，听着听着李悦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钟名说完之后她已经放下了筷子，眉头紧锁。 “很严重吗？”钟名问。 李悦没回答，反而问，“你知道我最近在忙什么事对吧？” “前段时间的扭曲和混乱。” “没错，我和两个小组在负责这件事，但是追查这么久，没有一丝成果，我们已经当混乱说的都是疯话了，现在又蹦出一个自称是邪恶组织的人，首领躲在影子世界，那是什么意思？是某种开辟空间的能力？这就是这个组织完美躲藏的依据？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空间能力存在？” 钟名心中一跳，“空间能力很稀有吗？” “当然稀有。凡是有关创造、改变规则和影响人类的，基本都能评上a级，空间异能不是没有，但是最多像是封闭一个密闭空间那样勉强称上的能力，从来没见过创造空间的能力。” “不对，有了，”李悦忽然想起来，“那个幽灵小女孩，她那把人困进黑暗空间的能力，算是见过的最强空间能力了。” 钟名沉默，尹冰兰的能力比那更可怕。 话说谢念云也知道尹冰兰的能力，她竟然没表现的多惊讶，果然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摸鱼的咸鱼“少女”，怪不得随便就答应他瞒报尹冰兰的能力。 “倒影，影子世界，听起来是能复制现实世界的能力，就是不知道能复制到什么程度，细想有点恐怖。” 李悦表情愈发困惑，“而且，天穹是为了消除异能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钟名讶然，“这？” 钟名心神定了定，“那天穹畸变的事，你知道吗？” 李悦摇摇头。 钟名迟疑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总感觉局势已经病入膏肓了。” 李悦说，“可能只是恐吓罢了，我会调查的。更重要的是那个黑色为什么找上你，你有头绪吗？” 钟名沉思，李悦也不认为那是巧合吗……他不由回想这短短的事件。 他想过之后开口，“他没想杀死我，按照当时情况来看，他完全就是在测试身体的机能，至于为什么，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是特地过来的，是为什么？毫无目的性，大概是他们隐藏的太好了，以至于看不到其中的逻辑。 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吗？ 因为混乱的事？为什么不找当时也在场的其他人，比如乐音，电影院里黑色完全无视了乐音。 所以必不是巧合。 “算了，别多想了，这段时间就呆学校里别出去了，学校里还是绝对安全的。”李悦摇摇头。 “绝对？”钟名眉头一挑，这之前她也这么说过一次，说是异能者的大本营，但现在他察觉到了另外的东西。 “因为天穹？” 李悦动作顿了一下，苦笑。 “天穹究竟是什么？任务又是什么？我说的任务不是平时处理的事件。” 李悦回答，“天穹是一个人造的智能系统，本体存放在管理局某处机密的地方，没有权限的人无法接触，它负责调控管理局的大部分事务，包括管理数据、异能评级、发布任务、监管异能等等，整个管理局和学校都在他的笼罩范围之下。” “这意味着异能一旦使用，就会被检测到对吧？”钟名问。 李悦点头，“不只是监测。” 钟名大约体会了，“它就在所有人的头顶看着，就像天穹一样，甚至偶尔劈道雷下来。那么任务呢？” “裂隙。” 钟名：“？” “异能与世界的冲突造成的现象，这是人类集体意识的缺口，放任裂隙扩大会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集体意识？” “所有人类的部分精神相连的集成。” “那种不可观测的抽象概念……” “天穹可以连接到集体意识，捕获到裂隙。” 钟名咂嘴，放弃考虑其可能性与合理性，问，“天穹究竟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李悦被问住了，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是某个异能制造的吧？这好像是机密信息。” 钟名脑海闪过黑色的那句“疯狂的计划”，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裂隙怎么解决？” “天穹会将裂隙构造成一个特殊的精神世界，意识连入那个世界，解决其中的事件就可以了。” “这种既视感……” “裂隙其实很少出现，一年出个一两次都多，不过裂隙演化的世界很是怪异，过后可以找点资料给你看看。还好的是通过特殊设备将意识投放进去，通常就算在那边死了也不会影响到现实。” “通常？”钟名眼皮一跳。 李悦略不自然的避开话题，“就算是虚拟世界，死亡也是很真实的，以后你如果参加解决裂隙还是要注意。” 钟名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别扭，却配合的没再提起，“最后一个问题，裂隙需要多少人解决。” “在编小队都要参加，其他人员按照意愿和需求。” “懂了。” 对上了，消除异能的关键过程，基本强力的异能都在小队里，而当裂隙出现，所有人被集中在一起，意识与天穹相连，是天穹操作的最好时候。 据说异能的起源与意识和灵魂的概念相关，是最受接受的猜测。 “那，再见了？”钟名挥挥手。 “嗯，拜拜。” 李悦看着他出门，沉默一会，看了一眼还睡着的乐音，拿起筷子夹口菜。 “有点凉了。” …… “裂隙啊。” 钟名自嘲，“按我最近的运势，不会刚聊完就有一个冒出来吧？” “话说回来，虽然一直避开没谈，我的异能，果然是变强了。” “代价更高了，这可真不是好事，以前用完异能情绪被抽空，一会就恢复，这次有着乐音的分担，精神竟然疲惫到睡了一下午。” “越来越坏了……” 钟名自语着，只是马上又抛到脑后。 再说吧，吃饭重要。 钟名跑一趟食堂，吃过饭后想了想来到图书馆。 还没进门，二楼窗户飘下来一道白色的影子。 瞟了一眼她抱着的鲸鱼，是尹冰。 俏生生地站在面前，钟名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反应过来，默不作声地收回手。 总是忽略了她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事实。 她倒是没什么排斥的感觉，也体会不到这动作略过亲密，静静地望着他。 钟名只是过来看看她，没话找话道，“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她点点头。 是表示还好的意思么？ 碰见比他还话少，而他还要强行找话题的感觉可真难受……算了，没必要聊天。 “谢念云在吗？”钟名想起来这位受害者。 尹冰摇头。 “噢。” 虽然就算她在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钟名继续问道，“那她给你做好容器了吗？” 那是谢念云的能力，她能把某样物品制造成可以让灵魂进入的容器，有温养灵魂的作用。 她哥哥栖身的那个笔记本就是这种东西。 ……怕不是她还能制造拘魂的道具。 容器是让灵魂休息的，不过尹冰兰的世界似乎有相同的作用，而且她凭借自己的异能而存在，而不是自然的灵魂体，这对她来说其实没大用。 这玩意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出行。 灵魂不是虚幻的，是实际占有空间的，无法穿透物体，如果她搭乘火车飞机，一出行就可能就碰到这样那样的麻烦。 比如没有空位的话，总不能躺地上，或者坐他大腿上。 尹冰摇头。 “好吧，也是，估计没时间，也挺费神的，也不知道她能力的代价是什么。” 钟名也没什么话可以说了，“那我回去了，明天见吧。” 才走了两步，钟名转身看着身旁的女孩，抓抓脖子，“为什么还跟着我啊。” “我不知道要干什么。”尹冰读不出情绪地回答。 “没有喜欢的事吗？” “没有。” 这有点糟糕啊，无事可做的迷茫感，对他一个高中生来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啊。 “还没问过，你变成这样有多久了？应该不是……死后才变成这样的吧？” “几年？” 尹冰眨眨眼，歪头回想，一边说道，“偶尔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可以到处跑，别人看不见自己，没有人盯着自己，后来多了另一个自己。” 钟名默然，这种对自己的遭遇冷漠到极端的语气，让他心底生出微微的难过。 这让他回忆才发生的事。 李悦调查到了她家里的情况，她家正在举办她的葬礼。当时李悦发来的消息，钟名看完第一时间盖住了手机，结果还是没能躲开尹冰。 那时是在教室里，尹冰兴致勃勃地跟着他上课，没过一会失了兴致，一直站他后面，偶尔发呆偶尔盯着他。 然后钟名问她关于家里的事，关于父母家人，关于……她的葬礼。 她就是这种冷漠地仿佛说着另一个人的语气。 异能，摧毁了多少人。 或者异能消失确实是件好事。 钟名晃晃头，不过，他可不是在认同那个组织，按面前接触的那两个组织的人来看，里面的家伙可能都不是好东西。 只会是疯子的扎堆。 收敛发散的思绪，钟名组织语言，大抵是些找到目标的话，爱好乐趣什么的。 他像个教导孩子的父亲一样，绞尽脑汁地讲些道理和人生经验。 只是，他所说的，又有几分是与他相符的呢？ 第31章 心的火种 越是和尹冰兰相处得久，越是心里堵的慌。 自己不是原本以为的看得那么透。 尹冰兰掀开了他的伤疤，让他重新意识到，异能是那样扭曲疯狂的东西。 可还是没有可改变的办法。 他的心在狂躁。 这是早上起床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钟名的感受，有种迫切的冲动，想要改变现状做点什么。 然后跑去取了快递。 是给尹兰买的礼物到了，一只鲨鱼玩偶。作为十几年单身没有什么异性接触经验的钢铁直男，想不出特别的花样。 不管是大白鲨还是虎鲸，都是海洋一霸嘛。 虽然玩偶看起来憨憨的。 取完把快递包装随手一丢，走路上夹着个毛绒玩偶，还不时能吸引路人的目光。 钟名摸摸鲨鱼的锯齿牙，憨是憨，怪可爱的，手感也不错。 一路迎着视线来到图书馆，恰好这时候人格是尹兰，她接过毛茸茸的玩偶，呆萌地和鲨鱼的大圆眼睛对视。 祥和的一幕。 …… 比起那些有的没的，毫无意义的烦恼，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一个更现实的难题。 没钱。 夸下了海口要带人去玩，哪怕是个不远的城市，路费能少不少，可吃喝住行这一堆消费加起来算一算就很难顶了。 “我能不能现在就加入管理局领工资啊。” 钟名小声嘀咕。 他也就想想，学校异常关注学生的健康成长，虽然他被限死了未来，必须加入管理局，却也是有选择余地的，那就是可以按照自身意愿，经历正常的人生轨迹，读完大学。 却没有提前辍学的，高中还是必须要读的。 读书是要读的，打工也是要打的，昨天谭姐终于联系他了，让他过去一趟。 恰好跑校外找个兼职。 当然，可以随便问问谭姐，能在她的店里混混就更好了，省功夫。 来到谭姐的家。 谭姐依旧一身简便又淡雅的浅色连衣裙，安静贤淑，钟名进门后她继续摆弄她的花花草草。 上次来时就注意到了，房子里摆放着好几盆小植株，阳台没出去看过，只是仍能透过间隙看见茂盛的翠绿。 谭姐喜好栽培。 安静发呆了一会，谭姐才终于照料好她那一大堆花草，拿过热水壶，第一句话，“喝茶吗？茉莉花茶，口感醇和，理气安神。” “好的，谢谢。” 钟名有点羡慕这样的生活，慢悠悠的，种花喝茶，优哉游哉。 淡香萦绕。 “关于她之前拜托的事，”谭姐放下热气蒸腾的杯子，“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来试试了。” 钟名露出疑惑的表情。 谭姐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眉头，“她没和你解释过吗？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丢三落四的忘这忘那。” 钟名不作反应，长辈互相谈论听着就好。 谭姐解释道，“是我的能力，调动感情，激发热情和幸福感，像火一样熊熊燃烧，上次你吃过我的料理应该感受到了。” 钟名暗道，何止像火，简直就是太阳。 谭姐的意思很明白了，她试图用她的能力燃起钟名的情绪。 会有用吗？ 钟名心里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并不抱有希望，也没有那么期待。 “我该怎么做？” “坐着就行。” 说完，钟名仿佛感受到了周围温度的升高。 面前谭姐持着矜持温婉的表情，小口饮着花茶。 能力已是悄然遍布。 那是红色的火，热情的火，向上燎烧的火，点燃钟名沉寂的内心，眼前阴霾一扫，世界明亮。 蓬勃的心脏有力地鼓动，把力量传递全身。 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冲破束缚的冲动愈发强烈，他现在想要怒吼，向着前方冲撞，哪怕把自己燃烧殆尽也在所不惜。 倏地，宛如一根冰冷的刺扎进胸口，黑暗如潮流回卷，生生淹没了他。 谭姐前一刻停下了异能，眉头锁紧，望着他，“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钟名面色僵硬苍白，情绪则是冷淡而麻木。 谭姐沉吟，“刚才，你……简直像狂热的邪教徒，到达极端的反人类分子。” 所以她不由解除了异能，以免发生不好的变化，比如烧坏脑子。 “是好过头了点。”钟名苦笑，回想刚刚自己的状况，那是根本不存在的另一面的自己。 谭姐继续问，“有变化吗？” “心情好些了？” 冰火两极的情绪翻转之后，慢慢恢复过来确实感觉心底畅快多了。 只是想彻底消除根源，恐怕要连异能一同消除。 谭姐稍微放松了一点，“那还是有点用的，就当我客串个心理医生好了，慢慢来。” 停了一下，她笑道，“我这个能力叫做火种，总会有一天，丁点火星也能燃起耀眼的光。” 或者焚尽一切…… 钟名心里阴暗地想，表面附和着。 “好了，正事也做完了。”谭姐放下茶杯，“去买菜吧。” 钟名疑惑地看着她，随后反应过来，“我？” “不然呢？忘了你拜过师的？这算第一课，挑选食材，食材是优质料理的基础。” 钟名记起来这回事。 “怎么？觉得我做菜不行？只会用能力灌注在料理里？” “没有没有。”钟名连忙摆手。 “我可是料理世家出身的，当年一个人主厨打响名气拉起一个店，后来懒了才改建成半自助烤肉店，你不知道那时多少老客户扼腕叹息。” 钟名连连赞叹。 “所以，学成之后可以继承我的店，重建当年的名望。”谭姐说着说着若有所思起来，“如果你真有天赋的话，继承我们家的祖传手艺也不错，省得迂腐的老头子整天喊着后继无人，我收你当干儿子算了。” 钟名脑门冒汗地听着她一时兴起的话语，怎么就要从喊姐变成喊妈了？ 而且真要动真格的学料理了？ 原本只是为了对羽一凡掩饰一下而已吧？ 不过……这样的话，自己提出在谭姐的店里打工兼职也不算突兀了吧？ 本来只是李悦和谭姐关系亲密，自觉自己和谭姐关系一般的钟名还不是很好意思开口。 现在看谭姐也不像是纯开玩笑的样子。 当即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缺钱啊？”谭姐目光一凛，好像要看透他一样，“对了，你好像有女朋友来着，年轻人花销大可以理解，不过还是注意一下，不要大手大脚。” 关于女朋友已经被说太多次懒得解释的钟名点头称是。 况且确实是花钱在女生身上。 “兼职小事情，等会我打个招呼就行。” “谢谢。” 谭姐淡定一挥手，再倒一杯花茶，继续饮茶。 “谭姐有什么想吃么？” 她抬眼，想了想，“随便买吧，你买啥做啥，从家常菜学起，打好基本技法和知识。对了，可以买点鸭血和粉丝，想吃了。” “好的。” 谭姐又忽然叫住他，“还有，先等等，先来加个人，是现在店里的管事人，以后买的食材都找她报销。” “嗯。” 停了一会，出门前，钟名想到一件事。 李悦以前为什么不找谭姐来尝试唤起他的情绪？ 李悦、谭姐还有羽一凡的母亲……以及各种细节，一点又一点的蛛丝马迹…… 钟名自然地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 转眼已是晚上。 学了大半天的厨艺，还蹭了午饭晚饭。 上次只吃了点爆情绪的烤肉，那是谭姐的招牌，虽然和她的祖传厨艺没什么关系。 反正味道没怎么感觉，注意力全被超乎寻常的作用给吸引了。 这次一品尝她的其他菜，发现果然她没吹得很过，真的是恨不得舌头都给吞下去。 食物给人的这种满足感，说实话比异能好用多了。 谭姐因此评价他，“有一根好舌头，尝得出料理的风味所在，对食材和味道很敏感，也有很好的时间感，对火候把握也不错，但缺少变通。” 总结，厨艺天赋差强人意，按部就班可以烹饪出不错的料理，只是缺少自己的理解。 对钟名学习过程表现也还满意的谭姐，在晚饭结束后赶他去店里熟悉一下。 所以现在他在店里。 “今天异常的累啊……”钟名打量一下换上服务员衣服的自己，稍微整理整理。 不过想到从现在起按时间记工资，就有精神了。 “很靓啊。” 发出声音的是所谓的管事人，看着比谭姐大一辈的王姨。 是个亲善的人，笑眯眯的。 “服务员没什么特别要求，记一下肉价和菜单，因为我们是主打自助烤肉的店，菜品也不多，挺简单的。” “这个时间点人比较多，注意及时收拾桌子回收餐具，过会人就没了，摸鱼玩手机都可以。” 钟名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知道。 “不急。” 看着想要出去的钟名，王姨不急不缓地拦了一下他，“聊聊天。” “多大了呀？” “十六。” “上高中呢？” “嗯，高一。” “哪个学校的？那个？” 王姨朝一边努努嘴。 “……嗯。” 她顿时一副了然和果然的样子，眼珠子转了几下，欲言又止。 钟名自是不会自找没趣，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见。 王姨心底打结一会，终究没说什么。 曛黄的微光上，缕缕香气盘旋，挑动着鼻翼，滋滋流油的声音让人口齿生津。 果然还是香啊，吃过饭了闻到这味道还是馋，怪不得生意好。 钟名忙里忙外，很快融入了这个不大不小却火爆的烤肉小店。 店里还有三服务员。 高高壮壮的男生叫季强，看起来憨厚木讷，实际上十分健谈，很会来事，常常和客人交谈融洽。 一个年龄不大的女人，庄彩，表情冷淡，总是沉闷着不说话，不声不响地干活。 还有一个活泼的女生，名字是于从月，年龄就和他差不多了，感觉总是在哪里都能看见她活跃着，像个蹦蹦跳跳的小孩。 除了这几个人，还有就是主厨。虽然说是主打自助烤肉，可实际上来点菜的真不少，经常有老熟人坐在厨台前面的座位，隔着隔板和他聊天。 也不知道他是名字，大家都喊他于叔，似乎和于从月是父女。 最为忙碌的时间段过去了，得闲的几个人轮流在员工室休憩聊天。 “诶～我在二中，可惜了，听说你们学校有个篮球队参加市级比赛去了，实力又强样貌又帅，以前似乎来我们这打过友谊赛。” “好像是。” 钟名随口附和心里想着，这种东西我这种社交废怎么知道，倒是知道有个猥琐的社会关系研究社团，整天打着名号干些奇怪的事。 于从月手不停地嗑着瓜子。 嘴里吃着还不算，吧啦吧啦说个没完，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钟名略带敷衍地有一句没一句回应着。 手机稍微震动一下。 钟名看了一下，手一下停住了。 “那家影院已经查了个干净，半年前有过一次转手，原来影院已经快要倒闭，被黑色接手后硬是盘活了起来。” “前老板底裤都被扒出来了，就是一个普通人，看不出有什么关联。而黑色的身份信息，全部都是假的，这个人根本不存在，现在正在抓紧追查资金来源，估计也没什么结果。” 李悦发来的信息，黑色身上的线索也断了，一个完全的假身份，组织再次回到了彻底隐匿的状态。 钟名微微发冷。 愈发的雾里看花了，藏到这种程度，这种组织真的存在吗？ 影子世界，如果它客观存在，而不是异能的创造物，是否能通过其他办法窥探到一隅？ 不然岂不是凭此立于不败之地？ 钟名仿佛看见一只窥伺的恶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扑出来咬断猎物的喉咙，就算一击不成，也可安然身退，等待蓄力之后的下一次侵袭。 附骨之疽般的噩梦。 “喂！怎么了？脸色忽然这么难看？” 见他忽然安静好一会，于从月伸过一只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事。” 钟名回神，目光从白皙手腕处挂着的红绳上一扫而过，手指按灭屏幕。 “不说算了。” 于从月咔的一声嗑了一个瓜子，端详着冷漠着脸的钟名。 “无聊无趣的家伙。” 她小声嘟囔。 第32章 悲 平安平静平常平淡的半个月过去。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邪恶组织的侵扰，也没有异常的裂隙出现。 每天的生活就是上课、打工和练厨，好似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活在普通的世界。 钟名的有些活络的心思渐渐消磨。 但今天却感受到了奇怪的氛围。 教室窃窃私语的声音密集而嘈杂，窸窸窣窣般刮着耳膜，不安的气流在教室里回旋。 一节躁动中的课过去，钟名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课时把羽一凡拉到走廊。 “怎么了？”羽一凡脸上藏着沉重。 “这是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今天特别不安分的感觉？” “你不知道吗？没看新闻没看动态？” “最近累得躺下就睡。” 羽一凡还算了解一点钟名的近况，奇怪地看着他，“你这咸鱼翻面怎么真蹦跶起来了，这么勤快。” “别废话，快说。” 羽一凡左右看看，“海湾大桥塌了一节，死了很多人，已经成了重大社会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 钟名瞳孔放大，忍不住抓抓头发，说不出话来。 但还没完，羽一凡压低声音，“数学老师，不幸丧身在这次事故里了。” 巨大的悲哀从上而下浇透全身。 “网上传了很多事故发生的视频，有人认出在某个视频里的车牌号……车子沉进江里，按照那流速……” 羽一凡越说越觉得沉重，说到一半就闭了嘴，手无力地垂在两边。 铃声寂寥地响起。 外面的鸟同时不合时宜地叫起来，仿佛悲鸣。 …… 钟名不是那么重情的人。 要说对次事故有多么悲痛欲绝，那肯定是假的。 一个学期过去，他甚至喊不出班里全部三四十个人的名字，对老师自然也没有特别过深的感情。 他深知自己是一个冷血的怪物。 可是为什么，一缕忧愁缠绕着，如吐芯的毒蛇附身攀爬，让人心尖发凉。 “过来。” 漫长的沉默里，一段洁白的光影将他拖拽出来。 钟名看着乐音精致的侧脸，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像上天挑剔到极致，才用最完美的璞玉雕琢而成。 “去哪。”钟名的嗓音竟有些干涩，开口之后他咳了咳清清喉咙。 乐音白了他一眼，拉着他往上走。 很快到了那熟悉的破旧生锈的铁门面前。 生涩的对白又浮现在眼前，以及未能改变的现状。 “我没带钥匙……”钟名道。 一件微末的小事，当初钟名忘了还钥匙给羽一凡，过了好久一摸裤兜想起来，但是羽一凡完全没提，他就一直无所谓地拿着。 但是此时，乐音伸出手点一下锁孔的位置，随后便是听见锁芯传来咔嗒的一声。 锁开了。 乐音向他眨了眨右眼。 “别小看我的能力，我可不是只能凭空提着东西砸人而已。” 异能，操控。 在理解某样物品构造和机理的情况下，使目标正常运转，进行某个动作。 这就是操控能力的真正含义，既可控制整体也可控制局部。因此，只要理解开锁的过程原理，她就能打开任意一把锁。 甚至绕开电子控制部分，直接操控机械结构开锁。 “真是好用的能力，控制一切智慧的造物，仿佛赋与死物灵魂。” “也没有这么神。”乐音笑笑，“对精密的电子设备就没辙，就像手机，高度集成的芯片、电流电压都没辙，只能当板砖砸人。” 钟名道，“至少可以控制触摸屏，和隔空在屏幕上点击一样。” “那么细微的操作不知道行不行啊……”乐音沉思。 见乐音看过来，钟名忙道，“别用我的手机实验，弄坏我可没钱换。” “我的能力一般不会损害操控物的啦。” 钟名不置可否。 上了天台之后，他的目光扫视一番，天台竟然比上次来干净许多。 “你打扫过？”钟名看见角落里放着的扫帚簸箕。 乐音点点头，“用能力，不算费劲。” 钟名顿时有些好奇，她的能力简直是随心所欲的使用，为了恶作剧使用能力，撬锁用能力，连打扫都能用能力，她的能力没有限制吗？ “你能力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乐音歪头想一会，“被悬吊，四肢悬空，意识黑暗。” 钟名难以理解地想了一会，突然理会到那幅场景。 一个任人摆弄的木偶，背后是漆黑的幕布，被连接四肢的细线控制着做出滑稽的动作。 无人的观众台，不存在的控制者。 孤独的悲哀感油然而生。 “那样，很难受吧……”钟名生出抚摸她的脸来抚慰她的冲动。 “心疼我？” 乐音看着她，温柔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钟名默然，他还是轻易说不出口亲昵的话，也不觉得自己有对另一个人负起责任的决心。 但乐音总会强硬地打破他脆弱的防线。 她的能力发动了。 钟名感受到一股试图操控自己身体的力，抗衡了一会无奈地放弃了。 两人的精神相连。 为什么会这样呢？最初的时候，乐音第一次操控了他的身体，那时需要他收敛所有情绪放空身心，后来就变化成了这样。 两人进入这样奇妙的状态，乐音可以分担他能力的代价，他可以让两人的浅层思维互相传递。 钟名现在感受到的就是，乐音那淡淡的，如同拥抱的依偎感。 连接只持续短暂时间后断开，而乐音正安静地与他对视。 她说，她不再孤独了。 钟名张开嘴，说不出话，眼神下意识避开，“你拉我过来有什么事？” “我已经表达完了。” 钟名没有针对她流露的感情回复，而是苦涩道，“我的情绪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很不正常？” “一般人确实看不出来，熟悉你本性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本性？” 钟名总感觉这词带着顽劣的味道。混沌的人心善恶交织，而恶之花一旦开放不再凋零。 “无情。” 她回答的时候也很无情，钟名想说些什么，被乐音打断。 “所以你这时候身上就全是违和感，散发着丝丝黑暗的东西，简直像要堕落一样。” “啊？” “就是……啊，我整个人都不太正常……这样的气场。” “哪有那种奇怪的东西，又不是漫画，分镜背景用浮夸涂黑营造范围。” “你再，好好想想。” 乐音手指缓缓点在他的胸口。 她说得太过认真，以至于钟名思考着自己身上是否散发着不可名状的黑线。 诡异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的，但是某些趋势确实隐隐有着征兆。 最近他的情绪相比以前似乎变多了，但是一旦情绪波动过后，就更难产生类似的情绪了。 “你看，现在就好多了。”乐音指着他。 钟名审视自己，还是没觉得自己有哪些不同。 “很悲伤吗？”乐音靠着墙，“熟悉的人的死亡。” “那肯定啊……” “你撒谎。” 钟名一顿，话语堵住在喉咙。 刚听见那个消息的时候，的确有着一股莫大的死亡恐怖震慑住了他。 可现在，就像乐音说的那样，他无情到了极致。 异能会吞噬他“多余”的情绪。 是啊，自己就是这么无可救药的人。 钟名闭上眼，脑海深处，仿佛有根未知的弦，断了。 …… 教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换了个人。 世界是个庞大紧密的机器，少掉的齿轮终究会被顶替位置，继续持久安稳的运转。 而钟名也过着往常没两样的生活。 依旧为了那一时冲动的约定攒钱，去往那谭姐的小店。 第33章 打工日常 一个三层的别墅，某个明亮的房间。 轮椅上的男人闭上的眼动了一下，视角的切换让他按紧了扶手，那是仿佛上下颠倒左右错位的错觉。 终于，他睁开眼。 “刚好，晚餐时间。” 然后，他盯着转动的秒针，看着指着的刻度轮回又轮回。 直到后面传来敲门声。 “请进。” “吃饭了。”一个中年的女佣，站在半开的门前，怜爱地看着这个坐着轮椅的年轻男人。 “好的。”男人应了声，问道，“父亲，回来了吗？” 佣人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些什么，终究是化作一声长久的叹息。 男人无所谓地笑笑，“那和往常一样吧，饭菜端过来，我就在房间里吃。” 男人安静地等待着，佣人将几样精致昂贵的菜式摆上桌后，他仍是出神地看着面前。 背对着光源，因而显得很长的影子忽然动了起来。 直直的拉长，投到墙上，向两边分开。 影子的门，开了。 然而男人并没有进去的意思，似乎一直在深思什么。 片刻后门里钻出一个女人，干练的制服，包臀的短裙下大腿挺直又充满肉感。 “怎么了？”女人一边发问一边自然地走到轮椅背后，准备推走男人。 忽略超自然的影子门，就是一场和谐的见面。 男人见到出来人后终于下定决心，“不。我不去了，就说我老毛病犯了，今日缺席。” 他拍了拍腿部，让女人体会他的意思，而女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轮椅上的人脑袋一歪，像是失去意识。 对于了解的人来说也是如此认为，他的意识已去往另外的身体。 “真是放心我。” 女人一手按住他的脑袋，另一只手覆盖住他的脸，而后轻轻按了按他的脖子。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 热闹的小店。空气里充满了让人满足的香味，秘方调制的辣酱和麻酱勾动着馋虫。 “好了。” 于叔流畅地颠了最后一次勺，熄火起锅，喷香的饭覆盖上盘子。 简单的炒饭，配上两个溏心蛋，满满的碳水能让人在简单的饱腹中得到充分满足。 “工作前记得好好吃饭。”于叔板着脸。 钟名自是不敢反驳或者找借口，端着盘子就在厨台面前的桌子大快朵颐去了。 “年轻人按时吃饭，搞坏胃了以后就知道痛苦了，天天胃药吃也吃不好，又费钱又疼得要命。” 一个算是面熟的男人开口说道。他似乎住在附近，时不时来这边吃饭，从来不吃烤肉或者其他重料的东西，就点菜单上还算得上清淡的菜。 “少来说教这套，你那病还不是喝酒喝的。”于叔也来这边坐下，拿出他自己泡的养生饮品蹭着一点点空调喝着。 男人讪笑，“以前压力大，有时候要应酬不喝都不行，现在不是戒酒了嘛。” 钟名低头刨饭，这个时间点算是最红火的时间点之一，不多的服务员之一和唯一的厨师竟然在光明正大的摸鱼。 不得不感叹这店的自由。 大概是老板也太自由的缘故，谭姐整天就在楼上种花喝茶，佛系人生。 说来奇怪，这家店分两波客人，一波人冲着自助烤肉而来，厨艺世家传承秘制的酱料小有名气，另一边自然是冲着于叔而来，于叔意外的有人气，有一批忠实的粉丝。 特别是一些年龄大又相熟的人群。 钟名虽然觉得于叔料理不错，很能打开胃口，但却缺少一些能让人赞不绝口感到冲击的味道。 这点小心思被于从月察觉到，她不忿地反驳，说老爸的招牌菜都不在菜单上。 于是钟名有些可惜。 “哎呀，忙死了，你们在干什么啊。”风风火火的于从月突然冒出，拍了钟名后背一下，让他猛然咳嗽几下。 “给你爹休息一下都不行？”于叔没好气翻白眼，放下保温杯，给钟名接了杯温水。 “看看你，毛毛躁躁的。”然后于叔围上围裙。 于从月把小本子按在桌上，快速报了一遍单，“你看看这么多点单，客人要骂人啦！” “来了来了，急什么，饿不死。” 于叔挑出处理好的食材点起火，两个炉灶同时做菜，动作干净利落，保持着一贯的有条不紊。 钟名感觉厨师这赶着客人的态度就贼怪。 得亏他们和谭姐有关系，打工大半月钟名稍微了解一些，虽然具体的东西懒得主动去问。管事的王姨和这父女两都是认识谭姐的。 “哼。还有你。”于从月转向钟名。 钟名还干着饭呢，抬头看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刚刚那一下差点呛死我。” “吃吃吃，就知道吃，就你吃最多。” “所以我不是说随便吃个面包……” “怪我？”于从月直接打断。 钟名举手投降。 “哼。”她摆个鬼脸，“快点来帮忙。” 钟名翻白眼，“自己加油，我要帮厨。” 自从某天于叔得知了自己跟着谭姐学厨的事情后，主动提出了顺便带他，于是谭姐愉快地把教学的任务交给了于叔。 说的那么好听，还是摸了，只是偶尔用异能给他来一下。 反正现在他在店里就是帮厨服务员两边跑。 于从月张口还想说话，那边又有人喊服务员了，于是她匆匆忙忙地跑过去。 猛刨几口饭，不一会盘子已然干干净净。 “看着锅，三分钟转小火。” 钟名站定，挠挠头，心底好似有个钟摆计时起来。 学了半个月，不长不短，厨艺突飞猛进是不可能了，也就如同生物时钟一样的特点能跟上于叔厨艺那么一点。 至于为什么不用自带的定时功能……这位大厨说为了培养他的手感，对食材的把控感。允许他根据自己的判断改变时间。 虽然从来没改过。 于叔还说，看情况可能给出错误的指令，时间偏离小几分钟当作考验，能判断成功，就算小成。 这也还没发生过。 其实对没什么积极性的钟名来说，进步算快了，但一比正经的有天赋的学徒来说，就慢了很多了。 总之就这样慢慢来。 钟名略微出神地看着眼前，这样的一家店，些许的烟火气穿插在工作里，意外的满足。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人流巅峰之后客人数迅速下降。 终于有了口气歇歇的于从月也跑到厨台边，打了杯冰凉的柠檬水。 “换人啦，小包间有客人。”她咕嘟咕嘟地猛灌几口，然后猛的一激灵。 因为都是学生，时间有限，排班基本凑一块，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比起另外的人要好些，加上她有些自来熟的话痨，两人目前算是普通熟人。 当然，是钟名视角。 “好。”钟名扫了一眼。 于叔又时不时的和附近的客人有一搭每一搭的聊几句，不得不再次感慨有个佛系店主对下属造成的坏影响——以及管事的王姨只是主要是管钱的，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很忙，反而对员工的管理不是很严，还好店里都是些知面知心的人。 钟名解下围裙拿上便签，向呼叫的客人走去。 第34章 再现 “那边有个客人待好久了，续了好几杯柠檬水。” 钟名再次回到厨台这边时听见于从月说道，他挑选着单子上的食材，眼角余光瞄了那边一下。 一个男人，不认识，留着寸头，面容严肃，上身蓝色的休闲衫，下身黑色宽松长裤。 衣服挺新的，除了没有牌子，就像刚从货架上拿下来穿的一样。 “要是碰见刻薄一点的老板，是不是就要赶人走了啊？” 于叔说了一句，“巴不得多点人占位清闲点。” 钟名听见忍不住翻个白眼。 于从月立马掀他的老底，“得了吧，说着清闲清闲，一有机会做菜还不是颠颠的赶着上。炒个菜装的，我看就是想看小妹妹崇拜的眼神。” 于叔瞪她一眼，“少编排你爹。” “心虚了，告我妈去，略略。”于从月做个鬼脸。 钟名安静听着这奇葩的父女对话，默默离开。 于从月眼睛一转看见他，从座位蹦起来，用胳膊捅捅他，“男人是不是都是喜欢年轻妹妹。” “女人也喜欢年轻帅哥。” 于从月反驳，“不啊，我就喜欢比我大的，身材高一点的，也要壮的，面容沧桑一点，留着小胡茬，要有大叔范。” 钟名不做声了，这要求是看电影呢，那种有型有故事的大叔不存在的。 为生活奔波得老态麻木的，或者油腻的地中海大叔倒是一抓一大把。 “你说……嗯？那个客人好像在叫你。你认识？” 钟名转头看去，就是刚刚他们谈论的那个男人，他仔细地观察一遍，不由皱了一下眉头，“不认识。” 男人又指了指钟名，然后招招手。 “确实是喊我。”钟名把盘子递给于从月，“6号桌子要的肉，厨台那边还有挑好的，是小包间的。” 于从月看他走开嘀咕道，“男孩子小心一点保护自己，不要乱接陌生人的东西。” 钟名却没有开玩笑的兴致了。 “你好。” 钟名面无表情地上前。 “坐。” 男人一本正经，伸手引向对面的座位，表情严肃得好像这是什么重要的会谈。 钟名顺势坐下。 男人却不说话，就盯着他看，目光停在……他的胸口，像在观赏什么精美的艺术品。 “黑色？”钟名忽然发问。 男人赞叹似地点点头，“纯黑的心，多么艳丽的恶之花。” “不，我是好人，心地善良，绽放的应该是热情红火的太阳花。” 男人，或者说黑色，答非所问后又陡然进入正题，“这么快就认出我了，我还以为会有有趣地猜谜环节。” “谜语人就滚出去吧。” 钟名停顿一下解释道，“普通人可不会那样闲得没事，擦掉滴洒的油污蘸料，以及多动症一样整理平齐的衣服。” 钟名打断黑色想要说话的想法，继续道，“不必申明你不是洁癖而是整洁癖。” 黑色满意地点头，“和聪明人聊天真不错，省了说话的时间。” 没理会黑色话语中矛盾的逻辑，其实刚刚的理由不够确定黑色的身份，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又来做什么？” 黑色指指干净的盘子，“吃饭。” 钟名扫一眼，“你只点了最便宜的肉，蹭着免费的饮料空调坐了一晚上了。” “穷啊。”黑色哭丧着脸。 “你的电影院呢？” 黑色正色道，“那已经不是我了。我现在是一个迷茫漂泊的青年，身无分文正在为了明天的生计发愁。” “你要是在啃面包我更相信你一点。” “哦，已经很晚了，那就不说废话了。”黑色抬起手腕看了看他那廉价的电子表。 “最近发生的大事，有关注吗？” ……海湾大桥！ 钟名动作微不可查地一僵，牙齿猛的咬紧，嘴里一字一字地往外挤出，“是你们干的？” 凶狠得有如噬人的老虎，黑色被笼罩地威势弄得微微后仰，仿佛实质的情绪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不是我。” 黑色把自己摘了出去。 钟名闭上眼再睁开，暴怒的情绪退潮般卷回，表情冷漠到了极点。 黑色静静地观察着他，对他变脸一样的情绪转变毫无反应，小声自语，“快到极限了。” “你说什么。” 钟名蹙眉，情绪的消退太过突然，导致他的感觉都错乱了。 “没有。”黑色饮尽杯里残留的冰水，“我是来帮你的。想知道这件事其中的隐秘吗？” “你有什么好处？果真是二五仔？” “嗯。其实我是正义的卧底。”黑色道，“这次是一个实验，只是看来理论还不够完善。” “实验？” “利用天穹的畸变，扭曲异能者。” “听起来并不容易，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我知道了，管理局有着你们无法抗衡的存在。” “毕竟是集齐所有异能者的管理局嘛，有些能力确实棘手。” “所以现在才那么安稳，你们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 “差不多。不过在我看来，与其另辟捷径不如从内突破，人心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时间紧迫，你们急了。” 黑色缓缓点头，“一如既往地敏锐。时间确实紧，不过他们急过头了。” 钟名从他的话里感到特别的味道，“所以？” “我配合你，干掉他，那个负责人，顺带解决被扭曲的那个人。” 钟名越发感到奇怪，“我只负责上报。” “不不不，由你干掉他，这是我们合作的要求。” 钟名沉默之时，黑色站起身，“好好考虑一下吧，那个人暂时还在研究那个扭曲者，你还有时间考虑。” “不过在此之前……”他掏出手机，“来加个好友，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好友。” 钟名下意识瞅了眼他空空荡荡的消息列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走了。哦对了，别往上报了，要压下来还挺麻烦的，万一传回组织我就凉了。” 说完，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别突然动手了，做个身体挺费事的，而且，这边人挺多的，不好。” 钟名沉默。 威胁？ 他其实不吃这套，但是，他得考虑两人的合作，这是光明正大的拿捏他，而且再摧毁黑色的一个身体也毫无用处。 这家伙非正非邪，或许……比组织更为可怕。 归根结底，信息太少了。 钟名一下坐回位置，双眼无神。 为什么是我？黑色在关注我，自己有什么特别的？ 钟名可不相信被命运选中的事，黑色的目的和组织的目的，必然是不同的。 他就是一根搅屎棍，到处瞎搞，搅得事情混乱又恶心。 钟名捂住胸口，平静的心沉稳跳动，“异能……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答案呢。” 第35章 现状 “我们确实被忽悠了，那个组织根本就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至少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可怕。庞大而各司其职的组织是假象，是黑色恶意造成的误导。” “管理局也没有被渗透得千疮百孔，正是因为他们体量太小，才能隐藏完美，不露一点踪迹。” “可惜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李悦的办公室内，说出昨晚的事情的钟名提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但是没有改变他们是一群恐怖的不安定分子的事实，并且拥有极强的能力。”李悦接话道。 “管理局内部是什么看法？”钟名问。 李悦叹口气，“重视，也没那么重视。和你刚才说的差不多，但有点过于自傲了，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他们不成气候，是在虚张声势，特别是这么久以来什么都没查到，也什么都没发生之后。” “可实际上，管理局确实有内鬼，很大可能还是黑色的另一具身体。”钟名拿起桌上的资料，“电影院的事件……呵，我记得当时我可不是这么写的报告。” 李悦：“有关黑色的部分删的删改的改，并且被篡改归入了普通等级的档案里。” “做的这么明目张胆，总该能抓住蛛丝马迹了吧。” “可惜，没有。”李悦意味难明地说道，“某种程度来说管理局过于依赖天穹了，一切事务都经由天穹管理决断。可以确定，组织有一定程度上控制或者蒙蔽天穹的能力，关键时刻会致命的。” “我昨天找过了负责人，他只是按流程地提交报告，基本算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确实糟糕，管理局这样满是空子的破烂机构竟然运行了这么久。”钟名嘲讽。 “对了，说起来，黑色的那具身体呢，我记得当时被送到哪里研究去了。” 李悦：“没了。随时间消融了，什么都没研究出来，不了了之。” 钟名有点迟疑，“就这样？” 明明是一件超越常理的事。 “毕竟我们对于异能一无所知，不知道为何出现，无法解析其原理，只有一堆的经验总结。其实有关异能又研究不出门道的东西堆成山了，无用的被迫接受，没有办法。” 钟名没法再说什么，拿起另一份资料，那是李悦消耗人情得到的机密资料，被隐藏的几起“扭曲”事件。 再次看了一遍，钟名思忖了一会，道，“被扭曲的人什么样的都有，甚至还有死去消散的灵魂。初期还能勉强依靠本能和残留的意识活动，我们经历那次是因为混乱在暗中影响，才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钟名眉头忽然一跳，“管理局上层是知道扭曲的，所以上次突发任务不是因为谨慎，加上谭姐的地位……” 钟名喃喃自语，“谭姐……谭姐……” 他觉得自己开始找到突破口，于是他问道，“老师觉得那个组织在忌惮管理局的什么能力？” 李悦沉吟一会，“炎。” 果然有谭姐一个，钟名咋舌，问，“还有呢？” “我不知道。”李悦竟然摇了摇头，“关于管理局的最强三人，a级能力的巅峰，详细信息都是高权限的机密。也就她的能力我算是比较熟悉，其他人我见都没见过。” “因为这些最强者并不管事？核弹一样威慑。” “是的。” 钟名心寻，谭姐作为管理局地位独特的存在，或许知道些内幕消息。 同时他悄悄瞥了李悦一眼，他注意到了李悦和谭姐之间奇怪的关系，李悦几乎没有提过谭姐的名字，说到谭姐的时候有些下意识地躲避，那天看见她俩相处也没有那种融洽的感觉。 羽一凡说她们是闺蜜……看来有些无法启齿的故事。 “这就是我们面对的现状啊。” 钟名仰倒靠在座椅上，双目出神。 “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么。” 黑色在管理局潜伏着，除了答应他的条件毫无办法，没有黑色的内应他们根本揪不住组织的尾巴。 “不用担心，不上报不意味着我们就是孤身作战，我会先联络一些熟人的，都是可靠的人，保证这次行动的安全性。海湾大桥事件的调查队我也悄悄知会过了。” 大桥坍塌原因不明，那是对大部分人而言的。 当管理局看见那扭曲得像被某种诡异的巨力揉搓成一团的桥梁支座时，原因就明了了一半了。 现在调查陷入僵局是因为他们找不到被扭曲者。 “不。这次仍然上报，不过是在与黑色合作完成之后，这是找出他身份的好机会，所以这是一次双线作战。” 李悦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 “老师你负责逼迫黑色暴露身份，”钟名语气一沉，“其他的交给我，我不知道黑色为什么指名我，但是……” “我必让他后悔。” 李悦一怔，她从见过这样的钟名，目光如剑，锐利得散发森森寒意。 她原本一瞬间冒出很多权衡安危的想法，只是无法再说出口。 …… “你在兴奋。” “……有吗？” 在长时间的探讨后续细节后，才出门的钟名被后面的乐音撞了一下，两手按在肩胛骨的位置，不停地推着他往前走。 孤单的李晓镜默默在后面走着，看着两人走得越来越远，直到在视野中消失。 “真好啊……”李晓镜感叹道，心里生出点点羡慕的情感。 她抬头仰望着远处的天空，羡慕慢慢流走。随后她垂下头用手梳了梳额前的刘海，手放下之时忽然感觉一空。 喃喃道，“好奇怪啊，我的……异能。” 另一边，两人自然不知道李晓镜的异样，对其他人而言，李晓镜一如往常，沉默寡言，总是待在角落的位置微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也不表露心思。 李悦和乐音虽然时不时关照她，但是一个不同班另一个不是正经教书的老师，交往也不多。 李悦的工作繁忙，而乐音…… “有些挫败诶，”乐音越过钟名的肩膀探头，“为什么我就不能让你兴奋呢？” 钟名微微一偏头，就几乎要与她贴在一起。 “靠太近了。”钟名推推乐音，她呼出的鼻息将温热传递到他的身上，痒痒的。 “唔。” 乐音侧身，又向前一步，紧贴着钟名并行。 ……乐音就像这样，愈发黏人，越来越多的霸占他的时间。 从来能让她上心的，也只有他一个。 她的伪装太完美，以至于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孤独，她的心犹如空洞，融入人群又无时不刻的感觉自己是个异类。 于是向同类的他寻求依靠。 “你刚刚又偷看我了。” “没。” “就是有，毕竟是没我不行的家伙。放心，我会一直在背后撑着你的，不会让你倒下的。” “……” “默认了，哼哼。” “……” 钟名默默想到，不知何时两人相处也成了日常，可安于现状的自己是否能找到那个突破的契机呢。 “说话呀，看我挠你痒痒。” 微风轻拂，阳光稍淡，其中有少年少女并肩而行。 第36章 五号 两天后。 “就是这？” 钟名再核对一眼门牌号，目光下移停留了一会，那是整座公寓统一使用的一套电子锁。 乐音手按上外壳，能力发动瞬间感知蔓延进入内部，整个电子锁的构造立体地出现在脑海。她开始回忆最近恶补的电子锁知识，一一识别各个部分。 很快，锁芯响动一声，乐音比了个完毕的手势，“轻轻松松，也没有触发警报。” 说穿了也只是用电子控制的机械结构罢了，没有锁舌的电磁锁才是让她无能为力的东西。 “厉害。” 旁边的名为陈定良的男人称赞完，话锋一转，“要不是看你是个美女，这能力换给个猥琐男，就觉着有点惊悚了。” 他是李悦找来的援兵，当然，不只有他一个，其他人正在附近待命。 “比这能力强的到处都是。”钟名随口说道。 陈定良耸耸肩，“那可不一定。我说你们这些a级的家伙啊，不要以为自己平时自己接触的同类多了，就觉得到处都是能力强大的怪物啊。” “人的圈子是有同质性的，加入圈子的过程就是一种筛选的过程，你回顾一下就会发现，你身旁的，你的所见所闻，都是你所认同接收的东西。” “富人有富人的圈子，穷人有穷人的圈子。混不到一起去。” 怎么反应这么大，钟名奇怪地道，“我就随口一说。” 陈定良一怔，尴尬笑道，“不好意思，失态了，主要是想起了一个烦人的家伙。” 烦人？应该是关系挺好的熟人，钟名心底嘀咕。 随后他撇开走偏的话题与思路，深吸一口气，头微微一偏，目光与乐音默契地一碰，只短短一瞬又分开。 情绪世界展现在眼前。 “果然没人。” 与乐音连接后使用能力的钟名，并未感知到前方传来任何明显的情绪，只有微弱到即将消失的些许情绪残留，证明着最近时间内有人活动。 “进去吧，寻找黑色所说的‘门’。” 跟随在后面的陈定良目光在前边两人之间转了又转，嘴里好像被什么强硬地塞满了，“这默契的小动作，可恶啊。” 钟名没有理会背后传来的略微酸涩的情绪，处于异能开启状态的他必须争分夺秒，每一秒的时间都在消耗两人的精神。 进入客厅，目光一扫，便发觉有一处地方情绪异常浓郁。正好与提前分析过的户型图中，那个适合做隐藏房间的方位一致。 八九不离十了，钟名解除异能，两人同时身体一懈，继而恢复过来。 面前是一个复合型的柜子，一边是分层的架子，一边则带有柜门。无论哪边都摆满了各种杂物。 手刚一按上去摸索一会，钟名就察觉到这专门设计的柜子上可旋转移动的结构。 意外的不隐蔽，虽然设计还算巧妙。不用乐音再使用异能破解了。 然后他注意到了乐音的不对劲，她定定地看着面前虚空的位置，双眼没有聚焦，他刚想推开暗门的手停住了。 “怎么了？”钟名问。 陈定良表情凝重，身体绷紧，“发现了意外情况？” “嗯……啊？”乐音恍惚回神，“呃，没事。” “不要突然吓人啊，精神集中一点。”陈定良说完一顿，看着面前两人微妙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钟名好像体会了什么，神色微动。 陈定良顿时没声息了，什么意思啊，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眼神交流真的存在啊？一个眼神就能理会对方的意思，简直光明正大的加密通话。 妈的……好羡慕。 “别浪费时间了。”陈定良说道。 钟名推开暗门，侧身挤过，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窗帘严严实实地遮盖着，光线昏暗。 “跟布置黑魔法的专用秘密房间似的，就差地板和墙上留些勾勾画画残留的痕迹了。” 陈定良上下观察了个遍，不知脑子冒出了什么诡异的故事情节，连连啧嘴。 钟名瞧他一眼，刚见他时也没觉得他关注点这么奇奇怪怪的，随后钟名拿出了黑色给他的东西。 那是“钥匙”。 既然有门，那么就会有钥匙。 这是一个造型古怪的徽章，刺状的纹路遍布整体，好像在包裹一个分不出形状的东西。 “黑色说到了门附近自然会感受到变化，可现在……” 钟名忽然止住话语，因为他看见三人的影子动了起来，从脚下往四周蔓延，互相汇聚，攀上雪白的墙，爬到天花板，直至整个房间都被影子覆盖。 “这啥啊，有点悬疑诡异风了。” 陈定良瞠目结舌。 钟名淡然走到如水面波动一般的墙壁前。 …… 公寓对面某层楼的房间。 男人上半身搭在大开的窗户边缘，呼咧的风略过他干爽的寸头。 从高处看去，远方倒塌一截的大桥变得渺小，只手可握。他这么想的同时便真的伸出手，虚空按压着不过手心大小的海湾大桥。 他即是黑色，此时这里的是之前和钟名见面的新身体。 “幼不幼稚啊？” 背后坐着的女人忍不住道。 黑色反驳，“这怎么算幼稚呢，恣意揉捏践踏世界的感觉，令人沉迷。” “小学生。”女人翻个白眼，“我上班上到一半，特意请假过来可不是看你在这里玩空气的。和你们这种有钱人不同，我们穷鬼要工作的。” 正如她所说的，她并没有更换穿着的修身制服，完全一个干练而貌美的女白领的形象。套裙下延伸出来的两条腿又长又白，并拢在一边，优美得让人心动。 黑色忽然直起身，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 “五号。” 女人微怔，五号是她的代号，突然被正经语气喊到让她一时有些发懵。 她看着黑色直勾勾的眼神，心绪乱了一下。 谁知随后黑色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我的印记被触发了，拜托你为他们开门吧。” 五号青筋一突，为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感到羞耻，目光冷冷一瞥黑色。 黑色表情如常，“我的印记就在对面，你激发一下它的功能就行了。” 五号沉默一下，从包里取出同样的名为印记的怪异徽章，感知到位置后，能力悄然发动。 “好了。”她很快放回印记。 “非常感谢。”黑色笑笑，“那么接下来只要等着就好了。” 五号微微后仰，躺在沙发上，注视着重新撑着上身探出窗外的黑色。 “对了。”沉默中黑色忽然出声，“关于这次的报酬……” “不用了。”五号打断。 “……这样啊，”黑色扭头，拧着眉头陷入思索，“这个套间本来打算送你的，毕竟现在这个身体也用不上，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的。” 五号随手抓了一包纸巾扔过去，“滚吧。” 第37章 猎杀?捕获? 古怪的徽章忽然喷出浓重的迷雾，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一股莫名的风从未知之处吹来。 “门”开了。 钟名感觉到一股凭空的力量在拉扯着他，身体失控踉跄几步后，一切异状随即消失。 这就是影子世界？钟名收回徽章。 不过钟名没有第一时间观察环境，而是看向身边的队友。他先是一眼扫到乐音，她也正看过来，对视一眼确认没有意外，他才转向陈定良。 陈定良在确认通讯，和预料的一样，已经无法联络到外面。 “这什么鬼地方。”陈定良嘟囔一句，看见了钟名的视线，一开始没在意，忽然觉得怪怪的。 环视一圈，确认什么的眼神，随后目光短暂的在虚空停留了一会才移开。陈定良跟着看去，什么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于是他问。 “确认安全。” 陈定良撇撇嘴明显不信，“不说算了。” 钟名也不在乎他的想法，毕竟不是能随便与人说的存在。 他开始仔细端详这个世界。 第一印象，是黑暗。 只有黑色与稍浅的灰色两种颜色组成了这个世界，色彩单调得诡异。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密闭的房间，差点以为和刚才几乎没两样。 只是没有了窗户，面前有一扇紧闭的门。 钟名脑中冒出黑色提供给他的信息，初始的房间出去，是一个大厅，往左是生活区域，很小一片，往右是实验区域。 详尽信息发了一大段，全是文字，全靠自己脑补地图。 以及目标的信息——顾剑北，生物学教授，研究领域是脑科学，能力是复制。 而被扭曲者的信息基本没有。 三人缄默着前进，尽量不发出一丝动静。 “那家伙是个研究狂人，一天到晚泡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而且对于正常人来说，他的研究手段和方法可以称得上邪恶科学家了吧。” “所以哟，正义的伙伴啊，干掉他吧！” 若是黑色是当面说的这些话，钟名甚至能想象到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和满不在乎的语气。 真想一拳砸在黑色那让人讨厌的脸上，反正他是不可能对那个神经质的男人有什么好感的。 按照预定计划，在杀入实验室前，他们还有一件事要做，切断这个建筑的电源，让这里陷入真正的黑暗。 不可视物会给人造成巨大的障碍，但对钟名来说，不止是眼睛这一个观察世界的方法。黑暗会变成他的优势。 他们来到供电房，里面发电机轰隆隆的声音不止歇的传出来，噪音震得耳朵发疼。 供电房与实验室就离不远，陈定良守在门口，等待断电之后顾剑北过来检查。 “准备断电。” 钟名稍微控制呼吸，向乐音伸出手，乐音把白皙的手掌盖到他手心上。 这是为了避免丢失方位无法连接。 乐音的异能，若是无法确定具体位置或者接触目标，能力的发动便会失败。 钟名握住柔嫩温热的小手，撇开杂念，拉下配电箱的开关。 很快视野陷入彻底的黑暗，三人下意识减弱呼吸，其实本来就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因为发电机仍在咆哮着，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楼层。 隔着几面墙的顾剑北忽然停住。 “跳闸？”他皱紧眉头，放下手中的工具，“线路老化了？麻烦。” 他没有考虑入侵的情况。 长久以来的认知告诉他，这里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无法窥伺的世外之境，因此他没有提高警惕。 但是突如其来的黑暗还是不免让他精神集中，有些仪器误触了是十分危险的。 他摸索出应急手电筒，朝前方照了一下，那是一幅仿佛囚禁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的场景。 一个人被锁在拘束床上，瞳孔突出，无神望着上方，嘴巴裂开着无声嘶号，他的声带被破坏了，一道狰狞的伤口横在脖颈上。 这个人不时抽搐着，这时总会伴随着身下钢铁被强硬挤压而弯曲摩擦的牙酸声。 那是扭曲的力量，这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思维和意识，变成了怪物，这种无意识释放的力量甚至将他的血肉和钢铁拧在一起。 顾剑北叼着手电筒，上前将所有拘束的绑带全部扣上。 绑带的扣环是种特殊的金属，具有抑制异能的作用，与异能局的特制的手铐材料相同，并不是自然存在的矿物，本质是某种异能的作用。 他最后确认一次，扭曲的迹象被完全抑制住，便离开这里去往供电房。 沉静的脚步声在过道响起。 这边的几人自然不能听到藏在发电机轰鸣中的脚步声，但钟名此时已经发动了异能，所以能看见一团情绪在慢慢接近。 混沌、沉寂，顾剑北情绪给人的感觉，让钟名不舒服地眯了眯眼。 他轻轻握了握乐音的手，乐音会意，使用能力推了一下陈定良的手臂。 陈定良心脏猛地一跳，肾上腺素疯狂飙升。虽然早有准备，但这种环境下冷不丁有人推你一下，刺激得心脏都要爆开来。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经历的最鬼故事的任务。”陈定良缓缓平复心情，心里暗自想到。 顾剑北越来越近，直到到达门口。 在他开门的一瞬间，钟名的能力狂暴般发动。 掠夺情绪！ 钟名同时松开握着乐音的手，根据事前的推敲，乐音明白捕获作战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开始。 她使用能力给顾剑北全身附加下压的力量钳制他的身体，同时分出一点心思拍了陈定良两下。 这个动作是约定的提醒，但此时已经不用乐音的提醒了，从刚刚开始门的缝隙中透出手电筒的光，以及开门的动静，都让他早就做足了准备。 陈定良扑出去，双手报死顾剑北的肩膀，能力发动。 b级能力，固化身躯！ 古朴的灰色覆盖上陈定良的身体，伴着他迅猛的动作，一些灰色的碎屑落下，在地面聚集结块，攀着他身体如同活物一般生长。 这个过程只进行了短短几秒，陈定良变成一块硕大的灰色石块，顾剑北被困死在其中，只露出一个头。 这便是他的能力，将身躯连同直径一米化作石块，这个状态下他几乎没有移动能力，但是化作的石块并不是普通的材质，异常坚固。 这个能力并不强，原因在于它过长的凝结时间，近乎两秒的初步衍生扩散，完全化为石柱需要六到七秒。 以及这个能力的用处十分有限，他这个状态真的很硬，非常硬，超过现有科学范围的硬，但是他不能移动，否则这样一个接近不死身状态的能力，不仅适合各种危险作业，更是拥有恐怖的单兵战力。 陈定良的能力发挥作用需要配合，正好剥夺情绪两秒差不多是钟名现在能做到的极限。 这是世上最坚固的牢笼，能打破的人寥寥无几。 第38章 冷静、反击 他未免有些冷静过头了。 钟名捡起掉落的手电筒，重新拉上电闸，照明恢复，一时竟陷入僵持的对视。 一颗人头立在犹如水泥柱的奇怪物体上，五官端正，表情肃穆。 这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你们是谁？”顾剑北沉声问道。 他似乎是四五十来岁，声音有着这个年龄段的稳重和威严，又因为被石柱卡住喉咙而显得有些沉闷。 果然，太冷静了，不仅是处于此种境遇下，钟名只在刚刚偷袭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他的惊愕。 是性格如此，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还是仍有未知的底气？ “管理局的……正义使者。”钟名玩笑似回答。 顾剑北不显得意外，也不针对他嘲弄的话语做出任何辩驳。 “你们如何进得来的？”他疑惑地问。 “机密。” 钟名已经看见石柱开始有消退的迹象了。陈定良化作石柱后并不是完全就是个死物了，他能随意控制石柱内部如水般流动。 而他们禁锢住顾剑北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带上封锁能力的手铐，异能者能力被封，就与待宰的鸡没两样。 退散比凝聚更快，不过两秒的时间，陈定良恢复原状，带上手铐的顾剑北跌倒在一旁。 “竟然没爆衣……”乐音小声道，“还以为他每次用完能力就裸奔。” 虽然很小声，但是陈定良还是听见了，能力代价使他的肌肉酸痛，站不起身，他一下瘫坐在地，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钟名替他解释道，“他并不是变身，而是凝结填塞整个区域，所以不会膨胀撑爆衣服。” “难道真的有人突破了那个限制？”顾剑北忽然又出声。 “限制？” 顾剑北却闭上嘴不讲话了，悄悄地观察着几人的表情。 钟名心思一动，不提他这个语焉不详的试探透露的信息，他似乎没有怀疑有内鬼的样子，他可能真的以为是管理局的某种能力进入影子世界。 黑色究竟为什么要卖掉顾剑北？若是两人有矛盾，总该察觉到一些端倪。 “废话少说，故弄玄虚，进局子里说吧。”陈定良缓了一会，站起身来，伸手去抓倒地的顾剑北。 顾剑北转头看他，双手松垮垂在身前，身体颓丧的倚着墙，没有一点反抗的迹象。 陈定良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看着非常精神的壮小伙，站在顾剑北身边，体型差距一眼可见。 能力被封，有着体型差距，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了才对，可是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分明一切看起来非常顺利。 钟名安静地注视着他们，自己的能力持续处于开启的状态。 在陈定良抓上顾剑北手臂的瞬间，钟名看见莫名晃过的东西，好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让他眼皮一跳。 冷静，太冷静了，就是顾剑北这从最初开始就给人的感觉，在这刹那，忽然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是，疯狂的杀意！ 不好！陈定良有危险！ 钟名心底警铃大作，拼命的催动能力尝试剥夺顾剑北的情绪，同时大喊，“退开！” 但是，失败了。 顾剑北完全没受影响似的，铐在一起的双手猛的抬起，就要抓住陈定良的脸。 陈定良的反应很快，手一转用胳膊挡住顾剑北的手，但是本来顾剑北就不是为了与他角力，而是…… 异能，固化身躯！ 和刚刚陈定良一样，顾剑北身上变成灰色，石质肆意蔓延。 陈定良瞳孔一缩，顾剑北的身体瞬间变得沉重，对方手臂压倒性的力量让他无法抗衡，只是短短一瞬间形式反转，变成了顾剑北压制着陈定良。 变化的同时顾剑北也变得笨重，他甚至无法挥拳，否则凭借此时他的力量，一拳就能砸爆一个人的脑袋。 但是陈定良看着近在眼前的灰色手掌，他马上理会了顾剑北的意图。 他想把手捅进我的嘴巴里，让石头在我的身体内部蔓延！只要石头堵住喉咙我就必死无疑，就算只是把整个头困住也会窒息而死。 陈定良心里想着，冷汗直流，他艰难地抵挡着抓着他脸的手掌，害怕地看着它越来越靠近。 哪怕是紧闭着嘴也没用，就算无法暴力地让他张嘴，但人的脸又不是只有嘴巴一个洞。 固化身躯异能的启动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陈定良从没想过竟有一天会面对自己的能力，这个以往觉得漫长的时间竟是如此短暂。 石头蹭上了他的牙齿，渣滓不停落进嘴里。 就在他近乎绝望之时，一股突然的大力一下拉扯着他，他挣扎着扭着脖子，脱离的瞬间连滚带爬的跑开。 陈定良痛苦地喘着气，全身和石头刮蹭让他身上多了密密麻麻的血痕，渗出的细密血珠被划成红色的线。 乐音往前跨了一步，释放能力救回陈定良之后，她尝试控制变化的顾剑北。 不过她的能力甚至不能让他移动一丝。 “没用的，这个能力不仅是自己不能移动，甚至别人也无法推动，这是异能产生的特性，除非暴力破坏环境。”陈定良看见她还在使用能力，出声提醒道。 乐音不声不响地盯着化做石头的顾剑北，不再无用的使用能力。 而在下一刻，几乎完全化做石头的顾剑北身上的灰色飞快消退，待到可以移动的程度他转身就跑。 乐音预料到这个情况，蓄势待发的能力瞬间爆发，可是她没想到阻碍他行动依旧如此艰难，她的耐力快速下滑。 但是还是有效果的，随着顾剑北身上的灰色越来越少，他的速度也逐渐下滑。 陈定良忍痛追了上去，猛的一扑，顾剑北却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直接避开。 能追上，虽然意外于他灵活的躲避，但只要贴身之后，就必是他赢。陈定良估摸着两人距离和速度，准备拼上最后的力气，可是他忽然听见了沉闷的倒地声。 陈定良偏头往回看了一眼，嘴唇抖了抖。钟名和乐音两人齐齐倒地不动，他犹豫着来回看看，一咬牙往回折返。 刚想扶起乐音，她就忽然睁开了眼。 乐音眯着眼看着顾剑北踪影消失的转角，起身走到钟名的身旁。 “蠢货，为什么不追上去，他的异能必定有着限制，等会他的能力可能又可以再使用了。” 听见乐音不留情面的话语，陈定良僵住了，良久露出苦笑。 第39章 暗与光 黑色给的信息里有提到顾剑北的能力，复制。但是他却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只知道他可以复制碰到的物体。 他们设想过这个能力可能可以复制别人的异能，所以才决定用一连串的行动封锁他的能力。 只是没想到被铐上了手铐顾剑北依旧使用了能力，这种事此前从未发生过。 “你不是认识李悦吗？她的能力有些相似，可以平均目标的能力。你难道不知道她的能力维持多短暂？消耗多大？” 乐音清冷得冷漠的声音传来，对任何其他人，她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陈定良当然也知道，因为他自己就是如此，能力有着几分钟的“冷却”，不然刚刚他同样可以使用能力和顾剑北对抗。 陈定良说道，“队友的生命比任务更重要，安全摆在第一位，这是执行任务的准则之一。” “我们没事。而且我记得应该我们应该有提前说过这件事。” 陈定良抓抓脖子，无法辩驳，“……对不起。” “不过他真的没事吗？”陈定良指了指好像昏厥的钟名，“你们也没给我说过这个情况。” 乐音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钟名，他紧闭双眼身躯微微颤抖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 “要不是我知道他没有随身携带救心丸，还以为他是心脏病发作了。”陈定良迟疑着说。 乐音闻言只是抱紧了钟名，轻轻抚摸他的脸，发出近乎呢喃的声音，“他很好。” …… 钟名当然不是很好。 异能有两条被总结出来的规律。一是越强的能力往往代价越高，二是能直接影响他人的能力通常代表强力。 而在刚刚，他使用了两次剥夺情绪的能力。 他感觉脑门像是被劈了一刀，然后蛮力把他的脑子抽了出来。 痛苦、绝望、恐惧……黑暗的情绪塞进他空荡荡的脑壳里，不停的翻涌。 他被同化着，这些可怕的情绪引导他的思维，改造他的灵魂。他的意识犹如大海的浪潮里微不足道的浮光，被打得破碎，聚集，又破碎，往往复复。 而每一次这个过程，都有不知名的漆黑融进里面，光越来越暗淡。 钟名无法反抗。 当最后的光消失，就是他的终末了，钟名潜意识的念头闪过。 一切黑暗的情绪最终流进了心脏。 它发狂地抽搐起来，如同大鼓震鸣，雷声隆隆。 心脏无止境地吸附着这些人类的阴暗，钟名的意识竟逐渐清明过来。 他感受着到达极限的心脏艰难地泵送血液，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这些年被异能所吞噬的情绪，都去到了哪里。 无数个日日夜夜，异能无时不刻吸取他的情绪送入心脏，然而现在它满了。被填满的东西会溢出来，继续强行往里塞会破裂。 “纯黑的心。” 忽然想起这个贴切的评价。 “什么变化啊……自己最近，不过是仅剩一点的，有那么一点点好的情绪溢出来了，就像……丢垃圾一样吐出来了。” 热情的红，活泼的橙，洁净的蓝，正面的情绪对自己而言本来就不存在，就算没有异能也是一样。 哈，自己什么时候有被吞过那种东西，自己还真是会自我感觉良好啊。 心脏的跳动仿佛消失了。 …… “光存在每个人心中。” 钟名醒来之时听见陈定良如此庄正的宣言，他古怪地看着他，脑门冒出问号。 “你刚才一直喊着光，然后抱紧了你的女朋友。”陈定良提醒着他的现状。 钟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温暖和淡香。 柔软过头了。 钟名想要撑起身，一用力却发现无力感流过四肢百骸，手一软直接歪倒，愈发察觉身后垫着的身体充满弹性。 乐音将他正了正，他尴尬地抬头，对上乐音俯下的脸庞，对上那温柔的眼眸。 寒冰淌霜，春水潺潺。 是光。 照进冰释般的眼睛里，化作镜子，倒映出他的模样。 “咳咳。”陈定良后背发痒，“虽然气氛很怪，我还是要打断一下，我们应该走了。任务已经失败，必须要撤退。” 陈定良向钟名伸出手，“我来背你。” 钟名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两分钟。” 钟名有些惊讶，竟然只有两分钟？刚刚明明那么长……的……刚刚……发生了什么…… 脑袋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为什么想不起来？ 越想痛苦越强烈，不行，放弃它，忘记它！ 钟名强迫地控制自己，死死地咬牙，仿佛听见牙齿咬碎的声音沿着骨头传来。 “不能走，还有机会。”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我不同意。你这绝对不是没事的样子啊！”陈定良皱紧眉头。 钟名艰难地笑，“既然身为光，那么就做好了燃烧自己的觉悟了。” “虽然你说着帅气的话，可这一点说服力也没有。”陈定良严肃着说道，“你这状态已经没法使用异能了。” “异能的代价不会杀死使用者。”彻底放弃并忽略回忆之后，钟名渐渐恢复。 “可过重的负荷会把人的脑子烧坏，异能会明确告诉你极限在哪，越过红线就是在透支生命。” 钟名，“是。但是，我没说过需要我使用异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能力对他没用。” “那……” 钟名指指乐音，打断道，“她才是我们之中战力最强的。刚刚只是出乎意料被复制了异能，并且料想不到竟然戴着手铐也能发动能力。” 安静不搭话的乐音被提及也没什么反应，一直轻轻摆弄着钟名垂着的手臂。 陈定良承认乐音的能力很强，“但是他的能力还是很棘手，他同样可以复制她的能力。” 钟名反驳，“并不。他的能力根本不是大问题，问题是手铐对他没用。” “为什么？”陈定良疑惑。 钟名脑海浮现刚刚那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事，他的独有的精准人肉时钟，顾剑北瞬间变化的情绪，一切其间的信息都被他解析出来。 第40章 拘束解除的扭曲 钟名有些郁闷，为什么一个两个的，总是免疫他的能力。 首先能力不起效的就是黑色，他的身体为“傀儡”，只有一缕意识附在身体上。钟名的能力自然无法对不知本体在哪的黑色起效。 只是现在又冒出一个顾剑北，总觉得像被莫名针对了一样。 此时回过头来看刚刚发生的事，逆推一下就能清晰了解整个过程。 前两秒，钟名发动能力，消除顾剑北的情绪，但无效了，他迅速反应到遭受了袭击，并不动声色地伪装成被控制住的模样。同时这时陈定良初步化为石头，乐音在干扰着他。 顾剑北在这一瞬间是清醒的，并且他初见三人的异能，虽然不知道各自具体的信息，但凭借他如此冷静疯狂的表现，他不应该复制陈定良的能力才对。 他自知自己的能力有时间限制，变得和陈定良一样互相缠打，他没有信心打败对方，何况这边是三个人。 至少复制钟名的能力是更好的选择，控制住他的两个队友，哪怕是控制情绪对钟名无效也没关系，但是他可能做不到。 ……或许他的能力只能复制接触到的人。 所以他选择赌博，毕竟他们三人没有拿着武器，那么大概率不是要杀死他。 时间限制加上距离限制，这让他的威胁大幅下降。 这些推论可以得知，乐音一个人就能把他吊起来打。刚刚如果不是钟名和乐音的连接忽然断线，让她分担了钟名的一部分反噬，顾剑北绝对逃不掉。 反倒是钟名拖累了。 “……或许是你说的那样，”一番分析之后，陈定良勉强接受了，但是他又反对道，“但是，这里还有一个威胁。” 扭曲。 “扭曲不分敌我，本能地摧毁一切，他敢把他放出来吗？”钟名皱眉，这点他无法判断。 这个古怪的组织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神经质的疯子。 钟名思索着，坚定决心，“不能前功尽弃。我们还有一张最强的牌。” “啊？” 那是啥？陈定良表情疑惑。 …… 不久前，“门”处。 影子波澜般泛开，两道身影从中显现，是黑色与五号。 五号收回印记，忽然问道，“话说他为什么这么放心你？” “因为我有钱？” “啧。” “他实验用的仪器器材之类的都是由我提供的，这个研究狂人可没有什么商业头脑，也不屑于花时间干这个。”黑色解释道，“其实好几个人都和我有合作，钱是个好东西，少有人能拒绝。” 五号鄙视可恶的有钱人，随即她想到了其他的东西，“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暗自笼络了大部分成员？也就是你随时能将头掀下桌？” “怎么可能。” “啧。”五号想了一下还挺带感的，“好的，现在我也支持你了，快带头冲锋。” 黑色耸耸肩，手已经按到门把手上准备开门，但是就这样停住了。 “怎么了？”五号看见他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 黑色没有立马回答，仔细地观察思索着什么，良久之后，“容器要破裂了。” “容器？那个小孩子？” “别小看小孩子，高中生可是强大到拯救世界的存在。” “别说怪话。”五号拍了一下他，“容器是什么？降临某个邪恶灵魂的容器？” “虽然不是降临，不过差不多，他很特殊。”黑色道，“是世界意识。” “这是什么？突然玄幻起来了。”五号一头雾水，要不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世界意识在人类集体的意识中诞生，是异能的根源。” 五号听着难懂的话，不由说道，“又变得伪哲学起来了。” 她继续道，“算了懒得想这些。一直没仔细问，你究竟要我来做什么？甚至放弃了‘剑’。” 剑是顾剑北的代号，他是管理局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不爱搭理其他人，也不掩盖自己的真名和身份，反而代号少有提及。 五号是“新人”，和顾剑北不太熟悉，倒是一直称呼代号。 “剑未必会死。而我的目的的话，自然是为了拖慢组织的脚步，给急迫的他们一个警告。以及顺便验证点东西，需要你的激发能力，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唯一混进管理局高层的人真是为所欲为呢。”五号咂嘴。 黑色沉思……说他们急迫，自己也同样如此，他们图谋的是天穹的核心，而自己需要的是钟名这个媒介，只是这个媒介成熟的太慢了。 自己需要这个媒介，突破禁锢所有人的极限，也就是变成……s级。 光靠黑暗的情绪不行啊，需要点光明的东西。 这可真是难倒人了。 自己怎么给他心脏里塞点快乐呢？ …… 另一边，逃脱的顾剑北没有远离，回到了他的实验室。 他没有尝试用物理的手段对付那三人的想法。 使用过陈定良能力的他明白，陈定良是最坚韧的盾，有他的存在，那个凭空生力的女孩能安全的发挥自己的能力。 除非，用大范围破坏性的手段。 顾剑北走到被拘束的扭曲面前，手掌按上扭曲的身体，复制能力发动。 异能“扭曲”被复制了。 钟名的猜测基本准确，顾剑北的能力只能复制触碰到的人，并且持续时间只有短短十几秒，复制后需要间隔几分钟。 不过这个时间足够他利用这个扭曲破坏掉手铐，它碍手碍脚让人十分难受。 他随意地丢掉这个能封锁能力的手铐。 然后开始一个个解开扭曲身上的绑带，直到拘束床上出现被扭曲的迹象。 他再打开两个扣环，看了一眼逐渐延伸的痕迹，金属的床面泛起波浪一样的起伏以及漩涡一样的回旋，便停下快速离开。 扭曲身上还存在着几个抑制能力的扣环，可它们同样无法抑制扭曲。 但这和顾剑北不受影响的原因不同，这个扭曲的强度，已经超越了抑制的上限，是更高级的异能对低级的异能的压制。 一分钟后，恐怖的怪物将挣脱控制。 第41章 尝锦 “下班了。”可颜敲敲桌子，“周末了，一起喝酒去啊。” 李悦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整天嚷嚷着的大龄剩女一眼。她抹着艳丽的浓妆，一身昂贵的自己说不出牌子名字的裙子，气质傲然。 “不了，我还有事，下次。”李悦拒绝道。 “啥啊？” 可颜探头过来看她的电脑屏幕，“工作什么的放放吧，身为女人要懂得爱惜自己……这是什么？” “在找资料。” “噢。看着就头大。”可颜扫了几眼，看见的文字一点没留从脑子里穿了过去。 “工作那么认真干嘛。我找其他小姐妹玩去了，自己一个人不要寂寞。来，么一个。”她说完手按在嘴唇然后印在李悦脸上，迈开长腿扭着腰婀娜地离开了。 李悦默默地抹抹脸。 这个人可真是……形容不上来。 自己和她这样观念作风迥然的人关系竟然还不错，这也挺奇妙的。 相比整个人都显得华丽的可颜来说，李悦确实算得上异常朴素了。 没有一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不爱各种包包首饰，衣柜里一水的白衬衫休闲裤，简约到了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范畴。 虽然也会和可颜以及她的一票姐妹一起出去玩，但是她有着自己最爱的放松方式。 是旅行。 十几天的年假，跨上背包，两三套换洗衣服，简便到可以称为两手空空的程度，随时出发到陌生的地方，漫无目的游荡。 最好是一个人，不声不响，穿行人群。 这点也有值得说道的地方。钟名听闻李悦的这个爱好之后，对那种孤身的寂寥莫名地心动，结果被她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没有行动力的钟名不了了之。 最近一次关于这个的交谈大致是这样的： “带薪休假，羡慕吗？” “羡慕。” “羡慕个头。除了这个基本全年无休换的，累死。” “……” “我准备去看桃花，那边的桃花林，还有桃花湖。” “时节不对吧，现在都结果了，过了赏花的时候了。” “这样才好，没那么热闹，世界休憩着的另一面。看山看水看花。没花吃桃子也是可以的，听说很甜。” “是的，个大浑圆，饱满汁多。” 于是她就出发了，一个人跑到好远的地方，带着什么去带着什么回来，没有纪念品没有照片。 颇有孑然一身不染尘世的感觉。 不过平常的李悦就只是像个忙忙碌碌的普通人，虽然身在管理局的人也不能叫普通了。 “下班啊。”李悦头疼地按按太阳穴，“现在还不是能悠闲的时候啊。” 抱怨一句后李悦点开最小化的聊天框，刚刚可颜过来所以收起来，上面聊的东西不太适合随便给人看。 毕竟她们做的事是侵入天穹系统，和踩着红线跳舞没什么两样。 “现在的孩子真是厉害啊。”她不由赞叹。 李悦是属于对计算机一窍不通的那种，不过天穹系统有多强她还是知道的，维护的那帮人整天吹吹吹，说什么世界最强绝对无法被攻破的系统，现在看来不尽然。 尝锦，a级能力电子通道，虽然不太懂，但是计算机水平非常高，是个顶级的黑客。 而且，她就是乐音的那个舍友，三班的。 “话说这些年出现a级能力的频率是不是变高了？记得以前出个a级稀罕地和大熊猫一样。”李悦突然想到，“不知道和那些有没有关系……” 这时电脑传来滴滴滴的声音。 “系统操作日志导出完毕。” 是尝锦发来的消息。 李悦提起精神，“能找到资料被谁修改了吗？” “需要一点时间。日志条目太多，并且有些独特的日志书写规则我不太懂，我需要了解一下。” 李悦刚泄了一点气又看见尝锦的消息。 “找到了，开发文档里有写。马上处理数据。五分钟。” 李悦不知道该怎么回，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默默感慨道，“果然，厉害啊，年轻人。” 感觉是喝了几口水的时间，消息通知声又响起。 “数据处理完毕。并没有找到修改记录，编号t-资料只有一条提交记录。” 李悦沉思，不是后来修改的？那就是提交前被篡改了？任务记录的存档说来简单，从填写到审核到入库，还是经了很多人的手。 是档案室的……直接过手的人……难道是部门主管？ “发现问题了。文档提交当天出现了一次异常权限登陆申请。” “什么意思……” “这个人隐藏了信息。日志信息为空，没有权限等级没有id信息没有ip地址什么都没有。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没有入侵系统，而是，正当接入了天穹运算核心。” 天穹系统和天穹不是一个东西。天穹是最强的异能造物，天穹系统只是个接入了天穹的管理界面，所有的运算和重要数据都在天穹里。 所谓无法攻破的系统，其实指的是天穹不属于编程范畴的技术。之所以此时尝锦能入侵，那是因为借用了李悦的内部权限，而且恰好，她的黑客技术也可以不那么“编程”。 只是，仍然无法进入天穹内部。 当她尝试更深层次地侵入天穹之时，她的电脑仿佛死机一般卡死，cpu瞬间满载，散热风扇疯狂震响。 她下意识发动异能，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意识降临，探视她的大脑，让她莫名生出无可抗拒的无边恐惧，回过神来异能已经解除，细密的汗遍布全身。 于是尝锦只能放弃，读取这些庞大的日志信息，系统里也只有这些数据可读取。 “时间这么巧合，果然还是提交后修改的？但是纸质文档他是怎么调换的？” “这我怎么知道。” 李悦失笑，“也是，这是我的任务。” “今日上班未打卡名单也导出来了。” 李悦仔细阅读这个名单，按照之前讨论的结论，黑色的傀儡身体可能存在多具，但是他只能同时操控一个，也就是说…… 如果他出现在钟名那边，那么，管理局的他很可能会请假。 李悦目光从上往下看着那一个个名字。 “出差的、执行任务中的、请假的……就在他们之中吗？” 第42章 手到擒来 前方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其中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嘶吼声。 “看来我们不用纠结他敢不敢把扭曲放出来了，他可真果决啊。” 钟名不用异能都能感受到那发散出来的味道，充满别扭的怪异情绪，无规则地变化扭曲。 “按照你们对那东西的描述来看，这下我们真该跑了吧？这是真正具备杀伤力的异能。” 钟名看着陈定良，“不要总是说退避的话啊，不管是什么都要往前，这是管理局的职责吧。” 陈定良干笑，“别闹了，员工培训里可没有要人送死的说明。话说你这家伙很奇怪啊，从刚刚开始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有吗？” “谁知道呢……而且现在不是什么可以悠闲的时候了吧，已经可以看到很恐怖的场景了喂。” 不过是说了两句话的时间，扭曲的景象已经蔓延到了面前，被拧成一团的门，灰黑交融得看不出原本的样貌，波纹似回旋起伏的墙面和地板。 仿佛隐藏的深渊入口忽然现世。 “乖乖，就算是我用过能力之后，进到扭曲的范围内也会变成一团奇怪的东西的吧？”陈定良咋舌，“该死的来自高级别能力的压制。” 类似于最强的矛与最硬的盾，异能间也会出现互相矛盾的情况，在精神消耗的对拼之前，高评级的异能会直接消除掉低级的异能。 这意味着，在同类能力以及相互阻碍的能力中，评级决定一切，即为异能的压制。 “镇定啦。”乐音原本搀扶着钟名，忽然往前站在钟名面前，出声道，“都说了没事的。不过是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让你看看，我们之间羁绊的力量。” 陈定良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我猜这个‘我们’肯定不包括我。” 这两人画风都不太对，感觉就自己一个各种意义上的局外人。 钟名脸色也有点古怪，在她耳旁轻声道，“你可能想说这句台词很久了，可是我刚刚是想提醒你，她还没回来……我们得跑路了。” 最后一句，钟名稍微提高了声音，让陈定良也听见了。 陈定良头上冒出问号，“说得那么慷慨激昂光明正义的，结果还是要溜啊？” 乐音面不改色，转身拉着钟名就跑，以及悄悄用能力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陈定良在背后看着逐渐变成抗着钟名大半身子，并且飞奔着的乐音，脚步一顿。 “是不是角色有点错乱？” …… 钟名的王牌，不可见的第四人，尹冰，此时正漂浮在顾剑北的头顶。 鲸鱼无辜的圆眼睛也在注视着他。 摆脱单机的半个月来，她还是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气质依然像冷淡的冰，散着的寒气减退人的接近欲望。 以及一身白裙——并不是真实的衣物，而是幻化出来的，灵魂本身的一部分，当然，也可以变化款式。 不得不说钟名实在是不会带孩子。尹冰兰是一张纯白的纸，但并不是需要完全从头开始塑造的小孩子，半个月不长不短的时间，竟然看不出一点改变，也算是一种本事。 另一个能与灵魂交流不过没有存在感的谢念云表示，“摸了。” 纯净到不分善恶，如孩子一般只凭喜好的尹冰兰，现在只听钟名的话。 不可见不可闻的她，对于其他人来说是bug一样的存在，与多了个化身透明的异能没两样。 对此而言顾剑北与一般路人a没区别，哪怕是他有着自己的特殊所在，也看不见尹冰兰。 这才是钟名真正的底气，刚刚说顾剑北没威胁的话，是瞎掰给陈定良听的，其实他早就暗中让尹冰突脸了，虽然原本是打算防一手黑色的手段。 便是此时这幅场景，在一个后脑勺上方漂浮着的幽灵少女，好奇地跟着狼狈逃窜的中年大叔，并随时准备温柔地给他一棍。 “该死的，”顾剑北不知大难临头，低声咒骂着，“这些家伙究竟从哪冒出来的。” 一个人时的顾剑北不再绷着一张脸，镇定自若的高深模样也卸了下去，嘴里细碎地念叨不停。 “不可能的……” “我的身份竟然暴露了？是因为最近的事？不对，有点奇怪，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我最近根本没有露面过，不是最近，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被怀疑了？” “不，不对。就算我塑造的落魄教授的人设确实孤僻自闭，但是就算是个可疑的家伙，也不应该被海湾大桥的事联系上。” “……毕竟实验品逃跑的时候我动用了这么久以来积攒的‘影’，绝对不可能被发现一丝踪迹，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是……黑色？说起来上次聚会他就没来……我和他的牵连太多了，是他暴露了？” 尹冰竖着耳朵听他唧唧歪歪地说一大串，一部分没听清，大部分没听懂。 她双手按头，动作像极了某只抱着脑袋的憨憨黄皮鸭子。 异能发动。 思绪下沉，穿越黑暗，另一个我复苏，以及世界的门打开。 顾剑北猝不及防地以前一黑，紧接着天旋地转，他觉得像是被飓风吹起一样，下一秒就要坠落摔成肉泥。 不过并没有变成他想的那样，他狠狠地摔落在地，只是震得五脏六腑发疼，而不是当场暴毙。 “又是什么难缠的异能？” 顾剑北在落地后立马明白，这又是管理局那群人的手段，分明是铁了心要抓住他。 然而当他睁眼时，他注视着面前的一切愣住了。 陌生至极的环境。 “这是哪里？” 尹冰没有给他动弹的机会，在这个世界，她就是主宰一切的神。她念头一动，庞大的压力将顾剑北死死按倒在地。 顾剑北越挣扎越痛苦，心里如坠寒窖。 现在的他看不见尹冰，这让他更为恐惧，没有人气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甚至无法动弹，简直是究极的折磨。 尹冰看都不看他，把他困死后朝着一个方向飞走。 现实世界，被交换出来的尹兰呆呆地看了一圈周围，脑子里钟名事先讲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们，于是慢悠悠地在这里转悠起来。 第43章 尹兰 就近在顾剑北被丢进异空间的几间房间之外，站立在门前等待的黑色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消失了？” 等得无聊的五号听到他的话还愣了一下，“什么消失……是剑？他消失了？” 黑色点点头，然后道，“先离开这里。” 五号启动印记，两人的身影被张开的裂缝吸走。 “怎么回事？” “不知道，物理意义上的消失了。他们竟然藏着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黑色摊摊手，原本还想等着顾剑北一起离开，顺便演场戏圆一下的，现在好了，一了百了。 沉默着走了一会，五号脚下踢踏踢踏的高跟鞋停下，她突然说道，“你根本没想让他活着回归组织。” 黑色缓缓转头，“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谁……” “钟名。”黑色提醒。 “对，那个小家伙，虽然我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但是想想也知道，我用能力催发出来的绝对是个大动静的家伙。” “是的，”黑色接话，“而且是剑不能知道的东西，他知道的太多了，距离真相只差一步。” 五号一下安静下来，她其实无所谓关于顾剑北的事。 “那我可以知道吗？你会杀了我吗？” 心里的话不假思索就说出来了，她不安地微微撇开脸，局促得身上像爬了蚂蚁一样。 黑色注视着她，“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不、不了。” 黑色这完全没有反应的反应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没什么不可说的，你和他不一样，我们是一个阵营的。” 五号心里一跳，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站队了。” 黑色停了一会，自顾自说道，“剑那家伙天生就是墙头草，对他而言研究才是最先考虑的东西，一切都要为了他追求‘真理’让步。这样的个性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我不能让他把我的信息透露给……头。” “你还说你没有二心。” “当然没有。他需要组织完成他的目的，我不需要，虽然我们最后要达成的目标一致。” “目的……你刚刚说了他是世界意识的容器，天穹？也与世界意识有关？所以头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摧毁天穹，而是夺取天穹？听起来好像变成了想要统治世界的大反派。” 黑色用深深的语气说道，“天穹不止与世界意识有关，它就是一半的世界意识。” 五号皱眉，她有点不太懂这些意味着什么。 …… 另一边的三人。 扭曲开始扩散无差别地破坏一切，不过几人一直远远吊着，在安全距离外跟着游荡的扭曲。 “意外的，没什么攻击欲望啊。”陈定良道。 钟名：“这说明他基本丧失了，离自我毁灭不远了。顾剑北失策了，他恐怕也没想到扭曲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扭曲案例不多，顾剑北必然没有几次实际研究过实验体。 扭曲者一般都是些普通人，上次遇见的比较特殊，是个死去的灵魂体。扭曲者被赋予异能“扭曲”，代价首先就是破坏自己的精神，在初期还留下些许意识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会依照自己残缺的本能行事。 人的求生本能，向周围的人伸出渴求救助的手，会被扭曲成索命的魔爪。 “可怜人。” 陈定良看着无意义地嘶吼着的扭曲，有点同情，“我们就只是看着吗？” “要上去干掉他吗？” “……不用管他也没事吧，任他在这个鬼地方自生自灭。” “活跃一下气氛，你太紧张了。” “谢谢，差点心梗。” 钟名神情自若，把古怪的对话揭过，“再等等看，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这个世界。” “这里不就是一个密闭的宽阔建筑吗？一路上连一扇窗户都没见过，就一个出口是那个通往现实的小房间，外面的空间，可能不存在吧。” “谁知道呢。所以才想亲眼看看。” “好吧，要怎么做，引诱他打破墙壁？” “太危险了，你去引吧。” 陈定良不说话了，这人就没想好好聊天，心累了，爱咋咋地吧。 这样安静了有十分钟，钟名目光一抬。 尹兰晃悠悠地飘了过来，看见钟名呆了一下，然后径直冲过来，扑到他的身上。 钟名早有预料，主动张开双手迎接尹兰，却是撑住她的肩膀，避免她整个人贴进自己的怀里。 虽然依旧挡不住她往身上蹭，幽灵少女独特的触感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 轻飘飘，软乎乎的。 手感好的像是定制的高级娃娃，使用的是童话般梦幻的珍贵材质，垂怜她的造物主用柔软的云捏出她的身体。 乐音眼疾手快，注意到钟名的动作后，立马手掌一伸，按住了尹兰的脸。 “啊呜啊呜。” 乐音发觉自己抓到了尹兰的脸后，开始蹂躏她鼓成一包的脸颊，尹兰被迫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和尹冰的毫无变化不同，尹兰和最初见面相比的最大改变，那就是越来越爱黏着钟名。 要知道尹兰虽然呆头呆脑，心智像个小孩子，可她的身体可不是，高挑的身材满满都是少女的活力感。 不过这还不是主要的。 热情的扑上来挂在身上都还算是可接受的事情，某次一头钻进他的被窝要和他一起睡觉，吓得他差点从床上摔下来，引来舍友奇怪的目光。 尹兰是很听话的，钟名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然而她也根本不记事，叮嘱的再多隔个一天全都忘完，钟名费尽千辛万苦教她男女有别保持距离。 虽然她还是不懂，一边答应一边不停地黏上来。 这种状况下不到几天就被乐音发现了，然后钟名老实交代了尹冰兰的存在。乐音对此颇有微词，但是她看不见，只是愈发频繁地用微妙的眼光盯着他。 钟名铁板硬的脸皮根本不怕。 像现在，乐音微凉的目光透过了尹兰在他脸上扫着。 “别玩了。”钟名出声，“你来试着引导一下扭曲。” 随后钟名把尹兰从乐音手上解救下来，尹兰嗖的一下跑钟名背后，鲨鱼玩偶咬住他的腰部。 一直状况外的陈定良猛的感觉头顶一凉，他看着他俩奇怪的举止，脸忍不住一抖，身子打了个寒噤。 “这……还有人？” 第44章 真实的影子世界 “算是？” 陈定良头皮发麻，“别用反问的语气啊！” 他的脑子里不停的出现长发飘飘盖过脸庞的经典形象，幻想她诡异莫测从各种地方钻出来，露出一张苍白恐怖的脸。 这下他身子抖了抖。 钟名眉头一挑，“看你人高马大的，意外地挺胆小啊。怕鬼？” “不怪我啊，”陈定良大声反驳，“你倒是看看这里是个什么鬼地方，阴森森的，正常人都会受影响吧。” 说完他忽然感觉后背发凉，一股凉嗖嗖的风拂过，好像有人在碰他。他猛的转身看向背后，什么都没看见，凉意传遍全身。 “你看你都打颤了，别怕。” 钟名在一旁道，看了一眼捏着自己衣角的尹兰。 陈定良连声音都发抖了，钟名乐音都不在身边近距离的地方，他还以为是尹兰在碰他，“她……在哪？” “诺。”钟名拍了拍尹兰的头，她乖巧地用头往上蹭。 “那……这……刚刚……”陈定良来回指了几下，犹豫的话一下憋了回去。 钟名偏头和乐音对视一眼，看见她眼里微动的光，顿时了然。 果然这个小恶魔…… “别捉弄他了。”钟名对乐音做口型，然后才出声道，“该干正事了，她回来了，就算扭曲发狂也不怕了，你试着去引导他往墙壁上去。” “那边。” 钟名指了一下方向，刚好打断了陈定良，把他想问出口的问题憋了回去。 他想问尹兰的能力来着，有点好奇钟名藏着掖着的能力是多么厉害，但又想到尹兰此时或许就在看着他，就放弃了。 陈定良又想象出了一幅盯着他一脸狞笑的可怖面孔。 乐音应了一声，操控能力沿着虚空曼延至扭曲身旁。很快，几人看见扭曲身体一动，歪歪斜斜地偏了半身，所有人一滞，身体瞬间绷紧。 然后扭曲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好，他好像确实不会。周围空间已经受影响扭曲了，我有点感知混乱，控制不好。”乐音道。 “感知……”钟名顿了一下，“让我来。” “不行！” 陈定良率先大喊起来，“不是说了你不用异能的吗？就你刚刚那个样子谁放心你啊？” 钟名奇怪地看他一眼，没想到反倒是他先来反对。 乐音淡然道，“我相信他啊，我一直都相信他。” “你，你们夫唱妇随的够了啊。”陈定良愤愤地说道，“反正我不赞同，我就算是多管闲事了也不赞同。你这家伙能不能前后一致一点，自己说得话都当放屁一样。” 钟名默然。 其实他想说，确实放屁一样。他就这样，满嘴敷衍与借口。不过正是因为他的性格，这种心里话是不会说出来的。 乐音一样不鸟他，歪头向钟名征求意见。 于是陈定良更悲愤了。 “我不会逞强的。”钟名回应。 这句是实话，钟名不爱出风头，他更喜欢默默看着不说话，有麻烦别人去解决。 只是总是变成非他不可的局面。 有点恼人。 说回钟名又觉得自己可以了的理由，异能会给使用者传来反馈，这种反馈有强有弱，异能者的使用极限就是一种强反馈，在精神崩溃前便会强烈地阻止你继续使用，属于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而在刚刚，当他产生使用能力的念头时，能力竟然没有传来警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看你完全就是在逞强。”陈定良沉默了，只是在心里想着这句话。 钟名发动异能，收敛情绪，乐音的操控能力也紧接着过来。 两人进入了连接状态。 钟名微愣。 这是从最开始乐音操控钟名的身体之后出现的变化，这种状态下乐音能操控钟名的身体，钟名也能传递浅显的信息给乐音。 这不是他第一次与乐音连接了，但没想到又出现了变化。 连接强度提高了，有种精神更加紧密的感觉。而且不只是隐晦地传递某种信息，而是能清晰地发送具体的一句话。 “能听到吗？” 没有回应，但是钟名从乐音那精神的波动中已经得到了回答。 这不是传音入密吗？钟名又想到了羽一凡和他叨叨的，动漫里留言到某个地点某个时间点的能力。 只不过现存的能力里好像没有类似的。 “我给你指路。” 钟名没细想这件事，获取扭曲情绪反过来追寻它的路径，然后在脑中与乐音分享。 不过哪怕这样也不是简单的事，扭曲的空间错乱交叠，极易迷失，并且还在随时变化。 钟名注意力集中，全心全力地感受情绪扩散的空间，无规律的扭曲在他的脑海全局构建。无数透明的边界，那是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空间感。 他不需要理清复杂的空间，只要揪着一缕情绪就够了。 肉眼可见的，扭曲者开始被推动。东一下西一下往前蹭，那是因为扭曲不时打乱空间，导致乐音的异能中断。 扭曲的力量逐渐贴上墙壁，上面立马出现水一样的波纹。 “给他头来一下。”钟名见差不多紧贴墙壁了，给乐音传道。 乐音用异能给扭曲来了一个重锤，让他撞到墙壁上，扭曲被坑坑洼洼的墙壁撞得血肉开绽。 扭曲的力量爆发！ 痛苦的嚎叫嘶哑响起，扭曲扭动身体，脖子上的伤口撕裂开来。他同时应激的疯狂使用能力，四周的墙壁与地板都传来崩裂的声音，巨力将砖石揉成一团。 几人远远退开，看着扭曲无意识地发泄痛苦。 “果然扭曲只是针对精神……或者说灵魂的。他的身体还是‘正常’的，有痛觉。”钟名喃喃自语。 陈定良偏过头不忍直视这一幕，与冷静的另两人看起来格格不入。 在扭曲渐渐平静的时候，墙壁和脚下已经开始出现了空洞，透过空洞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空洞逐渐扩大，直到变成足够一个人穿过的洞口，扭曲站立不稳，径直坠落。 “我们似乎在高空。” 钟名等待一下，上前扶着墙探出头往外看去。 眼前光怪的景象进入他的瞳孔。 下方无数的倒转建筑漂浮在半空，和这里一样是灰黑色如影子一般。从上方延伸的黑色雾气包裹着建筑，似乎是防止它们坠入底下的无尽黑暗。而掉落的扭曲早已不见踪影。 虚空中不知源头在哪的浑浊水流直直下落，这“水流”翻涌着黑色的无法形容的物体，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详。 这就是真正的影子世界。 第45章 影噬 光是从哪来的呢？ 这个世界应该是纯粹漆黑的才对，影子里哪里来的光源？ 钟名想着，抬头看去，然后见到了浮光跃动。 一面镜子一样透明光滑的平面。 镜面之上是巍然的城市，光亮辉煌，一束束光从上往下穿透而过。 “是现实世界。” 钟名看见了熟悉的建筑，分明就是他们所在的城市。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两个世界的边界，上方是现实，下方是倒转的影子。 这就是倒影的含义吗？ 世界的反转面如此阴暗肮脏，不如说是世界排污纳垢倾倒垃圾的场所更为恰当。 钟名退后一步，给好奇的两人腾出位置，然后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忘了切断与乐音的连接，这对心思慎密的他来说是件奇怪的事，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 接着，异能关闭。 却没有情绪的逆卷反噬。 钟名皱眉，下意识开始思考其中的缘由，乐音也好奇地凑过来。 果然，一切的异象都源于自己？ 乐音能操控自己是因为自己可以封闭情绪，两人的连接或许是自己的异能，自己能单向发送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现在，异能的代价消失了？ 是刚才那想不起来的时候发生的事……好疼，不能回想…… 钟名脑子一连串想法划过，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身体一歪，几欲跌倒，然后被拉着靠在一具软软的身体上。 挣扎一下，被抱得更紧了。 “你觉得怎么样？”乐音附在他耳旁轻轻问道。 像温暖的抱枕，钟名闪过这个念头，下意识就想歪了。 “还难受吗？” 钟名撇开杂念，干巴巴地回道，“还好。” 一脸震惊的望着外面的陈定良回头，看见他们之后嘴角一抽，“果然管理局就得出个条例明确规定情侣不能同时出任务，情感只能阻碍效率。” 说着说着陈定良表情逐渐迟疑，“等等，你们怎么这幅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身上有东西？别吓我……” 他朝自己身上看去，瞳孔缩成针芒大小。 他的身上爬满了……影子？ 密密麻麻地耸动着，仿佛蚂蚁倾巢而出啃噬猎物。 “你的影子……” 陈定良听到钟名的话后低头，看见脚下伸出两只黑色的手，沿着他的身体往上攀爬。 “冷静。” 钟名再次发动异能，像是无形的手紧紧抓住陈定良的灵魂，诱使他变得沉静。 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体的陈定良深吸一口气，心跳逐渐平稳。 “这是什么？为什么你们身上没有？” 钟名沉思一会，抬头看看外面，“可能是影子世界的特性，侵蚀同化活人。墙壁被打破了，我们从现实与倒影的夹缝中进入了影子世界。” “但是你们怎么没有？” “这也是……嗯？” 钟名忽然想起来一样东西。 黑色给的徽章。 钟名伸进兜里摸到这个徽章，他便知道想法没错。徽章上散着微微的凉意，隐约有着某种声音从遥远彼方传来。 他握着徽章按在陈定良身上，只见诡异的黑影疯狂消退，两只影子的手也缩了回去。 “有效。” 陈定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钟名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思忖片刻，随手将徽章抛给乐音，重新回到空洞处凝视分隔镜面。 正反交替，阴阳倒转。 钟名出现同样的状况，影子要将他拖入黑暗。 他不急不缓地观察自己，直到影子爬到脖子，才接过徽章恢复原状，看得陈定良提心吊胆，害怕他下一秒就变成一团不可名状的东西。 “发现什么了？” 乐音问道，理所当然地不过问钟名的行为。 这是令陈定良同样惊奇的事情，这一对真的是……从容到冷淡的怪胎，以前的所见比起他们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怪到甚至以为是自己过于神经了。 钟名说出他的推测，“很明显，不是影子世界的特性，而是两个世界的交替处具有某种‘转化’的能力。哪怕只是直视也会受到影响。” “只要不抬头看就没事了是吧。”陈定良道。 钟名却是想到，他们进入影子世界的方式更像是偷渡，用徽章走了隐蔽的门，假如想要通过正常方式进入这里，那交替处是不是一个难以跨越的天堑。 话说回来，影子世界到底是自然存在的，还是……某种异能的创造？ 最后里外探索一遍这个建筑之后，几人带走了实验室里仅存不多的没被扭曲破坏的资料，回到“门”处。 钟名拿出徽章，就在迷雾涌动之时，之前听见的细微声音忽然变大。 他倏然感到毛骨悚然。 鼓动的一震一震的声音，分明是心脏跳动声！从背后刺进身体，震得浑身发麻。 钟名下意识回头看去，视野却一黑，出现重新落地的感觉。 已回到现实世界。 “又是心脏，心跳。”钟名想起了初次遇见黑色时候的事情，他表现出了毫无用处直视心灵的能力，以及那具假身物理上纯黑的心脏。 “心脏应该有着某种特别的象征，话说，黑色这次竟然真的没有出现，越来越看不懂他想干什么了。” “怎么了还在想什么呢？”陈定良回来后放松了许多，那个地方太压抑了，他可不是那两个没感情的怪物。 钟名顿了一下，问道，“你觉得心脏……和大脑，哪个才是控制感情的？” “突然问奇奇怪怪的问题？”陈定良挠挠头，“大脑呗。情感的本质是神经系统和激素系统的协同作用，心脏就是个参与血液循环的器官，主要作用是泵血。” “还挺科学的回答。” “是很简单的生物知识吧。” “也是。” 钟名也就随口一问，只不过是懒得把刚刚的事给他解释。 心脏代表生命活动，排除掉诡异作祟，是不是说，影子世界藏着个大家伙在沉眠着。他和组织的关系，又是什么？ “嗯，怎么了？” 尹兰突然扯扯他的衣服，手摆了几下，钟名没懂她的意思。 “我……”尹兰吐出一个字，歪歪头。 钟名原地消失。 第46章 进化 尹兰竟然把他带到她的世界里来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渐渐可以掌握世界的开启了，虽然有时还是脑袋一阵剧痛后，人格强制交换。 但是钟名还是有点懵。 他呆呆地望着蓝天白云，明媚阳光下荒芜的世界，尹兰呆呆地看着他。 她去表演魔术大变活人一定很受欢迎，不需要道具遮挡直接蒸发，希望不要吓到陈定良。 “是那个人出了什么状况吗？虽然翻不起什么浪来，但是他的能力确实有点古怪。” “是……” 尹兰歪头想了想，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带他浮起，朝一边飞去。 尹兰这脱线，思维迥异的特点也不知道能不能变好，不然就一直像这样有严重的交流障碍，大概只有尹冰懂她在想什么。 两人在不远处落下，落到被镇压的顾剑北面前。 此时的顾剑北十分狼狈，灰头土脸，原本干净的衣服上全是尘土，脏的像是在泥地里打滚。 钟名见状眉头一皱，尹冰可没有施虐的恶劣爱好，而且他还发现了顾剑北脸上一些刮蹭的伤口，似乎是剧烈挣扎中造成的。 冷静沉稳的顾剑北为何会如此失态？ 尹冰在这就好了，虽然可以让尹兰自动交换过来，但是算了，频繁的交换会对她造成负担。 没等钟名开口，一动不动爬着的顾剑北忽然抬头，直直的目光盯着尹兰。 那是渴望的眼神。 “给我，求求你，给我，我需要它……”顾剑北无意识地重复呢喃着。 钟名一滞，他现在怀疑那个组织是不是用来量产疯子的了，很明显，顾剑北的精神出了问题。 “你要什么？” 然而顾剑北却没有回答钟名，双眼空洞，只会反反复复地说着那几个词。 就在钟名尝试几次都没有反应之后，异变忽生。 顾剑北身上冒出了透明的触须，疯狂乱舞，连接着一个轮廓奇怪的东西。 是，大脑。 顾剑北的身体逐渐没了声息，而这个虚幻的脑袋愈发明显。 “夺舍？寄生？我又乱入了哪个剧场。” 钟名冷静地吐槽。 “是进化。” 钟名看了一下，发现是顾剑北在开口说话，躺在地上合着眼，声音却像一个人端坐在面前传过来。 还好不是脑袋在开口。 “我不觉得人类会进化成这个怪物样子。” “怪物。呵，如果喜欢把更强者称为怪物的话，那么我就是怪物。” “被打趴在地的怪物？” 顾剑北沉默一会，“她是怪物中的怪物。” 钟名转头看了一眼捏着自己衣角，一脸呆萌的小怪物，总觉得是个怪异的场景。 “好吧，关于怪物的话题就此打住。我们回到最开始，说说你的‘进化’？” “你应该知道s级异能。” “不存在的评级？” “算是。如果是按最近百年来算的话。” “你的意思是，”钟名眉头一挑，“s级渐渐消失了，而你的进化是指升为s级。” “是的，就差一点，我的进化就完美了，我看到了可能性，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了。” “……你又疯了？” “我很正常。刚刚你所见的，不过是残留在身体里的一缕意识，癫狂也好痴呆也好，不过是一具皮囊。而现在的我，超越常理，真切的感受到世界构成的真实。” “但很显然，你还没能彻底脱离身体的束缚。” “没错，所以，还差最后一块拼图，让我复制她的能力，你们可以提任何条件。比如进阶s级的奥秘，比如毁灭组织，或者，实验数据，被摧毁的实验数据，很多都存在我的脑海里。” “听起来不是很动人。” “你根本不懂我的价值，不明白我的强大！” “我确实不懂，不过有什么必要呢，我只看到了一个疯子，一个舍弃人类身份的疯子。” 顾剑北沉默良久，“我只是为了追求世界的真实而已，我什么都没做错，你不明白我生命的意义。” 谁又能真正明白谁呢？ 各自存活罢了。 钟名没有兴致研究世界探究意义，也懒得争论对错。 “介意谈谈你现在这个……奇怪的脑袋吗？它就是你能免疫我的能力的凭依所在吧。” 他对这个更感兴趣。 …… 四年前。 杂乱的实验室，仪器闪着难明的数据。 不合规范的仪器使用和摆放，杂乱的线头交叠错乱，足以让任何正常的研究人员血压飙升，不仅仅是因为养成的良好职业习惯，更重要的是其中隐藏着严重的安全隐患。 当然，这间实验室里的男人并不在意这个。 他是顾剑北，此时他双眼通红，仪器的线连接到他的身上，乱七八糟的线有些甚至是直接插进身体里的。 自残式的实验，他已经没了生存的渴望。 “复制。” 顾剑北机械地使用能力，他逐一抚摸周围的东西，在他的复制能力下，一模一样的东西凭空出现，直到他摸到关着奄奄一息的小白鼠的笼子。 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笼子出现了。 奇怪的仪器机械地记录着数据。 他猛地拔掉身上的东西，无视随着伤口溢出的鲜血，趴到屏幕面前看着复杂的数据。 “一样……一样……为什么……凭什么……” “不会错的，我的理论，我从无到有，获得现在的一切，全都是自己用命拼来的，就差最后一步，就能进入那个境界……就能再看见她了……” “我这虚无之人，只是，想再看一眼啊……” 顾剑北颓然地瘫倒在地。 房间陷入死寂。 不知多久，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顾剑北抬头看了一眼，爬起来出去从冰箱摸出冰冻的啤酒，再翻出速食食物丢进微波炉。 敲门声持续了一分钟左右停歇。 不知多长时间之后，浅度睡眠的顾剑北再次被敲门声打扰，这次的声音又急又重，他捂着痛苦疲惫的眼睛去开门。 “你终于开门了。” 门外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女人，也是房东，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人不见了，也联系不上你。” 恐怕是以为自己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房间里，影响房子的出租吧。 顾剑北察觉到了房东话语中不明显的停顿。 “有什么事。” 房东似乎被打断了，斟酌的寒暄问候咽了回去，“那个，房租到期了，所以，呃。” “知道了，我会补上的。” 顾剑北说完直接关上了门。 房东站在门口，抬起手想再敲门，心里莫名一惊，脑子里浮出刚刚他的模样，布满血丝的眼，枯瘦的脸颊，微曲倚靠门框的身躯，整个就像…… 穷途末路饿极的鬣狗。 第47章 第二大脑 返回房间的顾剑北什么也没有做。 事实上，他已经没有钱了，他很久没有工作了，积蓄在实验的庞大消耗中逐渐殆尽，对房东不过是敷衍的许诺。 他贴着墙滑下，继续假寐。 日夜混乱，时间的感知也失却。 等到顾剑北精神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往后倒了一下，感觉落入了一处弥漫着怪异氛围的地方，上下半身传来别扭的感觉。 影子世界……？ 聚会又开始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直起身，离开不知何时打开的影子的门，看见桌子上留下的半罐啤酒，手按上去，忽然多了一模一样的啤酒。 一饮而尽。 微凉的酒水顺着喉咙往下流，然后徒然消失。 “都是，假的。” 丢出的罐子在半空消失不见。 顾剑北转身走进门里。 这是一间阴暗的殿堂，搭在一个凭空漂浮的平台上，远处是无尽深邃的黑暗，一张古朴的黑色长桌摆在中央，周围围绕着许多椅子。 一道影子从上方投下，印在桌面。 座位上此时稀稀落落坐着人，每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黑影，样貌身形全部被掩盖。顾剑北坐到自己位置上，却不由陷入闭目养神的浑噩状态。 这群人的交流毫无意思，寡言，封闭，试探。 一群压抑着爪牙目露凶光的豺狼。 这么想着，他又睡着了，睡得很浅，隐约间听见新人的自我介绍。 “我的代号是，黑色。” 又有新人了？ 顾剑北惊醒，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好像已经挺久没有新人了啊。” “与我无关。” 顾剑北习惯性地钻进实验室，踢开一地密密麻麻的电线，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脑子里自然地开始思索。 “我的理论错在了哪里？” “异能诞生于集体意识，是规则的具现，只要理解了规则，就能获取完整的力量。这已经被证实了一半，怎么还出问题了呢？要是能观测到集体意识就好了……” “进阶s级的两个阶段，消除代价，破除意识枷锁。是我还不够理解‘复制’的意义么，还是说我的方向错了，不应该由死物转向活物？可是还能如何理解？” “或者是我不够理解‘生命’，所以才无法复制活物？” 他的脑子闪过纷繁的念头，手上触摸的东西复制又消失，精神很快又跌到谷底。 丝丝疼痛从脑中泛起。 顾剑北却怔住了，欲要揉捏太阳穴的手顿住。 一道灵光闪过。 大脑。 他从没想过，复制自己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他的手贴上脑壳，能力发动。 虚幻的大脑渐渐浮现。 一切痛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是思维上升了一个维度，超越人类的思考速度与广度，简直和她一样，居高临下不可抗拒的高层意识。 他似乎在接近着世界意识，或者说人类集体意识。 可是，有什么在绊着他，超脱的感觉逐渐散去。 是他的身体。 而他凭空存在的第二个大脑却没有消散。 自此，他理解了世界的一个规则，生命至上，精神崇高。 …… 钟名听着顾剑北简略的自述，其中隐瞒了很多细节。 “你对自己的脑袋用了复制？”钟名感到了脱离常识的怪诞感。 “我有了一个全新的大脑。它真实又虚幻，当我使用它时，思维会变得比常人数倍敏捷，并且过目不忘，从那之后我每天都抽出时间‘输入’书籍，任何学科，对我都没有理解障碍。如果说精神存在实体的话，我的大部分精神已经转移到了这个脑袋里面。” 钟名：“所以封禁能力的手铐对你没有作用。我的能力也一样，我影响的只是你躯壳里的残留，控制你身体的，使用异能的，都是这个我们无法接触的大脑。” “是的。这就是人类真正的进化形态。” “精神超脱么……那么现在为什么我能看见你的存在了？” 顾剑北却不回答，“我说得已经够多了，这是隐秘的知识，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向你解答。” “我再问一个问题。”钟名道，“你现在算是，全领域的天才？知晓一切知识？” “如果我用的是这个大脑的话。” “懂了。” 一个超强外挂大脑，储存无数的知识。 “那么……” “我拒绝。” 顾剑北顿时沉默。 看着他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钟名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默默等待着尹兰再把他交换出去。 …… 钟名回到现实。 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出尹冰兰的世界了，但空间的变换感每次都让他失去平衡，相比之下，影子世界就显得没那么粗暴。 钟名像被巨物吐出来一样，差点止不住往前冲的劲头。 “你想要抱抱吗？” 他眼前一花，视野还在变化时听见乐音的声音，近到能感受呼吸的距离。 湿热的气抚过他的脸颊，让他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姿势可能不太妙。 下意识后退一步，结果感受到了娇嫩皮肤的磨蹭，乐音用大腿夹住他，简直不妙到了极点。此时的他一条腿夹在一片白嫩中间，乐音坐在长椅上面，他双手扶着乐音的肩膀。 “还是说，”乐音手指按着嘴唇，浅色的唇如晶莹剔透的宝石一般，却有着宝石没有的弹性，“你想要尝尝味道？” 钟名目光不由飘过去，娇艳的红唇确实诱人，像果冻，让人……想咬一口。 咳咳咳。 “放开我。”钟名道。 “不放？”乐音歪头。 不放就……也不能怎样。钟名松开手，身体往后，一条腿还被夹着，姿势从暧昧变成古怪了。尤其，背后还有个尹兰在扯着他，何止是古怪，简直是三个傻子。 不过钟名终于有时间看看周围，随即他发现他回到了学校里，葱葱郁郁的绿植在灯光下有些森然，连绵的建筑灯火通明，又多了鲜活的人气。 忽然，就回到了正常了。 事件暂告一段落，又是平淡悠然的校园生活，钟名觉得这样也不错。 “我饿了。” 第48章 后续 次日。 “我们该怎么处置他呢？” “先关着吧，在找到妥善处理的办法之前。” “好吧。你那边呢？怎么样了。” “失败了，所有请假的人都有在场证明。我甚至突击了请病假的家里，结果很尴尬。” “黑色也没有去我那边，难道他真的全程撒手不管？”钟名冥思苦想，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悦也头疼，“算了先不管他，问出大桥倒塌的信息了吗？” “扭曲暴走了，在扭曲还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暗中积攒了力量，趁着门开启的时候跑出了实验室。” “这样啊……”李悦想了想，“那顾剑北是怎么重新控制住他的。” “他在扭曲身上植入了抑制异能的道具。” 李悦咋舌，“听起来就很痛苦。” “扭曲已经掉进影子世界底部了，大桥倒塌事件再也调查不出什么了。” 李悦这就对同事很幸灾乐祸了，“这就不是我们该头疼的事，让他们苦恼怎么交待吧。” “话说，你在写什么？”李悦看着从刚才起就不停在写字的钟名。 “动向表。” 李悦，“哦，管理周志啊，那是当周填写的吧？你提前写这么多……用来约束异能者行为的措施不就毫无意义了？你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无所谓吧。” 钟名填好几份，放在桌子上用文件压着，“放这了，要交的时候就抽一份。” 李悦咂咂嘴，“你啊。” …… 离开的李悦办公室的时候钟名才看见乐音和李晓静一起过来。 “嘿。” 乐音看见他便雀跃着来到他身旁，用肩膀撞着他，钟名歪着身体自然地转头看着她。 她今天穿着碎花连衣裙，折叠的裙摆缀着花边，随着行走轻轻跳跃，裙子底端延伸出两条纤细的小腿，绷紧的弧度与少女都一样美好。 不过，钟名是很不解风情的人，他看着乐音这身轻薄又勾勒少女曲线的连衣裙，开口问道，“你不冷吗？” 毕竟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他们这里早晚还蛮凉的。 “还好啊。”乐音踢起裙摆，完整的小腿裸露出来，优美动人的弧线在眼前划过，“刚买的小裙子，好看吧？” “……嗯。”钟名偏开目光。 白得晃眼。 少女的肌肤有着源于天性的致命吸引力。 “哼？”乐音弯起眼眸发出愉悦的声音。 这种冷淡避让的姿态，会让人更想欺负揉捏个不停的。不过乐音看了一旁的李晓镜一眼，双手推着钟名的后背。 “别推啊，你不去找老师了吗？”钟名不得已小跑起来。 “反正没什么大事。”乐音说着，回头对李晓镜眨眨眼，“我们先走了。” 钟名原本转着头，眼角余光看着乐音，这时目光自然而然越过乐音，看见李晓镜刘海半遮的眼睛。 她抬头看了一眼，又马上低头，喉咙里发出细微到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 随后视野中各自消失。 …… “回神啦。”乐音拍了拍钟名。 钟名低着头，想了想说道，“那家伙真没事吗？” “不知道啊。旁敲侧击了几次，她也什么都不说，一直沉默应付。” “封闭心扉啊。” 最麻烦的就是这一类人，不会主动，所有事都憋在心里，谁都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在想什么，像只缩壳的乌龟，并且遇到苦痛折磨也不探头寻求解救，宁愿独自消亡。 钟名倒是有着看穿情绪的能力，大可暴力的将她拖出孤僻的深渊，强行入侵她的心灵，可是他不是她的什么人，没有权利去擅自改变她。 无论是好是坏，都是各自选择的生存，为自己负责的只能是自己。 这是钟名所信奉的，所以……他瞥了一眼乐音。 “嗯？干嘛偷偷摸摸看我？”乐音道，“说起来，你刚刚也偷瞄晓镜了吧？” “哪有偷瞄，正常地看一眼。” “你有没有觉得，她对你的眼神怪怪的，”乐音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你？” “……？”钟名翻个白眼，“少来。我和她都没怎么接触过。” “也不是没接触吧。开学时候你不就进入别人的内心小世界了么？” “是噩梦……算了。”钟名想着那一闪而过的昏暗眼神，道，“而且她的眼神，说是怪也没错，不过，那更像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神吧。” “被你说得好可怜。”乐音踢开路上的小石子，“总不是我们遗弃她吧，这次是她说自己家里有事来着，看来她的家里也是不容易呢。” “谁知道呢。” 钟名默然。 乐音清冷的瞳孔盯着他，“那你喜欢她吗？偷偷告诉你哦，别看她一副瘦小柔弱的样子，其实她很有肉感的哦，大腿紧实有弹性，胸也大，软乎乎的，抱起来感觉棒极了。” 钟名摸摸鼻梁，你都对她干了什么啊。 乐音狡黠地笑。 …… “我们去哪玩呀？” “中午去打工，没时间。” “又是打工啊，”乐音表情一正，“你已经用这个理由拒绝我很多次了。” “因为我真的要打工啊。” 乐音眼珠子一转，“那，我和你一起去。” “呃……” “不行？” “你去干什么啊。” “看你有没有勾搭小妹妹。” “没有小妹妹。” “开玩笑的啦，我可以去帮忙啊，免费的劳动力应该不会拒绝吧，反正也只是个服务员。你累了的话给你捶背，膝枕也行。” 说着，乐音优雅地提起裙子长腿伸到钟名门前。 “店里倒是随意，其他就免了。”钟名叹气，“我只是个打工仔啊，不是脑子有泡体验生活的公子哥。” “哼哼~”乐音意味莫名的笑，“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再给你膝枕吧。” 钟名不理她，“不过王姨不在的话，我可能就没法和你要到工资了。” “没事呀。”乐音踩着欢快的步伐，“就用你的工资请我吃饭吧。” 钟名挠挠头，“其实我可以做给你吃，我现在勉强算是学到了一点皮毛，而且还可以用每天剩下的食材，种类不多但是可以不花钱。” “啊有点挫败。”乐音肩膀微塌，“之前练了那么久厨艺，明明想做个贤妻良母类型的。” 嗯……是吧…… 钟名瞄了一眼她五指葱白纤细的小手，想着她捏紧拳头附上异能的力量，全力挥拳应该能把他的头打爆……吧？ 第49章 跟踪 “这是你女朋友？” 于从月拉过钟名，余光不停打量着乐音。 钟名整整被扯偏的衣服，懒得说话。这话被问得多了误解多了，就懒得辩解了。 “想不到啊，一声不响的闷葫芦，有个这么好看的女朋友，”于从月啧嘴，“皮肤真白，嫩得能掐出水来。” “你说话语气像个满嘴黄段子的猥琐大叔。” “讨厌，”于从月假装娇嗔，然后嘿嘿嘿地怪笑，“女孩子也可以喜欢女孩子啊，我这就抢你老婆去。” “去吧。” 钟名开始工作。 “略。”于从月对他的背影做个鬼脸，真的跑到乐音背后抱着她了。 蹭啊蹭的。 …… 休息时间。 乐音挤着钟名的位置坐下。 “不是说没有小妹妹的吗？” “她和我们一个年纪的。” “不是指这个。”乐音用手戳钟名的腰，“别装傻，你还有多少好妹妹。” 钟名移到旁边一个位置，没回答。 乐音继续道，“不过她还真是自来熟呢。” “确实。还是个话痨，嘴里不带停的，一个宠溺她的大厨老爸的食物都堵不住她的嘴。”钟名接了两杯雪梨茶。 花样百出的小饮品也是小店的特色。 因为某个爱喝饮料的女儿，每天一两瓶饮料不带停的喝，某个大厨感觉受到了侮辱，每天一种特调饮品直接把女儿的口味养刁，现在这个女儿在外只喝得下矿泉水，那些廉价工业化生产的饮料喝起来简直像洗洁精。 店里的客人只是蹭到了乖女儿的福。 乐音看他深有所感的样子，问道，“哦？她也上来就摸你胸了？” 钟名嘴角一抽，于从月这么生猛的？虽然女孩子贴贴也正常，不过这也太不见外了，太过自来熟就变成不知分寸了。 “她还挺怕痒的。”乐音道，“一不小心碰到她的腰，她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然后她就上俯下仰地被折磨了是吧？ 话说乐音的能力用来远程挠痒痒是不是能把人折磨疯啊？想想感觉好贱啊…… “不像你。” 乐音忽然用手挠他的腰，钟名下意识微微扭腰，却没避开，但是对她的挠痒痒攻击也没有一点反应。 “太无趣了。”乐音用指尖在他腰部画圈。 钟名轻轻拨开乐音的手，“我一直都是这样，有些人就是天生不怕痒的。” …… 天色渐暗。 钟名趁着空隙，随便炒了点炒面，配上尖椒肉丝，这个算员工餐，虽然是自己动手的。 钟名自己吃不辣的，乐音加了一盘辣油，整盘红得显眼，只是看着就觉着喉咙火辣辣的难受。 最后一盘盛好放于从月面前，发现她盯着手机紧锁眉头。 “吃饭了。” 于从月仍是没反应，钟名默默地嗦了一口面，听见对面于从月手机传来通知铃声，她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大变。 猛地站起来，椅子翻倒在地。 “别急，发生什么事了？”乐音站起身安抚她。 “就是……就……那个……她……”于从月急得额头冒汗，不停地原地踱步，“哎，你过来。” 一把扯过钟名。 “嗯？” 钟名正准备大口嗦面，被这突然一拉，叼着的面乱甩，点点的油渍滴在衣服上。 他才取下围裙。 雪白的服务员衣服上突兀得刺眼，不过比起担心自己的衣服，还是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噎死，辣味都呛进了鼻子。 钟名觉得自己现在化身成为恶龙，能从鼻孔喷出浓烟。 “冷静。” 钟名选择最快捷的办法，控制情绪。 于从月仿佛一股灵泉灌顶，顿时精神清明，饱满振奋。这个过程短暂又悄然，于从月感受不到异能在作用，只觉得钟名的声音有种令人安稳的力量。 他的声音有这么好听吗……像冰块在玻璃杯里碰撞……清脆冷淡。 于从月念头一闪而过，在异能的持续影响下瞬间抛弃杂念，思绪理清，“帮一下忙。我的朋友现在被两个变态跟踪了，我马上报警。” “好。” “我再喊点人。”于从月扫视几下自己这边“羸弱”的高中生，决定再拉点人手，“我去喊我爸。” “不用。” 慢悠悠跟着出来的乐音一手揽住于从月的腰，于从月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惊异地看着她。 她的力气有这么大么？像一把铁钳钳住一样，不对，是像磁铁一样，有奇怪的吸力贴着自己的腰，还有点痒痒的。 “他一个就能打两个。”乐音指指钟名。 于从月又把不敢相信的目光投向钟名，上下审视着他，看着不矮，也没很高，修身的衣服勾勒出的是普通的身材，看不出来有潜藏的爆发力。 “那似乎是两个成年人啊？可能还带着管制刀具。”于从月质疑道。 “没事。”钟名只是默认。 时间紧迫，于从月回忆了一下平时的钟名，是个靠谱能干的人，虽然不太相信他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但想着他应该不会这个时候胡闹，于是答应下来。 于从月急匆匆开始带路，“她离这不远，就是这个蠢娃子一时慌神，加上对这边不熟悉，拐到没什么人的乱巷里了，现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她来找你玩的？”钟名随口接道。 “是啊。对了，我先报警。” 钟名点点头。 乐音跟上来，手肘捅捅钟名，压着声音，“你又用能力了啊？没事吗？” “没事。” 自从昨天那莫名其妙的昏厥之后，他能力的代价消失了。 这不太正常。 只是每次回想脑袋的剧痛都会阻止他的思考。 钟名右眼一眯，掩盖忍不住又联想而带来的疼痛，语气如常，“就是没想到于从月，平时话那么多，一紧张起来就变成结巴了，舌头都捋不直。” “是关键时刻靠不住的类型。” 钟名瞄一眼于从月，解除了一直对她情绪的影响。 只在刚开始控制时需要消耗较大的精神，目标情绪被影响后，一点点细微的持续引导便足够，基本没有消耗。 于从月忽然感觉有什么从脑袋里抽了出去，思绪变得阻滞一瞬，杂乱烦躁的感觉也逐渐涌来。 电话对面传来疑惑的声音，她连忙应道，“哦哦，嗯，嗯，是……” 挂断电话，于从月一脸疑惑。 怎么自己一下变得这么烦躁，想了半天头一转看见钟名和乐音两个人在轻声交谈，动作亲密，气氛好得容不下第三人。 于从月盯了好一会，摸摸胸口，喃喃道，“不会……吧？” 第50章 绝路 “这是哪啊？” 昏黄残光铺满砖墙泥瓦，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踩踏心灵。 少女紧咬下唇，汗湿的发丝凌乱四散。 “而且，这里我刚刚是不是走过……”她抿了抿嘴，“怎么可能呢……可是，这面墙，好熟悉……好像，刚才……” 好像刚才她摔倒的地方。 少女皱了皱小鼻子，前边是两个房子的相邻处，有个隐秘的狭窄通道。两个房子错落并列，让前边房子的墙壁突出出来，不仔细看就会忽略这个缝隙。 后边是一个拐角，后方的人会丢失一会的视线，之前她就是凭借这里的地形甩掉了跟踪者。 只是在她以为就此逃脱时，恰好又被另一个人从另一侧围了上来。 “但是，我明明是一直往一个方向走的，为什么会绕回来……” 她看了一眼手里不知觉攥紧的手机，地图上的标记停在一片她不认识的区域里，道路交错四通八达，只要认准了一个熟悉的方向一直走就能回到熟悉的地方才对。 好奇怪啊…… 可是没有时间容她思考了，她已经听到近到仿佛就在背后的脚步声了，冷汗瞬间浸湿后背，有种随时会被从后面扯住脖子的毛骨悚然感。 她钻进缝隙里，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动作轻柔以免造成明显的痕迹。 “只要再拖一会……月月会报警的，只要几分钟就好……就会有人来救我的……” 脚步声忽然停止。 连带着她的呼吸好像也骤然停滞。 “不……不会吧……” 少女心跳如擂鼓，全身发凉，膝盖软倒抵住长着滑腻苔藓的墙壁。 她试图屏住呼吸，抑制不由的颤抖，可是她这样只觉得要窒息，痛苦的感觉刺进骨肉里，扎个对穿。 “救命啊……谁来……救命……” 她的无声哭泣没有被任何人怜悯，她眼睁睁看着缝隙口冒出一张人脸。 “在，这里。” 因为背光，他的五官被黑暗笼罩，只能模糊看见他咧着嘴，发出低沉嘶哑的笑。 “啊！！！” 她尖叫起来，疯狂后退，衣服上刮蹭下一片片青色。 一只大手伸进狭小的缝隙里，紧跟着是半边粗壮的身体，连仅剩的暗淡的光都彻底遮挡。 在她绝望渐升之时，那个人不动了。 “他，卡住了？这个人，好高，好壮……” 性别和年龄带来的体型差距这时让人愈发恐惧。 “不能慌，”少女勉强镇静下来，“必须要，赶紧离开，还有一个人，不能被堵住。” 她一点一点后退，目光不敢离开面前的人。 他没有任何反应，阴鸷的面孔静静堵在出口，好似恶鬼。 他缓缓开口，“逃不掉的。” 听见他的声音，少女只觉得头皮发麻，有种奇怪的东西通过他的声音传到自己身上，生出源于灵魂的厌恶和颤栗。 这人不对劲！ 快逃。 她的大脑，她的全身都在发出遇见极端危险的信号，警戒的刺痛让她不敢直视那个人，她默默地加快速度，头也稍微偏开。 随即看见后面另一头的身影，仿佛坠入深渊。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她被堵死在这个狭窄的缝隙里。 和前面这个人不同，背后的人又高又瘦，面目却更加狠厉狰狞，无声而阴恻恻地笑着，看起来肆意癫狂。 但是他虽然看起来瘦，但是绝对不是瘦弱，他手上抛着出刃的弹簧刀，没有衣服遮盖的手臂肌肉棱角分明，格外精壮有力。 会……死？ 他们是来杀死我的？ 明晃晃的刀光让少女失去思考能力，止不住地发抖，“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对我做什么？” “我们？我……” 嘶哑的声音响起，怪异得像毒蛇吐信。 她正强忍着恐惧听着，却发现那人只吐出了刚刚几个没用的字，便陷入了沉默。 你什么你？你倒是说啊！难道是为了折磨她，让她在极致痛苦愤恨不解中死掉，连死都死不明白吗？ “所以，究竟为什么啊，我会遇到这种事……呜呜，救命，谁来救救我，月月，救我……” 无力的呜咽无济于事。 高瘦的男人很快接近她的身边，和预想的一样，成年男人的力气根本就不是她能抗衡的。粗糙的手掌几乎没有收到阻碍地掐住脖子，粗暴地将她拽出来。 呼吸，好难受…… 她用指甲用力扣抓他的手，指甲陷进肉里，渗出血丝，可是那人甚至没有一丝反应，似乎不觉得疼痛，反而是她的力气在渐渐消散。 要……窒息了…… 意识在……溃散…… …… “话说，你的那位朋友……” “空彩桥。”于从月提醒道。 “嗯。空彩桥。”钟名不甚在意地重复一遍，“为什么会被人跟踪？是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夸张了。” “简直比大街上光明正大强掳的人贩子还光明正大，”乐音接口，“现在还有这种人出现啊，这么安定的社会。” “安定……”钟名啧嘴，“抛开……某些因素不谈，这个世界可还没好到那个程度，况且人心复杂又混沌……这么一想，出现两个莫名其妙的变态跟踪狂，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乐音意外地沉默，没有反驳。 于从月这才插口回答，“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家里也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应该不会惹上什么奇怪的人，她长得还算可爱，不过应该不会吧，也没到能让人丧失理智去犯罪的地步。” “谁知道呢，男人总是下半身冲动击垮上半身理智。” 说着乐音捅捅钟名。 关我屁事，钟名只给她一个白眼。然后瞥了瞥表情略微奇怪的于从月，明显是看见了乐音的小动作。 不对，那故意暧昧的话语和指向的动作就没想藏，不过也只能调戏调戏单纯的小姑娘罢了。 或许本来就是为了这个。 止住没一会就跑偏的话题之后，几人继续奔向先前发来的定位。 快速奔跑中，钟名忽然停下脚步，原地转身扫视一圈。 “怎么了？” 乐音第一时间发觉他的动作，跟着停下。 “有点奇怪。”钟名道。 他目光一凝。 第51章 怒 于从月跑了一大段距离，才发现落下了两个人，面露急色。 “为什么停下了？再不快点就要出事了！” 钟名沉思之余看她一眼，“这里，为什么这么荒凉？” 只过了两条街的感觉，却仿佛从人声鼎沸的商业街跑到了死寂的废弃之地。一眼看去，全是充满年代感的瓦房，都是一副破败模样，路灯蔓延到这里停止，只有零星几间房子散着微弱的光。 钟名想起来，这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了。上次来是混乱的事件，那次绕到了这个区域的另一头。 “啊？” 于从月疑惑地张嘴，“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发现了一点线索。” “是、是吗……”于从月虽然不知道和这里有什么关系，还是解答道，“这边是老城区，据说以前还挺繁华来着。大概十年前发展黄金期，那时候是一个……热闹的时代。” “热闹？”钟名挑挑眉。 “我不懂怎么形容啦。我也不太懂这个，都是听老爸喝酒吹屁听来的，说什么到处都在搞开发，抢资源占市场，哪里都是钱钱钱。” “然后，一夜之间，浪来了，所有一切泡沫都被卷走了。剩下一堆废墟，破旧房屋废弃工厂烂尾楼，这一片全是这些东西。眼前这里还好一点，有几个人住，再过去那边一点，一个人都没有。” 简直像是无名的碑林。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干嘛那样看我啦，我又对这些不感兴趣，你去问我爸吧。他们就爱谈这个，经济历史社会，国家大事，回忆往事，出谋划策，一个比一个能说，一个比一个理解独到。” “是不是还要配上酒和花生米？” “我爸比较爱猪头肉下酒啦。”于从月说道，“所以，这和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钟名当然不能这么回答，而且也不能和她解释异能的事，于是他直截了当地开始带路。 “跟我来。” 空气中出现了一股强烈的恐惧情绪。 “这个方向不对吧，从那边不是往回走了么，诶……”于从月看着完全不搭理她的钟名，咬咬牙将信将疑地跟上去。 “相信他好了，他很靠谱的。” 乐音拍拍她的肩膀冲她眨眨眼。 “靠谱么……确实。” 于从月回想起平时的钟名，木头一样没有情感，一声不吭，不哭不笑。无情打工人到点上班，到点下班，不过特别能干有天分，这么点时间练厨厨艺还涨得飞快。 而刚刚一主动发声，就变得非常强势，给人尽在掌握的感觉。 很有安全感……于从月晃晃头，自己在想什么，难不成真的有了奇怪的想法……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 而且她好漂亮啊，于从月偷瞄几眼乐音，这么近的距离也找不到她的瑕疵，皮肤细腻白皙，越是细看越发觉她的美丽，上天也过于偏爱了点。 大概是绕着走了一大圈。 在于从月几乎以为回到了刚刚的地方时，一阵压抑痛苦的呻吟传到耳边。 循着声音看去，一个人拖着一个少女的头发，少女无力地挣扎。 焦急又愤怒的气往上冲，于从月一下克制不住，冲出去一声大喊，“住手！” “这家伙，”钟名叹口气，“何止是靠不住，简直就是没有脑子。” 给乐音使了个眼色，然后仔细观察起对面的两个男人。 和想象的不同，两个跟踪者并不是枯瘦猥琐或者满脸油腻的恶心形象。一个高高瘦瘦，身材线条流畅，其间隐藏着爆发力，令一个壮实沉重，古铜色的肌肉绷紧，结实得像石板。 一个矮一个高，一个壮一个瘦，你们这是什么作品里跑出来的双煞搭档吗？ “趁现在跑还来得及，我们已经报警了。”钟名沉声道。 “贫弱的威胁。”对面的高瘦男人发出嗤笑，举起手里捏着的头发，把那张沾满污垢的脸抬起来。 一张娇小略圆润的脸，肮脏的黑与绿遮盖了她的容貌，一道道网纹般的红线从上往下蔓延。 是血。 “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威胁。” 男人按着她的头砸到墙壁上，嘭的一声闷响，他狰狞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痛呢？” “蠢货！人质在我手里！主动权在我这！” 死寂。 哪怕是微弱的惨叫声仍在刺痛脑颅，也有一种死一般的寂静降临。 “你找死。”钟名呼吸变缓，语气极淡极淡。 “哈哈哈哈！无力！无力！”男人恣意狂笑，“来吧，五秒钟。我就数五个数，不想让她死的话，就乖乖放弃抵抗。” “五……” 钟名吐出悠长的气，“我错了。” “我听到了什么，”男人嘴角嗜虐的得意愈发扩大，“错了？哈哈，错了！那么，来跪下求我，求我放过你们啊！” 钟名目光冷漠。 他是错了，他就不应该尝试与他交涉。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但是根本没有必要，他只要见面一拳砸烂那烂人的脸就好。 一切话语都是多余的。 暴怒。 钟名按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如此剧烈的情绪，从自己的心脏处涌上来。 “我的心果然很怪啊。极端愤怒，极端冷静。” 钟名抬头，淡漠地盯着高瘦男人，握紧拳头举在身前，“你可以留下你的名字。” “什么意……哈，有趣。你这不是比我还狂吗？”他说完，捏着拳头上前，“那就来试试看你这小身板能挨住我几拳。” “打穿你的脸。” 钟名直直挥拳，动作慢得像熟人的招呼。 男人狂笑，“笑死人了，还没断奶吗小弟弟，这里也没有蚊子给你拍啊！我……啊！” 钟名的拳径直砸到他的脸上。 男人猛地一下后退，呆滞的目光怔怔看着钟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拳头瞬间打到了自己的脸上。 “砸断你的鼻梁。” 又是一拳。 在男人试图抬手反制的时候，拳头凸起的坚硬骨头撞上了脆弱的鼻子。 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晕眩眩的泛起各种味道，一股甜腥抑制不住从喉咙里冒出来。 “混蛋！” “打爆你狗眼。”钟名从始至终冷漠地宣读，然而每一拳都和宣言一样击中。 第三拳打中他的眼眶。这次男人想躲，慌忙地后退，那攥紧的拳头又如阴影般出现在眼前。 嘭！ 眼鼻这种脆弱的部位各挨了一拳，男人止不住地惨叫起来。比起身体上的疼痛，那种形如鬼魅的动作更令他惊惧。 是啊，痛苦，恐惧，惊疑，更多的负面情绪。来吧，占领他们的精神，摧毁他们的战意。 钟名缓缓向前，壮实的男人扶起另一个男人，却没有出手拦他。 钟名抱起一旁的少女，轻轻擦了擦她的脸，整理她凌乱的发丝，“女孩子的头发可是很宝贵的啊。” 晚风忽起，冷淡而温柔。 第52章 剧目开演 乐音和于从月接过少女，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刚刚反应慢了。” 于从月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情况，听见乐音的话，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闺蜜没事就好，悄悄松了口气，发出什么都不懂的声音，“他好厉害啊。” 乐音点点头，“逞强罢了。” “呃……”于从月怪异地看着她，你这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呢。 钟名确实在逞强。他悄然地把手侧放在大腿边，避开对面两人的视线，以免被看见蹭破皮的通红皮肤。 连续三次使用强制剥夺情绪，让他觉得精神坠落了一截，而他仍在使用能力，持续的施加负面情绪，在精神低落的情况下，这点消耗也变得可观起来。 感觉不太好。 人的头骨非常坚硬，他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泄愤行为并没有什么用，对面没收到实际性的伤害，反倒是弄得自己的手掌发麻发疼，或许就该狠一点戳爆那混球的眼珠子。 不爽，愤怒无法宣泄，不够，完全不够。 要是有更暴力的能力就好了。 更疯狂，更狂暴的。 钟名紧紧捏着拳头，甚至产生一丝丝的颤抖。戳爆眼球算什么，他甚至想要打爆对面的脑袋。 手背上忽然传来冰凉的感觉，破皮的伤口微微刺痛。 “换我来吧。”乐音的手覆在钟名的手上，“你根本凶残不起来嘛。” 手好冰，她是有些体寒的体质啊，天凉风一吹手冻成冰块……钟名闪过毫不相干的念头，略卡壳了一下，反应过来乐音想要控制他的身体。 不是后来的那种精神连接，而是最初的那样，彻彻底底将身体交由乐音控制。 “你自己上不是一样吗？” “女孩子要注意形象的啦，不能太暴力。” “……你可以像一边优雅地跳舞一边暴打他们，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跳舞啊……”乐音若有所思，“好像也不错诶，你喜欢那个舞种呢？我可以考虑学一下。” “广场舞。” “讨厌。”乐音眨眨眼，“有心情开玩笑了？好些了？” 钟名默然，心中的愤怒仍如火烧。 “还好……算了。” 组织不起来的话语中断，钟名闭上眼，情绪瞬间散去。 挺可笑的。 …… “什么情况？你刚刚为什么忽然停顿？” “停顿？” 高瘦男人捂着自己的一只眼，他感觉自己的眼球在充血肿胀，鼻子里还不停呛上来浓重的苦涩味。 “是的，感觉是很奇怪，好像莫名断片，挨了一计闷棍半死一样，我想起以前那种铁腥味了……” 情绪，恐惧。 男人说着说着忽然顿住，心底似乎有什么在滋滋作响，视野越来越昏暗，无端的恐惧震慑全身。 他……怕了？这么一个……小屁孩……害怕了？ 不！ 同伴皱眉地拍打他，“喂！你怎么了？忽然？” 然后壮实男人看见了他的眼睛，眼珠突起遍布血丝。 隐约的轮廓浮现在他脸上，有种什么奇怪的东西被勾起。 是面具。 “……无所谓了。”壮实男人盯着钟名，目光里藏着的凶狠渐渐显露，“是异能吗，传说中的特殊能力，但是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话。” 他咧开嘴，隐蔽地戴上指虎。 …… “噢！” 钟名的声音变得有些欢快，音色也变得奇怪。 钟名，或者说乐音，此时正好奇地研究着，摆出奇奇怪怪的姿势。 “有点像……皮影戏？”乐音小声嘀咕，拉着于从月退后，让钟名的身体独自站在前方。 “要、要开打了吗？”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于从月紧张起来，“钟名真的能打过两个人吗？我们就这样看着什么也不做？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帮帮忙？” “安心，安心，交给我吧。” “嗯……嗯？” 没等于从月问清楚，乐音已经全神贯注盯着面前了。 “旁观者的视角啊……有很大的视野盲区呢……得格外小心敌人的小动作……要是反应不过来他的身体就惨了……” “首先……这个……来试试用他的身体说话吧……喉咙……声带……气息……振动……有了！就是这种感觉！” 钟名突然往前一指，吓得对面两人身体绷紧。 “呔！妖孽报上名来！” “……？” 拔高变尖的声音异常刺耳难听。 钟名身体一转，上身微微后仰，双手抱胸，左手抱到右边肩胛骨下方，右手反过来盖住半边脸，摆出这样古怪的姿势。 声音又变得沉闷，“我将会化身成修罗！” 于从月一把捂脸，“你在干什么啊。” “你犯病了？我们可没时间和你磨磨唧唧。”高瘦男人不耐烦地道，向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围过来。 骤然暴起！ 高瘦男人正面突击，急速的拳头破空而来，壮实男人侧移落后一步，却是一个极适合支援的位置，无论钟名是躲避还是硬抗，都必须面对他的威胁。 “选择了人数的优势，逼迫我走进不利的地形么。高个子佯攻，其实才是真正打支援的，矮个子手上闪闪发亮的呢。” 然而场外的乐音看得很一清二楚，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不过，有什么用呢？木偶戏表演……开始了！” 唰！ 高瘦男人被钟名手一甩，直接倒飞起来，壮实男人瞪大了眼，扑过去的身体都不由一滞。 掀飞一个百来斤的成年男人需要多大的力量？柔道摔人也要借助身体其他部位，一手甩飞成年人，你是什么砸人玩的巨人吗？要是普通的过肩摔都能勉强接受。 “接下来是这边……” 不过是各自闪过一个念头的时间，男人即使生出悔意也已经无法收回，看着钟名后发的巴掌落到自己脸上。 啪！ 非常响亮，威力却异常的弱，哪怕看上去男人被抽的倒飞出去。 “爽诶！” 男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钟名略显古怪和变形的声音让他觉得更加羞辱。 “混蛋……这就是千奇百怪的异能吗……他的巴掌好像还没落到我的脸上，我就被抽飞了……什么搞笑的能力，等等……” 他目光盯着退到后面的三个女孩子身上，忽然狂喜，心底暗笑道，“蠢货，多亏你的巴掌，让我离她们这么近了。” 他立马撒开腿冲过去。 “女人啊，果然是拖后腿的废物！任你再强，也不过是被牵绊的庸物！” 他看见精致的面孔骤然失色，暴虐的情绪由心中徒然升起，透明的面具同样覆盖上他的脸庞。 然而…… 冷静专注的乐音忽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嘴唇微动，说着一段无声的话。 “入夜，狂躁的鼓点。哭泣的少女嘶哑无声，白色的鸣雷撕裂长空，激烈的弦乐共鸣回荡。小提琴主旋律忽然渐退，弹拨合奏不和谐分离。最终的胜利齐奏之幕，黑暗中刺出刀光，而后……” ……英雄降临。 乐音咂咂嘴，“差点感觉。” 第53章 经典桥段 钟名从天而降。 极为夸张的空跃，华丽的空中360度翻转。 平地潇洒起跳，落下一脚把敌人踹倒在地，这就不是正常人干架该做出的动作，一般情况下这么长的滞空时间只会是吃一发准备充足的重击。 但是这是做不到的，乐音的能力让在场的人都变成她的提线木偶，敌人根本无法反击。 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要做什么，全部在她的掌控当中。 于从月一脸震惊，“哇！” 这时钟名背后的男人翻滚起身，借着这个动作兜里的刀滑到手上，刀刃弹出。极快的反应体现着他的战斗本能，绝对是个斗殴的个中好手。 刀光划出一道弧线。 而钟名完全背对着他，似乎是无法看到他的攻击，更无法躲避的。 但是偏偏钟名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扭动上身右手回扫，拳头第四次砸到他的脸上。 “怎么可能？！” “这种冲击力？” 原本就还隐隐泛疼的脸部维持不住表情彻底崩溃，巨大的力道让他觉得整个头颅都被击穿，精神一同粉碎。 “他的拳头上有一层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不过……死吧！” “啊啊啊！” 意识消散之前，他凭着疼痛爆发的力气，扯住钟名的衣服，用肩膀死死抵住钟名身体的某处。 察觉到硬物越陷越深的感觉，他露出得手的笑容，脑中出现血肉和金属相互挤压的景象，却听见乐音控制的钟名轻松俏皮的声音。 “嘿，重击!” 咔嚓一声，这个男人脑袋一歪，软软地从钟名怀里滑倒在地。 钟名收回猛锤了一下脖子的手肘，邪邪一笑，“在自以为胜利的喜悦中死亡吧。” 说完他松开手，夹在手臂和身侧之间的刀掉落，刺中男人的身体后才弹跳一下落地。 于从月声音颤了一下，“死，死了吗？” “没有哦。”乐音回她。 “哦，嗯？是吗……我都看不明白……”于从月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看起来钟名已经掌控了局面，也没有弄出人命。 现在稍稍镇定下来，于从月回想一下，感叹道，“钟名身手太好了吧，刚刚跟看电影一样，太刺激了，都有点不真实了。” 乐音侧头看着她，“其实他是一个避世门派的最后单传弟子，深山老林练武十几年，最近才被老师父赶下山，现在是一个渴望平静生活的高中生。” “原来是这样……个鬼啦。”于从月吐槽欲望直接最大填充，“这路数我看过的。” “没骗你。”乐音表情认真。 于从月看了一会乐音的脸，逐渐动摇，“真……的？” “开玩笑的。”乐音俏皮地眨一下眼。 “啊……” 果然是开玩笑啊，自己怎么还有一瞬间相信了？于从月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了，不如说乐音长着一张太容易取信人的脸了。 而乐音一番对话后显得沉默。 她定定地看着钟名，这个大男孩现在她能随便摆弄他，让他做出平时根本不会做的动作，摆出她想要的表情。 比如当场来个单膝下跪深情款款的求婚。 但是……钟名那没有感情的眼神……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点，无聊。” 乐音小声嘀咕，“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做了。” “话说回来啊，”于从月道，“我知道钟名是很厉害了，可是他刚刚的表现太反差了吧，他原来是那种很……内心狂野的人吗。” “谁知道呢。”乐音心不在焉地解除了钟名的控制。 欸，她是不是忽然有些冷淡，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还是自己一直说钟名招她烦了？ 于从月语气变得迟疑，“但是他说话又……有点少女。” 短暂地安静一下，乐音似乎想到什么，抿着嘴笑起来，“哈~谁知道呢~” 钟名踉跄一下，恢复正常，站定后自言自语道，“虽然没办法而忽略它，但是情况比预料的要严重啊。” “大姑娘。”乐音捅他的腰。 刚刚所有的事情和对话钟名自然是听得见的，他只是收敛了所有感情，而不是失去意识。 不过回过头来感觉刚刚那种完全旁观的姿态非常奇妙，像是上层的上帝视角，绝对无心无情。 “虽然我现在很想谴责一下……嗯，算了。”钟名话说一半，想了想，形象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不过事情还没完结。” “无趣，你应该更扭捏羞涩一点。”乐音说道，望了望一个被她打昏一个被她一直按趴下的两个男人，才问，“所以，是最开始你发现的什么？” “不是那个。”钟名叹气，“但是加上那个，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三件事急需解决了。” 钟名转向一个方向。 “哦，我知道了。”乐音恍然大悟，“是经典桥段，打完一个背后一个又蹦出来，怪不得你刚刚一恢复就往那边瞟。” 钟名：“还是个大家伙。” 有异能的家伙。 黑白交融的情绪，却不是和谐的融合，黑色在撕扯白色，更像是吞噬。普通人的情绪不会表现出这种模样，而这情绪的味道也异常诡异。 似乎是黏稠恶心的泥沼，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怪味。 纯黑的情绪他其实见过，那就是“黑色”。他的情绪观望起来如一潭死水，只偶尔不明的泛起波澜。就是撒谎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那种。 “你们在说什……？”于从月依旧对他们两说的话一脸懵。 然后她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一大片黑雾从地下蒸腾而起，形成一张模糊的人脸。这雾浓厚的仿佛不是气态，涌动翻腾得好像一块块耸动的疙瘩。 “面具？”钟名平淡地观察着惊悚的一幕。 这是一幅面具而不是人脸，在黑雾周边稀薄的部分能看出一点也不圆滑的轮廓。 面具空洞的眼眶直直盯着他们，两道雾气延伸出来想要卷走地上的两个男人。 “就这么无视我们？” 钟名一脚把男人踩住，眉头轻挑。 雾气对他的话毫无反应，自顾自拽了一下，动都没动。 乐音一直用异能按着的，钟名踩一脚只是为了爽一下，而且雾气的力量弱得可以。 于是黑雾愤怒一般翻滚起来，气焰滔天，似乎有虚无的目光从未知之地投来。 摄人心魄。 第54章 最后对抗 “别装了。” 对峙不过两秒钟，钟名便出声打破。 “你的本事就是藏在装神弄鬼的东西后面虚张声势吗？” “欸？虚张声势吗？明明是这么恐怖的东西？”于从月差点撒腿就跑，总觉得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她吞掉。 而在钟名说完之后，还没凝滞起来的气氛彻底消散。 一道朦胧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没想与你们为敌。” “哦？”钟名碾了碾脚下的男人，让他发出一声痛呼，“这就是你说的不想为敌？” “……给你们造成麻烦了很抱歉，是我管教不力，我会处罚他们的。” 钟名再踹一脚，“用得着你管教么。” “……” “说吧，你们又是什么组织。” “我们只是，一群流浪的可怜人。” 钟名嘲讽，“是流窜的匪徒。” 这丑陋面具沉默了。 同样是忽然安静的氛围，于从月这时却觉得有些滑稽。 明明出场很威风，也长着一脸凶残模样，实际却是看主人脸色的乖狗狗一样，畏手畏脚一点一点的试探。 虽然知道很不应该，于从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 钟名奇怪地看着她，从刚刚起她的情绪就是全场变化最大的。惊惧恐慌怀疑，现在突然又乐了。 搞不懂。 感受到在场的人都把注意力分给她之后，于从月的脸一僵，退缩地退半步，喉咙里还没挤出来东西，被刺耳的声音拯救了。 警笛声。 “警察来了！”于从月高兴的声音跟着响起。 大概只有于从月是高兴的。 在这声音由弱到强地插入现场之时，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这次事件的最后冲突，最激烈的一刻。 “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力吧。” 钟名能力催发到最大，极限的能力运转下，头脑都变得灼热，兴奋的热流从心脏流向全身。而乐音第一时间与他连接，隐约的精神信息在两人之间传递。 黑雾爆发！ 溃堤一样的黑色浪潮翻卷倾覆，将本就所剩无几的光吞噬殆尽。 一道充满恶意的情绪直冲过来，似乎实质化成为离弦的箭。 “果然是精神类异能，会是什么效果呢？” 钟名毫不避让的让那未知的东西扎进身体里，它在身体电弧般弹跳，感染灵魂。 那是，极致的恶。 残暴，虐杀，嗜血。 “情绪。” “真巧呢。” 情绪，控制！ 你用这恶意吞噬了多少人的正常情绪呢？那两个人也是被你这样控制的吧？现在到你了，尝尝被控制情绪的滋味吧！ 全力控制情绪，只有三秒钟。 但是，够了。 刚刚那钻进他身体里的东西，被他暴力撕扯出来。 一副恶意凝聚的虚幻面具。 同样的还有飘向其他三人的面具，一同被扯到一起，揉碎成混沌的一团。 情绪，剥夺！ 这个面具是纯粹的恶意凝成的，是掺杂着大量情绪的精神体。 剥夺它意味着破坏。 无声的对抗中揉碎的面具彻底被消灭，紧接着从无法肉眼观测得到的地方中响起极端扭曲的惨叫声。 “找到你了。” 钟名全力使用能力的最后一秒。 连接着本人灵魂的面具被截断，灵魂撕裂的痛楚使他的本体暴露。 嘭！ 黑雾炸开！ 不再是浓稠如胶状液体混合硬物的状态，彻底散成漫天气雾。 反扑？ 不是……他要逃跑。 钟名撕下一片又一片的情绪碎片，然而还是没能留下这个面具人。 一秒过后，钟名跌倒，雾气消散，两个男人消失不见。 钟名忍着精神枯竭的痛感硬是站稳了，“还是让他跑了，他借用了……这个地方的……意志。” “意志？”乐音扶住他。 “这里盘踞着一个庞大的意志，持续释放着一个改变认知的领域。这里算是边缘，影响没那么深。” “所以这里的路才那么奇怪。” “是的，眼睛看见的路并不是真正的路。想要寻到正确的路就必须放弃通常的空间认知，使用感知能力。” 钟名的精神渐渐缓和了一点，只是非常非常想要睡觉。但是还不能睡，至少要等到把人都带出去。 “这意志和那面具有关？” “大概率是无关的，只是他能借用这个意志部分的力量。比起这个，面具更像是组织的人。” “哦。” 乐音从刚刚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钟名眼皮渐渐合上。 “为什么不起效了呢？我的分摊。” “我的能力，代价没有了。” “为什么？” “……不知道。” 乐音冷淡的声音在黑暗中飘荡，钟名终究没抵住，进入睡眠。 最后一丝情绪钻入心脏。 暴虐。 …… “醒了？” 硬椅子硌得难受。 钟名起身，才感觉后脑勺似乎枕着柔软的东西。 乐音揉了揉大腿，“恢复了吗？” “还好……这是哪？过了多久了？” “警察局。你睡了快两个小时了。” 乐音帮他整理衣服。 “咳。”男人假咳一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你是？” 刚睡醒的钟名显得有点迷糊。 “我的名字是梁成平，喊我老梁或者梁叔都可以……”男人自我介绍道，“呃？你这反应，你认识我？” “算是。”钟名清醒过来，“我记得你的能力是追踪，是你把我们带出来的？” 梁成平略惊讶，“你知道的还不少啊。” “猜的。”钟名正色，“那么有什么事就说吧。” “那你还挺能猜，也确实有事找你帮忙。”梁成平拉张板凳坐下来，随后开口，“那我就单刀直入了，我想请你帮忙带队。” 钟名眼睛虚眯，“清缴？” “是的。最近我们还挺苦恼的，荒废的老城区忽然多了一群混混恶徒，鸡贼滑溜的很，抓又抓不不干净。这次倒是让他们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根源估计就在那个面具人身上。” 钟名还在琢磨着，乐音插嘴问道，“为什么要我们啊？” 梁成平抬眼看了看她，“除了我只知道他能在那片区域自由行走。” “没有其他感知能力的人了吗？” 钟名顺嘴回道，“不只是需要感知能力，还得放弃空间认知能力，否则感知到的东西仍会被篡改。” “是这样的没错。” 梁成平赞同道。不过他为什么说完看一眼我，梁成平心里嘀咕，他知道我认路能力为零的事？我一开始成熟稳重的形象其实就已经崩塌了？ 钟名沉思一会，“给钱吗？” 梁成平挑眉，“给。” “成交。” 第55章 不曾知道的 再谈了一会细节的问题，行动就在几天内，两人离开。 乐音：“他对那个地方的那个存在闭口不谈呢。” “可能只是他也不知道罢了。” “是这样？”乐音眨巴大眼睛，“他不是说他是专门驻守这里的吗？总该了解点内情吧？” “级别太低，只是一个警察局的编外特邀人员。” “他也没说啊，你怎么知道的，对了，你认识他来着。”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管理局的人多是在外挂名的，虽然没有相应的编制，但是能吃两份工资。看他没有独立办公室的样子，自然推断出来了。” “工资……没想到你直接开口要钱呢。” “我们现在是管理局预备人员，又没工资领，出任务当然得要点奖金补贴。” “那我们就不管了么，”乐音道，“一个大秘密摆在眼前，却不能探寻的感觉，太难受了。” 钟名停了一下，看看她，“如果你确实想知道的话，也不是没有线索。” “竟然有线索吗？不愧是你啊。” “仔细想想。一个年轻又实力超强的异能者，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啥事不干，每天种花养草？” “你是说，谭姐是在看守那个地方？”乐音琢磨一阵，觉得事情拼凑成了一个整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去问问看吧。” …… 咚咚的敲门声响了两下，里面长久没有回应。 “似乎不在呢，门缝里也没有透光出来的样子。” 谭姐不在家？大晚上的，挺稀奇。 两人无奈下楼回店里，碰见王姨。 “钟名呀，没事吧？”一见面王姨就拉着他周身打量。 “……没事。”钟名任由被她拉着转来转去。 “没事就好。”王姨松了一口气，又抱怨道，“唉，这什么世道啊，才安分了几年，又开始乱了，什么牛鬼蛇神又都冒出来了。” “最近的事是挺多。” “那可不是，最近那什么……唉，算了，说多了心慌。”王姨拍了拍钟名的肩膀，“不过小伙子挺棒的，挺身而出打跑了两个混混，够男人，有胆量。” 原来是这样吗？ 钟名点点头，“应该的。对了，谭姐不在吗？” 他看着王姨一副话头上来的样子，连忙中断话题。 “她呀，不久前出门了，大概……一个小时多前吧。” 这个时间点？略……微妙。 钟名：“店里还好吗？” “现在这个点没什么人了，你就安心回去吧。” “好，再见。” 又走回萧索的道路上。 “真不巧呢。” “嗯。” 两个人并肩，冷风偶尔卷动衣服在两人间互相刮蹭。 “风真大呢。”乐音抱着双臂。 “嗯。” 乐音把手塞到钟名衣服里，捂住他的脖子，让他冻个激灵。 “你这时候应该绅士地把外套让给我，而不是敷衍的嗯嗯嗯。” 钟名偏头看着她，一身勾勒身姿的轻薄衣服，“冷的话出门加衣服。” 双手插兜，丝毫没有让的意向。 “你真是一点都不懂诶，”乐音掐他的脖子，“换衣是两人间的小乐趣啊，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再偷偷嗅一口衣服上残留的味道，又羞涩又动人。” “臭汗味吗？” “无趣，恶心。”乐音拍他一下，“至少也该是洗衣液的味道吧，文艺一点那就是太阳的味道。” “那是晒死螨虫的味道。” “好啦，留一点少女的幻想啦。” 乐音绕到他后面，手从背后伸进钟名的上衣口袋里，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背。 钟名手缩了一下，随后感觉到乐音把头靠在他的背上。 他放缓脚步。 “要闻闻我吗？我身上可没有臭汗味哦，美少女的身体都是香香的。” 这么说着，乐音却是闭着眼，深深呼吸着，嗅着没有味道的味道。 她的情绪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钟名想这么问，可是大概也只能得到不着边际隐藏内心的回答。 两人保持着连体的状态慢慢走着，时间变得漫长。 记忆往回推，醒来之前……是因为说的那句话吗？ 分担无效了。 是因为这个吗……像是两个人行走着忽然被抛下了一样，孤独感强烈到哭泣。 是孤独吧？不太懂。 看看吧，她的情绪，钟名决定发动异能。 “你就一点不问问那个女生的事？”乐音闷闷的声音。 眼皮跳了一下。 “……没什么好问的。” 被打断了。 钟名轻轻吐出一口气，放弃了使用能力。 “太无情了你。” “嗯。” 陷入沉默。 好像过了很久，钟名停下脚步，侧头往后看。乐音闭着眼，身体软软地全靠趴在钟名身上。 已经是半睡了。 “到哪了。”乐音迷迷糊糊。 钟名把温热的东西贴在她脸上，“要喝吗？” 全糖还额外加糖的芋圆奶茶，总是就是齁甜要命的糖精。 “啊。”乐音张嘴。 抹着唇膏的嘴唇弹力动人，微露的牙齿如瓷般雪白。 钟名吧吸管递到她嘴边。 “唔唔。”乐音嘴一鼓一鼓。 从没见过她这种憨态……虽然这么说，自己也没认识她多久，怎么感觉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一样，久到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记忆也被她占满。 大概是自己的记忆太单薄。 钟名嘬了一口自己大杯加冰的柠檬水。 最后，她还是睡着了。 就算是美少女，睡着之后也是歪歪扭扭的姿势。 虽然很美。 …… 一小时前，烤肉店里，人挤人。 一身便宜休闲服装打折货的男人眼尖，找到一个空着的角落位置坐下。 “呼，生意这么好吗？” 这个男人是“黑色”，当然，这个身体的名字叫做宁立，是个穷鬼。 他坐下后打开半开的背包，掏出一只，土猫。 黑色间杂的花纹，是一只狸花猫。 这只小猫放出来就趴他腿边开始扒拉他的裤子。 “别急别急。”黑色把猫粮也拿出来，倒进猫饭盆里。 “好，我也该吃饭了……嗯？服务员呢？” 黑色目光扫了几圈，终于看见厨间进进出出的一个服务员。 “嗯？” 黑色抚着下巴。 第56章 面具 过了十分钟才点单，再过十分钟才上菜。 “吃个饭真不容易。” 小猫已经吃饱了，趴在他腿边懒洋洋地伸着爪子。这只野生的狸花猫意外的不活泼还黏人。 大快朵颐一顿，黑色又环视了一圈。 “还是不在……”黑色摸着短短的胡茬。 他掏出手机，空荡荡的列表里只有三个联系人。一个空白头像，一个苗条的橘猫头像，一个彩妆艳丽的女人头像。 戳开空白头像，开始连番轰炸。 结果，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接下来经历了续了好几杯饮料，撸了好久猫，还应付了蹭猫的路人之后，黑色终于意识到…… 被放鸽子了。 “这可真是新奇的体验。” 这时他眉头一皱，带着他的猫离开，“催命呢催。” 回到狭小简陋而便宜的单间，黑色一头倒在床上失去意识，扒着他胸口的瘦小狸花猫跳下他的身体，好奇地把爪子摁在忽然一动不动的新主人脸上。 别墅区。 黑色本体意识醒来。 他推着轮椅到床边，将灯熄灭。 “印记还没拿回来，麻烦。” 印记在钟名手上，今天就是约好归还印记的。没有印记，就无法借用影子的力量，不过……那是对一般成员而言。 他是特别的，他将自己献给了“影”。 意识沉进黑暗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从自己身上脱离。 影子从黑色脚下站起。 “影的力量……”影子握着拳头，感受着世界的排斥。 门开。 无尽深邃的影子世界，彼方传来呼唤。 影子退回黑色脚下，而门里开始冒出黑雾，伴着克制的喘息。 “嗬……嗬……” “面具，你看上去有点狼狈。”黑色朝着缓缓成形的黑雾点头打招呼。 黑雾化成人形，而不是那一张巨大恐怖的面具，但是脸上还是戴着面具，半黑半白，没有任何花纹。 他的代号就是“面具”。 “为什么不在影子世界见面？” “那个地方空气不好。” “……我没有心情说无聊的笑话。”面具盯着他，沉重的怨气好似实质般流下。 “太尖锐了你，”黑色手安抚似虚推了一下，“我也喜欢开门见山的谈话。那就长话短说，稀客来访有何贵干？” “给我坐标。” “哦？” 这倒是出乎黑色的预料，“竟然不是寻求帮助吗，是谁把你挫败成这样，绝望到放弃自我？” 说着黑色敲敲自己的脑袋，“也是，除了管理局哪还有这种力量呢。” “放弃……自我……啊。” 面具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呻吟，过了一会脸上的黑白面具逐渐消散。 “如果还有自我的话。” 黑白面具下露出一张残缺的脸。 半边鼻子连带右脸被硬生生挖去，但是残缺的部位并没有暴露出森森白骨，也没有血淋淋的血肉组织，而是散落光点一般的粉末，飘下后消失。 “畸形的灵魂。”黑色点评，“已经接近末路了。” 面具没有对他的话语产生任何情绪。 他的能力是召唤黑白面具，最初的能力是分辨周围的恶意，直到……他与黑白面具融为一体，一切都改变了。 “坐标。” 面具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凶狠来形容了，死亡的气息冲击着生人的感官，比腐烂更恶臭。 黑色打个响指，影子从他脚下站起，钻进影子世界的门。 本体和影子的声音交叠在一起，“跟我来。” 面具在痛苦迟滞中恢复一丝理智。 他这么爽快就帮了……什么都没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以前也是……这个人……比“倒影”其他任何人都更难以捉摸，更疯狂！是最恐怖的家伙！ 然而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的灵魂被钟名撕开了一个口子，这比身体上的伤口更为致命，这个口子无时不刻不在泄露他的生命气息。 灵魂像一个包裹着生命之源的容器，容器残缺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脆弱。 也无法挽救。 只能……放弃生者的身份。 面具踏入影子世界。 …… “灵魂脆弱又坚强。” 黑色仰躺在轮椅上，出神地思考着。 “舍弃肉身的灵魂形态，非常棘手。寻常攻击无法造成有效伤害，只能对其消耗精神力或者叫灵魂力的东西。但是灵魂的恢复速度非常快。” “破坏灵魂的只能是灵魂。” “异能与灵魂相关，但是大多是杂鱼能力，无法影响灵魂。” “而强大的异能足以毁灭灵魂。比如，大名鼎鼎的‘炎’，焚灭异能焚尽一切。” “可怜的小面具是在悬崖边跳舞啊。是‘炎’弄伤了他？” “不是。” “炎若是出手，他连灰都不会剩下。面具的灵魂形态很特殊，灵魂反而变成了异能的依附，他的异能……全是恶意。曾经我还一度以为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幸好早早发现了钟名。” “恶意……狂怒、暴虐、憎恨……” “情绪。” 黑色笑了笑，“这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那么，榨干你的最后一丝价值吧。” …… 影子世界。 悬空的平台，这是“倒影”的人相聚的地方，此时空荡荡只剩摆满的椅子，却有种每个位置都有目光投来的错觉。 面具跟着黑色的影子来到这里。 “就在这里？上面？”面具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毕竟这里在“影”的注视之中。 面具下意识抬头，上方是迷幻的微光，一道影子从上往下投到平台上。 以前也有过这种猜测，影在上方居高临下地注视他们。 黑色咧开嘴，影子张开嘴里面也没有露出白色反光的牙齿，嘴巴仿佛深渊的裂口。 “确实在‘上面’，来吧，去参见祂。” 黑色说完，走到平台边缘跳下。 面具惊疑地看着这一切。 然后，跳下。 意识在加速下落中要被甩飞，随后似乎到了某个临界点，速度渐缓，面具追上了黑色，两人停在半空。 他在这里更为“自由”，气息更强了，似乎也能随意活动……面具闪过这个念头，随后不由被疑惑占满，“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跳下来啊。” 面具一顿，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以及他的疯狂。 他恐怕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毫无理由就往下跳了下去！ 疯子！ “嘘。”黑色忽然打断他。“听。” 面具回神凝心，听见了…… 庞然大物心脏跳动的轰鸣。 第57章 黑色与小花 又是新的一天。 周一，上学。 过了一个周末，沉闷的气氛略微缓解了些，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什么沉淀下来。 而钟名与这格格不入。 自己好像没在干学生该干的事。 结果却是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自己也还是要背着空空的书包，假装是一个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边缘人物……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 无所谓，自己已经不会生出羞耻这种情绪了。 钟名趴在桌子上埋进自己双臂里，隔绝了外界一切。 啪！ 桌子哐啷一声响。 钟名横着头看着双手拍桌子的羽一凡，“你要拆桌子？” 羽一凡一脸严肃。 “我们去女仆咖啡厅吧！” 超大声。 钟名一拍脑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止了，钟名的位置换到了偏中间的地方，所以此时里一圈外一圈的目光包围了他们。 大家的眼神像是要剐下血肉，剖开皮囊，好好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成分。 原来那个一脸阴郁的人是个废宅啊，好像还挺正常的意料之中……自己可能得多个这种感觉的标签了。 “我发现有个地方开了个女仆咖啡店，这不能不去看一看啊。” “你爱去不去，我不去。” “店开在西街来着，出校门就有公交直达，十分钟就到。”羽一凡自顾自说道，“中午就可以去看看，踩踩点。” “还踩点，你这是打算去几次？” 羽一凡赞同地一合手，“那就说定了，下次也一起去吧。” “……？” 钟名无语地看着说完就跑的羽一凡。谁和你说定了？ 接下来注意躲一下他吧。 不过……西街？那店不是新开的啊，老早就有了，生意好像挺低迷的来着。 那条街还有个卖道口烧鸡的老店，藏得很深。 馋了。 …… 下午，放学，去打工。 这半个月来，这样重复的步骤也加入无聊透顶的生活里了。 而今天似乎变成了略微不同的拐点。 羽一凡跟着他钻出教室，钟名灵活地借着人群避开追寻的目光，能力只用轻轻发动一下，便诱导他丢失视线。 随意使用能力的钟名在人群中如鱼入水，只需稍微勾动一下情绪，每个人都变成他延伸的手臂，为他掩护。 麻烦的人，钟名看着羽一凡的背影消失在另一边。 “哟。” 然后被人从后背拍了一下。 熟悉的声音。 钟名转头看向乐音，“你怎么……” “我一路跟着你过来的呀。” “为什么？” “你看见你左转右转甩掉了羽一凡，不过，你是甩不掉我的，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乐音自夸道。 “我不是问你为什么能跟上我……虽然仔细想想这个也很有问题。” 钟名语气疲惫，“你跟来干嘛啊？” “打工啊。”乐音用她诚恳的眼神与钟名对视，“拜托了一下谭姐，她很随意就答应了。原本还有些害怕麻烦人家了，结果‘反正赚的那些钱我也没什么用，随便薅羊毛’，谭姐这样说的。” 谭姐太自由了点。 钟名羡慕了。 “你既然有联系方式的话，你有没有问一下老城区的事？” “欸，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谭姐的联系方式吗？”乐音歪头，“你不会手机里就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吧？” “……好友的话不至于。” “都是别人主动加你的那种？通讯录呢？” “……两个？” 乐音看着他，“别问我。” “那就两个吧。” “让我猜猜，其中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嗯……李老师？” “嗯。”钟名点头。 乐音眼里的光流转了一下，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拍着钟名的头发，“这不挺好的嘛，干脆把李老师删了，让我一个人独占你。” 钟名看她一眼，她回一个清澈的目光。 各自沉默一会。 “我们刚刚是在说什么来着，是老城区的事吧？” “那个，我没问啊，重要吗？” “……不重要。” 悠然的时间中来到烤肉店里。 “嘿，这边。”店里有人招手。 钟名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比我们还快？” 羽一凡：“拥挤的晚高峰道路上小电动车才是无冕之王。” “还没到晚高峰，也没那么挤。” “嘛，无所谓。中午你已经甩了我一次，现在……” “停。答应你了，滚吧。” “好嘞，爽快，我这就滚。” 钟名看着滚到后厨去找吃的羽一凡再度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一个都没甩开吗？一个缠人的一个烦人的。 “我也想去。”乐音道。 “你又凑什么热闹。” “或者，你想让我穿女仆装服侍你？”乐音贴到他耳边，“主~人~” 钟名立马改口，“一起去吧。” “哼。” …… 上学，打工，顺带与邪恶势力斗争。 这就是钟名现在魔幻的生活。 钟名古怪地看着面前的“黑色”。 目前的景象是这样的，穿着规整的服务员衣服的钟名，与抱着一只小小的狸花猫的黑色，面对面的站在高楼背后的巷子里。 “正义”与“邪恶”的会面那么融洽自然，充满生活气息。 “它？”黑色注意到钟名的目光停在小猫身上，“小家伙有点黏人，看不见我就闹，我只好出门都带着它，我从没见过这么黏人的小猫。” 钟名心里琢磨着这怪异的违和感，“它叫什么名字。” “小花。” “真是符合品类的名字。” “我不太善于起名。” “我也觉得。” 哦，自己也挺怪的，竟然就这个话题聊起来了，钟名心想着，猫的话……女孩子大多都会喜欢吧，自己倒是有点无感……对所有宠物都无感。 钟名又道，“为什么是狸花猫。” “为什么……哦，”黑色眉头一跳，“你可能有些误解，我现在可养不起什么名贵品种，我说过我是个穷鬼吧。” “你是认真的？”钟名略惊讶。 他换了一个身体，就同时换了新的身份，并且还在认真扮演新的身份，简直像在进行新的人生，与其他的自己断绝关系。这个人，脑子果然有点问题。 “当然是认真的。小花是因为工作的原因领养的，”黑色抚摸着小花的脑袋，“我现在在一家流浪动物救助站工作，这家救助站不知道哪里拉来的赞助，办得还蛮好的。然后我因为一些巧合领养了小家伙。” 钟名不知道该对他的人生方式以及这段带点温馨的事情评论什么，生硬地接道，“该切入正题了。” “是的。正事前聊会小猫咪有助于缓解双方情绪，拉近距离。” 小花的小脑袋轻晃，好似在表达赞同。 第58章 交谈 别小猫咪了。 钟名觉得自己有些犯蠢。 “你是来要回这个的吧。”钟名展示手里的印记，未知材质的未知东西，与影子世界有关。 “当然。” 黑色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钟名反手一握避开。 “解答我的问题，我就还给你。” “好。” 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卖掉顾剑北也是，白送印记到手上也是，这些行为看上去都是对他毫无益处的，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像……他在一步步让自己介入组织的事件一样。 “这是什么？” “印记。” “我知道，你说过它的名字。” “接触影的媒介。” “‘影’？是什么？” “谁知道。” 看样子关于这个他不会在说什么了。影子世界、影、印记……这一切都在指向些什么？ 钟名接着问，“顾剑北被抓住了，没有被杀死。” “我知道。” “你就不怕他招供出些不利的信息？” “其实他悲壮的按照剧本被英雄杀死才是最好的结局……至少悲壮。” “意味不明的回答。” “他活不了多久了。” 钟名一惊，那个诡异的第二大脑浮现眼前，“他会死？他不是口口声声说那是人类的进化吗？” “果然，他踏出那最后的一步了？” 果然……他不确定吗……？明明一副全在掌控的样子。 “嘛，我是觉得你肯定能逼得他放弃身体的。” 原来是信任我？要是没尹冰兰这个外挂的话还真不一定。 “可是他目前很正常。” “灵魂的衰竭你又看不到。”黑色轻笑，“不过他的路还真是对的，只是还缺少了一点东西，晋级s级的关键东西。他看到了枷锁，又自以为打破了枷锁……自以为。” “关键东西？枷锁？” “该还我了。”黑色没再回答，直接无视。 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点。 哪怕看起来是自己拿着一个重要的东西在威胁他……不过，别人送上门来的东西，真的非常重要吗？ 这只是一个诚意，事前用来取信钟名的诚意。 “最后一个问题。” 虽然如此，钟名仍是心照不宣地提问，“你知道我身上藏着的秘密，对吧？也是因此，你才盯上了我。” “当然，你是特别的。永恒的英雄，绝境的光，裁决一切的圣剑。” 他又脑子不正常了。 像在抑扬顿挫地咏叹史诗，并且是记载于最后的尾页，哀伤而幸福的终幕归于黑夜。 “你认错人了，我既不会逞英雄，也不会变成光。” “你会的，心灵不会骗人。” “我的心脏是纯黑的。” “越是黑暗，越发光明。污浊中诞生反而纯净高洁。” 钟名点头，这一番对话吹嘘又尬又中二，对此，钟名说道，“你有毛病吧。” “我挺健康的。” 钟名随手将印记弹给黑色，黑色随手揣兜里。 “再见。”黑色道。 钟名心思一动，“等会，还有一件事，向你问个人。” “我猜猜，你想问的是……面具？” “面具……”钟名不出所料的表情，“凡是强点还在外面乱窜的异能者都你们有关吧。” “那可不一定。别把管理局想的太强，管理外的人不少。” “或许是吧。所以，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他。” “他来找我了。” “做什么？支援？” “怎么说呢，差不多吧。你最近小心一下他的反扑。” 轮得到你提醒吗？不是你给的帮助？ “他的能力……” “这我就不太知道了，毕竟不太熟。” 满嘴废话。 钟名觉得再多聊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生命的浪费。 …… 黑色已经离开。 钟名还站在原地，整理思绪。 黑色坦诚的说了一堆没有用的信息。 首先是顾剑北。 他还真是个可怜人，凄惨的边缘人物，毫不留情就被除掉了。 “剑”和“黑色”在组织里是普通的同伙，私下黑色提供额外的资金物资援助，剑回报研究的各种成果，然后剑突如其然就被折断了，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为何落到这个下场。 黑色的行为看着是毫无逻辑性，然而实际上目的性却非常强烈。钟名看到这种倾向，黑色控制着一切，异能让他拥有多个身份，调度所有人，让事件滑向他期望的方向。 顾剑北大约是阻碍到了黑色的目的……目的，未知。 只知道与自己有关。 而自己身上…… 代价消失了，在影子世界的那次昏厥之后，使用异能之后的情绪抽空就没了。 但是一直持续的情绪的慢慢丢失却没变，反而更加严重了，严重到他能明显感觉到失去的情绪流向了哪里。 心脏。 自己的心脏里寄宿着一个怪物，它吞食着情绪而复苏。 自己身上竟然有这种东西，自己可从没有过特别的经历，十几年来的记忆平淡如水。 是纯粹高级到无法察觉，还是生来就有？ 希望别是黑化的自己，带着自己的部分记忆，未免……太普通了太搞笑了。 最后是“面具”。 通过梁成平给的资料，钟名大致了解了面具最近干了什么事。 聚集了一批流浪者和混子，抢夺偷盗勒索赌博，净干些下作勾当。成日流迹于不三不四的违规场所，黄赌毒一个不少。 是铁拳没挨过啊，仗着自己有异能，没见过世面，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没有昨天的一出意外，他也藏不了多久。 面具已经引起了注意，连带着大大小小的肮脏产业，都要一网打尽。 只不过……老城区里的东西，一个庞大的改变认知的领域，之前还只是在边缘晃悠，还不知道最中央是个什么情况，是时候好好了解一下了。 之后的行动，那是个定时炸弹。 钟名把思绪全部收回。 说到底还是信息差，黑色知道很多隐秘知识，有隐藏的身份，所以他有最大的优势。 得像个办法，绕过他切入“倒影”。 面具，会是个机会吗？他的能力好像被自己克制了，掌控他的难度不算高。 不想了，上去找谭姐，先做眼前的事。 第59章 茶 她大概是变成了植物的女王。 原本只是塞满阳台的植株，客厅里零星几盆绿萝的屋子，现在也被绿色逐渐占满。 角落放了里一盆半人高的竹子，另外多了一个很大的多层架子，上面摆着好几盆吊兰。 像是觉醒的植物反攻钢筋混凝土的冰冷城市。 可是一想到谭姐异能是代表毁灭的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连屋子里也种满的话，不会太招蚊虫吗？”钟名下意识道。 “没事，我会烧死它们的，连虫卵都不留下。”谭姐握了握拳头。 钟名似乎感觉到了她指缝间流出火星和灰烬的味道，烧焦碳化的虫子尸体又恶臭又畅快。 他咳了一下，“还可以用异能干这个啊。” “别太死板了，异能不是只能用来战斗的。”谭姐顺手揉钟名的脑袋，“我平时修理植株都是直接烧掉烂叶或者多余的枝节什么的。” 她接着道，“你可能对我的异能不太清楚。我的火焰除了焚烧还有另一种姿态，那就是火种。” 对了，谭姐的能力是“炎”，有四种不同的作用来着。 最简单的是生火并操控火，普通的火，然后是赋予火焚灭一切的特性，这两者算是有联系的。而现在她所说的是第二类别，火种。 代表着复燃。 死境复生的感觉。 谭姐那注入情感的料理，就是火种在作用，将微弱的情绪点燃。 并且之前她就是试图用这个能力唤回钟名失去的情绪，虽然失败了。 算是奇怪的一种形态，又好像能玩出花来。 这盘点一下，一共三种了，还有一种是什么？火焰还有第三种形态吗？还是赋予火焰另外的特性？ “来找我做什么？喝茶吗？”谭姐此时说道，“正好最近有人送我一盒新茶。” 钟名刚想问一下就被打断了，好奇心一闪而逝。 也就算了。 “不了……”钟名刚要拒绝。 “真的不喝？这可是高档货，特级龙井茶，是家有名的牌子产的。” “好，尝尝味。”钟名嘴巴迅速拐弯。 嘴巴馋的人就是受不得各种吃吃喝喝的诱惑，他可买不起什么好茶来喝，一直都想像上流人一样端着仪态喝文化，这种机会不能错过。 而且这不是谭姐她自己说得嘛，能薅的羊毛就要薅。 谭姐失笑，钟名随意又好像挺正经的语气逗乐了她。 “那就来正式一点点的品一品茗。” 话音落下，谭姐的气质好像变了。 从随意亲和的居家女人变成端庄典雅的贵族大小姐，举手投足都是十足的优雅风范。铮铮琴音也从记忆中被诱引出来，为她协奏。 那是她骨子里溢出来的风雅。 韵味和茶香相随着泛漫开来，沁人心脾，通透心肺，仿佛受了一场卓绝的洗礼。 仪式感很重要。 钟名端正坐姿，欣赏谭姐行云流水的动作。 泡茶的步骤并不复杂，但茶叶、茶具、水质、水量、温度、手法、时间又可以样样讲究。 不多久，一杯馥郁的茶水呈在眼前。 清亮。 顺喉。 呼出的气好像都带上了一股清香。 无言的时间安宁悠扬，只剩下轻轻的嘬饮，一切外事都随水气飘散。 …… 当然不能一直那么悠哉。 钟名放下茶杯。 第二杯茶喝完，正好结束向谭姐的诉说。 “这件事啊，我知道。正好这边通知我，让我待命什么的。” 钟名：“谭姐也要参加这次的任务吗？” “不确定，毕竟……” 谭姐话说一半，摇了摇头。 钟名平静地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藏着那么深的……悲哀。 他冷漠地把她的后半句接上，“毕竟你的任务是在看守盘踞在此的东西。” 谭姐嘴巴微张，却什么也没说，起身直接伸手弹了一下钟名的脑门，“小机灵鬼，你都发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能影响如此庞大区域的东西。” “嗯……”谭姐把茶具收拾一番，回来按住钟名的头，“别想那么多，和你没什么关系，该被埋葬在回忆里的玩意罢了。要说起来，就少不了扯那些个陈年往事，糟心。” 她在回避。 钟名听得出她的意思，她一点也不想谈论关于这些的事。 不是开心的记忆，再问下去，可能就惹人厌恶了。 可是…… “那个‘面具’能借用那里的力量，这也没关系吗？” “怎么可能？” 谭姐一下子并没有相信，看着钟名冷淡的脸，忍不住皱了皱眉，“还有这回事吗……” “我想想……”她说道。 这个比想象的要严重吗，他把这个信息告诉过梁成平的，但是似乎没转到谭姐这里的样子，梁成平也没他这个反应，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钟名沉默地看着她，而她出神地望着虚幻的地方。 谭姐沉思时间过久了，他看出来，她根本什么都不想说。 只能靠自己问了。 钟名有一点头绪，但是关键的问题估计她不会回答，那就从不那么紧要却能透露细节的问题入手。 正好，昨天，微妙的时间点，发生了什么呢。 “去见个朋友。” 随口一样的回答。 他的脑中闪过一张脸，另外一些回忆也在略过，他问道，“是羽一凡的妈妈？” 谭姐的表情滞住了，随即复杂变换的面部显示着她的纷乱。 “你怎么知道？” 少见的思绪混乱的谭姐，平时的她是慢悠悠的，有井有条，高效率的领导架子，很有权威的感觉。 而这代表着他的猜测大差不差。 “羽一凡说过，谭姐、李老师、和他的妈妈，是好闺蜜。” “就这个？然后呢？” “没了，乱猜的，我也只知道她。” 谭姐沉默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羽一凡的妈妈的信息，钟名或多或少的听过一些传闻，另外，他在翻找管理局的资料时，偶然了解了一点关于三人组合的事。 三个超强能力的姐妹。 明明到现在都还是年轻的，但是她们的故事早已断绝。现在，一个还在管理局带小队，在学校挂个边缘心理老师的职位。一个悠闲地开着烤肉店每天种花养草。 还有一个…… 躺在病床上。 第60章 尹冰 谭姐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钟名只得放下这个，继续去关注顾剑北的事。 他还没死，也看不出将死的迹象，但钟名觉得黑色没有在骗他，应该抓紧时间从顾剑北嘴里撬出点有用的东西。 钟名中午来到图书馆。 “没关门？” 钟名在谢念云角落里的办公室前，手刚碰上门就开了。 心真大。 他往里瞄一眼，谢念云在沙发上姿势十分优美的睡着了。 钟名轻手轻脚地进去，看着她垂着的乱搭着的手脚，想了想没动她，给她把落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上，然后离开。 他反手关上门，觉得属实是怪。 整个房间杂乱无章，到处都是乱丢的生活用品。 这哪里是办公室，分明是一个小卧室，和整洁干净的图书馆是两个世界。 只能说特权是存在的。 能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越是接触图书馆内部的事务就感觉，她在哪里都插得上话，也就是话语权很大。 虽然她一般只是在下面无聊的收收书。 “明明看起来像和我们一个年龄的，说话行事也很年轻不老气，却有这么高的自由……啧，不想了，大概又是些说不得的玩意。” “还是自己找找尹冰兰在哪吧。” 图书馆的难寻的女幽灵，差不多这种感觉，要不是其他人看不见她传不起来，会更有种恐怖浪漫传说的感觉。 钟名在二楼转了两圈，才去三楼找到了尹冰兰。 当然，现在是尹冰，清冷如冰的尹冰。 话说最近几次见她都是尹兰在外面。也不是说她不好，就是她不讲道理的黏人，是他应付不来的类型，另外一个缠人的乐音至少说得通……应该……尹兰就不太好交流。 “她怎么也在睡觉？是什么集体性的活动吗？”钟名摸了摸脖子，“要不……啊，醒了。” 尹冰睁开眼，明媚的光便在她的眼眸中绽放一般。 她偏开头望着他，发丝顺着肩膀流淌而下。 披着辉煌午时阳光的半透明少女。 无论看了几次都觉得美得太过虚幻。 “早。”她说。 “已经不早了，中午了。”钟名看着她揉着惺忪的眼，“你睡了多久了？” “不知道。”尹冰又打个哈欠。 “话说，你不是不用睡觉吗？” “不睡也可以啊，”尹冰歪着头思索了一会，“感觉和睡觉不太一样呢，很放松很舒服，但是你一过来我就看见你了，然后我就醒了。” “比起睡觉感觉更像冥想。”钟名生出既视感。 逐渐变强的能力，加上这冥想这精神警戒，你这是要往修仙侧发展了啊。 “今天要去哪里玩吗？”尹冰期待地道，脚微微一屈起，便像个小精灵一样飘起。 她越来越适应这个身体了，使用能力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可是…… 钟名摇摇头，撇开乱七八糟的杂念，“今天又不是周末，能去哪玩。对了，你怎么在三楼？在二楼找你几圈没找着。” 他记着三楼是些专业性很强的书来着，学生基本上不会来这里。 尹冰好像一下没了兴致，推着摞在一起的好几本书，“都看不懂啦。” 钟名看着几本书名一看就是相关专业才学习的，再瞄一眼书架上的“数学”分类，不由挠了挠头。 “看不懂就别看了，找些有趣的小说传记科普读物之类的看吧。” “可是，我也想一起上学。” “……这样啊。” 是觉得无聊了吧……独自一人……跟自己这种可以左手跟右手玩的人不一样，她现在除了身体特殊，就是一个正常的普通女孩子。 正常的感情会在她身上慢慢出现。 钟名略沉默，“嗯……总之……去买冰淇淋吃吧。” “好。” 她简单的雀跃起来。 …… “哼哼哼~” 尹冰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在钟名头顶飞得正欢。 而钟名舔了口冰淇淋球，冻得打了个哆嗦。 抬头望望天，阴沉沉的。 买个冰淇淋的时间，瞬间就变天了。 乌云从上方压过来，先行的冷空气肃清地面，零星的行人匆匆，仿佛要躲避恐怖的东西。 确实要下暴雨的样子。 多变而糟糕的天气，热几天冷几天，尹冰就很自由，不怕冷不怕热，不用顾及天气。 不止如此……可以飞，不用洗澡不用换衣服也不会脏，不用睡觉不会觉得困，不用吃饭饿不死，但是又可以尝到食物的味道……这么一想，她简直是受尽了造物主的偏爱啊。 这样的人现实就不该存在…… “……” “……可不就是不存在吗。” 只有自己能看见她。 谢念云的话，只有在使用能力的时候才能看见尹冰。虽然不知道她能力的代价是什么，不过明显是代价很大的那种，不可能日常生活中时不时开一下。 代价影响不大的都是劳模，毕竟能力实在是太方便了。 “异能，可恶啊。” 钟名收束念头，直接咬掉一大口很冰的冰，上下两排牙齿不由开始打架。 不过糖分真是个好东西，快乐的多巴胺在大脑中分泌，心情大约可能或许是好了那么一点吧。 …… “结果她自己倒是无忧无虑的。” 这里是尹冰的世界。 回到这片广阔的天空下，她自由无拘束的飘舞起来，仰躺在半空，伸手拥抱天空。 冷淡的伪装下少女的天真偶尔显现出来。 “你看过大海吗？” 尹冰全身颠倒着与钟名对视，身上衣服违反重力地不垂下，却随着微风翻起皱褶。 “倒是没有。怎么了，想去看海吗？那个海城梦幻游乐园就是在海边的，到时时间有剩的话可以顺道看看的，那边有个海滩也值得一游。” “哦！” 期待在她的心里慢慢堆叠着，眼神都在发光，“好想快点去啊，等不及了……” 钟名看着她，感觉真的像在带小孩子似的。 “对了，虽然不能把大海带过来，但是……” 尹冰忽然想到了什么，闭上眼身子挺直。 钟名眉头一跳，“等等，你要干什么？” 轰隆隆的声音瞬间盖住钟名的声音，面前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他很熟悉这个仗势，这是……空间能力发动了，这次是……复制了现实的一条大河！ “我原来还觉得听话但是说不通的尹兰麻烦一点，现在看来不尽然啊。” 他心底叹气，还是呆呆的尹兰不乱用能力不惹事。 轰的一声，半条河的水被倒下来，汹涌的河水淹没一切，摧毁一切。 这个世界，沉没。 第61章 各执一词 钟名静静看着头顶不知道多少吨的水砸下来，这可是根本不能想象的遭遇。 一条河从天而降。 除了大地一切都应该被它砸得粉碎，就像下面那些缝合的建筑。 这个场景有种既视感，钟名想起来被尹冰兰第一次拽进来时，头顶坠落的钢筋水泥。 但是比那时更加超现实，卷起的泥土，激起的泡沫，视野内展开一幅铺天盖地的末日景象，沉重的水压冲击下，再厚重的建筑也是触之即溃，粉身碎骨。 绚烂的覆灭，还有种造物伟力的魅力，创造和毁灭。 “这是在创造亚特兰蒂斯吗……” 和当时一样，水从身侧避开他们。 尹冰她玩心大起，拉起钟名，两人如一道利箭穿梭水底。 钟名想喊停她，但是那么一点声音淹没在涌动的水流里，随即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新奇的海底世界共生关系，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吸盘鱼，靠着吸附在大鱼身上才能对抗水底世界。 尹冰，就是那条大鲨鱼。 不管怎么想，她的能力都太强了。 一脚踢起巨浪，挥手便劈开水面，简直水神。 最后她带着他破水而出，钟名看着脚下回旋的浊浪，觉得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她的事了。 关于她的现在和以后……不过事还是要一件件做，他本来是来找人的。 钟名：“你没忘了那家伙吧。” 尹冰点点头，巨大的平台从脚下升起，刚好停到脚底。 地面裂开，露出被锁住的一个身影。 顾剑北，“剑”。 “还好没先死在她手里。” 钟名想着黑色说的话，仔细观察起他来。 “我听见了汹涌的声音。”顾剑北道，“风里都是潮湿的味道。” 他的身体仍活着。 虽然几乎没有了生命迹象，极其微弱的呼吸，没有起伏的胸膛。 虚幻的大脑却愈发凝实。 看上去确实像是在朝着他说的方向进化，只等待彻底脱离身体的那一刻，以纯粹的精神形态而存在。 但是果然，钟名看到他的这幅样子，更相信黑色的说辞。 残缺，畸形。 不是人类该有的姿态。 “你快死了。”钟名道。 “为什么？难道你们意识不到我的价值吗？” “不，你误会了，不是我们要处决你，是你自己，活不长久了。” “哈哈哈哈，别开玩笑了。”顾剑北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根本不明白，我现在的状态，拥有一个发达的大脑是什么感觉。” “精密的思维。你根本无法体会得到，我可以将见到的画面每一帧定格，分析判断存档，我的大脑如此强大，能在庞大繁复的信息中抽丝剥茧，拼凑成真实。” “所以我的形容是精密，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掌控之中，协调，永不疲倦，甚至超越机器。” 钟名听着他不夸耀的辩驳，说道，“听起来像是电脑。” “电脑是死物。”他理所当然地不去阐述人类的创造力，“不过计算机的组成体系确实值得参考，实际上我一直在试图改造我的大脑。就像计算机那样软硬件分离，创建一种独特的适应大脑的逻辑计算，我的大脑有足够的算力和存储能力实现此事。” 钟名诚恳说道，“听不懂。” “你可以简单地认为，在大脑中植入一台电脑。”顾剑北语气充满自傲。 “人工智能？” “……完全不是一种东西，外行人不要拿着专业名词自己理解。” “哦。”钟名很听得批评。 “将计算分离出来后，便能根据需要装载不同的‘软件’，这几年来我不停地将各种知识存入大脑，利用这些宝贵的财富，我将成为全能的新人类，这才是我说的进化！” “我有点懂了？有点像科幻里的生物辅助芯片，人脑只做决策，分析交由精确的计算完成。” “比那更强。人脑不断学习，自我进化，并且不会像机器一样磨损失灵，可以设立自查修复逻辑，永远正确高效作用，这就是精神超越物质所在。” 钟名挠挠头，顾剑北说的东西听起来确实很厉害，如果能实现的话，说是进化也没错。 还挺带感的。 不过，他过来是来听这个的么？ 是打算压榨他最后的价值来着？ “所以，我的价值，是足以影响全人类的，我会涉足各个领域，突破一切不可能，造成变革，不只是我的进化，也是社会的进化，世界的进化。” 狂妄的自信。 这就是第二大脑给他带来的感受吗？ 然而一切都是他的幻想，是他臆想中的未来，他还被破烂的身体束缚着不得超脱。 看来无法沟通，只要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就不可能说得动他。 “哦。” 钟名一下无所谓得很，他很想得开的。 还是交给其他人头疼吧，比如李悦，他就不管了。 对着这家伙看久了，理智都要掉光了。 …… 一番没什么意义的交谈后，回到现实。 对着狭小独卫里的镜子，意识到耽搁了这么久时间，大概得被舍友认为是蹲坑一中午的猛人了。 指不定还有奇奇怪怪的误会。 尹冰双手忽然挂在钟名的肩膀上，身体趴在他后背。 “累了？”钟名问。 “嗯。” 他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脑壳，“你倒是任性得很，乱用能力。” 尹冰捂着脑门呜呜两声。 “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能力还敢随便用，是现在头不那么经常突然发疼了，就忘了不久前满地打滚的时候了？” 从相识到现在这半个月来，尹冰兰的状况越来越好。 突发的切换人格频率减少了，伴随的头疼减弱了，主动切换人格也逐渐熟练，但是问她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构造空间这种能力他忘了叮嘱她，消耗巨大，无法确认是否有特别的隐患。 还是自己以前太不上心了，钟名想道。 虽然许下了承诺，却没有那种负责到底的意识。 什么憧憬着养个乖巧黏人是女儿，结果也没有做好觉悟啊……不对，话说回来尹冰兰毕竟是个同龄人的样子，因为这样才觉得太古怪了。 钟名泛起纷杂的想法，看见尹冰越来越委屈的眼神。 你不是冷淡的人设吗，干嘛做出这种表情啊。 ……确实只是小孩子罢了。 “呃……自己表情太严肃了？” “啧。” 别心软啊。 第62章 觉悟 自己的性格是向来都知道的。 很难有太大的情绪，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坚持的东西。 这些意味着自己是个随便的人，很容易改变想法迁就他人。 以前还好，没人搭理他，他也懒得搭理别人。 而现在一个少女在背后推着他走，还要背负起另一个少女的人生，怎么想都太过虚幻。 自己这样的性格不是好事，一味宠溺孩子的家长大都养不好孩子。 意识到自己要像个父亲一样，肩负起让尹冰兰脱离懵懂时期的责任，就不能这样任性了。 “真是可笑呢，软弱无能而不成熟的自己。” …… 下午再跑了一趟图书馆。 “我大概明白了。” 谢念云说着的时候平板还在放着电视剧的声音，两个女人的谈话声，是别国的语言，前半句语速很快每个音节都像粘在一起，后半句放缓语速音调上扬骤然收音。 好大声，好嘈杂。 钟名眉头微皱，尹冰倒是飘到她身边盯着屏幕看。 “简而言之，她现在处于心智恢复的阶段，你想给她找个启蒙老师。” “嗯，毕竟我也没办法时时照顾她，我只能找你想想办法了。”钟名道。 “要我那个老哥帮忙吗？我可说在前面，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死肥宅，不是什么自污自嘲的那种，你可别期望他能带出来个什么好孩子来。” 钟名看了看她，死宅什么的……她好像没点自觉啊。 “没有……其他的人吗？” “倒是可以有，”谢念云都没抬头看他一眼，撕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吃起来，她混着咀嚼音说道，“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呢，非亲非故的。” “话说，你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吧？为什么要替她操心呢？反正放哪她也死不了。” 钟名声音略低落，“我……她除了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自以为是。”谢念云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罐快乐水砸过去。 钟名没有手忙脚乱，稳稳当当地接过，谢念云切了一声。 她继续说道，“那你这半个月在干嘛呢？” 钟名沉默，电视剧刚好放到一集结尾的地方，悲伤忧郁的片尾曲占满房间。 他明白谢念云的意思。 他其实早该处理尹冰兰的事的，却隐约抱着让她自己的决定的想法，逃避麻烦。 明明已经被牵绊住了。 觉悟不够。 毕竟他从没想过和别人一起的生活，现在……如果……情绪不再被吞噬了的话，那么正常的生活下去也是可以的吧，正常的，很普通的，忙忙碌碌，成家立业。 “对不起。”钟名看了一眼见缝插针偷拿薯片的尹冰，她全程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微微垂下头，“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还差不多，你可是个大男人了，好好的负起责任来啊。”谢念云起身，在后面柜子里抽出了两本书。 “拿着。”她把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丢过去。 钟名接住，观察了一下，封面什么都没有，打开后也是一片空白，他神色一动，“这是？” “说好的容纳灵魂的容器。”谢念云没好气地道，“早弄好了，看你一直把她丢这，就懒得给你了。” “……谢谢。” 钟名把书合上，向尹冰招了招手，“来试试。” 谢念云眉头挑了挑，“啊，她在啊。” 话说完，目光看向了尹冰的方向，明显是开了能力。 她搂住飞到一半的尹冰，毫不掩饰地在当事人面前说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以后你小心一点他，免得被骗感情被骗身，白费美好年华。” 尹冰呜呜地挣扎两下，眨着无辜的眼睛望向钟名，但他只能报以苦笑。 谢念云忽然放开尹冰，让她biu的一下射出去，正好进到书里，冒出个脑袋做鬼脸。 钟名揉了揉她丝绸般的头发，“里面怎么样？” “好白好大，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 “可以自己带东西进去，我废物老哥那里已经堆满了游戏番剧。”谢念云提醒道。 钟名，“这不就像一个……空间法宝了吗？” “差不多，不过，要加上灵魂体限定五个大字。” “那也没差吧，很厉害啊，搬个家都省力了。” 谢念云无语地看着他，不求你说点什么高端的操作吧，眼界就这？ “可惜的是并不能。”谢念云开罐快乐水，一大口喝下去喉咙火辣辣的，“使用容器是需要费力的，该多重就是多重，可不是随便一吸就进去了。” 她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个嗝，吐出一股气接着道，“另外你别忘了，灵魂是不能长时间在外面活动的，隔一会就得休息，想靠容器快速转移大量物资是不可能的。” “最后一点，这玩意制造起来很费劲，我根本就没做过几个。” “非常感谢。”钟名诚恳道谢。 “少来客套话，我可不是为了你，只是容器里是个精神空间，适合灵魂休息，为了让冰兰住里面舒适一点而已。”谢念云斜着眼看他，目光不屑，“来点诚意的。” 钟名抽了抽嘴角，“……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谢念云这才满意，三两口干掉一罐快乐水，豪迈地像在喝高度烈酒。 “那么第一件事……” “第一件？” “怎么，有什么不满的吗？” “没有。” 她心情颇为愉悦地说道，“以后废物老哥的游戏动漫就交给你来买了。” “我没钱。”钟名立即道。 “翘翘你那抠门的样子。”她一脸鄙夷，“不用你出钱。” “以防万一。” “怎么，我看起来是坑你钱那种人吗？” 钟名瞄她一眼，闭嘴不答。 谢念云眼角狠狠一抽，死盯着他，犹豫一会后决定大度的不和他计较。 “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钟名顺从，“小事，没问题。” “……我都懒得说你。你买的时候不用挑，随便给他买最新出的就行。”她走到柜子边半抽出一个本子，“就这本，一般都放在这里，你就直接给他，不用经过我。” 挺熟悉，上次见过这个笔记本的样子，钟名点点头。 第63章 拟造灵魂 谢念云走回桌子边，敲着刚刚拿出来的另一本书，“现在我们来弄一下‘私人家教’的事。” “等等……不是说只是第一件事吗，后面呢？” “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钟名：“……” 中套了，答应的太随便，让她任意发挥了。 “不行？”她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可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钟名屈从，毕竟是有求于人，态度得做一做，没办法讨价还价。 至于以后答应不答应……再看。 “那继续，不要打断我。” 谢念云说着一巴掌拍在书上。 异能发动了，一股庞大的精神力爆发开来。 钟名挑挑眉……是她其它的能力，而不是召唤另外的灵魂？而且，他从没见过有人释放能力时有如此大的精神波动。 谢念云无暇解答他的疑惑，注意力高度集中于面前。 “果然有非同凡响的能力，消耗巨大，看这架势……会是什么有趣的能力呢？”钟名舔了舔嘴唇，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纯粹极致的精神，散发的波动仿佛引起灵魂的共鸣，很干净，让人心情愉悦。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他随即联想起来，他曾用能力见过这般情绪。 纯真的新生儿。 完全空白，没有杂质。 这么一想，这种感觉愈发强烈，此刻的情景就像有什么要诞生一样。 书……诞生…… 没等钟名的思绪成形，哗啦啦的翻页声响成一片，那本不知名的书竟是无风自动，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快速的翻动下变成了神秘符号。 精神力开始汇聚。 这意味着谢念云这个拉满好奇心的能力发动将要结束。 谢念云也已经退到钟名身边，满意地点点头。 呼。 似乎有风吹过，钟名定定望着眼前，瞳孔不自觉微微一缩。 他的能力发动了。 自然是为了查看情绪，对象是……那本书。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别人没有他的能力所以感受不到，刚刚那一刻他有多惊讶。 他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大半个人生的情绪变化！ 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浓缩在短短一瞬，喜怒哀乐复杂地纠缠着，他差点以为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看见临死的走马灯。 那本书漂浮起来，书页散开，微微浮动，一个吴侬软语般的声音响起。 “为您效劳。” 好似一个柔美的成熟女人提裙作礼，温柔的附耳问候。 “呀，原来书会说话呀。” 尹冰如一缕烟从钟名手里的书冒出来，绕了一圈藏在他背后。 “书是不会说话的。”钟名把她从书里揪出来，稳稳当当地摆正在半空，让她别像条蛇一样缠着自己。 尹冰一脸不理解地看着他，指着那书页还在轻摆的书，“刚刚不是它在说话吗？” “这个是……”钟名转头问谢念云，“是什么？” “我是黑女巫。” 在谢念云开口之前，那个婉转的声音再度响起，同时伴随着纸张摩擦的簌簌声，衬着清爽的秋，让人想到纷纷的落叶，忽然就觉得清凉微寒。 好强的感染力。 钟名发现这声音直击脑海，要表达的东西直接传递到精神。 不过……黑女巫？ 这个名字让人闻到了诡秘的味道，充满着神秘魔法的味道。 谢念云拉出了一个书里的人物？总不会真是她保存了一个不知多少年前的女巫灵魂吧？ 等等……也不是没可能。 一般人眼中异能和魔法或者巫术什么的都没有区别，总会有异能可以伪装成无所不能的魔法使，再不济加点科学的迷信手段，迷惑以前愚昧的人足够了。 正好早就怀疑谢念云的年龄了，她指不定是活了多久的老妖怪。 这么一想简直合情合理。 那么，这是个会“巫术”的异能者的灵魂？ “你会教人黑魔法吗？”钟名问。 “并不可以呢，我的名字是黑女巫，但我并不是女巫。” 钟名：“……？” 黑女巫能是个正常人名字？是称号？什么人会有这样一个代号，还把它当做正式名字？ 该死……这不就是“倒影”吗？ 内鬼竟在我身边。 ……当然不是。 “灵魂拟造。” 谢念云解释道，“我的能力。一句两句很难说得明白，简单按字面理解的话，可以为世间万物创造灵魂。” 钟名愣了一愣，才理解了她的意思。 让死物诞生灵智？ 比如桌子凳子？一坐下去它就咿哇鬼叫嫌弃你，好滑稽的场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谢念云忽然敲了一下钟名的脑袋，“充气娃娃是不可能的。” “啊？？” 钟名张大嘴差点合不拢，究竟谁的思想出了问题？ “啊什么啊，你们这些小男生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她看破一切似的冷笑。 啧，自说自话的老女人。 钟名明白再纠结这个自己就输了，“真的不行？” 谢念云沉默。 “可能可以。”最终她还是认真地解释道，“拟造一个物品的灵魂并不是能力发动就完事，创造的过程需要亲力亲为，性格，经历，爱好，生活细节等等等等，从头到尾，我连自己都分析不了这么透彻！” “简直像……造物主一样。”他忍不住道。 “能像造物主一样写意就好了。”谢念云叹气，“随手一挥，拈来身躯的材料，再点一下头顶便开了灵，而我每次都只能把脑袋烧掉。” “使用与支付的平衡。” 钟名感慨，心里不由想到，她这样一说，自己不是不好拒绝她的要求了么。 “不过想造一个能说话有思想还玩不坏的娃娃仍然比较困难，只靠我自己是没办法构造一个完整的灵魂的。” “所以你通常的做法是‘复活’书里的人物，佳作里的人物遵从自己的行事逻辑，严格地讲究逻辑……也就是你需要的，详细到头发丝的，人设。” “人设……不错，就是这样。”谢念云赞许道，“创造人设的过程会有错乱的代入感的，所以充气娃娃你就别想了。” “……别再提那玩意了。”钟名无奈，“我没想过。” “诶，那个，”尹冰忽然举手，好奇的眼睛眨了又眨，“充气娃娃是什么？公园里那种气球一样的东西吗？” 钟名眼角一抽，默默的看向谢念云。 她尴尬咳嗽一声，心里念了一句那群混蛋带坏我，现在一不小心就在熟人面前开黄腔。 啪。 谢念云老油条了，立马恢复过来，一巴掌拍钟名肩膀上，“少废话，你老是想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做正事。” 钟名看了看侧边的手掌，沉默。 第64章 查无此书 正主在这边晾了挺久。 不过她似乎没有不耐烦的样子，钟名感觉她在看乐子。 而且是乐得很。 他揉揉眉间，确认自己已经关闭了能力。 怎么这本书的情绪这么强烈，刚刚没在意还好，一注意到感觉脑瓜嗡嗡嗡的，跟有人在你耳边叽里呱啦讲梦话一样。 听不懂，又有存在感，贼烦。 正常人精神内敛，浑然一体，而她在不断地向外扩散精神波动。 这是……溃散衰亡的征兆吗？ 拟造灵魂，实际并不是从无到有创造了一个灵魂，而是谢念云消耗或分割出去的一部分精神吧？ 按照这个猜测，谢念云或许对她有绝对的控制权。 不行，收收心思。 钟名快速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人，大家都没什么异色，大概只有自己爱想些有的没的。 “所以黑女巫确实是黑女巫。” “我当然是黑女巫啦。” 见鬼了，钟名直接脑补出她对自己装傻眨眼的情景。 这也太诡异了，一本书对你抛媚眼。 “我说啊，你为什么不出来，一直躲在书里啊？”谢念云插嘴道。 “不想动，好累。” “……随便你。” 原来还是人的形态？还以为是一团混沌的精神。 就……挺没劲。 “所以这究竟是一本什么书。”钟名瞄了半天，也没瞄见它的名字。 “就叫黑女巫。” “书名也是这个啊，讲的什么故事？” “喂，等一下。”半透明的人影忽然从书里钻出来。 第一眼看去，比尹冰更透明，这一点谢念云的老哥也是一样。 接下来他才端详起她的样貌。 标致白皙的脸，秀气的眉眼间噙着些许嗔怒，乌黑亮丽的头发散到腰间，无风而微微拂动，空灵得像女神下凡。 外貌年轻大约二十多三十岁的样子，穿着精致有设计感的衣裙。 一个靓丽的现代女性。 和黑女巫完全不沾边的样子。 “你非要当着女士的面探究她的过往吗？”她叉着腰质问。 钟名语塞。 这位名为黑女巫的美貌女人，用细长的丹凤眼瞥了瞥他，化作烟雾般消散，回到书里。 钟名看向谢念云，她拱拱手表示无能为力。 “总之就是这样了。”谢念云道，“别管故事是什么了，呵，她是作者幻想的完美女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带个孩子简直大材小用。” 然后钟名就被赶走了。 完美女性啊…… 谢念云能力创造出来的人，还是不是书里真正的那个人呢？ 按照刚刚的观察来看，她确实有着书里的记忆，一个独立思考的人，不依附谢念云而存在。 只是里面更深层的东西，只有谢念云知道了。 “话说……” 他忽然想到，她的能力这么复杂，她肯定早就在筹备了。 刚刚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被顺便收了一手过路费。 那她创造黑女巫……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 闲得无聊的时光里，终究耐不住微妙瘙痒的好奇心，钟名去搜索了黑女巫这本书。 然而…… “对不上啊。”钟名一脸疑惑地看着手机。 好几本叫黑女巫的书，但是都是些奇幻世界观的小说，根本不会出现一个现代优秀女性。 也没找到舍弃名字被称作黑女巫的女主角。 “她骗了我？书名不是这个……还是……”钟名思索一会，“没出版的书？大概率是这个了……那就完全没办法了啊。” 可能世界上就那唯一一本，用来收藏纪念的。 钟名只得放弃。 恰好手机振动一下。 “差不多摸清那帮人的窝点和行踪了，今晚你来一下。” 是梁成平的消息。 这个的意思是说，对那个“面具”的行动，要开始了？ 好快啊，要知道虽然只是一些杂鱼，但是那个地方比较特殊，只有梁成平一个人能带队进去，这才多久。 嘛，挺好的，人家怀着除恶的热忱，而自己领点补贴补充零用。 …… “你来了。”梁成平不慌不忙地吸溜着嘴里的泡面。 钟名绕开堆叠得高过头的文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端着一桶泡面，脸都快要贴着电脑屏幕了。 “注意眼睛。” “说话别那么老气。” “随便你，又不是我的眼睛。” “咳咳咳。” 他忽然狠狠地呛了一下，鼻子嘴巴喷出浓浓的泡面味。 廉价的，调味包的味。 钟名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抽出纸杯给他接了半杯水。 “喔，谢谢。”他摆摆手，“不过我有水，我家那位给我泡的……茶。” “好。”钟名收回手顺便就喝了一口，目光停在他的水杯上。 梁成平拧上盖子才注意到他，“看什么看，我老婆给我的，想要你找你老婆去。” 钟名翻个白眼，“我还没肾虚呢，不需要泡东西补。” 这两天和他聊了不少，也是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个人。 和李悦是老朋友，同龄，但是看着比李悦大了好多。 心态却是比她更年轻，和钟名这个年龄的人也聊得开，话题轻松爱开玩笑，而李悦活得太严肃，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而疲惫。 “只是缓解一下疲劳的，最近老是忙到半夜。”梁成平没再接钟名的玩笑话。 “辛苦了。” “还好，忙完这阵就能快活了。现在治安挺好的，一般没什么事的。”他忽然停顿一下，“其实很多大点的案件都是和能力者有关的，平时我也就找个猫猫狗狗的工作罢了。” 钟名没有同为异能者的感慨，他问道，“在外不受监管的能力者很多吗？” “按照比率来看，那确实万里挑一，但是按照绝对数量来看那就不少了。”梁成平反问道，“你不会觉得管理局能收拢所有异能者吧？” “不是么……” “当然不是。”梁成平瞥一眼他，“一看你就没有什么交际，这么说吧，你想想你认识的人里面，有能力的都是什么评级。” “a级……”钟名回想一下，好像都是这个，半会才又想到一个陈定良，勉强算认识的吧，补上一句，“和b级。” 居然a级居多吗？ 梁成平看见他的反应，眉头轻挑了挑，还是接着说道，“你知道c级d级甚至e级都是些什么能力吗？” “e级是普通人吧……”钟名忍不住道，不过他已经明白了梁成平的意思，“学校招的人，都是b级往上的？” 第65章 c级界限 “倒没这么夸张，下调一个评级，c级，以这个为界限就对了。” 梁成平解释道，“a级b级以及这两个评级的潜在觉醒者，强制加入学园，毕业后管理局分配工作，而c级就比较灵活，已觉醒者会根据能力评估再做决定，强制入学或者自由选择的都有。” “这样啊。” 哦，对了。 钟名想起来，李晓静原来不就是c级的么，能力是，看别人是不是在做梦的，废物能力。 c级界限……这不只是学校招生的标准，也是异能者与常人的分割线。 以同样的视觉强化这个能力来说，d级可以让人达到正常视力的极限，不会衰退，不会轻易用眼疲劳，而c级能力或许能人视力变成两倍三倍甚至更多，如果是b级，那就是能看清几百上千米之外物体的纹理细节，变成肉眼望远镜。 到了a级，恐怕就不只是物理的去看了，而是直接降临观测。 “那s级呢？”钟名想着想着自语道。 “只是理论存在的吧。”虽然很小声，梁成平还是听到了，“不要太幻想这个，根本就没有s级的异能。” “为什么？” “因为就是没有，哪有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s级的存在，也没有见过s级的记载，连s级这个评级的描述都没有，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评级存在。” 这就是一般异能者的看法？和李悦的说法一致。 可惜倒影里的某些人不这么看，比如“剑”比如“黑色”，他们都很笃定有着某种晋级s的途径。话说被称为“最接近s级”的谭姐，是怎么看s级能力的呢？ “只是以前不存在，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 “这么多年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好了，不说这个了。”他直接截断话题，退开座位，让出电脑屏幕，“来，看看这个。” 他刚刚是看到了什么才呛住了么。 钟名凑近看去，轻挑了挑眉。 “这个人……” 端正的证件照还很熟悉，是“面具”的手下，高矮搭档里的高个子。 “是他吧？” “是，那天的两个家伙之一。”钟名道，“前两天不是说没有一点信息么，现在连身份都扒干净了啊。” “经历了各种努力。”梁成平擦擦嘴，“面具和他的几个追随者并不是本地人，但是还有很多小喽啰是，抓住几个审讯就完了。”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估计二十来个，除了几个一直追随着面具的，剩下都是本地的小混混，不少留有案底的。这些人把一些藏得很深的小赌场卖淫窝点都串起来了，呵，他们想干什么。以前藏得隐蔽也就罢了，敢冒点头连根都给你拔出来。” 钟名细看起电脑上的资料，除去普通的身份信息，下面还有长长的大段字。 他越是逐行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 这个家伙…… 方正心，已死亡。 首先果然得搞明白这个，要不是现在面前是一个翘着脚吃泡面的大叔脸，现在的背景音乐可能已经切进诡异惊悚的风格里了。 “又是灵魂……不，是假死？” 除了那个显眼的标注“已注销”，那大段的文字描述的可不是如何离奇的死亡故事，而是“丰富”的案底。 小偷小摸多次，进少管所接受改造教育，多年后抢劫被抓，判了刑进去几年，出来后不久持械斗殴被拘留，多年后被扫黑风暴掀翻，判了十年。 就在两年前才出狱，车祸死亡，失控的大巴车在撞击下冲下山崖，死无全尸。 其间的故事，远不止这短短的几句概述。 “好烂的一个人。” “确实烂的不行，我可不想跟这种滚刀肉打交道，辖区里有个这种前科累累的人，做梦都不安生怕梦见他犯事。” 钟名注视了一会屏幕，“这种家伙不该往重了判，给他判个无期吗？” “可能是摘得干净，给自己无害化。”梁成平皱皱眉，“没有造成实际危害，不是重要人物，很难给他判重刑。” “烂人堆出个白莲花，怎么可能？何况本身就是个烂人，你说他一点坏事不干，能信吗？” “我也不信……这么一想，里面确实有些问题……”梁成平摸着下巴思索起来，“全是标准的判决，宽容得过分了……嗯……不过今天是分析不出什么来了，更详细的资料我也没问别人要。” 明明他有点头目的样子。 钟名大约想明白了一些，“那你对这个‘死而复生’怎么看？” “大概是异能吧。你看这边管理局的资料，潜在d级能力觉醒者，估计不知什么时候觉醒了。” “d级？” “潜在觉醒者的评级是没那么准确的，尤其是在c和d边界的测定上。” “就算是c级也做不到这么离谱的事。” “谁知道呢，又不清楚那次车祸的细节，资料得找当地的人调，总之，我也会关注一下的。” 话讲到这，已经没什么可分析下去的地方了。 毕竟只是几段简单的描述。 钟名自语道，“方正心……正心，他顶着这个名字从来不会觉得羞愧吗。” 梁成平耸耸肩，“甚至可能厌恶痛恨呢。” 钟名无言。 厌恶出身，甚至憎恨父母，总觉得是故事里的极端人物，可是按照这先入为主的印象，他竟然觉得那家伙是这样也没有奇怪的。 背后有什么缘由，都不重要。 事情已经不会变好了，了解得透彻除了让自己憋一口气在胸口，什么都不会发生。 钟名：“另外一个人呢？” “没找到。按照小喽喽的说法，平时接触的多的都是这个方正心，安排做事，牵头弄钱，那个很壮的杨哥是卖武力镇场子的，平日不怎么混在一起。” “倒挺符合我的印象。” 厚黑阴险的瘦子，偏执冲动的矮子，完全相反却配合默契的两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 钟名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和谐的地方，“这两危险的家伙，之前那样对一个普通的女生，是为了什么？” 第66章 书店 “等等。”梁成平觉得离了大谱，“那天不是你救了她吗？你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钟名老实回答。 漫不经心，满不在乎。 这态度令梁成平无语，“……你也太不在意了一点，你们不是认识吗？” “不，我认识的是她的好朋友，一个店里打工的。” “哦哦，我记混了。”梁成平一拍脑门，“那你也不能这样啊，你该不会……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吧。” “名字我还是知……”钟名一顿，“她叫什么来着？” 于从月一到休息时间嘴巴不停叽里呱啦，聊天聊地聊空气，开个机关枪突突突似的，什么话都吐出来，也不少提起她的这个好闺蜜。 钟名能忍受她的存在，是因为耳旁风神技，左耳进右耳出，全当她不存在。 所以，不刻意去记的情况下，明明有印象，却完全想不起来。 和什么颜色有关来着？ “空彩桥。”梁成平半是叹气道。 “哦对，彩虹。” 他一说钟名就想起来了，是绚丽得能让人听到颜色的名字。 “你这样不行啊，”梁成平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知道你一波英雄降临多刷好感吗，人家女孩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你，你倒好，事了拂衣去，潇洒得不行，不珍惜机会。” 钟名迟疑一下，怀疑地看着他。 “好吧，我乱说的。” 钟名：“……” “谁让你这么不会来事啊，看得人干着急，你这样子是找不到女朋友的，注孤生吧你……不过听说现在年轻人都不喜欢谈恋爱结婚了，更推崇精致的单身生活，唉。” “别说得你多老一样，而且，为什么给我这个年纪的人撮合得起劲？一般不是防早恋跟防狼一样？” 梁成平一想确实不对劲，沉默良久，“怪你说话太暮气沉沉了，让我老是忘记你的年龄。” “没有吧。”钟名听着觉得像评价要入土的人似的。 “看看，就像这样，说话跟条死鱼似的。” “死鱼也不会说话啊。” 不过，他竟然觉得自己没有女朋友？钟名回想一下，那天他和乐音……钟名晃晃头，一直以来被误认为和她一对，遇到这种情况竟然觉得有点奇怪。 钟名试探一下，“而且，我有女朋友的。” 梁成平一脸大受震撼，“谁啊？” 为什么这么震惊，感觉被狠狠地冒犯了…… “是那天一起的那个女孩子。” “那不是你姑奶奶吗？”梁成平脱口而出。 而后陷入诡异的沉默。 那天在他沉睡的时候她都瞎说了些什么啊……钟名嘴角一抽，“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姑奶奶？” “辈分这东西，说不清的。”梁成平尴尬道，“喊个比自己年龄小的叫舅舅的不是很常见吗，经常有人吐槽这个。” “差这么多的可不常见，而且，你不觉得自称姑奶奶是在占便宜吗？” “确实……感觉……咳。”梁成平假装咳嗽一声，“那孩子一本正经的，有条不紊冷静成熟，说话就感觉很让人信服，没想到……” “怎么她就是成熟，我就是老成了？” “不一样，不一样。” 梁成平打个哈哈，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默契将此事就此揭过。 钟名不急不缓喝光手里的水，无事准备告辞。 “走吧。” 梁成平整理干净桌面，忽然站起身，提起收拾好的垃圾，下巴向门口点了点，示意他跟上。 “嗯？去哪？” “你以为我喊你过来干嘛的，刚刚那些手机里就可以聊。” “那要干什么……” “扫黄。” 钟名：“……？” 怪起来了…… 等等，刚刚讨论的话题是……想问什么来着？ …… “是这？” 一家……书店……？ 这和想象的完全不同啊，不说什么高端会所了，连足疗店按摩店这种经典形象都不是，一家看起来就很宁静的书店，感情扫的是小黄书？ “是这里，不会错。” “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怎么可能。”梁成平瞪眼，“你跟着来就知道了。” 好嘛。 钟名跟着他进去，一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和一般书店有什么区别。 一眼扫去没看见人，还是梁成平眼尖，发现柜台后面有个人趴着，要稍微探头才能看见。 然后眼中便略过一抹惊艳。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身着优雅的灰黑礼装，从上往下看去，这束身的衣服包裹住的腰臀线起伏惊人，没什么肌肤裸露的衣服，却尤为妩媚。 但是怎么说呢，只觉得怪怪的。 场景不对，华美得脱离了日常，像是沉眠的公主就要醒来参加盛装舞会。 不过这位公主貌似被打搅了睡眠有些暴躁的样子。 “哈？”她揉着脸颊，从喉咙里挤出不善的声音，“什么事？” “不是，你这态度是开店的样子吗？” “我态度咋了，我态度好得很，你管得着吗？” “你这店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爱倒不倒。” 她目光明显的不耐起来，钟名感觉火花味越来越重，等会就吵起来了。 于是钟名假咳一声提醒梁成平别忘了正事。 梁成平不自然得顿了一下，像是莫名的卡壳。 而对面女人同时抬眸看了一下他，似是才注意到他一样，虚眯着眼观察了他一会。 钟名皱眉，她的目光里似乎带着刺，上上下下的审视着，令人不舒服。 很快，她移开目光，姣好的身躯窝进了椅子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说吧，什么事，买书自己去找，这里不帮挑。” 语气正常了。 这短暂的一段像是突兀的插曲，硬生生插入正常的时间里，然后戛然而止。 钟名不止察觉到这个，还有刚刚她收回目光时嘴巴动了动，嘀咕了一句什么。 两者结合，这展开有点古怪。 钟名瞥了一眼身边的梁成平，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不知道他的想法。 话说回来，他都不知道要干嘛，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扫黄，现在在做的事和“面具”又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静静看着就好。 第67章 梦妖 梁成平手指无意识地轻点桌面，身体略前倾。 “来一份特殊服务。” 钟名侧目，这是这个一脸正派的大叔脸该说的话么，刚刚看那架势还以为他要质问女人。 “哈？性骚扰吗？”女人愣了一下，露出嫌恶的眼神，“脑子不正常？到处发情？恶心。” “不不不。” 梁成平压低声音，“我是老陈介绍来的。” “那是谁？不认识。” “懂的懂的。”梁成平使个眼色，“不能到处宣扬，要保密，最近风声紧。” “你懂个长颈鹿，别在自说自话了，实在难受的话给墙壁钻个孔。” 女人已经戒备的侧身坐着了，钟名光看这一场景，觉得只是一个猥琐大叔在骚扰别人，这奇妙的一幕，真挺想好好挖苦打趣他一番。 “我真的懂。”梁成平边说着边从外套内兜掏出一小叠的钞票，“怎么样，够不够？” 女人一言不发，抱胸冷眼看着他。 “别这样嘛。”梁成平叹气，一把拉过钟名，“看看这孩子吧，都成年了，别说牵女孩子的小手了，连和女孩子说话都不敢。” 钟名：“……” 梁成平继续道，“这也就算了，就当他现在害羞，以后和人多接触接触就好了，结果那天发现他和一群男人学手机里什么野球拳，一群大汉喝酒猜拳跳**，简直不堪入目，不成体统。” “现在我们很怕他性取向不正常，所以才想着让他体会体会男女之事，给他预防矫正。” 梁成平一番陈述，女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而钟名脸皮抽搐了一下。 看着女人注视着自己，钟名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配合，默默偏开脸庞。 眼神漂移，表情僵硬，假装掩饰尴尬。 “虽然很……不过我还是帮不了你。” 很什么？很欢乐是吧？钟名发现她的眼神逐渐兴奋起来了，怕不是产生了奇妙的兴趣。 梁成平依旧从容，又是几张给人带来快乐的红钞摞上去。 “好，没问题。” 女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麻利地抽出钱，应和下来。 …… “好怪啊。” “什么？” “我刚刚都差点相信她了，怎么就突然答应了。” “这不很正常吗。世界上很多事情办不成都是因为钱还不够多。” “还真物质。” “实事求是罢了，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根据调查这位梦女士就是认钱不认人。” “那你刚才编一堆有的没的。” “这不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心嘛。” 钟名沉默，定定看着他不停地扒拉桌上的水果进嘴里，一脸随意毫无诚意。 安静了一会，钟名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钟名再度看着他，再环视一圈这狭小的房间，一张桌子一张沙发，还有一个摆满杂物的柜子。 他没什么疑惑的发问道，“我们是诱饵？” “算不上诱饵，只是稍微来接触一下她，了解一下她的能力。” “能力？”钟名重复道，却是没有意外。 “传闻中的梦妖女士，情欲的女王。听说眼神一动就会勾起男人的欲望，坠入堕落的深渊，沉沦纵欲，直至精力枯竭。” “听起来真玄乎。” “本来就玄乎，因为我们问过那些经历过的人，都说自己很爽，爽上天了，但是一问具体的，全都答不上来，只会说做梦一样美妙，什么都记不清了。” 钟名：“我怀疑，这些人连她的手都没摸到，白白送钱。” “至少人家真觉得爽到了，买一场春梦也不算亏？” “……所以她才被叫做梦妖啊，我还以为她姓梦呢。” “她还真姓梦，我刚刚叫梦女士不是乱叫的，梦女士、梦妖女士这两都是圈里人喊她的名号。” “少见的姓氏。” “所以她的信息一下就被锁定了，虽然没什么用。”梁成平说着点开手机，“你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未经社会渲染的脸，披肩头发搭在两边，一张气质很稚嫩很简朴的证件照，和刚才那个能发光的分明是两个人。 “这信息也太过时了。” “她似乎做了一定的隐藏，虽然继续深入也能挖出来，不过还没必要。” 钟名已经明白了，这是一次“野生”的能力者接触任务。 不过…… “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也要来？” “严格来说……没有？” 钟名默然。 “嘿，别那样看着我嘛，李悦可是把你交到我手里了，说什么好好使用什么的。” 还有李悦的事？ “说得我像是什么工具一样。” “不，你那是得力干将。” “话说起来，她最近在忙些什么，都没怎么见过她。” “我也不知道。”梁成平耸耸肩，“那家伙孤狼惯了，什么都爱自己扛，虽然她确实很厉害就是了。” 钟名略眯眼，“……孤狼……么。” “不说了，回归正题。之前我不是说过吗，面具那伙人靠着赚违法的钱扎根在这里，最近他们龟缩起来不好找了，这位梦女士和那个色情产业领头的认识，她能帮助我们揪干净这一块。” “这样啊……” 还真是一条根茎长下来，一边向下延伸一边分支，围成网，把所有人都网了进去。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 钟名道：“我们都聊了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准备好。” 从刚刚女人把他俩领过来这里，她就不见了踪影。 “可能是个需要长时间准备的能力。” “我觉得她可能已经跑了。” “不会吧。而且就算跑了也没事，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在看着，记得送我们过来的司机吧，那也是个很强的能力者，对于这种不明能力的持有者，我们还是很谨慎的。”梁成平脸上露出自信，“还有，别忘了我的能力。” “追踪。比警犬还好使的能力。” “……我就当你在夸我。” “我就是在夸你啊，让一切反追踪技巧都变成垃圾，犯罪者逃无可逃。” “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钟名忽然打断话头，“来了。” 随后，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哒哒声才缓缓响起。 第68章 同步 步伐均匀，带着自然的节奏感。 听着这高跟鞋的声音，便仿佛感觉到女人缓缓拧着腰，带动着两条大腿交替又交替，婀娜多姿的模样。 “果然，很奇怪啊。” 钟名自语。 突然，莫名的挑动情绪令他心底一跳，他忽然意识到，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着某种撩人的气味。 不是什么催情药物，并不是真实的气味，是情欲，梦妖女士的能力恐怕已经发动完毕了。 这不正常的情绪浓度让他无意识地使用了能力。 然后他看见了粉色的，糜烂一般的颜色，这是情欲的颜色。 转头看一眼梁成平，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很淡定，情绪也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钟名还想抓紧问些什么，可惜这时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响起。 梦妖走了进来。 钟名连忙闭上嘴巴，紧接着轻微皱了一下眉头，发觉不对的瞬间克制住自己的动作。 这位梦妖女士的长相……变了！ 还是那身贴身的礼装长裙，头发却披散下来，而不是刚刚那复杂讲究的发型，脸上的妆容也改变了些许，樱色的唇膏，浅淡的眼影。 和刚才的庄重华丽的气质相比，显得比较妖媚。 这似乎没什么问题，就像她说的那样，准备一下，解掉发型，换个妆容。 但是钟名敏锐发现了那颗泪痣，不对，应该说视线根本无法不被它所抓取。 在眼睛下方恰到好处的一点，衬着卷翘的眼睫毛围绕着的妩媚的眼。 无法言说的美学，融洽，自然，仿佛被默认的黄金分割。 “这应该不是她的能力造成的错觉。”钟名心想，“她刚刚应该是没有这颗泪痣的，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就越来越觉得她的脸型也和刚刚不太一样。只是这种轮廓的细微差别只凭记忆实在难以辨认。 有这种使用了会换脸的能力么？ ……尹冰兰？ 又是多重人格？ 不，尹冰兰情况太过特殊了，她几乎是分裂成了两个独立的人，应该是更普通一些的。 比如因为能力原因，平日里她是一个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人，一旦释放能力，压抑的欲望便如泄洪般占据大脑。 化为妖女。 这似乎说得过去，又好像不太对。仔细想想，尹冰和尹兰的长相是完全一样的，令她们感觉差别很大的原因是迥然不同的气质，性格，举手投足间都是巨大的差异。 当然还有鲨鱼和鲸鱼。 能力千奇百怪，还有很多难以想象的可能性。 先看看。 但是接下来的事让钟名有些不知所措。 梦妖自从进门后，就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 钟名板着个面瘫脸，等了一会，空气中的情绪已经黏稠得能压迫感官了。 这一动不动得是不是有点恐怖？ 等会…… 钟名极为小心地挪动目光，偷看身边的梁成平。 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沉重的喘息，失去焦点的瞳孔，软垮的身体。 这不是已经完全中招了吗？ 怎么办？ 要学他的样子伪装吗？ 倒不是对扮丑态为难，而是自己这种只会摆个死人脸的家伙，演的来这么高难度富有情绪生动的欲火焚身吗？ 完全没可能啊。 话说梁成平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弄得他现在的处境就很尴尬。 好在这时梦妖终于动了，迈开修长的腿，缓缓走到梁成平面前。 情欲的浓雾翻腾起来，梦妖身上像是披了层层叠叠的薄雾，非常梦幻。 只是一根根隐约的链子连接到梁成平身上，情欲不断在其间输送，而梁成平明显精神萎靡下来，说明着这玩意体验恐怕没那么美好。 “简直像魅魔一样，吸食精气……好奇他现在感受到了什么……和妖女缠缠绵绵……然后被榨干？”钟名想。 醒醒，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虽然想这么喊醒他，但是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等会吸干梁成平就到他，问题吸他跟吸一块石头一样，他可没有源源不断生产情欲的能力，是真正的性冷淡。 该怎么办？ 钟名目光瞟向梁成平，在他的身上，还有一股活跃的情绪，此刻不停的闪烁着，钟名开启能力之后才发觉到。 在自己身上也有，此刻暗淡着逐渐消失。 是某种能力。 能标记多个，但是一激活其余标记就失效了，不知是什么作用。 看来自己确实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是……还是希望他们快一点。 …… “开始了。” 停在路边的小车，熄着灯，里面却还有三个人。 坐在驾驶位的男人，乌漆嘛黑的情况下，戴着墨镜，活像行为艺术。钟名若在这里，就能认出那是刚刚送他们过来的司机。 另外两人坐在后座，一男一女，男的紧闭双眼，身体自然地瘫在座位上，睡着了一样。 驾驶座的男人斜靠在座位与车门中间，不经意看了一眼后座。 “说起来有点下流，他……” “咳。” 女生默默给身边的男生盖上外套，遮挡不太雅观的东西。 他的异能，名为“同步”。 是一个消耗极低的能力，甚至能维持一整天。 处于他连接的对象，可共享一切状态，精神，体力，生命，感官，缺点是连接时会进入假晕的状态，并且可以被对方抗拒，因此只能用于队友。 此刻，他连接的对象，是梁成平。 男人啧嘴，“不用问都知道我猜的果然没错，果然是有让人发情的能力，某人还和我犟。” 车里的这个某人嘴硬，“说不定是老梁顶不住了，经不住诱惑。” “人家可是个正派的人，何况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幸福美满，第三人插足不进去，也不需要另找刺激，不像某对情侣，天天吵天天闹，分又不分。” 车里的这某对情侣不忿，“屁，我们也很恩爱的好不。” “哦，今天是恩爱模式啊。” 女生还想辩驳些什么，男人直接打断她，“别说话，我在盯着目标呢。” 她嚅动了两下嘴唇，还是默默闭上嘴巴。 男人也确实目光投向右边楼上，透过墨镜看着那两个身影。 是的，他确实能戴着墨镜看东西，却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看。 墨镜，也不是普通的墨镜。 第69章 解构失败 “还真好用啊，这新玩意。” 男人托了一下墨镜，“那帮家伙也不是只会吃干饭的嘛，最近貌似是在研究点有用的事了。” 此时在他眼中基本一片黑暗。 然后便是分割了整个视野的白线，交错连接，组构成规则的形状，勉强能认出那组成的是周围的环境，仿佛将世界解构成了线条，异常奇幻的视觉感。 最重要的是，他能看见正在使用能力的异能者的位置，无视阻挡，在他眼中显示成模糊的发光人形，就像透视一样。 这种感知和视力无关，而是取决于他的能力。 原本他的能力就是感应，只是很模糊，基本只能感知到大致的方向和能力的强度，这个墨镜强化了他的能力。 “不过大晚上带墨镜果然有点蠢，早知道就不选这个款式了。” 男人嘀咕了一句，观察了一会楼上那两个身影。 “一个前凸后翘的，是目标没错了，另外一个使用能力的……老梁的能力是追踪……应该不是他，那就是那个来见世面的小家伙了，他的能力是什么？这个时候使用能力……” “希望别出什么意外……” 他心里穿过一串念头，随口向后面问道，“你知道老梁带的那个娃哪来的吗？” “私生子？” “说正经的。” 后边女人正蹂躏着倒在她大腿上的男朋友的脸，闻言切了一声，“李悦带的，宝贝的很，能力不清楚，只知道是a级。” “李悦啊……” 男人若有所思，她最近似乎……振奋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不错的事吗。 “啊啊啊，还没好吗？好无聊啊。” 男人瞥了一眼她，还没说话，手机响了起来。 “这不来了。” 接通电话，对面传来冷静的女声：“解构完毕，她的能力是……” …… 不久前。 书店对面的大楼楼顶。 “粉色的。” 冷冰冰的近乎无情感的声音响起，随后连成一片。 “欲望。” “情色，挑逗，沉沦。” “精气，存活，依附，吸取。” 一连串意义不明的词语从嘴中吐出。 “控制……悲伤……” 忽然卡壳。 女孩微微皱眉，然而嘴里并没有停止出声。 “愤怒，快乐，难过，喜悦，恐惧，思虑，惊讶，痛苦，厌恶，羞耻……” 她吐字越来越快，转眼间便吐出无数的词语。 皆是情绪。 “……嫉妒，仇恨……” 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说出最后的词语。 “无情。” “解构成功。” 女孩眉头紧皱，补了一句“……解构失败。” “……？？？” “中间插进来的是谁？为什么我对他的解构失败了？” 女孩沉默了一会。 按往常那样汇报队长，用冰冷无波澜的声音。 “解构完毕，她的能力是情欲，a级。一，操控欲望，挑动生理反应。二，情欲幻象。三，吞食情欲强化自身。四，侵入被情欲吞噬之人。” “还有……” 女孩快速精简地讲完，在对面“写报告似的”、“越来越像个机器人”的吐槽中挂断电话。 又想到那个意外的能力者，重新拨回去。 …… “竟然是四种不同的能力使用么？” “还是个a级，能力强度可想而知。” “啧。麻烦。” “不是说没问题吗。” “按照分析来说是这样，但是怎么说呢……啧，算了。” “杞人忧天。” “……是吧。” …… 钟名已经维持了许久能力。 泡在这粉色的迷雾里，黏稠的阻塞感令人疲倦。 从更远的地方，还有无数的情绪汇聚过来，焦躁的、疲惫的、松懈的、放纵的。钟名看不见城市里的人，却能感觉到城市的喧嚣，鲜活而沉重的夜。 人活着，还真的累啊。 太昏暗了，这么多负面情绪。 加上身旁这不停骚扰着的，撩拨心弦的欲望，他变得愈发……淡漠。 或者说，超然。 立于人类之上，居高临下，俯视一切，肆意评点。 会入魔的。 他意识到状态不对，情绪并不是不能影响他，这种异能制造的过多异常的情绪，虽然不会直接控制他，但是长时间的侵蚀，仍会间接的对他产生不可估计的影响。 就像……过敏反应。 异能在清除自己本身的情绪。 继续保持这样绝对无情的状况，恐怕自己仅剩的那一点感情，也会彻底失去。 看来自己也没好的那么完全，只是使用能力后的情绪反噬消失了，异能仍然在悄无声息的改造自己，吞噬自己的情绪。 怎么办？ 钟名偷瞄一眼周围，梁成平已经软倒在了沙发上，而他对面的女人容光焕发，在她身旁涌动的何止是迷雾，湿哒哒黏糊糊的，凝结成水珠似的。 想必吃了个大补的。 梦妖的进餐意料之外的慢，管理局的人行动也意外的慢。 不过没想到梁成平顶住了，反倒是自己拉了胯了。 不能等了。 那么，怎么做？ 钟名冒出疑问的同时，目光隐约偏向梁成平。 正如之前所说的，他身上有一股异样的情绪，来自另一个人，细细观察，会发现像绳子一样连接到外边的某处。 总觉得，可以…… 念头一动，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意识穿出身体，顺着无形的绳，穿越通道一般，钻进一片空荡之中。 下一刻，念头收敛，在被其他人察觉之前，隐匿了存在。他便这样悄无声息地闯进了某个精神空间。 由异能“同步”创造的，虚假的精神空间。 “好熟悉。”钟名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下意识地克制住了。 事实证明他没做错，这里除了他还有三团精神在这里。显而易见，梁成平、不知名的管理局的人，还有梦妖。 钟名不知道是什么能力创造的这里，是外面的兄弟，或者梦妖，都有可能，他只是对这种奇妙的状态很熟悉，特别熟悉。 他和乐音的连接。 这里并不是真正的空间，乍一感觉周边无限宽广，茫茫一片，其实根本体会不到距离的概念，所有人都是簇拥在一团的精神体，莫名的力量把他们从现实抽离，跨越真实空间，然后汇聚。 虚幻的距离感来自他们的身体，是的，从这里看不到外面，但他们的身体仍在传来对现实的感知，这便是错乱的距离感的来源。 第70章 海与少女 钟名专注起来。 重点不在于谁创建了这个连接，也不在于这里多么神奇，而在于其中的共性，是否能窥见这种连接的一丝本质，借此查明自己身上的特殊。 此刻安安静静，另外三人没有一丝动静。 他首先试图探查周围，然而毫无意义。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实际的空间，完全无法感受到任何东西和任何概念的存在，彻底的“无”。 什么都没有，感知也无法蔓延过去。 唯独确切的能知道，稍微往前，便能“触摸”到其他人。 “三团分离又相连的精神，现在没办法分辨谁是谁，那么，要选哪一个呢？” “看看我抽奖抽到了什么。” 没有犹豫，一道无形的连接，插入了其中一团不定形的精神。 然后，他看见了，海。 视线恢复了。 钟名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睁眼的动作，光忽然亮起。 往复的白沫，远处夕阳半沉。 钟名微愣，“……穿越了？” 海风的咸味过于真实，而且和上一秒的反差过大，脱离了那玄之又玄的状况，他感觉他就是回到了现实，突然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站在栏杆面前，下面是大片沙滩，有一个人坐在浪前不远。 是个女生。 背对着钟名，并且离他有些远，勉强从身形上认出是少女，年龄不大。 无垠大海，绚烂晚霞，浪花追逐少女，少女痴望远方，文艺的青春味。 但是也有可能变成恐怖片。 钟名想往前走，但是发现自己动不了，无形的力量固锁全身，手指头都无法挪动，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然后便是，晚潮。 每一轮潮水来回，水位都在飞快上涨。 钟名不知道涨潮原来如此的快，不知道正常是不是这样，眨眼的时间浊浪卷到脚下，要把你拖进水里，将你吃掉。 当然，不是要吃钟名，是那个女孩。 海水将她淹没，她还是一动不动。 “什么玩意？” 钟名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的场景，奇怪的发展，海水也只在一段时间后涨到脚下的堤坝下，没有乱猜的无止境上涨和接下来的海啸巨浪毁灭世界。 只有一个女孩，静静坐在水里，海水温柔地扬起她的长发，太阳的余晖透过破碎的水面照在她身上。 “水妖精？” 梦妖都有了，来点水里的妖精也挺合理的吧？ “个鬼嘞。” 女孩的身躯开始慢慢肿大，像是充气……不，充水…… 什么水妖精啊，她早就死了。 膨胀的身躯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她的身体开始被水流卷动，摆出扭曲的姿势，以及上浮。 巨人观。 令人作呕。 “我还是个小孩子啊，为什么要给我看这种东西。” 钟名眼角抽动了一下。 所以，这是一场静默的死亡，无声的腐烂。 凝滞的时空里无法违抗的命运。 这是，记忆。 天空忽然破碎了，缝隙中渗下迷乱的气味，记忆的主人似乎意识到了入侵者，于是开始反击。 “这味道，这是谁的记忆不言而喻。” 下一刻，大海破碎，一切如同碎掉的镜子，坠入无底黑洞。 钟名离开这个地方，再次经历场景的骤然变幻，回到沉默的精神前。 三个精神体安安静静。 “原来，他们感受不到这里么……” “刚刚的记忆，是梦妖……死掉的是……谁呢？” 钟名想了一会，观察了一下外界，梦妖似乎没有意识到被人窥伺到了记忆，只是潜意识的反击被激活了。 接下来也不敢继续连接她了，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 钟名看着剩下两团朦胧的无形。 窥伺别人的记忆，梦妖的话还没啥，敌我不明，另外两个可都是自己人，不太礼貌啊，侵犯隐私了。 但是，管他呢。 这次钟名闯入了一片黑暗之处。 可以活动。 钟名走到这个地方唯一存在的一道人影面前。 男人，小帅，头发散乱，闭着眼露出难受的表情。 是因为身上缠着的锁链吗？但是并没有缠得很紧的样子，却是挣扎不脱的姿态。 钟名伸出手，触碰到锁链的瞬间，仿佛有无数微小的东西顺着手臂爬满全身，疯狂地噬咬。 同时还有一股热流，试图挑起心底的欲望，然后大快朵颐。 “梦妖的能力……不太妙的样子啊……她真的不会伤人吗……” 这里不是记忆，而是现状。 这位管理局的人通过他的能力和梁成平连在了一起，正在被梦妖吃掉情欲。 钟名退了出来，没什么好看的。 沉吟一会，大致有了些猜测。 他能看见的，是精神中最深刻的东西，如果此刻经历着剧烈的情绪波动，就会变成当前的状况。 还真是奇怪的地方……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什么只有他能在这里自由活动，为什么他能无意识地使用这种与他人精神连接的能力…… 太多的疑问。 现在暂时放下，先看看梁成平的情况吧。 钟名钻入最后一团精神体中。 …… “开始行动。” 车内，分析完梦妖的能力，安排好任务的男人发出指令。 “好嘞。” 不止是后座的女人，耳机里同时也传来两个重叠的应答声。 管理局小队的标配，一位队长五名队员。 后座这队情侣，能力是“同步”和“切断”。 充当分析的“解构”。 另外两位在不远处待命的，能力是“守望”。 同一个能力，或者说，共用一个能力。 非常特殊，他们是一对双胞胎，从小就关系非常好，形影不离，觉醒了能力的他们甚至真正的心意相通。 绝对无法分离的双生子。 至于“守望”这个能力，具体效果和这个名字没什么关系，一句话也讲不清楚这个能力的所有细节。 总之，是一个需要两个人配合，越默契越强大的能力。 男人发完开始的信号，便又抽出一根烟点上。 他只需要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统揽全局就行了。 后座女人下了车，看着她蓄势待发的能力，他忍不住补了句，“你别忘了，先来文的，能让她好好配合最好，别上去就砍砍杀杀的。” 他只听见微弱的一声切。 男人叹气，也不知道为谁。 过了一会，“解构”回来了，男人马上掐断烟。 看着副驾坐着的姿势端正，目不斜视的女孩，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干巴巴地问了句，“今天不一个人休息一下吗？” 女孩没有回答，沉默一会，“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啊……？” 男人手抖了一下。 “我是说……” “不，我听见了，我知道你在说啥。”男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想法，“毕竟是一个解构不了的怪胎，好奇也是挺正常的……” 只是吓了一跳。 男人目光焦点不由放在梦妖旁边那个闪耀的身影上，有点不是滋味。 这家伙啊…… 有种……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被猪拱了的感觉。 “等会……”男人忽然皱了皱眉。 “嗯？” “不是他，有人……” 男人摘下墨镜，四处找寻，只看见一个身着普通的女人，从书店旁边走出来，沿着道路越走越远。 “什么人？” 男人摸着下巴，“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一道一闪而逝的光。” 光，在开启能力配合墨镜的他眼中，代表异能者。 “需要我开启能力吗？” “不不，不用了。” 解构能力比他的观测范围更大，更强，代价也更高。 男人戴上墨镜，看见的异能者还是那些人。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第71章 幻想世界 “这里……？” 人声鼎沸。 嘈杂，拥挤。 四面八方都是人，来来往往，挤满整条宽敞的街道。 交谈声，嬉闹声，风声，树叶摩擦声，汩汩流水声，一切的声音都在使劲地钻进耳朵里，乱成一团，无法分辨来自哪里，也无法听清任何人说的任一句话。 “好吵啊……”钟名敲了敲脑袋。 试图将这些声音驱逐出脑海却失败了，他叹了口气，感觉大脑成了一个空腔，声音在里面嗡嗡嗡地回荡。 “那么这是哪里呢？” “哦，看看这雄伟的二十层大楼，繁华的商业街，占地巨大的音乐喷泉池，耶，还有炫彩灯光耶，”钟名继续毫无感情地棒读，“这不是最最最富丽的中央广场吗。” “号称黄金宫殿，金钱天堂的商业开发计划。” 宣称建造一个城市中央的泉眼，喷涌而出的力量辐射四方，带动整个城市的发展。 “然而……我记得那只是一个宣传片，十年前的。” 现在的那个地界只是一个冷清的公园，除了早晨运动散步的大爷大妈，什么也没有。 “幻想世界……还有一群，路人npc。” 钟名从最开始就冷静的看着两边的人擦肩而过，他站在路中央，人流被他从中间劈开，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从他两旁绕过，这不奇怪，问题在于，这些人似乎意识不到他的存在，不把脸朝向他这边。 因为他们脸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眼睛，自然不会有看的概念，也没有嘴巴，所以才无法听清交谈。 甚至越是注意，越发现他们身上的细节其实特别模糊。 没上色的黑影路人，无法交流，毫不在意你的存在，真实碰见还真有点恐怖气息。 “虽然不知道这和梁成平有什么关系……” 钟名顺手扯住一个身旁的路人，预料的那样，路人无视了他，继续往前走，钟名甚至拖不住只能放手。 再走向商铺，招牌上的字被古怪的模糊，越看越扭曲，仿佛要删除掉你认字的能力，玻璃橱窗也仿佛蒙着一层幕布。 打开门，里面是纯粹的黑洞洞的虚无。 “还想着试图去边缘看看，估计也是一片黑。没劲。” “那只能去找找主角了，在哪呢……” 或者…… 钟名突发奇想，能不能在这里使用能力？ 能力的反馈在下一刻飞速扩张，在这个满是情绪的地方，他的感知蔓延了一个巨大的范围，竟是从未感受过的顺畅感。 而这情绪全是，迷茫。 “竟然真的可以。”钟名原地沉思一会，还是没理解各种古怪的特性，只能继续依随着能力的指引，找到梁成平。 “果然……” 是十年前的梁成平，此时他坐在水池的围栏边。 虽然容貌有很大差别，面部轮廓更柔和，皮肤也偏白，松散地穿着黑色的外套，帽子笼住头部上半边，只能隐约看见阴翳而孤僻的眼神。垂下的阴影里还亮着一点火星，他用双指夹住烟头，慢悠悠地吐出白雾。 痞帅痞帅的。 用同龄人的话讲，“卧槽这人好装逼啊”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梁成平这么大变化钟名还认得出来的原因，是他的能力告诉他，这位和梁成平长得很像的年轻小伙……从容地迷路了。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一个浪子变成一个沧桑的大叔？” 不知道和接下来看见的事有没有关系。 所以，现在要上去和他搭话，还是静静看着，让记忆按照原先的发展？ 钟名自然选择后者，毕竟只是记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过去。 于是他旁观着梁成平默默抽完那支烟，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慌乱，不急不忙，深呼吸进进肺里，再深沉地吐出轻薄的烟气。绝对没有人想到这样一个大男人，竟会是处于迷路的状态。 然而也确实是如他表现的那样，钟名感受不到他的慌乱，自始而终，梁成平只是有些迷茫，仅此而已。 懵到烟屁股烫了手，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随手按掉烟头，在光滑的瓷砖上按出了一个黑点。 随后又在自己上上下下几个口袋摸了一遍，才摸出烟盒，熟练地斜着烟盒抖了一下，烟却哗啦啦地撒了一地，他不见气恼地捡起来，叼着烟想点着，打火机又从掌间滑了下去，落进水池里。 “明明动作利索，怎么跟老年帕金森一样？”钟名发现梁成平有些不对劲。 而梁成平却意识不到自己有什么问题，起身朝着钟名的方向走来。 钟名装作路人的同伴的样子和他们并肩慢行，虽然他和那些黑色剪影一样的东西完全两种画风。 不过，梁成平却忽略了他，两人擦肩而过。 “他朝我看了一眼，确定不认识我。”钟名一边想着，一边转身跟上梁成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混迹在人群中。 梁成平似乎漫无目的，步履悠闲，沿着吵闹的商业街一直向前，也不停留。 再往前，就是十字路口了。 一切看似和平，对面路口的灯变为红色，一拨车子停下，一拨车子开始启动，井然有序，梁成平也放缓脚步，等待信号灯再次转变。 都没什么问题，钟名所见所闻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然而诡异感挥之不去。 尤其现在，汇入耳朵的声音更吵了，钟名被混乱的声音中突显的争吵声吸引了注意。 就在身边，那两个人莫名的话语仿佛外星语。 接着，世界“鲜活”了。 细节逐渐在路人身上出现，模糊的面孔被无形的力量揉捏成形，色彩也如滴入水里的水彩般泛开。提着购物袋的女人、欢快的孩子、各种各样的人聚成一群等待绿灯。 以，梁成平为中心。 所有这些被赋予细节的人都有着无形的趋势，明明是不相关的动作，钟名却察觉到了有一种力量，将恶意指向了梁成平。 然后，是发动机癫狂的咆哮。 那是发生之前响彻他脑海的预知，钟名抓住一闪而过的那一丝震颤，下意识地伸出手。 之后，回神过来的他只看到一地的血腥。 失控的车冲上路边撞死了人。 碾压的血迹划出一道狰狞的轨迹。 第72章 冰可乐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哪怕是钟名得到了莫名的预感，也没能阻止这一切。 不过他很冷静，冷静是他唯一值得说道的优点，这让他的大脑在紧急时正常的思考，不会做出应激的行为。 这一刻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定格，绊倒的孩子、推搡摔倒的女人、从手推车上被撞倒的货物。 图穷匕见后展现的意图十分明显，这些“活”了的人在从各个方向阻挡梁成平的路，只为了等待车子带着死亡的使命而来。 只是拦路还不够，刚刚争吵的人忽然动起手来，一个人被猛地推倒，然后像是连锁反应般，一切失控。 按照原本的发展，被卷到车底死掉的会是梁成平。 “咳咳，放手放手。” 被揪着后领勒紧的梁成平发出难受的声音。 “哦。”钟名这才松开手。 他确实无法阻止这场刻意而粗劣的车祸，可同时也没有人阻止他，他就那么随手一拉，便把梁成平拉出了事件中心。 比这反常世界更反常的事，是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就像戴上了石头帽一样，无视了合理性而把他当做路边的石头。 于是只要他站在那里，包围的人群便出现了那么一个缺口。 此时钟名还保持着警惕，堤防接下来可能还会出现着的异变，却见那些才被添上了细节的人又被擦除了。 无形的橡皮擦掉了他们的脸，惊恐的表情变成糊成一团的铅笔灰，尖叫声亦戛然而止。 他还没来得及分析，梁成平就打断了他。 “怎么……是你？”梁成平满脸迟疑。 钟名瞬间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停顿了一下道，“我……你认识我？” “不不，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那么说。” “那是因为……” “因为？” “……我不知道。” 钟名：“……” “不是不是，我没有耍你的意思，只是，感觉好熟悉，不对，不是，我……我……”他逐渐语无伦次起来，“应该，我应该要……我，不知道。” “别急别急。”钟名拍着梁成平的肩膀安抚他，“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说。” 同时整理纷繁的头绪。 “……好。” 两人折返，随着梁成平前进，周围的商店被点亮，人员开始正常工作，客人进出来往。 “优化不太行，渲染太慢，加载速度堪忧。”钟名吐槽。 然后他们进了一家饮品店。 进门前的最后一刻，钟名回头看了一眼，黑暗吞没了道路尽头。 古怪的错觉忽然生出，黑暗或许有只巨兽徘徊，舔舐鲜血，吞食骨肉。 肮脏的现场被清理干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钟名阖上门。 就此隔绝。 “欢迎光临。”服务员礼貌的问候。 “哦，对了。”钟名想起来，“我有钱吗？” 钟名沉吟一声，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摸出几枚硬币。 “还真凭空摸到钱了，可是，为什么就这点？再来……失败了。” “总之……”钟名略过一眼种类繁多的菜单，把硬币排成排往前推，“温二两可乐。” 服务员有点懵地看着他。 “一瓶冰可乐，谢谢。”在古怪的注视下钟名若无其事地接着道。 服务员左右看了看两边的机器，再看看三三两两的客人，钻到后面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瓶可乐，最后拿个杯子放了两冰块。 完事服务员把硬币揣进口袋里，钟名接过两样东西，自若地找个位置坐下。 “服务态度真好。”钟名轻声道。 而梁成平只是跟着他。 钟名感受着气泡炸裂的刺激感，心不在焉地问道，“你没事吧？” 梁成平满不在乎地回答，“没事。” 钟名看着他，他也静静看过来，表情风轻云淡。 连梁成平也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切正常的样子，但这怎么可能正常。 已经诡异到扭成一团了。 “这里是哪里？” “市中心广场。”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梁成平思索着道。 “闲逛？” “嗯，对。” “你待多久了。” “一会。” “具体……大概多久？” “忘了。” 钟名明悟，这审问一样的对话毫无意义，他仿佛失忆一般，不，甚至失忆也不准确。 这真的是梁成平的记忆吗？ 不是的话能是什么东西？梦？或者别的奇怪的玩意？ 不能这样想，如此假设的话就无法按照正常逻辑推理下去了。 那么假定这是梁成平的记忆，在十年前，他进入了一个虚假的地方，并失去了记忆。 虚假世界，毫无疑问，是异能相关造成的。 而梁成平是一个异能者，算算年纪，这时他应该早就加入了管理局，然后他的能力是追踪。 他在执行任务，追捕未受控的异能者。 钟名想到了尹冰兰，是类似的创造世界的能力？没那么强，如果是尹冰兰，把人拖进她的世界之后就能像摁死蚂蚁一样摁死人了，但比幻境梦境之类的更高级一些。 同时还有消除或者篡改记忆的能力。 另外，进到这里的也不会只有梁成平一个人。 管理局从来都是准备周全的。 至于他为什么落单了…… 想想这迷茫错乱的情绪就知道了，他不知不觉迷路了。 这也是记忆重现的一个佐证，钟名感受不到其他任何人的情绪，这让他的能力成了摆设。 接下来便一边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同伴，一边和梁成平交流尝试获取信息。 以及……另一个问题，他在这记忆中的存在，是否会改变原本的走向。 “这样一想，那些无视我的人似乎就合理了，毕竟我本不该存在……”钟名自语，“不过，总觉得还有另外的原因。”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该走了。”钟名摇晃着杯子，冰块响着悦耳的碰撞声。 钟名起身。 路过吧台看了服务员一眼，忽然心神一动。 手伸进兜里，捏出三枚硬币。 钟名陷入沉思。 “怎么了？” 钟名摆弄着硬币，视线扫过周围，“没事……” “我想……再来一瓶可乐。” 第73章 硬币 然而钟名并没有转身回去。 他握着硬币思索着，试图再次复现从无到有的过程。 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问题在哪？”钟名毫无灵感，“刻意反而失败了？” 那么，要自然一点？ 这个词不太准确。 这里是古怪的精神空间，它有着独特的性质……比如“幻想”变成“现实”。 何况这里有很大可能是由梁成平想象出来的，结合记忆构筑成的世界。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无论这里是梁成平记忆的具现，还是深层的潜意识，还是什么无法形容的地方，既然这是精神空间，那它就该天马行空，突破物理法则。 就像梦一样，身处其中之时，多么荒诞诡异的发展都不能认识得到，只有醒来时才感觉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浅睡眠中就算有意识隐约察觉，也不会觉得那是假的。 关键在于，相信它的存在。 但是这不简单，因为他现在是清醒的，口头上让自己相信也没有意义，心里自然清楚那是假的。 “也就是，我想再这里凭空变出点什么，就必须让自己觉得它原本就在。”钟名想着，“难度有点高。” “像这样……” 钟名盯着面前，手臂自然地垂下，尽量摈除杂念，想象着敌人窥伺，而他手中握着刀柄，藏在衣袖里的刀身贴着手腕，触感冰凉。 增强细节有助于获取真实感。 钟名反复如此构想，手中却没有出现他想象的那把刀。 然而他也没有完全失败，他感觉到了手中虚幻和真实交叠的物体，只是它离出现还差得太远。 “你在想什么……嗯？” 梁成平下意识横举双手格挡，疑惑地看向突然挥拳过来的钟名。 钟名张了张嘴，停顿一下，才道，“没什么。” 他把手放到面前，梁成平目光也被吸引过去，看见了他手中的刀。 “你随身带着刀做什么？”梁成平问。 钟名不回答，心里对刚刚的猜测下结论。 “结果最初的想法也没错吗？刻意去做反而不行。被梁成平吓了一跳，差点就应激抽刀砍过去了。” “人果然无法自己对抗自己。” 除非，使用能力。 钟名决定再试一次，而这一次，不再依靠人类贫瘠的想象力。 “玩点大的。”他半眯着眼。 把刀放好，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 然后幻想出一个人影，那是自己，正开口对自己说，“你正扛着一个未装填的rpg-7v型发射筒，弹药背包里三枚完好的穿甲弹安静地躺着。” 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钟名会相信这是真的。 他对自己释放能力，剥夺情绪，控制情绪。 钟名此刻确信他自己扛着rpg，并且一股重量忽然地压在了肩头。 rpg-7！出现了！ 钟名瞬间就清醒过来，惊喜地看着手上的家伙。 多棒的安全感啊，要不怎么说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呢。 梁成平瞠目结舌，“这这这这这……” “这真棒对吧。”钟名吹了个口哨，“可爱的小家伙。” 说着，恶作剧一般将黑洞洞的筒口对准梁成平，嘴巴模拟爆炸的声音。 “嘭。” 梁成平像是被吓到了，连连后退，瞪着眼睛看向钟名。 “开个玩笑……而已。” 钟名从善地放下发射筒，不只是因为梁成平错乱的眼神变得恐怖，还有他身旁突然降临的黑暗。 场景在崩塌。 纯粹的空洞从梁成平身旁扩散，带着无形的震颤。 以及他混乱的话语，“这、这不对！这是什么？不是这样的！不对！” 钟名想了想，叹了口气，把身上的家伙事丢进扩张的虚无里。 然后安抚梁成平，“冷静，你只是太累了，产生了一点错觉。” 同时使用能力试图让梁成平平静下来。 好在做的这些确实有用，崩塌的迹象逐渐停止，而场景开始恢复。 虽然出了点意外情况，钟名却没觉得多失落，就是有点惋惜还没摸热的宝贝。 至少确定了这里确实是梁成平的记忆。 不该出现的玩意和他的记忆产生了严重的冲突，差点致使此处的崩溃。 这透露出了这个精神世界的本质，依靠梁成平记忆以及他的逻辑认知而构思推论的世界。 这里的主人是梁成平。 迅速思考得出结论的钟名瞬间出现了另一个疑问，“那么，做为最大的‘异常’的我，为什么没有引起他逻辑的出错？” 因为我扮演的身份是路人？ 或者我替代了这段记忆中的某个人？ 这似乎说得通，也印证了刚刚车祸的事，若没有我，他刚刚便死在了那里。 不对，那刚刚那些人为什么无视我？ 钟名略一思忖，便得出答案。 异能。 扮演的这个人的能力，类似“隐匿”。 梁成平的记忆如实再现了这个能力的表现。 但他似乎这时还不认识“我”，却又脱口而出了一句“怎么是你”。 钟名想到这，看了看仍然沉默的梁成平，他眼神迷茫，眼中闪着不定的光。 “等等，”钟名忽然道，“这既然是依照梁成平思维进行下去的世界，那就是说我看见的不一定全是当初发生过的事，比如说梁成平的反应，再比如，因为我的插足剧情被改变了。” 可以大胆猜测，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认出了我。 那是真实的梁成平的意识，而不是这个十年前的梁成平。 梁成平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猜测更大胆一点……从一开始，记忆就不是真正的模样，梁成平那呆呆愣愣的样子，并不是记忆的敌人造成的，而是……梦妖！ 钟名差点忘了，他不是真的为了窥探隐私才来到这里的，外面还有个梦妖吞吐着粉红的雾，无声侵蚀心灵。 他略微皱眉，梁成平……真的没问题吗？ 梦妖……情欲……会衍生成这样的能力吗？ 说到底，一切都只是他的胡思乱想，他什么证据都没有。 继续，还是脱离这里？ 钟名拿不定主意。 于是他拿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 “反面。” 钟名接住硬币，摊开手后愣了一下，“反面是要干啥来着。” “无所谓。” 他已经决定好了，继续呆在这。 原因是，相信管理局的决策。 管理局重视每一个人的生命，从不让人涉险执行任务。既然敢派人做诱饵近距离接触目标，就是说明管理局认为危险性很低。 这从超高的任务完成率和超低的人员伤亡率可以看出来。 听从上层的决策总是对的。 钟名一开始没感觉这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觉得他们很厉害，现在他隐隐察觉到，这或许……和“天穹”有关。 第74章 再次来袭 不过天穹的事其实离他仍有些遥远，他只是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无名小卒。 他甚至猜想，对于天穹，李悦也不比他知道的多多少。 那恐怕是管理局最大的秘密。 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没这么强的好奇心，也没有非探寻到底的使命感。 他只是随遇而安。 就像现在。 钟名望着差不多正常的梁成平，思考着如何顺便挖掘一下这深藏的记忆。 “救我……” 梁成平和他对视的瞬间，表情露出挣扎，忽然发出近乎于无声的呼救。 钟名头皮发麻。 梁成平的表情仿佛是见了什么来自地狱的恶鬼，青筋暴起，满眼血丝，艰难地对抗精神侵略。 只是这狰狞的表情还不足以让钟名动容，令他诧异的是，出现了连他都能感受到压迫感的恶意，那是极端恐怖的情绪。 和刚刚拙劣的车祸时出现的一模一样，而这次是针对他来的。 “是救我才对吧，明明是朝我来的。”钟名小声道。 这次会是什么？ 钟名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敌人无法使用能力直接攻击他们，必须借助其他物体和地形。 这时他的思绪却打了个岔……当时的这次攻击或许就是向梁成平来的，他现在扮演的人能力是隐匿，敌人仍旧无法锁定他。 但是现在没能还原这一点，是因为钟名根本没有这种能力，而替他还原的梁成平，此刻的状态并不正常，他身上虚假的隐匿，失效了。 于是锁定目标转换了，理所当然，在对方主场也可以隐匿逃离的他吸引了仇恨。 钟名几乎瞬间就分析完毕。 然而这对他的处境没什么帮助，换个人来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而钟名则是仍有余力。 毕竟思考敌人会从哪里攻来连瞬间都不用。 他听见钢架摩擦的吱吱声，刺耳得像被一根长针从耳朵刺进脑袋。 钟名抬头看去，巨大广告牌的支架被无形的力量扯断，led屏闪烁杂光，带着绷断的电线倾斜。 “只有这种程度的话……真弱。”钟名冷静道。 毕竟他经历过更危险的。 回想那一幕……大楼痛苦呜咽着崩塌，空气中混合的尘土呛进肺部，每次呼吸都加剧压力，空间震颤得让人脚底发麻。 那是真正恐怖的空间能力，楼的崩溃只是表象，真正崩塌的，是空间。 而现在，只是感觉吓人，源于那不加掩饰的恶意。 钟名在内心鄙视一番，便准备退开。 看着菜，砸下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无非是肉饼的厚实程度不同。 如果精神体也能被砸扁的话。 思绪活跃的同时他已经行动起来，伸手去拉梁成平，准备重新进店里。 虽然里面也不一定安全，往外面开阔地肯定死路一条。 不只是头顶有东西掉下来，整条街都在“松动”，裂纹在沿着墙体蔓延，一切装在墙外面的东西都在脱离，电火花四射。 忽视其实距离越远其实效果越弱的情况，至少这种视觉感很有末日发生的感觉，鬼知道什么异种疯狂摧毁现代文明，地球人简直不堪一击，当然，也有可能是地底的怪兽在复苏。 因为地面在震动，这让迈开脚步的钟名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随后开始塌陷。 从他站立的中心向外，地砖层层破裂，层层凹陷。 应该是……下水道塌了……是两方面的夹击，毕竟慢悠悠的倒塌可砸不死人，好在这也在预料之中，不至于惊慌失措。 钟名果断前扑。 但是，还是不够。 动作太慢了，身体跟不上脑袋，简直像5g卡插上了按键老人机，毫无意义。 同时那难以借力的状态让他无法跃起，他根本逃不出凹陷的范围。 接下来的事情将没有意外，能力派不上用场的他，将被拖进坑里，然后被天上砸下来的东西就地掩埋。 除非，有人伸出手，拉他一把。 梁成平…… 钟名看见了一道清光，那是情绪的涌动，不知为何，梁成平有了刹那的清醒。 “噗……” 然后他脑子瞬间发昏，思绪被震成碎片。 一发猛撞！ 他被撞倒在地，身体被按压着摩擦地板滑动，后背刮擦碎石，传来阵阵火辣的刺痛。 想必背后已是一片血痕。 发动了会心一击撞击的，正是梁成平。 这是怎样的决意，义无反顾的舍身，像一柄剑一样刺出去，势必把敌人连同自己一起折断的凶猛。 是钟名无法再体会的情绪。 只不过，他一点也不想被这气势的剑裹挟着，捅穿扎死在地上，以轰击出来似的巨坑为墓，悲壮落幕式的死亡。 然而他很难再做什么。 头顶的支架已经难以支撑，地面陷坑越来越大，还有疯疯癫癫的队友拖后腿，能力连发动的目标都找不到，已是无计可施。 本应该是如此。 他在这样的绝境下，觉得依然有一丝存活的可能性。 下水道。 只要躲进下水道，暂时就安全了。 这个未知的敌人能力根本不强，甚至说其实很弱，这是钟名得出的结论，他毫无掌控力，不知是有什么限制，明明就有更高效率的攻击方式。 这个认知让钟名感觉到了未知能力的怪异感，但是又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只是感觉就差突破一层薄膜就能理解透彻。 他只是稍微闪过念头便回归正轨。 塌陷处已经扩成一个巨大深坑。 碎裂的地面明显的存在松动感，不停的传来细碎石头坠落的声音。 找到薄弱处，打破它即可。 问题是时间，还剩多久？十秒？五秒？ 乱七八糟的琐碎物品在身旁砸的噼里啪啦响，巨大广告牌愈发倾斜，投下的阴影死死笼罩着。 失衡状态限制着他的移动。 只有一次机会。 钟名推开痛苦的闭着眼的梁成平起身，梁成平像是遭到了舍身冲撞的反噬似的，可他才是差点被撞散架了的那个。 “我……嘶……嗬……” “什么？”钟名皱眉，看着发出嘶鸣的梁成平。 他不应该在这浪费时间的，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梁成平为什么要撞他？ 真实记忆里，他们又是怎么应对的这一次袭击？ 钟名略一思索，决定改变策略。 他扶起梁成平，用能力给他施加冷静。 “回忆起来，我们要去哪里，还记得方向吗，还记得曾经的事吗？” “……嗬……嗬……” “快想起来。” “……” 梁成平的回答尽是无意义的嘶声。 钟名停顿一下，这是他最后的尝试，“救我。” 声音悠远得有些哀怨。 话语能承载情绪，是表达情绪的完美媒介。 而梁成平这时需要的也不是冷静，他根本无法真正清醒。 钟名全力催动能力，一股情绪被调动后注入梁成平，那不是钟名自己曾有过的情绪，他复制了梁成平那种凛然的决意。 舍身为剑，粉身碎骨，只为身后人！ 梁成平眼睛忽然艰难地睁开一条缝，跟回光返照似的。 难说是言语刺激了他还是情绪唤醒的他，总之钟名和他的视线对上。 那绝对不是在看自己，钟名确信。 以及，那绝对是梁成平最重要的人，他的情绪如此剧烈，像沸腾的水，烫得灼伤眼球，而感染力如水汽般膨胀！ 地面轰然凹陷！ 突然迸发出最后一股力的梁成平昏厥过去，而钟名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没结束。 他扛起石头全力砸向梁成平为他指向的方向。 彻底倒塌！ 失重感之后坠落感马上袭来。 钟名拽着梁成平，和大大小小的石头一起跌落到底。 脱力和疼痛开始拖累身体，钟名强迫自己顶着一些砸在身上的石头，费力拖着梁成平进入下水道深处。 哪怕是拼尽全力，也不可能躲开所有的大块落石，毕竟连锁的崩塌正在往下水道两端扩散。 一块躯干差不多大小的石头，狠狠砸在了挨着钟名的左肩砸到了后背上。 钟名失衡地斜飞出去。 而伴着一声如雷轰鸣，所有一切倒塌完毕，下水道被遮蔽了所有的光。 第75章 记忆泡 “完了。” 钟名忍耐着爬起身，然后无力地贴墙滑倒，认命地瘫坐着。 他想叹气，但是叹不出来，只是有些疲惫的喘息。 一块带着尖锐棱角的石头撞到腿边，他缩了缩脚。钟名想安慰自己都安慰不出来，就这会时间，移过来的石碓已经高到要埋了脚面。 梁成平毫无疑问被掩埋在底下，要想在这种情况下不被砸死，除非两块石头刚好形成夹角把梁成平保护起来。 扑街作家都不敢写这么拙劣的巧合。 钟名喘息渐渐平复，而意识到空气里刺鼻的臭味，加上无法视物的黑暗，这让他的心情变得狂躁，混着难以言说的恶心。 “什么都看不见啊……”钟名摸索一阵，被石头划了几下，才自语道，“对了。” 他想起了什么，便轻声呼唤道，“光。” 点燃的蜡烛出现在他手上，带来了光，还带来了一丝……温暖。 他不由发出莫名的嘲笑，“这不是很简单吗，让自己相信什么的。” “那再来一瓶可乐吧……不行啊，那么炒面怎么样……也不行。” “也对，这可不是吃炒面的时候啊。” 钟名沉默。 说烂话并没有让自己的心情变好，也没有稍微麻木那么一点自己，更没有缓解作呕的喉咙，什么都没有。 反而觉得心在沉坠，情绪在被加速抹消。 意识到此，钟名起身，借着蜡烛晃动的光寻找梁成平。 这并不困难，因为梁成平并没有预想中那样，全部埋进石头里，需要他刨开沉重的石头堆。 大概是奇迹，梁成平蜷在墙角，上半身都没有被压住。 剩下的则是现实，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身下淌出，他的身体也被摆出极扭曲的姿势，甚至有石头插进他身体里。 血腥味混进环境里，让人愈发作呕。 他是活不下来的。 钟名长叹。 他坐在梁成平旁边，有气无力地挪着石头。 确实赌对了，唤醒了梁成平，复刻了真实记忆，两人躲进了下水道。 但是没什么意义，他没能拯救谁，挫败感环绕着他。 “咳咳……” 钟名听到梁成平的咳血声，心里泛着无法容忍的异感。 反反复复的清醒与昏迷，简直是难耐的折磨，再加上现在濒死的痛苦……往好点想，这里只是意识的投影，本人并没有真正的感受。 然而身上擦碰的地方又麻又痒，钟名知道这说服不了自己。 “你想说什么？” 梁成平眼神溃散，但嘴唇一直不停地微微颤动着，他似乎要说什么，努力地吐出大量的血。 钟名俯下身去，耳朵快贴在了梁成平的嘴边。 他几乎是一个一个音节的分辨，梁成平所说的话是： “这一次，换我保护你。” 钟名动作一僵，“是吗……原来是这样吗……” 自言自语完，他进入长久的沉默。 梁成平气息全无。 “这就是死亡的味道吗……”钟名胸有些闷，“沉寂，无声，默然，人的精神从此断绝。” “幸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 自我安慰之时，伤口忽然抽痛，全身上上下下疼痛噬咬，他才想起来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尤其是背后，疼得抽搐。 然而他掀开衣服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手摸到的皮肤也没有任何一处被割裂。 钟名表情一瞬间垮掉了。 “确实……是假的。那么真实，那么虚假，处处不合逻辑。” “我在，努力个什么劲啊……” 他扯开嘴角无声地嘲笑，又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定什么。 “好累啊，歇一会吧。” 他躺在咯人的石头上，失去了继续探索的欲望，也不打算离开这里。 待到下次攻击来袭的时候吧，他想。虽然挺想放弃抵抗，但是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在这种状态下死掉会是什么感受，会有什么结果。 钟名只是想静静地消磨内心的阻塞。 现实却不会如他所愿的发展。 世界坍缩。 黑暗从无尽的远方吞噬一切而来，钟名甚至来不及起身，就被失重感侵袭。 “发生什么事了？” 新的袭击？不……是那个未知的能力结束了，但是他并没有回到记忆里的现实。 在能力结束的同时，这段记忆也跟着结束了。 “好突兀，像断了半截的尾巴。”钟名自语，但是此刻没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失重，坠落，片刻后，他仿佛听见了泡泡破裂的声音，然后他停了下来。 浮在半空的钟名往周围望去。 那真的是一个一个的泡泡。离他很远，飘飘荡荡，上面流着斑斓的光。 “这是？” 钟名集中注意力看去，泡泡上面的光晃得看不清形状，但是他的直觉认为那不是无意义的流光。 是记忆？ 很容易就这么猜测，毕竟他才从莫名的记忆片段中出来。再回想一下刚刚的声音，确实是外面包着的一层东西破裂的感觉。 而且记忆泡这玩意，作为精神的具现不要太合理。 但是……为什么总感觉不对劲？不是这个地方，也不是这诡异的泡泡，是其他的，难以形容的，没能理解的东西。 钟名一惊，“等等，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他肯定他绝对没看错，他所注视的那个泡泡，闪过了一张人脸。 “绝对不对劲！” 快思考，组合所有的信息……失忆混乱的梁成平……根据刚刚经历的事件来看，可以排除是记忆中未知敌人的影响，这无疑是梦妖做的，但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能力。 无法推测，因为它的表现和情欲根本沾不上边。 还有这段记忆，能不能找到什么隐藏的信息？那个能力……不对，记忆里的内容无所谓，失败的挣扎也好，事件的起末也好，都是已经过去的玩意的错误再现，探究这些只能满足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关键在于，记忆的改变。 是的，有个关键人物，被替换了！ 或者换一个更有指向性的词，“删除”。不在于钟名作为替补去演化记忆的结果，而在于如此局面的原因。 大概这就是梦妖能力的全部表现，干扰了梁成平的心智，删除了记忆中某个人物的存在。 但是这意味着什么？他无法获得任何有关这个人的身份和信息……似乎也不是，仔细想一想，这个疑似能力为隐匿的人的身份…… 钟名理解了一切。 第76章 欲 有一个判断，好像一开始就错了。 根据之前和梁成平临时的短暂交流，他们的说法，不用担心梦妖的危险性，她是个理智冷静而谨小慎微的人，为了隐藏自己很克制的使用能力，即便他们暴露了，她也不会狗急跳墙，拼命逃脱，而是会接受管理局的接触。 管理局对一个仅从资料上看过的人，下如此笃定的评价。 钟名没什么理由的相信了，他相信了那个神秘的天穹，然而它出错了。 理论上那个资料里没有做什么恶事的梦妖，她出手毫不留情。 她在吞噬梁成平的……“情”。 翻滚的情欲之雾，给了他先见为主的错误认知，梦妖的能力，并不只是下流的色欲，更不只是简单的让人做个春梦。 是情和欲。 让人着迷，让人癫狂的爱情，以及消磨身心，人类本能的色欲。 对梁成平最为重要的那个人，正在从他的记忆中被抹消！ 钟名想不明白，为什么梦妖要对素未谋面的他们下此狠手，极度恶毒又狠辣。就算是一见面就识破了他们的身份，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恶意，要知道如果她配合的话，他们根本就不会伤害她。 梦妖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接受管理局的可能性！ 些许惊慌和后悔在灼烧钟名的心。 必须阻止她，在事态还没到最糟糕之前。 奇异的精神连接瞬间断开，现实之中，钟名睁眼瞪向梦妖。 能力发动！ 情绪控制！ 钟名身体如弹簧一般从座位上跳起，同为精神类的能力者，他很明白自己这类人的弱点在哪里。 发达的精神不能给羸弱的身体丁点保护，只要在他们无法反应的时间里，狠狠地给他们一拳就好了。 虽然通常来说，被能力强化的精神，让能力者的应激反应力变得极为离谱，人类局限的肉体也不可能在一个念头的时间里打出一拳。 但恰好，钟名的能力能让她无法反应。 情绪被抽空，进入如同放空的状态，她只能结结实实的吃上一拳，震得头昏脑涨，中断对梁成平的吞噬。 预想是这样，但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钟名确实抽出了梦妖的情绪，然而那些情绪像被压缩了许久的岩浆，倏地一下被引爆，喷到他身上，点起狂乱的火舌燎烧空气，身体如同被大火焚烧。 这是钟名拥有能力以来第一次，被其他人的情绪所影响。 欲火焚身！ “呵呵呵呵……”梦妖嘴角勾着魅惑的笑，“真是可爱的小家伙。” 她不仅识破了管理局的身份，甚至察觉到了钟名的能力！ 钟名心中一冷。 梦妖的能力若是评级，恐怕又是一个接近s级的能力。 同一领域的能力互相抗衡，一看评级二看精神力。而钟名知道自家的事，哪怕他并不自夸，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在自己的领域，几乎是顶级的，为此他的代价甚至高到反过来影响评级的程度。 总之，梦妖反制了钟名的能力。 他一脚踩进了陷阱里，设伏的情和欲钻进他的身体。情在麻痹他的头脑，要将他沉进溺死的温柔乡，欲在迟滞他的身体，一股酥麻的电流流窜全身。 身体无法控制地起了反应。 这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攻击。 他依旧保留着对抗精神的能力，但对于自身的生理反应毫无控制能力。 梦妖妖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多美啊，多棒啊，克制的喘息，多悦耳啊，释放本能，释放天性。” 她盯着弓起腰的钟名，表情一瞬反转，丑陋的像惨死的女鬼，“开什么玩笑！多恶心啊！我要吐了！你这没有感情的怪物！” 钟名冷笑。 “可悲的是你，你这欲望的野兽，瞧瞧你全身都在散发着的酸臭味。” 感情只会影响出拳的速度，坏女人吃我一拳！ 丝线般缠绕四肢的“情”并没有绊住钟名的脚步，从他身体里被扯出来的代表着爱情的线脆弱得一碰就断。 梦妖说的没错，他不懂爱情，他没有爱情，他不需要爱情。 “绵软无力。” “呵呵呵~” 梦妖发出魅惑的笑，勾动着钟名的欲火让他的动作变形，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全力的一击。 “但是你还有欲望。你薄情无义，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你头脑麻木你痛苦不堪，但是你有欲望，下贱的龌龊念头在主导头脑，那是写进基因里的卑劣本性！你这虫豸！” 她审判一般呵斥，却令钟名感觉欲望在升腾，他的身体愈发滚烫，冲动的血鼓胀血管。 能力一直在作用，大口大口地吞吃情欲，但是杯水车薪，从梦妖身上涌出的情欲无穷无尽，就像用勺子舀干大海一样可笑。 钟名无法对抗生理反应，于是他张开嘴大喊：“救命！” “哈哈哈哈！与其喊救命，不如像我求饶。”梦妖脸上泛开不正常的绯红，“来吧，放弃抵抗，放松精神，让欲望掌管一切。交给我，姐姐会让你，体会无限的快乐。” 她要征服钟名！ 钟名集中注意力对抗无孔不入的欲望入侵，他现在是奈何不了梦妖，同样，守住精神，梦妖也奈何不了他。 尽管她声势浩大，但对一根木头来说，操控他的情绪也是可笑的事。 至于听信梦妖带着蛊惑力量的话语会变成什么样，大概下场就是一只哼哧哼哧舔鞋的狗。 梦妖情绪高涨，目光迷离，平展双手仿佛迎接拥抱。 在钟名诧异的目光中，她竟慢慢漂浮起来。 “你？究竟？”钟名语气满是不可思议。 梦妖打断了他，“来吧，接受我的奴役！成为……” “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一道冷光从天而降，巨大而完美的弧线，紧闭的门被一分两半。 然后带走了梦妖的一条胳膊。 钟名从未想过，有人挥舞的虎虎生风的武器，是一把电锯。这根本不是他认知的那种卷进衣服都可能被卡死的玩意，电锯这东西，难道不是靠外观和声音唬人吗？ 而且，这突如其来的迅猛切割，要是他站在门后边，运气不好恐怕要被劈成两半。 这是管理局的人？！ 钟名产生了动摇，怀疑神秘的隐藏势力现身了。 “玲姐，冷静！” 有人大声喊道，声音莫名地重叠。 站在门口的女人撇了撇嘴，抱着轰鸣的巨大电锯望了一眼梁成平，然后注视钟名，“发生什么事了？” 钟名顿时感受到了压迫感，指了指梦妖，却见她朝外飞出去，穿过墙壁从视野中消失。 地上没留下一丝血迹。 他发出疑惑的声音，“啊？” 第77章 故事 隔日。 钟名按约定来到办公室找到梁成平，他颇为担心的看着窝在座椅里昏睡的梁成平。 “你没事吗？管理局这么不人道的吗？昨天都那样了今天还要你上班。” 梁成平打着哈欠坐起来，“没办法，事情还没做完，处理一点收尾的事情我就滚回家睡大觉。还有，谢谢关心，虽然确实有些问题难以说清，但总的来说，我没有什么大碍。” 钟名：“没事就好。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一是通知你正式的行动时间，就在两天后，彻底解决掉面具的威胁。本来马上就要开始的，这两天是给我的休息时间，身体是没什么事，精神需要好好休养一下。” 钟名大约猜到了，他好奇问道，“那梦妖呢？” “暂时不管，本来就只是顺藤摸瓜摸到了她这个游离的飞虫，顺便一把打干净。会有其他小队接手的，放心交给专业人士吧。” 听到这话，钟名挑了挑眉，“话是这么说，其实你还是脱不了干系对不对。” “……确实。”梁成平叹气，“没个悠闲日子。” “追踪”的鼻子已经记住了梦妖的味道。 她躲不掉，除非凭空消失…… 钟名回想昨天的事，漂浮、穿墙……是灵魂？可是他从尹冰兰身上验证过，滞留人间的灵魂并不能穿透实体。 梦妖是某种特殊的状态，无法确认是否与灵魂有关。 但是，关于后续的事，钟名也是逃不掉的，毕竟和灵魂有关的能力少到一根手指头就能数出来，所有接下来他不仅和梁成平要合作，还有那个谢念云。 钟名想完这一茬，同样为以后的麻烦事叹了口气，“人一旦忙起来，悠闲这个词就变成了美好的愿景，再也回不去了。” “你感叹个哪门子生活。”梁成平唾弃他，“你个悠哉的高中生。” “你竟然说高中生悠哉？没被题海压垮过吗？” “和你有屁关系。你决定好毕业是上大学还是进管理局了？” 钟名理不直气也壮，“没。” 梁成平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现在他是有些了解钟名这人了，这家伙必是混吃等死的坚定支持者，想让他主动起来，跟撵走癞皮狗一样难。 “懒得说你。”梁成平摆摆手，“接下来是讲故事时间，爱听不听，反正三两句话讲完。” 钟名稍稍停止腰板，端正坐姿，表示愿意满足一下好奇心。 “你看到的那段记忆结点其实在一个大型事件的结尾。那是一场惊天的诈骗，一个巧舌如簧的骗子套上了一层皮，顶替了一个……死人，骗了无数人的信任，以及巨额的金钱，投进了一个从一开始就是无底的黑洞。” 钟名产生遮天般的黑幕被揭开的感觉，他的好奇心真的被钓起来了，“然后呢？那个人是谁？他是怎么做到的？” “然后没了。” 钟名：“？？” 梁成平偷笑，“因为这只是我后来听说的，我也不知道真相。” 钟名有点难受，“你这是讲故事？能不能讲点真实的？” “咳咳。这只是背景，我要讲的是那个骗局中的一点细枝末节，不为人知的小故事。”梁成平提醒他，“你也不想想，记忆里的我什么样，怎么可能接触到那种高端上流的人。” 钟名立马想起那个叼着烟吊儿郎当的小痞子梁成平。 “……好吧。” “猜猜记忆里我们面对的敌人能力是什么？” 钟名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当时没猜出来，现在也不会猜得出来。 “剧本。他的能力，是编织剧本。” 钟名得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回答，“是吗……原来……是这样……” “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被那个人欺骗了，受蛊惑着进了地狱。他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只是，为那个虚无的计划，做了一个宣传片。” “他只是个怀揣着梦想，想要成为一个大导演的孩子。” “但命运，或许从最初就被确定了，他，是那个人的侄子。” 钟名感觉一阵恶寒。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那个人把自己的侄子也拐进了地狱，他为一个在梦想和生活中饱受痛苦的孩子提供了希望，那希望仿佛深海里的光。” “他最初只是为了得到一笔丰厚的酬劳，对那宏伟计划嗤之以鼻，但在参与过程中，结识许许多多的各界精英，上流人士之后，他发现通向了梦想的捷径。” “他主动系上了缠死脖子的绳，交到了恶魔手里。” 梁成平已经陷入了回忆，悠悠地叹气，“那个人连自己侄子都坑骗的原因，是异能。” “尽管怀着梦想和自信，但毫无疑问，他的天赋并不像自以为的那样高，他拍的电影，在那个人看来，狗屁不通。但是，他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力量，那充满了自我满足并且技巧拙劣的电影里，有匪夷所思的控制能力，于是决定利用它。” 钟名插嘴道，“看来天赋这玩意，也很擅长捉弄世人。” “如果管理局早一点发现他，那可能是另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惜他还是觉醒的太迟了。”梁成平摇摇头。 钟名：“悲剧总是默默发生，感叹无用。你铺垫了一大堆，还没开始讲正题。” “反正就是这样，骗局被揭穿，愤怒的受害者迁怒了他，即便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哪怕不完全是，他也从中获取了利益，虽然只是一戳即破的美梦。” “生活重回谷底，梦想被踩的一文不值，加上不会缺少的落井下石者，还有难以对抗的异能的代价，他在多重打击下……” “彻底疯了。” “异能暴走，那是一个笼罩了巨大区域的‘剧本’，无数的人意识被吞没，从躯体中被抽出，困死在那个虚幻的城市里，充作演出的角色。” “然后管理局出场。” 梁成平说到这，喝了一口水，“我是其中一员。” “本来只是预备，因为意外被卷进剧本里，应付了几下袭击，先行的管理局同伴就打破了剧本。”梁成平竖起大拇指，“你永远可以相信管理局的大佬们。” “没了？” 钟名顿了一下吐槽道，“好家伙，还真是三两句讲完，就关于自己的是三两句是吧?” 第78章 问答 面对一脸受到欺骗的钟名，梁成平表面满不在乎，心里一阵舒爽。 他脸色一正：“也没什么可说的，你经历的和我的记忆差不多一样。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好吧……”钟名想了想，先问了一个最好奇的问题，“‘剧本’是个什么样的能力。” “这个能力挺有意思的，预先设定好一系列动作，被能力影响的人就会复现剧本，这个过程中并不能影响心智，只是身体不受控制。这个能力不是很强，意志坚定的人很容易脱离控制。” 梁成平说着，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是他刚觉醒的时候。当他发疯后，能力变得恐怖，他创造一个虚假的世界，编织的剧本真正成为了命运之书，困在剧本里的演员失去自我，演绎另一个人的人生。” 钟名冒出一个离奇的想法，“假如，放着他们不管的话，是不是会演化成一个新世界。” 梁成平沉默了一会，“好像确实有人提出了类似的说法，他们提出了很多方法来复现创造依托异能的独特世界，还有加固世界、稳定入口、研究存在维度之类的猜想……不，我不想讨论这玩意的可行性。” “一个依靠疯狂意志而存在的世界，没什么存在的必要。当初那些被困在剧本里的人们也会赞同我的想法。” 钟名：“我只是突发奇想。” “下一个问题。” “剧本遵从着什么限制？他的那些攻击又蠢又笨。嗯，我指的是发疯后的。” “大概是……合理性。” 钟名露出古怪的表情，“合理？你认真的……看来我不太懂创作者的脑回路。” 梁成平抚着下巴，“他认为合理就行……我也不懂，反正最后总结的时候是这么下结论的，在剧本世界被打破的时候，他的意识就消散了，带着他的痛苦，他的愤懑，烟消云散。” “这就是关于‘剧本’的全部了吧。”钟名啧了啧嘴，梁成平有点不懂他什么意思。 钟名盯着梁成平，“那么接下来好好讲讲你和那位的故事。” “哪位？”梁成平装傻，“那个剧本世界里的同伴吗？” 钟名不说话，默默看着他。 “好吧好吧……她啊……她是个古板执拗的人，简直像旧世纪的老古董，我最初是看她很不顺眼的。”梁成平在回忆中慢慢露出温柔的表情，“我们关系的转变就在那次事件中。” “她救了我两次，她有优秀的能力，是相对稀少的强力战斗能力，“潜影”。隐匿，蓄力，然后拔刀！破坏力极为恐怖。” “当初剧本的第一次袭击被隐藏气息的她轻松化解，剧本针对她的隐匿选择了大范围的破坏，然后她果断打破地面打通了下水道的路。” “虽然当时地下是唯一的选择，当她潜入阴影开始积蓄力量，她就必须将这一击打出去。” 钟名听懂了梁成平的意思，那是潜影能力的局限，“不然积蓄到极限的力量会从身体里爆开。” 他心想，自己当时的选择其实也充满了必然性，靠他的力气不可能打破地面，终究是梁成平的记忆，需要唤醒他来复现记忆。 “我们逃进了下水道，但是并不是完好无损……她一直在掩护我，连续的蓄力拔刀对她而言，是精神和身体的莫大负担。” “看着她被石头掩埋，我感受到比死亡更深沉的绝望。” 钟名等着梁成平缓过一口气，“……最后呢？” “好在就在我感觉走投无路时，剧本被打破了，她被送去急救，虽然并未失去性命……但是她的双腿……” 梁成平深深地叹气，摇了摇头。 “这就是那段记忆的前后始末了。” 钟名聆听着百转千回的情绪，良久，他笑了笑。 “然后你个恩将仇报的，下贱地谋取人家的身子。” “呸！”梁成平啐道，“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我们那是日久生情情投意合患难与共同舟共济，你个没阅历的小屁孩懂个屁。” 是啊，还有很多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吧…… 钟名挂着没有温度的笑容，切换话题。 “最后一个问题，昨天的失误，原因找到了吗？” 梁成平沉默一会，“没有。梦妖很特别，她身上肯定有秘密。” “也就是说，你们仍然不认为判断出错了。” “不会出错的，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判断不会错的，可能是那个环节出了岔子。现在这件事被重视起来了，管理局不会允许一个能力强劲的人在外流窜的。对梦妖的身份调查正在重新进行，这次验证会更小心慎重。” 钟名没得到满意的回答，无言缄默一会，便告辞了。 他想道：天穹……管理局内还真是信任它呢。 而梁成平看着钟名离开的背影，疲惫地捏了捏额头。 他的状态不太好，他和钟名不一样。 情欲的侵蚀对他而言十分严重，残留在身体里的情欲依然在影响他。另外，有一点没说的是，梦妖失败了，逃跑了，可情的吞噬过程可不会逆转。 梁成平有部分记忆丢失了。 他所爱的那个人，珍重的记忆，到处是破破烂烂的缺口。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全是坏事。 昨天晚上，久违的促膝长谈，互诉衷肠，慢悠悠地回忆往事，美好的、痛苦的、欢乐的、烦恼的、幸福的……她在帮忙补全记忆，那相伴的十年。 不是那么糟。 感觉爱意缓慢的沉淀到了骨子里，篆刻进灵魂里。 “是啊……都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了……” 她早已进入自己记忆每一处，除非消除自己的整个灵魂，否则无论如何也分割不开。 梁成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带上门离开。 “回家喽。” “等会。” 走到一半，梁成平忽然拍了拍脑袋，“忘了点东西。” 那个少女要找钟名来着，忘了和他说了。能力为“解构”，代价是绝对理性的少女。 “机器人和木头人……嗯……有意思。” 梁成平想到了些乐子。 第79章 方正心 钟名回到店里，现在正是生意清淡的时候。 庄彩，那个几乎没和他说过话的服务员，正在擦拭桌子。 “今天乐音又没来？”钟名看了一圈，得出意外的结论。 “嗯。”庄彩听见他的自语，应了一声。 很冷淡。 但钟名觉得，她早知道乐音没来的事，但是懒得和他解释，于是他去瞅了眼排班，顿时了然。 钟名想：“乐音什么时候和庄彩混熟了？” 不得不佩服有些人的亲和力，总是很容易的获取别人的信任。另外，钟名再次怀疑，这种从上到下都随便的不得了的店面，是怎么开下去的？ 嗯，辛苦王姨了，是她太靠谱了，甚至有些屈才。 “不对，重点是，乐音最近在做什么？” 她似乎忽然就从眼前消失了。 钟名觉得不对劲，有种危机感包围过来的错觉……总觉得她要干波大事。 不过恰巧是一件好事，昨天吞噬情欲过多，还留有后遗症。他总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活跃得过分，稍微安静就仿佛能听见自己激动的心跳声。 上课时还好说，要是像之前那样相处，钟名觉得自己肯定得露馅，那样被乐音挑逗一下，会发生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追捕“面具”的事还要和她说一声。 钟名给乐音发送信息。 “嗯？不参加了？” 他看着手机里敷衍的回答，一下子想了很多话，最后还是挠挠头，无语地叹气。 这件事暂时放到一边，再给羽一凡发消息，得到回答后果断关闭手机，屏蔽掉他的连番轰炸。 之前约定的事在周末，也就是面具的事情后一天。 “真巧。” 钟名摇头叹气，感觉自己沾上了梁成平的坏习惯，钟名怀疑梁成平就是整天唉声叹气才那么显老的。 “果然不得悠闲。” …… 老城区里一间隐蔽的屋子，昏暗和阴郁充斥空间。 高挑的男人走进房间，眯着眼看着明晃晃的刀光闪来闪去。 “小心割掉自己的手指头。” 他点起烟，白雾漫起，烟味很快充满整个房间。 烟草真是个好东西，在你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可以麻痹自己的精神，掩耳盗铃式缓解恐惧、痛楚和绝望。 注视出现又散去的烟雾，让时间无意义的消逝。 现在已经是绝望的局面了。 方正心，或者说在这个不成气候的破烂小团体里，代号为“爪”的家伙。 这个名字来源于他的打架风格，被人形容为发怒的野兽，张牙舞爪。同时也有得力干将的意思。 待到几根烟抽完，方正心才再次开口说话。 “又有两个人跑了。” 桌子对面仍然沉默。 方正心目光慢慢变化，盯着对面的男人，“说句话。” 男人有条不紊地把擦拭好的刀放回盒子，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边。 “我们的食物还能撑几天？” “大概三四天。” “那不正好，少了除了吃饭什么用都没有的家伙。” “我是想让你知道现在的处境。” 方正心声音渐渐变大，语气烦躁。 “安静一点。”男人不满道，“你在慌什么，还没被枪顶着头就准备磕头喊饶命了吗。” 方正心被他一激，冷着脸看着他，想法一股脑冒出来，反而思绪清晰起来。 “不，我只是……” 话说个开头就没了后文。方正心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男人，仿佛有一瞬间的奇异陌生感，他似乎从不认识这个人。 他缓缓地把话说完，“我只是对未知感到敬畏。” “畏惧?……你想想……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他们是来抓老大的。”男人平静道，“我们并没有那种神奇的力量，我们只是一群混混，不会真的被枪毙的。” 呸！ 方正心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的真实想法表现出来。 什么都没做？ 开什么玩笑！有什么坏事是没干过的吗？那些绝望的哀求声从来都没在你脑海中停留过吗？ 他虽然自知自己是个坏蛋，但也到不了对那些恶行视若无物的程度，更不会以痛苦为乐。他只是极度自私，为了自己变得残忍。 这么想来他真的不是特别了解他的这个同伴。 确实，他说他什么都也做也没有错，那都是自己干的！和那些违法产业的人接触也好，赚黑心钱扩张势力也好，各种龌龊事都是他干的。 而对面这个男人干了啥？他只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从东街打到西街。 方正心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到头来只有他拼死拼活不知为了什么。 不只是面前这个和他结伴了很久的男人，就连老大，方正心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大消失了，留下随便的几句话，说什么相信他，直到今天都没回来。好在老大不知怎么做到的，利用这古怪的地方拖延了外面人的脚步。 大家都不是一路人！只恨自己早没发现这一点，还试图利用他们的力量谋取利益。 方正心沉默许久，压抑住涌上来的想法，离开房间。 在这一刻，他背向了曾经的同伴。 “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好像深埋的不可告人被一下铲出来了……” 方正心突然闪过那天的情景，那家伙突然看见一个女孩然后两眼发光，他只是以为那家伙动了色心。 虽然他很厌恶那家伙在家伙在那些事上的施暴欲，也不想干得太猖狂以免被注意，但终究还是拗不过他。 但现在，方正心莫名悚然，脑海仿佛闪过异样的碎片。 他毫无异样地带上门，顿时一片黑暗寂静，后面不曾离开他后背目光消失。 而在方正心离开后，那个男人僵着的脸慢慢变得凶狠。 他把那些指虎全部丢进垃圾桶，这些追求撕长伤口施加疼痛而不是杀伤力的玩意已经派不上用场。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定制的刀具收纳盒，里面三把刀安安静静地躺着。 阴森的笑声暗暗响起，他伸出手抚摸盒子。 “血、尸体……” 他眼中冒出贪婪。 “那具……完美的躯体。” 第80章 跟我学做菜吧 “话是那么说……” “这两天岂不是久违的、难得的、完美的、悠闲的快乐时光？” 钟名默默走出教室门，然后意识到，这样不费劲就从乐音视野中逃离的状态可真稀奇。 他感叹，“大家都有要忙的事，太好了。” 所以一个人的独处时间，要做什么呢？ 钟名陷入回忆，自己以前是……看书、发呆、随便画画、到处乱逛、顺便找吃的？总觉得有点奢侈，大把的时间用来浪费。 看的书忘到脑后，主角名都记不住，画的东西是随便乱涂，事后觉得画的什么玩意，没几张保留下来的作品，逛来逛去也没离开过这座城市，吃完的东西更是什么也没留下。 还真是无意义的人生。 …… “所以，你今天怎么来了？” 于从月逮住想摸到后厨去的钟名，问道。 “来吃饭的。”钟名摸摸肚子，“我快饿扁了，让我过去。” “怎么说的和你自己家一样，臭不要脸。” “少来，平时你们也没少干。” “那不一样，我那是……算了。”于从月摆摆手，“去吧去吧，还有剩点早上的牛肉生滚粥，自己热热对付对付得了。” “你是啥？”钟名随口道，“谭姐的亲戚吗？” 他进到后厨，香味和热气从鼻子里钻入，这两样好像化作某种给人力量的实体，很快包围扩散到全身。 入鼻的是肉香，以及各种清甜的、浓郁的、醇厚的、鲜活的香味，主要是肉香，高品质的各类肉被施加以人类千百年传承下来的烹饪手法，所散发的精华气息。 美食总让人身心舒畅。 当钟名捧着大碗呼噜呼噜的时候，他不由想，“不会我的宿命其实是当个厨师吧。不然怎么解释放着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不要，想过来练厨呢。” “不不不，我只是喜欢吃，不代表喜欢当个厨师，大概。”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于从月叉着腰，“我说啊，你到底来干嘛的？在这碍手碍脚的。” 钟名吞了一口热粥，看了一眼填了一半的店，“你跟我说话语气为什么这么冲。” 于从月恶狠狠地盯着他，却一言不发。 钟名莫名其妙地眨眨眼。 “少管。没别的事正好，吃完来帮店里的忙。”她甩下一句话忙去了。 钟名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想了一阵，转头问气定神闲动作沉稳的大厨，“于叔，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么？她好像突然就看我不爽？” 于叔笑呵呵道，“小女生的事，谁懂呢？” 钟名一头雾水，感觉于叔也话里有话。 …… 帮衬了一会，钟名被于叔喊住。 “什么事？” “聊一聊。”于叔示意他坐到对面。 这时已经没有人点单，一桌桌都是快要吃散的客人，钟名观察了一下，便坐下休息一会。 “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呢？” 一上来就是这么严肃的话题？要谈梦想吗？要谈职业规划人生指导吗？ 钟名心里打鼓，他弱弱回道，“还没有。” 于叔明显在思考斟酌措辞，“就是，学校里，你的成绩怎么样？” 钟名实话实说，“不咋地。” “猜到了，就觉得你不是安稳读书的样子。” 因为说的是事实，于叔也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所以钟名什么话都没有说。 “就是说，有没有考虑一下，跟我学做菜，”在钟名说话之前，于叔摇摇头打断他，“不是现在这种的，而是正式的，拜入我的门下，继承手艺的弟子。” 竟然是这么认真的事吗？ 好突然。 “想必你也发现了，在店里学习的，都不是什么高深复杂的烹饪技巧，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能学到的不过是些浅显的知识，虽然是做不了什么大菜，但是学完开个馆子勉强过活还是可以的。” “也就这样了，你学着玩，我教着玩。” 钟名心动了。 一个人开个苍蝇小馆，服侍几桌客户，营业时间定个舒适的，收入不求多高，自给自足就行了，任性起来开半天关半天，多美啊。 关键于叔水平高眼界也高，他看不起的小馆子也不能叫差了，那肯定不是拮据得有上顿没下顿的水平，简约精致的小日子那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他不能直接说出来他的想法，那也太不识好歹了。 “为啥突然……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钟名脑袋有点空。 “想问我为什么看中你吗？你的天赋，说实话，有是有那么一点，但是太死板，一切按步骤来，对时间把握很严苛，很精准，但做菜不需要这样精确到秒的控制。能学好吗？能，但只能守成，复现原有的菜式，缺乏融会贯通后的创新力。” 于叔认认真真地剖析他的性格特点，然后道，“至于我为什么还要选你当徒弟，那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恰逢其会，以后再说吧。” 啊，又是卖关子，简单来说就是，你的好感度不足无法解锁后续剧情。 钟名心里吐槽一句，才开始思考起回复。 立马又中断。 选个屁啊！他哪来的选择，他一个a级异能者，注定要进管理局的，接受管理局分配的，还是想怎么委婉礼貌地拒绝吧。 钟名想了想，刚张嘴又被于叔打断了。 “对了，如果你是担心管理局的话，就不用了。”于叔一副熟络的样子，“其实也不一定要发挥自己能力的最大效用的，也不少管理局的人一面受之管理，一面只是普通职业，普通的生活着的。” 钟名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于叔知道管理局？他说的不会是他自己吧？第二反应，这番交谈不是那么的突如其来啊。 于叔知道不少自己的事……是谭姐告诉他的？本来就一直觉得他们关系特别，不会真是亲戚吧。 钟名收拢心思，这样的话，还真是要好好想想了。 “喂，你们讲完了没有。” 于从月忽然出现，停在几步之外，一脸的不爽明显地挂在脸上了。 “有人找。” 于叔笑了笑，对钟名道，“不着急，这事其实也还早，现在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想清楚了，有这个意向的话之后就认真一点。你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思考，不着急。” “好的。”钟名应道。 随后思绪不由开始漫游，瞬间又被一脚踢了出来。 于从月轻踹了踹他的凳子腿，“找你。” “我？” 钟名一脸莫名，谁找我？ 第81章 邹子棋 可真稀奇。 这种生分的指名，不是熟悉的人。不用想也是，毕竟和他说得上话的只能勉强数满一只手。 但是那个人认识他…… 钟名心里顿时升起警惕，又是黑色那家伙？ “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真受欢迎呢。”于从月语气可没有赞赏的意思，充满了阴阳怪气。 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女孩子真是喜怒无常，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另外，来者是女的？那也就是说不是黑色……不不不，以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是因为每次他都是以成年男性的形象出现的，仔细想想，他使用女性躯体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说不定就是他故意营造的思维误区，在关键时候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开玩笑的。 虽然不知道黑色更换身体的限制是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那肯定不是可以随便无消耗没限制任意使用的。 甚至思考这个之前，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 他使用的那些身体，是怎么来的？ 是个会让人想到某些不好的恐怖的事情的问题。当然，往好了想，那可能是制造出来专用的假躯体。 总之，不论如何，应该有一个契合度在约束着他，令他的多个躯体表现出共同的特征。比如成年男性，身高限制等等。 反正黑色使用女性身体的可能性不大。 主要就是，编排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的恶趣味，获得一点廉价的快乐感不也是挺好的吗。 “所以究竟是谁？” 钟名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于从月早抱着手机不知和谁聊了半天，没搭理他。 “好吧。” 钟名一出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女生，关键是，完全不认识。 “你好？” “你好。” 这更奇怪了，直到他走到她面前主动开口，她游离的目光才重新聚焦，也就是，这个女生也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长相。 “我是邹子棋。” 随着她面无表情的自我介绍，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 “无论你是谁我都不认识你。” 钟名没有去握手，从各种角度来说，这个人都很莫名其妙。甚至这正式的互相认识是怎么回事？这古怪的场景让他有诡异的既视感。 “确实是这样。”她竟然应和了一句，然后没了下文。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几分钟。 起初只是钟名盯着她的脸，想等她开口说话，然后她也看过来，像是在打量他，但是不仅一句话没说，甚至整张脸都没有一丝变化，任何细微的改变都没有，简直像个假人。 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的场面，和陌生人杵在门口一言不发。加上那张无动于衷的脸，更是有些诡异。 然而这两个人都不会感到尴尬和害怕。 最终钟名败下阵来，他倒是不在乎晾着这女生，但是他不能真在这堵门影响其他客人。 “换个地方说话吧。”钟名叹气，打算领她到休息室。 又是一个脑子有恙的麻烦家伙，他已经可以猜到这人从哪来的了。还能是哪呢？还有哪里是有自由散漫特立独行的人扎堆聚集呢？ 而且她毛病还不小，把乐音和她在这里置换掉，也不会摆个死人脸冷淡地盯着你。乐音的话，大概会是一脸笑意，情绪流转捉摸不透又变化万千。 至今钟名不是很了解这个女人，虽然和他的懒惰性也有关系。 从某种程度看，管理局就像是个精神病院，收容了一堆拥有潜在的失控风险的恐怖疯子。 “说吧，找我什么事。”钟名把不耐烦明显地表现出来。 “你就是钟名吗？” 然而邹子棋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的样子，确认地问了一句，又继续默不作声地观察他，好像能从他身上看出花来。 “是。所以说，什么事。”钟名语里掺进怒气，虽然他心里毫无波澜。 邹子棋眨了眨眼，这是她第一次表情有了变化。她不太明白为什么钟名对自己态度这么不好，按照以往的经验，在和别人初步的接触中，自己总会因为外表而获取便利，大家都乐意亲切地对待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即时最后都明里暗里地嫌弃和她打交道。 而她对于利用外表这件事不会抵触，甚至今天还挑了一件裙子来穿——作为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她却不太喜欢这种轻飘飘的衣物，她更钟爱运动服的舒适感。 “我说没什么事……的话，你会打我吗？” 钟名注视着邹子棋闪烁的大眼睛，好像在卖萌一样，他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 企图卖萌开玩笑的话，表情能不能再柔和一点，而不是硬着脸呢？ “不想说的话换我来问吧。”他至少确认了一点，这女生是真面瘫，恐怕还是身体加性格双重造就的。 邹子棋点点头。 “管理局的人？” “嗯。” 钟名停顿一下，她的反应有点读不懂，因为她没有反应，平淡得像在说早上好。没有一点吃惊？她觉得这层身份自己就该知道？ 他的交际圈非常小，想了一下她很有可能是被人介绍的，李悦？梁成平？嗯……对了，还有个陈定良，虽然几乎没可能是他，基本没交流。 片刻间钟名决定启用能力。 “找我是因为任务？需要我的能力？” 邹子棋先是摇头，然后忽然停顿，犹豫了一下，“有可能？” 果然？钟名缓了缓，只是这样的话还算好办，不过，这暧昧含糊的回答…… 不是任务但是需要我的能力……是个人原因？那好像还是有点麻烦，真不想再卷进奇奇怪怪的事件里了。有可能又是什么意思？ “你就直说你的目的吧，无论是什么我都会认真对待的。” 邹子棋一下进入了思索中。 读到的情绪这么告诉他，她在很认真严肃地思索权衡。 她在思考要不要把深层的缘由告诉自己吗？ 是很复杂的事件？ 钟名的理智已经开始叫喊着拒绝了，感觉会是非常麻烦。 安静了一分钟，邹子棋终于开口了，正式而变得有些机械的声音响起。 “我想拜托你，找回我的情绪。” “嗯？” 钟名有点愣住了。 第82章 拒绝 这是第几层的理由？ 感觉不太有冲击力，最关键的是，太专业对口了，就像准备好的说辞。 并且……她的情绪不是挺对的吗，钟名的能力反馈回来的信息很正常，面前是一个没有说谎的、情绪正常波动的女孩子。 虽然她面无表情，这可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物理上的面瘫得找医生治。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钟名道，“如果是你的能力的副作用，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毕竟他自己的情绪淡薄也没法治，哪怕是谭姐的能力“火种”，也只能点燃他的情绪片刻，失效过后那种情绪骤然消失的感觉更令人惆怅。 他好像一瞬间就了解了好多，邹子棋心想，这个人确实很特殊，各种方面。 她说道，“就是因为能力。” 钟名打断她，试图把这次突然的接触一同结束，“那么可以散了，能力之间可以互补，但是代价是无法消除的。” 邹子棋不紧不慢道，“按经验来看是这样。” 钟名看着她，她停下来，像在吊胃口一样注视着他。 “除非进阶到不存在的s级吗。”钟名道。 话语落下，钟名感觉到那张完美掩饰的脸下冒出了惊讶，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他开始思考起来。 “这是一种可能性。” 邹子棋表面始终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和她的情绪改变不一致，仿佛身体里藏着另一个人，严重的割裂感。 “但是我们对于s级了解为零。” 钟名脱口而出，“你知道哪里有s级的资料？” 她忽然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瞎猜的。” 其实是因为她笃定的情绪，还有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就觉得s级应该不是无迹可寻。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她在想是否要告诉钟名更多的信息，这次接触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他似乎能看穿人心一般。 邹子棋警觉，他的能力？ “那么资料在哪里呢？” “别想了。那是最高级别的机密，没有人有权限查看。” “没有人？” “是的，任何人都无法查阅。” 钟名眉头微皱，“里面记录的是什么？它的存在意义是什么？为什么不干脆毁掉？” “不知道。至于意义……确实没有人能看，但是它并不是不给看的，还有一个存在……” 钟名眉头一挑，语气平缓地说出那个词，“天穹。” “没错，就是那个管理局运行的基础。” 钟名和邹子棋对视几秒，各自陷入沉默。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钟名打破沉默。 “秘密。”邹子棋道，“如果你同意我的请求，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好吧，主动权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钟名道，“首先你要先获得我的信任。找回你的情绪是个什么说法？你的能力又是什么？我需要做什么？” “我的能力是解析。” “解析？” “开启能力我会进入一种奇特的思维模式，这种状态下我可以获取任何我想要的信息。” “听起来像是强化了逻辑思维。” “不是。我不需要理解，也不可能理解。那种状态下，世界以及包含的所有存在被抽离成一个个独立的概念，而我只需要拿取自己需求的东西，妄图理解只会烧毁人类的大脑。” “就像，上帝在帮你思考。” 邹子棋闭上嘴巴，直勾勾看着他。 “怎么了？”钟名略微迟疑，女孩的情绪好像凝滞了。 她闭上眼，只一下立马睁开。 停流的水继续奔涌。 “你说的对，全能全知的存在注视每一个人，只有祂理解所有。而我的能力就是从祂那里获取一点智慧。” “但是获取需要代价。” “我的代价便是失去了感知情绪的能力，我会痛，会哭，会笑，会开心，会快乐，会难过，但是我无法理解这些情绪的变动。”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我想要挥拳出去，你在这时打断我的另一只手，疼到半边身子神经反射蜷缩，也无法阻止我的拳头挥出去。” “为什么要举这么残忍的例子……” 钟名陷入思索。 问题很严重啊，怪不得情绪反馈回来和她的行为有些对不上的感觉。 把身体看做一个系统的话，那就是感情模块出bug了，接口对不上了，自己独立了，不参与身体的运转了。 问题是，他能做什么？ 束手无策。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帮不了你。” “你可以。” 她很信任自己，为什么？ 钟名疑惑。 虽然邹子棋脸是僵硬的，但她的眼睛始终是很有神的，而眼睛表达的情绪有时比表情更生动。此时的她，目光如炬，瞳孔的光有如火花跳动，满是希冀。 这种自然流露的无法掩饰的情感轻易地说服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但她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有人比你自己还信任你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那未尝不可一试。 “好吧，我该怎么做？” 然而邹子棋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嗯？” 钟名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才下好的决定被一锤砸扁。 “我不是开玩笑。”她仍慢条斯理，语速平缓，“这是你才能知道的事，这是你才能做到的事，你应该向你自己的内心寻求。” 她短暂停顿，咬字变重，几乎每个字都带着断裂的气息，“你是特殊的。” 你也来这套？ 钟名对这好像看穿了一切的抬捧完全不感冒。好像一个个都知道他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一样，自己什么样自己还不知道吗？怎么，他心里藏着一个无所不能的里人格吗？ 一旦觉醒改头换面，牛逼轰轰。 与现在这个得过且过的自己说再见，真是这样也挺好，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现在的自己就算是死掉了，解脱了。 然而不可能。异能为情绪的自己，明切的知道自己身上没有精神分裂的征兆，更没有什么灵异奇怪的东西。 “你很了解我？我们甚至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是，没错吧。” 钟名看着邹子棋点头，继续道，“那你是对我用了能力？你都解析到了什么？我特殊在哪里？” “我看到了巨大的空洞，和填不满的各种情绪。” 钟名没想到她真的对自己使用了能力，什么时候？以及，这解析能力读到的东西是否有些抽象……但这确实是他的能力的代价。 “然后呢？” “没了。” “那你凭什么认定我是特殊的……算了，你从头到尾说的话和没说一样，我讨厌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钟名拉开门，送客，“再见。” “那么，下次见。”她竟顺势起身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拒绝你了。” 邹子棋在他旁边经过，偏偏头，道，“其实，你没法拒绝的，你要帮助我，接下来的日子，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她说完离开了，留下钟名原地发呆。 我行我素！ 这就是他从邹子棋身上唯一体会到的东西。 钟名回忆了一遍莫名其妙的交谈，随即自言自语道，“于叔的提议，是不是要更认真地考虑一下比较好呢……” 他想要远离这满是问题人物的管理局。 第83章 请假 于从月失眠了。 床头滴答滴答的闹钟吵得人心烦。 睡不着。身体在抗议，疲惫像是从骨头里伸出来的束缚物，把身体钳制在床上，什么姿势都躺不舒服。身上的每一个部件都在呼喊着休息，然而大脑却不这么想。 “狗日的青春期！去你丫的单相思！” 她啐了一句，从床上翻起来，揉了揉胀痛的眼球。 起太早了，天还蒙蒙亮，她甚至能听到厨房的动静，老爸在做早餐。要知道平时起床她都见不着家里的人影的，仗着家离学校近，赖床被动百分之两百效力发挥，踩铃进教室技能精通级别。 味道已经从厨房扩散出来了，是葱油饼的香味。 她一下精神了，四肢瞬间载满能量，魂被那馋人的味道勾走了一半。 至少在这个时刻，没有什么是比那简单的咸香味更迷人的了。虽然平时健康均衡的膳食也很好吃，但是谁能拒绝热乎乎的油烹美食呢？ 酥脆又暄软，每一口都是浓郁的满足感。 “去洗漱，也不怕烫到。”于叔拍掉女儿偷摸的手。 “唔唔唔噜唔噜。” 于从月垮着肩发出怪声，不情愿地听从。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没睡好。”于从月声音含混不清。 “少刷点手机。” “不是这回事，哎呀，老头子烦死了，是叛逆期到了！和有代沟的人聊不来了！” “行行行，你脾气大，你说了算。” “吵什么呢，这么热闹。”于从月妈妈也醒了，从房间出来一脸惊奇地看着于从月，“哟哟哟，这是哪个小懒猪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妈！” “呵呵呵。”于妈打趣道，“这个年纪还能有什么事，怕不是谈男朋友了，心情激动的。” “才不是！” 于从月咋咋呼呼的，三口两口吃完手里的，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不和你们说了，去学校了。” 于爸于妈面面相觑。 于妈：“真谈恋爱了？” “不清楚。不过咱家傻姑娘脑子可不太好使，你和她谈谈心，别随便给人拐骗了。” “哪有你这样埋汰自家姑娘的……不过确实得找个时间聊一聊，年轻人的烦心事唉。” …… 于从月走在路上，无聊地踢着石子。 “那种家伙有那么好么？” “又不帅。” “……又不帅。” 她歪了歪头，“……又不帅。” 烦躁感瞬间涌上来。 连背后说坏话都找不出说什么缺点来批判，才开始就感受到了挫败。 整得她好像个颜控似的，就知道关注外表。但是这能怪她么？那家伙不爱说话，一点也不表现自己，就算别人开玩笑也只会平和地笑笑，根本就没人能猜到他的想法。 一个奇怪的无趣的木头。 “这种家伙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啊……” 但是他确实被人疯狂的迷恋了。 那个人，就是她的好闺蜜，空彩桥。自从那天之后，她就跟着了魔似的，整天找自己打听钟名的事，嘴里隔两句就蹦出来个他的名字，对着虚空犯花痴。 于从月费尽心思地隐晦表明钟名是有女朋友的，然后那傻孩子说什么不在意，没想拆散人家，只是享受喜欢对方的感觉。 但是那强忍的失落瞒得过谁啊？ 弄得于从月对钟名才有的好感一下被磨没了，虽然很感谢他救了闺蜜，他也很可靠，但是……就是那家伙的错！ 烦内！ 于从月发泄地大力一脚把小石头踢出去，结果石子滚进车轮底下嘣的一声响，吓得她缩了缩脑袋。 “唔……” 她下意识侧开身体，然后深深地叹气。 “这算什么事啊……” 如果只是远距离的单相思就好了，虽然有些难过，但感情总会在时光中磨灭的，尤其这种并不深刻的暗恋。但是显然空彩桥还是不甘心，居然想和钟名做朋友，普通的认识。 昨晚和好闺蜜聊了很久，苦口婆心的就是改变不了她的主意。 于从月不知道她竟然这么犟，那个普通的弱气的丫头，忽然对一件事那么坚持。 “这样只会越陷越深，伤得更疼的呀……” 于从月丧失了力气，颓丧地拖着身子往前走。 一路没几个人影，冷清的有些寂寞，而回涌的困意快要击倒她，这让她一进入教室便趴在桌上安静地睡着了。 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久。 吵闹的铃声把她震出香甜的梦境，回过神来全身酸软，头昏脑涨，手臂麻木。教室里吵吵闹闹充满活力，看来是下课时间。 “完蛋，我睡了多久……” 于从月对时间的感知混乱了，她只记得几幅模糊的景象，这段记忆和以往的日常重叠，分不清哪些是今日发生的事。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睡了3节课……这……睡过去大半个上午。” “早上有节数学课，完、完了。”于从月痛苦抱头，“讨厌的数学。” “嗯……请假？” 她打开群，看见钟名的消息，今天他不来兼职了。 “还真巧呢。”于从月稍微高兴起来，那她的好姐妹计划的搭讪计划不就泡汤了么？ 虽然拖个一天两天的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但万一呢万一，能拖一会是一会。 “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吧，还有找她借笔记。” 于从月看了半天，没找见好姐妹。 “去上厕所了吗……” “找啥呢？话说你今天可真能睡啊。” “呃呃……”于从月对凑过来的同学尴尬地笑笑，“意外意外。” “呵呵，今天老师点你名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你惨了。” 于从月脸色一白，“……啊？” “骗你的。” “我……！”她好悬没把到嘴边的脏话憋回去。 对面的家伙开心的大笑，后仰着身体随时准备跑路。 于从月按了按额角，等着缓解缓解头疼以及飙升的血压。 然后道：“对了，你看见空彩桥了吗？” “她？她不是没来么？还想问你呢，你也不知道啊。” 于从月心里一突。 本来只是很正常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杂乱细小的尖刺在刮擦一样，心里有些难受。 “这样啊……”她喃喃道。 可能只是混乱作息带来的后遗症吧。 第84章 任务开始前 钟名站在人群后面，被挡住了视线，因为身前是一个大块头。 有多大？ 身高超过两米，极其膨胀的肌肉，上面青筋如游龙在全身轻微抖动，让人感觉极怒在蕴聚，就像引线点燃的炸药，可能下一秒就把周围一切炸上天。 “果然是刚拍完电影下班吧？”钟名心里吐槽。 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类的形体了，除了皮肤不是奇奇怪怪的颜色，完全就是臆想中的人物。 虽然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家伙黝黑的皮肤也不是那么正常，上面隐约有着另一种质感，金属一般，似乎还能反光。 钟名甚至想敲一敲他的肌肉看看，是不是会发出钢铁一样的邦邦声。 这体型这外貌属于是出门就会被围观的程度，所以，他出场的时候，是从一辆箱式轻卡下来的，当时他推开车厢门屈着身体出来的那一幕属实是很有压迫感，太过出乎意料，有种乱入奇幻大片的感觉。 他是樊介夫，这次追捕面具行动的参与人员之一。 钟名无所事事地待过了两天，普通的和梁成平汇合，然后发现这次任务的成员都不简单。 除了他、梁成平，还有另外的六个人。 他不经意的用能力扫过一遍，每个人的情绪都有鲜明的不同常人的颜色，那是灵魂深处异能沁染的象征。 其中还有一道燃烧的火红色……那是谭姐。 “这里到底藏着这样的秘密？” 管理局对这次任务异常重视，但钟名觉得那不是对面具那家伙的重视，而是对这个会让人迷路的地方。 可惜的是没人肯告诉他，谭姐不想说，梁成平不知道，在场另外其他五人会不会知道呢？有可能，但是除了友善的大块头，他连其他四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只有这个看起来凶悍的樊介夫在等待时间和他闲聊了，其他人都高冷的独自待着，很有大佬风范。 至于现在，大个子上前去，拎小鸡仔一样拎起两个人。 在快要出发时，这两人忽然从老城区里跑出来，和众人撞个正着。 “不要吃我！”其中一人吓得浑身发抖，脱口求饶。 已经是口不择言了。 看把孩子吓得，不，这话真像是个小孩子说的，刚被妈妈拿吃人的怪物吓唬的不乖小孩。 另一个人好一些，高举双手作投降状，只是微微颤抖，对一旁的梁成平很配合的问什么答什么。 他们是面具的手下，这情况梁成平并不陌生，因为他们封锁老城区这么多天来，陆陆续续都会有些小喽啰逃出来。 而这两个，是最后两个了。 但是逮住这些人意义并不大。他们原本就只是些小混混，一群普通人，是面具和他的两个副手来到这座城市后招来的。 重要的只有那三个人。 “无趣。” 樊介夫声音沉闷，轻手轻脚地把他们放下。 大概不只是对他们毫不抵抗的态度感到无趣。 钟名一直在默默看着，注意到这个细节，樊介夫的动作全程都太不自然了。非常刻意的放轻，以至于别扭的像被无形的绳索限制住了全身。 是怕轻轻一捏就把骨头捏碎吗？他的力气有多大？ “他真是闷太久了。” 旁边的谭姐叹息道。 钟名左右看了看那几位满不在乎的家伙，好奇心一点一点的叠起来，凑近谭姐问道，“他是什么情况？” “异能的问题。随便谈论别人可不礼貌。”谭姐摇摇头不愿意多说。 钟名了解了。 异能的代价啊……似乎严重到了特殊处理的地步了……还是别探寻这种并不美好幸福的事自找不快的好。 恰好手机震了一下。 钟名漫不经心地打开看了一眼，眼前的事瞬间抛到脑后。 是于从月发来的消息：空彩桥失踪了！ 失踪了？ 钟名甚至没反应过来，停了一会，疑惑地发了个问号。 “我我都快急死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就这样突然消失不见了，她父母都快急疯了！到处跑到处找，什么消息都没有。” 然后是一连串的哭诉。 “你别激动，冷静一下。”钟名安慰一句。 说实话，他根本没什么实感。 冷酷无情的他只在心里怜惜了那个倒霉孩子一秒。 钟名继续发送：“报警了吗？她有没有其他的朋友？她最近有没有和什么奇怪的人接触过？他爸妈有没有发现征兆？” “奇怪的人？是不是前几天的？” 钟名抬眼看了老城区深处一眼，那些家伙在里面呢。 “不是。” 对面安静了一会。 “我再去问问，你帮帮忙留意一下，有消息告诉我。” 聊天结束。 钟名心里没什么看法，眼下他也脱不开身，想什么都没有用。只是未免有些巧合，事情都撞在一起。 只是巧合吧。 况且，那个女生他也不认识……钟名忽然陷入思索，突然发现，于从月好像是先来找的自己，为啥？自己都不认识那女生。 这突发事件弄得他有些出神，呆呆望着眼前一切。 他的视野大半装着樊介夫的大肌肉，但视线却跃了过去。 梁成平、那两个逃跑者、四个冷漠等待的强大异能者，还有身旁端庄浅笑的谭姐。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会有情绪将要涌起的错觉？ 哪里呢？ 梁成平已经联络好人了，那两个家伙马上就被押走，而自己这群人将开始任务。 这两人…… “你在害怕什么？”钟名呢喃道。 那个语无伦次的人，不太正常，他不只是害怕樊介夫，直到现在他的腿还在抖。这是不合理的，大块头长相一眼看上去确实凶猛，也不至于觉得他会吃人的地步。 这人的精神本来就在崩溃边缘。 而另一个人…… “他有问题！小心！” 钟名猛地指向那个人。 暴虐！ 他几乎是开启能力的瞬间就正面吃了一发冲击，如同实质的情绪仿佛投刺出的长枪般扎进脑海。 蛮横的情绪横冲直撞，即便是他也在这照面间受到影响。 打砸！破坏！施虐！滥杀！ 不属于他的情绪在试图控制他。 在他的脸上，诡异的面具忽然出现，从脸的边缘伸出密密麻麻的无形触手，要吞噬他的整张脸。 在钟名发现之前，这蓄谋的攻击准备完毕，而他没能躲开。 和“面具”的较量，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了！ 第85章 人体炸弹 这就是面具的能力之一？ 召唤暴虐的面具，依附在别人脸上，注入暴虐的力量摧毁理智，直至成为一个发狂的破坏机器。 看来……完全没有长进啊，这样的情绪强度。 只在突袭的那一个瞬间，钟名被这能力所影响，当他的能力开始发挥作用，暴虐情绪被引入心灵的无底洞，哪怕产生情绪的面具留在脸上，源源不断地吐出情绪洪流，他也不再受到影响。 暴虐，这一情绪，缺失了。 钟名算是对自己迟钝的人，主要他喜欢默默地看着别人，懒得想自己身上的事。但经历这段时间的这么多事，以前不明白的东西现在也开始理解。 其一便是有关于他的代价。 他的情绪在无时不刻地流失，这个过程无法中止，哪怕不使用能力也一样。这种流失不是平缓的均匀的，而是依照他的情绪强度来决定的。 越是情绪剧烈，无形的大口越是巨大，可以一瞬间就把他的情绪咬掉九成。 剩下的那一成，算是达到一种平衡，自然流失的速度会降到很低，而他不再会有那种剧烈的情绪出现，也就不会彻底失去那一种情绪。 这算是不幸中的一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较长时间内，他都不会失去所有情绪，变成一个“活死人”。 可惜的是这种安稳的假象是不会持续多久的。 现在，他的暴虐也丢失了，虽然他也不需要这种情绪。 钟名伸手按在自己脸上，撕碎虚幻的面具。 这时有炽热的风从脸旁吹过，残破的面具被烧得一干二净。 他偏头看了一眼，身旁那团爆裂的情绪闪得仿佛太阳。 谭姐身上正燃起怒火，周遭的空气都躁动起来，钟名近距离感受着从自己皮肤上窜过的气流，所过之处好像有火苗被撩起。 这甚至不像错觉，温度在升高，烫得发疼，可能下一秒就会变成一个火人。 别把我也烧成灰啊！ 钟名忙道：“冷静，冷静，我没事。” 这边这个才是真正一点就爆的火药桶！ “……嗯。” 谭姐盯着他看了一会，火焰逐渐消退。 钟名喘了口气，高温的空气从气管进入肺部，烧得整个前胸火辣辣的疼。 而在短短时间内钟名无法顾及的另一边。 那个被“面具”操控的人似乎没了别的花样，除了瞬间反应过来的谭姐，樊介夫的出手也很快，巨大的身躯狂野地擒抱住此人。 已经不是钳制行动而已了，钟名看到了变形的躯体，关节处有东西异样凸起，是错位的骨头。 左肩处，是焦黑的创伤。 那来自于谭姐的含怒出手，极怒下投出的火焰之枪。从钟名的身旁射出，把附在他脸上的面具焚灭，然后去势不减，刺穿了那人的左肩。 没有鲜血流出来，皮肤和肌肉瞬间碳化，甚至不会疼痛。 等到钟名恢复过来，他觉得不太对劲。 这么冲动的谭姐？这是那个养花养草，喝茶看报，真实提前步入老年退休生活的谭姐？ 要是位置再偏一点，那人就会被刺穿心脏当场死亡。 在场受到惊吓最大的人，梁成平，他缓了口气，拍拍樊介夫的手，道，“你轻点，他脖子要断了！” 然后他皱紧眉头。 “突然发生这种事……他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还是巧合？行动可能要暂时推后了，不能鲁莽的……” “不。” 沉默的四人之一忽然开口，钟名循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外貌成熟的大叔，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身着干净的衬衫和黑长裤，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普通到没有特点的白领形象。 “必须立刻行动，我听到了……风的呼救声。” 梁成平卡壳了一下。 “……你说了算。”梁成平不安的自语，“里面果然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就这么决定了？居然都没细问理由，钟名瞅了瞅其余人，全程气定神闲，稳如泰山，有恃无恐一般。 风的呼救声？ 什么意思……就他一个人觉得困惑吗？ 还有他这种赶着下班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果然平平淡淡才是真？ 梁成平找到抑制异能的手铐，准备给那人的手铐上，“来搭把手……呃？” 他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那人身上如瓷器般冒出裂纹，破裂的皮肤里流出的却不是鲜血。 而是纯粹的黑色。 钟名眉头一跳，“还没完啊？而且这感觉……” 是影的力量。 黑色的无形之物垂到地面，然后向周围扩散，地面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樊介夫警惕地看着脚下。 有什么耸动着冒出来，数量很多，缠绕在一起，沿着樊介夫的裤腿往上爬。 钟名马上认出来，这是影噬！ 现实和影子的边界在这里开启了，光与影，生与死，将在这里反转。 樊介夫锢着男人的手逐渐用力，但没能制止一切的发生，他空出一只手试图拨开已经爬满下身的影子，但手什么也没碰到。 大火再度燃起。 这一次明显是极完美的控制，火焰的痕迹优美而迅捷的划过，能量内敛毫无溢散，甚至只觉得温和。 钟名偏头看了眼谭姐，心想她好像正常了，印象中她的能力就是这样旺盛且连绵不绝，而不是爆裂到不受控制，溅得到处都是火星子。 不过这是无效的。 影噬不是谁的能力，那是影子世界的规则，除非烧掉整个影子世界，否则影子就是无穷的。 原来这就是面具获得的新力量…… 吼！！！ 一声巨大的吼叫差点震破了钟名的耳膜，也把他的思绪震得四散。 钟名看着愤怒的樊介夫身躯膨胀，皮肤颜色随着这个过程慢慢加深，直到变成三层楼高的巨人，皮肤也彻底转成金属的质感。 然后他疯狂的猛击地面。 轰！轰！轰！ 每一击地面都被撼动，沙石弹跳尘土飞扬。 没站稳的钟名差点摔倒，被早有预料的谭姐扶住。 “这、这没必要……” 钟名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铁头脑袋。”谭姐也骂了一句。 她一发火焰没烧干净之后，已经知道该如何解决了，而这个只有蛮力的家伙还是只会用拳头思考。 第86章 谭姐的异能代价 半小时后。 封锁线向外扩大了，几条主要的道路挂上了施工中的牌子。 就算这边人烟稀少，也保不齐有人被刚刚的大动静吸引过来，地上的大坑和那一个个清晰的拳印可没法解释。 大块头被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蔫着头很低落的样子。 这幅低头认错的姿态下，是完全无所谓的内心。 全程旁观的钟名明白了，大块头真的只是简单的没脑子而已，只凭生物的原始冲动行事，没有一点思考能力。但是……他的肉体力量实在是太恐怖。 真是个不可控的可怕存在。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那四个家伙好相处，一句话都不说，多好。 “两分钟后出发。”梁成平过来提醒。 至于被烧成灰的不知名人士，也没有人在乎，哪怕不是他主动打开的影子边界，一个可怜的却不值得同情的媒介罢了。 “等一下，和你说两句话。” 谭姐叫停钟名，两人落在后面交谈。 “什么事。” “还是这次任务的事，本来以为注意一点就没事了，但是没想到还是出了点细节上的问题。” 钟名立刻想到，和刚刚的事有关？ 他问：“暴怒？” “猜到了？” 谭姐不意外地道，她是这个世界上少数了解他的人之一。她很清楚钟名的能力，也知道这是个敏锐聪慧的孩子，只是太过内敛。 性格、能力、天分三者混合，这孩子其实很出色。 但就是那个原因，毫无主动性，虽然她也不好说他就是了。 “但是你怎么受到面具影响的，不应该啊，有火焰的庇护，难道是……” “没错，是我自己的原因……怒火。”谭姐有些苦恼，“永不熄灭，热情的火，温暖的火，还有暴怒的火。问你个问题，你的能力能用多久？” “看怎么用了……普通追求维续时间，几个小时都行，全力的话……十秒钟。” “这就是问题的重点了，我的能力维持是，永久的。别人是需要时开启能力，而我，是平时抑制自身的能力。” 她随手唤起火焰，随意揉搓成任何形状，“火焰早与我融为一体，它不会伤害我。但是，火焰被我掌控的再怎么温和，它也是狂暴的。曾经的我不知道，每一次的使用能力，怒火都会在我心中点燃，如今它早已与我的灵魂交融，再也分割不出去了。” “这么多年的怒火一旦失控……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谭姐把攒着火团的拳头伸出来，“大概会……嘭。” 火焰散开，和烟花一样，很好看。 也就是说，身旁这位漂亮的、温柔的、和蔼的、修身养性的女士，其实是个核弹。 钟名原来还不太理解，谭姐为什么能只凭一个强大的能力但什么事都不干，就能在管理局获得那么高的地位，简直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干什么，还没有人敢多嘴，原来这是核威慑啊！ “所以？”他抓抓头发，“我要先写好遗书吗？” “呵呵呵……安心。”谭姐笑道，“不会那么简单就炸的。” 她伸手在钟名头上一阵乱搓，“这次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完全克制自己的能力。那种家伙也影响不到我，只是有很小的可能性勾动我的怒火，预防一下意外罢了，有备无患嘛。” 然后她眨了眨眼：“那就拜托你看着点了。” “我？” 谭姐只是笑笑，最后一通乱抓，“手感不错。” 钟名摸摸乱糟糟的头发。 “……好吧。” 钟名落在最后面，心里冒出很多想法。 愤怒，他竟然从来没看出来过？为什么？回想一下开启能力时看见谭姐的情绪，如太阳一般，乐观积极闪耀，原来其中藏着毁灭的愤怒。 他被她平时的摸鱼样欺骗了。 “说起来……生命与火焰交织一体……” 钟名脚步顿了一下。 若是火焰不熄，生命也不会终结吗？ …… 老城区，一个神秘的地方。 这里自废弃以后传出不少流言，虚构的怪谈，坏人流窜，连教育小孩都说不要跑去那边玩，无论大家信或不信，久而久之都变成了无人问津之地。 这其中有部分是管理局的推动，但也就这样，管理局并未多做什么，也不怕人闯进去。 因为普通人闯不进去。 这片特殊的地方分为两部分，外围和核心。 外围就是钟名此前所去过的地方，那里会不知不觉中影响人的方向感，但并不危险，更像是一种保护，把所有进入的人送出去。 至于核心区域，还是没人告诉他，甚至信誓旦旦道面具那伙人也进不到核心区。 “记得留意一下他们在外围区域停留的凭借。”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以及“与能在其中辨别方向的人距离尽量不要超过五米。”这一守则。 钟名在前方带路。 因为刚好有两个人从里面跑出来，轻松地追寻到了情绪的痕迹，比最先预想的地毯式搜索要快很多。 终于，钟名全神贯注起来。 “到了。我感受到了压抑的情绪，他就在里面……呃，嗯？！” 钟名回头，忽然一惊。一直把情绪感知扩大到能力边界的他猛然发觉，少人了。 “那四个人呢？”他问道。 不知不觉中八个人只剩下他、谭姐、梁成平和樊介夫四个，那四个神神秘秘的家伙不见所踪。什么时候？竟然无声无息地逃离了他的感知。 有点恐怖。 谭姐淡淡回道，“不用管他，他去核心区了，他本来就是顺路的。” “他也能在这里活动？” “和你们不太一样，算了，不说这个。” “所以这次任务实际只有我们四个人？” 谭姐笑了笑，“实际，只有我。本来的话，任务是分配给其他队伍的。不过恰好，我知道这个消息才揽下的……毕竟，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什么人都没有。” “怒火一直压抑也不好，有时候还是得发泄一下。” “让你看一下，释放全力的我。” 随着她话音落下，钟名仿佛听见了嘣的一声，好像什么开关被打开了。 那绝对不是错觉。 火山，爆发了！ 崩裂的大地，喷涌而出的巨大火柱，看不见尽头的火红笼罩一切，世界摇摇欲坠。 钟名差点以为这城市真的是建立在活的火山口上一样。 地面颤动得如同地震，樊介夫沉稳地按住他和梁成平，钟名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们，梁成平摊摊手。 钟名转向樊介夫，“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肉盾……嗯，这是表面说辞，没意外的话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樊介夫依旧表现的很老实。 钟名沉默了。 “等会……刚刚谭姐说的……他……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们？ 第87章 面具与影子 火浪一圈圈向外扩散，然后犁平地面，所接触的一切瞬间化作飞灰。 这就是最强能力的威能，无可抵抗。 钟名一下就明白了这次任务的目标，干掉面具，连灰都不剩。不听辩言，不接受投降，遗言都不许留下！ 没有了约束，不用顾虑失手干掉对面的谭姐，展现出她能力真正的样子，全力施为的究极破坏力。 黑暗从另一头升起。 面具被迫现身了。 那张巨大的，半黑半白的面具，表情似笑非笑。 真是好久不见。 然后，去死吧，这个社会的渣滓。 大火冲天。 愤怒的火瞬间烧掉他的半张脸，讥笑的表情凝固，随后扭曲，五官拧成一团，变得可怖，最后散成一团黑色雾气。 远处又是完整的一个面具再度出现。 “这家伙怎么回事？”谭姐语气不耐。 “我也不知道啊……” 钟名抹了抹额头的细汗，释放愤怒的谭姐压迫感太足了，而且和刚刚一样，她根本不会去精细的控制自己的力量，灼热感又在刺痛皮肤了。 “那我就把这里炸翻天。”她冷笑，“一切都烧作灰烬，我不信他还能活下去。” “别、别！” 梁成平忙出来阻止，“你的动静已经够大了！我们苦恼怎么给你擦屁股已经很痛苦了，再闹大点想瞒都瞒不住了！” “嗯？”谭姐盯着他。 梁成平脑袋一缩，急智地把钟名推出来，“快，开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想办法啊。” 谭姐目光再转向钟名。 钟名立马明白梁成平为什么那么怂了。 好烫啊。 只是目光投过来，温度便节节攀高。不止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那么简单，背后瞬间浸湿，衣服黏答答的，空气更是干燥异常。 他能怎么办，照做呗，不想变成人干的话。他丝毫不怀疑谭姐一个失手蒸发掉他体内水分的可能性，现在的谭姐，一半的理智化作了愤怒。 平常的谭姐压制自己的能力，十分恬静温柔和善；正常使用能力的谭姐，如旭阳般活跃，积极，热情，强大，令人安心；而当她释放怒火，她就是毁灭本身，冲动的代名词，末日的化身！ 钟名没想到，这次任务最大的危险来自于队友的无差别攻击。 “别急、别急，我在使用能力了。” 集中注意，寻找情绪的源头。 不知道面具能力有何奇特之处，处于一个什么状态，也不知道他从“影”那里获取了什么力量，但是只要他还没死，情绪就不会中断，就能让他原形毕露。 在他感知之中，令人反感的暴虐情绪漫天散开。 那些是异能催化的异常情绪，在接触到比它扩散范围更大的火焰后，即刻焚烧为无。 但是被包围的暴虐却烧不尽，因为面具的本体在持续释放着，他藏在哪里？ 钟名凝视许久，却发现……找不到。 他皱紧眉头，急速思考。 那么…… 是因为…… 钟名脸色微变，看了一眼谭姐，又忽然想起顾剑北，恍然大悟。 他就是暴虐，暴虐就是他，空气里的每一点暴虐情绪，都是他！ 面具没有肉体，只剩暴虐的灵魂！ 钟名盯着情绪浓烈处，仿佛看见一个残破的灵魂。面具同样盯着他，暴戾恣睢，比厉鬼还要狰狞。 不是幻觉，钟名真的隐约看见了那个丑陋家伙的灵魂。 和谭姐一样，面具的灵魂和异能交织作用，互为一体。但不同的是，谭姐未被怒火吞噬，而他，没有了肉体，灵魂也被暴虐噬咬得千疮百孔，不，他的灵魂已经变成了暴虐的一部分。 主导者，是暴虐。 “我的仇恨这么高么。他似乎一直，就只是想报复我。”钟名舔舔嘴唇，笑了，“那么，我有办法了。” 面具的能力无论多诡异，都突破不了终结的“炎”，这是目前能力的天花板。 但问题在于谭姐看不到情绪，除非无差别的毁灭一切。 既然如此，他来当个诱饵。 “找到了，在那里。” 钟名指向注视之处。 在恐怖的冲动驱使下，谭姐的反应速度超乎常人，在钟名话音未落之时，火柱如破晓的太阳轰碎黑暗，撕割灵魂的尖叫声一同响起，难听得头皮发麻，甚至想抠掉脑仁。 钟名不为所动。 “继续，那里。” 下一张面具尚未成形就被轰破。 钟名冷漠道，“那里。” “那。” 他绕开樊介夫的巨大身躯继续指引，并且一步步地挪开脚步。 黑暗逐渐稀薄，直到虚幻的面具变成了透明的轮廓。 他大喊，“你逃不掉了。” 黑暗在他身上喷涌，密密麻麻的人脸面具遍布全身。 “哈哈哈哈！！！愚蠢的混蛋！是你逃不掉了！”面具猖狂地笑。 这个二傻子。 丧失了思考能力的家伙，果然控制一下距离，稍微露个破绽，就急哄哄冲上来了。 钟名冷静地保持自己的情绪，坚守内心，不被暴虐面具所控制。 以及，能力发动，情绪控制！ 显出原形，面具！ 附近的绝大部分暴虐被约束成团，那些丑陋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一张张面具堆叠，肉眼所见就是一张张阴阳黑白两色的人脸挤压在一起，不可名状。 只有三秒…… “快！烧掉他！然后在附近从外向内清扫一遍！” 轰！ 火焰如约而至。 短短三秒时间却也足够漫长，至少足够宣判面具的死刑。 最后一秒结束。 “结束了。” 钟名脱力坐到地上，看着面具化为虚无，情绪毫无波动。 “你以为你这样就赢……”未放完的狠话戛然而止。 面具死了。 彻彻底底的化作了“无”。 但是钟名并未放松警惕。 太顺利了…… 可是，“影”呢？ 虽然他做出这个决定一点也不犹豫，但是他知道始终有着一个最大的变量，未知的影的力量，居然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地上是什么……又是那些影子！” 钟名表情一紧，看向地面。 阴影在泛开。 这阵仗很熟悉，他们才刚刚见过。一个半生半死，一半现实一半倒影的人作为媒介，打开现实与影子的边界。 但是，这一次，媒介呢？ 钟名一惊，他忽略了面具的那两个小弟。 因为没有交涉，加上局面紧张，导致他一直都没想起来。 这个面具，真的是疯子。 他想破坏一切，毁灭自我。 第88章 最强兵器 那两个人被面具藏到了哪里？边界在脚下打开，说明他们离这不远才对。 但自始至终他没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这也是钟名为什么忽略了他俩的原因。 或者…… 有没有可能和刚刚的情况不太一样。 那种粗糙的自爆袭击，准备前摇长，作为锚点的人过于羸弱，一点威胁都没……好像还真有，假如那个家伙没有被中途拦住，跑到外面，然后……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看来，还真是个巧合，面具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行动，他只是要制造一场混乱。 至于现在，可能是一个不需要媒介的边界被打开了。 钟名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办法。只有面具知道他做了什么，但面具已经变成灰了。而他们也没有对付影子世界的能力。 时间不会因为无措的思考而停下。 阴影的范围扩大到超过火焰蔓延的极限，影子从每一处倒影中爬出，忠诚地履行它们将生者转化为死者的本能。 明亮的火在身边环绕，谭姐将火焰围成保护圈，驱散影子。 影子无法靠近，但他们也拿阴影边界没有办法。 然后钟名听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谭姐道，“我必须要压制怒气了。我积攒的愤怒宣泄了多余部分，剩下的都是嵌入灵魂的根源之火。再继续下去我的理智将被怒火侵蚀，这是不可逆转的损伤。” 钟名感到不妙，问道，“压制怒火有什么影响？” “我需要使用全力，才能彻底压制住怒火。” 也就是说，全心全力的精神斗争，和不能使用能力没有区别。 “没有缓和的余地吗？”钟名皱眉，“一定要完全压制，不能拖一拖。” “有。” 谭姐看着始终镇定自若的他，笑容绽放，那笑容真的是纵情豪迈，好像多日的阴天忽然晴朗，阳光四射，是平时根本无法想象的她。 听见谭姐的应答，钟名明白了，接下来才是谭姐真正想说的话。 “折中的办法确实是有的。我可以平衡理智与愤怒，使其两者共存，暂时遏制怒火侵蚀，能力也不会停止。但是这意味着愤怒会加大对我的意志的影响，我会变得更冲动更暴躁，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解决的办法是？” “很简单，只要我不由我做决定控制自己的行为就行了。” “这……”钟名眉头一挑：“原来，还能这样么……” “噢噢噢，我知道。”樊介夫忽然出声，“以前你们……” 炽热的目光投向他。 樊介夫感觉到了热量在身上传递，好像被投进了熔炉……如果是真的熔炉，他反倒不会畏惧，只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他的身体就会变成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东西。 矛盾之争，从很早以前开始直到现在，结局从未改变，是他这个盾败了。 所以樊介夫顺从，“我闭嘴，我什么都不说。” 谭姐安抚完躁动的火，继续道，“我将放弃独立思考的能力，剩余的理智只坚守一个念头——听从你的命令。” “来吧，下令吧，将我作为兵器，来使用。” 不是，为什么要这么正式……好像什么宣誓仪式一样。 钟名有点不太适应。 他不是来划水的么？怎么好像一下责任就全由他扛着了。也没人提出异议，他看了看梁成平和樊介夫，他们的眼神好像在说，快上吧少年就决定是你了。 真是随便啊大人们。 “真的能做到吗……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那种状态下……” “可以的。”谭姐打断他的话，手掌半掩左胸，感受心脏跳动，“只要信任，我就能贯彻你的意志。” 她和煦地笑了笑，“而且，是你的话，你能做的更好。我们能配合默契的。” 信任？我？默契？ 钟名不知道谭姐的信任哪来的，他也不觉得他平时那半死不活的丧气样能获取什么信任。 他准备回复。 就听谭姐说道，“那么，交给你了。” 火焰向内收敛，火势渐消。这只是表象，火焰变得更不稳定了，压缩的能量爆裂开来会造成更恐怖的冲击。 谭姐自顾自地行动了，钟名不知包含什么情绪的叹气，他根本就没拒绝的余地。 “干嘛不情愿的样子，你刚刚不是做的挺好的吗。”樊介夫抬起手想拍拍这个小家伙的肩膀，动作做了一半连忙止住了，在空中乱点，“像这样，咻咻咻的，就把那家伙引出来了。” 钟名默然，并往旁边跨了一步，不想和他说话。 “担子是推给我了，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影子的边界越来越大了，它的扩张似乎不会停止一般，继续下去影子世界会彻底侵占现实吗……说不好，那可真是灾难。 钟名注意到脚下发生了变化。 覆盖地面的阴影逐渐变得虚无，似乎有模糊的影像在显现，踩着地面的实感渐弱。 那是现实与倒影相接的一线，它上移的很快，他们马上就要掉到影子世界里去了。 快想办法。 快想办法。 快想办法。 对了，影子世界不可能这么无解，不然它早就逆转现实了，它一定是弱势的角色，只是钻了空子。 “嗯？那边好像有什么……”樊介夫挠了挠头，“看错了？” “什么？” 钟名从沉思中脱离。 “不知道，好像是……有点像……算了，你要看看吗？” 樊介夫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随后嘴上发问，实际根本不等他回答，一下把他提到自己肩膀上。 “抓稳了。” “你想干什……！！！” 钢铁巨人一跃而起，迎面的风怒而咆哮。 钟名用力的勒住樊介夫的脖子，以免被甩飞出去。他满手都是坚硬的触感，甚至按不动樊介夫的皮肤。 这一下跳了多远？ 钟名看着脚下向后划过的景象模糊成一片，完全失去了对距离的感知能力。 总之，非常恐怖的弹跳力，没有技巧，全是纯粹的力气。 眨眼间他便跳出了由谭姐制造出的那一大片空地，直直地撞向大楼，然后一拳砸进墙壁里，把身体固定在半空。 钟名被震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好像还是看不太清楚，我们到楼顶上去” 樊介夫一拳一个坑，野蛮粗暴的向上爬。 钟名缓了缓，在他耳边大喊，“停下！” 樊介夫偏头，“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我快听不见了，我耳膜都要被风吹烂了，”钟名没好气道，“把墙打破，进去，走楼梯。这墙经不住你折腾，你这样爬到一半就全塌了，全一起掉下去。” “没事，再高一倍也摔不死我。” 钟名全身无力，“我有事，你这憨货。” 第89章 结束 钟名同樊介夫上到楼顶。 半路的时候樊介夫还嫌弃钟名速度慢，一把扛起他咵咵咵往上蹦，一路横冲直撞，坚硬的身体碰到墙壁就是一个大坑，手指往墙里一插就能借着扶手往上爬，比猴子上树都灵敏。 就是好好的楼梯用成了一次性的，所过之处倒的倒，塌的塌，剩下的也没了完好的样子，遍布裂纹。不免让人怀疑烂尾的原因是豆腐渣工程被叫停了。 有时候钟名真挺羡慕强化身体的异能，太快活了。不像精神类异能，一个个或多或少精神都有问题。 瞧瞧这大个子，多单纯，想干啥就干了，不过脑……算了，精神类异能也挺好。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难得出来撒欢似的。这个无人的地方不仅是谭姐释放怒火的绝佳地，也是樊介夫可以不再束手束脚随意活动的地方……钟名看了一眼樊介夫，他一脸没心没肺，并且表里如一。 无法想象他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看我干嘛，看那边啊。”樊介夫挠挠头，“我就说我没看错，有什么大东西。啧啧，好大的范围，站里面可看不出来，这玩意一旦完成得闹出多大的动静。小家伙别呆着了，快想想该怎么办。” 真就毫无负担地甩给我了，当我是啥拆开就能得到回应的锦囊吗。 不过，这还是一目了然。 钟名平静道，“我大约猜到了。” 自高处俯瞰，所发生的一切一览无遗。樊介夫所说的大东西也不是什么从影子世界里爬出来的怪兽，而是三片无底的黑暗笼罩之地。 被打开的影子边界，有三处。它们分布成一个巨大三角，影子向外扩散的黑线像是爬行的蛇，这让人有了错觉，阴影里似乎堆叠着那阴冷的爬行动物，窸窸窣窣的幻听声在耳旁响起。 然而影子比那渗入的冷血动物可怕的多。 它们没有实体，没有思想，唯一的本能就是把活物转化为它们的同类。 “猜到了？什么？就看了一眼？”樊介夫一脸震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你问我它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很明显，我们必须要阻止它不是吗？”钟名表情凝重，“现在，我们快点回去。” “办法也想到了？” 不，是梁成平，有危险。 三这个数字不是无意义的。每一处边界都需要一个媒介的话，面具的那两个手下去了哪里已经显而易见了。剩下那个，也就是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还有谁呢……当然是面具。 他没死。 当钟名如此推测的时候，立马想到合理的印证。 他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见过那两手下脸上的面具，那是被“面具”控制的人的象征，也是他的命匣！ 好诡异好难缠的能力。 钟名脸色越来越难看，若是如此，根本就无法彻底杀死面具，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的面具藏在哪里，哪个人被他所控制。 不不不，钟名晃晃脑袋，这是自己在吓自己，面具的能力不可能无所限制。 往最好情况想，面具就只控制了他那两个手下。 钟名和樊介夫赶回先前位置。 除了爬得到处都是的影，一切好像都很平静。 樊介夫在前，往梁成平走去。 “你们回来了？发现什么了？”梁成平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没事？ 钟名满满的警惕化为疑惑，面具没对梁成平下手，那他在哪？钟名一边扫视周围，一边躲避脚下，影子又向他们围拢过来，钟名连忙想要躲进谭姐的火圈内。 ……影子？ 地面…… 钟名汗毛直竖，面具藏在影子里，在那重重叠叠分不出形状的阴暗里。 不，他就是影子！ “火……”钟名想要喊谭姐。 然而比他喊话更快，一个粗壮的拳头从他面前砸向地面，压迫的风擦得他的脸生疼。 “当我不存在吗！” 樊介夫巨大体格挡在钟名身前，影子冲击到他的身上然后扩散，一个个似笑非笑，表情诡谲的面具成形。 它们沿着樊介夫的身躯向上游动。 “驱散它们。”钟名后退几步，向谭姐道。 火焰扑向樊介夫。 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樊介夫顿时怂了，一动不敢动，匆忙道，“小心点，注意一点，会出人命的。” 谭姐现在也回不了他的话。 钟名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不知退避的一个个面具，在火焰中化为虚无。 面具确实没死，然而他比死亡好不了多少。他彻彻底底变成了影子，只剩下将人同化的本能，他的能力也不再起作用，暴虐情绪不复存在。 只是一个，面具形状的，影子。 结束了。 即便不将面具焚尽，这处边界也会逐渐关闭。边界的开启需要一个被影子转化了一半的媒介，连接现实与倒影，而面具这个媒介失效了。 果然，很快，影子开始退散，浮于上空的虚无的阴暗沉入无底之境。一切重归现世，日出破晓般，光将黑暗一扫而尽。 这下，真的算是松了口气。 “没了？”樊介夫看着退去的影子发愣，“你干了什么？” 钟名淡淡道，“我什么也没干。” “……真的？”樊介夫一脸莫名其妙，“感觉有点……奇怪？” 钟名默然。 本来就很奇怪，这次事件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面具这古怪的家伙已经死了，他的想法，他的思想，他的记忆全都化作了无。不过，钟名完全没有想要了解的念头，这种家伙埋在历史的无名角落里吧。 “还没完呢。”钟名呼了口气，“还有两个地方等着我们过去呢。” 把那两个边界也关闭掉，这次事件就彻底结束了吧，虽然还有些后续要处理。 “好吧……”樊介夫放弃思考。 钟名瞥了一眼身旁的谭姐，她自诩为武器，安静、强大又无情。他回想刚刚的一幕，如果没有樊介夫挡在身前，他根本来不及指挥谭姐。 “好像就那样，终究是两个人，其间存在着思维的沟壑，并不是能挥舞得虎虎生风的刀剑，配合效果并不显着。” “默契……啊。” 第90章 开始 “话说啊，我记得我才几年没出来活动吧，现在都是对付这样的家伙吗？” 四人行进途中，樊介夫忽然问道。 “怎么可能。”梁成平先是反驳，然后又有点语焉不详，“平时都是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这可能和我个人有关，我工作接触最多的严重事件，就是协助抓捕犯案的逃犯了，而且这种事也越来越少，治安在变好，需要我出马的情况也很少见了……” 他叹了口气，“……但是最近接连碰到强大能力者确实更罕见，这么紧张的局面我都不知道多久没经历过了。这得问问那些更适合战斗的人，说不定他们的感觉和我就不一样，” “这样啊。”樊介夫随口应道。 钟名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看了一眼樊介夫，发现他也看了过来。 “他还是个学生。”梁成平解释道。 “哦，能看出来。” 随后一路无话，众人赶到目的地。 火焰沿途镇压黑暗，邪魅不敢接近丝毫，他们围着谭姐，像是受圣火庇佑的信徒，又或者是自愿受难的苦行僧，行于黑暗，坚守光明。 “找到了。” 那个人的身躯在混合成一片的影子中过于明显。 方正心。 这个大大小小坏事做尽的人渣，此刻已经没有了体面的模样。 他跪倒在地，表情凝固在了不知哪一个瞬间，让人无法理解他最后产生的情绪，莫名的惊悚。 是的，他和刚才的面具一样，已经和死没什么两样了。 支撑着方正心不倒下去的，并非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而是抓着他身体的密密麻麻的影子之手，而他的身上，过半的肉体被转化成了影子。 钟名：“原来如此。” “什么。” “即便我们什么也不做，事情也不会恶化下去。到了那种程度，影子的转化已经是不可逆的了，等到媒介变成影子，边界自然而然会关闭。倒影终究只是倒影，永远无法倒转现实。” “嗯。”樊介夫点点头，“不太懂，所以说，最后一处地方还去吗？” “当然。早点完工早点回家睡大觉，还有，谭姐的状态也别让她维持太久比较好。” “也是。”樊介夫颇为赞同。 在一把大火下，这里的阴影也没有任何意外的消退了。 在他们再次出发前，梁成平忽的想到什么，发问道，“等会，既然这一切都是无用功，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应该还有其他更好的反抗的方法吧？他这……不是相当于在自杀吗？” “你为什么要揣摩一个疯子的想法？”钟名道，“或许是他能力的代价，那种想要破坏一切的暴虐，最终目标就是自我毁灭。” 梁成平迟疑着说，“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平时的面具并没有展现过施虐的嗜好，对手下也并不暴戾，他的精神状态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吗？” 一时沉默，没人能想到合理解释，他们对面具的了解只来源于那纸面的描述。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他的暴虐和疯狂不是假的，自钟名第一次和他交锋，就明白那是深入灵魂的情绪。 怎么都无所谓吧。 片刻，钟名出声打破寂静。 “走吧。” …… 刀。 钟名没想到他们看到的会是这个。一把插在地上的长刀，银白色的刀身沾满黑色的斑点。第一眼看去还以为是斑驳锈迹，但其实这把刀非常新，崭新得像是刚上架的工艺品。 在以为不会有意外的收尾阶段，意外就这么出现了。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把半是纯净半是阴影的刀。 “什么情况？”梁成平和樊介夫面面相觑，一起看向钟名。 “别看我，我怎么知道。不过很显然这是某种异能。”钟名道，“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能力者……” 梁成平思索着，“可能是变成刀的能力，或者替身能力？临了临了竟然出现这种事，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不会还有变故吧。” “别杞人忧天了。”樊介夫不屑道，“一把火烧得他渣都不剩不就完了。” “也是。” 就怕…… 烧不掉。 三人看着在橘红色的火焰中似乎在闪烁的长刀，一点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影子被烧了个干净，一时无声。 “事情大条了。”梁成平喃喃道。 刀毁不掉目前来说都是小事，至少它不会突然劈过来割掉他们的脑袋，但是肆虐的影子停不下来的话，整个世界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见鬼。管理局外还有这么多强大的能力者吗？还抓一个揪一串出来了。” “现在怎么办？”樊介夫倒不像梁成平那么惊慌，反而有点饶有趣味，“竟然真的有东西能抵挡住她的火焰，这次真长见识了。” 钟名抬头看了眼他。确实，谭姐的能力可以焚尽一切，这里的一切包括，世界上的所有物品，以及异能，像是时间空间和其他概念性的东西，她是无能为力的。或许，s级的谭姐能做到？概念性的燃烬，从根源清除。 但是，面前的刀并不是那种高层次的东西。 钟名在默默使用能力观察。 附近的情绪残留很明显，在那把刀上，更是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一把刀，有情绪？ 那情绪的产生方式，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凭空产生，追溯不到根源，像是连接到无尽远方。 “这是假的。”钟名道。 梁成平和樊介夫：“幻觉？” “不，它更像一个标志，一个幻想造物，是被其主人创造出来的，刀胚。” 梁成平皱眉，“你说的也太抽象了。你的意思这是被人想出来的东西？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那么为什么能被作为影子的媒介？” “我说了，这是一个标志。媒介还是那个人，但是却把象征着他的标志留在了这里。影子无法侵蚀这把刀，这把刀却可以和那人一样指引现实与倒影。” “所以？”樊介夫问。 “必须找到他，杀掉他。” 梁成平一下清醒，“对，是这样。我来使用能力。” 能力追踪，比钟名追寻情绪更有效。 梁成平立马找到那把刀连着的虚无的踪迹的线，带领众人出发。 这几分钟后，几人一同意识到不对。 “这个方向……” “是核心区！” 第91章 回音 樊介夫先停下了脚步，然后是梁成平，于是钟名也停了下来。 “我觉得我们得回去了，回去汇报。”梁成平提议，“这事交回管理局，让上面来处理。” 钟名：“核心区里，究竟有什么……” 梁成平摇头，“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不知道，我只是被叮嘱过，绝对不能进入里面。不过……” 他看向樊介夫。 而樊介夫拧着眉毛，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才含含糊糊地说，“我确实知道一些，但我可不敢乱说。你们知道这一点就行，里面的东西，是……裂隙。” 樊介夫最后一个词说得很小声。 但钟名听得很清楚，然后很意外。他差点忘了这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但是，这和他从李悦口中听到的描述不符合啊。 按照他的印象，裂隙应该是一个少见的可能会有危险的但是都能解决的神秘现象。 可核心区，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了。是什么原因，让管理局哪怕荒废这么大一片地方，也要丢着不管？ “快走吧，这事不归我们管了。”梁成平叹口气，不再多想。 “赞同。”樊介夫点点头，“而且，你们别忘了那个家伙，他不是进去里面了吗？说不定他就是知道了什么，去解决这件事的。” “他……是谁？”钟名立马想起那句莫名的“风的呼救声”，是预知危险信息的能力吗？ “你不知道？”樊介夫有点意外，随即想到钟名的年龄又了然了，“也是，他似乎也很少出面了，认不出来也正常。那个人是副局长，还有，你好像也不知道，今天见到的那四个人，都是他。” 副局长？四个人都是他？ 钟名使劲回想，却记不清那四人的外貌，只记得……四个人的年龄分布在青年到老年各个阶段，那么他的能力是唤来不同年龄的自己？哪一个是现在的他？ 钟名问樊介夫，结果他也不知道。 “好问题。”樊介夫道，“但很久以前副局长就变成这样四个人了，没几个人知道哪一个是现在的他。他是管理局中最神秘的一个人，做事有自己的考量，大概只有和他同级的另外两位明白他在干什么了。” 听起来更奇怪了，这位副局长的能力和行事，都是。 “他的能力是什么？” “详细的得问他本人了，不过嘛，他的能力叫做‘回音’，自己悟吧。” 摸不着头脑，奇奇怪怪的能力太多了。 谈话结束，众人的活力好像一下散去了，疲惫又倦怠地拖着身体往回走，气氛变得沉闷。钟名倒是没有特别的感受，只是有些使用能力后的精神疲倦。 事情在以为要结束的时候出现了变故，又要虎头虎尾的结束了。 钟名从头回忆整个事件。 这次事件是因什么而起的来着……对了，可伶孩子遇到了两个变态，然后引出了大鱼，面具、情欲，还有这把刀。 黑色的插手……影的力量……神秘的副局长……不安的风……深处的裂隙…… 他皱紧眉头，一切已知的信息都连不到一起。 等会，还有一件事。 钟名的手盖在裤子一侧口袋上僵住。 空彩桥的失踪，在这个时刻，不是巧合！ 他有了不妙的猜想，不会，又是那个家伙干得吧？ “等一下。”钟名拉住梁成平，“我问一件事，那个叫空彩桥的女孩，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上次不是说过了么？” “没有，上次聊着聊着话题聊飞了。” “是吗。事情不复杂，就是小姑娘在路上感觉有人跟踪，找到安保赶走他们后放松了警惕，结果不知不觉被追到那个地方去了，然后就到你们出场了。” “那么，为什么那两个人会盯上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 “好像有听见他们讨论身体什么的，大概就是些龌龊的下流念头吧。” “就这？” “就这。” 梁成平一副看多了的平淡表情，而钟名是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方正心就算了，普通人一个，另外那个甚至名字都没的人，可是隐藏到现在才暴露的异能者，他就为了这种理由，把他们所有人的人生全砸的稀巴烂？不知怎么说，有点……” “没有格调？”樊介夫帮他补充。 “嗯……” “可能是这样，不过，别把人心想得太复杂了。”樊介夫咧着嘴，“人类总是因为毫无意义的原因做出毫无意义的事。” 钟名诧异地看了大块头一眼。 很有道理，但是，不能让他信服。 他出神地思索那个男人能力的各种可能性。 直到某个瞬间，他似乎听见了小声的交谈声，不是他们这行人中任何一个的声音。他抬起头，前面三个依然是熟悉的身影。 但是…… “我视野怎么好像有点花？”钟名疑惑地自语。 随即他意识到出问题了，他这话声音并不算小，但他的同伴对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钟名连忙使用能力，却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情绪，视野也越来越模糊。明明只有几步之遥，感觉却远得无法触及，于是他加快脚步想要追上去，只是刚迈开脚步又停了下来。 空间被切成了碎片，就像破碎而不平整的镜子，每一个区块映照的场景都是独立的，重重叠叠，无法拼接到一块。 他不敢跨过去，他不知道这是视觉的效果还是真实的空间破碎，他怕一过去就被切成零碎的尸块。 在此期间，那若有若无的对话声明显了一些，但是仍然听不真切，语气很平淡，许久未见的寒暄一般，让人想到阳光、下午和茶。 下一秒平和的假象消失，凌乱的思绪随之一同破碎。 颠倒、翻转、回旋、碰撞，他觉得像被丢进了洗衣机里，天旋地转。 身体像被两只巨手揉吧成一团，被迫回归成混沌形态。 对时间空间的感知也丢失了。 他只知道，自己被甩飞了出去，脱离束缚，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最后摔到地上。 “头好疼，”钟名挣扎着睁开眼，自言自语，“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哪里……” 然后他听见了回答。 “这里是，心灵的迷宫。” 第92章 记忆囚笼 “心灵迷宫？”钟名脑袋晕乎乎的，“这是什么地方，里面有个法老王吗？” 那人被他逗笑了，“这里不是金字塔，也没有法老王。” 钟名拍拍脑壳，试图把脑子里旋转的脑浆拍正，但他感觉变成一滩的脑子还不如倒掉，不然脑袋一晃就是泥浆流动的声音。 总之，就是这种状况，钟名有点神志不清。 等到稍微清醒了一点，他首先看向身旁的人。 一个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子。 “你是谁？” “我？我姓王，你可以叫我老王，一般路过无名人士。” 钟名捏了捏还在抽痛的额角。 “开玩笑的，我比你大几岁的样子，叫我王哥吧。” 钟名没回话，盯着他看了几秒，这样貌、轮廓…… “你是副局长吧。”他试探地问道。 男子微讶，“是。” 钟名停顿了一会，“所以，我其实应该叫你王叔，还是……王爷？” “……” 男子认真地看着钟名，钟名和他一样表情认真严肃。这是回敬的玩笑？有意的调侃？是？不是？是？不是？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 “咳，王兵，自己喊我名字就行，嗯，现在我应该是，22岁，没必要加啥称呼，嗯对。” 跟现编似的。 钟名注意力转回身处环境。 虽然是称之为迷宫，但面前只有一条笔直的路，长到看不见光的尽头只剩深邃黑暗，一路全是关闭的门。 “这就是核心区的裂隙？” 封闭阴暗的环境，没有来源的光，紧闭的门后不知藏着什么未知的恐怖，寂静到诡异，很有味道。 然而王兵否定了他的看法。 “不是，核心区倒确实。这里叫做心灵的迷宫，当然是某个人的内心深处。看到那边的门了吗，门后面每个房间里都有一段记忆，好奇的话，可以进去看看。” “然后在记忆中迷失？” “机敏。”王兵夸赞道，“没想到你一下就明白了迷宫的含义。一旦进入记忆就会被同化，变成记忆里的人，永远失去自我。这不是物理存在的迷宫，而是精神的迷宫。” “迷宫？这叫囚笼更贴切。” “某种意义上讲，是的。不过，既然叫做迷宫，那它就是有出口的，不是绝对的死路。” 钟名听着听着，心里一动。和梦妖那事件经历的是不是有点像，他进入了梁成平的记忆……会不会他能从这位神秘的副局长这了解到一些事情…… “那这里记忆的主人是谁？” “你猜。”王兵正说着，一脚踹开旁边的门，轻松的拎起钟名的衣领，“走你。” 钟名：“？！” 他被丢进了门后。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根本容不得他反抗，他也无法反抗。 并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即将去的地方是十年前的这里，那里没有什么危险，是稳定的记忆。但是，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也被我丢了进去，你要做的就是，阻止那个男人，救出女孩，脱离记忆。” 向下坠落的钟名听到王兵的声音，直接回荡在脑海里的。 钟名甚至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然后……” 留在原地的王兵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自语道，“我该怎么办呢。” 他独自在空荡荡的长廊里踱步。 过了一会，他向着长廊深处开口。 “喂，在吗。” “还有，你抓那孩子过来干什么。” “别躲着我啦。” 没有回应。 他想了想停在一扇门前，敲门。 “你在这里吗？” 卡塔一声，门被打开了，是顶着一头狂乱头发的男人。 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他，一脸恼怒，大声道，“干嘛啊，睡觉呢，三更半夜的，滚！” 嘭的一声，门被用力地关上了。 王兵挠挠头，叹气，“那么大声做啥嘛……” 接下来他敲了很多门，但门里出来的都是不同年龄的他。 他放弃了徒劳的行为。 这里是心灵的迷宫，封存着某人的从觉醒能力的时刻直到现在的所有记忆，而这条长廊，名为“回音走廊”。 每扇门后都是他的记忆，每扇门后都有一个他。 本应该是这样。 但有人进入了他的心灵，或者说，借用。 沉睡在此地的她，被意外侵扰的她。 “出来说句话嘛。小时候的你多开朗啊，活蹦乱跳的，就爱找你王叔撒娇。嘿，我现在都记得第一次抱你的时候呢，就那么大点，小脸皱在一起，丑胖丑胖的。” “当时你那老爹突然说他女儿出生的时候，我们这群好兄弟差点以为天崩了，对女人不假辞色的铁人悄咪咪地连孩子都生了。突然间，我们这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到了被喊叔的年纪了。” “然后一眨眼充满活力的小姑娘也成了大姑娘，成家了，文静了，稳重了，有自己的生活了，再然后孩子也有了。不知不觉辈分又高一辈，但王叔还是浪荡一人。” “唉……” 王兵长长地叹气。 身旁的门忽然打开，中年大叔的他出来照着他后脑勺给他一拳，“22岁的小鬼感叹个屁。” “我去！”王兵捂着头，“自己也打啊？” 他刚想回头和自己理论一番，却听见长廊里重重叠叠的回音响起，但只有一瞬，便戛然而止。 有效！ 他从这一个瞬间的声音中听不到什么完整的信息，但是他找到了方向，继续下去就能找到她！ 王兵提起了精神。 于是他一边说着那些不会遗忘的记忆，一边聆听着时有时无似乎在诉说什么的回音。 “你是不知道啊，婚礼那晚你爹喝得稀里哗啦的，宴散了还要拉着我喝，哭得也稀里哗啦的。高兴啊，是真的高兴，难过也是真的难过，那帮子兄弟……算了，不说这些，我应该挑好的事说。” 他走走停停，耐心追寻着声音。每个路过的门里，每个他都默默打开门探出身体，静静地注视他。 直到王兵最终停在一扇门前。 他伸出手，却滞在半空，在门把手前迟疑片刻，无声地自语。 “这是……十六年前……” 第93章 光茧 门后是无底黑暗，钟名感受到加速的坠落感，而他无法控制身体，连挣扎挥动手臂都做不到。 他只能看着门被慢慢关上。 门缝的光变成一条线，然后消失。 眼前的黑暗无缝切换成另一幅景象，已经适应昏暗的眼睛被强光刺痛。 他跌到地上。仿佛被凝固的时间恢复了流动，他的身体也可以开始活动。 钟名在地上滚了两圈，灰头土脸的爬起来。 “这里是……？” 他拍拍灰尘，诧异地看着周围。 一个未装修的毛坯房。 他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会。 一开始他还没认出来，仔细看才发现这里的建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里就是老城区，只不过是十年前的。完成的未完成的建筑林立各处，新得让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在最近开工建造的，时间跨度没几年。 “十年前啊……” 他才经历的梁成平的记忆，恰好也是十年前，恰恰好，那个幻想城市，就是老城区建成的目标。 梁成平的经历，只是十年前历史的一角，现在的可是……管理局副局长的记忆！ 钟名的好奇心被稍微勾起来了。 随后他失望了。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感觉一点生物存活的迹象都没有，死寂死寂。 这记忆的时间点可能在“剧本”暴走之后，开发计划停止，居民搬离，老城区变成死地。 并且很有可能，这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只记录了这个场景的短暂记忆片段。 “怪不得说是安全的记忆，只要记忆里的场景没有人，就不会被同化成记忆中的人是吧。” 钟名思考着进来时王兵说的话。 “还有，他说的一男一女……那个男的，没意外是面具那隐藏能力的手下。至于女孩……世界上没那么多巧合，一个大活人也不会凭空蒸发……失踪的空彩桥，果然是她吧。” “问题是，那个家伙也没逃出去，反而进了核心区，是怎么拐走外面的那么大一人的？” “所以，是空彩桥自己过来的。在首次见面时，他就对女孩使用了能力。果然那不是简单的见色起意。”钟名眉头微蹙，“但是，刀、引诱……究竟是什么古怪的能力？” 思路梳理到这里停止了，钟名转而思索王兵的事。 “虽然被他吓了一跳，但他应该是副局长没错。他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男人解决掉呢？明明有能力把他们都丢进了记忆里。” “是核心区的原因？能力受到了限制？说起来他的能力回音，意思是回忆之音？听这名字还以为是声波系能力。” “心灵迷宫里他的形象是不是也昭示了什么，那好像是见到的五个形象中最年轻的一个。而且说话风格就像是那个年龄的人，对一个活了几十年的人来说，再随和也不会像一个年轻人一样轻佻。” “难道是只有记忆共享了，过去的自己的性格被固定在了过去的记忆里？” 钟名想到这，冒出更多不好的猜测，他摇摇头不再发散思维。 有个问题他捏不准，是谁把他拉进核心区里的？王兵？面具的手下？核心区的神秘力量？他倾向于第三个，被拉过来之后王兵出手拦截住他，救他一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抓了他，另三个人却没事。或许王兵知道缘由，但钟名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丢进来了。 还是专注解决当下的事情吧。 钟名看了看下方空无一人的建筑群，要在这么一大片地方找到一个人，好像过于困难了。 这是一处无人的猎场，一只凶恶的大灰狼追杀无辜的小绵羊。 而他是最后入场的猎手。 精明的猎手永远不会和猎物斗勇，炫耀搏杀技巧。铺设陷阱更安全更有效更轻松。 他在暗，就应该发挥暗处的优势。只要那个家伙进入他能力范围内就无所遁形。他暗处偷袭一击毙命即可。 但他应该怎么设置诱饵呢？ 一场整个区域都能看见的大破坏？反正是无人区，可以随意乱搞一气。但结果恐怕不是吸引而是惊走猎物。 又要闹得够大又要不让猎物过于警惕……要是能缩小范围就好了，最好缩到一栋楼里。 钟名倚着空空的只有一个洞的窗台，冥思苦想着破局的办法。这时，他似乎看见了有光在闪。 在头顶。 钟名抬头看去，然后发出赞叹的声音。 巨大的光茧覆盖这栋大楼整个顶部，好像呼吸一样的一缩一放。在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光茧的底部，闪耀的丝线扎进墙里，这样的作用比起稳定自身，更像寄生。 这就是核心区被禁止的真正原因？ 某种东西的蜕变孵化？ 还是……镇压？ 比起那个，和敌人对决的场地似乎已经选好了。这个特殊的地点告诉他，出生点恐怕不是随机的。 他没记错的话，现在所处的大楼，是计划中要建造的地标建筑，高大恢宏的双子大楼，足有几十层高。当然，这里并未建完。 这个地方对于一个人躲藏来说依旧足够大，女孩能安全挺长一段时间，男人可能会选择守住出口。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时排除异能的影响。 钟名的选择是，向上走。 他需要时间恢复精神，之前控制面具的暴虐情绪消耗太大了，他至少要恢复到能控制一瞬的情绪。 而且，他果然不能不去看看那个光茧。 “自求多福吧。” 钟名能做的也只是为少女祈祷，最好先碰上少女的是他，而不是那个男人。 爬了差不多十层楼，他准备坐着休息片刻，一致保持最好的状态。 王兵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但是是一个模糊的影像，吐字很不清晰，像是带着电流的滋滋声，靠近的几个字总会丢失一两个。 “向上……两层楼……通道……对面……女孩……在楼顶。” 钟名听完破碎的句子，理解他的意思后，问道，“你自己不能进来这个记忆吗？还有这段记忆里的你也不在吗？那个男人现在又在哪里？” “我……帮不了……能力……部分……呲。” 王兵消失了。 第94章 借用 这句话碎到基本拼不出原意了。 能确认的只有一点，王兵的能力确实受到了未知的限制，不能期待他的帮助。 短暂歇脚，钟名继续向上爬。 按照王兵所说，上了两层楼后，寻找通往对面的通道。 这双子楼并不是各自独立相互遥望的设计，而是连结一体的一个建筑。中间通道是透明的钢化玻璃，上下左右的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还好我没有恐高症。” 不，应该是没有恐惧。 站在几十米高空之上的钟名淡定地从脚下移开视线，抬头看向空中。 从这里看那个光茧看得更清楚了。 它就横在两座大楼中间，无数丝线直直插进楼里，漫天的微光粒子飘下，唯美如梦。 钟名没多细看，他要快速通过这里，避免被男人发现。 还有差不多二十层楼高。 他想想就觉得累，但他已经能感觉到残留的情绪了。 那是恐慌、害怕、无助、迷茫…… 钟名很少感知过如此的绝望。 “唉……”他长叹。 那只是个无辜的女孩，这样的经历对她来说过于残忍。 稍微打起劲解决这件事吧，或者被那刀解决掉。 钟名一路不再停留直到楼顶。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和微微的喘息声，这刺激到了脆弱的女孩，那怯懦的情绪忽然炸开了，变成憎恨和怨怒，恶毒到如同厉鬼。 不好。 钟名飞奔起来。 “不要！” 眼前出现了空彩桥的身影，但她站在边缘，只差一步就要掉下去。 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在他开口之前，她迈出了最后一步！ 见鬼！ 这样的死亡就是笑话！ 能力爆发！ 他不再保留丝毫力量，精神开始抽痛，灵魂发来警告，精神力已经见底，能力必须停止，就像有人一脚一脚地踢着脑壳制止。 但是不够，还不够。 控制她的情绪，改变她的想法，一瞬的时间不够，再多一点，再久一点。 “看我！” “不要放弃！” “活下去！” 昏暗蒙住脑子。 视野如一块布被污浊铺满，然后撕成两半，随着他的意识一起撕拉一声。 彻底断裂。 …… 哭泣声，好吵，头好晕，好困。 谁在说话，啊，我要做什么，有重要的事…… ？！ 钟名惊醒，突然直挺起身。 白茫茫一片。 “这是哪？” “这是你的灵魂深处。” “谁？” 无法辨析的来源的声音，音色空灵，连男女都无法辨认。 钟名警惕地看向周围，但附近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我在这里。” 奇怪的声音说完，白色的边界变得透明，透出模糊的画面。 少女泪糊了脸，嘴巴不停的动着，可他什么都听不见。 “空彩桥……没事啊……” “是的，她没事。因为你拼命使用能力，让她冒出一瞬间的求生念头，向后看到你，勉强倒向一边没跳下去。不过，再向上看。” “再向上……” 钟名往上瞟，那是……光茧。 “没错，我在这里面。”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现在很危险，那个家伙上来了。” 钟名双手撑地，摆烂道，“虽然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本来保留的最后一丝力气也用掉了。” “当然不是靠你，而是靠我。” 钟名看着微微鼓动的光茧，思绪变得很慢。 看起来很唯美的东西，不一定是美好的。 “你没多少时间犹豫了。” “我只是……我，我也不知道我再想什么。好吧，我该怎么协助你。” “放松精神，让我控制你。” 钟名微怔，这话似曾相识。 …… 钟名待在白色空间里，看着外面的场景变换。他的身体动起来了，但不是他的意识控制的。 这让他想起乐音。 “所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你的能力是操控？” “不，我在使用你的能力。” “啊？” “这是我的能力--借用。” “……但我可不知道我的能力还能这样用。” “我可不是你。不过你的能力……真不错。” “什么意思？你话里有话。” “情绪、意识、精神、灵魂。我用你的能力唤醒你的深层意识和你交流，让你的身体不进入休眠，然后用情绪推动身体行动。实际上，还是你自己动起来了。” “听起来更不像我的能力了……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情况？” “我？哪个我？” 钟名愣住了，念头一转明白了这潜在的意思。 “现在是现实中的你在说话？” “是又不是。我是本体苏醒的一小截意识，使用了王叔的能力才借着过去的我勉强活动。说起来，王叔内心这个阴暗的地方还真是讨厌啊。” “王叔是……王兵？你还使用了王兵的能力？”钟名惊叹，这是什么强大的能力啊，“王……副局长为什么不能来帮助我们？” “他的能力被我的本体强占了。再者，能力还给他，他也进不来。” “为什么？” “这里是被固化的记忆，是永恒的放映机，无论任何行为都不会改变记忆走向。不同时间的自己也不能进入同一个记忆，这会干扰记忆的运行。” “那你为什么可以……” “因为是我啊，是我在用的能力，当然不一样。” 钟名听着这充满自信的话语，明白了，“借用”并不准确，这是借了个手电筒改装成了激光发射器啊。 “那这段记忆里的副局长呢？去哪里了？” “死了。” “……？？？” “这是这个时间点的他死了而已，每个连续时间都有一个他。王叔可是无限炮灰。” “呃呃。”钟名不想附和，他和王兵又不熟，这还在他的记忆里呢，“副局长，他……不会死吗……” “想什么呢。他啊……现在过去多少年了？” “十年后。” “十年了，我的……不知道……王叔的寿命，也只剩几年了啊……”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伤感。 钟名默然。 “说这些干什么呢。那个家伙上来了，看我怎么打扁那混蛋。” 飘忽的声音恢复为平静无波的样子。 第95章 错过 心跳快停止了。 空彩桥感觉胸口堵得难受，发紧发疼，心脏抽动艰难，缓慢泵出的血异常冰凉，那凉意刺穿胸腔，刺出身体，让她无法动弹。 这是一个梦吧？ 这么的痛苦、梦幻和荒诞。 但是，不是这样的。 她所想象的邂逅，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擦身而过的交错，只留她惆怅的泪，也不是这样的。 明明自甘于在深渊中沉沦，让灰色的青春在不变的时间循环中磨灭。 但不是这样的！ 月月说的对，时间消磨一切情感，一切理所当然变成难以理解，她明白，道理她都明白。 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那么执着呢？ 那种空虚的怦然心动。 真的是喜欢吗？ 那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粉色的美好幻想像泡影一样包围。从如梦的相遇开始，每一个平淡而有趣的日常，每一个不切实际的发展。 都是假的，她知道那是假的，可破裂的泡影后面不是灰暗的自我满足，而是纯粹黑暗和怪异扭动。 她喜欢的只是一个假人，戴着他人名字的假面，背后的真面目是空虚的自我。 心脏绞痛。 “你醒一醒啊……” 空彩桥哽咽着。 “像少女漫的强势男主那样……从天而降……打败危机……” 像上一次那样，让我看看你冷漠的脸，带我脱离噩梦。 噌，锵。 忽然响起刀剑嗡鸣。 嘈杂，刺耳。刀剑出鞘、碰撞、破空、切割……无数的声音乱成一团。 全都在剐她的脑袋。 空彩桥脸色惨白。 “不、不要。” 那个男人来了。 她的理智忽然被撕成两半，一半变成钢铁轰鸣，一半是苦难的哀嚎。 空彩桥直起腰背，条件反射似挺起上身，膝盖用力，半跪的姿势便站起迈出一步。 莫名的呼唤声在脑海响彻，前往的欲望在身体里滋生，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她看见一把刀，沾满了血，而她举着刀，从头顶向下刺入，鲜血涌出，她的表情凝固在病态的狂热一刻。 “不可以，不能去。” 莫大的恐惧快要捏爆她的心脏。 她扑到男孩的身上，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用力的想钻进他的胸膛。 “救救我！” 噗通噗通。 男孩心跳声平稳缓和，驱走了耳旁的煽动。 她倾听着这沉稳的鼓动，内心竟获得安宁。攥得发白的手慢慢松开，变成轻柔的拥抱。 脑海中渴血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这意味着那个男人越来越近，而她只是专注而出神地听着心跳。 过了会，空彩桥抬起头，怔怔看着钟名的脸。男孩表情平静，好像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我……果然是……” 喜欢你。 内心的悸动并不是假的。 空彩桥俯下身，贴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的距离，嘴唇颤了颤。 “对不起，原谅我。” 在拥吻中迎来终结，也算是如愿的结局吧。 在即将触碰的最后一刻，近在咫尺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空彩桥在对方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 她的心狂跳起来。 “我……” 她的动作和思维一下子断掉了，这还是她长这么大来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异性对视。片刻迟疑后她回过神，她应该不犹豫地吻下去。 “唔……” “钟名”轻拥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错过了。 空彩桥闭上眼，默数渐渐平稳的心跳。 …… “不解风情的男人，为什么不吻下去呢？” 钟名：“吻下去才不对吧，她只是绝望时的冲动。我又不是什么急色的混球，何必占这个便宜。” 他说完这句话后意识空间内陷入沉默，他似乎感觉到某人玩味的目光。 钟名迟疑道，“怎么了？” 良久，一声长叹之后。 “你真的没有看出来吗，少女都要冒出粉色的泡泡了。你是不是太过依赖能力了，导致失去了正常的辨别情绪的能力。” “你是说……怎么可能。我们甚至在此之前只见过一面，不，她可能连我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当时她好像是昏迷的。” “我可不懂你说的这些，我只知道，她的喜欢快溢出到转变成爱意了。” 钟名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我还能帮你一把，在她的感情变化间推一推，让她对你死心塌地的……啧啧，你这能力真是可怕，操控人心的怪物。” 可怕的是你，我的能力在自己手中可没有这么强。 “推开她吧。” 钟名道。 …… 空彩桥怅然若失。 那温暖的怀抱只离开一秒就让人怀念。 随即她想起来，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要提醒面前的男孩才对。 “嘘。”钟名在她开口前打断了她，“你躲起来，离远一点，站角落里。” “哦。” 空彩桥乖乖照办。 而钟名随意站在门口一侧，空彩桥期待而忐忑地注视着他。 那所学校的传言可不少见，并且一个比一个离谱。据说里面的人全都拥有超能力，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但更多时候大家只是当做故事听听。 空彩桥知道那不是假的，那所条件好到奢华的学校确实和某些神秘的力量有关，虽然这并不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已经能听到脚步声了。 她愈发紧张起来。 脑海中的嗡鸣声也更加暴躁，但只要注视着他，什么都不去想，就不会被冲动挟持着飞蛾扑火。 答答答。 壮硕的身影从楼梯下方慢慢出现。 那个男人警惕地避让着光茧上连着的丝线，凝视着上方那个奇幻的庞然大物。 他缓慢地踏出门，目光移到远处空彩桥的身上。 女孩身体抖了一下，咬着下唇，看着男人忽视了身旁的一个大活人，向她逼近。 “不要害怕，”男人的声音低沉，“你没必要跑的，我只是需要你的一点帮助，你和我，一同见证那究极的真实造物，过来。” “不，你骗我！” 空彩桥大吼，那虚幻的刀，分明是要割她的头，喝她的血！ “你所见到的并不是真实……咳咳咳！！！” 偷袭！ 钟名从背后扑上去，用手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 话说一半的男人猛呛一口，剧烈挣扎起来。 于是空彩桥便看着那两个拥有神秘力量的人像街头混混一样扭打起来。 第96章 死后活前 没有预想中漫画式的特效乱飞，空彩桥只看到两个男人抱在一起，肌肉绷紧，青色的血管凸出来一鼓一鼓的。 朴实无华的搏斗。男人拼命地挣扎，翻滚。而钟名死死卡着男人的脖子不放，手臂上被抓出血痕。 两人无所不用其极，向着脸部锤、扣眼珠子、抓头发、攻下体，野蛮而粗俗，毫无观赏性的缠斗，看得空彩桥大跌眼镜。 意识里的钟名倒是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他看出来，虽然他对于同龄人来说并不瘦弱，但面对一个成年人，力量的差距非常大，何况这是个非常健壮的男人。 “这样下去他会挣脱的。” “我知道。他的力气可真大。” “我还以为你要推他下去。” “太危险了，如果不在意女孩的性命倒是可行。我正在熟悉你的能力，情绪、人体……可真奇妙。让他无视我只是个小小的尝试，接下来看我操作就行。” “嗯……”钟名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 “改变情绪，植入思想，这只是第一步，看好了。” 咚！ 男人手肘向着钟名的腰部，蓄力的猛击，然后撞到了地上，手臂疯狂的颤抖。 “呵。” 做到了。 男人判断错了位置，而钟名只是给了他一点刺激，让他注意那个位置。 他的情绪已经被掌握。愤怒、痛苦、警惕、惊讶、喜悦……一切情绪都会影响判断，错误的判断导引向错误的选择。 现在做的一切是为了，释放给他一个信号，他的肉体力量可以压制住钟名。 堆加的愤怒也干扰了他的理智，发泄的欲望让他想要暴揍钟名一顿，男人自己封住了自己的能力。 钟名假装脱力的喘息，一边手臂稍微放松，同时给他一丝轻松和喜悦。 男人立马认为他的攻击起效了，这是挣脱的机会，他无视了过程中的不合理，只注意了“成功”的结果。 于是他向无力的那边翻身，钟名顺势让他挣脱。 两人迅速向往拉开距离。 “啊！” 空彩桥发出声音的下一刻立马捂住她的嘴。 她可感知不到那些变化的情绪，一下从焦灼变成劣势的局面让她惊叫出声。她反应的很快，但是迟了，两个人都看向她。 男人离她更近。 钟名嘴角勾起隐晦的笑。 上钩了。 他在朝女孩的方向挪动脚步。 这是第二阶段，也是终结的时刻。 钟名绷着脸，忽然眼珠子一动，目光投向男人背后。 男人一惊，背后似乎出现被扎了一下的刺痛感，好像有人恶狠狠的盯着他的后颈。 他往后侧偏离的地方一跨，左臂向后猛扫。 什么都没有。 但他觉得会有。 钟名表现出凝重的样子，内心冷笑。猜猜这个男人现在在想什么……自己有跳跃到别人背后的能力，并且和视线有关，只能跳到视线没被阻挡的位置。 然后他会怎么做呢？ 他会退到墙壁或者边缘的位置，那是钟名无法跳跃的地方。 钟名如此反复给他暗示，露出持续使用能力的疲惫。 男人在后退，逐渐接近了天台边缘，这是极限的位置，再继续他就会反应过来。 只差最后一步。 “过来。”钟名向空彩桥道。 “不要反抗了，你们没机会的。”男人恶毒的目光在他们两人间流转。 空彩桥颤抖着向钟名靠近。 “向门外逃。”钟名压低声音，一个明显的目光看向那扇大开的门。 男人注意到了这个目光，然后悄无声息的情绪引导开始了。 “跑起来！” 小心地一步步走着的空彩桥情绪忽然崩溃，委屈的大哭着跑起来。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剩余两个男性注意力都分出来在她身上，在这一瞬间，动起来的不止这个女孩。 早有准备的两人暴起。 钟名侧身跳跃，身影在男人眼中消失不见。 而男人发出一声冷哼，上身有力地回旋，向后冲撞。 他的脑海里警铃大作，皮肤因为危机感而冒出鸡皮疙瘩，背后出现的人影伸出手要掐他的脖子。 “还来？你就只会这个吗？无力！” 男人一往无前地滚了出去。 钟名在刚才不远的地上翻滚两圈，站起来拍拍灰尘，冷漠地看着自己冲出天台的男人从视野消失。 “那是你的影子，蠢货。” …… “结束了？” “结束了。” 钟名看着平静的一幕，用近乎自语的声音说道，“虽然猜到了，但没想到他真的冲了好几米冲跳楼了。” “这就是引导的作用，只需消耗一点点点点的精神，就能指向想要的结局。最后，强制的控制情绪，他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这是……教学吗？ 用他的能力，教他怎么正确使用？ 钟名摇摇头。 其实，他也想这么牛的动个眼神就能影响别人的想法，可惜的是他做不到啊。 他想影响别人的情绪可没有这么轻松。 “结果到最后也不知道他的能力。”钟名在地上躺平，“虽然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知道啊。” “嗯？” “别那么惊讶，你以为我是被什么吵醒的？” 钟名起身坐好，“我准备好听了。” 于是那个声音开始了一段很长的叙述。 “铸造。那是一柄可怕的东西，我听到了灵魂的尖啸，就像有哀魂被困在刀上不得超生。那绝对是用鲜血、绝望和死亡淬炼了很多年的东西。他用罪恶铸造了那柄刀。” “我能听到这里的所有声音，哪怕是沉睡之时。所以这些都是从他那听到的，真实可信。” “最初的能力觉醒，他感觉心中出现了一把刀。一把没有实体，没有样貌只有轮廓的刀。他看着它，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灵魂。” “他不知道这把刀意味着什么，他认为毫无意义。直到在某次冲突中，他拔出刀，砍掉了对方的头。” “对方没死。这是灵魂的刀，砍掉的是对方的灵魂。但有些变化比死亡更可怕！对方像是变了一个人，狂躁易怒，逻辑混乱，时常忘了上一秒自己在做什么。” “而他在这个过程中感到了愉悦，这把刀在吞噬灵魂。” “它在成长。乐此不疲地切割灵魂的他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锻造这把刀。” “于是，他决定，锻造一把最邪恶的刀，最符合他理想的形状。” “这是铸造心中的刀的过程，那是重铸他自己的过程。” “他挥刀向自己。他将自己的灵魂打碎作为原胚，然后去吞噬一个罪恶的灵魂。他为此努力了很多年，终于打造出一个祀牲。” “但意外出现了，即将收割之时他开始恐惧，他的心里，出现窥伺的眼睛，那是初生的意识，渴望着把祭品和他一同吞下。他忽然明白，他根本容纳不下这极端的罪恶，他需要新的原料，一个用来调和的纯洁灵魂！” “他本来就要成功了，只要一刀斩下女孩的头颅。但那恐怖的震颤简直撼动了整个世界，连睡死的我都被震醒了。” “世界在抗拒那个意识的诞生！” 钟名听着越来越离谱的话，终于忍不住插嘴了，“所以我们一不小心拯救了世界？” “当然。” “如果不是你说得眉飞色舞的跟亲眼见过似的，我就相信了。我怀疑你是乱编的。” “我只是……稍微稍微稍微润色了一点。” 捏个指尖银河是吧。 钟名叹气，把这些话夸张程度扣掉九成就差不多可信了吧。 “你得理解一下睡了十年的老家伙的说话欲望……好了，该说再见了小家伙，我的意识大部分复苏了，这件事到此结束……我必须进入，新一轮的睡眠。” 钟名怔了一下，难言的情绪冒上心头。 然后他想起来一个问题。 “等等、等等……是你把我拉过来核心区的吧？为什么？” “一个意外，因为潜意识的亲近感，你和我身上有同样的东西。” “什么意思……呃。” 黑色幕布从上往下拉下，一切的光被消除。 钟名的意识散去。 只听见一句温柔的安抚。 “睡吧，孩子。” 第97章 倦 疲倦，怠惰，了无生趣。 李悦进门看见瘫在沙发里的钟名浑身都在散发着这种气息。 “怎么了？很累的样子。” 钟名打着哈欠，“困。” “休息不好？稀奇了，作息健康的你也会熬夜？” “不是，是异能，我又过载了。” 李悦想了一下，“是任务么……那不是个普通的带路任务吗，没有危险的。” “是啊，所以为什么会出那么多意外呢？”钟名叹气到一半又打了个哈欠，“呼……于是我早上起来好好地思考了以后的事……为什么一脸惊骇？” “你说你在思考人生？你不是钟名，你是谁？滚出他的身体！” “没有那种能力，控制别人……呃。” 好吧，有的。但那是他配合的情况下，想抢占他人的身体几乎是不可能的。 钟名决定无视李悦的话。 “是这样的……” 钟名把于叔跟他说的话转述给李悦，还有他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心动了？你竟然心动了？”李悦不可思议道，“你应该知道学厨是个多累人的活吧。” “为了活着做什么是不累的呢，每个职业哭诉的时候都能把自己哭成最辛苦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你难道不应该是一直拖延到最后，随便点兵点将挑个大学，再咸鱼躺几年么？” “确实是我会做的事，能混谁不想混呢，但是现在就是不能舒服的混下去了。以前的我毫无所谓，因为那时我无法使用能力，想摆就摆。现在的我，只想离管理局远远的。” 钟名叹气，“只有和异能有关的东西能让我感觉有趣，但在事件结束之后，又给我深到骨髓的疲倦。” 李悦伸手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老想这么多做什么呢，不愿意做的事拒绝就好了。” “可以拒绝吗……”钟名发出轻微的哀鸣，“好像总是不知不觉就被推到了前面，然后去拼尽全力。” “虽然外表冷漠，还排斥他人接近，但其实你一直是个心善的孩子。”李悦抚摸着钟名的头，“不用给自己压力，试着更强硬地拒绝别人如何？不需要顺从别人的意见，也不踩着别人的脚印。” 然而随波逐流的本性难以改变。 钟名甚至不知道这是情绪缺乏的后果，还是他本来如此。 “有时候我觉得有些事到了那个程度不得不做，但我可不会给自己压力，做不到的事情就面无愧色地放弃，更不会因为努力过却没有结果而悲伤。”钟名轻轻拨开李悦的手，“我不是来求安慰的，我想问，于叔说的事是真的吗？” 放弃异能者的身份，作为一个普通人而活。 “你被骗了。”李悦淡淡道。 “啊……”钟名没想到是这么干脆的否决。 “但他其实没说谎。他说的其实是真的，只不过审查过于苛刻。管理局终究是一个约束异能者的存在，哪怕它再尊重异能者的意愿，给予了最大的自由。” “好吧。于叔隐瞒了一些信息，目的是为了让我成为他的徒弟。然后顺理成章的让我去做一些事，只要踩了一脚进去就轻易出不来了。”钟名冷静分析，“于叔也摸透了我的性格了吗？” “不要想的太复杂了。我觉得……他可能只是被烦得不行了，妥协地收个徒弟，把麻烦事一代代推下去罢了。” 钟名听得云里雾里，“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奇怪的存在，似乎和他们家族的厨艺传承有关系。其实他不是这一代的正统传承者，上一个浑身带火的家伙撇的干干净净，但是谁让她是那个破除一切的炎枪呢？” 李悦看见钟名表情微动，继续道，“没错。他们一个姓谭一个姓于，但确实有亲戚关系。那个团结又封闭的大家族，厨子的大家族。” “至于具体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李悦看着他，“那么你要加入他们吗？接过这个担子。反正管理局都不管他们，任他们自己决定，也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当然是敬而远之。 他现在一点不想接触和异能有关的人或事。 钟名：“不是说封闭吗，挑我这一个外人没事吧，还以为是那种传统迂腐的形象。” “谁知道呢，说不定等你接受了就强制让你入赘……别翻白眼啊，开开玩笑嘛。” 钟名无动于衷地窝在沙发里。 “真一点想法也没有啊，本来觉着你慢慢在改变，结果也只是在自束的圈子里踏步而已。” “改变？我？我不觉得我有什么改变，生活多了很多插曲，我始终是我。” 李悦想劝说些什么，但想着想着，果然还是不应该说。 她微笑道，“是的，你就是你。没有人可以改变你的意志。不善于拒绝的话，就让我来帮你拒绝。从现在开始，重归普通的学校生活，绚丽的多彩的或是粉色的，乱七八糟的事总会有人解决。” 两人对视。 轮到钟名怀疑李悦被夺舍了。这是那个没什么娱乐的工作狂人说的话？ 不过……很合心意。 天塌下来个高顶着，而他缩着身体躲在角落。 早该这么干。 钟名沉默一会准备告辞。原来还有很多事要问，比如她最近在忙什么，比如谭姐的事，比如老城区的那个存在，比如面具整件事的后续处理。 但是有些答案并不复杂，而有些事情不用太在意，没必要整太明白。 他突然懒得问了。 “准备走了？”李悦问。 “嗯，和羽一凡约好了。” “去玩？” “差不多？” “这算什么回答。算了，玩的开心。” “钥匙……”钟名指了指茶几上的钥匙。 没说完就被李悦打断了。 “钥匙你拿着吧。你们可以把这间办公室可以作为歇脚的地方……反正我也准备把原来的瞎忙碌的职位辞了，房间就操作一下贪下来。” 光明正大的，听到了不得了的话语了，另外，钟名明白她最近都在干什么了，有大动作啊。 “然后呢？”钟名接话。 “我要争夺话语权。” 李悦一脸严肃。 第98章 咖啡厅 真是可靠的大人，超绝行动力。 管理局内部也有一波变动要发生的样子。 但和他没关系，他对此完全不感兴趣，敷衍地支持一下她之后各自离开。 钟名把这些无谓的和忙忙碌碌的李悦全都抛到脑后，磨磨蹭蹭地到了校门口和羽一凡碰面。 羽一凡见到他挑了挑眉毛，“这么久，去见哪个小妹妹了？” 钟名把他凑近的脸推开。 “难道是性感大姐姐？” 羽一凡完全不理会钟名的嫌弃，继续凑上来揽住他的肩膀。 钟名仍懒得回话，抓住羽一凡的手臂，同时右脚往前一迈，流畅转体准备给他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喂喂喂！”羽一凡立马跳开。 钟名语气无奈：“你脑子里除了这些就没点正常的东西吗？” “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羽一凡摇着手指，“人类之间的牵绊可是比钻石还要璀璨，向往如此美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行，我不太正常。”钟名懒得和他纠缠。 “又错。”羽一凡却道，“你可是无情的狼王，越孤独越强大。怎么能理解我们这群追逐王的群狼的心态。” 钟名一脸被恶心的表情，“你在说什么怪话？” “看来你对自己的魅力……”羽一凡说着说着忽然安静下来，“对不起，我太兴奋了。” 钟名原本没在意，过了一会突然就觉得不对劲。 他拍着羽一凡的肩膀，挤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冷笑，“看来你有什么在瞒着我。” 羽一凡额头冒汗心道不妙，得意忘形了。 “没有的事，能、能有什么，没有……我说我说！别用那种诡异的笑容看着我了，太渗人了！” 钟名这才放开他。 “是这样的。”羽一凡赔笑着拍拍钟名握着的拳头，“放松点，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在论坛上吹水的时候，一不小心发了你的照片，结果意外地收获了一批粉丝。” “不小心？”钟名眼中闪着危险的光。 “对不起！是我假冒了你！” 羽一凡深鞠躬。 “下跪更有诚意。”钟名刻薄道。 “私密马先！”羽一凡作势屈膝，然后僵在半空，手抓住钟名，“拦一下啊哥。” 钟名按住他肩膀往下稍微用力，羽一凡再度跳开。 羽一凡讪笑，“太严肃太正经了你，放心，我已经删号跑路了。” 钟名叹气，“头疼，不想和你闹，自己交代吧。” 羽一凡仔细看钟名两眼，收了收嘻嘻哈哈的表情。 “就是那个，我们这些动漫同好的一个小论坛，突然来了个现充发言，大放厥词，虽然一眼钓鱼反串，但是难得有乐子不是？于是水友们晒学历晒老婆晒工资晒房子晒什么的都有，我寻思我不能落后啊，就把你的照片发出去了。” 钟名无法理解：“你什么时候拍的我照片先不提，别人都在装逼，你发个阴郁高中生凑什么热闹。”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照片，是合照。我p了好久才整出满意的效果。阳光溢满的教室，趴在桌子上凝视对方的美少女，墙角脸色阴翳的少年表情柔化。简直像漫画一样。” “我不记得我有过这种场景。” “p图很奇妙吧，真真假假真真。当时发完立刻被顶到了二楼，然后我就收不住了，陆陆续续整了一些图配上编的小故事，结果热度飞升，小圈子里火起来了，甚至有人快摸到学校的论坛里来了。最后我见势不妙就删号跑路了。” 羽一凡真诚地看着钟名。 钟名平静地掐着羽一凡的脖子。 “答应我，别干这种事了好么？” 羽一凡高举双手：“遵从您的意志！阁下！” 钟名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能毫无羞耻心地当众搞怪。 而羽一凡则悄悄擦了擦不存在的手汗，嘀嘀咕咕：“应该瞒过去了吧……” “对了，你知道乐音在做什么吗？”钟名忽然问。 “啊？啊？什么？” 羽一凡猛地一惊，心脏跳上来堵住喉咙似的。 钟名皱了皱眉：“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没事、没事，我走神了。” 羽一凡目光越过钟名穿过街道，眼珠子转动寻找什么，“好像看见熟人了……” “是么……”钟名没有回头，他看着羽一凡的表情，但他什么也没读出来。 “找不见了，可能是看错了……说回来，乐音的事你问我干什么？问你自己啊！问她啊！” 钟名顿住了。 “我只是有点好奇，毕竟当时她很感兴趣的样子，突然间又不来了。” 不止如此，加上之前的，已经是连续两次鸽人了，是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么做的……光是想想就觉得非常麻烦。 而现在钟名仍不喜欢主动找乐音，那个他难以应付的女孩。 “算了……再说吧。”钟名轻叹。 差点露馅了……羽一凡心里其实慌得不行，庆幸看似浑噩实则敏锐的钟名一面对乐音总是下意识退却。 至于她在做什么，羽一凡当然知道。 羽一凡一边想着背后流下一滴汗，那感觉好像阴暗又冰冷的的东西从背脊划过。 他摸了摸后背，确认那里没有刀尖抵着，但丝毫没有安心下来。 太可怕了，那个女人。 传说果然是真的。 支配，统治。 绝对的王。 他瞥了瞥身旁的钟名，作为另一个披着凡人的皮的你，无情的内心会被剥开来露出真实吗。 前面可是有惊喜在等着你啊。 …… “到了！” 女仆咖啡厅。 钟名都快忘了为什么答应羽一凡来这里了。 他不讨厌咖啡。但是太苦的味道喝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过糖会失去咖啡的风味。对他来说，自动售货机里的咖啡味饮料更合他心意。 冰冰凉凉的，能喝到咖啡味差不多就行了。当然，还便宜。 对这种加了与味道完全无关的额外噱头的咖啡厅他自然敬而远之。 不过今天羽一凡请客。 他看了一眼兴奋的羽一凡，女仆咖啡厅这玩意应该早过了稀奇的年代了，何况是羽一凡这个老二次元。 “这里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走走走，先进去再说。” 羽一凡迫不及待的进门，悬挂的铃铛发出很有风味的轻响。 第99章 来打牌 “哇哦！”羽一凡雀跃的惊叹。 进门便是一个大立牌突脸。绚丽色彩的三人立绘。主体是占据大篇幅的人物，元气的和冷酷的，还有个憨憨，一眼就能看出性格的三人组。 钟名多看了两眼。不是因为可爱女孩子的女仆装和绝对领域下勒肉的丝袜，而是整幅画鲜明冲突的色彩。 人物大部分是女仆装的黑白色，外圈是各种甜点饮品，上色十分大胆，明亮的彩色环流，饱和度很高，非常显眼。 这不是正常的绘画手法，本应该是中心的角色立绘颜色单调，这根本抓不住人的眼球，反而会分散注意力，让人感觉怪异，喧宾夺主。 “但是……画的真好。”钟名赞叹，他也会些画画，但他可没有如此华丽色彩的掌控力。 毕竟他只是以此消磨时间，甚至并不爱好，没有完成作品的喜悦感，自然连水平都不想着提升。 这幅画里的角色好像随时会动起来，散发着说不出来的魅力，勾着人眼神向她们偏移。 “好看吧，我老婆。” 羽一凡像展示什么引以为傲的东西一样，站在立牌前炫耀他的纸片人老婆们。 “看了感觉真可怜。” 钟名收回目光，从他身旁走过。然后看到了店里的女仆们，虽然也不是正统女仆装，至少不是立绘里那样只能勉强遮住大腿。 其余的就是，除了一身衣服和普通的服务员没什么区别。 羽一凡果然也不是冲她们来的。 “电池机甲女仆餐厅超绝联动限定套餐豪华版！请来两份！” 超大声，甚至把服务员都震住了，声音大到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不少人露出我辈楷模的表情。 钟名想捂脸。 …… 愉快的用餐时间。 既然来到咖啡厅，自然……吃的喝的都不是咖啡。 一长串记不住名字听起来独特口味但吃起来普通好吃的甜点和冷饮。 以及那叫啥啥啥芒果塔的真不错，令人满足的够量果肉和冰沙，顺着食道一路到达肠胃，散向全身的透心凉。 钟名满足地打了个嗝。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只是来帮忙吃游戏联动套餐的，这种事直接说他也不会拒绝的好吧。 “呼……” 钟名有些撑到了，他不止解决了自己的，还帮忙吃了羽一凡的半份，而羽一凡爱不释手地摆弄了半天他那堆周边。 咵嚓嚓地拍照，似乎在分享喜悦，字打个不停，时不时乐一下。 无法体会。 “话说，人不是很多的样子啊。”钟名看了一圈。 “没办法，活了六年的游戏了，这个年龄还有活力的手游可不多见。”羽一凡放下手机，“虽然和也半截入土没什么区别了，全靠情怀撑着。” 羽一凡冷讽，“呵，情怀，最意义的东西就是情怀，用来圈钱的合理借口罢了。” “是么。” 看了看周围的人，总觉得事实未必如此。钟名心想，唱衰是一种风气？情怀似乎也不是一文不值，也总有人一边骂一边付费。 钟名看着愤愤的羽一凡，然后嘬了一口吸管，响起见底的滋滋声。 所以说还是无法体会，不要说情怀，他连一点值得留念的东西都没有。 “吃也吃完了，该走了吧。” 羽一凡表情一变，“你在说什么呢，才刚开始呢。” 钟名眼皮狂跳，但无法拒绝被羽一凡强拉着上了二楼。 一上来就看到了一群顶着各种古怪发型假毛的奇装异服。 “这是什么？” “六周年特别线下活动。” “嗯……” “奖品是绝版手办！当时我错过了可后悔了！” “嗯。” “简单来说，这是一场必须全力以赴的战斗，我们，必须要赢！” 钟名无表情道：“说重点。” 羽一凡一僵：“一场双人组队比赛，比赛内容是游戏里的能量牌局，牌组由官方提供，也算是纪念品，可以结束后带走。” “还有呢？” “呃……参赛者要cos成游戏里的角色……别、别走，普通的！我们的角色是很普通的！求求了！我好不容易申请到的资格！” 钟名看了看周围那些对他来说颇为羞耻的服装，感觉这话完全不可信。 “来来来，我们到这边换衣服。我给你讲讲规则，很容易上手的……” 钟名跟着叨叨叨的羽一凡走进换衣间，然后被告知了一个坏消息。 “这就是你说的普通？” 一条大裤衩，以及……剩下的几套女装。 工作人员在旁边含着歉意地偷笑，“抱歉，这是我们的失误，不知为什么统计数据出错了……” 羽一凡咬着牙，“肯定是有人乱报性别，可恶，该来早一点的。你们核实数据的时候不能严谨一点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什么都没用了！”羽一凡大声道。 “既然如此……”钟名刚开口。 “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怎么可能放弃！”羽一凡打断了钟名，深呼吸了一口气，“来吧，我做好觉悟了！” 话音落下，钟名看到工作人员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因为我们的失误，可以特别让你自己选择一张角色卡，不用随机抽取……嗯，这套怎么样，裙子非常可爱，也不太暴露……化妆？交给我！我可是专业的，这就是我的工作。对了……这是你的角色卡和牌组。” 工作人员一句话打发了钟名。 钟名看着角色卡，赤裸上身的男人，踩着富有科技感的冲浪板，溅起的水珠反射阳光，光明闪耀。 “热夏浪头……”他把卡片翻来翻去地看，再瞅了眼旁边的涂装华丽但只能看的塑料冲浪板。 钟名有些无语，“换条泳裤抗块板子就算cos了么……是不是有些随便。” 不过没有人理会他的吐槽。 本来懒散的工作人员招来了她的小姐妹，围在羽一凡身旁叽叽喳喳热火朝天。 还传来了羽一凡悲痛欲绝的声音：“不敢变成她，怎么敢说爱她！整！给我整个大的！我要选那个异域舞娘！” 其乐融融。 钟名：“……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啊。” 他把角色卡扣到牌组上方。 “算了，敷衍点挺好。” 结果等钟名换上大裤衩干等了一会后，他又不知道自己闲的蛋疼在这种地方干什么了。 “有意思么……” 直到，撑着粉色裙装的羽一凡从里面走出来，对他说道，“走，去打牌！” 钟名上下扫视了粉嫩可爱的衣服还有那化妆化到看不出原来样貌的脸。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100章 一切都是必然 “话说，不是舞娘吗？” “被劝回来了。”羽一凡摸出牌库顶端卡，然后利落地打出来，“战斗卡，攻击加二，角色被动翻出桃心卡攻击再加二，刚刚好，结束了。” 牌局初战胜利。 等到裁判确认完毕，钟名无聊地重复洗切牌组。 这里到处都充满着热爱的情绪，只有他身旁有一堵墙，把他藏在了阴影里，拦截着附近的人。 只有粉红色裙撑碰到了他。 “其实是没有合适的道具。”羽一凡补充道，“那个角色，她，非常大。” 羽一凡在胸口划了个夸张的弧线。 钟名顺着羽一凡的动作看向他的胸口。这是一件露肩的裙子，于是羽一凡的锁骨和一片皮肤都裸露出来。虽然比不上女孩子的程度，但比大多数男生都要白得多。 而且瘦，没有壮硕肌肉的趋势。加上化的细致的妆，看上去真的像一个白净的女孩子。 “你你你、你干嘛？！” 羽一凡被钟名的目光弄得一阵恶寒。 “想说你还挺好看。” “嗯？”羽一凡一激灵，拧着眉毛，严肃地看着他，“虽然但是，我取向可是正常的，我喜欢的是可爱的女孩子，虽然不是现实的。” 钟名坐正，瞥了他一眼，“第二局开始了。” 羽一凡只得把他的攻击性向对手释放，对面刚就座的两人被恶意的目光瞪得一愣。 “现实……” 钟名却开始神游。 和羽一凡相处了这么久，钟名也大概了解了他是个什么人了。 他并非讨厌恋爱，恰相反，他对恋爱标签的作品非常喜爱。他只是不喜欢三次元的女孩子，而对二次元纸片人着迷到疯狂。 这种对虚拟的爱让钟名更加无法理解。 “你在干嘛啊？干嘛不解场？专心一点啊啊啊！”羽一凡的嚎叫让钟名脱离空洞的乱想。 他握着手牌看了看场况。 对面花费完了能量铺完了场，而他们场上只有妥协布置的防御。他手上捏着几张策略卡，但已经不是使用的时机了。 说实话他其实没记住太多规则和技巧，只会基础的出牌。上一把能赢也是因为羽一凡构筑的牌组好，以及羽一凡是主攻手，他整个牌组都是偏向防守辅助的卡，每回合随便拍两张出去就行，资源都是由羽一凡调度。 但现在好像要输了。 钟名看着哀嚎的羽一凡，问，“奖品就那么重要么？” “那当然。那可是明确绝版的手办啊！超精致超贵的！错过了得后悔一辈子！” “是……么。” 渴望，占有，遗憾……羽一凡身上的情绪浓烈得化开来。 “我……能力？什么时候？” 钟名后知后觉。 五颜六色的情绪在视野中展开，每个人身上的那一抹情绪散开，斑驳的颜色中汇出一片协调。 那是……爱吗？对游戏的爱，对角色的爱。 每个人都享受在这种氛围里，除了他，他不属于这里。 钟名看向那一张张贴着的大海报，活泼可爱的女孩们笑意盎然。 独特而难言的魅力像要抓握住他的心。 但她们只是画里的人物。 钟名毫无感情的目光移回手里。 他的语气同他的心一样冷淡，缓缓打出卡片，“幻影充能。” “消耗所有行动点并跳过下回合，制造维持一回合的幻影隐藏自身。下回合时真身未被击中则电池充能满，真身击破敌方压制加一。” “喂，这张玩具卡你真的加牌组了，有什么意义吗不是等死？” 当然有意义。 但是钟名并未解释。 他示意对面进行回合。对面抽完卡之后也没有别的操作，毕竟资源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 这是一轮总攻。 “幻影壁垒进行判定。每次攻击有三分之一被幻影抵挡。” 裁判拿出两黑一白三张特殊判定卡打乱。 “选吧。”裁判道。 钟名手指从卡背划过，然后抽出中间一张，翻转放在桌面。 白色。 判定成功。 “运气不错，但是攻击可不是一次。” 钟名随口道：“我运气很好的。” “呵，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全中，三分之一概率，错一次你们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第二次，白色。 白色、白色、白色，还是白色，全是白色。满场八次攻击，全部miss。 “我翘！寿命打牌！” 八连三分之一概率命中。 凝重的空气忽然被点爆了，聚拢的人群热烈地谈论起来。 裁判也有些懵，回过神后宣判结果成立，并回应质疑：“安静一下！游戏继续！本次比赛特殊卡均未经过选手，没有做手脚的可能，质疑者可进行检查。” 钟名依旧寡言，无视耳边的各种嘈杂，对发呆的羽一凡提醒道：“我这回合不能行动，靠你自己了。” “哦哦，对。”羽一凡定神，“还没结束呢。虽然撑过了一回合，现在也还是劣势。” 他表情严肃。 “但是有机会，我的伙伴牺牲自己给我们带来的最后希望。满格的电量，最充沛最强大的力量……还有最后的可能性。” “马萨卡？”对面配合地念出台词。 “没错，完全充能才能释放的绝技，来吧，来到我手中。” 羽一凡庄严地把手按在牌堆上。 而钟名感受着莫名其妙的氛围。周围的人露出笑容，一种默契的快乐流转在每个人之间。只有钟名，觉得中二而尴尬。 “真正的决斗者，连抽卡都是必然！” 啪！ 羽一凡拉满了期待后帅气的抽卡打在桌面上。 “角色秘技卡！” 局势逆转！ 周围人欢呼起来，神抽狗羽一凡本人甚至直接蹦起来。 钟名靠着椅子，眼睛半闭，近在耳边的声音却离他越来越远。 顺势就，作弊了。 只在第一次时引导情绪花费了一点功夫，那就是用手指划过卡片背后瞬间捕捉裁判那变化的微乎其微的情绪。后面越来越顺，甚至到了最后一次，众人的情绪直接就明晃晃地指向了那张白色的判定卡。 钟名仿佛看见无数热切的视线连着那张卡片。 “我在干什么呢……” 钟名无声地叹。 羽一凡在得意地自夸，没有人有遗憾，在场的大家忽然就兴奋起来了，每个人都乐在其中。 其实没有人把胜利看得多么紧要，那不是什么非得不可的东西，羽一凡也一样，就算最后错过，那真切的抱怨也不过是以后的谈资。 钟名果然不属于这里。 第101章 吸引 中场休息时间。 大人气的羽一凡被各种拖去拍照，而钟名单手撑着脸无聊地浏览着牌组，只有刚才为羽一凡化妆的工作人员顺带跟他说了说话，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捏了捏他的手臂说了句还蛮有料的嘛。 然后钟名就以有点冷为由找件衣服披上，就没人再搭理他了。 对局开始前羽一凡终于回来了。 钟名正把刚才那张幻影充能抽出来，放到没加入卡组的牌堆里。 “啊？不用了吗？”羽一凡问道。 “你要把胜负交给运气吗？” “不不，我对自己的血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羽一凡压低声音，“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别人可能还怀疑，我是知道的，你肯定没有在牌上做手脚，也没和裁判串通……别说是运气，到底是什么特别的手段？” 钟名没开口就被打断，想了一会才道：“我能看见他瞳孔里的倒影……我这样说你信吗。” “是这样？” 钟名看他半信半疑地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敷衍下去了。 “你还真信啊，”钟名懒得再说，“就只是运气爆发了。” 羽一凡皱着眉，思索了一阵，一拍手掌：“懂了，运气不是无限的。” 懂什么了你。 钟名面向就坐的对手，将牌组推出，羽一凡也优雅地提着裙子坐好。 交换洗牌完毕。 对局开始。 …… 钟名中规中矩地打起牌来，而不是神游天外的状态。 “话说，你为什么不找游戏好友陪你，而要拉着我来呢。” 羽一凡随口道：“因为这样奖品是双份啊。” “只是这样？” “不然？” 有够随意的理由。 钟名不再管他，观察起现在的对手。 对面是两位女士，因为化着妆戴着假毛，让人不能很确定她们的年龄。 共同的特征是，两位女士都非常漂亮。 羽一凡见钟名在打量着对面，便凑过来小声道：“你也觉得那位好看过头了对吧。虽然偶像菲菲也很漂亮，但这位机娘……身材真好，贴身的衣服……好涩。这还原度已经到达百分之两百了！” 羽一凡两眼发光，“哪怕是我都心动了！还以为是菲菲穿越到真实世界里来了！” “是吗？” 钟名不知道菲菲是哪个角色，他只是感受到羽一凡的情绪变化。 羽一凡被吸引住了，情绪的丝线仿佛缚住了他。心脏的跳动急促而慌乱。 “两位都是cos同一角色，但……” “回合结束。”钟名把牌拍在桌子上，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也打断了羽一凡的话，他面不改色地正常出牌。 羽一凡愣了一下，突然清醒，收住要说的话，“呃呃，随便评论别人好像不太礼貌。” 他重新专注于对局。 空气中似乎有种暧昧的东西在影响众人。 当钟名隐约发觉这一点的时候，感知愈发明显，违和感越来越盛。 异能。 是谁？什么时候？他要做什么？ 钟名下意识在心里提问，随后警惕心稍缓。情绪的异变非常细微，对在场的人影响也不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她吗？ 钟名看着对面散发无形魅力的女士，目光仔细地扫过她五官每一处，好像要剥开她的妆容看透她的真正面孔。 能力是超常的吸引力？也就是羽一凡口中说的“漂亮过头”？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他倒是没感觉，从情绪里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反而像个普通人。 是低级能力……不用在意？ 在思考正事之前，他却在想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她的样子有些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钟名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令对方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然后情绪的动向变了。 他感觉到身旁的情绪涌动，不妙的东西突然指向他。 “你太失礼了！”羽一凡呵斥他，“这样盯着一位女士！” 钟名把目光折向变为“护花使者”的羽一凡。 瞬间影响他人，这不是无关紧要的低级能力，无论评级和开发度都不会太低。 至于这种隐形的挑拨…… “再不出牌就输了，手办要没了。” 钟名只是开口提了个醒，不需要使用能力安抚羽一凡的情绪，一句话便让他挣脱了蛊惑。 羽一凡是个非常好对付的二次元，对对面的好感也来源于游戏角色，这种好感十分廉价，所以很简单就能消除。 他要夺得第一位，奖励的手办可是实打实的，女人什么的很碍事！ 只见羽一凡失神一下，然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意识到任何不对，继续牌局。 等钟名再回看过去，看到的是一闪而过的笑意。 美丽的女士向他眨了眨眼。 钟名完全无法揣摩出对面的意思，感知到的情绪也很普通，就好像确实普通的在打牌，没有敌意没有其他特别情绪。 没有人在意这一切，也没有人知道异能在影响这里的所有人。 除了钟名，而他并没有做什么，反正目前来看也没啥危险的。不着急……等会就联系梁成平甩给管理局。 他才懒得出风头呢。 话说，碰到野生异能者的概率是不是太高了点，总感觉到处都是异能者……这好像没错，不过在外的不应该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低级能力吗。 像用鼻子嗦面条之类的。 如果是异能的话，那么有些之前没怎么在意的小细节，也得好好想想了。 钟名在回想。 从羽一凡的邀约开始，直到现在，突兀的异能者出现。整件事好像没有征兆，没和其他事情连到一起。 所以那熟悉感从何而来？ 是曾见过面吗？ 果然不知道女士的身份就很难继续往下确认，思索的就只是无根据的猜想。 要是有能看破化妆下真实面容的能力就好了，虽然女孩们可能不太愿意这种让她们努力白费的能力出现。 钟名不着边际地想。 牌局还在继续，得益于羽一凡的构筑技术，让他这个拖后腿的新人也能和对面打得有来有回。 看来这个活动的资格并不是按水平获取的，确实是爱好者的狂欢。 就这样在钟名懒散的思考中，牌局到了最后一刻。 “结束了！”羽一凡打出最后一张牌，激动地欢呼起来，“赢了！” “哦。”钟名看了看他们残余的血量，险胜呢。 双方礼貌地恭维几句，就要散场。 第102章 反复无常 本来钟名真的不想管这件事的，可是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始终萦绕着他，像蚊子一样嗡嗡嗡，烦得要死。 所以他一直发散着思维，试图依靠他那贫瘠的交际圈挖掘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直到现在她要转身离开的瞬间，那种熟悉感到达顶峰。 那转身后偏移的冰蓝泛光的瞳与他目光相撞，那是一张冷淡又妩媚的侧脸。 “绝对是在哪见过！”钟名笃定结论。 不是似曾相识的错觉。可他并不能从记忆里找出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士，眼眸像清澈的冰，干净却魅惑……正常来讲会有这种颜色的瞳孔吗，是美瞳？ 从容貌来找到她的身份是不可能了。 应该入手的方向是异能…… 那她的能力是……魅惑力？他同样不记得有谁是这样的能力。 或者相似的能力…… “你是……” 钟名的脑海中逐一闪过他所知道的名字，最后停在一个名字上，不由浮出其主人那张美得迷幻的脸庞。 最近的话，也只有这个人的可能性最大了。 “梦妖。” 话音落下，情绪从对面爆发出来。 黏稠得让人窒息的情欲。 以及那藏得完美的恶意，像黑色的浪，倾覆的威势轰隆隆地压过来。 而钟名屹立不动，浊浪在他身边回旋，无能的呜咽。 梦妖无法操控他的情绪。 她没有说话，只有那冰蓝色的瞳凝固似，目光变得可怕。其上不安定的光颤动，仿佛冰裂。 从那情绪中钟名已经得到了答案。 “化妆术，真神奇呢……” 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当然，钟名认不出梦妖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原因，他用情绪观察人的方式仿佛看破真实的面孔，伪装的样貌完全影响不到他。 而梦妖毫无波澜的情绪，空得难以捉摸，又或者……没有自我。 这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士，她身上有着故事和秘密。 并且，疯狂。 空无平和的情绪徒然反转，涌出情欲的浪瞬间充满如此大的空间。 钟名依旧稳如泰山，但这里不只有他自己。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一同凝固了，随即狂热而兴奋，不正常的体温在升高，暴躁的情绪在压抑。 他一下变成了众人之敌，每个人都红着眼死盯着他。 “这有点壮观……” 异能在对他人使用时效力会削弱，消耗会增大。至少他不能一下控制这么多人的情绪，只能慢慢让情绪发酵，这需要长时间的引导。 “……长时间？原来如此。” 钟名灵光闪现。 梦妖确实是长时间使用能力影响了这群人，通过那个活了好多年的游戏，他们这群死忠早被种下了种子。 不过知道这个毫无意义。 他的战斗力是一个标准健康高中生，依靠异能他能一对二甚至一对三，去掉异能他就会被一个强壮成年男子按着打。 而面前这位，前一秒还是美丽安静且神秘的女士，下一秒勃然大怒摔杯为号一呼万应，几十票人翻脸围殴。 这反应是否有些过激？他在喊出她的名字前没预想过这种状况。 “冷静一点？”钟名举手投降。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恶意。 距离最近的羽一凡伸出手来抓他，钟名捉住他的手腕反手把他按到桌子上。羽一凡弱得很，可周围更多人围拢过来。 “喂喂，能听见吗？好好交流一下？心平气和坐下喝杯咖啡？” 钟名看着逼近的人群往后退了退，他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除非天降神兵，他想到了那个人，可惜奇迹没有俗套的发生。 梦妖的情绪依旧是满溢的情欲裹挟着嫌恶和恶意。 所以说很奇怪啊。 钟名忍不住叹息。这情绪真切得让人发寒，可他什么也没做啊，上次也是，察觉到来自管理局的他们立马就发动了攻击。 难道是管理局曾经对她做过什么？ 所以关他什么事啊，他一个学生仔是无辜的啊。 还有，这种程度的厌恶她刚刚是怎么藏得住的？甚至感觉像是一见面就不得不拔刀的深仇大恨。 “既然如此，有句话我要说了，是威胁。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们碰见只是巧合，但是，你已经被标记了，你逃不掉的。” 这句话说完，周遭的情绪瞬间狂暴。 暴走的人们仿佛失去理智的丧尸，飞扑过来然后把他撕成碎片。 好像惹恼她了。 钟名这么想的时候，他感觉到回旋的风，在撕扯他的身体。 然而室内并不会起风。 像是疾驰带起的空气流动。 如果真的有一个这样的存在在狂奔的话，那一定是个恐怖的东西。 他不由把目光转向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靠近的大汉。 然后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抹绚丽的粉色，舞动的妖精般灵巧划过，瞬间脱离了他的视野，留下华丽飘逸的拖尾。 钟名怔了一瞬。 不，那不是什么未知生物，那是一道情绪。 还没等追寻到底，他微讶地看向梦妖。 汹涌的情欲漩涡在收缩，直至消失。无声无息间，梦妖撤去了她的能力。 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在微笑着注视着他。 “感谢你的提醒。” 她端庄得只能用淑女来形容。 钟名只觉得异常的割裂感，上一秒和下一秒之间，时间就此被切成两半，他进入了另一个时间线——当然不是。他只是无法理解梦妖的行为。 女人都是这么……反复无常的么？ 那种杀意，完全不见了。 刚刚的一切，就像一场玩笑，除了东倒西歪的众人，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梦妖却很平静：“跟我来。” 钟名能说不吗？ 不能。 他怕拒绝后梦妖刷一下再度翻脸，一脸迷茫的众人蹦起来继续正义的围殴。而且，接下来估计能解答不少疑惑，满足一下他那可有可无的微小好奇心。 钟名跟着梦妖，来到三楼。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梦妖的又一重身份。 “难道你是……” “是的，这家店是我的。” 钟名咋舌。 他知道梦妖不简单，可梦妖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她到底有多少家产？ 第103章 谁是好人 三楼貌似是桌游俱乐部。 分了好几个小房间，各各房间里都架着大柜子，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他还看见了两桌麻将，甚至还有个卖卡包的房间，卡包上印着不同的logo，明显不是一种卡牌游戏。 “这里可真是什么都有。”钟名道。 “确实。这里地方算不上大，但绝对是桌游最齐全的桌游俱乐部。他们能搞成这样，我也挺吃惊。” 虽然钟名的感叹不只是对三楼，而是三层全部。 聚集的同好们，狂热的喜爱，热火朝天的气氛几乎要把他逼退。 在知道了梦妖的身份后，这又多了些其他的意味。 他仿佛看见了一双手把所有人挂在线上，随风摇晃。 钟名看了一眼梦妖窈窕的背影，轻声自语：“真是可怕的人。” “进来吧。”梦妖打开最里的房间。 “这是，画室？” 一边是很现代的大板子，一看就很贵的数位屏，歪斜的电脑的电源键独自一闪一闪。旁边书纸笔和很多杂物乱成一堆，角落乱糟糟的垃圾袋和喝完的瓶瓶罐罐翻倒，一道洒出的液体回旋的痕迹干涸在地板上。整个环境都能让人能感受到主人的狂躁。 另一边则立着一块画板。画笔颜料和各种工具整齐地摆放在小桌子上。画板向着窗外，画纸面向他们但蒙着画布，不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或许是窗外的景色。 窗外有阳光柔和地铺盖地面，这个房间就这么被切割成两半。明亮的一半，宁静祥和；剩下的一半在些微的阴暗里，无序而混乱。 这里像是两个人的房间。 钟名并不惊讶看见一间画室，反而是验证了一些想法。 “果然，那些都是你画的。” 他指的是楼下那些宣传画，那些拥有着奇异魅力的角色。 “你是怎么做到的？”钟名对此感到疑惑。 通常来说，异能需要维持，不会无限保持。像这样使用能力改变物体，使其脱离异能者而获得特性，他只见过一个——谭姐，她做的菜。 食用后仿佛有火柱通过狭道一般喷涌，把全身烧得通亮。这比味觉的满足更高级，是灵魂的满足。 梦妖竟然也可以做到同性质的事。 这是不是说，在异能的掌握程度方面，梦妖是接近谭姐的？ “只要倾注精神就可以了。” 梦妖丝毫不在意钟名发现了画上的玄秘。 “还真是类似的回答。” 钟名想着他问过谭姐一样的问题，她的回答是，“专注，然后保持希望，心情就会体现在饭菜里，甚至调剂味道”。 不明所以，像是乱入了什么厨艺比拼的世界观里。 两人就坐后陷入沉默，对面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自己，钟名倒是可以坦然对视，但是总有一种梦妖是在想如何把他解刨一样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梦妖那变化不定的情绪说明了一切。 钟名不得已打破沉默：“其实没必要这么敌对的，好好的交流一下。” 梦妖不回答，但她的情绪在剧烈波动着。钟名不能分辨完全，只感觉她似乎是在犹豫，在自己和自己争辩。 争辩什么……从哪里开刀比较好？ 这就是钟名能力的不足之处了，异能越是强大的人，他们的情绪外在表现越是特异，钟名就会读得并不精确。 譬如谭姐，她的情绪就是一团无时不刻燃烧的火，哪怕在她平静之时。看似一汪安静的幽潭，水面却是凝聚着恐怖热量的火，怪异非常。 不论如何，沟通还是要继续，钟名自顾说道，“我就当你同意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么大敌意，管理局其实很友善的，上次也只是普通的接触，主要是为了‘面具’那家伙……你和他认识的话，你应该知道的，他不是个好东西。” “面具他只是……”梦妖忽然插话，“走向了极端，他是个……拥有可能性的人。” “可能性？”钟名有些意外，“你和他很早就认识了吗？你知道他的过去？” 按照资料来看，面具是在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才因为扩展势力接触的梦妖才对。 梦妖却摇摇头，“不，我不知道。” “那可能性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种感觉。” 好吧，钟名果断抛弃这个话题，他不会去探究一个精神病独特的想法。是的，他现在有了感悟，异能者都是精神病，越强大越是，越强大病得越重。 他看着情绪归于平静的梦妖，不知她确定了什么想法。 “说回来。管理局的雷霆威严只针对十恶不赦的人，本身其实是个非常松散的组织。只要接受并不严厉的监督，它甚至不约束能力的使用，只要不闹出大动静，是个自由到散漫的地方。” “那么，”梦妖缓缓开口，浅淡的微笑有些不怀好意，“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管理局能容忍我吗？” 钟名沉默一会，他在想怎么回答。 梦妖会是个好人吗？肯定不是，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她孤身一人在这个城市里活下去，打拼下这个家业，可想而知用了多少手段，异能的魅惑控制就必不可少。 妄自改变别人的意愿，就和好人沾不上边，楼下那一票人也说明了这一点。 还有那些不干净的产业……不必多说。 但钟名的回答似乎并不重要，或者说有些答案不用说出来就能明白。 梦妖饶有趣味地观察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当然，完全没有变化，他的面部肌肉像是死了一样，只有眼瞳里的光微动。 “我知道了，你的态度。”梦妖先于钟名开口，然后笑了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钟名顿了顿，组织好的语言噎住，他不知道梦妖从哪下的结论。 表面像是轻率的反咬一口，但钟名知道，梦妖很认真。 “不。”钟名紧接着否认，“我当然是个好人。” “你不是，你这个无情的家伙。” 梦妖的话语有些刻薄，还有些古怪的歧义。 钟名慢吞吞地开口解释：“我确实感情淡薄了点，但可没到冷血的地步。我一般会避让麻烦，但能顺手帮忙的事我也会去做，我可从没做过坏事。” “这不意味着你是个好人。” “哪怕我从没做过坏事？” 梦妖点头。 这有些胡搅蛮缠的感觉了。 钟名止住话头。 还有，他是不是好人重要吗？是的，重要，对梦妖来说很重要。 第104章 梦中星月 “我确实没做过恶劣的事，毕竟……在你们看来，使用异能来谋取利益是正常的，可以原谅的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一切都是细枝末节，所以，我当然可以是个好人。” “异能者，确实有着……特权。”钟名确认了梦妖没有撒谎，然后赞同了她的话。 话是这样说，双方都知道，这是狡辩，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她没有那么做只是因为还没有必要，还没有什么事能逼她到那地步……在此之前是这样。她以前藏得很好，而现在，她被管理局盯上了。 钟名不敢想象逼急了梦妖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梦妖，深知自己的问题所在。 她不信任所有人，她不喜欢所有人。 她只爱自己。 梦妖认为钟名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特质，他根本不在意好坏，善良守秩是他存活下去的一层皮，皮下是超脱人性的黑暗，黑暗里是什么东西没人知道。 一个没有“情和欲”的存在，这是让梦妖能和他交流的前提。 就像现在，梦妖没能从他的话中感受到对管理局的敬意和归属。 恰好，她也一样，甚至厌恶。 不过…… “管理局怎么都无所谓。”她说，“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些事。” “不，这很有所谓，你已经被盯上了，管理局不可能放任你。” 这话听上去像是威胁，但钟名还是说出来了，他观察着梦妖的表情，她似乎并不在意。 于是钟名补充道：“是异能，你再也藏不住了。” “如果你说的是‘追踪’，那可不一定。” 钟名沉默一会。 梦妖竟然有避开追踪的办法？要知道那可是异能，不依靠气味或者痕迹，任何反追踪技巧都毫无用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钟名心中暗叹，越是接触，梦妖的形象越是无法定形。 “我只是为了活着……然后我需要你的帮助。” 钟名歪着头看她。 你也来？ 自己长着一张救世主的脸吗？为什么每个人都对他怀有期待？ “现在是你有求与我，也就是说，我现在才是大爷？” 钟名后仰靠上椅背，翘起二郎腿，特意做出十分嚣张的姿态，实际是掩饰他的不耐烦。 梦妖自然感知到这一点，少有看见他不受控制的表情变化，她默默地观察着这个特别的大男孩。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信任我……”梦妖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出了让钟名诧异的话，“但我挺信任你，我或许，意外的了解你，有些方面可能更甚于你自己。” “我们在此之前应该只见过一面。” “是的。”梦妖理所当然道。 “那你怎么了解……” 钟名话只说了半句，答案已经明了……当然是异能。 “我能从人的情感中感觉到一些他的真实想法，像是预言，像是推测，又像是……既定的轨迹。有时候想想还真是可怕，就像是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是被设定好的傀儡，按着情感做出预定的动作。” 梦妖笑了笑：“跑题了。这不是我异能的一部分，是从我觉醒后就被写入的本能。” “你这说法和某个人或许能聊得来。”钟名想起了谢念云。 “是吗。” 钟名看得出来，梦妖对别人完全不感兴趣。 他开始剖析她的心理。他从以前就很擅长这个，沉默，倾听，观察，解析。不喜欢交流的他总是一边敷衍应付着他人，一边揣摩着每一处细微的神态语气动作变化。 面前的人就像被分解成了代表着不同含义的片段，随着时间向前推进。 不算无聊。 但这对梦妖无效，哪怕配合着异能。 她的情绪真的很古怪，行为更是难以理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交流下去。 钟名收回了自己都没留意的些许负面情绪，提醒梦妖：“开始正题吧，不过，我对你还一无所知。” “我会全部讲清楚的，我本来就准备这么做，在此之前……姐姐。” 梦妖忽然轻轻呼唤。 钟名第一反应是向背后看去，然后发现不对，谁能在他的异能维持下无声无息的靠近他？ 他看着梦妖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迎向从她身上出现的一道身影。 那张熟悉的脸，“梦妖”的脸。 粉红色的浪陪伴着同时出现，空气充满“情欲”的毒，那道身影用冰冷而怀着恶意的目光正盯着他。 钟名在这躁动的情绪中略微收敛了呼吸。 “姐姐……” 他摸了摸脸庞，这道称呼把已知的所有信息都串了起来。 钟名最终呼了口气：“原来如此。” “明白了吗？” 梦妖的姐姐出现后靠在她身上，脸颊相贴，让梦妖的声音都轻柔了许多。 不过……所谓“梦妖”……究竟是指谁呢？ 钟名目光在那两张相似的脸上来回看了一下，说道：“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我的名字是梦夜月，姐姐名字是梦夜星，我们是双胞胎。” 钟名点点头，回想起之前看见的资料，上面并没有记载过梦夜月姐姐的事。 这是因为……梦夜星早就死了，在她还小的时候。 那段记忆是真的。 冰冷的海，溺死的少女，悲凉而静寂的世界。 “那么，你需要我帮什么……总不会是复活你的姐姐。” 钟名大喇喇地说道，毫不在意会冒犯别人。 梦夜月摇摇头：“你应该能看出来。” 确实能看出来，这对姐妹在向他展示的东西。 那又怎么样呢？ 梦夜星的状况不正常，她已经死了，依靠异能依附在妹妹身上。 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钟名的能力告诉他，梦夜星连灵魂都不是，她就是一团被异能聚在一起的残留情感。 她的记忆，她的人性，都在消散，最终会变为纯粹的“情欲”。 而梦夜月是一个普通人，不正常的情绪在侵蚀着她，她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这不是要他救姐姐，而是救姐妹两个。 但钟名什么都做不到。 这是异能的代价，无法消除，就像谭姐试图激活他的情绪，烈火有一瞬间的燃起，但最后还是只留下一堆灰烬。 第105章 过往 “你好像并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己的能力。” “我甚至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的能力。”钟名反驳，“我从没见过……谁能……” 他的语气逐渐弱了下来。 没人能消除异能的代价，甚至取巧规避都不行……他本来想这么说。 但其实是有的，就在这里。 他自己。 原来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他用异能后的反噬消失了，但由于毫无征兆，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归于精神变强大了，所以状况变好了，这样安慰自己。 如果说确确实实是代价消失了的话呢？ 突然跑过来的邹子棋说要帮她找回情绪，梦妖也认为他有解脱她们姐妹的能力……两者都察觉到了他身上的特别之处。 他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个事情。 邹子棋的能力是解析，她读出了无法理解的信息，梦妖的本能更是奇怪，就像是透过情感，看见了本质……那是……人的本质，情感的本质……异能的本质！ 钟名神色微动，冒出了一个猜想。 或许这就是s级异能的界限，必须理解自身、情感、异能与灵魂的牵连。 “和我说说你的异能，具体的问题。” 钟名想要证实这个猜想，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于是他对梦夜月如此说道，实际看向了梦夜星，他暂时将“梦妖”作为两个人整体来看待。 “好。”梦夜月顺口答应，“故事很长，我慢慢说。” 从刚才开始两人都没有问多余的话，因为自然的情绪比话语更真实，这样的交流给钟名从未有过的默契感觉。 “其实本来不是这样的，最初这个能力只是让姐姐存续下去，依靠吞噬情欲。我和姐姐就这样依偎着过了好久，直到姐姐从萎靡中恢复，我开始力不从心……” 钟名有点想打断梦夜月的话，因为他听出了她没有明说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选择避开带颜色的联想，接话道：“然后你们开始食用别人的情欲？” “对，这就是变动的开始，要么把我吞噬干净，要么饿死，我们的选择当然是吃掉别人。” 梦夜月的语气并不凶狠，却让人想到毒蛇，沙沙的游动着寻找猎物，自然法则，理所应当。 但人类社会不应该是残酷的你死我活的大自然。 钟名没多说什么。 “我们盯上了阴暗里的勾当，钱色交易的场所，虽然上不得台面，至少量大管饱。”梦妖有些怀念，虽然那是一段迷幻的时期，“姐姐说那些人的味道很恶心，一方为了钱，一方为了泄欲，两者情欲的味道都没有一丝感情，全是污浊的杂质，很难闻，很难吃。” 梦妖轻叹：“但为了不死不活的‘活着’，只能勉强自己下咽。好在还有我，和我的爱，我对姐姐的爱，纯净而美味的爱。” 钟名木着脸默默听着，这对他一个小雏鸟来说是个高深的话题。 梦夜月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看着钟名突然说道：“对了，你知道你是什么味道的吗？” “我？”钟名没想到她忽然提到自己，“我能有什么情和欲，估计寡淡无味。” “没错，无色无味，就像水一样，还是枯竭的泉眼里费劲深挖出来的水。”梦夜月神色有一抹难以察觉的异样，“纯粹的情欲，只是情绪本身，比我的都干净……比纯净更纯净。” 那也是她们将到达的终点，成为无根据无意义的一种情绪概念。 梦妖心中暗道，缓了缓才继续开口。 “因为这样，你是第一个姐姐不讨厌的男人……” 正说着，一直沉默的梦夜星不满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妹妹。 不讨厌……钟名回想着梦妖一直针对自己，仇视得恨不得宰了他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来。 “跑题了，总之就是这样，难受的生活下去，然后意外发生。”梦夜月顿了顿，“有人死了。” 钟名挑了挑眉毛。 “不是我们杀的，虽然和我们也有关系。”她微讽道，“是一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蠢货，不知节制，成天泡在那个地方，身体和精神双重透支，猝死活该。” 吞噬过程本来就要引动情绪，虽然过后比被掏空还难受，但有人沉溺于自虐式的狂欢也不奇怪。 钟名适时接话：“事情引发关注，特殊职业迎来下岗潮，而你们失去了劣质但廉价的食物来源……不对，不是这样。” 那些东西根本不可能杜绝的，顶多消退一段时间，然后悄然回归，何况她们也不一定要在这座城市死磕。 “你们被发现了？” “是，但和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样。”梦夜月看着钟名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和管理局没什么关系，什么都没发生过，当时的事，很俗套，很无聊……孤身一人的我让人起了色心，仅此而已。” “呃……” 钟名不知作何反应，事情估计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但这确实无聊。 他也懒得问中间的过程，反正他知道结果。 梦妖好好的在他面前，有着正经的产业，成了一个富婆，那些不正经的产业也全是她站在背后。 他疑惑道：“那你上次为什么这么抗拒？管理局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这是他最不解的地方，给他梦妖是个疯婆子的深刻印象。 “为什么……你还没明白吗？” 梦夜月魅惑的眸注视着他，清澈的流光里是冷冰冰的寒意。 “我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啊。” 梦妖果然没让他失望，第一印象是对的。 她何止疯癫，简直反社会！ 钟名默然，提醒自己别被眼前看似和平的交流欺骗了。她一视同仁，对任何人同样的冷漠，目前安分守己，是因为没把普通人当做同一阶级，要是对上了异能者，则会亮出獠牙。 这些，两姐妹都一样，这便是“梦妖”。 他也不去问为什么自己能安然无恙地坐在她面前，反正得到的也只是意义不明的回答。 “继续说吧。”他平静道，他又不能无故制裁一个潜在犯罪者。 约束异能者，是管理局该操心的事。 第106章 尝试 “故事已经结束啦。” “这意外事件虽然很蠢，却让我们陷入泥沼的生活出现了转机……异能变强了，或者说，那才是它原本的样貌——控制情欲，主导情感。” 梦夜月的面容却隐约带着无奈。 钟名一听就明白了。 这是异能升阶，陪伴能力的强大而来的，是更严重的代价。 他有些好奇了：“变成什么样了？” “最主要的变化是，我们不用再去蹲那种地方去吞噬劣质的情欲了，能调动人内心的情绪之后，可以用更精巧的方式来进食。但是，需要吞噬的量翻了几倍，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更精巧的方式，这里……是？” 钟名想到了楼下那群人异样的狂热，和那被控制的模样。 “是的，这是方式之一，还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梦夜月说道，“二楼定期举行的聚会，在圈子里小有名气，来过的人评价容易被气氛感染，其实是我的原因。二次元很容易控制，在我的诱导下，他们对人物的爱虚无而纯粹，是非常干净美味的情欲。” “你这是，圈养食物？”钟名不由觉得古怪。 一股吸血鬼饲养人类吸食鲜血的既视感。 梦夜月淡淡地看他一眼：“为此，我收购了几家游戏工作室，把我的赋予能力的画，作为实物奖励发到玩家手中，挑选优质的种子。” 钟名默然。 楼下那些无疑就是优质的……二次元。 他倒是不歧视二次元，也不在意那些人的精神状态，只不过，羽一凡还在里面呢，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呢，又出什么问题了。” “本来以为就此安定，结果，‘食欲’变大只是微不足道的副作用，危机在吞噬过程中突然出现。”梦夜月平淡的表情终于变了，她皱着眉，“思绪、情感、记忆……人脑里的其他精神连同情欲被我吞掉，吞噬过程失控了，过半的主导权失去，更严重的是，这些东西在污染我们，丧失自我。” “随着吞噬越多的人，我们的能力也变得越强，从最初的情欲，到爱情和色欲，理性与冲动，异能在往一切的情感扩展。” “我们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我来承担杂质和污染，姐姐走向纯净的进化，这是一条分离的路，现在看来是一条死路，终点根本就无法掌控‘情感’，即便现在，我们的异能也突破不了情和欲的限制。或许，我们应该走的，是融合的道路，两人合二为一。” 梦夜月说完，是长久的沉默。 钟名已经完全明白了梦妖的困境。 他在想接下来怎么办，还是那个老问题，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假如自己真的有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殊能力的话，该从哪入手？ 钟名竟第一时间想起那张脸庞，温柔笑着默默注视着他的，仿佛能发出金黄色灼热阳光的脸，那不是人间该存在的完美生物，耀眼得和他不搭。 一切改变因与她相遇而起。 在此之前他甚至对自己的能力讳莫如深，封存了自己的能力多年。 那时她做了什么？ 她使用异能操控了自己，就像提起木偶，他还记得，当时她笑得很开心，简单的，什么都没有的笑容。 钟名呼出一口气，挥散凝固住的画面。 是乐音改变了他，或是自己本身的特别之处被激活了？ 不考虑前一个，后者，现在就能验证。 “我也不知道该行不行，不过，来试试吧，用你的异能来操控我。” 梦夜月听见了意外的话，下意识回道：“怎么？你要放弃自我彻底拜服于我了……呃，你虽然很特别，但你的味道可不怎么样。” 她说着，看见钟名思索中的表情，知道他是认真的。 梦夜星比妹妹直接得多，咧了咧嘴，沉闷的压抑感和粉红色的情绪涌起。 钟名也不多说，放宽精神防守，让梦夜星的入侵更加顺利。 梦夜星毫不留情，无形的情绪却像爪子，凶悍地撕扯着钟名，在钟名的视野里，更像是狰狞血色的利爪要把他撕碎。 但是收效甚微。 钟名冷漠地旁观着梦夜星操控着自己的情绪，他又进入了一种奇怪的视角，仿佛精神的核心，灵魂再度抽离，最为核心的自我立在高空俯视，留下虚无的空壳。 被梦夜星操控的情欲像烟雾一样聚聚散散。 利爪或许能折断树干，却拍不散无形无色无所不在的雾气。 “你什么意思？！” 梦夜星愤怒了，她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你想说明我们的能力对你不起作用吗？我们奈何不了你吗？” 钟名感受到了她无端的愤怒，后退一步，将一切情绪的隔出圈外，好在梦夜月及时安抚了暴躁的姐姐。 “好啦好啦……” 梦夜月抚摸着姐姐的脸，把她抱进怀里，细声安慰了几句。 钟名静静看着一切，理智的不发表评论。 像个小孩一样，易怒，情绪不定，极具攻击性……这就是那个初次见面的梦妖。 “我没什么奇怪的意思，只是想到一种可能，”钟名解释，“很明显，失败了，看来我帮不了你们。” 刚刚的事只是说明了一件事，梦妖的能力对他再无威胁。 他没进入奇特的状态，譬如上次窥见被“同步”串联起来的三人记忆，那种俯视感也只是一种极端的心态而产生的错觉，更没有真的灵魂出窍。 这次和上次有什么区别，缺了“同步”？ 那他和乐音呢？ 不明白。 于是钟名很快就放弃深究，以后再说。 “不着急，本来就不指望现在。” 今天只是一个意外，梦夜月也没想到钟名碰巧过来，还认出了她。 “那今天就这样？”钟名想到离开，又想到了羽一凡，“楼下那些人……” “不可能。”梦夜月笑吟吟道，“你知道的，那是我们的‘美食’，为了让他们保持干净花了很多功夫，是我们降低污染速率的方式，不可能放弃。” 看来控制确实可以解除，不是不可逆的损伤。 “我知道，”听着梦夜月无情话语的钟名同样无情，“我只要一个人就好，这就是我们合作的方式，于此交换，我想办法帮助你。” “成交。” 至于和管理局你追我藏的事，就和钟名无关了。 …… “你去哪了，干啥去了，要不是……” 一下楼的钟名就碰上满脸懊恼的羽一凡。 他想了想，对羽一凡说道：“你欠我一顿饭。” “啊？” 话说了个开头的羽一凡愣了愣。 “下次再一起来吧。”钟名又道。 “嗯？” 羽一凡疑惑得脑袋快倒过来了。 第107章 手绳 一切关于“面具”和衍生出的“梦妖”事件对于钟名来说已经结束了。 他本来是这么想，总算能回归平静的日常生活了，但有个意外的人来找他。 “回音”，副局长，也是副校长。 钟名有不好的预感，感觉又要有麻烦事情了。 副校长室所在的楼是平时很少来的地方，这边还有一些校务部门、教职会议室、资料室、材料室之类，人影都很少见，走道和两边房间都关着灯，阴凉阴凉的。 钟名打量了一眼门上的牌子。 副校长，陈起先。 钟名这才知道他的名字。 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回应后进去。 “坐，正好，水刚热。” 钟名进门看见的是中年模样的副校长，往茶壶里添水，壶里发出咕噜噜回旋的水声，水汽呼哧呼哧冒出，手法堪称暴力。 为什么钟名会关注这些，因为他看见了茶叶的包装，和谭姐那里的一模一样。谭姐沏茶那叫一个优雅，加上她爱穿素净的长裙，出尘得古画般的美人。 但是…… “好茶。”钟名呼出一口热气感叹。 好茶就是好茶，怎么糟践都是好茶。 陈起先看着捧着茶杯身体软化窝进座位里，瞬间进入老大爷模式的钟名，一时哭笑不得。 饶是提前知道了钟名的性子，也不免刷新了对他的印象。 陈起先摇摇头，这样不做作的姿态没什么不好，比冷着脸面部跟死了一样好不少。 他也不急着说话了，慢慢品着这昂贵的茶，平时觉着牛嚼牡丹式的，现在竟喝出个两三味道来，像是跟老友浅斟低酌，闲暇得就差杀盘棋。 不过，虽然这样的状态很不错，可惜的是他没那么多可以消耗的时间了。 半杯茶过后，钟名看见陈起先放下茶杯，知道他要说事了。 “来谈谈未来？虽然这对你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还有点早……”陈起先越说越觉得别扭，面前这个孩子老成的过分，更像刚入职的教师那个年龄段的，只是欠缺一点点的经验。 “咳，不算太早，这个年龄正是适合畅享未来规划人生的时候。” 钟名抿了一小口茶水，对他要说的话有所预料。 “有没有兴趣到其他城市去，驻守管理局分区。那里的工作多是闲职，检测潜在的异能觉醒者，就算有事件也不用管，负责接引管理局的特派就好。” 听起来是摸鱼养老的好地方。 只是钟名仍有疑惑。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突然？” “我听说了你的事，关于学厨的，你不想继承那个的话，可以选择这条路。” “继承……什么？” 钟名始终不知道和于叔学厨背后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不料陈起先也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件挺麻烦的事。” “连您都不知道吗……” “好奇的话，为什么不去问问小谭呢，我看你和她挺熟的，本来就是她家族的事。” “……谭姐？” “你不知道？这一代本来就该是到她的，被她不负责的甩了出去。” “呃……” 钟名听着他的语气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陈起先看着钟名陷入思索，接着道：“不用急慢慢想，我只是给你另一条路，怎么选还是看你自己，不过，如果你有意向的话，假期就可以去实习。” 陈起先想了想，补充道：“有工资。” 他祭出了被告知的法宝，果然看见面前这孩子神色一动。 “工资，多少？那里真的很闲吗？另外，能不能稍微的选一下地点？” 陈起先回忆了一下钟名的信息，感叹了一句自强的孩子，然后和钟名友好地商讨了各种细节，这件事竟然就这么定下来了，他再次感叹了一下这个年纪的孩子和自己当年这样那样。 而钟名则在盘算着自己的积蓄。 救济金和学校提供的助学岗位是足够他生活的，学费则有神秘机构——管理局的补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但他可没有特别省吃俭用的习惯，反而因为感情的淡薄，更加追求口舌之欲，花销全是进了肚子里。 基本维持着口袋里的钱不增不减的状态。 谭姐倒是大方，她是个不在意钱的性子，生活过得也很朴素，可惜时间太短，一个学期攒不下什么钱。 只怪一时冲动答应了那个女孩去什么游乐园，还不是什么没名气的小地方。 现在的话，貌似能省一点路费，旅程的时间安排也充裕许多，这个寒假貌似就能兑现诺言。 钟名想着想着呼出一口气，茶的回甘都甜了许多。 这件事应该是李悦促成的，只有她这么熟悉自己的事了，钟名想着回头再和她聊聊，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还没完呢，还有事要说。” “嗯？”钟名重振精神。 “两件事，一是转告，樊介夫想和你聊聊，等等……我给你发个地址，你找个时间预约就行。” 钟名有点惊讶，没想到和那个大块头还有交集。 他看了眼地址：“这是，科研所？” “是的，他的情况很特殊，他不能离开那里太远。” 钟名自然理解为樊介夫那异常的身材，却隐约察觉到陈起先不和谐的情绪。 他没来得及分辨，陈起先便拿出一样东西。 “二是，这个。” 一条手绳，串着几个色彩各异的石头，精致小巧，但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钟名下意识接过，然后感觉到了及其不对劲。 “果然。”陈起先轻叹一声，“她说你可能会想看看这手绳。” “她？” 钟名一怔，看着陈起先怀念带着些许忧伤的表情，意识到了她是谁。 老城区里的她…… “这是她当时遗失的东西，不知道面具在哪捡回来的，这就是那些人能停留在那里的凭照，上面似乎还留下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确实。 钟名能感觉的到，一股怪异的情绪附着在手绳上，就像……冤魂。 他手微微一紧，随后放松，面具已经死了，一点灰都不剩下。 “那我什么时候……” “不。”陈起先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该还给谁的，找个时间……那本来就是他小时候送给她的东西。” 钟名沉默，只觉得手上的东西异常沉重。 他该怎么还给他？ 第108章 破碎记忆 大人们真是软弱。 钟名能看出来，这群人在回避关于她的事情。那个像被锁住了的老城区，无法靠近，在遗忘中消亡，连带着她，和她的故事。 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有意无意的逐渐了解中，她的身份还是明确了。 李悦和谭姐的好友与伙伴，羽一凡的母亲。 所以说她们真是软弱，不只是不愿说出往事，还有她们那停滞了的生活。李悦把自己埋在繁杂的工作里，管着很多异能者，钟名总能看见生面孔在她那提交着轨迹报告。她关心每一个人，想要帮助每一个人，在虚假的充实中原地踏步。而谭姐更简单，在她那独居的小房子里，花草为伴。 她们，三个人，一起被锁在了旧时光里。 明明都还年轻。 钟名握着这精致的手绳，想来想去，想得透彻，却没有打破桎梏的办法。 不过或许也不用他做什么，李悦似乎也在做出改变，开始迈出脚步。 他按消出现了瞬间的想法。 把这手绳研究研究，完了丢给谭姐吧。他可不好还给羽一凡，乱七八糟一堆事情，都不好向他开口。除了关系没那么亲密之外，还有，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间隔。 …… “来让我看看那人类的残渣还留下了什么样的残渣。” 能力发动。 情绪的世界在他眼中展开。 借由远近的人所产生的情绪，他的“视野”自然扩大，钟名觉得若是自己无节制的向外探去，感知能笼罩整个学校，依稀分辨出每个人在做什么。 当然，这是错觉，他也不敢这么做。 天穹就在这里，在所有人头顶，他要是真无限制的使用了能力，一大票“老师们”马上就到门口，就跟开学被拉走的李晓静那样。 和在外面不同，在学校里，他感知到的情绪是如此活跃和自由。而之前在外面，钟名只能接受到城市的呻吟，痛苦而麻木。城市像病倒侧躺的巨人，组成他黑与灰的病斑般的外貌的，是绝大多数挣扎的人。 可惜，两者钟名都无法感同身受。 越是接收的多，他离人类社会越远。 他屏蔽掉多余的情绪，注意力回到手中，试图去操控手绳上残余的情绪，熟悉的暴虐向外驱散，很快消失干净。 “这是……” 钟名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他集中精神，又一个新的“连接”被创建出来，模糊的图像出现在他眼前，他进入一个黑暗的空间里。 这是面具的记忆，残缺而抽象。 …… 面前是一个黑影，睁着血红的眼睛，恶毒和怨恨化为怪物，几乎要从眼里扑出来。 钟名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很明显，这是“面具”，小时候的“面具”。 四周有恶语谩骂响起，细碎，嘈杂。钟名仔细去听，却听不清成句的话语。同时殴打声出现，“面具”蒙着黑布般的身体上撕裂的伤口绽开，血红色流出。 破碎的画面闪来闪去，钟名一点也分辨不清，但他明了，那些是真实的记忆，只是过于残破，现在所看见的景象是对记忆的映象。 这一幕，代表的是受欺压的悲惨童年。 你觉得我会同情吗？我只会笑出声来。 钟名冷冷地勾着嘴角，看着进入下一幕的画面。 忍受着的“面具”慢慢蜷缩起来，然后屈起后背，变成半跪，最后站起身来。 于是钟名看见了熟悉的“面具”，带着面具的“面具”。黑影般的脸分化出面具的轮廓，纯黑色的面具刻画的表情似笑非笑。 大量的血喷洒而出。 面具获得了力量，开始“屠杀”霸凌者。 这一幕，是复仇。 画面继续下去，“面具”身上的血褪去，周围也瞬间噤声，钟名诧异发现，黑色的面具，逐渐变成了白色。 但是，上面一片空白，没有表情。 钟名一下想起梦妖的话，她所看见的可能性。 一黑一白，两个方向的极端。 毫无中间的调和与妥协。 他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就见到让他屏了一口气的场面。 横空出现的刀光斩掉了“面具”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他脚下，他低下头，和那泼上血的纯白面具对视，如果和一张没鼻子没眼的面具面对面能算对视的话。 钟名没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到，就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至死都没有面孔，”他讽道，“你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没有两条路。” 当然，“面具”这时候还没死，这一幕代表的是，被斩掉的不存在的可能性。 钟名更多的关注那道刀光。 ……是他？ “面具”身旁的小跟班，其实是个可怕的家伙。按照钟名对“她”浮夸的话的理解，他想重塑自己的灵魂，把自己融进刀里，虽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反正明显玩脱了，它即将诞生自己的意识，于是他又准备收割个善良纯净的灵魂进去中和一下。 但还是不知道会造出个什么鬼东西出来。 可惜，闪烁的记忆依旧模糊，没法解答钟名的疑问，并且记忆也到此为止了，“面具”简短的一生就此完结。 画面变回他的宿舍，手绳上也没了残余的情绪。 钟名整理一下看见的东西。 “面具”的能力曾经不只是暴虐，白面具应该是另一种情绪，一面向善，一面向恶，甚至不止于此，这应该是个很有潜力的能力，从两端向内，扩展出更多的面具。代价估计很严重，就像是面具替换了自己的脸，用面具控制别人的同时也被面具控制。 再者就是“她”分不清多少开玩笑的话里确实藏着真相，刀能切除灵魂，吞噬灵魂……这都不太重要，反正他们都死了。 重要的是，那个女孩子，有着纯洁灵魂的少女。 钟名差点忘了，他还不能放着不管。 突然被卷进这样的事件里，肯定受了惊吓，也不知道受没受到伤害，特别是灵魂上的。一般来说不用他担心，管理局肯定安排的妥当，但灵魂出问题可不是简单能看出来的。 找个时间了解一下情况，再看看，是不是要请唯一的灵魂相关能力者出马。 第109章 大事件 发生了什么？ 这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早晨，钟名踏入教室，察觉有数道隐晦的视线投向他，而他的目光扫过去，窥视的视线随之避让。 教室的人越来越齐，这种感觉也愈发明显，每个人好像都要多看他两眼。 钟名可没听说过教室中间的位置有特殊的魔力，会吸引人的注意力，让人成为班级中心。不如说，他坐在哪都是透明人，每到下课他周围就好像多了一圈真空地带，自发聚集的小圈子统统避开了他。 说是他避开了所有人也行，只有羽一凡偶尔来找他说两句话，虽然通常不搭理他。 哪怕是乐音，也不会时刻缠着他，她也有她的圈子——一大群簇拥着的女生，叽叽喳喳的小鸟们有永远聊不完的话题。 乐音在班上很有人气，理所当然的事，长得漂亮，性格温柔，不用额外做什么，光是亲和的笑容就能让人放下防备，更别提……她其实一肚子坏水，并不是贬义。 钟名比其他人看得更明白些，乐音的交际不含感情，是一种目的性明确的行为，和他敷衍应对社交的方式不同，她很擅长支配这些不需要的东西。 以及她之所以不在这点课余时间缠着自己，是因为，她直接霸占了他放学后的剩余时间。 想法跑远了，回归正题。 现在的状况，好像是他做了什么惊动所有人的事情。 钟名迅速确认了这两天的记忆，普通无聊得甚至想不起细节，自己肯定是什么都没做的。 他第一时间想起失约的乐音，还有对此语焉不详的羽一凡。 “难怪当时觉得他眼神怪怪的，他在……看乐子？”钟名微微皱眉。 某些事情正在发生和已经发生，原先他有点忧虑却不太当回事。如果只是折腾他的话，都相处了这么久了，他也差不多习惯了，但是没想到她好像闹挺大，每个人都像看大熊猫一样看他，不妙的气息变得浓烈，他正在滑向深渊，却刹不住脚步。 首先要了解情况，钟名寻找羽一凡的身影，可他一扭头，不由先对上一双笑意盈满的眸。 乐音撑着脸，默默地看着他。 发现他的视线，嘴角微微勾了勾，很淡的笑容，雀跃的心情只比萌发的新芽多些，却像在凝滞的完美雕塑里注入活力，由静到动，由死向活。 钟名平静地移开视线，圆珠笔在手指间慢慢转动。 羽一凡还没来。 有些想念后排的主角专属座位，会少很多明目张胆的注视，至少不用觉得气氛像漩涡一样。 他分出精力注意门口，但羽一凡一直没出现，直到铃响，才从后面悄悄摸上来。 羽一凡使劲绷着个脸，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钟名，看见钟名盯着他，知道被发现后表情一垮，努力收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很明显羽一凡比一众吃瓜群众知道的更多，以及另一个可见的事实，他在躲自己，他知道的比钟名想象的还要多。 甚至是参与者。 一到上课时间，古怪的气氛缓和了，唯独羽一凡如坐针毡，感觉有小刀在刮着脊背，凉嗖嗖的，仿佛谁在比划着下刀的位置，却迟迟不动手，纯折磨。 当然是羽一凡的错觉，钟名没这么无聊，他在快下课时候，才开始盯着羽一凡。 钟名默默看着羽一凡跟着铃声弹起来溜出去，出门前还回望了一眼他的方向，看见他没动一副安心的样子。 你躲得掉么？ 钟名不急不缓地追着羽一凡，在楼上的厕所里堵住他。 “额！” 装模作样进隔间转了转的羽一凡被迎面的钟名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发出怪声。 “抱歉。”钟名退了一步，他没想上来就吓他来着。 “你干嘛啊。”羽一凡大声道，试图以气势压倒钟名，“我心脏病都要犯了，真的会吓死人的！” 这样的装腔作势是没用的，钟名单刀直入道：“发生什么事了？” “话说，你怎么找到我的？”羽一凡满脸不解。 “普通的跟了上来，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不可能，我确认过好几次，根本没看见你。” 钟名：“所以，你在怕什么？是你做的好事？” “啊哈……你在说什么，对了，你你你，那个，对，你知道吗，隔壁班有人表白失败掉水里了，哈哈哈，还有啊，最近几周内好像要有彗星飞过耶，虽然陨石大多没什么价值，不过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要下雨。”羽一凡开始胡言乱语。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面对装了半天傻的羽一凡，钟名友好的揽住他的肩膀，在神秘力量的影响下，羽一凡止住话语，额头冒出冷汗，然后表情逐渐绷不住了。 “停停停！”羽一凡蹦起来逃离魔爪，苦着脸揉自己的肩膀，“我老实交代还不行吗。” 钟名：“别说得和严刑逼供一样。” “报告警官，大人明察秋毫，铁面无私，绝不可能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羽一凡说着毫无说服力的话，“想必大人早就发现了犯人是谁，所以说……来找我干啥，我都刻意避开你们了。” 羽一凡可怜兮兮地看着钟名。 钟名顿了一下，无情道：“少废话。” “你登校内论坛看了就知道，”羽一凡一瞬收敛表情，“特别新闻，置顶加大加粗，特大！标红！” “校内论坛？” 钟名下意识重复，其实微妙的，他更在意羽一凡那炉火纯青的表情控制能力，那叫一个变化自如。 “不是吧？”羽一凡皱了皱眉，“虽然我猜你是不怎么看论坛的，不过我没想到你甚至不知道有校内论坛，算了，我开给你看吧。” 钟名想要辩解一下来着，他知道学校的论坛的，但想想他注册完账号之后再没登陆过，就懒得开口了。 接过羽一凡的手机，钟名做足心理准备，看向屏幕，果然看见特别醒目的一栏，占满半个屏幕，以及那充满噱头的特红特大特长标题——力挽狂澜！拯救危机中学校的神秘英雄！学生会的失责？！换届或将提前！继任者宣称改变一成不变的旧制，带来新时代！ 一连串看得心烦的感叹号。 钟名问道：“这个英雄，不会是我吧？” 羽一凡：“是的，就是你，大英雄。” 看样子说的确实是他，因为钟名点进去看见了自己的照片。一个帅气得不像他的他，合适的帅气角度，帅气的打光，帅气的摆着pose，旁边一个矮了一头的不知名人士还耷拉着脑袋，一看就是用来陪衬的。 总之很帅，意气风发的感觉，就是不像他。 钟名：“我失忆了？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羽一凡诚恳道：“或许对你来说是不值得挂记的小事，但那对我们来说可是绝境中的一束光啊！” 钟名单字评论：“俗。” 他一边往下阅读，一边随口道：“又是你p的图吧。” “呃……哈哈哈，不知道呢。”被直接看穿的羽一凡尬笑。 “这个无名氏是谁？” “学生会长啊。”羽一凡回答，“还挺有人气的。” “这样啊，有点印象。”钟名也差不多读完了这篇夸张的新闻。 内容倒并不是完全虚构。 简单来说，是即将到来的校庆兼运动会的准备工作，学生会出现失误，他出现了，事情解决了，学生会长自惭形秽，换届提前进行。 说是学校的危机过于夸张，只是把校庆可能延期的事情解决了而已，更谈不上英雄。 只不过是用夸大的语句塑造他的形象，把他推出来，从阴影里推向聚光灯集中的舞台，伟岸光正，受人瞩目。 真是可怕。 钟名的思绪几乎凝滞，停留在黏答答一团的地方，无法思考下去。 第110章 专属女仆 事情有些严峻，好好捋一捋，首先…… “这是怎么做到的？文章里没有写清细节，究竟做了什么？” “不知道。” “这篇新闻怎么同意被发出来的？学生会长怎么情愿帮忙隐瞒，甚至贬低自己充当绿叶的？” “不知道。” 钟名看着回答的干脆的羽一凡，叹气道：“那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一开始不就说了么，你该去找正确的对象啊，你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做的，来折腾我干什么。”羽一凡不满地嚷嚷。 钟名沉默一会：“你没说。” “这不重要。”羽一凡夺回了对话的主导权，说话都硬气了起来，他摆摆手，“我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认知，那就是……我和乐音，一点都不熟。” “是么……”钟名眨眨眼，“以前你不是还帮她忙，撮合我们来着。” “就仅此而且了啊，当时觉得有趣，所以主动推了一把，现在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羽一凡打开和乐音的聊天框，“看，上一次发消息是什么时候？” 钟名看了一眼，是刚开学那段时间。 “对吧？我和她可不是一伙的。并且，我总感觉……”羽一凡顿了顿，“乐音，她似乎对大多数人都不感兴趣，也懒得搭理，在她眼里我和路人甲乙丙没有什么区别，没有可利用的价值就踹一边去，目前来看只有一个人例外。” 羽一凡没有继续说下去，大家都知道是谁，钟名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安静一会，羽一凡换回原先的话题：“不过，这件事我可以给你提供一点思路，因为p图需求，我认识写稿子的人，论坛管理员也能说得上话，你可以从这边入手，学生会长那边我也会帮你接触一下的。” 钟名看着羽一凡，他一脸邀功的表情，明明他也是其中一个帮凶，以为这样简单就能撇清关系？ “不用谢，谁让我们是兄弟呢，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啊。” 羽一凡说完还挤了挤眼。 “啊，是吗。” 钟名冷淡说着，心里叹了口气。 …… 从羽一凡那没了解到多少，但是由于说不清的原因，钟名也没立刻去找乐音问个清楚。 时间移到放学后。 乐音已经收拾好东西在等他了，钟名想当做没看见，并且下意识计算从她手里逃离的概率。 果然还是自己更胜一筹吧，引导人群隔离视线，或者隐入人群，再或者干扰她的感知，让她认错背影。 不过钟名只是闪过这个念头，没这么做，现在逃得了也是没用的，逃不掉的。 “走吧，吃饭。” 钟名没有语气地说着，不停留从乐音身旁经过，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平常她会跟上来和他并排走，偏着头默默看他，嘴角挂着开心的弧度。 他一直看着前方好像全不在意，但其实这些全部察觉得到。有时乐音会单方面和他说话，他应付地简单嗯嗯几下。 但今天不是这样。 “哼哼～”乐音挽住钟名的手，雀跃的像个音符，“等会再吃饭，先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去没人的地方。” “当然，”被硬拽着的钟名说了没用的话，“我们逆着人潮在走，肯定没什么人。” 乐音只是轻笑。 冷风，树影，两人走向荒凉，钟名恍然间出现错觉，他正背离人世，前方的未知之地，一旦踏入再也无法回头，日常的生活以及熟知的人，作为常人的一切，都将抛弃。 “等等哦。” 乐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面前是堆满的杂物，一些桌椅像教室一样摆放，钟名没有站在人生轨迹的抉择口，前方不是深渊，背离的也只是一群冲向食堂的“饿鬼”。 反而乐音的声音好似撒娇一样甜腻，她钻到后面隔开的空间里，随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她在换衣服？ 要做什么？总是猜不透她的想法，钟名摸了摸脸，目光微偏，上下扫视着用柜子和上面乱七八糟堆起来分隔的临时换衣间。 他看见地上挪移的痕迹，久未清除的灰尘。 “好啦~” 乐音跃了出来，带着展开的飘荡的裙摆。 是……女仆装。 黑白色调干净优雅，裙子刚过膝盖，露出黑色裤袜束缚的小腿弧线。 乐音踮起脚尖旋转一圈，让裙摆像蝴蝶一样起舞，然后拉着缓缓飞落的裙摆，像专业的女仆般行礼。 “怎么样？” 乐音期待地注视着钟名，等待着他的夸奖。 “好看。”钟名一如既往的语调，让人感觉不到诚意。 乐音似乎也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真挚的夸奖，只是如此便已满足，她收好浅淡的笑意之后，端庄的站直：“这是爽约的补偿，您虔诚的专属女仆为你效劳。请吩咐，主人。” 钟名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现在去吃饭怎么样？换好衣服之后。” “呵呵。”乐音轻笑，“主人不先试试我特意为您准备的茶吗？” 乐音上前来扶着他坐下，温柔却无法拒绝。 “这里的人呢？”钟名顺从着，并尽力无视乐音摆弄着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热水壶和一套茶具，想起来这个地方的所属。 这里是学生会室。 “您在说什么呢，这里是您的地方，不会有别的人出现了。” “这是学生会，应该有属于这里的人。”钟名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一些无聊的东西。 “不，这里的一切的属于您。” 乐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他身边，半蹲着，抬起他的手，贴了贴自己的脸颊。 钟名停止了一切动作，俯视着这个卑谦姿态的女仆。 她的头靠得很近，能清晰的看见她柔顺的发丝，还有若有若无的香味，钟名不知道那是不是残留在记忆中的错觉。 她的话语去除属于她所扮演的角色的那部分，剩下来的才是他想知道的东西……学生会现在是属于她的才对，乐音，到底对学生会做了什么？似乎已经完全掌控了这个学生内机构的样子。 水壶忽然呼哧呼哧的响起来，两人维持了一会的，寻求慰藉的姿势才解除，乐音起来泡茶。 “请主人检验我的茶艺修行结果。” 钟名再次看见了熟悉的茶叶，大约知道了乐音从谁那学的茶艺。 在他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杯之后，这位美丽的女仆小姐静静退到他身后，注视着他，守候着他。 钟名向来看得开。 茶都已经递到了手里，那就慢慢喝不着急。 第111章 目的 钟名目光穿过清澈的茶水看到杯底，思绪却集中不起来。 一种源自未知的力量拖住了他的手脚，阻止他的思考。 拖延症犯了，并且比一般人更严重。 他平时是个不拖沓的人，要做的事提前做，需要的东西提前准备好，不要留什么东西惦念着，这是他的行为准则。 所以当他有很难处理或者解决不掉的事情时，会变成极端的相反情况，硬拖着，哪怕事情撞脸上，也是直接无视，一直拖到最后时限最坏局面，然后摆烂。 这是极端情况，钟名很少这样。 但最近放弃思考任由摆布好像变成了经常的事。 就像现在，他应该做的事不是在这慢悠悠地喝茶，而是质问这个不乖巧的女仆。但他更知道的是，这样是没用的，既改变不了乐音的想法，也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 钟名放下茶杯，看着乐音。 于是茶杯又被满上。 他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必须要做些什么。 钟名起身，说道：“我上个厕所。” …… 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没有几句对话的主仆扮演时光过去了。 老实说，这样相处还是挺愉快的。 女仆小姐赏心悦目，茶水清香，周围环境还很静谧，没什么可烦恼的……就好了。 乐音收拾完茶具，钟名拉开门回头，看着跟上来的乐音。 “不换衣服么？” “工作还没完成呢。”乐音整了整围裙的束带，带起轻微摇晃，“接下来半天时间，我会完美侍奉您的，忠诚敬业是女仆的美德。” 你这是哪国的女仆啊……话说，腰好细，应该不是蓬蓬的裙摆带来的对比，腰真的很细，身体比例却很合适，胸、腰、臀一路连接的曲线顺滑而优雅。 “穿着这身衣服吗？上课也？” “当然，服装得体亦是女仆的良好修养。” “随便你，你不在乎的话。”钟名的目光不在乐音的美好曲线上多做停留。 他已经能想象到下午会发生的事情了，面对同学们的询问，乐音一脸微笑添油加醋，为他树立深藏不露的强硬人设。 同时可能还有他喜欢特殊y的传言流出。 想到这些的同时，钟名意识到，她现在把这些说出来，是在提醒他，目的是……想要自己阻止她。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就把衣服换回来。”乐音没等钟名揣摩完便开口，深深地凝视着他，“如果不希望我这副模样给别人看见的话。” 原来是这样，把选择交给自己。 想让自己承认独占她的欲望。 钟名沉默着，叩问自己的内心……有么？这种想法。 这不是随口一句就能应付过去的话题，他看着乐音明亮的眸子，好像看出了什么。 “连你也在掠夺我的感情吗。” 一旦妥协，她便可借由做更多的事。 但钟名好像没有选择，乐音很少强迫他，只不过事情依然总向着她希望的方向进行，选择是或否都是对她有利的结果。 所以，要选哪一个呢…… 钟名默数着自己的心跳，不久后放弃似的轻叹。 闹吧，再闹大点。 “你不在意的话，那走吧。”钟名没有选择一般来说他不会选择的那边。 反正拦不住，会变成什么样不管了。 乐音歪着头：“确定吗？” 钟名点点头。 “可是这衣服穿着不是很舒服诶。” “那，换掉？” “好。” 钟名微怔地看着干脆的乐音。 结果连选择的内容都是无意义的，无论怎么选都只会到达同一个结果。 她本就没打算穿着一身女仆装上课，倒不是因为她不敢，理由就是她所说的。 “衣服不合身吗？你哪弄来的？”钟名问道。 “动漫社，虽然叫cos社更合适一点。” 新的受害者出现了。 “我听说过，参与这种社团的都是现充，阿宅们只会一个人舔屏幕。” “差不多是这样，这群人玩cos搞联谊，唱k聚餐游戏各种活动不停，不过对于阿宅那句你说得不对，死宅们有自己的社团。” “什么……”钟名话说出口猛地想起来，有个奇葩社团的存在。 羽一凡所在的社团。 钟名停顿了一下，决定不谈论那群脑子不太正常的家伙。 安静下来后注意力不由集中到乐音身上，衣服轻微的刮蹭声再次进入他的耳朵，随后是拉链拉开的声音。 让人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一同被拉开了，暴露出大片雪白。 总之不是脑浆，钟名定了定神，以此冲淡迤逦的想象。 但声音戛然而止，一路向下的拉链卡在半路，顺滑的声音难听的中断，比这更让人难受的是乐音接下来的话。 “好像是衣服卡住拉链了，来帮我一下。” 莫名其妙的触动，好似错觉，钟名迟疑站在原地，失去思考能力。 “快点，我后背有点冷。” 乐音催促着，让他失去拒绝的权利，他收敛了呼吸上前。 转进杂物格挡的黑暗，视野里却好像有什么亮了起来。 白雪般的肌肤，搭着光滑柔顺的布料，在黑暗中一样夺人眼球，裸露的后颈与背脊随着呼吸微动。 从散开的头发上好像闻到了好闻的兰花香。 “喂，你是太阳的化身么，”钟名在心里说道，“总是散发着微光。” 他用力扯开勾住的衣服，甚至听见了布帛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抱歉……”钟名下意识停手。 “没事，反正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看着好看，实际布料很廉价，做工粗糙。” 钟名听到这话又看了一眼，他倒是没看出她说的这些，只觉得衣服还是好看的。 或许和穿着的人有关系。 然后钟名看着乐音丝毫没顾忌他，拉链一路拉到底，后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雪白的皮肤与黑色的带子。 “等等，我还在呢。”钟名连忙转身。 “没事，我有穿着底裙的，不然女仆装会直直搭下来，没有蓬蓬的感觉。” 那上身呢，不是只有内衣吗？ 钟名没把这话说出口。 “再说，后背的话，给你看光也没关系啊。” 面对这挑逗一样的话语，钟名还是沉默，他微垂着头，克制自己的心跳。 并没有用，只有呼吸慢了下来。 “以后我们买好点的裙子吧，用料充足的，不用额外穿什么就能撑起来，坐地上裙摆能铺成一个圆，最重要的是，合身的。” 没钱。 钟名闪过这个念头。 “之后你想看我就穿给你看，噔噔，女仆装好看还是现在好看。”乐音换回日常的小裙子，向钟名伸开双手，展示她的优秀身材。 “都好看。”钟名公式化回答。 “敷衍。”乐音轻哼一声，挽起他的手腕：“走吧，吃饭。” 结束了，不寻常的中午。 钟名跨出门的瞬间，刚刚默默思考着的问题再度浮现脑中。 今天的心跳，快了几下？ 他想回头看，虽然不知道想看什么，扭过头，视线却停在乐音的脸上。 这一刻，他知道他一定要问出口。 对学生会做了什么，把动漫社怎么样了，在学校的统治力到了哪个地步，这些都不重要。 他想知道的只有一个。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第112章 目的是什么 “所以，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现在是下午放学后，钟名和羽一凡在天台。 钥匙是归还了，但通向天台的门其实一直是开着的，锁只是挂在那里。 羽一凡还是第一次上来，惊奇地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以及门里竖在墙边的垫子。 “你们准备在这里做什么……额，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你们玩得这么开？” 钟名直接给他一拳。 但是钟名也不知道乐音收拾干净这里做什么，大约是秘密场所的感觉，虽然日晒雨淋并不是适合久待的地方，连小孩子都不能在新鲜过后从中获取满足。 话这么说，不过这个仅有的时间段是最好的时候，太阳将沉之刻，铺上垫子，懒散坐着沐浴暮光，自有微凉的风吹透疲劳积累的身躯。眺望远景，越向外建筑越是高耸，仿佛城外城。 如此简单便让钟名所听见学校里的细碎声音与接收的躁动情绪变得安宁。 是一个适合安静思考的好地方。 所以钟名把羽一凡喊了上来，他需要羽一凡的建议。他把一些事包括中午的，挑挑拣拣，删去细节，说给羽一凡听。 “快说，别卖关子，她到底说了什么？” 羽一凡表情难看，活像看见多写一句能要了狗命的生硬断章，调动的情绪硬是憋了回去，人生都不通达了。 “不，我没有……我只是，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钟名迟疑地说道，“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说，这世界被禁锢着，每个人无聊又死气沉沉，她说她想把一切翻倒，把沙漏转回初始。” 羽一凡愣住：“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所以才找你商量。” 羽一凡盯着钟名的眼睛，里面仍旧深不见底，整个人给他的感觉一如既往，自主、平静，绝不会动摇，这样的人居然需要他的建议。 “先停，在讨论乐音的目的之前，你呢，”羽一凡道，“你又想做什么？” 而钟名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过的话：“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羽一凡一口气堵了半天，闷闷道：“你俩可真是一对，就是这样，我才不想主动掺和你们的事。” 当然，乐子还是要看的，他们两个谁需要他的帮忙他也不会推辞，比如之前，比如现在。 “等会，我整理一下。”羽一凡想了想，接着道，“现在的情况就是，你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对吧？” “是的。” “嚯嚯，因为青春躁动而陷入迷茫的少年啊，我就听听你的烦恼吧。” 羽一凡摆着奇怪的姿势，指着钟名，而钟名无神地望着远方，自然地无视他，空气陷入长久的沉默。 “喂……” 羽一凡不得已自己打破尴尬，但钟名直接打断他的话。 “你觉得乐音对我，是什么想法？” “想xx你。” 苦于缺少一个吐槽役而且自己的吐槽也被打断的羽一凡十分难受，说出直白的话，连钟名都偏过头看他。 “咳咳，不好意思。”羽一凡清清嗓子，坐到钟名旁边，现在他没心情抖机灵了，正常答道，“你现在还问这种问题啊，当然是馋你的身子了，你们在大家看来，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粘了吧唧的，让人羡慕的不得了。” 只是这样么？钟名想听见的是一般人视角里不一样的看法，这些表面的东西不用问也知道。 “还有吗？” “还能有啥？” 说得对。 “那你觉得，她想做什么，她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想做什么？很明显，她想搞事。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支配的女王！她的目标是把学院变后院，作为恋人的你适合分管她的一部分权力，所以需要你登上学生会长的位置，选举只是走个过场，学生会实际已经被她掌控。” “而这只是第一步，注意现在的时间点，校庆前！后面肯定要搞得天翻地覆。” 羽一凡被自己的分析说服了，频频点头，略一思索接着道。 “她的话倒是神神叨叨的，中二气息拉满，不过很符合她的形象，她不就是这样么，谁都看不起，那么看不起这个世界觉得这个世界无聊也很正常，强行动力的她想改变这个世界顺理成章。” 钟名无动于衷，某人语气倒是越来越兴奋，钟名瞄了一眼羽一凡：“你是我这边的对吧。” 羽一凡停了一瞬，悻悻坐回原地：“那当然，那当然。没办法，她做的事确实有趣嘛，我也早看整天读书读书的学校生活不顺眼了。” 钟名想提醒他学习是学生的本职，想想又算了。 “这样啊。”他不咸不淡道，眼神飘忽。 羽一凡所说的这些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没多在意乐音后续会做什么，他不知道的，是自己。 钟名近乎自语般问道：“我该怎么做呢？” “真是糟糕的问题啊，”羽一凡跟着叹气，“连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想法的话，谁能救你啊。既然这样，顺从她就完了，正好有个人推着你走……就像你一直以来那样，这不挺好。” 钟名微怔。 纠结的东西其实如此浅显而无意义。 他内心深处隐约有着想法，但却一直忽略不去思考它。 他就是不想再和以前一样了。 乐音打破了他近于无色的生活，暴力地涂上色彩，硬拽着他一脚踢出角落。 那是曾经的钟名所找到的最适合的生存方式，避开人群没有交际，独自消遣却毫无趣味，只是推着时间的磨盘把自己磨烂。 回不去了，那样的生活，无论好坏。 钟名沉默着，眼神渐渐坚毅。 “我知道我要干什么了。”他站起身，向羽一凡伸出手，“来帮我。” 羽一凡愣了一下，看着仿佛披起太阳最后的光芒的钟名。 “阻止她，不论她想做什么，她掌控了学生会，那就把学生会抢回来，她想操控大多数人，那就把那些人解救出来。” 听到这话羽一凡打了个激灵，忽然咧开嘴笑起来。 “就该这样！向我们的女王大人举起反抗的旗！” 第113章 拜访 次日，周六。 许下豪言壮语的钟名立马当了甩手掌柜，收到了羽一凡鄙视的眼神，但羽一凡随即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开始准备起来，他真的对“反抗”这件事很感兴趣。 钟名去履约了，樊介夫的，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见自己。 地址是生物研究所，明面上是这样，实际是管理局附属机构，研究的是异能。 门卫通报过后，有人来把他领到了一个特殊的房间。 钟名迟疑地看了一眼牌子上写的“治疗室”，不太对画风的名字。 进门之后视野忽然开阔起来。 但这是错觉，特制的大一号的家具带来的错觉，感觉进了大人国一般，这让钟名知道自己没走错。 “哟，你来了，小家伙。” 大块头向钟名打招呼，撑起手臂从床上坐起。 “不用不用。”钟名连忙制止樊介夫起身的动作，避免他身上扯动的线带着各种仪器摔落。 回应钟名的是樊介夫粗犷的动作，他一把抓下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丢到一边。 钟名停下来吸了口气，感觉这见面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没事的，测的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意义。”樊介夫靠在床头，一身素白衣服的他不见虚弱，反而身材爆炸般有力。 钟名观察了一下房间。 不明觉厉的各种仪器，空气里有些莫名的化学气味。 但这里确实是樊介夫的住所，齐全的家具，充满生活气息的痕迹。 钟名没有掩饰自己好奇的目光，樊介夫便在一旁开口解释。 “一些急救设施，还有大部分是研究设备，不是你想象的重症患者，外面挂着治疗室的牌子，其实是遗留的问题，这边曾经翻新过，人都换了几趟，不过我这里一直没动。”樊介夫顿了顿，“我没有什么病症，也治不好。” 紧接着他叹了口气：“上次出去浪完状况又恶化了。” 樊介夫说着，右手随便一挥，在床头砸出一个拳印，钟名看呆了。 皮肤的金属光泽变得明显了，钟名不确定的想着，看来樊介夫强悍的异能代价是身体逐渐被金属侵蚀。 真的要命。 “你……” “不用可怜我。”樊介夫活动着僵硬艰涩的拳头，满不在乎道，“反正我前半辈子活的够快活了，提前结束后半生也很潇洒不是吗？变成铁像立在大门口那更帅的不得了，直接永垂不朽……嗯，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一定要摆个好姿势。” 看得挺开，和曾经的他多像，失去感情的他除了迎接毫无波澜的人生外没有选择，其实是一种无可奈何。 钟名仿佛能看见过去的那些图景，横冲直撞的钢铁巨熊，逐渐沉重迟钝的身体，蜷进素白的病院，时间一面停止一面飞速消失，熟悉的人和物都不见，只有斑驳的锈连灵魂一同锈死。 如果自己真的有特别的力量…… “喂，想啥呢？” “没什么。”钟名从走神中清醒，并反思自己狂妄的想法，自己可不是救世主。 “话说，你找我做什么？” “哦，这个啊，其实不是我找你，是有人拜托我。” 又是预料不到的展开，钟名涌上不妙的预感，问道：“是谁？” “是我。” 时机恰好的声音和敲门声一同响起，哪怕并不是很熟悉的声音，钟名也听出了是谁。 语气如机械一般平稳，又淡的像雾，别无二家，邹子棋，莫名其妙闯入生活的女生。 钟名想感叹世界真小，想了想世界其实很大但管理局很小，来来回回都是这些人。 他不太想看见邹子棋，麻烦的女人已经够多了。 樊介夫向钟名挤了个意义不明的眼神：“你们年轻人有什么事说吧，我……我出去散散步。” “不。”邹子棋第一时间反对，“例行检测还没结束，躺好。” 她上前把缠成一团的线分开，有条不紊地调好设备。 公事公办的轻飘飘语气，却让樊介夫叹了口气，露出没辙的表情。 不一会樊介夫就恢复刚来时看到的那样，进行什么邪恶人体研究似的场景，各种仪器平稳工作。 “我们换个地方。” 邹子棋的话语自然得像老熟人，钟名犹豫一会，没有转身就走。 然后他们换到了另一个放置着不知道是什么大型仪器的房间。 钟名还是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他首先注意到邹子棋那身白色的实验服。 “是。空闲时间会在这边协助。” “你多大了？” 这才是钟名疑惑的点。 邹子棋停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比你大一岁，怎么了？” “呃……不上学了吗？” “没什么意义，学的那点知识随便就能掌握。”她淡淡道，“我申请了提前毕业，考核也全部通过，但没有被受理，学籍还挂在哪里，但是不上课也没人敢说什么。” 又是异能者的特权。 以及开挂一样的“分析”，带给她超绝的学习能力。 但是上学不只是学习课本的知识这么简单的事，一般学校就是如此，何况这里。 培养异能者的心智是这所学校里和读书同样重要的事。 但想来想去还是那样，他指教不了羽一凡，也指教不了邹子棋，他自己就是一个问题儿童。 “好吧，你找我做什么？”满足一点好奇心之后，钟名切入正题。 “‘体检’。” “这是……”钟名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探究自己异能的奥秘，这他不会拒绝，“怎么做？” 邹子棋向前方伸手：“请坐。” 钟名略感微妙地坐下，然后发现有些即视感。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对面一身白大褂，旁边一台仪器，这不是……医生在问诊吗？ “我需要对你的异能再进行一次解析。”邹子棋拍了拍仪器干净的外壳，“这是能增幅我的能力的设备。” 钟名微讶：“还有这种东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想错了，并不是所有能力都能被强化的，或者说，只有我，我的能力才能这样。” 钟名真的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我能……”邹子棋不可察觉地停顿了一瞬，“沟通天穹。” 她的话所蕴含的信息过大，钟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以至于安静了片刻。 第114章 直面 沟通天穹？！ “这是，什么意思？”各种冲击性的想法从潜意识里冒出来，钟名不停发问，“你能和它交流？通过异能？不限场所？还是只能在这里？被增幅过后才可以？它有意识？天穹究竟是……什么东西？” “嗯……”邹子棋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思考片刻缓缓说道，“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钟名翻腾的思绪停了下来，理清混乱的想法，不等她说，就大致都想明白了。 “你说吧。”钟名道。 “‘沟通’只是一种形象的说法，天穹并不能交流……像人和人那样交流，它是一个智能系统，它能理解很多指令，但它并不具备真正的智能。” “你很了解天穹？” “是，因为经常接触。”邹子棋道，“天穹是管理局的核心，是最大的机密。在整个城市之上的‘天穹’，注视着每一个异能者，而我的能力能和它产生奇妙的反应，就像是……在借用它的数据库，解析更精准更快速。” “你是指，这就是你能力的本质，从一个包含世界所有信息的数据库里，调取需要的数据？” “这是我的一个猜测。” 合理。 钟名思索起来，这个猜测很符合他对神秘的天穹的想象。 这说明天穹拥有和邹子棋异能类似的能力，获取世界本源的信息，天穹测定异能评级等等功能得到解释。 但又出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解析不了我的能力？难道我不被包含在世界中？” 邹子棋摇摇头：“解析没有完全失败，只是没有结果，我解析到了关于情绪的无数词语。” “这意味着什么？”钟名问。 她继续摇头。 “好吧，”钟名沉吟一会，“刚刚你说城市之上……天穹本体在天上吗？宇宙中？是一颗卫星？” “不是，天穹本体在管理局，不过接入一个卫星辅助倒是很正常的。” “你这么肯定？” 邹子棋指了指房间里的一些地方，道：“看那里，改造过的地方，埋设有特殊的线路，这就是这台设备的原理，这个房间直接连接了天穹，我在这里使用能力时能感觉得到，天穹就在彼端某个深藏的地方。” 钟名还想问什么，但邹子棋毅然打断了他。 “好了，问答结束了，解析开始，在这里可以使用异能，全力释放吧。” 钟名看了她一眼，她有东xz着没说，毕竟，她的情绪太好猜了。 明明是一个思维灵动，情绪活跃的人，却因为异能的代价无法体会情绪。 在他眼中，简直像头上冒出了个率直的小人，把内心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看来，之前莫名其妙的拜托，隐藏的出发点和目的就是这个了——她在，调查天穹！ 试图从天穹找到解决的办法，这才是她真正觉得有希望的途径。 这和他不谋而合，天穹，绝对能挖掘出异能的大秘密。 “开始了。” 邹子棋忽然催促了一句，钟名暂时放下脑海里的东西，使用能力。 眼睛闭上睁开，世界刷的一下改变样貌。 钟名先是看向面前的邹子棋，她的情绪像是蒙着尘，阴暗隐晦，又凝结成绝对理性的坚硬外壳，把一切包裹，封存。 想起邹子棋刚刚说过的话，钟名的目光越过她，下意识寻找起不知在何处的天穹。 他的感知向四周发散，一个个由情绪构成的人影在他脑中构建的空间出现，随着研究所里人员走动，他脑中的“地图”迷雾逐渐消散，他几乎掌握了整栋楼的结构。 但除此之外，是没有能探知到的黑洞洞一片，泛着杂乱斑驳的情绪薄雾。 “也是，天穹没有情绪，怎么可能追踪的到……” 原本只是随便尝试一下，但钟名很快冒出一个想法，直直盯着邹子棋。 绝对可行！ 异能向邹子棋全力释放，突破理智的外壳，闯进她的脑海。 像她这种精神级别的异能者，抵抗钟名的操控是很简单的事，但她没有一点反应，没有把钟名一脚踢出去，只是无神的目光盯着他。 “借过。” 钟名也没有解释，房间里的设备和线路为他指引了大致的方向，他很快找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精神的线，攀附着邹子棋，一路向那未知之地。 “这个方向是……学校。” 然后，沉向地底。 “天穹”在地下？倒是没什么意外就是了。 感知基本到达极限，在这个距离，钟名甚至只能模糊感觉情绪的存在，而分辨不出具体的情绪。 呲—— 一道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钢针划拉精神的线，脑中剧痛，意识仿佛要崩溃。 白色炸开。 “这是哪里？”钟名恢复过后，看着白茫茫的虚无发愣。 随后他想起熟悉感来自哪里。 “精神空间？谁的？” 钟名皱了皱眉头，距离的感知丢失了，不止如此，他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这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他必须立刻回去。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这里忽然出现了变化，整个空间泛起波纹，嗡嗡嗡的声音嘈杂细碎，似乎混合着无数人的说话声。 钟名心里一紧。 接着一个巨大的声音贯穿了他的脑海。 “你……是……谁……” 钟名被震得发晕，半天说不出话。 即便清醒过来，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思索起来。 嗡嗡嗡的声音一直不停歇。 过了许久，钟名反而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掠……夺……我……是……冻结……我是……契约……我是复制……我是扭曲，我是未来我是时间，我是……天穹！” 恢弘的声音在脑袋里炸开，钟名别说是开口，连思考都做不到。 被这巨大的音量连发轰炸过后，他觉得世界被瞬间按下了静音键，一切声音都听不见了。 “你在，我的身体里，做什么？” “快走，不然，我要，吃了你。” 白色急速坍缩，不可违抗的巨力将他驱逐，他横向跌入无底洞般倒飞。 钟名什么都做不了，五感皆失，思绪破碎。 只在一切消散前，看见巨大的透明轮廓。 第115章 遗留之刀与冰封之室 空阔的房间里，钟名忽然后仰，拖着凳子刮擦地板，发出尖锐难听的吱吱声。 “你怎么了？” 一张秀丽的脸凑近眼前。 她的瞳孔如水澶湉，清澈，什么都不留下。 钟名感觉不到她的一点关怀之意。 他没搭理这个无心无表情的少女，缓了缓被震散的脑袋，陷入沉思。 一不小心就出现了了不得的展开，只是随便刷刷级，结果就碰上了关底大boss的感觉。 在那个空间里他感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还有那个混沌的意识，认知混乱……是新生？还是苏醒？ 总之不会是一堆规律无生机的代码和高深的机械结构，天穹肯定是异能的造物，而异能，又与灵魂、情感和思想密不可切。 所以，邹子棋到底知不知道天穹拥有意识？ 她是否在说谎？ 钟名和邹子棋对视，两人目光同样坦然，绝不颤动。 片刻间他决定将刚才的事隐瞒下来，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对天穹的研究到了哪里，这是可以留下来作为交换的筹码。 “结束了？”钟名毫不掩饰地避开刚才的异状。 邹子棋平静道：“解析完毕过去了三分钟，你进入类似昏迷的状态接近五分钟，我正准备采取急救措施并拨打急救电话。” “解析结果呢？”钟名不为所动。 短暂的沉默后，邹子棋不再追问刚刚的情况，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很……美味？” 钟名：“？？？” “就是说你很好吃。” “不用你解释这个词的意思……”钟名叹气，“解析又失败了？” “我们可以切点肉片来试试，或许有什么深意。” 被当做食材来看待是个新奇的体验，就是不太美好，尤其面前有个用平淡语气说着恐怖笑话的家伙。 钟名无奈道：“我又不是唐僧。” 邹子棋试图扯动嘴角勾出笑容，结果表情变得诡谲可怖，就是这样，才让人不觉得她在开玩笑。 她很快放弃了：“开玩笑的，结束了，回去吧。” “等等，”在邹子棋准备离开之时，钟名叫停了她，“我再问你一点事。” “什么事。” 钟名偏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是樊介夫所在的方向。 邹子棋看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说吧。” “他，还能活多久？” 异常的沉默，古怪的沉默。 钟名竟然从这个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合的纠结。 “很短、很短……”邹子棋声音和轻微的吐息一起飘散，“他的皮肤已经和和合金融合为一体，肌肉骨骼部分替换为金属结构，体液里充满异常高浓度的金属离子。” “这些甚至无法用科学解释，而合金化正在侵入他的内脏和脑子。” 邹子棋再度回归无情。 “他的生命已经无法挽救，他现在作为实验材料而存在，我们在研究从他身上分离的特殊合金，这种材料具有非常优秀的性质，有很大价值，但直到现在也无法在实验室合成。” 冷冰冰的话语，钟名想起那块标着治疗室的牌子。 有些悲哀，有点难过。 他对大块头还是抱有好感的。 “或许当转化完成，他会变成一个特殊的生命形态，同样有人在研究他身上的细胞，但他身上的细胞脱离身体后会很快失去活性。” “这无疑是异能的作用，探究其中的奥秘对研究异能同样有巨大的意义。” 钟名安静地看着她。 她条理清晰的说着，眼神却空洞得像在走神。 …… 管理局某处，密闭房间。 灯光被人按灭，黑暗里却仿佛有电弧般的光芒弹射出来。 那是两道交错的刀光。 冷冽如清泉，迅疾如闪电，稍微挥舞，残光便在空中织成细密的网。 “真漂亮啊。”门突然被打开，和赞叹声一同的是，走道里敞进来的微弱的光，没能掩盖这两把刀的光芒，反而让它们在光辉衬托中更加闪耀。 “漂亮倒是漂亮，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房间里的人叹气，重新打开灯。 灯光照亮来着的面孔，正是学校的校长，管理局另一副局长，齐书安。 而握着刀的是王兵。 “发光材料并不稀罕。”齐书安笑道，“它们有什么能力？” “发光可不是这么发的，像一道电弧附在刀身上。至于它有多邪门……”王兵虚砍一刀，拉出锋锐笔直的刀光，“让我砍一刀你就知道了。” 说着随便，实际王兵非常小心，他可不敢真的一刀下去，齐书安把手放稳，然后他才把刀刃慢慢地挪到手上。 轻轻一碰，一串血珠渗出来。 “好锋利！” 齐书安惊叹完，眉头一皱，闭上眼细细感觉着什么。 良久之后，他睁开眼长叹：“你说的对，不要研究了，封存起来吧。” “这哪里是邪性，放在仙侠小说里，就是教唆魔头屠人满门的魔刃！” 切割异能，吞噬灵魂，反哺自身，这两把看着普普通通的现代工艺品，是真正的杀器！ 齐书安不由发出了和王兵一样的喟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我倒是有个猜测……” 王兵将之前的事娓娓道来，旧城区、面具、苏醒的她……以及最后，留下的这两柄刀。 “你认为，”齐书安缓缓道，“是那个地方促成了这两把武器的诞生？” “必然受到影响，这种毁灭性的力量，只有裂隙才见过类似的。” 齐书安沉吟一会，道：“我知道你是想说那件事……” “该提上日程了。” “是啊，是时候该结束了。” 一时安静下来，在两个掌权者的达成共识后，这件房间的一台机械启动起来。 天穹开始受理请求，这个房间“活”了起来。 指纹检测，虹膜扫描，密钥验证……繁琐的身份验证后，沉重坚固的大门打开，冰冷的气息散逸出来。 王兵缩了缩身子，拎着两把刀进了密室。 “好冷，真不乐意到这鬼地方来。”王兵小声嘟囔。 这里封存着各种或危险或绝密的东西，他直接略过，开启一个空的隔仓，把刀丢了进去。 记录信息，选择好封存方式之后，极寒的气冒出来，淡蓝色透明的冰将刀整个冻结，连刀身上流转的光一同凝固。 “连脑子都好像要被冻住了。” 王兵不敢多待，速速离开这个地方。 齐书安看着黑色的大门关闭，蓝色微光的纹路也熄灭之后，出声问道：“对了，最近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在做什么？” “当然是准备吃我坠入海底的肉。” 提及这种话题，齐书安只能沉默，老熟人可计算的死期让他有些伤感，他也不是喜欢搞派系的人，争权夺势更不是他赞同的。 不过他看出来了一点，问道：“看来你选好继承者了？” “是的，李悦那孩子，你记得吧?” “她……不是……这可真是，唉。” “人总是要成长的。” 第116章 社团、社长、考验 剩下来的周末时间，钟名继续处理那些还没完的事情。 比如空彩桥，但她好像在避着自己，悄悄用异能观察了一下，后面再找负责人确认情况，没什么大事，就此罢了。 再然后是黑色，想要找他聊聊，可他一直不出现，试探性找了下流浪动物救助站，没找到。 说起来，连他的新身份的名字都不知道，应该问问的。 就这两件事，感觉自己处理完了，但又觉得不对，应该有更好的做法。 这种淡淡的违和感找不到源头，只能抛在脑后。 接下来专注学校里的事情。 …… 一排电脑，一排堆满阿宅物件的桌子，这两边挤满后剩下的地方夹成仅限一人的过道，这就是钟名进入这个社团所看见的。 一个窄小的甬道一样的房间。 “有点挤哈。”羽一凡费劲地推开聚在电脑面前的社员们，清出仅限一人的道路。 坐着的社员们头也不回地抽凳子往里缩，站着围观的人被一推就扭着腰撅着屁股，不舍得往外挪。 钟名路过时看了一下他们的屏幕，有个不知道在搞什么专业东西的人还好，看起来非常认真，剩下的…… 比较符合对他对二次元的想象，看动漫的打游戏的甚至看涩图的，尤其离谱的是一个玩小黄油的，不仅光明正大的玩，还外放，还一堆人围着，还非常熟练地指点。 有点离谱，但钟名处变不惊地无视这些人，就当没看见。 两人走到房间尽头。 羽一凡抱怨道：“可恶，迟早要换个大房间，我受够这个狭窄逼仄的地方了，可恶啊学生会，给我们穿小鞋，分配这种地方给我们，明明还有空的地方。” 原来是积怨已久加上有所图谋，怪不得老是怂恿他顺势掌控学生会。 “咳咳。” 甬道尽头有横着摆放的桌椅，一看就很高贵，足足有摆得下两张凳子的空间。 而那里坐着的人发出轻咳阻止羽一凡继续讲下去。 他就是社长，路千星。 钟名来这里是为了他们搜集的情报的。 他先打量着这位社长，看看领着一群卧龙凤雏的是个什么人物。外貌来看倒是得体，清爽的发型，干净的格子衬衫，能看出来是一个认真打理自己的人，从挺拔的身姿来看，他的个头比自己还要高一截。 整一个帅气的阳光大男孩形象。 社长，你和这个社团的风格有点格格不入了。 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在操场上打篮球，一直到大汗淋漓脱下上衣露出腱子肉，吸引女生们的目光和尖叫，而不是和这帮略显邋遢的家伙们在一个房间里，听着黄油女主们娇滴滴的配音。 “你好。”路千星同时也在打量钟名，“废话不多说直入正题，这一次调查的资料可以无偿给你，但是若是想要我们后续的协助……来，通过我的考验，证明你的实力。” “喂，”羽一凡叫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 坐在最近的社员先嗤笑道：“什么考验，表演欲又上来了呗，想装x了。天天都是那一套，没点新花样，腻都腻死了，别管他，让他过过兴，其他的别当真。” 羽一凡：“哦，那没事了。” 被拆台的路千星面不改色，说出他的开场白。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魔术师。” 说话的同时，手指夹着一枚硬币向钟名展示，然后握拳把硬币攒进掌心，再张开时手里空空如也。 整个过程动作灵活，还有匀称的手增强了观赏性，如行云流水般丝滑。 钟名给他鼓了个掌。 路千星因为钟名的上道而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测试很简单，还是这枚硬币。” 他用食指按在桌面上，一枚硬币正端端正正在他的手指头下，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从刚才到现在，硬币好像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我把硬币在两边手来回交换，当我停下时，你需要指出硬币在那一边。” “就像……这样。” 路千星本来在慢吞吞地把硬币抛过来抛过去，忽然间，拇指将硬币弹起，清脆的一声同时，握住半空中翻转的硬币。 伸出来的是右手。 随后钟名看着路千星把两只握紧的拳头伸到自己面前。 但是…… “选哪边都会在另一边的。”又是那位社员。 路千星瞬间破防，魔术师最讨厌的就是，捣乱的观众，还有当面拆穿。 “干嘛啊？魔术师要引导观众的，气氛很重要的啊，你他喵的！” “呵呵，表演魔术就表演呗，拿这个诓人，还搞什么测试。”勇猛的社员向准备掐他脖子的社长比了个中指，“结果还是老套路的东西。” 一脸绷不住的羽一凡，上前安抚当事人情绪，毕竟还有正事。 “这种程度钟名也看出来了，对吧？” “呃。”钟名从喉咙里挤出意义不明的应答，看了一会路千星的表情，若有所思。 社团关系挺好的，就是社长好像没什么威严。嗯，这不重要，倒是所谓的测试，并不是刁难，也不是没有深意的。 这的确是个测试，但不是魔术本身，而是魔术之外，是否能看出“永远猜不准”这个答案，而制止这个魔术。 他一开始强调自己是个魔术师便是提示。 而且，这应该是第一步，点破之后，才是他真正准备的东西。 路千星平复心情，整整衣领，文质彬彬。 “既然这样，我只能拿出点新的东西了。” 不出所料。 钟名开始觉得这位社长有点意思了，也有点好奇，这么隐晦的测试，他到底想测试自己的什么？ 路千星不知钟名心底所想，按部就班地拿出一副扑克牌。 摊开。 “崭新，完好的一副牌，请检查。” 钟名摆摆手，示意不用。 大概的确是新魔术，部员们也有人过来围观了。 在哗啦啦的洗牌声中，钟名隐约想到了什么。 这位部长，洗牌洗得有点烂啊，动作看似熟练又优雅，技巧和效果却不咋地。 难道说…… 他的魔术水平，其实很蹩脚？ 第117章 纸牌魔术 在冒出路千星可能是个菜鸟魔术师的想法后，思路一下就顺畅了。 为什么社员会是那样不屑一顾的态度，明明按他小露的一手来看，手法已经相当熟练了才对。 事实可能相反，他只会表演类似的东西，一直表演到社员们都厌烦的地步。 那他是怎么做到那流畅毫无破绽的一手呢？答案再简单不过了，他只是动作看着帅气，实际并没有任何手法，他依靠的大概率是…… 钟名无声的叹：“异能啊……” 这是异能者之间的一次打交道，果然，这家伙挺有意思。 路千星忽然觉得有一丝微妙的违和，他疑惑地看着目光沉着的钟名，有种被穿透内心的错觉，情绪莫名收紧。 “我这是……心慌了？” “怎么会……”路千星低声自语，一闪而过的不和谐情绪没能影响到他，“这位学弟确实像羽一凡说的那样，冷静，沉稳，但是否聪慧，还是接下来见分晓吧。” 这个魔术是他想了很久的，最合适这个场合的魔术。 路千星清清嗓子，清空杂念，开始表演。 “首先，洗牌，随便洗。” 他将扑克牌递给钟名，钟名照做，甚至洗得比他更稳定。交错堆叠，每张牌好像都回到了它该去的位置。 “确认它是乱序的。”路千星淡定拿回扑克牌，展开向钟名展示，然后顺手切了几下，弄整齐后摆在桌面上，“现在谁都不知道这副牌的顺序了，对吧？” 钟名点点头。 路千星重新把扑克牌整副抓起，伸到钟名面前，“ok，来，最后切一次牌，就随便拿起一叠，放在另外一叠下面。这是最后一次改变牌序，由你决定一切。” 说着说着路千星心里一突，他的表演功底确实不错，自认为把握了节奏。 但是，钟名伸出来的手很突兀的，在扑克牌上方停住了。 路千星的心脏猛地一跳，好似被那只手就这样攒住了。 这是最重要的一步，本就力求平滑带过，如果在这里出了意外，魔术失误的概率大幅提高，甚至当场失败。 而路千星所有这些情绪变化，都在钟名的观察之下。 有意思，又没意思。因为看穿的太快了，观看情绪几乎等同他的本能，连认真使用异能都算不上，钟名感觉有点欺负人。 那么，现在要揭穿他吗？把牌拿过来，翻开，应该就能看见排好顺序的一副牌了。 一般来说这是他可能会选择的好做法，但是果然有点在意，路千星为他设计了什么……似乎路千星并不知道他的异能，那他又是按照什么基准来设计的？ 念头稍微一转下了决定，钟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按照路千星的要求切牌。 路千星悄悄松了口气，有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的冲动。 “命运的轨迹已经确定，但魔术师，是打破常规的人。”把牌放在桌上，路千星继续道，“我们来玩很简单很经典的游戏，比大小，黑桃a为最大。” 路千星依次从牌堆上取出一张牌，放在自己和钟名面前：“就这样一人翻一张，大者为胜。” “当然，这次不算。”他翻开盖着的两张牌。 路千星的黑桃a，与钟名的红心5。 他打了个响指：“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但是，我是一个魔术师，我的‘运气’不会停下。” “请抽牌。” 钟名没有多余的动作，抽牌，翻开，是梅花10。 而路千星则像大多数能说会道的魔术师那样，卖足了关子。 “凡事皆有代价，魔术师更是深知这个道理，不敢肆意拨弄命运之弦，所以，魔术师只会谋取小小的好运，就像这样。” 路千星看都不看，夹着自己的牌向钟名展示，红心10，刚刚好。 周围传来轻微赞叹声，钟名也知道了这个魔术的全貌——确认打乱的一副牌里，他总能抽出比你只大一点的牌。 没有意外，第二轮抽牌，钟名抽到了红心2，路千星则是黑桃2。 “俗话说事不过三，你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准备好了吗。” 路千星身体前倾，右手按在牌堆上，嗓音微沉，努力营造紧张感和压迫感。 钟名沉吟着，陷入深思。 现在看上去是钟名在为难题困惑，而路千星露出胜者得意的微笑。实际上，钟名正在综合所有的信息，推断路千星最初的根本的目的，他们的胜负早已经不在一个赛道了。 首先是异能。 这个非常好猜。应该是类似“转移”的能力，硬币灵活的消失和出现，悄无声息的交换整副扑克牌，这是对这两者最合理的解释。 应该不是很强的能力，有着诸多限制，就以b级的标准作假设。 比如只能转移触碰到的物体，这一点从刚刚的魔术中就能看出来，总是为了潜意识的安全感去碰牌，把牌牢牢掌握在手里。 不仅如此，转移的距离估计也不能太远，甚至只能在身上转移。 钟名看了一眼桌上的陈设，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很多，有些一眼魔术道具，有些根本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弹珠、小刀、不明材质的卡片……或许是开发和配合能力的小道具。 按这些小巧的玩意大胆猜测，路千星的转移能力对物体的体积重量有严格的限制。 确认了异能之后来推演他的魔术。 钟名首先注意翻出来的六张牌，依次是黑桃a、红心5、梅花10、红心10、红心2、黑桃2。 花色和大小看不出规律。 唯一特别的是第一组，黑桃a和红心5，作为演示，它们不符合“只大一点”这个特征，虽然也说得过去，但果然有哪里不对。 “黑桃a……红心5……”钟名念叨着，“黑桃a，最大的牌，为了演出效果，不应该是红心5，应该是最小的方块2，或者次一点红心a……” 除非……路千星也控制不了这张牌！ 看着两人中间的牌堆，钟名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路千星事先准备了另一副排好顺序的扑克牌，在给他洗好牌后，把两副牌交换，而最后的切牌改变了牌序。 因为是按两张两张排好的顺序，所以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两张相邻的牌被分开，一张到了最底下，一张在最顶上……很明显，路千星偷看了最底下的牌！这算是扑克牌魔术经典的技巧之一。 再翻开最顶上的牌，两张牌对照，就能确定改变后的牌序。 而黑桃a是他转移过来的牌，能保证比任何牌都大。如果上下不是相邻的牌，那么他会把上面的牌再转走一张。 没错，就是这样。 但是想明白之后，更大的疑惑冒了出来：路千星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他切牌，增加不必要的操作？为什么不等他切完牌再交换两副牌？ 第118章 黑桃a 钟名一时想不明白。 因为魔术接近尾声，围观群众中已经有人散去，即便如此，路千星也不催促他，静静看着他，好像在期待什么。 期待什么？钟名眯起眼，想起来这不是单纯是魔术表演了。 这是考验，本来就是期待他破解的，虽然不是以这种方式。 那就说得通了，特意留下破绽，就是为了给他发挥的空间的。 路千星在等他使用异能，路千星以为他有的异能。 那是什么？他正常要怎么做才能以路千星预设的方式获得胜利？ 钟名目光随思维一同发散着，随后忽然停住，看着那一张扑克牌。 还是黑桃a。 他很快把目光从扑克牌跳到羽一凡脸上。 “看我做什么？你想这么久，想到办法了吗？”羽一凡愣了一下过后，也略微期待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 钟名呢喃般的声音没刻意压低音量，羽一凡听到后一脸懵。 而路千星兴奋想到，要来了吗？要开大招了？ 钟名大致理解了路千星那种对决感，但是，他真的做不到路千星想要的……抽出牌堆里的另一张黑桃a。 …… 深夜房间里，路千星精神奕奕坐在房间里，从同社团的学弟那里得来的消息让他睡不着。 他想到了练习的新魔术，想到了对峙的一幕，想到了很多很多。 “绝对好运，注定一抽啊。” 很普通的，由于羽一凡略带夸张和增添细节的生动描述，出现了小小的偏差。 路千星甚至羡慕地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坚定地抽出仿佛闪着光的卡片，划出优美的半圆，大声宣言胜利。 酷毙了。 “除了打牌也适合魔术！要尝试把他拉进社团里！” “对，试探他的能力！激发他对魔术的兴趣！” 路千星不由再度幻想那一幕——桌子两头凝重对望的两人，中间的扑克牌散发迷幻色彩，气氛紧张冷汗渗出，无形的异能在较劲，隐约有压抑的bgm，下一秒狂躁的鼓点就要爆发，帅炸了好吗！ 他自顾自激动起来。 “抓紧把流程完善一下。” “魔术本身没什么问题了，扑克牌交换练得很隐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着两副牌试了一下，点点头：“只要握着固定好，根本看不出来微小的变动。” “然后排好牌序。” 先把整副牌排好顺序，随机两张一组抽出，剩下的散牌放到最下面。 准备好后路千星开始确认流程。 “原来步骤很简单，洗牌、交换、抽牌。”他皱了皱眉头，试图抓住那一丝灵感，“但这样感觉差了点什么。” 缺了交互，未曾谋面的学弟也未必会使用异能。 而且还不够，缺少演出效果，就算对方使用了能力，抽出比自己大的牌，看上去也只是干巴巴的魔术失败，没有宿命对决的感觉。 “羽一凡说他喜欢观察、细心、聪明，那么这样，露出破绽让他思考。” “怎么做呢……有了。”路千星切了一次牌，摆出最下最上的黑桃7和方片8，随后把方片8挪到最下，露出下一张黑桃j，“就是这样！” “要切一次牌的话，散的牌最好放上面，更保险一点。” 他再从其它牌堆里挑出黑桃a，表演一次空手变牌后盖在桌面上。 “这就是击败我的办法，一副牌中两张黑桃a，只有抽出它，才算真正胜利，华丽收尾！” “而我会给他暗示，让他猜测我的能力，让他提起好胜心。” “你会，抽出什么呢？” …… 回到现在。 钟名推出了能让自己信服的猜测，然后想该怎么做。 就这样抽出既定的扑克牌，平稳度过，或者以自己的方式，夺取胜利？ 他没什么犹豫地选了后者。 既然选择了对抗乐音，那就不可能再向之前那样，躲避视线，避开人群，隐藏自己。 “你想让我使用异能，那便用给你看吧。” 钟名认真操控起情绪，路千星是个异能者，想控制情绪本来就难，何况在学校里，可不敢随便全力释放能力，会被拉去谈话的。 所以，需要一点点时间，和小小的辅助。 他要做的操作，很简单。 钟名准备将两张牌一同抽出，他刻意放慢动作，同时道：“这次我抽后面那张。” 这是胡搅蛮缠，大家都知道牌序已经被固定，这样并不能让人觉得魔术失败，是明晃晃的搞破坏。 惊。 一丝凉意突然闪过，路千星心脏猛地一跳，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喂！”路千星立马伸手阻止钟名，他抓住了钟名的手腕，但两张牌已经被抽了出来。 “你没规定必须谁先抽吧。”钟名让自己的语气淡下来。 怒。 莫名的恼火冲上路千星心头，没回答，只是盯着钟名的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羽一凡看情况不对，向钟名说道：“这样是不行的吧。” 钟名无视羽一凡，继续激怒路千星，淡淡的不屑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由异能传达给路千星。 “赢了就行。”说着，用另一只手去掰开路千星。 路千星比他大个，但力气并不如他。毕竟他并不是和形象一致的阳光运动男孩，而是和这一窝子臭味相投的宅。 羽一凡轻皱眉头，看了一眼钟名，什么都没说。 路千星瞬间感觉心底有什么胀开来，那种对魔术不屑的态度真的激怒了他。 而这一切在钟名的控制之中，路千星隐蔽的把手指按了一下扑克牌的动作没能瞒过钟名。 果然需要身体接触才能转移。 钟名知道引导已经成功，收回异能，放开手让两张牌落到桌面。 趁路千星愣住的时候，钟名把上面那张挪到自己身前，向路千星笑了笑。 “我还是这张吧。” 钟名突然转口让羽一凡也愣住了，而路千星很快反应过来，慢慢收回手没去动剩下那张牌。 路千星呆站着，琢磨一会，叹气道：“我输了。” 他在心里反省着自己，为什么突然冲动地想要阻止钟名，想着绝对不能让他拿到下面的牌，明明不管他才是正常操作，表现的大度一点更有风范，也算是高逼格的一种收尾。 “什么情况？” 倒是羽一凡咋咋呼呼起来，还有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 羽一凡先把路千星这边的牌翻开，红心a，再去翻钟名的牌。 黑桃a。 “真的赢了……不对，为什么有两张一样的牌？！” 没人回答羽一凡的问题，路千星惊讶地看着钟名，钟名回应他一个耸肩。 真巧。 钟名心道。 路千星心服口服。 第119章 幽灵 愤怒，非常好用。 它摧毁人正常的思维方式，让人冲动地做出错误行为。 这是钟名最容易调动并改变人行为的情绪。 但它是一把双刃剑，愤怒也能让人暴走，爆发出更大的力量，度的把握很重要。 并且有些人也不是那么好激怒的，不会被愤怒冲昏头，淡淡的愤怒灼烧理智反而让人去集中注意力，保持清醒。 这次对路千星这么好的效果，主要是因为，他那能一眼看穿的对魔术的热爱。 效果还差点好过了头，要是路千星没克制住，恐怕就冲突升级抡起拳头了。 各种意义来说，这种事不能多做啊。 小小的插曲过后，路千星分享他们得到的信息。 “调查进展是有点，但是很难继续下去了。”路千星先说明现状，“首先是学生会这边，他们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态度很坚决，普通手段看来很难从他们嘴里撬出信息。” “加上他们不待见我们，探查基本没戏。” “再就是动漫社这边，似乎发生了什么怪事，但是……呵呵，轮到我们看不顺眼那些家伙了。” “以下消息是道听途说打听来的，不保真。” 路千星压低音量：“幽灵，一个游荡的幽灵。” “哦？” 还在“发生什么了”的羽一凡瞬间被吸引了注意。 “原来传闻是真的？不是有人编校园鬼故事什么的？” “什么真的假的，都说了不保真。”路千星撇撇嘴。 没等他继续说，社员们七嘴八舌地插起话来。 “说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哈，学校巡管大半夜里教室有人影晃荡，但过去一看又不见人，查监控蹲点什么都没用。这事搞得舍管最近盯得挺紧的，现在我晚上都不敢溜出去了。” “就是小偷吧，盯我们学生有什么用，铁定是学校工作人员干的，学生谁去教室偷东西。”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班上好像有人丢了吃的，打开包装的零食一转头就没了。” “滚，这不很正常，零食这玩意打开了你还想有？话说怎么都是什么什么东西丢了？” “还是听听我遇到的怪事吧，那是上周的体育课，按两人一个借的排球，结果下课收球的时候发现多了一个，现在想想非常诡异。” “我也来说个不是的，食堂后边知道吧，基本没人去的地方，墙上出现了大片恐怖的涂鸦，像血涂的一样，一样是抓不到犯人，涂鸦还在不停增加。” “还有还有……” 听着听着社员们忽然就聊嗨了，钟名看了一眼路千星，路千星不好意思地笑笑，和他一同走出去，把嘈杂的声音关到门后。 “别在意他们说的。” “没想到我们学校里发生的事还挺丰富的。” “他们八成是编的，”路千星说道，“因为根本没有幽灵，糊弄人的借口罢了。” 钟名不置可否，他家真的有一个幽灵，不对，一对幽灵。 “动漫社也有这些真假不明的灵异故事流传，不过那应该是一个人搞出来的，动漫社副部长，一个富婆，动漫社里好些c服都是她买的，‘女王’能借出衣服肯定是她的首肯。” “在此之前，”钟名愕然问道，“你怎么也叫她女王？” “因为她的实力得到了认可，我们都这么叫，已经是正式称呼了。” 中二病没毕业，很正常，钟名忽略这个。 “动漫社打听到的消息，等会我会发给你的。”社员们的打断让路千星没有了讲故事的兴致，草草打发，凑近钟名一副准备说悄悄话的架势。 “你也是异能者对吧，那就和你说了，那位副部长也是异能者，所谓幽灵大概率和她的异能有关，当然，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路千星还想问问钟名的异能的，不过忍住了。 钟名想了想，问：“有她的资料吗？一并发给我？” “好的。”路千星道，“不过动漫社什么的，和学生会的事不搭边啊。重要的还是学生会吧，学生会主席选举可没几天了，时间用在这好吗？” “谁知道呢。”钟名随意回答。 “既然不在意的话，有个人你或许也可以见见。” “谁？” “学校论坛管理员，就是她联系我们‘润色’的那篇报道。你知道的，我们社团是学校第一狗仔队，提供了很多消息，和她打交道比较多。” 不，我不知道。 但现在我知道你们的猥琐名声部分来自哪里了。 “先看看再说，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麻烦你了。” 钟名决定一步步来。 “不麻烦，我们参与是因为觉得有趣。”路千星嘿嘿笑道，“期待你搞的大事情。” “不会做的。”钟名无力地反驳，其实他也有逐步滑向深渊的预感。 “对了，”路千星摸着下巴，“你要不要加入我的社团？” 钟名看着他。 在安静的对视中路千星慢慢心虚地低下头：“额，不是，也是……不不，不是，算了……其实我是想问你对魔术有没有兴趣。” 到底是或不是？在纠结什么呢？ 钟名婉拒之后，路千星颇为失望的回去了，但看上去并没有放弃安利他。 随后羽一凡急匆匆从房间里跑出来追上钟名。 “等等我啊！” “不用跟着我。”钟名道，“我去图书馆。” “啊？不去动漫社或者学生会吗？” 羽一凡还是不得不为钟名的从容惊叹，但另一方面来看这进度是真的拖，换他来早就开始狠狠拷打知情人了。 “下午。” “行吧，你决定就好，记得叫我，记得哈！” 钟名应了一声，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把之前的咖啡厅的事，和你社长说了。” “怎、怎么了？”羽一凡看他这么严肃，顿时有些没底气，“这种事我肯定要炫耀一番啊。” 确认了。 就是这家伙乱传的，嘴上没个把门的，总喜欢加一点细节。 钟名张了张嘴，停了一下，只是普通地劝诫了一句：“别总是半真半假地说些玩笑话，不确定和夸大的话也少说。” 说完将离开了，留下羽一凡在原地，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其实钟名也不是不能直说自己的异能，并没有当成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但他嫌麻烦。 他的能力，终究是个窥伺隐私的异能，容易让人反感。 不知道挺好的。 第120章 和黑女巫的对话 钟名来图书馆不是借书或者还书的。 他挺久没借过书了，他本来也不是多爱看书的人，以前不过是为了消磨无聊时光，选择了一种廉价有益的娱乐方式。 视线稍微扫了一圈，没看见谢念云，很正常，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由过头，让人羡慕。 图书馆里依旧那样的冷清，见不到几个人，高大的书架寂寞地立着，环境里散发着微微凉意。偶尔有人翻动书本，传来轻轻的沙沙声，是能让人想象到纸页冰冷触感的声音。 “空调是不是不太对劲。” 钟名搓搓手臂，嘟囔着往里走，很快，他在熟悉的区域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尹冰坐在书架顶上，旁边摞着几本积灰的书，手里捧着一本《海洋生物图鉴》看得津津有味。 她摇晃着腿，轻薄的裙子被腿顶起，露出肉感的大腿线条，顺着往下，是少女纤细的小腿，然后是干净白皙的脚丫。 她没有穿鞋，但不染尘埃。 钟名偏开视线，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这个不妙的角度已经在走光边缘了，虽然她本人不会在意，就像她现在这样，一点不避讳地跃了下来。 裙子在空中荡出好看的一圈，波纹般起伏。 轻飘飘落地之后，尹冰嘴唇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接着忽然向前一扑，撞进钟名怀里，身体横着飘在空中。 啊，鲸鱼撞击。 换成尹兰出来了，钟名按住尹兰蹭啊蹭的脑袋，以及她从不离手的鲸鱼玩偶。 尹兰太黏人了，小孩子一样，心智没有一点成长。 等了一会钟名把尹兰摆正，看了一眼周围，虽然人少，但还是换了个地方。 尹兰牵着他的衣角，飘在他后面。 两人来到谢念云的办公室，刚进门，一双手从自己打开的书里伸出来，然后是一个脑袋。 正是“黑女巫”。 她双手撑着书的边缘露出一个头，虽然是一个很漂亮的头，钟名看了只觉得惊悚。 “什么事？”黑女巫慵懒问道。 钟名还没回答，黑女巫旁边一本相似的书忽然翻开，但被黑女巫捏住了，摇晃了几下，里面传来气恼的声音。 “谁啊？干什么？我的手办！” 钟名：不，我没帮你买那种东西。 真不想伺候这家伙，想把他丢给羽一凡那群人，他们比较有共通话题。 黑女巫淡淡地“呵”了一声，书里顿时没动静了。 钟名扫了一眼那里，摆放的三本朴素的书，分别属于黑女巫、谢念云的哥哥、尹冰兰，然后回答黑女巫的问题。 “没什么，来看一下她。” 钟名顺手摸了摸尹兰的头，尹兰惬意地眯上眼，摇头晃脑，她很享受这种亲密的接触。 “还有顺便问点问题。” “是吗。”黑女巫本来冷淡的表情逐渐认真起来。 她从书里飘出来，华丽的礼装缓慢出现的过程仿佛鲜花绽放。 黑女巫以强硬的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钟名。 钟名感受到了压迫感，但他基本无感，反而在想有的没的。 黑女巫的穿搭品味真的不错，每次来都能看见不一样的漂亮衣服，不像身旁这个傻姑娘，一直都是素白的裙子。 “你的父亲身份当得未免过于不称职了。” “我……”钟名没想到她忽然为此发难。 虽然他自己早知道这样的相处不太对劲，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尹冰兰是特殊的，非常特殊，独一无二。 脱离身体的灵魂已经够特殊了，想要独立的灵魂不消散更是只能依靠异能，而这样的能力只有谢念云有。 再然后，不消散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反而像是进了一个牢笼，像黑女巫这样，平时需要待在容器里修养，也没几个可交流的对象，并不自由。 尹冰兰同理，只不过，她的牢笼是整个世界，孤独更甚。 于是钟名谦恭道：“请教我。” 黑女巫看着直接服软的钟名，准备的咄咄逼人痛骂他的话说不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但你不能一直拖下去，只是想对解决事情没有帮助。” 钟名略一迟疑，问：“不是有你吗？” “我？”黑女巫停顿，“我比你还无力，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能做的只是教教她一些基础知识，我替代不了你。” “可是我，没法一直陪伴她，教导她。”钟名道，“我还是学生，还有事要做。” “我更没法陪伴她。” 听到黑女巫的话，钟名眉头微皱：“你……” 黑女巫打断他：“另外，你有没有多关注她的学习情况。” 钟名沉默，虽然黑女巫转移了话题，但有些事很容易想明白。 她被制造出来，目的并不单纯。 黑女巫看着他，吸了口气，继续道：“如果你好好观察了就会发现，她的学习状况一塌糊涂，逻辑混乱，记忆力缺乏，我找了小学教材来教导她们，但实话说，没什么意义。” 钟名差不多也察觉到了这点，尹冰兰从最初那样的情况好转，到现在这地步已经到了极限。 她们没能变回正常的女孩子。 黑女巫语气低沉：“她们恐怕，不会‘成长’下去了。” “什么意思？” 黑女巫的“成长”两字咬得很重，钟名不太确定她蕴含的意思。 “就是说，她们会保持这样的样子，这样的心智，一直活下去，活到……谁也不能确定的时候。” 巨大的无法描述之物压了下来，压得钟名呼吸困难。 他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所以我该怎么做？” “趁早放手，拉开你们之间的距离，减少你们之间的牵绊。”黑女巫冷冰冰道，“减缓她一个人活下去的孤独。” 钟名转头看着抓着自己衣角的尹兰，她听不太懂，但抓得更紧了。 钟名心里微叹。 哪有那么简单。 “让她出去吧，去森林、去草原、去丛林、去高山、去深海，去一切可以去达的地方，现在是你，把她束缚在了这里。” 钟名和黑女巫对视，想起一直在抱着各类科普图书看的尹冰。 “我明白了。” 让尹冰兰，热爱这个世界。 第121章 前往 “睡了。” 黑女巫打了个哈欠，窈窕身姿在空白纸页里消散。 钟名顿了顿，想起还有问题没问，忙道：“等等。” “下次再说。”黑女巫有气无力的。 钟名想了想，也不一定要问她，犹豫了一下，问了一个别的问题。 “对了，黑女巫不是你的名字吧，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即将关闭的书停住了一会，传来黑女巫的声音。 “就叫我黑女巫就行，那个……不是我的名字。” 说完，书啪的合上。 虽然有些冒犯，但钟名知道了更多的信息。 钟名面对黑女巫时总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和什么有关，但又想不明白，显然是缺了关键的线索。 这时谢念云老哥又准备冒出来，钟名眼疾手快把书拿到手里，然后递给尹兰。 “按住他。” 顿时里面传来聒噪声，而尹兰毫不在意，嘻嘻一笑，把书开开合合，摁得他透明的身躯变形，开心地玩闹起来。 过了一阵，不满的冷哼突然响起，谢念云老哥立刻蔫了，缩回书里，小声嘟囔些听不清的话语。 谢念云的老哥很怕黑女巫啊，什么情况？ 显然这个问题问谁都得不到答案。 尹兰和谢念云老哥好像也能玩到一起，虽然他整天除了休息就是打游戏，但还算一个和善的人。 嗯，钟名沉吟了一会，决定无视这家伙。 还是干正事吧，尹冰兰的事不急于一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从羽一凡那边听到了频发的“鬼故事”，钟名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里。 然后和尹兰艰难地交谈过后，钟名终于在她破碎的话语里，拼凑出学校里怪象频出的真相。 不出钟名所料，很多幽灵事迹，就是她干的。 比如偷吃别人的食物，偷拿精致的小玩意，她可没有多完善的道德观，她平时就是这样，飘荡在人身后，只是觉得有趣便拿走了。 再有，食堂背后狂乱的涂鸦，也是她干的。剩下很多可能就是瞎编的了，或者是其他异能者干的。 钟名愈感任重而道远。 不过，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问道：“你一直只在周围转着，不出学校到外面去看看吗？” 尹兰摇摇头，更紧地抱着他的胳膊，夹在身体和玩偶之间。 “我想去。” 钟名苦笑，乍听之下会是以为她想去外面，但钟名明白，实际上她真正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她眼里的期待混着灵动的光，让钟名想要移开视线。 确实是自己把她绑在了自己身边，想要解开束缚，至少要等到约定完成之后。 多想无益，现在还有需要解决的事件。 钟名还从询问中确定了一件事：学校里并没有另外的灵魂出现。 …… 动漫社幽灵事件的相关内容路千星也发过来了，都是和社员的谈话记录。 “社团里存在一个不显露存在感的幽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有多了一个人的错觉。” “上次聚餐时摆多了一个位置一套餐具，问了一遍没有结果，就这么空着放在角落。” “唱k的时候也是，不知道谁点的歌，没人认领切掉好几次。” “清点人数的时候偶尔会算多一个，再次核查就正常了。” “有次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跟着副社长，可能是眼花了，总觉得不对劲。” “还有……” 钟名粗略看了一遍，带着小透明，和羽一凡一同，去找最大嫌疑的副部长。 即将到达之前，钟名停下和羽一凡说话。 “你们查的挺细啊，这么短的时间里。” “因为这是学校论坛准备要出的专栏啊，早就着手调查，甚至已经有小小的预告了，就在‘异事小闻’小栏。”羽一凡道，“不是，你现在还是不看论坛啊，哪怕瞄一眼呢，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老实讲，钟名对学校里发生的，大多鸡毛蒜皮的事不是很感兴趣，尤其是知道羽一凡社团和论坛的深度合作之后。 想想那些“资深狗仔”以及“资深编辑”的样子，他就觉得不靠谱。 并且他们还是有前科的，学生会选举的事他们就毫无顾忌的发表了出去。想到这，钟名瞥了羽一凡一眼。 羽一凡注意到这个眼神，不知缘由但莫名心虚，连忙开口：“对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幽灵什么的。” “无。”钟名简单回道。 “啊？”羽一凡有些诧异，“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没有想法，走一步看一步，用“无敌”的异能随机应变。 当然，钟名没有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他看着羽一凡，反而想到了别的思路。 “你去和她交涉吧。” “我？” “就你。交涉是你的专长吧。” 这是这帮人不同于废宅的地方，个个身怀绝技，还有强悍的行动力和不要脸皮的社交能力，反而比一般死宅更加恐怖。 身旁这位社交特化强者，倒是普通的善于交际。 羽一凡答应下来：“可以是可以，该往哪个方向去套话呢？” 钟名想了想，反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啊……”羽一凡摸摸下巴，“幽灵应该是存在的，从其他社员的提供的消息来看，副社长对异常状况的态度也很可疑。” 钟名不发表评价：“那就这样，假扮发现了端倪，试图揭露她隐藏目的，咄咄逼人的角色。” “没问题。”羽一凡板着脸，冷哼道，“你的作恶行径已经被发现，老实招来！” 话没说完，他表情变回来，嬉皮笑脸道：“我给你打掩护，你好好发挥，加油好兄弟，我可是揽下了主要负责人的职务，专栏什么时候能发表可是全看你了。” 羽一凡毫不掩饰对好兄弟的利用。 还有这一茬，钟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劲。羽一凡这么积极，不只是好奇心找乐子。 “你发这专栏，不会是有奖励的吧？” “啊，呃……稿酬的话，看热度什么的，有点。”羽一凡支支吾吾道。 “多少？” “论坛学校有扶持，应该有不少经费，管理员更厉害，好像准备和城市论坛合并，好像还拉了本地品牌的赞助。” “所以……” “好了好了，我会分给你一半的。”羽一凡眼珠子一转，向前跑去拉开门，“到了！” 闭口不谈具体数字是在想什么呢。 钟名抬了一下眉毛。 看一眼动漫社的牌子，上面画着一个可爱的小人。 第122章 初步接触 这才是正经社团的样子。 宽敞的大房间，杂物繁多却有序规划空间。一列物品架，摆着诸多很“动漫”的物品，以及堆在旁边的几个书包，另一边是一列衣架，挂着五颜六色的c服，衣架后面空了部分，缺的那些衣服明显是某人拿走了。 房间后边墙上挂着装裱好的画，下面分格里每个都摆着奖状，展示格下面存放着颜料画笔等工具，此时正摆在外面，两位社员半趴在地上绘画，那是一张铺在地上的大画纸。 似乎是动漫社在校庆的宣传画。 最主要的，中间足够大的空间，围成一大圈的桌椅，紧密而不拥挤，一点不觉得狭窄逼仄憋屈，看起来非常舒服。 一看就是个生机勃勃的社团。 钟名观察完动漫社的同时，里面的人也察觉到他们的到来，一位女生迎了上来。 “什么事？” 女生视线从钟名脸上扫过，然后停在羽一凡脸上。 羽一凡简单说明来意，然后这两人熟络地寒暄起来，自然而然把钟名晾在一边。 这里竟然也有羽一凡认识的人……嗯，不奇怪。 不过路千星不是说他们两个社团互相看不顺眼么？看来这其中并不包括羽一凡，被嫌弃的是那一帮家伙，说不定还要被怪罪带坏纯良男生。 这么想来，羽一凡确实比那些家伙好不少，就是一个恋爱脑，憧憬漫画式的爱情，以及无可救药的真爱纸片人。 过了一会，羽一凡才想起来，给钟名和女生相互介绍了一下，钟名得知了她的名字，林飘。 不过，钟名瞧着又热聊起来的两人，若有所思起来。 林飘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啊，从一开始就很冷淡，性格如此？不，恐怕是把他当成了那个社团的一员。等到羽一凡介绍说自己是他的好朋友，她就多看了自己两眼。 身体向羽一凡那边偏了一大截，手抱着左臂，时不时和羽一凡对视，又很快微微移开视线。 钟名看着林飘的姿态，不由冒出一个想法。 难道说…… 不知道羽一凡有没有察觉…… 钟名思考了一下，决定暂时放在心里，顺便悄悄提醒羽一凡干正事。 “副部长？先坐着等一等吧，沙沙她马上就来了。” 话题顺势拐到幽灵事件上了，林飘犹豫着说道，“其实，我又发现了她不对劲的地方。” “哦？”羽一凡挑眉。 “我好像有看见她自言自语，抿着嘴微笑，”林飘压低音量，“还有，她对社长……” 她的声音忽然停止了。 副社长，岁沙沙，走了进来。 时间卡得真准，钟名心里吐槽，观察起这位嫌疑最大的副社长。 白金色挑染长发，红唇鲜艳亮眼，身材高挑，上身藕紫色夹克，黑白色条纹里衣，下身宽松牛仔短裤，两条长腿裹在黑色裤袜里，笔直圆润。 哪里来的飒爽都市女精英？ 穿衣自由也自由过了头，这着装化妆风格，钟名差点以为来的是个年轻老师。 不过确实验证了一个说法，果然是富婆。 一身衣服钟名认不出什么牌子，总之料子一看就很舒服，反正不是便宜货，手腕上的饰品，脖子上的项链，不算招摇，但还是有点闪。 岁沙沙同林飘一样，视线从钟名身上移到羽一凡身上，似乎也认识羽一凡，虽然态度都是一致的不冷不淡。 她把提着的袋子随手一放，翘起二郎腿，生人勿近的气质流露出来。 “找我？” “关于幽灵的事情，需要向你询问。” 岁沙沙面无表情拒绝道：“上次不是问过了么？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我也不想的啊，”羽一凡张口就来，“可是现在怪谈都传开了，到处都在说，影响恶劣。我们被压着脑袋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真相，天天催催催，就没人考虑考虑我们，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啊！” 岁沙沙哼了声，什么都没说。 “现在还算小打小闹，再这样下去，学校都要出手了。所以说，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还有什么细节没注意到呢。” 岁沙沙几乎没有反应，只是表情冷了些。 “我当你同意了，那我们就按流程来。” 羽一凡清清嗓子，钟名也装模作样地打开备忘录，假装记录。 但情绪远比话语或者表情、动作直观，钟名使用异能，看见了岁沙沙掩饰不掉的情绪变化。 当她听到学校可能插手的那一瞬间慌乱，无疑是在害怕管理局，致使她妥协。 她绝对了解其中内情，甚至可以先假定，所谓的幽灵就是她弄出来的。 问题是她弄出一个幽灵做什么？有什么好处？或是掩盖什么？ “开始了。首先确认一下传闻……是否有见过可疑面孔，或者察觉到奇怪的视线……物品频繁奇异蒸发，可能与幽灵有关，你们社团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羽一凡把那些真假各半的事件通通搬出来确认。 岁沙沙的回答突出一个模棱两可，说辞无外乎我不知道、我不确定、可能是、记不清。 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而钟名也无法从她那谨慎、镇定的情绪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渐渐的，防备着的岁沙沙意识到了，羽一凡正不断把话题重点转移到她身上。 “你是怎么觉得的？”羽一凡直视岁沙沙的瞳孔，“你认为是幽灵损坏的吗？会不会是有人搞坏了，推脱到幽灵身上？” 那双美丽的眸随挺翘的睫毛轻抬，瞳孔仿佛拥有棱角的玻璃般锐利。 “你是什么意思？”岁沙沙轻易凝聚威势，“你在怀疑我？” 玻璃里折射出的光好似递出的刀子。 羽一凡不为所动，一脸公事公办，扯大旗：“没有这回事，我这是小心为上，为了安全着想。目前这位幽灵先生还算友善，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但我们可不能把自身安危寄托在一位幽灵的善心上。也请副社长不要隐瞒，知道任何信息请详细告知我们。” 这话里话外都是刺，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坦白从宽了。 但岁沙沙只能忍着沉默下来，继续虚与委蛇。 第123章 邀请 “可能是不小心压坏的，没注意罢了。” “是么……”羽一凡也不在意岁沙沙的敷衍，自顾自继续下一个问题。 “这个是几天前发生在你们社团的事，请跟着我的叙述仔细回想一下。” “上周六你们又组织了一次聚餐对吧？” 羽一凡说了个开头，停下来看着她，却不指望她配合回答，几秒后接着说：“地点是后街的一个小餐馆，二十个人，包间分两张桌子，对吧？” 岁沙沙眼神倨傲冷讽：“你在审问我吗？” “细节往往在不经意间被忽略，我这是严谨，何况我们的对手是看不见的幽灵，必须要弄明白它的特质。”羽一凡道，“如果你对我事无巨细的核查风格感到不适应，那我很抱歉，但这是必要的。” 然后他略带苦涩说：“作为学校宣传部门，阻止捕风捉影的传闻是我们的本职工作，现在弄得人心惶惶的，老师已经警告我们了，尽快调查出真相。” 岁沙沙不做声。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事情并没有这么严重，甚至并没有多少外人当真，更好笑的是，羽一凡也不是什么宣传部门的，没有什么老师的施压，只是擅自把自己和论坛绑在一起，他自己平时干的就是浮夸编造那一套。 但岁沙沙就被唬住了。 不得不说，羽一凡认真起来还真有模有样。 钟名看见一旁的林飘时不时偷瞄羽一凡的侧脸，眼中仿佛有光闪动，情绪如雀跃却怯懦的小兔。 “聚餐时座位又多了一个，这是第二次出现这种问题了。据社员叙述，突兀感非常强烈，好像真的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旁边一样，又想起来开学初第一次聚餐时发生过类似的事，不由觉得诡异。” “神经过敏罢了。”岁沙沙否认，“恰好多了一张凳子而已。” “除了桌子，餐具也配齐了，可是，预定时应该说好人数了才对。” 意外的反驳让在场几人都看过去，被众人看着的林飘缩了缩脖子。 羽一凡没想到她会帮腔，不过不影响他顺势发问：“副社长，作何解释？你不会说你统计错了吧？” “餐厅那边失误了而已，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家境优越的你，掌管社团的经济，可不要辜负大家的信任啊。” “呵。”岁沙沙轻呵一声。 羽一凡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也确实差不多继续不下去了，怪谈确认了大半，但岁沙沙主打一个“配合”的不配合，什么都没说。 她就是明着告诉你，你怀疑我，我也不装，但我不说，你拿我一点办法没有。 对了，俺滴伙伴呢？怎么一言不发？ 羽一凡询问的目光投向钟名，但这位就更让他捉摸不透了。 岁沙沙循着羽一凡的视线，和钟名的目光接触，忍不住心里一跳。 她竟然觉得自己被看穿了，那平静的瞳孔竟如黑洞，恐怖、致命的吸引力把她撕开，暴露出心中深藏的秘密，然后连同心脏碾碎。 她居然一直忽视他的同伴？ 不对劲，异能者？是什么特殊能力？我有暴露出什么吗？ 岁沙沙强行镇定。 气氛诡异的沉寂了一会。 钟名微垂下头，收回视线，三人交错的目光才解除限制。 而钟名也解去了能力，他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 一个熟悉的步伐，有些出乎意料，她，出现了。 乐音进来扫了一眼，自然坐到钟名座位上，用臀侧把他顶到旁边的座位。 “做什么呢？”乐音好奇问道。 但一时没人回答，乐音一进来主导权似乎就全部集中到了她身上。 羽一凡自觉闭嘴，把话留给那两个人说，岁沙沙则是惊讶地看着乐音，她对钟名的动作如此亲昵。 随后岁沙沙反应过来，卡顿地试图解释：“我们、我……在讲……” 话没说完，钟名突然站起身，打断道：“结束了，走吧。” 乐音看了看岁沙沙，再看看钟名，从喉咙里挤出好听的声音。 “嗯哼。” 不打断不行，钟名看岁沙沙那样子，大概觉得他和乐音是“一伙”的，就要把秘密透露出来了。 钟名把向他伸手的乐音拉起来，再看向岁沙沙：“衣服。” “嗯？哦哦……”岁沙沙愣愣地看着他俩的互动，得到提醒后，把身边的袋子递给钟名。 乐音在钟名耳旁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是么。”乐音轻笑，“那事不宜迟，我们去学生会室，换上看看吧。” 乐音挽着钟名离开，丝毫没顾忌在场的其他人。 留下不知所措，觉得发展仓促的三人。 羽一凡倒是见多了这两人我行我素的样子，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算什么？对抗女王的反抗军，大将兼发起者随便就被女王拐跑了。 还亲密无间的样子！ 现在转投女王一侧还来得及么？ 正这么想着，钟名忽然回头，走到他面前，吓得羽一凡手一抖。 “怎么了？”羽一凡问。 钟名拉着他走远一点，小声道：“约那个女生，换个地方聊聊。” 停了停，钟名继续道：“找一家人不太多的咖啡店，你俩可以先去喝杯咖啡，我很快就到。” “明白了。”羽一凡愣了愣，点点头，“刚才没说完的社长的话题，或许是个突破口。” 钟名很想说你没完全明白，但他不可能真的这么说，他又不是羽一凡，爱管闲事爱撮合人。 能多说这么一句已经算做得多了。 他隐蔽地瞄一眼林飘，便和乐音离开了。 “是我错怪你了，大将以身试险，牺牲身体拖住女王，为了我们创造机会，令人钦佩！”羽一凡戏精又搞怪地在心里构建场景，搭配风萧萧兮的bgm。 乐了一阵，然后去邀请林飘。 “要不要去喝杯咖啡？”羽一凡粗神经开口。 “啊？”林飘张大嘴，脑子一懵。 “不喜欢咖啡么？奶茶也行。” 羽一凡说完，嘀咕了一句：“学校附近有比较空的奶茶店吗？” “不不不，不是……”林飘卡壳半天才理顺气息，“我是说，我想去，不过，为什么突然？” “刚才的话题不是还没有说完吗？幽灵的。” 羽一凡提高音量，顺道瞥了岁沙沙一眼，被她无视了。 林飘微怔，清空幻想，舒了口气：“是这样啊……” 第124章 宣战 学生会。 帘子拉着，昏暗，冷清。 第二次来到这里，里面一点没变，只是时间往前走了一段，这里寂寞得只有灰尘在堆积。 钟名看着乐音熟练得就跟自己房间似的，开灯，换拖鞋，挂外套，手里东西一扔，躺在并排的椅子上，长吁了口气。 下班回到家的社畜一样是什么情况…… 而后乐音伸开手，像是在索取拥抱，又像大大方方展示自己平躺而显露的身姿。 “来帮我换衣服。” 如此自然的要求道，没多少调笑意味，可他们没亲密到那个地步。 她总是这么做。 钟名还站在门口，看着她衣裙盖出的身躯线条，看着她身体轻微的动静。 好安静，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我累了。”乐音扭头看向钟名，微嗔，“不想动，快来帮我。” 钟名却避开了她的视线，依旧没说话，虽然是动了起来。 他捡起甩到一边的袋子，拉开看了一眼，没认出来是什么衣服，也不是很在意，放到“换衣间”那边了。 这之后，坐到乐音对面。 “我和你说几句话……” 钟名开口之后，忽然改变了想法，在说本来想要说的话之前，觉着学生会的事情还是有必要问一问。 “对了，学生会的其他人呢？” “当然是把他们全都赶走了。”乐音毫不掩饰她的恶行，说得好像喝了杯水，“把这里变成我们独属的，两个人的空间。” 钟名不知道她对学生会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装作大恶人的样子，但从事实上来讲，她说的都是真的。 “霸占这里，有必要吗？” “当然有，”乐音起身走到他面前，“我会把这里改造，变成可以暂住的地方。” 钟名愣住了。 乐音俯下身体，轻柔的呼吸打在钟名脸上，伴随着轻声的话语。 “然后，我们同居吧。” 钟名瞬间感觉到难以抹除的违和感，淡淡的荒谬，以及，惊叹乐音肆意妄为的想法。 未免太不把公家的东西当回事了！ “你认真的？”他脑子各种想法跑了一圈，最终却只是干巴巴地这样问道。 乐音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背着双手迈着小步子在房间里巡视起来。 “只是个想法，这学期放假我不回家了，留在学校。平时是不太可能在这里过夜的，但那时就不一样了，监管会宽松很多。”她显得兴致勃勃，“在这里铺毯子怎么样，床是没办法了，将就将就也能睡。” 钟名无言地看着乐音规划着房间。 这里放个柜子，那边挪个空间，还有她的厨具也准备拿过来。顺便还说出了学生会被选中的一个理由，旁边就有一个卫生间，很方便。 这无疑是说明，她是认真的，她真的想了方方面面的事情。 但钟名还有疑问：“就算你控制了整个学生会，没有人提出异议，那学校呢，学校不可能同意的吧？还有，之后新来的学生会成员也不会服气的吧？” “所以要瞒着学校呀，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要占为己有，只是暂时借用罢了，学生会会换个地方正常工作，大家则会忘了原来的学生会室的，呵呵……等到过了一段时间……” 乐音再度靠近钟名，用闪着期待光芒的瞳与他对视。 “我们去租房子吧，到外面去，下学期，申请走读吧。” 钟名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猝不及防。 哪怕是有隐约的预感，他还是没想到忽然跨出那么大的一步。 抗拒吗？并不是。 那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好快，时间模糊了，眼前一切模糊了，谁在推着他，去哪里？做什么？ 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钟名溃散的视线重新聚焦，直直盯着乐音的瞳孔。 默然的对视，从不深情。 反驳是没有用的，用没有钱的借口搪塞的话，钟名能想象到她的下一步行动，插手餐厅的生意，所以，没必要回答。 他是做好觉悟了才对。 是的，不只是意外的碰面，他是有想说的话才拉她过来的。 钟名缓慢起身，抓住乐音的肩膀，逐渐将她压得后仰。 乐音发出疑惑的鼻音。 然后，她将额头贴了上来，鼻尖碰到了一起。 两人瞳孔内只剩彼此。 乐音揪住钟名的衣服，不让他逃脱，语气清冷命令道：“不许拒绝我。” 太近了。 钟名想着。 你总是这么做，总是这么近的距离，让人感觉……好远。 “我不是在拒绝你，我是，要反抗你。” 钟名闭上眼，不去看乐音，因为那样他会忍不住想要窥伺她的情绪。 “我们谁都不是对方的提线木偶。其实，我是个可耻的、很好搞定的人，不是吗？命运挖走了我大半的心，却戏谑地给我留下一点，让我仍会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痛苦，就像毒药一样，致命的渴望。” “而你，就散发着那样的甘甜味，陷阱上的饵食一样危险的气味。” “但是好空啊，我碰不到你，我看不见你，却在你的味道包围之下。” “你为什么要用线把我挂起来呢？” 乐音怔怔看着钟名。 “打败我，征服我，毁灭我，或者反之。” 话全都说完后，钟名拿下乐音没有力道的手，向外走去。 “等等。” 在钟名走到门口时，乐音才叫停他。 “这个怎么办？” 钟名回头，看见乐音从袋子里拿出两套衣服，还有相机。 乐音弱弱道：“复古英伦女仆装和管家服，我很期待的，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 钟名想叹气，又想说些狠话。 但他的气势在回头的瞬间就被乐音略带委屈的样子击垮了。 钟名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但他第一次看见她那个模样，他能怎么办呢，他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家伙，装出来的强硬姿态一戳就破。 他很难拒绝。 他必须拒绝。 “再说吧。” 钟名脸上一点内心想法都不显露，不留情地离开了。 这场胜负，从一开始就不掌握在他的手上，他未曾改变也几乎无法改变。 他探求的，是她的心。 第125章 八卦 钟名在玻璃窗前停下。 店里羽一凡和林飘有说有笑，钟名默默看了一会，才被羽一凡发现。 钟名看起来跟刚到一样，对招手的羽一凡摆摆手，进去在他身旁坐下。 “好慢啊。”羽一凡抱怨道，“咖啡都要喝饱了，干脆在这吃点东西算了。” “抱歉。” 钟名抬头，目光扫向菜单，非常自然地掠过对面女孩的脸。 他大抵了解是个什么情况了。 暗恋啊…… 还是不会付出行动的那种。 只是这个年纪容易被异性吸引而产生的好感，单纯而青涩。 会幻想各种恋爱情节，也会思考现实的问题，保持着距离，不主动去更进一步。 如果没有外力推动的话，大概会维持这个状态，直到毕业两人也无更多交集，然后分离，到一个新的地方，喜欢上另一个顺眼的男孩。 钟名当然是不会多事，因为从他短时间的观察来看，羽一凡对林飘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不知是迟钝还是习惯了，羽一凡似乎没感觉到林飘暗生的情愫。 这家伙只钟情于纸片人来着。 钟名一时不知道用可怜来评价谁。 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现在有更重要的，那便是……吃饭问题。 钟名已经过了一遍菜单，看完后不由确认道：“只有甜点？” “好像是。” “那我可不要在这填肚子，”钟名拒绝道，“我要吃白米饭，要吃肉。” “啊，不喜欢吃甜品吗？除了蛋糕，还有面包之类的，不行吗？”羽一凡疑惑道，“不对啊，上次可没见你这么说。” “甜点是甜点，饭是饭。” 香喷喷的饱满米饭，给人的踏实感怎么可能是轻飘飘的甜点比得上的，不要说绝杀的肉了。 有人请客另说。 “所以，我一个人找个地方吃饭就好了，我记得附近有家小炒仔鸡很不错……”钟名转向林飘询问道，“你俩就在这吃，可以吧？” “嗯……”林飘被盯着看了几秒，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 她不知为什么觉得钟名的目光含有深意，好像把她的小心思全部看穿了，让她感觉有些羞耻，不敢看对面的羽一凡。 而且，他身上还有着谜样的气息，冷静、强势、高大，令人害怕。 感觉是相处不来的类型。 一边的羽一凡自是体会不到迷蒙的少女心，虽然看见了林飘的小动作，但他对好兄弟的状况倒是更敏感一些。 羽一凡拉过钟名，压低音量：“喂，你最近，杀气是不是有些重？” “有么……”钟名一顿。 “眼神啊，眼神。”羽一凡道，“太凶了，跟枪尖一样，好像在逼人后退。” 钟名轻皱眉头，陷入沉思。 “和善一点？”羽一凡小心提议。 人大概是很难发现自己的变化的，钟名想了一会，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大的问题。 “没所谓吧。”钟名道。 …… 总之人生大事解决完，点的柠檬茶适时送到，慢饮着听起副社长和社长的八卦。 林飘开口就是狠料：“沙沙根本不喜欢动漫社的，甚至说，有点讨厌。” “嗯？”羽一凡简单推出结论，“也就是说，她是跟着某个人进社团的，她喜欢社长？” 林飘点点头：“是的。沙沙和颜修海算是青梅竹马，他们家里长辈关系很好，加上商业往来，从小就常在一起。” “真好。”羽一凡感叹，狠狠的羡慕了，什么漫画式的童年。 他接着问道：“然后呢？他们都高三了，这几年没发生点什么青春的事？” “这个……沙沙很早就喜欢他了，为此跟着他进了动漫社，但她却不喜欢二次元，几乎不关注acg的。然后，她就砸钱拉关系，把他们推上了社长、副社长的职务。”林飘语气有些无奈，“结果这个过程中动漫社被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颜修海反而不常来了。” 林飘轻叹：“以前动漫社二次元浓度还挺高的，现在只剩下cos了。” “为了取悦心上人的cos，连角色都不认识，一点灵魂都没有。” 羽一凡如此说道，林飘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这么说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羽一凡想到了什么，慢慢说道，“被排挤出来的，或是不适应的原部员们，重组了一个新的‘动漫社’，因为内外各种原因，面临解散危机的时候，被一个玩魔术的解救了。” 原来还有这种往事。 地方不大屁事挺多，有人的地方就有乱七八糟的纠缠。 钟名在心里感想，另外，玩魔术的……人家有名字的，还是你的社长，尊重一下好伐。 “所以，他俩一点进展没有？”羽一凡一个劲说道，“这越来越有漫画主人公的感觉了，暧昧不清，装傻充愣，能拖就拖，一层窗户纸铁皮一样硬是捅不破，不会再有个天降出来搅局吧……” 说着，羽一凡一愣，突然回想起来。 “天降？”他看向林飘，确认道，“动漫社社长，颜修海？” 林飘点点头。 “他不是才交女朋友没多久吗？”羽一凡一拍大腿，“那天我们社团里还批判了一下！” 林飘慢慢点头。 羽一凡捂脸：“青梅真赢不了天降啊！” 钟名饮了口柠檬茶，酸酸涩涩。 林飘小声继续道：“那段我一直很担心她，但她一直冷着脸，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知道，那都是装出来的，她一个人看着相册发呆，偷偷哭泣，然后某一天……” 她稍停了一会，拧着眉毛，困惑、疑虑。 “一夜之间，她好像真的不在意了，变回开朗稳重的沙沙，还和那两个人见了一面，相处还算融洽，这怎么可能，她可不是豁达大方的人，不使点绊子整些手段都算她良心发现了。” “就好像……”林飘微颤，“她的爱意完全消失了！” 羽一凡很轻易就被林飘的不安感染了，脑子里冒出心死了、病娇化了、换了一个人等等猜测。 他安慰道：“可能是受刺激，封闭了内心，毕竟是十来年的爱恋……” 啪的一声，杯子放到桌子上的稍重的声音冲淡了气氛。 羽一凡和林飘转头，看见钟名那张略显冷漠的脸。 钟名听到那话没什么感觉，反倒想吐槽“好姐妹”犀利的评价。 “时间。”他淡淡开口。 钟名更在意这个，他需要把时间线串起来，还原事件的走向。 第126章 透明人 钟名询问了一些关键时间点。 这是必要的，他并不是漫无目的，寻找可能隐藏在时间中的细节，而是为了确认，在对岁沙沙的问话中，产生的一个想法。 自然地，钟名得到了答案。 旁听的羽一凡投来询问的目光，钟名只是看了看时间，羽一凡马上明白了。 吃完饭再说。 两位喝水喝饱了的，吃点名字花哨的糕点对付一餐，钟名起身，准备去吃肉。 羽一凡注意力回到菜单上，还有对面的女孩身上。 因为想着岁沙沙的谜团的缘故，他冷不丁想到，她们俩的关系。 “对了，你们关系挺好的吧？”羽一凡疑惑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这些算是岁沙沙的个人隐私了吧，告诉我们没问题么？” 林飘微微低头，用垂下的发丝掩盖些许涨红窘迫的脸庞。 连钟名也不得不停下来，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拷打他。 “呃……为什么这么看我？” 钟名罕见地想给他比个中指。 羽一凡眨了眨眼，看着“不好意思”的林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自己似乎在指责、质疑她一样？ 林飘缓了缓，细声细气解释道：“不算什么秘密，沙沙的感情，熟悉沙沙的人都能知道的……不过，其他的事还请保密，我只是想快点解决这件事，还有幽灵什么的，诡异得有些可怕。” “不要害怕，我们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的，对吧。” 羽一凡装正经，补救失言，却没看见林飘抬头注视着他“嗯”了一声。 “呵。” 旁观者钟名看得透彻，无视他丢过来的眼神。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 钟名和羽一凡两个人的交流时间。 “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大发神威呢，结果只是坐那走个过场。” 羽一凡语气透着失望。 没有闹出点什么来让他感觉有些无聊，过于平淡。 “比如趁其不备诈她的话，攻击她的语言逻辑漏洞，或者暗中掌握她的把柄，关键时刻抖露出来，最后翻脸，大打出手。” “你指望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把她吊起来严刑逼供。” “也不是不行，高效，有力，就是有点色。”羽一凡毫不犹豫出卖钟名，“你这种龌龊想法我必须打小报告，让乐音治治你。” “我看你比较有问题。” 羽一凡没接话，自得地点点头。 安静了一会，羽一凡又忍不住了。 “我说，你不吐槽也就算了，就不能主动点吗，必须要我问才行……好吧好吧，我问就是了。有什么收获？” 钟名淡淡道：“能肯定是她做的。” “我看出来了，她都不装了，一副‘你咬我啊！’的模样，问题是她要做什么，要怎么解决。” “这就不知道了。” 钟名摇摇头，异能都没撤，对方大概率是异能者，加上高度警惕，严防死守，多余的话一点不说，想撬开她的嘴无疑是天方夜谭。 只要她不说，谁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种情况下暴力确实更有效，然而并不能这么做。 “她的话语里没有有用的信息，但她还是露出了破绽。” “我知道！”羽一凡抢答，模仿钟名的语气，“是时间。” “不是。”钟名一巴掌打掉羽一凡伸出来的手，“是态度。” “态度？” “你好好想想，她为什么要接受我们的问话。那么不配合又嚣张的态度，直接不搭理我们不更省事吗？为什么要抽空敷衍我们呢？” 羽一凡回想一开始的对话，自己用学校和老师来卖惨以及施压：“她害怕学校正式出手。” “没错。下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不隐藏、推脱，而是近乎默认。” “说明她不在乎被知道，因为……”羽一凡沉思着。 钟名直接打断他的沉吟：“她的目的是拖时间，很显然，无论她想做什么，都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来看看这些怪谈发生的时间。” 钟名打开手机里的便签，他已经把大部分事件都按时间排列好，并将关键信息提要出来，附上注释，羽一凡看着看着忽然瞪大了眼睛。 “这什么鬼？按你这描述法……”羽一凡咽了咽口水，“好像是有个新生的透明人，跟踪、观察、学习人类的行为，越来越频繁地显露存在感，就快要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出现在大家面前了！” “所以，不是她不想藏，而是藏不住，或者说，在人的面前展示存在感是必要的。”钟名补充道：“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有人出来拦下责任，延缓学校重视的时间，反而更合她心意。” 羽一凡表情一僵：“那怎么办？报告学校？” “不急。” 上报，然后管理局出手确实是简单的方法。 但是…… “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 “什么？” 钟名指向一个最为关键的结点，也就是岁沙沙发生转变的那天。以这一天为间隔，这位幽灵的存在感发生了剧变，行事激进。 “乐音，她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羽一凡恍然：“对了，我差点忘了，我们本来目的是这个来着。” 钟名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叹气。 岁沙沙怎么样和钟名又没有关系，她闹再大也捅不破天穹。 钟名想做的，只是接近乐音而已。 “岁沙沙时间不多，所以最近显得急促，不需要从她口中得到什么信息，她接下来还会继续行动，做好准备，一次性阻止她就行。” 羽一凡摸摸下巴，露出为难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跟踪她，监视她？可是……就算是我们，对女生宿舍也是无能为力的，想全天候的监视有点困难。” 钟名思考自己是不是远离这帮家伙好一点。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牵连了！ “不用，我有办法。” 监视是要的，全天候大可不必。 而他正好有合适的人选。 钟名侧头看了一眼跟了他一天的小透明。 尹兰从后面趴在他的肩膀上休息，轻得好像没有重量。 她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是有类似假寐一样的状态，可以恢复精力。 “你在看什么？”羽一凡似有察觉。 “没。” 学姐，可爱的小幽灵来了，希望你喜欢。 第127章 监视 “换我出来。” 心底的声音传出来，让尹兰从足球场收回目光。 从上方往下看，划分成两块的长方形场地，小人们看似无序却有规律地聚拢、分散、追逐，一个小黑点在他们之间弹射传递。 很有意思，比看蚂蚁有意思。 现在是校庆暨运动会前夕，正举行着班级足球赛。 尹兰不舍地再看了一眼，还是配合起尹冰。略微的晕眩过后，尹兰和尹冰交换了。 “你总是被其他东西吸引注意力！” 尹冰出来后抱怨着，向下飘去，飘到岁沙沙背后，探个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这个被监视的对象也在看球赛。 周围还有加油的同学，分别来自两边各自班级，零零散散坐着。 数量不多。 这不是学校组织的正式比赛，而是爱好者们自发举办的。 甚至可能班级里的部分同学都不知道这个班级赛，只有男生小圈子里知晓，当然，还有一些人的女朋友。 这就不同于篮球赛，作为运动会正式项目之一，一个班的人集体去加油，虽然不会是每一场，但两者待遇还是不能比。 这个足球赛每天下午放学比一场，需要赶在运动会前比完，不然到时候场地就被占用了。 岁沙沙在观战位，但她并不是两边班级的一员。 她是锻炼跑圈的一员。 身着轻薄透气的运动服，运动过后脸色红润，手里抱着脱下的外套。 岁沙沙望着足球场，好像跑累了休息一会看看比赛，虽然气质出众，但是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然而实际上，这种看似正常的情况异常得不得了。 尹冰目光在岁沙沙身旁定住，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慢慢浮现。 岁沙沙身体重心偏移，依靠在这个虚影上。 尹冰对此见怪不怪，这两天她已经看过太多次这样的情景，一个除了她以外再没有其他人能看见的人影。 岁沙沙会像对待一个真人一样对待他，和他说话，散步，为他准备食物。 她绕到另一边，观察着这道虚影。 短发，没有样貌，只有脸型的大致轮廓，维持着盘腿坐的姿势，基本一动不动，硬挺挺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当然尹冰不会乱想，好奇地一伸手，就从人影中穿了过去。 能触碰到这道人影的，只有岁沙沙本人。 尹冰不觉得气馁，反而自娱自乐起来，向虚影扮鬼脸，试图揉搓狗头，不停尝试互动。 过了一会，尹冰就腻了，蹲回岁沙沙身后，手掌撑着脸庞，和岁沙沙一同眺望远方。 同时骚扰心里的尹兰。 “你能看懂她在做什么吗？” 心底回应了一个疑惑又听不清楚的声音，好像浅睡被吵醒后的轻哼。 尹冰也没指望她认真回答，自顾自说着。 “现在我就看不懂她在做什么，怎么办呢。” 钟名向她交代的东西她听不太懂，解释来解释去，她就乖乖地眨着眼睛看他，最后变成了这样：岁沙沙行为反常，看不懂她想做什么的时候，就赶快来通知他。 “你说她变个透明的人出来做什么呢，大家好像都看不见这个人，就好像看不见我们一样。” 其实尹冰看了几天，还是看不懂岁沙沙想要做什么。 每天的汇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总之钟名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他总是很有把握的样子。 “有点无聊啊，要不还是你出来吧，认真一点盯着她，不要再走神了。” “唔……” “你在做什么呢？”尹冰感觉到了什么，但她在外面，是看不到那个世界的情况的。 “晒太阳，太阳、星星、月亮，我想搬。” “搬不进去的，太阳很大的，” 尹冰回想着看到的那本天体科普杂志，文字忘了干净，数字大到没有概念，但绚丽的配图印象深刻。 美丽的宇宙，令人向往。 “很大？” “对，非常非常大。” “大海一样？” 海洋，尹兰在手机里见过，那是一个航拍的长镜头，随着无人机攀升，视野越来越大，碧蓝的海却没有尽头。 天与海交接的地方，越是接近越是遥远。 她很喜欢，天空和大海。 那是她能想象的最大的东西。 “比海大多了，几倍，不不，十几倍！” 尹冰和尹兰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她自然也没有实际看过大海，对大小数字之类的也没有实感。 从清醒过来到现在，认知中的世界还没能成形。 这不是一朝半夕的事。 “哦……” 大海都弄不出来，不要说十几倍大的太阳了。 尹兰有些失望，明显的不开心起来。 尹冰继续和她说话，但她闷闷不乐的，于是尹冰没说两句开始觉得无聊。 她望着眼前奔走的球员逐渐走神，脑袋一点点放空，然后排入海水，各类书里见过的生物在其中遨游，慢慢的，出现了长相奇怪的生物。 光从海底升起，映出黑色巨鲸的身影，巨大有力的尾巴甩动水流，成群小鱼向下逃散。 她的意识随之坠落。 坠落…… 直到大量气泡迎面涌来，爆裂的气泡发出嘈杂的声音，那不是水流声、破裂声。 那是混乱的人声。 尹冰忽然惊醒，抬头看向混乱的人群。 岁沙沙不知何时倒在地上。 血红色的丝线雾气一般，从岁沙沙身上飘出，缠在站在岁沙沙身前那道人影上。 岁沙沙的头偏向她这边，仿佛在看着她。 尹冰张着嘴，愣了愣。 回神过来知道钟名那句，“旁边有人的话，看看他们的反应，到时候你一看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现在没错。 “哇！” …… “你真坐得住啊，学生会选举没几天了，我们还耗在动漫社的事情里，而且这两天什么都没做！我坐着都觉得心慌！” 说着这话的时候，羽一凡正坐在摇椅里，前后摇晃。 咯吱咯吱响。 一点看不出来慌乱。 钟名没接他的话，因为他看见尹冰急急忙忙地向他飞来。 “我上个厕所。” 他接过扑过来挂在他手上的尹冰，随便找个借口去其他地方说话。 过了一会，钟名终于在尹冰叙述中得知岁沙沙昏倒了，艰难理解她描绘的景象，并向她解释睡觉、晕倒、死亡的区别。 回去找羽一凡，对上眼神瞬间，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出事了。” 钟名：“你说。” “你也知道了？岁沙沙在操场昏倒了，送去了医院。” 钟名简单应了声。 羽一凡迟疑问道：“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 “你说呢？” 羽一凡闻言看着钟名，他轻皱眉头，似是思考什么。 看见钟名这幅模样，显然，出意外了！ 第128章 你会死的 时间来到第二天。 意外状况出现，钟名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于是钟名一个人前往医院看望岁沙沙，没有告知羽一凡，主要是他在有些话不好摊开来讲。 路上钟名想买一朵花。 花店店主是个文静温柔的妇女，说话声细而轻。 大约是看他是个孩子，问了问送花的用意，把一点满天星和百合束在一起，挂上祝福的小卡片，没有收他的钱。 就这样钟名拿着这一小束花来到医院。 因为带着学生证，很容易打听到了岁沙沙的位置。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钟名远远就感觉到了近乎失控的情绪。 “崩溃的味道……” 异能随念开启，钟名感知到她的情绪藏着更深的东西。 倔强、坚硬、顽固。 这样的特性根深蒂固，深深扎根于灵魂之中，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停下脚步。 致使她步向毁灭的，并非自身的意志，但确实是她自己的力量，一道由内向外的力。 是滥用的异能。 钟名很快走到门前，往里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才在门上敲了敲。 “是你。” 岁沙沙坐在床头望着窗外，听到声音回过头，安静看着钟名。 “你来做什么？” 钟名把手里的花递出去。 岁沙沙犹豫一会，伸手接过：“谢谢。” 她轻嗅一口浅淡的香味，也看见了挂着的小牌子。 正面写着一句祝愿痊愈的话，背面是“微笑”和微笑的可爱小表情，是手写的。 “是心善的花店老板娘送你的。”钟名没接受她的谢意，毕竟他真的不在意，岁沙沙的感谢和她的安危，两者都是。 “嗯……”岁沙沙没再说话，也不提问，面无表情。 但她的态度有几乎分辨不出来的些许软化。 钟名稍微观察了一下，单人病房，床头柜子放着保温杯，还有一盆水果。 “你一个人？” “喂，”岁沙沙冷冷开口，“我们很熟吗？不请自来就算了，还想自顾自开始查户口吗？当我没有脾气？” “不好意思。”钟名没诚意地先道个歉，然后去把门合上。 卡塔一声，锁舌卡入锁扣。 “不过我没想着照顾你的感受，我只是确认，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面对钟名大反派式的发言，岁沙沙神色凝重。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加上危险的宣言，这两者并没有让她想歪，因为她从钟名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比那点龌龊东西更恐怖。 不知是不是崩溃的前兆，她现在能看到很多看不见的东西，不真实的仿佛幻觉。 猩红的雾气，浑浊的空气，灰黑色的斑点，一闪而逝的白影。 这些莫名的东西映在她的视网膜上，摸不到抓不住，却能闻到它们的气味，混着消毒水味，让人呼吸难受。 以及现在，出现在面前的黑洞。 望不见底，心生恐惧，有什么拽着她要把她拖入未知的黑暗。 窗外微风拂过，卷起百合淡到近于无的气味，略微驱散了岁沙沙眼中的阴霾。 “我把阿姨赶回去了，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岁沙沙低头看着手里这朵白花，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你要做什么？” 钟名顿了顿，她的态度变得太快，导致打的腹稿用不上了。 但从她紧绷的身体来看，事情没有变得简单。 钟名拉过凳子坐下，开门见山道：“你是异能者对吧。” “你果然也是。”岁沙沙不否认，反而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钟名脚步再一次被打乱了，疑惑问：“你早知道我是异能者？” “你没有一点自觉么？”岁沙沙注视着他。 “什么？” “你散发着强大的气场，极具侵略性。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异能，但你在展示你的身份，你在恐吓别人。”岁沙沙对比上一次见到钟名时和现在的眼神，“越是在精神层面敏感，越是明显。” 钟名沉默了。 她的意思就是，在异能者眼中，自己就差把莫挨老子写脸上了。 如果说羽一凡提醒他时还不太在意，那第二次被这么说，就不能不好好考虑了。 “林飘应该和你关系挺好的。” “嗯，怎么了。” “她是异能者么？” “能力不强。” 怪不得，钟名觉得林飘有些怕他，原来是这么回事。 而羽一凡不是异能者，就只是觉得他有点凶。 钟名叹了口气：“我的能力并没有那么可怕……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么，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岁沙沙第三次问这个问题，目光紧紧盯着钟名，谁也不能回避。 看似平淡的语气，里面却藏着危险。 钟名知道，这里的回答决定她接下来的行动，谈话继续，或者……谁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他不能触碰到那个引爆一切的开关。 “当然是阻止你。”钟名道，“你会死的。” 岁沙沙没有动作。 萦绕的窒息感松了一道口子，她想诉说，她想哭泣，她想要怀念的拥抱，她想他轻抚她的头发。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被子里的手稍微捏紧。 眼前没有那渴望的身影，只有一个空洞，里面好像有漆黑的手蠢蠢欲动，要把她拖进去。 那不是她的活路。 “不会死的，”岁沙沙语气有些沙哑，“我不会死的。” “你会死的。” 钟名目光从岁沙沙的脸上移开，越过她的肩头。 看向她背后的身影。 那是一道被血色模糊的虚影，从岁沙沙背后，一手从前面小腹穿过，一手抱着她的脖子。 无数很细的线条连接着岁沙沙和人影，多到密集，像一件红色的薄纱。 这些线条穿透人影虚幻的表面，最终汇聚到胸口位置，那里有一颗红线缠绕的心脏。 心脏缓缓跳动，代表强烈的生命意味。 而向外扩散的红线沿着地板、墙面延伸，又像黄泉路上开满的彼岸花。 生与死的重合。 钟名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一下就看见了从尹冰嘴里听过，却见不到的人影。 而等他亲眼看见之时，看到的东西远比尹冰多得多。 钟名没有掩饰自己的眼神，于是岁沙沙跟着钟名的目光僵硬地转头。 恐慌在无声中蔓延。 “你……”岁沙沙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颤抖。 钟名无情戳穿一切。 “是的，我能看见。你会死的，被你自己，杀死。” 第129章 无法阻止的归途 钟名也不想直接挑破的。 在他看来，岁沙沙的精神状态糟糕得可怕，就是一个不稳定的聚合体。 红线束缚着剥离的外壳、破碎的残骸、散逸的精神。 那是她的人格在崩解。 但小心翼翼未必能维持平衡。 钟名挑着最痛的地方一刀切下去，让血和脓流出来，让压抑的痛苦迸发出来。 他看见岁沙沙脸上生命的血色消失，妖艳的红绽放开来。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 正如钟名一直所见，她的外表千疮百孔，内心硬质的保护层仍在固守，还有着坚持和希望没被破坏。 “看来能好好谈一谈了。” “你想知道什么？” 钟名没直接回答。 一剂猛药过后要放缓一点，再继续用力下去就不是割除病灶，而是挖她的五脏六腑了。 他自顾自挑了个个大的苹果，问道：“吃苹果吗？” “不用了。” “我想吃。” 钟名一点不客气，削着苹果随口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动漫社社长，颜修海，“罪魁祸首”。 回忆漫上心头。 她想起橘黄色的下午，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一切的开始。 暖意稍稍缓解了精神的折磨。 岁沙沙并不喜欢和别人诉说心里话，而且她也没有能谈心的对象。 父母很忙，虽然足够关心她，但是还是很忙。 家里请来照顾她的阿姨，把她当自己的孩子，无微不至，却隔着一道沟壑，关系始终停在足够近足够远的位置。 年龄相近的林飘是家里一位合作伙伴的女儿，往来不算频繁，关系还算亲近，但也到此为止。 而她最亲密的那个人，复杂的心绪就是来源于他，很多话怎么说得出口。 岁沙沙压抑了太久。 但现在，没关系的吧…… 面前是一个不见底的黑洞，把什么丢进去都不会得到回应。 她安慰自己，有一瞬仿佛看见黑色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又好像只是错觉。 “他，很优秀。”岁沙沙勾着苍白的笑脸，“第一次见面就那么觉得。” 无聊至极的幼年时期。 被规划好的人生，不会完结的课程。 并非强迫，精英培养计划并不死板，总是在考虑她的想法，在调整，在改变，趋于完美，从不吝于夸奖鼓励，而她总是能做得很好。 但这样的人生没有色彩。 直到遇到他。 在相似的环境里，他做得比她更好。 同样繁忙的课程，可他总是一副轻松模样，成绩也比她更好。作为兴趣特长培养的音乐，弹起来觉得那么单调的钢琴，在他手里，音符变得欢快活泼起来。 同时他侃侃而谈，讲着她所不知道的人，不知道的历史，不知道的曲子。 不止于此，钢琴弹着他忽然想拉小提琴，于是找来小提琴老师，不久学成在她面前演奏，然后更多，弦乐器、管乐器……再然后对传统乐器感兴趣。 他向她细数每一种花的名字，带她穿行这座城市，为她介绍每一个建筑经历的风沙。 他会去骑行，去露营，去海上钓最大的鱼，去做他想做的一切。 没有人要求他做什么，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意愿，也没有人能指责他，因为他做什么都那样的优秀。 他想做什么做什么，他像鸟一样自由。 与他相比，她在走一条别人给她铺好的路。 于是她在了解他的同时也在改变，她走出了那条铺满鲜花的道路。 开始追逐他的背影。 回忆如此甜美，但有毒，岁沙沙慢慢有些哽咽：“我做不到他那样的全能，但我自信能站在他的身边，只要在某一方面做得足够好，但是、但是……” 认为生活就这样下去，一路同行，相伴到最终的时候…… “忽然就变了……我不再听得懂他说的东西，不知道那些塑料小人有什么好的，他渐渐不再和我聊喜欢的话题，我尝试去妥协，我去迎合他，我去看他推荐的作品，可是，我不喜欢啊，我看不下去，我不明白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的……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离他越来越远呢……” 岁沙沙用手盖着脸，痛苦的说着，语气里的颤抖却渐渐平复，轻如呢喃。 而钟名看见的不是和平的景象。 他看见红色花海起舞，看见血肉崩溃，看见石质的心爬上裂纹。 那便是岁沙沙心底真正危险的东西，对她而言远比死亡沉痛，是痛苦的根源，稍微触碰就会炸开。 不能让她继续下去。 “吃吗？” 钟名尝试转移她的注意力，把剩一半的切块苹果递到她的面前。 更重要的是，异能在作用，抽丝剥茧小心操作，尽力稳住她的情绪。 岁沙沙抬起头，瞳孔仿佛不再聚集焦点。 似乎有效，但她没有停止说话。 “我去见过那个女生，很普通，相貌，还有其他。”岁沙沙有些刺痛，“可她就能和修海无话不说，那个呆呆的傻傻的女生，意识不到我的试探、针对，亲密地，笑着……” “把我当做妹妹……” 和他一样。 哧—— 钟名听见撕裂的声音。 混着岁沙沙的咆哮。 “她夺走了我的意义！我为他而活，甘愿付出一切，什么啊……你这家伙，你以为和那个女的能在一起是因为谁啊!你以为你那个小工作室能开下去是因为谁啊！” “是我啊，我！拼命说服你的父亲，为你打点一切，偌大家产是你想放弃就能放弃的吗？你以为只是简单的自己家的事吗？” “是我，是我说会把一切都继承下来的，因为……大家都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不是吗……” 岁沙沙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一层。 钟名头皮发麻，比起她信息量过大的话语，更可怕的是他异能看见的东西。 岁沙沙的脖子被割断了，被她背后那个人影，裂口处喷出大量的血红丝线。 情绪，生命，疯狂流逝。 考虑不了太多，钟名不再克制，全力笼住岁沙沙崩溃的情绪。 但下一秒她那血红的瞳孔盯过来，让钟名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自己的能力，恐怕适得其反！ 在岁沙沙眼中，安静稳定的黑洞忽然颤动起来，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从里爬出。 “不！” 岁沙沙尖叫起来，“别想阻止我！” 薄被猛地掀起，钟名虽然能感觉到她的攻击性，保持警醒，但可预料不到她会怎么做。 然后是第二个致命的问题，不要把危险物品，放到精神有问题的人能碰到的地方。 岁沙沙抄起柜子上的水果刀，在扬起的被子遮挡下，向钟名欺身撞来！ 第130章 拯救她 钟名下意识后退。 瞬息后反应过来，不退反进。 无法躲避的情况下，向后退反而是把身体暴露出来，大方让对方想捅哪里捅哪里。 所以他侧身向前，双臂护着身前和她对撞，水果刀威力不大，砍到手上还能接受，也不会丧失行动力，但绝不能让她照着肚子胸口往里捅。 最好用手臂挡住，不能让她乱刺。 钟名想得很快，想得很好，然而身体却跟不上他的想法。 稳定身形再发力，他勉强撞进岁沙沙怀里，胸腹处却感觉碰到了岁沙沙的手，心道不妙，果然一个坚硬的东西磕到了他的肋骨。 又酥又麻又痛。 好大的力气，但感觉骨头痛那就说明问题不大，肋骨好好的发挥了保护胸腔的作用。 左边有点使不上力气，不过现在没时间关注受击的部位，总之先利用体重优势，压制住岁沙沙。 钟名顶着被子向前压倒的同时，岁沙沙也没有停下。 柔软的触感贴上钟名的脸部和前身。 然后陷了进去。 隔着被子，衣物，钟名依旧感觉到了人体的温度。 但是，阻塞感为什么在消失？ 就仿佛，穿进了她的肚子。 盖着头的被子阻挡了视线，不算坏事，因为被子同样挡着刀子，相当于多了一层保护。 不过现在钟名更想看见发生了什么！ 这种失力感！ 钟名感觉身前一空，倏地倒在床上，来不及细想，双手抱头，就势往前一滚，滚到床对面，摔到床底。 后背撞到了什么，生疼生疼。 被子缠得乱七八糟，他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物理上如此，他还有异能。 他发现岁沙沙移动到了门边。 放弃裹起被子应对追击的想法，他连忙扯下被子，却已经没有岁沙沙的身影，同时走廊里传来奔跑的声音。 “跑掉了。”钟名难解地自语。 站起身来，他首先检查自己。 肋骨部分有点疼，没有伤口，后背倒是可能在刚刚的翻滚中擦破了皮。 钟名在床上找到了落下的水果刀，并没有出鞘。 他轻叹了声。 情况没有那么危急之后，他终于有余裕想想一些别的。 二次元害人不浅！ 多优秀一个人啊，听岁沙沙的描述都觉得不真实，富二代，小天才，生来就是人生赢家，怎么就沉迷二次元了呢。 炽烈的感情是一点感受不到么，让一个痴情的女孩子变得如此魔怔。 爱意扭曲成这个样子。 荒唐。 更荒唐的是最后得他来收拾烂摊子。 “嗯？” 狠狠批判着的钟名拉着门把手怔住了。 门关着。 他想到好像没听见门打开或关上的声音，岁沙沙那样急匆匆的，甩上门必然会发出很大的响声。 穿墙？ 刚刚那种穿过人体的感觉不是错觉，是她的异能。 “究竟是什么能力呢。” 一个要杀死自己的人影，以及穿过物体和生物的能力，两者有什么联系？ 当时能看见就好了。 钟名啧了一声，追了出去。 一出门恰好看见岁沙沙消失在电梯前。 随后指示上升的箭头不断滚动，代表楼层的数字变大。 真不凑巧，再次错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再度穿了进去。 钟名停下脚步，显然是追不上了，回头带上水果刀。 看来还是要在那个地方解决问题。 楼顶。 真是个适合决战的地方，开阔，危险，刺激，不留退路。 按下另一边按钮，电梯很快从一楼上来。 随着继续上升，追踪岁沙沙踪迹的异能逐步撤销，钟名还试着收敛他们所说的杀意和侵略性，可惜实在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同。 在通往楼顶的楼梯半途停下，钟名略微松了口气。 门果然锁着，岁沙沙用能力穿了过去。 但是是铁门，装在楼梯转折处，加装钢丝护栏挡住上半楼梯，门上挂着一把有些旧的u型锁。 有机会撬开。 水果刀就是用来对付这个的。 实在不行弄断护栏爬上去。 钟名试着鼓捣了一下，费劲但还算顺利地弄开了。 感谢医院这有些年头的、略显敷衍的安全设施。 刀子丢到一旁，异能也不打算用，钟名一步步上前，推开上面那扇没有装锁的木门。 阳光敞进来。 一大朵鲜红色的花在太阳正中绽放。 刺眼，妖艳，舞动着。 等到钟名适应直射的阳光再看，那并不是什么异种大花，赫然是岁沙沙，更准确地说，是她所创造的人影。 喇叭状的大红衣裙，上半是束缚起来的流畅身姿，下半裙摆向外铺开，无风而微微拂动，层层波浪，非常的丝滑，仅仅看着就能让人想象到丝绸的质感。 这幅唯美的情景让钟名更凝重起来。 原来不用异能也能看见那道人影？！ 也是，“她”并不是完全由情绪构成的，更接近于……灵魂！ 而现在，这个灵魂更加真实，虚幻的感觉变淡，不再透明得只有一个轮廓。 “她”披上了一层皮。 五官在显现，四肢变得清晰，呼吸逐渐出现，“她”在活过来。 问题是，钟名又能做什么。 一路追了上来，站到岁沙沙面前，他才开始想这个问题，并且得不到答案。 作为他最大武器的异能不敢使用，害怕再次刺激到这个崩溃的女孩。 就算能用又怎样呢，一是对这种等级的异能者效果不大，二来他们并不是敌人，并非简单的要打败她。 他才发觉，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旦把病源引出来，就迅速脱离他的能力范畴，那名为异能的不治之症！ 无论有没有他参与，最终岁沙沙都会滑向深渊，因为她不会停下。 异能！ 赐予你强大的力量，飘渺的希望，然后取走更多。 厌恶的，苦涩的味道涌到喉咙。 钟名不由捏紧拳头。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拯救她。 讨厌的声音在心里说道：你不是救世主，你甚至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残酷的是确实如此。 被异能折磨的每一个人们，他通通无法拯救。 但是若是放弃就会结束。 不是还有么，相信他的可能性的人。 随便气馁的话，早在多年以前，他就会在变得无光的世界里死去。 绝不会妥协，向异能，或称之为命运的东西。 第131章 自救 “你这样是不行的。” 钟名陈述着事实。 “你自己其实也知道的吧，创造一个独属于你的他，做不到的。” 背对着他的岁沙沙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异能再强大也是有限的，创造人类是神的权柄。” 钟名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两步，虽然没有使用异能，但他觉得这就是极限的距离了。 仍离岁沙沙很远，她坐在围栏上危险的位置，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要一跃而下人生重来。 钟名知道她应该没这么想，她要那样做的话也拦不住。 但此刻她脑子里恐怕只有一团风暴，风和雷撕破打碎一切，所见皆是破碎、拼接、叠加的景象。 那是她的灵魂在被切割。 钟名看了一眼那道燃烧般的人影：“我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我只是大概能猜到你想要做什么。” “你想以弄假成真，把一个虚构的只存在于你的想象中的人，变成真实的人。” “你想创造一个新的‘颜修海’。” 听到这个名字，岁沙沙有明显的反应，身体轻微一动。 钟名停下来，看她没有更多反应，才接着开口。 “你用你的记忆，依你的喜好，复制出了这个影子，然后把他当正常人一样，和他生活。” “尽管他的行为，他的样貌都像那个人，但这显然是不够的，他虚妄得连你自己都欺骗不了，于是你准备欺骗所有人。” “让别人注意到他，发现他的存在感，越是有一个人相信他的存在，他越是真实。” “一切好像进展顺利，你也在等待一个机会，在众人面前，宣告他的存在，宣告他的‘降生’。” 这也是钟名本来准备阻止她的时刻。 但是…… “这只是表面，你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这个影子来源于你的异能，他的样貌由你塑造，他的记忆来源于你，他的感情是你注入，你没能创造一个新的颜修海，你创造了一个新的……岁沙沙。” 被现实重创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 岁沙沙猛地回头，和她相同动作的，还有她身旁的虚影。 两张脸并在一起，即便其中一个像蒙着面纱，一个长发一个短发，也能分辨出她们眉眼间的相似，能看出，就是同一个人。 “闭嘴！”岁沙沙愤怒大吼，“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 “我不懂，没关系，有人会懂的。”钟名知道不能再戳她伤口，轻声劝谏，“他会理解你，你有好好向他表明心意吗？他并没有抛弃你，你还有机会，现在自暴自弃还过早了不是吗？” “我……” “他们也未必能走到最后，时间还长，你的优势没人比得上，你要对自己的优秀有信心一些。” “我……我做不到……”岁沙沙瞳中的光散尽，“看着他们的，笑脸……我……不行……” 悲伤随风吹来。 钟名皱起眉头，情绪浓郁得不用异能都能感受到，她好像要哭了。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说动她了？还有这漫出来的情绪…… 尽管有些不安，但钟名还得说下去：“况且，我知道有个人能帮你，她有接近神的权柄，那样的能力。” 岁沙沙的瞳孔亮了一些。 她向钟名缓缓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么，又害怕地缩回手。 钟名的脸色却变得僵硬。 “你在做什么？” 岁沙沙闻言，慢慢低下了头，看向胸口的位置。 那里肉和骨连着的血色的线向两边散开，解体一般裂开一个口子，露出跳动的心脏。 “我？”她疑惑自语。 红线束缚这颗鲜活的心，越束越紧，然后…… 切割，分食。 无数红线鼓动着，汲取吸食的营养，运输向那拥抱着岁沙沙的血色人影。 她咧开嘴笑。 “对，是我！” 两层重叠的声音，分明是同时从岁沙沙和血影的口中说出来的！ 与话语一起出现的，还有血色人影身上爆发的恶！ 钟名瞬间就明白了。 为什么岁沙沙纯良得跟个小孩子似的，那是因为她把自己的恶念全部切割了出去。 无法承受的爱，积累的伤痛，心中阴暗的想法，每每产生这些负面的东西，便通通注入那个虚影，最终制造一个疯狂、偏执、黑暗，全是血的自己。 然而两者同为一体，不曾分离。 那些都是她心里的想法，她的渴望！ 这就是病源。 钟名无措地看着岁沙沙被血色包裹、吞食。 心的防线被彻底攻破，新的岁沙沙正在杀死本体，取代本体。 该怎么办？ 要用异能试试吗？ 最后的，徒劳的，努力。 没有多少秒时间可犹豫，钟名不可能站着看什么都不做。 然而岁沙沙忽然抬起了头。 那是不同于至今所见过的任何一副表情。 含着泪，抿着嘴，脆弱又坚毅。 她看着钟名嘴唇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转过身，用手按着和自己相同的那张脸，用力挣脱血线的束缚，哪怕撕下皮肤和血肉。 一跃而起，飞向高空。 仿佛一只燃烧的火蝴蝶。 钟名睁大了眼睛。 正如他一开始心里所想的那样，如果她想要跳下去，没人能拦住她。 人还没跳，就说明还有希望。 钟名飞快向前跑去，攀着边缘向下面看。 这个高度落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他只是无法接受。 可燃烧殆尽的蝴蝶依旧往下坠落。 没有奇迹，血色炸开。 钟名瞳孔好像凝固了，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觉得他应该难过，他觉得还有事情可以做。 他只是心里一空。 他连痛恨自己都做不到。 然而一切并未结束。 摊开的血却如火般继续燃烧，钟名瞳孔一颤，看见灰烬随风飘散。 “谢谢。” 旁边有人轻声道谢。 钟名转头，看见一身病号服的岁沙沙。 “不过我不会死的，我很怕死的。”岁沙沙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她也是我，所以，她也不会让我死的。” 钟名心绪跟着她跌落，还没缓过来，有很多想问的问题。 但看着她那隐含痛苦的脸，一张脸上却仿佛有两张面孔，心中的凝重重新提上来。 是的，一切还未结束。 “接下来交给……我。” 钟名话还没说完，岁沙沙倒了下来。 他接住晕倒的女孩。 心叹。 段落终究结束，艰难的开始还将到来。 第132章 投影 “身体没有什么大碍，精神上问题很大。” 谢念云缩在沙发里，抱着大袋装薯片咔嚓咔嚓。 钟名看了一眼舒服窝着的谢念云，她完全不在意掉渣掉得到处都是，再看一眼茶几上的各式零食袋和饮料瓶。 钟名还是忍不住了：“你又不正经吃饭了？” 谢念云用脚点了点旁边的塑料袋，意思是还是有点外卖的。 钟名当然能闻到空气里混浊的食物味道，已经是再放不久就会变成臭味的程度了。 他觉得他已经活得足够将就了，对此还是无法忍受。 但钟名又不好说教她，憋得有些难受。 “外卖可算不上正经吃饭，反正你点的大多是小吃之类的，外卖品质也没有保障，”钟名说了一下，终究是忍了下来，回到刚才的话题，“她什么情况？” 问的当然是岁沙沙，昨天的事情过后，岁沙沙已经交由谢念云负责，还在谢念云这里腾出了一个小房间，专门照料和观察。 钟名来得不太巧，岁沙沙此时正在午休，所以他先和谢念云聊聊。 “灵魂损伤严重。” 谢念云认真道：“暴力切割灵魂，遗失许多精神的碎片，灵魂变成畸形粘连的两部分，结构混乱，几乎是永久性不可恢复的。” 没啥概念的钟名点点头：“具体表现？” “精神状态糟糕，容易头昏，需要更多睡眠，可能会出现幻觉，思维方式有不可测的影响，以及，类似人格分裂的症状。” “果然？” 钟名当时就有所预料，虚影消失，回归本体，但两者似乎并没有融合。 “不过和人格分裂还是不一样的。”谢念云冷笑了声，“真是不知死活，真要灵魂一分为二，当场就得暴毙！” “怎么说？” “人格分裂成十八个，灵魂也是一体的，统一的，健全的，根本就不可能分出一部分出去就变成另一个人！” “这样么。”钟名应和着，倒是想到了另外的东西，眼角余光瞥了眼书架。 谢念云注意到他的目光，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嘴硬道：“她不一样，她很特别，她的灵魂也没有完全分割，有相同的部分。” 但确实是两个人，也有相异的部分。 钟名不由道：“尹冰兰就是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吧，还有那么离谱的异能。” “谁知道怎么回事。”谢念云闷闷道。 “这么久了，你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没有。” 摸鱼人理所当然地回答，钟名有些头疼地看着她，怀疑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但钟名想得很多：“你说，尹冰、尹兰她们两个到底有没有主体，是一个人分出另一个，还是一个人分化出两个？” “我倾向于后者。” “理由呢？你有看出什么吗？” “没有。” 钟名顿时无言。 她也太摆了，想了想只能放弃和她谈论这个问题。 “那你的能力呢？” 拟造灵魂。 同样的超标，钟名不知道细节，可是他见证了黑女巫的诞生。 谢念云听到这个问题异常沉默，嘴里咀嚼的动作都好像变慢了。 “当然，是假的。”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假的？指的什么？ 拟造出的灵魂？还有其他？ 钟名若有所思，然而没等他追问，就被谢念云连珠炮般的话打退。 “创造灵魂哪有那么简单，虚有一层外壳，内里还是异能的支撑，是谎言，是妄想，是蒙蔽，是沉沦，是苦痛者的自我安慰。” “你也别对我期望太高，我应该早跟你说过，我看到的就是一团混沌的气，灵魂的结构、运转、作用、原理等等之类的，我什么都不懂。” “那个连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小姑娘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也治疗不了这孩子胡来的创伤。” “那可是生命乃至世界的终极奥秘，能掌握的是无所不能的神，不是我。” 谢念云越说越烦躁，岁沙沙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听到这番话，尴尬地沉默。 发现岁沙沙后，谢念云面不改色看了她一眼，往后一瘫，继续咔嚓咔嚓。 过了一会，还是岁沙沙看向钟名，率先开口：“你有事要问我对吧。” 钟名没回答，谢念云先插嘴：“不只是他要问你，关于你异能的事，写份报告报备，说详细点，他有经验，知道怎么写合适……诺，交给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出管理局统一规格的档案纸。 钟名看着她把纸递到自己面前，想了想没法拒绝，叹了口气接了过来。 向岁沙沙点点头，示意她坐下来。 “说说吧，大致的过程，还有昨天最后发生了什么。” 叙述从能力的介绍开始。 “我的异能，是投影。” “在心底构建一个形象，投射于指定位置。基本只能投出自己的样子，范围也很局限，视野内任意地方都可以，说是如此，也不能太远，几十米外基本不能准确控制投影的动作。” “投影一般状态下没有实体，依旧遵守物理规则。” 有趣的能力。 适合唬人，很有操作感，还可以变魔术……见鬼，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钟名驱逐脑子里的想法，问道：“那么代价呢？” “使用异能时，部分注意力会分散到投影上，本体会变得迟钝，也可以将注意力全部集中过去，这时投影能触碰物体，但会缩短投影时间，自身失去防备。以及……” 岁沙沙顿了顿：“时常会有空虚感，仿佛心情和想法被投了出去。” 原来如此。 内心长久的虚无，看来这是致使她走向歧途的原因之一。 应该是b级到a级之间的能力，不知道天穹会怎么判定。 中规中矩的能力，至此为止是这样。 这之后肯定会被评为a级，很明显满足了a级的评判标准之一：对异能者自身较大损害，不建议使用！ “不久前出现了变化。” 岁沙沙平静的声音继续叙述着。 她回想起无数冰冷的夜里，仿佛处处立着镜子的场景，每面镜子里都映出她孤独的脸，那些面孔静静地盯着自己。 无声的凝视不算什么，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投影，收不回来了。” “然而那其实是自我欺骗。” “没有谁拦着我，更没有什么不可抗力，那就是源于我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我不想承认，我就是想那么做，我一面回避，一面继续。” “从没有一个新的我，那就是我，我把自己拆解，剔出对他的爱和恨，所有美好痛苦的回忆，留下软弱的尸骸，重组一切切割出来的一切，在其中重生，那就是新的我，卑鄙的我。” “我没有改变，只是缺少了什么。” 岁沙沙毫不留情地批判自己。 但她表情如此冷淡，好像在说不相关的人。 钟名看着她，仿佛两层面孔又在交叠，有些悚然，干涩道：“但是，并没有那样，你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 那火蝴蝶一般飞翔的背影，美得窒息。 岁沙沙陷入回忆，不知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变回一开始平静却不淡漠的样子。 “是的，我跳了下去，我赢了。” 钟名接话：“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的能力变强了，应该是可以交换本体和投影的位置。” “是这样，我还不会真的自杀的，所以投影摔死了，在最后一刻，收回了被分割出去的灵魂。”岁沙沙看着自己的双手，“是的，我的能力变强了，我和投影，能做到更多。” “你……钟名迟疑着。 “放心，我不会随便再用能力的。” 钟名嗯了一声。 目光偷偷看向谢念云，发现她磨着牙根，恶狠狠的模样。 无奈叹息。 第133章 思路 差点忘了最初的目的。 他是来问关于乐音的事的，不知不觉就沉浸进去了。 但这件事里好像没有乐音的影子，而乐音和岁沙沙的关系也很简单。 起源于—— “监控？” 钟名轻挑眉毛。 “晚上失误被监控拍到了，她帮我处理，欠下了人情。” “晚上？做什么？” “拿‘扮演’的必需品。” 也就是颜修海的私人物品。 呃…… 夜晚的迷之幻影，还真是你啊。 画风不太对的样子，还有点随便，钟名不死心问道：“除此之外呢？” 岁沙沙摇摇头：“她曾隐晦地提过，但我拒绝了她的帮助。我觉得我和她有点像，强势、掌控欲强，我们其实合不太来，保持这个距离正合适。” 想了想关于乐音的听闻，岁沙沙还是换上了勉强服气的口吻。 “实话说她做的比我好，但我不会认输的。”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基于人情，认可，用利益维护的一段关系，又止于理智的疏远。 并无更多的内容和价值。 岁沙沙的事情对钟名而言结束了。 他不负责任地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脸不爽的谢念云，继续参与岁沙沙没有善终的故事。 没有人得到拯救，他只是见证了一场沉重爱意下痛苦的挣扎。 难说收获了什么。 越是见的多被异能折磨的人们，越是觉得心里有什么在积累。 他告诉自己，所下的决意不会只是决意。 …… 时间一转。 追逐探索乐音内心的脚步不曾停止，但有人比钟名更急。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羽一凡竖着两根手指。 钟名给他比了个剪刀手：“耶？” “少装傻！两天，还有两天。”羽一凡掰着手指头，“明天，后天，后天就是学生会选举，也就是说，还剩今天和明天不到两天的时间。” “然后呢？你在做什么？你什么都没做！” 羽一凡大声谴责钟名的不作为，活一副忠言谏君的模样。 “你很着急？” “呃……” 羽一凡本来打算继续装癫，可看见钟名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一僵。 然而钟名不用他说也大约明白理由。 为了钱。 看乐子是人类一大本能，但金钱才是驱动力。 在羽一凡眼中，岁沙沙忽然消失了，请了病假，问谁都说不上来，连钟名也忽然失了兴致。他觉得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可惜不可能得到答案。 他只知道，这意味着稿费告吹了，于是他紧迫地想要寻找另一个大新闻。 “你很缺钱？” 羽一凡目光躲闪。 钟名笑了笑，转而道：“其实，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这话一出，羽一凡果然提起精神。 “我舍友。”钟名略作提醒。 “你的室友，好像是李志咏？那个家伙太正经了，和我跟他那种类型的相处不来。他怎么了吗，我记得，他好像是……” 羽一凡回想起来，眼前一亮：“他是学生会的来着。” “难道你已经知道所有的隐情了？” “没有，和其他的普通成员一样，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学生会办公室暂时无法使用。” “也是……” 羽一凡从一时激动中清醒过来。 早就调查清楚的事。 “不过，至少我们有了一个内应，想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羽一凡细细琢磨了一阵，“你已经有对策了吧？” 在羽一凡惊愕的眼神中，钟名缓缓摇头。 “什么意思？” “思路错了。”钟名平静道，“想想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反抗女王暴政？” 羽一凡迟疑着说出了他们占领高地的口号。 “没错。所以，学生会的人怎么样，和我们有关系吗？没有，不重要。” “不了解事情的经过的话，那该怎么做？”羽一凡糊涂了，“说实话，我对现在的状况有点搞不清楚。” “缄默的学生会干部，被操控的会长位置，乐音的真实目的，我们究竟要从哪入手？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们能做到什么？” 钟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描淡写：“我说了这些都不重要。” 羽一凡更懵了，脑袋空空，抓了抓脸放弃思考：“算了，不管怎样你有想法就行，快说快说。” 钟名叹了口气，他觉得他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 “简单来说，不要跟着她的节奏走。”钟名沉静而有力地说道，“我们把会长的位置，抢过来。” “等等，我没听懂，你不是说不当那个什么会长么，怎么……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把你的室友，推上学生会长的位置？” 钟名点头：“没错。” “确实可以。”羽一凡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 虽然至今一点内情都不知道，但很明显，这次的事件是学生会干部们犯了错，普通成员同样被蒙在鼓里，一道隐形的裂缝已经出现在他们之间。 这不能怪他，谁让他们社团和学生会的不对付呢，就没想过正经和学生会成员协作。 钟名用手向前一推：“旧有的破烂扫进垃圾堆里去吧，是时候搭建一个全新的，属于全体学生而不是某个人的学生会了。” 羽一凡激动起来，又感觉到了前几天那种搞事的躁动。 马上现实又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可行是可行，但是，时间呢，一天多的时间能做什么，就算获得学生会成员的支持，这点票数也是杯水车薪。” “你想得太复杂了，选举也就那么回事。”钟名揭露现实，“虽然我们学校学生自治权力较大，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根本不在意会长是哪一个，看个顺眼的投完票就忘了。你觉得乐音打算怎么操控票数的？” “班委。”这个不难调查，羽一凡马上回答：“逐级往下，乐音指使学生会，而学生会成员各自联络班委们，最后班委在班级里拉到大部分学生的票。” 不需要刻意拉拢，只要露出点倾向，投谁都无所谓的普通学生就会根据班委的建议，投给指定的目标。 “刷脸，拉票，就这么简单又儿戏。路已经铺好，我们只要截胡就行。你对李志咏印象如何？” “正经的人，长着一张正经的脸，各项优秀，自律，正派，完美人选。” “确实。”钟名赞同他对舍友的夸奖，“所以，当我和他简单聊了聊，他就立马行动起来，拉拢策反估计已经接近尾声，大概能争回一半的票数。” 羽一凡放心下来，又有些意兴阑珊，那他岂不是没参与就结束了？ 钟名看穿他的想法：“剩下的票数，就靠你了。” 羽一凡精神一震。 “演讲稿。”钟名拿出手机打开文档给他晃了晃，“是我的演讲稿，乐音发来的。” 内心微动，羽一凡意识到了什么。 “而李志咏的稿子还未完成，他现在还忙，你的任务，就是帮忙修改润色，写出一份更优秀，更能打动人心的演讲稿。” “没问题，交给我，还有我的兄弟们。” 羽一凡拍着胸脯保证。 他有些激动，不只是有事可干，他还想到了自己的稿子。 两方竞选者的演讲稿在手，他可以悄悄夹些私货，自己要写的东西也有了思路，编造一些也不是不可以，这他拿手！ 不过看着钟名微微勾起的嘴角，羽一凡渐渐心虚。 钟名想了想，懒得无用的警告，问出最初的问题：“现在能说了吧，缺钱做什么。” 犹犹豫豫，羽一凡还是老实招待了。 “预购的特典手办开启补款了，但最近花钱有点快，我的钱不够了，必须缓一缓。” 就为这个？ 果然不能对他有太大期待，无论好的坏的。 钟名无语。 “总之，演讲稿很重要，拿下路人的票就靠它了，不要乱来。” “明白！” 第134章 模仿者 事情当然没有和羽一凡说得那么简单，即使并未说谎，他们采取的措施是有效的。 但仅靠这个很难成功。 因为，这里是异能者的学校。 乐音征服学生会依靠的也不是近乎妖的智谋或者倾世的魅力，而是异能。 不只是她自己的异能，钟名知道，她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助力。 在岁沙沙提起监控的事情后，他才记起来，乐音提过几次的。 她的舍友。 一个“异能程序员”，一个不科学的黑客。 不解决她这个点，努力是无意义的。 她随时能篡改投票数据。 …… 学校机房。 钟名通过羽一凡约到了学校论坛管理员。 这位神秘角色，在论坛上的账号是默认头像，除了置顶公告，几乎没有发言。 羽一凡也没在现实中见过管理员，被钟名问到愣了愣，不在意的说可能是哪个老师吧。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从那篇报导，偏向乐音的作为来看，钟名觉得这个论坛管理员就是乐音的舍友。 就算不是，也大概率相互认识。 在约定的位置坐了一会，一个女生进门直接看向他。 浅棕色头发过肩，宽松的黑色外套，双手插在衣服两侧口袋里，站姿随意。 两人第一次见面，各自打量对方，比起钟名自然的扫视，她则直白得多，伸出手推了推眼镜，上上下下的审视毫不掩饰。 态度足够说明一切，视线交汇瞬间颇有心照不宣的感觉。 “尝锦？” “是我。” 她干脆地承认，然后走到对面坐下，当他不存在一样，在电脑面前忙活起来。 电脑是开着的，从各种迹象看，她平时就是在这里上机。 隔着两面屏幕，钟名只能听见键鼠的点击声。 他也不在意，他知道尝锦就这怪脾气，不是故意针对他……应该。 毕竟钟名对尝锦的了解来源于乐音平时为数不多的提及，也不知道她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尝锦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不说话，看样子是等着钟名开口。 但实话说，钟名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来之前的想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总之，先交流起来，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介意我看一下吗？”钟名走到她身旁。 没反应，钟名就当她默认了，默默看了一会她的屏幕。 看不懂。 “你在做什么？” “写代码。” “这我能看出来。” 纤细而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蓝色的联想词不停弹出，几个字母瞬间扩成一串，眨眼间一大段程序出现在眼前。 手速很快，赏心悦目，钟名是不会编程，但他感觉得到那种美感。 井然有序的代码裹在层叠的括号里，每一行都看起来简洁、规律，好似带着某种韵律。 看不懂，所以很酷。 “游戏。”尝锦响亮地敲下回车，代表着代码告一段落，“你可以在某个平台搜到我们的先行版，好评如潮。按目前进度，很快就能正式发售，值得一玩。” 顺势就推荐起来了。 可惜钟名对此并没有话题可聊，他对游戏没有多少个人的喜恶，只是很难从游戏中得到乐趣。 想了想，钟名勉强找到点沾边的东西，问道：“你认识一个叫颜修海的学长吗，他好像开了个工作室，关于游戏的。” “我知道，他来邀请过我，但我拒绝了。” 世界果然小，而且，感觉她语气里好像有些不屑。 “为什么？他家里不是挺有钱的么？”钟名试探性问。 “有钱？又不是他赚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尝锦嗤笑一声，“就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子罢了，谁有时间陪他玩过家家。” 听着这直白的贬低，钟名都不好接话。 等等，好像不太对，这和他从岁沙沙那听来的相去甚远。 颜修海不是个很优秀的家伙吗？ 难道是情人滤镜？ 尝锦注意到他的疑惑，半讽道：“你也被他的表象迷惑了？” “不……我都没见过他。” “看似全能，实则全不能。那家伙什么都涉猎一点，什么都不精通，呵呵，什么都学不会，卑鄙的窃夺者。” “窃夺？”钟名细嚼着这个词。 然后他觉得真相简直无聊透顶。 忽然间丧失了兴致，钟名露出腻歪的表情。 尝锦把这变化看在眼里，止住话头，端详着他的面孔。 “你，知道了？” “你不说我知道什么，我又不会读心术。” 钟名收好表情，任尝锦再怎么看，也只能看见一对古井无波的瞳。 那是绝不会动摇的眼神，越是对视，越觉得深不见底，反而自己倒映在那瞳上，被摄入深邃之中。 最终，尝锦移开目光。 她压下心中一闪而过的怪异感，不动声色道：“谁知道呢，有读心的异能也不奇怪。” 钟名挑了挑眉。 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异能的事真的好吗，机房里还有其他人呢。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 至于读心，那是基本不存在的。 “涉及他人的异能通常有严苛的条件、限制，你应该很清楚，读心一两秒的能力也没什么用处。”钟名淡淡反驳一句，然后拐回原来的话题，“继续说，颜修海什么情况？” “他的异能，模仿者。一个能快速领会传授知识的能力，评级是，b级。” 听着似乎很强，但评级很微妙。 “能力发动条件，必须经过正经的教学，精神上获得对方许可。过程中对方会有异样感，一旦抗拒便会失败。模仿的技巧、知识等有或多或少的缺失，并且不是永久性，随着时间逐渐丢失。无法模仿异能。” 尝锦用单调的语气说出一大段话，好像背书一般。 不情不愿地说完，又是轻蔑的语气：“随手可得反而不知珍惜，财富、知识亦如是。” “从小在赞誉和拥护中长大，‘天才’的名号变成了他的枷锁，而他的内心，却是无能、懒惰、胆怯、弱小的集合体。拼命用异能维护自己光鲜的身份，却愈发力有不逮。” “小孩子还能被称赞的东西，到了大人的世界，根本不值一提。” “与人交际越多，越是暴露自己的一无是处。所以他选择逃避，避开人群，避开熟悉的一切，伪装孤高。” 尝锦冷笑：“废物。” “原来如此。”钟名沉默良久，缓缓叹道。 他已经不想听了。 第135章 目的 钟名决定不再深入探究颜修海的过往。 真的很无趣。 “那么，那些应该是心底埋藏的秘密，极力掩盖的隐私，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尝锦推了推眼镜：“因为管理局的数据库里写得很详细。”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不以非法入侵为耻。 反而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倨傲。 “你不怕被管理局发现吗？”钟名问。 “不可能，除非有人和我能力相似。”尝锦自信地说，“不然谁能捕捉到一道跟随电流行走的意识，只要不乱动数据，我想往哪跑就往哪跑。” 真棘手啊。 在她异能的领域，连管理局都管不住，想对付她只能使用物理的武器。 可他们又不是生死大敌，不能不择手段，想不到什么可行的办法。 不然一棒打晕或许就能简单有效地破局。 “行吧……不过，我觉得管理局里的信息只有异能的记录，并没有纠结的心理和难堪的过往。” “当然只记录了异能，这就够了。顺藤摸瓜，稍微诈他一下，就什么都抖露出来了。” “你们果然参与了那两人的事。”钟名没有意外。 尝锦否认：“不，只是想要参与。她才是真正优秀的人，一家逐步衰败的服装公司，本来是用来试手积累经验的，被她经营得有声有色，她有着一股狠劲，这样的人不会希望别人插手她自己的事，所以我们权衡后放弃了。” 她接着惋惜叹道：“可惜她却执着于追寻往昔的幻影。” 所以，尝锦对颜修海才那么气愤。 岁沙沙也确实如尝锦所评价的那样，优秀，自强。钟名最终什么也没为她做到，只是为她自我挣扎的过程加了一把速。 钟名并无自责，还是继续探明尝锦的异能。 “我很好奇，你的能力，是把意识投入计算机？电流？能在网络里穿梭吗？” 尝锦手指按住眼镜鼻托，虚推一下，想想和一个门外汉解释太麻烦了，简略道：“差不多，电路、网络连接的设备都能通过，甚至控制每一个电平信号，不过那样的操作太细微了，很费精力。” 不明觉厉，钟名发现他对此说不上话。 “如果，在你使用能力的时候，电源切断了会怎么样呢？” 尝锦顿时警惕地看着钟名：“你想做什么？” “好奇。” 迟疑片刻，尝锦回答：“不知道，或许是休眠，或许是消散，我甚至不知道在使用能力时，我的意识以什么形态存在，所以，我从来不会投入全部意识。” “这样啊。” 异能的未解原理过多，连持有者都不知道，别人更想不到什么合理解释。 不过他的目的也不是这个，基于尝锦自此的配合，钟名隐约有些猜测。 她赴约的目的…… 于是，他决定放弃试探，直截了当的问道：“学生会选举，如果票数不合预期，你是不是会直接修改数据？” 尝锦愣了一愣，没想到话题突然大拐弯，一下抛弃明里暗里的打听和试探。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盯着钟名，斥道：“你说话还真不客气。” “那么，你会回答吗？” 尝锦沉默，然后笑了：“当然，我会。” 说完没了后文，过了一会钟名反应过来，她一下回答了两个问题。 “为什么要把我推上会长的位置？” “因为没人推着你，你就不想往前走，你只想怠惰地跟着时间漂流。那太无聊了！” 尝锦的语气过于强烈，钟名不知道她是转述某个人的评价，还是她自己的想法。 虽然评价倒是准确，不过，真的只是如此？ 钟名觉得，这只是乐音做的很多事里，顺带的、微不足道的一个过程。 “假如，当天我不出席的话，你们会怎么做呢？” “她说，你不会那样做。虽然我相信她的判断，但我不相信你，所以我要确认一下，你会么？” 当然要出席，无论以什么方式。 否则只是逃避。 既然下了战书，那么就要正面打败她，不然现状不会改变。 钟名叹了口气，坐进椅子里，陷入沉思。 尝锦看了他一眼，继续干自己的事。 似乎无计可施了。 想在选举中获胜，尝锦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就算想用学校的力量强压，恐怕也是行不通的，自己能获得竞选资格，想必有负责老师的默许。 而且就他和乐音不清不楚的关系，说他是无辜的估计也没人信。 还是要解决尝锦。 但乐音和尝锦是舍友，而他和尝锦见面不超过十分钟，怎么想都不可能说服她。 看似无解，但钟名总有一种感觉，他还有能用来谈判的筹码。 是什么呢……她，想要什么？ 仔细想想和尝锦的对话，她简直就是个问答机器，好像专门过来解答他的疑问的一样。而她本身，什么都没透露。 ……没错，这就是正确的方向。 钟名长长的吐气之后，放松身体瘫进椅子里，目光却变得更加的认真。 “现在轮到你提问了。” “嗯？”尝锦抬起头，略显诧异。 “不问吗？” “问。”尝锦停下手上的动作。 虽然钟名一副放弃的姿态，她却有一种古怪的预兆，似乎什么要发生了。 尝锦微微皱眉：“某人托我来问你，你准备做什么？虽然这也是我的疑问，这是你们两个吵架的方式吗？真有够特别的。” 她稍作停顿，偷看钟名的表情。 “你们已经几天没见面了，她一个人寂寞得快要哭出来了。” 乐音？哭出来？ 完全无法想象的光景。 钟名驱散脑中幻想的身影。 这不对，这是她过来的目的不错，但不对。 受乐音差遣，尝锦过来获取他下一步的行动，那是因为突然的、单方面的宣战让乐音无措， 但这是乐音的目的，不是尝锦的目的。 尝锦随乐音胡来，只是因为她们是舍友，关系亲密？ 未必。 当初从乐音口中听到尝锦的存在，他就有一个猜测，她会不会使用异能试图侵入天穹。 那个神秘而全能的系统。 从尝锦的行为和态度来看，她对管理局可以说毫无敬畏心和归属感。 钟名凝视前方，他看见尝锦情绪独特的样子，像气，像雾，像离散的光，像跳跃的电弧。 那是异能对灵魂深层的改造，呈现出的美丽姿态。 而钟名，仿佛抓住了一条线，通向远方深处的脉络。 她，不，她们，在试探！ 第136章 开场 时间继续向前，来到学生会选举这天。 乐音从念着开场白的主持人身上挪开目光，回头依次扫过她身后的三位女生。 最后停在了那一张有些紧张的脸上。 “我、我准备好了。”迎着乐音的目光，那位女生无意识把两只手攥在胸口，结巴道。 乐音失笑，摇摇头：“不要紧张。还早呢，还没到你上场的时候。” “嗯嗯。” 乐音看着她连忙应了几声，但纠在一起的手指不安地活动着。 这名女生名为罗吟，是今日的主角之一。 至于另一个主角…… 乐音看向罗吟旁边的两位，尝锦和李晓镜。 略过一脸无聊的尝锦，最后定格在李晓镜身上。 她微垂着头，额上的发遮住眼眸，用手指卷着发梢，一圈又一圈。 和有什么想法都摆在脸上的罗吟不同，李晓镜心思藏得很深。 总是落后半步，退到众人身后，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和那家伙很像。 不同的是，那家伙可没李晓镜这样，受惊的兔子般胆小，怯懦。 钟名和李晓镜，他们应该很合得来……单方面的，钟名会很满意他和李晓镜的相处方式。 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安静到听见时钟嘀嗒嘀嗒，只有时间是向前流动的，其他不会有一丝变化。 李晓镜太社恐了，每一句搭讪都要用尽全力鼓起勇气。 即便如此，她也是渴望与人交流的。 乐音渐渐觉得，就算把他们俩扔一个房间里关起来，关系也难有变化。 最有可能的就是，李晓镜奋力伸出的手，被钟名略带冷漠的敷衍劝退。 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件不会有所改变。 于是她改变了想法，不再试图去控制这傻姑娘。 是的，在钟名不知道也不在意的角落里，属于她们的故事发生着。 李晓镜是个单纯的姑娘，但乐音不是。 乐音接触李晓镜的目的，是掐灭她和钟名之间可能点着的小火花。 而做到这一点很简单，甚至不需要多做些什么，普通的和她说话，给予稍微一点关怀，这个孤单的孩子心里就会敲起退堂鼓，不敢踏出一步。 也不用什么绿茶的话术。 但是，正因为她的单纯和孤僻，事情可能会走向一个极端的未来。 乐音隐隐察觉到了那种趋势。 想了解封闭自我的李晓镜内心很难，但自己什么样自己是知道的。 她很难付出真心和别人交朋友，这一点，哪怕是和舍友尝锦的交往也一样。 继续做坏事会遭反噬的。 乐音收回目光。 主持人下台了，一个男的接替上来。 罗吟顿时盯住那个人，露出暗藏警惕、排斥等各种意味难明的表情。 “他就是……” 乐音转头看过去，视线却仿佛透过了上台的男生，眼神里满是无趣。 正准备开口否认，台上男生已经自我介绍起来。 “大家好，我是李志咏……” 一阵喧嚣声传来，不管或是疑惑，或是不在乎各种各样的反应，大多的人都望向上面那个庄重的男生。 而没人注意的是，李晓镜在乐音转回去之后，抬头默默看着她的侧脸。 …… 台下。 钟名默默听着生动的演讲。 他并没有看过最终的演讲稿，因为用不着，他对这个交流并不多的舍友有信心。 除了最初和李志咏聊了聊，他根本没插手后面的事。 其实，李志咏本来就打算参与学生会选举的，只不过是下学期。 胡来的提前换届打乱了他的计划，这学期大展身手狠刷声望的打算告吹了。 好在不算太糟，莫名其妙不明原委稀里糊涂地赶鸭子上架，反倒变成了他的机会。 李志咏早早便为竞选开始准备了，目标明确，细心且深入观察着学校生活，在学生会的活动中尽职尽责，倾听每一个人每一个团体的想法。 这让他的演讲极富煽动性和感染力，他知道学生们想要什么，并站在大家的立场上考虑解决方案。 无怪乎羽一凡说李志咏太过正经，他简直是当做一份事业来做的。 认真过头了！ 不是坏事就是了。 羽一凡和他的社团也被这股热情感染，爆发出了1000%的力量……主要是意识到，李志咏上台可以改变他们社团不受待见的现状。 各种理由综合下，赢下脱离群众的原干部们并非困难的事。 可惜，人是打不过挂狗的。 钟名轻叹。 “怎么了？” 听见他的叹息，左右两护法齐齐看向他。 羽一凡和路千星正为李志咏铿锵有力的演讲而兴奋着，时不时吼两声炒热气氛，各处随时都有社团伙伴们配合的应和声。 大家都开香槟了，你在丧什么气呢？ “没事。”钟名自然不会把这些说给他们听。 习惯了他神神叨叨的样子，羽一凡撇了撇嘴，也不在意。 倒是路千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有点太顺利了，好像不是很对劲。 和羽一凡不一样，他可是异能者，知道有些异能厉害得不行。 又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放肆使用能力，在学校稍微用一下异能没人管你，要是动静闹大了，轻则拉到教务处批评写检讨，严重的要按照异能者管理条例处罚的！ 他略感不安，附到钟名耳边压低音量：“真的没问题吗？” 钟名看了他一秒，摇了摇头。 问题大了！ 回想前天和尝锦的谈话，目光更冷了些。 他还没抛出他的筹码，只是提起天穹这个名字，就被果断拒绝了。 想了想他还是没把看见疑似天穹意识的遭遇说出来。 最后他妥协了。 其实他并不是无能为力了，只要他想，掀桌子把竞选砸的稀巴烂还是可以的。 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意识到——必须得承认，他失败了。 行动仓促，无计划，而乐音更是拥有时间和信息的优势，这样是赢不了她的，也无法把自己和她摆到平等的位置上去。 但这不意味着他放弃了。 他心中某个想法愈发清晰，在当前的事件结束之后，首先是和她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而反抗，要进入二阶段了。 当前还是当个看客，静静看着她们筹划的大戏。 第137章 无心之举 大礼堂准备室。 一道婀娜的身影急匆匆走了进来。 乐音不出意外地叹口气，换上应付的笑容。 那是学生会负责老师，林小燕。 她指着台上的李志咏，气恼道：“这是什么情况？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急促的说话声还带着轻微鼻息，本身嗓音就软，听起来更加的娇媚可人。 真没有老师的威严。 腹诽了一句，乐音表面上依旧浅笑盈盈，只是她说的话就不那么可爱了。 “临时换人……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 “开什么玩笑？！” 哪怕再好听的嗓音，在骤然提高音量又用力压低的情况下，都会变得尖锐。 高亢的声音引来周围人的注视。 林小燕脸一僵，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你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别生气嘛。”乐音道，“因为原来那个跟我说不想当会长，就换人了。”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林小燕像挨了一拳，气得身子轻颤。 但她还是忍住发火，憋着一股劲，闷闷道：“太乱来了，这不合流程，我跟你们说过的，我们学校学生会干部竞选都是要先内部预选审核的。” “这算什么问题。”乐音满不在乎。 闻言林小燕瞪大了眼睛：“你们又来？不是答应我不随便篡改资料吗？” “嗯。”乐音点点头，“所以这不是随便……” 林小燕急声打断她：“这种事做一次就算了，你们还打算做第二次？” “事实上……” 一旁的尝锦将她的笔记本屏幕转过来：“我已经改完了，自荐书，申请表，都‘通过’了。” 尝锦的表情颇有种轻车熟路的余裕，而林小燕只想掐她的脖子晃她的脑袋，让她清醒清醒。 “唔……” 林小燕捂着脸痛苦地呻吟。 “资料你能改，记忆你能改吗？你们这样让我怎么说服其他老师？” 乐音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其实，没人在意的。” “你在说什么？” 林小燕刚想反驳乐音，却顺着乐音指向的方向，看着大礼堂里的人。 台上是激情演说的人，台下是倾听的评委和专注的学生，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喝彩声，好像大家都沉浸热烈的气氛里，并没有人不满和质疑。 她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这时乐音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这个学校里都是怪胎，不止学生，连老师也是。” 林小燕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一群奇怪的人中间，我这么正常反而比较奇怪？ 沉默许久，她才认命般说道：“我懒得管了，发生什么都别来找我。” “别啊。” 乐音轻笑，鼓励地推了一下罗吟。 “你带的孩子后面还要上场呢，和会长那个怎么都好的位置不一样，她可是为当上副会长拼尽全力了，你得为她加油啊。” 林小燕想说这话过于讽刺，但迎着罗吟期待的眼神，只是哼了一声，更难受了。 不止是学生会，在管理局的身份上，她也是罗吟的负责人。 因此她曾经是罗吟最亲近的人。 勉励了罗吟几句，林小燕不由想到，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曾经的学生会，去哪了…… 因为一个错误…… 不断妥协…… 怎么想都很可疑，林小燕心中不好的预感变得强烈。 逐渐崩塌的悬崖，似乎不会就此停下。 她惊疑道：“说好的下个学期一切就会恢复原样的，你们不会在骗我吧？你们接下来不会做更出格的事吧？” 想到那种可能，心脏仿佛撑不住压力要爆开了。 尤其是当她看见那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 “好了，别说了，罗吟要上台了。” 乐音的话挽回了即将崩溃的林小燕。 “啊，这么快……”林小燕下意识看了看时间，然后停住了。 她发现自己轻松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然后，在这煎熬且有莫名共识的气氛里，她没再提起刚刚的问题。 毁灭吧！ 林小燕看着自信朗诵演讲稿的罗吟，心里终究是有什么软化下来。 “你知道的吧？”她小声问乐音。 “你指的是罗吟初中时候的事？” 林小燕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乐音继续说着：“不就是是一群渣滓，呵，名单早已经记上了，等空闲了，会有机会的，一个个找上门去，碾碎她们。我就喜欢欺负这种贱货，冲人狂吠其实骨头软的东西。” 虽然乐音语气才像个大恶人，内容也不是很和谐，但一向温和的林小燕却没多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罗吟被欺负的过往。 知道阻止不了乐音的她，只是软软的说了句：“别做的太过，闹出事来，搭上自己。” 乐音淡淡道：“放心，这事我熟，我懂把握分寸。” 但是啊但是…… 林小燕不只想说这个而已。 初中时，罗吟曾被霸凌，在那个落后的小城市。烂透的风气烂透的人，以及不发一言的罗吟，可怜又可气。 直到初三下学期，觉醒了异能的她才被管理局发现，来到了这里的附属初中。 在那扭曲环境下，度过了人生重要的、敏感的、应当健康成长的时期，罗吟变得极端沉默寡言，逆来顺受。 安排她进入学生会也不会拒绝。 学生会氛围不错，可是想改变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所以，林小燕还是很感激乐音的，她让罗吟振作起来，会笑会表达，而不是听话的活死人。 而这种感激，又化为更大的忧虑。 林小燕知道，激活罗吟枯竭的心灵的是什么……那也是曾经近乎杀死她的东西…… 思绪纷乱，犹豫半晌，她还是说了出口：“那你，也知道，她的心意吧？” 外表温柔实则内心强硬的乐音罕见地沉默了。 “看来你知道。” 支撑罗吟复苏的，是爱。 她曾反抗过，在黑暗未来临之前。霸凌者的圈子并不一直扩大，但每个人都被迫选择阵营，多数与她划分界限，没有人站到她那边，包括她爱的……那个女孩。 没有人认同她的感情。 她失去了声音和力气。 任由异化和唾弃。 而现在，另一束光把她带了出来。 林小燕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种同性之间的感情该怎么办。 余下一声长叹：“不要伤害她，她太脆弱了。” “我也不知道她，取向……早知道慢一点……” 后悔和开脱的话没说完，乐音立马闭上了嘴。 并非本意，但虚伪。 第138章 入眠曲 竞选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轮到一个钟名不认识的女孩上台。 仍然没有异状。 钟名不知道乐音她们准备做什么，但这种平静过于反常，让人不安。 他根本没在听台上的人讲的东西，要不是等着乐音，他早偷偷溜了。 忽然，有什么声音在耳旁响起，淡淡的不和谐感出现在心头。 钟名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说话，羽一凡和路千星好像也没听见什么。 只有他听见了？ 应该不是错觉，大概率是她们的行动开始了。 钟名集中注意去观察周围，然而过了几分钟，他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大型联合庆典……安排……市里三所学校……” 演讲还在继续，钟名听见了一个在意的词，顿时把目光投向前方那个女孩。 她在介绍庆典？那是什么？他们这里有这个东西？ 钟名意识到，台上那个人说的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他错过了重要的信息。 他皱了皱眉，扭头问羽一凡：“她在说什么？庆典是什么意思？” 然而羽一凡并没有回答他，直直看着前方，好像听得入神。 反倒是另一边的路千星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大手笔，以后我们的校庆就多了一天了，和市里其他学校一同举行联欢庆典，啧啧，别人参选都是画大饼，她直接把功绩拿过来压人啊。幸好她竞争的是副会长职位，不然真没法赢。” 比起李志咏踏踏实实的举措，无疑是玩乐更能吸引大家。 不对劲，好安静。 虽然庆典的事也有不妙的预感，但是显然现在发生的事情更加紧要。 “你有没有觉得……喂！”钟名拍了一下路千星，这家伙竟然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哈……啊……”路千星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你说什么？” 钟名松开手，不再搭理他，随后便看见他眼皮慢慢合起来。 向周围看去，不知不觉间东倒西歪睡了一大片。 好熟悉的一幕。 “李晓镜……”钟名轻声吐出这个名字。 好像回到了开学典礼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要在噩梦中溺死。 不对，不止。 所有的声音都快消失了，除了台上人的演讲。 声音？ 他隐隐约约听见了歌声。 很轻，很舒缓，就像摇篮曲。 钟名直勾勾盯着台上的女孩，发现她嘴唇一直在动着，却听不清内容。 原来如此，是用声音让人入睡的能力。 不错的配合。 …… 这边的林小燕就没有钟名那么从容了。 作为最熟悉罗吟异能的人，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端倪。 意识到罗吟在使用能力，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不是很理解。 她心里微微一紧：“你们要干什么？快停下。” “还是别阻止比较好，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您也不想罗吟的努力付之东流吧。” 乐音伸手拦住了林小燕。 虽然语气缓和还用了敬称，可林小燕没觉得乐音有多敬重自己。 “什么努力？”林小燕有些气恼，“这些不都是你的安排，你让她做的么？” 罗吟恐怕是推出来为她挡箭的，这个黑心的女人！ 欺负她家孩子不会拒绝！ 乐音不知道林小燕忽然冒出了离谱又好像合理的猜测，看她猛地挣扎起来，不得已使用了异能。 一股力量架起林小燕，把她甩进了座椅里。 感觉失重、晕眩的林小燕，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神发懵看着前方。 尝锦在旁边吹了个口哨：“酷。” “冷静了么。” 终于意识到是乐音的异能，林小燕委屈地低下头。 忽略起哄的尝锦，乐音轻声道：“连你都否决罗吟的努力怎么行。她需要的是更多的认可和主动性，我只是为她找点事情做。” 林小燕摸着生疼的手腕，屁股摔得也有些难受，出于形象考虑，没有伸手去揉。 迫于暴力，她没有吭声。 但想想觉得乐音说得对，只是心里认同了，还是嘴硬道：“不是为了利用她的异能？” 乐音很坦然：“这是理由之一。” 这态度让林小燕不知道该说啥。 疼痛仍刺激着神经，她渐渐恢复冷静，认真思考起来。 罗吟的异能是“入眠曲”，b级能力，能让人产生困意，陷入沉睡。 从评级就可以看出，是可能派上用场又局限的能力。 最基本的就是必须通过声音起效，并且起效时间很长，精神越好的越难入睡，进入睡眠状态也不是毫无抵抗了，很容易被惊醒。 这个场景倒是适合发挥她的能力。 放松、惫怠的群众，乖乖听着她的演讲。 关于罗吟异能的使用，林小燕也曾研究过，比较适合与人交往密切的情景，没必要非得让人入睡，只是头脑昏沉便能让谈话获益。 可惜罗吟的性格并不支持她做那些。 想明白她们的依据，林小燕沉吟一会，决定跟她们好好讲道理：“你们可能不了解，罗吟能力没那么强，即便发挥了优势，她也不能使在场所有人沉睡。” 乐音轻笑：“她一个人或许是这样。” “什么意思？”林小燕心中一跳。 “你应该知道的，有些能力的配合，会产生奇妙的作用，发挥出数倍的力量。” 林小燕刚想追问，注意到她一直忽略了在场的另一个女孩。 她静静站在那里，大多数人不会注意的地方，消弭自己的存在感。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林小燕脸色微青：“她的能力是……” “梦境编织。” 仅仅听名字就不用多问了，林小燕这一刻深刻知晓，事情大条了。 她们是认真的！ 林小燕颤巍巍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乐音却答非所问：“沉寂、规矩，这座学校……不，这个管理局简直像一个垂死却不挣扎的人，明明手持权与力。笼罩在我们头上的，是天穹，还是监牢？” 林小燕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她明白“天穹”这个词的分量，脸色大变。 “不，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话没说完，在乐音的指示下，林小燕眼前一黑，被困进了梦境。 第139章 新的链接 天穹，神秘莫测。 相关信息和档案保密级别乃是最高，几乎没几个人有阅读权限。 尤其对于觉醒了异能却未正式加入管理局的学生而言，它是一个威严的代名词，装载着达摩克里斯之剑。 是未知、敬畏、而充满幻想的事物。 但总有人例外。 由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早早参与管理局的事务，然后接触到天穹。 尝锦便是其中之一。 异能契合，配合不断提高的计算机水平，她很快便在管理局各类系统里逛了个遍。 继而产生了疑惑。 有些系统模块，根本不是编程能实现的东西，比如与检测异能的仪器相连的分析模块。 一个不明原理的机器，采集到直接显示出来是一串空的字符，经过程序处理，得到具体的名称、评级和信息。 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她的异能只解析出来界面布局的代码，哪来的功能实现？ 而这种莫名其妙的功能模块管理局里还有很多。 终于，在不懈努力下，她发现了蛛丝马迹，那是一个隐藏极深的运算核心，一切的逻辑实现都封装在这个寻常手段无法访问的核心里。 只有她的异能，才能窥见通往那的道路。 再然后，她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恐怖的意识从深处降临，差点连电脑带人脑一同烧掉。 之后她便明白，那玩意根本不程序，是异能的造物，不在一个层次的异能。 至此之后，她便多了一分谨慎，不敢再凭借异能乱闯，一副信息世界老娘天下第一的样子。 但随着时间流逝，她觉得无法理解的不止是天穹，还有整个管理局。 奇怪的职能架构，整体风气松散、自由、保守、消极。 不敢相信一个集合了不可思议力量的组织竟是这副样子。 却几乎没人觉得异常，大家各司其职，如一个个细小不可分的部件，嵌合在名为天穹的核心上，组成紧密一体的机器，持久稳定的运转。 乍一看没有问题，却与人性相悖。 指望所有人都能自觉，还是一群异能者？ 别抱着所有人都是好人的幻想，有些家伙生来就是坏种。 说的就是她自己，当个黑客肆无忌惮入侵系统窃取数据，毫无心理负担。 疑虑更多了些，也更坚定了她探究到底的决心。 于此时此刻，尝锦深吸一口气。 “慢慢的，一点点来，能挪出不管多小的一步都是好的。” 异能悄然释放，仿佛有看不见的蓝色粒子散入周围。 …… 异能者行为守则其一：不得随意使用能力，不得使用能力伤害他人。 作为这条守则的补充，相关条例写得非常之多。 以规范化异能使用的约束。 其中异能使用区域有三级划分。学校是绝对的“禁区”，禁止使用异能；学校之外的这座城市，需提交行迹、报告，无论是否执行任务；而城市之外…… 或许是自由，不过这不在现在的话题范围内。 实际上，虽然作了如此划分，执行却并不严格。 在学校里悄咪咪使用异能，也不会忽然冒出一队黑衣执法把你拖走。 只有携带恶意或者造成很大动静，天穹才会发出警告。 这一切，便是天穹自行运转的组成部分——穹顶。 检测所有异能活动，对影响进行判定，发出指示，最后由管理局相关人员进行应答。 …… “是这样么……” 钟名从一致的情绪包围中，看见了还清醒的几人，也察觉了她们的意图。 异能的视界开启着。 浅蓝色光雾属于尝锦，台上的罗吟好像被梦幻泡影包围着，然后是无色的、好像不存在一般的乐音。 略微讶异的是，他看见了熟人，围绕着同罗吟一样的泡影，却灰蒙黑暗。 是李晓镜……和属于她的，噩梦沁染的颜色。 “台上的人和她是类似的异能？”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但还没深入思考下去，那边李晓镜抬起头和他对上了眼神。 目光幽幽。 仿佛有黑色的幕布拉下又放开。 眼前景象一变，钟名发现自己来到了小房间里。 眼前是专注的尝锦，安静注视的乐音，倒在座椅里的应该是老师的不认识女性，和身旁无措的李晓镜。 钟名张了张嘴，却是轻轻吐气。 “你好。” 他向李晓镜点了点头，打个招呼。 发生了什么？不知道。 但他感觉到了和李晓镜的一丝联系。 又和别人创建了异能的连接，这种事经历的多了，就见怪不怪了。 倒是李晓镜吓了一跳，钟名看见了她的惊慌，仿佛静水被搅动，维持稳定的梦境颤动起来，随后她闪过不可思议和一丝后悔的情绪。 大概是想起钟名的异能，情绪很快卷回，将她裹成团，变成身周最大一个泡影。 像只刺猬一样。 钟名礼貌地移开注意。 他的异能总是和别人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时不时给他惊喜，看见奇奇怪怪的东西。 要是知道原由，能自行控制就好了。 钟名观察着几人的表情，确定除了李晓镜，其他人都看不见自己。 “这里是……”他根据经验合理推测，“你的梦境？” 李晓镜点点头。 既是现实，又是梦境，两者交叠，亦真亦假。 “所以，你一直在睡觉吗，睁着眼。”钟名打趣道。 李晓镜摇摇头，想说什么，抿了抿嘴又作罢。 而见状钟名沉默不语，异能使用中，各种情绪不去看也硬往他脑子里钻，他感受到了她倾诉的愿望，被更大的退缩压倒。 他不说话李晓镜更不会开口，空气近乎凝滞。 若是平时钟名自然不会在意这种气氛，或者说乐得如此，但现在他用着异能，就忍不住揣摩别人的想法，根本待不住。 于是钟名想挑起个话题，把目光投向了尝锦。 他对尝锦做的事还是好奇的，想知道最后的结果，不然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是什么？”钟名看着尝锦的笔记本屏幕。 她的桌面挂着一个基本空白的窗口，默认的标题，正文写着“运行中”，下方不时刷出一句他看不懂的信息。 够朴素的。 “收集数据的脚本。”李晓镜回答。 钟名略作沉吟。 果然是在测试穹顶的监视机制，不断加深、变换异能的使用，直到触摸到预警的边界。 为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方便之后的行动。 这是基本的目的，更深入的是，用异能穿梭在0和1的世界，追寻天穹的轨迹。 只有尝锦能做到这件事。 想到这，钟名看了一眼尝锦，再看一眼乐音。 没由来的，觉得乐音并不在意后边那个目的，她好像不是很在乎天穹有什么秘密。 收回念头，转回来问李晓镜：“她们都有自己的目标，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你呢？你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第140章 尾声来临 “我？” 李晓镜目光迷离，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为了什么…… 因为她需要我，需要我的能力。 我是被需要的。 这是我存在于此的理由。 她心里作出解释，却骗不了自己。 空气仿佛多了重量，挤压身心，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那不是全部的理由。 钟名看得真切，李晓镜身周泡影幻灭，深藏的孤独感溢了出来。 仿佛听见了她的呜咽声。 没想到一句简单的问话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只是顺着气氛说出口，原意是打探李晓镜帮助乐音的理由，观望她们之间的关系。 现在突然发现，这个安静的女孩心理问题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不是简单的社恐，心灵存在着莫大的创伤…… 钟名想起了她的噩梦，昏黄街道与小女孩，与那有关么？ 从意向看，那应该是她小时候一次迷路的经历，痛苦、无助、迷茫，至今仍是心理阴影，化作噩梦折磨她。 也许，那一幕只是记忆凝固成的图画，并非故事的全貌。 当时可能发生了更严重的事。 想这么多也没用，钟名不觉得她会向自己诉说心里话。 眼看着李晓镜一直不回答，撑开抗拒立场往黑暗里越遁越深，钟名不得已开口，转移话题：“你给观众们编织了什么样的梦境？” 他得专心应付这个女孩了，毕竟尝锦要做的事他也插不了手。 李晓镜看着钟名，眼中浮出一丝清明：“和这里一样，只是模糊了时间的感知。” 能感觉得到。 梦境是精神的世界，感知是最容易错乱的东西。 钟名暗地点头，看出来她们的打算，梦境结束后与现实无缝连接。 大家就当无事发生。 就和当初一样。 在场的人一致从梦中醒来，却不明所以。 有的人或许会疑惑，觉得演讲异常漫长，好像一场梦，甚至可能有人联系起开学典礼时的事……但这些细枝末节根本不重要，只要不挑破，大家都有不言而喻的默契。 自然而然去忽略一些不合常理的东西。 不过，常态下的李晓镜哪有这么厉害，控制这么多人，想做到这个程度除非异能失控暴走，噩梦降临。 联想到耳边缥缈的摇篮曲，钟名若有所思。 是异能的联合补全，很少见。 “台上的女生，你认识吗？”钟名问。 “嗯。”李晓镜小声回答，“她叫罗吟，和我们一个年级，六班的。” “你们好像挺契合，异能方面。” “是的，不过发动条件还是很苛刻……” 李晓镜慢条斯理地解释着，主要还是罗吟的能力起效迟缓且困难。 “异能相互补全，是什么感觉？”钟名有些好奇。 并不是两个类似的能力就能达成这种互补的状态的，它不是技巧或是优缺的配合，而是一种更玄妙的融合形态，仿佛它们本该一体。 李晓镜想了想：“有种安眠的感觉，让人想睡觉，我好久没睡一个舒服的觉了……不过，感觉我们的异能还是不完全。” “可能是因为，你们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吧。” 打量了一下李晓镜的表情，钟名继续说道：“有没有尝试和她多聊聊？难得这么有缘，或许能成为好朋友。” “我……试着和她说话，但是……” 李晓镜欲言又止。 她没什么主动性，跟着乐音和尝锦，默默看着她们的交流，和罗吟更是没话可说。 但她其实知道很多事情，包括那些她们不会说出口的。 交流对她而言不是只能通过话语，还有光怪陆离的梦。 她看见了罗吟的梦。 蜷缩的身影凝固在无法形容的物质里，那是液体、黏稠、伤痕、污浊、气味、青苔……各种有形无形的混合物，那层物质虚幻却泥泞，透明却斑驳，是记忆的抽象，是痛苦的臆想。 然而，她流露出来的表情只有，麻木。 李晓镜望而却步。 她意识到自己是走不进罗吟内心的，罗吟几乎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她不需要朋友，她在意的只有一个人，那束新世界的光。 察觉到了罗吟对乐音别样的感情，但该怎么对钟名说呢。 李晓镜磕磕绊绊道：“她、是乐音……狂热的追随者。” 钟名听得莫名。 找罗吟说话，然后呢，和追随者有什么关系……追随者又是个什么奇怪的身份。 不过，交朋友失败这个意思他还是听懂了。 李晓镜好像对此不是很难过……钟名观察着她的情绪，沉郁的气息悄然散去了些。 因为两人的交谈吗？ 原来那种孤独感不需要有人陪伴，只是有人和她说说话就能消除啊。 脑子里思索着，嘴上也没停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 倒是把这次行动的安排问了个全。 总之可以一句话概括，很简单粗暴的计划：把所有人拖入梦境，然后逐渐加大力度，由普通梦境向噩梦转变，尝锦见机行事。 但有用，天穹真的毫无反应。 从来没人敢挑衅管理局的威严，触犯威能莫测的天穹，饶是仗着异能便利，也不得不说一句胆子大。 剩下的就是试探出危险的边界。 而这记李晓镜加罗吟的组合拳，下次会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想到这，钟名问道：“对了，你知道乐音准备在校庆做什么吗？那个联合庆典是什么情况？” “不知……”李晓镜开口后忽然中断，深深看了他一眼。 钟名亦有所感。 要结束了，是时候了。 梦境在震颤，眼前仿佛出现了重影，是梦境消失的征兆。 他不再收敛目光，注视着退入黑暗的李晓镜。 虚无的梦以她为中心坍缩，收回她的体内，漆黑的碎片如随水回流。 状似包裹身躯的双翼。 却不是一切都容纳得完，心灵的窍门打开，更多的东西释放了出来。 钟名再次听见了呜咽，骤然蹙眉。 孤独随风爆发。 此时他与李晓镜的联系无声断开。 那种孤单一人的沉闷，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消失呢？ 他费劲心思找话聊，安抚寂寞的行为只是无用功。 不过是享受片刻安宁，等待梦魇苏醒罢了。 “别把现实当成梦啊……” 他头疼道。 第141章 防卫机制 郁闷感一闪而过。 平静等待着意识回归，钟名准备找李晓镜继续聊聊。 他总有种刚刚的谈话产生了反作用，加深她症状的不好预感。 不到一秒，又把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 当下好像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梦无声无息消散了，他却没有回到观众席，身边也没有羽一凡、路千星两活宝出现。 一股巨力拽着他向下，不知跌向何方。 钟名心里一沉，担忧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最后一刻是最危险的一刻，她们必须要在激发天穹防卫机制前抽身而退。 现在看来并没能逃掉。 不过李晓镜好像没事，钟名略微回想刚才的情况，她安全地撤销了异能。 那么，是尝锦出事了？ 可惜没看见之后的事，眼中景象骤变，什么都看不清，然后逐渐由昏暗变得发白。 直到落到底。 眼中所见仍是无规则变化的虚无，不同的是已经白茫茫一片。 钟名直呼好熟悉。 这不是……那次直面天穹意志的场景吗？！ 而且那种坠落感，天穹核心不就是在学校地底！ 他心里一紧，害怕像上次一样一触即溃，脑浆被摇匀。 庆幸的是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倒是有一道蓝色的光忽的跳跃而来，让他提起警惕。 很快又放松下来，那熟悉的颜色，是尝锦。 “怎么是你？”尝锦脱离晕乎乎的状态，略作观察后，发出一声惊呼。 好像比起古怪的环境，在这里看见钟名更让她惊讶。 “等等。”紧接着她又皱紧眉头，“这里不是电子世界，这是……哪里？” 钟名耸了耸肩，没表达自己的观点。 也没指望他回答，尝锦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探索起来。 她似乎是觉得被人暗算了，所以过来后才第一时间看向周围的人。 发现是他后也没放松警惕，保持着一定距离，可能是怀疑李晓镜和罗吟出了什么问题，把她拽进了梦境。 “别费劲了。”钟名拦住她无用的尝试，“这里是虚假的空间，只有概念，没有实体，看似无限远，实则没有距离。” 这里是精神空间，并不真实存在，一切只由它的主人幻想，这点钟名没有全说出来。 尝锦哼了声，并不听信。 接下来她用各种方法去研究验证，尝试脱离，全都一无所获。 且如钟名所说，这里没有空间上的距离，一步仿佛能踏出无限远，转过头，钟名却还在身边，默默看着她。 表情冷淡，不含喜怒。 气势微不可查地一垮，尝锦表面脸色不变：“你说的是对的。我们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什么都没有，什么不存在。” 意识清醒，逻辑清晰，记忆完整，没有奇怪的意象，不是她所知的梦境。 如此的平静，如此的单调。 其实钟名也疑惑这一点，天穹的意识把他们两个丢进来，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在做什么？ 他点点头，略过尝锦刚刚的行动，当没发现她的气馁：“交流情报吧，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你倒是冷静。”尝锦轻叹，觉得自己跟着平静了些。 也没对他的隐瞒产生怀疑，只当他是先自己一段时间进来的。 她回想着，有些迟疑：“我不太清楚，当时我感到了窥伺感，吓了一跳，结果被突然涌出来的庞大信息流淹没了……简直跟冲马桶一样，天旋地转的，然后就到这里了。” 什么奇妙的比喻，把自己比作什么了。 钟名问：“那你们的行动呢，失败了？” 尝锦皱眉沉思，然后肯定道：“没有。” 她意识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 “不仅原来的计划成功了，还有意外惊喜……当然，要先不被永远困在这里，应该不会吧。” 语气忧愁起来，尝锦心情频繁变换着。 她的情绪很活跃啊。 打破了稳重、专注的印象。 钟名注意到了无关紧要的事：“在这里情绪好像更容易外在表露。” 这是在提醒她，收敛言辞神色，免得被他窥视心思。 看她不甚在意的样子，钟名只好继续问道：“把全过程给我说说呗，说不定有什么遗漏的。” “你只是想打探我的信息吧？”尝锦识破他的心思，“不如你先说你怎么被抓进来的。” “不知道。” 尝锦当即拧紧眉毛盯着他。 钟名面不改色：“我在观众席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他话语里挤出一丝诚恳。 尝锦无法看破，觉得不似谎言，理智认为他有所隐瞒。 “这就是你说的情报交换？” “我说的是交流，重在交流，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想的多些。” “呵。” 尝锦颇为不屑。 虽然心里还是赞同他的看法，要是孤零零一个人呆在这不知多久，她感觉自己会疯的。 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你想知道什么？”尝锦问。 “你怎么确定成功了？你发现了什么？” “嗯……从哪说起呢。”尝锦沉吟道，“你知道穹顶的运作流程吗？” “不详细。”钟名老实回答。 “那我就从头开始。穹顶是整个天穹系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是学校管理的根本，安全的保障，也是管理局追索异能者的凭借，它的防卫机制有三个层次。” “第一段防线是检测异能波动，就像一个‘异能摄像头’，记录所有人的行为，是友好的警告。” “第二段防线是管理局的防卫队，分为校内校外两部分，还按职能有不同划分。检测到超出预警线的波动，会向他们发送出击指令。” “第三段防线则是天穹本身，判断为危害生命、造成重大影响等等情况下，会触发应急管理，天穹会使用某种手段，阻止一切。” 尝锦停了下来，让钟名稍加思索。 “某种手段是指……” “只知道是某种暴力的手段，会对精神造成损害。” “等会，”钟名不由挑眉：“那你们的试探，到哪个地步？” “当然是最后，不然有什么意义，我想要的是了解天穹的根源。” 钟名无话可说。 她知晓利害，仍然决定这么做，足见她的决心。 “防卫队你是怎么解决的，我没看见有人过来。” “简单，我对他们的设备做了手脚。”尝锦得意道，“我是管不了天穹的运作，但让他们的屏幕显示我想显示的东西还不简单？” 这粗暴的手法，钟名不知该诧异，还是该夸赞。 接着他提出问题：“但这种重要的数据会保存下来，你没法修改，难道系统没有核查、自检？” “当然有，不过嘛，”她勾起嘴角，“今天的核查人员，就是我……还有一个同事，正好有事外出，我拦截了他的请假信息，所以，不会有人来顶班。” 这么巧，说没问题都不信。 看来方方面面都是安排好的，背后不知有多少努力。 “怎么感觉除了天穹核心，管理局信息系统都在你的控制之下。” “去掉感觉，你说的没错，到处都有我植入的程序，平时潜伏难以发现，为我异能的使用提供缺口。” 钟名长叹，管理局的信息安全成大问题啊。 “你这个异能，怎么会让你接触那么多关键事务……”他半是感慨半是疑惑。 尝锦微微仰头：“因为我乖巧、可爱、能力强！是个好孩子！” 钟名面色古怪。 扣掉这画风不对、让人大跌眼镜的措辞，可能，她说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就是，她装乖的模样……咳咳，别细想别细想。 “管理局一个计算机高手都没么？没人有相关的异能？” “倒是有，b级、c级能力都有，不过异能是一种天赋，计算机水平又是另外的天赋，有异能也不一定能学好计算机，而我两者皆是其中翘楚。” 独一份的异能。 无冕王者。 钟名更深入地了解了尝锦的厉害。 “关于防卫队的事我明白了，能说得通，就是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 尝锦意外道：“你还挺敏锐，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的……天穹它其实是一个可以完全独立运行的整体，却为了人的参与分出了权能，多出了破绽，当然会觉得不协调。” 如果是完整的天穹，她自认没有办法对付。 加上管理局，则变得四处漏风。 天穹创建出来不就该为人服务？不然就真成牢房了。钟名觉着这没什么。 “继续说吧。” 第142章 如梦一场 “我的目标就是这个逐级向上的防卫机制。” “检测、统计并分析各个系统模块运行时的状态和数据，将系统中天穹参与的操作量化，用数字和公式来描述。” “数据的收集非常顺利，虽然还没开始处理，但我已经预见了成功的结果。” “毫无疑问，这是打开天穹系统黑箱的第一步，是揭开天穹奥秘的第一步。” 尝锦目露精光，跃跃欲试。 “顺利？”钟名给她泼盆冷水，“被困在这里，也在你的预想中吗？” “确实，一旦被管理局逮住，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尝锦无法反驳。 多周全的计划，多充沛的准备，都不能完全预防意外的发生。 现在的情况正是那个意外。 “问题是管理局未必能发现。” 什么意思？钟名略感不解。 很快又想明白了，天穹和管理局，不是一体的。 管理局未必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他发现了一个思维误区：“我们的处境不是第三层防卫机制造成的？” 怪不得不见尝锦着急，也没察觉到危险。 “应该不是，”尝锦说道，“根据一些信息猜测，那应该是一种直接的精神攻击，会破坏人的精神，有把人变成疯子、智障的风险。” “那是因为什么？” 听到钟名的问题，尝锦陷入沉思，这也是她不理解的点。 想了想，她讲述起当时的事情：“实际上，第三层防卫被激发的征兆非常明显。” “当时我隐藏在系统的外围，指挥调控，统揽全局。接近临界点时，一道意识洪流忽然出现，极快的速度串联起整个系统，仿佛注入活力，各个模块就如肌肉、骨骼、神经、血管一般密切组合，具备了生命。” “我不敢多做停留，便按原定计划指挥她们取消异能，激活干扰程序掩护撤离。” “和推演的一样，天穹的智能可以说是死板，也可以说是它的逻辑不同于人的地方，检测到威胁解除它又回到待机状态。”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那两个人有惊无险地跑出去，而我莫名其妙被困在了这里。” 听完尝锦的一大段话，钟名若有所思。 天穹拥有宏大的意识，加上这系统体现的超过科技水平的强人工智能，鲜活如血肉的运行方式，怎么想都像是一个活着的生物。 或者更具体的说，它表现了一个器官的职能…… “大脑。”钟名轻声自语。 尝锦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天穹的分析能力，更像大脑的思考活动，而非程序的逻辑算法。” 尝锦早有同感：“说不定这个大脑还是泡在玻璃缸里，灌满营养液，插着连接计算机的线路。” “缸中之脑么……” 钟名想了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反过来向外界传送数据，塑造规矩的缸中之脑，会是属于多么强大的生物。” 尝锦想象了一下，顿觉渺小，不寒而栗。 “从各种角度看，都不存在那样的生物才对。”她连忙否决自己的想法，不去做没有根据的猜测。 话说完，却发现钟名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难解的问题。 “怎么了？”尝锦问。 “提起大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钟名没回答。 他想起的是一个人，顾剑北。 那家伙，被丢在尹冰兰的世界里，没人管，连他都忘了这件事！ 这不正常！ 此刻一想起来，立刻发现精神有被影响的痕迹。 是谁？什么时候？ 一时迷惑不得解，钟名压下纷乱的心绪。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摇摇头：“别在意，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听到钟名的话后尝锦不再问，她对天穹之外的事好奇心并不强盛。 经此打断，一时安静下来。 解答完钟名的疑惑，尝锦重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向他叙述的过程同时也是整理经过的过程，思路渐渐清晰，也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你知道吗？”尝锦忽然道，“这里或许是天穹的意识深处。” 沉浸自我的钟名被惊醒，因为多了顾剑北一事，他在检视自身精神，观察是否有更多的记忆、念头被蒙蔽。 听见尝锦的话，钟名刚想开口，忽然闭上了嘴，虚眯着眼注视尝锦。 他发现了尝锦身上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我想我有点明白天穹的状态了。它的核心是一个不明来源未知存在的意识，与异能高度相关，但这个意识处于休眠状态。其中被称为潜意识、本能之类的部分，依照设定逻辑，参与天穹运转。” 尝锦继续说着。 “而现在这个状况，是因为与睡眠相关的异能刺激到了沉眠的本体意识，让它一瞬间苏醒，随手把我们抓了进来。” 原来如此，钟名一听就认为这可能是真相。 两次来到这个精神空间，上次是因为邹子棋，这次则是李晓镜。 以及，他可能当了“替死鬼”，天穹本来是要抓李晓镜的，结果他正好在那里，就帮李晓镜挡了枪。 这些暂且不提。 情绪的微小改变，堆叠到了一定程度，终于让他捕捉到尝锦的问题……她在被这里同化！ 钟名看见尝锦的情绪向周围无止境扩散，她的形态出现了溃散的征兆。 天穹的意识过于强大，只是存在于此，便让人精神自发崩解，融入这个空间。 如同渗透！无法阻止！ 怪不得忽然道破真相，自身融入天穹的同时，也得到了信息的反馈。 钟名首先观察自己，精神浑然一体，毫无破隙，便知对自己没什么影响，接着思考如何破局。 刚进来时的想法是随机应变，现在也知道了事情原由，不能拖下去了。 脑子里闪过一些想法，钟名先确认尝锦的情况。 “你感觉怎么样？” 尝锦茫然反问：“什么？” 毫无察觉么……钟名试探道：“你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吗？感觉不太寻常，或者不舒服的地方。” “我挺好的，状态非常不错。”尝锦语气认真又兴奋，“我感受到了一层隔膜，后面藏着无尽的信息……天穹比我们所见还要复杂，仿佛包含世界所有奥秘。可惜感觉还差一点，无法进入那信息的宝库。” 好个锤。 等你破开障壁，理解了那些信息的含义，怕是已经变成了天穹的一部分。 “够了，别再试图深入了，我们要想办法回去。” “回去……？”尝锦表情有一瞬的挣扎，很快消失不见，“为什么要回去？我就是为此而来，我从未离天穹如此之近，只差一步，就能解开终极的秘密。” 讲不通的，反而刺激到她的想法，钟名看见她的某一样情绪如被火种点燃，猛地膨胀，越烧越旺。 那是向着未知的原点回归的冲动！ 钟名感受到了强烈的意味，一切的起始，一切的终末，皆于此处交汇。 天穹，是被异能指向的源头，是注定通往的结局。 而溢出的精神同化尝锦，在她心中铭刻了回归整体的本能。 还是只能靠自己。 钟名不再拖拉，伸出手按住尝锦的两侧脸颊，让她与自己对视。 “你干什么？”尝锦挣扎起来。 钟名手掌使劲，纹丝不动，发出一声轻喝：“看我！” 那是借由异能发出的棒喝，仿佛高位者的下令，尝锦下意识遵从指令，与钟名对视。 冰冷的情绪透过心灵的窗户传达过来，尝锦感觉到有什么闯入自己的脑海，收拢思绪，播撒甘霖。 又有什么被震荡出来，一些东西顺着向上爬。 因天穹而起，终究要以天穹而结束。 依照尝锦所说，天穹的行为更像是睡着时翻了个身，把他们困住也好，将尝锦归化也好，都是无目的的行为，不含恶意，无关好坏。 不能期待它突然醒来，再把他们送回去。 必须主动去刺激它。 此刻钟名便是以尝锦为跳板，顺着交融的接口，通向这片空间深层意识所在。 这之后……异能全力释放，鼓动的情绪向四周撑开。 实话说，他也不知道刺激天穹意识醒转会发生什么，未必会如他所愿，那就和他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就不该去招惹。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沉重如山岳的压迫感升起，钟名知道他成功了。 仅仅是注视，它便给人带来无尽的压力。 钟名收回异能，专注精神抵抗天穹的威压。 经过尝锦时，他忽然一颤，瞳孔收缩。 尝锦在蜷缩，痛苦地窝作一团。 失策了！ 没想到这种精神的压迫寻常人无法承受！ 异能收到一半，咬着牙再放出去。 拼命地去收拢尝锦的情绪，约束她散逸的精神，但所做的这一切收效甚微。 他的异能无法做到完全收束她的精神，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甚至以秒计，而尝锦恐怕比他还先崩溃。 危机之刻，钟名豁了出去。 既然难以控制他人，那便控制自己。 他将尝锦揽进怀里，把自己纯粹于无的情绪扯出来，缠绕、包裹，不断重复。 每做一步，都有根源的抽痛感撕裂自身。 意识也在被一丝一丝抽出去。 直到丧失思考能力，还在重复自毁般的操作。 钟名最后的念头，是听见了天雷般巨大的声音，却连内容都辨析不出来。 他昏厥倒下。 “又是，你。” “好长，的梦。” 那个声音如是说道，断断续续，以及带着不正常的停顿。 它已完全苏醒，巍然山脉的压力瞬间抚平。 钟名却已感受不到。 “不可，以……再见。” 驱逐的力量无声扫过，苍白的世界像镜子般破碎。 庞大意识重归沉寂。 尝锦却在这一刻醒来，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身影，茫然的记忆图景连不成片，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精神触碰的触感如此不真实。 唯有浅淡的安心感萦绕心头，和痛楚交织，复杂难辨。 是你，保护了我？ 白色的背景收成一点，再也看不见，那道身影亦如灰飞散。 尝锦怔怔，恍然如梦。 第143章 询问 钟名醒来，看见不熟悉的天花板，枕着不熟悉的床。窗外天色已变，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这里是……”钟名自语，开口瞬间感觉脑袋抽痛。 “校医室。” 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 听到了声音才发现旁边坐着尝锦，她抱着笔记本神情专注，眼角余光察觉到他的视线，才扭头看着他。 “你发烧晕倒了。”她解释着明面上的理由，“医生说不碍事，身体很健康，就是精神比较疲惫，注意休息就好。” 钟名按捺住脑袋里的灼烧感，撑起上半身。 发烧是症状，不是病因。 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感受到这种痛楚，基于灵魂的创伤连他也无法免除。 稍微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转而注意力放到尝锦身上，觉得有些疑惑。 “你怎么在这里？” 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尝锦，总感觉不太寻常，又有种相遇的故事延续的感觉。 “来看你，我怕你死了。”尝锦言简意赅。 “嗯……” 直率、有话说话的的风格，钟名差不多体会到了。 呛人语气下是坦诚的关心，炯炯有神的双眼里，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变化。 不是初见时的漠不关心，也不像之前精神空间里那样不自然表露自己。 大约是关系近了一点，少了些许陌生人的隔阂。 “她回去上课了，拜托我看着你。”这边尝锦注视着钟名一直紧锁的眉头，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不由软化。 这个她指的是乐音，算是解释。 钟名也不太在意，想到努力的守护得到回馈，心情稍微好了些，疼痛也没有那么难耐了。 他摒除脑海里的想法，问：“现在什么时间了？” “四点。”尝锦瞄了一眼电脑。 今天的一大半就这么过去了。 他在心里想着要做的事，排出事情相关的人的名字：李晓镜、乐音、尝锦，还有顾剑北。 其中比较难处理的是李晓镜……可惜错过了适合的时机。 和尝锦、乐音的谈话也不着急现在。 思索一阵，果然还是觉得关于顾剑北的事最紧要，其他的可以先放放。 这个疑惑必须先解开。 钟名果断联系李悦，得到回复后便从床上爬起来。 “你去哪？”尝锦下意识皱眉。 “重要的事。”钟名没细说，展开解释太麻烦。 尝锦闻言转回头，没说劝阻的话，只不过在他看不见的另一边，嘴巴撇了撇，收拾东西也准备离开。 两人无言结伴而行。 各自走向自己的方向。 …… 久违地见到了李悦。 虽然实际上没过去多久，却觉得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李悦好像变了些，更加严肃、干练，又好像没有变，依旧朴素的白衬衫，眼神藏着温柔。 钟名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地问起顾剑北的事。 而李悦的反应让他心里一沉。 “顾剑北……？”她表现得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于是钟名提起之前的事，辅助李悦回忆，费劲地让她想起整个事件的经过。 “我想起来了……”李悦沉吟片刻，“我记得我把任务日志提交上去了，按照流程，应该会有人过来处理后续。” 和钟名对视一眼，李悦接着道：“我去确认。” 雷厉风行地出了门，不多久就返回。 “没问题，无篡改痕迹，”李悦平静诉说着，“流程正常，已结档。” 结束了？ 钟名信任李悦的判断，也就是说，对顾剑北的后续处理就是不处理，任由他回归尘土。 “只是……为什么是这样？这种决策，是谁做出来的？” 面对钟名的疑惑，李悦沉默不语，思忖着什么。 显然是知道一些内幕。 然而，她却没回应钟名的期待，反而随口一笔带过：“我之后会留意的，你不用操心。” “不能说？”钟名问。 “也不是这样，”李悦按了按眉心，“只不过我也是隐约察觉，不能验证，我的权限还不够调阅那种密级的信息。” 钟名轻叹：“你能看也不能和我说吧。” “那就看情况了。”李悦无所谓一笑。 看来是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了，李悦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解决事情。 即使已经露出疲态。 “确认没问题吗？包括那反常的遗忘？”钟名最后确认。 李悦缓慢而肯定地点点头。 “那就好。”钟名正准备离开，忽的心神一动，“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 李悦先是叹息，才说道：“副局长要退位了。” 还真是一件大事。 比什么学生会长换届大得多了。 钟名不由多看了李悦的脸一眼，联想起她以前说的话，她是继任者么？ 可并没有多少开心的意思，钟名想起来，这可能还有另一个悲伤的意味……难道是王兵？他…… 犹豫了一下，他什么都没问。 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更参与不了管理局的权力更替。 帮不了李悦的忙。 …… 从李悦那里离开，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反而解开混沌的外层变成更具体的疑惑。 立于李悦的话可信的基础上，不难推出结论，这一切都是谁做的……除了天穹还有谁。 钟名不知道任务从创建、执行到结束的具体流程，但肯定其中有天穹的参与。 那种悄无声息让人遗忘某件事的能力，连他都受到影响，想来也只有天穹能有。 问题是，让顾剑北默默消亡无人所知的目的是什么？ 是按什么样的逻辑做出的决策？ 李悦不觉得可疑，究竟是知道内情，还是天穹的另一影响？ 要知道她的情况比自己严重的多，她几乎是彻底忘了顾剑北的事，受他提醒也才模模糊糊回忆起来。 她的淡定，是因为权限不够，在等着上位副局长，获取高级权限吗？ 藏着掖着真是坏习惯。 钟名收回诸多心思，准备推到明天。 越想越觉得管理局古怪，但他又说不上来，果然还是因为他对管理局的了解不够深入。 明天本就预定和尝锦聊聊管理局的事，或许她能告诉自己一些隐秘的东西。 第144章 工作核心 第二天的学校机房。 空调温度本就偏低，房间里除了尝锦再无一人，又平添一分微寒。 大概大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冷清，她还真耐得住寂寞，给她一台电脑，她能一个人呆上一整天。 “好些了么？” “睡一觉好多了。” “那就好。” 心里担忧散了些，尝锦轻轻应了声，手中动作渐缓。 钟名首先把顾剑北的事，向她概述了一遍。 听完后尝锦若有所思，自语道：“果然。” “你想到了什么？”钟名挑眉。 “我一直怀疑天穹有影响人思维的能力，你说的事无疑是个印证。” 钟名表情不变，他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你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尝锦却并未直接解答，而是提问，“你觉得为什么要建立这所学校呢？” 异能者觉醒的年龄峰值是高中段，自然需要建造一所学校进行收容，但尝锦显然不是需要这种答案。 钟名一时想得不深，中规中矩答道：“方便集中管理、教育。” “是的，教育。”没想到的是尝锦颇为赞同，“培养异能者良好的品德，塑造正确的三观，避免强大能力可能带来的傲慢、超然心态。” 随即她音量一降，低沉道：“问题你不觉得效果太好了么？” “有么？” 钟名想着身边的人，没觉得他们多品德优良遵守纪律，比如面前的尝锦。 看着他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他在编排自己，尝锦摇摇头：“不要找个例，要用整体的目光来考量。” 这正是他欠缺的，钟名不说话。 “管理局所属成员犯罪率非常低，没有对于普通人的优越感异，自发拥护管理局及其创建的秩序。这根本不是短短三年的教育能实现的。” 确实如此，尽管这所学校和普通学校不一样，但要谈教育方式，必不可能高其他人一个层次。 “你的意思是……” “把异能者聚集才是目的，所谓的教育，依靠的是天穹来实现，也就是——思维植入。” 钟名思考一会，提出反驳：“不对，你这是往极端方向臆想。” 管理局给她说得像是什么黑暗的组织，实际上并非如此，管理局没有篡改人的思维，除了对异能使用管理严格，充分尊重人权和自由。 她说的手段或许有，却没那么严重。 而是将思维的影响逐步深化，融入多年学习的过程中，引导异能者向善，潜移默化地改造学生的灵魂。 这是可控且柔和的方式，属于好事。 尝锦撇撇嘴，觉得钟名天真，她一直认为天穹并不单纯。 “就算原意是好的，它也未必永远好下去，存在的事物总会磨损。这种影响人心志的能力，你该有点警惕和疑虑。就不怕哪天起床变成另一个人吗？” 前半钟名无法反驳，他想起了……扭曲。 那有可能是天穹故障、错误、畸变的产物。 天穹确实不一定永远正确，完美无缺。 至于后半，无法认同。 没想着说服尝锦，钟名转移话题：“我知道是天穹屏蔽了我的记忆了，那么，是谁做的决定……天穹自己？” “就是那样。”尝锦道，“更准确的说，是天穹系统的子模块……工作核心。” “那是什么？” “辅助管理局工作的运算核心，位于‘异能分析与事务执行部’。” 大多数异能者加入管理局，就是组成六人小队的形式，归这个部门调用，执行任务。 而这个部门，只有一些负责联络，整理情报的基础人员，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管理者、决策者。 充当那样角色的，便是工作核心。 一切的情报交由天穹运算核心处理，再通过系统分派任务。 也就是说，李悦提交的任务日志，工作核心受理后，认为顾剑北悄无声息地死掉，是最好的处理。 莫名的逻辑。 钟名无法理解，因为它的分析能力，不像人的思考一样逻辑推导，而是像邹子棋的异能，从全知的数据库调用结果，没有过程。 而且比邹子棋更直接，因为那个数据库，就是天穹本身！ 这异常的决策，说明这件事涉及到了天穹某个底层的逻辑。 可惜实在摸不着头脑。 “人的事归人管，异能的事归天穹管，”尝锦最后总结道，“这就是管理局的权力划分。” 钟名默默听完。 愈发感觉是管理局建立在了天穹身上，而不是管理局创造了天穹为自己服务。 然而明确的是，天穹是异能的造物。 天穹究竟为何而存在？ 收容管理异能者？维护社会安定？还是更隐秘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钟名记起来一个玩意，李悦曾和他提过一嘴。 他问道：“你知道‘裂隙’吗？” “知道啊，和集体意识这个不可证的概念相关，算是一种灾害，怎么了？” 很正常的反应，钟名心道，看来没什么关联。 “随口一问。” 因为处理裂隙也是管理局的工作之一。 “裂隙具有一定危险性，不允许学生参与，我也没具体经历过。” “这样啊。” 两人的话顿时少了下来，主要的东西说得差不多了，继续交流了一些细枝末节，钟名便提出告辞。 刚走两步，透过镜片看见尝锦专注的眼眸，他又停了下来。 有些提醒还是要说。 “别再莽撞接触天穹了，太危险了，那不是现在能抗衡的存在。” 尝锦置若罔闻。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在天穹的监控之下。包括你做的那些事，入侵管理系统，篡改数据库，在天穹的逻辑判断下，暂时属于安全的行为。” “总有一天，会触及那条不可视的红线，你根本来不及收回。” 这些事，她自己未必想不到。 只是她的偏执会让她盲目。 钟名言尽于此，重新迈开脚步。 “喂。” 尝锦敲打键盘的手停了下来，叫停了钟名。 然而她却没对钟名的提醒做回答，抿着嘴，说着另外的事：“我们的游戏发售了记得来玩，我给你发激活码。” “嗯。” 钟名无可无不可回道。 第145章 注定 和尝锦谈话完之后，才是重头戏。 分毫不差的步幅在在学生会室前停下。 钟名深吸了口气，推开门。 金色的光辉倾泻过来，阳光中少女捻起裙边轻舞一圈，轻飘飘的织物荡起来，顺着光河回旋。 少女的情绪乘着阳光和风，淌进他的心里。 真是美好。 重逢，欢愉。 钟名忘记了呼吸。 完美的一幕，恰到好处的时机，空气里有怡情的香味，气氛烘托到顶点，少女轻盈得像要扑进怀里。 所以，他要打破这氛围。 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把耀眼的光关在房间里，退到不那么通亮的过道。 “喂！”乐音嗔怒的声音传来。 钟名这才施施然进门。 “真浪费……” 乐音嘟着嘴，碎碎念：“一天就这个时间阳光照进来，我费劲布置光影，还点了熏香，亏我等了半天，正常人不应该上前给个拥吻么……” 抽了抽鼻子，经她那么一说，好像寻到香味的踪迹。 清淡、朦胧、丝丝缕缕，缠绕在指尖、发梢。 钟名忽然伸出手，抓着那道似有似无的轻烟，一直向前，抓住了乐音。 将她拥入怀中。 “嗯哼？” “为什么要惊讶，不是像你说的那么做了么。” “哼哼，亲吻呢？” “你想要的话。” “木头开窍啦？我不信，你肯定是个假货，快说，你把我家大笨钟藏哪去了？” 虽然这么说着，乐音却没有推开他，反手环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臂弯里。 钟名微微垂下头，脸颊贴上她的发丝。 这次嗅的是她的味道。 令人迷醉的，少女的味道，比烟气更飘渺，幻觉一样。 “因为我是认真的。”他轻声道。 近乎耳语的话好像在回答什么，显得那么突兀，意有所指。 乐音闭上眼。 明明是男女相拥的场景，却没有一丝温情和旖旎。在两人间流转的情绪，皆是绝对的冷静。 片刻的感受彼此体温，又默契分开。 一时沉默。乐音没再试着挑动钟名，她明白的，钟名一反常态，展露出的是锋锐的进攻姿态。 而钟名心中酝酿着话语。 他做足了觉悟。 选举前和尝锦的谈话无功而返，让他冥思苦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到掀桌外的适合办法。 反而向内心求索的过程中，深藏的心意逐渐浮出。 他终于知道了驱动他动起来的是什么。 那之后他不再纠结，主动联系乐音，她没有半点阻碍，一口答应了他的要求，把李志咏推上会长的位置。 她什么都没问，仿佛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心绪不宁，她一点都不在乎。 未觉挫败，反而愈发坚定要将自己感情坦白的念头。 钟名凝视着乐音，心脏鼓动起来，驱使着稀薄的情感集中、堆叠，不停向上加压。 然后到达极限，如同破开的泉眼，从喉咙涌出。 “我喜欢你。” 刻意催发的情绪澎湃喷出，化作话语却那么淡然，没有渴求。 乐音嘴巴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表情凝固了。 这一发裹挟着情绪的直球表白彻底打乱了她的思绪。 “……如果，”钟名看着呆住的乐音，慢慢地把话说完，“我这么说的话，你会怎么样呢？” 乐音眼神复杂。 玩笑话？不。若不是饱含情感，怎么会让她受到冲击。 钟名那淡薄的情绪很快消散了，乐音已经回过神来，但她依然没开口，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看来我已经得到了答案。”钟名露出笑容，虚无的、不含感情的笑容。 乐音睫毛颤了颤：“你犯规，刚才的不算，再向我表白一次。” 钟名以摇头回应她，听她回归理性的回答没什么意义，这番谈话的重点也不是她。 而是自己。 他不想听，只想说。 乐音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平复呼吸，找回平日的沉稳，略带蛮横说道：“你刚刚用了异能的力量吧？快收回去，不许窥探我的情绪。” 钟名语气很淡：“放心。我几乎不会用异能去看你的情绪。” 听着这话，乐音忽然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不是话的内容，而是钟名本身。 “其实，”钟名语调拖入长长的惘然，“我还是不太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 乐音不吭声，若是平时，她必然用混淆概念且似是非是的方式调戏他几句。 “我的感情总会被不知什么东西吃掉，留下空洞。我……”钟名停顿良久，“不敢喜欢你。” 比全部失去更可怕的事，是留下一点无法实现的眷念。 他张开双臂，好像要把胸口和其中束缚的心灵袒露出来。 “我的情绪很淡，风一吹就会散去，所以反过来看，也容易满足，是个随便的人。” “我已经习惯你在身边了。沾了那么点蜜糖的风，如此粘稠缠人，无法挣脱。” 钟名表情露出挣扎，好像真的被困住手脚，难以动弹。 “可我不想当你的战利品，也不想失去你。” 他艰难地吐露出真实的想法，随着这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有什么解放开来。 乐音一直安静听着，到了现在她终于明白问题出现在哪，沉静的表情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然后她气笑了：“害怕被夺走，所以把它抛出，完全舍弃？” 明明正视了自己的感情，却在最后一步走岔了路。 随着那句饱含情感的告白，更多的东西被喷了出来，那是他仅剩的情绪，稀少，却维持着他的人性。 他已经无法控制。 “你这家伙。”乐音轻叹。 她上前去，搂住钟名的腰，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你想得太多了。”乐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感情，关系，没必要想得复杂，也没必要弄得那么明白。” “结果不会改变，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还是我们。” “哪怕世界都变化，只要我们相遇，便意味着走向统一的结局。不论什么模样，什么时空，我们都会产生灵魂的共鸣。” “我们是同伴，是永远会一起的人。” “比命运更永恒。” 第146章 准备之前 隔日选举结果宣布。 但这和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关系。 羽一凡甚至没兴奋起来，他觉着他像一个路人。 故事好像经过一个拐点，然后又转回了原来的方向，回到普普通通没有波澜的日常。 就连那肉麻的两公婆，也脱离了短暂的分离，变回了形影不离的状态。 不是很对劲。 “发生了什么吗？”他不太确定地问，“感觉你们两个和以前……不太一样。” “有么。”钟名随口回道。 羽一凡仔细打量着他，边说边点头：“感觉你们相处自然了点，像是关系进了一步。” “说不定，是退了一步。” 钟名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 他低头看向胸口，那里仿佛出现了锁链，拉直的链条末端是沉重的锚。 这让他不由想起昨日，情绪无意识地喷出，是乐音将他的情感锚定。 不然真的会彻底失去人性，变成一具不知什么东西， 而这件事情说穿了其实很简单——他终于接受了现状。 不再于心底排斥她的存在，以及相互纠缠的生活。 “搞不懂你们俩的相处模式，”羽一凡看着他的眼睛，“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坏事。至少眼神淡了些，没那么电眼逼人了。” 钟名微怔：“或许吧……” 和乐音把心里话说出来确实畅快多了，虽然差点把心都压碎吐了出来。 不止如此是心情上的变化，他还发现，像这样锚定情感有助于维持他情绪的稳定性，减少由异能引发的流失。 若是将他的情感和记忆全部分割，寄托在更多人身上，他的人格就会被完全锁定，真正意义上的无法动摇，除非锚被拔除。 ……仔细想想这种操作很难实现就是了。 羽一凡可猜不到钟名心里这些复杂的东西，只是觉得郁闷更甚。 必然发生了什么，结果挺好的，但是…… 他的乐子呢？ 真就这么结束了？ 参与感实在是太低了！ 他是来搞事的，想要整点大动静出来，而不是看个过场，争锋都在暗地里。 太顺利了，无趣。 确定了钟名和乐音的关系变化，羽一凡泛起纠结。 “所以，结束了？” 学生会长的位置是抢到了没错，但这样完结了是否有点草率。 “你在说什么，才开始呢，你们的目的不是阻止‘女王’统治学校么？” “是我们。”羽一凡纠正他。 那你们两黏答答的状态算怎么一回事……羽一凡果然不是很懂这两人相处的逻辑。 钟名示意他看向窗外。 楼外操场传来人的呼声，扎堆的人交头接耳。 这是在做什么？看了一会羽一凡反应过来，这是哪个班级在做节目的准备。 节目？ 羽一凡猛地醒悟：“校庆，要来了。” 钟名轻叹：“是的，校庆要来了，也意味着新的篇章开始了。” 已经过了一天，钟名也差不多梳理完事情脉络。 学生会长的位置无关紧要，乐音根本不在乎谁坐上那个位置。 因为她的目的早就完成了。 那便是借助学生会申请提案——举办庆典。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 其他的事都是顺手而为。 她也没真想让他当那个会长。 只是没想到他的反应有点不太一样……毕竟连钟名自己都没料到，自己当时会主动谋求改变。 当然，“反抗”还要继续下去。 他不想当她的所属物。 …… 钟名说是去做准备了，其他的问了也不说。 闲不住的羽一凡往社团走去。 他特地绕远路，在学生活动中心转了几圈，看见了很多忙碌的人们。 大大小小的社团都在准备。 他才意识到，这个换届的时间也是挑选好的。 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好的时机了。 怪不得质疑和冲突限制在了学生会内部，谁有时间关注那些啊。 什么？学生会长？那是谁？ 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度过快乐的三天校庆……不对，现在是四天了。 大家都在准备尽情玩耍呢！ “嗯？大家？” 羽一凡感觉到了不对。 他怎么在无所事事地闲逛？ …… 羽一凡愤而冲进社团，拍桌大声嚷嚷。 “什么情况？！为什么就我们像死鱼一样？” “突然这是怎么了？”离他最近的眼镜男淡定地将鼠标接口拔出又插好，然后咕囔了一句，“动不动失灵，这便宜鼠标该扔了。” “校庆啊校庆！”羽一凡才不在乎他那二十块包邮的破鼠标，“我们的活动呢？不会就窝在这里打游戏看动漫吧？” “不好么，我刚入了几个gal准备一口气推完。” “好个锤。”羽一凡痛心疾首，“这可是青春啊，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只剩下遗憾了！” “我们可是动漫社·真，不做这些做什么。” “呵呵，别信他的话，我们怎么可能真的呆在这发霉。” 另一个戴眼镜的二年级部员，阻止了逗一年级部员的行为。 他拿出相机：“校庆期间会很忙的，今年还准备增设临时校刊。想想天天后期剪素材就头大。” 羽一凡眼角一跳：“我们不是摄影部的吧？也不是校园记者！为什么一直在干狗仔干的事！” “我就是摄影部的啊……”看见羽一凡瞪了他一眼，那部员耸耸肩转口道，“去年我们就是这么过的。那你不想的话，你可以去和社长变魔术嘛。” 羽一凡摆摆手：“社长的魔术还是让他一个人玩吧。” 接着他叹气：“我想要的是集体的活动啊，没点丰富多彩、挥洒青春汗水的有趣想法吗。” “呃……校刊会有文学社的人来帮忙，和妹子一起，应该挺丰富多彩的。” “哦？” 羽一凡还没说话，一个眼镜仔兴奋地推了推镜框，“都有谁？” “这倒没注意。” “那个……咳，会不会来啊，很有文艺范那个，简直就像我最喜欢的角色……” “上次看见那个？确实，气质加分。文学社高质量妹子还挺多的……” “那种俗套的高冷黑长直有什么好的，还是俏皮可爱的邻家少女比较合我口味……” 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漂亮的女孩子。 看着话题瞬间偏离，羽一凡不满地摇摇头。 庸俗！ 果然还是跟着那两个人有意思。 第147章 拖延 确实是庆典要来了。 欢乐和躁动蔓延到了校园每一处，各式的预热和准备已经开始。 一块长长的展览板忽然出现在了主干道上。 钟名放缓脚步，看着上面的内容。 第一块区域是涂鸦板，留言区，每天都会在记录后擦除清空。上面写什么的都有，大多是些祝福语，有的附带可爱的简笔画。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互动搞怪。 粗略瞥一眼，他走到下一个区域。 这里的内容就有营养得多，贴着各个班级、社团的海报。 他看得仔细了些，留意着值得记进脑海里的活动内容。 “这是……”钟名忽然停住，“魔术社，原来有这个社团啊。自由活动那天，魔术屋……” 暂时记住，到时要不要去看看再说。 边走边看边想，不久到了最后一个版块，一眼看见最醒目的地方标着：校庆倒计时，5天！ 这里是官方版块，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简单公布着校庆相关重要信息。 校庆的全称是“学校建立周年典礼暨校园运动会”。 全长三天。 第一天开幕仪式后，跟着大约一天半的运动会，剩下一天是学生自行组织的自由庆典。 这些都和往年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钟名在意的，是那多出的第四日——群星祭典。 “星辰坠落，希望诞生。” 他皱着眉念叨着上面的话。 …… 一间空教室里，钟名、羽一凡和路千星三人围坐。 羽一凡首先分享情报：“学生会分出了一队安全管理小组，专门负责祭典相关事项，管理员是新任副会长罗吟。” 诸多事项说明，乐音的重点在祭典上，原校庆没有太多安排。 “至于祭典，预热活动已经开始了，校内校外都有人派发传单。” 范围是联合举办的三所学校，及其圈起来的区域。 虽然规模小了点，但也已经是很正式的庆典。 “祭典申请到了城西广场的使用权，除了搭建舞台，还划分了一大片区域，整条街都有商家过来摆摊。” “当然除了吃喝玩乐的活动，最重要的还是祭典的主题，祭典当晚会有特别活动，还在保密中，只知道她们在拉人，方式好像有点……神秘？” 羽一凡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我知道，”路千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还被塞了一张。” 展开来，上面的内容是：一副潦草的画，画里大片涂成黑色，一个七歪八扭的人影挂在正中。右下写着“戏法家愚弄了自己”。 “什么意思？这和我看见的不一样啊！”羽一凡下意识读出来，“戏法家？是说社长的魔术吗？” “不认识的学妹给的，还神神叨叨地说了些台词一样的话，好像是预言什么。” “对的对的，我听到的就是这个，群星坠落的预言。” 羽一凡缓过劲来，顿时有些酸溜溜的：“我去，你这是获得了特别的身份……不对，你仔细看这图，这画风，这是敌对阵营的诅咒！” 路千星呵呵一笑，完全不在意，或者说乐在其中。 羽一凡更不爽了，可恶！他怎么没有。 说完后，羽一凡看向钟名。 钟名：“看起来是她们为祭典编的背景故事。” “不不，”羽一凡摆手，“我想问的是，这个故事里你的特殊身份是什么？” “没有。” “你怎么可能没有，就算没有肯定只是暂时的。” 看来自己也还有希望，这种事不能深度参与那可太遗憾了，羽一凡振奋起来，回到讨论的议题。 “总之就是这样，庆典现在处于宣传阶段，只抛出了一个‘群星坠落’的噱头。那么，我们要做什么？” “抢人。” 钟名不假思索回道。 …… 反抗军的事业进入了下一个里程，它正式获得了名字——学生互助联盟会。 羽一凡不是很满意这个称呼，提议换成“救援团”，于是名字只是暂定下来。 名字无所谓，不那么奇葩就行。 继续和他们商讨一些细节过后，钟名径自离开。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折回教学楼，在教室门前被乐音拦下了。 “她已经回去了哦。” 钟名扫了一眼周围：“你在等我？” “不然呢。” 乐音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 钟名没挣开，由她带着自己往外走。 最后看了一眼教室的门牌，三班，那是李晓镜的班级。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过来？”钟名问。 “这叫，心有灵犀。” 还不如说为了凹人设在这等了很久，那样说不定就假装相信了。 “该不会，你在监视我吧？” “怎么可能，谁那么闲啊。” 没有主动监视，只不过到处都是耳目而已。 还有尝锦随时调取监控。 钟名撇撇嘴，放弃去争取基本是摆设的隐私权。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 “当然了，毕竟我一直关注着你，只有我最了解你。” 乐音缓缓说道，不带任何特别的腔调，简单地述说事实。 “所以，你是来阻止我的。” “是，也不是。” 一番模棱两可的对话后，乐音解释起来。 “你想拉她一把，我并不反对，只不过，李晓镜的问题，比你想象的严重的多。这是一个告诫，你确定要继续下去吗？” 过了几秒，钟名才道：“我不确定，但我知道，李晓镜那状况近乎疾病，一直恶化。” “就像昨天那样？蒙着头往前撞？” “……没错，不向前走，就不会知道桎梏着自己的是什么。” “那么，我最后问你。你确定，深入地参与李晓镜的困境，解脱她于孤寂的牢笼，成为她不可替代的、最重要的人了吗？” 钟名没有回答。 静静注视着乐音的眼睛，那里直白地流露着别样的意味。 “你说，你不会阻止我……”钟名斟酌着开口。 “我不会拦着你，但我会阻止走向那样的结局。”乐音坦然道，“你觉得我会让你投进别的女人的怀抱？” “……也没有那样。” 钟名轻叹。 要做到那种程度，才能解决李晓镜的自闭么？ 那他的觉悟确实不够。 第148章 袖章 心里权衡过后，钟名打消了念头。 他原本的想法是，强硬一点，把李晓镜过来，和那个叫什么都好组织一起随便闹闹。 总之就是要先动起来，总会有办法的。 钟名确实没想得太深，主要他只是量力而行。 要不是李晓镜和他还算是熟悉了，也有些牵连，换个人来他都不一定主动去帮助。 钟名是暂时放弃了，这不代表他偏信乐音的话，什么也不做，而是转为谨慎的观察，终究还是自己看见的才算数。 李晓镜的事情押后。 正好校庆时期再多看看，了解她的状况。 “你的做派越来越像个幕后大boss了。”钟名揶揄乐音。 “说得我一直在干坏事似的。”乐音不满道，“我也在帮她好不好。” 你只是想把她纳入自己的掌控，排除威胁罢了。 钟名腹诽完，不再关注这个话题，转而问：“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 “原来是学生会室啊……嗯，原学生会室。” 还神神秘秘的，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等着自己呢。 钟名推开门，然后感受到了敌意。 脚步不由一缓，他迟疑地看着那个只知道名字的女孩——罗吟。 “什么情况？”钟名用眼神询问乐音。 乐音却没有回应他的疑惑，把他推向前。 “好啦，快接受吧。” 什么东西，能拒绝吗？ 只见罗吟同时上前，走到很近的距离。 钟名退了半步，被她抓住手臂，直勾勾地盯着。 她的凝视郑重而严肃，并且凶恶，让钟名无法退避。 转回头看乐音，她脸上挂着应付社交的笑容。 就这样被戴上了一枚袖章，标明“检查员”的袖章。 “这是？”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罗吟从他身边走过，留下很轻的一句话。 “我不会放弃的，我会把她抢过来的。” “呃……啊？” 罗吟像一阵风一样离去了，剩下钟名满脸疑惑。 “我哪里惹到她了吗？”钟名问。 乐音无奈道：“你的存在。” “这么彻底么，连我整个人的价值都否决了。”钟名吐槽完，“我现在更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了。” “不是这么回事。”乐音措词几秒，最后直截了当道，“简单来说，你和她是情敌。” 钟名看看乐音，望望门外，再看看乐音，再望望门外。 “要称为情敌首先得是两个人同时追求一个人……”他终于消化完话里的信息量。 主要是这种感觉真是微妙难言。 没想到第一个跟他上演这种戏码的是一个女生。当然，这更多是因为乐音对抱有幻想的男生不假辞色。 她的社交极具目的性，向来是主动方，其实对她而言男女都一样，更像一枚枚棋子。 除了她自己，只剩下一个“同类”。 不和其他人谈感情。 也就是说，罗吟这是特殊情况。 初闻觉得新奇，钟名很快便不再在意这特别的取向，他更好奇乐音是怎么变成这种状况的。 钟名问：“你好像有点……进退两难？” 乐音笑着凑过来：“怎么了，感到危机了？害怕我选择她？” 钟名推开她的脸。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直接拒绝她才对。” 乐音平时看上去温柔、和善、好说话的样子，实则强势，不留情面。 “我……不能那么做。” “因为你需要她的异能？”钟名一样毫无顾忌。 乐音嗔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功利，那么坏么？” “不是。”钟名没诚意地回答。 “那只是原因之一，”乐音表情淡了些，“最重要的是，给她希望的，正是我自己。” 钟名：“发生了什么？” “她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不说话，顺从任何人，一个人呆着什么都不做，如同雕塑。”乐音回忆着说道。 这样一个人待在学生会，想不关注都难。 “于是开始调查，发现她曾受过霸凌。学生会也不是她自己进的，是负责老师安排的。” “然后呢？”钟名猜到了什么。 估计是发现李晓镜和罗吟的能力契合，她们的力量便成为了乐音谋划的东西。 这个过程中出现了预料外的变化。 “然后我让她跟着我，她也不会拒绝。带着她逐个击破学生会，她对我的信任越来越高。” “她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偶尔会说一些莫名其妙寻求安全感的话，我会顺着她回应。”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乐音微微叹气，“直到，她向我求爱。” “她眼中同性交往的观念和正常人不一样，有些话会理解成别的意思。” 钟名说不出话。 他觉得问题很大，这已经算是精神上的疾病了。 “仔细调查才知道，她被霸凌就是因为取向。” “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长久的相处萌发爱意，她表白了，而那个人没有接受，反而有些无措、尴尬，保持着距离。” “这个朋友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就去和她的朋友商量。然后，这件事情就传了出去。” “出于对她们平时亲密相处的嫉妒，她联合其他人编造坏话，鄙视、排挤，舆论一旦形成，就往无法控制的方向持续下去。” “被裹挟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她，欺负她，觉得她是古怪的，恶心的，精神不正常的，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做着更过分的事。” “那些人好像站在了名为正确的台阶上，倾斜着可怕的正义。” 钟名听到这不由皱眉：“只是个同性恋，不认同也不至于吧……就没人站出来为她说句话吗？” “小孩子懂什么。”乐音道，“观念都是被灌输的，大家都那么说，那就是对的，思考就会以它为出发点，而不会去辩驳它本身。” “说得你多大一样……”钟名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毕竟事情已成定局，罗吟真的被那些人逼得精神出了问题。 “对了，我……她？” 过了会，钟名指了指自己，不知该怎么描述。 乐音领会了他的意思：“她以为我是双性恋。” “嗯……” 钟名长应一声，也不知道在感慨什么。 “需要我做什么吗？”他问。 “不，恰相反，希望你什么都不做。只是为了知会你一下。” “看来你有打算。” “现在要做的是让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恢复正常的思维。至于感情，只能靠时间来磨灭。”乐音语气充满妥协，“也可以考虑为她另找一个对象，爱情不是永恒的。” 乐音看着钟名，似乎别有他意。 钟名直接无视，把袖子扯过来，把袖章展到面前：“那这个呢，又是什么？” “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是派系争斗的结果。” 钟名默默不语。 这又是什么玩意？ 第149章 戏剧 戏剧开始了。 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照亮了两道站得挺拔的身姿。 羽一凡本来是没多关注上面的，他的目光扫着昏暗的小礼堂，到处找钟名的身影。 那家伙好像天生融于黑暗，眼睁睁看着他在视野中消失。 而当那道光打下，羽一凡的视线不由扭转，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闪亮登场。 台上的那人他认识的。 三班，也就是隔壁班的，吴茜。 一个普通的的名字，多到失了特色，就像本人一样。 脸蛋称不上绝美，只能说耐看。束着马尾，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装饰，平时穿着朴素的休闲常服或者校服。 性格也很文静，不多表露自己。 这样不声不响一个人，为什么羽一凡会认识呢？ 这得多亏他社团里的牲口，上学期举办的最美新生投票。 其中一个牲口中的牲口，是她的单推人。 当初天天试图向他们传教，那个女生多么多么好，一举一动多么有魅力。 可以说迷恋到有些变态的程度，怂恿他去表白又不去，说什么不是那种肤浅的想法。 大家一致嘲笑他嘴硬、怂包，只有羽一凡觉得他好像是认真的，隐约能体会一点他的想法，但不多，因为羽一凡对三次元不感兴趣。 而现在，忽然就感受到了那种魅力。 像内敛的宝石一样，当光芒照耀到她的身上，会折射出更耀眼的光。 灼眼，却无法移开视线。 “舞台型角色么……”羽一凡嘟囔了一句，沉浸进剧情之中。 …… 此时的钟名同样抬头看向舞台。 他看见了不寻常的颜色。 闪烁的白光。 何等高傲的情绪，仿佛被众人捧着，立在云巅。 “这又是什么异能？”钟名注意到，她出场的刹那，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了。 紧接着陷入一种奇特的专注中。 专心致志盯着舞台，甚至放缓呼吸不敢眨眼，好像故事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不由为故事中的角色境地而紧张，共鸣那惊心动魄的瞬间。 才刚开始！才用清朗的声音念了几句咏叹调般的词！ “天赐的戏子，天生的主角。” 钟名知道她们表演的内容，是一部古典作品，一个爱情喜剧。 开场剧情也很经典，两情相悦的男女主私定终身，女方家族无视意愿定下婚约棒打鸳鸯。 之后年轻人便追逐自由私奔了。 就是这么个开幕，后面则是一路上迷幻、啼笑皆非的经历，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总之是当时背景下，一部开放思想的优秀作品……它应当是一群年轻人的故事，而不是某个人的独角戏。 显然很难找到和她匹配的男主。 台上的另一个人，正陷入这样的难境中。他所扮演的男主，完全被女主的光芒遮掩。 像这样按照原着演下去，观感绝对是割裂的。 为了突破这一点，对剧情进行改编是必要，甚至更彻底的，以其框架衍生、原创。 不重要，钟名理清了状况，他不是来看演出的。 他在角落里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很显眼，再没人像她一样缠着梦幻泡影，昏昏欲睡。 李晓镜捧着花束，站在所有人最后面的位置，一堆背景板旁边。 那些是之后要用的道具，她的任务就是某一幕时跟着队伍上场，做一次带着舞蹈性质的转场。 连无名角色都算不上，不过是顺带布置场景的后勤人员。 ……这也是她能接受的极限。 以李晓镜的性格，对集体活动自然是敬而远之。她是在某些“巧合”下，被写进名单，半推半就参与进来的。 仅仅是做些这种程度的事，她不好意思拒绝，内心其实也未必多抗拒。 这些是乐音告诉他的。 也证明了她说的话，她有为李晓镜做了什么。 “自己也不能落后啊，别变成只会说的家伙。”钟名在心里刺激了自己一句。 乐音提醒他谨慎行动，那他便好好的看着。 难以说出口的、暗转的情绪，他能看见，他能体会，这是他的优势。 “那么，你的孤独，又是什么形状？” 钟名的意识，悄悄钻进幻生幻灭的泡影。 …… 李晓镜此刻什么都没有想。 她又熬夜了。 她想睡觉。 这样的状况持续很久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安眠，半睡半醒成了常态。 记不得了。 现实和梦境愈加混乱交织，破碎的记忆穿插浮现。 生活总会出现一种既视感，这一幕好像在梦里见过；而梦境却具现真实的情感，那种理想的或是难堪的种种经历，难以自拔。 能活在梦里就好了。 李晓镜难过地想着，用她的异能，清醒地在梦中生活，世界会变成她想要的样子，随时暂停，随时改变。 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一个泡泡忽然破了。 …… 人皆孤独。 这是作为群居的生物的天性。 人需求着其他人。 哪怕钟名，也不能说他可以完全脱离社会，远离人群，那样对他而言真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不受孤独折磨，不觉寂寞，这是钟名，与他完全相反的，矗立在人群中间，孤独感却溢出来，那是李晓镜。 钟名已经观察了李晓镜一会，她的情绪始终游离着，在所有人之外。 她……孤立了自己。 把自己锁进了梦里，连自己都进不去也出不来的，最深的梦里。 静悄悄的。 大声念诵的台词也穿透不到那个地方。 钟名只是看着。 到达某个时点，他看见一个明晃晃的气泡上升，在正前方爆炸，有什么填充物被释放了出来。 钟名垂眸，向后退了一步，在李晓镜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剧情到了转折点，该是李晓镜“上场”的时候了。 幕后骤然乱了起来，众多后勤人员手忙脚乱地开始转场。穿着花哨的姑娘们踏着舞步，从舞台两边鱼贯而入。 这是一群幻之森林的小妖精。 设定上她们只有婴儿大小，长着两对透明荧光的蜻蜓般的翅膀，飞行的样子像是翩翩起舞。 是喜爱追逐美好的精灵，代表微风，行过之处鲜花绽放。 第150章 入梦 这一段的编舞很有水平。 舞姿轻盈、灵动，杂而不乱，很好地把小妖精那种捉摸不定的调皮特性表达了出来。 靓丽的少女们是一大看点。 空灵的声音此时响起，那是女主随着欢快的调子轻声吟唱。 戏中误入秘境的女主只觉是梦，放下忧虑且歌且舞。 戏外情绪的调动忽的浓烈。 仿佛故事里的那一幕降临到现实了，这里不再是学校的小礼堂，而是那传说中的森林。夜里微风卷起泥土、青草的自然气息，其间花和舞的精灵嬉戏玩闹。 身临其境，这是异能的力量。 这人的能力，让钟名稍稍提起了兴致，他感觉有点熟悉，这种……沉浸式的扮演。 角色似乎逆转了，除她之外受到影响的人才是戏中人。 钟名没入戏，而且更专注，更谨慎。 但看着人群中的李晓镜，他却是心生退意。 他在想刚刚那个瞬间，他好像被发现了，那个泡泡破裂的意向似乎代表着什么。 略作思索，钟名没有离开。 他要看的就是李晓镜在不同处境下的情绪变化。 假如真的被发现了，那便直接面对，躲避可能会令她敏感受激。 于是他安静看着这出活灵活现的舞台剧，看着李晓镜被裹挟着随波逐流。 她在想什么呢？ 钟名体会着李晓镜的情绪，浅淡的悲伤，无法立足，想要逃离，却怀着希冀。 你在希望发生什么？ 钟名读懂了一些，却不完全，还差了一点，始终突破不了最后的隔膜。 欢嚣的歌舞即将结束了。 钟名生出预感，果然下一刻李晓镜向他的方向投来目光。 她向自己走来，裹着夜色的保护，和梦一同袭来。 “别。”钟名想阻止她。 李晓镜正在展开梦境，那架势，是要把他拖入噩梦。 很有开学典礼时那种失控的味道。 但没那么严重，只是无意识的行为。 “那也不应该……” 虽然有预感她的精神状态变得糟糕，但这么快恶化到这种程度是他没想到的。 而且……果然是自己催化了这一反应。 乐音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吗？钟名不太确定。 他已经足够谨慎了，事实却是连暗中观察都做不到。 总得解决目前的状况，霎时间做出决定，钟名不加思索地释放异能，准备控制她的情绪。 半途又改变注意。 或许有另一个解决的办法——创建链接。 这个不受他控制的能力，至今摸不清原理。 但至少，只要成功连接一次，后续就变得和呼吸一样简单。 钟名迎上前去，抓住李晓镜的同时，投出意识，李晓镜也不抵抗。 于是他跌入她的梦境。 …… 钟名进入梦境后扫一眼，也不着急，思考起自己这个独特的能力。 首先，它属不属于自己的异能？ 答案是肯定的。 他隐隐感觉得到，自己的异能在连接的过程中悄悄运转着，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如果硬要说的话，”钟名灵光一闪，“按照等级的方式来描述，超越a级的层次，也就是，s级？” 不对，钟名皱眉，虽然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冒出这个念头就觉得它是错的。 “要是能知道s级异能的相关信息就好了。” 可惜管理局方面一致认为s级不存在，就算有相关内容那也是绝对机密。 倒影的人倒是相信s级的存在，比如“剑”，但那疯疯癫癫的样子让人不敢信任。 或许是s级的保密级别太高，要到管理局副局长的级别才行，总不至于只有局长能知晓吧。 嗯，交给李悦了。 钟名这才思索起当下。 他再度观察四周，灰蒙蒙的薄雾笼罩着。 凝神看去，一些物品的轮廓渐渐浮现。 是一套桌椅，随后方形的区域亮起光芒。 “接纳又抗拒。”钟名细细感知着弥漫的情绪，一层迷雾掩耳盗铃式遮盖，稍微集中注意又现出原形。 这就是李晓镜现在复杂的心理。 反倒是她躲着自己了。 “这场景，是卧室吗……”钟名目光转了一圈。 装饰风格带着女孩子气，房间很宽敞，只有些微杂乱。 最后看回眼前，桌面倒是整洁，还有几个可爱的摆饰。 这个房间没有活着的气息。 不只是说没有人在这里生活。 床单被套叠得整整齐齐，和没人使用的客房一样。梳妆台空荡荡的，角落里摆着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瓶瓶罐罐，却是未开封的。 大多都是类似的感觉，不像是有人长久住在这里。 它仿佛一个酒店房间，生活用品收拾得干净整洁，只有一些个人物品集中放置在一处。 好像凝固在了搬进来的瞬间。 个人的归属和这个地方切分了。 钟名若有所思，这里是李晓镜的梦境，是她内心不太美好的心情和记忆生成的噩梦。 这代表着…… 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接下来寻找躲进自己梦里的李晓镜。 钟名盯着眼前这房间里唯一使用痕迹较多的桌子，上面那亮起的光芒是电脑屏幕发出的。 但却只是白光，什么也看不见。 虽是如此，他却仿佛看见了枯坐在电脑面前的一道身影。 “游戏么……”钟名自语。 多少个夜晚，李晓镜在灯光熄灭的黑暗里，面无表情对着屏幕，只有手柄的按键声疯狂响动。 那是沉迷，还是一种麻醉自己的手段，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不过，他大概知道李晓镜藏在哪里了。 闭上眼，细细感知着。 他感受到了外面一层薄膜，穿透过去，隐约又看见一团模糊的场景。 ……不，那样的不是一个，是无数个。 一幕又一幕，构建在虚无存在的脉络上，一直分支、蔓延，长成大树。 那就是围绕她的泡影。 是她的记忆，以及由幻想延伸的可能性。 也是噩梦，早已植入她记忆里每一个片段。 “原来是这样。”钟名逐渐掌握了可以使用的力量。 他被允许在梦境里穿梭。 钟名突然想到，这个源于他的链接似乎变得有形起来，被他抛出，然后李晓镜接住，从那边传来求救的呼声。 第151章 咔塔 啵—— 伴随着一道空气从狭窄空间挤压出去的声音，钟名闯进了某个噩梦里。 落脚处是一个土丘，四周一望无际的草原。 不远低处坐落着一座村庄。 “看来就是这了。”当来到这里后，钟名感觉到他和李晓镜的距离变近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李晓镜，然后唤醒她。 天地辽阔，钟名却觉得眼前只有一条路，通向前方村庄的路，其余的方向具是虚假的遥远感。 往那边走只会原地打转。 “这世界不够开放啊。” 这提醒着他，这儿的本质是梦，或许光怪陆离，天马行空，不能以寻常逻辑来思量，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以上想法立马就验证了。 钟名往前走了一段，视野左上方忽然出现了一块牌子。 木质的，刻着装饰性的简单花边，中间三个大字：度和村。 它就那么凭空悬挂在那里，像是印在了视网膜上，无论怎么转头，都无法摆脱它的踪影。甚至闭上眼，还能看见淡淡的影子。 好像在欢迎自己。 一下有趣了起来。 钟名有点期待后续的展开了。 继续往前走，标识地点的木牌渐渐隐去，遇到了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人。 “你好，远方而来的旅人！” 村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钟名站定，也不回应。 老人家的动作跟着他停了下来，维持着笑脸，静静看着他。 时间推移，钟名始终面不改色，老人的表情却逐渐变得僵硬，脸部肌肉开始轻微抖动。 细密的伤口在他脸上浮现。 开始还和皱纹混在一起，也没有鲜血流出，细看才能看出来。后来扩散到满脸都是，整张脸像打得粉碎却诡异粘合的瓷器。 一根黑色的节肢从老人脸上突了出来，破洞周围脸皮如墙皮一样剥离。 再不阻止里面的真身就要出来了。 “npc也不够智能啊。” 钟名摇摇头，对老人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老人身上诡异变化倏地停止了。 “村里发生了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村里有人在北面发现了一群咔塔，这些小东西住在森林里，平时难得一见，现在主动出来，我怀疑是森林里发生了什么。” 老人面露忧色。 “加上村里好像有户人家丢了家禽，可能是林子来了猛兽，最近村里农事繁忙，人手不足，我害怕会出什么意外……” “所以，能拜托你吗，勇敢且强大的旅行者。”老人期待地看着钟名，“请您调查一下森林里的异变。” “嗯……”钟名作沉吟状，似在思考，其实心里不断吐槽。 挺好的，跳过了相识和获取信任的环节，简单粗暴地把任务塞过来了。 勇敢且强大？你咋知道的，我都不知道这一回事。 森林又在哪里，这不是一眼望见天际的大平原？ 还有，“咔塔”是个什么鬼的名字。 刚刚就觉得村子的名字古怪了，这些名字都有够莫名其妙的，突出一个意义不明，就像随便敲两下键盘打出来的一样。 “是梦的缘故么。” 这么一想，别说是名字无意义了，前后不一致都有可能。 不过问还是要问的。 “咔塔是什么生物？” 然而老人却自顾自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钟名蹙眉，缓缓点头：“行。”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说完，老人完成了任务似的，转回身，残破的脸一点点恢复原样，黑色的东西也收回体内。 钟名再怎么问，他都是平静地回答“森林里不太平静，或许是狼群下山来了”。 所以说哪来的山？ 报酬也不谈一谈，当我有系统面板能看见任务奖励啊？ 老人已经没法交流了，钟名往村里扫一眼，随便挑个人走过去。 挎着篮子的妇人，钟名在她面前停下，她也接着停下。 等待触发对话。 然而钟名再次不说话只是观察着什么。 不一会诡异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不过和老人不同，一条红线从她脸正中出现。 从头顶逐渐分开，头颅变成两半。 黑色细长的东西探了出来。 这次钟名目不转睛地看着，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那是，爪子。 一分两半的线向下延伸，胸膛从中裂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撕开人皮出来了。 够了……钟名有了经验，不慌不忙开口：“请问去北面林子要往哪走？” 妇人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条路一直走，就能进林子里。” 钟名道谢，便按指路的方向前进。 试过这两个npc的反应就差不多确认了。 这里是李晓镜所处的噩梦。 那些人身体里藏着的黑色怪东西，并非真的什么怪物，其实是李晓镜的潜意识。 是她内心自我映射出来的模样。 她维持着这个噩梦，按照她的意愿进行下去。 一旦感觉不对劲，她的意识就会集中过来，发生恐怖剧变。 持续加深，就会……从噩梦中惊醒。 “也就是说，这个游戏，我必须要玩下去。” 惊醒听起来也是一种唤醒的方式，但钟名可不认为这对李晓镜来说是一件好事。 需要的是温和的手段。 找到她的本体，再唤醒她。 钟名一直走着，他发现时间、路程的感知被模糊，路两边景色一不注意就瞬间变化。 他来到茂密的森林前。 扭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他所在海拔高了一大截，村庄已在山脚下。 “真有山林啊。”钟名感叹。 不纠结这些没用的，他一头扎进林子里。 …… “咔！咔咔！” “塔！” 带有节奏的奇怪声音从森林深处传来。 “这咔塔咔塔的声音……那不像个生物的名字不是乱取的？” 或者说这种强关联正是梦境的特征。 钟名放缓脚步，并不意外会遇见正主，反而一直做着心理准备。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生物活动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异能向外释放，用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毕竟这里的生物虽然有微弱的情绪波动，但说到底就是李晓镜创造的虚拟人物，含有她的一小部分意识。 本质还是李晓镜。 再往前走了一小段，钟名终于见着了名为“咔塔”的生物。 是人型幻想生物。 他们披着灰扑扑的蓝色袍子，头戴有长喙的猛禽面具，双手举着形状各异的树枝。 真实的样貌基本藏在这些外物下面，但从那些裸露的皮肤可以看出，那不像是人的样子，更接近于鸟类。 最特别的是个头很小，钟名此时蹲在树后面，他们的个头也没有超过钟名。 粗略扫一眼，这群小家伙大约二十来个，在清理好的空地上围成内外两圈，摇晃着身体转圈。 那是……舞蹈，简略而有强烈的意味，同时“咔”和“塔”这两个音节不断响起。 钟名发现，在同一时间，里圈和外圈只会发出其中一个声音。 那或许是他们独特的语言，长短、音调的组合代表不同的含义。 这舞蹈已经接近尾声，他们的声音变得短而急促。 “咔咔！” 咔塔们忽然齐声高呼，尽力举起树枝。 这时钟名才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 有什么要发生了！因为咔塔们的……仪式！ 第152章 山灵 空地上方冒出蓝火，带着不安的情绪降临。 钟名找不到情绪的来源，只觉得森林变得安静了。 沉默中又有一股肃杀之风，凝重到危险的低点，喧闹徒然爆发。 无数飞鸟走兽惊起。 还有轰然倒塌的声音。 大地被撼动，视野因颤动而模糊……虽然那是错觉，是噩梦中强大的情绪感染。 可以确定的是，有个大家伙，正朝这里走来。 “那是……深山里下来的东西？不是普通的猛兽啊，说好的狼群呢？” 还以为是新手剧情，结果老怪物大boss出来了！ 钟名看向咔塔们，他们明显躁动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树枝。 蓝火被搅动了。 涡旋般缓缓流转，分出支流，流向每一个咔塔，钻进他们体内。 咔塔们的气势开始攀升，树枝也被蓝火淬炼，改变模样，宛如一根法杖。 “原来是祈求力量的仪式。” 但他们情绪中蕴含的狂暴和攻击性，总感觉不对劲。 钟名想了想，目前的事实是两方争斗，未必哪方就是好的坏的。 只有危险性是可见的。 是了，他接的任务是调查。 现在或许应该回去汇报，接取下一环任务。 嗯，就在远远望一眼山里来的大家伙之后。 钟名跟上主动出击的咔塔们，很快便迎面碰上那神秘的猛兽。 一只大猫。 不是指的大型猫科动物，就是常见的家养的宠物猫……只有外貌是，它和咔塔们相反，体型很大，这边树林的茂密程度让空间对它而言显得狭窄。 它必须开出一条可以通行的路，每前进一步都要用爪子拨开两边，按倒树木，连树根都翘起来。 咔塔们大喊着发起攻击，释放出幽幽蓝火，却不点燃森林。 而大猫也不一般，好像跨过了什么边界，一步步踏进阴影，身躯转化成幽冥黑暗，并且炸起毛来。 这下不像宠物猫一样又憨又可爱了，而是恐怖又酷炫。 钟名此时已经悄悄溜走。 嘴里嘀咕着：“一边是猫一边是鸟啊，小猛禽对大猫，弱群体对强个体，还真说不好谁克制谁……” 其实哪边赢了对他来说都没差，估计还得他解决剩下来的，两败俱伤最好不过了。 不过，那大家伙为啥是多代配种优选血统纯良的样子？这世界观这深山老林放个这玩意合适吗！ 幽冥形态挺帅的就是。 …… 来时有了经验，钟名干脆闭着眼往回走，不去注意周围景色，瞬间回到村里。 村口老人还在那站岗。 也不废话，简略地把发生的事告诉老人。 叮！主线任务刷新了。 ……这么简单就好了，钟名不得不看着老人表演，走过场。 “竟是这样……”老人一脸惊讶。 但钟名看人不仅看表情，更看情绪。 老人的情绪空而假，像谎言，像傀儡……所以他才不愿意和这些npc打交道。 “你说的那个……大猫。”老人明显迟疑着，似乎是在犹豫这个称呼，是否不够尊敬。 “它是山灵。” “和森林一同诞生，庇护山林，也约束着林中生灵。虽然它的职责并不包括守护人类，但也有许多人认为它管理灾祸，维护自然生灭循环，因此为它供奉。” 钟名道：“意思是个守护一方的山神？咔塔才是反派？” 按他所见，还是咔塔们主动出击。 是他们举行仪式的气息引来的山灵。 老人摇头，叹息。 “虽然那是群捣蛋鬼，不喜欢人类，总归来说不是邪恶的生物。好和坏的事很难说得清，森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真相还得我们去寻找。” 山灵是好的，咔塔也不坏。 那么，这时候就要引入第三方势力了。 果然老人表情一正，说道：“但我有一个猜测，或许是五十年前的悲剧并未终结，可怕的余毒苟存至今，死灰复燃。” “勇士，请随我来。” 地位升高，成勇士了还。 老人领着他来到一个布置庄严的屋子，经过祀堂般的房间，进入密室。 空阔的空间里只摆着一个剑架，架子上是一把无鞘的剑。 那剑的剑身上却布满污泥。 钟名眉头一跳，因为他眼前蹦出了个信息框：【沉寂的剑（传说）】。 “那是？”钟名问道，感觉游戏的味道又回来了点。 “那是传说中勇者的剑。”老人面向前方，表情肃穆。 “勇者？” “是的，刻世石碑上八位勇者之一，手持太阳光明之剑，拥有纯高净化之力。” “五十年前，地底污泉爆发，勇者带着崇高使命而来。虽然净化了大地上传播的污染，但最终却付出生命的代价，才堵住污泉泉眼，只留下失去力量的太阳光明之剑。” “至那以后山灵一直守护在泉眼封印处，恐怕是被泄漏的污浊污染了。” 看着老人露出缅怀的神情，钟名没有深挖背景故事的想法，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才是正戏。 “无论事实如何，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太阳光明之剑虽已蒙昧，那是因为失去了主人，无法调用净化之力，但若是山灵真被污染，必须要借用它的力量。” “勇士，你的纯洁心灵和高尚品德有目共睹，你的信念与力量如和煦而内敛的阳光。去吧，用你强大的勇者之心，唤醒沉睡的太阳。” 钟名：“……我？” 老人已经不理他了，嘴里小声感叹：“看着这位勇士，我好像回到了五十年前，追随勇者大人播撒太阳的光辉……” 看来是已经交代完了，问他又是重复对话。 钟名上前去，他已经想明白了。 且隐隐有预感，这个梦快要结束了。 伸手触碰太阳光明之剑，仿佛有光芒从剑中迸射出来，污泥瞬间被灼烧干净。 钟名被它认可了，哪怕他跟纯洁高尚完全不沾边，更无向阳而生的信念。 但宝剑已重获新生，洁净、高傲。 那是正义之剑，那是英雄之剑。 它承载着使命，要让手持者向前。 它微颤着，像一根弦被弹动，发出一声轻吟，似在欢呼，似在倾诉。 钟名听见了更深的地方传来共同呼喊，在远方，在深渊，在天空，是整个世界，是某个人的心灵。 它说：“你终于来了。” 第153章 梦醒 钟名手举太阳光明之剑。 梦醒的征兆愈发明显。 他察觉到这个世界里有个意识在复苏，不做迟疑，高举手中剑，一步跨出。 画面霎时破碎，无数承载村庄的碎片飞速倒退。 身躯仿佛拔高，化作巨人，他这一步不知跨越了多少距离，山川河流具在脚下。 直到脚落到实地，稳稳踏入森林。 山灵和咔塔还在战斗。 暗影似的大猫动作迅捷，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所过之处留下黑色的粒子，其中携带着灾厄般的力量。 咔塔们四散合围，挥动树枝法杖，控制蓝火形成漩涡，限制山灵的速度。他们的背后还生成了一对蓝色的雏翼，速度虽然依旧处于劣势，机动性却极大提高。 两边一时打得难解难分。 钟名极为高调地从他们中间进入战场，两边同时看过来，竟暂时停手了。 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阳光爆发，指向天空的剑接引太阳光芒，挥出完美的圆。 净化的力量刺穿了浮空的咔塔们，幽邃的蓝火被转化为温和的白光，咔塔们心中由仪式带来的狂暴和攻击性也被抚平。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仪式的副作用其实也在侵蚀他们的理智。 蓝火的消失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坠落，但他们反而兴奋地呼喊着，向钟名簇拥过来。 他们认得那把剑。 山灵身上的反应则更为剧烈。 在阳光的照耀下，匿于暗影的身姿暴露出来，却显得毛发顺滑亮泽，姿态优雅。 藏得更深的污秽被逼出来，那是肮脏的泥巴，从爪子下面流出，在阳光普照下只敢顺着大地逃窜。 阳光对这些脏东西而言无比炽热，那滩烂泥迅速干涸、蒸发，化为尘土。 山灵发出一声压抑痛楚的嘶鸣，身上浊气蒸腾。 它的圆瞳愈发亮了，像被阳光点燃。 在钟名的注视，大猫身躯慢慢缩小，变成了正常体型，不过却没有退出幽冥形态。 原来那是之前它的意志在与污泉搏斗，无法控制自身力量。 “喵~” 污染被清除的山灵气息变得飘渺，连声音都清澈空灵，干净不拖沓。 它几个轻盈的跳跃，好像借着林间雾气凭空而行，隐入森林深处。 却又不时回头，示意钟名跟上。 钟名跟随着它越往里走，一股恶臭味忽然出现，越来越浓厚。 来到污泉泉眼处。 又脏又臭的污水咕嘟咕嘟冒出，却被一道力量束缚着，无法流出。 太阳光明之剑震颤了一下，散发的阳光躁动起来，温度渐渐升高。 它在催促着钟名。 这时该怎么做？修复力量渐失的封印，或者彻底净化污泉？ 不，已经结束了。 这个梦境的故事到此为止了。 回到了活在现实中的人的故事。 意识到这一点的显然不只是他。 梦境已经开始自我销毁，翠绿的森林有被擦除的迹象，一切活物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景色越来越模糊，只剩眼前这泉眼，存在感显赫。 然而就像之前所说，钟名观测世界从不全靠眼睛，感知的情绪才更真实。 他被一道视线关注着。 李晓镜已然半醒。 当他站到她的面前，这个梦境的目标就达成了，或者说，李晓镜已经足够满足了。 是的，李晓镜就在这污泉之下。 “何必自污呢……”钟名幽幽叹道，想起人皮下藏着的怪物。 在自己的梦境中自己的形象那么差劲做什么。 其实钟名此时已经可以离开了，他依照李晓镜的意愿差不多走完了流程，李晓镜的自我意识便从噩梦中稍微挣脱出来。 这便足够她控制梦境，那毕竟是她的力量。 但都到了最后一步，钟名怎么可能在这里退缩。 “乐音说得对，李晓镜的困境是个泥潭，她会抱紧救助者一同拽入深处，但是，徐徐图之没错，却不是能做的事不去做的借口。” 钟名拿起太阳光明之剑，光亮的剑身映出他的面孔，脸上满是决意。 一剑刺进泉眼。 污泥在压力下喷发，巨大的阻力阻碍他的深入，阳光爆出更大的光和热，炸得液体和固体的混合物飞溅而出。 那些是痛苦的情绪聚集物，是蓄而不发的冰凉眼泪。 无限堆积在泉眼里，不得释放。 那亦是李晓镜心灵的脓疮，光明是她渴望的救赎。 由我带来！ 钟名释放全力，他知道他的武器并不是手中太阳光明之剑，而是他的异能。 澎湃的情绪在他身上扩散。 他来赴约，将她带走。 阳光鼎盛，钟名一往无前。 污泉被大量蒸发，裸露出渗透成黑色的大地，而中心地带深陷其中的物体被推出来。 一个深黑而不详的棺椁吐着黑泥。 钟名凝视着黑棺，他不会透视，自然看不见黑棺里的李晓镜，但在精神层面，他和李晓镜相当于面对面。 他好像能看见李晓镜的睡颜，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 太阳光明之剑摆上黑棺，一切都被温吞吞的光点燃，数不清的光点充满世界。 “我来了。” 似乎有静谧的风忽然吹起来。 那是一切美好故事的结尾，微风中少女抚着发丝眺望，风顺着青草传递，无限拉长，花瓣被吹向上方，在地平线和天空中落下定格。 …… 梦醒了。 钟名迅速观察四周，把景象收入眼底。 欢快的音乐还没停止，扮演精灵的女孩子们正踩着舞步退场，笑容洋溢在每一张脸上。 完全沉浸式的演出还在继续着。 演员和观众，没有人去关注舞台边缘不和谐的两人，好像看不见他们一样。 李晓镜看着钟名眨了一下眼睛，情绪迟钝而茫然。 略微松了口气，钟名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没关闭的异能熟稔地对准每一个人。 走到门口不由回望一眼舞台。 作为一部长篇古典戏剧，其中不乏英雄救美的篇章。 钟名无声叹息，梦境中的剧情不是无端的，李晓镜无疑是被影响了。 英雄历经磨难，获取传说的宝剑认可，拯救失陷的少女。 说白了就是这么个单纯的冒险故事，不过是限于篇幅，凝聚在少女心中携带光辉降临的一幕。 至少，这次是个幸福的结局…… 第154章 致命提问 钟名并没有带着李晓镜离开，转了一圈又回到礼堂。 随便在后面的位置坐下，不会有人在意他们。 ……他是这么觉得的，他没有发现的是，有个人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他。 那个人藏得很隐秘。 藏在人群之间最瞩目的位置，舞台的正中间。 最耀眼最夺目的女主角出演者，吴茜。 全身心的投入，她才是全场最入戏最深的人。 也只有那种癫狂的感染力，才能发挥出她的异能的威力。 但这不意味着丧失自我，若是把持不住本心，演着演着就成真的变成另一个人了。 她的异能将这里变成了剧场，演员、观众，都没有区别。 不到戏剧结束，他们都在扮演剧场中的一员而不自知。 只有吴茜是清醒的。 她是最出色的演员，也是把控全局的导演。 剧场中她拥有绝对的权能，困在戏中的人成为她力量的一部分。 所有人的眼都是她的眼，自剧场降临，她便发觉了钟名不受她的影响，于是不露声色，默默以其他人的视角看着他。 演出是异能必要的维持，她不会在表演过程中表露出无关的东西，但她心里出现了一个疙瘩。 剧场无法强行拉入所有人她是知道的。 异能越强的人抵抗力越强。 但像钟名这样几乎不动摇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就好像无效了一样。 吴茜此时的怎么想钟名当然不会知道，那种隐秘的窥视即便是他也无法察觉。 不需要主动去看，在场那么多人，他的身影总会落入某个人的视野里。 加上他对剧场的笼罩也没有起疑，注意力全放在李晓镜身上，所以才将她忽略了。 最少钟名的判断没错，她真的是最好的戏子。 对待表演是极为认真的。 本就接近尾声，表演很快结束了，整个班的人都上台谢幕。 演员们还仿佛还沉浸其中，无法从角色中脱离，大脑却传来演绎的满足感，为了克制兴奋的情绪，他们用力的吸气呼气。 作为戏份最多的真主角，吴茜也在微微喘息着。 相比体力，更多的是来自精神的疲惫。 异能的维持，和这样的演出，双重耗费心神，不仅自己要演到最好，还要帮助其他人的表演。 等同于一个人出演多个角色。 但感觉很好，又是一场演出完美落幕，非常的畅快。 吴茜这样想着，扫了眼观众台，投向某个位置。 美中不足的是，一个戏外人，不懂欣赏的观众…… 这样的目光钟名自然感觉到了，他抬起头看向舞台。 所有人排成排，不太整齐地向台下鞠躬，羽一凡从座位站起身大声鼓掌。 没有追溯到目光来源，钟名没细想，视线放回李晓镜身上。 被遗忘的人只有她一个，欢快的氛围与她无关，即使消失也不会泛起波澜。 自梦中醒来她一直垂着头，像个小动物一样缩起来。 用刘海遮挡眼眸，身体被宽松的外套包裹着，手藏进袖子里，小心翼翼不敢有大的动作。 浑身写满无所是从。 钟名此时没使用异能，一样能猜到她的想法：她想离开，但不敢开口，期待着散场之后悄悄逃走。 什么都不做是一种有效的应对手段，时间会负责出手抹平一切。 到时哼唧两声就应付过去了。 往好处想想，至少她这会没觉得自己被同班同学抛弃了。 钟名不会让李晓镜就这么逃避。 今天意外的掺和度过高了，所以更不能简单地抽身而去。 说是这么说，这可不在原本的计划中，要做什么呢…… 他需要一点点时间，去思考李晓镜的事，去斟酌他要做的事…… 这边钟名冥思苦想中，那边吴茜找上门来。 热闹渐渐散去。 刚刚他和羽一凡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拽着李晓镜站路边等着羽一凡汇合。 吴茜就在这时在他们面前站定。 “等人？”她问。 钟名看着这位他并不认识的女主角，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侧身把李晓镜让了出来。 而李晓镜的反应是小退一步。 吴茜伸手拦住他：“不，找你。” “我？”钟名讶异反问，刚想继续追问，羽一凡也来到跟前。 大家短暂停住了。 四人默立着，钟名好像听见了共同的心声。 不熟。 羽一凡眼神转一圈，心里便有了数，主动打破尴尬，向钟名晃了晃手里的册子。 钟名会意：“先放你那。” “行。”羽一凡随口应道，“那我先走了。” 其实他非常好奇，非常想八卦，不过他还有正事，互助会的事。 貌似出了点小问题。 羽一凡匆匆离开，李晓镜也想顺着气氛偷溜，钟名余光瞥见，不假思索地甩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李晓镜微微一惊，试着抽了一下手臂没抽出来，感受着钟名手掌传来的温度，低头掩饰心慌。 想得太多有些分神了，钟名松开手，话到嘴边吞了又吞。 “奶茶店……去吗？有没有想喝的？我请你。”钟名最后这样问道。 李晓镜看着地面，目光游离，只是犹豫地点点头。 “你们……”吴茜好奇地发问，“是什么关系？” 看着两人的互动，她的直觉告诉她很古怪，这两人相熟又陌生，似乎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班里吴茜也算高冷的类型，对李晓镜不熟，但也知道她怕生孤僻到极点，虽然有好心的会照顾她，却是收获冷淡的疏离。 久而久之就没有主动接近她的了。 这个男生和她关系算是……不错？ 吴茜很难形容她感觉到的东西。 作为一个极端的演员，她就喜欢旁观人和人之间的往来，尤其是不常见的互动和冲突。 演出需要节目效果，节目效果来自激烈的情感。 人情味才是作品最大的魅力。 而人的情感又反映在肢体的动作，以及带来丰富表情变化的脸部肌肉上。 于是，剖析动作和神态，揣摩心理从习惯变成了本能。 李晓镜此时就在吴茜的审视之中。 一层坚固的外壳，拒绝一切来自外人的接触，但似乎有一丝裂缝，灵性的触角伸出来探知世界。 可一旦触碰，它就惶恐地缩回。 至于钟名，吴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 那是个和她一样的家伙，表情随心控制，无法读取，不露真心。 所以她才直言不讳，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 钟名不知道这些，他只想回到几秒前，堵住吴茜的嘴。 这是什么致命的问题…… 第155章 醒悟 有些事是不能挑破的。 还没有准备好，无论谁都是。大家都假装它不存在，你啪的一下摆到台面上来做什么呢。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钟名都没时间去计较了，他必须做出回应。 如何不点爆李晓镜这个炸药桶？ 她想要什么回答呢…… 说到底她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爱慕？不……没到那种程度。 那么，是同伴？ 毫无疑问。 虽然现在是放养状态，他和李晓镜都隶属于李悦那筹建了一半的小队。 但只是那么简单么？这样回答真的没问题么？ 钟名和李晓镜视线交汇了。 滚动的喉咙发出一个不成型的音节。 “真的要这么回答么。”心底的声音忽然问他。 他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戳破的气球一样疯狂泄气。 不能说。 绝对。 在钟名忽然的沉默下，气氛急速变质，令人不安的情绪风暴般汇聚。 越来越凝重，压迫着精神。 这是钟名的异能？吴茜一脸茫然，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真的只是感觉奇怪而已。 因为她是知道乐音的。 反而是李晓镜没有多余的想法，她注视着钟名的脸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梦境毫不迟疑地释放了。 李晓镜回想着前两次和钟名的连接，放开自己心底的闸门，让渴求的情绪涌出来。 “不用。” 钟名闭上眼，拒绝了她的申请。 李晓镜执拗地看着钟名。 强行控制颤动的灵魂稳固下来，钟名才睁开眼，一滴冷汗顺着脖颈滑下。 他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疼痛。 只因为他在……动摇。 灵魂为此撕裂，只有被乐音锚定的部分是稳固的。 钟名以那部分为基础，情绪为锁，勉强遏制灵魂的分裂。 这是暂时的。 “我真的没事。”钟名安抚地拍了拍李晓镜的脑袋。 “啊……” 李晓镜眼睛眨个不停，视线也不由上飘。 “好吧……”她这才相信了，接着小声道，“其实我不在意的，我知道的。” 这算什么，反而被体谅了。 你知道什么，而我又知道什么。 钟名的脸上没有表情，伪装的外壳被剥去，那是他最无情最真实的姿态。 你知道我把你当成固定的锚点吗？ 不只，还有更多人，和他逐渐相熟的每一个人，李悦、羽一凡、谭姐…… 那一个个闯进他生命的鲜活的人，在他眼里成为工具，计较着如何去做，把自己的情感和记忆绑到他们身上，为了维持他的人性。 还好只是设想。 没有真正淡漠“人”的概念，自以为凌驾他人之上。 那种想法藏在潜意识里，难以发觉，不断蚕食理智。 “那是新的异能代价。”钟名在心里下结论。 与代价对应的能力正是锚定。 两者皆不完全。 它们本不该现在爆发。 是灵魂深处的警告催化了一切。 “那就是我身体里隐藏的东西吗……”钟名只捕获到了一丝气息，从一个小口泄露出来，背后是连他都无法承受的庞大情感。 那是什么？为什么在他灵魂深处？他是怎么装得下的？ 他只闪过这些疑惑，没有思考的余裕。 李晓镜说她不在意几分真几分假不知道，那些之后再讨论。 钟名现在要做的事唯有一件——回答那个问题。 “我……” 才一开口灵魂灼烧起来，灼热的火焰在灵魂的缝隙边缘蔓延，阻止着愈合。 异能的代价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为什么如此折磨着异能者。 “谁也……” 寒意在火焰中诡异出现，那是他的阴暗想法，是自己在蛊惑自己。 “不在乎！” 钟名低吼，咬牙切齿的表情让吴茜悚然，仿佛见到愤怒的恶鬼。 是啊，无情的你不在乎，所以为什么要玩人类游戏呢？ 你能洞悉情绪，去控制它，玩弄它，那是通向更高生命层次的阶梯，去吧，褪去人类的凡躯，去成为人类的…… 神。 锁在乐音那一端的链条猛地哗啦啦作响。 情绪在震动中四散。 钟名深刻地感知到，名为异能代价的力量的可怕。 它伴着异能而生，随着异能成长而成长。 而钟名极为特殊，他的身体里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 那股力量能抹除代价，却不能阻止代价跟着异能成长。 好在这次他终于窥见了一丝。 他隐约感觉到那力量的组成……庞大的情感，它从自己的灵魂深处通向外界，巨大而复杂。 就像一整个世界。 开启它的钥匙，就是情绪！ 喜、怒、哀、乐……情绪的洪流在灵魂中奔腾起来，流过灼痛之处，带来一丝清凉。 钟名愈发冷静。 杂乱的思绪在影响着他，但灵魂的修补让他更接近答案。 这次是他内心的答案。 只差一点…… 细弱蚊吟的声音这时响起。 “嗯……”在他说出那句无情的宣言之后，李晓镜没有任何难过或喜悦，她轻轻点头，语气温柔，重复刚刚的话，“我知道的。” 轰的一声过后，灵魂内一切都静止了。 钟名看着李晓镜。 你指的是什么，你知道什么。 他很好奇她的想法，一个人闷在心里，从不说她对任何事的看法，默默承受或者远离。 可钟名也不敢再进一步，把她心灵的裂缝再扩大些，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去的话……唉。 未来会怎么样呢。 钟名心叹着，目光转向吴茜。 被他一看，吴茜不由畏怯。 钟名才发觉空间中的精神压迫，堆积到凝固的情绪慢慢收回。 吴茜心里一松，却听见钟名的话。 “我不会欺骗任何人的情感。” “不不不，我没有这么说。”吴茜忙道。 钟名勾起嘴角，什么也没说，只是冷硬的表情软化了。 无论他怎样都好，无情或者善感，生存或者毁灭。 人格，不应触犯！ 那是他异能的禁忌，人类的情感属于自己，那是组成灵魂的根源，一切力量皆源于此。 情绪的控制有着限度，不能深入篡改。 钟名的感悟越来越多。 关于异能，关于代价，关于他体内的力量，还有一些人，一些事…… 他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第156章 来意 从糖水铺出来。 总之变成了吴茜请客。 店里人多眼杂，不适合说话，他们一行人买了东西便慢悠悠地走着。 钟名点了一杯柠檬茶，他对甜的无感，只要是冷饮就可以。李晓镜选的是鲜奶水果捞，卖相不错看着新鲜。 特别的是吴茜，一杯珍奶，还有盒特色的酱香卷粉，一口一个。 卷粉煎得外皮微酥，漂亮的酱色，涂着一层薄薄的辣椒酱，香味缠人。 钟名吸了口微涩的茶水。 “找我什么事？”他问。 “只是聊聊。”吴茜叉起一块卷粉扔进嘴里嚼着，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还有一份委托，或者说，有人给你传话。” 又是……乐音吗？ 钟名甚至不感到惊讶，他早已明白，一切都在她的安排之下。 乐音让自己来观察李晓镜的状况，然后演出结束吴茜找过来有什么事要说，肯定不会是巧合。 不知是什么需要通过吴茜传达的。 吴茜取出一张卡片。 “这是……” 钟名接过来一看，感到特别熟悉。 那是一张较厚的半透卡片，通过不同角度能看见不同的图像。 那些是没有相互间没有关联的画面，共同点是复数的人物中总有一个女性，服饰大不相同，却处在事件的中心。 虽然没有容貌刻画，但那是同一个人。 因为卡片背后写着四个小字：戏子无情。 这是身份卡，很容易联想到路千星的戏法家。 “不过你的为啥这么精致？” 路千星的就是一副画风独特潦草的画。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的，身份证明其实有很多种样式。我这卡片嘛，因为我是‘元老’，最早加入的一批人之一，活动策划我都有参与的。” 想想又补充道：“身份证明很容易得的，不过都是那种批量的，就算新加个人身份也是现做的，和特制的差远了。” 明白了，路千星就是那个新加角色。 思索中吴茜从钟名手中抽回自己的身份卡。 “好了，还给我，这可是重要的纪念品。” 纪念品啊，确实，就是戏子无情这个标注没问题吗，不过吴茜本人不在意他也不好说什么。 钟名倒是从她隐晦的情绪中体会出了另一层意思。 “我以为你们是冲着做成传统活动去的，竟然不是吗？还是说，你只参加这一次？” 吴茜为钟名跳跃的思维沉默了一会。 “当然是尽力做到最好啦。”她解释道，“只是以后能不能办下去，还要看这次做的怎么样。而且你说的没错，群星祭典也只有这一次了。” “哦？”钟名看了眼李晓镜，“说得明白点。” “投资，没人能拉来那么大的赞助了，这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的一次活动。” “多家本地有名的企业投来了赞助费，他们根本不计回报，因为这不是一门生意，而是某位大小姐的挥霍。” “这次活动比你想象的更盛大，本来就只有部分是学生参与。” 吴茜透露出了内幕消息。 虽然没有说名字，钟名也能猜到那个大小姐是谁。 真大手笔啊，岁沙沙。 “而且……”吴茜目光闪动，“一些关键的人大概也不会再参与了。” 这说的是谁呢。 乐音吗？当然，她是会这样。 还有跟着乐音的那些人。 “那还真是期待当日的盛况。”钟名平淡地夸奖道，“说正事吧，有什么转达给我的话。” “不着急……” 吴茜忽然加快了步伐，走到前面转身，白皙的足腕交叠，衣裙随着轻轻荡起，仿佛鸟儿扇动洁白羽翼。 林荫下的少女像一只蜻蜓轻盈地点了一下水面。 三人齐齐停下。 “我对你，很好奇。”她眼里似有光彩绽放，朦朦胧胧，说不出的情意流转着。 不愧是出色的演员，舞技也有造诣，对场景、角度和姿态的拿捏更甚乐音一筹。 钟名在心里点评。 可惜他能感受到情绪。 外表再真也是假的，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亲近。 “好演技。”钟名夸赞。 听在吴茜耳中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没有说谎哦。” “我也没说你说谎。” 吴茜终于放弃了。 表情全都收回，变回了那个朴素的马尾辫女孩。 也不再控制着自己的步幅，那种踩着某种音律一样，展现人体的曼妙的优雅气质顿时散去，变成干净耐看却不起眼的样子。 “好厉害……”惊叹的是李晓镜，她默默地看着吴茜，这种技巧是能学会的么，还是异能带来的？ 钟名提问则比较刺耳：“你平时都在这种伪装中生活吗？” “什么伪装，”吴茜不满道，“不过是社交技巧罢了。真诚的注视能获得更多的信任，让对方感到被认可，这是人类对漂亮的人的偏爱。” 钟名不置可否，但他现在不会顺着吴茜的心意来，让她占据话语权。 便呛她：“那为什么不继续了？” “油盐不进的家伙。”吴茜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来之前还在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钟名倒是意外了：“原来你不认识我吗？按理来说确实如此，那……” “乐音的原话，”吴茜突然模仿起乐音的嗓音，“她说‘那家伙很特别，对普通人来说，他藏起来谁也找不到，而在某些人眼里，他就像黑夜里升起的太阳，藏都藏不住，你一看就知道了’。” 钟名：“呵。” 李晓镜在专心吃东西。 “我一开始不以为然，现在嘛……”吴茜拖长句尾，让人以为她要转折的时候，她冷漠道，“更觉得不对了。” “什么太阳，分明就是黑洞。在我的领域内，反而压过我，形成一片空洞。” “我很好奇，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吴茜盯着钟名，目光好像要穿透他的内心，不服输的火静静燃烧。 钟名哑然。 他感受到了吴茜的斗争心。 原来是为了这个理由。 然而他现在不想谈这个。刚刚经历的一切他还没消化完，关于异能的事纷乱繁杂。 “这是隐私。”他拒绝道。 “用我的异能做交换呢？我也告诉你我的异能的秘密。” “……不必。” “切，不说算了，那我也不说了。”吴茜装作生气的样子。 安静了会钟名才知道，她所谓的不说，指的是帮乐音传达的话。 但能有什么需要她传达的？ 如果是重要的话乐音不会通过别人来说。 和吴茜聊了会钟名就明白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要讲的话。”钟名一边在脑海中分析一边说着，“那场演出就是我要看的东西，让你过来只是一个提醒。” 吴茜闻言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乐音也对她说“他见到你就明白了，你可以这么提示他”。 他们这么默契？ 甚至默契到怀疑他们提前约好了什么。 “我说对了？”钟名轻笑。 “我不明白，”吴茜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所以你们到底通过我交流了什么？告诉我呗。” 钟名自是不再理她。 随手将喝干的杯子丢进垃圾桶。 第157章 安置 吴茜离开了，剩下钟名和李晓镜两个人。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钟名说道，“你也很好奇吗？” 李晓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让我别想太多而已。” “吴茜是个纯粹至极的演员，只热衷于演戏，没其他心思的。” “见到她就明白了，群星祭典，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李晓镜疑惑地歪了一下头，钟名好笑道：“别人就算了，你还不知道吗？你也有身份卡对吧？” 她脑袋一缩。 “没、没有……” “哦，是么。”钟名意味深长道，但没有多问。 群星祭典的本质已经不难猜到，它是一场大型的真人角色扮演。 故事背景是群星坠落前夕，内容大约是寻找拯救世界的方法。 乐音把吴茜推到钟名面前，就是想告诉他——别想那么多阴谋诡计什么的，祭典单纯的是一场狂欢，所有人都被卷入其中。 并不是受她支配的。 参与者出于自己的意志，就像吴茜，她期待着盛大的演出。 “尽情地玩闹，这就是乐音想说的。”钟名看着李晓镜，“你也一样，别躲着一个人打游戏。” 自己也一样。 所以钟名把异能的事情放下，一切等到校庆之后再继续。 …… 钟名带李晓镜去的地方是学校机房。 “你说的大概是没法实现的。” 尝锦听完钟名的想法后，果断地否决了。 她其实挺感兴趣，利用梦境异能做出游戏仓那样的超前玩意。 完全沉浸式虚拟游戏，对业界简直毁灭性打击。 一家独大，同行还没办法复刻。 可惜。 钟名也不失望，认真讨教：“难点在哪里？异能的维持吗？” “你也知道？那还问什么。”尝锦没好气回他，“异能可以施加在物体上触发，但是缺少主人的维持立马就消散。” “她能拉几个人进梦境，异能又能放多久，怎么满足得了一个游戏的需求。” 失控下噩梦或许可以。 钟名暗想道。 这么看来人类简直是异能的限制器。 口中却说：“管理局不是有个研发部门么，专门研制异能物品，异能不就是被固化了。” “这你也知道。” “我见过抑制异能使用的手铐。”钟名问，“所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尝锦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才反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解？” “嗯？” “我不是全知的，不是管理局内什么信息我都敢窃取的。” 钟名静待下文。 “一个是直接存储在天穹核心的数据，我能力上无法侵入；二是保密级别够高的，我不敢去动，很容易被发现。” “还有不接入管理局网络的，或者纸质文档，我连够都够不着。这种情况下需要的是会潜行的人才。” 尝锦想证明她是有分寸的，但钟名怎么都不觉得堪称挑衅天穹的行为是有理智的。 “我知道你在想之前的事，但不一样。” 尝锦为自己辩解：“天穹独立一体运行，管理局没有能力插手和修改内核，只能在表面围绕它工作，从这一层面来说，试探行为危险但安全。” 危险来自天穹意志，安全是不会被管理局发现。 但偏离天穹的管理局其他机构就不同了。 她可没自大到认为永远不会失手。 反正她只是想研究天穹的奥秘，不该碰的不碰。 “那个研发部门属于哪一种？”钟名问。 “第一种，实验数据与天穹核心交换。” 尝锦没迟疑地回答了，钟名微微一顿，说道：“果然那种能力和天穹有关么，接近异能本源的力量。” “你的理解能力倒是强，”尝锦讶异抬头，“早有想法？” “是。因为我知道有人能做到。” “谁？”尝锦彻底惊讶了。 钟名不语，他脑海里闪过两个身影，谭姐、梦妖…… 一个是已知最强者，力量全部用来压制自己，放开限制能把整个城市轰上天，真正的核弹。 另一个是一对双生子，奇异的共生状态，吞吃人的情欲甚至感情。 那对初步明晰自身的钟名而言，已经涉及他禁忌的领域…… 梦妖果然不对劲。 钟名默默把想法按回心里。 “你好像不是不知道的样子，那个研发部门。” “我通过一个朋友了解的，她和那个部门接触较多。” “朋友？” 尝锦看了他一眼，也不回答。 这是回敬。 刚刚他也没回答，钟名只好装作不在意地略过。 其实他还是好奇的。 尝锦满足他对技术宅的一切幻想，对专业的自信，有自己的想法，独来独往而不显得孤单，而是难寻同道的高傲。 她的朋友，也是有能力的人吧。 “那个部门说是研发，实际上是拆解，没错，就是拆解天穹。” 尝锦冷冷道：“听上去很高大上对吧，但他们根本没有进展，所谓的异能物品，相当于天穹分体的分体，在天穹范围里才有效。” 也就是说，和那两个人还是略微不同的。 钟名也不太明了其中细节。 他也没真以为能简单实现。 “总归不是空想。做不到的话，我们可以降低要求嘛。” “怎么做……”尝锦说着突然一顿，狐疑地看着钟名，“我怀疑你在算计我，想开窗先拆屋顶是吧。” 钟名面不改色：“我有一个主意，正好校庆也来了，给她开个占卜摊位怎么样，用个玻璃球装模作样，在里面展示梦境。” “好像还可以，有点意思。”尝锦认真思索后说道，“占卜……有个社团在做类似的事，让她加入就行了。” 她觉得确实不错。 已经在考虑如何布置，选择什么风格了。 唯美梦幻、神圣启示、繁奥星座……哪种风格好呢。 干脆剑走偏锋，整个大魔女的诅咒小屋，惊悚恐怖，胆小者勿入。 女孩子果然比较喜欢这类型的东西。 钟名心想。 尝锦答应下来的话，校庆期间就暂时安置好李晓镜了。 “等等，”尝锦这时也醒悟过来，“你不会打算让我一个人负责吧？” 钟名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李晓镜挺喜欢打游戏的，你的游戏需不需要一个试玩，她或许能给你作为资深玩家的建议。” 尝锦翻了个白眼：“我们正式版都快发布了。” 说是这么说，她看了一眼事不关己般的李晓镜，又道：“你就不问问人家的意见？” 钟名从善如流，看向李晓镜。 “怎么样？” 他的目光包围住李晓镜。 受到注视的李晓镜低着头，空气陷入一秒钟的安静，传来含糊的应答。 “嗯。” 情绪稳定，钟名松了口气。 第158章 方护 倒计时默默翻到下一页，变成了数字3。 “今天有新活动，去逛逛呗。” “好。” 钟名和乐音并肩而行，从食堂侧门小道出来，到操场边上。 这边空处就多了，一眼就看见了乐音所说的“活动”。 一些摆好的简易区域，用几套桌椅和不同立牌，分出几个相隔不远的站点。 “那些是入驻的赞助商。”乐音简单介绍道，“有家本地汽水公司，能领免费的汽水。” 钟名不用她说就看到了。 就他占地多，堆着一箱箱的汽水和矿泉水，还拉来一个冰柜。 钟名扫了一眼展示牌。 这些公司是来打广告的，几句切合群星祭典主题的宣传语，更多的宣传他们的产品。 就是这个水汽牌汽水，怎么都跟流星和火焰不搭。 但他在操场边上，那就不重要了，风头压过了自动售卖机，毕竟他免费。 只要参与赞助商联合的活动，集齐五个印章就能在任何一家换取对应的礼物。 都是一些难度普通的小游戏。 钟名没去试，主要排队很麻烦。 所以就真的只是逛了逛，从这头走到那头，变成围着操场散步。 回来时看见很多人领到了礼物。 除了汽水，比较受欢迎的还有某个吉祥物的挂饰，很可爱，女生钟爱的类型。 也有人领的是非常实惠的眼镜店优惠券。 钟名看了看，去被冷落的售卖机那里买了快乐水，然后和乐音分开。 因为羽一凡来找他了。 …… “我们的事业受到了挫折。”羽一凡一本正经，“需要尽职尽责的领袖出马。” 钟名不搭他话茬。 羽一凡左看右看，显然对这种热闹的活动很有兴趣。 刚刚来的时候还急匆匆的，现在倒是不急了，围着人群探头探脑，钟名只好叫停他。 “什么事？”钟名问。 羽一凡先说了一下他们的状况。 互助会是群星祭典的混沌势力。 首先说明的是，钟名根本没管他们，只不过是名义上的领头人。 钟名知道把他们放出去就行，不需要他多操心。 他们自然会把水搅浑。 事实正是如此，互助会起步艰难，没人找他们，他们就主动出击。 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羞耻，有人被缠得烦了，就故意为难他们，结果他们花式解决了一些“委托”。 失物追寻、情感咨询、电子维修……五花八门什么都能干。 校庆期间事还特别多，也没人反对这群乱窜的家伙了。 羽一凡道：“互助会名声初步打响，但有个委托僵持不下。” “很难解决？” “那倒不是，”羽一凡古怪道，“难点在于，委托人不想做这个委托。” 也就是说，我觉得你需要帮助，这种粗暴的手法。 钟名：“……强迫人家做什么。” “咳咳，”羽一凡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前期发展战略嘛，现在倒是用不着了。” “那为什么不放弃？” 羽一凡无奈道：“犟上了。社团学长信誓旦旦的，到现在都没进展，有点下不来台了。” “哦。” “所以想让你试试看能不能解决，不行只能找个台阶给他下了。” 停了一下，羽一凡意有所指：“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 钟名和那位社团学长碰面。 他名字叫做胡庆，高钟名一年级。简单介绍过后两人切入正题。 “我怀疑他的感情生活出了问题。”胡庆为自己辩解，“这种事外人不好插手，我不好意思问得太直白。” 钟名暂无看法。 他的目光跟着奔跑的身影，那个矫健的身姿在操场上尤为出众。 一米八的大个子，久经锻炼的肌肉含有爆发力，匀称而不夸张。 是的，钟名还在操场边上，混在围观群众中，偷偷观察目标。 因为目标是田径社团的成员，名字是方护。 “出色的家伙。”钟名说着第一印象，“他能有什么烦恼？长相不差，身材很好，女朋友想找就能找。” “这不代表着不会闹矛盾。” “也是。” 钟名随口的应答好像捅开了胡庆的话匣子。 他滔滔不绝道：“谈恋爱这种事就是这样的，看着很甜很美好，相处久了不是这就是那，一点不满意都要放大……” 差点忘了这个社团里都是一群二次元里都算怪胎的二次元了。 他们认为纸片人才是真爱。 钟名打断他：“听起来你很有恋爱经验？” 胡庆不说话了。 钟名转而问：“那你看出了什么端倪，感情破裂、第三者插足、性格分歧还是什么其他的？” “不清楚。”胡庆十分光棍。 钟名：“？” 面对钟名的疑惑，胡庆解释道：“除了这点事，还能有什么值得忧愁的呢？” 钟名深刻意识到一点：这个社团的人很靠谱，又不是特别靠谱。 个个都是“人才”，技术，还有想法，又是褒义又是贬义。 钟名决定自己看，不被胡庆主观影响。 没注意方护跑了几圈，但一直观察下来，他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呼吸平稳，速度均匀。 “他体力很好啊。”钟名忽然道。 “当然了，毕竟跑了那么多年。还参加过比赛，跑过马拉松什么的。” “他跑得很快吗？”钟名询问方护的水平。 “那肯定，以前都以为他要跑职业的。” 钟名心中一动，也不追问下去了。 听到这已经足够他重视那个决定性的因素了。 方护现如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所学校，无疑是因为……异能。 他的烦恼会和异能有关吗？虽然没有证据，但只要往这方面一想，思路便出现了。 就下来就是和他谈谈。 钟名看见方护结束了日常训练，一个女孩子起身递给他纸巾和水。 他们说说笑笑，并肩慢走。 钟名微眯着眼，目光在方护身上从头到脚扫过。 轻微喘息看着很累的样子。 但是……没有汗。 面色红润，大口呼吸，就是果然没有流汗。 “他比你说得厉害得多。” “是么。”胡庆道，“我看不出来。” “而且，他们感情看上去挺好的。” “嗯……” 钟名停下来，偏头看了眼胡庆：“你和他以前认识？什么关系？” “初中同学。” 原来如此，怪不得钟名觉得羽一凡说法不太对。 胡庆是真的想帮方护，而不是怄气，不明说是因为涉及隐私。 至少是胡庆自认为。 钟名脑子里想法转了转，忽的说道：“他跑得不快乐。” “怎么可能？” 第159章 狂奔 胡庆不是很相信钟名的话，但钟名有着自信。 他看见方护心中的愤懑和不满，无从发泄，像阴毒的蛇一样在身体内钻入钻出。 阴暗情绪就在那些破洞中堆积。 “他压力太大了。”钟名嘀咕。 因为被中断的职业道路吗……钟名不由揣测，年少时展露田径天赋，人生早早步入正轨之时，突然觉醒的异能破坏一切。 管理局对类似的事是怎么处理的？ 相信这种情况不在少数，仅仅靠心理疏导吗？ 好像没什么成效的样子。 钟名心里细数着他遇到的异能者，精神就没几个没缺陷的。 某些猜测令人不安…… 压下无端的想法，钟名专注于眼前。 …… 三人沿着跑道圈外慢走，到了个僻静地方便停下。 胡庆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开方护的女朋友，所以那个女孩只是跟在他们不远处。 一时无人开口，心不在焉地看着中央的足球赛。 钟名目光稍稍向后倾斜，那个女孩的反应一直看在眼里，于是他小声跟胡庆说道：“人家感情真的挺好。” 胡庆不自然地扭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推测，合理的怀疑、推测，没有乱传谣言，更没有破坏他人感情的意思。” 钟名的眼神似乎藏着刀子，锐利得能刺开心脏。 但胡庆还在嘴硬，不想承认自己一点作用也没有。 “老同学，如果你想叙旧，我请你去外面吃麻辣烫，或者撸串。如果你想说别的，那还是免了。” 方护的话让钟名和胡庆安静下来。 回到这个委托的难点，委托人并没有发布委托，也不想发布。 方护叹道：“我真的挺好的，说出来有些自夸……以我的水平随时能加入国家队，等到毕业就好了，我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 很自信，说的是真话，也是假话。 多种情绪的颜色映入钟名的瞳孔，一些事实和心理再不是秘密。 管理局确实对这种情况有预案，它的地位超然，深入社会各个层面。 方护的人生之路并没有断掉，从斜坡滑下不可知的未来。 只是经过一段缓冲区域。 他随时能重拾天才运动员的身份，回到他钟爱的跑道。 那么，你究竟在烦恼些什么呢，压力甚至冲垮了对奔跑的热爱。 钟名表情淡了些，在惊讶的胡庆找话打探前开口。 “你知道的，毕业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冷漠的语气让另外两人投来怔怔的目光。 片刻后方护眼神不善：“你是？” 他忽然觉得不爽，心里的狂躁蠢蠢欲动，加持在他的音量上。 引得一旁的女孩也看过来。 “不重要。”钟名笑。 因为方护并没有抵抗钟名的异能，仿佛有不可见的手拨动了情绪的丝线。 那些蛰伏心灵的毒蛇倾巢而出，爬遍全身，形成阴暗的鳞甲。 钟名继续言语压迫：“难道不是么？你可骗不了自己。” 方护陷入沉默。 钟名什么都没说，但方护迎着钟名的眼神，好像有什么传达过来，让他觉得被看透了。 某个渴望从心底漫出来。 随之回归现实。 “那又如何……”方护闷声道，“你也知道没法改变，还过来做什么。” 钟名目光闪动，组合的信息让他接近真相。 “可以让你释放压力，然后……接受现实。”钟名拍了拍方护的肩膀，转身离开。 某个时刻开始理智保持沉默的胡庆连忙跟上。 “解决了？”胡庆迷糊地问。 他根本看不出来这么简短的接触能知道什么。 钟名也不会跟他说，不需要谈心，情绪足够暴露一切。 他只是交代道：“一半。下午再找他一次，你等我联系，争取今天解决。” 胡庆好奇得像是有蚂蚁在爬：“他到底在困恼什么？” “不好说。”钟名回答很暧昧。 “啊？”胡庆瞪大了眼，“那你们刚才打的什么机锋？” “诈他而已。” 胡庆的话卡壳了。 好像是这样……胡庆回想一下，说的似是非是的话，就像算命的那样，看人下菜，对方应了就跟着说下去。 不过总觉得怪怪的，那种尽在掌握的气场让人觉得他真的了解一切。 想了一会，胡庆觉得或许不是假的。 于是他对着钟名竖大拇指：“太帅了哥。” “……” 不知道这夸奖从何而来，钟名顿了顿：“我去做最后的验证。另外，你可以查查他参加了哪些校运会项目。” 胡庆若有所思。 …… 钟名找到尝锦，轻松调出方护的档案。 没管钟名目的就帮忙的尝锦现在才问：“你要这个人的信息做什么。” “我想知道他的异能……”钟名一边浏览一边解释来龙去脉。 听着叙述尝锦也感兴趣地问：“现在呢？知道他为什么困扰了？” “嗯。” 钟名点点头，手指点在异能那一栏。 b级异能，风随。 能够操控体表气流，减少阻力，甚至提供助力。 本人初步掌握了辅助奔跑的技巧，速度接近常人极限。应是多年跑步练习形成的无意识配合。 可预测异能熟练后做出正常人无法实现的高难度动作，奔跑、跳跃等运动能力远超常人。 “这不是好事吗？”尝锦也看了异能分析，“反正他喜欢跑步，异能还觉醒了一个适配的。” “问题在于，太强了。”钟名轻叹，“强到没有对手，也不能在公众面前表现出来。” 尝锦沉思之后道：“不用异能正常跑不行？如果真的热爱的话，使用异能和普通人比赛的话不会觉得自己在作弊？” “异能当然也算天赋，况且，他不就是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异能？” 钟名看着她：“换到你身上，不许你用异能，只能靠计算机技术，你怎么想？” “呃……我错了。”尝锦意识到她不能接受。 合理，但不顺心。 所以才那么压抑。 方护想要的是奔跑，拼尽全力，挥舞手和腿，酸涩和疲倦榨干最后一丝力气，什么都不用思考，闷头向前冲。 那纯粹的奔跑就该是如此，极致简单的体能表现，是运动的本质。 而不是计量着速度，变成一场作秀。 尝锦：“所以让他全力奔跑一次就好了吧，找一个没人的空旷地方……比如租一个体育馆？” 钟名心想哪有那钱。 尝锦说完也发现不太可行，又说道：“要不我黑一个……” “我另有办法。” 钟名阻止她说出馊主意。 …… 时间来到下午，钟名已经做好准备。 再次赴约的方护怀着某种希冀。 先前钟名勾动他内心黑暗的同时，也让他回忆起被埋葬的热情。 方护不知道他为什么轻信钟名，但他隐约意识到，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跑起来。”钟名冷漠地下令。 这种语气他怎么会听从呢？ 但一股气从身体里冲出来，麻木的感觉侵蚀头脑，他低头，妥协，自暴自弃。 冷风打在脸上，却带不来清凉的感觉。 奔跑不知何时变得无趣，再没有挑战极限的快感，只剩下机械的身体动作。 而钟名亦惊诧方护的配合。 他的异能还没那么好用……很快钟名明白了方护的性格，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无声抗议。 就在他的奔跑里。 一直维持不变的速度仍然显得迅捷，刻意假装的疲倦也稍微刻意，连汗滴都不留痕迹被气流卷走。 他想让人看见。 不善言辞的人啊…… 那便帮帮你吧。 钟名伸出手，一只无人得见的手搭了上来。 细微的震动从地面传来，除了全神贯注的钟名没有人能够发现，虚无的真实降临。 方护跑完了一圈。 “两分钟。” 钟名的声音随风飘入他的耳中。 什么意思？方护茫然地看着前方。 但有一个倒计时似乎在他眼中缓缓流逝，他生出紧迫感。 胸口堵着的气上不来，好难受啊，手脚的摆动跟不上急转的风。 风声呼哧着喊：我已经转了两圈啦！快点啊，别拦着我了！ 又是为什么会有声音在叫嚣——快跑！快跑！快跑！ 方护忽然跃起，那是一个巨大的跨步，他踩踏入一处气旋，更强大的力蓄势待发。 行人的身影在迈出下一步时映入眼帘，冲动急速冷却下来。 风反转成为阻力，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依然是风，托举着他的身体。 冷笑从另一处响起，钟名把这一幕收入眼底。 风已然驯化为温顺的小精灵，需要提供的是更强大的助力，一把不留情的猛推！ 情绪轰然爆发。 在钟名的主导下，方护的情绪被点爆了，不同颜色的情绪混在一起，散成斑驳的雾。 钟名凝视着，寻找一个契机，释放…… “锚定。” 情绪的锁链在方护身上出现。 暴躁的冲动形成了风暴，真实的风暴。 钟名看见的档案在入学时记录，一直到现在不曾更新，自然不会知道方护对异能的掌控到了哪个地步。 其实这显而易见…… 异能对于异能者而言等同呼吸般的本能！ 他如狂风般奔跑！ 抛下一切，只有眼前的路，所有东西都落在自己身后。 什么都不在乎了，旁人的眼光，异能的守则。 谁踏马管你啊！ 哈哈哈！ 暴露了又怎样，是时候该让观众惊呼了。 而且这也拓麻的不重要。 方护此时内心竟无比通透，他跟着风声咆哮。 呼！ 锁链在震颤中噌噌作响，在方护狂暴地释放压力中维持心灵的恒定。 钟名静静地倒数。 两分钟时间像风一样快。 方护慢慢回归冷静，意识到世界的不和谐之处。 没人注意他的狂奔，就好像看不见一样，他奔跑在另一个交叠的时间线里。 风声渐息，他扭头寻找那个身影。 时间已经归零。 到达极限的肢体和精神一齐发出抗议，他慢慢停下，走回所存在的现实。 消失的钟名跌入另一个世界。 第160章 启幕 钟名从高空向下坠落。 他无比真实地感受着重力加速度。 气流撑起衣服鼓成大胖子，受到拉扯的布料猎猎作响，让人害怕下一秒就承受不住随风而去。 凶猛的气流拉着面皮，肌肉跟着抖动，眼睛吹得睁都睁不开。 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钟名露出稀碎的笑容，他干脆背向大地摊开四肢。 敬，自由！ 他在心里高呼着，一双手从他肋下穿过，环抱在胸腹，稳稳地接住他。 平坦的胸部贴上后背。 那是尹冰。 她像垫子一样垫在身下。 坠落的速度瞬间不合理的消去了，他们漂浮半空，像鱼儿一样遨游。 钟名微微偏头，几乎和尹冰脸贴着脸。 她那明亮的眼眸倒映苍穹，无限广阔，无限遥远，无限纯净。 尹冰单纯的笑着，就像举着纸飞机的小姑娘，呼呼呼地傻笑。 钟名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尹冰轻晃脑袋摩挲他的掌心。 “累吗？”钟名收回手，柔顺的发丝触感令人上瘾。 这一切当然是尹冰的杰作。 她复制了一个操场……现在正和他一起在这个世界坠落，但操场不会受到此方世界神的眷顾。 碰撞声这时传来，草皮和跑道在地面砸得破碎，尘土形成的巨型圆环如海浪拍向周围。 这种力量…… “不累，和你在一起就不会累。” 钟名收回感叹。 只是个初生的孩子罢了。 自己现在在飞耶，被人抱着飞那也是飞。要知道飞翔可是人类的终极梦想。 钟名看着这个世界。 中心是来自现实世界各地不同风格的建筑，但它们宛如废墟。 曾有巨大洪流从天而降，拍打一切粉碎一切。 天神愤怒般的冲刷之后，水流向建筑群外，那儿的陆地向下沉降，聚成汪洋。 脚下自然变成孤岛。 而现在，风在这个世界出现。 尹冰欢快地哼着调子，庞大的气流开始流动，它们对冲碰撞，交融回旋，大陆和海洋，空中和地表，逐渐循环。 死水般宁静的海卷起了浪花，一浪追逐一浪，一浪高过一浪。风暴的雏形在远洋之中出现。 钟名沉默地看着这场造物主游戏。 …… 锚定。 这是这次委托成功的第二要素。 最重要的是尹冰复制操场，把方护丢进去，以及在复制的空间融入她的世界前再踢方护出去。 钟名负责的是释放方护的压力。 他做的非常简单粗暴，直接扩大方护的阴暗情绪，通俗地讲就是让他黑化。 以前他是不敢这么干的，容易刹不住车，也可能损伤心智，留下心理问题。 但现在他有“锚定”。 这演化成他的分支能力，就像谭姐，她的异能名为“炎”，实际有四个分支能力：控火、燃烬、不熄、火种。 锚定的作用正是稳固情绪，把持本心。 能让人和他一样不被情绪影响，虽然是弱化版的，也无法抵挡来自他的控制。 现在钟名的异能记录档案如果要更新，可以这样描述—— a级能力，操控情绪。 可看见人的情绪，以不同的颜色表现。并非视觉感官，而是源于灵魂的感知。 可操控人的情绪，起效时间和维持时间正相关。瞬间起效只能维持很短时间，依据对象精神力强弱，甚至短暂到几秒。 可锚定人的情绪，使目标清醒，不被其他精神干扰。异能者本人仍能对其造成影响。 …… 胡庆调查的事在第二天给了钟名回应。 方护在校运会唯一参加的项目是拔河，一个非正式娱乐赛。 足见他对跑步失去了耐性，也不知这次的放纵狂奔让他之后怎么打算。 钟名并不意外结果，但也不在乎这个了。 他正抬起头，看向高处的喇叭。 “大家好，这里是学校广播台，正在为您放送校庆特别节目……” “接下来是校园新闻。校庆舞台已经搭建完毕，赞助商正在举办试炼挑选勇士……” “分享一则趣闻，校内出现了一伙不明势力，头上顶着奇怪的感叹号……” “某乐队发布悬赏，新招募的吉他手逃离乐队，不过她忘了新买的贝斯落在了乐室……” “今日特别节目到此结束，我们明天再见。请听点播音乐……” 半是真实半是扯淡的广播增添了玩闹的气氛。 钟名注意力不在内容上，而是声音，他似乎认识声音的主人。 “是……罗吟？” 迟疑地吐出这个名字。 虽是疑问，却也肯定。 随后想到某些关联，她的异能和声音有关，突然跑来做广播，要说不是准备做些什么狗都不信！ 难道她的催眠能力不只是狭义的入睡，而是能做到催眠术植入暗示的效果？ 也有可能是练习、试验之类。 不管怎样，这都意味着，校庆从前期准备阶段，正式揭开帷幕。 …… 广播内容中有简单带过却非常重要的信息。 “不明势力”正在聚集，有心人找到了这群奇怪的家伙。 他们穿着显眼的长袍，红黑配色，绣着淡金色纹路，前后印花是银白色的星图。 很多人认得这群家伙，天天发传单的就是他们。 现在他们自称流星的子民。 “你们明明是天文社的！”不配合的熟人无情揭穿。 脸皮不够厚的成员尴尬症犯了，嘴里念叨着难懂的台词，什么“群星预言”、“流星与神火”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但更多人知晓了这件事。 学校论坛发布了预告，各大群聊里也在流传。 晚上有活动！ 这一切无疑是有组织的宣传，到处都是流星子民的内应，不过没人注意这个。 学生们在学校各处流窜，带着他们之前领到的纪念品——受流星子民招募的凭证。 主要是一些可佩带的装饰品，纹章发带什么都有。 全都带有流星风格，代表着他们是自己人。 夜幕降临了。 时针指向预定的刻度，被围观的流星子民有了动静，他们清点起人数装备。 绷着脸确认完毕，轻喝在人群中响起：“准备好了吗？” “哦！” “吼吼！” “嗷呜——” 一阵鬼哭狼嚎传来，刚才那道声音沉稳发令：“出发！” 这些奇装异服的家伙散开来，奔向校园各处。 第161章 夜与火 在大家纷纷从教室和宿舍走到外面的时候。 钟名和乐音悄悄地爬上天台。 这里视野极佳，整个学校基本一览无余。 远远看见了那群穿着深红色衣服的人散去。 如一团火爆开，变成零散的火星，熄灭在夜色里。 这不意味着结束，而是开始，火星要去点燃埋设的引线。 正戏要开始了。 钟名竟有些局促。 他向来想得不太长远，得过且过。 在这个即将发生什么的夜里，陪伴在身边的只有她。 记忆像失控的卷纸滚动。 不停的拉长展开，内容却是一片空白。 最后滚落到她的脚下，被她拾起。 他一头撞进了夜幕里，化不开的温柔缠绕手脚。 一切都凝固了。 那卷纸不再向前。 它到达了一个折点，不再无虑地顺着惯性。 预感越来越强烈。 好像即将画下的分割线，今夜过后迎来改变，记忆从新记录。 可是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不由想着未来，脑海中却没有图画出现。 仰望着夜空，也得不到答案。 看见的是升空的无人机群。 它们装着高亮度的灯管，隔着很远都能看见，飞起来的时候带着拖尾。 像一颗颗流星。 “你们准备人工扮演流星雨吗？” 无人机群闪亮登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悬停的无人机通过控制灯光明灭颜色变幻，先是组成校徽的样子，然后拼成一句庆祝的祝福。 这是一场大型无人机灯光秀表演。 钟名只是觉得飞行的时候有点像，所以就随口问了。 没想到乐音却点头：“猜对了。” 无人机表演不太稀奇，但演成流星雨有点考验想象力。 “向地面俯冲吗？”钟名玩笑道。 那一定是非常壮阔的场面，无人机失控般坠向大地，灯光亮到极限，模拟陨石摩擦空气。 然后啪叽。 乐音轻笑起来，她领会了钟名的调侃。 “不是没考虑过，技术没过关放弃了。” 钟名一愣，这是认真的？ 看着飞舞的无人机，他忽然明悟：“是尝锦的想法？” “是呀，她对操控无人机产生了兴趣，控制起来可灵活了。” 可惜一两架还好说，无人机群编队就难以实现了。 不过设身处地一想，如臂使指的无人机，确实很酷。 “那你们准备怎么做？”钟名问道。 “确定要说吗？”乐音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现在说出来待会可就没有意思了。” 钟名赞同，剧透是不好的，生活也需要期待感。 说话间机群变换阵型，转眼构成一只鲸鱼。 那鲸鱼的线条如波浪起伏，既是原地不动，又像在天空畅游。 身躯曲线简朴而优美。 尤为生动。 展示一番过后，游鲸做出最后的动作，忽的跃起，转身，拍向海面，溅起水花。 似有一股清凉之意落到脸上。 “嗯？” 钟名不由抬头望天，以为天空落下了雨珠。 “怎么样？”乐音这时向他眨了眨眼，“够真实吧？” 钟名没回答，他目光一凝，扫过下方人群，感知因而触动。 人群里有什么情绪在酝酿。 是异能的味道！ 钟名问：“这是在释放什么异能？” 乐音正色：“是先进的投影技术。” 钟名：“……” 行，你说了算。 钟名再度看向天空，不过分出了一点注意力到人群之中。 他似乎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只是那异能隐而不发，悄悄扩散，他没法确定。 一个个身影在脑海中略过，是谁呢……答案好像有点简单。 半空中光之巨鲸躺入海面，迷蒙的光团模拟浪花绽开。 那鲸鱼亦分化万千，变为团簇的鱼群跟随潮漩。 有尖喙从天而降，鱼群溃散。 丰满羽翼劈开水面，海平面上，振翅高飞。 天穹之上，天威浩荡，不安定的光急速闪烁，阴晴变幻，如那不可捉摸的天气。 一行黑影忽然划过，那是候鸟迁徙，带着交替的四季，飞入辽阔大地。 于是春暖花开。 世间一切都在那光点中显现出来。 ……钟名并没有看见这一切。 世界的图景并没有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那是虚假的。 但他能看见人群的反应，一群人连连惊呼，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只是很常规的灯光秀表演！ 钟名闪过一丝好奇，那些被异能影响的人，此刻看见了什么。 有时候自己看得太真实也不好。 他低下头，慢慢移动视线。 逐一看过每一张面孔，却不在脑海中停留，只收走每个人一分情绪。 傲慢，滋生。 钟名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态仿佛端坐云端。 无声地膨胀，遮天蔽日。 直到最高处，一根锁链把他拉下。 那状态像脆弱的气球，外强中干，一戳即破。 钟名一怔，检视自身。 他怎么突然生出一股优越感……又是那异能的代价作祟。 或许这是接下来的常态，意图抽离自身人性。 威胁不大，但隐蔽，防不胜防。 “想想待会许个什么愿。”乐音忽然说道。 钟名还在愣神，下意识扭头看乐音。 “流星雨诶，不许愿怎么行？” “那不是假的吗？” “假的怎么了，愿望会实现还是骗人的呢。” 也是，虽然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但自己没有什么愿望。 钟名平静下来。 连隐约的不安也散去。 未来的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明天的事都要放到明天去说！ 只要怀着期待，这会是一个好夜晚不是吗？ 他看着天空粗壮的大树笑起来。 乐音突然开口，说明表演到了最后一步。 只是流星雨啊，自己好像看不见呢。 未知的异能影响逐渐扩大，钟名已经知道那是谁了，只剩一点疑惑。 “她的异能范围这么大的么？笼罩整个校区？” 没头没脑的话，乐音自然地接住：“因为网铺开了。” “这样啊。” 钟名想到那朵“火花”，他们散到了各处。 另一个人的辅助异能？或者更多人更多异能。 不管是什么总之通通在这一刻重新燃起。 惊呼声汇成了音浪。 “快看那边！” “那也有！” “那是什么？” “着火了？” “天上！天上！” 钟名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在他眼中，无人机红光急速闪烁，拼成的那颗大树像是烧了起来。 然后点着了整个学校！ 火焰冲向天空，带着一道道白烟。 嘭！ 绚丽烟花转瞬即逝，又连绵不绝。 光亮驱散了黑夜。 钟名想道，流星雨正在他们的幻想中划过吗？ 他也隐约察觉到一些，因为那异能不再隐藏。 主角登场了，在那大火之中，白光耀眼。 “果然是她！” 异能“剧场”降临，一道虚影勾描于火树之下。 吴茜！ 她的异能果然和自己八字不合。 进不到她那故事之中。 “运气不错，”乐音的声音打断钟名的思绪，她愉悦地指着天边，“快看惊喜！许愿许愿！” 钟名愣住。 彗星划破天穹。 第162章 流星子民 喧闹的一夜。 气势恢宏的彗星终究远去。 除了给钟名一瞬的感动之外，什么也没带来，什么也没带走。 同学们倒是狂欢起来，大有今夜不睡的气势。 他们总能找到节目，有精力一直闹腾下去。 最后到时间被赶回宿舍。 日升月降，已到第二日。 …… “终有那夜，于天空深处，亘古的红星注视地上人间，为世间赐福，那夜如火，那火如雨。” 预言的终末之日将临。 揭开劫难前序的是一场砸落大地的流星雨。 支撑天地的古树作为屏障，拦截了大部分天降陨星，但拦不住弥漫的大火。 灾厄的火无法摧毁这株古树，但这永恒的生命却是无尽燃料，越烧越旺。 从此巨树化为通天火柱。 再也不熄灭。 …… 流星的子民自称与落星同生。 他们信仰最古的赤色星辰，宣称那是神居的国度，而他们是接引未来的使者。 没有人相信这群奇怪神棍的话——在此之前。 这般末日景象击碎了人们的理智。 那点燃古树的天火，燃向了人世间。 对星辰的崇拜疯狂传播。 烈焰被视为神国福音。 焚烧的地方将转化为赤色星辰的领土。 “那一夜完了，大地归于赤红，天空归于赤红。是神之国。” …… 以上来自羽一凡的叙述。 钟名严重怀疑有很多添油加醋的部分。 因为他看上去开心的不得了。 沉浸其中。 “这是放弃抵抗了，”羽一凡连连啧嘴，“这流星子民愚昧还作妖，一脸死相。” “什么神之国，等到流星雨落下来，全部烷基八氮。迫真赤星降临。” 前面两则是昨晚演出的“故事”。 从内容上看，依然只是背景。 有人跪扶迎接，自然也有人挣扎求生。 “这是今天放出来的信息，”羽一凡念道，“流星子民内部却有分歧，依照一支远古遗民的启示，决定寻找落在世间的五枚种子。” 羽一凡说到这停下，钟名下意识追问：“然后呢？” “不知道，没了。”羽一凡犹豫一会，接着说，“不过有个靠谱的分析，种子可以激活远古血脉，获得不死的力量。” 钟名挑眉：“听起来像骗局。” 很有那种拯救世界的套路。 世界面临危机，然后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上古的传说。 找到它，就能解决一切。 王道一点就是真的，赞颂友情、勇气和爱，一路燃烧生命热血，来个轰轰烈烈的悲壮大结局。 反套路那就到头来一场空。 传说是假的，希望化为绝望。 要么追寻途中逐渐成长，通过其他方式拯救世界，步入大团圆的好结局。 反之走向黑深残的坏结局，该黑化的黑化，该刀的刀，嗟叹命运无可奈何。 以现在这个故事来看，结局或许是这样： 献上千辛万苦找来的五枚种子，发生一系列不可描述的可怕事故，不死的血脉力量被激活。 随后流星雨如期而至，世界被毁灭，生灵灭绝，只剩下一个不死的怪物。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故事比钟名想的更邪门一点。 “那个血脉，应该是火凤凰。” 不死力量指的是凤凰涅盘？对是对上了。 钟名若有所思：“依据是?” “昨晚的无人机，”羽一凡提醒，“它们所属的那家公司，新研发一款机型，就叫火凤凰。” “群星祭典的剧情拆得很破碎，除了庆典管理组的通告，还有很多藏在赞助商那里。” “比如他们的庆典相关活动详情，就掺杂一些设定小故事之类。” “再比如在公司网站里，能找到产品的介绍，没错，火凤凰机型的完整设计理念。” “那里藏着一些线索……” 钟名打断他：“直接说结果。” 这要说得没完了，羽一凡果然很亢奋，不叫停他怕是从开天辟地说起。 各种逐词逐句分析，寻找线索，历经曲折过程，离谱猜想，最后恍然大悟，说书都能说十回。 羽一凡顿时没劲了，他故事都编好了。 “那一小撮流星子民是想让人到天上去，寻找赤星。” “觉醒凤凰血脉能飞？”钟名不知道那个世界观是怎么设定的。 飞到宇宙中寻找一颗星球，有点厉害。 “应该不能。”羽一凡想了想，“其实还是普通的世界，没有太神奇的力量，最多提高火焰的耐受力。” “所以？”钟名隐约把握到了什么。 火焰的耐受力有什么用？ “他们想攀上通天的火树爬到宇宙中去！”羽一凡不由为这奇思妙想惊叹。 好愚蠢。 …… 随着故事的进展，扮演流星子民的服装也有了变化。 原来是主体红色配合黑色，现在有部分人穿的是反转过的颜色。 一身黑很有反派的味道，比原来更邪恶。 新流星子民的主张确实不怎么正常就是了。 钟名和羽一凡的交流还在继续。 “群星祭典说是只有一天，其实已经正式开始了。”羽一凡观察半天得出结论。 主舞台搭建完毕，赞助商入驻，各展台和摊位也陆续布置好，甚至直接开业了。 庆典氛围浓厚。 “就是好像有些喧宾夺主？”羽一凡嘟囔，没人在意学校的生日。 大家只是想玩。 羽一凡其实也想开始大玩特玩，不过他没忘了他的使命。 他是来推翻女王统治的！ 分裂学生会是一步好棋，但这显然还不够。 学生会具有局限性，并非学生和学校联系的窗口，只是个遵从领导工作的部门。 我们需要一个真正为学生说话的组织。 真正的学生自治！ 没错，互助会致力于成为这样一个组织。 从钟名的指示中他们深刻领悟了，上下层的割裂才是为所欲为的原因。 女王的统治自上向下，蒙蔽众人。 不得人心，必不能长久。 互助会则是站在同学们的立场，倾听烦恼，解决矛盾，团结一致。 是自下而上的改变！ 就是这样。 羽一凡脑海中出现未来一幕，互助会代表和学校领导据理力争，激烈辩驳，最终承认了互助会的正当性。 从此学生正式参与学校事务。 “嘿嘿。” “傻笑什么。”钟名瞥了他一眼，“去那边看看。” 羽一凡从幻想回到现实，连忙跟上。 “等等我。” 虽然互助会现在还只是个雏形，至少它前程远大。 眼下重点是借着庆典继续打响名气，顺便挫败女王邪恶统治扩张。 所以才来打探敌情，准备策略。 第163章 炼制魔药 “魔女之家”。 一顶漆黑的帐篷出现在不起眼的角落，倒在地上的烂木牌写着这样奇怪的名字。 周围摆着一些盆栽，长相奇特，裂开大嘴流着粘稠的汁液。 都是塑料玩具，类似的还有散落满地的各种魔法素材。 帐篷的布料很陈旧，却绘着诸多星座，帐篷内有微光透出，便如繁星闪烁，如梦似幻。 “这是做什么的？”羽一凡好奇问。 “诅咒人。” 她们终究选了这种暗黑风格。 钟名掀开帘子，看见李晓镜、尝锦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出去出去，这还没开呢。”那女生见两个男生进来，匆匆赶人。 “他们，我认识。”李晓镜急道。 “哦。”女生打量他们一眼，语气软化，“什么事？” “来看看，你们继续。” 那女生转过去和尝锦对视一眼，通过眼神交流了什么，不再搭理他们。 “你得凶一点。”她继续对李晓镜说道，“你是大魔女，恐怖，强大，尊贵。” “看谁不爽你就诅咒他，变青蛙，或者丢大锅，炖魔药。” “气势，气势要起来，懂了吗？” 听着这说辞，钟名不由看向尝锦，她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钟名小声问：“什么情况？” “她叫周瑛，是请来帮忙的。李晓镜什么情况你也知道，需要一个人辅助她。” “主要职责就是和客人沟通，结合信息给李晓镜指示，微调梦境。” 尝锦压低音量：“她的异能对入梦也有帮助——b级能力，鬼面。” “这个能力可以让人幻视内心害怕的形象，并且吸取恐惧为养料。” “恐惧愈深，鬼面愈真，层层叠加，更难以自拔，最后惊惧而死。” 尝锦贴近钟名耳朵，近乎无声道：“她曾用异能这样逼疯了一个人。” 微热的湿气打在耳边，钟名感觉有些痒痒的。 而她的话更是让人滋味难明。 “然后她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态度凶恶，拒人千里。” “独来独往，喜好研究鬼怪惊悚的东西，所以才请她过来帮忙。” “不过别看她这样，内心还是比较善良的，对李晓镜很关照，所以刚刚才对你们那个态度。” 钟名看着正在教导李晓镜如何成为大魔女的周瑛，略作沉吟。 “不如实际来试试？”钟名对羽一凡道，“你有兴趣吧？” 周瑛停止说话，转过头来，羽一凡也是眼睛一亮，随即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哇。” “也好。” 既然达成共识，羽一凡立马退出帐篷，稍微等了等，清清嗓子朗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帐篷里李晓镜紧张地坐在正中，摆弄着透明水晶球。 周瑛则披上奇怪的外套，戴上狰狞的面具，站在李晓镜身后。 “这就是从旁辅助？” 青面獠牙，鬼气森森。 钟名还明显感觉到，恐惧情绪在升腾，撑起她的身躯，真如一只壮硕恶鬼。 她还放异能！ 尝锦吞吞吐吐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只是查往年资料知道了个举办得非常突出的鬼屋而已，然后就去把周瑛请了过来。 很匆忙，很草率，简直一拍即合。 后来意识到不对才发现周瑛因为影响不好被禁止举办类似惊悚的项目。 “我已经尽量要求她收敛了。”尝锦不好意思道。 外面羽一凡没得到回应，又问了一遍，李晓镜左看右看，才持着略变形的高音量开口。 “请进。” 和李晓镜不同，羽一凡说入戏就入戏，甚至给自己加戏。 “魔女大人。”他摆出讨好的表情，“您的忠实仆人为您汇报。邻郡的郡主给您带来了今年的贡品，并附上邀请函，请您出席北地盟约签订。” “西边森林里的玩意最近不太安分。那群寿命短暂的蠢玩意又换了一茬，逐渐失去了对您的敬畏。或许您应该抽时间教训一下它们。” “除此之外一切安好，并无大事。您的领地内井然有序，各类素材产量虽无大幅增长，但各生产皆步入正轨。” “领民勤恳老实，视为您供奉生命为荣耀，没有出现骚乱反叛的情况。” “……” 对羽一凡众人只有沉默。 连钟名都想捂脸。 “你这是在做什么？”半晌周瑛才道。 “扮演一个为大魔女处理凡俗事务的管家。”羽一凡振振有词。 “……”周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大约是羽一凡太理直气壮。 确实演出了那股谄媚卑贱的精髓，连带着魔女不分善恶、超凡脱俗的形象都立了起来。 “但是，这儿不是干这个的啊。” 周瑛反应过来，黑着脸把招牌指给他看…… 神秘大魔女经营项目——占卜、驱灵、炼药、咒杀。 前面还挺正常，为什么最后一个咒杀血淋淋的？ 非常的不详。 钟名却松了口气，至少主营业务没有变，还是占卜屋没错。 眼见着羽一凡对那血色的咒杀两字很感兴趣，钟名出声说道：“一项项来吧。” 羽一凡遗憾地叹气，那一项一看就不同凡响。 搞得其他的都没意思了。 很好，走回了正轨。 “从炼药开始怎么样？”羽一凡想了想问道。 除了咒杀比较特别，其他应该都很正常。 “好的。” 经历一番插曲，李晓镜也没那么紧张了，虽然说话还是轻轻的，好像有点杂音就听不清楚。 她撤下水晶球换上一口魔幻的大锅。 磕磕绊绊地说着：“魔药炼制需专注精神，勾动灵性。请闭上眼，放空思想，想象入眠的状态。” 羽一凡挑眉：“是我来炼啊？好。” 他配合照做，让身心放松下来。 困意竟渐渐袭来。 李晓镜的声音轻飘飘的浮现。 “不要抗拒，遵从内心。勾勒世间真理线条，就能看见一切要素。” 羽一凡没有再说话了，只剩悠长的吐息。 睡着了一样。 钟名看得透彻，羽一凡只是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类似于梦游，但比梦游更清醒。 可以说把梦境用出了幻境的效果。 作为一项业务，只是做个梦也确实敷衍了点。 “梦境的运用倒是更熟练了……” 钟名想着，羽一凡已经入梦，接下来就要开始炼制魔药了。 而在羽一凡的视角，他觉着自己进入了玄之又玄的状态。 周瑛推来物架，上面摆满了魔药素材。 一眼扫过，种类多的数不清。 从魔物身上肢解的部位，肉块、爪子、牙齿、羽毛、硬皮、兽角…… 还好没有整个切割下来的头颅什么的。 生物类的素材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型的昆虫蠕虫或者形状不好形容的生物。 等会，以上玩意确定能吃吗？煲汤也不是这么煲啊！ 还是走个过场？ 羽一凡满是疑惑，却没有问出来。 因为他好像真的能看见某些物品的灵性，比如这个弯角是……酸辣的？ 这些灵性要素怎么标注的都是口味？ 羽一凡咂咂嘴。 剩下那些植物类的素材比较好接受了，干果蔬菜嘛，就当它们是这样好了。 矿物晶核类什么的就不提了。 “我要怎么做？先挑素材？” “魔药炼制的关键在于调配素材的灵性。应严谨根据灵性的指引挑选素材。” “哦。” 懂了，挑个喜欢的口味呗。 羽一凡也看明白了，奇形怪状看起来就不能吃的多是苦辣涩酸口味。 让你别乱选的意思。 羽一凡仔细思索一番，往锅里扔了干蜥蜴、某种粘液、不认识的菌子、小巧的果子、火元素晶核…… 各种类别都挑一个，酸甜苦辣咸应有尽有。 这能炼出个啥？ 羽一凡期待地看着李晓镜。 “用这个搅拌。”李晓镜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递给他一根棍状物。 “法杖？” “法杖有良好的魔力导性，同样适合用于魔药炼制。” 果然狂野的魔药体系。 羽一凡开始搅拌素材。 咕嘟咕嘟的声响中，素材像被酸水熔化。 颜色、线条在漩涡中抽取出来，一圈又一圈，奇妙地组合，发生未知反应。 斑斓的颜色随着搅拌逐渐合一。 液体急速浓缩。 变成了……一滩墨绿色的泥巴？ 好恶心，冒着泡还在蠕动。 这玩意果然不能吃的吧！ 搅拌到了最后，锅忽然颤动，喷出绿色烟雾，吓得羽一凡连忙撒手。 “好了？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羽一凡看没动静了，探头去看，迟疑一下伸手从锅里拿出一包……糖果。 “是糖啊。” 钟名和羽一凡同样的感叹。 虽然钟名是看见李晓镜把糖果放进去的。 第164章 鬼面与噩梦 “不过成品是固体的话，是不是改名‘炼丹’比较好一点？” 羽一凡发出疑问，但并没有人理他。 他只好把注意力转向糖果。 手工包装，略显粗糙，好像一张纸随便包了包。 “我能吃吗？”羽一凡漫不经心地问，一抬头却惊得蹦起来。“哇！你干嘛？！” 好大一张阴森鬼脸顶在面前。 原来是周瑛收好物架走了过来，直勾勾盯着他。 “付钱。”周瑛手指搓了搓。 “啊……哦。” 羽一凡现在确实好奇，也确实觉得有趣，就乖乖掏了钱。 周瑛看着他，又道：“我们的糖果大部分是手工做的。” 羽一凡不以为意，打开包装随手丢了一颗糖果进嘴里。 嗯？什么味？ 噗！！ 刚入口的糖豆像子弹一样从嘴里喷出。 周瑛嫌恶地避开。 “这啥？”羽一凡一脸怀疑人生。 “非手工的是从网上买来的怪味糖，毕竟也没正常人会做这玩意。” 周瑛语气平淡地补充。 “也没人吃这玩意！” “谁让你挑稀奇古怪的素材。” “是它们勾引我的！” 钟名倒是好奇：“到底什么味道？” 羽一凡顿时露出难看的表情，一回味感觉又要吐了。 “一堆奇葩味道谁知道是哪个，呕吐物味、鼻屎味、洗碗水味、死鱼味……就是恶作剧的。”尝锦发出轻笑。 嗯…… 钟名庆幸自己想象力不是很好，想象不出来那些味道。 “普通选的话是什么样的？” “普通口味的糖果饼干。” 但形状可爱，以及包装精致，当纪念品也是很拿得出手的。 炼药过程也不是诡异如泥沼，而是云朵彩虹自然森林星座宇宙种种幻象。 “果然是偏好女孩子的……” 总体来说还算有趣。 “其实体验的还是过程。”尝锦说，“逐一把素材放进去，慢慢产生变化。” “到时匿名在论坛发个配方试验，一定能激起很多人的好奇心。” 钟名默默点头。 刚刚羽一凡一股脑把东西都扔进去了，可能是李晓镜没来得及说，或者忘了。 然后她就不好说了。 “那么下一项。” “试试占卜。” …… 水晶球又被拿出来，帐篷里只有它发着微光，仅仅能照到桌子两边人的脸。 李晓镜盯着水晶球，眼神认真：“你需知道，命运之舞台难以揣测，以凡人的眼窥探，或真或假。” 周瑛：“莫测！” 李晓镜：“命运亦难更改，一切自有暗中标注的价格。” 周瑛阴恻恻道：“代价！” “你想，知道什么？” 幽幽的话语落下，气氛变得凝重，仿佛承载了命运。 羽一凡似乎也被这重量震慑，陷入了沉思。 “每次都要念这些台词吗？”钟名在一旁问尝锦，他毫无氛围感。 “不一样，我们设计了几套台词。” “亏她记得住。” “其实吧，她没记住。” “……” “入梦需求嘛，说什么不重要，走个形式。” “那周瑛配合的真好。” 说着钟名又看了眼周瑛：“话说她是什么身份，李晓镜是魔女，她呢？” “被降服的怨灵？” 能不能明确一点。 钟名和尝锦聊了一会，这边羽一凡好像还没想好。 “占卜啊……这次我先问一下，这个又是卖什么的？水晶球塔罗牌之类的吗？” “不卖什么，就是占卜。” 周瑛双手搭在李晓镜肩膀上，探出头冷冷盯着他。 那不是一种比喻，在那视线下心中发寒，身上起了一排鸡皮疙瘩。 “哦——占卜啊。”羽一凡无意义地重复，“可我好像没什么想知道的。” “怎么会，你没有好奇么。算前途，算姻缘，诸事祸福，都没有祈求？” “……”羽一凡略沉默，“这是占卜的调调？怎么那么像算命？” “没区别。” “你说的对。” 周瑛不再说话，可怖鬼面伸近了看他。 在面具的遮挡下，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有眼瞳里的光流出一点。 羽一凡忽然感到恍惚，好似看见跳动的幽白鬼火。 “正巧我们对没有主见的客人也有预案。” “请看着这边。”李晓镜跟着说。 羽一凡扭头，看见她捧着水晶球，里面映出了什么画面。 他不知为何有些害怕，不敢看里面的内容。 那是苍白的，无声的……夜。 …… 恐惧，沉沦。 羽一凡在惶然中进入了梦乡。 李晓镜和周瑛的异能并不是相互补全的关系，却也非常的搭配。 恐惧与噩梦，自然相辅相成。 “没问题么？”钟名符合礼仪地关心一下羽一凡的精神健康。 周瑛听来可能还不明所以，李晓镜倒是明白，钟名一看就知道她们做了什么。 异能鬼面勾动深藏内心的恐惧，她再以此构建噩梦。 做噩梦当然不是好事。 所以李晓镜解释：“我会把梦引向好结局的。” 这反而变成了好事，说不定会化解内心的郁结。 钟名点点头表示了解。 李晓镜想了想，又问他：“你要进梦里么？” “为什么？”钟名一愣。 这一反问李晓镜顿时畏缩了：“你们不是朋友吗？我以为你会想知道……” “朋友才不好探究太深吧，看到难堪处关系难免受影响。” “哦。”李晓镜乖巧应了声，也不知懂没懂。 “不过……”钟名话音拖得很长，李晓镜只是耐心地看着他。 钟名就是随口一说，他也不在意那些。 他和羽一凡也不符合正常人的朋友关系，主要因为他自己不是很正常。 他的感情还是淡的。 没有反驳，朋友自是算的……就是对钟名而言没有什么重量。 比陌生人更近一点，如此而已。 不过钟名对于羽一凡内心的恐惧还是好奇的，因为他能猜到一些。 占卜问答中，羽一凡的反应有些反常，不符合他的性格。 钟名这才知道，羽一凡对生活的欲望同他一样是淡的——除了关于纸片人的方面。 跳脱又洒脱。 现代的禁欲的年轻人。 而这些或许都是关联的，他内心深处想要知道的东西，他内心深处最为害怕的东西。 钟名了解一点，却从未在他面前提及，也不深究。 但恰逢其会，饭都端到面前了，吃吃看呗！ 钟名迎着李晓镜的注视微笑。 “有时候就不用讲究那么多了，好兄弟嘛，不得随口抖出一箩筐糗事？” 第165章 噩梦处理 惨白，寂静。 这是一间病房，孤独躺着一位病人。 看到这一幕钟名并不意外，生老病死，从来都是任何生灵逃不过的恐惧。 无论自己或是亲人。 钟名没见过病床上的人，但他知道病人是谁。 她是羽一凡的母亲，也是李悦和谭姐的好闺蜜。 她躺在病床上不再动弹，活着却如同死去。 那是因为她的意识无法回归身体，在那个禁区般的老城区，永远地沉眠下去。 钟名想起那手绳，想起之前经历的事情，心里泛起说不清的滋味。 羽一凡从不把难过表现出来，只是总会把时间留出一部分。 默默地陪伴照料。 钟名很快将这点感伤抛却，转向这里弥漫的情绪。 悲伤，但不恐惧。 这不是羽一凡害怕的场景，他也不在这里。 这个梦境有两层。 钟名心念一动，落入别处。 仍然是一个房间。 看起来小巧得多，这是一个小孩子的房间。 没有什么动静。 孩子在睡觉。 “这是……羽一凡？”钟名站到李晓镜身旁，看向蜷缩在被子里的孩童。 眉头紧皱，睡得并不安稳。 “看样子是的。” 钟名露出古怪的神情，噩梦的内容就是做噩梦？ 这家伙还真是出人意料。 “这是什么时候的羽一凡？五岁？六岁？”钟名的语气并无疑问，只是自语。 果然是那个时间点么…… 十年前…… 那时候发生过一场惊天的敛财骗局，一个迷失的年轻人，最终暴走的异能——剧本。 这只是表面的故事，梁成平所了解的当年事件的一部分。 还有更深层的事不为人知。 城市的危局是如何解决的？ 梁成平说得轻描淡写——你永远可以相信管理局的大佬们。 所以羽一凡的母亲就是那位大佬？ 但结果似乎并不值得称赞，代价过于沉重，尤其对于羽一凡而言。 当时的牺牲恐怕不止于此，梁成平的夫人也在那次事件中失去了双腿。 李悦和谭姐渐行渐远，这两人一个一本正经，一个不急不缓，少了中间的纽带，仿佛多出一道浅沟。 谁也不主动跨过去。 而老城区笼罩着扰乱认知的力量，拒绝任何人的进入。 这其中一切秘辛都变成了绝密的档案，封存在常人无法到达的地方。 或许只有逐个寻访当年的亲历者，才能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钟名的好奇心不足以驱动他费劲去做。 “接下来你要怎么改变梦境呢？” 观察了一会，羽一凡没有醒来的迹象。 于是钟名看向李晓镜，听见这话她一脸为难，眼巴巴地看回去。 “怎么办？” 问题抛回来了还。 总不能都指望他来解决吧，这魔女小屋可是校庆间一直开着的。 钟名一时无言。 她的异能只能做到入梦，并不具备把其他人拉进来的能力。 所以帮助引发恐惧形成噩梦的周瑛并不在这里。 “没有提前预备各种梦境的应对措施吗？”钟名问。 “有的。” “然后？” “这种情况应该……随机应变。”李晓镜吞吞吐吐地说。 钟名觉得有点好笑。 “不谈这个特例，一般来说要怎么做？” “她说害怕的东西消灭掉就行了，大多数人所害怕的都是其他人。也有其他生物，现实的，幻想的，缝合成怪物。” “真是深刻的认知。”钟名无诚意地捧一句。 “就是有些人可能想象出奇奇怪怪的模样，跟鬼故事里的一样。” 李晓镜说着，却没有动容。 她好像不怕这些。 想来也是，光怪陆离的梦她见得多了，鬼不鬼的，且不说是假的，在梦里也伤不了她。 “那少数人呢？” “那些人害怕的东西比较抽象，死亡、疼痛、窥视、追袭……以及很难形容的东西。” “哦？比如？” 李晓镜回忆着说道：“随着滚动越来越大的球，但它其实没有实体，却好像能看见它一路碾压过来。” “还有不停在街道挪转，每过一处都来到现实中去过的地方，好像有什么目的地但说不出来，想回头又回不到想去的地方。” 钟名：“……果然意义不明。” “梦境经常这样没有逻辑的。”李晓镜解释，“噩梦更混乱。” 钟名有所领悟，这类抽象的恐惧里藏着混沌和压抑。 “这种怎么处理？” “改成正常的梦，我们有预设几个模版。” 钟名一顿：“很好。釜底抽薪。” 李晓镜却还没说完。 “剩下的比较特殊——恐惧会唤起他们悲惨的回忆。生成的噩梦无比接近真实，只在某些地方变得夸张。” 钟名低头看了眼熟睡的羽一凡：“所以随机应变？” “要谨慎。”李晓镜小心翼翼道。 这来自周瑛的告诫。 恐惧源于心灵深处，难以驾驭。 即便撤去异能依然留下痕迹，稍有不慎就会留下后遗症。 轻则加剧心灵创伤，化作梦魇夜夜折磨。 重则精神奔溃，陷入癫狂，再也无法挽救。 “这不温柔的世界啊……”钟名轻叹，又对李晓镜说，“噩梦还是少用的好。” 明明你自己最受噩梦苦恼。 “我知道了。”李晓镜不由低下头嗫嚅道，“我们很少做这个的。她们说到时会做好宣传的，主要营业对象是情侣，我们准备的都是浪漫的场景。” “那些是，周瑛感兴趣研究跟我说的。” 钟名摇摇头，倒是松了口气。 周瑛得过教训，终究是懂得敬畏，不可玩弄人心。 占卜也是正经项目。 现在该处理这一时兴起的试营业。 “现在你要怎么应变。”钟名下巴点了点，示意她回归正事。 “我、我不知道……” 李晓镜重新露出不自信的神色。 “说说想法。” 于是她抬头，目光穿过这个房间，落向另一处。 注视了病房中的女性一会，又看回来，眼中满是征求。 尽在不言中。 钟名装作不知，再问：“怎么做？” 李晓镜再答：“不知道……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旁观也是一种应对。 这是要噩梦自然消散。 人自有韧性，以前不曾被击垮，一场惊梦也不会打败得了谁。 只是仍会带来一丝改变。 却是交由梦的主人自身决定了。 钟名不由叹气，方针还算可以，可惜李晓镜哪来什么主见应对各种境遇。 大约各种情况下都只是看着。 “别全听那家伙的话，性格别扭，想法奇怪。”钟名拍了拍她的脑袋，“把有她的风格的东西除掉，留下正常人会说的话。” 恐惧，鬼怪，疯癫——这就是钟名对周瑛形成的印象。 “好……” 李晓镜顺从地应了声，抬手摸了摸发梢。 “至于这里……” 钟名停顿了很久。 …… 水晶球的光迷幻变化着。 羽一凡看得出神，那透明圆球像是心灵的窗口，儿时的记忆从中流淌出来。 那个没有征兆的夜晚。 “今晚妈妈不回家了，爸爸就不做饭了，买了点熟食，就这样吃吧。” 已经忘记父亲说这话时的表情了。 大约是小孩子的察言观色更接近于直觉，仿佛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那顿饭吃得缓慢而沉默。 无法理解心中的不安。 这种心情在半夜到达鼎盛。 应该是只歇了片刻，睡意卷着身体，却无法入眠，便睁着眼镜瞪着天花板。 房间外传来活动的声音，他闭上眼假装睡着，过了一会外面大门嘭地拉上。 爸爸出门了…… 猛地睁开眼睛，想法开始抑制不住。 好漫长啊……夜晚…… 爸爸妈妈去做什么了…… 我一个人…… 好想睡觉，到明天早上…… 呼…… 时间在这里凝固了。 羽一凡忽然迷茫，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又在哪里。 好像是个夜晚，孤独和恐惧相伴，自己的房间大而空。 无根的浮萍沉沉浮浮。 然后呢？ 心里有个声音叩问。对啊，然后呢？ 羽一凡目光重新聚焦在水晶球上，更多的记忆漫出来。 飞速奔流不回头—— 病床前安静的自己，面容憔悴的父亲，来来往往不认识的人。大家被什么牵着走，疲惫，悲切。 ……和劫后余生。 他看着听着，但不明白。 没人对他个小孩解释什么。 时间时刻往前，水晶球里一幅幅，一幕幕，只是生活。 只是家里不再热闹了。 母亲和她的好姐妹只在那苍白的房间相逢，冰冷地交谈。 就这样。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是不是我有异能的话，一切就会不一样呢？” “可是没有。” 异能没有，没有意义。 这样的念头只闪过一次。 他逐渐长大，习惯了生活，像任何同龄的孩子。 小学、初中、高中…… 现在。 羽一凡目光从水晶球上脱离，移到李晓镜脸上。 又低头自语：“我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第166章 勇者 李晓镜偷看了钟名一眼，悄悄松了口气。 噩梦化解了。 虽然还是依靠钟名的建议——将时间推进明天。 天亮了，他就醒了。 梦境按照记忆往下走，到了现在，现实的他也醒了。 从本质上讲这和李晓镜说的什么都不做是一致的，让其自行对抗噩梦，意志强大自然醒来。 区别在于……羽一凡的恐惧流于表面。 可以这么说，这个噩梦的形成是因为他无法抵御异能的力量。 而不是多难以释怀。 所以变成了这个奇怪的噩梦，意识仿佛被囚禁，困在儿时的身体里。 他根本心无所惧。 异能硬是抓取他内心深处最无助的一幕。 才导致这一困境。 钟名倒是理解羽一凡多点了。 意外的外热内冷。 尤其对他自己，有着什么都能接受的豁达。 也许这也也是一种玩世不恭。 “走了。”看见羽一凡还沉浸在迷茫中，钟名招呼道。 “不继续了吗？” 羽一凡回过神，还是意犹未尽。 体验挺新奇的。 而且感兴趣的那个还没试呢。 钟名心道再试下去你就把几天的觉都睡完了。 “等正式开店你有的是机会来体验。” “好吧。” 见羽一凡同意，钟名转向尝锦，和她眼神交流一下，三人一起离去。 路上钟名和尝锦说悄悄话。 “怎么样？”尝锦语气平淡，带着理所应当的自信。 非是询问，而是等待认同，钟名知道这时该如何回答。 “辛苦你了，这么短时间整成这样。” 尝锦得意地勾起嘴角。 算你识相。 “没什么，我是自己感兴趣才做的。”她表面风轻云淡。 窃喜完，尝锦主动随钟名交流起来。 体验的感想、异能的把控、流程安排、安全性等各种细节……尝锦需要钟名绝对理性的观察结果。 钟名这才提出一些问题。 融洽的探讨在分别前自然而然停止。 尝锦停在路口看他们离开。 走了几步钟名想起来李晓镜的事忘了多交代一句。 于是回头。 “怎么了？” “没什么事，只是再次拜托你看着李晓镜一点。” “我会的，不用你强调。”尝锦反问他，“你觉得我找周瑛过来是为了把担子甩出去？” “不，没有的事，我没有这么想。” 钟名连忙摆手，尝锦的眼神变得危险。 他尴尬地补充：“我有点不放心，主要是那个周瑛。我担心她带着李晓镜做出格的事。” 尝锦不回话，眼中光芒闪动。 似是欲言又止。 最终开口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啊……？” “操心的父亲。” “有点……习惯了。”钟名一想不免轻叹，“这样也挺好的。” “也许。”尝锦思索着这样的关系，“话说回来，你对周瑛怎么看？” 后面是单纯好奇发问。 钟名整理了一下想法才回答：“其实是个胆小的家伙。披着恶鬼的外皮恐吓别人，是为了不被别人吓到。” “像自然界一些弱小的动物，会摆出威胁姿态吓退敌人。” “其实没有多少攻击性，就是可能应激。” “碰到了畏畏缩缩的李晓镜，然后也教唆她这么做。” “心地还是好的。” 尝锦：“亏你看一眼就能了解这么深。” 钟名不反驳只是笑：“情绪太活跃了。” 尝锦沉默下来，也不知是勾起了什么回忆。 目光和钟名接触的瞬间避开，下意识道：“那么，再见？” “嗯，再见。” …… 可能是睡足了，羽一凡的精神头感觉特别好。 像只好动的狗子，这里闻闻那里摸摸，把见过的人和地气味都记住。 确实是没有忧愁的家伙。 人生乐趣就是玩耍，绝不苦大仇深。 钟名跟着他几乎把学校转了一圈，本来没什么感想，想起了尝锦的话，此情此情又有些微妙。 有种带娃出去游玩的既视感，没有兴致的家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已经失去了简单就能快乐的心情了。 “看那边，好像有动静了。” 不用他说钟名也看到了，他们转了一圈回到主舞台这里，发现了变化。 就在那不远的地方，搭起了一个奇怪的台子。 赤红色的石头垒起锥形基座，拼接的缝隙中暗沉的熔岩极慢流淌。 石堆顶上斜插着一柄剑。 零碎的金光在剑身上游走，恍若阳光照耀。 “这也太逼真了，道具师一百分。”羽一凡不由赞道，“差点以为穿越进游戏了。” 钟名感到疑惑，这剑……怎么有点熟悉？ 石堆旁还有几个奇装异服的家伙。 流星子民。 “我去看看什么个事。”羽一凡立马自告奋勇。 只见他和黑红衣服的怪家伙们攀谈起来，等过几个人后，他兴致满满地上台尝试拔剑。 这要素无疑是“石中剑”。 为这器物赋予象征，只有被认可的人才能拿起。 可惜羽一凡和其他尝试的人没有区别，得不到认可，时限到了遗憾下台。 羽一凡回到钟名身边，还在嘀咕：“这玩意不会是锁死的吧？真能拔出来？” 有这想法的显然不只是他，属实是成功率太低了，至今没人拔出一次。 “你要不上去试试？”羽一凡看见反应过来，什么被认可的人，这不就是？ 钟名不感兴趣也不拒绝，只是问：“打听到什么了？” 羽一凡总结答道：“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五枚种子，它们各自代表一种火焰的真谛。” “通过考验才能获得传承，这被称为……勇者考验。” 钟名忍不住打断：“勇者？” “是的。通过考验的人将得到勇者之名，成为火中的领路者。” 羽一凡继续说：“这里就是第一道考验，火的至攻之力，勇者之剑。” “设定是这样，作为一个正经的活动，完成了有奖品。” “根据时间快慢，奖励也不一样，还有个最快的隐藏大奖。据说是一把同款型的真金小剑！” “怎么样？心动不？” 钟名不受他的蛊惑，大奖是那么好拿的？ 他在这站了这么一会，听到周围人的讨论，有的说实在是太难了，什么都看不见，转哪哪卡住，感觉不到区别，有的十分自信地表示差不多摸透了内部机关，再试一次一定行。 还有个不屑地分析，不就是类似鲁班锁的原理，找到一个适合的位置就能拔出来。 总之，没人成功。 羽一凡对此有不同见解，坚持认为装置被暗中操控。 他压低音量对钟名说道：“这个勇者估计就是群星祭典故事里的真主角了。” “旧派流星子民虔诚信仰赤星，蛊惑人民放弃抵抗。新派则推选勇者，攀登古树寻找赤星，祈求庇护。” “虽然两方都很蠢，但勇者可不是啊。” “勇者这词就代表变数，是命运选中之人。” “懂了吗？主角都是内定的，内定！” “除了你，谁也当不了这个勇者！谁也拔不出这把剑！” “去吧，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 第167章 拔剑 钟名被羽一凡推上台。 本身也没多大抗拒就是了。 看着这柄似乎沐浴在阳光中的剑，手在伸出去的时候既视感强烈到无法忽视。 “这剑有名字吗？” “太阳光明之剑。一枚失落的种子被纯粹太阳精魄点燃，从而激发的最强形态。” 钟名：“……真是朴素的名字。” 果然见过这把剑。 这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其实李晓镜很在意校庆，所见所想融进了自己的梦里。 “正如阳光，普照大地。”这位流星子民平和地回应钟名的话，“为人们带来光明，其中无限的能量只向黑暗释放。” 好入戏。 钟名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把熟悉又陌生的剑上。 和任何人一样，上手第一个动作就是提起，明显感觉剑的最下方被卡住。 然后转动，底部传来结实的阻塞感，以及内部结构被带动的机械声。 拔剑同时底部基座微微震动，熔岩发出更亮的光芒，给人欲要崩塌的错觉。 体验感拉满。 但剑又卡住了，在转了一圈找准位置提起一截的时候，咔一声小而清晰的咬合，剑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分层结构。 钟名并不意外。 在一边看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尝试者都能拔出来一小截，并非纹丝不动。 只是，为何不能后退？ 钟名怀着疑虑继续摸索。 转了半圈忽然停下。 “奇怪的触感，好像有个缺口，就跟一二层连接的一样，可是拔不动。” 又转到一个位置，感觉到松动。 “可以退回去了！”钟名眉头轻挑。 自然不会选择退回去。 然而转完一圈还是没有收获，继续转下去。 回到那个奇怪的位置，轻轻一提，竟又拔出一截。 这代表来到第三层，也是大部分人能做到的程度。 “果然，但是奇怪。转一圈回来就可以了？” 更加觉得内部结构令人费解。 但他也明白了，这玩意的难点就在于摸清它的结构和规律。 它就像个迷宫，拔剑就是寻找出口的过程。 问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靠声音和触感的反馈，加上时间限制，难度相当大。 钟名沉下心，缓慢地转动剑柄。 这一次没再那么简单，整一层似乎严丝合缝，没有出路。 能确认的是每转一圈内部都会产生变化。想破解没别的办法，只有不停去试。 钟名别的没有，耐心充足，不急不躁，脑中默默记录着尝试的路线。 很快他目光一凝，剑身向上提起，石头底座发出微微红光，里面的岩浆爆发光和热。 这象征着他来到第四层。 解到这一步的人就少了，也最多停留在这里，再无法拔出分毫。 钟名暂时歇息整理思路。 这玩意的实际构造听是肯定听不出来的，所以他的解决思路是把难点抽象成数学问题。 他在脑海中拉了一张表，每一层都给前进和后退各设置一个状态，1代表通行0代表锁死。 每次转圈都会改变各层的这两个状态，哪怕只转的第三层，第二层的状态同样改变。 而看似只有三种旋转的方式，实际显得复杂的原因是：存在一个特别的变量，跟着不同的旋转改变，也影响着通行状态变化！ 这个结论似乎造成了悖论，这个统计的是局部，不那么合理。它忽视了更高层的影响，仅旋转第三层的时候无疑第四甚至之上也在旋转。 也可以认为这样是把三层往上当做一个整体。 但这种解题方式会出现一个问题，现在要把第三层从整体中分离出来，破解第四层，又要重新尝试，记录数据，总结的规律也作废了！ 钟名感觉这样解好像不太对，毕竟题干都不清晰的情况下做的假设。 而且费时间。 扩到四层数据表会有大片空白，对脑子的记忆能力高了许多。 数据验证也更难。 和碰运气乱转也没什么区别。 “第四层……不是最后一层。”钟名估摸着时间也过去了大半，打量着露出一部分的剑。 “至少还有一层。” 钟名陷入沉思。 至少有个结论不会错，他解开第三层限制时，前三层的前进状态全1，后退状态全0。 知道方向或许会容易的多。 钟名冥思苦想的同时，几个扮演流星子民的工作人员在悄悄交流。 “我看他有点眼熟。” “是他？” “不是说噱头拉满才过来吗？” “不知道哇。” 拔剑这项目游玩挑战还算有趣，观赏性属实是有点差的。 所以预想中要等发酵一两天，勇者之剑无人拔出的名头宣传满，大部分人体验过后，才来一个华丽的登场。 “现在，咋办？” “计划有变……开！” 回到钟名这里。 意识到短时间内没办法想到正确的解题思路，他只好揣摩设计思路。 最大的影响因素是那个变化量，假如说它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呢？ 并非随机变化，也有着独特的规律。 钟名在脑海中搭建虚构的模型，一层两层往上垒，加到四层开始旋转，变化。 在潜意识的影响下，它像个锁芯，剑如一把钥匙插入，和内部形状一一对应。 “太简单了，内部结构肯定不是这样，它更精密，难以想象……” 钟名喃喃自语，目光落到脚下，顿时一怔。 剑的插槽是细条长方形，外面一圈可活动的圆形结构，此时跟着剑的拔出突出来。 这很正常。 这样才对，两块螺栓一样的装置包裹固定剑身，外层才是各种卡扣的凸起凹陷。 不然这剑就长得奇奇怪怪的了。 理解了这一点，钟名脑中的模型开始变形。加上包裹的外结构，每层相互影响，最终像个……魔方。 “这就是……那个变量。” “这玩意真的想让人解开吗？”钟名不由怀疑。 它并非魔方，但它的难度像是让不懂魔方公式的人盲拧魔方。 摇摇头，钟名也不气馁。难度虽然大，比魔方还是差远了。 再说本就没太大指望，游戏而已，尽兴就行。 钟名心态完全没有变化，默默尝试着突破四层。 “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四层测不出更多的状态量变化了，回到三层……” “又回来了。二三层改变似乎更紧密。” “卡住了，退不回去，这时候后面的状态量是什么呢……” “等等……” 钟名谨慎地停下，一阵胡乱尝试后，似乎来到了恰好的位置。 “我记得这里能把二三层打开，也就是说，路通了！” 钟名眼前一亮。 推算一遍发现没问题，他心里也闪过一丝畅快的感觉。 “运气不错～” 轻快地感叹一句，调试到合适的位置，他用力拔出。 整个台子十分配合地震颤，岩浆似在翻涌，烫得石壁通红，薄得好像再也包不住发怒的熔岩。 不知藏在哪里的灯光打过来，辉煌光芒形成盛大光柱，耀眼得不可直视。 庆贺着勇者之剑的出世，也庆贺着勇者候选的诞生。 ？？？ 钟名满脸疑惑地盯着手里的剑。 “什么情况，只有四层？不不不，绝对不是。” 回想刚刚的感觉，拔剑的时候太轻松顺畅了，紧凑的摩擦力突然消失，里面垮掉了一样。 真有机关啊？ 真打着不给人解开的主意啊？ 钟名蛋疼的看向先前的流星子民，喜悦的心情一泻千里。 那人还给他回了个计划通的眼神。 羽一凡在大呼小叫，狂喊666，引起群众跟着一致赞叹。 “来来来，摆个poss。”羽一凡拉过来一个捧着相机的人，钟名看着眼熟，应是他们社团的人。 羽一凡见他不动，又催促：“剑举起来，挺胸，抬头，表情张狂一点。” 钟名无语。 最后无奈轻叹，剑尖指天，接引阳光，散向众生，扫除阴霾。 第168章 异能的心理辅导 效率非常之高的校刊登载了昨日的一幕，作为校庆首日的头条。 本来就显眼，在其他分量不足勉强拼凑的内容衬托下，更能引发人的好奇。 而且真的很帅。 英雄传奇、神兵择主，没有比这更能触动男人的东西了。除非骑大机器人。 “感觉如何？像不像游戏cg？有没有觉得我的修图技术有所提高？”羽一凡得意洋洋地询问钟名感想。 “完全失真。” 钟名看着不像自己，他有摆出这么夸张的姿势？还有这坚毅又自信的眼神，被风拂起的潇洒发型、莫名其妙的特效金光…… 这就不是他。 “自信一点，你就有这么帅。”反正夸奖的话不要钱，羽一凡从不吝啬话语，“再说了谁管真不真，好看就行。” 张口就来，一贯论调。钟名暗自撇撇嘴。 总的来说这篇报道引起了一些关注，但不多。可能很多人会去体验拔出传说的剑的感觉。 倒是更多人眼熟他了。 可想而知讨论度还会持续上升……除非那把剑被第二个人拔出来。 钟名想到这有种被架上火炉烤的感觉。 他讨厌走到人前，不喜欢被人瞩目的感觉，可事到如今只有一步步走下去，把乐音设下的甜美陷阱全部踩掉。 他有预感，那是个重要的时刻，三天后的夜，群星会坠落，她在高台上等着自己…… 无法预测的事情会发生。 那时她会展露真心吗？ 咚—— 仿佛同心脏共振的鼓声突兀响起，震得没有在听的人心惊抬头。 “结束了么。” 现在在开幕仪式上。 开幕词长而无聊，所以羽一凡找钟名闲聊打发时间。 终于在结束的宣告中，鼓乐队接替上台，敲响震撼的鼓声。 “异能的味道……好强的情绪感染力，是鼓声的增幅。”钟名看向卖力的鼓乐队。 鼓声连绵，沉重有力，富有节奏。 心脏仿佛跟着那鼓点震颤，滚烫的血激荡出来。 热血、激情，振奋人心。 咚！ 运动会开始了。 …… 钟名自是没有参加任何项目的。 孤家寡人一个，慢悠悠地在校园游荡。 虽然没有目的，却逐渐背离操场的方向。那边太有活力了，他没法在那种地方静静呆着。 所有人都被打了一针鸡血，停不下来，看着你好像要拉着你做点什么。 “话说这算不算赛前嗑兴奋剂？大家都嗑等于大家都没嗑？” “还是等这股旺盛的精力被消耗完再回班里去吧。” 钟名预计这至少得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 走着走着看见了路千星。 但钟名远远就停下，没有上前打招呼，路千星好像和什么人起了争执。 看起来像是高年级的男生。各自表情不耐，言辞激烈，伴有大幅度的动作。 最后不欢而散，好在没打起来。 “哟。”钟名抬手一招。 “你怎么在这？”路千星惊讶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挠头，“你都听见了？” “没，看见你和人吵架，吵什么不知道。” “哦。”路千星发出沉吟。 钟名毫不在意地继续闲逛，从路千星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地跟上来。 低着头考虑着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路也不看，走到拐弯的地方深深一脚踩出平路，脸和大树来了个亲密接触。 “哎。”路千星揉着额头，倒是清醒了，赶忙追上走远的钟名。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矫情……”路千星忽然问他。 “是。”钟名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路千星的话还没说完。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都这样问了自己还不知道答案？”钟名终于瞧他一眼，缓缓吐出两字，“矫情。” “呃……” 路千星想反驳什么，被他直言不讳地一说，脑袋里的想法好像清空了，那些东西确实不重要了。 但前面的话都说出口了，还不如说完。 “你听不听吧。”路千星自暴自弃道。 钟名没有回话，路千星见状也不管了，自顾自地说，把钟名当木桩子完事。 “你知道我们学校有魔术社吧？” “有么。” “有的，还做的挺好，很正式很专业。市里办活动都有人请他们去表演，扣掉充入部费的部分还能领到不少的出场费。” “不错。”钟名看见路千星露出羡慕的表情。 他也不是眼红那点钱，而是渴望那种被肯定，付出获得报酬的感觉。 “那家伙就是魔术社的人了，也是……”路千星停顿一下，“我哥。” 家庭伦理剧啊。 钟名：“你们长得不怎么像。” 路千星明白钟名的意思，毕竟他都是毕业班的了，他哥再大也大不过他一岁。 “我们不是双胞胎，我们是重组家庭。” “这样啊。”钟名的捧哏毫无情绪起伏。 路千星并不更多讨论他的家庭关系，而是陈述自己的困扰。 “我哥的天赋比我高得多，可以这么说，魔术社搞得有声有色，就是因为他的存在。” “他是魔术社的王牌、领导者、支柱。离了他魔术社就回归普通的爱好者的社团。” “至于我和他的矛盾，很简单，他想利用我的异能，我没同意。” 乍一听还以为要用异能干啥坏事，仔细一想，还是用异能变魔术啊！ 钟名不太理解，问：“为什么不呢？你喜欢变魔术的吧？” “当他的助手？不。”路千星显得很激动，“这有什么意义，为了登上舞台？我又不是想出风头！” “不是吗？” 路千星没法反驳。 魔术不是可以对墙自娱自乐的东西，与观众的互动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出风头怎么了，人前显圣是正常人的朴素愿望。 “但助手可出不了什么风头，”路千星嘟囔，“再精彩的演出那也是魔术师的成就。” “一定得分个主次吗？”钟名问，“魔术的主演也没规定是一个人吧。” “我哪有那个水平？”路千星不假思索地反问。 说完陷入尴尬的沉默，还有一丝郁闷。 钟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然后拧巴。 “我也没办法啊。”路千星长叹，“我也很努力了，可是做不到的事情怎么都做不到。” “有的事努力也没有意义。”钟名深有同感，老天不讲道理，定下的很多不能改变。 路千星张了张嘴，想赞同又觉得不对味。 一旦附和了那句话，努力，坚持，好像自己的很多东西都被否决了。 “你真的一点安慰人的打算都没有啊。” “别恶心我，一个大男人。” 路千星一滞。何止不安慰，反而更呛人了。 “哈哈。”路千星干笑。 波动的心绪却停不下来，无法平静。 忽然安静…… 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踏出的脚步声未免太大了点，踩踏地面，丝带一样的东西飘了出来。 它变幻着，越抽越长，礼盒蹦了出来，盖子自行打开，弹出魔术礼帽，打着旋飘舞，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出来，衔起丝带，扑克牌和塔罗牌纷纷扬扬洒落。 是魔术呀。 一层报纸被撕开，火柴轻巧划过，火焰涌出来，被捏在白手套指间，收拢熄灭。掌心翻出折叠的报纸抖落，完整的纸面覆盖住大箱子。 箱子上插着的剑一把把脱落，魔术师从里面走出来。 “父……” 那个称呼堵在喉咙，怎么也无法顺畅说出。 和便宜哥哥一起来到家庭的男人，是一个魔术大师，魔术把戏信手拈来。 优雅，帅气，这样的气质贯彻进了他的生活，初次见面就给幼小的他心灵的震撼。 比起父亲，不如说是他憧憬的人，高高架在那里，无法接近。 啪的一声。 钟名一巴掌拍在路千星后背，好像把什么拍得吐出来。 路千星如梦初醒。 眼前没有会自己表演的魔术和各种各样的魔术道具，也没有那个男人。 “想好了吗？”钟名问。 路千星微愣：“……什么？” “继续追逐下去么？那可望不可及的背影。你还记得么，为了什么，迈出那一步。” 路千星和钟名的眼神对上，那看穿一切的眼神，将回忆勾起，回到小时候。 笨拙地学习，失败，然后练习，然后失败。 笨得手指好像打结。 更令人挫败的是身边有个轻轻松松就能学会的家伙。 “果然自己没有天赋啊，不像你，继承了那样卓绝的基因……呃。” 路千星眨了眨眼，疑惑看着钟名。 从小到大跟我一起的不是便宜老哥？怎么跟你有种一路相伴的错觉？ 钟名轻笑一声，眼中好似有光闪过。 “看来你清醒多了。” 路千星沉默过后，诚挚道：“谢谢。” “我什么都没做啊。” “或许。”路千星也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至少你是个非常好的听众。” 很好的树洞，面对他好像有些心里话就能说出来。 “感觉心情好了点。”他继续说，“……魔术，就这样吧。反正和老哥也争惯了，也没有必须做决断的必要。” 顿了一下，路千星看着钟名：“说起来，你怎么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连我走上魔术之路的原因都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想来原因大抵是那样罢了。” “是吗？”路千星将信将疑，在他眼中钟名愈加神秘，很有成熟的大人范。 “呵。”钟名平而无意义地发出声音作为回应。 他悄悄勾了下手指，微弱的异能波动散去，心中的念头默默想着。 “只能做到这个地步。释放了路千星争执过后产生的负面情绪。” “有用呢？还是没用呢？” “锚定能力的固定似乎也对我操控情绪有潜在影响……嗯，以后对队友使用异能可以考虑更激进的策略。” 战力的提高，好像没有什么意义，这样平静的日常。 心理辅导员，似乎是适合我的职业。 要接李悦的班么？ 好像想的有点早了，最近总是在考虑职业规划的问题。 第169章 巧遇 告别矫情完了的路千星，钟名继续荒度人生。 没有目的，不去想走向何方，会放缓脚步，慢悠悠地移动视角，就像一台摄像机，旋转镜头收录所有图景。 机械地、冷冰冰地做着，没有意义，单纯地消耗时间。 他在等今天的“勇者考验”。 五道考验剩四道，校庆刚好四天，这什么安排还用说吗。 “等上午的比赛完了，今天的勇者考验才会开始吧。” 也就是说，还早呢。 想到这，钟名的目光从绿化带中的一只螽斯身上移开，站起身漫无目的地环视，仿佛寻找什么。 其实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扫过小篮球场里打球的零星几人，停在远处图书馆冷清的一楼大厅。 才有了想法。 就在那里躲一上午吧。 但老天似乎不想让他当一个不合群的不乖小孩。 又一个认识的家伙出现在面前。 “你好啊。”钟名不是很情愿地打招呼。他想假装没看见迎面走来的邹子棋，非常自然地擦肩而过，可惜没有用。 “好久不见。” 邹子棋拦在钟名面前，空空的眸注视着他。 声音也是空的，音调很平没有起伏。 “也没多久。”钟名反驳她。 主要是她的语气和表情，好像那种时隔多年的老友重逢，碰一下拳拍拍肩膀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觉着自己和邹子棋没这种默契。 “是吗。”邹子棋本人毫无自觉。 钟名心中轻叹，寒暄才起个头，话题就终结了，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老实讲，他不太想和邹子棋相处。 邹子棋被异能夺走了“感性”的能力，世间一切被抽象成概念，可理解不可体会。 情绪仍在她的体内本能产生，而她漠不关己般忽视。 一般人当然察觉不到这种表里的割裂感，会觉得邹子棋是个三无少女，但他不一样。 越是认真看着她，越是觉得她的身体中分离出另一个她……那是灵魂脱离了身体，虚实交叠的错觉。 钟名不喜欢那样。 除此之外的此时此刻，最最重要的原因是，一个大叔正警戒地盯着他。 那目光好像对着肥美的一条大鱼，思考今晚清蒸油焖还是烧烤。 邹子棋带着“家长”来的啊…… 这个散发出女儿被拐带般恐怖气息的大叔钟名还记得的。 那次和梁成平的任务，就是与他同行，他的名字叫岳量。 在管理局任务执勤部门挂了个闲职，正经身份是小队长。 说是闲职，其实挺有分量。资历老，能力强，带领的小队绩效顶尖，实打实的奠定了他的地位。 即便钟名都有所耳闻，他们被誉为劳模小队。异能全面，配合默契，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想想他还见过小队里的人，虽然了解不深。 一对小情侣“同步”和“切断”，前者是个万用充电宝，可靠的后背力量和队友的纽带；后者则是十分有冲击力的战斗异能，一把电锯舞得虎虎生风。 还有一对双胞胎，钟名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异能很特别，两个人一体同心，默契无间，远甚于上面那对男女。 岳量则是坐镇后方的首脑，指挥和战术出众，真正意义上的核心。 “邹子棋也是这个队伍的一员么……” 人数也对上了。 虽然那次任务并没有和她见过面，但这样一来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找上门来。 原来交集在那时候开始了。 …… 钟名心不在焉地挑选着要看的书。 走马观花地从书名扫过，一个个文字熟悉又陌生，无法理解书名的意义也想象不到书的内容。 其实是因为没什么兴致。 跟屁虫似的邹子棋默默站在身后几米外，脚步声轻于无，而且一言不发。 甚至感觉不到她的注视，却有莫名的异样感。 钟名终于忍不住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队长让我跟着你。” “……我想他不是那个意思，你打算今天一直这样？” “嗯。” “……” 她一点没领悟到钟名拒绝的意思。 钟名有心劝她在校园里走走，看看热闹的校运会，想想又觉得她不会听从自己的建议，还自己一个清净。 不由体会到岳量的无奈，赶着不爱出门的孩子出去活动。 先前岳量叹着气离开，留空间给他们两个。 目光中除了女儿被拐带的不舍和难过外，还流露着操心、审视和……隐藏的期许。 也用眼神给他交代什么，可惜钟名没看懂。 显然是产生了对凑一块的年轻男女的老套误会。 不过没有解释的必要。 钟名和岳量一样，对邹子棋的性格有些头疼罢了。 “现在倒是可以聊聊……” 毕竟和邹子棋的往来已经无法避免。 有些事就得了解清楚。 ……哦？ 正想着后面话题的钟名看见书架脚边有一道影子闪过。 那是图书馆里的神秘灵体，钟名知道它们的底细，是谢念云制造的书灵。 虽然没有具体的形态，却是像某些小动物一样，神出鬼没，躲避着人。 钟名没放在心上，只是有点少见。也不知道谢念云制造它们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是实验她的异能。 但钟名这时再次感觉到了异样感，从邹子棋身上发出来的。 在钟名的视线因书灵偏移的同时，邹子棋好像也在寻找什么。 书灵一般人看不见才对，它们同样属于灵魂，栖息在灵魂的容器里。 所以……？ 钟名心中念头急转，随手抽出一本书，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 邹子棋不正常。 行为模式、思考方式、逻辑判断，皆有她自己的一套准则。 钟名自是还摸不清她的规律，却能体会到一种冷冰冰的响应，输入然后输出。 “与其说是异能代价的改造，不如说是天穹的味道。她过于接近天穹了！” 屡次感受到的异样，恐怕也是…… 钟名收敛思绪，认真看着邹子棋。 “其实我们并不算熟悉。” “是。” “所以我们应该聊聊。” “我不会聊天。” “我也不会。不要紧，当做问答游戏好了。” “好。” 邹子棋严肃对待的样子让钟名忘了怎么开头。 “那么……我想知道你平时都在做什么。” “工作。” 这我也知道，钟名心道：“仔细说说？” “解析。” 钟名不由开始叹气了。 该说是暴露本性了吗，和之前见她不同，说话都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简短，凝练，省力，就是内容要靠自己猜。 这场景好像在教小孩说话。 钟名顿了顿：“为什么不去学校？” “没有必要。” “必要是指……学业？” “我不需要学习那些知识。” 听起来像是学渣开脱的话术，按照邹子棋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她可能真是那么想的。 她确实不需要知识来改变命运。 但这句话有更离谱的可能。 在于字面意义的“不需要学习”。 “你掌握了所有高中知识？”钟名问。 “没有。” 意义不明的回答。 钟名想找杯水喝，和邹子棋说话太费劲了。 好在他对天穹和邹子棋都有所了解，才没怀疑自己的推论。 钟名紧盯着邹子棋，她的面容精致可爱，双眼有神，从外表上绝对看不出心灵的荒芜。 “你，一直在，借助天穹，而活？” 钟名发出卡顿的疑问。 然后惊疑。 她还是她么？还是什么东西？ 第170章 迷宫 荒谬。 现实。 绝对理性无法感知喜怒和疼痛的人以什么为基准做出决断？ 答案是“最佳选择”。 最方便的线路，最效率的方案……经济效益、安全性、复杂度、一切不含个人情感因素的指标。 你可能以为这是在说哪个项目，实际这只是邹子棋日常生活的抉择。 将任何一件事解析，然后进行下一步行动。 钟名所察觉的异样感就是她使用异能的瞬间。 正常人不会有这种思考模式，除非他脑子里有个服务器。 邹子棋脑子里的东西比服务器厉害的多。 天穹以及它的子系统。 邹子棋向钟名演示这种思维模式的优越性。 随口说出钟名手里书的某一页某一行某个字、大数字计算结果、高深公式概念。 “我可以使用研究中心的计算平台对解析过程进行定向优化，而不必检索全知的世界源头。我有分配足够的算力额度，实际个人使用过于充裕而显得浪费。” “也不是事事都冗余重复的解析，每次解析过程都留有存档。日常行为数据已经足够完整，只要调取结果就好。” “除非发生突发事件，或者未知存在，或者异能相关。” “轻度解析只需连接内部建立的数据库并使用计算平台，深度解析才沟通天穹意志。” 钟名越了解越沉默。 邹子棋思考的内核已经不是人类了。 她像一个ai，检索并使用人类的说话方式。 是训练好的数据集。 世间事在她脑中只剩下一个个单调的文字。一切都是工具，包括她自己。 忽然有些难过，异能和代价，绝对公平，绝对不公，对人生而言一点也不等价。 窗外隐约传来呼声，带走钟名的一丝愁绪。 运动会开始了新的报幕。 笑声、汗水、胜败，聚集的人，忙碌、交谈，操场、楼上……美味的情绪向他描绘着这缤纷的世界。 钟名望向窗外，却看见玻璃上邹子棋的侧脸。 …… 到中午了。 校运会第一日上午各项目陆陆续续结束，该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 而钟名等待的勇者考验也开始了。 第二个考验的舞台比第一个大的多。当遮挡的幕布拉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冰山。 浅白的寒气向周围扩散。 “好冷。” 离得比较近的人打着冷颤。 钟名回头发现邹子棋似乎在思考什么。 “奇怪。”邹子棋小声道。 透明的冰墙层层叠叠，空间错乱，光被反复折射，仿佛困在了冰山之中。 “假的。”钟名道。 “是玻璃。”邹子棋跟着说。 钟名倒是不能确定到这地步。 他注视着舞台，情绪的色彩在冰山中勾出血管般的脉络。 “它是‘活’的。” 这话一出，邹子棋不由看向他，解析异能开始加强运转。 钟名拍了拍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 “我的意思是，有人在操控这大玩意，用意识。” 这里的项目叫做——冰之城迷域。 毫无疑问，内部空间会活动，不要看舞台不够大就觉得能简单找到出口。 “温度，不正常。”邹子棋突兀道。 钟名反应过来，一开始邹子棋说的奇怪其实指的也是温度。 确实冷了点。 实质化的冷气是为了氛围感服务的，冰山亮相的瞬间有种拔地而起的错觉。 但没必要持续地维持低温。目前这个温度，探索迷宫只是折磨。 想来这不是故意设计的难度。 “机器故障了么？” “是异能，环流。” 邹子棋目光闪动着，说的话却让钟名侧目。 喷点冷气都要用异能者，还真是……人尽其才。而且便宜，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你认识？那是什么异能？” “我记得他。异能是一种控水能力。”邹子棋一板一眼地说，“冷却是他开发的效果，利用水流和蒸发带走热量。” 钟名若有所思：“所以……他是没法大幅度降温的？出了什么状况？” 邹子棋停顿片刻：“开始解……” “停！” 钟名连忙拉住她，限界解除的姿态是闹哪样？也太滥用异能了点！ “别急，先等等。” 邹子棋顺从，和钟名平静地注视前方，一言不发。 意识到低温异常的不只他们，这里的负责人更是先发觉不对。 台上主持的人有意放低语速，并不自觉的看向旁边。 介绍台词格外的累赘而废话连篇，还讲了个让人搓鸡皮疙瘩的冷笑话。 能看见那人开始冒汗了，在议论声中笑容尴尬。 就在拖不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放松下来，如蒙大赦，语调轻快地宣布活动开始。 太阳也驱散着弥漫的寒意。 “看来事情解决了，不用你出场。”钟名庆幸地说，少了一些麻烦。 邹子棋依然沉默，只是眸光跳动了一下。 这座冰的迷宫开始迎接挑战者。 钟名观察着前面进去的人，不出意外地迷失，到处乱窜启动机关。 别说挑战者，在外面的人也看不清哪条是正确的路。 很快就淘汰了几轮，轮到了钟名和邹子棋。 这是一个双人配合的考验，冰山有两个入口，两人一组同时进入。 “解谜需要考验默契和配合……” 钟名转头看了一眼邹子棋，她同时看过来，两人目光相触互不避让。 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 直到工作人员的嘱咐打破沉默。 “迷宫里行走时注意脚下，隐藏楼梯可能会在没注意的时候出现，千万不要踩空……” “女生穿裙子的话有走光风险，需要确认……” 注意事项说完，钟名手里被塞了一个小玩意。 “这是求救装置，注意保管……弄丢了也没什么问题，有事大声呼喊打手势就行。” “然后……出发吧！勇士！” 在没什么激情的欢送声中，钟名与邹子棋一起踏入了冰的甬道。 入口的通道很窄，基本也就一个人轻松行动。或者说整个迷宫的空间利用率都是这样，相当的高。 沿着唯一的道路前进，很快来到了一个大厅，分出三条岔路，包括来时的路，东南西北各一条。 “迷宫经典设计啊这是。” 钟名自然停下，环视四方。 他看见另一边邹子棋和他同时到达第一个大厅。 只是她的身影是倒过来的。 好像站在天上。 目光转向另一边，围观的观众在他的下面，离有他两层楼那么远。 这就是…… 炎之反转，颠倒迷宫。 第171章 冰室动荡 在钟名挑战勇者考验的时候，有些事情也在发生着。 管理局内出现了小小的骚乱。 大约十分钟前，地下传来恐怖的尖啸声，那急促连绵的声音，仿佛地狱打开裂口，无数痛苦冤魂嚎叫着重返人间。 它们一拥而上，在墙壁之中穿行，攀爬时墙皮灰尘沙沙而落。 它们从各处探出爪和牙，桌子下椅子上，顷刻爬遍全身。 寒意渗入脊背，身体慢慢结霜。 所过之处皆为地狱。 ……这只是一个不着调的家伙的事后描述，实际上只有寒意是真的。 那声音是地底狂暴的风声。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地下的冷风吹进楼里。 只是明显感觉到温度的急剧下跌。 在众人慌忙寻找根源的时候，那风停止了。 余下满地狼藉。 …… 会议室。 沉思的齐书安面对无人的桌子深深叹气。 刚刚那两人的争吵仍响在耳旁，杂乱无序地在脑海回荡，嚷得脑壳疼。 和他同样是管理局副局长的王兵和边明初，理念分歧一如既往的大……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齐书安对调解两人关系早就没了任何想法，只是对这件事而言不太美妙。 管理局只有他们三个知道这个突发事件的缘由是什么，那是副局长级别才能知道的绝对机密。 冰室。 一间仓库，那里封存着一些管理局的机密，以及恐怖的异能相关物。 “那把刀……应该不是它的关系……单纯的……时候到了。” 齐书安轻叹。 冰室动荡是几十年缓慢的过程，一直在发生着，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大的动静。 上一次发生在三年前，一场“空调故障”。 在更以前，些许的温度波动甚至没引起太多注意。 只被天穹监测记录着。 而现在，天穹…… 齐书安回顾着那条消息——冰室异常时，天穹宕机了几秒。 当时警务室红光失控般闪烁，警笛声响得像是要刺破耳膜。执勤人员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没反应过来忽然一切动静消失了。 世界安安静静，凝固在红光之中。 亲历者描述那种感觉，那几秒的时间仿佛被抹除了，孤寂无声，排除在异次元之外。 后来重检系统，那段时间内一切记录空白。 齐书安揉着眉心。 心中不安和紧迫的感觉按压不住涌上来。 这件事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那两位，他们吵了一会就往地下去了。 “趁着他们去确认冰室状况，我也要好好想想……” “怎么办呢……” “静止的领域，时间冻结……” 齐书安手指点着桌面，注意力无意识地偏移到手腕的机械表。 自动机芯在滴答滴答地摆动。 …… 边明初盯着面前的门目光沉静。 在副局长级别的权限认证下，它正缓缓打开着。 黑洞洞的门内冷气如深渊的吐息般释放，等待的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去吧。”边明初朝王兵点头。 “不用你说。” 王兵向前迈步，但那又不是他。 一个人从他身上走了出来，那是样貌不全相同的自己，是过去时光中停滞的影像。 那年轻的王兵撇撇嘴，不用交流，毫无迟疑地一头扎进去。 而边明初看着这个场景，忽然发觉了什么，眼神一动。 那个模样，如此年轻……是他最初的自己？ 回音的源头，异能的起点，四副面相中他一般不会放出那个“画像”，这是…… 边明初一时没想到理由，就放下疑惑暂时不理。 简单探查完毕，搓着手臂的王兵走回待在原地的他那里，一个交错两人合而为一。 “走吧。”王兵示意。 边明初却想，果然不太寻常，以往的王兵可不会这样表现他的异能。 而是追求隐秘，总在你眨眼或不经意间操作他的回音。 主打一个惊吓，忽然多个人忽然少个人。 是心理的变化改变了习惯，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边明初没深究，还是当下的事更要紧。 天穹并不直接管理冰室，而是类似监控的关系，动乱发生的瞬间天穹便按设定切断了大部分关联。 若是影响扩大化，天穹的最后手段就是，彻底封闭然后摧毁这里。 这就是为什么冰室建造在如此深的地下。 但既然现在仍未脱离掌控，他们要做的就是检查确认安全，然后激活设施。 两人逐个打开隔仓，浅蓝色纹路注射般亮起微光，隐约间仿佛有谁投来注视。 那是天穹的扫描和录入。 一切正常…… 这里剩下的好像只有冰冷和安静，立着一座座坟墓。 边明初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气，看着面前的柜子，感觉思维和里面装着的东西一样僵住了。 “没什么问题。”他这么想。 里面装的是两把刀，一层薄冰冻住了刀鞘口。装置并无损坏迹象。 他正准备关闭舱门，忽然眼皮一跳，迎面传来刺痛感。 当一声脆响，其中一柄刀弹跳起来撞在玻璃罩上，落回去没了动静。 边明初惊疑不定地摸着脸颊，脸上没有伤口，却好像有被切开的错觉，痛感像血一样流出。 王兵赶过来，问清楚状况，陷入沉默。 “……这就是你们不久前封印的玩意，它……是活的？”边明初问。 “不。是发生了变化。”王兵摇头，“别管它了。” 王兵提高了这两把刀的封存等级，冷气迅速喷出，凝固的冰几乎填充满整个隔仓。 “继续。” 后续再没发生别的事情，两人一路检查，来到最深处。 一面空白的墙。 两人在这默契停下脚步，凝视空荡荡的墙面，仿佛要看穿背后存在的东西。 这里是有“门”的。 但他们看不见更进不去。 一层隔膜拦着他们，拒绝通行。他们的权限不够。 他们也知道门后的是什么，是冰室的核心，冷气的来源，也是不稳定的根源。 “终究要解决的不是吗？”边明初长叹。 “当然要解决，但不会是你的方式。”王兵并不否决，他明白这后面那玩意失效意味着什么。 绝不只是外面那些封印物失去禁锢那么简单。 “你为何不明白，工具就该是工具。一个不可掌控、不可复制、不可再现的造物就是最大的不安定。” “但它是必要的。” “必要？果真如此吗？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呵。”王兵只是冷笑。 边明初停下了话语。 过了会才道：“天穹不是永恒的，只是它的磨损很慢，却不可修复，总会到那一天的，即便不是特别的冰室。” “百年前的情况，也未必适合百年之后。” 第172章 探索 冰的迷宫。 十字通道并没有设置任何提示，钟名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向前。 要注意的是这里是双人闯关，他和邹子棋交流手势，示意她和自己走相同的方向。 保持同步是稳妥的探索策略。 但是在视觉上却是自己向前，邹子棋向后，两人相向而行。 空间上下颠倒左右反转，加上半透的冰墙，显露出重叠又复杂的迷宫结构，难以参照。 一般人在里面走一会，就怕是要迷失方向感了。 这对钟名来说不是问题，他的空间感向来很好，以及他还有作弊一样的能力。 用情绪定位。 舍弃用眼睛看见的东西，观察的世界才是最真实的模样。 “两边是中心对称么……” 稍微探索了一会，靠着邹子棋做人体定位仪，钟名摸索出大体的结构。 外面看着四四方方，内部却是挖空的球形，左右两边对称而隔断。 至于天旋地转的视觉效果，大约是和镜子、光反射相关的异能。 “那么，谜题要怎么解呢……” 迷宫总是伴随着解密，从最初的大厅出发，来到更多相似的大厅，这些地方便有了变化。 一个透明冰块砌成的怪诞玩意矗在正中央——那像是某种丑陋的深海怪物的脑袋，张着大嘴露出一个空洞，里面卡着一个残破的船舵，从脸皮上突出来。 “精神污染啊……” 这玩意是“操控台”，没错，就是它嘴里的船舵，有些是卡死的，有些是可以活动的。 旋转它，在细微的震动和声响中，能感觉到迷宫的移位。 所以你得伸手进它的嘴里，这时身体会自然俯下去，和它对上眼。 那个眼神…… 浑圆的眼珠子里没有瞳孔，却好像藏着一点光，跟着你的视线移动。 无论从哪个方向，它都在看着你。 而且更一言难尽的是，船锚上面附着的像是苔藓一样的黏答答毛茸茸的触感，偶尔还能触碰到坚硬的螺壳…… 这怪东西似乎会活过来，一口咬断伸进去的手。 事实也是如此。钟名无语地抽动手臂，里面有柔软的部件弹出来卡住手腕。 这意味着它是“假”的。 钟名抽回手扭头找邹子棋的身影。 她就站在不知几面冰墙外望着自己，没有表情流露。就这么一直等着自己的吩咐。 钟名向她招招手，等待她的接近时轻轻叩击墙壁。 “听见了么？这里是最有可能有间隙的地方。” “嗯。” 听见细弱的声音从墙壁的另一侧传来，钟名舒了口气，声音是正常的，没有异能影响。 能交流就简单多了。 玻璃板隔层间填充着什么隔音的东西，听着像是液体流动的声音。使得这么大点的地方却听不见伙伴的动静。 真像镜子的两面。 除了隔音之外，那些用来填充的东西，真正的用途应该是某个人操控迷宫变化的媒介。 这不重要。 钟名首先确认了邹子棋那边看见的情况。 “……同样是八个可控制的机关，四个特别的大厅，剩下的是咬人的陷阱，暂时可以认为它们与谜题无关，单纯是建筑设计需求的过渡部分。” 数量对上了。 但这意味着什么呢？ 迷宫的中心似乎还无法接近，那里或许就是迷宫的出口，要怎么才能打开那里的门？ 提示是有的，迷宫内并不是单调的通道和冰面。 大量的花纹在两边和上下的冰面上镌刻着，繁复而风格独特，让人眼前一亮。 那四个没有冰雕的空荡荡的大厅尤其多，几乎填满整个空间。 认识或不认识的符号、简笔画、古代的文字、人像场景图像……每个大厅都不相同，带着强烈的传统的意味。 很熟悉，很有感觉，但没有头绪。 “你能辨认那些花纹么？你那边都有什么？”钟名问。 邹子棋闻言，目光像扫描一样看过墙壁和天花板，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山，石，小径，门，狗，甲骨文，金文，还有小篆的犬，老鼠，鸟，春冬交替，草木果实，立春，雨水……” “停！” 听到钟名的声音，邹子棋立马执行，半点疑惑和迟疑也没有。 钟名顿时停住。 他就是有些看不惯。 那样的说话方式，那些不属于她的知识，从底部拆解着世界，那样绝对不正常。 她今天的行为方式也不正常。 不是那种搜寻最佳选择模式的不正常，而是始终在等待指示的感觉。 “不要用你的异能，我们是来玩的。现在是校庆，是庆祝的时刻，是欢乐的时刻，而不是执行任务……” 钟名顿了顿，任务，对，她就好像在完成任务一样。 那是她的工作状态。 一个接待和响应的解析机器。 “所以，明白了吗？一点也不要接受那些信息。”钟名继续说着，“然后，回答我，你的想法。” “……想法？”安静的邹子棋接受了钟名的指令，渐渐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旦她想要想些什么，凌乱抽象的线条就会出现，下意识的异能运转，她再去抑制。 结果什么都没有。 没有想法，没有感觉，没有图像，没有意图。 “不要看着我，看那边，你看见了什么？”钟名说。 “我看见……？” 邹子棋呆呆地抬头，那些镌刻的花纹，延绵伸长，好像和脑海里的线条绞在一起了。 “那是什么……”她呢喃着。 线条在颤动，包围着她，组成它们独特的形状。 可是，它们是什么？ 钟名挑了一下眉毛，他感知到情绪不安定的波动。 于是他释放异能，一团活跃的膨胀的情绪展现在他眼前。 邹子棋的情绪也是特别的类型，迷蒙雾气般变幻，无数的事物在聚成又溃散。 如那无限的信息流。 思忖片刻，钟名只是向她施加了锚定，没有去操控她的情绪。 邹子棋却好像感觉到了他的作为，向他看过来，眼睛里有别的情绪流出来。 她忽然看见了什么。 有一条大河，里面黑色的东西摆动尾部，游到远处。 游到那边一切的源头。 第173章 登顶 “手。” 她说她看见一只巨大的手掌盖过来，抓起整个大厅，好像提起一个盒子。 钟名半晌才理解邹子棋的意思。 他退到通通口，抬头眯着眼看，才从堆砌的花纹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那些纹路整体凑成了图形，不过他这里看见的并非一只手，而是眼睛。 每个大厅都刻画了一个身体部位。 这是非常重要的提示……吗？好像没什么意义，感觉早就只差一点了，但就是说不上来。 乱七八糟的意象一大堆，设计者就好像只是把这些元素堆上去，让它们看起来很丰富很赏心悦目。 实际没给到有用的信息。 不谈解谜的事，令钟名有些奇怪的是，他感觉邹子棋所说的手另有他意。 那是一瞬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动，只觉得是有什么要跳出来。 甚至出现邹子棋会抛过来什么然后和他创建连接的错觉。 但终究还是那团雾气般的情绪缓缓飘游。 “她又用异能看见什么了吗……” 也只能只是这样猜测罢了。 钟名让她别用异能正常的去思考，也没期待能改变她什么。 异能早已融入了她的思维和本能，没法完全克制不经意使用也是预料之中。 倒是她那种言听计从的模样令人在意。 现在的邹子棋又是待机状态了。 “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 “关于迷宫，怎么才能找到出口。” 谜面很简单，将两边各四座大厅调到正确的位置，通路就会出现。 难度就这么多，也没有其他阻碍了，那些咬人的陷阱什么的更像是趣味的惩罚。 虽然说起来不难，但要是没有思路随便乱试，试出正确结果还是基本不可能的。 两边只能看不能听，配合起来很麻烦，这里可没有哪一个挪到正确位置就会叮一声的温馨提示。 钟名这样问邹子棋，也不是多执着于通关，他只是为了和邹子棋交流。 但邹子棋愣愣地看着他。 她如雾般的情绪荡起波澜，每当钟名觉得她要开口的时候，又将那灵光的涟漪硬生生抚平。 钟名无奈：“你觉得大厅排列的依据是什么？” “排列？” 钟名哑然。 她好像一个呆呆的复读机。 当邹子棋遵从他的指示，克制她自己的本能，不依附异能去思考，她就彻底丧失了行为能力。 纵然钟名没想着改变她什么，也不免感觉无力。 她真的有回头路吗？被异能夺走的感知情绪的能力，被改造的思维方式，还有恢复的可能性吗？ “……你可以恢复‘正常’了，不用严格限制你自己的能力了。”钟名带着叹息道。 邹子棋听见这话，眼神动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变回钟名熟悉的平静模样。 钟名一时无言。 两人对视，沉默，时间长到外面的工作人员都朝他们打手势问询。 邹子棋是什么都没想的，钟名是想不出来什么的。 该咋咋。 钟名向自己妥协：“速速解决吧。” “要开始解析吗？”邹子棋顿了一下，确认地问。 “轻度搜寻就好，就像你平时一样。”钟名内心其实并不想她使用异能，这点事也没必要大动干戈。 邹子棋没回应，目光却微微闪动，零碎的信息被她截取，这已是她的本能。 那些信息，关于迷宫，八座大厅，花纹图案代表的意义和来源。 “《易经?说卦传》……第九章……” 当邹子棋获取这一个信息，自然而然转去资料库中检索。 她念道：“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 钟名了然：“原来是八卦啊。” 仔细一想确实有很多八卦的象征，先前也想过，只是没敢确信。 接着又摇摇头。 直接把八卦符号画出来不好吗，非得隔层窗户纸再挡一下，何必，又不是每个人都熟记八卦的方位。 邹子棋还在念着四时节气阴阳轮替之类的东西，钟名听了一会，设计者真是把一切八卦相关的玩意都堆了上去。 “上下颠倒，又相互呼应，是乾和坤，天和地……”钟名想捋清每个大厅代表哪个卦。 才起个头，分辨出乾位，又发觉了一个问题。 迷宫布局不是环形的啊。 还是空间不足的问题，结构上就有三层，其间还有隐藏的楼梯，需要简单的小机关触发。 四座大厅就分布在这三层之间。 钟名懒得纠结，直接问邹子棋，得到答案。 以阳爻为1，阴爻为0，这样每个卦都能转化成一个三维坐标，把八卦在坐标轴上表示出来，就是立体八卦。 “原来是这样，天在上，地在下，这是一个用顶点斜立起来的正方体。但受空间掣肘，实际用了异能替代，只做了视觉效果。” 钟名在心里推了一下，用情绪轨迹勾勒的空间结构变得清晰起来。 “……这个设计，身处迷宫中的人真的能看出来么？” 所有的信息汇总起来看似不难，但想想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他们这样的异能。 一个粗暴的解析破解，一个用虚渺的情绪绘制空间，大多数人就像之前的尝试者一样，没头没脑地乱窜乱撞。 或许一些人能看出要让八卦归位，却没法判断空间位置，和分隔的队友也配合不了。 “人总是跳不出所站的位置看到全局的……” 但这和钟名没什么关系。 与邹子棋沟通了一会，两人开始行动。主要就是摸清机关控制的大厅变化规律。 这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没有连锁变化，没有错误引导，普通的益智小游戏水平。 大概和用异能控制大厅移位那个人有关，太复杂繁琐的操作对他的负担会很重。 于是钟名干净利落地完成了归位。 微微的震动扩散至整个迷宫，它被“打开”了，钟名听见湍流般的声音传递到每一个角落。 而后墙面相互脱离，露出一条条裂缝，光束打了进来，在里面反复跳跃折射。 那条路径……正是八卦的顺序，同时点亮了它们所属的符号。 最终光束聚在中央，那里一座向上的楼梯缓缓浮现，聚集的光在此铺开，照得好像通向天堂的阶梯。 仪式感太足了。 钟名有点望而却步，移动的迷宫一点点把他和邹子棋送到了中央，沐浴在光中。 钟名低头看自己，光芒似乎附着在自己身上，慢慢地凝聚成形。 耀眼而且浮夸，他不太喜欢这样，但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在迈开脚步前钟名想起什么，目光扫视四周。 “你好。”他低声道。 没有反应，很正常，他接着说：“你应该能听见，毕竟我们就在你的‘体内’。” 钟名说话的对象是操控迷宫的人。 从一开始他就透过情绪看见了，迷宫有如血管遍布，血管里面流淌的正是一体同源的情绪和意念。 所以他才说迷宫活着。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钟名陈述着他的想法，但直到他说完，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 “你怎么知道我的？我们应该……不认识？”那人终于忍不住了，主要是时间久了下面观众不乐意了。 “你那么大一只在这里我当然能看见你。” “呃……”只听声音都能感觉到那人不知作何反应，不过他没纠结太久，回应道，“关于你说的，你应该问问你同伴的想法。” “她没意见。” 被提到的邹子棋安静地看着，连眼睛都很久才眨一下。 “好吧。” 那人其实松了一口气，钟名不认识他们，他们却是认出钟名了的。 和昨天的石中剑一样，这根本不在预案内，他们也感觉不太妙，心中忐忑。 流程回到正轨。 流光的铠甲完全附着在身上，造型设计审美非常在线，优雅，暴力，而且魔幻。 任何人看了都不禁赞叹的水准。 明明是假的，却和真的一样贴身，随着身体活动变化。 “好精妙的控制。”钟名升起对操控者的好奇。回头看各处聚集过来的光线，愈发察觉那迷幻中有序的美感。 但脚步终究要迈出去。 钟名一步步踏上阶梯，邹子棋落在他身后，光芒好像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邹子棋走在他的余晖当中。 这就是钟名刚刚想要做的事，他要抢走所有的风头。 还不够。 仅仅如此还不够。 钟名瞳孔里似乎有怒火在跳动。 他不满……人被夺走应有之物，说这是人生来的样子。 绝不该有人天生失去什么。 他本不应这般愤怒，他仅剩的情绪不支持他这么愤怒，但……他不会愤怒，愤怒却可以变成他。 钟名踏上高台，愤怒和光一同洒下。 “好不爽啊。” 许多人共同响起心声。 憋屈，无力，想要做点什么，但蠢蠢欲动的心没有方向，是啊，能做什么呢？ 迷茫的人不知为何不约而同抬头看。 他们看见太阳高悬，高大的身影在日轮中央，扬起剑尖指向天空。 太阳于此刻崩塌，炸开的光芒如雨落下。惊骇间视野轻颤，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光显得刺眼。 那人的身姿深深映入眼底。 第174章 岳量的叙述 情绪如潮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悲哀的是，即便在最愤怒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深处都是无比宁静。 “若是我的身体里有未知力量的枷锁，它什么时候才能打开呢？” 钟名一时感叹，也不放在心上，现在的他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迷宫闯完了，也该和邹子棋分别了，钟名有些解脱的感觉，今天的她太过听话，反倒是让钟名抗拒。 这时岳量又冒了出来。 站在那里等待的样子像极了准时接小孩的监护人。 ……然后，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邹子棋先行离开，变成了钟名和岳量的对谈。 “你们相处的怎么样？”岳量的问话也像家长面对孩子的同学。 钟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客气地打量着面前这成熟的大人。 看得岳量皱起眉头。 “你觉得那是相处吗？”钟名幽幽道，“还是，在一条条执行指令？” 岳量露出的夹杂威严的和蔼表情一滞。那不是一个提问的语气，而是充满压迫感的问责。 虽然他和钟名不熟，但印象里钟名是个安静好说话的孩子，现在全部推翻了。 原来他这么强势？ 问题是对这质问他硬气不起来，那锐利的目光让他不由低头，心疼和愧疚啃噬着他的心灵。 她原本也不是这样的，子棋，要是能回到以前，改变一切就好了…… 等等…… 我认啥错？好像我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岳量反应过来，他内心的情绪被扩大了，那一丝懊悔，埋藏在心底，总是无能狂怒。 又被钟名利用。 话说这家伙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笃定？ “你倒是给了我个下马威。”岳量似笑非笑地看着钟名。 钟名默默收回异能，刚才岳量只是一时迷障，清醒过来就没法这么简单影响他了。 不过钟名既无悔意也无惧意。 他若是和和气气一笑而过，说明的只是完全不在意，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却不会看谁的脸色。 所以他这么说：“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坦率一点。” 岳量听到这话，端详了一会钟名古井无波的脸庞，略感无语道：“这句话不该由你来说。” “算了。”他紧接着摇头，“奇怪的小家伙。” 岳量之前不知道钟名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能引起邹子棋的关注，现在能感受到一些了。 这才初步交流，话没说两句，就有种被洞悉的感觉，同时又莫名觉得意会了钟名的想法。 倒是不把钟名当拐女儿的小鬼来看了。作为管理局的老资历，天赋异禀的人见得不少，因年纪看轻人的偏见没那么重。 也不觉得冒犯，至少他是在关心邹子棋。 “你好像想了解子棋的事，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想和你谈谈……你先别问，还是我随便说说吧。” 岳量摆出说来话长的架势。 “你应该察觉了，她的情况不正常，而且，并不是自然形成的。没错，是多方原因影响的结果，不过也不全是人为，更不是某个人的所为。 “硬要说，那只是命运的玩弄…… “从最开始说起吧。 “她异能觉醒得很早，早到了学龄前，这在所有异能者里都是非常少见的。 “不过她的父母不是异能者，只当她是一个天才，从小表现就惊才艳艳。 “但显然，这份才华和他们理解的不一样，他们在她身上寄托了错误的厚望。 “她名字里的棋是围棋的棋，她父亲曾经是个边缘的职业棋手，后面改行做生意去了。 “但他并没有丢掉成为顶尖棋手的梦想，这个梦想，延续到了他女儿的身上。 “这就是问题的始端。他们很快发现，女儿的表现有时候并不匹配他们所认为的天生聪慧。 “她总是学得很快，早教也好，围棋也好，无论说什么她都容易接受，一点就通，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和同龄人根本没有比的必要，但和大人相比，也只是普通优秀的水准。这样是不可能完成父亲的夙愿攀登顶峰的。 “于是他们愈发严苛对待子棋，在重压下她身上的特质更加突显出来。 “她会突然问一些没有教过的东西，说一些没有见过的事，那不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见识。 “父母逐渐察觉不对，他们的女儿，不是一个天才，而是一个……怪人。 “但无论她表现怎样，至少她是他们的女儿，她很听话。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积累的不安、矛盾和怀疑，终究迎来爆发的一天。 “赛事，惨败。 “他们不得不正视现实，女儿和真正围棋天才的差距，有如天壤之别。 “美梦破碎了，她父母的心态发生了变化，那些曾经容忍的怪异行为，变得无法忍受。 “无法理解的呢喃，不合时宜的言语，她仿佛能看穿人心中隐藏的秘密，然后直白地暴露出来。 “那之后无数生活与琐事，她变成了父母眼中的怪物——没有感情，不留情面，把一切破坏得一团糟。 “签下保密协议的时候，他们好像为自己开脱找到理由，他们说，那不是他们的女儿，那里面装着一个陌生的灵魂。” 岳量停住了，眼神阴沉。 他并没有详细说发生了什么事，但钟名能想象，邹子棋毫无分寸地将解析的信息说出来，没有人几个人经得住这样的剖露。 即便不是多邪恶多坏的人。 她的父母看来并不称得上光明磊落，或许之前，或许之后，阴霾的家庭氛围，龌龊和错误出现，从最初一点点的裂隙，扩大到裂开口子，就再也回不去。 全部的矛盾最终全指向她一个人。 岳量深吸一口气然后长叹，跳过了那些叙述：“她只是，不懂表达，笨拙的等待指引。 “不幸但幸运的是，异能夺走了很多，但没让她被污染，内心仍然纯净。在更大的不幸发生前，管理局入场。 “然后管理局迎来了近年来最大的变动，一个围绕她的部门成立了，她的异能，实在是过于特别。 “她就这么在管理局成长，很多人陪伴她，关怀她。但太迟了，异能觉醒过了太久，内心几乎封闭，她已经无法被改变。 “我们试过很多办法，但她始终无法拥有感性。 “没有目的，没有喜好，仅存理性的逻辑和解析路线。那样的她连生活都像一个固定的机器。 “多余的过程就不说了，最后的最后，大家无奈妥协，齐力设计一个‘邹子棋’。 “为了尽力还原她本该存在的模样，搜集她的人格信息，身体的本能反应，可能的性格和选择……这一切集成数据，加载成她的生活模式。 “于此同时，与她异能配合的制度和系统也建立完毕，这些一两句话说不完，总之她也有了……工作模式。 “一开始并没有人预料到，她仿佛融入了那个和她配套的不断扩建的子系统，彻底失去了主动能力，只会接受指令。” 岳量痛苦地重复：“谁能想到呢？” 钟名握紧的拳头很久才松开。 第175章 冰室之后 钟名很冷静。 哪怕他觉得荒谬可笑，依然冷静地思索着岳量的话语，本能察觉其中的不和谐。 岳量说得太简略了，最后那才是最重要的事，应该有很多可以讲的，考量、协商、冲突、调整……那必然是一个摸索前进的过程，但他直接跳到了结果。 以至于钟名感觉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她，只是一个家长的告诫，也是警告——别做伤害她的事，她经不起折腾。” “……不会。” “你是一个变数，希望能带来转机。” 这时候只要听着就好了，钟名没有纠正或者说自己怎么怎么样的想法。 岳量看了眼时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其实挺多的，但那部分岳量全跳过了，再问估计也得不到答案，因为他看起来很赶时间的样子。 于是钟名说：“没……你有急事？” “管理局的事，”岳量头疼道，“今天的突发事件，全甩到我头上了。” 突发事件…… 钟名心中一动，和那个有关联么？ 把迷宫开启前温度异常的情况说给岳量听，他的眼神顿时凝重了些许，开始追问细节。 “……我就知道这么多，当时没有探究。” 见岳量意外但是了然的表情，钟名随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岳量解释了冰室动荡的表象，又沉吟一会，说：“我倒是了解一点原由……” “能说吗？”钟名观察到岳量纠结的情绪，他现在看样子是不急着走了。 “相关的信息保密级别很高，但……应该没问题。”岳量想了想，却是提出一个问题，“有一类异能，按理来说是普通常见的级别，但实际很稀有，甚至几乎没有，你猜是什么？” 答案就在他们的话题里，异常的低温，所以是…… “温度？” “没错，那你再猜猜，管理局内相关异能的持有者有几个？” 钟名看了看他，大胆猜测：“一个？” “……是。”岳量语气低了下来，忽然有点索然无味，钟名咋猜什么都这么准？悬念都拉不起来，好像没什么值得他惊讶的一样。 顿了顿岳量接着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名摇头。 岳量没卖关子：“因为温度的概念被占用了。” 他说的词钟名不是很明白。 “占用？概念？” “所有温度相关的异能被收集在管理局的某处地下，那里有一间秘密的储藏室，是低温、冻结、永恒的领域。” 钟名更不明白了，收集异能？怎么做？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先回答你，我也不知道。”岳量打断了钟名的意图，“我没有权限进入那个地方，那是管理局的机密所在。” 钟名沉默良久，岳量说的超出他的认知了，于是他缓缓开口：“你说的，可信吗？” “当然，那可是副局长和我透露的。” “也就是说副局长以上级别才能进去？” 岳量点头。 这么一说些许的怀疑就去掉了，可信度大大提高，钟名集中到温度异能的用途上。 “虽然说那是储藏室，但其实是用来封印什么危险可怕的东西的吧？难不成里面冻着个邪神？” “你还挺有想象力……不过确实有一些危险的东西在里面。” 岳量虽然没有去过那里，但他工作了很多年，带领的小队业务能力突出，有些东西都是通过他经历的任务搜集后送进去的。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 “但冰室还不是根源，冰室后面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钟名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只是我的猜测，却是见闻和经验拼凑的事实。”岳量确信道，“冰室只是后来建造的设施，它的背后，它的本体，是…… “天穹的冷却装置。” 即便隐约猜到了，钟名仍是呼吸停了一瞬，脑海中思绪爆发。 他冒出很多困惑、疑虑，很多的想法，但首先…… “真的没问题吗？告诉我这些？” 岳量笑了笑：“虽然说天穹的信息是绝密中的绝密，但也不至于连个名字都不能知道。 “实际上在管理局工作久了，自然而然都能接触到一些秘密，否则我也没法了解。 “既然我能知道，那你也能。真正的秘密，都在三位副局长的脑袋里，天穹的构成、本质……等等等等。” 钟名接受了他的话，但不完全。 “那你把这些全告诉我的理由又是什么？” “邹子棋相信你，那我也相信你。我不是说了么？你是变数，是邹子棋内心的选择，这意味着她没有‘死掉’，我希望你能带来好的变化。” 钟名顿时说不出任何话语。 …… 谈话完毕，内容走向了一开始完全没有预料的方向。 钟名短时间内了解太多，需要好好梳理信息和想法。 首先是邹子棋，最在意的不过于所谓的生活模式和工作模式。 这何止不正常，简直就是一台机器。 当年对邹子棋做的真的是正当的吗？ 不是钟名想阴谋论，只是无法从这匮乏的叙述中认同当初的动机。 另外就是，邹子棋是否因自身意志找上他的？ 钟名觉得可能不是。 接下来关于冷却装置。 它不需要人工维护，连存在都是秘密，对它的信息几近于无。 显然，它很重要，非常重要。 天穹系统的维持竟然需要这等规格的散热，想想也不太意外。 可它不稳定，冷气甚至渗透到了地面。 让人不由产生危机感。 如果冷却装置失效了会发生什么？天穹是否还能维持低限度的运转？天穹关闭，又会有什么影响？ 钟名越想越惘然。 天穹是否太……超然。 这种地位又转移给有权限了解的寥寥数人身上。 只有他们有资格权衡利弊，做出关系很多人命运的决定。 话说回来，收集异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只有温度相关的异能被收集了？ 难道是，觉醒了相关异能的人被抓走关到地下，没日没夜地造冷气？ 怎么可能…… 第176章 其三 校庆的第二天，运动会将在今天结束。 今天的钟名失去了自己的独处时间。 当一大早他看见乐音的时候，触手般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缠过来，然后绑紧。 一被抓住就无法逃脱。 …… “你在做什么？” 钟名不可思议地看向乐音，她拽着自己到处走，现在还问这个问题？ “别装傻。”乐音微恼，伸出手指戳向钟名的腰间。 钟名随手挡住，引发乐音更猛烈的攻击，手指连连点在腰侧的软肉上。 “一点反应都没有。”乐音嘟囔着收手，钟名歪着身子，平静地注视，完全没有一般会出现的怕痒的反应。 “昨天的勇者考验，你怎么就自己通关了？” 钟名想了想：“不是自己。” “是啊……那是两个人的共同亮相，会让人觉得，啊，他们就该是一对，拔出剑的勇者，遇到属于他的女孩，并肩站到一起，命运般邂逅，踏上旅程。” “……王道的故事啊。”钟名事不关己般说道。 乐音凝视着钟名的脸庞。 他把想法藏起来，留给外界一副敷衍的面孔，谁还能看穿他的内心？ 她也不能。 乐音幽怨道：“本来是这样的，但你选择了另外的剧本，随便找了个背景板，揽下一切荣光与责任。” 这么评价邹子棋……嗯，也挺好。 钟名自是不会为邹子棋抱不平，最好提都不提。 “你也挺入戏的。”他说。 入戏？那可未必……乐音轻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成为孤独的英雄。” 钟名眼角一跳。 “至于那个女人，在这条道路上，只能献祭掉成为力量的来源了……开玩笑的。” 不好笑。 钟名默不作声。 ……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翻篇了。 钟名可是知道的，乐音完全的小心眼，她可不管什么理由，谁对谁错，你拿走了她的东西，她就要报复你。 站在钟名旁边的位置，那是她留给自己的。 但计划归计划，总不是什么都能顺心如意的，原因就是，她很忙。 忙到没法顾及到钟名，让他自行活动，打乱了计划。 甚至今天也是硬挤出的时间。 乐音在向他抱怨着。 “我都搞不懂怎么能出这么多问题，这里没准备好，那里又搞错了，事先安排好叮嘱的事情，都没法顺利完成。 “什么事都要我经手去做，有些人不给命令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这样工作一不协调，时间就来不及。 “碰到什么全都来问我，收发表单也问，搬个东西都要问……” 她就这样说着细细碎碎的事，组织一场大型活动的各种麻烦繁琐拼凑出全貌。 钟名听着听着，从那些语句中感受到她的情绪。 “你为什么那么拼命？”钟名疑惑地问，这是他所不理解的。 钟名并没有从乐音身上看到多少喜悦和满足，推动她去做的是单纯的决意。 乐音的情绪也很淡，一直以来都是，和他很像，但不同的是他是因为异能，而乐音…… 大约天性如此。 按理来说相似的他俩应该有感同身受的地方，实际却是钟名眼中的乐音谜一般不可预测。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悲欢并不相通…… “那怎么办？都决定好了，做到这了，总得尽力做完吧。” 乐音的回答没解决钟名真正的疑惑，偏离了重点。 钟名没打算探究下去了，因为得不到答案。 她总是藏着真心。 就像自己，就像很多内敛的人，重要的话藏在心里，随时间逝去，连自己都忘了。 钟名迅速切回一般的状态，听着乐音继续不真切的抱怨。 从她的口中能听见许多蠢蠢的家伙，他们犯错、笨手笨脚、闹出笑话……她似乎能一直细数下去。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她似乎都记得。 话题谈起之前，她说最初只打算在运动会搞事，结果越整越大，原来的计划完全搁置。 全部精力投入这个群星祭典，却太仓促，没有经验，办得不满意。 钟名不是很同意，他觉得乐音已经做得够好了，甚至说难以想象。 如果不带他玩就更好了。 …… 钟名是官定的主角。 关注祭典的人都逐渐意识到这一点，接连两天突破考验的英姿登载在校刊上。 那照片帅得像在拍写真。 一般人体验过考验难度的，看了感叹一句“这么吊”，然后是“这么玩？”。 群星祭典的本质是一场大型真人扮演活动，故事随着时间一点点进行。 这意味着，勇者选拔真实发生着。 勇者候选钟名，通过了两个考验，拔走了太阳光明之剑，穿戴上反转之炎甲。 现实中，那两个舞台还在开放挑战，但在剧情里，这些可是唯一的！ 五枚种子，五次考验，五份力量。 故事的主角到最后总是会集齐全部的必需品，在一切的终局和大boss对轰。 即便在这个过程中有部分被夺走…… 那么，对这次活动又如何呢？ 如果有人先主角之前通过了考验，祭典那夜会发生什么？ 又如果，某个人通过的考验比主角更多…… 这很难，毕竟钟名以绝对的优势领先，他再通过一次就超过一半。 将彻底无法反超。 于是乎，一群人燃起了斗志，学校论坛上成立的攻略组得到很多人声援。 他们的目标和口号是：打破剧本，打破命运。 人人都可能当主角！ …… 乐音在和钟名讲这件事。 “他们最大的目标是阻止你，这三枚种子分给一个人，两个人，甚至三个人都好，总之不能给你。” 钟名：“我这英雄角色好像不怎么受拥护啊。” “不长眼的杂鱼反派罢了。”乐音冷哼，“只会被无情碾碎。” 钟名对自己都没那么有信心，那些考验有够刁钻的。 也没法适应这中二满满的发言。 “他们真的能跳出‘剧本’吗？” 连他这个主角都不知道那什么剧本是什么玩意。 没见过这么被放任的主角。 好像也没人要求他去参加考验，虽然看样子乐音对此也有计划，那她考虑过别人在他之前通关吗？ 不可能想不到，但她依然不着急不在意，她笃定自己会走到最终的夜。 也只需要那一夜。 考验不重要？还是说…… “你们全都留有暗箱操作的余地？”钟名狐疑地问道，他想起拔剑时的异状。 又回想昨天的迷宫，流动的水声回荡耳边。 可操作的地方不要太多。 顿时无语地看着乐音。 “暗箱操作也太难听了，这叫……剧本。”乐音露出委屈的小表情。 攻略组知道他们要打破的剧本是这种东西吗？ 钟名顿了会，叹道：“好歹知会我一下吧，让我有心理准备。” “你又不会按计划来，”乐音反道，“忽然这么主动，跟我们的时间安排对不上了。” 我的错？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自说自话，这就不讲道理。 钟名理智地沉默下去。 乐音脸色一正，假装严肃，又勾起笑容：“虽然确实留下了暗手，但是我可是非常相信你的，你肯定能靠自己通关的。” 还就是那么笃定。 钟名有点相信她的话，这很符合她的作风，暗中把控全局，并不约束棋子的行动，却跳不出这棋盘，也违背不了既定的规则。 棋局便在一步步落子中收束。 钟名似乎看见了越来越窄的那条线，那是唯一的一条路，自己是路上唯一准许的行人，路的尽头乐音站在那里。 群星祭典是一个绕圈子的，让他们俩对话的舞台……大约没人想得到其一大目的是这个。 他意识到，只有自己才能打破所谓的剧本，以逃避的方式——藏起来，逃跑；或者不配合，放水，搅乱祭典。 他可以把一切砸烂，弄得一团糟。 乐音会对此有预案么？ 会有办法把他揪回来？还是一个没有主角的不那么完美的保底剧本？ 会有么？ 还是逃呢？她真的把自己抓得够紧么？ 乐音并不能提前想到一切，就像眼下她料不到自己通过了两个考验。 她想的是先为考验造势，让考验拦住所有人两天，然后领着他强势突破。 聚起来的势就变成钟名的势。 现在没按照计划来，绕了个弯子，但结果差不多，越来越多人眼熟他。 钟名讨厌站在人前受人瞩目。 所以，要做么？ 钟名露出一点讥讽的笑。 “别太自以为是。” …… 以前的钟名那就想方设法地逃了，但现在，他心里藏着一点期待。 期待那一夜的到来。 为变化和彷徨画上终止的符号。 所以他才自行参加勇者考验，这是他的潜意识在促使。 “武器，铠甲，今天的勇者会获得什么？”钟名问乐音。 “愤怒。” 第177章 修炼模拟器 钟名不明所以，可惜接下来再怎么问，乐音都神秘的笑笑不回答。 只不过说到了愤怒，那可是最常见的情绪。 情绪……不言而喻。 钟名不再浪费脑细胞思考，而是看向周围，怀有的苦恼加深了。 第三道考验的舞台准备开启，聚集的人群时不时看向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钟名觉得自己像猪栏里的猪，而且是最肥最大一只。 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像是期待着出栏宰杀。 “别苦着脸，大英雄，”乐音用手肘暗暗顶了他一下，“领袖怎么能露出这副表情呢？” 钟名心想，总感觉你对我的身份和地位理解有误，人家明明是来“讨伐”我的。 “狗熊还差不多，别人端着猎枪在瞄我呢。” “狗熊是什么普通的野兽吗？” “确实。” 钟名并未回嘴，拌起嘴来就没完了。 不多久，舞台准备完成，主持人随便说了几句，宣布本次考验项目。 “我们这里开办的是——修炼模拟器！” 随着主持人大声嚷嚷，大屏幕同时播放开场。 开幕一个简单的图标掠过，钟名有点眼熟，好像在尝锦那里见过，应该是她的“惊长惊工作室”，一个怪名。 短暂的黑屏后，回旋的火苗烧起来，画面浮现又燃尽，好像火中展开的羊皮纸。 它讲述着，一个从平凡迈向超凡的故事。 没有文字，没有话语声，形形色色的人从火中浮现。 可以看出来，这自制的短片并不专业，也缺少打磨，画面全是定格的人物。 但精妙的就在于此，画师对人的神态和姿势抓得十分之准。 漠视的人、谄媚的人、仇恨的人、关怀的人…… 寥寥几笔，人生百态、爱恨情仇、尔虞我诈，茫茫修仙路，纤毫毕现。 终挡不住大火，化为一捧灰烬。 最后那席单薄的身影盘腿坐下，渐熄的火光归于己身。 …… 短片不错，足够精致，视觉效果很华丽很吸睛。 钟名看完后被勾起了兴趣，不知道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然而他很快失望了，随着讲解，期待感越来越弱，说到最后…… 不就“人生重开模拟器”异世界修炼版群星祭典限时特供！ 开局提供一些选项，影响事件概率，随机生成修炼过程。 纯文字小游戏，几乎没有操作的那种。 通关条件就是修炼成功。 很暧昧的说法，听起来简单，但不出意外的话，大部分结果不是暴毙就是平庸终老。 想刷出唯一完美真结局？呵呵，来个尝锦级别的黑客就行。 钟名觉得没趣，但其他人看来还挺有兴致的。 这玩意本来就是刷出离谱经历才好玩，加上人多有气氛，大家都想上去表现一番。 而且还有积分榜，修炼进度会量化成积分，根据排名参与就有奖励。 除此之外也不是全搬原版，还给玩家多了三次抉择的机会。 钟名不是不理解这游戏模式，但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想的是更有异能气息一点的。 …… 观望了一会，已经欣赏了好多种死法了。 有被路过的大能随手拍死的，有被抓走当耗材的，有修炼时自焚的……还有修炼路途都没踏上吃饭噎死的！ 不由让人感叹活着的艰难。 “该上场了。”乐音轻拍钟名肩膀。 早预料到现在和结果了。 事到如今钟名也不至于不配合，但就是这样他才觉得无聊。 走个过场前他还是要确认。 钟名才投个眼神过去，乐音就抢先道：“相信你的每个选择。” 他嘀咕：“傻了才信选择有用，初始天赋、分支抉择都是类似的东西。” 最多是通向特别的花式死法。 钟名收回起手的话，改问：“我现在上去没问题么？会不会太明显？” 直接通关霸占榜首，摆明了黑幕。 引来质疑，打消积极性。 “会有什么问题？你代表着正确，行进的路乃是方向，不追随就被抛下。” 乐音吟诵什么一样回答。 很行，翻译成人话就是，官方拥有最终解释权。 就是内定主角怎么地？ 再说你有什么证据？没证据可不好乱说，像你这种空口白话挑事的小反派在故事里顶多活半集！ …… 钟名随便设定了初始，随机抽取的天赋，以及几个基础属性值分配。 选的都是有力而突出的选项，尽量避免那些特别离谱的。 以及相对重要的，亲火天赋。 他的人生开始了。 【0岁：你出生了，是个男孩。】 【1岁：你突发高烧，久治不退。】 【2岁：高烧持续了一整年，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治愈。你的体温远超常人，凡人无法接近你。】 【3岁：你被抛弃了。】 【4岁：你的体温仍在升高，散发的热量驱赶附近的生物，使你在野外活了下来。】 【5岁：你的体温彻底失控，引发大火，吸引了路过的七阶修士。他救了你，封印了你体内无法控制的力量。】 【6岁：调息蕴养。】 【7岁：天赋觉醒，极品火属性。觉醒时吸收体内积攒的能量，一举突破到二阶。】 【8岁：拜师。】 【9岁：修炼。】 【10岁：修炼。】 【11岁：修炼。】 【12岁：回归家族。你的家族万般讨好，但你不为所动。】 【13岁：与漂亮表妹感情渐佳。】 【14岁：突破到三阶。你天才修士的名声在地方流传。】 【15岁：在你的央求下，表妹加入师门。】 【16岁：遇到瓶颈，外出历练。】 【17岁：佣兵森林到处流传着焰人的事迹。】 【18岁：你缺席了家族为你举行的成人礼，家族里有人产生不满。】 【19岁：和表妹感情升温，暗定终生。】 【20岁：修炼。】 【21岁：迟迟未突破，出现质疑声。再次外出寻找突破契机。】 【22岁：地下火脉躁动，你经历九死一生，取得先天灵火火种，但地窟塌陷，你无法脱离地下。】 【23岁：修炼，炼化火种。】 【24岁：修炼，炼化火种。】 【25岁：完美炼化火种，突破到四阶，修为一日千里。】 【26岁：爬出地底，回归家族。死而复生的你被所有人排斥。】 【27岁：表妹出轨暴露，你体内隐藏的邪火爆发了。师父出现，压制你的暴走。】 【28岁：治愈受损的经脉。】 【29岁：以谋害自己为由，屠灭家族。自立一宗，作风非正非邪。】 【30岁：突破到五阶，势力壮大。】 【……】 【35岁：参与秘境，夺得头筹，获得失传的炼丹一脉上古功法-我身熔炉。】 【36岁：修炼，研习炼丹术。】 【……】 【40岁：参与十年一届炼丹大会，在中品炼丹师中大放光彩。】 【41岁：意外得知师父的隐藏身份，炼丹大师。炼丹术精进。】 【42岁：修炼。】 【……】 【46岁：你的境界到达五阶巅峰。】 【47岁：吞噬另一天生火种，瓶颈松动，你游历寻找更多的灵火。】 【48岁：吸收雷火。】 【49岁：你又吸收两种火焰，感觉到达极限。】 【50岁：天空异象。】 【51岁：神火降世。】 【52岁：历经一年，神火之争落下帷幕，神火被打成四片，你偷得其中最小的残片。】 【53岁：闭关，炼化神火。】 【54岁：即将炼化神火时，预感突破在即，你决定回归宗门，在安全的密室闭关。】 【55岁：你的宗门声名狼藉，最终引得几大正派宗门攻打，被迫出关。】 【56岁：势力斗争陷入拉锯，你无暇修炼。】 【57岁：宗门高层背叛，一夜覆灭，师父出手救走你。】 【58岁：伤势过重，火毒攻心，丹毒烧身，修为倒退。】 【59岁：养伤。】 【60岁：养伤。】 【61岁：师父割出灵火本源治疗你，炼丹术暴退。你深受感动，重新振作。】 【62岁：炼化神火，突破到六阶。】 【63岁：修炼，游历。】 【64岁：获得一点心窍果。】 【65岁：修炼，游历。】 【66岁：炼丹术晋升上品。】 【67岁：修炼。】 【68岁：修炼。】 【69岁：师父始终无法踏入八阶，大限将至，将毕生资源托付于你。】 【70岁：你控制了一个小型势力，为师父修建陵墓。】 【71岁：修炼，修墓。】 【72岁：修炼，收集通天灵窍丹材料。】 【73岁：陵墓竣工。】 【74岁：你用资源把境界砸到六阶巅峰。】 【75岁：丹成。你开始准备突破。】 【76岁：突破到七阶。你接到师父去世噩耗。】 【77岁：师父假死，你被困陵墓。陵墓中隐藏布置失传炼丹阵法，天地大鼎。】 【78岁：你被炼鼎一年，肉身大半失去知觉，神魂受师父灵火煅烧。】 【79岁：人鼎半成，火魂丹半成。你心已死。】 【80岁：你的肉身血脉被炼化。】 【81岁：你的各种灵火被炼化，剩下神火护佑神魂。】 【82岁：你的神魂与神火开始相融。】 【83岁：被炼。】 【84岁：被炼。】 【85岁：你失去意识。】 【86岁：师父寿命耗尽，阵法自行运作。】 【87岁：阵法运作。】 【88岁：人鼎成，火魂丹成，你的存在近乎消失，余下一团圆融的神火之魂。】 【89岁：沉眠。】 【90岁：沉眠。】 【……】 【99岁：沉眠。】 【100岁：神魂觉醒。】 【101岁：深入地下。】 【……】 【113岁：吞噬地火天生神性生灵，重塑身躯。】 【114岁：稳固境界，八阶。】 【115岁：修炼。】 【116岁：修炼。】 【……】 【199岁：修炼。】 【200岁：察觉悸动。】 【201岁：天宫现世，神火之争再启。】 【202岁：被偷袭重伤，潜入地脉，修炼。】 【203岁：修炼。】 【……】 【328岁：突破到九阶，回归大地。】 【……】 【417岁：你集齐了分散的四份神火，得到打开天宫的钥匙。】 【……】 【452岁：你吞噬天宫内陨落的半神神性，晋升半神。】 【……】 【486岁：天魔乱心，成神失败。】 【487岁：打磨心境。】 【488岁：打磨心境。】 【……】 【499岁：顿悟，身心合一。】 【500岁：渡三劫，破二界，成一心。你成就怒火之位。你居于高天，翻手覆下天火，世间生灵愈强的愈毁灭。】 【终。】 …… 结局，世界毁灭重启。 第178章 乐音的动机 “结束了。”钟名呼了口气。 到了后面经常是一长串“修炼”刷过去，看得人都有些眼花。 怎么说呢…… 画风和别人就不太一样。 之前的几个人，修炼过程那叫一个苦苦挣扎。 与人争，与天争。资源靠抢，寿命追着跑，不突破就是死。 而他呢？修炼如喝水，破境才能卡他一下。 至于寿命？秘法烧来临时提升战力简直不要太好用。 虽然如此，天才是天才了，但拿的好像不是正派剧本。 这虚拟的人生中更是充满了背叛和伤害，是一个失去一切的故事。 唯一陪伴到终焉的是，心中的邪恶，无名的火——愤怒。 “居然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和他没有什么实际的关系。 心想着，钟名看见积分榜上登顶的自己。 结局并不美好，积分却是到顶了。 毕竟评分大头是境界，打出坏结局也不会扣你的分。 钟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评分一骑绝尘，把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是第二名的好多倍。 毫无参与感的赢得今日的考验。 “我听到有些人喊黑幕了。” 不用说，都是那什么攻略组的人。 乐音哼了哼：“也就现在我封不上他们的嘴了，敢在论坛上乱说等着封禁大礼包吧。” 真就不加掩饰。 钟名平静地跳过这件事，心里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自己被同化了，竟然对这种强权霸道没有任何看法。 不过确实不关自己的事……他更在意剧情上出现的矛盾。 “这个考验，和主角的表现似乎不符？” “既然是模拟，当然是假的，不过，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乐音笑着解释，“群星祭典才几天，那只能开挂了。” “武器、铠甲终是外物，这枚火种，激发的是血脉。” “不断的人生重开，怒火一点点替换全身血液，直至觉醒。” 钟名：“凤凰之力？” “是这样。” 乐音赞同了钟名的答案，钟名却有疑虑。 “那个世界真有凤凰？” 他举棋不定，有通天火树，有赤红灾星，有预言力量，再有一个凤凰有什么奇怪的。 难道真是主角爆种拯救世界的故事？ 变身凤凰拦截陨石…… 在巨树上张开双翼庇护大地，很悲壮很凄美。 就是觉得不对劲。 钟名看了眼正在进行的修炼模拟器，回想他刚刚经历的“人生”。 很凄惨。 而且这样的轮回估计不知多少次。 “会是好结局吗？”他问。 乐音没立刻回话，而是想了想，反而问回去：“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 “那你想要什么结局？” “能由我决定吗？” 没有得到回答，钟名若有所思。 乐音的反应，似是预示了什么…… 啪。 脸颊两边忽然被同时拍住，思绪一同被拍散了。 “你想太多了。”乐音捧着他的脸，吐出连串的话语，“我发现了，自校庆开始，你诞生了错误的执念。 “你在揣摩我，在想为什么这么做，接下来怎么做，有什么深意，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那么你想明白了么？从目前为止的校庆，你说我为什么举办群星祭典？” 钟名没法回答，他要能读懂她的内心就好了。 绝不至于现今那么被动。 乐音揉着他的脸接着说：“所以说，你想多了，答案不就是你看见的一切么？” 她指向舞台。 “看见没，大家玩得很开心。” 如此简单的理由。 “你肯定觉得，我不是那种为大家带来快乐的人对吧？嗯，没错，我当然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这学校太无聊了，我来到这里就这么想，明明我还挺期待的。 “这里是异能者的总部欸，集合所有年轻有天赋的人，它该是彩色的幻想，不可思议地发生。 “但现实却像一潭死水。想象力创造力，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被约束着，那我只能把它搅起来。 “动起来，闹一闹，谁也不准停下。” 乐音牵起钟名的手。 太阳的光倒在她的眼眸，钟名好似看见反射出来的七彩的幻光。 相互注视着，乐音俏皮地眨了一下眼。 “感觉到了吗？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在此之前，彼此双手触碰的瞬间，基于默契，异能被激发了。 钟名与乐音情感相连，情绪从那边传了过来，让人意外。 空虚。 无尽，犹如黑洞般无法填补。 钟名竟有不适感，那恐怖引力仿佛要把自己扯到乐音身上去。 至于辨明谎言…… 他似乎错过了时机。 “懂了吗？高兴一点，轻松一点，享受属于我们的庆典。” “我……？” 比起想不想，更困难的是能不能。 钟名持有这样的想法，而乐音与他相反，她只考虑想不想。 “总之，明天就是这样玩乐的时间，痛快地玩一整天吧。” 钟名沉默。 她说了这么多，好像重点全在这最后一句。 …… 没能那么简单释怀。 最难的事就是欺骗自己。 群星祭典已经成了他过不去的结，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说服不了自己。 仿佛陷入囹圄，没有前进的路也没有后退的路，囚禁在自己的方寸间徘徊。 他等着一个决断。 也就是乐音所说的错误执念，那一天将带来改变，即便他连那天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暗自期待着。 期待着…… “未来？” …… 石子投进水面，层层的涟漪荡开，好似拨动心弦。 似有似无，若即若离。 像那抓不到的痒，无形的撩拨，最是难耐。 总感觉很漫长，但也就后天的事了…… 钟名想到这，稍稍松懈。 乐音又去忙了，今天远未结束，在没想到目的地之前，钟名迈出脚步。 来到了那个社团。 房门大开能直接看到里面。 在狭小的房间里，电脑风扇呜呜地转，一个个大汉叠在桌子上，不时发出怪叫，伴随着肢体碰撞。 旁边还有一个穿着魔术师套装的怪人……在安抚鸽子？ 那鸽子歪着头，豆子一样的眼珠盯着门外的他看。 很呆。 钟名是想着，羽一凡他们放养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这场景，好像不太对？ “额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羽一凡看见他顿时大喜过望：“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第179章 怪盗出没 “正准备找你呢，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这话一出就是事件的味道。 正适合现在的钟名缓解心情。 “什么事？” 钟名随口问，瞅着羽一凡挤过人墙，途中还拍了一下某位老兄挡路的翘臀。 “从哪说起呢……去，去。”羽一凡想着，驱赶起电脑前堆叠的社员。 等人都散开，钟名看见了屏幕上，一封……犯罪宣言？ 就像报纸上剪下来的字那样，上面拼着歪歪扭扭的一句话：“你们最重要的东西，我收下了。” 钟名还没说什么，部员们的吐槽之魂又忍不住了。 “果然？” “那还用说！” “这预告真挺有那味。” “有一说一确实，活整的不错，这是谁的部将？” “不知道，没听说还有这个节目。” “那肯定得保密啊。” “等会，我们社团里有啥重要的东西？” “理性分析，这种剧情的话，指的应该是，和校庆有关的重要物件和活动物品，或者能代表社团的标识物……我们有那种东西？” “我们社团在校庆又没有集体活动。” “嘶——难道目标是我们的小黄油？” 几人顿时沉默，眼神聚集到那重量级发言的哥们，随后不约而同附和。 “可能。” “说不准。” “绝对是。” 非常之配合。 于是这个话题就在耍宝中过去了……钟名只觉不明所以。 好在还有羽一凡为他解惑，他该正经的时候还是能正经的。 “如你所见，学校里出现了一个怪盗！他以各种方式发送了很多预告信，内容大同小异：盗走重要之物！” 羽一凡脸色一肃，“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得手两次了！” “哦？”钟名挑眉，“被偷走了什么？” “第一个是书法社，他们丢掉了一幅书法作品，那是某届书法大赛的一等奖，作者已经毕业了，作品留在社团，还有他的获奖证书！” 钟名：“是挺珍贵……它原本存放在哪里？” “挂在社团活动室，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 “嗯……还有一个呢？” “天文社，他们自制的太阳系行星模型，被偷了！明天还要展览的。” “模型？有多大？”钟名问。 “挺大的，我见过。主要是有个底盘，可以模拟行星运行，当然犯人不可能全部搬走，被偷的只有‘太阳’和‘地球’，原地留下了两个玻璃球……对了还有一张涂有黑星的卡片，书法社也有。” 这下补全了。 这齐全的一套流程，个性、嚣张、潇洒，非常之戳在场乐子人的内心。 不过嘴还是要硬的。 “老套，太老套了。” “就是，这剧情，见得没一百也有八十了。” “什么怪盗，以为自己很帅？偷东西是犯法的！” “必须抓住他，当众惭悔！” 众人喊着喊着逐渐义愤填膺起来，满嘴都是大义。 就是藏不住酸溜溜的语气……怎么就他一个人耍帅！ 可恶啊。 钟名自然没法和这些家伙感同身受，见状一声不吭地撤退。 “去哪？”这时羽一凡搂住钟名肩膀。 虽然他也是群情激愤的一员，但还是留意着钟名。 和社员对了个眼神，当即两个大汉上前架住钟名双臂。 这下所有人都注意过来。 “老大！”某社员张口就来。 “别乱喊，谁是你老大。”钟名说着，轻轻一挣，摆脱了强人锁男的境地。他们本来也没怎么用力。 “指导我们，带领我们，就是老大！” 钟名：“……” 这群人真就一点羞耻心都没，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姿态随时下放。 没个正经。 钟名不得不敷衍一下他们。 “看着我也没用啊，指望我听这几句话就知道犯人是谁吗？” “那没事，只要老大出马，必然手到擒来，那贼子还是趁早自觉认罪的好，否则……哼。” 又一个开始十分通情达理的犯病。 这群人能玩到一起是有理由的。 钟名没兴趣参与他们的戏精演出，果断说道：“不多说了，我这就去案发现场探查。” 于是离开了这个群魔乱舞的地方。 没有羽一凡跟着的话更好了。 …… “天文社书法社都不在这边。” “我知道。” 没走两步，该来的对话就来了。 但就在钟名接了一句话后，羽一凡却没有预想中可能的反应，而是异常沉默。 钟名心里一突，果然不妙的预感不久后灵验。 “喏。”羽一凡递来他的手机。 这一步大可不必，钟名还没看呢，羽一凡欠揍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现在你是怪盗案件特别调查员了。”羽一凡满脸尽在掌握，冲钟名挑了挑眉。 羽一凡早有预谋，当他得知预告信的时候就在考虑，到了两起案件的帖子在论坛发布，他第一时间向校庆管理小组提出申请，组建调查小队。 非常顺利。 甚至已经公示，成了定局。 由钟名为领导者的探案特攻队成立了，目前成员——1人。没错就他一个。 换言之，他被给予了特权，可以自由拉人加入队伍，尽管他不觉得有什么意思。 只能接受了，钟名本不打算参与，关注事态发展得了，现在稍微去调查调查，也不是不可以，打发时间而已。 “互助会怎么样了？你们没事做吗？”钟名没好气道。 “事情很多啊，校庆的事务再加上互助会，我们社团从来没这么忙过。” “那你还有这闲心搞别的。” “忙归忙，这么有趣的事情可不能错过。”说着，羽一凡矛头指向钟名，“那你呢？我看你是相当空闲啊。” 羽一凡不满的点在于，说好的搅得学校天翻地覆呢？只有他们在苦哈哈地努力，钟名风轻云淡悠然自得，完全没有乐子可看。 或者乐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更不爽了。 钟名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必然得质疑一下他的记忆力——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你们不是干的挺好的，我没什么可插手的。”钟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高傲的感觉，又补充道，“我也没啥能做的啊，总指望我做什么。” “你不懂，有你就不一样了。”羽一凡认为钟名的名字很好用，只要带上了钟名两字，事情就会很顺利。 这是和校庆管理小组打交道得出的经验，所以申请调查队的时候他就这么干了。 过了一会，羽一凡反应过来，钟名还没表明态度，便道：“这件事是答应了吧？可不能敷衍啊。” 钟名瞥了他一眼。 “是，我接下了。放心，正经说好了我会尽力去做的。” “nice。”羽一凡握拳，至于钟名话里隐约透露出的他不正经的意思…… 嗯，是社团那帮家伙不靠谱。 第180章 破案思路 “调查从哪里开始？”羽一凡迫不及待问。 “莫急，在此之前，有件事需要确认。”钟名联络起某人。 羽一凡很惊讶：“确认什么？” “犯人究竟是不是‘官方’的人，这将决定我调查的度。” 是的话，调查不用太紧迫，轻松愉快一点玩玩探案游戏没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那必须得逮住那个人了，事情甩到他身上，意味着责任也担到他肩膀。 “这不明摆着的吗？呃……对吧？”羽一凡迟疑起来，“不然他偷这些玩意干嘛？也不值钱啊。” 丢失的两样东西珍贵但不贵重。 “这不算依据，万一只是单纯的搞破坏呢？”钟名摇头，“没有官方认定的消息，就不能想当然下结论。因为疏忽而导致发生了什么，没人能承担那样的后果。” “哦。”羽一凡满脸纯真，写着你说得有道理。 屏幕对面的人是尝锦，钟名聊起来就投入进去了，羽一凡在他旁边看他聊得火热，虽然好奇，也没有窥屏的意思。 其实除了前面说的理由，还有一个顺便确认的事项。 监控。 事发后当然查了监控，也当然一无所获。 所以钟名才找尝锦，他怀疑监控被删改了，但他可没有兴趣去验证监控的真假，不如直接了当的去问本人。 不管是不是她做的，都能得到答案。 监控设备，不过是她用网线连出去的一个个眼睛罢了。 过了一会，羽一凡见钟名结束聊天便问：“怎么样？” 钟名沉默了一会，带着些许的意外道：“监控并没有被篡改。” “犯人完全避开了监控，也就是说，作案手法相当高超。”羽一凡拧起眉毛，思索片刻后惊醒，“等会，我们刚刚聊的是这个吗？究竟谁的时间跳跃了？” 钟名不想和他解释，尝锦的事也没法细说。 他只是回答羽一凡的问题：“并非最初的策划，但他们确实知情。走吧，要开始调查了。” 要是没抓住犯人的话，那些东西真的等于被窃走了——对于校庆需要使用的东西来说就是如此。 过后再归还依然会失去它们的意义。 不能太不当回事。 …… 书法社。 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钟名便打量起四周。 和其他社团的大小、构造没什么不同，只是桌椅更多些，以及成堆的文房四宝，到处挂满书法作品。 能在各种细微处找到不规则的墨渍。 星星点点，倒不显得凌乱，而是有着书写和落笔的意，这就是这个社团的氛围。 钟名很快被正对着门口的墙面吸引了注意。 除了风格各异的书法作品，还有各色的奖状、证书和奖杯，它们摆在木质的架子上，数量多到显得拥挤，但正中间却有一片空白。 “那里就是丢失的作品原来在的位置。”书法社副社长一脸愁容道，“这面墙上都是历届社员留下的荣誉，未必是多大的奖项，但每幅作品都承载着那个人三年的部分回忆，是非常重要的纪念。” 听着长篇大论，钟名走到了墙边，随手翻看起来，他忽然道：“遗失的那幅字，其实挺特别的？” “当然，那是邱老师的作品，”副社长一通吹捧，“他可是书法社的元老，现在他还是书法家协会荣誉主席，是有名的大师。” 钟名瞅了他一眼：“所以，作品是？” “是代表本社参与的大赛特等奖，是邱老师出名的首秀……” “懂了。”钟名出声打断他。 看出来了，这位副社长有点话痨，喜欢发散，而且说话很正式很官方。 钟名有点受不了，他得给对话加加速。 “也就是说很珍贵？” “是的，万一……” “好，我们进入正题。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丢失的？” “应该是昨天晚上锁门到今天白天开门之间被偷的，在这期间……” “意思是锁门前确定还在？你负责锁门？” 此时的书法社只有副社长一人，此时接近午休，他们来时就见副社长将要关门。 “也不全是，有两把钥匙……” “另一把在谁那？昨天谁关门？今天谁开门？” “额，在社长那，开关门都是我。” 副社长被打断几次，意识到什么，说话变得简略起来。 于是接下来一问一答非常迅速。 昨天运动会举办正是激烈时，社团内没什么人留守，发生的事一句话来说都嫌多。 也无可疑的外人。 这些在事发后就进行过一轮调查问话，一无所获。 羽一凡聪明的小脑瓜已经在分析。 他附耳低言：“像这种看似无异常，天衣无缝的案件，很大可能是内部作案。这个副社长很可疑，他在说谎！他保管钥匙，自己最后一个走的话，做了什么只有他知道！” 说谎吗…… 钟名闻言看向副社长，他回望过来，挑了下眉毛。 “好。”钟名双手一拍，“回去睡觉。” 两人同时一愣。 副社长忽然觉得有些不靠谱。羽一凡则是不满，才过来说两句话又回去，跟逛街似的，侦探瘾没过足。 逻辑缜密精彩绝伦的推理论证呢？ 不过没人反对。 …… 中午一觉醒来，钟名收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怪盗又得手了！ 失窃不意外，意外的是丢的东西……球门不见了。 没错，七八米长两米多高百来斤重，那么大一个球门，消失了！ 这操作简直秀翻了，足球社又是无语，又是哭笑不得。 但球门对他们而言，还真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们举行的足球赛正要开始决赛呢！ 今天运动会结束，操场空出来，正好跟运动会一起圆满落幕。 现在可好……其实推迟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让人觉得缺了什么，心情也不顺畅。 总之离谱。 鉴于此事，钟名改变行程，天文社只能先放放，到操场那边了解情况。 …… 等到了地方，又发现和情报不太符合。 球门好好的立在那里。 足球社社长出来解释：“后来找到的，球门被搬到了仓库，刚搬回来。具体什么情况，我们正在调查。” 球门被搬走不要太显眼，想藏都藏不住，必然有目击证人。 除非动用神奇力量直接把它变不见。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整个过程相当的简单：一个人到后勤那里拉人，然后几个人就把门搬走了。 基本毫无掩饰。 问题在于，竟然找不到这个人是谁。 没人认识，也不眼熟。 “说是足球社的人，有器材室老师的通知……但我们这里没有和他们形容的人对的上的。” 稀里糊涂的，当事人也说不上来怎么就轻信了那人的话。 作案手法越复杂，越容易露出破绽。往往是这种一眼到头的案件，才更难追查。 现在正是这种局面，好像钩子上的鱼甩脱了线索，一摆尾悠游离去。 “反正虚惊一场，倒觉得挺有意思的。”社长笑道，“多了插曲，多了点谈资。” 随后不痛不痒的对话过完，钟名和足球社相互告辞。 “真棘手啊。”羽一凡又开始头脑风暴。 然后脑子里……就跟风暴卷过了一样。 于是期待地看着钟名。 结果钟名的眼神像在说“你瞅啥”。 “你怎么看？”羽一凡完全无视，有话就问，“那人是不是足球社的？是内鬼么？” 钟名笑问：“又是内鬼？” 羽一凡发表看法：“所以我很困惑，但又说得通……肯定是官方的人协助，看不见的大手，穿插各个社团。 “不过这样一来，怪盗的表现就有点奇怪了。 “仔细一想，他至今没现过真身啊，盗窃都是通过内鬼干的话，其实非常的藏头露尾故弄玄虚。 “或许……没有什么具体的哪个怪盗，那是一群人不是某个人。又或者每个人都可能是怪盗。 “病毒一样传播，条律歪曲的盗之道，在你认同的时候，你便成为了他。” 羽一凡说得来劲了：“大侦探一路发挥聪明才智，追查至最终之刻，就要掀开怪盗的面具。看似被逼到绝路，怪盗却一呼百应，人群中的他们纷纷戴上假面，仿佛有合一的默契，正如他们为‘怪盗’这个身份窃走每一份重要之物。” 他接着摆出阴沉的笑容：“被围攻的是你！孤立无援的是你！窃走了胜利、秩序和成就，进程已经被破坏，不定的未来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钟名评价：“很有想象力，你不做这个活动策划可惜了。” “哪里哪里。”羽一凡得意洋洋地谦虚，“……诶诶，去哪？” 太二次元了羽一凡。 热衷于反派和逆转，狂拽酷炫场面的中二病。 钟名脚步不停，却是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觉得我们此时最应该做什么？” 羽一凡不确定答道：“呃，抓犯人？” “这不是知道么？”钟名轻叹，“你就是太想玩侦探游戏了，实际上该玩的是——警察抓小偷。” “不太明白区别。” “你觉得你有能耐当福尔摩斯么？我是想说，不要太执着于破解手法、过程，而是专注于如何才能抓到人。” “这不是有你么……”看到钟名翻白眼，羽一凡轻咳一声，“你有办法了？” “好好想想，他下一个会对谁动手？” “嗯，想不出来。” “我也想不出来。”钟名却道。 “那说锤子，还不是要推理，获得犯人的线索。” “线索不是摆着么？” 羽一凡愣了会，恍然大悟：“预告信！” 破案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监控排查，便衣蹲守，突击现场。 可能出现犯罪嫌疑人的地方，安排人看着就对了。 推锤子理。 第181章 闪亮登场——华丽收场 “所以我们应该去蹲哪个呢？”羽一凡迷糊地问。 “好问题。” 钟名这样说着，目光平静地移动。 和足球社交流的时候，操场的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额外的多…… “我们的时间不多，不能拖，没有试错的余裕。” 羽一凡深以为然：“明天就是自由庆典了，虽然抓怪盗也很有趣，自由一日也不能错过啊！” “……你重点是不是关注错了，算了。”他沉吟一会，“你去整理一下社团信息，发了预告函的那些。” 有了几起案例，能稍微看出选择盗窃物的倾向。 尤其是明天会用到的东西，能代表社团的那种，今天下手的概率非常之高。 钟名打发羽一凡去收集分析，反正他喜欢干这个。 羽一凡连连点头，最后问：“我一个人吗？” 迎着他的目光，钟名散漫的目光盯向某处。 “我一个人蹲守就够了，因为不一定能一次抓到……”钟名慢条斯理地说，“所以大概率还要靠你的成果，我们兵分两路效率更高。” 羽一凡犹犹豫豫哦了一声。 显然还是想抓人，不过还是大局为重。 “那我顺便扩充人马，没问题吧？”羽一凡又问。 “随你。” 知道羽一凡本就有这打算，钟名才懒得管，不掺和。 “好，你等着集齐羁绊力量吧！必所向披靡！” 羽一凡喊着口号跑开，钟名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 钟名哪都没去。 就在操场上往人多的跟前凑。 “搞得这次运动会都没什么存在感了。” 此前还担心乐音在运动会上怎么折腾他呢，谁料到事情变化如此跳跃。 钟名摇摇头不想这些，跟着观众和啦啦队游走赛场。 混在人群中一点也不起眼。 虽然在学校里，钟名被迫出了几次名，但这名气却是虚的，能直接认出他的人不多。 或者说，他能让自己不被人关注，下意识忽略自己。 异能展开了领域似的使用着，尽管只是低限度地释放。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你？”钟名转头看见尝锦。 “是我怎么了？不想看见我？” “怎么会。”钟名小声道，“我还以为是……”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并未说出那个名字。 钟名打量了一下尝锦。她还是那样的穿衣风格，深色宽松的外套长裤包裹整个自己。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问。 “只是碰巧……” 尝锦试图狡辩，但钟名沉默不语，她好像看懂了什么，逐渐没了底气。 “在监控里看见你。”尝锦斟酌用词，掩饰自己的窥探行为，“反正也是闲着，来陪你打发时间。” 钟名没让她蒙混过关：“你平时，没事的时候，都是藏在监控头里偷看？” “……没有。” 钟名还想说什么，尝锦满是威胁的目光投来，轻咬着牙丢出一句话。 “你对我有意见？是不是不乐意我在这？” 钟名收声。 能咋办？这话一出，就不是让你讲理的。 …… “最后一场……” 钟名看了看时间，和时间表安排的基本没差，比赛结束之后，是颁奖仪式。 这颁奖仪式非常人性化，没有冗长的致辞，也不需要所有人集合，代价是每个班上需要献祭几个倒霉蛋。 只是排面以及拍照留影需要。 当然大部分人其实并不抗拒，自发聚集的人群就是答案。 “但是，人好像太多了。” 钟名不得不收敛异能，身处人潮之中，混合的情绪汹涌澎湃。 热烈、兴奋、喧嚣，在他的视野中不断涂抹颜色，令人目眩。 “他会来么？” “谁？” “还能是谁，他总不能一直这样藏着掖着吧？” “不知道你说什么。” 钟名无感情地勾出嘴角的弧线，尝锦莫名不敢与他视线交汇，平视前方。 钟名很快抹去自己的表情变化。 他早感觉到人群中暗藏着情绪，似是积蓄的风，等待着吹起。 而身旁的尝锦，她的情绪又怎么逃得脱他的感知呢？ 羽一凡说的对，这么骚包的人，总得来一个闪亮登场的。 …… 通电的话筒发出电流声，而后刺耳尖啸。 场内嘈杂的交流声忽然停下来。 调好音量的主持人上台，钟名也开始动起来。 尝锦疑惑地跟着他。 “人多，情绪高涨，太乱了。” 钟名能观测到所有情绪，但他不会透视，视野内尽是重重叠叠，他难以精确定位到某个人。 对他异能而言，相比开阔的操场，复杂空间内反而更好。 他能感知到情绪的方向位置，空间结构就能辅助记忆。 他的能力不适合填满人的情况。 还得找出某个人。 尝锦似懂非懂。 倒令钟名回头看了她一眼，察觉某些东西。 “你……不了解我的异能吗？” “乐音没和我说过，其实她不怎么和别人谈论你，详细的。”尝锦面色怪异，“一般说到你，都是夸耀，你在她口中无所不能似的。” 更有一种专属感，不容他人染指……这话尝锦心里想着没说。 “……” 钟名甚至能想象到乐音的表情。 浅而淡的笑容，嘴角微微翘起，眼睑半合。 那眼神清冷却如猛兽，有着稳坐食物链顶端的安定从容。 很好，美丽强大。 但是别在外面帮我吹牛啊！ 一个两个的，啧。 “我回应不了的，任何人的期待……” 心里说着丧气话，搜寻的动作却没慢下来。 钟名对尝锦的回答还有疑惑：“你没翻过我的档案？” “我闲的没事闯档案室干嘛？有人执勤的，不好骗！” “嗯？纸质？” “你想问电子档案？我不是和你说过，管理局内重要信息都由天穹接管，没有权限没法访问的。” “我的档案是所谓的重要信息？” “所有a级异能者都是。” “哦……” 你之前可没说这个。 钟名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这个记在心里。 他现在快绕颁奖台转了一圈了。 颁奖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最初还是平平无奇的过场，在某个班的人为同班同学大声喝彩的时候，事情发生了改变。 每喊到一个名字，台下就有一阵鬼哭狼嚎。 特别是男生。 一群发泄不完精力的狼崽子，大吼什么“xxx我爱你xxx最帅”或者什么“强韧无敌”的奇怪话语。 女生跟着欢呼、尖叫…… 一波接着一波，比哪个班声音大似的。 钟名感到头疼，眼中看的，耳朵听的，越来越乱。 好像发现一个情绪不对劲的，集中注意后又找不见了。 他都要觉得没戏了。 “来了。” 却是尝锦按住他的肩膀。 ？ 钟名一讶，又了然。 尝锦必然是有理由而来的，打发时间？谁信呐。 你能有电脑好玩？ 钟名下意识提高警惕留意四周，观察怪盗现身，同时偏头去看尝锦，看见她戴上了眼镜。 嗯？她是有眼镜没错，为什么这时候？等等那眼镜是…… 来不及反应，光柱从天而降，白茫茫的光盖住了尝锦的脸，盖住了一切。 而黑暗从地上升起——那是钟名看见的恐慌，但很快像雾一样散去了。 扩音喇叭放大的声音在全校放送：“启示的光，通天的塔，伫立永恒全知的瞳。它道：索取无度的，终加倍收回。” 吟诵般的话语后，另一个轻挑的声音说：“荣耀，我收下了。” 钟名嘴角一抽。 还就那个中二之魂共鸣，反派唱着诗说着怪话出现了。 可惜这里没有会嘴炮的主角，只有大呼小叫的吃瓜群众，还有想投敌的不安分子。 空气里粘稠得像液体的光逐渐淡去，钟名试探性睁眼。 先是看向尝锦。 还没开口，摘了眼镜的尝锦先发制人：“我不喜欢强光，伤眼。” 搞得钟名差点忘了要说什么。 “还知道伤眼？伤眼都算小事了，突然弄这出不怕搞出别的问题？” “没事，反复测试过了无害的，也有预防措施……医务室在待命了。”尝锦说完玩笑话，正经道，“这光，挺柔软的。” 柔软？ 这是什么形容词？ 钟名观察起笼罩全身的光，软绵绵包裹着，伸手仿佛能捞起白色的实体。 细看之下它不像光，不像液体，什么都不像。 “虚假的残象，海市蜃楼。”尝锦主动解释，“其实我也不了解，代号就是这个，名字他们自己取的。原理我不懂的，只知道天上有镜子。” 是异能吧。 遇事不决，量子，量……量子异能。 不对，重点是这个吗？ “你不是说你不知情吗？你明明就有参与！可别说那些校园喇叭是他们在你手里抢走了控制权。” “你问我的时候是。” “啊？” 不是，中午问的吧，才多久？ 该说行动力强，还是想一出是一出？ 世界是个草台班子，本来坐在台下是观众，拍拍屁股谁都能上。 “本来没想搞这么大，这不是恰好组合技练好了。” 组合技、光、镜子……是迷宫考验里的人？能者多劳啊。 时间不会在他俩说话的时候停止，现场已是一片混乱。 议论声盖过了稍远的任何声音，那两句话完后，喇叭里默默放着音乐，轻轻的，偷摸摸的，好像刺客夜行，悄无声息，无影无踪。 而天上怪盗携着背景音乐登场，在光柱中央他却是一团漆黑的影，以迅捷但是不够迅捷而不太科学的速度下坠。 裹着衣袍的手一挥，展成了回旋的披风，卷起金色辉煌的物件。 这期间不过数十秒，大家终于知道了“荣耀”指的是什么。 运动会排名第一的班级，会有一个金色的奖杯，众目睽睽之下，被隔空拿走了。 他都从天上飞下来了，这好像也不算什么？ 至少钟名知道，不是。 那是假的，都叫海市蜃楼了。而且，他看不见天上那东西的情绪。 至少不是活人。 大部分人都被天空引去注意的时候，只有钟名盯着颁奖台。 有人在紧张、蠢蠢欲动…… 突变打断了颁奖仪式，举着颁奖托盘的礼仪小姐呆呆站在原地。 但她的内心出卖了她。 总是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偷看那个奖杯。 台上那时还有一位老师，本来乐呵着，忽然呆住了，看着那动静眼都瞪圆了。 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开，一边摸出了手机。 就在这时，一个人和老师擦肩而过，堂而皇之地走上颁奖台。 步履从容，不急不忙。 他的上身藏在黑色外套里，拉着帽子，简单遮住侧脸。身姿不佝偻不畏缩，只是普通的走过。 倒是礼仪小姐显得不够淡定了，调整站姿的动作也显得刻意。 但就在两个人相互遮挡的短短时间后，奖杯已不见踪影。 这也行？ 钟名大呼手法过于朴素，偏偏大家就跟瞎了一样。 总之轮到正义的侦探出马了。 他盯紧了那个人的情绪，那是他怎么藏也藏不住的。还有那个礼仪小姐的脸，钟名也记住了……应该。 尝锦拽住他。 钟名：“你要拦我？” 他都已经准备好加速了。 尝锦摇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红色按钮：“我是来帮你的。” 圆圆的，红红的，握在掌心，一个按钮。 钟名顿住了，看了眼撤退路线那边。异能锁定了那人，说几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这是什么？” “按钮。” “我知道。别人瞎了，我没瞎。” “按下它，你会获得一个亿，但是……看你表情你不喜欢这个？那就，按下按钮世界上会随机死一个人……好吧好吧，我不皮了。” 尝锦清清嗓子，说出更离谱的答案。 “这是核爆按钮。咳咳，夸张了点，总之它会……”尝锦张开另一只手，“boom！” 钟名抬头看了看天。 天上残象在磨蹭着不肯退场，他高举奖杯，犹如举起圣物。 乳质白色的光被搅动，漩涡般向中心汇聚，形成巨大圆球，吸收光芒的奖杯变得四面透明。 它颤动起来。 清脆的晶体碰撞声在天地回响，忽的咔嚓一声，裂开细微的缝隙，里面迸发淡金色的光束，锥体式向下释放。 光之金字塔。 “这通天的塔，是不是不太对？”钟名念叨，“光、塔，接下来是瞳？” 受到尝锦提示，钟名望天的时候注意到了细节。 无人机的轨迹。 再看那个按钮，他只想问，真炸假炸？ “选择吧，”尝锦摊开双手，“从这边追过去，获得真相，找到那个捣乱的犯人，逮捕他，宰了他。或者，按下按钮。” 喂喂，你不觉得选项两边不对等吗？后者为什么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但是…… 谁能拒绝按下一个红色按钮呢。 即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满足无聊的欲望幻想也好，世界毁灭也好，总得按下去。 不按下去怎么知道有只命中注定的蜗牛在等着你？ 钟名拍上尝锦的手。 红光一闪而逝。 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bgm变了。 命运的歌响起来了，有力的鼓点咚咚锵锵，一如英雄的步伐。 “上吧！” 尝锦一推钟名，欢快地喊道。 周围的人意识到了什么，让出一圈空地。 观众看得热血沸腾，钟名却直视光鲜的英雄背后的悲凉。 按钮只是按钮，按下它当然什么都不会发生。 是那个女人，她一打响指，天上的无人机发出尖啸，划出歪扭的线摇摇欲坠。 不知哪来一台大灯打光过来，穿过忽然出现的高悬的剑，照在他身上。 老朋友了，太阳光明之剑…… 钟名扯着嘴：“剑来！” 重要的是举起手让人知道配合。 那剑打着旋飞过来了，令钟名怀疑是不是真的会把他手臂顺带斩下来的时候，剑稳稳落入手中。 剑当然是假的，没有实感。 钟名暗地佩服，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人找不到破绽。 然后他看见前方有人靠近，充满气场的高冷御姐令人群自动分开，她向他点头。 岁沙沙。 “是投影啊……” 什么情况，哪些是光和镜子的幻象，哪些是不虚不实的投影，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这场演出？ 她的异能不是只能投射自己的幻影么？ “啊——” 所以我才懒得想啊！ 什么侦探游戏，猫抓老鼠，卷进这场群星祭典，都要变成它的一份子。 什么怪盗，花里胡哨，也不过是吊着走的傀儡！ “冲！冲刺！冲冲冲！” “干他x的！” “上啊那边的大哥哥！” “加油啊大哥哥！” “大哥哥！” 别喊了你们这群家伙，盲目跟从，无知无惧。 我知道我知道，无理取闹。 怎么了？不许我发脾气么！ “你们逼我的！” 钟名双手举起太阳光明之剑，炽热如阳光的光芒猛烈爆发。 那真的是带有温度的。 “太阳的心，火热的心，奋起而愉悦的情绪啊，我号令你们，随我而上！” 许多人并没听见钟名的话，不妨碍他们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好像有什么燃起来了。 热血直冲脑袋。 他们被鼓舞着挥拳，脚下踏着音乐的节奏，喉咙里酝酿吼声。 不喊出来的话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死！！！” 毁灭的意图并非对着谁。 太阳光明之剑化成真正的光柱——一柄无比巨大的光剑冲上天空。 剑是扁平的，但这把剑，你说他是棍子也没问题，它只是升起，不管前面有什么。 直到捅破天。 残象在这时候竟然开始膨胀，字面意义上的膨胀。 说不清是衣袍还是披风的什么东西张开来，像狰狞的翼爪，看起来大了不只一号。 敞开衣服后，内里十字暗影铺天盖地的涌出来，消弭最纯最正的太阳光。 这在一往无前的剑面前是渺小而徒劳的，太阳光明之剑不可阻挡地碾了过去。 但一切没有这样简单的结束。 残象在最后的瞬间拉下衣袍，轻巧回旋半圈，在光中分解殆尽。 留下的空洞泯灭一切地收缩，轰裂天地的爆炸。 天顶似乎被撼动，在太阳光明之剑投射的终点，出现一条白色的线。 终究是没有裂开，逐渐散去声息。 只剩黑色的碎片像雨一样落下。 那是……卡片。 钟名捡起一张，他记得上面的图案。 怪盗作案会留下的卡片，一颗黑色的星星。 但这个…… 星星是裂开的。 第182章 天文社 “我要杀了你！！！” 羽一凡恶狠狠地掐钟名的脖子，理由自然是错过了操场上的好戏。 晃着晃着他脸色微变。 “我知道了……” “你故意的，故意支开我，不让我发现你和怪盗暗中交流，以及你的真面目——你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 “注意看，这个男人表面——呕咳咳咳。” 羽一凡聒噪的话语戛然而止。 人总有闹脾气的时候，钟名知道羽一凡爱凑热闹的性格，理解他的心情。 并把他锁喉了。 羽一凡头一歪，死了。 钟名轻叹放手，又活了。 “时间紧迫，开始行动。”羽一凡站直，拍打灰尘，板着脸，“上一次没能逮住那家伙，这次绝不会放过他。” 羽一凡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厮才是真正的混乱代表。 不阻止他是不会自己停下来的。 “别癫了，走。” 钟名拽着羽一凡上楼。 天文社在顶楼。 他们的活动室通向楼顶，那里放置着观测天象的仪器。 虽然都是老古董，但对他们而言仍是宝贝。 现在是运动会结束后半小时。 事情远远没有平静，操场的事只是一个开始，显而易见的事实——怪盗没有被一炮……一剑轰杀至渣。 他灰溜溜地逃了，然后十分嚣张地在学校论坛发布新的预告信。 除去抛背景设定讲故事放狠话之类的废话，关键信息是：他将重新召唤全知之瞳。 时间是今晚。 正在干活的羽一凡看见这个，屁颠屁颠来找钟名了。 钟名仍然没有干劲。 他在想，究竟谁赢了？哪边才是“真”的？ 被偷走的奖杯，被击退的怪盗…… 他也怀疑，从头到尾只是一场表演，他的决策是否真能影响什么？ 那斩碎的黑星，是充足的预案，还是既定的剧本？ 钟名知道这样不好，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但他无法确定。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确定不了哪个才是对的。 哪是真心，哪是表演？真的未必真，假的或是真。 连情绪也给不了他答案。 明明是能窥探人心底想法的异能…… 钟名只是接受，按流程走下去，来调查天文社丢失的“太阳”和“地球”。 好像和多年来的生活没什么区别。 …… 钟名跟着天文社成员进入活动室。 他走过的社团不多，但他还是想说，天文社是他见过最炫的一个。 充满宇宙气息的布置…… 房间很暗，黑洞洞的，一脚踏入，有灯感应亮起，微蓝的光顷刻温柔地撒向周围。 瞬间置入想象般迷幻的星空。 更多颜色的灯随之亮起，它们模拟着诸多天体，照亮这个小小的通道。 随着你走动，它们好像也动起来，自转、公转…… 那轨迹充满美感。 穿过一片星云进入大厅，这里的光照亮了些。 琳琅满目的物品也照进了眼眸。 墙纸上绚烂星图，各种大模型小模型，活动记录，实拍相片，手工艺品……一路过去，分门别类，切分着空间。 就像一个个小展台。 钟名看见一个绚丽玩意，气象模拟投影球，在一个方格里不断变换气象，似乎不是固定的影像。 钟名：“天文社原来这么酷的吗？” 羽一凡：“很专业的这个社团。” 钟名：“这是办展览会？” 羽一凡：“天文社每年惯例。还有教授来指导呢，甚至还会挑选优秀学生培养，毕业后进入国家机构。” 钟名无声赞叹。 他还以为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这么正式。 反倒显得他们闹着玩似的。 简单和天文社的人沟通过后，钟名进入侦查流程。 一板一眼。 调查现场、推断时间、排除犯罪嫌疑，一套流程下来无可挑剔。 羽一凡似模似样地记录。 当然结果是一无所获，天文社成员面带忧色，但他们得不到想要的保证和结果。 只有一句公式化的等待通知。 …… 从天文社出来。 本以为会发生什么的羽一凡回头看了眼，感到平平无奇的敷衍。 不说什么激烈的争斗，至少言语中的争锋、试探呢？在对抗中暴露出关键线索，这才是他期待的剧情。 “就这样完了？” 怎么他们好像是来参观天文社似的？ 羽一凡摸不着头脑，他经常有很多东西看不明白，但他想着只要跟着钟名就好了。 然而钟名反问：“还想怎样？” “嗯？”羽一凡看着钟名，陷入沉吟。 不太对…… 钟名是不是有些消极过头了。平时的他也不爱搭理人，但给人的感觉不会是冷漠到绝情的。 他被动接受着周围的信息，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轻而易举地洞悉一切。 羽一凡不动声色问道：“有发现什么吗？” 钟名摇头。 羽一凡：“不觉得可疑吗，那些扮演流星子民的，不就是天文社的人。” “是啊。”钟名闷闷道。 果然奇怪，羽一凡心想，难道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 想了想大概是搞不明白的，但他有简单直接的思维方式。 丢掉的东西要找回来，这就是他们要做的事。 “如果怪盗和他们是一伙的，那天文社为什么要演这一出戏呢？”羽一凡分析，“作为苦肉计有点拙劣了。” 钟名不说话只是看他。 羽一凡看着他的瞳孔，忽然起了鸡皮疙瘩。 好像站在悬崖边，注视脚下黑洞洞的虚无，引人坠落的力拽着他。 下一瞬间黑暗融化了。 羽一凡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看向钟名，还是一样冷淡的脸，却觉得表情柔和了许多。 “你……” “怎么了？”钟名根本不把目光投向他。 “没事。” 正常了，不带正眼看你，仿佛一直在思考的表情。 经此打断，羽一凡忘了要说啥，安静下来。 而钟名悄悄握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结束了……异能反噬。” 放纵过后总是空虚。 这是他异能铁律般的交换规则。他所使用的每一份情绪，最终都会从他身上抽取偿还。 冲动了。 在操场时太过使劲。 当时他调度了所能调度的所有人的情绪，几乎没留手，不加掩饰，亢奋的情绪在人群中长久不散。 发泄完爽是爽了，代价就是被空洞和虚无扰乱心绪。 钟名微微皱眉，回头望了一眼。 要回去吗…… 天文社和怪盗，似乎真没啥联系，至少留下来的那些人如此。 他们的情绪是真实的。 心神不宁、失落焦虑，好像明明白白在说：东西被偷了，快帮我们找回来！ 这样一来，天文社或许有线索，但未必多大用。 尝锦的态度表达的很明确了，这个怪盗就是中途插进来的，别说其他人，她自己都不清楚。 还是要专注到怪盗本身上来。 说到底最基本的目标是逮捕他，要么识破他的身份，要么当场抓获。 先前钟名想的就是后者，鬼知道会变成那样。 那怎么知道他是谁呢？ 钟名回忆着此前所有事件，失窃的书法社、足球社、颁奖仪式…… 不专业的礼仪小姐、黑衣人…… 几起案件作案风格很是共通，让人隐隐把握住什么。而那黑衣人，他就是怪盗本人吗？ 直觉是。 当时追踪他的情绪，发现他不怯场，很冷静，非常符合对怪盗的想象。 那人是谁？ 这时最有可能发现他的身份的时间了，可惜瞎子太多。 现场的录像也靠不住。 不久前羽一凡才念叨，所有人视频拍的全都一坨。 钟名也说不上来是那光的影响，还是某个人在发力。 距离远的好一些，但钟名又不是为了回顾自己的英姿。 那回到现在…… 最大的问题是，那两模型在哪？ 通过天文社的陈述可知，太阳模型足有成人双手合抱那么大，总得找个地方放着。 而且监控查不到，或许并没有拿到楼外？ 社团大楼每层监控都装在两端，只能看见门口，有没有办法能避开监控？ 钟名努力推敲着。 如果他是窃贼，能怎么做…… 想着想着他一拍脑袋。 “不是说不玩侦探游戏吗？现在是在干嘛？” 何况还有异能。 那就更难猜到真相了。 异能千奇百怪，哪搞得明白。 得换个思路。 第183章 红与蓝 “预告的时间是晚上七点，现在还有两个小时，还能做什么吗？”钟名自问。 他不想等到晚上，触发剧情cg一样，旁观，然后接受。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但他真的想不到该怎么做。 他感觉自己被框住了。在学校里，规矩在束缚着他，明明是一个满是异能者的学校，他却要藏着掖着。 最憋屈的是，他没法动手。 如果是敌人就好了，管那么多，异能给他控死，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但这只是活动，是他没法享受的庆典。 “你有什么想法？”钟名问起羽一凡。 “把投影设备搞坏？”羽一凡随口提出釜底抽薪的办法。 钟名不屑道：“要搞破坏的话我用问你？” 而且投影的真相是什么，羽一凡不知道，钟名还不知道么？什么设备，都是异能者！ 顶多有些无人机辅助。 那都是赞助商的新款，不用想都很贵，他赔不起。 “那是，我哪有你坏。”羽一凡贫完嘴，接着说，“其实我还真有点想法。” “说。” “反着来不行的时候，为什么不试试顺着来呢？” 钟名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羽一凡嘿嘿笑道：“我早就想说了……你现在可是勇者！可以做点勇者该做的事！” 这么好的身份，要是羽一凡早已经浪飞了。什么强闯民宅翻箱倒柜……不好意思说错了。 说到勇者，那就应该是正义。 “努力不正是这个时候变成成果汇聚起来了？”羽一凡得意道，“是时候发动群众，进行正义的围殴！” 说干就干。 羽一凡决定就不再迟疑。 在社团群里叫发出讯息：“决战，速归！” …… 在钟名不知道的地方，许多人开始响应。 首先是羽一凡刚物色的人选，他们的名字才被填进侦探团，他们被安排前往几个重点社团盯梢。 现在事态有变，这条暗线收回了。 这帮家伙是那不着调社团里的“精英”，虽然表面上都是二次元，实际……实际也是。 但他们可不是缺乏社交孤僻阴湿的死肥宅。 看羽一凡就知道，一个个都是来事的好手，各个身怀绝技。 全是社交恐怖份子。 虽然名声不太好，不喜欢的人这么形容他们——神经病，死变态。 但……男人变态一点怎么了？这是我好哥们！ 也有人这样看待他们。 除此之外，如今他们还多了一些正当的交情…… 于是当他们和社团的人行动起来，不能说是一呼百应，不过壮大的队伍拉到钟名面前时，规模依然令钟名意外。 这么多人？ 钟名还没问明白，主要是闹哄哄的没人管他，然后被一伙人推着卷着，浩浩荡荡出发。 过了会钟名才知道目标是哪。 他看见了前方的庆典组委会，感觉不太对的样子。 敌方大本营？ 自己这边气势汹汹的…… “这是要干群架吗？”他问。 羽一凡混迹人群中如鱼得水，抽空来回应钟名。 他先是诧异挑眉，想了想觉得这样说也没什么问题，于是点头：“没错。” 等一群人停下钟名才发现，目标其实在组委会旁边。 流星子民的驻点。 红色和黑色搭配的风格，前边挂着“悬赏”木牌，后边堆着各种小玩意。 也就是纪念品商店。 流星子民在这里分发他们的身份凭证。当然，只有第一天的时候加入流星子民是免费发放，现在是不能直接领取的。 可以花钱买，各类精致的装饰品并不贵，绝对物超所值。 也可以选择更有参与感的做法，积分兑换。完成悬赏、参与活动以及挑战勇者考验都能获得积分。 钟名之前没多关注，但他知道，校园里遍地都是佩戴那些饰品的人。 可以这么说，流星子民已经到处都是了。 羽一凡也有话说：“反抗的火燎原而起！” 正是反攻的时候。 钟名意识到什么，有点想逃。 但身后的家伙呼啦啦围上来，对他动手动脚，扯他的衣服，套麻袋似拿布料盖他的头，然后收束绑紧，在他手里塞什么硬硬的东西，味道不美妙的东西往脸上抹。 “不错，威武。” 这群人轮流上前打量他，看猴似的，赞赏地连连点头。 等人散开，钟名看了看自己。 妖艳的蓝火在他身上绽放。 那是一件浮夸的衣服，材质细腻，精致的花纹犹如流动的火，在光的照耀下闪烁晃动。 似静似动，凄冷幽邃。 而他的手里拿的是一根法杖，深紫带黑的木杖苍老古朴，又显得坚硬且有力。 最上方是透明的玻璃球，散射幽蓝的微光，看起来像一个朦胧的光球。 “这是？”钟名不解。 他一看周围，没人鸟他。 为钟名换好装后，他们各自解决自己的装束。 没有他身上这件这么花哨，只是五花八门，以及统一的蓝色风格。 统一的还有分发的蓝色布条，所有人缠到手臂上，顿时有模有样。 十分经典的蓝对红，一看就知道和流星子民是敌对势力。 成组织来者不善的暴徒。 在反派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属于是…… 钟名盯着这群家伙看了会，感觉少了什么。 又想不到少了啥，倒是回过味来。 “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 “这不是你指示的嘛。” “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们做这个？ 钟名张了张嘴，忽然不想了解了。 羽一凡体会不到他的心情，解释道：“成立互助会啊，瓦解女王的统治，争取可争取的同伴，与其对抗，这不是你的主张吗？” 原来是这样理解的？ 好像也没错，不过这不该是个长期的过程吗？ 已经能拉出来一大帮人了？ 互助会效率这么高的……钟名根本没关注细节，也不知道互助会具体做了什么。 他唯一的了解是方护的事件，因为那是他解决的。 想着钟名还真看见了躲在后面的方护。 他和钟名对上眼神，咧嘴一笑，比了个大拇指，表示交给我吧。 他真的是这个意思，情绪告诉钟名的。 钟名扯扯嘴角。 什么就交给你了。 你要干什么？ 羽一凡也看见了方护：“看吧，你还是很有号召力的，毕竟是勇者。” 钟名挥了挥法杖：“我现在是哪门的勇者？” “哎呀，差不多的。”羽一凡顾左右而言他，指着人群里某个人，“对了，记得他不？我们社团的。” 他扯了扯手臂上的蓝带子。 “大部分布料都是他提供的，他家里开服装厂的，整了点边角料给我们玩。” “还有那个，那家伙看见没。丑不拉几的衣服基本都是个人自己做的，好看的都是他搞的，比如你这身。” “还有你这法杖……” 羽一凡嘴里一句跟着一句停不下来，钟名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到前面有人出来交涉羽一凡才闭上嘴巴。 羽一凡往前走了两步，钟名忽然问：“为什么是现在？这应该是决胜时候的准备吧？” “原先暂定是那样没错……不过，该出手的时候就应该出手。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钟名沉默，情绪的线无声拨动。 “感觉么……” 原来如此。 没法详解的预感网住了每个人。 钟名思索着，试图从中体会些什么。 第184章 专注思维与星图 驻点前剑拔弩张。 羽一凡领着人到旁边，一把插下旗帜，扬起蓝色的不知名图案随风飘荡。 那玩意是晾衣杆改造的，裁块布往上一绑，然后涂颜料，画风十分粗糙狂野。 另一边两个人迎上前来，但完全被无视了，大家各干各的，从他们身边经过，怀里拿着抱着的东西轮流放下。 布景完成了。 从简陋的勉强围成的一个圈子能隐约看出来，他们模仿的是旁边的构造。 只不过一个是带着星和火风味的活动商店，一个是野外刷新的盗贼营地。 特别是当那些模样花哨的家伙选好站位，显眼的就像小头目精英怪。 主打的就是一个野蛮奔放。 原本抄起小板凳如临大敌的秋文放整不会了。 “你们干嘛？” 秋文放，天文社社长。旁边这位，副社长潘亦。 “战争。” 沉稳有力的回答刺了过来。 羽一凡走出来跟他面对面，缓慢而坚定地拔出佩剑——一把自制短剑，剑身是整块金属片，剑柄贴着描绘花纹的木片。 充满未完成的赶工气息。 他侧身斜指，两边的人一涌而出。 秋文放慌了慌，抬起小板凳去拨羽一凡的剑。不过想象中被团团包围的事情没有发生。 这群蓝人建完大本营后马不停蹄，如一股潮流向各处淹没，与红色势力对冲。 倒是旁边的潘亦，在羽一凡举剑的时候，受刺激般下意识抬手。 突然他猛地回头，僵了一瞬，收回手，身上危险的气息散去。 钟名凝视他的眼神稍稍化解。 没人注意到这无声的插曲，羽一凡开始跟秋文放念台词，秋文放竟然跟得上，两人互相放狠话，批判对方的信念。 气氛到了来一段即兴的打斗。 不愧是流星子民的统领。 与此同时，这样蓝与红的对抗逐渐扩大到学校的其他地方，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懒得管玩的开心那两人，钟名找上了退至一边的潘亦。 “异能者？”钟名小声问。 潘亦默默点头，没有否认的必要。刚才短暂的交锋说明了一切。 钟名也明白，只是有点在意看见的情况，他直切正题：“你的情绪不太稳定。” 潘亦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好似戳穿了什么，他的内心的线像被扯了出来，无由来的惊慌紧促。 接着被不存在的手抹平，但没能平静下来。 他感觉喘不过气，被压住一般。 缝隙间滋生的想法蠢蠢欲动，教唆着攻击欲望。 潘亦能意识到这一切，但他无法控制。 钟名把他的情绪变动看得一清二楚，试着出手更加明白了然，自己的能力治标不治本。 这是异能的代价。 “你该休息了。” 钟名简简单单的话击穿了潘亦的防线，他眼前一黑，就想倒头就睡。 但潘亦晃了一下，混乱的思绪卷土重来。 “我睡不着的……” 看出来了，潘亦的脑中无比活跃，想法不停往外冒，各种情绪轮着来。 一个字形容：乱。 “我的异能叫专注思维。顾名思义，它能让我进入专注的状态，不受外物影响，增强思维能力。”潘亦叹道，“不过它也要求我保持始终平静。” 他的平静姿态会一直持续，哪怕解除能力。 但这个时候情绪一旦波动就会破坏平衡，变成完全相反的状态。 杂念丛生，扰乱情绪，容易受激失控，思维被干涉，难以专心思考。 钟名提取出关键信息：“也就是说，你最近使用了异能，并且……遇见了烦心事。” 潘亦瞬间勾起不快的心情和回忆。 然后把持住了，抿着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所以平时就暗示自己进入那种状态要少说少做。 虽然很难克制住。 钟名笑了笑，潘亦的心理活动根本瞒不住他。而且他从没见过这么“千疮百孔”容易控制的情绪。 仿佛听见了“想说想骂人想吐槽啊”这样的碎碎念。 这精神防御四处漏风啊…… “是和社员闹矛盾了吗？”钟名冷不丁问。 “你怎么知道的？”潘亦完全控制不住表情，心想索性全说了算了。 略微出力勾起他负面情绪的钟名可不会看着他放飞自我，他不像是还能考虑音量的样子。 潘亦嘴巴才张开，心里的想法忽然空了，奇怪的情绪和念头凝固一般。 “咦……”是钟名出的手，也感到微讶。 似乎这样一放一收发泄情绪，有助于缓解他的状况。 潘亦面色复杂，他当然也有察觉，更难受的是，从钟名身上感受到的深沉压力。 “因为失窃的事吵架么。”钟名继续话题。 不然还能有什么呢。 潘亦因某件事困扰，在这个时间点，除了庆典相关还有几个可能？ 想到天文社相关的事更是顺理成章，毕竟，看看眼前这穿着红衣袍的人。 跟留在天文社里的人就不是一个画风的，相当割裂。 而怪盗的事就是触发的火药。 “哎……”潘亦叹了声，不再艰难苦练闭口禅，讲起和钟名猜测差不多的经过。 天文社存在着隐性竞争关系，某位和他不对付的人借此发难，彻底闹掰了而已。 潘亦郁闷道：“可我真不知道那怪盗什么情况啊，这家伙突然冒出来，我根本没听过这回事啊。” “听起来你很了解祭典？” “那当然。”潘亦的语气听不出得意，而是疲劳，“很多内容都是我参与设计的。” 钟名挑眉。 有种捞到大鱼的感觉。 “你记得几天前的流星吗？” 那个群星祭典开始的晚上，升空的无人机，虚幻的剧场，最后彗星如期而遇。 天文社的故事正是围绕那颗彗星而起。 多天以前，天文社正在商量组织观测活动，祭典组委会找上他们，希望他们参与组织祭典。 天文社欣然应允。 但是…… 其实真正需要的只是异能者，比如秋文放的“星图”。 天文社就此割成了两部分，留下的人主管了展览会的工作。 接着潘充分展现了他的管理能力、组织能力，威望升高，混成了策划组长。 “真累啊，”潘亦说着说着发起牢骚，“没几个干活有谱的，什么都得我来计划安排。” 这话哪里听过。 你们管事的都这么困难的吗？ 潘亦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却始终没有说到天文社里和他作对的那个人。 钟名留意到这一点，也不提及，随口和他闲聊。 第185章 游行 “你觉得乐音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目的地聊了几句，钟名拐到了他在意的话题。在别人眼里，她是什么样的形象呢。 “她？” 潘亦露出回忆和苦恼的表情，脑子里慢慢被支配的恐惧填满。 他双掌合十，语气虔诚：“神！” 钟名怀疑他脑子被异能搞坏掉了。 这种突兀且夸张的作态，钟名还以为只有羽一凡会做。 但潘亦十分冷静，甚至看上去很正常，连时刻遭受思绪扰乱的样子都没了。 “只有完全配合她组织庆典的我才明白，她的才能有多恐怖。” 钟名心说我也知道，光是想想她不知找了多少异能者，管理这群人令其信服，暗中掌控学生会，组织一场大型盛典……完全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你懂那种完全上位的感觉吗？我需要异能才能做到的事，只是她平常的状态。”潘亦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她记得每个人的名字、能力和性格，分配适合的工作，仿佛对每个人都非常熟悉。意外情况应对举措几乎不用思考，连每个人的反应都想到考虑到，每件事都了如指掌。” 在做事没有章法条理的其他人眼中，简直金光闪闪犹如全知全能的神。 和其他咸鱼不一样，潘亦勉强跟得上乐音的思路，不过很有压力，还自我怀疑起来：“我的异能是不是没什么用……” 至少开启能力的时候“免控”不是。 钟名倒是能理解，乐音确实擅长支配人，发挥优势形成资源，潘亦缺了点人脉以及搞事的魄力。 只能沦为一介凡人。 “压迫力太强了，完全碾压喘不过气，”潘亦哭诉，“这种感觉就跟……” 他忽然停下，愣愣看着钟名。 …… 时间逐渐接近七点。 今晚活动的筹备基本完成，操场前的大舞台灯光闪烁，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运动会结束当晚，七点准时开场，非常普通热闹的联欢晚会。 这是历年惯例，但今年多了点不一样的，怪盗的预告信的时间和开场一致。 期待感拉满了，所有人都想看看开幕式又整个什么活。 不过他们走出来发现，热闹的场景早就开始了，好多人在“打架”。 说是如此，其实更像嬉闹。 “我们也该走了。”羽一凡说道。 之前秋文放想起什么就跑了，潘亦也跟着离开，这里没人陪他搞怪。百无聊赖算着时间的他终于兴奋起来。 这时候转一圈过去时间正好。 钟名同羽一凡沿着学校主路走，在路口看见迎面跑来的方护，步履轻盈，脚下好像踩着风。 心情不错的样子。 “准备好了。”方护道。 “出发！” 羽一凡拉起第二面旗子，一马当先，后面跟着钟名。 而方护没和他们同行，他的脚好像走不慢似的，一步比得上别人两步。在前面离远了停下来附近闲逛，等他们追上来进入新循环。 这仿佛一场游行。 他们走在路中央，旗帜随风舞动，所指的方向人群避让。 各种各样的眼神看向他们。 不仅如此，钟名还发现了野生摄影师——其实是熟面孔，社团里的家伙。 这种时候当然少不了他们。 校庆期间他们会在任何一个能得到素材的地方刷新。 所以说瞩目算什么，明天还得校刊上见呢。 有节奏的敲打声从侧边传来，抱着吉他的家伙踩着飘逸的脚步登场。敲打倒数归零，下一刻暴躁的演奏由他和他身后的四人奏响。 狂风骤雨。 领头这位吉他手也是熟人。 某位不知名社员。 羽一凡放慢脚步，给钟名解释乐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个就是跑了吉他手的那个乐队，我们趁找到新成员前把他派去了。这可是互助会完成的第一单。” 说法怎么怪怪的。 好像乐队不需要帮助，他们抢功一样。 总之乐队加入队伍，炫技式的强劲演奏渐弱，转成悠扬的格调。 壮大的队伍继续前进。 伴随着没有歌词的轻吟传响，主唱是个声音好听的女孩子，只是简单的哼着，便带着微风婉转纷飞，勾出异样风情。 那仿佛异界的风，红色火照的世界卷起蓝色风的波纹。 钟名收回想要回头探视的念头。 他在想下一个是谁呢？ 这个社团的每个人都有拿手好技，却都臭味相投聚在这破社团里。倒是这个意外的互助会，让他们能干点正经事发光发热。 渐渐周围的人多起来。 从外围穿进宿舍区域，能看见很多准备出门的人，以及快要打起来的红与蓝。 第二位终于亮相。 这家伙穿着比自己还夸张，钟名不由抖了抖身上的衣袍。 一副全身铠甲。 奇幻故事里常会见到的中世纪重装骑士。 但他又显得潦草。 羽一凡的解说适时到来：“这家伙是手艺人，祖传的木工。这段时间他可是忙得很，接了一堆定制，社团里都见不着他人。” 钟名细看了几眼。 确实是木制的铠甲，能看见打磨和镌刻过的木头纹理，一层颜料都盖不住。 因为涂装实在是太随便了，胡乱往上抹似的，甚至还有写了字用颜料涂抹没覆盖完全的痕迹。 木工技艺不错，这玩意钟名看不出来怎么组装的，线型流畅，一体封闭，外表没有拼接细节。 体型美感爆炸。 “但审美是不是差了点？” 上色很脏的感觉，涂不干净，蓝色非常不搭，令人惋惜。 “是吗？”羽一凡心虚地吹口哨。 “和你们有关系？” “有、有吗……” 这下明白了，色是谁上的。 “糟蹋别人心血，人家没把你们打一顿？”钟名疑问。 “不至于不至于，他不在意的……应该。”羽一凡信心严重不足，“只要别碰他的小人，都好说。” “小人？” “他自己做的木雕美少女，老实说，水平不咋地。脸做的跟邪神一样，偏偏他自己还能接受。” 钟名：“……” 果然又是二次元。 二次元之间的事就不要搞得那么明白。 钟名秉持着这个想法，对木头骑士正在做的事同样充耳不闻。 这个家伙气势汹汹地冲到围观群众面前，然后开始以各种方式劝导他们投入蓝色阵营。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他的随从。 这些人就不是社团里的人了，人数这么多也不可能是。基本都是生意扩展的人脉，随口招呼一声大家都当玩乐来参与。 即使如此，人多犯傻分担了这种行为的恶感，也不能掩盖这其实是一种社交恐怖袭击。 但看到那个木罐头向你走来又很好消弭了不适感。 它真的很帅，虽然有点丑，但是很帅，又有点丑。 ……真该死啊！ 羽一凡忽然缩了缩脖子，他莫名感受到恶意，针一样刺后颈。 回头什么也没发现。 钟名像平常一样没有表情，别人穿起来显得不着调的袍子在他这里反而肃穆，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他那平视前方的淡淡视线令羽一凡收回目光。 第二波随行人员的加入，队伍真的达到了游行的规模。欢乐的气氛像煮沸的水一样充盈，还有那荡漾的蓝色的波纹。 只是分发一些蓝色布条而已。 忽略掉那部分诋毁流星子民或者肆意编造剧情的胡言乱语，这些人总是不正经，外援们的表现正常的多。 三两结伴，磕磕绊绊念着设定台词，拉着人一起尴尬。 场景换成两个可爱女生一左一右，带点娇嗔嬉笑地帮你系上又另当别论。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待遇。 木头骑士这边就更受欢迎一点，尤其男生，看了两眼发光。 拍照的不少。 当然不能忘了前面加入的乐队，抱着乐器游走，围着转着，且弹且唱，自由转换风格。 战术威慑+10。 压力+8。 就是这么一个载歌载舞的队伍。 一边前行一边壮大，到了后面钟名已经不知道又有谁加入队伍了。 连他自身的存在感也薄弱至无，更像一个立牌或者标志什么之类的东西立在那里。 消失的还有红色方的人。 毫无悬念地被暴打退场，然后和他们没有了关系。 直至抵达终点。 第186章 火与夜 完美而恰到好处的时机。 队伍来到舞台的时刻，时针无比精准地指向了7点。 灯光忽然熄灭。 呼声如浪起，涌上高处又潜伏。 嘈杂的交谈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等着聚光灯亮起，盛装的主持人走出来诵读开场白。 但没有。 灯灭得更彻底。 在更远处，目光难以触及的方位，某些楼整栋同时熄灯，往外一圈进行，照明掉了一个度，黑暗变深了。 视觉上只有细微的改变，却让人惊觉，光近乎断绝。 微乎其微，只能勾出身边人的轮廓。 那该是那家伙登场的时候了，有些人迟钝地想起来，焦灼不安地期待，但黑暗中只有电流平静的滋滋声。 长到令人生烦的静默。 犹如带入水底下沉，漫长漫长的坠落，无声无光的深渊底部。 绝对寂灭的禁区，那里却有光点迸发。 极为迅速、无限制、无止境膨胀，好像是从内心投射出来，在高空中爆发。 仿佛夜幕被太阳暴力撕裂，巨大的裂缝在天顶居中扩张拉向两边，火红色巨大星球顶着边界突出来。 全知的瞳睁开了。 正是那预言降下火与罚的赤星。 它并非太阳，远比太阳猩红，暴虐。 火云翻滚，在空中平铺开来，把黑夜烧得透红，压倒整一座城。 灼热的气息从上往下扑来，干燥沉重的气压逼得人屈膝后退。 不仅是力的威压那么简单，还有侵蚀身体的热气，呼吸都能感到温度，似乎要从内部被点燃。 这好像在玩真的。 经历这些天的表演，本以为相同类型的东西好看归好看，却难以发自内心感觉震撼了。 但这一幕切切实实告诉他们，想象是有极限的，而人能做到的事，是无限的。 世界沉在火海之下，其上是不见全貌的伟大存在，仅仅睁开眼便撞碎天空，它遥遥投来注视，末日和绝望倾覆而下。 接着会是大地摇晃，濒临破碎。 面对这般景象，众人不由欢呼起来。 有人率先扯下自己身上的蓝色饰品，接着一堆人模仿起来。 临阵倒戈，重新向红方宣誓效忠。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当正义的小伙伴，人总是叛逆的。 “我去。”羽一凡急了。 红方战斗力太弱，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节节败退，他都准备开香槟了，这一下直接干走大半人。 他扭头去看钟名，却见法杖迎面飞来，他连忙接住。 “你干嘛去？” 钟名扯下外套，搓了搓脸：“谁说得好呢？” “怪盗咋办？应该马上登场了！” 钟名扫视一圈，向他微微一点头。 羽一凡十分默契地点头回意，并且没有领会到钟名的意思。 愣了一瞬钟名已经融化在人群里了，想再问什么也来不及了。 实话说，这么也不太确定他要去哪里。 他抬头望了望，异能比视线更快飞向高处。 太熟悉了。 这个感觉，这样的情绪。 这是想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他不知道。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太吓人了。 红光照耀整座城市，倾覆的天火随时会泻下。 有些人还在分不清现实，钟名只想说—— 不，这tm就是真的！ …… 作为异能者，很难想象，有些人的异能强到那种程度。 或者说，正是异能者，才觉得异能不可能那么强，那不合理，超越常识。 超级英雄的梦做多了！ 梦想着神奇力量，飞天遁地，自由自在，但与妄想对等的代价，不是随意能支付的。 钟名也对这个观念深信不疑，直到了解她。 恐怖的战力，核弹级别的威慑，概念般的能力。 本以为已经把她想得够厉害了，但现在看来还是太保守。 钟名开着异能寻路。 除了天上那瑰丽的景象，在他的感知中同样升起了红色的太阳。 热烈的情绪聚集着，温吞地释放能量，辐射范围是整个学校。 她就在学校里，离得很近。 非常简单就能看出方位，并且所在地说不出的熟悉。 情绪其实没有温度，只不过感官会相互补充。 随着越来接近那颗小太阳，温度也越来越高，甚至到了后面像走进燃烧的火场，连视野都被影响了。 “又回来了。” 钟名不由抬头看面前这座楼。 它包裹在红色的情绪里，完全看不出往常的样子。 社团楼。 到了这里钟名已经能知道那个人在哪了，在预料之外又好像不觉得那么意外。 钟名不紧不慢地向上走着。 浸没在温和的情绪里，身心都暖洋洋飘浮起来，怎么会有一团火这般温柔静静燃烧。 钟名推开天文社的门，目标明确地走向后面通往天台的楼梯。 一路走到尽头，看见几位天文社的成员聚在门前。没搭理他们，一脚跨过门，热风扑面而来，空气瞬间高了几度。 门后还有人，钟名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是你俩。 左右护法天文社正副两位社长，原来你们回这守门来了。 门里门外的，为什么都不进去，搞得奇奇怪怪的。 疑惑一闪而过，钟名转回头和一对明亮的眸对上眼。 穿着修身的裙子而坐着，从侧面看去，腰肢纤细匀称，勾画身型的线条没有一丝浪费，恰到好处地撑起曲线，轻薄的裙摆盖住大腿，其下交叠摆放两条小腿，肌肤红润，微微泛着光。 清爽，温润。 仿佛回到了夏天，花儿成熟绽放，芬芳的味道跟着花粉传播。 钟名乖乖叫人：“谭姐。” 这美丽，知性，散发女性光辉的人，随着相识的时间增加，慢慢地他有些招架不住。 她总是那样释放着和煦阳光，被包容着如婴儿酣睡般惬意。那是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美好情感。 回答他的只是茶水斟倒的声音。 一杯茶恰好倒完，壶嘴清透的水柱随着抬起收回，白里透红的手将杯子推到她对面的座位。 她轻轻点头，噙着浅淡微笑。 总之不管什么想法，得坐下来喝了这杯茶再说。 钟名来之前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的。 没有灯光的天文台，光源仅仅是头顶的天火，妖艳的红纱般盖下来，阻挡着那台占地面积巨大的天文望远镜，向无限深远的宇宙直视。 格格不入的小桌子摆在这一幕画面的中央，壶中的水捧着自己就烧开了。 没有紧张气氛。 没有竭力地对抗什么。 情绪像茶水一样透亮。 很好，这个城市还没有到要被毁灭的地步。 钟名吹着暖风，饮着热茶，坐看燃烧的天空以及下方晕着火光的建筑。 感觉很膨胀，就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