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别虐了,太子妃是真病了》 第1章 大婚(新书求书架) 新书求书架,求追读,跪求那种,别养文啊!实在要养,请至少阅读前三章,顺手加书架,谢过各位了! ———— 建康城的天色总是阴沉得很快,尤其是深冬时节。 谢渊身着绯红绣金丝蟒袍,头戴紫檀木冠,腰束玉带,脚蹬宝靴。站在丞相府门口,等待迎亲的队伍。 他的模样极为俊秀,比起十数年前的那位太傅,还要多几分女子才有的媚态。只是唇色发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倒显出几分病容来。 冷风袭来,忍不住低咳几声。 丞相谢昭亲自送亲,站在府门口,感慨万千:“此番入宫,便是再无退路,太子对你误会颇深,凡事要懂得自保,明白吗?” 此刻的谢昭已没了往日的斗志,这几年他老了许多,鬓角的银丝更加密集,昔日的英姿焕发不复存在,反倒添了几分慈祥。 “曾祖父放心,渊儿明白。” 谢昭欣慰的点了点头,一脸不舍的送别谢渊,至此再见面可就难了。 谢渊深吸一口气,迈进轿辇之中。 唢呐声奏响,花轿抬起,沿途洒落满天飞雪。 谢渊掀开轿帘,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绪渐沉。 今年的冬天,似乎更冷了。 …… 喜房之中,谢渊独立窗前,听着外面传来热闹喧哗的声音,久久不语。 红烛西窗本应是温柔缱绻,谢渊却独守空房。 一个宫娥走了进来,见谢渊目光呆滞,劝道:“太子妃您身子不好,还是早点歇息吧。” 听到这话,谢渊蓦然抬起头来,问她:“你是谁?” 那宫娥吓了一跳,急忙跪下磕头,“奴婢名唤小蛮,是专门伺候太子妃的。” “你一定觉得我很失礼吧。” 闻言小蛮愣了一瞬,不懂他所知为何,而后又沉吟片刻方道:“奴婢不敢。” “我喜欢太子,从小就喜欢。”谢渊心里憋得难受,终于将这句话吐了出来,“陛下赐婚的时候,我很欢喜。我知道他讨厌我,其实我都知道。” 长乐宫中不乏私下议论谢渊不要脸,倒贴一类的言论。 可如今从谢渊口中说出,小蛮只觉心里堵得慌,由衷替这位太子妃感到不值。 正在这时,门忽得推开,内侍通传,“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谢渊微微颔首,走出喜房,来到中殿。 刚踏进内室就闻到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他皱起眉头,快步走了过去,只见桌前摆着两壶烈酒。 司马清周围围满了男宠,一副醉生梦死、糜烂奢靡的场景。 司马清喝的酩酊大醉,根本不管身边人是谁,抱着他肆意妄为。 花奴面对谢渊突然来访,正准备施礼,却被司马清拦住,“你身体不好,不必行礼,别跪坏了膝盖。” 曾几何时,司马清围在谢渊身旁,细心照料他久病不愈的身体。 如今相同的话,换了立场听起来却是那样刺耳。 谢渊心如刀绞,没有去看司马清怀里娇滴滴的人,开了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难听:“好歹是新婚之夜,太子殿下即便是走过场,也该去房里一趟吧。” “房里?”司马清指着身边一众男宠,讥讽道,“你可以问问他们,怎样取悦本殿下,或许本殿下会考虑去你房中。” 谢渊心底涌上阵阵寒凉,心绪翻涌,却努力压制。 他尽可能放低了姿态,放柔了语气,司马清却笑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显然已经喝了不少,一把捏住谢渊的肩膀,一字一顿,“你瞧瞧你,硬邦邦的,既不妩媚,也不柔情,简直就是木桩子一块儿。” 谢渊面色涨红,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倒平添了几分羞涩的绯色。 司马清一时看愣了,将手伸进谢渊领口,一股幽香钻进他鼻端,让他心神荡漾,忍不住凑了上去,轻咬着谢渊的耳垂。 “太子……唔……”谢渊话未完,唇瓣便被封住,舌尖抵开牙关探了进去,勾缠吮吸。 谢渊被吻的喘不上气,双颊绯红,双目迷蒙,娇艳欲滴的模样,让司马清更加激动了,粗暴的撕扯着谢渊衣裳。 “你不是想洞房吗?怎么又不愿意了?”说罢他一把将谢渊压倒,谢渊的腰搁在砖石上,疼痛蔓延至全身。 谢渊却顾不得那些。拼命挣扎,却敌不过司马清蛮横的力气, “你放开我!” “在这洞房也是一样的。” 谢渊从未受过这种待遇,心底升腾起滔天怒火,却因浑身酸软而提不起力气反抗。 “求你,璟延,当我求你了。” 司马清的动作一僵,眸光变得危险,“叫我太子殿下。” 谢渊抿唇不语,司马清比他小一岁多,从小二人兄弟相称,如此一叫便真是君臣了。 “不愿意吗?”司马清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残酷的意味:“是你自己要嫁给我的,这些你都要受着。” “你是太子,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你可以豢养男宠与旁人嬉戏耍闹,可我只有你,过去是这般,现在亦是如此。” 司马清望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似乎透过这双眼睛看到另外一个人,他沉默片刻后,缓缓道:“这长乐宫便是你的冷宫。” 闻言,谢渊忽然不挣扎了,他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间被司马清这句话带走,剩下的只是一片空洞。 他用了十几年去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当他以为离这个梦最近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这个梦的答案那样残酷又真实,只让人喘不上气。 司马清从未想过谢渊的脸上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好像死了一般。 愣了愣,收回手,坐了起来。 司马清伸手去扶他,谢渊却躲开了。 谢渊闷哼一声,蜷缩着身体,剧烈咳嗽起来。 司马清瞥了他一眼,旋即拂袖离开,男宠们也跟着退了出去。 谢渊缓缓坐起身,看着被摔碎的酒壶,怔忪片刻,突然笑了。 这才是他嫁给司马清的第一天。 第2章 失物 次日清晨,谢渊从极深沉的痛处中醒来,身旁的小蛮见状立刻扶住他,焦急的喊他:“太子妃殿下,您怎么样了?要叫太医吗?” 谢渊摇摇头,示意自己无恙。他扶着床柱站起来,目光落在小蛮一脸关切的脸上,“以后叫我公子吧。” 既然司马清都不想承认他的存在,这声太子妃听起来实在别扭。 “那好吧。”小蛮乖巧点头,“公子,奴婢扶您去梳洗一番,早膳过后还要去太初殿谢恩呢。” 谢渊微微颔首,身上却提不起劲,司马清昨夜太过粗暴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小蛮扶着谢渊坐到镜台前,细心的为他绞干发梢,又帮他擦了香膏涂抹胭脂,试图遮掩他刷白的脸色,和凹陷的眼窝,最后换上崭新的朝服。 谢渊坐在铜镜前,透过铜镜看向小蛮忙碌的侧颜,目光柔和了些许。 “去帮我拿些去肿化瘀的药来。” 他受伤的部位十分敏感,若是不做处理,要怎么能进宫谢恩呢? 小蛮点点头应下,匆忙跑去取药。 谢渊看着小蛮离开的方向,眼神变得温和。小蛮虽是宫娥,却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就像小时候的那位姨娘一般,只可惜他被晋临帝贬为庶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谢渊想起幼时旧事,摸了摸腰间,发现一直挂在腰带上的玉佩没有了,虽然记忆模糊,但他仍有印象这玉佩是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子给他的,他叫他爹爹,他坚信这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信物。 骤然不见,谢渊十分忧心。 顾不得一身伤痛,弯腰翻找起来。 他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见到,想起可能是昨日在中殿时弄丢了,也顾不得多想,立刻往中殿走去。 司马清不在殿中,花奴坐在高台之上,手中拿着茶盏认真摆弄,他是鲜卑人,此刻正努力学习中原茶道想讨司马清欢心。 见谢渊来,也不行礼,只是淡然道:“殿下不喜欢旁人进中殿。” 谢渊闻言只觉羞辱,他身为太子妃成了旁人,但是这宠奴坐在殿上,司马清就真的这般喜欢这个外族奴仆吗? 强压住心中不满,谢渊尽可能和善道:“我昨夜在这丢了玉佩,不知你可有看到?” 花奴抬眸看他,淡淡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谢渊望向他手上晃动的玉佩,连忙道:“正是。” “太子说过只要是中殿的东西,都是我的。” “可那是我的玉佩。”谢渊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可以!” 花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将玉佩扔在地上,“你自己捡吧。” 谢渊看向地上碎裂的玉佩,抿紧唇瓣,良久才蹲下身去捡玉佩。 他捡的动作极其迟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沉重的事情。 花奴瞥了他一眼,淡漠道:“你可知殿下为何不愿与你成婚?” 谢渊闻言怔忡片刻,却是没有出言搭话,他很在意那个答案,却不想让花奴知道。 “殿下只会和我在一起,他爱的是我。” 听到这话,谢渊并不惊讶,只是觉得想吐,一想到昨夜与他翻云覆雨的人竟和别人——他就觉得恶心。 事实上他也吐了,奈何一天一夜没怎么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是清水和胆汁。 “你觉得很恶心吗?尊贵的太子妃殿下。我要是你就不会自讨没趣缠着殿下,殿下不爱你,这你是知道的吧。” 花奴扬起手想掴他,却听见宫人喊:“殿下驾到。” 司马清面色阴沉下来,走上前来低声道:“够了。” 谢渊见花奴扑在司马清怀里撒娇,神色异常平静。 这种把戏他见多了,论装可怜,变脸,宫里的娘娘比这花奴可厉害多了。 只是好奇司马清会不会吃这套。 司马清搂着花奴,低下头轻抚他柔顺黑亮的发顶,温柔至极。 “长乐宫还轮不到你做主吧。”司马清终于对谢渊说了第一句话,内容是否认他的地位。 谢渊不卑不亢,淡然道:“自然是殿下说了算。只是不知我错在哪里。” “你不知你错在哪里?”司马清语调平稳,但隐含威胁之意,“你是真当本殿下愚笨吗? 谢渊深吸一口气,嗤笑一声:“你还不够愚笨吗?” 司马清面色骤然转冷,松开手将花奴推给旁边的宫女,站直身子,冷冷的俯视谢渊,“你说什么?” 谢渊不畏惧的仰首迎上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说你愚笨,不知所谓,竟被一个小小的奴隶耍得团团转。” “哈哈哈哈!”司马清大笑,“你开口闭口奴隶奴隶的,本殿下偏要抬举他,封他作侧妃。” 谢渊淡淡的瞟他一眼,“你别封他做侧妃了,我这个太子妃给他做。” 司马清一窒,“谢渊,你别以为本宫不敢。” “你敢,你当然敢,下旨便是,我等着你。” 谢渊寸步不让,二人剑拔弩张,花奴见司马清怒火渐熄,赶紧煽风点火:“太子妃地位尊贵,殿下不必为花奴出头。” 此话一出年轻气盛的司马清按捺不住了,趁机揪住谢渊领口。 “殿下饶命,殿下……”小蛮吓坏了,赶紧替谢渊求饶。 谢渊一脸平静,“嫁给你那日我就知,此生再无好日子可过,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司马清死死捏住谢渊下颌,眸光幽暗冰寒,“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敢。”谢渊直勾勾盯着他,“你当然敢,这十年在边陲就没有你不敢做的事。” “你想死,本殿下偏不成全你,我要留着你,慢慢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谢渊讥讽的笑了两声,脸上并无惧色,司马清愣了一瞬,他试图从谢渊眼中捕捉什么,可惜只是一片深潭,他从未见过这般绝望的目光,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只剩死寂和孤独,仿佛整颗心都空了,连活着的念头都没有。 谢渊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都是我自作自受。” 他缓缓爬起来离开,背影透着浓重悲凉和绝望。 司马清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不痛快。而后他注意到台阶上破裂的玉佩,这枚玉佩,他记得,谢渊一直戴在身边,甚至不允许宫人碰触。难道…… 司马清猛地转过身,盯着花奴,“你刚刚碰过那块玉佩。” 花奴瑟缩一下,慌忙摇头:“殿下,不是的,花奴没碰它,是太子妃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的。” “原来是这样。”司马清收好那块玉佩,心里空落落的。 …… 第3章 谢恩 稍晚的时候,司马清派人来通知谢渊去太初殿谢恩。 二人虽说都从长乐宫出,却在太初殿殿门口才顺利见面,可见司马清是真的要和谢渊划清界限。 “公子,您再等等吧,陛下说等太子殿下来了,再召您进去。” 内侍卢九卿见他病弱纤纤,实在不忍让他在寒风中久站。 谢渊摇摇头,淡声道:“我无妨,公公不必担忧。” 自幼曾祖父便教导谢渊要用心侍奉太子,他不敢怠慢,记得真切。 然而这位太子不喜拘束,用陛下的话说就是顽劣不堪,需加磨炼。 于是在他十岁那年就将他交付给南境守军统领卫修卫大人教导,远离京城。 自那日后,谢渊便再没有见过司马清,连书信往来也没有。 谢渊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一会,听卢九卿道:“谢公子,陛下召见。” 他这才回过神来准备进殿,却被一道身影撞了一下险些摔倒,幸亏有卢九卿扶住了他。 “你走路怎么如此莽撞?!”来者低声呵斥。 谢渊一脸委屈,明明他才是被撞的人,怎成了他的不是。 抬头望去,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玄黑衣袍,面容冷峻英挺,浑身透出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势,竟是……司马清! “太子殿下恕罪。”谢渊拱手施礼。 司马清目光从谢渊苍白的面颊掠过,随即移开,并未多作停留。 谢渊有感司马清态度不复从前,心下感触,叹息一声走入大殿。 太初殿上,晋临帝坐在龙椅上,眉宇间是盖不住的沧桑。 虽不到四十却已风霜满面,鬓角已经斑驳。 “渊儿,你脸色不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御医来瞧瞧?”晋临帝担忧询问。 谢渊垂首,恭敬行礼道:“多谢陛下关心。”他顿了一顿,“我身子无碍,就不劳烦御医了。” 晋临帝明显不信,看向司马清,“渊儿你当真无事?” “他能有什么事,好吃好喝的,在宫里耀武扬威。”司马清见状把话抢过来:“父皇不必挂怀。” 晋临帝略一沉吟,吩咐宫人,“传旨太医,进殿请脉。” 司马清闻言微微蹙眉。又不好发作,从小都是这样,父皇对谢渊格外上心,只要他稍有不适,便弄得阖宫不得安宁。 司马清认定了谢渊是故意在晋临帝面前装可怜,脸上写满了厌恶。 谢渊心绪复杂,看着宫人离开,深吸一口气。 他素体虚弱,不宜动气,这才是大婚的第二天,他的心情起起落落,还丢失了爹爹的玉佩,心中郁结难舒,真不知这样的日子还可以坚持多久。 最难的是司马清压根不信他身子不适,甚至还觉得他矫情,他料到了,却还是忍不住难过。 不多久,太医匆匆而来,对晋临帝跪拜行礼后,起身向谢渊伸出手,“太子妃殿下,请把手递给老臣。” “嗯。”谢渊将左手放置太医掌心。 半晌后,太医收回手,轻抚须髯道:“启禀陛下,太子妃体虚气弱,心结难舒,恐有早衰之兆啊。” 晋临帝大惊,连忙追问:“那该如何治疗?” 太医犹豫了一瞬,斟酌道:“若是静心调养,好生伺候,许还能有所好转。” 晋临帝闻言瞪了司马清一眼:“你到底做了什么?这才成婚一日,渊儿的身体就差了这么多!” “陛下,与太子殿下无关,是我……自己……” 谢渊试图替司马清辩解,司马清却不领情,怒道:“谁要你假惺惺,你就会装可怜。你自己和父皇说,我亏待你了吗?总是一副病秧秧的模样,真是晦气。” 此话一出,晋临帝想起了那抹虚弱的身影,瞬间怒火攻心。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病殃殃的晦气!你简直不可理喻!给朕跪在这,朕不许你起来就一直跪着。” 晋临帝拂袖而去,司马清将所有的不快都算在谢渊头上。 “现在你满意了吧。”司马清冷笑道:“父皇因为你对我大加斥责,还罚我跪在这里。” “我没有……”谢渊想这样说,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化作一声哀叹。 御医见他这般忧虑,劝道:“太子妃不宜忧思过虑,还是回去休息吧。” 司马清瞥了他一眼,“滚!都是些陪着他开锣唱戏的狗奴才,本宫见了就恶心。” 他这话表面是骂御医,实则是在说谢渊装病。 谢渊不明白他为何一口咬定自己是装的,也根本无从解释。只是默默的陪着司马清。 司马清一直跪着,直到夜幕降临,谢渊始终在一旁陪着他,就和小时候晋临帝罚他跪时一样。 可如今谢渊身体不适,已然站不住,他咬牙坚持,额上渗出汗珠。 “别再勉强自己了。”司马清皱眉,“父皇都走了,也不知演给谁看。” 谢渊看了他一眼,苦涩的笑容浮现在苍白的脸庞上。 夜里寒凉,司马清冻僵了腿麻木,但晋临帝还没叫他起来,只能硬撑着。 谢渊知道他脾气倔,要他主动服软是不可能的,只好用了小时候用的那招,陪他跪着,这样晋临帝念在他身体不好,便会饶恕司马清。 果不其然,晋临帝心疼谢渊,让司马清回长乐宫歇息。 谢渊松了口气,缓慢爬起来,膝盖麻痹,险些跌倒,幸好及时扶稳了椅子。 司马清望着他踉跄的身影,百感交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独自回了长乐宫。 翌日,晋临帝下朝后,来探望谢渊,见他神色倦怠的靠坐在床榻上,心疼道:“你这孩子,昨个儿怎么不听话,非要跪那么久。朕罚的是璟延,你这是何苦。” 想到司马清曾表露不喜欢璟延二字,谢渊心里不是滋味。 “陛下还是叫太子清儿吧。” “这是何故?”晋临帝见谢渊缠绕病榻的样子,越发像记忆中那个孱弱的身影,心里头不是滋味,叹气,“罢了,朕听你的便是。” “多谢陛下。”谢渊点点头,这位天下第一人,在自己面前是那样慈爱。让他又惶恐又感激。 “叫父皇,朕让你嫁给清儿就是想让你叫朕父皇。”晋临帝语重心长,“渊儿,你以后要替朕好好看着清儿,不管是他哪方面不顺心了,尽管告诉朕。” 谢渊摇摇头,赶紧起身行礼:“陛下言重了,臣不委屈,只要太子殿下平平安安,臣什么都愿意。” 晋临帝赶紧扶住他:“朕说了不必行礼,你好好歇着。御医说你身子弱,以后别轻易跪着,明白吗?” 就在搀扶的一瞬,谢渊注意到晋临帝腰间的玉佩,和他摔碎的那块一模一样,不由微愕,“陛下……这玉佩……” “哦,这块玉佩,是朕的一个故人的。” 谢渊恍惚,见晋临帝神情悲伤,不好再问,只垂眸掩盖眼中的失落。 玉碎难全,破镜难圆,或许这就是命吧,在嫁给司马清的第二天,他失去了记忆中的爹爹留给他的唯一信物。 思至此,心绪难平,低声咳嗽起来。 晋临帝见状,更是心疼,亲手喂了药之后,嘱咐:“你先休息,朕还有政事要处理,过些天再来看你。” “臣恭送陛下。”谢渊目视他离去,身体甚是乏累,很快便睡着了。 第4章 不祥的预感 另一头,司马清在中殿大肆歌舞,全然不顾长乐宫中还有病人。 “殿下,咱们这样会不会吵到太子妃静养啊?”花奴明知司马清在长乐宫主事的事宜上,格外较劲,却故意提醒。 司马清冷哼,“本太子就是故意这般,等他忍耐不住,自会去与我和离。” “太子圣明。”花奴见他这般说,也就放下心来。 中殿外,小蛮听到花奴那句‘太子圣明’,恨不得立即冲进去,质问他,太子究竟圣明在哪里,太子妃哪里比不上那个妖里妖气的奴隶了。 可惜她只是一个宫婢做不了什么。 夜幕降临,谢渊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全身酸疼,尤其是右腿,使不出半分力。 “公子,您醒啦。”小蛮推门而入,忙放下手中汤药,将烛火点亮。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般差,奴婢伺候您喝杯热茶润润嗓子吧。” 借着烛火看清他的脸色后,小蛮吓了一跳。太子妃身子弱,御医着他仔细伺候,一定是中殿太吵,太子妃没休息好,才会越来越严重。 谢渊见他不语,目光时不时投向中殿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愤恨,轻声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忧。” 他掀开被褥下床,活动双脚,却因为跪太久,突然站起来,两条腿抖成筛糠似的,连带整张脸都扭曲了,“嘶——” “公子!”小蛮吓坏了,惊慌的喊道:“您快躺回去啊。” 谢渊摆手,“无碍,你退下吧。” “奴婢去请御医。”小蛮急切道。 “别去。”谢渊急声阻止,小蛮却已经跑远了。 谢渊苦笑一下,撑起身子,回到榻上,却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门被重重推开,从门外吹进的寒风,夹杂着浓郁的酒味,熏得谢渊直皱眉头。 司马清醉醺醺地走进房间,见他正靠坐在榻边,不禁冷笑,“谢渊,你可真能演!” “太子殿下请慎言。”谢渊淡漠道:“臣从未招惹你,你为何要说如此污蔑臣的话。” “花奴去哪了?”司马清怒吼道。 闻言,谢渊沉默下来。他病得迷迷糊糊的,起都起不来身,怎可能有余力对别人做点什么。 “公子,御医来了。”小蛮终于找来御医。 “滚出去!”司马清怒斥。 谢渊怕司马清迁怒旁人,示意小蛮先出去,屋中只剩下司马清和谢渊二人。 司马清逼近他,“花奴不会不辞而别,一定是你欺负他了。” 谢渊猛的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司马清,厉声呵斥:“在你心中我是那样的人吗?” 司马清冷哼,“若非你威胁花奴,花奴会不见吗?” “你爱怎么想随你。我病了需要休息,请你出去。”谢渊已经不想和这个蛮不讲理的人争辩,毕竟他还想多活两年。 “你以为我稀罕呆在这里?”司马清怒极反笑,指着榻边的空位,“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我就在这等着。” 谢渊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不予置喙。 司马清转身对门外道:“把御医带过来!” 御医颤巍巍的走进来,这位爷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怪异,稍有不顺他的意,就要拿人撒气,今儿算是倒霉撞枪口上了。 “臣参见太子殿下。”御医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后,战战兢兢地抬头偷瞄了司马清一眼。 “免礼。”司马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指着谢渊的方向道:“给他瞧瞧,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御医迟疑片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朝榻边挪去。 谢渊睁眼,见司马清自然的躺在床榻里头,侧躺着一脸含笑望着他,仿佛是寻常恩爱夫妻一般。 他不明白司马清为何忽然态度有所转圜,也不敢私自感动,他对这个人真是不敢有太多期待。 谢渊强作镇定,慢悠悠坐起来。 御医赶紧取出脉枕,让他平躺在上面,再搭上手腕,开始号脉。 司马清微眯着眼,注视着御医,心里暗忖:这谢渊不会真病了吧。 御医号完脉,松开谢渊的手,站在榻前低着脑袋,恭敬的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素体虚弱,加上忧思过虑,需要静养。恐有早衰之兆。” 司马清挑眉,“严重吗?” 御医抹汗:“回太子殿下,既严重也不严重,若不病发,应可无恙。” “既然如此,你就治吧。”司马清甚为不悦,“本宫倒要看看这虚无缥缈的病症要怎么治。” 听到这谢渊彻底明白了,这司马清是抱着揭穿他的心思来的。 他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原来自己在他心里是如此龌龊的人。 司马清又吩咐小蛮送御医出去,小蛮领命离开。 室内只剩下谢渊和司马清。 司马清倚靠在床头,斜睨着他:“御医会去禀告父皇的,你放心吧。你演的戏不会白费的。” 谢渊不屑地轻嗤一声,不说话。 司马清不满道:“谢渊,本殿下在和你说话!你这是何意?” 谢渊抬头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漠至极:“你既然不信我,又何必一直问?” 司马清死死瞪着他,他讨厌这种感觉,他明明占据优势,可是每次都被谢渊压制得死死的,一点便宜都捞不到。 半晌,司马清收敛怒气,沉声道:“你想激怒我,本宫偏不让你如愿。”说罢拂袖而去。 司马清走后,谢渊心烦意乱,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忽得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整个长乐宫霎时间灯火通明。 谢渊从梦中惊醒,揉了揉额角,缓缓撑起身子。 看着窗外亮如白昼的景象,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5章 殿下不爱你 小蛮从屋外走了进来,神情焦急:“公子,太子殿下让您去中殿。” 谢渊蹙眉,“怎么了?” “奴婢不知,只是听说花奴找到了。可能是找公子麻烦吧,要不要奴婢去回您病得严重,不能起身?” “你说了他也不会信的。”谢渊掀开被褥,身体乏得厉害,还是努力起身往司马清的寝殿奔去。 到达寝殿时,司马清正端着药碗,喂花奴喝药。一脸关切深情款款的模样,与刚才那副暴躁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渊心头涌起一股酸楚。 司马清察觉有人过来,扭头看见谢渊,立即露出厌恶的表情:“你竟如此恶毒,竟把花奴送到了妓院,若不是我到的及时,花奴的清白就没了。” 闻言谢渊笑了,倒不是他铁石心肠,皆因司马清竟说一个奴隶有清白,他不由觉得荒唐。 司马清见他一脸淡漠,勃然大怒,抓住谢渊胸前的衣襟:“谢渊,你还真是歹毒,你可知花奴到妓院被人打个半死。” “不是我做的。”谢渊皱眉,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司马清,你弄疼我了。” “不是你?”司马清讥讽一笑:“除了你,谁还会做这种事,谢渊,你休想推脱责任!你若不认,明日我亲自去找谢丞相说。” 谢渊没有说话,只是淡漠的看着这个人,愚蠢又狂躁,这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司马清。 “来人,把太子妃关到柴房去,没有本殿下的允许,他不准踏出柴房半步。” 小蛮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太子殿下恕罪,殿下请三思呀……太子妃身体不好,柴房阴冷他扛不住的。” “还愣着干嘛,快拉下去。”司马清厉声呵斥。 “是。”几个侍卫走进屋内,架起谢渊就拖出去。 谢渊被拉到柴房门口推了进去,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小蛮跟着被关了进来,担忧的扶起谢渊,“公子,您还好吧?” “我没事。”谢渊摇摇头,“小蛮,你跟着我受苦了。” 小蛮温柔浅笑:“奴婢不委屈,只要跟在公子身边就不委屈。” 司马清站在门外,对守卫道:“好生看牢谢渊,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待司马清离开,谢渊疲惫的靠坐在墙壁上,望向远方发呆。 他记得司马清说花奴的清白毁在他手中,太可笑了,他连妓院是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毁人清白呢? 深冬腊月,柴房寒气逼人,谢渊却浑然不觉,远没有心里的凉气更甚。 谢渊闭上双眼,静静的等待着天明。 翌日清晨,谢渊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小蛮见了欣喜若狂,忙道:“公子您总算醒了,可吓坏小蛮了。” 谢渊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发现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尤其是背部,简直像被人拆骨入腹般剧烈的疼痛。 “小蛮,我这是怎么了?”谢渊皱着眉问道。 “公子昨晚受了寒,高烧不退。”小蛮担忧道,“要不您还是和殿下服个软吧,这样关下去,您的身体肯定吃不消。” “我已经无所谓了小蛮。若是有机会,你就出去,不要在这陪我。我不想连累你。”谢渊沉默良久后淡淡的说道,似乎早已看破生死。 小蛮泪眼婆娑:“公子,您别再胡说了。小蛮不会离开您的。” “小蛮。”谢渊叹了一声,“你我萍水相逢,你又何苦……” “公子,您就留下小蛮吧。”小蛮哭诉,“小蛮自小被买入宫中做宫婢,跟了三个主子,只有公子您对我最好。求公子不要赶小蛮走。” “好。别哭了,不知还要熬多久,现在哭以后就没有眼泪了。” 小蛮破涕而笑,“公子您真好。” 谢渊微微一怔,他从未对哪个女孩儿如此耐心细致过,但小蛮很不同,他看到她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就好像他们原本就该是亲人一般。 这日晋临帝下了朝,到长乐宫探望谢渊。却发现谢渊不在屋中,当即勃然大怒,询问周围的奴婢,谢渊去了何处。 奇的是,整个长乐宫无一人敢开口回话。 晋临帝气急了,叫来司马清,还未及司马清行礼,率先询问:“说,渊儿哪去了?” 司马清本就不爽晋临帝对谢渊过度关注,如今听到晋临帝质问自己,顿时冷哼一声道:“父王,儿臣正准备去向您禀告,太子妃心术不正,为人狠毒,儿臣要休了他。” 晋临帝眯了眯眸子,冷声问:“你说什么?你忘了朕下了什么旨吗?你不得休妻。” “可是他心肠狠毒,儿臣无法和这样的人做夫妻,请父王成全。” 晋临帝面色铁青,“你这糊涂东西,也不知被什么蒙了心,成日里说渊儿坏话,朕不管你这么多。快说,渊儿在哪?” 司马清感觉到晋临帝震怒,他从根上还是害怕君父的,故而低声回了句:“在柴房。” 话音刚落,晋临帝就冲了出去。 望着晋临帝的背影,司马清目光狠厉,心中满是忧愤。 你若爱他,又何苦逼我娶他! 第6章 只是好奇司马清会怎么做 晋临帝此生所愿便是照顾好爱人的托付,他清晰的记得那人是多么的喜欢渊儿这个孩子,而谢渊也越来越像记忆中的身影。 他不明白,明明不是亲生的,何以会如此相像? 晋临帝找遍了皇宫各处,依旧没有寻到谢渊的踪迹,不禁慌了神,问到司马清这里才发现他竟被关进了柴房。 谢渊身体不好,自幼都是好吃好喝供着,柴房阴冷又适逢寒冬腊月,他怎能吃得消。 晋临帝心中愧疚,立刻命人把谢渊放了出来。 谢渊被放出之时已经冻的瑟瑟发抖,嘴唇乌紫。 晋临帝连忙让人端来热汤喂他,并将厚重的披风裹在他身上。 “我没事。”谢渊虚弱一笑,抬头间恰巧迎上晋临帝充满歉意的眼睛,微微一怔,那是他见过最温柔的神情,仿佛所有的深情都浸在里头一般。 “陛下,我……没事了……您不必忧心。”他有意往后撤了一步,即使陛下看他长大,此刻他们的距离也太近了一些。 晋临帝察觉到谢渊的疏离,心底划过一丝钝痛,随即轻轻叹了一声,缓解尴尬道:“清儿那孩子实在太任性妄为了,朕定会好好教训他。” “到时他又会将错责算在我头上了。”谢渊低垂着眼睑,语气平淡。 晋临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说的也在理,你们的事还是需要你们解决。只是要委屈你了。” 谢渊抬起眼帘,凝视着晋临帝坚毅的脸庞,心中涌起复杂的滋味。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或许不是因为司马清对他如何,而是他从始至终都无法真的恨司马清罢了,他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向他灌输让他忠于司马清,对司马清好,除了这个他根本不会别的。 可是司马清讨厌他啊。 谢渊突然觉得心灰意冷,他低下头,不愿去看晋临帝的眼睛。 晋临帝看到谢渊如此模样,心中愈加难受,他握住他冰凉的手,郑重承诺:“渊儿,你放心,朕会让清儿好好给你赔礼道歉。” 谢渊抬眼望向晋临帝,轻启薄唇:“您不用再费力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解决吧,我和太子殿下的事,始终需要我自己面对。他若弃我厌我,就算您下旨也不会有所改变。” 晋临帝惊愕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即释怀一笑:“渊儿长大了,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是清儿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希望你可以把这条路走得平坦,不要像朕这般遗憾半生。” 谢渊低头敛眸,掩盖住眸中悲伤,“多谢陛下提醒,我会尽力的。” 晋临帝拍了拍他的手臂道:“既然你没事了,就早点歇息吧。朕就不打扰你了。” 待晋临帝离去之后,谢渊靠在门上,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司马清推门而入,不知谢渊晕倒,只以为他在闹脾气,便讥讽道:“父王都走了,你这般装模作样给谁看。” 见谢渊没有回应,他也不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你知道吗?当我知道父王赐婚时,我其实挺乐意的,毕竟你是我从小就追求的梦啊,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可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恨你,恨你总是一副柔弱的模样,恨你总在暗处利用你的柔弱害人。” 司马清的表情渐渐扭曲,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谢渊是他最喜欢的哥哥,他一直认为他是天底下最美丽温柔的人。 可边关六年寒苦,生生的把那份喜欢,逼成了厌恶。 “你就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吗?”见谢渊久久不言,司马清有些失落,声音十分委屈。 他固执的掰开谢渊的手,钻入那个久违的怀抱,谢渊的身体还有些冷,却暖和了他的心,他贪恋着那份属于他的温暖。 “你知道的,我最怕血腥了。每次打仗,我都吓得魂飞魄散,可是父王不允许我逃避,非要我勇敢面对,所以每次我都要忍着。我真的快疯掉了,我好累。” 听到这谢渊心口一疼,不由的用冰凉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抚摸司马清的背脊。 司马清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份温存。 “我其实很喜欢被你抱着。” 谢渊闻言沉默片刻,轻轻道:“你若喜欢,以后我就这样抱着你。” 他的嗓子干涩,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但是语气却异常肯定。 司马清听得真切,竟恍惚起来忘了对谢渊的恨意。 他麻痹自己,就这一晚,堕入这个贪恋已久的怀抱,就这一次,暂且忘了司马清讨厌谢渊这件事,如果可以他想溺死在这怀抱里。 又过了许久才听到谢渊幽幽开口说了句:“那就继续厌弃我吧,如果那样会让你感到舒服。” 这句话说到了司马清的心缝里,他知道谢渊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恐怕早已明白他因何厌恶他,可他却依旧选择原谅了他。 可这世间哪有这样傻的人呢? 第7章 你为何总装可怜? 风月无情,一场大梦初醒,司马清早已不见踪影,谢渊望着空空荡荡的床榻怔忪许久,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那日之后,司马清日日必到谢渊房中行房,更多的是折磨,每次都要等谢渊不堪忍受晕过去才肯罢休。 对于他的暴行,谢渊不是不反抗,而是身体在这般折磨中越来越差,根本无力反抗。 这天日头正好,谢渊躺了几天,想出去透透气,于是去到园中赏花,忽得听到一声凄厉的马叫声自马厩传来。 谢渊蹙眉,循声而去。 只见司马清送他那匹雪儿,被几个壮汉捆住,用刀抵在脖子上,它奋力挣扎嘶鸣,似乎在呼救。 谢渊立即冲出去,将几个家丁赶跑,然后蹲□查探雪儿的情况。只见雪儿身上皮毛被划破,鲜血淋漓,四肢无助的蹬踏,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他伸出手想安慰它,却又顿住,他缓缓站起身,看着满目疮痍的草场,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眸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就在这时雪儿仰天嘶鸣,抽搐了两下死了。 谢渊望着雪儿的尸体,又过了一会转身朝中殿走去。 中殿还是那副歌舞升平的景象,隔着门都能听到男宠和司马清的玩乐声。 谢渊走近,径直朝内殿走去。看到司马清正坐在床沿边与一群男宠嬉戏,脸上带着邪魅狂肆的笑容。 司马清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慌忙停止嬉戏,惊惶的抬头看向谢渊,“你来做什么?” 谢渊冷冷道:“你为什么要杀了雪儿?” “什么雪儿?谁是雪儿?”司马清一脸莫名,显然根本不记得雪儿是他送给谢渊的马儿。 “你不记得了?”谢渊反问,随即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也是,你怎么会记得呢。你怎么可能会记得。” 司马清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一点没有做错事的愧疚:“你是说那匹马吗?花奴说想吃马肉,我见那马喂得不错,便让侍卫宰了。你若喜欢改日我送你一匹。” 谢渊的嘴角噙着淡漠至极的微笑,“可是我养了它六年,你不在京这六年,都是它陪着我,你竟说也不说一声就杀了它。” 司马清嗤笑一声,轻蔑的瞥了谢渊一眼,“不就是一匹马吗?我送你十匹八匹都可以。” 司马清其实在谢渊说这马他养了许多年时,就后悔了。可认错不是他的性格,只好强拧着。 谢渊没有说话,只是长久的沉默。 司马清望向谢渊染血的袖口,不禁脸色凝重起来,“你袖子上是马血吗?” 谢渊手臂疼痛不已,还有热流从手臂涌向指尖,这不是马血,是他的血…… 他垂眸敛睫,不言不语。 “问你呢?这是马血吗?”司马清语调急切似乎有些着急。 谢渊心乱如麻,留下句:“是。”转身逃跑似的跑出去了。 司马清皱眉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思恍惚。 谢渊回到院落后,立即唤了小蛮打水沐浴。 “公子,您这衣服怎么会有血?奴婢帮您换掉吧!”小蛮担忧的说道。 “不必。”谢渊摇了摇头,“我自己来。”他脱掉衣物,赤身浸泡在木桶中,任由温水包裹着他瘦削单薄的身躯。 他肌肤苍白,没有半丝血色,手臂上的小口子显得格外鲜艳,顺着手臂滴落在浴桶之中,他怔怔的望着鲜血从自己手臂流出,身体也越来越冷。 小蛮端着药碗进屋,放在案台上:“公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谢渊闻声回过神来,低哑的应了声:“我没事。” 胡乱的将手臂包紧,他从浴桶里出来,可鲜血还是没有止住的意思。 他害怕极了,却不知该告诉谁。 第8章 你可真能演 这时司马清推门走了进来,谢渊一时慌乱,想起司马清的那些折磨,他现在血流不止肯定经不住,脸色更白了些:“你怎么来了?” “你这话问的可笑,你是我的太子妃我是你的丈夫,我不来这应该去哪?”司马清说完,视线移向他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 “哼!”司马清冷哼一声,忽然抓起桌上的药碗猛地扔在他脚下,“父皇又不在,你这样惺惺作态给谁看?” 谢渊无从躲避,汤汁倒在手背上立刻红了一块,他疼得闷哼一声,额头沁出细汗,却咬牙忍着,没有喊疼。 司马清见状,心底掠过不忍,但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他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捏着谢渊的下巴。 谢渊闭眼别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谢渊目光闪烁不看自己,司马清的怒气更盛。“ 手臂失血,令他眼前发黑。 “不要——” 夜幕低垂,宫殿的走廊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阴影交错。 晋临帝推开门,冷峻的脸庞上透着一丝紧张,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沉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谢渊跪伏在地,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强迫自己压抑住脆弱:“参见父皇。”他低垂着头,额前的发丝遮掩住眼中的无奈与恐惧。 司马清站在一旁,拱手行礼,心中却暗潮涌动,目光微微闪烁:“父皇你怎么来了。” 晋临帝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谢渊,扶起谢渊,“渊儿,是不是清儿又欺负你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谢渊抿嘴不答,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晋临帝瞳孔骤缩,他惊讶于谢渊此刻的狼狈和憔悴,重重的吸了口气,将谢渊扶起才发现他手臂血流不止,整个袖子都染红了。 他立刻转身吩咐下人,“还愣着干嘛?快请御医!” 司马清望着二人亲密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甚至觉得谢渊就是故意的。他哪里知道这是他行房时太用力留下的伤口。 御医很快赶到,替谢渊诊治一番后,眉头紧锁,“陛下,太子妃这是血瘀之症,即使是很小的伤口也会血流不止最终渴血而亡。” 晋临帝闻言脸色煞白,忙问:“可有解救之法?” “需找到赤芍药花的花蕊煎服,加以水煮方可消肿化淤,但是赤芍药并不容易寻找,臣也只听说过其名字,具体功效不得而知。” 听到这,晋临帝沉默了。忽得想起梁仲卿。 几年前还要多亏了梁仲卿的祖方,司马清才能这般健壮,若是能请他出山,一定可以治好谢渊。只可惜他已经请辞。 思及此,晋临帝不由叹了口气。 “罢了,你退下吧。”晋临帝摆摆手,示意御医离去。而后吩咐宫人,“让卫修去找梁仲卿,务必让他尽快入宫。” 梁仲卿游历天下,去各处替人治病施药,不知现在游历到何处。 谢渊虚弱的样子这般血流不止究竟能支持多久? 司马清站在边上,眼底隐隐泛出冷意。他总觉得晋临帝对谢渊的关怀超出了君王对臣子的范畴。 谢渊撑着身子,坐起来,抬眼看向晋临帝,淡淡道:“我没事,陛下不必担心。” 晋临帝见他苍白的脸色,心重重往下沉,而后化作一声叹息:“你安心休养,其他的事什么都不要想,朕一定会治好你。” 谢渊感激的颔首,失血过多的他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晋临帝离开后,司马清盯着谢渊,眸光晦涩难辨。 “你是真病了吗?”良久之后,司马清开口,语调冰凉刺骨。 谢渊缓缓睁开眼,苍白俊秀的面庞上浮起不健康的红晕,“不然呢?”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僵硬的气息,良久,司马清转身离去。 他刚跨出寝室半步,身后便响起谢渊沙哑的嗓音,“等一下。” 司马清转过身,平静道:“还有事?” 谢渊咬咬牙:“可以对我好些吗?在最后的日子。” 听到这话,司马清心中莫名烦躁,他皱眉,“好。” “那就谢谢了。”谢渊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很快我就不会烦你了。” 司马清没有回应,迈出脚步走进了黑暗之中。 第9章 何苦逼我娶他 次日谢渊陷入昏迷,太医院束手无策找不到止血之法,只能施针暂缓流血的速度。 “陛下,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御医战战兢兢的禀报。 晋临帝面沉如水,冷声喝道:“滚出去。” 众位太医面面相觑,不敢违抗圣命,全都匆匆退了出去。 晋临帝颓然跌坐在龙椅上,双手捂住脑袋,满腔愁苦无处排遣,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司马清依旧在中殿与男宠一起嬉戏,谢渊的病似乎没在他心底引发波澜。 花奴一身暗花薄衫,腰带系得松垮凌乱,衣领大敞着,据说这布料还是当年晋临帝遍寻工匠所制,触体柔软丝滑,穿上它,就像女子一般,更显婀娜妩媚。 花奴一边剥着葡萄,一边斜睨一旁的司马清,娇嗔道:“主子怎么不去看看太子妃?” 司马清懒洋洋的瞥他一眼,“你是故意在扫本殿下的兴吗?” 花奴撇撇嘴,把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嘴边:“奴不敢,奴只是怕太子妃……” “怕他什么?”司马清轻哼一声。 花奴挑眉,“奴听说陛下召集了许多御医可是为了太子妃的病情?” “你听谁说的?”司马清眯起好看凤眼。 “奴只是很羡慕太子妃,病了有这么多人管。”花奴吐掉嘴里剩下的葡萄籽,随手擦了擦手,“太子殿下说会帮奴治病是真的吗?” “当然。”司马清伸手抚摸着他光洁细腻的脖颈,“你是本殿下的人,我当然会管。” 花奴笑靥如花,凑近他耳畔暧昧道:“奴只怕命薄,今生报不了殿下的恩情。” 司马清轻笑,捏了捏花奴挺翘的鼻尖,“胡说什么,你是本殿下的人,怎会命薄?” 花奴眼睛弯成月牙状,讨好的抱住他胳膊撒娇道:“太子殿下是这世间对奴最好的人,奴一辈子都要陪着太子殿下,报答您。” “傻瓜,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能拿什么报答。”司马清轻轻拍打着花奴纤瘦的肩膀。 …… 翌日早朝,文武百官齐聚金銮殿,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垂着头,屏息凝视。 自从太子回京,整个朝堂的气氛愈发诡异压抑,每日都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而今天更甚,晋临帝正阴沉着脸,坐在高台之上,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晋临帝冷厉的目光扫过群臣,冷峻的面孔微微抽动,胸膛剧烈起伏。 “陛下……”卢九卿见状,忍不住唤了一声。 晋临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道:“诸爱卿可有话要说?” “陛下,太子殿下虽是储君,却言行无状。”户部侍郎李德志出列道:“按理说,这皇家私密之事,老臣实在不宜插手,但太子宠信男宠还有贱奴,实在有失国体。” 李德志出列之后,礼部侍郎张永昌紧跟着出列附议。 “陛下,臣也认为李尚书言之有理。太子言行莽撞,实属不妥。”刑部左侍郎刘元成出列附和。 “陛下……” …… 晋临帝冷眼旁观,他怎会不知这是谢昭授意的,看来这位两朝阁老在替自己的曾孙抱不平。 这件事终是司马清对不起谢渊,就连晋临帝也不好说什么。 为今之计只好盼望,卫修能早日把梁仲卿带回京,尽快治好谢渊。 朝中之事传到了长乐宫,司马清气极了,狠狠将桌案上的茶盏扫落地上,愤怒道:“父皇竟然听他们的,罚本太子的俸禄,还禁足,实在不可理喻。” “太子殿下息怒。”花奴忙跪倒地上安慰,“太子妃的事始终是您理亏,谢丞相那难免要做些事。” 司马清脸色铁青,“本宫还轮不到他管!这个老匹夫是在给谢渊撑腰呐,本宫偏不给他这个面子。” 说话间,司马清便已朝谢渊寝室走去。 司马清为人冲动,容易遭人利用,这不,花奴不过说了两句,他便已迫不及待事间找谢渊算账。 谢渊失血过多,整个人迷迷糊糊,直至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才睁开眼眸,见是司马清,又闭上眼睛。 司马清推门进来时,便瞧见谢渊阖着眼眸躺在床榻上,顿时气焰更盛:“谢渊,你还有脸装睡!” 他猛地掀开被褥,指着床榻另一侧的空位道:“你给本太子滚过来,本太子有话问你。” 谢渊仍是没有反应。 司马清越想越气:“你别逼本太子动粗!” 谢渊仍是不动。 司马清火冒三丈,抬腿踹翻了凳子,抓起一旁的茶壶砸向床榻上的谢渊。 砰—— 茶壶碎片溅了一地,谢渊慢悠悠坐了起来,额头渗出鲜红的血液。 谢渊本就无法凝血,一旦流血便会血竭而亡,如今又添新伤口,情况愈发严重。 司马清没想真伤害谢渊,只是气急之下,冲动所致,隐隐有些后悔,却又碍于面子,梗着脖子放高姿态,站立在房间中央,心底的不满已经消了大半。 第10章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傻的人 谢渊生得极好看,尤其是在病中,脸颊泛白,衬着殷红唇瓣,更显脆弱柔美。司马清不由怔愣了片刻,旋即收敛神情,冷漠道:“我不是故意的,算是对不住你。” 谢渊缓缓抬眸,淡淡扫他一眼,并未说话。 司马清见他不吭声,心中更加恼火,语气愈发恶劣道:“谢渊,我都给你道歉了,你为何还是这般不知好歹。” 谢渊依旧沉默以对。司马清对待身边人和生命的漠然,令他感到寒心,他真不懂自己为何当初会喜欢这样的人。 司马清怒火攻心,几乎控制不住脾性,恨声道:“你是聋了吗!本太子在问你话呢!” 谢渊闻言,苍白干裂的双唇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太子殿下既然觉得歉疚,就该诚心道歉悔过。” 司马清眉毛一挑,怒吼道:“本宫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谢渊摇摇欲坠的身躯微微晃动,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任何刺激。 见状,司马清心中莫名慌乱,急促道:“喂,你没事吧,别吓我。” 谢渊勉强稳住呼吸,艰涩道:“我……” 话音未落,便晕厥过去,身形骤然栽向塌边。 翌日,阳光透过窗户纸洒入室内,驱散黑暗。 谢渊从昏迷中苏醒,屋里早已空空荡荡,这时他明白,他从来不占据司马清心里的主要位置。 想到这,谢渊忽然觉得胸腔有种撕裂般的疼痛,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如雪,额上冷汗直冒。 “公子!您怎么样?”小蛮推门而入,惊恐大喊。 谢渊吃力地扬起手臂,指向小蛮身后,喘息道:“我、咳……别……” 小蛮搀扶着谢渊躺下,轻拍他的背部安慰他,“公子,你先休息,别乱动,我这就去找太子过来。” 谢渊苦笑,他想说的是别让司马清来,可惜说不出完整的话。 不消片刻,太医风尘仆仆地赶来。走至谢渊面前,仔细替他把脉,半晌后,沉吟道,“太子妃你情况不妙啊,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闻言,谢渊一脸平和,仿佛这世间的事都与他无关。 太医替谢渊施针续命,谢渊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尊雕塑。任由摆弄,苍白着一张脸。 经过多番等待,卫修终于回了宫,却没有顺利把梁仲卿带回来。 他在江州找到梁仲卿,梁仲卿在那里开了药庐,和谢君离成了邻居。 卫修到的时候,慕容止命悬一线,梁仲卿走不开,因而派弟子跟着卫修入宫医治谢渊,还带了极稀有的赤芍药。 对此卫修感到很奇怪,梁仲卿似乎知道谢渊需要赤芍药,在六年前就已经种好,还细心的给了卫修一包种子。 时到黄昏,长乐宫的偏殿,隐在斜晖里的暖帐中。 谢渊的病情突然恶化,太医束手无策。 晋临帝带着卫修和梁仲卿的弟子匆匆赶来,司马清也不情不愿的被晋临帝叫来。 少年人名叫五味,是梁仲卿路过洛阳时收养的孤儿,自幼跟着梁仲卿学医,性格稳重,颇具才干。 五味给谢渊诊断一阵后,神情愈发凝重:“陛下,草民胆,希望能请陛下和太子移驾到隔壁偏殿,由微臣单独为太子妃施针。” 司马清皱了皱眉,不悦道:“你直接施针便是。” 五味解释道:“太子妃的情形比较特殊,所幸微臣随身携带赤芍药,可助他恢复元气。只是施针需要将衣物脱下,陛下还是回避比较好。” 晋临帝深吸一口气,点头同意。 司马清却不依不饶,心里莫名不快。 晋临帝见他不动,瞪了他一眼,他才勉为其难地挪开步伐,往外走。 待众人退去,五味开始替谢渊治疗。 看到他额头的伤口时,五味忍不住叹气,但他并未停下动作,认真地处理伤口。 谢渊全程都没有睁开双眼,只有痛楚袭来的刹那,他才闷哼两声,面上露出挣扎的表情。 五味的速度很快,很快便结束了,他取来一个锦盒,打开盖子后,取出赤芍药花蕊,喂谢渊服下。 做完这一切,五味擦拭了额角的汗珠,正准备离开,就被司马清拦下。 “太子妃伤势如何了?”司马清问。 五味回答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失血过多,恐怕需要调养数月。” 司马清听罢,没有说话,让人摸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第11章 你究竟想我说什么! 谢渊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晋临帝,目光柔和了几分。 晋临帝见他醒了,连忙凑近询问:“感觉好点了吗?” 谢渊嗯了声,厌厌的闭上眼,提不起精神,司马清握住他,温热的掌心覆在他冰凉的左手上,低声道:“你睡吧,朕让清儿守着你。” 闻言,谢渊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仍旧选择阖上眼帘。 司马清在一旁守了许久,一直到天蒙蒙亮时,才趴在桌上睡熟。 他昨夜几乎没合眼,又累又困。 翌日,谢渊幽幽转醒,睁眼便看到司马清伏在案台上酣睡的模样,眸中掠过浅薄的温柔。 这时门开了,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司马清迷糊间察觉到了动静,抬起头,正欲起身,腰际倏尔一紧,接着被人搂进怀中。 他愣怔片刻,旋即反应过来,低哑唤道:“花奴……你怎么来了?” 谢渊垂眸,眼中流淌出一抹复杂的情绪。他和司马清中间隔着许多人,现在是花奴,日后司马清登基了还会有更多人阻挡在他们中间,谢渊甚至有些羡慕花奴,因为司马清从不介意与他亲密相拥。 花奴穿得是贡缎,据说是陛下为了太傅特意找工匠定制的,丝滑贴肤,即使身上有刀痕也不会觉得疼痛。 这样好的布料,他只是听说过,花奴却日日穿着,真是讽刺。 想到这谢渊不禁自嘲一笑,嗓音沙哑道:“不如你们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晋临帝听闻谢渊有所好转,特意来看他,刚一进屋,便见到司马清和一个奴隶纠缠不休,而谢渊靠在榻上,神色寡淡,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你是何人?”晋临帝幽幽开口,视线落在花奴身上。 司马清轻咳一声,推开花奴,恭敬地行礼道:“父皇,儿臣参见父皇。” 他没忘记,这里是皇宫,却无法解释为何与一个奴隶嬉戏。 晋临帝瞥了一眼谢渊,再看向花奴:“你先出去。” 花奴颔首,起身朝晋临帝行了一礼,然后慢吞吞地迈步走出房间。 屋内气氛陡然变得僵硬起来。 晋临帝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朕原本以为,朝臣说的只是构陷,却不想你这般离谱。” “儿臣确实喜欢花奴。”司马清坦然承认,“在南境他救过儿臣性命,若非他舍身相护,儿臣早就死在战场之上了。” 晋临帝冷冷道:“朕不允许你胡闹。” 谢渊始终沉默着,他和司马清错过的几年发生了太多事。 晋临帝见他不吭声,越发恼火,质问道:“无论如何他是敌国奴隶,朕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 谢渊淡淡道:“陛下,就遂了太子心意吧。” “渊儿,你说什么?”晋临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你的意思?” “是的,儿臣愿意让太子纳他为妾。”谢渊平静道。 晋临帝大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臣当然知道。”谢渊语气坚定,“太子既然喜欢,臣不想阻拦。” 晋临帝勃然大怒,扬手指着司马清:“你这般事事顺着他,他何曾考虑过你,那奴隶救过他性命,若不是你……他……” “陛下。”谢渊抬眼看着他,眼神决绝,“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晋临帝胸膛剧烈起伏着。 司马清隐隐感觉到父皇和谢渊有事瞒着他。 又过了一会,晋临帝道:“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了你,希望他日你不要后悔。” “臣不后悔。”谢渊淡淡道。 晋临帝看了他半晌,最终拂袖离去。 等晋临帝走远了,司马清才转过身,看向谢渊。 谢渊冲他微微一笑,苍白的脸庞上浮现罕见的红晕:“恭喜太子如愿以偿。” 司马清皱眉道:“你……”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亏欠了谢渊似的。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道:“你先歇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谢渊点点头,躺了下去。盯着床幔,脑海中闪烁着二人缠绵的画面。呼吸渐渐加重,他本是男儿郎,若不是司马清,也想娇妻美妾,风流快活。 可惜他注定得不到。 他希望司马清可以拥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哪怕这份感情不属于自己。 谢渊深深叹息,心底满是苦涩。 *** 另一边,司马清独坐书房,神色晦暗莫名。 他不懂,谢渊为何突然这般大方,爱难道不是占有吗? 还是说谢渊已经不再爱他? 他虽不爱谢渊,却无法忍受谢渊不爱他,这样荒唐可笑的念头令他心乱如麻。 司马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手拿起一本兵书翻阅,目光却游移不定。 “主子,该喝药了。”花奴端着药碗进屋。 司马清猛地合上书,冷漠地看着他:“出去!” 花奴一愣,手里的汤匙险些跌落在地,司马清从未对他如此严肃,他连忙跪下道歉:“主子恕罪!” 司马清望着花奴良久,久久不语,直要把他看穿一般。 就这样过了很久,忽得笑了笑,弯身将他扶起,轻声道:“吓坏了吧,我刚才再想一点事才会这般烦躁,没有弄疼你吧。” 花奴呆呆摇头。 司马清拍拍他肩膀,笑容温柔:“去睡吧,乖。” 花奴犹豫半晌,站起身退出了书房。 第12章 可以对我好些吗? 司马清回到寝殿,见司谢渊正躺在软榻上发呆,走过去关切道:“怎么了?” 谢渊摇摇头,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你是我的太子妃,我不来这应该去哪?”司马清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着,仿佛二人真是恩爱夫妻一般。 “我以为你会去花奴那。”谢渊说着声音闷闷的,说不出的委屈和酸楚。 司马清怔住。 “你都跟陛下商量过了?”谢渊低声道。 “嗯。”司马清握住他的手,“你是怎么想的?” “长乐宫你说了算。”谢渊道,“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司马清沉默了。他没想过谢渊会这样平静的面对他纳妾的事,心里十分不快。 两人谁也没开口,室内陷入寂静中。 片刻后,司马清缓缓道:“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说你心悦我,可是当真的?” 谢渊喉咙干涩,哑声道:“是。” “真听话,不枉我日日来疼你。”司马清说着,语气中更多的是不悦。 谢渊习惯了他没事找事的发泄,闭上眼睛,任由他胡作非为。 *** 翌日,司马清醒来时,谢渊早已不见踪影,床单凌乱。 “主子,早膳准备好了。”小蛮进来禀告。 “哦。”司马清掀被下榻,洗漱完毕用了早膳,然后吩咐小蛮,“今天我要带太子妃去军营转转,你记得给他找套厚点的衣服。” “这……”小蛮迟疑,“主子,您还在禁足……” 司马清瞥她一眼:“让你准备就去准备,哪这么多话。” 小蛮只好照办,替谢渊找衣衫,司马清这才惊觉谢渊竟这般简朴,衣服还不到两套,他不懂这样出身的人,何以这般节俭。 谢渊躺了大半个月,早早起了身,在园中转转,听到小蛮说司马清要带他去军营,也吓了一跳。 连忙梳洗更衣,换了一件淡青色衣裳。他穿戴整齐,慢吞吞走出门,正巧遇到同样起身的司马清。 司马清穿着浅蓝色绣祥云纹锦袍,腰系玉带,脚踏黑色靴子,乌发束冠,俊美儒雅。 谢渊微微垂眸,掩住眸底的异色。 “我们走吧。”司马清淡淡道。 “嗯。”谢渊颔首,步伐有些不稳,他大病初愈实在不宜出门。 司马清似乎注意到他的不适,故意放慢了步子。 军营离城中不远,司马清选择步行,谢渊跟在他身后略显吃力。 他眉宇间露出几分忧虑与疲惫,司马清看着有些心痛。 司马清停下脚步,侧身问他:“你累了?” “没有。”谢渊否认。 “先休息一会吧。”司马清说。 谢渊抿了抿唇:“我没事。” 司马清失笑:“那就当做是我累了。” 谢渊看着他,心头涌出一丝暖意。 他跟着司马清坐到树荫底下乘凉,靠着粗壮的树干喘气,额头隐隐冒汗。 司马清伸手替他擦掉汗水。又细心的挡着日头。 谢渊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司马清奇怪地看他:“怎么了?” “太子。”谢渊盯着他,嗓音暗哑,“其实你不用这样。” 司马清顿了顿,笑了笑:“我哪样了?” 谢渊一怔,终是一言不发。 面对谢渊的含糊其辞,司马清皱起了眉,但他不打算追究。 “咱们启程吧。”司马清望着他道,“早去早回。” …………………… 第13章 军营 谢渊和司马清到达军营时已经辰时末了,他们刚走进校场,便听得阵阵喊杀声传来。 谢渊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头的焦躁。他从未见过这般杀气腾腾的阵势。 二人沿着操练场走到最前方,果然见一队士兵列阵而站,领头的正是顾延韬。 看到他们,顾延韬迎过来,拱手施礼。 “参见太子殿下。”礼毕转而看向谢渊,“这位是……?” “这位是太子妃。”司马清介绍,随即对谢渊说,“这是顾将军。” 谢渊冲顾延韬点点头,算是回礼。 顾延韬却愣住了,眼中掠过浓浓惊艳之色。 “顾将军?”司马清叫他。 顾延韬回神,忙行了个礼。 司马清眼神甚为不悦:“你下去吧。” 顾延韬点头称是,带兵继续演武。 司马清看向谢渊:“我们过去坐一会儿?” “嗯。” 二人走过去,坐在校场点兵台。 此处距离演武台较近,能清楚看到演武台上的动静。 顾延韬余光瞟向他们,眼中紧盯谢渊不放,司马清开始后悔带谢渊出门。该死的明明没怎么打扮,怎么看得这群兵士各个眼睛直勾勾的。 “太子妃,您想喝茶吗?”顾延韬走上校台突然问。 谢渊摇头:“不必。” 顾延韬笑了笑,眼睛仍旧黏在他脸上移不开。 司马清冷哼:“顾将军,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属下遵命。”顾延韬收回视线,带兵退下。 待顾延韬带兵离开后,司马清轻咳一声:“你怎么样?身体没事吗?” “嗯。”谢渊点点头。 司马清摸了摸他额头:“怎么这么烫?” “烫吗?”谢渊往后缩了一下抬手触碰额头,皱起眉。 “你发烧了。”司马清这才看清他额头上留下来一道淡粉色的疤,不由心生愧疚,“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 面对司马清突如其来的关怀,谢渊显得无所适从,只得硬邦邦道:“没事。” 司马清叹了口气:“你呀!” 他扶着谢渊往军帐里走:“我让军医来给你瞧瞧。” 谢渊拒绝:“不必麻烦了。” 司马清瞪他一眼:“我说行就行!” “……”谢渊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军帐里很快燃起炭火,军医很快赶到。 “怎么回事?”司马清板起脸问。 军医恭敬答道:“回禀太子,太子妃似乎受了寒,加上饮食不调才导致高热。” 司马清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你快去开药吧,我们在军营待一晚,等他好些再回宫。” “喏。”军医领命下去煎熬。 司马清扶着谢渊躺到榻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等候。 片刻后军医端着碗药汁送到他面前:“太子妃,请趁热把药喝了。” 谢渊皱起眉头,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接过了碗。 “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苦吗?”司马清调侃,伸手舀了勺汤匙递给他,“来,乖乖张嘴。” 谢渊默默地喝了几口。 “烫不烫”司马清期盼地问,生怕自己喂错了。 面对司马清的关怀,谢渊有些不习惯,微微侧过身,避开了他的视线。 司马清失望极了,又舀了勺药喂他。 谢渊抿着嘴,依言咽下,并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以往一样,丝毫不露痕迹。 “阿渊,你在怕我对吗?”司马清语气淡漠,却令谢渊心头一颤。 他咬了咬牙,低垂眼睑,没说话。 司马清笑了笑:“不急,来日方长。” 谢渊倏尔睁开双眸。 他看不透司马清,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更加不懂他的来日方长是什么意思。 第14章 不占据重要位置 清晨的晨郊,空气清新,远山青黛,鸟鸣幽幽。 谢渊吃了药睡得格外香甜。醒来时天已大亮,司马清正靠坐在榻前的矮桌旁,手持狼毫笔伏案写字。 谢渊起身下床,穿戴整齐后来到司马清身旁,看他正在写什么。 “太子……”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司马清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的病,好些了吗?” “嗯。” 司马清指了指他的衣袖:“换身衣裳,我带你四处逛逛。”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到了军营,司马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似在宫中那般傲慢跋扈,倒是生出几分睿智沉稳来,让人不禁心折。 这才是他心目中的司马清,外表看起来是弟弟,实则像兄长一般。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只是换个环境,就有如此大的转变? 谢渊越来越糊涂了。 但是,这种状态很好,他乐于见到。 谢渊跟着司马清出了军营,沿着官道慢悠悠闲庭信步。 司马清带他来的是一条河流附近的树林,树木繁盛,绿荫蔽天,鸟语花香。 “你,累不累?要不歇息一会儿?”司马清问,“这里景色很美。” 谢渊摇摇头:“不用。” 他喜欢安静,尤其是和司马清单独相处的时候。 两人漫步至河畔,河水清澈见底,偶尔飞溅起细碎的水珠。 谢渊看了一阵,忽然道:“太子。” 司马清扭头:“什么?” 谢渊顿了顿,最后道:“没什么。”他不敢轻易询问,他害怕打扰这样的美梦,害怕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梦境。 “阿渊你可知身为太子,我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司马清突然开口,语气怅惘。 谢渊愣住了,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司马清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缓缓道:“我从小没有母亲,是在君父的培养下长大的。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时常辜负了君父的期待,而如今我不想让他失望,我想成为他期待的那样强健的君主。” 谢渊听到这里,心脏猛地抽紧。 “阿渊,我其实不是嫌弃你,我只是不明白君父为什么明明重用我,却让我娶一个男人,你知道男人是……”司马清苦涩一笑,“无法生儿育女的。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放弃了我。” 听到这,谢渊才渐渐开始明白,司马清没来由的责备和恐慌来自何处。 司马清怔怔地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谢渊握住他冰凉的右手:“纳妾吧,城中名媛官家小姐,无论是谁只要你喜欢,我都没意见。就算是要我让出这太子妃的位置也无所谓。” 司马清反手抓紧他:“可是我无法对别人……” 两人静默良久,司马清终是没有继续往下说,叹了口气道:“算了,暂且不提这个。你会帮我的对吗?” 谢渊兀自点头,并不明白司马清所谓的帮指得是什么。 *** 因为谢渊发烧耽误了行程,两人回到宫中已是午后了。 司马清转而朝中殿而去,那石阶像是活的,只要把这宫墙分作两半,走进另一边的石阶,便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殿下。” 刚踏入大门,司马清便遇见了正欲去寝殿求见的花奴。 “花奴参见太子殿下。”花奴拱手拜礼,神情恍惚。 “免礼。”司马清微微颔首,抬脚迈上台阶,进入正殿。 司马清抬起头,对着花奴,神色平静如初:“你找我有事?” 花奴看向司马清,迟疑片刻,才道:“太子去军营怎么不带花奴去,是花奴哪里做得不好吗?” 花奴本就是鲜卑人,琥珀色的眸子在深邃的眼窝衬托下,显得异常澄净干净,宛若一汪秋水,让人心动。然而司马清却只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本宫去哪难道需要向你报备吗?你不过是一个。” 司马清说完,再不停留,径直离开。 花奴僵立原地,脸颊涨红。司马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狠狠戳进花奴的胸膛,痛彻心扉。 这些年,他费尽心机,不过就是为了能在中原有立足之地,可谢渊的出现一步步的威胁到他的地位。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走这一步。 可是,司马清的态度越发冷淡,他不得不兵行险着。 花奴站了片刻,颓败的低下头,转身往自己的居所而去。 第15章 突如其来的关怀 冬去春来,正值三月初春,春风拂面,暖洋洋的,阳光洒满山野,草丛间的青芽嫩绿新嫩,空气湿润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谢渊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目假寐,脑海中却一片混沌,什么也理不顺。 司马清推门而入,走到床边。 谢渊睁开眼睛,看向他,眼角眉梢皆是倦怠之色:“太子,你怎么来了?” 司马清点头,在床沿坐下,伸手替他盖上薄衾:“今日感觉如何?” “我没事。”谢渊说着,翻了个身,侧卧着,看着窗外的碧蓝天际。面对司马清突如其来的关怀,他还是习惯性不去接纳,害怕这只是他病糊涂,烧糊涂的时的幻觉。 司马清犹豫片刻,斟酌言词:“父王生辰,我想让你去献寿桃。” 闻言,谢渊倏尔睁大眼睛,他转头诧异的看着司马清:“献寿桃?” “嗯,东宫要献寿桃,你是太子妃,所以……” 司马清小心翼翼的看着谢渊的反应,似乎害怕他不悦一般,毕竟历朝历代的太子妃都是女人,让谢渊一个男子去跳舞贺寿,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太子希望我去吗?”谢渊的声音很微弱,似乎也很苦恼。 “当然!”司马清几乎脱口而出,随即才察觉自己似乎激动过头了,赶紧掩饰性的咳嗽一声,改口道,“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谢渊沉吟片刻,慢吞吞地点点头:“好吧,那就依你。” 他说完,便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司马清松了口气,他拿过旁边的锦被帮谢渊搭在腰腹间,见他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轻轻合上门。 司马清的心砰砰乱跳,他觉得自己简直疯了,竟然会冒出让谢渊去跳舞的念头。 可是,他知道,谢渊穿上献寿的盛装,一定会比所有的舞姬宫女都好看。 经过数月的所谓禁足,司马清终于解除禁令,适逢朝中盛会,朝中大臣纷至沓来,带着各自的述职状。 司马清一袭玄色绣金丝滚云纹长袍,腰系黑玉束带,眼眸幽暗深邃如寒潭,令人窥探不出任何真实情绪。他缓步登台,朝众臣颔首,露出一抹浅笑。 为了令君父放心,他向来不和朝中大臣来往,只能算是知道名姓的关系。 这时,忽然有人高喊:“陛下驾到!” 话音落下,百官齐刷刷跪下,司马清也单膝跪地迎驾,等候圣驾临近。 晋临帝一身玄色龙袍,在众多侍从簇拥下徐徐降临,一双丹凤眼微挑,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只是眸底被特意掩盖的风霜,不经意流露出脆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齐呼。 “众爱卿平身。”晋临帝朗声道。 “谢陛下。”群臣陆陆续续站起身,垂首肃穆而立。 “清儿,朕让你查南燕间谍的事,可有眉目了?” 照理说,如此机密的事不适合在朝堂之上公布,以免朝中有人勾结外敌,可晋临帝故意在大庭广众议论此事,其用意昭然若揭。 晋临帝这番话,顿时令百官哗然,纷纷揣测陛下这番试探,莫不是有了端倪。 司马清甚至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恭敬回答:“父皇,此事尚且还在调查中,暂时无法确认。” 晋临帝皱眉,不悦道:“你身为太子,应当以身作则,此事事关重大,你务必要在短时间内给朕一个答复。” 晋临帝虽然时常病着,但他并不糊涂,司马清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是有了眉目。 缄口不言,不过是怕打草惊蛇,让间谍在朝中勾结的人有所防备。 满朝文武满口忠心,可这忠心后藏着的是什么?他岂会看不懂。 “儿臣谨遵皇命。”司马清垂首回答,嘴唇抿成一条线。 “好了,朕乏了,散朝吧。”晋临帝摆手示意退朝。 众臣躬身施礼,退出大殿。 司马清刚走出御书房,便听身边的小太监提醒他:“殿下,陛下召您去甘泉宫。” 司马清抬头望了一眼湛蓝天空,半晌才应了一声,跟随着小太监前去甘泉宫。 第16章 忽而转变 甘泉宫是晋临帝私设的偏殿,平时鲜少有人出入。 司马清踏进大殿的瞬间,就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药味。 “清儿,你来了。”晋临帝靠在床柱上,脸颊蜡黄,整个人瘦削憔悴,显然是病了许久。 “儿臣参见父皇。” 晋临帝摆摆手,让他免礼:“朕找你来,是因为今早问你的话,你有什么收获没有?” 司马清敛眸思忖,片刻后,方才恭敬的回禀:“父皇,儿臣怀疑,南燕与宫中人勾结,意图不轨。” 晋临帝一愣,随即问道:“你如何得知?” “请父皇将此事交给儿臣去办,不出意外的话,待父皇寿辰那日,内奸必会自露马脚。”司马清笃定的说道,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晋临帝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态度坚决,最终同意了:“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切勿鲁莽行事。” “儿臣明白。”司马清低眉顺眼的应下。 晋临帝又吩咐他几句,便遣退他离开。 司马清离开甘泉宫,直奔长乐宫而去,恰巧遇到出宫门找御医归来的小蛮。 “你这着急忙慌的是从哪来?”司马清淡淡问道。 小蛮停住脚步,面露忧虑:“太子妃他,他胸闷体乏一日未曾进食,奴婢这是寻御医去了。” “怎么又病了?”司马清蹙眉说着,忽然像想到了什么,赶紧往谢渊寝殿走去。 小蛮跟在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马清瞥她一眼:“想说什么,尽管说。” “是,太子殿下,太子妃昨夜又发热了,奴婢担心他身体承受不住……”小蛮越说声音越小。 司马清一怔,心底划过异样的感觉。 “你不是寻御医吗?怎么还没来?”司马清冲着小蛮大吼。 “……花奴不让御医进长乐宫,说是……会冲撞殿下。” “该死。”司马清咒骂一声,“长乐宫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隶说了算了。” 小蛮不解司马清的态度,壮着胆子道:“长乐宫中,都知道殿下与太子妃不睦,平时膳食就有苛扣,入冬的碳火也一直不供给。宫里的人都是瞧着主子的脸色办事,太子殿下您宠爱花奴,自然是他说了算……”小蛮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怕了司马清。 “本宫知道了。”司马清沉声说完,径直朝着谢渊的寝殿走去。 寝殿中,花梨木雕花屏风隔绝了内室与外室,里面隐约传来轻微咳嗽声。 “咳——咳——咳——” 司马清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了进去。他掀帘入内,床榻上,谢渊脸色潮红,浑身滚烫,正昏睡不醒。 司马清大步走到床榻边,伸手摸向谢渊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神情凝重,立即转身对宫人道:“快传御医。” “是。”宫人匆忙点头应下。 “慢着。”司马清叫住她,冷声道:“你先去取些冰块来,暂时不要惊动御医。” “是。”宫人应声跑了出去。 司马清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谢渊,俊美脸庞透出担忧:“谢渊,你要撑住啊……” 说到后面,他自己也没了底气。 宫人带着冰块匆匆而来,司马清将冰块放到谢渊掌心,再用丝帕覆盖,然后拿起冰块,小心翼翼地敷在谢渊额头上。 见司马清忙碌,宫人识趣得退了出去。 此时中殿之中,花奴正以长乐宫主人的姿态,坐在殿上,宫人来报,司马清知晓他不让谢渊请御医,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请御医。 “哼!”花奴冷笑,不屑地撇撇嘴角:“我还以为殿下心里有他,现在看来他根本威胁不了我的地位。” “当然了,花奴主子是殿下的心头宝,自然是宠冠长乐宫了。” 这句话花奴很受用,他一直在意的不过是,他没有完全成为司马清的人,而谢渊却和司马清日日缱绻。 这样看来谢渊也不过是司马清发泄的工具,司马清不碰他,真的是因为心疼他,舍不得。 想通这点,花奴心情豁然开朗,连带着身上的病痛也减缓了许多。 数月来,他利用病弱之身,受尽了司马清的关注和疼爱,他可不想这么早好。 第17章 献寿舞 献寿舞共分三段,每段需要两名舞姬共同表演。 第二段是由谢渊领衔的《凤求凰》,但凡能够登台表演的舞姬皆是容貌姣好、性格乖巧的女子。而谢渊舞技不够,故而让花奴领衔第一段。 第一段舞章叫《蝶恋花》,虽说这支舞蹈并非花奴亲手所编,但他的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配合上他俊美无暇的面孔,令众人目眩神迷,叹服不已。 第三段则是仙女献桃,也是献寿舞的重头戏,需要谢渊亲自扮演仙女,以及一众舞姬们一同伴舞,以示祝福。 花奴自然也在其中,他虽知自己身份肯定无法做献寿仙女,但对于谢渊主舞一事还是十分不服气。凭什么,他堂堂天香国色的男宠竟然只能扮演一群舞娘,谢渊却能够独揽大局? 他的心思百转千回,一双眸子落在谢渊身上,恨不得立即上前把他拽下舞台。 排练对于谢渊而言十分困难,一方面是他身体不好没有舞蹈功底,最要紧的是他有血瘀之症,稍微破皮便会血流不止,加上这几天他胸口憋闷,失眠多梦,吃不下睡不着,还时常干呕不止,身体虚乏得厉害,勉强跳了几次便摔倒了,险些伤到筋骨,还被一些舞姬嘲讽。 “公子,奴婢扶您下去休息吧。”小蛮忍不住劝慰。 谢渊抬手抹掉额间的薄汗,摇了摇头,“没事。” “可是您的身体……” “如果跳不了就别跳了,免得伤到了又该怪我等照顾不周了。”花奴讪讪的说着,另一个舞姬开口附和:“就是就是,这跳舞是童子功,太子妃不曾学过,怎么练都不会好的。” 面对这些嘲讽,谢渊不想逞口舌之快,只盼着身体可以撑到献寿那天,顺利跳完这支舞。 一场练习过后,谢渊全身酸疼疲惫,小蛮伺候他穿衣洗漱。 刚刚换上新的锦袍,外头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不好了,谢丞相突发疾病晕倒了。” 听到这个消息,谢渊猛然变色,连忙往寝殿外奔去。 “快备轿。” 小蛮亦跟在后面,焦灼地问:“殿下,可是此时已过了宫禁。” 谢渊抿唇,眉宇间满是愁绪:“怎么现在才传来消息,不是应该宫禁前派人通传吗?” 小蛮愣了愣,随即开口:“是花奴,他拦着不让谢家的家丁进长乐宫,奴婢也是刚才知道的。” 谢渊心急如焚,平日里他不与花奴计较所谓谁是长乐宫的主人的问题,可事关曾祖父,他已不能再忍,即使知道司马清也在中殿他也非去不可。 曾祖父年纪渐大,身体不如从前,若是有个万一,将是他一生的遗憾。 中殿依旧笙歌曼妙,丝竹管弦之音绵延不绝。 司马清端坐在首座上,目光掠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淡漠地开口:“你去告诉太子妃,本太子今日不见客。” “可是太子妃他,执意要见殿下,若殿下不见他,只怕他不会走。”宫人战兢地答道:。 “哦?那你去告诉他,本太子就在这儿等着他,有胆量就闯进来。”司马清语调懒洋洋的,却透露出不容抗拒的意味。 花奴望着殿内的司马清,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么好的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殿下,”他迈开腿朝司马清走去,语气轻佻:“既然太子妃诚心想见殿下,殿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司马清沉默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花奴挑眉:“太子妃身体不好,恐怕不宜久站啊。” “你这话可是真心的?”司马清终于开口,嗓音低哑:“你可不是那种会替别人着想的人。” 花奴勾了勾唇角,笑眯眯地答:“太子您真讨厌,能不能不要这样了解我。” 司马清沉吟片刻,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烛火下情绪被掩盖在漆黑的眸光中,让人窥探不出一星半点。 他挥了挥手,命令宫人退下。 第18章 回家 宫人如蒙大赦,赶紧退出大殿。 偌大的正厅,瞬间只剩下司马清和花奴两人。 司马清放下酒杯,抬眼静静凝视着他:“你为何不倒酒了?” 花奴微微一笑,凑近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颊上,暧昧地说:“奴怕太子心软,终究会去找太子妃的。” “有你这样的美人在怀,谁还会去想那冷冰冰的冰块。” 说话间,谢渊闯入殿中,正听到司马清说这句话,心兀得痛了一下,想起还有事要求司马清不想引发冲突,强行忍了下来,极卑微的开口:“求殿下赐我腰牌,准我出宫。” 司马清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都这么晚了,你出宫做什么?” “曾祖父病重,求殿下准我出宫探望。” 司马清嗤笑:“谢丞相病了?” 闻言,谢渊顿了顿,缓缓跪在他面前:“请殿下成全!” 司马清垂眸望着他:“过了宫禁,你是太子妃,犯禁出宫你该当何罪?” “可是臣担心……” “有何可是?”司马清打断他,“长乐宫,本殿下说了算。” “求殿下准我出宫。”谢渊明知机会吗渺茫,仍旧固执的恳求。 司马清冷哼一声,忽略了他的恳求。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摆,转身离开。 “殿下——” 司马清头也不回地吩咐:“给本殿下准备轿辇。” 花奴嘴角浮起一丝阴谋得逞般的笑意,跟在他身边,低声道:“殿下,您这是要出宫?” 司马清转头将花奴揽在怀中,语调宠溺:“你不是想吃城西的豆腐脑吗?本殿下现在就带你出宫去吃。” “可是太子妃他……”花奴明知故问,语调里充满了挑衅。 司马清瞥了谢渊一眼,冷哼一声''“叫他等着,等本殿下用完腰牌在给他。” “曾祖父年迈,缠绵病榻不可无人照抚,求殿下开恩!””谢渊扑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红肿。 司马清神色淡然,仿佛没看到他一般,搂住花奴径直朝门口走去。 夜深了,凉风袭来,吹散殿门处燃烧的炭火。 谢渊坐立难安地守在中殿外,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天色越来越暗,他无法知晓宫外的状况,只有忧心着,煎熬着,心绪翻涌,低咳几声,喉咙一阵腥甜,他伸手捂住胸口,压制住喉间的血迹。 却还是呕了出来,望着夜幕下的满手猩红,他才忽然明白,司马清从来不是他可以信任依靠的依托,无奈命运让他成为依附他的存在。 当冷风和冷雨贯穿堂前时,谢渊恍悟这一生际遇大抵就如此了,因而在司马清去而复返给他腰牌时,他的内心并无太大波澜,也没有卑躬屈膝的感谢,只是挺着脊柱一路疾行连轿子都顾不上坐,出了宫。 谢府离皇宫并没有很远,然而对于身体虚弱的谢渊而言却是那样遥远。 当他终于到了府院门口已经筋疲力尽。想起曾祖父还在病中,他强打起精神,提步往府里走去。 刚走了几步,他便察觉到一丝异常。 脚下湿漉漉的,像是踩在了水草堆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味。 谢渊眉梢微动,停下脚步,环视四周一圈。 空荡荡的宅邸中,只有一棵枯死的梧桐树,枝干笔直苍劲,在夜风中随风摇曳。 “你不是太子妃吗?” 一道男声自背后传来,谢渊猛地转身,惊骇地看着他:“你是……” “我叫五味。”五味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勉强算太医院的御医吧。” 听到来人是御医,谢渊的心紧了一下,随即问:“请问我曾祖父的病……如何了?” 话音未落,谢渊晕了过去。 五味伸手扶住他,叹息一声,将他抱进房间,又细致地给他把脉,眉头越来越紧。 第19章 病重 待谢渊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屋子里点着灯,五味正坐在桌旁,手里拿着笔墨纸砚。 他愣了片刻,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晕倒了。”五味回答得简单,“我先给你开副药方。” 谢渊迟疑道:“曾祖父他……” “谢丞相已无大碍,倒是你病得严重。太子都不管你的吗?你的身体怎么比上次还差!” “我……”谢渊张了张嘴,最终颓然一笑:“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别跟我废话,快些躺好。” 五味取出银针,在床沿扎上数根,然后迅速捻起一根针,插入他的穴位之中。 谢渊浑身一颤,疼得闷哼一声。 五味收回针,皱眉说道:“你若再不配合,可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是……”谢渊苦笑一声,闭上眼睛,默默承受着。 五味开好方子,唤人去抓药。 一声叹息后望着床上目光呆滞的谢渊,忍不住开口:“你是真的不怕死吗?身子这么差还不细心保养。” “我……”谢渊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他不惜命吗? “罢了罢了,我帮你治疗一下,看能不能舒服一点。但你是真的不能再这般操劳了。” 说完不由分说,抓起谢渊的右臂,左掌贴上他的背部。 温热的触碰令谢渊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五味的手法不轻不重,每按一下谢渊的肩膀或者手腕便酸痛一分。但这种痛楚令他舒服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五味松开手,见谢渊睁开眼,微笑道:“如何?” “好多了。”谢渊脸色恢复正常,感激道:“多谢。”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五味起身,“你可真要当心养着,否则就算是我师父也救不了你。” “我还可以活多久?”谢渊没来由的开口,问着每一个医者都不愿谈论的问题。 长久的沉默后,五味叹息道:“好好养着吧。” 谢渊垂眸,掩住眼中的伤悲。 五味转身往外走去,临走前丢下一句:“好好养着。” 待谢渊看过谢昭,回宫时天色已近黄昏。走在建康城的街道上,看着两边高挂的彩灯,突然觉得有些孤寂。 这时,街巷深处传来一阵叫卖声。 “糖糕,又白又甜的白糖糕~好吃又好看哟~” “油条,又脆又酥的油条~买一根送您一颗糖~” “包子~肉馅的、皮薄馅足的大包子嘞~一咬就碎的那种哦!” …… 谢渊顿住脚步,循着声音望向不远处的摊贩。 他们的面前摆了三张桌子,各式小笼屉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包子和馄饨,一排排整齐地码在那儿,诱惑着人的食欲。 有孩童围绕在旁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盯着锅里的包子和馄饨流口水,馋得眼睛都绿了。 这样一幕,令谢渊想起了很早以前。司马清带着他出宫,二人一起吃白糖糕,钱不够还被老板留下洗糖罐的情形。 他已经很多年没吃过白糖糕了,这样想着,买了一袋放在怀里揣好,提步朝宫门走去。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让他不忧心好好静养几乎是不可能的,可若真的命不久矣,他该和司马清说吗? 说了司马清会念在他时日无多的份上稍微对他好一些吗? 太多的问题萦绕着他,最终化在一片死寂里。 他不是那种摇尾乞怜的人,故而在到长乐宫门口时,他已恢复往日的平静。 推开房门,一道阴郁的目光射过来,刺得他直要落下泪来。 “你,你怎么在这?”脱口而出的询问,除了是因司马清的出现而感到震惊,更多的是不解这个长期流连中殿的人,怎会忽然想起他来。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司马清这话问得没有道理,他分明说过了,曾祖父病重他要回府探望,何以还会出此一问,还是说他说过的话在司马清听来根本不值得入耳,他根本就不在乎。 想到这,谢渊来了脾气,淡声道:“回府了,看望曾祖父。” “我是问你怎么去这么久?”司马清似乎不满意他的回答,嗓音变得异常尖锐。 要告诉他自己昏倒了错过了一夜,差点死了吗? 可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谢渊冷漠的看着他,缓缓吐字:“与你无关。” 司马清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谢渊嗤笑一声,“我难道连家也不能回了吗?” “混账!”司马清怒吼道:“你是为了谁?家?你有家吗?你不过是个养子。” 这句话犹如一道利刃,刺穿了谢渊的心。 多少年来,宫里宫外,茶余饭后议论着,他是陛下抱回来扔给谢家养的。 谢渊不是耳力不佳,他只是假装没听到,可这个假装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谢家的人,这样才算是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归属。 可如今,从司马清口中说出否认他身份的话,他忽然变得好无力,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剩下的只是心寒和心痛,在这初春时节他感悟到了比寒风更刺骨的凉薄。 司马清就是这样,能轻易刺穿他的心,而后又若无其事的一笔带过,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第20章 初春寒风亦刺骨 浓烈的悲伤充斥着胸腔,谢渊只觉呼吸困难,无奈的是他不愿在司马清面前服软。 “这是什么?”司马清注意到谢渊怀中的油纸忍不住问道。 谢渊瞥了眼怀中的油纸袋,并未作答,径自进了屋子。 将油纸袋放置在桌案上,谢渊随意扯开袋子的绳子,取出油纸包裹里的白糖糕,拿了一块尝试着咬了一口,甜糯的滋味霎时间填满味蕾。仿佛连刚才的苦也一并咽下去了。 司马清皱着眉头道:“这是哪来的。” 谢渊低头,沉默不语。 记忆中的司马清很爱吃白糖糕,虽然是平民百姓家的食物也没见他这般嫌弃过,可显然他已经忘了。 司马清不悦的蹙起双眉,看着他这副模样愈加烦躁。 “说吧,今日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谢渊实在不擅长说谎,说了一半又转了口风,“我,我病了,所以耽误了些时辰。” “你病了?”司马清声音骤然冷冽,“还是说你在和那个叫五味的医师调情忘了时辰。” “我没有!”谢渊急忙辩解道。 司马清忽然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语气严肃且强硬:“你以为没人瞧见吗?你们同处暗室,他还对你动手动脚,你真当本殿下在你府中没有眼线吗?” 原是如此,知道司马清因何生气,谢渊稍微清明了一些,至少不是无端承受司马清的愤怒。 可他低估了司马清的愤怒程度,他一把揪住谢渊衣襟,狠戾道:“你是太子妃,为何这般不知检点。” 谢渊被他抓得喘不过气,艰涩道:“我真的只是瞧病。” “宫中这样多的御医,偏要连夜去找那个五味看?你当本殿下是傻子吗?” 谢渊挣扎着躲避司马清的桎梏,却徒劳无功,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衣领,狼狈不堪。 他是真的很想告诉司马清他的确是病得快死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我只是晕倒了,他救了我……” “一会是病了找大夫瞧病。这会又是晕倒了。”司马清冷笑,“谢渊,你到底还有没有一句实话?” “我……”谢渊张口结舌。他想解释的,可司马清一口咬定他是骗子,他说什么还有什么用呢? “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司马清恶劣的捏着他的下颚迫使他张口。 谢渊睁开双眼,正巧撞入他漆黑幽深的瞳孔之中。 他一愣,司马清趁机将沾染了湿润泪痕的指腹擦拭掉。 他突然觉得司马清这个举动有些暧昧,但这种奇怪的感觉仅存片刻便消失殆尽。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谢渊问他。 司马清怔了怔,垂眸掩饰掉眸光的闪烁,道:“我讨厌你。” 他这个回答完全在谢渊的预料之内,可听到耳朵里,仍旧让他感到莫名的悲哀,胸腔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握住,压得他喘上气,胃部也是一阵痉挛,顿时血气翻涌,几欲呕吐。 “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除了你我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他哑着嗓子道。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司马清嘲弄道,“这白糖糕,是五味买给你的吧,他吃不完拿来给我吃?” “不,不是的。”谢渊想解释,可翻涌的血气令他无暇开口,最终化成一阵剧烈咳嗽,捂着唇跪在了地上。 司马清不为所动,依旧用冷漠的目光审视着他,直把他逼得无路可退。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谢渊抬头望着他,眼眶通红,“我……早已是你的人……”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 后面司马清说了什么,谢渊已经听不清,只是耳边阵阵轰鸣,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喷薄而出。 面对谢渊的沉默,司马清显得极不耐烦,却在快要发作之时,看到地板红了一片,是谢渊吐的血。 第21章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斑驳的血迹在烛火的照射下,触目惊心,就连司马清这样见惯沙场的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你真的病了?”像是疑问,也像是质疑,这样的话语听起来直让人不快,谢渊没有理他,只是兀自走到窗台下,拿起毛巾沾水擦了擦沾血的嘴唇。 万幸的是,呕了一口血后,胸腔畅快了不少。 “我没事。”他的语气极度干涩,好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一般。 司马清抿唇不语,只是静静的望着这虚弱又倔强的身体。 泪就这样一滴滴的滴落在地板上,就连司马清误会他质疑他,甚至用茶盏砸破他的额头时都没有流过泪,却因为司马清的一句有意无意的关怀,哭得一塌糊涂。 实在是太委屈了,谢渊忍不住放声大哭。 司马清吓坏了,记忆中谢渊是一个犟得要死的人,即使看他流泪也只是眼角两三滴,如今见他如孩童般嚎啕大哭,显得茫然无措。 谢渊被司马清一把捞起来,烛光下两个人近距离凝视着彼此,呼吸交缠,鼻尖萦绕着淡雅的熏香和男子独特的体息,气氛逐渐变得旖旎。 “我身边,不许朝三暮四的人存在。你是太子妃更要以身作则。”司马清的声线带着一股难言的蛊惑,他的目光灼热又专注,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吞噬。 谢渊低垂下眼睑,轻轻颔首,似乎妥协,又似乎无奈。 这样的他,令司马清心生怜悯,尤其是谢渊左眼角下的那颗痣,令他燥热难耐,于是主动吻上了他苍白的唇瓣。 谢渊微微一颤,全身瑟缩了一下。这样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日日醒来腰就像要断了一般,他身体虚弱怎么经得住这般折腾。 可是……他还在犹豫中,就被拉入一片痴缠里。 …… “不要!”谢渊说着,似乎想要挣脱司马清的桎梏。 可是他越是抗拒,司马清反而兴致勃勃,他将脸埋进谢渊脖颈处,贪婪地嗅着属于他的气息,同时伸手扯掉了他的腰带,露出了那条深紫色的亵裤。 “别……不要这样……我还在病着……”谢渊急促的喘息着,试图推开司马清,但是却根本抵挡不了他霸道蛮横的侵略。 司马清咬牙切齿地瞪着谢渊,恶狠狠的威胁,“不许说不要!” 谢渊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得羞耻难当,他的手指甲扣入了掌心,却并未阻止这一幕的发生。 “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尤其是你。你是我的谢渊,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他低吼着,手臂用力收紧,几乎要勒断谢渊的脖子。 司马清不满的哼唧着,一双眸子湿漉漉的,透出几分迷蒙,他不高兴地盯着谢渊的眼睛,“我讨厌你总是躲着我!” “……我……没有。”谢渊的眼神闪烁着,他不敢看司马清,害怕一旦看向他,自己所有的伪装和坚持都化成泡沫消失殆尽。 “没有吗?”司马清冷笑着,突然抓起谢渊的右手,凑到唇前,细细摩挲着他的虎口处,“那说你爱我!说啊!” 他知道,谢渊是个很容易感情外露的人,对于他们之间的事,他不会遮掩也藏不住。 谢渊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最终却还是闭紧了嘴巴。 他不敢,他知道,只要他张口,就会输掉这一段拉扯,他不想再表露他的真心。 然而他的沉默,激起了司马清的征服欲,司马清不顾谢渊的疼痛,狠狠的咬了下去,直到尝到腥甜,才松开他。 谢渊捂着鲜红的伤口,眼中含泪,“别这样。” “你不是说你心悦我吗?现在为何不说?” 司马清就是这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谢渊怔忡片刻,随即缓慢地点了点头。 司马清眼中泛起狂喜,将谢渊抱到了床榻之上,“那从现在开始,不许躲我,不许逃避我!” “求你不要忘了我。”谢渊轻抚着司马清柔软的黑发,眼底隐约浮现一丝哀怨。 司马清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猛地扑到谢渊身上,压住了他,含糊不清的回应着。 夜风拂过树梢,树叶摩挲发出细微的簌簌响声。 床榻上一室缱绻与爱恋,窗外皎洁明月洒落银辉,映亮了满室春色。 第22章 满室春色 一夜无梦,谢渊睁着眼呆愣的望着床顶,剧烈的疼痛使他难以入睡,司马清粗暴的对待以致他身上血流不止,可他却爱上了这种感觉,因为鲜血流淌着,似乎他才能感觉到还在人间。 身旁的司马清已经陷入沉睡,那人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旦睡着就很难被惊醒。 谢渊侧过脸看着司马清安静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挺立的鼻梁。他的眉毛浓密如墨,睫毛长而卷翘,就连眼皮都是长长的。每次他看见司马清,就觉得这个人美得不像凡人,让他沉醉。 他的手指描绘着司马清精巧的眉骨和鼻翼,眼里盛满温柔,就算司马清是魔王也无所谓了。他愿意永世守护他,哪怕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司马清忽然皱了皱眉头,然后一脚踹翻了身侧的谢渊,转身背对着他,继续酣眠。 谢渊哭笑不得的看着司马清,这家伙真是讨厌得很,睡着了都不忘欺负他。 转眼间梆子响了三下,已是四更天,司马清要上朝,到了该起身的时候。 谢渊望着还在熟睡的司马清,略显狼狈的起身去屏风后清理身上的血迹。 他身上有司马清要的痕迹,身下更是断断续续的流着血。 伤在私密处,他不想惊动旁人,所以打算自己解决。 正准备穿衣服,响起敲门声。 “是谁?”谢渊小心应门怕吵醒睡梦中的司马清。 “公子是我。” 门外是小蛮的声音,在得到谢渊的允许后,她手里端着一套华服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内。 “这是尚衣局赶制的献寿穿的衣服。”小蛮轻声说着,借着烛火看清谢渊的脸色,吓了一跳,“公子,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无碍。”谢渊接过华服的一瞬不由蹙了蹙眉,实在太艳丽了。 小蛮见他发愣连忙解释:“这是尚衣局特地缝制的,用的全是牡丹,又是正红色,公子您穿起来肯定好看极了。” “我就是怕太惹人注目了。” 谢渊低叹一声,他的身份本就敏.感,若是太过招摇,只怕朝中会有所议论。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司马清会不开心。 “公子,您别愁了,您出身尊贵,又是太子妃,再华丽的衣服都穿得。” 小蛮信心百倍地拍胸脯保证。 谢渊拗不过她,只好换上了这身新衣裳。 小蛮一边帮他系腰带,一边赞赏道:“公子果然气宇轩昂,玉树临风。” 谢渊被夸的面颊发热,他低垂着视线,耳尖通红,看上去竟格外诱人。 “公子,奴婢给您梳个流云髻吧,这样您就更俊俏了。”小蛮兴奋地说道。 “好。”谢渊乖巧地坐在铜镜前,等着小蛮给他挽发。 小蛮拿起簪花,认真仔细的为谢渊梳了个飞仙髻。 “哇,公子你好漂亮呀。”小蛮双眸放光,“奴婢从未见过比公子更英俊的男子了!” 听到小蛮的话,谢渊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这套衣服太华丽,不适合你。”屋中突兀的响起司马清的声音,说得却是泼冷水的话。 “我也是这样想的。”谢渊闷声回应,小蛮倒是愤愤不平,一双眼瞪着司马清,敢怒不敢言。 “你拿去尚衣局换一套吧。”谢渊将衣衫一件件脱下,只留了里衣。 小蛮虽然很不服气,还是听从谢渊的话,将那套华丽的牡丹吉服收好。 第23章 苦亦甜 “还不过来给我更衣,我要上朝了。”司马清的声音显得极为不耐烦,似乎还在气那套衣衫,可谢渊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套衣衫是怎么招惹到他的。 小蛮去了尚衣局,谢渊只好硬着头皮替司马清更衣。 他是男子没有学过这般服侍人的功夫,笨拙的动作弄得司马清一阵恼火,他索性自己动手,直接把衣袍褪至膝盖处,露出结实健壮的胸膛。 谢渊被司马清这番举动弄得脸颊绯红,羞愧的垂首替他整理衣袖。 司马清斜睨着他,“你脸红什么?” “没、没有啊。”谢渊狼狈的反驳,显得很没有底气。 “随便吧。”司马清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谢渊松了口气,替司马清重新束好腰带。 稍作折腾,谢渊就已气虚气乏,胸腔一阵翻涌,喉咙一甜,对着痰盂吐起血来。 天色太暗,司马清看不清他吐的是血,又或者他根本就没看,只是略带嫌恶的说了句:“你还要病多久。” 谢渊被他问懵了,木讷的回了句:“快,快好了。” 忽然他落入一个怀抱,司马清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司马清怔愣了许久,眉头拧得紧紧的,不知在想着什么,又过了一会才道:“你看你总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我对你不好吗?总像有人欺负你一般。” 谢渊不明白他何出此言,难道他对自己的欺负还不够吗?但他仍老实点头:“对不起,我……” “我告诉你,与其信那些江湖郎中不如多吃点,身体强健,自然百病全无。” 听到这谢渊才明白司马清还在吃五味的醋,原本苍白的面孔顿时变成一片绯红。 司马清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你给我养肥自己,否则我绝不饶你。” 谢渊呆了呆,犹豫了一会才点头答应。可是司马清已经走远了。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谢渊怅然若失,这时注意到被司马清摔在地上的白糖糕,虽然已经凉了,虽然隔了夜,虽然落在地上弄脏了,但他还是想尝一口记忆中的味道。 他俯身捡起一片白糖糕放入嘴里,苦涩中带着丝丝缕缕的香甜,让人沉醉。 就像是司马清对于他这般,即使知道前路漫漫何其艰难,却还是会为了偶然出现的那一丝丝的甘甜沉浸其中,不是因为他天生喜欢苦,而是因为曾经的司马清真的很甜。 让他足够一生回味。 三月初一,阖宫宴会。 待谢渊穿好衣衫,在小蛮的搀扶下走出宫门时,却看到司马清拉着花奴上轿撵的情形。 “太子实在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和一个奴隶同乘,太子妃您……”小蛮替谢渊打抱不平,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慎言。”谢渊及时制止住小蛮,示意她噤声。 小蛮撇撇嘴,低头做错事的模样,再不敢乱说话。 谢渊也不是有意责备小蛮,也知道她是替自己打抱不平,可他不想多生事端,毕竟司马清可是什么由头都没有都会找他麻烦的人。 最终谢渊上了后面那辆叫小的轿撵,一路颠簸到了琼台阁。 琼台阁位于皇城最繁华之地,是一座占地宽广的高楼,它是整个皇宫中最大,最奢华的建筑。 轿辇停下,司马清扶着花奴下轿,正遇上进宫道贺的顾延韬,见司马清身边不是谢渊,顾延韬似乎有些震惊,连行礼都顾不上了,只是问道:“这位是?” 司马清微微皱眉,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更讨厌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花奴,不悦的开口:“他是本太子从边关带回来的奴隶。” “哦哦哦。”顾延韬恍然,忙赔罪:“是臣冒昧了,请太子见谅。” “嗯。”司马清淡淡应了声,抬步向琼台阁内走去。 顾延韬开口叫住了他,“恕臣多嘴,这正红的宫服实在不配这位异族少年啊,穿起来有些怪异。” 闻言,司马清脚步一滞,扭头看向顾延韬,眼神锐利。 顾延韬对上他的目光并无惧色,不知为何,他在见到这套吉服的一瞬,想起的就是谢渊,这正红色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定然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正在这时,谢渊从轿辇上走下来,顾延韬几乎看呆了,那身白底粉花的衣服,将谢渊衬托得愈加风姿卓绝,俊逸非凡。 谢渊察觉到了顾延韬灼热的视线,他不禁蹙眉,轻咳了一声,提醒他收敛一些。 顾延韬回过神来,尴尬的冲他扯了扯嘴角。 “见过太子妃。” 感受到司马清杀死人的目光,谢渊哪里敢理他,只是稍微点点头,便匆匆离开,仿佛顾延涛是洪水猛兽一般,生怕他留在这儿会伤害到司马清一般。 顾延韬站在那儿愣愣的,直至司马清走远才回过神来,随后露出懊恼之色,心道刚才怎么就忘了太子殿下在呢。 这位太子妃总是会让他失态。 第24章 琼台夜宴 这次阖宫宴会晋临帝称为家宴,可却请了不少外臣。 当他看见司马清拉着花奴走进殿中时也是一阵惊乱,要知道太子成日和一个奴隶胡混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将来闲言碎语传起来,丢得也是他的脸,可偏偏他还不能阻拦。 “参见父皇。”司马清朝坐在龙椅上的晋临帝行完礼,就退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晋临帝扫了他一眼,笑眯眯地开口:“渊儿呢?” 谢渊姗姗来迟的走进来,恭敬地朝晋临帝行了一礼:“见过父皇。” “渊儿快来,陪朕喝两杯。”晋临帝招手让谢渊近前来,亲切的拍了拍他肩膀。 谢渊看了司马清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坐到晋临帝另一侧。 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派欢乐祥和。 谢渊却食之无味,他一向不爱饮酒,却总能听到司马清和花奴窃窃私谈的声音,他心中憋闷,连喝了好几口热酒。 谢渊酒量浅薄,又常年卧床休息,几杯烈酒下肚,脑袋渐渐昏沉,他借故起身离开宴会,率先回到长乐宫中。 深夜的宫闱看不清前路,从琼台阁回长乐宫的路上又有一段亭台假山,鲜少有人经过。 小蛮先走一步,回宫准备,谢渊独自走在黑漆漆的路上,四处静悄悄的,唯独风吹树梢的沙沙声。 谢渊摇晃着头,忽然听到一声尖细的嗓音:“哎呀,这不是太子妃殿下吗!怎么喝这么醉,微臣扶着您吧。” 谢渊听出这是礼部尚书之子卢毅的声音,他挥开卢毅伸过来的手,“我自己可以走。” 卢毅缩回手,讪讪一笑,“太子妃殿下既然已经委身男子,又何必这般矫情,如此一来倒显得微臣唐突佳人。” 听到这番污蔑,谢渊怒火攻心,血气翻涌,他捂住胸口,喘着粗气瞪着他。 卢毅被吓了一跳,随即一脸坏笑的将他拉入怀中:“不如让微臣尝尝您的滋味吧,微臣可是忍了好久了。” “你……你放开我……”谢渊身体虚弱,根本推不开他,只能任由他搂着自己。 卢毅越发兴奋,他迫不及待的吻上谢渊的唇,舌头撬开他紧闭的牙齿,灵活的钻入谢渊口腔,搅弄风云。 “唔……”谢渊拼命挣扎,双腿踢打着他。 卢毅被他踹了一脚,吃痛的松开手,骂骂咧咧地推开谢渊,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躲开他恶狠狠的目光。 谢渊踉跄地退到一棵树边,倚靠着树干缓解眩晕感,胸膛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 这时候卢毅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谢渊:“太子妃殿下,今晚就让我伺候您吧,保证让您满意。” 说着,卢毅的手就要摸上谢渊的脸。 “滚!”谢渊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卢毅顿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盯着谢渊,阴恻恻的说:“你竟然敢让我滚,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等会我会让你求饶。” 士可杀不可辱,谢渊实在没有办法,拔了头上玉钗抵住自己的喉管,冷声威胁道:“你若再碰我一下,我就立刻结果了自己。” 卢毅怔愣半晌,旋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子妃殿下莫不是疯了吧,竟然拿玉簪威胁我,你若是刺下去,谁都救不了你,你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乖乖跟我走,不要逼我动粗,否则后果自负。” 卢毅说着就要扑过来抢夺谢渊的玉簪。 这时候,一抹月光照亮了亭台假山,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似有所感,朝这边望过来。 卢毅顺着那人的目光望过去,恰巧对上顾延韬审视的目光,他浑身一颤,僵硬在原地。 “大胆淫贼,竟然连太子妃都敢轻薄,你是不要命了吗?”顾延韬的声音响彻整座亭台假山。 第25章 灭顶之灾 卢毅瞬间瘫软在地,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个时候顾延韬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全部落入了他的眼里。 顾延韬一步步逼近,卢毅不断后退,直至退无可退,撞在一块石碑上,摔倒在地,狼狈极了。 “你、你别过来,我是礼部尚书之子,你若是敢对我怎样,我爹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顾延韬嗤笑一声,嘲讽道:“就凭你这种货色也配当礼部尚书之子,简直是侮辱了礼部二字。” 卢毅面红耳赤,羞愧难堪,恨不得找条缝隙钻进去。 顾延韬不理会他,弯腰抱起已经昏迷的谢渊,转身往寝宫方向走去。 卢毅看着顾延韬抱着谢渊消失的背影,恨恨咬牙,心中暗恨不已,这笔账他早晚会算回来的。 …… 谢渊被顾延韬带回长乐宫后,他悠悠转醒,立刻跑到屏风后洗漱,换衣服。 被那样的登徒子碰过,他觉得自己好脏,可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似的。 “呕……咳……”谢渊胃部抽搐,吐出一滩血来。 顾延韬眉头微皱,一把扶住他,这才看清他吐的是血,惊慌道:“太子妃殿下,你没事吧?” 谢渊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摆摆手,“无碍,休养些日子就好了。” 顾延韬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会帮你瞒下来,你放心吧。” 谢渊点点头,心中感激万分,他知道这件事一旦传扬开去,不仅是他,就连谢家都会受到牵连。 顾延韬只是路见不平,却不知他的这一举动给谢渊带来的灭顶之灾。 顾延韬走后,小蛮才敢进来探望,谢渊却不在屋中,他不顾病体正在小厨房做莲子羹,她忙阻止道:“太子妃殿下,奴婢替你弄吧。” 谢渊笑容温柔地拒绝道:“不用了,今日宴会太子一定贪杯,喝一点甜品胃会舒服一些。” 小蛮望着他满脸期待替太子做羹,心中很是不忍。 但是她并未多嘴,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帮忙。 莲子羹端上桌子,谢渊亲自舀了一勺递给小蛮,“帮我尝尝好不好吃。” 小蛮闻言低垂着脑袋,犹豫片刻,张开嘴含住勺子,细嚼慢咽,赞不绝口:“太子妃殿下做的莲子羹真好吃!” 谢渊欣慰的笑了笑:“你要是喜欢吃就盛一碗吧,太子应该回府了,我给他送去。” 小蛮摇摇头,:“让奴婢去送吧。” 谢渊沉吟片刻,坚持道:“还是我去送吧。” 小蛮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 谢渊离开小厨房后便直奔中殿,鼓足勇气敲门,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他又等了许久,依旧没人来开门。 谢渊心底升腾起一丝恐惧和不安,顾延韬虽然性情暴躁易冲动,却从不会不开门。 谢渊心急如焚,再次敲门。 “砰——哐啷——啊!” 突然间,偏殿内他的房间传出一阵巨响,震耳欲聋,仿佛天塌了一般,谢渊心神俱裂,脸色惨白,他几乎没有停留,飞快冲进东宫。 只见寝室里一片狼藉,四周的花瓶碎落在各处,司马清猩红着一双眸子站在床榻边,他的左臂鲜血淋漓,显然受伤不浅。 谢渊的呼吸陡然凝滞住,他紧绷着脸庞,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你受伤了?” 司马清没有搭话,怒气冲冲的给了谢渊一耳光,滚烫的莲子羹全部浇在他身上。 谢渊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错愕的望着司马清,他满腹的委屈还没有倾吐,忍着疲倦给他做汤羹,何以落到这般田地。 司马清怒瞪着他,愤怒咆哮道:“谢渊,你也算对得起我了!” 谢渊心中涌出一股委屈和酸涩,他抿着唇瓣,沉声道:“我不知我做错了什么。” 司马清气得指着窗外的夜空,怒吼道:“你不知?你在假山亭和礼部尚书之子卿卿我我还不够,还要把顾延韬带回寝室,你当本殿下死了吗?” “我没有,不是这样的!”谢渊矢口否认,他怎么可能会和卢毅发生关系呢? “呵!”司马清冷笑两声,“谢渊,你骗不了我的,宫里都传开了!” 司马清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谢渊心里。 “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司马清厉声打断他,冷漠道:“你不需要解释了,我也根本不想听!” 司马清说罢,一下撕开了他的衣服 ,将他按在床上,粗鲁的扯掉他的裤子,“说,顾延韬有没有碰过你。” 谢渊脸色涨红,浑身颤抖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滚!你滚!” 司马清被推翻在地上,他目眦欲裂,“你忘了我说过永远不许拒绝我。” “求你,不要……”司马清力气奇大,谢渊根本抵抗不了,他挣扎哭喊着,泪水滑过苍白的脸颊。 “为什么不要?因为顾延韬比我重要?”司马清怒视着谢渊,“我告诉你,从那小子第一次见你,我就看出来了,他对你有企图,而你不过是一个任人予取予求的贱人罢了。” 此言一出,如遭雷击,一动不动,原来在司马清眼中他不过是一个任人采撷的贱人,太可笑了,他竟然爱着这样一个混蛋,被他打了还在担心他流血的手。 面对谢渊的不反抗,司马清怒火更甚,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将他提到半空,咬牙切齿道:“你倒是再给我装清高试试!” 说完,他毫不怜惜地掐住谢渊脖子。 窒息令谢渊痛苦的喘着粗气,他双腿乱蹬,脸色青紫,难掩眼底深处的恐惧。 就在他即将窒息而亡时,司马清松开手,谢渊跌坐在床沿,剧烈咳嗽起来,双手抱着脖颈,眼睛睁得老大。 “你是我的,不许拒绝我。”司马清恶狠狠的扑向谢渊。 谢渊瘫软在床榻上,整个人恍若脱水一般,奄奄一息。 那一夜司马清疯狂掠夺,谢渊几欲昏厥过去,他恨透了这种折磨,可是他没办法反抗,只能承受着一波波痛楚,无助而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那可怕的折磨才结束,无关风月,无关情爱,只是一种惩罚,一种报复。 第26章 生死攸关 第二日司马清醒来,鼻腔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低头看向谢渊才发现他身下的床单被鲜血染得鲜红,浸湿了被褥。 谢渊静静的躺着,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分明就像是死了一般,可是他仍在轻微抽搐。 司马清伸出手探上他的鼻尖,感觉不到温度,心猛地揪成一团,他慌乱失措的唤着谢渊的名字,“谢渊!你别吓我啊!” “来人!快来人啊!” 守在外面的侍卫听到司马清的叫嚷,连忙赶进来,只见床榻上谢渊脸色灰败,没有半点生机,他们大惊失色:“这是……” “宣御医,快宣御医!”司马清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侍卫不敢耽搁,立即派人去请御医。 御医匆忙赶至,五味也在其中,司马清瞥了他一眼顾不得生气。 五味看到谢渊那一刻,看到了满屋的狼藉,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上次他就发现谢渊身上有很多房事留下的伤痕。 他连诊脉的省了,直接拿出一颗药丸给谢渊服下,这是赤芍药做的药丸,已经是最后一颗了,他不知若谢渊再入这样的险境他该如何救他。 然而谢渊气若游丝根本无法吞咽。五味用水强灌也被他呛咳出来,反倒是吐了一些血水,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到底会不会治!”司马清闻言慌了,强加指责。 五味也很气,若不是司马清谢渊怎会命悬一线?真不知他怎么可以这般置身事外质问他。 强压住怒火,五味尽可能的平静''“太子妃命悬一线,难以吞服。” “什么叫命悬一线?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命悬一线了!”司马清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五味不耐烦的看着他,冷冰冰道:“还不是太子您太粗暴了。” “你说什么?”司马清震怒,“我不过是对他稍微大力了一些,怎会这么不堪一击?还是说前几日你在谢府的时候,与他交欢弄伤了他?” “太子请自重,您这话不仅侮辱了太子妃,更侮辱了您自己。”五味深吸一口气,“况且他都快死了。是谁的人和谁交欢都不重要了。” “你滚开。”司马清闻言彻底怒了,一把拉开五味,将药丸夺过塞进谢渊嘴里,又倒了一杯水灌谢渊喝下,可惜谢渊咳了两声吐了出来。 “吃啊!谢渊!本太子命令你吃药!你难道想死吗?快吃药!”司马清吼着。 谢渊虚弱的抬眸,眼神呆滞。 “吃!”司马清怒气冲天。 他的眼神似乎在询问他“你让我吃什么药”? 司马清顿了片刻,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犯蠢了,谢渊根本就听不懂他说话,只好耐着性子哄谢渊吃药。 喂药、抚顺谢渊背部,司马清累得汗水淋漓,却不肯停歇,他必须趁谢渊活着时把药喂下去。 等喂完药,他全身乏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盯着谢渊惨白的俊颜,仿佛想记住他的模样,一辈子都记住。 谢渊微弱的哼了几声,司马清立刻凑了过去想听清他说什么。 谢渊的眼角慢慢溢出一行泪,他缓慢的抬起手,抚摸着司马清英俊的脸庞,嘴唇微张,艰难道:“别……求求你不要……不要碰我……” 司马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谢渊的伤害,以至于谢渊在睡梦中都在求饶,这样脆弱的他让他心疼,他愧疚的握住谢渊的手,放在脸边蹭了蹭,柔声安慰道:“大不了我答应你,等你醒来对你好一些。” 谢渊眼中闪过一抹光芒,随后疲惫的闭上眼,沉沉睡去。 晋临帝闻讯赶来,这个正值壮年的君主脸上布满了风霜,面对满室的血腥味和床上呼吸微弱的人儿,心脏仿佛被钝刀剜割。 “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人怎么弄成了这样?” 面对君父的质问,司马清沉默不语。 晋临帝见状,更是气恼,怒声呵斥:“朕让你说话!哑巴了吗?” 司马清这才缓缓开口:“昨晚儿臣喝醉了,就……” 晋临帝闻言更是怒极:“朕早就跟你说了,渊儿身体不好,让你好好待他,可你呢?非但不珍惜他,居然还……”说到这里,晋临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父皇息怒,儿臣……” 晋临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辩解:“罢了,事已至此,朕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你静思己过,好自为之吧。你出去,朕要亲自守着渊儿。” 司马清愣愣地转身离去,双拳紧攥,他最为在乎晋临帝对谢渊的态度,好不容易平息的那一点嫉妒再次被点燃。 回到中殿司马清一派颓然,花奴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殿下,您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陛下责备您了吗?” 司马清摇头叹了口气,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苦涩的酒液从喉咙滑落到胃里,却依旧无济于事,他只觉心里空荡荡的,仿佛缺了一块。 “殿下是因为太子妃的事不悦吗?奴觉得殿下真的好委屈,如此一来整个皇宫上下都只会认为是殿下弄伤了太子妃,而忘了是太子妃先对不起殿下在先,奴是真的心疼殿下就这般被人置换了局势。”花奴轻声细语,声音温软动听,犹如山谷流水,听着舒服。 司马清看着她,眼睛亮了亮,他没有否认,算是承认了花奴的说辞。 他的确很讨厌这种感觉,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所有人都认定他是错的。 花奴心下暗喜,继续劝说道:“殿下有没有想过这是太子妃的苦肉计?” 司马清闻言一愣,皱眉思索。 花奴继续道:“只需受点皮肉之苦,在通知陛下,如此一来就成了殿下对不起他。太子妃真是好计谋啊,就连殿下如此睿智都着了他的道。” “可他……”司马清迟疑道,“明明病得很重。” “殿下,您好好想想,说他病重的是谁?他和那人的关系,串通一起也是有可能的呀。” 司马清没有说话,算是没有表明立场,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种下,便很难根除。 第27章 我想回家 寝殿中,晋临帝望着昏迷不醒的谢渊,没了主意,想起谢君离临终前的嘱咐,他实在无法就这样放任谢渊离去。 他还这样年轻,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样想着他叹息一声,替谢渊褪去衣衫,检查伤势,他自认见过动荡生死,却在看到谢渊伤口时不由愣住了,司马清实在不知轻重,谢渊这般怕疼他得有多怕啊。 晋临帝心疼的无以复加。 而后他将谢渊扶起,运功替他疗伤。 他练的是外门内功,极为霸道,若强输真气替谢渊打通经脉,或许谢渊还有救,这是他当年都舍不得对谢君离用的方法,毕竟他若没有这一身内功,身体恐怕早就支撑不住。 而今日他却愿意运功替谢渊疗伤,是为了谢渊,更是为了那个记忆深处的人,仿佛这样做了,记忆中的谢君离也获救了一般。 这样的方法他没有试过,不知有没有效,可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减轻心中的负罪感,这才是他唯一能帮谢君离做的了。 晋临帝一直运功给谢渊疗伤,足足两个时辰,他脸色苍白,额上冷汗直冒,可见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可惜谢渊闷声吐了一口血之后,还是气息微弱的陷入昏厥,他这番辛苦算是浪费了。 晋临帝叹息一声,又替谢渊包扎了伤口,盖上锦被,准备离开之时,司马清走了进来,望着晋临帝略显苍白的脸色,甚为疑惑:“父皇你……”而后他很快注意到谢渊身上的伤已经仔细包扎过,更是怒不可遏,他一直视谢渊为私有品,谢渊伤处又那样私密,司马清气急了,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对方是他的君父。 晋临帝没有说话,似乎疲惫到了极点,只留下句我明日再来便推门而去。 司马清愣在原地站了许久,终还是朝床榻边走去,他伸出手指抚摸着谢渊苍白的唇瓣,眼神阴郁的可怕。 “你说你为何这般不听话,就连父皇也对你这么好,你让我如何不恨!?” 谢渊没有回应陷入极深沉的睡梦之中,恐惧挥之不去。 “小蛮,派人守着太子妃不要让旁人接近。” “是,太子。” 小蛮想问司马清为何不守着谢渊,可她问不出口,只好眼睁睁看着司马清转身离开房间。 夜幕低垂,司马清独坐在窗台前,看向窗外,目光悠远。 花奴拿来一件薄裘替他披上:“殿下,天凉,别吹风着凉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奴告退。” “等等,花奴,你说我该拿谢渊怎么办?” 花奴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司马清忽然笑了,他望向窗外,幽幽道:“你不是说是苦肉计吗?可他真的病得要死了,我不知到底该相信什么。” “殿下……”花奴欲言又止,他虽然想让司马清认定谢渊是装的,但也不想太露痕迹,免得让司马清察觉出异常。 司马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他自顾自喃喃:“有的事需要我自己想清楚。” “奴告退。” 翌日一大早,晋临帝便来了长乐宫,他看着躺在床上仍未苏醒的谢渊,目光慈爱且担忧。 “渊儿。”他低喃道,像是害怕惊扰了梦中之人。 然而这一声并未唤醒熟睡的谢渊,他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态,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轻叹一声,继续用真气来灌养谢渊受伤的身体。 半晌过后,晋临帝收了手,他面色惨白,额角满是细密的汗珠,整个人虚脱般瘫倒在床榻上。 他抬头望着谢渊,眼底划过愧疚与悲凉。 接连几日,晋临帝都以真气来为谢渊疗伤,转眼过了三天,这次如果不成功,谢渊就真的没救了。 晋临帝闭了闭眸子,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平静。 他拿出一枚药丸,塞进谢渊嘴里,随即坐在床沿边等待。 片刻之后,药丸发挥作用,谢渊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晋临帝见状心中大骇,立刻把手按向谢渊背部,输送真气,企图缓解他的疼痛。 可惜谢渊的伤势太重,晋临帝刚触碰到他的身体,就被反噬,震得他吐出一口血。 “噗——” 晋临帝捂住胸膛,脸色煞白,他勉力维持镇定,将谢渊扶正靠在床上。 “渊儿,如果这次再不行,朕也没有办法了。”他呢喃道。 谢渊浑身颤抖着,嘴唇蠕动,像是在喊着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咳咳……” 突然谢渊咳嗽起来,他睁大了双眼,嘴角溢出殷红的血渍。 晋临帝见状欣喜万分,他激动地抓住谢渊肩膀,急切的问:“渊儿,你醒了吗?” “唔……咳咳……” 谢渊张了张嘴,却只是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别急,渊儿,慢慢来。”晋临帝柔声安慰。 “嗯……”谢渊艰难的应声,可他的脸色越发灰败,眉宇紧皱,似乎承受巨大的痛苦。 晋临帝屏息凝神,生怕错漏了一丁点,他不敢移开手,因为他怕一旦松懈,会失去这最后一次机会。 “唔……” 谢渊又一次发出痛呼声,却是在看清来人是晋临帝以后,他抱着晋临帝崩溃大哭,他从小在晋临帝身边长大,这人对他而言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在经历过极度的恐惧之后,这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父皇!”谢渊泣不成声。 “乖孩子,没事的,有父皇在。”晋临帝拍打着谢渊的后背,安慰他。 “呜呜呜……呜呜呜……”谢渊放肆大哭,像是在宣泄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压抑。 晋临帝任由他哭泣,他能够理解谢渊现在的心情,光是看他身上的伤,他便可以猜到谢渊经历了什么。 “乖,不哭了好吗?你身体还没好,不宜激动。”晋临帝温和道。 闻言,谢渊渐渐停下了哭声,他泪流满面的盯着晋临帝,哽咽道:“父皇,我想回家……求你放我走吧。” 晋临帝眼眶湿润,鼻尖微酸,内心也十分矛盾。 他想成全谢渊,可他更需要谢渊替他看着司马清。不然以司马清鲁莽的性格,怎能继承大统。 第28章 如何自处? 司马清得知谢渊苏醒,急匆匆的赶到内室,却见晋临帝与谢渊热烈相拥。 他脚步顿在门口,怔怔地望着那两抹相叠的身影,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谢渊却在这时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显得很惊恐,急切的缩在晋临帝的怀里,颤声道:“出,出去!” 他声嘶力竭的吼叫令司马清回神,他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原来谢渊是在害怕他,才故意躲避。 司马清心底涌上无尽酸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道:“我是司马清啊,谢渊,你不认识我吗?” 谢渊瑟瑟发抖,仿佛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不要碰我。” 晋临帝见状忙安抚他,柔声道:“渊儿别怕,朕在这。” “让,让他出去。”谢渊开始激动起来,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血。 “渊儿……” 晋临帝试图劝他冷静些,可谢渊完全不给他机会,不断挣扎着,直至昏迷过去。 “快,快叫御医过来。”晋临帝慌乱不堪道。 司马清站在原处,表情呆滞,像是傻掉一样。 他看着晋临帝抱着谢渊离开,直到他们消失不见,才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 晋临帝带走了谢渊? 后知后觉的嫉妒和失落交织在一起,他变得痛苦不堪。 花奴适时的出现,扶起司马清,担忧道:“殿下,您没事吧?” 司马清摇摇头,语气沙哑道:“我失去他了,花奴,我失去他了。” 花奴明白谢渊在司马清心中还存有一丝分量,仅是这一丝分量便让他嫉妒得发狂。 谢渊昏迷了三日,方才清醒,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便瞧见晋临帝守在他床前。 晋临帝察觉他醒了,惊喜道:“渊儿你醒了?” 谢渊眨眨眼,看了看周围,确认自己不在长乐宫里,这才松了口气。 “陛下……”他虚弱的唤了一声。 “你感觉哪里不舒服?”晋临帝关心的询问。 谢渊沉默半晌,低声道:“我想回家。” “好,朕许你回家,但要先养好身体。”晋临帝毫不犹豫答应了,甚至没有考虑过这样做会给朝廷造成多大冲击。 谢渊心怀感激,恨不得以命相报,可让他继续和司马清纠缠不休,他是真的怕了。 倒不是他不爱司马清了,而是他爱不起了,他无法接受司马清那般残暴的对待,即使在最深层的昏迷中,恐惧依然围绕着他。 得到晋临帝准许谢渊出宫的消息,司马清坐不住了,谢渊是他三书六礼娶进门的人,他绝不允许他离开自己。 司马清当即向晋临帝请旨。 晋临帝早已料到司马清会如此反应,他并未拒绝,只是派人通知司马清让他稍安勿躁,他自有安排。 可司马清是个莽撞的,哪里沉得住气,待晋临帝去议政,便来到长春宫,想找谢渊问个究竟。 几日不见,谢渊似乎更清瘦了一些,穿上晋临帝身边特有的贡缎,丝帛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到身上青紫的痕迹,更显得楚楚可怜。 司马清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的气氛,问道:“你怎么样?伤势好些了吗?” 谢渊看到司马清的一瞬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他脸色煞白,连忙垂眸不敢去看司马清。 见谢渊不肯回话,司马清皱眉道:“你还在怪我,不肯理我对吗?” 谢渊仍是沉默不语,只是身躯愈加紧绷。 “你想摆脱我,你想回家,为此甚至不惜爬我父皇的龙床对不对?”司马清掷地有声的说道。 谢渊猛然抬头,胸口剧烈的起伏,“不是我的,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你有没有做过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谢渊,我从未对不起你,就算我有错,可我却不允许你背叛我!”司马清咬牙切齿道,“告诉你,父皇他老了,这江山迟早是我的,你最好想清楚要听谁的话。” “不要过来。”谢渊双手抓着被单,眼中布满哀求和恐惧。 司马清冷漠的看着他,谢渊的躲避让他抓狂,他猛地扑过去压制住谢渊,狠厉道:“我告诉你,你是摆脱不了我的,你是我的人,这辈子你休想回家。” “不,不要……”谢渊惊骇欲绝,奋力挣扎,“陛下救我,陛下……” 守卫听到屋中的动静,深知事态严重,赶紧去前殿通知晋临帝。 晋临帝立刻赶到长春宫,正巧看见司马清将谢渊摁在地上。 “放开他!”晋临帝怒喝。 司马清吓了一跳,慌忙停止动作,跪伏在地上:“参见父皇!” 晋临帝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床榻旁,伸手摸向谢渊的额头,触手滚烫。 他拧眉道:“朕真是太娇惯你了,来人把太子给朕拖出去,杖责五十。” “父皇!”司马清又急又气,急声喊着,“谢渊是儿臣的太子妃,父皇这般把他藏在寝宫里,让儿臣如何自处。” “你自处?”晋临帝冷笑道,“你险些害死渊儿,若朕不将他带走他还有命吗?” “儿臣已经解释过了,那日只是醉酒,下手才重了一些。”司马清理直气壮道,“父皇却只听信谢渊一面之词认定是儿臣不对。” “荒唐!”晋临帝怒道,“若不是真以真气相救渊儿已经不在人世,你竟说只是下手重了一点?” “陛下,您……”谢渊这才明白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眼眶一红,哽咽道,“陛下……” 晋临帝转头望向谢渊,神情温柔:“别怕,朕不会让你受委屈。” 说罢他又对司马清道:“你如果不改掉你这莽撞的毛病,迟早是会吃亏的。” 司马清一直以为谢渊是装的,却不知他竟然真的差点害死谢渊,当即怔愣当场,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29章 回长乐宫 夜色朦胧,谢渊从梦魇中苏醒,对上晋临帝疲惫的目光,他愧疚道:“父皇,让您担忧了。” “没事,你睡吧。”晋临帝拍拍他的肩膀,而后轻咳了几声。 谢渊顿时顾不得其他,关心道:“父皇,要不要叫太医?” “不用了。”晋临帝摇摇头,他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你快睡吧。” “陛下,该喝药了。”正在这时卢九卿走了进来,将熬好的汤药端给晋临帝。 晋临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令他忍不住蹙眉,随即露出一抹笑意。 谢渊见状更紧张了,“父皇,您病了吗?” “没事,你不要担心。”晋临帝含糊其辞,卢九卿却适时开了口,“谢小公子您有所不知,陛下为了救您耗尽真气,这才把您救下来。” “好了别说了。”晋临帝低斥道。 “父皇!”谢渊焦急道。 卢九卿识趣离去,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父皇,您的身体……” 谢渊犹豫道。 “没什么大碍。”晋临帝淡淡道,“朕只是担心清儿一直这般不知轻重,若没人看着如何是好。” 谢渊明白晋临帝的意思,救命之恩他无以为报只好放弃想回家的念头。 “父皇,我愿意辅佐太子。”谢渊郑重道。 晋临帝挑眉:“你不想回家了。” “若没有父皇的收留教养我根本活不到今天。”谢渊低声喃喃道,“现在父皇又为了我耗尽真气,我怎能让您失望。” 晋临帝欣慰的笑道:“朕的渊儿终于长大了。” 谢渊心头泛酸,低声道:“我只希望您能健康长寿。” “傻孩子,只要有你陪着,朕一定长命百岁。”晋临帝站起身来,“你先歇着,朕还有奏折要批阅。” 送走晋临帝后,谢渊坐在窗边发呆。 他很矛盾,他很害怕司马清,可他要报答晋临帝的救命之恩,如今只好继续待在司马清身边了。但愿这副脆弱的身体能经得住折腾。 次日清晨,司马清得知晋临帝让谢渊回长乐宫,欢喜极了,特意换了一身新作的衣衫,这是件玄色金线绣的蟒袍,图样是他亲自画的,这布匹是贡缎,他给自己做了一套,也给谢渊做了一套,他想这样迎接谢渊,谢渊应该会欢喜吧。 到达长春宫内殿时,谢渊正靠在窗边发愣,身上还是那件素色长衫,寡淡极了,与这座华丽的宫殿格格不入。 听到有人到来,谢渊回过头,还是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只看了一眼,司马清的心便揪了一下。 “咱们回去吧。”他哑声说着,自以为足够温柔,可他哪里知道带给谢渊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嗯。”谢渊点点头,跟他并排往外走,忽然司马清停下脚步,侧身对着他,抬起右手抚摸着他苍白的唇,似乎想借此抚平他的不安和忐忑。 他的手指冰凉,仿佛带着屋外刺骨的寒气,冻得谢渊浑身僵硬,耳朵瞬间通红。 他尴尬的缩回手,低垂着眸子,轻声道:“对不起。” 谢渊猛然抬头看他,眼底满是惊诧。 司马清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故作镇定道:“我会试着对你好一点。” 谢渊没有说话,这样的话听多了,已经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直到司马清的声音传来,他才惊觉自己的手被司马清握住了。他没有躲,只是不自觉的颤抖着,自那日之后,他对司马清的恐惧感越来越严重。 察觉到他的异常,司马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谢渊吓了一跳,慌乱地避开了视线,险些摔倒。 “你生病了吗?”司马清扶住他皱眉问,“怎么这么烫?” “我没事。”谢渊强压住心头的惊惶,努力使语气显得自然,他害怕司马清的触碰,这令他呼吸困难精神紧张,不一会谢渊开始轻咳起来,胸腔里传来剧烈的痛楚令他脸色刷白。 “你怎么了?”司马清吓坏了。 谢渊捂着胸口艰难道:“没……没事,快、快回去吧。”他不想再待下去,因为那种窒息感比毒|瘾发作还要令他难受。 司马清忙将他抱起来,一路疾驰赶回长乐宫。 等回到长乐宫时时谢渊已经昏迷过去,脸色惨白,嘴角挂着乌黑的鲜血,双手紧紧抓着锦被,青筋毕露。 “快去叫御医过来。”司马清沉声吩咐小蛮。 小蛮退出去后,屋中只剩下他和谢渊,他望着谢渊发愣,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摸不得碰不得,深怕再弄疼谢渊,小心翼翼的根本不像他。 半晌,小蛮匆匆跑回来道:“殿下,御医来了。” 司马清连忙起身将御医请了过来。 御医检查完毕后道:“太子妃这是身体虚弱,引起的昏迷,一定要小心伺候,不可再受刺激。” 司马清面色凝重,甚为烦躁。“快去煎药吧,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这群御医每次都是这些话术,他都怀疑他们到底会不会看,这么久了竟一点进展都没有。 御医愣了一下,躬身应是,“臣遵旨。” 送走御医后,司马清守在床榻前寸步不离的陪着谢渊。 夜晚,谢渊醒来,看着身边守着的人,目光渐渐变得复杂,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司马清立刻凑了过来关切的问。 谢渊刚想开口,鲜血就毫无征兆的从口中溢出,染红了胸襟。 司马清顿时慌了神,忙拿帕子帮他擦拭,焦急道:“你别说话,我去找御医!”说罢他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谢渊拉住了袖子。 司马清回头:“怎么了?” 谢渊微喘着道:“不用了,御医来了也没用。” “那就先喝药。”司马清端起碗递到谢渊嘴边,“趁热吃药,吃完我再去喊御医。” 谢渊盯着那碗药片刻,慢慢的喝了起来。苦涩的药汁顺喉而下,忽得胸腔一阵翻涌,谢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谢渊!”司马清吓了一跳,慌忙扔掉空空如也的碗,将谢渊搂在怀里,“谢渊!你怎么样?” 谢渊挣扎着坐起来,摇摇欲坠。 司马清见状忙放开他,担忧道:“你别动啊。” 谢渊努力开口,“不,不想喝,苦……” “好好好,不喝了,不想喝咱们就不喝了。” 司马清忙把碗收拾了放好,又打水来替他擦拭,谢渊躺回床上后,他又将人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别怕别怕,没事了。” 许久后,谢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不能让司马清知道,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即使现在保养的再好,迟早也会垮掉。 第30章 遇刺 之后的几天,司马清日日守着谢渊,可这仍旧不能消除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谢渊还是会时不时做噩梦,醒来看见司马清就更加恐惧,有时还会崩溃大哭。 司马清很痛心,却无可奈何,只有盼望漫长的岁月可以抚平。 不久,到了晋临帝寿宴当日,举国欢腾,谢渊因身体不适,只好把献寿桃的机会让给花奴。 这日谢渊起得很早,司马清带着新做的吉服来找谢渊,这时他亲自画的芍药花,打底的布料用的是触体柔软的贡缎,皆因他发现谢渊似乎对疼痛十分敏感,他怕寻常布料割伤他的皮肤,到时血流不止,毕竟赤芍药做的药丸已经没有了,若谢渊再次受伤便极有可能血流不止而亡。 所幸谢渊并不排斥司马清的触碰,乖巧的由他摆弄,司马清忍不住偷笑。 梳洗妥当后,司马清牵着谢渊往宫门外走,前往琼台阁。 谢渊身子不好,刚走几步就开始低咳,司马清忙停下脚步,温柔的询问道:“还是不能走?” 谢渊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分无奈。 “你休息会儿,我背着你走,我们慢慢来。”司马清说着,小心的蹲下来,试图背谢渊。 “我自己可以。”谢渊坚持。面对司马清突如其来的转变,他还是十分不适应。 司马清固执的说:“我喜欢背你。” 谢渊犹豫片刻,终于同意趴到他身上,两只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心跳如鼓,那种恐惧又一次袭来,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惊恐,额间渗出冷汗。 司马清满足的勾唇,“你好轻。” 谢渊耳尖泛起淡粉色,他咬牙忍着,任由司马清背着他往前走,尽管他全身酸痛,可他还是强撑着,不忍拂了司马清的好意。 琼台阁位于皇城南侧,占地颇广,其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华美壮丽。此时正值隆冬季节,寒风凛冽,但丝竹管弦之音未曾断绝,反而愈演愈烈,宛如仙境。 司马清扶着谢渊进入阁中,沿途遇到的官员纷纷行礼,谢渊被司马清拉着额手越发冰冷,司马清心乱如麻也顾不得与人寒暄,只是径直将谢渊拉到主坐边的雅座坐下。 在礼部尚书之子卢毅进来的一瞬,谢渊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他的一切恐惧和不幸都是因这人而起的! 谢渊的情绪太过明显,司马清察觉到了,他握紧谢渊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不必害怕。 卢毅看向谢渊,目光充满挑衅和嘲讽,“太子妃有礼。” 司马清蹙眉,“滚。” 卢毅笑了笑,“太子,您可别忘了我和太子妃可是故交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司马清骤然凶狠,杀气尽露。 谢渊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呼吸变得艰难。他死死抓住司马清的手腕,指甲嵌入肉中也浑然不知。 卢毅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拱手赔罪,拂袖而去。他也不至于得罪太子,只是听说太子对太子妃不好这才敢出言挑衅,怎知太子的态度忽然变了。 谢渊靠在椅背上,气息微弱,整张脸毫无生气,“我真的不认识他,也没有…我没有……我……” 司马清听罢微怔,旋即明白过来,原来是被人设计了。 “我明白,你没有,慢慢呼吸,放松下来,没事的,我不会让人污蔑你的。”司马清连声哄劝,伸手帮他顺着背。 司马清一直陪伴在谢渊身旁,叹息着摸摸他的头发,“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这时,晋临帝驾到,众臣叩拜。晋临帝高兴的笑呵呵的命众人免礼,然后宣布寿诞开始。 花奴率领众舞姬款款走来,他穿着正红色的牡丹吉服腰肢纤细,双腿修长,五官精致妩媚。他扭动着腰肢,姿势撩人。 谢渊看痴了眼,花奴身上的吉服原本是尚衣局做给他的,司马清说他穿着不合适,原是留给了花奴,看着自己身上的玄色吉服芍药纹饰,他才恍悟,原来是自己不配,不配穿正红吉服,配不上牡丹国色。 司马清看到谢渊失神的模样,顿时心里不舒坦,这个男人竟然盯着别的男人犯傻! 他猛地拽了谢渊一下,“你看什么呢?” 谢渊闻言回过神来,眼里闪过慌乱,摇了摇头,“没,没有。” 司马清撇嘴,不悦的哼了哼。 他也不懂自己这怎么了,他讨厌谢渊的目光在旁人身上,就算是花奴也不行。 很快献寿来到高潮,到了仙女献寿桃的重头戏,花奴捧着托盘走上殿中央,她缓缓掀开绸布,托盘内盛装的赫然是四枚寿桃。 “恭贺陛下寿辰……”花奴话音刚落,从窗外射进一支飞箭直向晋临帝而去。 “啊——” “陛下小心——” “护驾!保护陛下——” 刺客闯入,殿中乱作一团。 司马清抓起谢渊的手叮嘱:“你一会躲到内殿去,我去护驾。” 谢渊担忧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没事。”司马清说完推开谢渊就冲了出去,殿外混战一片,喊叫声、兵器相撞声不绝于耳。 一道银光闪过,直对着司马清的背心,就在快要触碰到司马清的一瞬,谢渊横身挡在了他身前。 “噗呲——” 鲜血喷涌,一柄利剑插入谢渊左肩,谢渊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 司马清惊呆了,愣在原地。 刺客见状,再次挥刀砍向谢渊,谢渊抬眸看了眼站在远处的司马清,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司马清猛扑过去抱住谢渊,两具躯体摔倒在地上,司马清压在谢渊身上,将他牢牢护住。 “谢渊,你怎么这么傻!你不是不爱我了吗?你为何不躲!”司马清嘶吼,泪流满面,“你是傻瓜吗?你不是不想见我吗?你为何替我挡刀!为何!” 谢渊睁大眼睛,“你……你有没有,有没有受伤?” 司马清哽咽,“没事,我没事。你不许死,不准离开我。”一想到谢渊有血瘀之症,一想到赤芍药没有了,司马清就觉得无法呼吸。 谢渊笑了,虚弱的喘着粗气,“我……我好疼……” 司马清一惊,赶忙爬起来,把谢渊搂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会没事的。” 司马清紧紧攥着谢渊冰凉的手掌,像是握着唯一的救赎。 殿外的打斗声逐渐消散,刺客逃走,侍卫们围拢过来查看伤亡。 晋临帝大怒:“去查,去把刺客都给朕抓回来。” 这时响起司马清凄厉的喊叫声:“快叫御医!快把御医叫过来。” 第31章 傻瓜,让我挨这刀啊 司马清抱着意识模糊的谢渊,想替他堵住流血的伤口,可血还是越流越多,染湿了他的衣襟。 司马清哭成了泪人,“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刀。” 谢渊吃力的安慰他,“我没事……” 他的声音极其沙哑虚弱,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你……你不要哭……我不喜欢你哭……我喜欢你笑……” 司马清使劲的擦干眼泪,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你笑了就好,就好……”谢渊说着又咳嗽起来,司马清连忙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你不能乱动,不然会加重伤势的。” 晋临帝走了过来,看到谢渊的伤势不由双拳紧握,“快带他去找五味!” ** 宫门口停着几辆奢华的马车,谢府的马车就在最末尾那辆,司马清把谢渊抱上了马车。 谢渊身体本就虚弱,如今受此重创,更是雪上加霜,他靠在司马清身上,奄奄一息,马车颠簸也让他呕血不止。 司马清只觉得鼻腔充斥着血腥味,鲜血顺着车垫流下,怎么也止不住,人怎么可以有这样多的血可流呢?他不知谢渊还能坚持多久,只是不停的和他说着话。 “谢渊,你别说好吗?求你了,不要放弃,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你不是喜欢吃白糖糕吗?等会儿咱们买回家吃好不好?” “我已经让人去找五味了,你坚持住……” “谢渊,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你醒醒,别睡着了。” 他低头亲吻着谢渊苍白的脸颊,喃喃自语,“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伸手抚平谢渊皱着的眉头,眼角滑落一颗泪珠,滴在谢渊的嘴唇上。 谢渊感觉到唇瓣上传来微微的热度,费力的张了张唇,“阿清……” 他声音嘶哑的令人心碎,“别哭。” “我不哭,你坚持住就行。”司马清紧抿嘴唇,强迫自己把泪水憋回去。 谢渊艰难的勾了勾嘴角,“我……我没事……你……” 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司马清慌忙拍着他的后背,急切的询问:“你没事吧?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谢渊轻轻摇头,“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轻,司马清却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痛苦,他不想让他担心,不愿他掉泪,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想司马清跟着难过。 马车终于驶进谢府,管家立即迎了过来,司马清顾不上理他,直奔主屋。 “快把五味叫来!” 司马清焦急的声音传遍整个谢府,众人顿时惶恐不安,纷纷跑了过来。 司马清抱起床榻上的谢渊,心疼的无以复加,“你怎么这么笨啊!谁让你替我挡刀!我又不需要你保护,你为什么总是做这种蠢事!” “阿清……”谢渊的目光变得朦胧而温柔。 “你现在必须听话,乖乖躺着休息,别再胡思乱想,明白吗?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们还要一生一世呢,你不能丢下我听到了吗?你要是丢下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我是认真的。” 司马清的神情异常认真严肃。 谢渊的心脏忽然被什么时候东西击中,暖暖的胀胀的。 他一直幻想着有一日司马清可以对他说这些深情的话,却没想到会是自己死的这天,忽然觉得好遗憾。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司马清俊俏的脸庞,“阿清……” 他想告诉他,不用等到一生一世。 司马清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眸底闪烁着晶莹的亮光,“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谢渊点点头,“好。” 司马清笑了起来,眼角却留下两行热泪。 这时五味终于赶到,当他看到浑身是血的谢渊和流了一地的血时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他飞快的蹲下为谢渊诊治,面色沉凝。 “他的内腑受损太严重,失血过多,若是抢救及时还有一线希望,可惜……” 司马清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冷,“可惜……可惜什么?” 五味叹了口气,“没有赤芍药了,血止不住肯定会。” 司马清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浮现出刚才谢渊为他挡刀的画面,耳边回荡的全是他说的话。 谢渊缓缓闭上眼睛,司马清怔愣片刻后发疯似的捶着桌子,“不!” “太子,您冷静些。” “去找赤芍药,天涯海角我去找,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快说!”司马清像是疯魔般大喊。 五味道:“赤芍药五年开花十年结果,现在种根本来不及。” 司马清跌坐在椅子上,呆滞半晌后抬起头望向五味,“我要你帮我找到赤芍药,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五味垂下眼帘,“我会尽力的。“现在只有先施针止血,可这并非长久之计,若期间有何差池,太子妃就真的没救了。我一会就启程去找师父,希望他那里还有赤芍药。” “拜托了。”司马清极少对人服软,这话他说得郑重其事。 五味点点头,开始替谢渊施针,他的动作熟练而又精准,仿佛练习了许多次,他每扎一针都恰到好处,没多会谢渊的胸口便插满银针。 谢渊原本惨白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 司马清见状松了口气。 五味擦拭额头的汗水,疲惫的站起身,“太子殿下,那事不宜迟,我赶紧出发,一定要照顾好太子妃。” “嗯,我明白。”司马清点点头,示意管家带他下去准备。 “你这个傻瓜,让我挨这一刀啊,我身体比你好,肯定好得快。”司马清摸着谢渊肩膀的伤,心疼得红了眼眶。 第32章 太子监国 昏暗的寝室中,烛光摇曳,司马清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紧握着谢渊的手,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安。 “殿下,陛下病重,请您即刻回宫监国。”一名禁军将领匆匆进入,单膝跪地,语气急促。 司马清的眉头紧锁,他转头看了一眼昏迷的谢渊,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作为太子,他必须承担起监国的重任,但他又怎能放心将谢渊独自留下?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请你即刻回宫。”禁军将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催促。 司马清深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轻轻将谢渊的手放回床上,转身对禁军将领说:“立即准备马车,我要带谢渊一起。” 禁军将领一愣,随即答道:“殿下,这恐怕不妥。太子妃...现在的情况,恐怕不适合移动。” 司马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立刻准备,这是命令。” 禁军将领不敢再有异议,立刻起身去安排。 司马清回到谢渊的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低声说道:“谢渊,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久,马车准备就绪,司马清小心翼翼地将谢渊抱起,轻手轻脚地将他安置在车中。他坐在谢渊的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马车缓缓启动,向着宫里驶去。 一路上,司马清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焦虑。他担心父亲的病情,也担心谢渊的安危。他不时地查看谢渊的情况,生怕他有什么不测。而当他终于回到宫中才得知晋临帝已经去了行宫休养,他根本没有见到君父。 司马清坐在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文书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自从晋临帝病重,他监国以来,每天都是连轴转,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殿下,您已经连续处理国事数日了,是否需要休息片刻?”一名侍从小心翼翼地问道。 司马清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沙哑:“不,国事要紧,我不能休息。” 就在这时,一名禁军匆匆进入,神色紧张:“殿下,刺客已经招供了。” 司马清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 禁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刺客供认,他们是受谢家指使,而且...谢渊也是同谋。” 司马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毛笔被他用力捏断:“什么?谢渊也是同谋?他为了保护我险些丧命,竟然也是假的?”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信,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失望。他回想起谢渊在危险时刻挺身而出的场景,那坚定的眼神,那不顾一切的保护,难道都是假的? “殿下,这...”禁军有些迟疑,但司马清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司马清的心中涌起一股杀意,他的声音冰冷:“去,把谢渊给我带过来。” 禁军领命而去,司马清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回想起和谢渊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那些信任,难道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吗? 不久,谢渊被两名禁军带了进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疼。 “太子,你找我?”谢渊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司马清却觉得那声音中充满了讽刺。 司马清冷冷地看着他:“谢渊,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谢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司马清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中带着杀意:“谢渊,你果然很会演戏!你为了保护我险些丧命,竟然也是假的!你竟然敢欺骗我!” 谢渊的脸色变得苍白,声音中带着颤抖:“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司马清冷笑一声:“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谢渊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 此话一出,谢渊不再说话,几日来的温情,和他用命才换来的转变,顷刻间荡然无存,或许这就是命吧,即使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的命。 那日之后谢渊变得异常安静,默默忍受着司马清各种冷言冷语,就连司马清在激动时对他施以暴行他也不懂反抗。 他不懂曾祖父为何要造反,又或者是被人冤枉,遗憾的是司马清已经不愿再查,他的说的话更是一个字也不愿听。 谢渊走进殿中时,烛火昏黄,司马清坐在御案之后,面前是一摞未处理完的奏章。 这不是第一次司马清深夜传召,谢渊知道,这不过是为了折磨他罢了,可那又怎么样呢? 终究是他家对不起司马家,至少司马清是这样认为的。 “微臣谢渊,叩见太子殿下。” 如今已是四月春光,谢渊却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伴随着书房内的龙涎香,直强得他无法呼吸。 “谁让你说话了?”司马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尽是厌恶。 他最讨厌谢渊这副云淡风轻、高深莫测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掌控在手中一般,这让他恨不得撕碎谢渊那虚伪的面具。 谢渊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司马清继续埋首批阅奏折,忽然说了一句:“你喜欢牡丹还是玉兰?” 他没来由的问题令谢渊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才说道:“都不喜欢。” 谁知话音刚落,一个茶盏飞来,砸在他身侧的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谢渊没有躲,那茶盏似乎只是为了警告他,可尽是警告别让他颤抖不止。 “我刚才不是说过让你不要说话吗?看来你还是听不懂啊,还是说你觉得本殿下说的话什么都不算?”司马清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狠狠地盯着谢渊。 谢渊依旧没有开口,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双拳攥得死紧。 司马清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掐死他。他死死地瞪着谢渊,像是要用眼睛射穿他,可惜谢渊始终低垂着头,表情木然。 突然,司马清伸手将谢渊拎起来,他的手劲很大,谢渊的胳膊被他抓得生痛,却仍是没有吭一声。 司马清的脸阴沉沉的,目光中带着嗜血的残忍。 “你居然敢躲,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谢渊沉默着,一言不发。他根本就没有躲。 他闭上眼不愿再看司马清暴怒的目光,耳边却传来一阵撕裂的声音,他只觉一阵寒风入骨,烛火下司马清将他的衣衫撕开,露出左肩还未愈合的伤口。 第33章 你还是这般诱人 “你瞧你,即使在病着还是这般诱人。” 谢渊不懂司马清这话算不算夸赞,只是为即将遭遇的酷刑感到悲哀。 “太子,请自重。”谢渊低垂着眉眼,并未正视司马清。 司马清却不管不顾,他俯下身体,凑近谢渊,在他耳边吹气:“谢渊,你是我的太子妃,我要和你行房,你让我自重?” 他的声音虽小,但却让谢渊浑身颤抖,他的眼中透出浓烈的恐惧与愤怒,他挣扎着想要推开司马清,但他的力气远比不上司马清,司马清牢牢的钳制着他,他甚至能感觉到司马清那锋利尖锐的指甲抵在他的脸颊上。 他害怕极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惧过,一阵腥甜从喉咙涌出,又被他强行咽下,哑声道:“臣对殿下并无二心……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 “你无二心?”司马清嗤笑一声,目光中尽是嘲讽:“谢渊,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话很可笑吗?” “可是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本殿下便让你好好伺候,看看你所谓的忠诚有多少。”说完,司马清便扯掉谢渊的腰封,解开他的裤带。 谢渊慌乱的挣扎着:“太子,求您了!不要。” 司马清的神色冰冷而决绝,他将谢渊翻转过来,将他按倒在软榻上,手脚齐齐用上,迫使谢渊趴伏于地上。 “你是我的太子妃,我想要宠幸你,天经地义!”司马清一边喘息,一边说道。 “不……不……求您……求您……”谢渊拼命的扭动着身躯,他想逃离这里,想要逃得远远的。 “你休想!”司马清一把撕开谢渊的裤带,将他的亵裤扒了下来。 谢渊的身子剧烈地抽搐起来,而后身子一软侧身倒了下去。 “你又在装神弄鬼?朕已经问过御医了,你根本没有大碍,那一切不过是你和那个该死的五味串通起来诓骗本宫的。” 听了这话,谢渊只觉胸口有一块大石压下,眼前也是漆黑一片,司马清却扯住他的头发硬是逼迫他抬起头。 谢渊的眼角流淌出两行热泪,这泪水顺着他苍白的脸庞滑入鬓间,消失不见。 “放了我。” 谢渊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以为自己的隐瞒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可还是被发现了。 “殿下……”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殿下。” 这张销魂的脸,即使在冷汗满布,苍白无色时还是这样勾魂摄魄,直看得司马清差点心软。 “你这妖孽,我就该把你弄坏,弄烂,让你再也勾引不了任何男人!” 说罢,他俯□,吻住了那张令他痴迷的红唇,肆意的啃噬舔舐。他的舌尖灵活而敏捷,撬开谢渊的贝齿探入其中纠缠不休。 “唔……”谢渊被他亲得快要窒息,双手胡乱的挥舞着。 …… 再醒来时,谢渊躺在冰冷的地上,殿中的烛火已经熄灭,冷冽的月光透过窗绯照了进来。 他就这样被扔在冰冷的地上,周身都是司马清留下的痕迹。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这样玩过之后扔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想到着,鲜血从口里喷涌而出,他想用手去挡,却透过手缝隙滴落下来,落到冰凉的青砖上,瞬间凝结成血珠。 “呵……”他苦涩的笑了起来,这世间还有谁能相信他呢? “太子妃,您醒了吗?殿下让您收拾一下赶紧离开。”内侍的声音传来,“一会花奴主子就该过来了。” 谢渊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的确应该离开了。 他撑着地面,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身体的虚弱,和吐血不止,他是真的走不动了。 “请公公禀明殿下,我……”谢渊顿了一下,司马清会信吗? 尽管这样想,还是说了出口,“我……” 话音未落,就听得门外响起司马清冰冷的声音:“不是让你收拾中殿吗?怎么还不进去?” 谢渊心头一凛,赶紧起身,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剧烈咳嗽起来。 门是被踹开的,司马清向来没什么耐性。 “你这不知廉耻的,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 司马清似乎烦躁极了,直接解了披风扔在他身上,谢渊实在瘦弱,一下便被盖住。 谢渊是真的想起来,可浑身无力,眼前一片朦胧,就连司马清的责备也挺不真切。 “还不快起来,你是要让别人看笑话吗?”司马清似乎再忍受不了他的墨迹,一把将谢渊提了起来,谢渊漆黑如墨的眼对上司马清的暴怒,连求饶的声音也没了,身上软绵绵的,仿若棉絮。 “谢渊,你?”司马清的心顿时一凛,再望向满地的鲜红,似乎是血,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声音柔和了一些,“你,你这是怎么了?” 司马清再顾不得其他,将瘫软的人抱在怀中,才发现他的身体好冷,怎么也无法匀出半点温度。 谢渊的身体微微颤动,伸手拉着司马清的衣衫,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你……?”司马清声音低沉,目光瞥向桌案上打翻的御墨,下颌突然绷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第34章 是你要开锣唱戏的,就别后悔 “你以为你是什么?太子妃吗?你不过是我的玩物而已,一个消耗品,一个只要用坏了就可以随手一丢的物件。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敲击在了谢渊的心上,他愣了许久,终于慢慢垂下了眼帘。 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心却是凉透了,幼时想与眼前人厮守一生的诺言如今变成了一个笑话。 司马清冷漠的望着谢渊狼狈的样子,语气嘲讽:“怎么不说话了?” 谢渊痛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司马清见他如此不堪一击,竟然有种莫名的畅快。 他俯身,捏住了谢渊的下巴,迫使他扬起头,“是你要开锣唱戏的,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后悔。” 谢渊的脸色惨白,双目圆睁,张口欲喊,却被司马清捏着下颚发不出任何声音。 见他终于不辩驳,司马清也不去想他是已经脱力,只是觉得有种胜利的快感。 司马清是何时走出殿中的他已经分辨不清,谢渊没有走,而是以极其羞耻的姿态被扔在中殿,虽然司马清吩咐了要打扫中殿,却没有人敢进来。毕竟司马清喜怒无常,尤其是面对谢渊的事更是容易震怒,没有奴才敢担着掉脑袋的危险,靠近谢渊。 他就这样被扯烂了衣衫,趴在地上也无力起身。 “公子,您还好吗?”殿门被打开一半,殿外传来小蛮的声音。 “我……”谢渊想开口回她,却发现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小蛮走了进来,见到满地的狼藉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别,别看。”谢渊极微弱的说了一声,可惜已经来不及,小蛮什么都看到了。 “太子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对您?”小蛮蹲下身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谢渊,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呜呜……”小蛮哭得伤心至极,连忙将手帕递给谢渊。 谢渊颤抖着双手接过了帕子,轻轻擦拭掉脸上的血渍。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小蛮……”谢渊艰难开口,“拜托你去帮我拿件衣衫来,我这样……出不去……” 谢渊的外袍早已被司马清撕坏,此刻身上只穿了件里衣连亵裤都不再完整,被小蛮看到他这副模样,他真是羞愧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小蛮抹了抹泪水:“我、我这就去给您拿……” 谁知小蛮还未及行动,司马清便去而复返,见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谢渊还几乎一丝不挂的躺在地上,脸色顿时大变,冲上去就甩了谢渊一巴掌。 小蛮吓傻了,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 谢渊被他扇的歪倒在一旁,半晌才挣扎着爬起身,跪下请罪:“太子殿下息怒。” “息怒?”司马清居高临下瞪视着他,“谢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调戏宫婢?难怪本殿下要你行房你千般不愿,原是有了相好的!” “太子殿下,不是那样的。”小蛮急可可的解释。 谢渊却是一言不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谁脱的他一丝不挂,这司马清责备人的理由真是越来越敷衍了。 “大胆宫婢,竟敢冒犯太子妃,来人把她拖出去杖责三十。” “不,不要!”小蛮还没求饶,谢渊便开了口,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跪伏在地,死死的抓着司马清的腿,“殿下,小蛮是无辜的,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请您放过她吧。” “哦?”司马清挑眉,“我几乎要杀了你,你都没有求饶,却为了一个宫婢这般卑躬屈膝?有意思真有意思,既然你要替他求情,本宫就要看看你有多少诚意了。” 谢渊抬眸看向司马清,似乎猜透了他的用意,低垂着眉眼道:“只要您肯放过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司马清勾唇一笑,指着他光溜溜的身子道:“很简单,只需脱光了,爬到本太子寝殿的床上。” 第35章 求殿下饶恕曾祖父 司马清监国以来难以服众,朝政上多有掣肘,加上谢家党羽众多每日请奏让他释放谢昭的奏折多不胜数,多番压力之下,他将怒气全都发泄在谢渊身上。 司马清的寝殿极为奢华宽敞,床榻乃龙凤床,四角悬吊着金丝楠木,雕工精致,上面铺着雪白厚实的羊毛毯,一侧的博古架摆满了珍稀物品。 谢渊站在塌边,身上是之前司马清脱下的那件披风,适逢四月天气已经不那样凉,却还是被穿堂风吹得瑟瑟发抖,可他却不敢躺进锦帛软垫之中,只是站在一旁,犹如一具冰冷僵硬的尸首。 “怎么?舍不得脱?”司马清坐在床边,漫不经心的玩着腰间佩玉。 谢渊紧抿着嘴唇,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既然不肯,就滚出本太子的寝殿。” 谢渊咬牙,慢慢的伸手褪下最后一层遮蔽。 谢渊的脸色青紫交错,却仍强忍着羞辱与愤恨,慢慢爬起身,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神情,一点点的将外袍褪尽。 司马清眯着眼睛看着谢渊的一举一动,直到他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他伸出手掌揽向谢渊的腰,将他拉入怀中抱住,另一手则捏住他的下颚,迫使谢渊仰头望着他。 谢渊不自觉的瑟缩一下,身体烫得吓人。 司马清的手掌沿着他的脖颈缓缓滑下。 “殿下……”谢渊忍不住低喃。 司马清的手指停在了谢渊腰间的玉带上,谢渊顿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都萎靡下去,瘫软在他怀里。 “来人,去请御医过来。”司马清吩咐下去,又低声问谢渊,“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谢渊闭上眼睛不吭声,额头布满冷汗。 内侍壮着胆子提醒:“殿下花奴主子还在偏殿等您。” “叫他先回去休息。”司马清语气阴沉,“快去催御医,顺便倒杯热茶来。” “遵命。” 谢渊烧得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殿下我……”谢渊心绪翻涌,却不敢有半分感动,因为司马清的喜怒都是无征兆的,忽然发生的。他只想借司马清心软替曾祖父求情。 “殿下,求您可不可以放过曾祖父,他年岁大了,受不了牢狱之苦。” 闻言司马清温情缱绻的动作停住了,转瞬间换成了狰狞凶狠的模样,猛然推开谢渊。 “混账,你竟敢替谋逆乱党求情,你可知本宫为了保住你废了多少心力,你倒好上赶着和乱党攀附关系,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吗?” 谢渊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眼前几乎漆黑一片,只恍惚的听司马清说叫御医别来了,而后就是重重的关门声,他被隔绝在无尽的黑暗里,再也睁不开眼睛。 …… 第二日,谢渊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移至内殿,身上盖着厚实的绒被。 他微微愣怔,旋即撑起胳膊坐起身。殿门忽然被人推开,走进来的是司马清和花奴,二人十分亲密,花奴身穿薄衾,挽着司马清的手臂,正轻轻晃着,一双眼睛闪烁着明媚的光芒。 谢渊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颤巍巍从床上站起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匆忙跑出了房间,像是背后追着恶鬼。 “站住。”司马清冰冷的声音响起,“我让你离开了吗?” 谢渊不怕司马清折磨他,却怕司马清与旁人亲热,那样似乎在提醒他,他的感情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司马清迈开长腿,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拖回房间里,用力扔在床上。 “殿下,您这是何意?”谢渊抬起头来,目光充满愤怒。 “呵呵,何意?”司马清嗤笑一声,“看来你还是不明白长乐宫是谁说了算。”他说着指了指桌案前的空地,“去跪着,跪着你明白你错在哪为止。” 谢渊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双拳攥紧,指甲掐进肉里,鲜血淋漓。 就在谢渊面前,花奴使尽浑身解数纠缠司马清,过往司马清只是敷衍回应,但到了谢渊面前,司马清似乎温柔了许多,也有耐性得多,甚至会纵容花奴胡闹。 “殿下,奴累了,可以在您怀里靠会吗?”花奴娇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撒娇和讨巧。 所谓的爱情,在司马清看来是毫无必要且荒谬的,他需要的是一颗忠诚的棋子,或许是个男人,或许是个女人,只要能为自己效力,他都不介意。 可是他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一个男人让他欲罢不能,让他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 司马清不甘心,他费了那么多功夫,都无法让谢渊的温香软体从他的脑海中摒除,他身为太子,怎能只对一人行房事? 第36章 他还没死 谢渊勉力支撑,眼前一片模糊,全身被汗湿,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 胸口疼痛难忍,仿佛肋骨断裂了两根。 谢渊意识恍惚,司马清叫了他几声都没听清楚,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 只见司马清的脸色又难看几分,“本宫让你罚跪反省,你竟敢走神。” 谢渊委屈得几乎哭出来,他那哪里是走神,分明是已经生死边缘了。 可他清楚司马清是不会体谅他的,于是近乎平静的请罪,“殿下恕罪。” 他这副低眉顺目的模样,倒是让司马清无从发怒。 司马清朝谢渊伸出手,“起来吧。”语气淡淡的,像是施舍一般。 谢渊缓慢起身,刚一沾地便差点摔倒,若非司马清扶住了他,他早已跌倒在地。 司马清蹙眉望着他,“怎么?还想给罪臣求情吗?” 谢渊摇头,艰涩道:“求殿下网开一面。” “真是好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司马清一把将他推开。 谢渊踉跄着退后两步,撞在墙壁上,嘴里吐出一口血沫,连续咳嗽两声,才哑着嗓子道:“请殿下宽恕。” “好。”司马清阴沉沉的盯着他,而后走到案前,拿起御笔领了一道旨。 司马清写完旨意,一把扔到谢渊身上,冷哼道:“滚!” 谢渊捡起圣旨,恭敬的跪安,而后走出殿门,身后传来司马清和花奴调笑缠绵的声音,而他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去了。 胸腔像是撕裂一般的疼痛,鲜血汩汩向喉管涌出,他再忍不住低咳两声,扶着宫柱呕血不止。 小蛮担忧谢渊一直守在附近,谁知等了一晚只见谢渊踉跄的身影,和宫柱边触目惊心的一滩血迹。 “公子!”小蛮大喊一声,慌忙奔了过去。 谢渊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小蛮,嘴角扯了一下,声音嘶哑,“帮我,看一下,我看不清了。” “殿下,你没事吧?”小蛮问。 小蛮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一道圣旨递了过来,她打开一看,上面用朱笔写了一行字,“上面说的是体谅谢丞相年迈,让谢丞相禁足谢府,待吏部查清行刺一案。” 司马清,竟然真的肯放曾祖父一马,如此看来这一晚的折磨不算白费,谢渊忽而笑了,这一笑牵扯到伤口,他疼得额头冒汗,却仍是强颜欢笑,“谢渊替曾祖父谢过皇恩浩荡。” 小蛮愣住了,“公子,奴婢去请御医过来吧。” 谢渊微怔,苦笑道:“不必了,叫他们过来最后还不是说我没病,那样反倒显得是我矫情。” “那我去宫外替公子请大夫,您的身体这样扛着总不是办法啊。”小蛮急得几乎哭出来,谢渊却异常平静,“无所谓了,只要曾祖父可以免受牢狱之苦,我无所谓了,不要做多余的事,免得触怒殿下。” 小蛮咬唇,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她不懂,公子为何要这样委曲求全。 *** 晋临帝出了宫,却没去行宫,在从五味口中得知梁仲卿有一个和谢渊很像的邻居时,他坐不住了,即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皇陵之中,洞穴昏暗,晋临帝望着红木棺材,久久未言。 一旁的卫修忍不住劝阻:“陛下,您真要开棺吗?那样是不是太打扰太傅休息了。” 几日奔波,晋临帝的脸色算不得健康,常年的相思之苦,和丢失的真气,让他看起来憔悴许多。 “朕就是想看看他。” 晋临帝轻抚红木棺材,喃喃自语:“相思之苦,痛如锤心刺骨,若不看这一遭,朕此生不得安宁。” “陛下,可是多年过去,只怕太傅大人他……尸身不全,冲撞陛下啊。”卫修提醒道。 “闭嘴,朕不许你诋毁他。朕的清辞永远都是风华无双,朕见了只有欢喜,怎会冲撞。”晋临帝呵斥一句,“你们都下去。” 众侍卫纷纷退散,只剩下卫修一人。 晋临帝独自站在墓碑面前良久,终于开始动手拆棺椁。 棺椁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晋临帝耐心的解开,一层又一层的剥开,露出下面的木板。 卫修见状赶紧上前,“陛下!” 晋临帝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卫修叹了口气,退到一旁,只是眼睛依旧盯着棺椁。 棺椁被掀开,晋临帝的心脏突突跳了起来。 棺椁内空间狭窄,除了一些祭品,便是一套被脱下的衣衫,随着年岁的侵蚀变得陈旧。 “清辞不在,清辞果然不在这里,他活着,他还活着!”晋临帝激动的抱住那件衣裳,仿佛那便是他最珍爱之物。 卫修默默的看着,心里难受极了,他的主子,何其悲哀。 “去江州!”晋临帝再按捺不住,命令卫修,“去江州找清辞!” 第37章 难以启齿的遭遇 在床上躺了一日,谢渊才算是缓了过来,小蛮说的对,他的身体的确不能这样放任不理,因而他决定出宫一趟,随便找个大夫开点止疼的药,至少在司马清再次折磨他的时候,他可以有喘息之机。 出宫的路途不算太近,坐在轿辇里他的心七上八下,却在这时听到轿外传来尖锐的声音,是花奴的声音,这个被司马清抬举成主子的奴隶正指责小蛮。 谢渊眉头皱起,“停轿。” 轿辇立刻停下,谢渊撩开帘子往外一瞧,小蛮已经被花奴压制住,她挣扎着喊道:“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奴隶,连我这宫婢都不如,你凭什么诋毁挺肥殿下。” 花奴冷嗤一声,扬鞭甩了小蛮一记,“就凭你那个失宠的主子,你也看在公众大呼小叫?!” 小蛮脸色铁青,恨毒了花奴,“贱怒,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说着就要扑过去跟花奴拼命。 谢渊厉喝一声,“住手!” “公子。”小蛮连忙跪下行礼。 谢渊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花奴面前,花奴见谢渊面色苍白更加得意,他实在不信这失了宠的病秧子可以使出什么花样。 “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这是谢渊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强调自己东宫太子妃的身份。 花奴吓了一跳,但片刻便恢复了镇定,“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行礼?” 谢渊淡漠地扫了花奴一眼,“就凭我是司马清三书六礼娶进宫的太子妃,而你什么也不是。” 花奴的脸色瞬间惨白,现在这种局势,他当然不能跟谢渊撕破脸皮,于是挤出僵硬的笑容道歉:“奴不知是太子妃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太子妃恕罪。” 谢渊冷哼一声,转向小蛮,“随我走吧” 小蛮虽惊讶于谢渊态度大变,只怕此番谢渊替自己出头,花奴要是告了枕头状,公子又要吃苦。 她搀着谢渊上轿,发现他的手凉得不像话,身子也在隐隐颤抖。 “公子。”小蛮担忧道。 谢渊摇头,“我没事,走吧。” 花奴阴恻恻地看着轿辇离开,发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谢渊坐在轿中,身子骤然软了下去。 “咳咳——”他捂着胸口,鲜血溢出嘴角。 待轿子到达回春堂时,张掌柜亲自出来迎接,如此大排场的官轿,想必里面坐的一定是大人物。可就在掀开轿帘的瞬间,就连张掌柜这样的医者也不由愣了一下,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呕出这样多的血,且还在持续不断的呕血。 “这位官爷……”他话音未落,小蛮已经跪倒在地,“求大夫救救我家公子。” 小蛮将谢渊扶了出来,失血过多,谢渊已经无法直立行走,整个人靠在小蛮身上,竟是出奇的轻。 张掌柜一边给谢渊把脉,一边吩咐伙计取来干净的纱布替他擦拭嘴角和鼻翼的鲜血。 他想问诊,可谢渊却一直在持续的呕血,脉搏也是如浮丝一般微弱。 “快去请刘老来!”张掌柜急切道。 伙计匆匆跑出去后,张掌柜拿出银针,准备封住谢渊周身大穴,这才算止住了他呕血的动作,而谢渊也在失血中晕了过去。 刘老是回春堂坐镇的神医,坊间称他为阎王怒,寓意为阎王见了他救治过的人也只有怒气而走,难以勾魂,可见其医术精湛。 然而面对谢渊的病症,也实在是用了他太多心力,他从未见过这般虚弱不堪的人,骨立形削,还气血两亏,最要紧的是身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青紫污痕。 “怎么样,刘老。”张掌柜焦急问道。 刘老摇头,“这病太棘手了,我束手无策啊。” 闻言,张掌柜心沉入谷底,“真的没办法吗?” 刘老叹了口气,“这病,老夫从未见过,不过这位公子身上伤疤遍布,可见曾受过酷刑,若非顽强毅志,早该死了。” 张掌柜脸色惨白,“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刘老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老朽尽量试试,希望他能醒过来。” 谢渊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睁开眼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他眨了眨眼睛,感觉喉咙很疼。 “醒了。”有人说。 谢渊扭头,见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站在床榻边,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好些了么?” 谢渊撑起身子,他发现自己全身都酸痛不已,“这里是哪儿?” “回春堂。” “回春堂?”谢渊努力搜索脑海里关于回春堂的信息,半晌才恍悟,“是京城最大的药铺?” “嗯,年轻人,你病得很重啊。”刘老摸了摸胡须,语气惋惜地看着他,“这样纵欲下去,只怕性命不保啊。” 谢渊抿唇,他当然知道老人家说的是什么,可身为男子被人……他怎能说的出口,一想到自己的窘态被医者探了个清清楚楚,他就后悔出宫找大夫的决定,那样至少是宫里御医,至少他们会昧着良心说他没病,而不是提起这样难以启齿的话题。 见他久久不语,刘老低低道:“凡尘多痴儿怨女,若行房之事倒也算人之常情,可我观公子您身上的痕迹,似乎那位对您不怎么好啊,情爱忽然可贵,性命更加可贵,我看公子仪表堂堂,不如听老朽一句劝,早日脱离苦海吧。” 刘老在见到谢渊身上伤痕的一瞬,已经有了猜测,这是一位以色侍人的妓馆男妓,否则身上却不可能有那些痕迹。 谢渊不笨,从他的话里听出他肯定对自己的身份有所误会,可要怎么解释呢?拉着人家说自己是晋临帝钦点的东宫唯一太子妃吗?实际上他和娼妓又有何分别? 事实上他还不如娼妓,娼妓可以休沐,可以挑选客人,而他不能,只能在无边际的苦海里沉沦。 “我……”谢渊刚一张口便红了眼眶,这个慈爱的老人家和记忆中的曾祖父重叠,他怎能启齿? “哎。”刘老一阵叹息,“我先给你开些药吧,你在呕血的时候可以吃两颗暂且保命,但你要记住这些药只是治标并不治本,老朽说的话,公子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多谢大夫。”谢渊兀的落下泪来。 “老朽告辞。”刘老背着医箱起身,走了两步,顿了顿道,“公子一定要好好调养,不然不出一月定然药石无灵。” 一个月吗?一若能死在一个月之后,司马清会想他吗?还是会责备他玷污了自己的生辰月。 太可笑了,他都快死了,满脑子想得只有司马清,他憎恨自己的无能,却无法收回满腔的爱意。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这一个月里,司马清可以对他好一点,起码不要再折磨他了。 实在太难熬了,那些充斥着责备辱骂殴打和房事交织的日子,他想即使到了下辈子都不会再想和人行房了。 第38章 没有家人 谢渊执意要出药庐,刘老不好阻止,张掌柜忍不住问:“您有什么家人吗?我们可以代为通传。” “家人”这个词灼伤了谢渊,他自幼孤苦谢家和晋临帝便是他唯一的靠山,如今谢昭禁足,晋临帝不在京中他还可以指望谁呢? 司马清吗? 那个看到他吐血都以为他在演戏的家伙,真的会在乎他的死活吗? “不,不必了。我没有家人。”他淡淡的说着,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谢某孑然一身。” 张掌柜和刘老对视一眼,皆是默默的摇头。 一名孤独的少年公子,又没有家人,结果定然凄怆无比。 “公子,您好好养病吧,若好好养着,或许还有机会。”刘老忍不住叮嘱道。 “谢谢你,老人家,我会的。”谢渊勉强扯了抹笑容。 轿子再次出发,却不是往皇宫的方向,天色已晚,错过了宫禁的时间,想必司马清已经知道了他私自离宫的事,加上出宫前得罪了花奴,那人势必会添油加醋的在司马清面前告他一状,这样想着,谢渊决定先去趟谢府,他必须要见曾祖父一面,确认他老人家身体无恙才行。 轿子在谢府门前停下,谢渊望着曾经的门庭变得破败,心中感慨万千。 他从轿子上跳下,大步流星的进了谢府,守门兵士看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连忙拦下他道:“请留步,这里可不是你随便可以进的地方。” 谢渊皱眉,“我要见谢丞相,把你们这里的当头的叫来。” 小厮愣了愣,随后嘲讽的道:“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说见便见吗?” “我是谢渊,来见我家人,你就这样通传就是了。”谢渊冷声道。 小厮听到他的身份,被吓到了,但依旧梗着脖子,“你、你等着!” 片刻功夫,顾延韬匆匆赶了过来,见谢渊还穿着宫装,立即跪下行礼,“属下参见太子妃殿下。” 谢渊也是一愣,他没想过守卫统领竟是顾延韬,本想梗着脖子用太子妃的身份求守卫通融,如今一来反倒没有底气。 “我,我想见见曾祖父,还望顾将军行个方便。” 顾延韬望向他,神色甚为为难,忽而开口:“太子妃可知谢相如今是钦犯之身,不得私自探望。” “我知道。”想起自己的处境,曾祖父的遭遇,谢渊眼中蓄满了雾气,“若今日不见曾祖父一面,我怕他日再无机会,求顾将军成全。” 顾延韬以为谢渊说的是怕谢相年岁大了,没有时间,一时心生恻隐,加上他对谢渊本就充满了好感,犹豫了半晌终于答应帮他,“太子妃请随我来。” 谢渊跟着顾延韬入内,一路上见谢府萧索异常,心里难掩的失落,一代世族大家难道就此陨落了吗? 他不信曾祖父会造反,他了解那个老人家,他这一脉已经没了亲属,他已经年过古稀,造反来天下给谁呢? 莫不是真是为了他这个养子吧,那样未免也太荒唐了。 思索间,顾延韬已带他来到暗室。 暗室是临时改的,为的是不让这个禁足的罪臣活得太过舒坦。 见到暗室内简陋的摆设,谢渊差点哭了出来,曾祖父一生为官从未受过这般委屈。 “曾祖父,不孝孙来看您了。” 顾延韬识趣得退了出去,关紧门窗,将空间留给他二人。 昏黄烛光映照下,一身囚衣的男子正坐在床沿上,他的双手被铁链锁着,脸庞消瘦得厉害,鬓角更显白丝,与平日意气风发的模样截然不同,像个垂暮的老者。 谢渊眼泪夺眶而出,他哽咽着扑到床边,“曾祖父……” “咳咳咳……”谢昭轻咳了几声,苍白的唇颤抖了几下,“是渊儿吗?” “是,是孙儿。”谢渊抓着谢远干枯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曾祖父。” “渊儿……”谢昭的目光在他身上巡梭,最后落在了他苍白的脸上,“你似乎憔悴了不少。” 这是这段时间来,谢渊听到的第一句关心的话,可他却没有时间感动,他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您,真的像他们所说,弑君了?” 谢渊开门见山的询问,并不是他铁石心肠,皆因他实在没有时间寒暄周旋。 谢昭沉默了片刻,“是。” 这个字令谢渊怔忡,“为什么?” 他不明白谢远究竟图什么,他们谢家是忠烈之家,怎么能做出弑君谋逆之举?他们这样一直坚持着,究竟是为何? “我不懂……”谢渊喃喃道。 “不懂?”谢昭嘴角浮现出一抹深渊的笑意,“你不需要懂,只需要记住我今日教你的。” 谢渊微愣。 谢昭抬眸看他,“陛下,欠我一条命,而今又逼你嫁给司马清那个不成器的,我实在无法容忍。” 谢渊抿了抿唇,“所以您就弑君?” 谢远叹息道:“你不明白,这是我和宫里那位太后商量好的,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只怪我遇人不淑。我明明已经吩咐了刺客,至少一定要杀了司马清,你为何要替他挡,你为何生死关头要护着他?” 谢昭越想越觉得心痛,“你可知,你差点丢掉性命啊。” “曾祖父。”谢渊低下头。 “罢了罢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谢昭捶胸顿足,“渊儿,你走吧,别再来了,我是罪臣,和我撇清关系才是保命之策。” “可是曾祖父……” 谢渊话音未落,谢昭便摇头,“走吧。” 他的语气透露着决绝,“我不值得你这般惦念,我早该死了,活了近百年,够了。” 谢渊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捂住嘴巴,终是一言不发,跟着顾延韬出了谢府。 如此一别,便是永别,面对这个一直替他打算的慈爱长者他怎么也无法心存不敬,即使对方是反贼也不例外。 回到宫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害怕连累小蛮,他早早让轿子先行回宫,一路步行。 走到宫门口时,内侍焦急的迎上来,“我的太子妃祖宗,您这是去哪了?殿下找不到您,急得不可开交,那脸色难看得哟,您可快着点吧。” 谢渊点点头,神色甚为平静,他明白他此番私自出宫又耽搁了时辰,以司马清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不就是折磨吗?他已经不怕了,都快死了,这副躯体是好是坏有区别吗? 第39章 臣知罪 跟随着内侍的脚步,谢渊来到长乐宫的深处,这条路他无比熟悉,越是靠近越是心跳如鼓,这是去中殿的路,如今司马清正盛怒,他真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可再长的路即便是大如皇宫都会有个终点尽头,很快他们便到了中殿。 内侍推开殿门,等他进去,便关门退了出去。 一开一合之间,殿中只余下二人。 司马清下了朝堂,一身常服包裹得随意,头发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束起,而是随意披散开来。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美,美得就像是谢渊记忆中那个美人爹爹一般,可他冷冽的眼神,和轻珉的薄唇又无疑暗示着此人不易亲近。 “臣知错。”为免收到更严厉的处罚,谢渊率先跪了下去。 “你错了?”司马清的目光骤然狠厉,“我还没开始问呢,你急着认错做什么?” 他的声音宛若地狱中的修罗,阴森森的,令谢渊遍体生寒,“殿下,我……我只是出宫游玩了一会。” “呵!”司马清冷笑,“你只是出宫游玩?” “臣真的只是贪玩耽误了些时辰。”谢渊磕头道,“求殿下开恩。” 司马清眯起狭长的丹凤眼,居高临下望着他,“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谎了。” 谢渊还想说些什么,司马清已经拎起他的头发,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 谢渊心脏狂乱跳动,他不敢呼吸,仿佛稍有动作就会窒息而亡,只能任由司马清拖拽,直到撞在墙壁上。 砰—— 他整个额头都破皮了,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司马清松开他,淡漠道:“我不喜欢用刑,但你应该明白,我有很多种方式让你说出实情。” 谢渊浑身瘫软无力,缓缓滑落在地,“殿下,臣……” “我最恨你的就是欺瞒,既然你选择隐瞒,就要付出代价。”司马清再次起身,开始脱他的衣服。 “不,不要!”谢渊眼中满是惊恐,拼命挣扎起来,奈何身受重伤的他根本就抵抗不过强壮有力的男人。 司马清撕碎他的衣裳,扯住他的手臂,迫使他扬起双手,然后把他摁倒在床榻上。 谢渊瞪圆了眼睛,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耳边响着的全是男人粗喘的呼吸声。 这种情况下他不知该如何反抗,只能被迫仰躺在司马清的身下,他的眼睛充血通红,似乎要滴血,“不,不……” 司马清摸向他的腰侧,发现他放于腰间的药瓶,声音格外冷冽,“这是什么?” 这是救命的灵丹妙药,谢渊是想这样回答的。奈何整个太医院都说他没病,若是这样说了只怕死得更惨,他还在思索间,司马清就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问你呢,这是什么?” 谢渊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此刻必须坦诚相见,否则只会惹恼了他,“这、这是。” “这是什么?”司马清眉梢一挑,“本宫最恨你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 司马清忽然抓住他的裤子,猛地一扯,“撕拉”一声,谢渊只觉臀部传来剧烈的疼痛,他闷哼一声,咬紧牙关,不肯发出半点呻吟声。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屈辱的滋味,让他愤懑不堪。 胸腔的血意翻涌而上,眼看着就要涌出口中。 “不许求饶听到了吗?” 司马清的话犹如 魔咒,每当他想要放弃时,他总有办法让他妥协。 “我错了。”谢渊忍着剧烈的疼痛道,声音沙哑至极,带着浓厚的鼻音。 “错哪儿了?”司马清鄙视他,“我给过你机会,但你并不珍惜。” “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请殿下责罚。” “还有呢?”司马清追问。 谢渊垂眸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还做错了什么,其实所谓对错还不是只凭司马清一句话罢了。 谢渊不言不语,只是垂着眸子无声的滴着泪,眼中尽是茫然。 “你哭什么?”司马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言辞间充满了犹豫。 谢渊愣住了,抬头望向他,四目相对之间,司马清目光清澈,而后他听他唤了他一声,“渊哥哥。” 谢渊浑身抖动,竟是这一声呼唤便令他灵魂都跟着颤抖,他泣不成声。 司马清听了一会,眉头皱得死紧,又过了一会才道:“起来吧,本宫赦你无罪。” 喜怒无常,向来是司马清的特点,谢渊不敢妄自感动,只是垂首闷声道:“谢殿下。” 然而话音未落,他便落入一个温软的怀中,司马清搂着他,话语中的关怀大于责备,“你是真的不知道痛吗?” 谢渊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关怀,可胸口的闷痛令他浑身颤抖,他张嘴却发现嗓子像堵了东西一样,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司马清叹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要本宫向你认罪吗?” “药,药……”谢渊痛得意识模糊,只记得刘老给他开的药可以止痛,他一个侧身从司马清怀里滑了出去。 司马清皱着眉,看着他爬在地上摸索了很久,而后捡起一个纸袋,似要往外倒出什么,却因双手颤抖不止,药丸洒了一地,而后他看见谢渊捡起药丸就往嘴里塞,他赶在药丸入口之前,拿起了那枚药丸,而后谢渊红着眼眶看着他,嘴里含糊不清,“疼,给我药。” 明明心存怀疑,他还是将药丸放入了谢渊口中,药丸入口即化,谢渊喉咙滚动几番咽进腹中,脸色渐渐好转起来。 司马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很快就不痛了。” 谢渊终于露出笑容,而后便不省人事。 第40章 倒与妓馆的花魁有几分相似 谢渊醒来时,发现自己正伏在司马清膝上,他不安的扭了扭身体,却换来司马清一阵低沉的询问,“你去了回春堂?” 谢渊闻声睁开眼睛,对上司马清质问的目光,这才注意到司马清正细细研究他去回春堂开的药方。 “你去回春堂做什么?” 谢渊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不适。” “为何不去太医院?”司马清不死心继续追问。 谢渊不知如何回答,他更加不知道为何太医院的御医认定了他身体无恙,他实在太累了,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沉默着。 司马清也不气他不回答,看起来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二人就这样无声的沉默着,他伏在司马清的怀里,获得了久违的宁静。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打破了谢渊的美梦。 “回禀殿下,花奴主子病了,请您过去一趟。” 果然司马清坐不住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谢渊晕晕乎乎的扶着椅背,缓了好一会才坐稳,然而司马清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殿门。 他就这样走了,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就因为一个贱奴病了,就这样撇下了他,更可笑的是,他都快死了都无法在他心中排上号。 想到这,谢渊苦笑着,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离开中殿的时候,屋外下着凄厉的小雨,冒着雨回到寝殿,才惊觉药被司马清拿走了,他不敢去要,他实在不知道司马清何时又会发怒。 司马清回到中殿发现谢渊不见了踪迹,心中憋闷,握着手里的药目光凶狠。 不是病了吗? 怎么走这么快,亏他还冒着雨赶着回来,怕他病得难受,这样看来这家伙病得不严重啊。 “该死的家伙,为什么这般喜欢装可怜?!”司马清愤恨的咬牙切齿。 谢渊回到房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袋越来越昏胀,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眩晕感。 司马清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唇角微勾,露出讥讽之意,“谢渊,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你是本宫什么人呐。” 没想到司马清突然出现,谢渊吓了一跳,最糟糕的是他在司马清身上闻到了酒味,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平日里司马清已经是对他残暴粗鲁,若是喝了酒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谢渊害怕极了,不由挣扎起来,企图逃脱司马清的桎梏。 然而此刻的司马清早已喝醉了酒,哪能让他逃掉。 他抓着谢渊的衣领,把谢渊拉近他面前,随后俯视着谢渊,冷漠至极,“不许动,否则本宫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谢渊慌乱的摇头,试图摆脱司马清,但是无济于事,他急得满头是汗,“殿,殿下,您喝多了。” “别动。”司马清掐住了谢渊脖颈,目光阴寒,“本宫叫你别动。” 谢渊被迫停止了挣扎,窒息的感觉涌遍全身,他艰难的喘息,目光恐惧。 司马清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松手,谢渊跌落在地上咳嗽不已。 “听说,你在宫门前,欺负花奴了?你可知他身体虚弱受不得气?” 果然,花奴还是告了状,谢渊该怎么办呢? 舔着脸跟他说自己也虚弱受不得气吗? 然后自取其辱的发现自己在司马清心中不如贱奴,这样的事他不想去做,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见他依旧一言不发,司马清挑眉,“为何不说话。” “殿下,我并未。”谢渊忍不住辩解。 “呵,你当本宫是在替花奴出头?” 谢渊低垂着头,不想揣测他是为了什么,只是希望司马清不要生他的气,他现在的身子可真经不住折腾。 “是臣不对,不该欺负殿下的心头宝。”谢渊说着,牙根咬得死紧。 “谁告诉你他是我的心头宝来着,况且你不是颐指气使的说你才是太子妃吗?”司马清轻嗤一声,语气嘲讽。 谢渊愣住了,这是什么逻辑? “是臣不知进退,唐突了。”谢渊抬眸,眼底隐约含泪,“臣从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臣只是……只是殿下的玩物。” 司马清凝视着他,目光复杂莫名。 片刻后,他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真觉得你是我的玩物吗?”他凑到谢渊耳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既是玩物,为何每次你都哭得那般伤心?” 谢渊没有说话,更不敢说话,他不想去试探他在司马清心中的地位,他害怕得来的只是一场无边无际的折磨。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你是本宫的什么人呐。”司马清说着,语调似乎充满了遗憾。 “来人,给太子妃好好打扮,本殿下要和他夜游皇城。” 古来文人墨客去妓馆行乐,若到兴头,便会将花魁带往城中游逛,以展示自己夺得美人归。 这样的羞辱谢渊本该伤怀,如今却有一丝庆幸,只要司马清不折磨他,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恩赦。 不一会,一群宫人鱼贯而入,替谢渊精心打扮起来,脱去了他平素惯用的素雅衣衫,大朵大朵的金线绣纹跃然于贡缎上,奢华艳丽,衬托着谢渊温润如玉的容颜更添风姿。 他静静的坐在镜台前任凭侍女梳妆打扮,目光始终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透过铜镜看向了另一个世界。 “果然是个美人坯子,每日穿得那般朴素,倒像是本殿下买不起衣衫一般。”司马清望着镜中美人不由感叹,目光中闪烁着邪恶的火焰。 “这身红色的袍子很适合他,啧啧,真是妖孽,长成这副模样就算本殿下不想宠幸都难。” 侍女们忙碌着伺候司马清换了一件新袍子,谢渊也在这些人的服侍下换上了红色衣袍,他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容貌,神情恍惚,这还是他吗? “不错,本殿下很满意。”司马清摸了摸下巴,笑眯眯的看着谢渊。 谢渊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司马清的笑意不达眼底。而后他听见他轻蔑的说:“你说你好歹算是个读书人,这般以色侍人,倒与妓馆里的花魁有几分相似。” 第41章 夜游皇城 谢渊自小得谢家祖训教导,风骨早已镌刻在灵魂之中,骤然获司马清嘲弄,自然心生不快。 仕大夫虽身死,不可受屈,想通这点,他眉眼中的痛恶大于恐惧。 夜风微凉,司马清独坐銮驾之上,趾高气昂的望着谢渊:“你是要上来坐本殿下腿上,还是……自己走。” 谢渊闭上双眼,掩饰内心翻江倒海的恨意,他缓缓跪下,恭敬的伏在地面上,“微臣愿步行。” 闻言,司马清笑着拍了拍手掌,“真有意思有轿子不坐喜欢走路。” 谢渊面无表情,内心却波涛汹涌,他哪里是喜欢走路,只是不想这段行途更像花魁和恩客罢了。 司马清斜睨了谢渊一眼,淡淡开口道:“走吧,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傲气到几时。” 谢渊应了一声,跟着轿撵步行,他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疼痛难当,可他不敢露出丝毫异常,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步伐稳健的随轿撵而行。 一路疾行,他的脑袋晕眩不堪,额角渗出豆大的冷汗。 “谢渊,你真让本殿下刮目相看啊。”轿子里传来司马清戏谑的声音,“本殿下还以为你这般文弱支持不了多久呐。” 谢渊脚步一顿,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向司马清低头。 “殿下!”谢渊正准备迈上最后一阶石梯,脚下一软。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停轿。”轿辇外响起司马清冰冷的声音。 谢渊挣扎的爬了起来,刚站稳,一股腥甜冲上喉咙,他立即伸手捂着胸口,猛咳不止。 “上轿。”司马清撩开车帘冰冷的吩咐,语气不容置喙,似乎已经耗尽了耐心,再懒得等待。 谢渊深吸口气,努力压抑着胸腔中翻滚的血液,一步一步挪上轿子。 谢渊扶着轿壁艰难的喘息,他的右腿酸麻刺痛,每走一步都犹如千斤重,可他仍是坚定的走着,因为他知晓自己绝不能在司马清面前丢了脸。 轿内十分窄闭,谢渊左看右看都没有座位,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坐上来。”司马清拍了拍自己的腿,嘴上挂着邪肆的笑容,目光却阴森森的,仿佛盯上猎物的野兽,令人毛骨悚然。 谢渊浑身僵硬,他咬了咬唇,慢吞吞的挪了过去,在离司马清膝盖还有半寸距离处停住,他垂眸望着自己的鞋尖,不敢直视司马清。 “怎么?”司马清冷笑一声,“不过是让你坐上来吗?是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 谢渊抿了抿唇,颤抖的移动到司马清腿侧,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 司马清勾唇一笑,手指在他臀部轻轻摩擦,引得谢渊浑身一震,脸颊泛红。 “殿下……” 轿撵再次起步,摇摇晃晃的,加上司马清不安分的手,谢渊几度要叫出声音来,司马清伏在他耳廓低声道:“本宫劝你最好不要发出声音,轿外随从轿夫那么多,我猜你不想他们知道咱们在做什么吧。” 谢渊紧张得呼吸急促,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唯恐被轿外人察觉。 司马清笑了笑,突然抬起头来,在谢渊脖颈间嗅了嗅,随即俯身吻了上去,他贪婪吮.吸着属于谢渊的味道,仿佛永远也品尝不够。 “嘶——”谢渊疼的皱起了眉,却不敢出声,司马清的动作愈发放肆,甚至撕碎了他的衣衫,在他身上留下青紫的印记。 “唔……嗯嗯……”谢渊闷哼,身体绷得紧紧的,不敢出声。 “呵……”司马清轻蔑的笑了一声,抬头望着谢渊的脸,他的脸上布满了密集的细小汗珠,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格外惹人怜爱。 “本宫今晚会好好奖赏你的。”他舔了舔嘴唇,凑近谢渊的耳朵,“不要让本宫失望哦。” 谢渊咬牙忍受着,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折磨。 “殿下,顾将军求见。” 此话一出,谢渊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为何在轿辇行进中,顾延韬都会来,难道是来禀告自己去探望曾祖父的事吗? 司马清闻言不打算停止手上的动作,只是含糊的说了句:“叫他过来。” 轿辇就这样停在了宫道边的窄巷上,顾延韬走了过来,跪拜行礼:“微臣顾延韬参见殿下。” 司马清忽然加大手上的动作,谢渊惊慌的睁开眼,死死咬住牙关,他对上司马清幽暗的双眸,吓得连忙闭上眼,他怕他继续看下去会流泪。 “我劝你最好别叫,会被听到的。”司马清兴致正浓,享受着谢渊的隐忍和惊恐。转而对顾延韬道:“你来干什么?”司马清不悦道。 顾延韬不卑不亢道:“殿下,微臣有事要禀报。” “哦。”司马清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依旧未停,淡淡道:“有什么事等明日早朝再说,本殿下还有事要办。”说到这他的目光在谢渊的脸上顿了顿,先前磕破皮的额头,被侍女们精心装扮上抹额看起来更添几分清冷,真是个磨人的妖孽。 顾延韬神情焦急,他咬了咬牙,“微臣恳请殿下先听完微臣所说。” “说吧。”司马清终于松了口,嘴却开始含咬谢渊的胸膛。 “不……不要……疼……”谢渊微弱的发出声音,被司马清的嘴狠狠裹住。 顾延韬是来报告边陲情况的,自南燕平乱以来,西绒又开始虎视眈眈,可惜司马清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顾延韬奇怪司马清为何久久不言,轿周围的宫人的脸色又异常怪异。 就这样过了许久,他听到司马清略带喘息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具体事宜明日早朝再谈。” 顾延韬拱手退下,心底疑惑更甚。 司马清将目光转到一旁的谢渊脸上,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走了,你可以发出声音了。” 谢渊浑身颤抖,眼眶通红,他不想,可是却无法反抗,只剩下恐惧和祈求:“不要…” “嘘~”司马清伸出食指抵在他薄薄的唇瓣上,“你若不喜欢这里,咱们换个地方。” 司马清将谢渊抱入怀中,唇覆盖在谢渊的耳畔,温热的舌头舔舐着谢渊敏感的耳根,谢渊浑身颤栗。 “唔……”谢渊挣扎着,他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可是司马清却不肯放过他,一遍又一遍的挑逗他,谢渊羞耻的快哭出来,却又不敢得拒绝司马清。 第42章 病重之间 司马清的唇滑落到谢渊的锁骨,顺着喉咙往下啃咬,谢渊浑身酥软,瘫倒在他怀中,任由司马清施为。 “啊!!!”谢渊猛地惨叫一声,双脚蹬空。 司马清及时拉住谢渊的手臂,才稳住了他。 谢渊浑身冒汗,剧烈喘息着。 这才明白所谓夜游皇城,只是换种方式惩罚,根本没有一刻是看向皇城的。 “殿下……”谢渊实在受不了,终于发出声音,他抓住司马清的肩膀,哀求道:“不要这样,殿下。” “乖,我们很快就能结束了,不用害怕。”司马清抚摸着谢渊的脸庞,眼底闪烁着疯狂的欲.望。 轿子里的气氛愈发暧昧,谢渊被司马清压在身下,不断的索取,他的理智逐渐消散,脑海中只剩下了四个字:欲.仙.欲.死! “啊……” 谢渊痛苦的呻吟,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一个时辰之后,轿撵缓缓停了下来,谢渊睁开沉重的眼皮,才发觉轿撵已经停了。 司马清将他抱下轿,径直朝寝殿走去,他身上的龙涎香扑鼻而入,熏得谢渊昏沉沉的,脑袋迷糊,只剩下一片空白。 司马清将他扔在床榻上,解开腰带,褪去身上所有障碍,随即趴在谢渊身上,一口一口啃噬他的锁骨。 可是谢渊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司马清不耐烦道:“醒醒!” 谢渊的脸颊绯红,双眼半阖,呼吸粗重,整个人显得虚脱,仿佛已经晕厥。 司马清皱眉,从床榻上爬起,脸色变得阴沉, “谢渊!你是不是戏瘾又犯了?” “罢了,我今日心情不错,也就由着你了。” 司马清见谢渊不语,以为是他气自己逼他如娼妓般游城,心有不悦,也没多想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其实知道你没有参与行刺,可你和谢家的关系千丝万缕,若我不公事公办,恐怕那些急着搬到谢家的人已经把你关进大牢了。” “可是你为何偏偏要骗我呢?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司马清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根据的话,又过了许久才道:“罢了,今日算我过分了,你起来吧,再装下去也没意思。” 见谢渊还是不动,司马清也不怒,只是轻声哄着:“罢了,今日就由着你的性子来,只此一次啊。” 他说着想抱起谢渊,却发现床上有许多鲜红的液体,散发着铁锈的味道。 司马清瞳孔骤缩,他猛地低下头,只见床单上染成暗红色的血迹,像绽放的彼岸花。 “谢渊!”司马清大吼一声。 他的声音引起外面的太监总管张顺的注意,张顺急匆匆跑了进来,“殿下,发生了何事?” “叫御医来!快!” 谢渊被张顺小心翼翼的扶起来,他的身下全是暗红色的血液,看上去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么多血……” 张顺还来不及感叹,就被司马清呵斥, “谁许你碰他的,去叫院判过来,把太医院当值的通通叫来。” 司马清的表情狰狞得可怕,张顺吓坏了,赶紧往外跑。 司马清握住谢渊的胳膊,试图让他抬起头来, “你别睡,你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 谢渊似乎完全陷入了梦魇,神志模糊不堪,只能凭借本能做出简单的反应。 “药……药……” 想起之前捡到的回春堂的药,司马清想也不想,整包给谢渊灌了下去,谢渊本来撕裂的伤口被这样暴力灌药,剧烈的疼痛瞬间传来。 “啊——” 谢渊惨叫一声,终于恢复几分清明。 “你醒了?哪里痛?你别吓我啊!”司马清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水……”谢渊的声音嘶哑,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喝……” “好,我喂你喝!” 司马清慌乱地倒了杯茶给他,谢渊捧着茶杯一饮而尽,喉咙里干涩的火辣,令他咳嗽起来。 “别喝了!别喝了!”司马清拦住他,“先休息一下,御医马上就来了,御医来了就没事了。” 听到御医要来谢渊恨不得赶紧站起来,毕竟那群人像是统一了口径只会说他没病,到时不知司马清又会做出怎样的惩罚。 可是他实在没力气了,连抬一抬手指也做不到,只能躺在原地喘着气,浑身都被汗湿透了。 等待御医的过程漫长得犹如一场酷刑。 司马清不敢离开,守在床边盯着谢渊,他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内心还是相信谢渊的,否则刚才他就不会对他那么温柔,也不会喂他吃药。 他甚至想过,若谢渊真的是冤枉的,那他便向谢渊赔礼道歉,可是谢渊一直不肯说话,任凭他怎么问也没有答案,他只好暂且搁置,等找到证据再做打算。 “殿下,您要的药煎好了。” “端过来!” “是。” 张顺将药放到桌上,司马清拿起勺子搅拌了一下,他终是没有让御医碰谢渊,而是让他们照着回春堂的方子煎药。 就连他也怕听到御医再说谢渊没病,是装的,这一类的话,他害怕自己会再次情绪失控,做出对谢渊不利的事来。 有的真相,他不是不知只是不愿探寻。 守了一夜,司马清亲自喂谢渊吃药,张顺在一旁看得着急,左右为难,又过了一会才低声提醒:“殿下,该去早朝了。” “不去不去。” 司马清烦躁的拒绝,小心翼翼的喂谢渊吃药,可惜多半都被谢渊吐了出来,还和着血沫,看起来触目惊心。 张顺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 “滚!”司马清将碗摔碎在地上,“别来烦我!” 张顺立刻退了出去,顺势合上房门。 司马清俯身帮谢渊擦拭额角的冷汗,他喃喃道:“阿渊哥哥,你究竟怎么了?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司马清不断询问,谢渊却始终没有回答,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响起。 “唔……”谢渊闷哼一声,眉头轻蹙,眼皮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隙。 司马清停止了动作,他望着谢渊,眸中带泪。 “你终于肯看我了……你终于肯理我了。”他伸手替谢渊抹掉唇上沾着的药汁。 谢渊被他这个动作吓到了,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司马清也不恼,似乎充满了耐心, “你别怕,我只是喂你吃药。” 谢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怔愣片刻后,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司马清按住他的肩膀,语调坚定, “你乖乖别动,张顺已经派人去叫御医了,你不用担心。这次我一定让他们查出你得的是什么病。” 第43章 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司马清又重新倒了些汤药给谢渊,谢渊一口口咽下去,尽管肚腹翻腾也忍着没有吐出来,毕竟这得来不易的关怀稍纵即逝。 不一会太医院的御医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司马清的目光凌厉非常。 刘御医战战兢兢的跪下磕头。 “回殿下,太子妃病重难愈,气血两亏,若不行乐酗酒,不动怒,不伤身,静静养着,或还有一线生机。” “你的意思是只要不动怒,静静养着他就会好起来?”司马清的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 御医不敢回答。 张顺在旁边劝解,“殿下,太医说的有道理,太子妃病重,痊愈自然是需要一段时日。” 司马清瞥了他一眼,张顺脖子一凉,识趣的闭嘴了。 “你说吧。”司马清示意御医继续说。 御医胆战心惊道:“张公公说得不错,只是太子妃身体太弱,只怕痊愈无望。” “你说什么?”司马清的脸色骤然铁青。 “但应当性命无虞。”刘御医急可可的补充,深怕触怒太子。 “好,你们下去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司马清自顾自的处于欢喜之中,却不知那只是御医安慰他的搪塞之言。 “你会没事的。”司马清肯定的说着,以为是安慰。 谢渊嘴角浮现苦涩的笑,眼皮重重的抬不起来,失血过多,他实在是乏累的紧,还不知道司马清什么时候又会变得暴怒,他还想多歇一会儿。 “你睡吧,我陪着你。”司马清轻抚他的脸颊,见谢渊依旧沉默,他又道,“你别怕,安心歇着。” 谢渊的神智模糊不堪,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司马清抱着自己,嘴里念叨着“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之类的话。 这一觉睡到日晒三竿,谢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软榻上,窗外阳光明媚,他撑起身子往窗外看去,发现天空蔚蓝,云朵洁白,风景秀美怡人,他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转念一想,又有些失落。 这样的时光终是不知会断在哪日,于是他骤然清醒,也不顾只穿着里衣,就滑下司马清奢靡的龙床,以几近屈辱的姿态跪伏在床边,仿佛这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司马清出房门去盯着内侍熬药,深怕有人要害谢渊。 刚端着药回来就见谢渊跪伏在地的模样,连忙将碗放下,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谢渊吓坏了,以为他要问罪,赶紧俯身叩头。 “殿下恕罪,我弄脏了殿下的床,殿下恕罪。” 司马清这才发现床榻之上鲜红的血痕斑驳可怖,心下大急连忙将他扶起,关切道:“又吐血了?还是伤口流血?” 他说着仔细检查谢渊肩膀和额头的伤口,有殷红的血液渗出来,谢渊疼得直抽气,却咬牙硬挺着不吭声。 司马清越看越心疼,忍不住责备道:“你何必如此固执?” 谢渊摇摇头,“我……我……” “罢了,先服药再说。”司马清强制把谢渊摁倒在榻上,将药灌入他口中。 药汁辛辣灼热,刺激喉咙,谢渊咳嗽不止,面色惨白,双目通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司马清拿帕子温柔的替他擦拭嘴角,轻叹口气:“你别逞强了,等药效散尽,便会舒服些,不许再跪着了,御医说你不能受凉。” 谢渊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司马清,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直到司马清又亲自端水伺候他喝药,谢渊仍未从震撼中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司马清疑惑的看着呆滞不言的谢渊。 谢渊茫然的摇头,不敢多言。 司马清松了口气,以为这样便是驯服了谢渊,而后他说出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谢丞相那,看来是要定罪了,为了保你本宫可是费尽周折啊。” 后面的话谢渊已经听不清,只是从谢丞相定罪开始,便愣在原地,求情吗? 消耗着为数不多的温情,还是腻在这温情之中不顾曾祖父死活,谢渊选择了前者。 “求殿下开恩,曾祖父年迈,求殿下赐他终老。” “你别得寸进尺!”司马清忍不住大吼,这两日他又要照顾谢渊又要和朝里周旋,好不容易挣来的局面,正想跟他邀功,却得来的是无理的请求,他已经无法容忍。 谢渊见他发怒,不由的向后缩了一下,而后用诚挚的目光看向他,“若实在无法赦免,便连我一块办了吧。” “谢渊,你是在逼我吗?”司马清的声音颤抖着,委屈异常,数日来的努力顷刻间变成了笑话,他极力将谢渊拉离谢家那趟浑水,可那人竟自己甘心跳进去。 “请殿下念在往日恩情,容我一个月,一个月后,罪臣自当以死谢罪。”又过了一会谢渊微弱的声音传入耳廓。 司马清感到一阵莫名。 为何是一个月? 难道一个月内谢渊还有其他手段,能让谢丞相免去罪责? “不行。”一想到谢渊和刺杀自己君父的叛贼有关,司马清就气不打一处来。 谢渊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挡了眼底的情绪。 司马清见他苍白的脸色,心又软了下来,“你别想这些,好好休息,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谢渊垂着眸子,始终无法放下曾祖父的事,可也不敢违逆司马清,毕竟他现在的脸色算不上和善。 “嗯。” “今晚吃鱼吧。” 谢渊微怔,而后点头,“好。” “记得多吃点鱼,鱼汤最养身体了。” “嗯。” “这样就对了,多吃点营养的身子也好得快。” 司马清看着谢渊乖巧听话的模样,心里很是满足。 谢渊却是沉着一双眸子,眼底一片死寂,他的家族,他的骄傲,随着这场乱党案的告破顷刻荡然无存。 而他也许会在死后史书笔伐连个来处都没有,司马清说做他的靠山,可毕竟只是一句空话,无主的孤魂,即使死后也注定漂泊,光是想想便觉得心如刀割。 第44章 故人来 晋宫正南门,门口,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马车里坐着一位身着玄色云锦纹长袍的年轻人,他眉目俊朗,鼻梁高挺,薄唇轻抿,虽是闭着眼睛,但仍透出几分威严肃穆的气势,尤其是他右手食指上的翡翠戒指更是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车夫驾着车停稳后掀帘而入,恭敬道:“成王爷,到了。” “嗯。”司马麟睁开双眼,抬脚走下车。 他站在门口看着巍峨的宫墙,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这是他拥有封地后第一次回宫,他原本出身高贵,母亲是王氏的皇后,却不知出了什么乱子,一夕间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储君之位。 离开,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让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知道,他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有锋芒的猛虎。 司马麟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踏进宫门。 他身边的侍卫小厮们紧步跟在他身后,每个人皆是神色警惕,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司马麟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愈贵妃的寝宫外。 “参见成王爷。”宫女太监纷纷低头行礼。 司马麟挥退了众人,径直进屋。 室内燃着香炉,淡淡的幽香飘入司马麟鼻尖,愈贵妃斜倚在美人榻上,倦懒的身姿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娇艳欲滴。 司马麟微微挑眉,愈贵妃似乎瘦了些许,皮肤略显蜡黄。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回来了?” 愈贵妃立马坐起身子,迎了上去,一双杏仁眼中流露出浓郁的忧怀。 “你不希望我回来?”握住他略显冰凉的手,司马麟的语气尤为严肃。 愈贵妃赶忙否认:“不、不……” “那是怎么回事?”司马麟的表情更冷了。 “没什么。”愈贵妃低垂下头,不愿意把自己的担忧说给司马麟听,他只盼着不要出什么岔子。 司马麟的视线落在愈贵妃脖颈处青紫的掐痕,瞳孔蓦地收紧,“是谁干的!” “没什么。”愈贵妃慌张的解释,“就是我自己不小心。” 司马麟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父王他又拿你出气了?” “好了,不提这些。你刚回来,快去云栖堂歇会吧。”愈贵妃避开他的目光,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司马麟一把从后面抱住他纤弱的身体,用下巴放在他的肩膀处,而后柔声的,“不要赶我走,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吗?” 闻言愈贵妃的身体僵硬住,强压下心中翻滚的苦涩,“不早了,王爷该离开了。” “我从陈留一路赶来,路上连口水都不舍得喝,就为了见你一面,你竟然赶我走?”司马麟倾诉着,面色忧伤,眼眶微红,“你明知道我爱你,可你总是不顾及我的心情,甚至一再的疏远我。” 愈贵妃的手指慢慢攥紧,含泪道:“我是贵妃,你懂吗?” 司马麟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思绪翻涌,而后一把将他抱起,放在榻上,“你是我的人,除了我谁也不准碰。” “你……你要做什么?”愈贵妃惊慌的问。 司马麟俯身吻向她的嘴角,“我想你了。” 愈贵妃挣扎,却被他死死禁锢住,动弹不得。 “阿衍……唔……” 司马麟字若衍,每到情浓之时,柳愈都会忍不住叫他的字,可他越是叫喊,越是被堵住了嘴巴,眼角滑下两串晶莹的泪珠,心底充斥着痛楚与悔恨。 他是皇帝的宠妃,可他不想要,他喜欢的人是司马麟,他想嫁的人也是司马麟,他想要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可偏偏他得不到。 两人纠缠在一起,衣服滑落,床幔被放了下来。 良久,帷帐里响起一阵呻\/吟和喘息,司马麟搂着愈贵妃,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你已经得逞了,还不快走。”柳愈又羞又臊,咬着牙推搡他。 “别动,嘶……”被碰到胸口,司马麟眉头拧成一块,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你受伤了?”柳愈说着就要解他的衣带,而后手被死死握住。 “有几个不成器的刺杀我,我挂了点彩,不碍事。” “严重吗?让我瞧瞧。”柳愈伸手去扒拉他的衣裳,却被司马麟阻止了。 司马麟皱眉,“真的不用,已经差不多好了。” 柳愈还想说些什么,司马麟却已经起身开始穿衣服,不清楚他伤得如何,柳愈显得很焦灼,细心的替他整理腰带,却被一把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 他似乎听到司马麟闷哼一声,而后他耳廓响起那人磁性低哑的嗓音:“你要是一直这样盯着我看,我怕我会忍不住和你再来一次。” “你……”柳愈脸颊通红,恼怒的瞪他一眼,“真是个坏蛋。” 司马麟低笑一声,松开手臂,“我明晚还来。” 越是严重的时候,越佯装若无其事,这是司马麟的习惯他不想揭穿。 司马麟勾唇,将柳愈的衣服整齐叠好,“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嗯。”柳愈轻轻颔首,眸底划过一丝失落,他还以为他能在这里陪他呢。。 司马麟弯身,在他额前印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晚安。” 柳愈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眶湿润,却强撑着不让泪水流淌,看着司马麟的身影逐渐消失。 他知道这段感情不对,可他却无法抗拒司马麟,他是那样的破碎,那样的令人心疼,起初的不忍拒绝,就这样一步步引发成不可收拾的爱恋,他想他这辈子是躲不过了,尽管他知道他们不得善终,尽管他真的很怕死,也愿意为了这份感情赌上性命。 他不知道的是,司马麟舍不得他死,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舍不得。 江州边境小镇的湖边,晋临帝穿戴整齐,束起了披散多年的长发,他今日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重要到他想奉献他的一切。 他反复向卫修确认,“朕看起来是不是老了很多?” 卫修哑然无声,望着这个他从小伺候的君王,模样虽是一等一的出挑,却在无边际的相思中消磨了光阴,他看起来是这样的憔悴,却努力装作一副英姿勃发的模样,若他知道那人对他这般重要,在他第一次到药庐时便会告诉他。 谢君离,还活着。 第45章 就算只是人,你也要和朕回去 绕过小镇山水,走过青石小桥,一幢古朴简陋的药庐伫立在山水之间,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宁静。 药庐内,梁仲卿正坐于桌前写方子,并未注意到有人探访,而当他真的看清来人时,他惊得几乎忘记了言语,手中毛笔险些脱落。 晋临帝走近他,淡淡扫过他写下的字,“多年不见,梁爱卿还是这般爱钻研医术。” 梁仲卿缓缓站起来,恭敬的朝晋临帝行礼,“参见陛下。” 晋临帝摆手,示意他免礼。 梁仲卿抬起头来,打量着晋临帝的神色,只觉得这位皇帝此刻的表情平静的诡异。 “陛下,您怎么亲自驾临寒舍?”他试探道。 “我不是来找你的。”晋临帝深邃的眼睛盯着梁仲卿,仿佛洞察着他的心。 梁仲卿一怔,垂下眼帘,掩饰掉瞳孔里闪现的恐惧。 “不用瞒了,陛下已经知道了。”卫修适时的把话接了过来,“到了一次皇陵,陛下便明白了一切,快叫他出来吧。” “这……”梁仲卿愣住了,似乎有难言之隐。 …… 药庐后山的小山坡上,一派萧索景象,晋临帝在卫修的搀扶下一步步的朝着山坡上的墓碑靠近。 远处的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但单凭身形便可断定,他瘦了,比以前更加削瘦。 晋临帝的脚步停滞在原地,许久没有挪动。 卫修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您不过去吗?” “你先退下吧。”晋临帝深呼一口气,迈步上前,而那个瘦弱的身影转过身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晋临帝,“陛……陛下……” 之前只是猜测,当真的看到记忆中的人活着,还如从前那般姿容绝世时,晋临帝愣住了,哑着嗓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了,就这样无声的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挤出一句:“许久不见,你又瘦了。” 谢君离本以为这一世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可当他满鬓风霜站在自己面前时,他的心很难不起波澜。 “陛下,我……”他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凝视他,眼圈慢慢泛红。 晋临帝伸手抱住他,紧紧的抱住,“你还在,太好了。” 谢君离任由他抱着,眼角滑落两滴热泪。 …… 一段可有可无的寒暄过后,等待二人的是久违的尴尬气氛,谢君离蹲下身继续擦拭墓碑,晋临帝望去墓碑上写着:“挚友慕容止之墓。” “慕容止……他?”晋临帝张口问着,很难想象,身体强健的慕容止会走在谢君离前面。 谢君离擦拭墓碑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平静的,“他是为了救我,耗损了元气,前不久刚走的。你派人来找梁仲卿的时候,梁仲卿正忙着救他。” 短短的一段话,包藏着太多信息,晋临帝原本想将欺君的罪名加在慕容止身上,这样他就可以坦然的认同谢君离是无辜的,可如今罪魁祸首竟然死了,他反倒不知该怪谁。 “正如你所见,他很爱我。而我却直到他死的那天都无法说出一句爱他的承诺。”谢君离淡淡的说着,并不避讳晋临帝在场,他不需要掩饰什么。 晋临帝沉默片刻后开口,“对不起清辞,过去的事是朕不对。” “不必道歉。”谢君离毫不犹豫的否决,他早已看开了一切,“是我欠他的,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晋临帝抿了抿唇,最后叹气道,“跟朕回宫吧,让朕好好照顾你,梁仲卿说你的病又开始反复,京中药材多,大夫多,总会有办法的。” “我在这,活得很开心,我不想走。”谢君离笑了,他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眼眶温润,“我虽然不能爱他,也不想辜负他舍命护我一场,我想在这陪他。” 晋临帝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脸上染上一抹苍白,“那我呢?我怎么办?你可知这些年我……” 谢君离瞥了他一眼,终是没有太多的波澜,“我虽不怪你了,但也不能和你继续在一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谁对谁错我不想追究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入晋临帝的心脏,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朕不允许!”他咬牙怒吼着,“朕不准你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准!你是我的!你怎么可以替其他人守墓?” 谢君离低头不语,仿佛陷入回忆之中,他喃喃道:“他曾说过,希望我陪他一生一世。我答应了他,这是他用命换来的承诺,我不想背弃。” “那我呢?我们成婚那日,相守白头的承诺要怎么办?”晋临帝抓住他的手臂,力度大得几乎将他捏碎。 “放手!”谢君离冷喝一声。 晋临帝依旧固执的拉扯着他,“告诉我,我们之间的誓言,你不愿意遵守了,对不对?” 谢君离甩开他的胳膊,目光变得冰冷至极,“你太自私了,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会反省,却不想你还是这般固执,心中只有你自己。” “朕是皇帝,心中只有自己难道有错吗?”晋临帝愤怒的质问着。 “是没错,你当然没错。”谢君离摇头苦涩的一笑,“这就是你和慕容止最大的区别。” “朕不许你拿朕和他比。”晋临帝暴躁的大喊,他的双眸赤红,带着疯狂的恨意。 “是啊,我几乎都忘了你就是这样的,你总是这样,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从来不听别人的想法。”谢君离幽幽道。 “朕偏不信这个邪,这天底下除非是朕不想要的东西,否则别人休想夺走!”晋临帝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谢君离嗤笑,“你这样即使是把我带回京,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那就不要了,就算只是人,你也必须待在朕的身边。”晋临帝神色阴骛,“只要有朕在的一天,你就逃脱不了。” 他的霸道与偏激令谢君离心凉,他缓缓闭上眼,遮挡掉眼里翻滚的情绪,“司马煜,你混蛋!” 晋临帝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朕会带你回去让你慢慢重新交出你的心。” 谢君离睁开眼,目光冷漠,“你不可以这样做。” 晋临帝皱眉,“为什么不可以。朕现在就带你走。” 第46章 死在你手里,倒也不算冤枉 “你放开我!”谢君离挣扎,却被晋临帝按住,“清辞,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朕的掌心,哪怕是死亡。” 他说完这句话便拖着谢君离离开,谢君离拼命地挣扎着,胸腔一阵剧痛,他吐出一口血,脸上浮现痛楚,“司马煜,你放开我!” 他再也没有力气,瘫软在地,晋临帝停下脚步,没有在意,只是以为他在闹脾气,故意不走,继续劝阻,“清辞,乖乖留在我身边吧,你逃不掉的。” 晋临帝拉着他准备继续走,突然发觉不对劲,他猛然回头,只见谢君离躺在地上,呼吸渐渐微弱,嘴唇惨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水。 晋临帝慌乱的跑回到他身旁,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尖,触及到那冰冷的温度,他的瞳孔骤然缩紧。 “清辞……” 晋临帝失魂落魄的抱起谢君离站起身,踉跄的朝着山坡下走去。 ** 药庐之中,梁仲卿替谢君离诊脉,眉头骤然紧缩,已经三年了,谢君离几乎没有犯过病,这让梁仲卿都快忘了他有心痛和肺滞的毛病。 这次竟然病得这么严重。 晋临帝怔愣地坐在椅子上,恍惚的抬起头,“他……他怎么样了?” “他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即使有了慕容止的救治,也只是勉强保住一命。如今骤然受了刺激,犯了痛心病,看来需要调养一段时日,在看看情况如何。”梁仲卿宽慰道,毕竟相识多年,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他这副模样。 晋临帝呆呆的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谢君离,良久才沙哑着嗓音开口,“清辞有痛心病?” “当然了,骤然剖腹,能活着已经不错了,落下点病根也是常事,加上他身子本来就差,所以就……”梁仲卿还想说些什么,看到晋临帝难看的脸色,没有继续往下说。 当年是晋临帝下令让谢君离剖腹的,却没想过谢君离的身体状况,这样想想还真是有许多对不住他的地方,若非因为他,他又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朕知道了,麻烦先生好好照料他。”晋临帝疲倦的挥手打断了他。 梁仲卿叹息一声,转身退下了。 晋临帝独自坐在房内,看着床榻上毫无知觉的男子,心头隐约升起后悔之感。 ** 司马清这几日似乎很忙,谢渊也得到了片刻喘息,比起横眉冷对,他更加不习惯司马清一脸讨好的对他嘘寒问暖的模样。 小蛮端着碗进屋,轻柔的放到桌案上,“公子,喝点参汤吧。” 谢渊摆手道:“放下吧。”他实在没胃口,苦药喝多了,闻着味就想吐,有时喝下去也会算数吐出来。 “公子还是喝一点吧,这可是太子殿下专门着人去采的野山参啊,看在太子殿下一片心意,您就喝一点吧。” 谢渊狐疑的看了小蛮一眼,如此多嘴实在不像她的作风,可既然是司马清专门弄来的,不喝的话,似乎的确不太好,这样想着谢渊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参汤刚刚入喉,胃部一阵翻搅便吐了出来。 “咳咳咳……”谢渊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面色顿时涨得通红,额角青筋凸起。 小蛮惊讶地望着谢渊,连忙帮他顺背,“公子,你没事吧?” 谢渊咳了好半晌,才稍稍缓解,脸色依旧难看,“我实在喝不下,你帮我拿去倒了吧。” 小蛮低着头似乎很为难,一步也不敢动,就在这时,屏风后走出一个阴沉的身影,用极其低沉的嗓音道:“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谢渊。” 小蛮吓得扑通跪地,赶紧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谢渊则是愣住了,所以他是赐了参汤,又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看自己的反应吗? 他真的搞不懂司马清这是何意,所以他要为他喝不下一碗参汤而道歉吗? 还来不及多想,衣领就已经被人揪住,而后司马清语带冰冷的对小蛮道:“滚出去,把门关上。” “殿下我……”当殿内只剩下二人,谢渊才开始慌乱,急切的想要解释什么,嘴就被碗口堵住,司马清端起药碗将参汤灌了下去。 由于不是主动吞服,汤水全都卡在气管里,等司马清松开手时,谢渊已经被呛得咳嗽不已,双眸泛泪,眼睛肿胀。 司马清将空碗搁置到桌上,居高临下俯视他,冷哼道:“这就对了嘛,一定要这样你才懂得听话吗?” 谢渊想说点什么,可气管痛得厉害,连带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最终只是艰难的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喘气。 “你这是什么表情?”司马清皱了皱眉头,“你当真以为你病了,我就得供着你,由着你闹脾气吗?” “咳咳咳……”谢渊摇头。他想说他没有闹脾气,可是怎么了打不出声音,只是继续瞪着一双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在司马清这里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从没有他责备谁对方还敢梗着脖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的! 司马清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在他薄唇前,而后伸手搅了进去,慢慢摩擦着,力道不重,但足够让谢渊疼痛万分,嘶哑的叫喊声从口中溢出。 司马清冷笑道:“现在明白我的怒火了吗?” 谢渊疼得浑身抽搐,眼眶充血,愤怒、恐惧、屈辱、绝望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恨不得咬舌自尽,可事实上他只能这样无声的抗议着,在司马清面前他连反抗都是细弱无声的。 司马清盯着他的双目,手指突然发力,狠狠扣住谢渊的齿关。 谢渊痛得浑身颤抖,他想要挣扎,想要呼喊,可是那股钻心的痛楚却让他一丝力气也用不上,只能任凭司马清折磨着自己,最后,谢渊只能软绵绵地趴在床沿边,失神地睁着一双眼睛,茫然而悲哀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失去了灵魂,没有了思维。 司马清盯着他,忽然心重重的揪了一下,他是不是过分了,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萦绕。 只隐约听到谢渊喃喃道:“我早该明白的,我的一切都是司马家给的,死在你手里倒也不算冤枉。” 第47章 你不过是卖身求荣的下贱东西 “殿下,成王爷求见。”门外传来一声内侍的禀告,打破了房内对峙的僵局。 “原是皇兄回京了,那我不可怠慢啊。”司马清自言自语的说着更像是说给谢渊听,而后对着谢渊道:“你快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待会去中殿找我。” 谢渊没有回答,只是迷茫着一双眼,司马清也不介意,转身向门外走去,刚一开门就愣住了,而后随意道:“皇兄,你来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到中殿去。” 谢渊的眸子微微抬起,对上一个深邃的目光,那是一双鹰一般的眼睛,锋利得像刀刃,让人胆寒。 谢渊再想看清什么,二人已经走远,只留下一束光从门缝透进来,还有这一屋的凌乱。 忽然好想哭。 可是整个皇宫没有人敢违背司马清的话,想到这谢渊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望着铜镜中苍白虚妄的自己,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 额间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厚厚的纱布渗出血来,这样的残破要如何收拾整洁。 他不禁苦笑起来,而后拿起桌上的抹额,对着纱布后的伤口遮了上去,在抹额收紧的一瞬,他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可是已经不重要的,他的一切痛苦都变得不再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也不知终点在何地,只是虚耗着,不得生,也不得死。 谢渊收拾好一切司马清口中所谓的凌乱,出现在中殿时,司马清正拉着司马麟的手,自然的寒暄。 “陈留偏远苦寒,皇兄受苦了。” “谢渊,叩见殿下。”谢渊跪地行礼,司马清却似不察继续与司马麟说话。 “有皇兄在,谢氏谋反一案应该可以定论。” 果然,司马麟是司马清叫回来的,目的是为了惩治谢家,听到这谢渊的表情实在不怎么好看。 司马清的声调骤然严肃,“谢渊,本殿下让你辅助皇兄,你听到了吗?怎么愣在那,也不知给皇兄请安。” “拜见成王爷。”谢渊震惊于司马清让他参与处理谢氏谋反的事,只是机械性的向司马麟施了一礼。 司马麟赶紧去扶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谢渊只觉得浑身冰凉。 司马麟察觉到异常,低声问:“渊儿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莫非哪儿不舒服?” “我并无大碍。”谢渊勉强扯了扯嘴角,而后又垂首沉默着。 司马清轻蹙眉头,对司马麟道:“皇兄,你别管他,他就爱装腔作势,总是一副柔弱模样。。” 司马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谢渊发傻,谢渊不懂他的用意,又过了一会,见司马麟道:“那我就先行告退了,你对渊儿好一点。” 司马清没有说话,眉头拧得死紧,待司马麟退了出去,他豁然抓着谢渊的头发将其拎起来,恶狠狠地逼视着他:“谢渊,你和皇兄很熟吗?” “我与成王爷只是有数面之缘。”谢渊懵了,连忙解释。 “胡扯!”司马清怒意更甚,“若只是数面之缘,他为何叫你渊儿,又为何会关心你,要知道皇兄可是出了名的性子寡淡,不与人相交” 谢渊被迫仰起头迎视着他,司马清的目光犹如毒蛇一般紧锁在自己身上,令他毛骨悚然。 司马清放开手,冷冷道:“你别以为人人都吃你那套,告诉你这辈子除了我没有人愿意要你。” “我又为何一定要人要呢?”谢渊反问着,露出凄惨的笑容。 “你卖身求荣,现在才来装贞操?”司马清讽刺道,“真不知道谁才是贱骨头。” “殿下!”谢渊猛地吼道。 “呵呵,我说错了吗?你当初既然选择入赘谢家,便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你不配拥有姓氏,因为你的身体里流淌着肮脏的血液。”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我只是一个卖身求荣不知廉耻的下贱东西?” 司马清没这么想,只是盛怒之下脱口而出,被谢渊这一总结,忽然觉得不是滋味,可,他又不是那种轻易低头的性子,只好僵持着回了句:“是,你除了伺候我,没有用处。” “好,如此我便明白了,终于也都明白了。”谢渊没有预料中的反驳,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欣然的接受。 他的平静让司马清心乱如麻,“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殿下想让我明白的,明白我究竟是你的谁。”谢渊一字一顿地回答。 “谢渊,你。。。”司马清的愤怒已经到达顶峰,他不喜欢看到谢渊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这让他有些慌张。 “你说的一切都对,可若说我除了你身边哪都去不了,我却是不同意的。”谢渊直直的盯着司马清。 司马清突然不想再看他一眼,挥挥袖子,带着侍卫离开,临走前扔下一句话:“我会让你知道我说的话不会有错。” 谢渊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唇角挂上一丝笑,从未如此期盼那一天,他能够摆脱这具躯壳的那天,司马清留不住他的,至少他的灵魂可以自由。 —— 晋临帝在谢君离的床榻前,守了很久,也想了很多,这是他此生都不愿放下的人,可若谢君离执意不和他回宫,他该怎么办呢? 正这时,卫修走了进来,带来京中急报。 “陛下,京中急报,刺客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晋临帝打开书涵脸色骤然凝重,书涵上说,刺客是受谢家指使,照理说不该啊,谢昭年迈,谢氏并无后起之秀,他并无造反的动机啊。 “此事当真?”晋临帝沉吟片刻问道。 “确属实。”卫修颔首。 “传旨太子,此事不得声张,待朕回朝再议,谢丞相乃三朝元老,一定要礼待,不得刑囚。” “臣领旨。”卫修躬身一礼,转身出屋。 “祖父,祖父他怎么了?”身后传来谢君离微弱的声音,在转身对上那苍白面容的一瞬,晋临帝想到了带他回京的由头。 第48章 司马清的白月光? 屋内烛火温馨,映照在谢君离苍白的面容上,惹得晋临帝好一阵心疼,“你身体如何了,可有哪里不适吗?” “祖父,祖父他怎么了?”谢君离心急如焚,根本顾不得其他,祖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一想到他有事,他便心痛不已。 晋临帝思索再三,将寿宴行刺和司马清调查的结果一律告知谢君离。 “不会的,不会是祖父的,他没有理由谋反,陛下你要明查啊!”谢君离听后情绪激动,不顾身体虚弱直接跪倒在地,“求陛下明查。” “清辞,你我是夫妻,何须行此大礼。”晋临帝上前想拉他起来,谢君离却挣扎着不肯起来。 “朕答应你,便是,只是你要怎么报答朕呢?” “报答?”谢君离愣住了,他风烛残年,还有什么可以报答呢? “陛下想要什么?” 晋临帝勾唇笑了笑:“清辞,朕什么都不求,就只是想你陪在朕身旁。” 谢君离神色恍惚,半晌才道:“可是我——” “莫非你想违背圣命吗?”晋临帝挑眉。 “不敢。”谢君离苦涩的摇摇头,“只是清辞现今尚且身患疾病,恐怕难以承担重任,若有伺候不周的地方,岂不是唐突了陛下。” “这个不妨事。你是朕的心头肉,自然不用做那些伺候人的功夫。” “遵旨。” 谢君离无奈只好答应下来,心里却不怎么痛快,若不是为了祖父他是真不愿再和晋临帝有所牵扯。 —— 夜幕降临,晋宫一片歌舞升平,皆因吏部侍郎桓子元回京,司马清不甚欢喜,大摆宴席三日。 用司马清的话说,子元之姿胜过京中无数才郎,谢渊亦知道司马清一直喜欢桓子元那种类型的男子,只是不知人家是否喜欢他。 “公子,太子的意思是,要您一定去陪席。” 要是面对花奴时,谢渊还有几分骄傲,毕竟对方是奴隶,可在这桓子元面前他可是连头都抬不起来。龙亢桓氏大名鼎鼎,此人身为世族又在朝中身居要职,加上司马清要抬举他,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我若不去呢?”谢渊斜靠在软垫上漫不经心的把玩手中茶盏,“殿下会杀了我吗?” “这……”小蛮迟疑,她隐约觉得公子变了又说不好是哪里不一样了,总觉得多了一种不顾死活的劲头。 见他不语,谢渊微微笑着,倒是不准备行动,只是时不时瞥向门边,似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门被猛烈推开,司马清一身酒气站在门口,望着司马清愤怒的神情,谢渊没有慌张,只是淡然一笑,对小蛮道:“你出去吧,太子我太伺候就好。” 小蛮虽心有疑虑,还是弯身行礼,而后出去。 司马清却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太子由我伺候就好。”谢渊笑脸盈盈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你是终于想通要听话了吗?”司马清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话是从谢渊口中说出的。 谢渊摇头失笑:“不是太子说的,我只是伺候您的下贱东西吗?我不过是听您的话,难道这也有错。” “错倒是没错。”司马清说着一双手不安分的摸向谢渊肩前的伤疤,还疼吗?” 谢渊轻哼一声,冷笑道:“我是你最低贱的奴隶,你爱怎么折磨我都随你。” “你这般温顺,倒叫我无所适从。”司马清嘴角浮现邪恶的弧度。 事实上他忍耐已久,太医院那群庸医说谢渊不可行房事,可偏偏他却能让他欲罢不能。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太子不必试探,我早已习惯,你尽管施为便是。”谢渊闭目躺在床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见状,司马清眼底闪烁着诡异光芒,他俯身吻上谢渊颈侧,手也渐渐滑入衣襟,抚上谢渊胸膛。 谢渊身躯猛然绷紧,屈辱已经感觉不到了,至于身上的疼痛也早已麻木,生命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终结,他是真的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明日宴席你别在缺席了。” 一阵云雨翻弄后,谢渊呆滞的望着床顶,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幽怨,只是听见司马清留下这一句惊敢般的话语。 就算真的不去又能怎样,大不了一死罢了,他不怕死,却怕司马清将别人放在心头的模样。 皇城深巷,花奴和一个亲信窃窃私语。 “明日,定要让谢渊死无葬身之地。”花奴说着,脸上浮现残忍的笑。 次日,谢渊起了个大早,司马清一定要他赴宴,他万般无奈,只好去趟回春堂,拿些止疼的药,这几日胸口憋闷异常,宫中的大夫他信不过,只好舍近求远。遗憾的是他没有见到刘老,就连回春堂也关了门。 他虽心感疑惑,却不敢耽误行程,深怕回宫晚了触怒司马清,他虽无所谓了,却怕连累旁人。 回宫时,路过窄巷,忽然轿子停了,从巷中冲出一群带刀刺客,迅速解决了四周围的随从。 匆忙之中,小蛮跑出暗巷回宫求助,留下谢渊独自面对恶徒。 司马清听了小蛮的话,认定了那是谢渊争宠的手段,毕竟谢渊最近是越来越桀骜了,时常忤逆他,或许在用这种方式让取消宴会也未可知。 这样想着,这场为谢渊设的立威宴,没有主角到场也索然无味,他早早的散了酒宴,朝谢渊的寝殿走去。 寝殿没有掌灯,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小蛮微弱的哭声,显然正在担忧。 司马清皱眉,“你家主子呢?” “主子还未回来,恐怕是落入了贼人之手。”小蛮抽泣着。 司马清这才意识到,或许谢渊是真的遇上了盗匪,心中一紧,赶紧召集兵马,连夜去了深巷。 顾延韬领兵亲自带队,司马清亦亲身前往,却在半路遇到都尉府衙门,见太子仪仗都尉赶紧行礼,“参见太子。” “你们这是所谓哪般?”司马清心急如麻,直截了当的问。 “前方暗巷,发生劫案,都尉府衙门获报调查。” “可……可有死伤?”问出这句话时,司马清已经浑身冰冷,声线颤抖。 第49章 超过了对疼痛的认知 “有的。暗巷发现了七具尸体,都是男子。”都尉老实作答。 司马清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快!快带我去看!”说完,踉跄的往前走去,脚步凌乱。 众人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暗巷,刚踏入巷内,就闻见浓郁的血腥气,刺鼻极了,令人作呕。 地上横陈着七具尸体,被白布盖住,鲜红的血液浸湿白布,触目惊心。 “看看……在不在里头。”司马清整个人都懵了,只是抓着顾延韬的手问。 顾延韬读懂了他的意思,不敢耽误,一一掀开白布检查,每掀开一个,心就跟着揪了一下。 司马清不敢近看,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很快,七具尸体全部验完了,顾延韬抬眸:“太子,里面没有太子妃。” 司马清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死,他就有希望救谢渊,但是……他在哪呢?如此穷凶极恶之徒,连杀七名大内护卫,谢渊又怎么逃得掉。 “找!派人去找!封锁城门,务必把太子妃给本宫找回来!”司马清突然暴喝道,满腔愤恨。 顾延韬点头应道,“末将遵命!” —— 谢渊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浑身疼痛难忍,勉强支撑起来坐起身,环顾一圈发现是间陌生屋子,他挣扎着爬下床。 打量屋子一圈,屋子并不华丽,除了简单摆设外,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长凳和一个梳妆台,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似乎没人住过。 谢渊不禁蹙眉,这是谁的房间,他为何会在这。 “你醒了,怎么坐起来了,赶紧坐下!”来人温和的嗓音,和阴郁的气场让他一下就认出了,此人是司马麟。 “我,我怎么会在这?”谢渊虚弱的问。 “你遇到了劫匪,我刚好路过就救了你。”司马麟淡漠回答,语气平静如水。 “多谢。”谢渊嘴里道谢,心中却充满了盘算,暗巷偏僻,司马麟去那做什么,救了他又为何不送他入宫,反倒是拘在此处。 “天色已晚,我先回宫了。”谢渊虽然连站都十分费力,可直觉告诉他,司马麟不是什么好人,他不可以继续待下去。 “不再休息一会吗?你的身子真的很弱。”司马麟眯着狭长的丹凤眼,看着是好意提醒,语调中却没有感情。 “不必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谢渊说完就要走,司马麟也不拦阻,只是嘴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司马清一路至暗巷寻来,远远的看着屋外亮着灯,这里是父皇赐给皇兄的别苑,皇兄现在又住在宫中,照理说应该没人才对,可为何忽然灯火通明。 “这里搜过吗?” 顾延韬拿起地图研究了一会摇摇头,“没有,没有搜过。” “进去搜——” 司马清话音未落便见到谢渊从屋中走了出来。 “殿下,您,您怎么来了?”谢渊一脸莫名的看着司马清。 “我怎么来了,这话不是该问你吗?你何时和皇兄走得这般近,亏我找了你一夜,你可真对得起我啊。”司马清再控制不住怒火,他昨日食不下咽,又担忧恐惧了一夜,这人竟然若无其事的从自己皇兄府院走出来,还衣衫不整。 “谢渊,你果然是个妖孽,就连皇兄这般清心寡欲的人,也逃不脱你的勾引。” 谢渊一时不知作何解释,只是苍白的说着。 “我没有。” “你这迷惑皇族的妖孽,说,是谁派你来离间我们父兄感情的!” 面对司马清的质问,谢渊显得无所适从,他不知自己罪从何起,他只是去看大夫,然后遇到了贼人,醒来就在此别苑之中,他真的不明白到底哪错了。 可司马清不会给他想的时间,一把扯过谢渊的手腕,不知为何他的腰带没有系紧,衣衫一下滑了下去,微风一吹,谢渊才意识到他竟连里裤都没穿。 见此情状,司马清认定谢渊一定和司马麟睡过,怒火中烧,扬手打在谢渊脸上,“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枉我对你那样好,你居然……” 谢渊捂住脸,神色黯淡下来,低声道:“殿下息怒,我昨夜遇袭险些丧命,醒来便在此处,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司马清听了更加来气,一脚踢向谢渊胸膛。 “砰——”谢渊毫无防备的摔趴在地上,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血顺着口中流出,他昨日已被那些劫匪打过一顿,身上青紫一片,原本闷痛的胸口更加疼痛,如此一击,谢渊更是痛得难以呼吸,双手捂住肚子蜷缩成虾米。 “殿下,您饶了臣吧……臣不是故意的。”谢渊苦苦哀求,他根本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放肆!”司马清盛怒之下又踹了谢渊几脚,谢渊的伤势愈发严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你还装?你还敢狡辩!”司马清冷声呵斥。 谢渊却疼痛难忍,颤抖不止,身下已是一片血红溢出,“痛——好痛——我快痛——痛死了——” 这是谢渊第一次在司马清面前喊痛,皆因那种疼痛已经超出了他对痛的认知。 司马清怔愣半晌,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看到谢渊痛成这般模样,他只是轻轻踹了他一脚,并未用力,难道是他下手太狠了? 司马清立刻上前去查看,“谢渊——谢渊谢渊!你别装了,我都没用力。” “咳咳——”谢渊咳嗽两声,鲜血顺着唇角流淌,“痛,真的好痛……” 听到这,司马清也不敢多想,俯身将谢渊从地上抱起,回到轿中,才发现谢渊身下的血越聚越多,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流淌,他从未见过这种汩汩直流的鲜血,就连谢渊肩膀受伤那次都没有这样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渊,谢渊你别睡啊,一会就回宫了。” 谢渊似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死死的抵住小腹,嘴里不停的喊:“痛……好痛……” “快点!”司马清疯狂催促轿夫,“再快一点。” 司马清望着那汩汩直冒的鲜血,心头骤然一空,仿佛被抽走了一块,再填补不了。 第50章 他是不会死的 殿内烛火葳蕤,愈贵妃身子乏累,就这般倚着榻上小憩,忽得一张薄毯盖上来,他撞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何事,如此高兴?”他轻轻抬眸问道。 司马麟忽得收了笑意,目光中满是阴郁。 愈贵妃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目光慵懒而妩媚,“是谁又中了你的套?” “你很快就知道了。” “你呀。”柳愈无奈摇摇头,正准备继续休息,司马麟忽得钻入他怀里,而后闷声道:“明日是母后的祭日。” *** 御医们急忙赶到谢渊房内,替他诊脉,看到这血泊中的人也着实吓了一跳。 司马清满身是血阴沉着一张脸,他们早知谢渊身子骨弱,可没想到竟然差到如此程度,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罢了,可这伤口流出的血却让人触目惊心。 “殿下,请,请将太子妃放下,臣,臣才可替他诊脉。”院判恭敬的说道。 司马清眉头一皱,不愿任何人碰谢渊,这也是御医一直诊症不清的原因。 “照旧,悬丝诊脉吧。”他的语气格外严厉,御医们欲言又止。 院判退了下去,看太子妃的样子是活不成了,要是触怒了殿下岂不是自讨苦吃。 刘御医凑了上来,只见他拿出金线,绕在谢渊的手腕处,又仔细检视谢渊的脉搏,“太子殿下,太子妃脉象虚浮无力,怕是不行了。” “胡说,你们这帮庸医,为何欺骗本宫?他明明就活着,哪里不行了?!治给本宫治,治不好,你们也别活了。” “是。”院判急切答应,无非就是治嘛,大不了先包扎止血,起码得把姿态做出来。 刘御医却不这么想,他沉吟片刻,“治不好就是治不好,救不活就是救不活,殿下就算杀了我们,结果也是一样。” “混账,滚出去!胡言乱语诅咒太子妃的东西,本宫饶不了你!”司马清暴怒,一掌将刘御医推至门槛边。 院判见状急忙拉住刘御医,劝慰司马清,“太子殿下莫动怒,刘御医年轻气盛经验不足,还是让臣先替太子妃止血吧。” “好。”司马清咬牙切齿,“你若治不好,本殿下绝不轻饶你。” 院判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是。” 说是止血,可他根本无从下手,司马清为人霸道,从不让人碰谢渊,他举着一双手进退两难。僵持了一会才听到司马清不算友善的声音,“脱下来检查,仔细包扎,渊儿哥哥怕疼,不许弄疼他。” “是,是……” 得到准许后,院判脱下包裹着谢渊的外袍,才发现,身上多处瘀痕青紫触目惊心,最令人窒息的是,他的大腿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肉中还裹着石子。 这样深的伤口,不知是用多大的外力撞击才能形成,素来听到宫中传言,太子时常虐待太子妃,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你在看什么?快包啊。”司马清看到谢渊身上的瘀伤才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如今更是无法直面那形状可怖的伤口,催促着御医赶紧处理。 院判顿了顿,开始清理包扎腿上那处流血的伤口,可汩汩的鲜血并不来自那处,而是……司马清绝不会让的检查的地方,看来只有靠银针和药物止血了。 但太子妃的情况危急,不知还需多久才能醒来,他便吩咐另一名御医去取药材,以免耽误治疗时机。 忙完一切后,血不知是止住了,还是流干了,在场的御医分辨不出,尽完人事,接下来就只有听天命,是死是活全看谢渊自己的造化。 司马清不信谢渊会死,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抱着谢渊日渐冰冷的身体,焦灼的等待着。 “你在和我赌气吗?你以为这样让我着急难过我就会原谅你吗?谢渊,是你害我边关疾苦十年光阴,还差点丧生敌营,所以在我消气之前你不许死。”他喃喃低语,声音哽咽,“你若死了,我恨你一辈子。” 他将脑袋埋入他怀里,泪水打湿衣衫,“你说话呀,别吓唬我好不好。” 他哭的像个孩童。 “我错了……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大不了我不怪你了,大不了我对你好一点,大不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便是了。” 细雨绵绵,屋外已是寒凉彻骨。 司马清坐在床榻旁,静默的守着谢渊,直到天色微亮,怀里的人还是毫无反应,脸色也变得灰败,几乎是个死人。 “阿渊,渊儿哥哥……”他轻拍着谢渊的脸颊,唤道:“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呢……你为何骗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再也不对你凶了。” 他絮絮叨叨,一遍遍的道歉,可床榻上的人仍旧是毫无动静。 “渊儿哥哥……”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阿渊,你说话啊,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司马清终于承认,这一刻,他是慌了。 “太子殿下。”院判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哆嗦着嘴唇,“殿下,太子妃恐怕……” “闭嘴!”司马清猛的转过头,狠戾的瞪着他,“不要胡说八道,他不会死的,你不许诅咒他!” “是……” 他的目光落在谢渊苍白的容颜上,他缓缓抚上他的脸庞,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谢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他的眼角渗出泪珠,滑落在他指尖,融在一起,“我知道你是生气了,故意吓我,那你再睡一会,如果你明天不醒我就真的生气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司马清也在崩溃的边缘,最终他索性将所有人的都赶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他和谢渊,可是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转眼三天三夜过去,谢渊还是毫无反应,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没有咽下而已。 司马清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浑身被抽空力气,他抬眸望向窗外,忽然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谢渊总喜欢带着他去山顶观景,拉着他的手,紧紧握住,那种触感他至今难以忘怀。 可是现在……谢渊在床榻上安静的躺着,他在床下枯坐三天三夜。 他不能相信谢渊已经走了,若他信了他就会失去谢渊,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就在他的精神分崩离析之时,一道身影探了进来,打扰了只属于他和谢渊时光。 第51章 哀莫大于心死 花奴数日不见司马清,听闻司马清疯魔似的守着谢渊,而他多次让人通传他病重,司马清都毫无反应,终于忍不住来到内殿。 刚一进屋就被一阵刺鼻的气味镇住了,不由的蹙了蹙眉。 “殿下,奴听闻您数日未曾进食特来探望。”他一面说着,一面试图靠近司马清,却被那人骇人的目光逼得难进一步。 “你没看到本殿下和太子妃在歇息吗?贸然闯入你是不要命了吗?” 听到这,花奴一阵疑惑,御医们不是说谢渊死定了吗? 莫非这么久了还没断气? 真是碍眼。 可这满屋的血迹,怎么可能还能活。 这样想着他壮着胆子靠近榻边,那人凹陷的眼睑,青白的肤色,苍白的嘴唇,分明就是……死了啊。 “你做什么?!不许看他!”司马清骤然发怒,一把挥掉他手上的汤药碗,溅了他一身的滚烫热汤,“给我滚!” 花奴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他从未见过这般疯狂的太子殿下,仿佛要吃人般令他心悸。 可司马清明明一直对他最好啊! 这样想着他壮了壮胆再道:“殿下不是最恨太子妃了吗?如今他死了岂不清净。” “谁告诉你他死了…?”司马清的嗓音颤抖,目眦欲裂的盯着他,“你敢咒他,我杀了你!” “奴、奴才该死……”花奴吓坏了,连连磕头求饶,“殿下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乱说了……” “来人,把这个不知进退的贱奴,杖毙。”司马清冷酷的开口。 门外立即冲进来两个士兵架住花奴就往外拖,花奴挣扎喊冤:“殿下,奴才说错什么了……您不能杀了奴……您放过奴吧……” 司马清仿若不察,俯身凝视谢渊片刻后俯首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阿渊……别生气……”他的声音沙哑而绝望,“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贱奴,我不过是想利用他气你一下,现在我已经杀了他,你醒过来好不好?” 谢渊晕晕乎乎的,只听到一些不真切的声音,直到司马清下令杀人,他才强撑着身子醒过来,他不愿司马清手染鲜血,他希望他未来可以做一个明君。 然而他的手,只是想覆上他略显沧桑的脸颊都做不到,这几日司马清不饮不食,不眠不休,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可目光交汇之际,他只是短暂的欢喜了一下,便又一片死寂。 “阿渊哥哥,你醒了吗?还是说我又不小心睡着了在做梦。” 眼前的人真的是司马清吗? 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对着自己撒娇? 谢渊眨眨眼才算恢复了些神智,然而也仅限于此。 司马清大喜过望,将御医全都召集过来,左问右问,就怕谢渊再会有什么不测。 然而温情的时光总是短暂,只见司马清的眉头越拧越紧,而后重重的给了院判几个耳光。 谢渊不明白他这是何意,事实上也实在没力气再管,横竖就是说他没病之类的话,太医院这般统一口风冤枉他,也不知会有什么好处。 无所谓了,就算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终有一日他一定会死,司马清说的话是真是假,会不会真的对他好一点又有什么所谓呢? 虚妄而已,风月而已,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痴心妄想。 没过多久,司马清叫来顾延韬,在顾延韬耳边低语几句,顾延韬领命退下,司马清转头朝谢渊走去。 只听谢渊低垂着眼眸,淡声道:“臣知罪,求殿下治罪。” “知罪?”司马清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何罪之有啊?” “臣不知好歹,接受陛下赐婚,下嫁太子,折辱了太子,如今恨错难返,只求太子赐臣一死,永绝后患。” 司马清妄图在谢渊的目光中寻获波澜,最终只是死寂一片,他顿了好久才找回声音,“你说嫁给本太子,是错?” “对!”谢渊想也不想的答。 “真是不可原谅,你欺骗本太子,我都不追究了,你竟敢,竟敢说嫁给本宫是错!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司马清咬牙,狠戾的盯着谢渊,眼里闪烁着阴沉嗜血的光芒,一字一顿,缓慢而残酷,“来人,拖出去杖打五十!” 谢渊睁大双眸,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他的喉咙艰涩难言,想说什么但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最终他只是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任凭两个士兵将他拖出去,然而他并没有等来杖刑,而是被带到了禁室。 禁室很黑,四周无光,他的手脚被捆缚在软榻之上,更糟糕的是,他刚才在被拖行时,发现自己的腿没有知觉,可转念一想都是要死的人了,要这知觉了只是徒添痛处,他现在只希望赶紧到五月,赶紧到死期,赶紧离开司马清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 一辆奢华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虽由两匹马拉动的,却行驶得极慢,皆因马车上有病重的人,受不得颠簸。 马车内部的空间很大,布置得有矮桌,晋临帝怀里搂着谢君离,眉头微蹙,刚才一阵山路颠簸,谢君离咳得更厉害了,白痰之中还有血丝,看起来让人揪心。 “君离,喝杯水润润喉,”晋临帝轻声哄慰他,“乖,再坚持一会儿就到家了。” 谢君离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陛下,还……还有多久到……” “朕知道,你心急,可你的病不能太过激动。”晋临帝拍拍他的背,柔声安抚他,“再忍耐一下,大概还有三五日吧。” “嗯……”谢君离轻轻应了一声,随后又剧烈咳嗽起来。 晋临帝心疼的帮他顺着胸口,眼底掠过一抹暗芒。 谢君离的确需要静养,但是他们必须尽快赶回京中,否则一旦谢昭有个万一,他和谢君离的关系也就走到了尽头。 晋临帝思及此处,面色变得愈加深沉,而他怀里的谢君离,突然呕出了一大滩乌血。 “清辞。”晋临帝惊呼一声,慌忙伸出手替他擦拭,然而那血仍旧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停车!快停车!把梁仲卿给朕叫来…快!” 第52章 禁室 禁室之外,司马清望着不见天日的漆黑,心绪复杂,脑海中萦绕着御医的话。 谢渊没病? 谢渊当真没病? 可…… 若是没病怎会那般虚弱,为何会流那样多的血,还是从…… 想到这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那群御医一定有问题,可又会是谁呢?操纵着整个御医院害谢渊吗? 这不合理啊。 理不清头绪,他干脆先不管他,转身走入禁室内。 这间禁室是晋临帝将长乐宫翻修时,司马清专门吩咐工匠特制的,本来是想用来惩罚谢渊,可惜一直派不上用场。 禁室内极为昏暗,只有天窗透着一束光,除了一方巨大的方形软榻外,没有别的陈设。 记得修建的时候,工匠问过他,既是惩罚之用,何以将床榻建得这般舒适?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谢渊身体虚弱,休息不好会伤身,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关心任何人,尤其是罪人。 “谢渊,见本太子来都不行礼吗?” 司马清负手立于谢渊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谢渊,眼中充斥着浓郁的嘲讽。 谢渊抬起头看向他,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珠,嘴唇也毫无血色,看着十分孱弱,仿佛一吹即倒。 “叩见太子。”谢渊挣扎着跪坐起来,却因手被捆缚着,模样甚为狼狈。 “哼。”司马清冷笑一声,“你为何不跪。 谢渊的脸色瞬间灰败,眼睑耷拉着,掩饰住他眼底的失落与黯然,“臣,臣跪不了。” “哦?为何?”司马清故意逼迫他,“莫非你是觉得本太子没资格让你行礼吗?” “臣不敢。”谢渊垂首,声音低哑,显然是因为身体太虚弱,说完便喘了半晌。 司马清冷漠地瞥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他厌恶谢渊的虚伪,同样讨厌谢渊的无能。 “本殿下要你跪下行礼你听不懂吗?” “太子恕罪,臣的身体……实在使不上力气。” “呵,谢渊,你少拿这些借口搪塞本太子!”司马清一把推开他,眼神凌厉,似能杀人,“你不是说自己病重吗?本殿下瞧着你精神抖擞,哪像是个将死之人?” 谢渊的身躯踉跄一番,差点摔倒,他捂着胸口,吃力的说:“臣……臣的确生了急症,臣……已经病入膏肓,只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胡说八道,本太子明明命人请来了御医为你治疗,他们都说你的病已经痊愈了,根本没病!”司马清冷冷扫他一眼,“谢渊,本太子不是傻瓜,收起你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我,我……没有……”余下的话被谢渊咽了回去,转而道,“我的腿动不了了,没有知觉。” 闻言,司马清眸光骤然一亮,“什么?你的腿动不了?” “嗯……”谢渊艰难的点了点头,“臣……臣浑身乏力,动弹不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走了……” “哈哈哈哈哈!”司马清狂妄的仰天大笑,笑罢对着谢渊的肚子狠踹一脚,骂道,“混账东西,竟然还敢愚弄本太子。” 谢渊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由于禁室太暗司马清并未看到他吐出的血,只是冷眼盯着他,“谢渊,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免于责罚吗?告诉你,没那么简单!” 谢渊缓缓摇头,目光哀戚,“臣……臣做错了什么……竟要承受如此折磨?” “呵,等本太子惩治过你,你就明白了。” 【略】 一翻云雨之后,谢渊浑身瘫软,双眼空洞茫然。 他躺在冰冷的石板上,任由凉水冲刷着身体,麻木的感觉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痛楚。 谢渊的身体渐渐恢复力气,他费力的挪动四肢,终于爬到石壁旁,紧贴着墙壁靠坐着。 他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赤裸着上身,皮肤泛红,布满青紫痕迹。 谢渊摸了摸自己微肿胀的小腹,喉咙一阵发涩,泪水滑落下来。 “你哭什么?”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嘲讽,“本太子又没打你,你至于委屈成这样吗?” 谢渊猛然瞪向他,怒吼道:“司马清,你杀了我吧,求你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敢了!求你给你我个痛快。” 司马清不明白谢渊这话的全部含义,只是莫名心慌,因为谢渊的眼神太过绝望了,他叹息一声,俯身将谢渊抱起,放在软榻上。 “你……”他本欲开口,发现手上一片黏腻,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手背上沾染着殷虹鲜血,顿时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你……”他颤巍巍伸出手指,指着谢渊,“你怎么会?” “太子,是我对不起你。”谢渊闭上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原以为,日子长了,你总会疼惜我,是我痴心妄想了。” 司马清震惊的愣住了,“你,你在流血,快告诉我你哪里流血了。” “你说得对,我只是个养子,日后恐怕连谢氏的祠堂也进不去。太子殿下您又这般厌弃我。”谢渊凄楚地笑了笑,“真不知我死后会不会就这样流离世间,不得安宁。”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死?什么祠堂?”谢渊答非所问的喃喃自语,吓坏了司马清。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脆弱的谢渊,整个人犹如凋零枯萎的花朵,没有一丁点儿生机。 司马清忽然有种预感,或许谢渊很快就会死去。 “司马清,我这一生唯一的错就是爱你……” “你……你爱我?此话当真。” “是啊,我爱你,但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喜欢我。我对你说过,你也是当做戏言,从没有当真。可我却把这看得极重,是我不自量力了吧。” “你……”司马清怔怔的看着他。 “我不奢求你的喜欢,我只希望你可以在我死后,给我一个牌位,我是真的很怕漂泊。” “你不会死的,要牌位做什么?” “我一定会死的。”说完这句,谢渊释怀一笑,缓缓阖上了眼睛。 司马清彻底懵了,“谢渊,你醒醒,好端端的要什么牌位!你这个骗子,不许再装了听到没有!!!!!” 第53章 十年前的真相(上) 官道上,车辇还在疾行,晋临帝看着怀里虚弱的谢君离,忽然没了底。 他也是刚才才想起,若知谢家造反,以司马清那偏执的性格,谢渊只怕要受苦了。 也顾不得谢君离身体虚弱,不停下令速回建康城。 马车内,谢君离面露疲惫之态,路上晋临帝和他说了许多司马清和谢渊小时候的趣事,他亦很想早点见到这两个孩子。 “陛下说他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何以清儿那孩子会对渊儿这般排斥?”谢君离疑惑不解。 闻言,晋临帝轻叹一声,“清儿那孩子从小就倔,性子又桀骜难驯,做事鲁莽不计后果。我故意要磨他的性子,故而对他比较严苛,我猜他是在气我对渊儿比对他好吧。” 谢君离沉默不语,心中隐约有些担忧。 晋临帝继续说道:“倒是渊儿这孩子,性子温顺,沉稳持重,我有意想让他从旁督促清儿。” 谢君离眸色深谙,淡淡扫了他一眼,“那陛下可给了渊儿可以督促清儿的权利?” 此话一出晋临帝愣住了,“这倒没有。” “那咱们得赶快回宫了,若清儿的性子真的比较像陛下您的话,那渊儿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谢君离这番话正巧戳中晋临帝的痛处,他立即命车夫加快速度前往建康城。 与此同时,禁室内,司马清呆呆地望着谢渊,他的脸色灰败、毫无血色,唇瓣苍白干裂。 “谢渊,你醒醒。”司马清握住谢渊的手臂晃了晃,试图唤醒他。 可谢渊始终没有半分反应。 他伸手探了探谢渊的鼻翼,触及一抹滚烫,司马清的瞳孔剧烈缩了缩,“谢渊,你醒醒……别……” 他想说别装了,可看到那些源源不断流出的血,他实在说不出口。 谢渊的身体一直以来都很健朗,怎么可能突然流这么多血,难道是…… 想到某种可能,司马清瞬间面色煞白,他颤抖着将手覆盖到谢渊脖颈处,那里的跳动几乎微不可察。 他颤抖着收回手,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谢渊,你给我撑住!” “御医,把御医叫来!快!”司马清疯了般对门外吩咐。 然而谢渊的状况越来越差,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慢,呼吸似有若无。 “谢渊,你给我呼吸啊!本宫命令你呼吸!你快点呼吸啊!!!!”司马清崩溃大喊,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你快点醒来!你快点睁开眼睛!你快活过来啊!!!” 谢渊静静地躺着,仿佛睡死了一般。 “不,你别睡!”司马清使劲摇晃着谢渊,眼眶通红,眼底布满血丝。 他的眼中充满焦急,他不相信谢渊会就这样死去,他明明没有病啊,那帮御医斩钉截铁说他没病的!仅仅是流一点血就会死吗?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来,领头的是他许久不见的晋临帝,身旁跟着一个模样极为秀美的男子,看上去应该不年轻了,可岁月却对他格外优待,并未在他脸颊留下任何痕迹。 “清儿……”他极隐忍的看了司马清一眼,并未多言。 晋临帝目光如炬,似要将人扒皮拆骨,而后对一旁的梁仲卿吩咐道:“快去瞧瞧。” 梁仲卿领命替谢渊把脉,末了,他眉头紧锁,对晋临帝拱手禀报:“陛下,太子妃气息微弱,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朕就知道,就知道!”晋临帝双手攥成拳,狠狠砸向案台,咬牙切齿的看向司马清,“你这糊涂东西,朕就知道你迟早会闯祸。” “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的!这没理由啊…御医明明说他没有重病,怎么会忽然就要死了?不会的。” “或许是因为我那徒弟五味,为了替他止血封住了他的脉息,寻常医者瞧不出脉象。”梁仲卿猜测着摸了摸胡须。 司马清彻底懵了,原是如此,所有的御医说他没病的原因,原来是这样,天呐,他都做了什么!? 谢渊明明已经说了自己很痛,明明流了这么多血,他竟然视而不见? 他竟然还逼问他!还打伤了他! “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疼痛不已,根本说不出话。 晋临帝怒道:“混账东西,还不跪下认罪!!” 司马清浑身一僵,脑海嗡鸣作响,他抬头看了晋临帝一眼,随后跑到谢渊身边,附上那双冰凉的手,对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医者道:“救他,求你!求你救他!” 梁仲卿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他已经油尽灯枯,我也无力回天。除非。” 司马清猛地瞪大眼睛,“除非什么?” “除非有习武之人愿像陛下那样,用真气渡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我来救他。”司马清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梁仲卿看向晋临帝,晋临帝颔首示意他按照司马清的说法去办。 “你确定?你只需用真气护住谢渊周身三处大血。” “嗯。”司马清郑重点头。 梁仲卿从袖中掏出银针,扎入谢渊穴位中。 晋临帝见状,拉着谢君离先退出禁室。 直到出了禁室,谢君离才两腿一软险些摔倒,一个是他的亲子,一个是他视为亲子的人,二人怎么会走到如今这境地? 他扶着墙壁,好不容易站稳脚步。 “清辞,你怎么样了?”晋临帝见他脸色苍白,连忙上前搀扶。 谢君离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歇会就好了。” “梁仲卿医术高明,渊儿会没事的。”晋临帝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倒是你有痛心病,不宜操劳。” 闻言,谢君离垂眸,掩住眼底复杂的思绪,片刻后,才勉强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我还要亲自交好清儿呢。若我那时没有离开,他会不会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偏执。” 晋临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来,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司马清在里头足足等了七日,七日来滴水未进,他整个人消瘦憔悴,面色惨白,但他依旧固执地守在谢渊床榻旁,寸步不曾离开。 梁仲卿见他这般担忧,不由的开口与他交谈想借此缓解紧张的氛围。 “太子您真该对太子妃好一些,十年前若不是他舍身相救,如今病弱的就该是您。” 第54章 十年前的真相(下) “你说什么?” 司马清颤抖的声线似在剥开那段往事,记忆中的人们想改变什么,最终都迷失在过往。 十年前,司马清才是那个病弱的人,他不足月,又是极其病弱的母体产下的孩子,因而自幼多病连活着都很艰难。 谢渊虽然只比他大一岁,可总是悉心照料他。 那一年司马清六岁,晋临帝带他和谢渊去江州祭天,回来司马清就病倒了,一病就是数月。 司马清每日都在昏昏沉沉间度过,他甚至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自己究竟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只记得,有一天夜晚,谢渊抱着他,和他说了好多话。 那之后,司马清一天天好起来,谢渊却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变得体弱多病,而晋临帝所有的关怀也在那一瞬都归了谢渊。 “是他救了你。”梁仲卿强调,“那时你肺灼难消高热不退。若用病降体温,你又体寒不受,只好由人将身子弄凉了来给你降温。” “可常人身子怎么弄凉呢?”司马清迫不及待的打断他。 “是啊,常人的身体又怎么可能是凉的呢?”梁仲卿反问着,“就在我和陛下还在想办法之际,谢渊那傻孩子脱光了衣服就在雪地里打滚,滚凉了就去抱着你替你降温,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整整三天你的肺灼才消。而他却,冻坏了身体,体虚气短,稍有不慎便会吐血不止。” “那他为何……为何……”司马清不敢置信,“他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或许是因为想报答陛下的养育之恩吧。” “爱屋及乌?” “不错。”梁仲卿轻抚胡须,“太子妃他一直活得很清醒,也很痛苦。他很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谢家人,也不是司马家的人。因此他格外懂事,从来不使小性子,对你更是百般谦让,恨不得把所有都献给你。” 司马清听罢,苦涩一笑,喃喃道:“而我却气他抢走了父王的爱,还——还说他是养子——难怪他会管我要牌位……” 梁仲卿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安慰道:“以后好好对他吧,若是好好养着,兴许他能活过三十岁。” 三十岁实在太短了,可这才司马清却没有发脾气。 他把真气都输给了谢渊,却不愿好好休息,一直守在榻前。 他忽略掉心中的异样,将手贴在谢渊胸膛上,运转内功替他疗伤,可他刚运行几圈真气,就感觉丹田剧痛,仿佛有人正拿刀子在剜割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脸色发青。 司马清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体内的真气。 梁仲卿见他快支撑不住时,赶忙上前扶住他,“殿下累了,先回房休息吧,明天再继续吧。” “不行,不能留下他一人在这。”司马清推拒他的搀扶,“万一他醒来见不到我怎么办。” 梁仲卿拗不过他,只好陪同他在榻边坐下,“殿下且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司马清摇摇头,目光始终停留在谢渊身上。 谢渊还是那样苍白着一张脸,不见苏醒,司马清急得双唇泛白,眼眶微红,整个人颓废到极致,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意气风发。 梁仲卿怕他饿坏了身子,让宫女端了食盒上来,司马清却毫无胃口,一口菜也不肯动。 梁仲卿见状劝道:“殿下,您还是趁热喝碗汤吧!” “我不吃,拿走。”司马清冷声说完,扭过头背对着他。 梁仲卿见劝说无果,只好退下,作为医者,他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挺过来,还要看谢渊自己的造化。 司马清静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他冰凉的指尖。 谢渊的手很凉,凉的透骨,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司马清闭上眼,压抑住眼泪,哽咽道:“渊哥哥,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我真的再也不会欺负你了,以后都听我的,好不好?” 谢渊的手指动了动,司马清激动得差点落泪。 他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幻象,可他握得越来越紧,手心也越来越烫,烫的他心慌意乱,他想松开,却舍不得,舍不得放开。 终于,在他不知疲倦的祈求声中,谢渊的手缓缓抬了起来,覆盖上他的手背,轻轻地捏了两下。 司马清愣怔的望向谢渊,“渊哥哥,你醒了?” 谢渊眨了眨眼,再看清是司马清后,身子不由的缩了一下,下意识想下跪认罪,可双腿毫无知觉,身体也重重的根本撑不起来。 “殿……殿下……恕罪……我……我……咳咳……咳咳……”谢渊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渊哥哥,别怕,你身体虚弱别乱动。”司马清赶紧劝阻。 谢渊似乎还不相信,仍旧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最终跌倒在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渊哥哥!”司马清颤抖着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当即面色惨白,“渊哥哥,你的腿……” “我的腿……”谢渊喘着粗气,“我的腿还在不在?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它!” 司马清吓坏了,记得之前谢渊就和他提过腿没有知觉,他一心以为他在演戏,现在想起来还是锥心的痛,再不敢耽误赶紧去叫梁仲卿,没想到连晋临帝和谢君离也来了。 司马清小心翼翼的将谢渊抱回床榻上,在肌肤相触的瞬间,他能感觉到谢渊在发抖。 他在怕他。 得到这个结论,司马清心中苦涩难当。 在看到晋临帝的瞬间,谢渊心中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这在他心中是父亲般的人,他的泪水顺势而下,声音微弱却无比委屈,“陛下,我……我的腿动不了了。” 晋临帝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慈爱,“没关系的,许是身子太弱了,过段时日调养好了,肯定就能动了。” 谢君离深知晋临帝只是在安慰谢渊,泪水不由落下。这时,谢渊注意到他,不由问:“这位是?” “这位是太傅。”晋临帝低声介绍,“等你身子好些,太傅会亲自教你和清儿读书。” “见过太傅。”不知为何,谢渊总觉得这位太傅很亲切,和记忆中的爹爹很像。 谢君离险些落下泪来,过了好久才找回声音,却说了句不符合身份的话,“乖孩子,你受苦了。” “太傅?”司马清疑惑,“我朝何时有的太傅。” 晋临帝闻言眉头微蹙,“休得对太傅无礼。” 谢君离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他骤然出现在司马清面前,他心有疑问也很正常,为今之计只好等谢渊好一些,他亲自教导之时,再重新和这孩子建立感情。 可他没有意识到,有的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第55章 迷雾重重 太傅回朝,在朝中掀起不小的波澜,首当其冲的便要数司马麟。 他好不容易换来的局势,要让谢家万劫不复,却因为小小的一个谢君离,让晋临帝赦免了谢家一众人等。 且朝中从此无相,如此一来岂不是太傅一手遮天。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最糟糕的是,他失去了花奴这一颗棋子,司马清的状况就像被笼罩在迷雾里,他需要安插新的眼线。 可找谁好呢? 他忽的想起一个人,那个让司马清为了他大摆宴席三天的人。 自从那日醒来,谢渊的身体就大不如前,成日里没有精神,躺在床上寸步难行。 胃口也不好,吃下去的东西多半都吐了出来,有时还裹着血水,看着吓人至极,让司马清担忧不已。 晋临帝每日都派御医来给他诊治,却毫无起色,只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下去,依旧郁郁寡欢的,没什么精神。 司马清想尽办法逗他开心,奈何效果甚微。 “渊哥哥,尝尝鱼汤,我特意吩咐厨房熬了两个时辰,我喂你喝吧!” 司马清舀了一勺吹了吹,又用勺子搅拌一番,确定温度刚好,便喂到谢渊唇边,谢渊皱了皱鼻子,胃部一阵翻搅。 “我,我喝不下……” 闻言司马清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谢渊吓坏了,以为他要变脸发脾气,连忙将那碗鱼汤喝下,汤刚到胃里引来一阵绞痛,疼得他冷汗直流,却不忘告饶,“太子,太子息怒,臣,臣知罪。” 司马清见他这样惧怕自己的模样,心底更加难受,他放下碗,伸手擦干谢渊额角冒出来的冷汗,柔声道:“渊哥哥,我怎么忍心生你的气呢?” “我……咳咳……”刚刚喝汤太急,谢渊呛咳不止,他捂着胸口,呕出一滩黑血,整张脸都青紫起来。 司马清被吓坏了,连忙命人请御医,同时命人准备热水和毛巾。 片刻后御医匆匆走进寝宫,“太子,药煎好了,您赶紧喂太子妃服下吧。这药有镇痛之效,希望太子妃服下后,可以舒服一些。” 司马清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药汁凑近嘴巴,轻轻抿一口后递到谢渊唇边。 谢渊张开嘴吞咽药汁,一股浓烈的腥味令他差点吐出来,但他硬是咬牙将药汁全都咽下。 司马清心惊胆战的盯着他,生怕他突然昏厥过去,喝完药之后他的脸色并未有缓解,反而越来越苍白。 司马清转向御医,“这可如何是好,你不是说这药有用吗?” 御医摇头,“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太子妃脉象紊乱,恐怕是伤了元气,需要慢慢调理才好。” “梁先生呢?他在何处,让他来给渊哥哥瞧病。” “回禀太子殿下,梁先生在行宫,太傅病了,陛下命他去给太傅看病。” “那你们快去把他叫来呀。”司马清催促。 “这……” 司马清心急道:“你把他请来便是,父王这样宠爱渊哥哥,不会不同意的。” 御医犹豫片刻,终于应声退下。 此刻行宫之中,晋临帝心急如焚,昨夜谢君离见过谢昭后,骤然吐血而后昏迷不醒,就连梁仲卿也没瞧出病灶所在,只能用药物维持住性命,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若再不找到病根,恐怕谢君离凶多吉少。 “到底是什么病,你诊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梁仲卿抹了抹额上的汗,愁容满面,“臣也想不明白,按说世间不该有如此奇怪的病症,偏偏……” “偏偏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二人正说着,谢君离忽然浑身抽搐,脸庞涨红,双目充血。 晋临帝一愣,扶着谢君离靠坐在自己肩上,怕他呛到,他焦灼地询问:“清辞,你怎么样,可否能听见朕说话?” 谢君离睁着眼睛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仿佛随时会断气。 “快来看看清辞这是怎么了?” 梁仲卿见状,慌忙替谢君离把脉,他眉头深锁,喃喃道:“这病……臣从未见过,臣也束手无策。” 他这话犹如五雷轰顶般砸在晋临帝耳中,他颤巍巍的指着梁仲卿,怒道:“你竟敢说束手无策,太傅身上的顽疾,除了你,还有谁能救!” “臣不敢欺瞒陛下,此病臣真的没见过,或许只能等待太傅醒来,或许……请陛下相信臣,没有人比臣更希望太傅安然无恙。” 司马清派的人来行宫请梁仲卿,谢君离危在旦夕,晋临帝自然不肯放人。 内侍回禀司马清,梁仲卿来不了,司马清又急又气,顿时把所有的账都算在谢君离头上。 “狐媚惑主的东西,也不知施了什么邪术,让父王对他千依百顺。他能有什么病,我家渊儿都快死了,父王也不管吗?” 司马清越说越激动,一拳狠狠打在桌上,发泄愤懑。 张公公连连劝阻,“太子殿下慎言,不可对太傅不敬啊。” “太傅?谁承认了?他有才学吗?真可笑。” “这太子就有所不知了,太傅大人可是本朝出了名的才子,诗作斐然,颇具盛名。” 司马清冷哼一声,“我看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罢了,若真有才华,当初为何不入仕途,反而在宫外游荡。” 张公公不知该如何劝,只好叹了口气,继续低眉垂首,默默做自己分内事。 这时候,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殿下,太子妃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司马清匆匆忙忙跑去卧房,推门而入时,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床榻旁跪了数位太医,面露难色。 司马清冲至谢渊床前,只见谢渊躺在床上,喘咳不止,鲜血从口中汩汩冒出,他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看上去十分骇人。 “阿渊。”司马清轻声唤他,随后轻轻将他抱起,希望他的呼吸可以顺畅一些。 谢渊似乎感觉到司马清的存在,吃力的睁开眼睛,虚弱道:“今日是初几?” “五月初三……” 谢渊扯了扯苍白的嘴唇,艰难地挤出一句,“再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 司马清鼻酸,哽咽道:“对啊,我还等着你给我庆祝呢。” 谢渊微微勾唇,“庆祝?……庆祝不了了,我要走了。” “别说傻话不会的。” 司马清将谢渊搂在怀中,不停地亲吻他冰凉的脸颊。 之后谢渊仿佛又说了许多话,可声音实在微弱,司马清听不真切,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 第56章 这不是殿下说的吗? 谢渊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日之后,这期间,司马清寸步不离守在床榻旁,一直握紧他的手。 “阿渊,你终于醒了。”司马清喜极而泣,他擦干净谢渊额角的汗水,柔声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谢渊微微皱眉,“头很疼,四肢也使不上劲。” 司马清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你昏睡了整整两天,现在刚醒,身体虚,等恢复几日,就能下床活动了。” 谢渊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腿根本就走不了,却不愿揭穿司马清自欺欺人的谎言。 “阿渊。”司马清握着他的手,目光坚定,“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行宫请梁太医进宫为你治疗,你一定会康复的。” 谢渊闻言,心中泛起苦涩,他早已不奢求自己能重新站起来了,只希望最后的日子可以平静度过,关于司马清这个人和关于他的一切,他是真的不想染指了。 “你不必费尽心机替我寻找名医。”谢渊淡淡道,“其实我很累,不想再折腾了。” 司马清神色黯然,“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你一定要好起来,你忘了吗?我们是过过堂,递过婚书,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 谢渊闭上眼睛,“过堂又如何?我并非良配,太子又何必浪费时光在我这废人身上。” 司马清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不是废人,我会治好你的,赌上我的一切治好你。” 谢渊沉默片刻,没有再说一句话,任由司马清摆弄,反正他走不了,除了司马清身边哪也去不了。 接下来的几日,谢渊很安静,安静到就好像不会说话一般。 听说行宫那位太傅已经没有大碍。 司马清对此甚为不屑,太傅又如何,竟然为了一个臣子。无视主子的死活。 谢渊被抬到了寝宫,每日依靠药物维持,身体却愈发衰弱了。 这日午后,梁仲卿提着药箱来到长乐宫,为谢渊诊治。 “情况怎么样?”司马清迫不及待问。 梁仲卿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的腿骨碎裂严重,且失血过多,伤了经脉,恐怕以后都不能行走了。” 司马清怔住了。 谢渊亦面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坦然,本想最后的日子能到处转转,如今看来只是奢望。 “你说什么?”过了很久司马清才找回声音。 “太子妃以后不能行走。”梁仲卿语速飞快,一字一句清晰无误地传达着自己的意思。 “怎么会……”司马清喃喃道:“怎么会呢?明明没有伤到骨头,明明只是流了点血,怎么会走不了路。” 他转向谢渊,目光灼灼,“阿渊,没关系的,这个大夫看不好,我就去找别的,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谢渊仍旧呆滞,眼眸空洞得厉害。 “算了,不必了,我能不能走其实没关系。”谢渊慢吞吞的,“反正,我也已经无所谓了。” “胡说!”司马清抓住他的肩膀,急红了眼,“阿渊,你不可以无所谓,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的,我一定可以治好你。” 谢渊苦笑道:“卖身求荣的下贱东西,可不可以走对太子殿下真的重要吗?” 此话一出,梁仲卿识趣的收拾药箱走出去,他曾在宫中行走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司马清浑身一震,他愣愣的看着谢渊,久久无法回神。 谢渊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挣脱开司马清的桎梏,背过身子不理他。 司马清咬了咬牙,忽然扑倒在他身上,愤怒再次占据他的理智,怒声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谢渊冷漠道:“这话是太子说的。” 司马清气急败坏:“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不行吗?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要提起来。” 谢渊垂着眼眸,冷冷道:“臣不知进退,请殿下责罚。” 司马清双拳紧攥,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压抑着情绪,低吼:“你为什么一定要激怒我,为什么这样不知好歹,为什么一定要闹得这般不可收拾?” 谢渊嗤笑一声,嘲讽:“话是太子说的,我这一身伤也是不是拜太子所赐,然后还怪我不知好歹吗?” 司马清哑然,“阿渊……” 谢渊抬起眼帘,“不要这样叫我,你这样让我恶心。” “啪——”司马清毫不留情给了谢渊狠狠一巴掌,打完之后,他的手都在颤抖。 “看吧,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为何一定要为难自己装作一副关心我的模样。”谢渊一脸平静。 “你真是不可理喻!”司马清逃跑似的离开内殿,他怕他在待下去又会做出伤害谢渊的事。 谢渊躺在榻上,嘴唇苍白无比。 司马清一向自傲,受不得半分委屈,如此一来,便是断了司马清与他的可能。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毕竟他快死了,又何必去招惹司马清呢?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所爱的人沾染分毫伤害。 ** 廊下孤月,映照着两处寂寞,自谢君离醒来,便有意躲着晋临帝,但晋临帝总是找借口宣召他入宫觐见,他也只好忍耐着。 而今夜的月亮格外圆润,宛若明珠,悬挂在高耸的穹顶,将银辉洒遍大地,也将他笼罩在一层薄雾里。 “陛下,您该歇了。” 晋临帝靠坐在龙榻上翻阅奏折,头也不抬道:“太傅现在何处?” “在偏殿。”卢九卿小声劝道,“陛下,您已经忙碌了许久,歇息吧。” “嗯。”晋临帝随口应了一声,却依然盯着奏折,眉峰轻皱。 他不喜欢黑暗,故而寝殿总是亮堂堂的。 卢九卿叹了口气,轻声道:“陛下,太傅大人他……还在请奏,希望您许谢相辞官。” 晋临帝合上奏折,放到桌上,淡淡道:“朕知晓,这件事你不用管,朕自有决断。” 卢九卿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卢九卿愣了愣,旋即道:“老奴愚钝,看不透。” 晋临帝轻哼一声,“你啊,其实比谁都清楚,你只是聪明,不愿沾身。” 卢九卿道:“陛下,老奴虽愚钝,却也懂得一句话,忧能伤身啊。” 晋临帝笑道:“走吧,起驾去偏殿,看看咱们这位太傅能执着到什么份上。” 第57章 只能留在朕身边 偏殿内烛火昏黄,谢君离披着薄衾坐在案前,这几日他整理文书,希望联合各部祖父的旧部联名上书,让陛下许祖父辞官回乡养病。 但他想象得很美好,现实却残酷至极,陛下根本不允许他那么做。态度很坚决,谋反不可姑息。 他至今没有见祖父一面,连问他为什么要弑君的机会都没有。 “大人,陛下派人送来汤药了。” “拿进来。”谢君离把手中的书卷往旁边一扔,端过汤碗喝下去。 汤药苦涩难咽,谢君离皱着眉头将药汁全部灌了进去。 这时晋临帝从正殿走进来,见谢君离脸色苍白得厉害,他心疼不已,“你身体刚恢复,怎能如此操劳?” “陛下,臣有事启奏。”谢君离站直身子。 “不管是什么事,先放一放,陪朕说会话。” 谢君离沉默片刻,道:“陛下,臣恳请您放祖父一马,就这一次,仅这一次。” 晋临帝挑了挑眉,饶有兴味道:“你知道朕为何不让你见谢昭吗?” 谢君离垂着眸子道:“臣不知。” 晋临帝眯了眯眼,语调微扬,“因为他会逼迫你,背叛朕。” “他绝不敢如此妄想!”谢君离猛地睁开眼睛,神色凛冽,“臣绝不会背叛陛下!” “哦?那你告诉朕,谢昭为何要弑君?为何迫不及待要朕的命!” 谢君离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吐出来,“或许是受人胁迫。” 晋临帝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罢,他才正视谢君离,道:“你确定?他?谢昭,三朝宰辅,受人胁迫,这合理吗?” “请让臣见祖父一面!”谢君离斩钉截铁的说,“臣定会问出当中缘由。” 晋临帝摇头失笑:“他要杀朕,朕又何必要管缘由?” 谢君离愣住了,良久不言,过了一会才道:“既然陛下不肯放祖父一马,又何苦答应我,骗我随您回京。” “朕不是怕你不跟朕走,要你走有何难,朕有一万种方法。朕只是舍不得弄伤你。”晋临帝低声道。 谢君离怔怔的看着他,眼眶发热,却仍旧强撑道:“陛下于臣只剩怨怼,又何苦勉强一起。” 晋临帝拍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留在朕身边。免得朕做出一些难以预料的事。” 谢君离紧抿着唇,眼底浮动着挣扎之色。 晋临帝忽然道:“朕倒是有个办法,能救谢家全族性命。” 谢君离瞳孔骤缩,“陛下请讲。” 晋临帝冷声道:“乖乖待在朕身边,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朕便给你谢家一条活路,否则——”他伸手捏住谢君离的脖颈,“朕不介意让你们全家人都跟着陪葬。” 谢君离呼吸急促起来,额角青筋暴涨,显然被掐的不轻。 “朕给你考虑的时间。” 等他松开手后,谢君离双腿打颤,险些栽倒在地。 晋临帝转身欲走,脚步顿了顿,突然道:“清儿的教导你还是上点心。” 谢君离一愣,“什么?” 晋临帝笑容嘲讽:“谢渊不过是棋子,朕不希望你对他太过关注。” 谢君离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陛下这话何意?” “朕只是想提醒你,清儿才是你的亲子,不要一味关心别人的孩子,朕很不喜欢。”晋临帝目光冰凉,“你最好记牢朕的警告。” 说完拂袖而去。 谢君离握紧拳头,浑身僵硬地瘫软在椅子里。 晋临帝走后,卢九卿从屏风后绕出来,安慰道:“大人,陛下不过是一时冲动,您不必往心里去。” 谢君离闭上眼睛,沙哑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卢公公去伺候陛下吧。” “是,臣先退下了。” “等一下。”谢君离叫住他,“你去告诉陛下,他提的条件我答应了。” 卢九卿颔首,“是。” 等他走后,谢君离扶着椅子站起来,踉跄地向外走去。 *** 夜半,寝宫内静悄悄的。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醒了床榻上的谢渊。 司马清一身酒气的推开房门,醉醺醺的喊:“你睡了吗……” 谢渊揉着脑袋坐起来,看见司马清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忍不住蹙眉:“你喝酒了? 司马清嘿嘿一乐,扑到床榻上抱住谢渊,埋头在他怀里,“阿渊哥哥,我好累啊,让我睡会好吗?” 谢渊无奈,只见司马清赖在床上不动弹,像树懒似的抱着枕头,嘟囔道:“谢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啦……” 谢渊忍不住替他掖了掖被子,柔声道:“怎么会呢,你怎么会错,要错都是我的错。若我当时不答应你,一切都不会发生。” 司马清抬起头来,满脸通红,嘴里嘀咕道:“原谅我吧,让我照顾你,让我赎罪。你知道吗?梁先生说你时日无多的时候,我差点就难过死了,喝了好多酒,心还是好痛,必须要这样抱着你才可以缓解,所以不要推开我,救救我吧。” “我没有怪你,真的没有。”谢渊摸着他的脸颊,柔声哄他,“阿清乖,快睡觉。” 司马清却抓住他的手,凑到自己脸颊旁蹭了蹭,“不嘛,我现在就想抱着你睡觉,哪里也不想去。” “你喝醉了,快休息吧。”谢渊劝道。 司马清却哼唧几声,继续耍赖道:“我不管,反正今晚我不准备离开你!谁也不行!” 谢渊叹口气,只得顺着他躺下来,任凭他抱着自己,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侧,痒酥酥的。 两个人静静相拥,不一会儿,司马清就睡了过去。谢渊却一夜无眠。 翌日,天蒙蒙亮,司马清从睡梦中苏醒,只见谢渊苍白着一张脸,盯着床顶发愣。 司马清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推醒:“阿渊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脸色比昨晚还要惨白?” 谢渊回过神,淡淡道:“无碍。” “你不舒服吗?”司马清担忧道。 谢渊沉默片刻,摇头道:“不是。”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司马清皱眉。 谢渊微微垂眸,低声道:“快起身洗漱吧,今日是殿下第一次去书房,别迟了。” 第58章 书房 为了方便谢渊行动,司马清亲自在师傅的指导下给谢渊做了一张轮椅。 谢渊坐在轮椅上,神色倦怠,倒不是他傲慢,皆因他身子虚弱实在没有精神。 司马清推着他,两人前往书房,两人沿着花圃走了许久,谢渊忽然低咳了一声。 司马清立即停下脚步,问道:“阿渊哥哥,你怎么了?” 谢渊摇头道:“无妨,只是吹了点冷风,喉咙有些疼罢了。” 司马清闻言,立即把手覆盖在他的胸膛处,试图帮他暖一暖。 “我们走吧。”谢渊按住他的手腕,将他推开。 司马清有些失落的收回手,“嗯,那我们快些走吧。” 谢渊点点头,却白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没精神。 司马清推着他,继续朝前走,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二弟。” 谢渊与司马清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司马麟正带着侍卫匆匆赶来,身穿黑衣劲装,英姿勃发。 “阿渊,你怎么了?”他语气焦急地走近谢渊,见对方毫发未伤,松了一口气,“怎得脸色这般难看?” 谢渊假笑着,司马麟这个人无论见多少次,都会给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觉,事实上也是拜这人所赐,他才会这样惨。 “我无碍,让王爷担心了。” 司马麟打量着他的双腿,眉宇间掠过疑惑之色。 司马清敏锐察觉到对方的视线,顿时心底涌出不悦,挡在谢渊身前道:“皇兄有什么事吗?” 司马麟定睛看了看他,又望向谢渊,“阿渊的腿这是怎么了?” 谢渊抿唇不语,想起那日的事,脸色变得惨白。 “是不是那日我救你的那日,我回到别苑发现地上有好多血,是那时弄伤的吗?”司马麟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嗯。”谢渊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只是不利行走,并无大碍。” “医者说你体质虚弱,受不得病痛,更加不能受刺激。”司马麟严肃道,“这该如何是好。” “不劳王爷关心。”谢渊道,“这是我私事而已。” 司马麟目光灼灼,“你何必与我这般见外。” 谢渊知道司马麟是故意引起司马清的嫉妒,不愿上当,语调甚为冰冷。 “我与您不过私交泛泛,何来见不见外一说。” 被谢渊噎住,司马麟也不生气,只是告辞转身率先进了书房。 “我与他并无关系。” 谢渊解释不是因为他在乎司马清的看法,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司马清低头道:“我知道。” 谢渊微怔,旋即勾唇笑了笑,“走吧。” 司马清推着他进了书房。 司马麟已经率先坐在左位,晋临帝的皇子不多,有资格上书房的不过就是司马清和司马麟,再加上谢渊不过三个人,所以书桌显得很大,容纳五六个人也绰绰有余。 谢君离待众人坐定后才缓缓进书房,却发现晋临帝也在,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垂眸不语。 下了朝,谢君离并未穿朝服,而是随意穿着玄色长袍,乌发披散于腰际,衬得肌肤莹润若雪。 只一眼司马麟就看痴了,忽然明白父王一直不怎么宠爱愈贵妃的原因,有这般美貌绝伦的男人,任何男人都抵抗不了诱惑。 司马清注意到他的视线,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最终仍是保持了缄默。 谢君离抬眸扫视了司马麟一眼,似乎对他刚才的表情颇感不满,“大皇子,你看着我做什么?” 司马麟连忙掩饰性的移开视线,讪笑道:“太傅……风姿绝伦,弟子一时愣神还望见谅。” 谢君离微挑眉毛,嘴角扯出一丝笑弧,“今日我们讲《中庸》。” 晋临帝目光瞄向司马麟,见他正襟危坐,目光专注,这才放下心来。 一天学习下来,午膳时分。司马麟借口身体不适,提前退场。 晋临帝虽然有些惊讶,但仍旧允准了,并且还派了两名太监跟着他一同返回别苑。 等司马麟离开后,谢渊才站起身对晋临帝躬身道:“陛下,臣也告辞了。” 晋临帝点点头。 谢渊转身欲走,却听谢君离道:“渊儿。”见他驻足,愣了一下随即改口,“谢渊,你留一下。” 此话一出晋临帝立刻瞥了他一眼,而后道,“清儿也留下。” 司马清不敢违逆,只得乖乖坐下。 “你身子好些了吗?这般久坐受得住吗?” 谢君离一脸关切的模样让谢渊不由想起了他记忆深处的爹爹。 晋临帝抿了抿唇,压制内心的怒火,平静道:“清儿刚才的文章你可有不懂之处,趁太傅在此赶紧询问。” 谢渊点点头,拿起案桌边的文稿,认真翻阅起来。 司马清却盯着谢君离,目光幽暗。 片刻后,谢君离起身离席,径自出了书房。 晋临帝见状,便也跟了出去,“清辞!” 谢君离站定脚步,偏头道:“何事?” 晋临帝犹豫半晌,“我不是警告过你吗?对清儿好一点,为何你还是只知道关心渊儿。” 谢君离沉吟片刻,“陛下不是也很关心渊儿吗?为何我不可以。。” “你明知道清儿才是你亲子,为何总要与朕作对,你不是为了谢氏全族发誓效忠我吗?你的觉悟呢?” 晋临帝面露不喜,厉声喝斥。 谢君离垂下眼眸,“臣只是随意问了一句,是陛下太敏感了。”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晋临帝面沉似水的回了寝宫,越想越窝火,谢君离竟敢无视君主的权威,真就仗着他喜欢他就为所欲为了吗? 越想越不甘心,晋临帝叫来卢九卿吩咐道:“把太傅叫过来。” 内官领命,转身离去。 谢君离有感晋临帝失信于他,郁郁寡欢,心绪翻涌间犯了痛心病,捂着胸口靠着宫柱缓了好一会,才将气喘匀。 这时,卢九卿走来传话,“太傅大人,陛下有请。” 第59章 朕要你彻底屈服 谢君离闻言面露不虞,卢九卿识趣道:“太傅大人不想去便算了,小的再替您禀报陛下。” “带路。”谢君离咬牙道。 卢九卿在前面引路,绕过曲折的宫廊,来到御花园。 一袭墨衣的男子负手站在亭台旁,侧颜俊秀,背影孤傲。 听见脚步声,晋临帝没有回头,只淡漠的开口:“你来迟了。” “臣听到陛下传召,已经立刻赶来了。”谢君离面无波澜。 “你可知罪?” 谢君离抬眼凝视着他,“臣何错之有?” “你让朕等得好苦。”晋临帝话锋一转,抚上谢君离的脸。 谢君离想躲,腰肢却被紧紧箍住,根本无从躲逃。 晋临帝俯首贴上谢君离的唇瓣,辗转吮吸,温柔地探入他口腔里攻城略地,霸道地占据着他每一寸口腔。 谢君离被吻得几近窒息,双臂用力挣扎,“司马煜!” “你不应该如此对朕。”晋临帝语气渐冷。 谢君离嘲讽道:“陛下难道忘记了,是您先辜负的臣。” “那你又何尝不曾负朕?” “臣从未。” 晋临帝嗤笑一声,“朕不想再与你争辩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他说着伸手扯下谢君离的玉簪,解开束缚的长发,将他拉至身前,低声道:“朕要你,再给朕生个孩子。” 谢君离蹙眉。 晋临帝继续道:“你不是喜欢寻常百姓天伦之乐吗?到时朕把江山交给清儿,咱们携手江湖。” “你不会舍得的。”谢君离轻笑一声,目光坚毅。 晋临帝面露不悦,随后叹息一声“谢卿果有玲珑心,什么都看得透。” 谢君离冷淡道:“陛下这样说无法在测试我的忠诚。” “哦。”晋临帝松开钳制他的手,“你倒说说这是何意。” “太傅位高权重,陛下好不容易扳倒相权,自然不愿坐在这位子上的人和您作对。”谢君离勾唇,“所以陛下最希望的是,我能够安分守己,不要再插手朝政,也不要联络太子,更不要亲近谢渊做任何复兴谢家的动作。” 晋临帝眯起眼睛,打量谢君离许久,忽而大笑起来。 “清辞啊,朕当初还真以为你只知道读书来着。” 谢君离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句不是夸奖。他只恨走错了这一步,他根本就不该回宫,晋临帝疑心病这样重,看来往后的日子注定不好过了。 他还在思索,晋临帝却不给他时间,直接抱起他朝寝殿走去。 谢君离被迫趴在床上,被褥覆盖下的肌肤泛红。 晋临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嘴角微扬,“怎么,害羞了?” 谢君离不答,神情冰冷,仿佛对他不屑一顾。 晋临帝突然凑近他耳边,轻轻吹了口热气,低声喃道:“你知道朕有多想你吗?这个御医说不许,那个御医说伤身,朕都快憋疯了。” 谢君离浑身僵硬,呼吸加速。 他的反应取悦了晋临帝,晋临帝笑道:“放轻松点,朕会轻的。” 谢君离闭上眼睛,努力屏蔽掉耳畔的淫秽之音。 晋临帝见他如此抗拒自己,面色阴沉。 谢君离忍耐片刻,终究忍不住睁眼怒瞪着晋临帝。 晋临帝满意地欣赏他愤怒的表情,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逼他张开嘴,将舌尖抵进他口中,肆意纠缠。 谢君离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想起祖父,想起家族,最终流下泪来。 他的一生都毁在了这个君主手里,无论怎么做都是错,从遇到司马煜的那天起,偏离了轨迹。 一路走来,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如果那年初春阴雨,他没有在竹苑遇到这人该有多好。 他不该贪恋这份美好,不该爱上这个冷血残暴的帝王。 “哭什么?”晋临帝见状皱起眉。 谢君离哽咽道:“陛下不该如此待臣。” “朕是皇帝,谁敢说半个‘不’字?”晋临帝低头含住他颤抖的双唇。 他要让谢君离乖乖听话,这世间没有人能忤逆他,他可以宠爱谢君离,却不能容忍他挑战自己的权威。 一夜春情过后,谢君离浑身疼痛,像散架般瘫软在龙榻上,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面颊潮红,连手指都懒得动弹。 “别动。”晋临帝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躺平,拿来一块帕子帮他擦拭身体,又喂他喝了药汤。 谢君离虚弱地推开他,哑声道:“你走吧。” 晋临帝皱了皱眉,“为何你还是不明白,如何取悦朕。” “臣不识大体,不懂侍君。”谢君离倔强的盯着他。 晋临帝冷下脸,“那就留在这,永远别想踏出宫门。” “你……”谢君离刚吐出一个字,喉咙就像堵着棉花似的说不出话来。 晋临帝冷哼一声,转身拂袖离开。 他不怕谢君离闹脾气,他有的是时间和耐性,直到这人彻底屈服。 卢九卿进屋时,正看到谢君离呕血不止的一幕,过去的一些回忆涌上心头,他真的很怕陛下再次失去挚爱。 “太傅大人,您如何了?老奴这就去把御医叫来。” “不,不必了。”谢君离艰难开口,“麻烦公公扶我起身。” 卢九卿立即照办,扶着谢君离站起来。 谢君离脚步踉跄,险些跌倒。 卢九卿连忙扶稳他,替他擦干净唇边鲜血。 “我不碍事。”谢君离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只要陛下能信守承诺。” “太傅大人,陛下向来言出必行,他既然答应了你,绝不会食言。”卢九卿宽慰道。 谢君离嗯了一声,“我相信陛下。” 卢九卿陪谢君离洗漱完毕,伺候他躺下休息。 “我再歇会,陛下不喜欢我参政,中书省的折子,叫他们不必送来了。”谢君离疲惫地闭上双眼。 卢九卿轻声应了声“喏”,退了下去。 谢君离缓缓合上眸子,心中暗叹,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值不值。 若是早知今日,他宁愿选择死亡。 他不想与晋临帝周旋,因为他实在厌恶极了这种虚伪的关怀与假象,但现在,除了妥协,他别无选择。 第60章 我,要纳妾了 司马清一向畏惧君父,即使在他跋扈时,也夹杂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恐惧,因而在知道晋临帝单独召见自己去麒麟殿时,忍不住惴惴不安起来。 他不敢迟到,匆匆赶往麒麟殿,等待圣驾降临。 一路上,司马清脑海里胡乱猜测着晋临帝找自己的原因。 小时候晋临帝时常会叫他来这里,教他一些为君者的手段,这让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许任何人忤逆自己,才会在谢渊顶撞他时,情绪失控。 想起幼时,晋临帝让他做的那些事,他就心惊肉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几乎要跳出胸腔。 忐忑不安地迈入麒麟殿,却见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几盏灯火亮着。 司马清愣了愣,正准备退出去,忽然听到晋临帝熟悉的声音:“清儿,来朕身边坐。” 司马清心中咯噔一下,缓缓抬起头。 烛光摇曳,映衬出男人轮廓深邃的侧颜,俊美得恍若妖孽,让人移不开目光。 司马清小心翼翼地问:“父皇找孩儿所为何事?” “过来坐。” 司马清犹豫了一瞬,慢吞吞挪过去坐在椅子上。 “朕看你和渊儿相处不错。”晋临帝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似乎很在乎他。” “这难道不是父王一直期待的吗?毕竟是父王让我娶他的对吗?”他似害怕晋临帝会说些什么,不停的强调自己的立场。 “清儿。”晋临帝温柔地摸摸他的发顶,语重心长地劝解道,“你是朕唯一的儿子,朕的一切都是你的。让你娶渊儿只是想磨一磨你的急性子,如今他双腿已废,似乎不是太子妃的良选。” “儿臣不明白父王的意思。”司马清慌张道,“儿臣是真的喜欢渊儿哥哥,特别喜欢。” “哦?”晋临帝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所以你之前的拒绝和厌恶全都是演给朕看的?!” 司马清咬牙道:“不是。儿臣不敢。只是经过相处,儿臣觉得他是良配。” “唉。”晋临帝长长的叹息,“问题就出在这,在你认为他是良配的那一刻,他就该离开你了。你是未来的君主,不可以有喜欢的人,那会成为你的弱点。朕原以为你对他厌恶至极,这才安排了这庄婚事,如今看来,是朕看走眼了。” 司马清怔愣片刻,突然跪了下来,惶惑地喊道:“父皇,儿臣不喜欢谢渊,儿臣对他厌恶至极。” 晋临帝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弧度,“清儿,你当朕傻吗?竟敢愚弄朕。” “不、不,”司马清拼命摇头,泪水滚落而下,“儿臣不敢欺君,儿臣恨他非常的恨,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请父皇让他继续待在长乐宫,让儿臣可以时刻看他痛苦的样子。” “你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晋临帝沉声道,“你若不想他走倒也行,你得答应朕两件事。” 司马清抽泣道:“父王请讲。” “其一,娶户部侍郎之女过门,繁衍龙嗣。”晋临帝缓缓道,“其二,向天下人证明,你爱的是女子,这样朕才能把江山交给你。” 司马清愣住他,他不懂明明君父很喜欢阿渊,还逼他娶他。何以忽然逼他纳妾,还要他证明自己恨阿渊,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太傅吗?是他和父王说了什么吗? “朕的耐心有限。”晋临帝威严地注视着他,“你最好赶紧决定。” 话落便有宫女奉上茶盏,并摆放笔墨纸砚。 “父……” “朕说过,时间紧迫。”晋临帝说着将笔递到他手中,朕要你亲自拟婚书,以示你对林家小姐的爱慕。 司马清被他吓坏了,颤抖着手抓起毛笔。 “清儿。”晋临帝轻抚他的脸颊,“写吧。历代君主哪个不是妻妾成群,不必太过执着。” “是……”司马清低垂眼帘,掩饰眼底复杂的情绪。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挥动狼毫。 夜风从窗棂吹入,吹灭了烛台,整座麒麟殿陷入一片黑暗。 司马清握着毛笔僵硬许久,终于艰难地在宣旨上签上名字。 “陛下,婚书已好,您满意了吧。”司马清哑着声音,仿佛每说一句话,都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晋临帝拿起婚书细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很好,朕很满意。” “你先回去吧。”晋临帝笑眯眯地嘱咐他。 “是。” 司马清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阵凉风迎面扑来,他忍不住抱紧胳膊,神色茫然。 他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对阿渊这样,为什么在他决定好好对阿渊时,忽然就失去了这个权利。 回到内室时,谢渊已经入睡,即使在黑暗中,他也可以感觉到谢渊不安短促的呼吸,以及被汗水潮湿的衣衫。 “阿渊。”他伸手摸摸他额上的冷汗。 翌日醒来,谢渊精神尚且萎靡。 “昨晚没睡好?”司马清体贴地询问。 “嗯,”谢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太子怎么在这?” 司马清眸光闪烁:“今天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 “你骗我。”司马清捏捏他的鼻尖,“昨日梦里你都在喊疼,因为我,你很辛苦吧。” 谢渊心虚地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阿渊,你可以原谅我吗?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教过我要怎么去关心一个人,或许我的性子太急,每次你忤逆我,和我作对,我就会忍不住伤害你,我是真的不想的,你可以理解吗?” 这样说来,倒是他不对,是他不知好歹惹怒了太子才落得这一身伤痛。 这逻辑太可笑了,谢渊却不得不接受,毕竟对方是太子,他还可以说什么呢? “我要纳妾,户部尚书的女儿,听说叫林嫣儿,我,我很喜欢她,想娶她。” “什么?”谢渊一下没有明白司马清在说什么,而后反应过来,淡然道,“嗯。我没意见。” 他虽这样说着,心里还是不是滋味,明明他已经没有多久可以活了,司马清连这会都等不了吗? 是无情帝王家,这话说的一点不错。 第61章 大限将至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烦闷,早膳谢渊才吃了两口便呕吐不止,直咳嗽得厉害,司马清担忧地帮他顺背。 谢渊抬手拭去唇边的污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别逞强了。”司马清皱眉,扶着他躺下休息。 司马清的寿宴因为谢渊病重而推迟,今日重新举办,谢渊作为太子妃不可缺席,可他的状况又实在令司马清担忧,只好叮嘱谢渊多穿些,千万别再着凉了。 寿宴进行得如火如荼,宾客们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司马清坐在位置上,心思却不在此处。 他不停往谢渊的座位看,生怕他有不适,又怕被君父看到他关心谢渊,逼他放妻。 再看晋临帝这边,他还是带着那个很漂亮的太傅,一脸从容的坐在主座上,奇的是那个太傅脸色煞白,望向君父的眼神也实在算不上和善,像是在忌惮着什么,更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真搞不懂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司马清对这个骤然出现的太傅实在没什么好感。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身穿粉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走近,端端庄庄地福了福身。 “臣女林嫣儿,拜见太子爷。” “免礼。”司马清随意地朝她笑了笑。 “谢太子爷。”林嫣儿站直身体,悄悄打量着他。 司马清五官英俊非凡,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宛若古潭幽泉,让人不禁沉溺。 这世上居然有这般美丽的男人! 林嫣儿心跳加速,不敢再看,飞快地收回视线。 “今日收到太子婚书,嫣儿不甚欢喜。”她羞涩道。 谢渊愣了愣,目光锁了过来。 林嫣儿转头望着司马清,语气娇柔甜蜜:“能嫁给太子爷,是嫣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司马清张张嘴,却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尴尬地扯起嘴角。 “不知太子打算何时娶嫣儿过门?” “本宫正在考虑。” “不知太子觉得嫣儿如何?”林嫣儿眨巴眼睛望着他。 司马清:“……挺好。” 林嫣儿露出欣慰的表情:“既然太子也觉得好,那……” 谢渊突然插话:“太子,你不是说我要带我尝新酿的梅子酒吗?”他苍白着一张脸,哪里像能喝酒的样子, 司马清不由分说站起身,“走吧。” 林嫣儿顿时傻了眼。 司马清把谢渊推出去,留下林嫣儿一个人孤零零呆在原地。 司马清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小声嘀咕,“你方才是吃醋了吗?” 谢渊靠着椅背,低声埋怨:“殿下为何要提前与她说话,过两天不就进门了吗?也不急于一时啊。” “你这话说的酸,告诉我,你是吃醋了吗?”司马清侧头盯着他,“你不是说你不在乎吗?” 谢渊抿着薄唇没答话,但表情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司马清笑了笑,凑过去亲吻他的耳垂:“你果然是吃醋了。” 谢渊浑身一僵。他不否认自己确实有一瞬间的嫉妒,那种感觉陌生又熟悉,让他无所适从,鬼使神差的开始争抢,想知道自己是否重要。 司马清看着他怔怔的模样,笑意愈盛,伸手勾住他脖子,拉近两人的距离:“太子妃你不坦诚,本殿下要惩罚你。” “嗯?”谢渊疑惑地挑眉。 “你说你不在乎我纳妾,这句是假的吧。”司马清轻咬住他的喉结,慢条斯理地说。 谢渊呼吸一滞,眼底泛红,哑声道:“我说……我不在乎。” “不对,你在乎,你害怕我纳妾,不喜欢我纳妾对吗?”司马清摇了摇他的肩膀。 谢渊偏头躲开他,声音沙哑得吓人:“我没有,殿下娶谁和我无关。” 司马清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我说只喜欢你一个,你高兴吗?” 谢渊的眼眶更红了。对司马清这个人,他早就不抱期待了,急着从宴会厅出来也不过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他这轮椅又必须有人推才能动,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都要在司马清的摆布下,哪也去不了,就觉得窒息。 司马清笑了笑,低头亲了亲他的唇:“我知道你爱我。” “……”谢渊脸上浮起一丝厌恶,声音闷闷地,“我,我有些不舒服。” 司马清摸摸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胸口疼。”谢渊闭着眼睛说。 司马清赶紧抱着他,拍抚他的后背,焦急地问:“怎么回事?我去叫御医来。” “不用了,都是老毛病了,过会就好。谢渊抓紧他的衣裳,指尖微颤,胸口的疼痛也越发明显。 转眼已到五月中旬,若刘老真是神医,他恐怕是……不行了…… 司马清并未怀疑谢渊的异常,只当他因为他纳妾的事而烦恼,便安慰他:“就算我纳妾也还是只对你好,这样胸口有没有舒服一点?” 谢渊苦笑着点点头,这二者根本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他是真的不在乎司马清纳妾,还巴不得他多纳几个,这样就不会来天天缠着他,反正没几天好活了,他想清静清静。 “我没事。”他握住司马清的手,“回去吧,这里风大,我有些冷。” 司马清狐疑的望着谢渊,总觉得今夜的谢渊美得很不真实,好像随时会化作一阵烟消散一般。 他虽然很欢喜谢渊不再和他闹脾气,却也隐约不安,因为那人眉宇间的倔强没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对一切都不在乎了,或者是没有时间去在乎了,这个想法让他几度哽咽无法呼吸,只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着道:“外面这么热闹,回去做什么。” “我……”谢渊刚开口,鲜血忽然从他口中涌出,滴在司马清的手背上。 司马清眼眸剧烈颤动,死死攥住谢渊的衣襟,眼眶通红,嗓音嘶哑得厉害:“阿渊,你……” “我只是……”谢渊咳嗽起来,“只是旧疾犯了,不,不打紧……” 司马清眼眶里蓄满泪水,颤抖着将手覆在他的胸口处,一颗心跳得飞快。 谢渊喘息片刻,手颓然的垂了下去。 五月十七,大限将至…… 第62章 谢渊一定会醒 司马清坐在床边,看着谢渊毫无生机的脸庞,心痛难忍,仿佛被挖空了一块,空荡荡的难受极了。 他是天之骄子,拥有睥睨天下的地位,却无法救下一个将死之人。 御医们频频摇头,他却无比平静。 “殿下,节哀顺变。”御医们叹气道,“臣等尽力了。” 司马清沉默许久,缓缓抬手盖上谢渊的眼睑。闭上眼,任由眼角滑下泪珠。 他记得谢渊说过,自己很快就会死,他不以为意,以为是谢渊和他赌气,却没料想是真的。 御医说,原本谢渊撑不过五月初七,却奇迹般的多撑了十日,他不想去探究是怎样的爱让一个人坚持整整十日,因为他还不起这份恩情,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司马清站起身,深深凝视谢渊苍白的脸庞半晌,俯身吻上他冰凉的薄唇。 他的吻很浅,甚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似乎怕碰坏了什么珍宝。 而后他屏退了众人,就这般守着谢渊,一动不动。 此刻太初殿内,晋临帝和谢君离坐在案前处理国事,宫人来报谢渊辞世的消息,晋临帝放下奏折,轻轻叹了口气:“你下去吧。” 谢君离担忧道:“陛下,我去瞧瞧。” 晋临帝屏退宫人,伸手拉住了他,“别急,还不到去的时候。” 谢君离十分不解,“陛下何出此言?” 晋临帝目露寒芒,“朕很想知道清儿有没有骗朕。” “陛下,您到底是何意?”谢君离皱眉,“我不过是想去看渊儿最后一面,这样也不行吗?” “朕再说一次,朕不喜欢你太关心别人的儿子。“ 谢君离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晋临帝拍拍他的肩膀:“清辞,你放心吧,渊儿会没事的。” 谢君离不明白晋临帝在说什么,一个御医都说快死了的人,有什么理由会没事呢? 他不禁微微颤抖,这个男人除了有着君主的狠辣果决,还有着旁人所无法想象的智慧与手腕,他在他身边数年,竟然根本猜不到他在谋划什么。 谢君离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司马清承受痛苦,那是他没有养育过一天的亲儿。 谢君离本就有痛心病,此时更是心绞疼痛,连忙捂住胸口蜷缩起来,双腿打摆子似的哆嗦不停,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晋临帝吓了一跳,忙扶住他,“清辞,你怎么样了?清辞?!” “痛,心好痛……”谢君离抓住他的手臂,“求陛下,不要……不要再……折磨清儿了……” “清辞!”晋临帝慌忙叫来御医,御医给谢君离把脉后,神色惊骇:“陛下,陛下……太傅大人他……” “清辞他怎么了?”晋临帝问道。 “太傅他……”御医颤声道,“他……老臣不才,烦请陛下请梁御医来给太傅瞧瞧。” 晋临帝脸色发白,立即吩咐身边的公公去请梁仲卿过来。 梁仲卿赶来后替谢君离诊治一番,最后长舒了一口气:“太傅大人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因为悲伤过度引起的暂时昏迷罢了。” 晋临帝听后,悬在心中的石头瞬间落了地。 梁仲卿又道:“只是痛心病有加重的预兆,恐怕太傅大人他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你胡说什么!?”晋临帝勃然大怒,“清辞他不会有事!” “陛下息怒。”梁仲卿低着头道,“若是不及时调理,恐怕……” 晋临帝冷笑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陛下,太傅现在正是需要安稳休养的时候,切勿让他受刺激,否则后患无穷啊!”梁仲卿追出去喊道。 “朕自有分寸!”晋临帝拂袖离去。 …… 司马清就这样一直抱着谢渊,和他说话,谢渊却始终沉睡着,身体也越来越冷。 司马清握紧了谢渊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低语喃喃。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机械性的行动,总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门被推开,晋临帝走了进来,望着这一幕不禁眉头微蹙,“很遗憾,你还是骗了朕,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谢渊,恨他入骨吗?你就是这样恨他吗?” 司马清愣了一愣,茫然看向他。 晋临帝继续道:“你是朕的孩子,朕了解你,你对谢渊用情如此之深,怎么可能不爱他?” “不,陛下,儿臣没有…儿臣只是……” 晋临帝忽然冷笑一声,挥袖打断了他,“你爱他其实也没有问题,只是你是太子,你怎么可以轻易让他人察觉到你的弱点?世族虎视眈眈,南燕贼心不死,你若没有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要怎么接管朕的江山。” “陛下……”司马清怔怔看着他,似乎从未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父皇。 晋临帝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记住,你是朕的儿子,将来的君主,绝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误了正事。” 司马清咬牙,“儿臣明白了。” 晋临帝颔首,“既然知道就好,放心吧,谢渊不会有事的,他若熬过这一关,你便可以和他一生一世了。” “陛下的意思是我不用娶林家小姐吗?”司马清大喜过望,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朕说过了,你是未来的君王,三妻四妾是常事。朕指的是,你和谢渊可以一直做夫妻,但条件是他要先熬过这关。” 说着晋临帝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盒子。 司马清眼睛亮晶晶的,接过盒子,发现里面是一颗药丸,不禁疑惑道:“这是什么?” 晋临帝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祥道:“这是可以救渊儿命的灵药,不仅如此它还有你意想不到的功效。” 司马清顾不得其他,赶紧拿药丸给谢渊服下。 晋临帝满意的点点头,“等渊儿醒来,你们就可以做真正的夫妻了,就像我和……”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毕竟他还不打算告诉司马清他和谢君离的事。 司马清虽心有疑惑,可如今他除了信晋临帝而外,没有别的选择。 待晋临帝离开后,司马清靠在谢渊身边,静静等待谢渊醒来那刻,期待着晋临帝说的真正的夫妻。 晋临帝的话虽然不着边际,可他却从不戏言,因而司马清相信谢渊一定会醒,即使谢渊一直没醒过,他也相信着。 第63章 香肌丸 谢渊,你真的能挺得过这一劫吗? 司马清闭上眼,努力平复内心波澜,可他心里仍然忐忑不安。 晋临帝刚才说了,只要谢渊挺过这一关,他就可以和谢渊光明正大在一起。 这对司马清而言诱惑极大。 终于在第五日清晨,谢渊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了眼睛。 司马清双眸充满希冀的看着他,哑声唤道:“阿渊。” “嗯。”谢渊的嗓音嘶哑得厉害,眼神却冰冷无比。 司马清心底顿时升腾起巨大失望,嘴巴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垂下眸子掩饰眼底的黯淡。 谢渊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愈发冰冷,抬手掀开被子,踉跄站起身。 “阿渊,你要干嘛?”司马清惊讶于谢渊可以行走,可还来不及高兴,谢渊便摇摇晃晃的险些摔倒,他担忧的扶住他,“你还不能乱动。” “滚开!”谢渊狠狠甩开他,“你别碰我!” “你又在闹什么!?”司马清怒喝一声,意识到态度不好,又将声音放柔了几度,“你身体不好,还不能乱走。” 谢渊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劝告,踉跄着走了两步,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栽了下去。 司马清吓得肝胆欲裂,扑过去想拉住他,却已经晚了,只抓到一片衣角。 谢渊跌坐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胸腔里传来剧烈疼痛,像是有东西撕扯着他的血肉、筋骨。 他喘了两口粗气,捂着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眸看着司马清,泪水滑落。 他竟连离开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吗? 这具身体早已千疮百孔,他早就厌倦了……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跄着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凝滞地盯着前方。 看来这一生都要待在这长乐宫中了,可惜他还有许多地方没去过,许多事情没完成。 无边际的绝望笼罩着他。 …… 宫中谣言四起,传闻太子妃死在长乐宫,太子却秘不发丧。 这消息一出,朝野震荡,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最开心的莫过于司马麟,早朝之时,他使眼色着手下御史启奏。 “陛下,臣有事启奏。” 晋临帝扫他一眼:“讲。” “太子殿下已经五日没上朝了,臣恳请陛下请太子上殿。”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群臣皆纷纷出列,齐声附和。 “陛下,儿臣请奏,太子殿下荒废朝政,以致人心惶惶,实在不妥当。”司马麟适时站出来高声道。 晋临帝眯了眯眼:“大皇子似乎很关心朝政啊!” 对上晋临帝杀人的目光,司马麟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由的瑟缩一下。 “宫中传言太子打伤太子妃,致其丧命,难道陛下也坐视不理吗?” “你的意思是说朕包庇太子,置皇室威严于不顾?”晋临帝的眸光骤寒。 “儿臣不敢,只是……”司马麟忙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说。 晋临帝摆明偏袒司马清,司马麟越卑微,越显得晋临帝偏护,更加惹人非议。 就在事态即将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司马清携着谢渊在众人面前入殿。 司马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谢渊竟然可以起身行走了?这是怎么办到的? 谢君离身为太傅,站在百官之首,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任凭晋临帝施为,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晋临帝看着众人,朗声道:“太子妃前几日病重,太子爱妻心切,故而朕允他照顾太子妃休沐不上朝,却没想到引出这样多的猜测。” 他顿了顿看向司马麟,“大皇子,朕记得你五年前曾上书不参政事,如今看来你是在诓朕啊。” 司马麟浑身冒汗,连忙磕头认罪。 “儿臣行为无状,还请陛下赐罪。” “朕劝你还是待在封地比较好。”晋临帝说着,言语中满含警告的意味。 司马麟愣在原处,朝服已被汗湿。 殿中陷入长久的沉默,再没有人敢对司马清缺席早朝的事提出异议。 又过了一会,晋临帝沉声道:“退朝——” 晋临帝拂袖而去,留下百官面面相觑。 司马麟缓缓走到谢君离身边,脸上浮现阴沉的笑。 “太傅,学生有一事不明。” 谢君离淡漠地看着他:“大皇子请说。” 司马麟凑近了两步,压低声音问:“太傅可否告诉学生,太子妃究竟是何方神圣?” “大皇子何出此言?”谢君离神色淡然。 “太傅不肯说,学生便只好自己猜了。” 谢君离眉头一蹙,司马麟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莫非他和太傅有关系,你们都姓谢不是吗?学生愚钝,胡言乱语,还望太傅海涵。” 谢君离不置可否。 司马麟讪讪一笑,转身离开大殿。 待司马麟走远后,谢君离对一旁的侍从吩咐:“派人跟紧大皇子,若有异动及时报给本官。” “是,大人。” 侍从领命退下,谢君离抬脚往外走去,在回廊处遇到司马清和谢渊,努力克制自己不去靠近二人。 “阿渊,你身子如何了。”司马清温柔地看着谢渊。 “我,我没事。”谢渊虚弱地倚靠着柱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却不愿依靠司马清。 “我扶你。”司马清上前搀住谢渊,吩咐身边侍从,“快把轮椅推来。” 谢渊的腿其实并未康复,为了替司马清立威才强行支撑着站起来。 这样做对他极其不利,可是既然司马清提出了,他根本无从拒绝。 很快,轮椅被推进来,司马清小心翼翼将谢渊扶上轮椅,然后亲自推他回内殿。 一路上谢渊闷闷不乐,司马清轻声道:“抱歉,要你陪我做场戏,辛苦你了。” “没事。”谢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司马清深深凝视谢渊,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谢渊怔了片刻,僵直着背脊,没有吭声,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想通了许多事 情,或许真该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司马清察觉他的疏离,慢慢松开双臂,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我累了,先快回去吧。” 司马清静静地注视着他,半晌才叹口气,推动轮椅。 谢君离远远跟着轮椅,直到他们进长乐宫,才转身去太初殿。 有的事他需要问清楚晋临帝,关于谢渊死而复生他有太多的疑问。 “陛下。”谢君离单膝跪地行礼,“臣有一事相询。” “哦?”晋临帝挑眉,“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谢君离恭敬道:“臣想知道渊儿何以会忽然好转?” 晋临帝深邃的双眸微闪,沉吟片刻后道:“朕见清儿与他夫妻情深,特赐了灵药给他们。” “是十几年前,我服的那种吗?”谢君离突兀地问。 晋临帝皱眉,反问:“你觉得会是哪种?” 谢君离垂眸道:“臣不知,臣只想知道真相,希望陛下成全。” 晋临帝叹息,“罢了,朕告诉你便是。” 晋临帝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朱笔蘸墨,写下了三个字。 谢君离瞳孔猛缩,“香肌丸”。 多年前他曾服过香肌丸,而后假死了几日,平安醒来后竟然以男子之身诞下孩子,还是两次。 一想到这,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一切都是晋临帝谋划好的,难怪晋临帝会说谢渊熬过这一关便可以和司马清双宿双栖。 第64章 无法抗拒的爱 谢渊醒来后,虽无大碍,身子却变得异常虚弱,肌肤也变得细滑无比,被衣物布料轻轻剐蹭都会损坏皮肤。 司马清见状不忍,劝说他换掉衣裳,免得受伤。 谢渊拗不过他,只好依言脱去锦袍。却又因寒风入体低咳起来,脸色更加苍白。 司马清心疼不已,赶紧命人备热水、姜汤。 来到浴池时,宫人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花瓣,司马清扶谢渊踏入浴池,伸出左手去解谢渊腰间的玉带。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触碰到谢渊的皮肤,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司马清将他放进浴池中,用毛巾沾湿了水打湿他身上的衣衫,随后蹲在他面前,伸手抚摸他光洁的背脊,他的掌心摩擦着他光裸的背部,谢渊身体渐渐僵硬,双唇抿成一条线。 察觉到谢渊的抗拒,司马清停下动作,心底隐约升腾出一股怒火,他捧起他的脸,目光幽暗地凝视他,低喃道:“你在躲我。” 谢渊整个人瞬间绷紧。 “我说了,你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司马清的手顺势落在谢渊腰腹,缓缓向下,指甲刮过他敏|感的皮肉,引得谢渊浑身战栗。 谢渊紧咬牙关,额上冒出冷汗。 司马清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抓住谢渊的手腕,按在自己胸膛上。 谢渊闭紧嘴巴,不愿听任何话语,只想逃避,逃得远远的,离司马清远远的。 司马清没有强迫他,他只是静静盯着谢渊,一眨不眨地看着。 谢渊的手臂始终保持着弯曲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搭在岸上,他仍旧睁着眼睛,但眼珠子却不像刚才那般漆黑明亮,反而灰蒙蒙的。 司马清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撩拨他的长发。从他的鬓角一路下移,来到脖颈处。 “阿渊。”他笑着唤道,随后俯□吻住他的脖颈,舌尖轻舔他敏感的耳廓。 谢渊的身体再度绷紧,他不想让司马清碰触自己,泪水无声的滑落,剧烈的反抗落在司马清身上也是娇软无比。 司马清轻叹一声,弯腰将他抱起,放到床榻上,随即欺身压了上去。 谢渊瞪大双眼,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却无法推开司马清。 “嗯——”谢渊忍不住呻|吟出声。 司马清低笑一声,俯身亲了亲他的唇。 “别……”谢渊艰涩吐字。 司马清却并不罢休,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吻遍谢渊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当谢渊想要躲闪时,他总是先一步吻住他的唇。 那一晚谢渊的脑海里只剩空白,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多久会结束。 为了结束这种轮回,谢渊选择反抗。 正处于缱绻春情中的司马清,被他骤然一推,扫了兴,脸色阴沉得厉害,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冷冰冰的:“为何要躲我!” “放开。”谢渊偏过头,避开他的手,眼底划过厌恶之色。 司马清的手僵硬在半空,他缓缓收回手,眼神渐渐冷淡。 “你究竟为何要一再挑衅我?” 司马清说着将桌子踢翻在地,震动的动静引起外间侍卫们的惊慌,他们纷纷冲进来查看情况。 “滚!”司马清暴躁地吼道。 谢渊听着那乒乓声,害怕极了,蜷缩在墙角,嘴里喃喃着, “不要!不要碰我?……呜……” 第65章 不愿再受相思之苦 司马清怔了怔,慢慢松开握拳的右手,退后两步,哑声问道:“你……哭了?” 谢渊摇摇头,抬袖挡住眼睛,这才露出床单下的一片腥红。 “快,快去叫御医,你们这群蠢货!”司马清厉声吩咐。 侍卫们赶紧跑了出去,片刻功夫,几位御医便匆忙而来,给谢渊检查,可伤在si处他们动都不敢动。 司马清坐在一旁等候,神色阴郁,看不出喜怒哀乐。 “殿下。”一位年老的御医上前,跪在他脚边,恭敬道,“还请殿下少行房事,太子妃他,他受不住的。” 司马清闻言,顿了顿才道:“那……”他似乎在寻找措辞,“他现在要紧吗?” “或许是受了惊吓吧。”老御医叹息一声,道,“太子妃殿下的身体本就虚弱,如今恐怕要休养一阵了。” “我明白了。”司马清颔首。 御医退下后,谢渊瑟缩在床角,小声啜泣着。 司马清走近他,摸摸他的头发,只是轻轻一碰,却吓得谢渊整个人往后退去,险些弄再次弄伤。 司马清颤抖着双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本也不是情绪稳定的人,根本无从面对谢渊的情绪波动,于是站在原地,低头凝视着他。 谢渊的脸埋在膝盖上,肩膀剧烈耸动,像是在隐忍痛苦,又像是在抽噎。 司马清蹲下身,搂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别,躲我,好吗?” 说到别躲我时,他哽咽了,他无法接受谢渊怕他。 谢渊不吭声,浑身微微发抖。 …… 太初殿中,气氛凝结,谢君离忍不住质问:“陛下明知道渊儿不喜欢清儿,为什么还要他们在一起?”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朕不想他们幸福你懂吗?”晋临帝喃喃着。 晋临帝颓废的模样令谢君离揪心,他扑通一声跪下来,泣声恳求:“陛下!求您让渊儿离宫吧,清儿对他误会太深了,他们不会幸福的。” “够了!”晋临帝打断他,“你自回宫以来,心里何曾有过朕?你口口声声都是那两个孩子,你几时把我朕放在眼里。朕说过不喜欢你护着渊儿,你怎么就是听不懂!?” 谢君离从未想过晋临帝竟这般偏执,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 “那陛下想我怎么做?”谢君离的声音无比冷静,他望着晋临帝,一瞬不瞬。 晋临帝眯起眼睛:“臣服朕,发誓一生都只爱朕一人。只关心朕一人。” “我办不到!”谢君离斩钉截铁道。 “你可以的。”晋临帝沉声道,“你曾经很爱朕不是吗?” “我真后悔跟你回来。”谢君离咬牙切齿。 “你不可以离开朕,你可知朕是因为你才变成如今这样。” 谢君离沉默了,眼神中满是不解。 “你假死逃走十五年,这十五年来,朕每分每秒饱受相思之苦,若还有情,还多情,你认为朕能独活到今日吗?得不到心就得到人,不能占有就征服,这才是君主之道。”晋临帝缓缓说完最后一句话,语气骤然冰冷。 谢君离猛地睁大眼睛,急促喘息道:“陛下……你太偏激了……” 他的话尚未说完,晋临帝的剑刃便抵在了他喉咙处,森寒锋利,仿佛稍稍用力便会割破皮肤,鲜红的液体随即涌出。 “有时朕真想一剑杀了你。”晋临帝盯着他的眼睛。 谢君离闭上眼睛,良久后缓缓吐出三个字:“动手吧。” 他怎么也想不到,离开多年,晋临帝变得越来越偏激,越来越不可理喻,甚至有些疯癫。 晋临帝勾唇一笑,将长剑刺入自己身体内,霎时间血染龙袍,他却丝毫不觉疼痛。 他望向谢君离笑了笑,“朕不愿再受相思之苦。” 谢君离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鲜血淋漓的男人,目光渐渐涣散。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谢君离吓坏了连忙扶住他,对着门外大喊,“快叫御医来,陛下受伤了!快叫御医来!” 第66章 纳妾 谢君离抱着浑身是血的晋临帝,惊恐加剧,痛心病发,一时晕厥过去。 御医赶紧进了殿,见到此番情形,亦吓出一身冷汗,立刻给晋临帝止血、包扎。 晋临帝却阻止了他们的动作,淡淡吩咐:“先救太傅。” 长剑虽长,可入体只有半寸,他伤得根本不重,他只是在赌,赌谢君离心里还有他,看到谢君离因他受伤犯了痛心病,他感到十分满意,一想到自己思念的人心里有自己,他感到无比兴奋,这种强烈的喜悦充斥胸腔,令他忘记了痛楚。 谢君离醒来时,已经躺在榻上了,身旁坐着的是御医和侍卫,他茫然片刻,忽然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顿时脸色煞白,慌乱的撑起身子,焦急询问:“陛下呢?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御医忙道:“太傅莫担忧,陛下并无性命之危。” 听闻此言,谢君离松了口气,但依旧眉宇紧锁,不敢放松警惕,他抬眸望着御医,追问道:“陛下伤势如何?” 御医道:“回禀太傅,陛下他,伤得不重。休养片刻便能无碍。” 谢君离皱了皱眉:“真的?我要去看他。” 正说着,晋临帝在众人的搀扶下出现了,他面色苍白,额上沁出薄汗,却努力扬着一抹温柔的笑容,走到谢君离榻前:“清辞,你怎么样了?” 谢君离心头一震,泪水止不住得涌出,“你受伤了,为何不好好歇着,为何来看我?要是强势加剧了要怎么办?” “朕没事,倒是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晋临帝轻轻握住他的手。 谢君离哽咽道:“怎么可能没事。” 晋临帝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低咳两声,肩膀的伤口再次涌出血来,他闷哼一声,面露痛苦之色。 见状,谢君离伸出双臂搂住他:“你怎么样?” 晋临帝笑了笑,安抚似的摸摸他脑袋:“朕没事,不必担心。” “你都流血了,还说没事!”谢君离急道。 晋临帝拍拍他的背,“你乖乖躺着别动,御医说你需要静养。” “你到现在还只想到我,而我却试图想离开你,你当真不怪我吗?”谢君离愧疚的问道。 “朕为何要怪你,清辞,你永远都是朕唯一爱的人。” 谢君离叹了口气,终于妥协:“好,那我答应你,以后心里也只有你。” “嗯。”晋临帝点头,嘴角微扬,眼底溢满柔情。 谢君离垂眸不敢直视他,内心充满了怀疑,但他已经学乖了,和晋临帝硬碰硬对他没有好处,不如乖一点,顺从一点,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谢渊患上了一种怪病,不能受刺激,不能听到大的响动,否则就容易昏厥或者发狂,司马清对此担忧不已,近日他摸不得碰不得惹不得说不得,简直都快憋疯了。 谢渊躺在床上,苍白着一张脸,不饮不食也不说话,整个人像失魂落魄般,司马清实在忍无可忍,冲他吼道:“你究天天这副样子让我看到了心里该多难受!你就是故意的。” “别碰我,别过来。”谢渊沙哑着嗓子,“呜……”他又开始哭了,“你们都欺负我,呜……” “行了行了,我不碰你还不成嘛!”司马清烦躁地抓抓脑袋,“你说说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以前你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谢渊抽泣着摇头,似乎很怕他碰触自己,“别、别碰我。” 司马清见他这样,瞬间软了下来,无奈道:“你别怕,我不碰你,别激动好吗,你的伤口还没好。” 谢渊不吭声,只是缩成团儿,小声啜泣,看得司马清揪心极了。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望着谢渊神情复杂,虽然假死过后,谢渊的血瘀症似乎好了,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怪怪的。 司马清沉默许久,忽然叹了口气:“算了,随你怎么折腾,你高兴就好。” 谢渊忽然捂着胸口,他的腿无法行走,一脸恳求的望着司马清,“我,想吐,求你帮帮我……我,走不了……” 司马清愣了愣,连忙把谢渊扶到痰盂旁,然后转身拿来水壶,亲自替他倒水漱口。 谢渊一边喝水一边呕吐,他吐得十分厉害,几乎将肚子里所有东西全部吐空,才虚弱地靠在司马清上。 司马清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心疼极了,忙拿出帕子给他擦拭:“要不要叫御医来瞧瞧。” 谢渊没理他,缓了好一阵,才渐渐平静下来,他目光呆滞的盯着某一处,仿佛丢了魂魄般,喃喃道:“我…好难受,清儿我好难受。” 司马清心中一跳:“你刚刚叫我什么?” 谢渊望着他一脸迷蒙,又唤了声,“清儿。” 司马清笑了笑,抱住他的脑袋贴向自己:“阿渊,你终于认得我了。” 谢渊怔怔地看着他,良久,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半月后。 司马清迎娶林嫣儿。 由于是纳妾只是从宫外迎进长乐宫,并没有大办。 但谢渊作为太子妃却必须接受侧妃敬茶,谢渊身体不好,出现在中厅时脸色惨白,精神萎靡不振,让司马清心疼极了。 林氏端着托盘跪在谢渊跟前:“太子妃,请用茶。” 谢渊瞥了她一眼,冷淡地道:“起来吧。” “谢太子妃。”林氏站起来,低着头恭敬地退到司马清身旁站定。 谢渊喝完茶后,呛咳不止,脸颊涨红,司马清想也没想,撇下一旁的新娘子,跑过去,“阿渊,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谢渊抓紧司马清的胳膊,指尖冰凉:“胸口好闷……” 司马清闻言一惊,连忙掀开盖头,果然见谢渊脸颊通红,呼吸急促,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顿时慌乱了,立即吩咐宫女:“去找太医!快传太医!” 宫女应声而去,司马清焦急万分,直接将谢渊抱回内殿。 林嫣儿就这样穿着一身喜服,站在中殿中央,望着二人的背影,眼神逐渐凶狠。 他是嫡女出身,嫁人为妾已是屈辱,竟还受此委屈,她怎能甘心。 第67章 我是不是疯了 谢渊被抱到内殿,御医匆匆赶来替他诊脉,却半晌没有出声,司马清急了,“说啊!是什么病!” 御医犹豫片刻,拱手道:“太子息怒,太子妃是因心疾导致血瘀淤积,臣已开药方调养,不碍事的。” “胡说八道!”司马清怒斥,“你们这群庸医,日日都是这样说,却一点对策都没有,开的药也是,阿渊越吃身子越差,你们到底会不会看症?” 司马清不相信他们,又命其余御医过来查探,结果依旧一样。 御医们面面相觑,皆露出尴尬之色,不知如何开口。 “废物!”司马清怒骂一声,又对谢渊道,“阿渊,你别怕,我这就去请梁御医来,你一定没事的。” 谢渊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不必麻烦了,我已经好多了……”话音未落,他眉头拧得死紧,“我,我想吐……” 司马清扶着谢渊吐了许久,谢渊才止住呕吐。 “你等等,我去准备水给你洗漱。” 他刚走到门口,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句轻若蚊蝇的话:“我不想再喝那些苦药了……” 司马清脚步微顿,随后继续往外走:“好,我这就派人去准备蜜饯和甜品。” 他离开房间后,谢渊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嘴唇抿成一条线,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了。 司马清回来后,看到的便是谢渊昏迷不醒的模样,他的心像被钝刀割开,鲜血淋漓。 “阿渊!”他扑到床边,伸手握住谢渊的手,“你不要吓我,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啊……” 谢渊的眼皮颤抖了两下,慢慢抬起头,视线模糊不清。 他艰涩开口,嗓音嘶哑:“我难受……” 谢渊浑身发烫,烧得意识不清,司马清抱着他,整颗心都碎掉了。 “你们这群庸医,想办法啊!都愣着做什么?”司马清愤怒咆哮。 几个御医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 “滚!你们统统给我滚!” 御医们如获大赦,飞速逃离了寝殿。 司马清守在谢渊榻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 夜深人静,窗外飘起小雨。 司马清躺在榻上,看着熟睡的谢渊,双眼微微湿润。 “阿渊……”他低声喊着他的名字,“阿渊,你快醒过来啊……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绝不惹你生气,只要你醒过来……以后长乐宫你做主好不好?” “你醒醒啊……” 翌日早晨,谢渊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望着司马清,表情复杂至极。 司马清正伏在床沿打瞌睡,感觉到身边有动静,猛地坐了起来,欣喜不已:“阿渊,你醒了!” “……” “太好了!你总算醒了!”司马清激动得眼泪簌簌而下,“我真担心你醒不过来了……” 谢渊沉默片刻,轻声问:“你为什么哭?” 司马清一怔,随即抹了把眼泪。 谢渊没说什么,挣扎着想起身,躺了许久他的背实在难受,连带腰腹也有些难受,勉强支撑着身子起来,突然剧烈咳嗽,喉咙里涌出腥甜之意,他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溅在了司马清的脸上。 司马清呆滞住。 谢渊捂着胸口,痛苦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耳鸣声愈来愈重,“肚子,肚子好疼。” “阿渊!”司马清惊叫。 …… 御医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晋临帝龙颜震怒,亲自赶到长乐宫,劈头盖脸训斥了他们一番:“朕花重金聘你们入京,治不好太子妃的病,朕要你们何用?” 御医们磕头求饶:“陛下恕罪,臣等无能,实在是太子妃病症诡异臣等不知该如何医治。” 这时,梁仲卿姗姗来迟,替谢渊把脉后,在晋临帝耳侧低语了几句,晋临帝频频点头。 他转向司马清,语重心长的说了句:“好好照顾渊儿。” 司马清还未品味出他话中的含义,他便带着御医们浩浩荡荡的出了内殿。 梁仲卿踌躇了片刻,还是留了下来,对司马清道:“太子可曾与太子妃行过房事?” 虽然不知梁仲卿为何出此一问,看了看床榻上的谢渊,脸色一沉,咬牙道:“有。” “太子妃身体亏损。”梁仲卿摇头,“殿下不可与他过于亲密啊。” 司马清瞪大了眼,似乎很诧异:“怎会有这种病。” “这种事,臣不会妄言。”梁仲卿缓缓道,“正因如此,怕触怒殿下御医们才不敢说明。” 司马清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梁院首,你的意思是……阿渊他……” “如今殿下与太子妃感情正浓,臣能理解,只是太子妃的身体实在不好,殿下应当节制。” 司马清张口结舌,完全说不出话。 梁仲卿叹了口气:“若太子真恋爱太子妃,一定要听臣一次。” “这件事……”司马清犹豫道,“可我……” “殿下也不想失去太子妃吧。” 司马清陷入沉思,良久才喃喃道:“好了本宫明白了,你退下吧。” 梁仲卿颔首道:“臣先行告退。” 司马清将谢渊安置妥当,独自站在檐廊下,凝望着远处的风景,目光幽邃。 除了谢渊,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骤然不让他碰谢渊,他该怎么办呢? 他不愿委屈谢渊,可他又舍不得放弃谢渊。 司马清烦躁捏住拳头,忽然听见屋内传来瓷器摔落的响动,心脏蓦地提起。 “太子妃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呀!您还有伤。”屋内隐约传来侍女焦急的劝阻声。 司马清神色一凛,推门进屋。 谢渊正倒在榻上,脸色惨白,嘴角溢出血丝,眉梢紧拧,似乎极度痛楚。瓷器碎了一地。 “阿渊!”司马清立刻跑过去扶他,“你怎么了?为何发脾气?” “别、别碰我。”谢渊抓住司马清的手腕,“走开,不要你管。” 司马清心尖一抽:“你、你别这样,我不碰你了。” “你走。”谢渊面无表情地,“不要再靠近我。” 司马清咬紧了唇,眼眶渐红。 “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 听到这句话,谢渊才如梦初醒,掩面大哭,喃喃自语:“我这是怎么了?呜呜……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这样……” 他刚才做了个噩梦,然后就将梦境当成了真实,事实上他意识模糊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司马清的折磨潜移默化中已让谢渊神智错乱,变得疯狂暴戾,甚至连自己都认不清楚,所以才会对司马清那般粗鲁的态度。 司马清心疼地擦掉他的眼泪,抱着他哄:“阿渊乖,没事了,你只是累了,休息好就行了,休息好就没事了。” “我是不是疯了……太子,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疯了……”谢渊死死抓着司马清的衣襟,浑身痉挛颤栗着。 第68章 自从染了疯症,整个人都变了 夜色昏黄,谢渊坐在床榻上望着床顶发傻,就在他认为他也许是染了疯症的这晚,司马清竟然去了林嫣儿的房间。 精神恍惚的他已经无法分辨司马清是出于怎样的考量,只是觉得好恨这人,好恨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人,他宁愿从未遇见他,更希望此生不相逢。 然而他终究逃脱不了宿命的轮盘。 他和司马清,注定纠缠一生。 *** 翌日,谢渊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床上是司马清派人特制的贡缎,极为轻薄丝滑,即使如此还是割破了他的皮肉。 小蛮吓坏了赶紧俯身谢罪,“太子妃恕罪,是小蛮莽撞了。” 小蛮总觉得公子变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因而她叫的是太子妃而不是公子。 只见谢渊直愣愣的望着自己绽开的皮肉,而后勾了勾唇,就这样散乱着衣衫,他对小蛮说:“去把太子叫来,就说我流血了。” “这……”小蛮觉得谢渊很反常有些犹豫,谢渊却等不及了,“让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 他说罢,对着铜镜望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微微蹙眉,而后用抹额遮住,神情才恢复平静。 小蛮被吼懵了,只好去禀报司马清。 长乐宫的西侧宫正是林嫣儿的住处,撇下谢渊来找林嫣儿非司马清所愿,皆因林嫣儿的父亲手中握有谢渊身世的秘密,他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但只要是想想对方手中握有谢渊把柄这一点就足够他慌乱不已。 他必须尽快拿到手中的东西,否则就真的要被牵制住了。 对坐一夜无言,林嫣儿已是花容憔悴,司马清盯着她,语气冰冷,“你要本宫做的事,本宫已经做了,说吧,谢渊的身世有什么秘密。” 林嫣儿微微抬头:“太子殿下这算是遵守约定吗?” 司马清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耐烦,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冷淡道:“你让本宫来陪你本宫已经陪了一夜了,你还想做什么?” “我要太子殿下和我圆房。”林嫣儿直视司马清的双眸,眼底闪烁着执拗的亮光,“我虽不是什么王孙贵族,但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虽嫁于殿下为侧妃,却不愿被太子这般轻视。”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司马清冷笑着打断她的话,“没有人可以威胁本宫。” 林嫣儿垂眸苦涩一笑:“那太子殿下就永远不会知道谢渊的身世,更不会知道他的身世,对他究竟有什么威胁。” 闻言,司马清瞳孔微缩,半晌之后,他缓缓道:“你不怕我杀了你灭口吗?” “太子爷不会的。”林嫣儿直视司马清,“知晓谢渊身世的并不止我一人,太子爷不会冒险。” 司马清深吸一口气,他从未被人这般威胁过,更糟糕的是他根本没有破解之法,唯今之计只能按照她说的去做了,毕竟他确实不敢冒险。 他缓缓走向林嫣儿,将她压倒在塌上,低沉沙哑道:“本宫警告你,若你敢对阿渊不利,本宫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林嫣儿扬唇,眼中满含爱慕:“殿下放心,妾身既然爱殿下,自然舍不得殿下伤怀。” 司马清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埋首在她颈边狠狠啃噬,林嫣儿发出痛呼,却依旧笑着承受着这份欢愉。 *** “你是说,太子和侧妃圆房了?” 小蛮刚走到西侧宫门口,就听到守在屋外的内侍在议论。 “哼,这是自然了,我们小姐可是殿下明媒正娶的侧妃,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况且林家小姐这样美,怎么也比那个瘸腿的病秧子好吧。” 此话一出,小蛮按捺不住了,“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议论太子妃!” 小蛮推开挡路的两名内侍,冲进寝室便瞧见林嫣儿躺在床榻上嘤咛不停。 司马清背对着她坐在桌前,脸色阴郁得可怖,手掌紧紧攥着桌沿,青筋隐隐凸起,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似的,额角青筋突起。 “太子……太子殿下……”林嫣儿娇声软糯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难抑的妩媚。 司马清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他的脸色越加难堪,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 小蛮站在门口,不禁瑟缩了一下。 “太子殿下,太子妃,太子妃他,他流血了,请您过去看看。”小蛮急忙跪下。 她的话成功令司马清移开了视线,他径自起身,大步朝正殿走去。小蛮立刻跟了上去。 林嫣儿望着司马清远走的背影,心中愤愤难平,她身为大家闺秀,使出了媚药这样的手段,都没有留住自己的丈夫,她怎么甘心。 司马清喝了媚药,体内燥热难耐,当他推开房门,见到谢渊散乱的衣衫和披散的发丝时,脑袋嗡鸣作响,瞬间失去了理智。 猛地扑了上去,撕扯着谢渊的衣裳,动作粗鲁野蛮。 谢渊微微蹙眉,随即恢复一脸春色,直愣愣的望着司马清,“殿下, 别……轻点。” 司马清yu火攻心,再顾不得其它,直接撕开谢渊的裤腿,几乎将谢渊折磨致死。 谢渊咬牙,手死死的扣住司马清的肩膀,强行阻止他继续。 司马清不管不顾,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谢渊终于忍不住低声的:“殿下就不怕,不小心把我弄死了?” 闻言司马清愣住了,光是谢渊会死这个念头就让他心疼的无法呼吸,他的动作停下来,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颓靡的,“你要什么,只要你说本宫都会给你,只要你好好的待在我身边。” “我要什么,殿下当真不知吗?”谢渊笑得邪肆,被衣物割破的皮肤渗着血珠,看上去格外狰狞,“我要殿下的心。” 司马清怔了怔,忽而勾唇轻笑起来:“既是如此,春宵苦短,到时渊哥哥可不要反悔哦。” 【略】 数个时辰后,司马清力竭,瘫软在床上,他从未见过如此主动的谢渊,直要把他的精力全都吸走一般,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谢渊慵懒的靠在床柱旁,伸手擦拭嘴角的血迹,他的神态妖娆至极,与往日里温润儒雅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更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危险又魅惑,引诱着人一步步坠入地狱。 “不来了,我投降了,在这样下去是我要死在你手上了。” 谢渊挑挑眉:“殿下还未做到答应我的事,怎么能死。” “什么事?” “你的心,还没给我。” “我的心,不是一直在你这吗?” 第69章 牡丹花下死 “殿下又何苦骗我呢?你爱的只有你自己罢了。” 司马清身体疲乏听不真切,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身子黏腻,想让殿下抱我去浴池沐浴。” 刚承美人恩,又共泡鸳鸯浴,这是要牡丹花下死的节奏啊,司马清又向往又惶恐,简直快被这谢渊榨干了。 再看谢渊双眸蓄着雾气,一脸期盼的望着他,难得美人主动接近,他怎好拒绝? 思及此,司马清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俯身抱起谢渊,大踏步朝浴池走去。 他的动作很慢,完全提不起劲儿来。 浴池里水汽氤氲,热度蒸腾,谢渊褪掉身上的衣物,露出洁白如玉、曼妙柔滑的躯体。 司马清咽了咽唾沫,脑海里的某个念头再次升腾,真的不能再来了,他是真的受不住了。 可谢渊却一反常态,姿态妖娆地倚在他的臂弯之中,仰起雪白的脖颈,任由他摆弄。 司马清的动作愈发温柔起来,生怕惊醒了怀中的人。 “舒服吗?” 谢渊抬眸看着他,眼神迷离的趴伏在他胸膛之上,吐气如兰,“殿下,你喜欢我吗?” 司马清艰难的吞咽一口,“喜……喜欢。” 谢渊勾唇笑了起来,“那……” 不等他说完,司马清已经迫不及待地覆在了他身上。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了,没有这么畅快淋漓过,只觉得浑身的骨架似乎都被拆卸了一番,酸痛难耐,但是却有另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充斥着四肢百骸。 司马清闭着眼睛享受着片刻宁静,忽而睁开双眼,盯着面前的人儿。 只见谢渊双颊绯红,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遮掩住幽深的眼眸。 他伸手抚摸着谢渊汗湿的额头,指尖划过鼻梁,最后落在他的薄唇上,轻柔摩挲。 “喜……喜欢吗?”谢渊沙哑地问道。 司马清点点头:“嗯。” “那就……再来。” 司马清一个激灵,他已经累的虚脱了,哪里还经得起他如此放纵的索求。 “渊……渊哥哥,饶了我吧。”太丢脸了,他堂堂太子,竟然在欢好时求饶! 谢渊却置若罔闻,继续撩拨他。 两人纠缠在浴池里,直到天明。 翌日,晨光熹微,司马清醒来,发现他和谢渊竟还泡在水里,昨夜实在是太疯狂了,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挣扎着起来穿衣洗漱,谢渊躺在池畔,阳光照射进来,洒在他英俊的容颜上,泛起淡淡的粉红色。 “渊哥哥,你怎么不穿衣服?”司马清诧异的看着他。 谢渊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我身子,就不陪太子去朝房了。” 自谢渊醒来后,晋临帝强调了谢渊太子伴读的身份,日日要他与司马清一同上朝房去书房,对此谢渊实在厌恶,要他日日去朝房却已宫眷的身份,就等同于时时刻刻提醒他,不过是供人把玩的玩物,永远也入不了仕途,他十几年的寒窗苦读都是枉然,他怎能忍受。 司马清自然不知道他这样多的心思,只当他是累极了身子不适,小心翼翼的将谢渊抱到床榻上安顿好,正欲转身离开,忽而听见身后传来谢渊虚弱无比的嗓音。 “太子殿下,早点回来。” 他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刚迈出门槛,忽而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取了件厚实的披风盖在谢渊的身上:“别冻着了,我先去上早朝。” 说完这句话,他才离开,独留谢渊一人独坐在床榻上,他摸了摸披在身上的披风,随后扯下来扔在地上。 司马清以为破碎的关系可以修补,以为谢渊永远会待在原地等他回头,可谢渊却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是在无法逃离的情况下,选择了一种让自己舒服的方式,无关情爱,只是索取。 尉迟蔚多日未回京城,刚到城门楼,便被宫中内侍请了过去,说是太傅要见他。 他虽听说了太傅大人死而复生,重回朝堂的事,却还是不由的惊叹着,或许是不懂谢君离为何要回宫。 在太初殿的偏殿,他见到了那位太傅,十数年的光阴过去,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英朗儒雅,风采依旧。 尉迟蔚跪地叩首行礼,“臣尉迟蔚参见太傅。” “起来吧”谢君离抬手示意他起身,“尉迟大人,不必多礼。” 尉迟蔚缓缓起身,恭敬的站在谢君离面前,一言不发。 谢君离打量他片刻,才开口道:“我有一事想求尉迟大人帮忙,还望成全。” 尉迟蔚立即单膝跪地,“太傅有事请吩咐。” “我想尉迟大人帮我彻查渊儿的身世,以陛下的聪慧不会随便收养一个孩子回宫,所以我想知道他的身份。” “太傅大人是想查太子妃的身份?”尉迟蔚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遍,“太子妃殿下是陛下亲封,身份尊贵,陛下既然认定了他,肯定不会随意改变决定,陛下对太子殿下的疼宠程度众所周知,太傅大人若是贸然查探太子妃的身世,只怕会惹恼圣怒。” 谢君离沉默半晌,道:“我身边已无人可用,尉迟大人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尉迟蔚抿了抿嘴角,躬身答应下来:“臣领命,定不负太傅大人所托。” “还请尉迟大人务必尽快给我一个结果。”谢君离又嘱咐了一句。 “好。” 尉迟蔚退出大殿后谢君离靠着椅背,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昨晚太疯狂了,他的腰背直到现在都还酸痛不止,他必须要尽快处理好渊儿和清儿的事,然后想个办法离开皇宫,这样待在晋临帝身边日夜承欢的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桌案上是司马麟派人送来的信件,他查阅后整整五日都没有回复。 听司马麟的口气,是想联合他做些左右朝局的事,用司马麟的口气说,他不过是在自保,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对自己的地位的保护。 可谢君离看出来了,这孩子的野心远不止于此,若是往常他定会禀明晋临帝,可现在…… 第70章 长乐宫夜宴 自司马清遣散了男宠后,中殿已经很久没有笙歌了。不少朝廷官员,或出于讨好司马清,或出于想领教东宫中殿的奢靡风流,皆纷纷带着家眷进宫赴宴。 可奇的是,众人只见侧妃林嫣儿,却不见正妃谢渊的身影。 顾延韬不禁有些失落,举杯解愁。 桓子元欢喜极了,一个劲的给司马清敬酒。 朝中早有传闻,太子喜男色,且一开始看上的是桓子元,谢渊不过是陛下强硬安排,太子迫于无奈的选择。 对此桓子元很受用,因而他盛装出席夜宴,就是想让谢渊知难而退。 谁料司马清看也不看他一眼,反倒是端起酒壶斟满酒杯,怅然独酌,看起来并不抒怀。 桓子元自斟一杯,而后望向司马清,自以为得体的问道:“今日宴饮,似乎冷清了些。” 其实他更想问,谢渊为何不来赴宴。 司马清放下酒杯,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漠至极:“桓公子有酒便喝,哪来这么多废话。” “臣只是觉得,太子妃不出席东宫夜宴似乎有些不给太子面子。” “哦?太子妃身子不适,你的意思是本宫要硬拉他上殿来陪你们这些臣子喝酒吗?”司马清挑眉。 “微臣绝非如此想法,只是太子妃是东宫的主人,臣只是担忧流言蜚语。”桓子元笑眯眯的说道,眼底却划过一抹阴狠。 “我想你桓公子若不胡言乱语,旁人自然不敢乱说。” 桓子元神情一滞,尴尬的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司马清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低头继续饮酒。 桓子元脸色铁青,他从未受过这般羞辱,他不明白司马清前段时日还大宴三日,庆贺他回京,如此怎会忽的这般冷漠。 “太子妃殿下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殿外。 当看到身着华丽盛装的男子坐着轮椅出现时,众人的眼中均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他身着一袭红色牡丹云锦绣金蟒袍,乌黑的秀发挽成髻,插戴了九支金镶玉的簪,衬得他越发雍容华贵,容貌倾世。 司马清放下酒杯,起身迎上前,俯下身子握住他冰冷的手,“不是说身子不适吗?怎么出来了?” 司马清的动作极轻柔,仿佛害怕弄伤了他一般,可在场的众人却感觉到一股寒意。 谢渊的目光紧紧锁着那双交叠的手,眸色深暗莫测。 “长乐宫今日这般热闹,我也想沾沾喜气。”谢渊浅淡一笑,声音温润悦耳,犹如玉石击打在玻璃上发出的声响。 司马清转而推他到主座,路过顾延韬时,他清浅一笑,激荡在顾延韬心中,一番意乱如麻,险些失态。 场中不乏色眯眯望着谢渊的人,其中包括曾经轻薄他的卢毅,他与司马清素无来往,会来夜宴也不过是想见美人一面,谁能想到竟真让他碰见了! 他痴痴盯着谢渊,眼里露出垂涎之色。 谢渊注意到了这登徒子的注视,那日他轻薄自己,又败坏自己名声,直令司马清差点弄死他,此仇不报,他怎能心安? 这样想着,他却不急着收拾卢毅,毕竟长乐宫的鼠辈不止他一个,还有司马清名义上的白月光桓子元! 他故作不悦的扫了卢毅一眼,卢毅浑身一颤,立即把目光移走。 顾延韬虽不像卢毅那样肆无忌惮,但也没掩饰自己贪恋的目光。 谢渊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旋即又恢复如常。 他坐下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紧张了起来。 司马清似乎注意到了谢渊望着卢毅时怅然若失的神色,早已是双拳紧握,周身散发着肃杀的气场。 他冷冽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停留在顾延韬身上,他微眯了一下狭长凤目,忽的伸出食指,遥遥的点向顾延韬。 顾延韬心头一颤,猛的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唇瓣微扬,邪佞道:“顾将军,今日夜宴你也该敬本宫一杯吧?” 顾延韬愣住了,他刚才失态直视太子妃,太子不应该治罪吗?怎还要与他喝酒?他不由看向司马清,却见司马清正含笑望着他。 他连忙端起酒杯站起身道:“臣敬殿下,祝殿下和太子妃永结同心,恩爱白首。” 说完,他仰头将酒水尽数吞入腹中,生怕迟疑片刻,惹恼了太子。 “哈哈,本宫就等你这句话呢,希望日后顾将军能多待在营地替本宫看着军队,少些在宫中行走。” 顾延韬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连忙称是,额角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心中忐忑万分。 宴会很快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顾延韬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太子话中有话,可具体什么意思,他却捉摸不透。 一曲《凤求凰》唱罢,舞姬退下,林嫣儿端起酒杯,望向谢渊,“妾身敬太子妃一杯。” 谢渊正愁没有机会离席,自然想饮了这杯酒,却被司马清拦住,他握紧谢渊欲抬起的酒杯,望向林嫣儿,语气严厉,“你不知太子妃身体虚弱吗?还向他敬酒,真是不知所谓。”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足够让四周的宾客听见。 林嫣儿闻言,脸上血色尽褪,她委屈的咬着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司马清皱了皱眉,转瞬舒展开,他笑道:“既然林侧妃敬酒,本宫便替太子妃饮了这杯。” 司马清说完,将酒杯送到嘴边,饮下。 谢渊面带苦涩,捂着胸口,轻哼了一声,司马清吓坏了,险些被酒呛到,赶紧俯身问:“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谢渊摇了摇头,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太子见谅,我身体不适就先行退下了。” 司马清连忙关切道:“快去休息吧,我尽快结束这里去陪你。” 谢渊轻嗯一声,便离席回房了。 卢毅见状,眼睛一亮,连忙跟上前去。 司马清忙着和桓子元讨论政务,一时没有注意卢毅跟着离席,顾延韬却注意到了。 他深知司马清疑心病极重,不敢妄自出手,深怕再发生几月前那样的惨剧,只希望长乐宫戒备森严,卢毅不敢乱来。 第71章 轻薄 谢渊出了中殿绕过宫柱忽感一阵凉风吹过,侧身对小蛮道:“你去帮我拿件披风来。” 小蛮四处张望,周围没有守卫,本是不放心谢渊一人在此,可转念一想这里是长乐宫,应该很安全,况且自己只是去拿件披风很快便能回来,应该不打紧。 她转身往偏殿而去,谢渊坐在轮椅上,望着远方发呆。 他从小在皇家长大,又有得天独厚的家世,本可以入仕为官,做一番大事,如今却嫁于男人为妻,弄废了双腿,他的不甘和仇恨在这一刻被放大。 就在这时尾随而至的卢毅,见四周没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谢渊良久,才慢吞吞道:“太子妃,夜深露重,您一人又不便行走,不如让我陪陪您吧。”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谢渊仍觉得浑身寒毛竖起,尤其在看到卢毅手中的利刃时,更觉得浑身不适。 谢渊并未理会卢毅,而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语意中带着愤恨:“卢公子还是自重得好,别忘了这里是长乐宫。” 卢毅却丝毫不惧,笑道:“太子妃,您可千万别误会,我并非对您有什么歹念,只是担心您一人在此太危险,我才跟随左右。”他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况且您这么细皮嫩肉的,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太子得多心疼啊。” 说完,他猛然欺身向前,锋利的匕首贴上谢渊的喉咙。 谢渊瞳孔骤缩,身形一颤,随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你要想动手便动手吧,有你给我陪葬,也不亏。” “我的小美人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疼你还来不及呐,怎么舍得动手啊!带这个只是因为我怕又有哪个该死的出来阻止我。你知道吗?吃不到你的这些天,我有多难熬。” 说罢,他俯下头,薄唇轻启吻住谢渊的嘴巴,同时伸舌挑开他的牙关,试图撬开谢渊的贝齿,与他的灵舌纠缠。 谢渊被迫承受着他的侵犯,眼眶泛红,拼命推拒着卢毅的靠近。 卢毅的动作越发急促,手下的匕首在他颈部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痕迹,鲜血顺着伤口涌了出来。 谢渊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愿看这令人窒息的画面。忽然,他感到一阵酥麻的触感,睁开眼一看,卢毅正含着血水舔舐着他颈部伤口,一双眸子充斥着兴奋嗜血的光芒。 谢渊心里升起一股绝望,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卢毅舔掉最后一滴血珠,松开嘴,欣赏着他颈项流下来的血渍。 谢渊闭上眼睛,强忍住胸腔中的屈辱与愤怒,咬牙切齿道:“你放开我!” 卢毅笑了笑,将匕首插在地上,单膝跪在地上,捧着谢渊苍白的俊颜,温柔亲吻着他的唇瓣,“太子妃,今晚咱们俩就洞房好不好?” 卢毅一脸痴迷,喃喃自语,“你真美啊!我的小美人。”他说着伸手摸索着解开谢渊束发的玉冠,随即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散了下来。 “这样的尤物……难怪太子会对你这般痴迷。你瞧你头发生得多好。”他伸出食指沾了沾发间的血,轻抚过谢渊额头上的抹额,随即滑向他修长挺拔的鼻梁,“嗯……这眉也生的好看,比女人还漂亮,我真想尝尝你的滋味。” 谢渊眼神凌厉如刀,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卢毅一听,似乎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容更甚,“太子?也要仗着我父亲的支持才能在朝廷站稳脚跟,他怎么可能对我怎么样。”他凑到谢渊耳边,低声呢喃道,“我喜欢你的声音,特别好听。” 他的呼吸喷洒在谢渊敏感的耳垂上,谢渊顿时觉得浑身都麻痹了。 卢毅抬起他的下巴,目光灼热地盯着那双桃花眼。 “求你了,就容我这一次。”他用尽力气压抑住心底翻滚的欲\/火,缓缓道,“你放心,我会轻点的,不会碰疼你。” 他说完不等谢渊反驳,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扯下谢渊的腰带,撕碎他的衣袍,将他放在冰冷的地上。 卢毅脱得赤\/裸,扑倒在谢渊身上。 谢渊惊慌地喊叫:“救命——救命——” 但无论他怎么挣扎,始终敌不过卢毅的蛮力,只能任由对方施暴。 他咬紧牙关,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身体不停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司马清带着大队人马匆匆赶来,见状赶紧跑到谢渊身边,借着月光才看清谢渊身上的伤痕,轻轻将人儿抱起,吩咐道:“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绑了,本宫要将他千刀万剐。” 谢渊身子软绵绵的倒进司马清怀里,泪水无声滑落,想开口,嗓子却干涩难耐,一个字也吐不出,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 司马清整颗心都碎成了渣,声音颤抖不止,“阿渊,阿渊没事的,已经没事了,别怕,我会处理的。” 司马清柔声安慰,谢渊却丝毫不察,颤抖不已,而后剧烈呃咳嗽起来,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司马清雪色锦袍。 “阿渊!!” ** 谢渊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窗外透过熹微晨曦,照射进屋内。 眨了眨眼,视线渐渐聚焦。 耳畔传来阵阵鸟鸣,他扭头望去,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 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场景—— 谢渊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一声,他竟然真被那个登徒子轻薄了,一想到被那种禽兽碰过,他的心里就很不舒服,无奈又无力去浴池沐浴。 司马清也不知去了哪里。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了,紧接着,门外传来小蛮的声音,“公子,您醒了吗?” 谢渊应了一声,却忽然咳嗽起来,靠着床榻喘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小蛮推开门,见状,赶紧将药碗放下,走上前扶住他,“公子,您慢点儿。” 谢渊摆摆手,问道:“殿下呢?” 小蛮抿了抿唇,犹豫半晌,方缓缓开口道:“殿下一早就去了麒麟殿。” 谢渊沉默片刻,“等殿下回来,让他来我这一趟。” 小蛮点点头,退到一旁,“是。” 谢渊靠在软榻上,心生惶恐,莫名不安,昨夜的事司马清准备怎么处理,还是就这样算了? 他不敢探究,去探究他在司马清心里的位置。 第72章 用余生去弥补 西侧殿,林嫣儿慌乱的来回踱步,皆因昨夜的事发生在西侧殿附近,她无意间看到了经过。 太子妃竟然被卢毅轻薄了?而殿下竟然提也没提,卢毅还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长乐宫。 这是怎么回事呢? “李嬷嬷,太子妃醒了吗?我要去看他。” “小姐你糊涂了吗?太子妃是您的敌人啊,躲都来不及,你去见他作甚。” 林嫣儿摇头,坚持道:“不行,我必须去找他,此事他有权知道。殿下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说完就要往外冲。 李嬷嬷忙拦住了她,“小姐你忘记夫人交代了什么吗?你要听夫人的话,太子妃倒霉咱们应该开心啊,您难道不想做太子妃吗?” “我想,可我不想有人受到伤害。” “小姐您并没有做什么,您只是看着事情发生,任由事态发展罢了,这不算违背您的原则吧。” “真是这样吗?”林嫣儿喃喃自语,似乎有一丝动摇,可一想到那个虚弱不堪的苍白面容 又忍不住心生恻隐。 到底该怎么做! 谢君离听闻司马清一早就进了麒麟殿,担忧不已,听卢九卿说,每次陛下和太子在麒麟殿议事后,太子出来总是精神恍惚的。 其实以他太傅的身份,即使是这样闯进去也无不妥,只是他不想晋临帝误会他和太子走得太近。 即便是晋临帝口口声声让他多和司马清亲近,他亦清晰的意识到一旦太傅和太子走得近,作为陛下的晋临帝会有多不悦。 到底该怎么做呢? 谢君离揉了揉眉心站起来,朝麒麟殿而去,正遇到一脸颓丧走出来的司马清,他赶紧上前询问:“太子,陛下和你说了什么?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司马清对这个忽然出现的太傅本就没有好感,加上他不喜欢文士沽名钓誉那一套,故而态度十分恶劣。 “不劳太傅费心,我与父王不过是议政罢了。” 谢君离叹了口气,神情悲凉,“唉,都怪我,当年离宫,才会让你落入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司马清急了,他和这个忽然出现的太傅会有什么关系呢? 谢君离抬眸,目光锐利的扫向司马清,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句叹息:“终有一日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说罢他径直朝麒麟殿走去。 “喂!谢君离!你说清楚啊!” 司马清快速跟上,可惜,谢君离很快便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司马清懊恼的捶了一拳墙壁,烦闷不已。 …… 另一边,晋临帝召见了几位朝廷重臣,商议秋试相关事宜。 这是朝廷兴起的新的举官举措,旨在提拔寒门士子,让官员不再只局限于世家子弟。 “陛下,老臣觉得此事应该交由太子去办。太子殿下参政不久正是该多加锻炼之时。”说话之人乃是礼部侍郎,姓卢,年约五旬,一双三角眼,精明强干。 “可太子始终没有处理大事的经验,这般安排似有不妥吧。” 卢侍郎捋着胡须思忖片刻,拱手道:“太子天性聪慧,又得陛下指点,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况且,秋试盛典,各部也会派官员具体协办,太子只需从旁督导,并无不妥。” 晋临帝沉默不语,秋试意在提拔寒门士子,此事若交由太子去办,那选拔的官员岂不都成了太子门生,如此削弱君权的事,他自然不愿做,可卢侍郎言之凿凿,其他官员又稍加附和,他根本无从拒绝。 “臣以为不妥,秋试意在提拔下仕,由太子督办似乎有些不妥,臣提议由太傅负责。” 司马麟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这是不是意味着大皇子和太傅沆瀣一气,打压太子。 晋临帝眯起眼睛,冷冷看向谢君离,“太傅,你怎么看。” “臣身子虚弱,仅是书房教导便已殚精竭力,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负责秋试。” 谢君离十分知进退,也适时的和大皇子划清界限,晋临帝不置可否,“太傅这话说得谦虚,记得多年前第一次秋试就是你负责。可说是盛况空前,朕相信以太傅的才学,定能点拨天下文生。此事就交由太傅督办吧。” “臣请奏,让太子伴读谢渊协助。” “这……”晋临帝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准奏。” “多谢陛下。” ***** 待司马清回长乐宫,天色已晚,谢渊的灯盏却一直亮着等他到来。 他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得厉害,过了一会才开口问:“卢毅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司马清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他知错了,昨夜忏悔了许久,我见他态度诚恳便放了他。” “你果然还是这样做了。”又过了一会谢渊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着。 见谢渊神情恍惚,司马清很想告诉谢渊,做出这个决定他的心有多痛,可卢毅说得十分在理,站在他的立场,他肯定不愿,太子妃被轻薄的事公开,加上卢家又许诺了朝堂支持,他虽为太子,却孤苦无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了卢氏的支持,朝堂之上也不至这般寸步难行。 至于谢渊,他会补偿他,他会奉献他的一切,去赎罪,弥补。 “阿渊。”司马清握住谢渊冰凉的双手,温柔劝慰,“卢毅轻薄你的事不会有人知道,横竖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就当是为了我。” 谢渊苦涩一笑,低声道:“怎么可能算了,他差一点就得逞了,我脖子上还有他留下的刀痕,这样殿下也能算了吗?”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该死。可我杀了他又能得到什么呢?公开你被轻薄的事吗?到时候宫中朝野,议论纷纷,你该如何处理?”司马清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等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出宫去散散心,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谢渊愣怔半晌,抬眸望着司马清坚定的眸子,忽然释怀一笑,是啊,在司马清的眼中,他的事从来都不重要。 第73章 你不过是想控制他 顾延韬递了三十多道折子,大都是阐明卢毅调戏太子妃,还不止一次。 可惜全都被退了回来,正烦闷之际,在校场练棍。 他和谢渊私交泛泛,可却被那人的气质和容貌所吸引,每每想起,总觉得惋惜。 “嘭——” 忽得一鞭甩下,打断了正在舞动的长棍,他收回木棍,望向来人,正是司马清。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听闻顾将军递了许多折子。” 顾延韬面色一变,随即又恢复原状,“下官只是不想太子妃蒙受不白之冤。” “呵,是吗?”司马清讥讽的勾了勾唇角,“阿渊的事与你何干?” 顾延韬脸色一黑,“殿下为何不公开卢毅非礼太子妃的事?” 司马清轻嗤一声,漫步踱进他,“公诸于世,然后让世人嘲笑我堂堂太子后院起火被人轻薄了我的妻子吗?” 闻言,顾延韬心底一惊,脸上仍旧维持镇静,“所以你就为了你所谓的颜面,牺牲他?” “这算什么,皇室的颜面高于一切,就算是为了这个要他去死也是应该的。”司马清居高临下俯视顾延韬,“何况我会保护他,至少他现在安然无恙不是吗?” “安然无恙吗?”顾延韬愤怒吼道,“在被一个畜生调戏了不止一次之后吗?” “顾延韬!”司马清目露寒芒,“你这是何意,谢渊是我妻子,他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顾延韬冷笑连连,“太子殿下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你若真把他当做妻子,就不该将他置于此地,只为了保全你不值一提的颜面。” 司马清眉宇间闪烁着暴戾之色,似随时准备爆发一样。 顾延韬不甘示弱的迎视司马清的目光,毫不畏惧的与他对峙。 半晌后,司马清冷哼一声,忽然出招,攻击顾延韬,两人瞬息间打斗在一起,兵器碰撞声络绎不绝。 片刻后,司马清占了上风,将顾延韬逼迫到擂台边缘。 司马清一脚踩住顾延韬胸口,用力碾压,“再胡乱指责本太子的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顾延韬吐了一口鲜血,咬牙道:“太子殿下,你不觉得愧疚吗?” “愧疚?”司马清反问道:“我愧疚什么?” “太子妃受这样大的屈辱,你竟叫他不要追究。”顾延韬喘着粗气,痛楚使他脸颊涨红,“你难道不该愧疚吗?” 司马清冷漠的盯着顾延韬,“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宽解,更不屑于向谁解释,更没有做错什么。” “司马清,你承认吧,我跟了你六年,你是什么脾气我会不清楚吗?谢清欢是你永远无法掌控的存在,你才会这般欺负他,凌辱他。”顾延韬嘶哑喊道,“你在害怕,害怕没有牵制他的东西,你不过是想控制他。” “啪——”司马清一巴掌狠狠扇到顾延韬脸上,“我不许你直呼他的字,阿渊是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顾延韬脸上浮现出五个红印,可见司马清用了多大的劲儿,可他硬是忍了下来。 “你可以打我,甚至杀了我,可是你堵不住悠悠众口。你只是个靠着阴谋诡计控制他的小人,你越愤怒越说明你在害怕。” “砰——”司马清一拳砸向顾延韬腹部,“你想死是不是?” “来吧,杀了我吧。”顾延韬咳嗽几声,擦掉嘴角的血迹,“你最近越来越残忍了,这样的主子我不愿效忠。” 司马清沉默的看着他,良久后,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格外萧瑟。 *** 林嫣儿左思右想,还是撇下奴仆和近身嬷嬷,去了内殿去找谢渊。 刚进屋就被一股刺鼻的药味和血腥味熏得差点呕吐出来。 她屏住呼吸,走到床前,只见谢渊脸色惨白,躺在床榻上,衣裳上沾满了血,更糟糕的是还在不时往痰盂里吐血块。 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她一时愣神,忘了行礼,谢渊也不气恼,只是温润一笑:“林小姐来找我,所为何事?” “太子妃忘了,我已是侧妃,不是什么林小姐了。”林嫣儿慌张的从袖兜里掏出帕子递到谢渊面前,“快擦擦嘴角的血。” 谢渊接过帕子,擦拭了几下嘴角,微微蹙起眉头,“抱歉,是我一时糊涂了。” 林嫣儿摇摇头,表示无碍,而后道:“殿下呢,你病得这样重,他也不来看看你吗?” “无妨。”谢渊摆摆手,虚弱的说道,“都是老毛病了。” 林嫣儿望着他苍白的脸想了很多,他应该很恨这个男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可她却做不到。 “那日的事,我……看到了,若你想追究,我可以替你作证。”林嫣儿再忍不住说了出来。 提到卢毅谢渊的眼神黯淡下去,多日来他夜夜做噩梦,梦到卢毅疯狂的举动,不得安寝,每每醒来都会呕血不止,身子才会这般虚弱。 “罢了。”他闭上眼睛低喃,“殿下说不追究,便不追究吧,你也是,就当什么都没见到吧。” 林嫣儿语调坚定,“可这怎么行?他欺负了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 听见她的话,谢渊睁开眸子,看向林嫣儿。 他从未想过,竟然连林嫣儿都站在他这边,而司马清却…… 第74章 由来心恨无处诉 “此事不必再提。”谢渊叹息道,“如果是太子希望的,再难我都会做到。” 林嫣儿听不出他话语里的深意,只当是谢渊爱惨了司马清,不由觉得他傻。 叹息道:“太子妃,您不必担忧,有些事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您好生好保重,忧能伤身呐。”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不好再开口,她来找谢渊已是违背了原本的计划,她不能再多劝了。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你好好养着,别多想了。” 等房门关上,林嫣儿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看着谢渊病得这样重,险些就要说出对太子不敬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太子是她夫君,是家族必须要依仗的人,她无论多不屑他的行径都要费心去讨好他。 真是想想就令人不快。 …… 太初殿中,气氛凝结,晋临帝坐在高台案上神情阴郁。 谢君离跪在地上,双目通红,浑身颤抖,一言不发,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 “朕叫你起来,你这样是在逼迫朕吗?”晋临帝拍桌而起,“你以为你这样逼朕,朕就会如你所愿吗?” “陛下答应过我的,要好好照顾渊儿和清儿。”谢君离抬起头,双目赤红,泪水顺着俊秀的脸庞滑落,“陛下难道忘记了吗?” 晋临帝冷哼一声,“朕是答应过你,可你现在是帮他们来反朕!” 谢君离脸上满是失望和痛苦之色,“没有人要反陛下,清儿对陛下只有尊重,渊儿也是。” “尊重?朕也当过太子,朕也是这样过来的。”晋临帝冷笑,“清儿心中对朕有几分尊重,又有几分不甘,朕比你清楚得多。” 之后晋临帝再说什么谢君离都已经听不到了,满脑子都是他的儿子不尊重君父。虽说他出生贵族,也明白帝王家培养的孩子,多半心狠手辣,但他总是奢望着,至少他的孩子双手是干净的,心是纯净的,至少不要被宫中的血雨腥风侵染。 可如今看来只是奢望。 那天后,太傅病倒了,每日昏昏沉沉的,只能卧床休息。 司马清下了朝回长乐宫,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让伺候他的丫鬟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殿……殿下……”丫鬟磕磕巴巴的喊道,“你还是去太子妃那看看吧。” 司马清冷冷的扫了丫鬟一眼,吓得她腿肚子直打哆嗦。 “太子妃今天胃口不佳,不肯吃东西。”小宫女低声解释,“奴婢们怕他饿坏了身子。” “这种事,为何不早点通传?” 小宫女吓得噗通跪下来,“奴婢知错。” 司马清迈步走进内殿,一路走来,屋内传来一阵药味,夹杂着血腥味,他不由的顿了顿才重新走入殿中。 “殿下。”谢渊穿着素雅的衣衫靠坐在软榻上,脸颊瘦削,唇瓣毫无颜色。 司马清脚步顿了顿,缓步走到软榻跟前,居高临下俯视谢渊,轻笑一声道:“你瞧瞧你,身子这么差,为何不吃东西?” 谢渊没有立刻开口,目光幽深晦涩,许久后方才开口,嗓音沙哑:“我吃不下。” “你是在怪我吗?”司马清伸手捏起谢渊的下颌,“怨我没有给你做主?” 谢渊摇头,“我不敢。” “既然不怨恨我,为何不吃饭?你是在惩罚自己?”司马清挑眉,“为了一个轻薄你的人。” “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渊挣扎起身,被司马清按住肩膀躺了下去。 司马清放开手,望向他苍白的脸颊,“等你身子好些,咱们出去散散心吧。” 谢渊抿着唇不语。他不懂为何司马清为何可以这般轻描淡写的带过,甚至还提议带他出去散心,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殿下。”谢渊忽然抬头,“您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在乎什么?” “在乎我……被人……” 司马清闻言哈哈大笑:“真是傻瓜,他都没有得逞怎能作数。他若真碰了你,本宫才不会这般轻饶,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殿下此话当真?”谢渊眼睛一亮。 “骗你做什么。”司马清勾唇浅笑,“不过,你也别想着起什么坏念头,我可是听说了你有仇必报,你可别为了惩治卢毅,以身饲虎啊。” 谢渊垂眸,“殿下多虑了,我躲他还来不及,怎会如此。” “我说笑的,你别介意啊,我是看你不开心,想逗逗你,若是不好笑就算了。” 司马清笑眯眯的说着,谢渊却笑不出来,他的清白,他的委屈他视为一切的尊严,在司马清看来不过是可以随便拿来说笑的东西。 这本身就是一种可笑。 司马清见他面容惨淡,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啦,我不逗你了,你安心养伤吧。” 谢渊闭上眼,掩饰掉眼底的绝望和愤怒。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这样狼狈不堪的自己,实在是让人厌恶。 *** 谢君离为筹谋秋试,不得不拖着病体奔走。 谢昭如他所愿辞官回乡,丞相府空了出来,谢君离不想一直寄宿太初殿,故而请旨回谢府居住,奇的是晋临帝竟答应了。 来到长乐宫时,他的脚步不由的沉重了几分,听说谢渊一直病着,他本不该让他和自己一起负责秋试,可他深知失去了谢家这个靠山,谢渊势必在宫中受尽凌辱,他作为谢渊的爹爹,必须做点什么。 想起那年晋临帝抱着谢渊来到他身边,说这是他孩子的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即使后来他知道了这个孩子不是他生的,他也依然爱着他,因为有的爱一旦付出了,就很难收回。 谢渊居住在长乐宫的东侧院,布置奢靡,墙角栽种了两株梅花,此时已经残败,只剩下枯枝。 谢君离站在门外敲门,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憔悴不堪的脸庞,嘴唇更加干裂。 谢渊看见他似乎愣了一瞬间,继而露出微笑,“太傅大人怎么来了?” 第75章 意外之喜 谢君离在椅子上坐下来,伸手替他倒了杯茶水,递到他手里。 谢渊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热茶。 谢君离望着谢渊坐在轮椅上的模样,神情温柔了几分,“身子好些了吗?” 谢渊嗯了一声,“已经好转不少。” “那就好。”谢君离点了点头,又问,“我今日要回谢府,你想同我一起去吗?” “恐怕不方便吧。”谢渊扯起嘴角笑了笑,“殿下不喜欢我出宫。” 谢君离默了片刻,“别管太子,你呢?你想去吗?” “想。”谢渊怔了怔,“可是我可以去吗?大家都在传我只是养子,和谢家没有关系。” “谁说的!”谢君离见他这般颓丧心疼不已,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当然是谢家人,你是我的孩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爹爹啊。” 他说完才后悔,这样说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可当时那刻他已经顾不得了,谢渊的神情太过绝望,一丝波澜都没有,像一具行尸走肉,他害怕再这么下去,他会彻底崩溃。 果然,他刚说完这句话,谢渊浑浊的双目中就迸发出一抹光彩,他颤抖的握着茶杯,喃喃道:“爹爹?” “是的。”谢君离郑重道,“我爹爹啊,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时常抱着你,还给你留了个玉佩。” 谢渊激动的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眼眶泛红,“玉佩,玉佩已经碎了……是我不小心,对不起。” “傻孩子,玉佩有什么打紧的,最要紧是你。”谢君离轻抚他的脑袋,“你一定要把身子养好,就算是为了爹爹也要这样。知道吗?” 爹爹,那个记忆中很好看的爹爹,竟然真的是太傅,谢渊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竟然真的是谢家子弟,他是太傅的儿子……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个所谓的爹爹竟将他丢下十几年,能有多爱他呢? 谢渊低头苦涩的笑了笑,摇头道:“不用麻烦您了,我不想出宫。” “为什么?”谢君离皱眉,“你难道不想回家看看吗?” “太傅还是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太子对您印象不好,若非必要,咱们还是不见为妙。”谢渊冷静道。 谢君离望了他许久,最终无力叹息:“既然你不想去,就算了。你好好歇息,养好身子。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谢君离欲转身离去,却被谢渊叫住。 “等等。” 他转过头看到谢渊神色冷漠,“我们的关系还是不要公开为妙,我不会记得您今天说过什么,也请您不要声张比较好。” 谢君离怔了怔,旋即颔首,“好,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离开后,谢渊独自坐在屋内,看着窗台的腊梅出神。 他不需要父亲,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因为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些人都是冷眼看着,从现在起他要靠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心绪不宁,谢渊忽得觉得胸闷想吐,他强撑着扶着桌案,缓慢的弯腰,随后伏在地上干呕起来。 他的咳嗽越来越剧烈,喉咙处涌出浓稠腥甜,谢渊捂住胸口,猛咳了一阵之后,终于停止了呕吐,抬起苍白的脸庞看向前方。 小蛮听到屋中动静走了进来,见谢渊脸色惨白吓坏了,忙蹲下身子拍打他的背部,焦急道:“公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渊摆了摆手,喘了口气,扶着额头缓缓道:“去叫御医过来!” 小蛮立刻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谢渊又坐了一会儿,直到胸腔中的感觉稍稍平复,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谢渊的眼神很淡漠,甚至有些冷酷,看向虚掩的门,眸色晦暗不明。 “公子,太医来了。”小蛮带着太医急匆匆走进来。 太医为谢渊诊治过后,开始询问谢渊最近几日饮食、睡眠等状况。 御医显得很烦恼,欲言又止,谢渊抬眼看了小蛮一眼,冷声道:“你先出去。” 小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退了下去。 谢渊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沉默良久,才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受得住。” 御医闻言叹了口气,犹豫半晌,还是道:“太子妃,您身子亏损,血瘀症有再发之兆,若再行房事,性命堪忧啊……” 谢渊闭上眼睛,努力克制住心中翻滚的情绪,“这件事情你先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说。否则我饶不了你。” 御医被谢渊突如其来的暴躁弄懵了,讷讷道:“是,微臣遵命。” 谢渊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御医退下后,谢渊独自一人坐在床榻边上。 这实在太荒谬了,他身为男子,要真死于纵欲过度,还是被欺压的那个,那岂不是这世间最可笑的事? 该告诉司马清吗? 如果告诉司马清的话,他会不会念在往日的情分可怜他,放他离开呢? 谢渊闭上眼睛,手指蜷缩起来,青筋毕露,他不敢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唯恐会因为对司马清抱有一丝一毫的期待,最终落得更加失望透顶的答案。 谢渊捏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鲜血顺着皮肤流淌而下,他却仿佛全然未觉,只是死死盯着染血的手,眼中满含绝望。 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司马清,摆脱他无休无止的索取,摆脱了喜怒无常的责备,摆脱他对自己的利用还有控制。 司马清回宫后,听闻谢渊又没怎么吃东西,十分担忧,匆匆赶到东侧殿。 见谢渊正躺在床榻上,一张脸苍白得可怕,眼神空洞无光,死气沉沉的。 “阿渊,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司马清蹙眉道,“你这段时间一直这样消瘦,我瞧着都担心。” 谢渊白了他一眼,淡漠的,“我没胃口。” 看着满桌的饭菜,险些吐了出来。 每次见到司马清假惺惺的关怀,和一脸深情的模样,他就想吐。 第76章 谋划出逃 司马清见他神色黯然,也没发脾气,深吸一口气,盛了碗鸡汤递给他,耐心哄道:“快趁热喝点吧,暖暖胃。” 谢渊接过汤匙,垂下眼睑抿了一口,却又立刻放下,面色更加难看,忍住想吐的冲动,把鸡汤打翻,洒了司马清一身,直勾勾的盯着司马清,等待他发作。 司马清却一改往日暴躁脾气,只是叹息一声,柔声哄:“你一直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谢渊无暇顾及司马清为何不发火,身体乏力极了,揉了揉眉心,“我不太舒服,想早点休息,不想吃了。” 司马清闻言,立刻起身推他朝内室走去,“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御医。” 谢渊拉住他的胳膊,僵硬的开口,“不碍事,就是想休息。” 司马清仍旧不放心,“真的没事吗?” “嗯,我想睡觉,别吵我。”谢渊疲惫到了极点,连敷衍的力气都没了。 司马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妥协。将谢渊抱到床上,盖上锦被,侧过头,借着烛光凝视着床边守夜的司马清,眼神晦涩不明。 闭上眼睛,在黑夜中沉沉睡去,梦境纷乱无比,耳畔似乎响起了司马清的话语。 ——“阿渊,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 …… 次日早晨,谢渊醒来时,司马清已经去了朝房,摸了摸酸疼的腰,肚子猛的抽痛一下,闷哼一声,眼眶忽然湿润。 他从来不是坚强的人,又一直有人护着,如今病着不舒服,更想要人安慰,可偏偏身边只有不能信任的司马清,每每想到这,便会泪流不止。 司马清处理完政务后,便径直往东侧殿,准备去看看谢渊,这几日谢渊实在太古怪了。 踏进寝殿时,谢渊正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撑着腮,静静看着铜镜。 见到他来,收敛了表情,转过头道:“你来做什么?” 司马清的动作顿了一下,走到他身边,伸手抚了抚他的抹额,皱眉道:“你脸色很差,要不要见御医来瞧瞧?” 谢渊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我没事,不用找御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格外疲惫虚弱。 “阿渊……”司马清有些迟疑,“今日早朝父王宣布让你和太傅一起负责秋试,我担心你的身子应付不了。” 秋试,谢渊沉思片刻,可以提拔天下文生的秋试,这样重要的事,陛下会交给他负责吗? 想来日日拘在东宫,人都憋坏了,可以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可他的腿…… 这般去主持秋试只怕会成为笑柄吧。 谢渊叹了口气,“算了,我不去了。” 司马清愣了一瞬,惊讶道:“为何不去?” “腿脚不利索。去了岂不成为笑话。” “怎么会呢?”司马清安慰他,“你若是去了,可以在朝中立威,别人对你只有尊敬,怎会有人敢笑呢?” 谢渊笑了笑,这或许是个机会,陛下要他协助太傅负责秋试,怎么也要给他一个官职吧,只要不是什么太子伴读一类的,他便可以借机摆脱司马清的控制。 起码在最后的时光可以活得舒坦一点。 “既然殿下这样说,我便去吧。” 他这话司马清很受用,笑眯眯地搂住他的脖颈亲吻了一下。 谢渊一脸厌恶的想躲,司马清却没皮没脸的黏上来,谢渊拗不过他,只好忍着。 两人在东侧殿待到晌午,司马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谢渊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盯着司马清的背影逐渐远去。 直到彻底消失不见,他眼眸深处才露出冷漠的寒意。 他以床沿做支撑,努力站起来,踉跄走向门口,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每迈出一步,胸膛里仿佛就压了块巨石,喘气都困难。 可他依旧努力活动着自己的双腿,他不可以让自己的腿这样残废下去,必须要尽快康复,才能离开司马清。 就在这时,肚子抽疼了一下,谢渊停顿半秒,继续挪着腿向前。 ——他不能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 ——他必须逃跑,必须离开司马清,堂堂正正地做人。 谢渊咬牙切齿地逼迫自己,每一次挪动,都像是在挑战他的神经。 终于走到门槛旁,他弯腰刚欲迈腿,腹部一阵剧烈的抽搐袭来,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 “公子,公子!”小蛮大呼小叫地冲进来,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扶起谢渊,焦急道,“公子,您怎么了?公子!” 谢渊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冰凉。 小蛮又唤了两声,他才勉强睁开眼睛,嘴唇抖得厉害。 小蛮连忙将手指按在他脉搏上,脸色骤变:“公子,您……您……” 谢渊握紧她的手腕:“我没事。” “公子……”小蛮哭出来,“奴婢这就去请太子!” 她刚松开手,却被谢渊抓住了袖子:“不要惊动太子。” 虽然谢渊不让小蛮通知司马清,可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敢瞒着。 —— 司马清匆匆赶到东侧殿时,谢渊正蜷缩在地上呻\/吟。 司马清赶紧将他抱起,放到床榻上。 谢渊肚子疼得厉害,死命忍着,面上毫无异样:“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这样叫没事吗?”司马清蹙眉道,“还是让御医来给你看看吧。” “不必了,只是腿还没好,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打紧的。”谢渊拉了拉他的手,“你陪陪我,好吗?” 司马清很享受谢渊依赖他,黏着他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在抱怨自己近日没有时常陪着他,闹脾气。 他很喜欢谢渊和他闹脾气,很喜欢被谢渊需要的感觉。 司马清俯身在他额间落下轻柔一吻,温声哄他:“我最近确实比较忙,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就多花点时间陪你,好不好?” 谢渊垂下睫毛掩盖眼中的恨意与杀意,嘴角勾起淡淡嘲讽。 司马清真是越来越好糊弄了。 “嗯。”他低声道,“那你记得要说话算数。” “好。”司马清摸了摸他汗湿的鬓发,“你先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嗯……”谢渊闭上眼,“你陪我……” 他的声音很细微,司马清凑近些听,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你……不要抛弃我…唔……我只有你了……” 这句话令司马清心脏狂跳,脑海中轰隆作响,似乎有什么炸裂开来。 喉结颤动几下,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第77章 合欢树下 谢渊腹痛不已,几度昏厥,又被司马清唤醒。 “我没事。” 他的嗓音沙哑干涩,眼眶泛红,透出疲惫之态,显然痛苦极了。 司马清皱起眉:“胡说,你刚才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一直喊痛,怎么可能没事。” 谢渊不动声色白了他一眼,表情甚为无奈,知道他痛,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原来他都知道啊,却默不作声,以为多陪陪自己就能补偿吗? 收敛心绪,他表现得尽量平静。 “我只是做个噩梦而已,你不用担心,等梦醒了就没事了。”谢渊一脸恐慌,转了话锋,“别生气,好吗?” 司马清叹气:“傻瓜,我怎么舍得生你气呢?心疼都还来不及。今日天气不错,我带你去北苑走走。” 北苑是谢渊幼时居住过的院落,由于主人被贬为庶人,已经荒废了许久,司马清想带他去重温旧梦,顺便散散心。 谢渊却砌词拒绝了:“我累了,不想出门。” 司马清劝他不成,只能答应明日再来,吩咐丫鬟们照顾好谢渊。 他独自回寝宫,心中不快溢于言表。 不久,听到宫人来报,谢渊叫了轿撵,显然是准备出门。 “好啊,竟敢戏弄本宫,本宫就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冷哼一声,换了身衣裳,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地往北苑去了。 马蹄敲击青石板路,哒哒声清脆悦耳,谢渊望着外面萧索的宫景,心中生出一丝惆怅。 …… 北苑位置偏僻,加上荒置,就更添萧索。唯独那株合欢长势良好,枝繁叶茂,亭亭玉立,倒映在水池中,美丽至极。 谢渊的眼神渐渐暗沉,隐藏在衣袖下的拳头紧握成团。 他站在合欢树下,目光幽深,犹如一潭古井。 “公子。”小蛮轻声禀报,“殿下来了。” 谢渊的神色露出一丝不悦,而后被微风掩盖,一直到禁军浩浩荡荡将他坐在轮椅的身子团团围住,这才转过身去,对上司马清阴冷的眸光。 没等他行礼,司马清便开了口:“我让你来北苑,你不肯,说是身子不适,却自己来吗?” 谢渊低下头:“是臣擅作主张,请殿下恕罪。” “呵。”司马清冷笑一声,抬脚朝他迈步,“说吧,你撇开本宫独自来此究竟有何图谋?” “我没有。”见他神色不悦,谢渊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一阵微风拂过,传来合欢花的幽香,令司马清想起幼时谢渊常带他来属下拾飘落的合欢花瓣,又让姨娘给他们做糕饼吃,一时情动,含住那双娇艳欲滴的唇,吻了下去。 禁军们霎时间一同转身,不敢看主子亲热,背对着假装若无其事。 小蛮脸皮薄,捂住眼睛不敢看。 司马清察觉到他的挣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逼迫他承认:“为何不与我一起,要自己来?” 谢渊抿紧了唇,根本无从解释:“……没有。” 司马清却像受了委屈一般,神色怅然,“为何不说?还是说你约了别人,不方便与我同往?” 司马清的期待换来的只是沉默,谢渊苍白着一张脸,双拳紧握,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司马清的心一寸寸燥热起来,这个御医说不让,那个御医说不去,他已经忍耐太久了。 “你若不说,我就当你是约了旁人。”他缓缓松开手,退后两步。 谢渊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却偏偏起了挑衅之意,“若我真的约了旁人,殿下应当如何?” 闻言司马清的脸色青白交加,眼底闪过愤怒之色,“你若骗我,我就将你拘在寝宫里日日行欢,让你下不了床,找不了别人。” “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接下来的话谢渊没说完,只是低着头,语调艰难。 司马清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你不怕吗!” 谢渊扯了扯嘴角,露出惨淡的笑容:“怕,殿下对我向来心狠,我怎能不怕。” 他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只是想更怕与殿下仅剩的那点美好回忆也被消融了,才会不知进退只身到此。” 司马清的脸色瞬息万变,最终化作一抹得逞的笑容,“你心里果然有我。” 谢渊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不屑,过去他心里有司马清日日与他倾谈,表露心声,司马清只当草芥弃之敝履,如今他心中并无半分留恋,只是为了脱身说出些许假话,司马清却一字一句听得真切,全然当了真。 怎不叹世事弄人? “阿渊……”司马清下意识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颊,怎料谢渊却主动倾上身子,抓住他的手掌,放于自己的脸颊处,依恋的婆娑着,他颤抖着声线,语调中满是委屈。 “殿下,何曾对我有过一丝怜惜?” “怎么会……”司马清喃喃自语,仿佛不愿相信,“你是我的太子妃啊。” “抛开婚约,抛开那些世俗的身份。”谢渊闭了闭眼,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对我这个人,您可曾怜惜?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情?” 司马清怔住:“谁说我不疼惜你,谁说过我不喜欢你。” 谢渊睁开眼睛,胸腔翻涌,曾经他最想得到的答案,却是在他不在乎答案时,得到的。 司马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收回手,“我的意思是,你若规行矩步,好好侍奉我,我自然喜欢你。” 曾经,谢渊最不能忍的就是夫妻之间要靠侍奉来得到宠爱,如今种种磨难终于将他教乖了,他不再反抗,认命的,“我以后会好好侍奉殿下。” 司马清如获至宝,心中欢喜之际,将谢渊拥入怀中,轻轻摩挲他瘦弱的脊背,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 这天晚上,司马清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他在脑海里勾勒谢渊合欢树下的模样—— 那样不真切,恍惚如梦,仿佛是一场幻境。 猛的生出一个,让人心碎的念头,他好像就要失去他了。 第78章 谢君离,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谢渊回到殿中,脸上的笑意才算褪尽,望着桌上琳琅满目,司马清用于讨好他的奇珍异宝,心中无限愁思。 明明已经不对那人抱有期待了,为何在他说心悦自己时,这颗心还会剧烈跳动? 他的手按住胸口,深深吐纳,平复紊乱的气血,泪水却兀自滑落,怎么也擦不尽。 无关情爱,一场风月,他可以从司马清身上讨要到所有他所需的,却唯独少了曾经付出的真心。 翌日清晨,谢渊得到司马清的许可,将刘老请入宫中替自己看诊。 自从那日谢渊从寝殿跑去北苑后,东侧殿多了很多禁军把守。 刘老虽然猜到了那日看诊的年轻人非富即贵,却没想到竟是东宫的人。 他虽见过世面,却还是不由心慌,毕竟东宫那位主子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辈,若真有个什么行差搭错,这条老命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 来到内殿,谢渊坐在轮椅上, 正端详着摆在面前的药罐和各类工具,见刘老进来,立刻招呼刘老坐下。 刘老战战兢兢地挨边儿坐下,谢渊问道:“刘老可还记得我?” 刘老赶紧俯身行礼,“草民参见太子妃,是草民无状与太子妃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荤话,请太子妃恕罪。” “医者父母心,刘老句句替我打算,怎能算荤话,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呐。”谢渊俯身亲自将他扶起,“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瞧瞧我的腿还能痊愈吗?” 刘老连连点头,却在给他诊治时愣住了,一脸震惊的望向他,支支吾吾,“这——这……” “怎么?是不是难以痊愈?你但说无妨。” 刘老咽了咽口水,结巴道:“太、太子妃,您的腿……” “我的腿究竟怎么了?”谢渊眉头微蹙。 刘老迟疑片刻,终于鼓足勇气,“您双腿无碍啊。” 谢渊皱眉:“这怎么可能,我不能行走已经数月,怎会无碍,你再好好瞧瞧。” 刘老硬着头皮再瞧,可结论依然是相同的,谢渊的确无恙。 谢渊又试探性询问刘老:“有没有可能是药物所致?” 刘老沉默许久,才吞吞吐吐道:“极有可能,或许是太子妃您吃了什么药物,堵塞了血脉,才会不便行走。” “这是我平时服药的药渣,还请刘老帮我瞧瞧。” 刘老应声,拿起药渣,细细查验,良久,他神色凝重,“此方乃是寒惊散,其效用……” “寒惊散?”谢渊追问道,“这药怎么了?” “寒惊散原本不伤筋骨,甚至无害,但若是血瘀之症服了,轻则不利行走,重则瘫痪难行。”刘老小心翼翼的觑了谢渊一眼,“太子妃,您的腿……或许就是此方作祟才会难行。” 谢渊脸上血色顿失,整个人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幸而被刘老搀住。 “此事不可对外宣扬。”谢渊咬牙,“烦劳刘老您给我开些解症的方子。” 刘老叹息道:“这是自然,只是太子妃您已经服了一段时日,能否再次行走,亦未可知。” “这都怪我自己粗心大意,忘了检视。”谢渊苦笑道,“既是这样,麻烦刘老先替我开解症方子,待日后恢复些许,再考虑其它吧。” 刘老颔首称是。 谢渊将人送出东宫,目光仍有几分涣散。 昨夜他想了半宿,直觉告诉他司马清绝不会做出谋害自己的举动,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长乐宫中有人要害他,会是谁呢?竟恨他恨到想他一生瘫痪。 次日,刘老继续来给谢渊看诊,禁军因见过他,监视松散了些,刘老替谢渊把脉,语重心长道:“抛开寒惊散功效,您这身体确实亏空得厉害。还需好好保重,不要多行房事啊。” 又提到这个话题,谢渊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多谢您的提醒。” “太子妃,草民斗胆问您,您近日饮食可还妥当?” 谢渊摇摇头,“并无不适,只是偶尔腹部绞痛。” 刘老皱眉,“那可是哪儿受凉了?” 谢渊垂眸,低声答道:“不是,我只是……每隔三五日就会疼一次。” 闻言,刘老怔了片刻,突然明白过来,“太子妃,您可是……气闷?” “嗯。” 刘老捋须,“如果是这样,便容易办了。” 谢渊听得云里雾里,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您的意思是?” “草民先前说过,您的病症并非完全无法根治,而是要循序渐进,老朽这有一良方,还请太子妃过目。” 谢渊拿过方子,却发现写的不是药方,而是谢君离给他写的一封信,信上说,他被禁军监视,见面不便,才会想到用医者传书。 他希望谢渊可以配合他,里应外合扳倒太子,届时就可以接谢渊出宫,远离司马清。 这封信来得蹊跷,可信中提到他和谢君离的关系,此事不会有旁人知道,那这封信一定是谢君离写得没错,可谢君离每个想替换东宫呢? 就算司马清对谢君离这个太傅不尊重,也罪不至此啊。 谢渊心绪繁杂,他想不通这背后的阴谋,更不愿牵扯进朝廷纷争,遂收起这封信,淡淡道:“刘老,多谢你的方子。” 刘老急忙道:“您客气了,这都是草民分内之事。” —— 与此同时,谢府之中,卫修冲了进来,态度嚣张,全然不顾往日的情分。 谢府如今是太傅府邸,自然设有守卫,可十数守卫,竟然都不是卫修的对手,他长驱直入,来到内殿,谢君离正在案前批文,桌案上的茶盏晃了晃,杀气袭来。 谢君离飞快闪身避过,一脚踢翻了桌子,杯盘狼藉,滚落一地,碎成一堆废墟。 “卫将军。”谢君离抬起头,嘴角噙着似笑非笑,“你这是做什么?” 卫修冷哼,“你少跟我装蒜!我问你,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谢君离漫不经心瞥他一眼,从容镇定道:“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傅,还能谋划什么?” 卫修眯起眼睛,“谢君离!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你若敢对陛下不忠,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第79章 再也回不去 “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君离不解卫修忽然刀剑相向的原因。 他的语气温和诚恳,表情严肃认真,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 卫修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 谢君离坦荡迎接他的注视,神色平静如水。 两厢僵持间,一名护卫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道:“启禀太傅大人、卫将军,门口来了位公公,指名道姓要求见太傅大人。” 卫修立即警惕起来,目光锐利如鹰隼,“公公?” 护卫点头,“正是,公公还带了圣旨来。” “什么圣旨?”卫修沉声问。 护卫摇摇头,“奴才也不知。” “让他进来。” “是。” 很快,公公捧着黄灿灿的锦盒踏步而来,卫修站起身,双拳紧握,随时准备动手。 “奴才奉陛下口谕:朕近日龙体欠安,深感忧虑,恐怕无暇处理政务。故特命太傅兼领国事,钦此。” 闻言,谢君离愣了愣,单膝跪下,“臣遵旨!” 卫修面色铁青,死死盯着谢君离。 谢君离将圣旨收入袖中,含笑转向卫修,“卫将军,似乎对我有误会。” “你别高兴太早!” 谢君离听的云里雾里,他深知卫修对晋临帝的忠诚,已经到达了愚忠的地步,却实在不懂因何卫修会对自己这般仇视,甚至敌意满满。 卫修走后,谢君离坐在桌边,看着地上的狼藉沉吟许久。 陛下忽然将国事交给他打理,究竟所图为何? …… 又过了几日,午夜时分,谢渊听闻司马清一直没有回宫,有些好奇,便披了件薄衾去麒麟殿找他。 月色昏暗,麒麟殿中烛火明亮,司马清坐在案前仔细批阅,手中握着的竟是朱笔。 自晋临帝称病去行宫以来,朝事交由太傅负责,可这位太傅却将行文都交给了太子,百官见朱笔御批,却是太子印时,都有些疑惑,不知太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渊到时,司马清微微抬头望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埋头继续苦思,似乎很烦恼。 谢渊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陪着,张公公送来夜宵,热了凉,凉了又换新的,如此反复数次,司马清都没有动过一口。 谢渊望着司马清苦思冥想的样子,不由想起幼时司马清读书时也是这样,明明很讨厌文字,明明很厌倦书本,却为了太子的头衔勉强自己苦读,有时还会捧着书酣然大睡。 如今看来,司马清真的长大了,竟看了一晚都没有睡意。 最近谢渊总是会想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每想到一分,对司马清的恨意就减少一分,或许他们之间不能简单的用爱恨来说明吧。 夜来乍醒,他想见他一面,从长乐宫顶着凉风来到麒麟殿,即使没有交谈,就这样静静陪着,也让他心中生出欢喜来,仿佛岁月静好,时光流逝,他们仍然如当初一样,不曾变化过。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发怒他会发抖,这个人质问他会胆寒,即使他就这样伏案苦思,时不时轻咳一声都会让他心惊不已,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有的事是再也回不去了。 思至此,他滚动轮椅,准备离开,却被人从后面跑紧,一股龙涎香在耳边蔓延,传入鼻腔之中,而后他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你去哪?” “我……”一张口他就止不住的声颤,仅仅是因为那人的语调带着责备,他努力克制颤抖的声音继续道,“我只是怕打扰殿下。” “不敢打扰,却陪了一夜吗?你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第80章 过去的事,别提了 司马清边说着,边拍了拍自己的腿根示意他坐上来。 谢渊怔愣的望着他半晌没反应过来,毕竟他的腿…… “你可以站的不是吗?坐上来。”司马清说着声音低沉了几分,“还是你不想与我亲近。” “不是。”谢渊摇头,“我……” “既然不是,那还磨蹭什么?赶紧上来!”司马清催促,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耐。 “……”谢渊迟疑片刻,缓慢的移动身体,试图站起来,双脚刚挨地,就感到一阵酸痛。 “嘶……”他倒抽口凉气,额角渗出汗珠。 “还知道疼?”司马清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一把将他拉入怀中,“以后让你过来就快点,我没耐性不喜欢等。” “好。”谢渊忍住疼意回答。 这个拥抱并不温暖,甚至还带着冰冷的触感。但他却贪恋于此,甚至有些迷醉。 “阿渊,你还是老样子。”司马清低叹,“每次说说什么都要等我急了再做,你难道真的不怕我发火吗?” “怕。”谢渊细不可闻的说着,身子微微颤抖,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你啊……”司马清望着他半晌,最后叹息一声,“明明比我虚长两岁,却柔弱得像个孩子。” 他这话充斥着责备的意味,却没有嫌弃,听起来只有纵容和宠溺。 司马清垂眸凝视他片刻,突然伸手抚摸他的鬓角,目光深邃如海,令人难以捉摸。 谢渊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着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良久之后,他睁开眼睛,眼底已经恢复平常的神色,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笑来,随即弯腰,将人横抱而起。 谢渊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松懈下来,将头靠在他胸膛处。 “身子这样凉,你都不会添衣的吗?到时病了又惹人心疼。”司马清将他放在软榻上,顺势躺在他身侧,揽着他问道。 谢渊没有作声,只是搂着他,闭上了眼睛。 “怎么不说话?”司马清又问。 谢渊依旧不言,只是手臂收拢,将人往怀中带了带。 司马清靠在他的肩旁,语调悠远,“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了好吗?日后也试着做恩爱夫妻。” 不提了? 谢渊愣住了,他几番生死交替,痛得生不如死,就因司马清一句话就不提了吗? 他没有说话,那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情也正被心底的寒意融化,又过了许久,他回了声:“可是,我忘不掉。” 谢渊闭着眼睛,嘴唇苍白,声音也透着沙哑。 司马清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他翻转身子趴在谢渊身侧,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与你商量不是因为我需要你做什么,而是通知你,这是我的决定。” “……嗯?”谢渊茫然地看向他。 司马清笑笑,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薄唇,“忘不掉也要忘,这是命令。” “是。”谢渊轻声应道。 司马清满意的笑笑,翻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谢渊望着他宽厚结实的背影,心里涌上一丝难言的感觉,似乎是愤恨,也有依恋,更多的是不舍。 他不懂,究竟是谁欠了谁。 他不懂,究竟是谁给了他这种错觉。 让他以为这样伤害自己的人可以依靠。 —— 谢渊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推着轮椅走进院内,正碰上来长乐宫找他的谢君离。 他穿戴整齐,黑发束成高髻斜插玉簪,一袭雪青色云纹袍,腰间配一块羊脂玉环,脚踩皂靴,眉宇间是往日不曾流露的严肃与霸气。 “我在这等了你许久。”谢君离淡漠的开口,目光停留在他腿上,语气毫不掩饰的关切,“你身体不好,怎么也不带个宫婢?” 谢渊闻言,心里莫名一酸,他扯了扯唇角道:“我没事,不喜欢旁人照顾。” “听说你叫了宫外的大夫来瞧病。”谢君离的表情很冷,“大夫怎么说?” “……”谢渊心头一滞,以为谢君离指的是让刘老传话的事,随即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如果是非做不可的事就去做吧。”谢君离皱了皱眉,“有的事总要有人去做。” “那你呢?”谢渊反问。 谢君离顿了一会儿,才道:“……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谢渊追问。 谢君离抿着唇,没有回答。 “你说,你当年离开是迫不得已,可为何如今又这般犹豫不决,难道不是陛下害我们分离的吗?” 谢渊的质问声在屋里响起。 谢君离握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你若真的想帮我……”谢渊咬牙继续,“就告诉我你在谋划什么,而不是让我在这猜。” “阿渊。”谢君离皱眉,“这件事你不必操心。” “我只想知道答案。”谢渊固执道,“我不想再被动的等待结果了,我可以帮你。” “再过半个月就是秋试了,到时点拨天下文生,我会在中书省给你找个职务,你好好和我办妥此事,便是帮我了。”谢君离说完这些,不等他再开口,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时辰不早,我先走了。”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谢渊忽然开口:“谢君离!” 谢君离回过头看他。 “……我其实不恨你,我只是怨你丢下我离开。”谢渊道,“这次,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我真的很害怕。” 谢君离沉默片刻,转头离开了。 谢渊独坐屋内,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为何,总觉得胸腔憋闷得厉害。 他闭着眼睛缓解了许久,直到夜深才勉强睡着。 *** 深夜,愈贵妃对着铜镜梳妆,细心描眉打扮,脸颊上浮现一层绯红,看上去娇媚极了。 这张脸原本并未太多惊艳,甚至称得上普通。可是经由修饰之后,五官立刻变得精致美丽起来,连肤色都比寻常女子白皙,像剥壳鸡蛋一般光滑水嫩,加之浓重的妆容衬托,愈贵妃看上去竟年轻了不少。 涂好最后一层胭脂,他站起身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嘴边扬起满足的浅笑。 “娘娘,您今日看起来真漂亮。”小莲捧着新鲜采摘的花瓣递过去,赞叹道。 越贵妃低头嗅了嗅,笑容灿烂明朗:“因为我要去见一个人,虽然我们不常见面,可我心里有他。” 第81章 他如皓月 小莲一怔,慌乱下跪,“奴婢知罪,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你很怕我吗?”愈贵妃伸出手抚摸她的秀发,柔声安慰,“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小莲仍是战战兢兢的模样,“奴婢……奴婢不该窥探娘娘秘密。” “是我自己要告诉你的,怎么算窥探呢?憋了这么多年,我心里苦,想找个人说说话,你愿意听吗?”愈贵妃的手落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两把。 “娘娘,求你别伤害奴婢。”小莲吓坏了,“奴婢真的什么也不敢说。” “我是西凉王送给陛下的奴隶,可他们都不知道我是鲜卑人,来自南燕。那时陛下与南燕交战,我作为南燕王安插在陛下身边的眼线被送进宫。那时,我才十七岁,和你差不多大。 第一次见陛下时,他就像一轮朗月孤悬,那样遥远又那般皎洁,我连看他一眼都会心如鹿撞,在他身边,人是懵的,脑子是乱的,别说做眼线了,连句利落话都说不清楚。 后来,我出现了,一个比陛下还要美的男子——谢君离。那时,他是陛下暗卫,总是沉着一张脸,也时常与陛下闹别扭。可,陛下喜欢他,对他有些异于常人的纵容,那时我开始明白,或许我既不能完成南燕王的任务,也得不到陛下的心。 日子就这样蹉跎着,过了许多年,直到谢君离离开陛下,我才因为眉眼有几分像他,而得到陛下的恩泽。 可我知道,那并不长久,我始终只是一个影子,陛下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可那又如何,即使是他时不时转向我的目光,也足以使我快慰平生了啊。 就在我认命的时候,他出现了。 他是陛下的儿子,自然有几分像他,充满了王者风范,又带着几分城府和算计,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就像一个谜,明知危险却想要靠近。 我想探究他作为皇子那眉宇间化不开的悲伤所谓何来,我想要拥有一个不把我当影子,只爱我的爱人。 他做到了,甚至为我背叛了君父,可我依旧抓不住他,我知道在他心中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我不想拖累他,却,很想留住他。 即使,他不再耀目,皎洁,我也想让这月亮替我圆一次,哪怕一次。” 越贵妃喃喃着说了这番话,眼神迷茫,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 窗外传来树叶沙沙的声音,似乎是雨滴砸在了瓦砾上,一阵一阵,绵延不绝,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淅沥的春雨之中。 “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你也该上路了。”越贵妃望向窗外,眼底闪烁着阴冷诡谲的光芒,“放心吧,你死得不会太痛苦。” …… 雨停了,太阳从乌云之中探出头来,将万丈金光洒向京城每一处角落。 天空蔚蓝,万里晴空。 愈贵妃收拾妥当,慢吞吞的出门,朝别苑走去,他身上还沾染着小莲的血,脚步沉稳悠闲。 刚迈出几步,她突然抬眸看向前方。 不远处的街道拐角,立着一个高挑的男子,衣袂飘飘,黑色斗篷遮挡了全部面貌,仅露出一双漆黑幽邃的凤眸,宛若深潭古井,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他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作答,只是远远的对望,就是这双令人沉溺的眼,让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 别苑是晋临帝赐给司马麟的,平日鲜少有人到访,今日更是撤了护卫,更显萧索荒芜。 愈贵妃眯了眯眼,唇边勾勒出一抹讥嘲:“都已经到了院中,殿下还不肯放心吗?” 司马麟闻言,慢条斯理地取下兜帽。 青丝如瀑布倾泻而下,他垂眸扫了一圈四周,目光落在愈贵妃下颚的血迹上,淡淡问道:“你受伤了?” 愈贵妃笑得妖娆:“不过被一只小猫挠了一下,我这样算不算破相。” 司马麟没有否定,语气变柔,“你啊,就是这般不知轻重,处理干净了吗?” “不过是在自己宫里杀个人,不处理干净又如何?”柳愈知道司马麟是关心自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娇嗔道。 司马麟摇头失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眸光里的宠溺更甚,“我是怕你被人发现,惹出麻烦。” 柳愈不服气道:“若我惹出麻烦,殿下又当如何?” 司马麟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宠溺的笑道:“自然是帮你处理好,不让你麻烦啊。这种程度,我还是可以帮你做的。” 他这副温柔宠溺的模样,简直令愈贵妃痴狂,恨不能扑上去亲吻他的薄唇,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司马麟微微偏头,躲过她的热情,嘴角含笑的模样却愈发诱惑,“好了,别闹了。” 柳愈咬牙切齿道:“殿下是嫌弃我,厌倦我了?” 司马麟低低地叹息,“你知道我不会,只是这不是办事的地方。” 柳愈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娇嗔道:“殿下!” “我说错了吗?”司马麟眨巴眨巴眼睛,眼波流动间,竟有种难言的魅惑。 他的声音很轻、很软,但莫名的有股力量,能引得人为之疯狂,柳愈不由咽了口唾沫,点头承认,“那哪里是办事的地方?” 司马麟微微一笑,将他拦腰抱起,往屋内走去。 两人在床榻上翻滚缠绵,彼此都忘记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柳愈趴在他胸膛上喘息,眼底尽是满足:“真希望这辈子永远跟殿下在一起。” 司马麟伸手抚着他的秀发,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 “殿下,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愈贵妃伏在他耳边呢喃。 司马麟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愈贵妃抬起头,凝视着他英俊的侧颜,轻轻吻上他的脖颈,用最撩拨的姿态,诉说着自己的渴求。 司马麟眼皮跳了跳,他闭着眼睛,感觉到柳愈在他身上游弋。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手掌覆盖在他敏感的臀部,隔着单薄的亵裤轻轻揉捏。 司马麟皱紧了眉头,强压心中yu火,声音中包含悲伤,“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第82章 不需再见 柳愈浑身一僵,从遇到他那日起,他便知道会有一天,可当这天骤然到来,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不舍。 司马麟睁开眼睛,看着身上的人。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连指尖都在颤抖,一张脸写满了惊愕和恐慌。 他伸手搂住他纤细的腰肢,缓缓地低下头,与他额头抵住额头,鼻翼相触,声线清润低沉:“我要去做一件事,与我保持距离,命会长些。” 柳愈呆滞的瞪着眼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你……” “具体的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我心里有你,这一切是为你好就行了。”司马麟打断了他的话,眼中掠过一丝挣扎。 “为什么?”柳愈的嗓音有些嘶哑,“就这样不好吗?即使是偶尔偷欢,即使不见天日,我也满足了,为什么,为什么忽然要去做什么事?殿下你告诉我……” 司马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俯身吻上他嫣红的薄唇,辗转厮磨,舌尖探入口腔搅弄风雨。 他吻得极其投入,仿佛整个世界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许久,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他,沙哑的嗓音里带着蛊惑:“珍重。” 话毕,他掀开被子下床,捡起地上散落的外衫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留下柳愈怔怔地坐在床榻上,良久,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司马麟曾因被陛下怀疑血统而被赐死,后是司马麟生母也就是中宫皇后,以死证明是陛下亲生,才得以活下来。 被怀疑过血统的皇子,即使是嫡子也不受重用,司马麟对陛下的怨恨也因此埋在了骨血之中。 柳愈明白,司马麟对陛下的怨恨至死方休,他想和他双宿双栖不过是空想。 可还是会偶尔幻想,如果有一天司马麟肯为了他,放弃复仇,那该多好。 …… 这日,刘老照旧来替谢渊看诊,照旧带来一封信笺。 自那日与谢君离碰过面后,谢渊几乎可以肯定,刘老所谓的太傅书笺透着蹊跷。 会是谁呢?利用医者和他传信,让他配合里应外合废黜太子? 此人用心究竟为何? 送走刘老后,谢渊想了许久,忽然想起一个人。 东侧殿多了好多守卫,轮椅又实在目标太大不利隐匿,他费了一番心思才出了长乐宫。 径直朝别苑走去。 虽然行动不便,他却没有带护卫,只是独自前往。 进入院子后,一阵冷冽的寒风迎面吹来,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裹紧衣裳,推门进去,果然在桌子旁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司马麟正站在窗户前,背对着他,似乎在发呆,手里拿着一本书,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立刻把书收好放在抽屉中,扭头望向来人。 “成王爷如果想见我,派人通传便可,何须这般大费周折?”谢渊淡漠的语调里透出明显的疏离和警惕。 司马麟并未生气,而是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容貌。 谢渊被盯得发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戒备的望着他。 “怎么?”司马麟勾唇笑了笑,“害羞了?” 谢渊哼了一声,冷冰冰地道:“说吧,你害太子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害太子?”司马麟挑眉,“太子妃要慎言啊,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明人不说暗话,你回京不就是为了太子之位吗?何必藏着掖着。”谢渊嗤笑,“若我猜得没错,你早已经谋划多年,如今终于等到机会了吧。” 司马麟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回京是因为思念君父,想侍奉左右。与什么太子之位没有关联。太子妃殿下深夜到此,污蔑忠良只怕不太合适吧。” 谢渊眯起了眼睛,眼底浮现怀疑:“那你——让刘老引我来,是什么目的。” “我不认识什么刘老。”司马麟坦然一笑,“也从不会利用美人做什么,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笨美人。” 听对方说自己笨,谢渊又恼又羞,怒斥:“混账!” 司马麟哈哈一笑:“你这样单枪匹马来找我,就不怕我真有夺嫡之心,抓了你威胁太子吗?” “……”谢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你想怎么办?” “我不是谋逆之臣,自然没有谋逆的想法,只是顺着太子妃的话,稍作假设罢了。” 司马麟慢悠悠道,“至于该如何做,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谢渊抿紧了唇,半晌没说话。 “司马清对你不好吧。”司马麟嘴角微扬,眸光闪烁,“我有一言,不知太子妃听不听得进去。” 谢渊抬头,狐疑地望着他。 “太子妃既然想借我之手除掉太子,不必白费心机。”司马麟轻描淡写道,“自古以来,最忌惮太子的,从不是我这样的得不到太子之位的人。而是——大殿上的那位。” 谢渊垂眸片刻,缓缓点头。 …… 长乐宫内,司马清坐在殿中,面色阴沉得可怕,周围的内侍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激怒殿下,迎来灭顶之灾。 就在殿中气氛到达冰点之时,禁军统领进殿禀报: “回殿下,太子妃出了长乐宫,去了成王的别苑。” 司马清面色一变,又阴沉了几分,“他去哪里做什么?” “隔得太远,探不真切。” “继续监视!另外,派人跟着成王,随时汇报情况。” “遵命。” “殿下,卫将军求见。”一名小太监便匆忙迎上来,压低声音禀报道。 “快请。” 司马清虽心绪繁杂,没心情见客。可卫修是晋临帝的亲信,他不得不见。 “殿下。” 司马清刚走出偏厅,卫修便迎了上来,“江南粮草有不寻常的调动。微臣怕是有人图谋不轨,陛下又在病中,不见人,故而向殿下禀告。” 司马清皱起眉头:“太傅呢?他知道此事吗?” “太傅已派兵镇压叛乱,但江南粮食运输线路遭到劫持,恐会酿成大祸,需得速速派人救援,否则粮草迟滞,后患无穷!” 司马清闻言一惊:“竟有这种事?太傅如何处理?” “太傅他……”卫修沉吟片刻,“不肯派兵增援。” 司马清略微沉吟,愤怒道:“谢君离终于还是忍不住要露出真面目了吗?亏父皇这样信任他,将国事交由他处理。” “好在殿下有协理之权,依殿下之见应当怎么做?” 第83章 我死了你会帮我报仇吗 “派兵去,把能调动的兵马都派过去,江南不能乱。”司马清咬牙切齿的开口,“不能让叛贼得逞。” “殿下英明!”卫修抱拳称赞,“微臣这就去办。” …… 太初殿内,灯火通明,自理政以来,谢君离殚精竭虑,寝食难安,身体虚弱不堪,近日更甚。 “咳咳咳……”内侍端着药碗进来,看见案前的男人脸色苍白,忍不住劝:“太傅还是早些歇息吧” 谢君离闭目靠在龙椅上,闻言睁开眼,疲倦的眼底却带着坚定:“再等一会儿。” “太傅……”内侍犹豫,“太医吩咐了,您的身子骨受不了熬夜,还是先歇着吧。” “本官说了再等一会。”谢君离重复了一遍。 内侍叹了口气,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试探性唤道:“太傅……请喝药。” 谢君离伸手接过药碗,仰脖灌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充盈整个喉间,他却丝毫不觉辛辣,反倒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大人,卫将军去见了太子……”听完禁军的禀告,谢君离拍案而起,“卫修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竟去挑唆太子!” “大人息怒,属下这就传令,让卫将军立即回京。” “晚了,来不及了!”谢君离冷静下来,“去传令皇城司,行宫和皇城的兵马,一兵一卒都不许调动,继续严阵以待。就算有人持太子令,也不可以动用一兵一卒。” “可是太子哪里……”禁军很犹豫,毕竟太子心高气傲,如此便是激化了矛盾。 谢君离神情阴郁,半晌才道:“先拖延着,别让他收到消息,我现在去行宫见陛下。” “可是大人您的身子……” 谢君离摆摆手:“放心,我心里有数。” …… 皇城,行宫。 晋临帝正在批阅奏折,忽听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内侍匆忙闯入。 “陛下,不好了!” “发生何事慌张成这般模样?”晋临帝停笔。 内侍咽了口唾沫,小声禀报道:“太傅……太傅求见。” 晋临帝思忖了片刻:“宣他进来。” 谢君离穿过重重屏风,来到龙床榻前跪下:“参见陛下。” “平身。”晋临帝示意他起身,望着他消瘦苍白的脸色眉头紧蹙,“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国事太繁重吗?” 谢君离摇头,嗓音沙哑:“臣今日听闻江南粮草被劫的消息,担忧局势动荡,特来禀告陛下。” “朕知道了。”晋临帝叹了口气,“朕也很好奇,是谁在背后搅动风云。” 顿了顿,又问道:“大皇子呢?他有什么异动?” 谢君离道:“大殿下似乎对粮草失窃一事感兴趣,暗地里查访此事。” 晋临帝嗤笑一声:“他想借机掌握兵权,朕又岂会让他如愿?你多盯着他一些,若他有所动作,尽管给朕抓回来。” “是。”谢君离恭敬应下。 …… 是夜灯火昏黄,司马清坐在殿中饮酒,禁军来报谢渊去见了司马麟,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涌。 “谢渊,你不是说心悦本宫吗?说话为何不算?”他猛然砸碎酒杯,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跳。 司马麟,为何偏偏是司马麟…… 司马清满腔恨意,仿佛要从胸腔里炸裂出来。他捏紧酒壶,狠狠朝地上砸去。 酒壶落地,碎成四片。酒水溅了一地,染湿他的衣服。司马清恍惚中看到了谢渊一袭白衣,站在殿门口。 “阿渊?!”司马清开口,却发现声线嘶哑,颤抖不止。 谢渊没有说话,推动轮椅走向他,在距他两米远时停下,缓缓抬眸。 司马清怔怔地看着他。 月光洒在他雪白的脸颊上,那张俊美温柔的容颜,此刻显得有几分陌生与遥远。 “阿渊……”司马清喃喃,“你、你去哪了?” 谢渊勾唇,嘴角泛着浅淡的笑容,眼底却透着彻骨的冰寒:“回殿下,臣去杀了一个人。” “杀人?”司马清震惊的看着他愣了好一会才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怎么可能杀人呢?” “殿下,不好奇我杀了谁吗?”谢渊语气极为怪异。 司马清愣了一瞬:“阿渊,你……” “卢毅。”谢渊的表情变得狰狞,像一条濒临绝境的毒蛇,“我杀了他。” “阿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司马清厉声质问,“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谢渊低吼,眼眶渐渐发红,“殿下准备怎么做呢?” “你杀了卢尚书的独子?”司马清感到一阵凉意从后背升起,谢渊会杀人,这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为什么要杀他?” “他轻薄我,我恨他。” “就因为这吗?”司马清面目扭曲,咬牙切齿的道,“你可知卢家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谢渊嘶吼,“殿下大可将我法办,我毫无怨言。” “你这是在逼我吗?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他轻薄我,不止一次,我忧愤难当,一天也忍不了了。” 司马清不敢相信谢渊说的,但更害怕谢渊会因此出什么事,“告诉我,尸体在哪,我帮你处理,不会有人发现的。” 谢渊闭上眼睛:“殿下这是准备包庇我吗?你是储君,怎么可以这样处事?” “那你要我怎么做?把你交给卢家?你明知我离不开你,为何要给我出这样的难题?” “哈哈哈……咳咳……”谢渊忽而笑了,笑容凄绝,“你说你离不开我?司马清你太可笑了?事到如今,你竟说你离不开我?” 谢渊的反应令司马清发慌,总觉得下一秒就会疯掉一般,他试图靠近,“你被轻薄的事绝对不能公告天下,除了这样再与他法。” “别碰我!”谢渊挥臂扫开他,踉跄倒退两步,轮椅撞到墙壁,剧烈喘息。 “阿渊,你先冷静一点。”司马清扶住他胳膊,“我们有话慢慢说,别这样好不好?” 谢渊抬眸看向他,喘息粗重,“就为了你的面子,我就要受此委屈吗?司马清,你实在太自私了。我若因此死了,你会替我报仇吗?” 司马清恍惚着不懂他这句话的含义,却发现凑近他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颤抖着双手,四处查看, “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 谢渊勾唇一笑,执拗的问:“我死了,你会帮我报仇吗?” 第84章 我,好像杀人了 司马清脑子是乱的人是懵的,只是想知道那浓重的血腥味来自何处,他越焦急谢渊就越平静。 “你,你说的对,我,我杀不了他,没办法替自己报仇,我……只是想知道……若……若他杀了我,太子会……会替我报仇吗?” “你在说什么啊?”司马清痛苦地摇头,“你在胡扯什么东西?!” “你,你听我说完……” 谢渊挣扎着伸出另外一只手,拉住司马清的袖子。他的手很凉,指尖冰冷僵硬,带着微弱的颤抖。 司马清看着他,泪流满面:“阿渊,求你,求你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 谢渊的瞳孔缩小,一字一顿地道:“我恨你,真的……我终于可以,可以说出这句话了……” 话音未落谢渊双手无力垂下,晕厥过去。 司马清慌乱的抱住他,对着殿外大喊:“御医,快叫御医过来!” …… 谢渊被安置在殿下医治,司马清留在殿外守着,只见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刺鼻的血腥气弥漫整间屋子。 “殿下!”御医跪了一地。 司马清神色悲戚,坐在床榻旁边,呆滞望着昏迷不醒的谢渊。 御医战战兢兢禀告:“太子妃殿下身上有多处刀伤,虽不深,却诱发血瘀之症,这血一时半会止不住啊。” 司马清闻言,猛地抓住御医的衣领,咆哮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阿渊不能有事,你懂吗?” “属下遵旨。” …… 谢渊的命救回来了,却一直沉睡不醒。 司马清日夜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心中充斥着恐惧和悔恨,如果他能在夜宴那晚就杀了卢毅,谢渊也不会再遭磨难。 卢毅,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想到这,司马清拿起佩剑朝宫外走去,他要让卢家付出代价! …… 到了尚书府,才发现尚书府正在办丧事。了解之下才知卢毅竟真的死了? 阿渊杀人了? 这个念头在司马清脑海中炸开。 他在卢府门口吹了许久的冷风,神智也从一开始的慌乱变作清明。 “殿下,您没事吧?”随从禁军跟了上来。 “我没事。”司马清收起佩剑,看了看卢府门口大大的“奠”字吩咐道,“去送份帛金聊表歉意。” “是。”禁军领命而去。 …… 谢渊在床上躺了三日才缓过劲儿来。 “阿渊,感觉好些了吗?”司马清握紧他的手。 谢渊睁眼看着他,目光茫然:“我,我这是怎么了?” “阿渊,你不记得了吗?卢毅刺伤了你。不过你不必担忧,他再没机会伤害你了。” “卢毅……”谢渊身体虚弱,皱眉思索,进而激动起来,“我杀人了!对,我好像杀了他,我杀人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那日你浑身是伤,身体虚弱,你怎么可能杀人。那不过是噩梦,没事的,你只是在做噩梦。” 谢渊摇头,眼底全是惊恐之色,“不是噩梦,是真的。我好像捅了他,刀在我手上,他满身是血,他死了对吗?” 司马清抚摸他苍白的脸颊,温柔道:“别怕,都过去了,阿渊,不会有人追究的,交给我好吗?” “我怎么可以这样,我怎么可以杀人?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谢渊好似不察,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似陷入某种魔怔状态,不停地摇头,“我杀人了!” 司马清按捺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轻声安慰他:“阿渊,那不是你,你只是做噩梦而已,我们不要怕,没人敢怪罪你。” “不,我竟然杀了人!?”谢渊眼角滑落两滴泪珠,“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怕?我……。” 他还来不及继续说下去,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而后吐出一大口黑血。 谢渊用力甩甩脑袋,慢慢平复呼吸,可是,那股窒息的感觉总挥之不散。他忍不住伸出手抓挠自己的喉咙,越抓越疼,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好痛,救我……咳咳咳……”谢渊抓住司马清的手,眼睛瞪圆,呼吸急促。 “阿渊,别怕,我在这里……”司马清将谢渊揽进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打他的背部。 谢渊喘息着趴在司马清怀里,仿佛溺水者抓到了浮木般紧贴着他,一遍遍低唤他的名字。 “殿,殿下。” 司马清应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别丢下我一个人……” 司马清心痛万分:“不会,我不会丢下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谢渊低哼一声,身体突然抽搐起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缺氧一般大张着口。 司马清立即把人扶稳,焦灼地看向门口,“快,传御医!” 御医匆忙赶至,诊脉良久后神色凝重,拱手道:“殿下,太子妃的病并非单纯的血瘀所致,乃是中毒之兆。” 司马清闻言一惊,厉喝道:“东宫里竟然会有毒,查给本宫彻查!一个线索都不要放过。” “微臣遵旨。”禁军领命而去。 司马清又转头吩咐御医,“既然知道是中毒,就解毒啊,愣着做什么?” “这……”御医面露难色,“此毒毒性霸道,又诡异寻常,臣无能暂时没有破解之法。” “那就去想办法,愣在这里做什么!?”司马清怒声呵斥,“太重的话,我不想说,只说一句,阿渊不能有事,你明白吗?” “是,是……”御医连连称是,而后退了下去。 司马清抱着谢渊,焦灼不安,“阿渊,别怕,我一直在。” 谢渊的瞳孔无神,涣散地盯着床顶,忽而他抬眸看着司马清,嘴唇蠕动: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失了魂,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醒来他就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我杀了他对不对?他已经死了对不对?” 司马清心中酸涩,亲吻他的额头, “我相信你,你没有杀人。我会查清楚的。” 知道谢渊中毒后,司马清更加肯定这事是有人特意安排,一定不会是谢渊做的。 可又会是谁呢?在这个节骨眼大费周折的冤枉谢渊。 第85章 梦境深渊 一道强光刺入,谢渊从极深沉的昏睡中醒来,胸口是撕裂般的疼痛,身上的伤口也比往日疼痛更加剧烈,可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地上提起来。 来人满脸冰霜,像是从冰窖里钻出来一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结成了冰渣滓,冻的谢渊直打哆嗦。 谢渊挣扎着坐起来,看到对面站着一个人,正是司马清。 司马清表情狰狞,一拳砸在他腹部,将他整个人打翻在地。 “唔……”谢渊吃痛喊了一句。 司马清咬牙道:“你竟敢骗我?!你可知没了卢家的支持,我会有多麻烦。”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谢渊艰难爬起来,想要去拉司马清的衣袖。 司马清嫌恶甩掉他的手,冷漠地看着他,“你这骗子,我早该把你弄坏,把你弄死,也不至被你算计。” 谢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好痛,求你不要再继续了。” “现在知道求饶了?”司马清愤怒道,“给我下套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啊。” “来人,把我鞭子拿进来。” 两名侍卫立即捧着长鞭走进屋内,恭敬地递给他,司马清接过鞭子,朝谢渊打去,皮肉交击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暗室。 司马清一边抽一边骂:“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装无辜的模样,你这张脸我看得恶心!” 一通鞭笞下来,谢渊的衣服已经被染红了大片。从开始的惨叫,变为细微的呻吟,最后,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了。 司马清扔下鞭子,转身离开了。 谢渊趴在地上,全身都沾满了泥土与鲜血,如同一条垂死的咸鱼。 动了动身子,勉强撑起身子,颤巍巍地摸上腰间的荷包。 谢渊将它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擦拭,指尖摩挲着玉佩上刻着的“清”字,眼角划下两行泪水。 这是他给司马清准备的礼物,他以为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他相信了司马清那些甜言蜜语,不懂为什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无边无际的痛苦袭来,谢渊却困在自己的梦境中,难以苏醒。 梦中,他回到了那个又冷又黑的暗室,而司马清对他鞭打用刑,控诉着他的罪状。 谢渊猛然睁开双目,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 他怔怔地望着帐顶,半晌,才缓慢坐起身,轻抚上左胸前缠绕着纱布。 才惊觉刚才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梦。可为什么梦境会那样真实,连带着身体的疼痛也加深了几个度? *** 司马清在书房待了一天一夜,一步也没有踏出门槛。 想了一天,依旧没能找出破局之法,以谢渊虚弱的身子来看,肯定不可能杀人,可要怎么证明这一点呢? 最糟的是,卢家不依不饶,已经告到了太傅跟前,不知道在行宫的父皇知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他们会护着谢渊吗? 他越想越烦躁,越想越心慌。 他今早递了自罪书,暂且将罪责揽了过来,希望卢家忌惮他是太子,可以善罢甘休,毕竟谢渊身子柔弱要是真下了大狱可就没命出来了。 张公公从旁小心伺候,从殿下的只言片语中他隐约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可却怎么也不愿相信太子妃会杀人。 张公公劝慰道:“太子妃也许是受了冤枉,或许只是被人利用了,他为人宽厚,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殿下明查啊。” 司马清冷笑一声,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冤枉的,可我要怎么证明啊!” 张公公低下头,不敢说话。 “殿下,太傅命您立刻前往太初殿,请殿下速速过去。”门外忽然响起太监焦急的声音。 “知道了。”司马清收敛情绪,起身往外走。 张公公赶紧跟了上去,问道:“殿下,太子妃那……” “一会见了太傅,你要是敢多嘴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司马清警告道。 张公公吓得噤声,不敢再吱声。 *** 太初殿内,谢君离正端坐在椅子上等待司马清,看到他,便招招手让他坐下,说道:“卢家状告你的折子递到了陛下那,你说你也不是个冲动的,怎么忽然杀人呢?” 司马清坐下,淡淡答道:“他这种轻薄下贱之徒,死有余辜。” “话是不错。”谢君离挑眉,“不过,杀人始终是下策,你这般处理,只会对你不利。太着痕迹了,陛下就算想向着你,也无从开口。” “我是太子,他是臣子,杀便杀了,难不成还要我给他偿命吗?”司马清不屑道。这话虽说的张狂,可也算是心里话,要不是有利益牵扯,卢毅这混蛋早就该死。 “话虽如此。”谢君离叹了口气,道,“可毕竟是条人命,也不能这样草草带过。就算卢毅有错在先,但错不至死,单凭这一点,陛下就很难保住你。” “那就抓我下狱啊,我又没让父皇保我。”司马清无奈皱眉。只希望这事能尽早有个了断,毕竟谢渊身心脆弱,再受不住半分折磨。 “你这孩子就是性子太急。咳咳……”谢君离轻轻咳嗽两声,继续道,“若是抓你下狱倒还容易,但你毕竟还挂着太子的虚衔,这次卢家参你一折,陛下必定会认定是你故意杀害卢毅,这样一来,你就落了下乘,被扣了一顶杀人罪名,对你总归不好。” 司马清嗤笑一声,道:“我就闹不明白了,不过是个臣子,还是罪臣,杀便杀了,何必这般小题大做。” 谢君离摇了摇头,道:“你还年幼,怎能这般亲贱人命?” “我就闹不明白了,父皇杀的人还少吗?怎么到我这就不依不饶。” “也许你说得对,可杀人总要师出有名,而你这般既没谋略,又没由头,也没有善后,实在愚蠢。”谢君离叹息道,“反正你记着,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可随意妄动杀机,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司马清听他这番说辞,莫名窝火,不管是太傅还是君父,都时常责备他鲁莽,怪他不懂权术,他听够了也听烦了。 “太傅还有事要教训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告退了。”司马清站起身欲往外走。 “慢着。”谢君离唤道,“这次的事我会从中帮你斡旋,力求让卢家作罢,日后做事不可再这般鲁莽,知道了吗?” 司马清顿住脚步,沉默半晌后道:“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 待司马清退出太初殿,谢君离才咳出声来,他捂着胸口直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内侍忙上前搀扶,担忧道:“奴才去叫御医。” 谢君离抬手制止,道:“不碍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神色逐渐恢复平静。 司马清刚出宫门,就瞧见一个太监迎面跑过来,一路小跑着到他跟前。 “殿下,不好啦!” 司马清蹙眉:“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什么事不好了?” 太监喘匀气息,道:“太子妃殿下,他,他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第86章 孩子,必须取出来 怡庆殿中,愈贵妃慌乱踱步,皆因卢毅之死越闹越大。 那日他急着去别苑找司马麟,遇到卢毅。 卢毅还是那副登徒子的模样,出言便是调戏,“这不是陛下的愈贵妃吗?陛下不在宫中,你打扮得这般妖艳是要去回情郎吗?” 愈贵妃怒极攻心,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谁知卢毅竟趁势握住她的手腕,欲要非礼。 愈贵妃拼命挣扎,卢毅见状更加放肆,竟抱着愈贵妃滚到地上,欲行不轨。 愈贵妃惊恐之下,错手杀了他。 后到了别苑,也向司马麟提起过,他杀了一个人。 司马麟告诉他自己会妥善安排,却不想如今竟成了太子杀了卢毅。 有太多疑问在他心中萦绕,司马麟到底做了什么。 别苑的玉兰花开了,幽香四溢。 司马麟穿戴整齐,负手而立,看着庭院中盛放的玉兰花怔愣出神。 “殿下。” 闻声,司马麟转过身去。 愈贵妃已经换掉身上华丽的衣裙,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仿佛失魂落魄。 “不是说了别再见了吗?你又来做什么?”司马麟柔声道,眼底闪烁着怜惜。 愈贵妃眨了眨酸涩干涸的眼睛,哽咽道:“卢毅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麟微微一愣,片刻后,露出一抹笑容,道:“他欺辱于你,本王岂能留他。自然是将他千刀万剐了。” 愈贵妃咬着唇角,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是太子杀了卢毅?” “这我倒是没想到,原本是嫁祸谢渊的,怎么也想不到太子会来背这个锅。”司马麟苦恼道,“不过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 “万一查出真相呢?谢渊没有杀人,他为何会顶罪?太子迟早会发现的,卢家不会放过我。”愈贵妃哭道,“为什么不做成意外,不做成刺客刺杀,为什么要这般大费周折?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死活吗?” 司马麟拍了拍愈贵妃的肩膀,温声劝慰,“傻瓜,我怎会不在乎你的死活?只是他身上的刀伤说是刺客太过牵强,说是意外又不合理,只有找一个和你一样不会武功的顶罪,最合适。” “可,谢渊没有杀人了他迟早会说出来的。司马清知道他没杀人一定会彻查,到时我还不是难逃一劫?”愈贵妃悲痛道。 “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司马麟笃定道,“谢渊中了苗疆蛊毒,加上五石散,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司马清会因他的病忙的焦头烂额,丢是起码的判断,如此一来,这个罪,他是顶定了。” “你只需要好好的在你的怡庆殿里坐着,做你的贵妃就好了,”司马麟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愈贵妃。 “真的会没事吗?”愈贵妃问。 司马麟伸出右手,指尖划过愈贵妃精致的脸庞,低喃道:“我何曾骗过你,又何曾希望你有事?” 愈贵妃心里猛颤了一下,随即红着双眼点了点头。 “走吧,别再见我了,那样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危险。”司马麟轻抚她的发丝,语带怜惜道。 “嗯。”愈贵妃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回身冲司马麟浅浅一笑,“我等你,等你做完大事来接我。” 说完,转身离开,步伐坚定,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司马麟目送他远去,嘴角扬起一抹无奈且宠溺的笑。 —— 司马清回到长乐宫东侧殿,谢渊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小蛮见他进来,连忙擦拭桌上的水迹,恭敬地递过毛巾。 “阿渊如何了?”司马清接过毛巾,替谢渊擦去额间冷汗。 “御医说……”小蛮吞吞吐吐道,“御医说太子妃他……” “吞吞吐吐的话都说不清,快去叫御医过来。”司马清沉声喝道。 “奴婢这就去请。” 司马清替谢渊掖了掖被角,正准备起身,忽听谢渊虚弱的喊道:“殿下。” 司马清顿住动作,回头道:“嗯,我在呢。” 谢渊睁开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扯了扯嘴角,勉强道:“我好难受。” 司马清坐到床沿,“你哪儿难受?” “心口疼,浑身无力,脑袋晕眩。”谢渊缓缓道,说罢咳嗽起来。 这时御医走了进来,竟是消失许久的五味,见五味出现,司马清放心不少,五味却眉头紧锁,表情算不上好看,司马清担忧问:“阿渊的病严重了?” 五味摇头,道:“太子妃并非患了病,而是中了蛊。” “蛊虫?”司马清大吃一惊,“阿渊何时染上的蛊毒?” 五味叹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虽有一法可以取出蛊虫,却不能用。” 谢渊的脸色比方才更差,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为何不能用!?”司马清急了,见谢渊痛苦不堪的模样心如刀绞。 “殿下先莫激动,蛊虫虽毒,却不致命,只是会让人神智迷糊,产生幻觉。”五味安慰道,“现在最难的是,太子妃他已经身怀有孕,若强行取出蛊虫,只怕龙胎不保啊。可若不取蛊虫,待十个月后,蛊毒入骨,就很难解了,到时太子妃性命堪忧。” “什么?阿渊他有孕?你是胡说的吧!这怎么可能?”司马清满脸震惊,难以置信道。 谢渊也是眉头紧蹙,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有孕?这也太可笑了,他怎么可能有孕。 五味皱眉道:“应该是香肌丸的缘故,香肌丸有重塑筋骨之效,可使阴阳逆转。” 司马清听到这个解释,但也算合理,可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固然想要谢渊和他的孩子,可若蛊虫会伤及谢渊,他宁可不要。 “取蛊虫,孩子……”说到这时,他顿了顿,“不要了……” 第87章 阿渊不能有事 司马清好不容易做出了决定,谢渊却突然挣扎起来,不知是疼痛模糊了神智,还是本能的抗拒司马清。 “阿渊……”司马清抓住他,“乖,听话,把蛊虫取出来。” “我不要,你走开……唔!” 司马清捂住谢渊喋喋不休的唇,低声道:“阿渊,听话,否则我真的生气了。” 谢渊瞪圆了双眸,不断摇头。 司马清摸了摸他的鬓发,柔声道:“乖,蛊虫取出来,很快就没事了,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我保证。” 谢渊仍旧愤怒的盯着他,似乎根本不相信他的保证。 司马清对五味道:“劳烦你轻一点,尽量减轻痛楚,阿渊怕疼。” 五味应了声,喂了颗药丸给谢渊服下。 “阿渊,忍住!”司马清轻拍谢渊的背部,安抚,“不痛的,一会就没事了。” 谢渊闭着眼睛,咬牙承受剧烈的疼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面容扭曲,腹部传来锥心的疼痛,他死死抓着司马清的衣袖,不肯喊出声。 司马清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心中泛酸,却又不敢松懈。 “啊——!”谢渊突然惨叫一声,浑身痉挛,面露痛苦之色,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滑落至下颚,浸湿了衣衫。 见状,五味慌了,忙拿出一粒丹药塞到谢渊嘴中,司马清帮助谢渊吞咽下去,随即用温热的帕子包裹住他的伤口,不停地擦拭着他的冷汗,希望能缓解些痛处。 谢渊痛的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司马清紧抿薄唇,看着昏迷的谢渊,神色阴沉的吓人。 绝不能放过那个给谢渊下毒的人! 司马清抬手握拳,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殿下。”五味小心唤他,试图安慰,“如今只要取出蛊虫太子妃就可安然无恙。” “嗯。”司马清淡淡应了一声,转而望向昏睡的谢渊,眼中满是悲伤。 “阿渊……”司马清俯身在他耳边呢喃,声音嘶哑。 司马清从床前站起来,对五味道:“劳烦先生了。” 五味恭敬的行礼:“为殿下效劳,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阿渊醒来后记得通知我。”司马清嘱咐道,随后迈步离开房间。 司马清刚跨出门槛,迎面就撞上了赶来的张公公。 “殿下,太傅大人来了。” 闻言,司马清脚步微滞,眉头皱成川字,随后才淡淡道:“让他去中殿等我。” “是。”张公公恭敬答应。 “殿下,奴婢伺候您更衣吧?”侍女见他浑身血迹,上前提议道。 “不必。”司马清推开她的手,径直往中殿走去。 “殿下……”侍女欲言又止,却碍于他威严的神态,不敢再跟上去。 中殿之中,谢君离手持茶盏,坐于主位,悠闲自在的品尝香茗,见司马清踏入,他放下茶盏,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他身上的血迹,心下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中殿的,只觉得头重脚轻,胸口憋闷的厉害,面对谢君离的询问,他不加修饰的回答: “这血是阿渊的,就在刚才,我亲手送走了我们的孩子。” 闻言谢君离怔愣了好一会,才算是消化了这句话包含的内容,颤声问: “怎会如此?” “卢家,我要让他们给我的皇儿偿命。” 司马清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谢君离简直懵了, “你在胡说什么?不是你杀了卢毅吗?怎么要他们偿命?” “那个畜生不仅再次轻薄阿渊,还给他下蛊,杀了他都是轻的,我要卢氏满门陪葬!”司马清双眸赤红,愤怒滔天。 谢君离震惊不已,“卢毅竟然轻薄渊儿,这事你为何不早说?” “是我无知上了卢家的当,以为只要放卢毅一马,就可以得到他们的支持,可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竟然,再次伤害阿渊,都怪我,如果我不放过他,阿渊就不会受伤,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死,我一定要卢家付出代价。” 司马清的话一波接着一波,信息量大到谢君离难以招架,他从未想过此事当中还有这样复杂的隐情。 “你先冷静下来,卢氏在朝中立足多年,不是想动就能动的。”谢君离叹息一声,“渊儿呢?渊儿现在怎么样?” “太傅,你愿意帮我吗?”司马清激动的抓住谢君离的胳膊,眼眶泛红。 “唉……”谢君离长长叹了一口气,“若真要对付卢家也并非易事,需从长计议,最好找到卢毅的罪证,否则……” “罪证?”司马清蹙眉,“哪里有罪证?人都死了。” “所以你才更忍忍耐。” “可我的孩子已经没了,你让我怎么能忍?” “越是忍不了越是要忍,要忍人所不能忍,即使他日你成为一国之君,亦有动不得,杀不得的人。即使狠海滔天,心痛如绞,你也要忍,忍到对手露出破绽,忍到有足够证据清算那天,再一次过将你的仇恨不甘发泄出来。而不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冲动鲁莽,让你的敌人抓住把柄,任人鱼肉。” 谢君离的话一针见血,令司马清不禁沉默。半晌,咬牙切齿道:“我听你的。” 谢君离暗自松了口气,他虽为太傅,却不想教司马清君王之道,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他的孩子是个闲散王爷,也不要像现在这般卷入无休无止的争斗之中。 但这一刻他明白了,他的孩子是皇帝的儿子,就算不是太子,也难免要处在争斗中,他能做的不是教他逃避,而是教会他面对风暴的勇气,将所有的悲愤不满化成打败敌人的勇气。 而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司马清根本就没有弄懂敌人是谁。 以他对卢尚书的了解,一定会三令五申不许卢毅再招惹谢渊,可又为何偏偏将这二人碰在了一起呢? 他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后面推波助澜。 第88章 你要再不醒,我会害怕 “太傅,你怎么了?”司马清见他脸色煞白不由询问。 谢君离摇摇头,“没事,我一会去趟行宫和陛下商量,你先回去吧。” 司马清点点头,退出宫室。 待他走远,谢君离唤来小厮吩咐几句,小厮连忙应下,匆忙跑下去安排。 谢君离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片刻后起身离开了中殿。 —— 行宫之外,谢君离跪求面圣,晋临帝却迟迟不肯召见,夜风微凉,他犯了寒疾,身体虚弱,额上冷汗淋漓。 “陛下。”卢九卿见状,忙快步上前搀扶他,劝道:“太傅大人,天气渐凉,万一冻病了就不好了,还是快起来吧。” 谢君离摆了摆手,拒绝卢九卿的搀扶,继续叩首请命:“臣求见陛下,请陛下恩准。” “陛下。”卢九卿苦劝不成,只得向守卫递去一记眼色,两名守卫匆匆内殿走去。 “陛下。”守卫低着头,恭敬地禀报,“太傅还在外面等候。” 晋临帝冷哼一声,“让他滚回去。” “陛下……”守卫犹豫了片刻,又添了一句,“方才太医院来报,太傅犯了寒疾,您看……” 闻言,晋临帝皱紧眉头,思忖片刻,挥袖道:“宣。” 谢君离被引至正厅,见晋临帝端坐在上首龙椅上,便单膝跪地道:“臣谢君离参见陛下。” “平身罢。”晋临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朕不见你,你不知早些回去歇息吗?明明病着还这样逞强,是想让谁心疼?” “启禀陛下,”谢君离站直身躯,垂首恭谨道,“卢尚书之子一事,还有内情,臣不敢专断,特来向陛下禀告。” “太子不是认罪了吗?还有何内情?” 谢君离抬眸望向高居龙椅的男人,他面容俊美,威仪肃穆,眼睛里藏着冰霜雪雨,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不由心生敬意。 “陛下。”谢君离缓缓跪了下来,“但事出有因,皆因卢毅先调戏太子妃在先,太子骤然失子忧愤难当,才会错手杀人,请陛下明查。” 晋临帝眯起狭长深邃的凤目,盯着眼前的谢君离,嘴角噙了丝笑意, “你的意思是说,卢毅调戏渊儿,还使渊儿腹中龙胎不保,清儿才会杀人?” 谢君离垂首称是,不敢去看晋临帝凌厉的眼神,他故意调转了事情的因果,为的是尽早解决此事。 若事关皇嗣,就算卢家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敢再请旨处置太子。只要能把司马清从这件事的焦点脱离出来,才不至陷入死局。 可他害怕晋临帝的窥探,那是一个心思和城府都极深的君主,他这点谋划,只怕瞒不住他。 谢君离冒了个险,颠倒了事态发展的顺序,此刻他无比忐忑,深怕被晋临帝瞧出端倪。 晋临帝只是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而后深吸一口气道:“大胆卢毅实在离谱,竟敢调戏太子妃,还害了朕的龙孙,此事你别管了,朕亲自找卢家,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陛下圣明。” 谢君离赶紧俯身施礼。却被晋临帝扶住。 “你我之间还需这些虚礼吗?这些天你也累了,朕回宫主持大局,你好好歇一歇,瞧你脸色这般难看,瞧了让人心疼。” 谢君离微怔,不敢相信晋临帝会说出这番温柔体贴的话,愣了片刻后才颔首道:“谢陛下挂怀。” 晋临帝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渊儿还年轻,经历了丧子之痛,定然伤心难耐,你多费心,陪陪他。” “臣定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期望。”谢君离躬身。 晋临帝望着许久,留下句:“以后和朕说话,不必这般见外。”便跨过门槛,先行离开。 谢君离一直目送晋临帝走远,直到他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方收回视线。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太傅。”卢九卿担忧地喊道,“您的身子骨……” 谢君离回过神,摆手示意他无须担心。 卢九卿见他面带倦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太傅,不如先回府休息吧,陛下这还有不少杂事要收拾。” 谢君离沉默片刻,道:“不用了,陛下既然告诉我他要回宫,做臣子的还是陪着比较好,更何况……”他顿了顿,“陛下此番试探我的忠心,只差最后一步,我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听他这么说,卢九卿也不再坚持,叮嘱道:“那太傅自己注意身体,奴才先去替陛下收拾行装。” “嗯,卢公公慢走。”谢君离微微颔首。 待他走后,谢君离独立庭院,想了许多。 他和晋临帝,初遇时是君臣,而后是夫妇,再后来是陌路,如今也只能是君臣。 长乐宫。 司马清守着昏迷不醒的谢渊,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双拳握紧又松开,反复数次,却依旧掩盖不住心中恐慌。 这个人,他起初是躲避,而后是恐惧佯装厌恶,再到后来是无法割舍。他是太子,不想有软肋,可却偏偏逃不开软肋。一番挣扎后,他想好好对谢渊,却不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伤他这样深,甚至连孩子都失去了。 “殿下,您该吃药了。” 小蛮端着汤药进屋,小心翼翼的递给司马清。 “放下吧。”司马清接过碗,却迟迟没有喝。 “殿下?”小蛮疑惑的唤了一声。 “退下吧。”司马清摆摆手,仍旧盯着药碗。 “可是御医吩咐……” “本宫叫你退下!”司马清猛地提高嗓音,“本宫的命令,也要违抗吗?” “殿、殿下恕罪,奴婢不敢……”小蛮吓得扑通跪下,颤抖着身子。 司马清捏着瓷碗的指尖隐隐泛白,半晌后,终于缓缓松开手掌,闭上眼道:“拿下去吧,我喝不下。” 小蛮抹掉额头上冷汗,恭敬的应了声是,随即低着头快步出去,并且细心的替他关上了房门。 司马清坐在床边静坐了许久,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床顶上熟悉的花纹,眼眶蓦地酸涩起来。 “你还打算睡多久啊?你再不醒,我会害怕。” 第89章 不许再说了 “咳咳……”谢渊是被一阵呛咳,呛醒的,望着司马清的眼神却空洞无比,边咳边笑,状若疯癫。 司马清吓坏了,连问都不敢开口,只紧紧搂住他,一颗心狂跳不止。 可那令人心惊的笑声却没有休止,即使唇边溢出腥红。 “你笑什么?”司马清颤声问。 “我笑殿下竟为了我杀了自己的孩子,你竟会觉得我比较重要。”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当然是你比较重要。”司马清慌了,故意大声的说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成为现实。 谢渊笑得更甚,“原来殿下对我情根深种,无法自拔,甚至超越了皇嗣。” “可是你笑什么?”司马清被他说得心慌,侧头躲开他的目光。 “我笑你舍不得我死,笑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放弃自己的孩子。”谢渊停止了笑声,定定看向他,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真傻,如果换做是我,绝不会这样选。” “闭嘴!”司马清猛地抬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许再提孩子!” 司马清突然变脸,让谢渊愣了片刻,旋即冷冷道:“怎么?你以为我会为了你的孩子难过?” 司马清沉默了。 “就算他安然无恙,你也别指望我会把他生下来,嫁给你已经是奇耻大辱,还想让我承担一份父亲的责任?呵呵,这真是可笑。” “你累了,快歇息,别再说了。”司马清皱眉,轻声细语。 “你怕什么?怕我说你不重要,还是说你的孩子不重要?” 谢渊一针见血,说得司马清心烦意乱,怒声道:“别说了,你累了,快休息,不许再说了。” “殿下,你真的好可怜,你不敢,不敢承认你做错了选择。”谢渊嘲弄的勾起嘴角。 “闭嘴!”司马清恼羞成怒,“我没有错,我从来没有错,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永远不能否认,我们才是一体的!” “是啊,我们是一体的,所以你害死了自己的孩子,留下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 “你住口,不许再说了!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过心悦我的!不许再狡辩了!” 此话一出,谢渊终于不笑了,静静凝视他半晌,低哑道:“是,我爱你,我曾爱你胜过天下万物,可是……你爱我吗?” “我、我……”司马清怔住。 “你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你从来不曾爱过谁。” “不、不是的……”司马清急切道,“我、我……” “殿下你说不出口吧,你是这样骄傲,你怎么可能承认爱一个人不可自拔呢?” 听到这句话,司马清的心才算定下来,原来谢渊闹脾气,耍性子,是为了证明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想通了这一点,他松了一口气。 轻声道, “我承认,爱你不可自拔,我承认你胜过一切皇嗣地位,包括我太子之位,这样你能安心些了吗?” “所以你爱一个人,就是将他关进暗室折磨,质问他让他血流不止直到双腿残废都不罢手吗?” 司马清眉头紧蹙, “不是说好都过去了吗?你为什么又再提?” “殿下当然可以过去,疼痛难当的不是你,腿脚不便的也不是你,你当然可以一笔带过。” “谢渊!你!” “愤怒吗?那就用你的行动让我闭嘴。扇耳光如果不够就索性杀了我,这样我就不会胡言乱语,惹殿下生气了。” “不许再说了。”司马清低声呵斥,“否则……” “否则怎么样,用茶盏扔我,还是用鞭子打?我不过是个卖身求荣的下贱东西,都是自找的,殿下又何必克制呢?”谢渊笑着打断他。 “你说什么?!”司马清瞪圆了双眼,怒喝一声,随后伸手狠狠揪起谢渊胸前衣襟,咬牙切齿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殿下,承认吧,你瞧不起我,更不屑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的身份从来都是你最痛恶的部分,为何你要装作不在乎呢?” “啪——” 司马清甩手就是一记响亮耳光,谢渊嘴角立即破裂,鲜血顺着嘴边淌了下来。 “对了,这才是你,司马清,为什么要勉强自己,你就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此话一出,司马清才算恢复了神智,一把将他搂紧,“不许再说了,不许再说了!你是我的太子妃,我是你的夫君,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敬你爱你,给你一切最好的,别再说了好不好,别再提了好不好?阿渊哥哥。” 一句阿渊哥哥,牵扯起多少前尘旧事,谢渊闭上眼,泪水滑落,终于不闹了。 见他这样,司马清封上他冰凉的薄唇,谢渊没有躲,也没有睁开眼,只是任由他索取。 这下司马清更有底了,谢渊心里有他,跟他闹只是生气他之前的作为。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只要谢渊还待在自己的身边。 想通这一点,他眉梢间的慌乱褪去,多了几分怡然自得,托起谢渊的下颌低声道:“是因为孩子没了闹脾气吗?你若喜欢咱们以后再生几个不就好了。” 谢渊睁开眼睛,对上他得意的眸光,不由心生厌恶,伸手拍掉他凑过来的手,一脸冷漠,“我不爱你,更不想和你生孩子。” “我说了,不要再闹了!”司马清顿时变了脸色,“旁的事我都可以容你胡闹,唯独这件事,不许你胡说。” “我对殿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更不会替你生孩子。”谢渊不顾死活又重复了一遍。 “够了!” 司马清猛地站起身,“我看你是疯了,来人,把太子妃带到暗室去!” 两名侍卫连忙跑进寝室,谢渊却依旧淡淡坐着,仿佛被抽走灵魂的躯壳,目光空洞无比,一副等死的模样。 司马清被刺激得失去理智,怒吼道:“拖到暗室去关起来,我倒要看看他能闹到什么时候。” “是。” 谢渊被侍卫架起拖出屋中,脸上却没有半分惧色,只是苍白的脸上,充满了嘲弄,直望得人心里发慌。 第90章 不和他对着干就安然无恙吗? 到了暗室,谢渊显得很平静,曾经这个又黑又冷的地方,是他的噩梦,如今却显得那样契合,他双腿不便行走,只是靠在暗室的墙根边。 原本侍卫是将他放于床榻上的,可他却选择爬到墙根边靠着,他不想沾染司马清的床榻,那令他无比恶心。 “公子您,您这是何苦?”小蛮听说谢渊又被关进暗室,赶紧疏通关系来见他一面,事实上司马清知道她来,故意放了一马,他也很想知道谢渊在想什么,想着或许谢渊会告诉小蛮。 可见了谢渊后,小蛮才觉得事态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谢渊的神色太平静了,连常人被关进寒凉之地的基本反应都没有,何况谢渊最怕冷了。 “我没事,你快走吧,我不想连累你。”谢渊勉强一笑。 “公子也知道殿下的脾气,何苦和他对着干呢?”小蛮忍不住劝道。 “不和他对着干就会安然无恙吗?”谢渊反问她。 小蛮怔愣片刻,叹息道,“我在长乐宫当差数年看得出殿下心里是有公子的。” “可我心里却没他了。” “公子……”小蛮感受到了浓烈的悲伤,她忽然觉得谢渊和之前判若两人,似乎有种深深的绝望在内心酝酿,让人心酸。 “你先走吧,我不想连累你。”谢渊抬了抬手。 “公子何必和殿下对着干呢?公子这般聪慧怎会不知殿下的脾气?您还年轻和殿下的日子还长,总这样针锋相对,吃亏的还不是您?”小蛮犹豫一阵,还是出言再劝。 门缓慢阖上,谢渊盯着房梁,眼眶渐渐湿润。 “是啊,吃亏的是我,始终是我,可逆来顺受也会吃亏,不如针锋相对起码落个心里舒坦。我本不是恭顺的人,却被他一步步逼的连反抗也不会了,有时候对镜自问,也觉得惭愧,我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吗?活像个深闺怨妇,这样的日子我是真的倦了累了,不想再过了。” “可……可是……日子总归还是要过啊,咱们做臣子做奴才的,本来就要受主子气啊,公子又何苦钻牛角尖呢?” 谢渊沉默不语,他明白小蛮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不想继续屈辱地活下去,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愿再卑躬屈膝。 “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此地不宜久留,一会殿下知道了,又该责怪你了。”谢渊笑了笑,打趣道,“你也别担心,我这人命硬,阎王爷不敢收的。” “公子……”小蛮欲哭无泪,最终叹息一声,退了出去。 禁室再次安静下来,谢渊望着漆黑的房顶沉默不语,终于明白,原来人在最绝望最伤怀时,是没有眼泪的。 随即自嘲一笑,夜风微寒,禁室也变得更加寒冷,可他却丝毫不觉,心内有团火,猎猎燃烧着,直叫人心里发烫。 …… 行宫外,谢君离等候已久,即使被寒风吹得低咳,也没有避风歇息的意思。 他比谢渊经历得多,对于君君臣臣早已看透,和皇家的人谈情原本就是奢想,只有断了妄念,人才会活得舒坦。 年轻时他也反抗过,甚至不惜躲到宫外,结果呢?还不是被找回来,继续在君君臣臣中兜兜转转,认命了就会放弃挣扎,放弃挣扎了,才能在喜怒无常的君主手底下活下来。 晋临帝收拾好行装出来时,见谢君离站在风里瑟瑟发抖,眉头皱了皱,“怎么不去轿子里等着,偏喜欢站在冷风里,明知自己身子不好,要是病了可怎么办。” “那样不合规矩。”谢君离微微摇头,“咳咳……陛下这是可以出发了?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晋临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身子弱,还是随朕上车吧,回宫让御医来给你瞧瞧。” “不用,臣还撑得住,那样不合规矩。” “朕说的话就是规矩。” 晋临帝拍拍他的肩膀,率先登上龙辇,而后伸出手将他拉上车。 谢君离垂眸,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拒绝。 “怎么了,不舒服?” 晋临帝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询问。 “没什么。” 谢君离摇头,却忍不住又低咳几声,胸腔内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拼命咽下,可鲜血仍从唇齿间溢出。 晋临帝吓了一跳:“怎么病了也不说。” “陛下不必担忧。”谢君离按住他的手背,“臣无事。” 上了龙辇已经是僭越,若再用了陛下御用的御医,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他和陛下有什么。 晋临帝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不由责备,“你啊,放着朕的皇夫不做,偏要做太傅,吃力不讨好,真不知该怎么说你。” “臣不愿……咳咳……成为陛下负累,朝堂之上也能帮陛下一些……咳咳……”谢君离说完,又低低咳嗽两声,鲜红的血珠子沾染上苍白的脸颊。 这话晋临帝听来十分受用,忙替他擦掉血迹,叹了口气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你尽管放心,待回京之后,你就好干歇着,朝堂上的事交给朕。” 谢君离淡笑:“多谢陛下厚爱。” “好好歇着,睡一会,等到了宫中朕再叫你。” “嗯。” ******* 马车驶入宫门,晋临帝扶着谢君离从车厢里下来,一众宫女太监跪伏在阶前高呼万岁,谢君离面色惨白地靠着晋临帝。 晋临帝亲自扶着他进了宫门,又送他到内殿,这才吩咐太医为他诊治。 太医很快来了,谢君离躺在榻上任由太医把脉。 太医替他探脉良久,脸色愈发凝重。 “如何了?”晋临帝坐在床沿,目光灼热地望着他。 “回禀陛下,太傅身体极虚,又受了凉,只怕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调理了。” 晋临帝松了口气,“赶紧去开方。” “臣斗胆问一句,太傅近日可曾动过武?” 闻言谢君离一阵慌乱,对上晋临帝打量的目光才强自镇定,“我气虚体弱,哪里能动武?” “那便是了。”太医捋了捋胡须,神情复杂,“太傅气血不足,身体虚弱,若是平素,倒也罢了,可若行房中事,恐怕也会……。” 晋临帝呆住。 半晌之后,他突然暴喝一声:“滚出去!” “是,老臣告退。” 太医带着药箱走了,谢君离望着晋临帝的目光羞愤难当,晋临帝亦望着他,充满了打量。 他在行宫数月,不曾与谢君离行房,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谢君离动了武。 虽然有可能是谢君离和别人行过房,但他依然愿意相信是动了武。 会是什么情况呢?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调动暗卫的太傅动武? 第91章 生亦何欢 司马清不善文篆,又不喜丹青,此刻正对着一块玉石发愁。 他本意不是真想罚谢渊,不过是吓唬他的手段。 他知道谢渊最怕黑怕冷,让他在那里磨磨性子,让你他再奉上亲自准备的礼物赔罪。 如此一来双方都好下台阶,这事也就过去了。 他想得美好,可到了提笔作画时却犯了难,要在玉石上刻什么好呢? 此刻禁室之中,谢渊手里也有一块玉石,上面刻着一个“清”字。 这是他思念司马清时,亲自篆刻的,年岁久远,玉石又一直跟着他,显得光泽透亮。 谢渊摩挲着那两个字,眼眶渐渐湿润。 当初那份青涩的爱慕,早被司马清的暴行消磨殆尽,这块玉石也成为他永远不会送出去的礼物。 曾经他是那样爱慕司马清,甚至不惜替他挡刀,现在想来,真是蠢透了。 摸了摸到了阴天下雨还会疼痛的伤口,谢渊苦笑一声,将那块玉石放进怀中,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门外传来推门声,司马清带着一众婢女浩浩荡荡的出现。 婢女手上端着各种珍馐古玩,还有华袍衣衫,琳琅满目,堆积在案桌上。 看到谢渊坐在地上,他似乎怔了怔,旋即露出灿烂笑容,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阿渊。”他俯身握住谢渊的手,轻轻揉捏,笑容温柔似水,而后瞪了张公公一眼。 张公公连忙道:“太子妃殿下,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特定为您准备的礼物。” “大胆奴才,竟然让太子妃坐在地上,不知地上寒凉吗?还不快去准备热水,替太子妃沐浴更衣。” 张公公被司马清一时一样,弄乱了头脑,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内侍去准备热水。 很快,谢渊穿着华贵的衣袍,披散着长发,出现在司马清眼前。 司马清迫不及待的打量起来,亲手将刻了龙纹的玉佩系在他腰间。 谢渊双目空洞,不言不语,任由司马清摆弄。 司马清细心替他挽发,一一绞干他滴水的发丝,动作轻柔,像是怕惊动他似的,随后又替他整理衣襟。 谢渊还是一副不言不语,任人摆布的模样,司马清莫名心慌,后又转念一想,谢渊性子刚烈,想必还在气头上。 不打紧的,哪一次他不是这样和自己闹,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又屈服呢? 没事的,一定和往常一样,闹够了就没事了。 其实每一次,谢渊都没有屈服,也没有求饶。 只是被司马清弄得晕了过去没有反抗,司马清自负根本不会注意到谢渊的状况,觉得他是屈服了,就这样自顾自的认为着,进而一次比一次下手重。 从没有人敢忤逆他,就算是他的太子妃也不行。 “你真的好美,渊哥哥,你是我的。” 司马清靠在谢渊的耳廓,自以为是甜言蜜语,任谁听了都会毕恭毕敬的谢恩,恨不得以命相报。 谢渊垂着眸子,冷着一张脸,只是身子在他触碰时,微微的颤抖着,好像还在人间。 司马清忽然想起,新婚那日,谢渊也是这般绝望的眼神,好像世间万物都惊动不了分毫。 可最后还不是屈服在他之下,任他摆布,这天下就没有他控制不了的人和物,谢渊不过是在闹脾气罢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司马清冷声问着,忽得拉扯他的头发,迫使他看向自己。 那是一双绝美的桃花眼,此刻因为怒火而红肿起来,仿佛含泪欲泣,楚楚动人,令司马清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原先的计划,心脏砰砰乱跳,忍不住凑了上去。 他吻住谢渊的嘴唇,舌尖灵活的撬开他的牙齿,肆无忌惮的扫掠着,像是一头饥饿已久的野兽终于觅食,贪婪又凶狠。 谢渊没有挣扎,或者说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 司马清吻得兴致盎然,伸出手指,试图解开谢渊的衣领。 谢渊抓住了他的手。 司马清挑眉,“怎么了,刚不是还宁折不屈吗?这么快就受不住了?” 谢渊摇头,缓慢地抬手,覆在了司马清胸膛。 掌心触感微凉,他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司马清愣了愣,低头看去,谢渊的脸顿时变色,用力推开了他。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谢渊。 谢渊站起身,忍着伤病的腿,慢慢朝外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刺破皮肤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你做什么……快停下!你腿上有伤,不能行走!这样下去你的腿就真废了!” 司马清厉喝止,几乎失态,可是谢渊仍旧固执的继续朝外迈着步伐。 这时,禁室的门猛然关上,司马清冲了出去,却见谢渊倒在了地上。 司马清大吃一惊,急忙蹲下去扶他。 谢渊的额头磕在坚硬的石墙上,留下一道鲜艳的痕迹,鲜血顺着他脸颊滑落下来,染红了半边脸颊,显得凄惨极了。 “你疯啦?!”司马清愤怒的吼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用力摇晃着谢渊的肩膀,可是谢渊依旧一言不发,身体瘫软无力,就像没了骨头一般。 “该死!”司马清怒骂一声,立刻吩咐宫人,去叫御医,随后抱着谢渊径直去了内殿。 司马清把谢渊平稳的放置在床榻上,拿帕子擦干净他脸颊上沾染的血渍,又小心翼翼的替他盖上锦被,生怕他受凉。 可任谁看了这都是一具不会再怕寒的躯体,宫人沉默着没有人敢发出声响。 “御医呢?怎么还没来?”司马清烦躁无比,他不明白为何谢渊会忽然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来。 “咳咳……”忽的床榻上的谢渊开始剧烈咳嗽,咳出的鲜血喷溅在锦被上,触目惊心。 “阿渊!”司马清吓坏了,立刻跪倒在他面前。 “御医呢?快把御医叫过来,都在这守着做什么?我让你们去叫御医!” 司马清对着外边的宫人咆哮着,可是他们谁也不敢动弹。 司马清看着昏迷中的谢渊,心里一片焦虑与恐惧。 “你为何要和我赌气,你这样做是为了让我心疼吗?” 第92章 始终要回东宫 不多时,太医匆匆赶来,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半边身子染满血的人,顿时愣了一下,才俯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快来看看阿渊这是怎么了?”司马清低哑着嗓子,脸色阴沉得可怕。 御医扶了扶药箱,意识到这次应得怕是份苦差。 御医收敛心神,替谢渊诊脉,包扎伤口,不由叹道:“伤口这样深,只怕会留疤。” 闻言,司马清更加担忧起来,他握住谢渊冰冷僵硬的右手,“我不管,一定要治好阿渊,否则你提头来见!” 御医心里暗道苦闷,太子这样霸道,他能有什么办法? 但是这些话,他也只能藏在心里,表现出为难,“微臣尽力而为,只是若是留疤,也不是臣能控制的。” “嗯,你尽管治,最大程度的保证渊儿无恙。” 御医走后,司马清坐在床沿边,盯着谢渊苍白如纸的脸庞,怔怔发呆,许久,他喃喃道:“阿渊,你怎么这样心狠决绝呢?” “陛下驾到。”此时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晋临帝带着谢君离出现在殿中,还不等司马清反应,谢君离就走到了床榻边,望着谢渊虚弱的模样,垂眸不语。 “渊儿这是怎么了?”晋临帝不由厉声询问。 司马清张着口一时哑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支吾着敷衍:“父皇……是,是……” 晋临帝皱紧眉头,“你说啊。” “是我伤了他的心,他撞了石墙。”司马清艰难的吐字。 晋临帝怒斥:“你真是胆大妄为!” “父皇……”司马清咬着下唇,想辩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陛下。”此时传来谢君离微弱的嗓音,“我想带渊儿回府,请陛下恩准。” 晋临帝还未回复,司马清就急了,“我不许!” “你不许?你凭什么不许?”谢君离见谢渊这般伤重,怒不可遏,厉声质问。 “他是我的太子妃,没我的允许,他休想出宫。” 谢君离抬头看向晋临帝,他只是沉默着,眼神中饱含了怒气。 而后他看向司马清,一字一句:“我是他父亲,我要带他走,谁也别想拦着。” 谢渊是太傅的儿子? 这句话萦绕在司马清的脑海,炸裂开来,素问太傅和君父有…… 若谢渊是太傅的儿子,那太傅岂不是成过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君离态度强硬,晋临帝有感他在病中不想驳斥他,于是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谢君离抱起谢渊往外走,刚迈步,就被司马清拦住。 “站住!” 晋临帝皱眉,正欲训诫他,谢君离已经冷漠地推开他,径直往外走去。 “父皇……”司马清一时间竟忘了该做什么。 “让他们走吧。”晋临帝摆了摆手,转身往内室去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司马清站在原地。 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 谢君离一路抱着谢渊疾驰回家。 “公子?”管家看到谢君离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吃惊得瞪圆双眼。 “快去把五味叫来。”谢君离将谢渊放在床榻上,亲自守着他。 “是。”管家连忙退下。 谢渊静静地躺着,面容苍白,嘴角残留着一抹殷红的鲜血。 谢君离拿出帕子轻柔拭擦干净,而后伸手握住他的手。 这孩子倔得厉害,此番做出如此激烈的事,想必是受了委屈。 五味很快赶来了,看到谢君离的举止,疑惑地凑近一瞧,“太傅大人……这……” “先给他处理伤势吧。”谢君离淡声道。 “哦,好。” 管家端来水盆、纱布、黄酒等物品。 五味仔细替谢渊处理额头的伤口,不由感叹:“这样深的伤痕,恐怕要留下疤痕。” 闻言谢君离呼吸一滞,他原本计划好了,让谢渊入仕,可脸上有疤痕……便是断了为官的可能,他又如何安置? 五味小心翼翼地替谢渊缠上绷带,末了对谢君离道:“太傅放心吧,属下定竭尽全力为公子恢复容貌。” “多谢了。”谢君离点头致谢。 “太傅客气了,这都是属下分内的职责。” 随即五味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方才告辞离去。 谢君离一直待在床榻旁,寸步不离地照顾谢渊,晋临帝匆匆赶到,让他去休息,可他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夜幕降临,天际星光璀璨,月朗风清。 晋临帝忍无可忍,“谢渊都晕了两日了,你就算要陪着他,也总要吃饭喝水吧?” “他没醒,我哪里也不去。”谢君离目视前方,眼底一片平静。 晋临帝抿唇,“你瞧你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再这样守着不吃不喝,朕可就不许他继续待在这了。” “陛下……”谢君离还想说些什么,对上晋临帝不容商榷的目光,终是选择闭上嘴巴。 晋临帝这才满意了,命人送来饭菜和汤药。 谢君离一动不动地看着桌案上的食物,并未动筷子。 “要朕喂你吗?”晋临帝挑了挑眉梢。 谢君离低垂着头,“陛下,我真的吃不下。” 晋临帝闻言,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许多,“朕知道你关心渊儿,不过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才行,你要是出了差池,渊儿醒来又要依靠谁呢?” 谢君离抬眸看向晋临帝,目露恳切之色,“陛下,请陛下不要从我身边带走渊儿。” 晋临帝闻言瞥了一眼门外,司马清一直守在门外不敢离开,也不敢进来。听到这门不由的动了一下,晋临帝知道是他听谢君离要留住谢渊,按捺不住了。 沉吟片刻,沉声道:“等渊儿醒来,自己选择好不好?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就算关心他,也不能专断啊。” 晋临帝顿了顿,“朕不愿你插手渊儿的事,就是怕你身子吃不消。你若因此伤了身子,朕定不许你再见他。” 晋临帝这样说,谢君离眉头皱得死紧,却迟迟没有开口反驳。 “快吃些东西吧。”晋临帝颔首,示意他用膳。 谢君离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碗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晋临帝盯着他的侧颜看了半晌,突然道:“渊儿是东宫太子妃,他始终是要回东宫的。” 提到这个,谢君离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强装镇定:“陛下,说好的让他选择,不是吗?” 第93章 忘记了,是不是就能重新开始? 面对晋临帝模棱两可的态度,谢君离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可不安也就只能不安着,没有人可以撼动君王的决定。 之后的几天司马清都有来谢渊的房门口守着,谢君离知道他在,却不想和他照面只是装作不查的样子。 这天下了朝,晋临帝和司马清又一前一后尾随谢君离的马车,来了竹苑。 谢君离守着谢渊多日,食不下咽,夜不能眠,终于熬垮了身体,刚下马车,便脚软得跪倒在地。 “清辞。”晋临帝立刻扶住他,担忧问道:“你还好吧?” “臣没事。”谢君离挣扎着脱离他的掌控。 “你这样还叫没事?”晋临帝将他拦腰抱起,“你若是不听朕的劝,朕现在就让渊儿回东宫!” “陛下……”谢君离微喘道,“您别……我……陛下……息怒……” “朕没生气,朕就是怕你伤了身子。”晋临帝固执地抱着谢君离往屋子里走。 “陛下……”谢君离挣扎无果,最后妥协,“臣听陛下的。” “这就乖了。”晋临帝这才松了口气,“来人,传御医。” 后面的话,谢君离听不真切,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 司马清借着晋临帝抱着谢君离去东厢房的空档,顺利见到了昏迷不醒的谢渊。 他躺在床榻上,额头裹着厚厚的纱布,面色苍白憔悴,双唇干涸龟裂。 司马清心疼极了,坐在床沿轻唤:“阿渊。” 谢渊毫无所觉。 司马清不免失望,正准备收回手,忽而听到谢渊喃喃呓语:“水……水……” “水?”司马清惊喜万分,连忙吩咐侍女给谢渊取水,又贴心地将枕垫高,让谢渊更舒服些。 “阿渊。”司马清俯身,凑近他耳畔,柔声问:“阿渊,是我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谢渊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缓缓转醒。 司马清心神俱震,“你醒啦!太好了!” 谢渊虚弱至极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你啊,阿渊……” “殿下,不是在南境吗?” 闻言司马清愣住了,谢渊竟然说他在南境,那是不是…… “阿渊,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司马清急切地追问。 谢渊摇摇头,“我不知道,脑袋很乱,头好痛。” “没关系,你会慢慢想起来的。”司马清摸摸他的脸颊,“你先休息会儿吧。” 谢渊点点头,合上了眼睛。 司马清小心翼翼替谢渊掖好被角,默默的守着他。 谢渊竟然忘了之前的事,只记得他在南境,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谢渊苏醒不到半晌,屋中就围满了人,谢君离在晋临帝的搀扶下,也到了屋中。 五味替谢渊把脉,又询问了一些细则,后对众人道:“公子他伤及头部,有失忆之症也属正常,只要好好调养会慢慢恢复的。” 众人听完松了口气。 谢君离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谢渊,目光深邃如海,令人难猜其心思。 “阿渊,你还记得我们成婚了吗?” 司马清的声音突兀响起,谢君离转身,看到他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床榻上的谢渊。 谢渊茫然的摇摇头。 司马清僵住。 旁观者晋临帝忍不住出声:“清儿,你该冷静冷静,让渊儿好好休息。” 司马清沉默片刻,颓然跌坐在椅子里。 他既希望谢渊与他回宫,又害怕谢渊想起全部的事情。 就这样矛盾着,闭了嘴,时间还长,他可以让谢渊重新接受他。 几日后,司马清站在高大的府院墙边,准备攀爬。 “殿下不会真准备翻过去吧,您是太子,这是当朝太傅的院墙,这样不好吧。” 垫在下面的小太监颤巍巍的提醒,深怕触怒这位小爷,吃不了兜着走。 司马清不理他,径自爬了上去。 小太监吓坏了,“哎呦喂我的祖宗诶,您慢点!奴才求求您,别摔了。” 司马清爬到顶端,透过高处望向院中,谢渊坐在轮椅上,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摘除了一些,可还是薄薄的裹着,即使这样还是遮不住好看的容颜。 一时看痴了,朝他挥手:“阿渊!阿渊!” 谢渊侧头望向院墙,微微一笑,而后对小蛮道:“推我到那边去吧。” 小蛮没有失忆,对司马清这种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的行为甚为不屑,太傅府吃好喝好,她才不想谢渊跟着司马清回长乐宫,遂搪塞道:“那边风大,公子还是别去了。” “推我过去吧,那边有人叫我。” 对上谢渊一脸真挚的模样,小蛮将拒绝的话吞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谢渊推到了院墙边。 二人就这样隔着墙,一上一下,交流起来。 “身子还好吗?见你今日气色不错。”司马清趴在院墙上,笑吟吟的望着谢渊。 “已经好多了。”谢渊答得温和,“殿下还是下来吧,看着挺危险的。” “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一会太傅看到又该生气了。” “爹爹不在府中。” 司马清手一滑掉了下去。 “殿下!” 谢渊命人打开后院的门,只见司马清摔在院墙外的地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司马清讪讪道:“我刚才太专注了,没注意脚下。” “嗯。”谢渊淡淡点头。 司马清这才意识到谢渊笑起来有多么好看。 过去自己真是瞎了眼盲了心,竟然让这样充满笑意的一张脸,被泪水模糊。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司马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望着司马清的背影,谢渊含笑的脸上,显露出一丝阴霾,随即被他隐藏,后又对小蛮道:“进屋吧,外面风大,我不喜欢吹风。” 第94章 柔顺的小猫 秋试初选,建康城涌入众多学子,城中最大的客栈醉香楼,霎时满客。 谢渊在谢君离的照顾下,可以缓慢行走,又恰逢京中盛会,遂想去醉香楼见识见识。 一大早下了朝会,谢君离就被谢渊堵在房中。 “求你了,爹爹,让我去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你身子不好,若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谢君离皱紧眉头。 “我已经好多了。”谢渊拽着他的手臂,一脸恳求,“天天待在家里我都快闷死了,爹爹最好了,答应我吧。” 谢君离想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那行吧,不过天黑前一定要回家。” 谢渊能出门自然是什么都答应,忙拉着小蛮替自己准备衣衫。 谢君离叮咛几句,吩咐仆从暗中盯着他们,免得再出什么状况。 太傅府竹苑内,谢渊独坐庭院,等待管家准备车马。 “清欢。”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谢渊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青衫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 “顾将军,你怎么来了。” 顾延韬在他旁边坐下,递给他一碗药汁。 “太傅大人不放心,让我陪你去醉香楼。” 谢渊微微一笑,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今日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 顾延韬顿了顿,“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是啊,”谢渊怅惘道,“时间过得真快。” “他来找过你吗?” 谢渊怔愣片刻,反应极慢的回答:“谁?” “东宫那位。” “嗯。” 顾延韬听罢,沉思许久,道:“那你是决定跟他回东宫了?” 谢渊闭上眼睛,静默半晌,才轻声道:“倒也不是。” 顾延韬握紧了拳头,压抑着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低声道:“我有个礼物要送你,你一定会喜欢。” “什么礼物?” “到了就知道了。” 顾延韬带着谢渊走出府院,谢渊腿刚康复,走得极慢。 顾延韬也不急,小心跟在他身后,生怕碰撞到他。 两人走到街市之上,顾延韬左右张望片刻,招手让随从牵出一匹骏马。 谢渊抬头,发现这是一匹白色的宝驹,毛色油亮,体态矫健,通体雪白。 他诧异道:“这匹马……” 顾延韬道:“这匹马名叫踏雪,是我偶尔所得,一见他便想到你,因而想将它送你。” 谢渊推脱不过,只能道谢。 在看到踏雪那一刻,不经意红了眼眶。 顾延韬见他神色悲伤,虽感疑惑,但也没有多问,连忙岔开话题,指着踏雪道: “我试过,它跑起来特别稳,即使骑术不精,也不会有危险。” 谢渊深吸口气,调整好心绪,跨坐到踏雪身上,双手抓紧缰绳,一夹马腹,踏雪立即撒蹄狂奔而出! 疾驰在街巷,卷起飞尘漫天。 谢渊一路畅游,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与惬意。 突然停下脚步,扭头望着身后,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清欢。”顾延韬策马跟在他身侧,见他停下来,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谢渊回头,眉宇间染上愁绪,顾延韬侧头望去,发现一队人马正朝他们策马而来。 领头的人,一身玄色锦袍,外罩银灰狐裘,正是司马清。 顾延韬瞳孔猛地缩紧,眼眸里掠过一丝惊惧。 随后冷静下来,驱马向前,挡在谢渊身前。 司马清勒马,注视着顾延韬,眉头紧蹙。 谢渊一脸天真的冲他打招呼,“太子,你怎么也来了?” 司马清警钟大作,他本意是想来醉香楼见识一下,却见到谢渊和顾延韬并肩策马的情景,顿时妒火滔天,喝令部下停住。 顾延韬咬牙,目光扫过司马清身后的人马,纵身跃下。 “让开。”司马清阴沉着脸道。 “殿下。”顾延韬恭敬施礼,“您来此有何贵干?” 司马清道:“你竟管起本太子的事来。” 谢渊见他们剑拔弩张,赶紧相劝:“咱们还是先进去坐吧。” 二人面面相觑,气氛骤降,谁也不愿动。 谢渊见状微微蹙眉,抚了抚胸口, “我不舒服,你们能不能坐下。” 此话一出,司马清和顾延韬皆变了脸色。 顾延韬慌忙上前扶住谢渊,焦急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胸口不舒服,许是刚才吹了冷风。本想坐下休息一会,你们又在这闹小孩子脾气,现在更疼了。” “我们不闹了,你别急,我们进去坐吧。” 司马清心疼极了,搀着谢渊往屋里走。 谢渊故意咳嗽两声,司马清更加紧张,直把他送到座位上。 谢渊顺势靠下来,脸色有些难看。 司马清吓坏了,忙对顾延韬道:“你去请个大夫!” “我?”顾延韬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殿下这样多手下,为什么让我去?” 司马清瞪他一眼,“还不去!” 顾延韬无奈的叹气,只得退下。 他走后,谢渊缓缓坐起身,盯着桌案上的茶壶,伸手取过,揭开盖子,凑近鼻尖闻了闻,才慢吞吞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眯起眼睛细细品味。 司马清坐在一旁,看着谢渊一系列动作,就像一只人形猫儿一般可爱。 谢渊放下茶盏,看向他,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道: “殿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闲来无事,想来看看学子风采,毕竟很难遇到这样的盛会。”司马清端详着他的表情,“几日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 “那怎么行呢。”司马清皱眉,“要不要我把宫中御厨派去?长乐宫的掌厨新学了一道桂花醉,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啊!我还想吃梅子果和白糖糕。”谢渊笑盈盈道。 “当然,包在我身上。” 司马清摸摸他的脑袋,忽然觉得他似乎比以前柔顺多了,收起了宁折不弯的犟脾气,就像只小猫一样乖巧。 这样可爱的人,不管是捆还是骗,一定要弄回东宫才行。 谢渊透过茶盏望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三分凌厉,被隐藏在他笑弯的眉眼之中,不易察觉。 第95章 你可不可以不要见太子 二人又聊了许久,顾延韬都没有出现,自然是被司马清的手下拦在了醉香楼外。 司马清好不容易才和谢渊会面,当然想单独相处。 醉香楼的老板准备了花题,即诗文集会,意在各方学子交流才学。 谢渊听了很感兴趣,司马清便陪着他洋装学子参与其中。 其实诗书文墨,司马清实在不感兴趣,只是谢渊喜欢,他不想扫了谢渊的兴。 集会开始,曲水流觞,醉香楼后院坐满了学子。 谢渊和司马清坐在一起,正好在水流的弯道,这就意味着杯盏一定会停在此处。 谢渊诗文通明,自然不担心。 司马清脸都绿了,紧急调动脑海里不算充盈的诗文,深怕出了洋相。 学子中有一颇负盛名之人,名唤潘全,字营修,难得的是容貌倾世,气质清雅,获得一众学子的追捧。 潘全一举手一投足尽显儒雅高华,举止优雅从容,宛如仕林公子,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潘全举杯饮酒,神态潇洒。 “盈隆半透映黄云,恰似人间四月春。” 诗句一出,全场皆赞好诗,好诗。 司马清却不以为意,他坚信谢渊一定比他做得好,可看谢渊也称赞潘营修不由心生不满,忍不住暗骂一声矫揉造作。 他抬头偷瞄谢渊一眼,见谢渊专心致志的品茶,完全忘记自己,心里越发不平衡。 不禁拿起面前酒壶猛灌几口,酒入喉咙,灼烧感瞬间袭遍全身,司马清呛了两下,低咒道:“该死!” “殿下,你怎么了?”谢渊一脸笑意的望向他,语气温软,“这酒是用来添杯的,可别一下喝光了。” 司马清摇了摇头,借机掩饰窘迫, “我知道。” 这时,杯盏停在了司马清面前。 司马清没有想好诗文,更没想好怎么介绍自己,总不能站起来说,自己复姓司马是太子吧。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谢渊偷偷递来一张字条,让他自认谢家子弟,用字璟延,他犹豫了一会照做 “在下陈郡,谢璟延。” 一听他是谢家人,在场的人都不由将目光投过来。 虽说秋试意在点拨寒门子弟,倒也不乏贵族世家参与。 谢氏虽因丞相告老一度衰败,可当今太傅,也此秋试的主考官,正是谢太傅,这也使谢家的地位不同寻常。 而后谢渊又递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首诗,司马清虽不善诗文,但也觉得此诗工整优美,比刚才潘营修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遂吟道: “烟笼水月夜无花,秋辞霜天雁影斜。 寒露凝珠滴翠叶,西风轻拂送凉华。” 一众学子听后不禁赞叹不已,司马清却看向谢渊对众人道:“不瞒诸位,此诗非我所作,乃是我身旁这位清欢兄的诗作。” 谢渊没想到司马清会把自己给说出来,只得起身打招呼。 “在家陈郡谢清欢。” “谢公子诗作斐然。” “谢公子文采惊世。” “好诗好诗。” …… 或出于真心,或出于奉承,在座学子不停夸赞。 谢渊听后似没有太多感触,只是说了句:“承蒙谬赞。” 皆因他曾将诗作给爹爹看过,须知太傅才是真正的诗文惊世,文采斐然,可谢君离看过后,评价他诗中有景无情,缺了几分真挚。 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在得到谢君离的肯定前,一切夸赞他都不会当真。 一阵喧哗后,聚会结束。 谢渊和司马清并肩走出醉香楼,潘营修追了上来,朝他微微颔首: “阁下诗文精绝,我十分佩服,不知可否畅饮一番,我做东。” “不行。”谢渊还没开口,司马清就冷声拒绝,“我家阿渊身体不好,要早些回去歇息,不宜饮酒。” 潘营修笑容未变,仍旧保持礼节性的谦逊, “既如此,那便改日再邀。” “改日也没空,你死了这条心吧!” 潘营修虽尴尬,倒也没多说什么,一脸挫败的离去。 待他走远,谢渊才开口,“殿下这是做什么呐?” “他什么身份竟敢邀你喝酒,我自然是不准啊。”司马清理直气壮,谢渊气笑了。 “你还真是孩子气。” 虽然被人说孩子气人不爽,可对方是谢渊,司马清自然气不起来,索性耍起赖来, “对,我就孩子气了,我就是不许你和别人亲近。” 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鼻尖泛红,唇角勾起浅浅弧度。谢渊勾唇一笑,语气甚为无奈, “好好好,都依你。” 出了醉香楼,只见顾延韬脸色阴沉的迎了上来, “殿下可以把清欢交还给我了吧,我答应了太傅大人,天黑前要送他回家。” 司马清虽是千万般的不愿,可如今明面上太傅是谢渊的父亲,晋临帝也帮着太傅,他想将谢渊带回宫还不到时候,低声和谢渊寒暄几句才不情不愿的放手。 顾延韬连忙拉着谢渊上车,一路往家赶。 司马清望着远走的马车,怅然若失。 是他亲手弄丢的谢渊,如今一切都是他应当承受的。 马车中,顾延韬再忍不住开口问谢渊, “你真就这样喜欢太子吗?你可知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谢渊靠在车垫上,脸上挂满了疲惫, “我很累想休息一会。” 顾延韬还想说些什么,望着谢渊略显苍白的脸,又都咽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每次谢渊见过司马清之后都会疲惫异常,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骤然松懈后产生的症状。 顾延韬心里隐约猜测着什么,只是没有证据,只好暂且按捺下来。 …… 不久后,马车在太傅府门口停下,谢渊却靠着车垫睡着了,顾延韬推了他一下,谢渊毫无反应。 顾延韬叹了一口气,伸手扶谢渊下车,吩咐管家赶紧去请御医。 等谢渊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谢渊看见顾延韬坐在椅子上,不解的问:“我怎么在这儿?” “你晕了,可把我吓坏了。”顾延韬端起粥,“许是今日骑马吹了风的缘故,御医来过了,让你好好养着。” 谢渊接过碗,慢吞吞喝着粥,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顾延韬看着谢渊,欲言又止。 谢渊奇怪的问道:“顾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讲吗?” “我……”顾延韬犹豫片刻,“其实,我是有件事想求你。” “将军但说无妨。” 顾延韬迟疑一下,“可不可以不要见太子了,他真的……真的……总之不要见他了好吗?” 闻言,谢渊愣了一秒,随即恢复如初,淡然问道:“为何你不希望我见他呢?我和太子青梅竹马,顾将军没有立场这样说不是吗?” 顾延韬被谢渊问懵了,张着口不知如何作答,只闷闷的说了一句: “是我僭越了,我先回府,你好好休息。” 他匆匆逃似的跑掉了,谢渊垂眸盯着汤匙,嘴角浮现一抹苦涩。 第96章 朕不喜欢你这样 夜已深沉,太初殿烛火通明。晋临帝拿着文卷仔细端详,谢君离跪在案下,神态恭敬安静。 “你觉得渊儿的才学如何?”晋临帝突然问。 “臣忙于政事,与他并无特别交流。”谢君离抬起头,“陛下何故有此一问?” 晋临帝看了他半晌,转移话题,一脸关怀,“朕见你脸色不好。” “臣昨晚没有睡好罢了,陛下勿需忧虑。”谢君离温声道。 晋临帝嗯了一声,继续批阅奏折,谢君离退至一旁,屏气敛息,不发出任何动静。 两炷香后,晋临帝合上文册,站起身活动筋骨。 “今日你就宿在太初殿吧。”晋临帝忽然说道。 谢君离微微一怔,旋即低头,语调平稳地答道:“遵旨。” 晋临帝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扶起,“你身子不好,别老跪着。天越来越凉了,也不知多穿一些。” 谢君离望向晋临帝的目光,有一瞬挣扎,而后又换上低眉顺目的模样,“臣知罪。” “最近你对朕,似乎太过恭敬了。”晋临帝微微蹙眉,一双眼盯着他,只要把他看穿似的。 谢君离抿唇不语。 晋临帝轻笑一声,“似乎是在提防朕。” “臣……”谢君离咬牙,“臣不敢。” 晋临帝意味深长的望着他,“记得多年前,你我缱绻温乡,夫妻相称,说不出的亲密,何以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谢君离脸色刷的惨白,双拳紧握,指甲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他从未想过晋临帝会将这段陈年旧事翻出来说。 “臣……” “清辞,你看看朕,为了你做了那样多的妥协,那样多的改变,你都看不见吗?何故疏远朕?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朕哪里对你不够好?” 谢君离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良久才哑声说道:“臣只是惶恐。” 晋临帝冷笑一声,“是啊,你惶恐,数年前你惶恐,如今时过境迁,朕什么都依着你,你还是惶恐。” 谢君离心底涌上一阵绝望,“臣不是这个意思。” “清辞,朕再等不了了,这个御医说不许,那个御医说伤身,朕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谢君离猛地睁开眼睛,眼底尽是惶恐之色。 “朕好想你啊。”晋临帝抱着谢君离,泪水沾湿衣襟。 谢君离全身僵硬,仿佛石化一般,任由晋临帝紧紧拥抱自己。 晋临帝喘着粗气,“清辞,不要抗拒朕好吗?” 谢君离缓慢的眨了眨眼皮,睫毛颤抖不停,他的手指攥成拳头。 “有时朕真恨不能立刻把你办了。”晋临帝放开谢君离,抚摸着他的侧颜,“可朕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晋临帝俯下身,吻上谢君离的唇瓣。 谢君离面露难堪,身体本能的抵抗。 晋临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霸道撬开牙齿,勾住他的舌尖肆意缠绕。 谢君离的脑中嗡的一响,耳边嗡嗡直叫,整个人仿佛置身云端,飘飘荡荡,分不清东西南北。 当晋临帝放开他时,他感觉嘴巴麻木的没了知觉,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晋临帝捧着谢君离的脸颊,柔情万种,“清辞,朕真的很爱你。” 谢君离眼眶泛红,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陛下……臣……” “你不必再推诿,朕不逼你,等你心甘情愿的那天。”晋临帝叹息一声,替他擦去腮边滑落的泪珠,“朕不想逼你,朕要你心甘情愿的臣服。” 谢君离心脏跳动急促,仿佛快要炸裂开来。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留下,否则只会让彼此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谢君离低垂着头颅,掩盖了所有情绪,嗓音嘶哑,“臣……告退。” 他刚跨出门槛,晋临帝就追了上来,拉住他,“说好了在太初殿睡的,这样晚了你在要去哪?” “渊儿,渊儿还在等我回去。” 晋临帝不置可否,轻轻松开了他,直到他走远,晋临帝始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望着殿门,眼神幽邃,仿若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夜风习习,吹散了空气中弥漫的旖旎暧昧,谢君离独自一人行走在路上。 天边的月亮高悬,照亮了脚下的宫砖,他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每迈出一步,都格外艰辛。 晋临帝方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刺狠狠戳进他心里,搅得血肉模糊。 谢君离捂着胸口,心脏的位置剧烈疼痛,他弯腰靠墙蹲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行!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谢君离用力按压着胸口,努力克制住狂乱的心跳,但他的呼吸仍旧急促紊乱。 他仰头望着天空,星辰闪烁,月亮皎洁,他的内心却一片冰寒。 谢君离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往前跑,沿着长街一路狂奔。 突然间,他停止了脚步,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幢偏僻的小楼,装潢十分简朴,与恢宏的宫殿格格不入。 他掀开帘幕,借着朦胧月光往里瞧了一眼,顿时惊呆了。 屋内燃着几盏昏黄烛火,桌上摆着一张画纸,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笔锋苍劲,遒劲流畅,正是他的字迹。 这是…… “这是朕思念你的地方,桌上的诗稿是朕模仿你笔记所写。”晋临帝从身后抱住他,声线沙哑,带着浓重鼻音,“这几日朕总梦到和你的过去,梦见你在朝堂上与朕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谢君离的眼角淌下两滴泪水,哽咽的喊了一声:“陛下。” “清辞,朕不求你重新接受朕,只希望你永远陪伴在朕身旁,让朕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晋临帝紧紧搂住他,“朕知道现在这样说,显得自私。” 谢君离闭了闭眼睛,“陛下,我……” 晋临帝沉默半晌,“这已经是朕最大程度的让步了,不要再讨价还价。” 谢君离心头发慌,“陛下——” “清辞,不要再拒绝朕了。”晋临帝打断他的话,“朕不想从你口中听到拒绝。” 谢君离咬着嘴唇,眸子通红,“我……我知道了。” “清辞。”晋临帝温柔的亲了亲他的额头。 谢君离微微皱眉,躲避似的别开脸。 晋临帝将他扳过来,固执道:“朕不喜欢你这样。” 第97章 无法对别人动情? 谢君离抬眸凝视着他,眸光复杂。 晋临帝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你是朕的,过去是未来也是,朕不管你心里想着谁,曾经还有谁,这一刻只属于你我。” 谢君离双手抵在他胸膛上,试图挣脱桎梏,奈何晋临帝用尽了全力,他又怎能撼动分毫。 “你知道这些年朕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晋临帝盯着他,声音暗哑,“你明明就站在朕面前,却总像隔着千山万水,朕怎么抓都抓不住你。” 谢君离怔忪的望着晋临帝。 晋临帝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鬓角,“朕从未这般喜爱过一个人,也从未如此卑贱,只为求一次欢好。” 谢君离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今夜便歇在这吧。”晋临帝扶着谢君离躺在床榻上,掖好被褥,目光灼热的注视着他,“朕会等你,不过不要让朕久等。” 谢君离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晋临帝欣慰一笑,转身离去。 待殿门关上之际,谢君离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布满了血丝,透着隐忍与痛苦。 他翻身下床,捡起衣袍套在身上,赤着脚往侧殿走去。 房门虚掩着,谢君离推门而入,一股冷风灌入,吹得灯芯晃了晃,烛台摇摇欲坠,随时熄灭。 “陛下?”谢君离愣住了。 原本该在寝宫休息的晋临帝,竟然穿戴整齐坐在桌案前,拿着狼毫挥毫泼墨,正专心致志地绘着画卷。 谢君离走近一看,赫然发现那画卷上的人物竟是自己! 晋临帝勾勒着他的轮廓,描摹得极其认真,一笔一划都像是在对待珍宝。 谢君离心口发涩,“陛下,这是……” 晋临帝搁下狼毫笔,放下画卷,转过身看向他,淡淡道:“想好了吗?可愿与朕一同安眠?” 谢君离喉咙发堵,“您……” 晋临帝走到床榻前,俯身吻住他的唇瓣,辗转反侧,吮.吸舔舐,动作霸道强势。 谢君离浑身僵硬,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耳朵也变得通红,像煮熟的虾米一样。 晋临帝捧着他的脸颊,含混不清地说道:“让朕……好好的……” 谢君离心尖颤抖着,双臂缓慢地圈住他的腰肢,将脑袋埋在了他怀中,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嗯。” 晋临帝的手掌顺着他的脊背一寸寸抚摸过去,“朕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清儿也大了,要不咱们在添一个皇子?” 谢君离羞窘得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臣……臣……不要孩子。” “为什么?”晋临帝问,“你不想朕儿孙满堂?” 谢君离忙解释道:“不是,臣的身体……” “这倒是个问题。”晋临帝挑眉,“你生清儿时九死一生,朕也吓坏了。” 谢君离羞涩难当,直避开他的目光,不敢与之直视。 “乖,叫声夫君给朕听听。” 谢君离脸色涨得更红,不敢抬头看他,“夫、夫君……” “清辞,朕以后每天晚上都要听。”晋临帝捏着他的脸蛋,“若做不到,朕便罚你日日承欢。” 谢君离:“……” …… 【略】 翌日一早,谢君离醒来时,枕边空荡荡的,连被窝里残留的余温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旖旎美梦罢了。 晋临帝没有叫醒他,也没有传他上朝,这便是在提醒他,太傅只是闲职专心伺候陛下才是他该做的。 他努力想要摆脱的,却像藤蔓一般紧紧箍住他,根本动弹不得。 …… 谢府之中,谢渊起得很早,一早就坐在屋中,手中是一枚刻有“清”字的玉佩,他握着这枚玉佩良久,神情恍惚,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里。 “公子。”小蛮在外头敲门,“该吃药了。” 谢渊这才回神,把玩着玉佩,“进来吧。” 小蛮推门进来,看到谢渊手中的玉佩,惊讶道:“这枚玉佩可真好看啊,之前怎么没有见到过。” “爹爹回府了吗?”谢渊似乎不想多提玉佩,转移话题。 小蛮愣了一会,才答:“太傅大人还未回府。” 谢渊听后脸色变得难看,沉默半晌,突然道:“备车。” 小蛮一惊,慌乱道:“公子您要去哪儿?” 谢渊不悦的瞥她一眼,“你不必跟着。” 说完,他便径自出门,往东郊方向疾驰而去。 西侧殿中,林嫣儿精心准备了浴池,想与司马清一同沐浴。 “殿下,你快进来。”她娇声催促着。 司马清迟疑片刻,推开了浴室的门。 氤氲雾气缭绕间,林嫣儿正躺在浴池中央,雪肤半遮半掩,香肩玉臂,肌肤胜雪,宛如一幅画卷,令人心醉。 “殿下!”见到司马清的一瞬间,林嫣儿立即从水中飞扑而出,赤裸着身体扑向他,“臣妾等您好久了。” 司马清愣怔片刻,才意识到林嫣儿的举止有多孟浪,连忙往旁边躲去。 “殿下?”林嫣儿诧异地停下动作,不解地望着他。 “你先穿好衣服。”司马清道。 林嫣儿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春光,一时也红了脸,“殿下不想宠幸妾身吗?” 司马清养了一众男宠,其实不过只是逢场作戏,具体纯情他只与谢渊有过,其他人他都不曾碰过,也没有兴趣去碰。 “先把衣服穿上,我怕你着凉。” “哦。”林嫣儿羞窘地应了,迅速披上外袍。 司马清这才走向浴池中央。 水汽氤氲下,林嫣儿泛着莹润光泽,仿佛一碰就能碎裂。 “殿下,”林嫣儿忽然凑近。 “嗯,孤知道。”司马清点头,目光落到她白皙的脖颈处,喉结滚动了两下。 林嫣儿又凑近了些,司马清身子渐渐绷紧,手掌按住她纤细腰肢,却怎么也无法继续。 林嫣儿却突然抬起头吻住他的下巴,柔软的舌尖舔舐着他的锁骨。 司马清浑身颤栗,猛然握住她的双手,厉喝道:“够了!” 林嫣儿睁大杏眸,“殿下不喜欢妾身吗?” 司马清深吸一口气,将她推开。 “殿下。”林嫣儿茫然地抬眸,泫然欲泣。 司马清垂眸,“你先退下吧。” “殿下?”林嫣儿呆滞地看着他,像是被吓到了。 “我说,你先退下。”司马清强调了一遍,眉宇间隐约透出些许不耐。 “……是。” 林嫣儿勉强撑起身体,裹着湿漉漉的衣物离开浴池。 房门关闭,司马清靠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着,额头布满汗珠,眼神迷蒙。 刚才那一刻,他居然只能想到谢渊! 他是不是疯了? 司马清揉了揉眉心,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谢渊绝望悲恸的神情。 “来人,备轿。” 他必须要去见谢渊,立刻就要见到。 第98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司马清乘车前往谢渊府邸,路程遥远,平素里他根本懒得理会,然而此刻他竟然觉得有些焦灼。 “殿下,前面便是太傅府了。”张公公提醒道。 司马清掀帘朝外面瞧去,果然看见了谢家巍峨高耸的大门。 “停车。”司马清叫道。 马夫勒住缰绳,车辇稳稳当当停住。 司马清跳下车辕,直奔谢宅而去。 管家守在院外,远远看见他过来,连忙迎上去,躬身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太傅大人不在,恐怕不方便招待您。” “滚开。”司马清心痒难耐,一刻也等不了了,他要见到谢渊,立刻见到! 谢渊回到府中,心情烦闷,连午膳都吃不下,索性在寝室休息,胸口闷闷的没有精神。 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谢渊问道。 “公子,太子殿下来了,想见您。”屋外传来小蛮的声音。 谢渊皱了皱眉,沉默片刻,才淡淡道:“让他在偏厅候着。” “是,公子。”小蛮领命。 谢渊换上常服,整理仪容后,慢悠悠走向偏厅,见到了站在门口等待的司马清。 “太子殿下。”谢渊笑嘻嘻地唤了一句,语带讨好,“你怎么过来了。” 司马清见他脸色苍白,不由心乱如麻,关切道:“你这病怎么总不见好。” “都是老毛病了,习惯就好。”谢渊摆手,随手指了指主位,示意他坐下,“你这次来找我,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司马清坐在座椅上,目光游移了一番,最终定格在谢渊身上。 “我给你带了白糖糕,你不是最爱吃吗?听小蛮说你没有用午膳。” 听到白糖糕,谢渊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镇静,“先放着吧,我吃不下。” 司马清盯着他,忽然伸手探向他额头,触手温度惊人,他立刻收回手,担忧地看着他,“怎么这么烫,叫大夫来瞧过没有?” 谢渊没有说话,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谢渊躲闪自己的眼睛,司马清蹙了蹙眉,心里隐约觉察到不对劲。 “阿渊,你今日有些奇怪。”司马清轻声问道。 “哪里奇怪了?”谢渊佯作无事般笑了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借此掩饰尴尬。 司马清仔细打量着他,“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谢渊的眸光微颤,抿了抿嘴唇,算是答应。 建康城本就是京城,繁盛是自然的,加上秋试学子渐渐入住更是热闹非常。 谢渊身子不适,靠在马车上恹恹的没有精神,但他并未睡着,时不时掀开窗帘往街道四周望去,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你是不是有心事?”司马清注意到他的举动,忍不住问道。 谢渊犹豫了片刻,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这建康比以前更繁华了。” 司马清笑笑,“是啊,天子脚下,当然繁荣昌盛。” “阿渊。”司马清唤了他一句。 谢渊转头看他,眼眸幽深。 “你有什么心事?” “没有。”谢渊垂下眼睑,避开他视线,胸口更闷了。 司马清叹息一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你若有任何困扰,告诉我便是,咱们俩之间还需要这样互相隐瞒吗?” 谢渊低着头,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可以告诉我你在南境遇到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 “我……”谢渊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嗯?”司马清耐心等待。 谢渊顿了顿,“所有事……好的坏的,我都想知道,包括和我有关的。” “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谢渊苦涩地扯了扯唇角,“因为我害怕……” “害怕失去我?”司马清挑了挑眉。 “对,我很害怕。”谢渊坦诚承认,“你离开了整整六年,这六年来你过的好吗?经历了什么?变成了怎么样的人,我都不清楚,我很害怕。” 司马清闻言,眼眶发红,“我很好,除了很想你。” “真的吗?”谢渊问,“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让你对我产生误会的事吗?” 司马清沉默了许久,“有是有,不过都不重要了,那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听到这,谢渊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若不是要假装失忆,他真想好好问问司马清,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他差点弄死自己! 可现在,他却不能再提及那件事。 “都不重要了,你就不要多想了。”司马清柔声劝道,“你的身体要紧。” 谢渊低头不语,双拳攥紧,忍不住呛咳了两声。 司马清忙拍抚着他的背,担忧道:“怎么又开始咳了。” 谢渊摇摇头,喉咙火辣辣地疼痛,他勉强压制下翻涌的血腥味儿,哑声道:“一入秋便会如此,已经好几年了,等开了春就好了。” “是因为你替我治病落下的病根吗?”司马清问道。 谢渊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司马清握紧他的手掌,心疼地摩挲了一遍,“是梁大夫告诉我的。” “你原来早就知道。”闻言谢渊的脸色更加灰败。 见他脸色难看,司马清慌了,赶紧吩咐车夫回程,“先回府再说。” 马车刚启动,谢渊又拉住他的袖子,“我不想回去,我想去西郊走走。” 司马清迟疑了一瞬,“好。” 马车停在西郊,司马清搀扶着谢渊下车,正准备进林子时,一辆青帷马车从另一侧驶来,停在二人面前。 司马清警惕地皱了皱眉,正想询问来者何人,马车内传出一把熟悉的嗓音—— “渊儿。” 谢渊怔了怔,转而露出一抹笑颜,迎上前,拱手道:“爹。” 谢君离下了马车,含笑看着谢渊:“你怎么会来这了,害我一顿好找。” “太傅。”司马清硬着头皮叫了谢君离一声。 谢君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拉着谢渊的手,“快回府吧,你身子弱不能吹风。” 谢渊笑着颔首。 “太子还是早日回宫吧。”谢君离看向司马清,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司马清心头一凛,低头行礼:“先行告退。” 目送二人离开,司马清站在原地,眉心拧成了疙瘩。 …… 夜凉如水,月朗星稀。谢渊披着披风站在窗前,难以入眠。 “公子,您还不睡吗?”小蛮端来药汤放在床边,“明日还要去贡院,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谢渊端起碗仰头喝掉,将空碗递给小蛮,忽道:“宫中可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太傅大人不喜欢太子接近您,送来的东西也退回去了。”小蛮如实道。 “哦。”谢渊闭上双眸,“你先下去吧,不必守在这了。” “是。”小蛮应声退下。 房门轻合,屋内归于宁静。 谢渊睁开眼睛,盯着漆黑的墙壁出神,脑海中不断闪现司马清说的那些话。 在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会让司马清那样厌恶他,一点情分都不留。 他想了很久都想不透,究竟有哪里对不起司马清,会落得这个下场。 第99章 醉酒 自秋试遴选开始,太傅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每日都有无数达官贵人登门拜访,希望与太傅攀谈几句,但都吃了闭门羹。 不管谁提议邀请他赴宴,都被谢君离以“病了”拒绝。 晋临帝疑心极重,这次遴选,选的只能是天子门生,他不敢独断,却因此疏远了朝臣。 朗月星疏,谢君离独坐廊下饮酒,看着皎洁明亮的月光出神。 一名老仆捧着帖子匆匆跑来,“太傅,这是今日收到的拜帖。” “呈上来吧。”谢君离淡淡道。 老仆将帖子呈上,谢君离扫了几眼,淡淡说了句:“推了。” 谢渊的事还未查清楚,谢家也需要蛰伏,谢君离并不想节外生枝。 “是。”老仆恭敬退下。 谢君离倚靠在柱子上,慢悠悠地饮了杯酒。 他本就不擅长处理后宅之事,若不是有祖父留下的老管家撑着,恐怕他连这座太傅府都维持不下去。 但他不愿意委屈谢渊。 谢君离抿紧嘴唇,眸光渐冷。 “爹。”谢渊突然出现,打破了凝固的氛围,他看着谢君离,关切道,“你又不肯休息,又偷喝酒了。” “没有。”谢君离摇头,“我只是在这里坐坐。” “这是什么?”谢渊微微蹙眉,拿起他藏在廊下的酒壶嗅了嗅,随即面色阴郁下来,“爹,你是在借酒消愁?” 谢君离垂下眼帘,遮住眸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半晌,他才道:“来陪爹喝一杯。” 谢渊叹气,有些为难,“可是我不会喝酒。” “那就学,过段时日秋试出了结果,一定会有集会,你酒量太差可不行。”谢君离道,“我教你。” 谢渊点了点头,坐到了他旁边,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烧灼般的感觉令他皱紧了眉毛。 谢君离又帮他倒满,“再尝尝这个,甜滋滋的。” 谢渊接过,喝了一口,“唔,真香。” 谢君离笑容温和。 谢渊喝完一整杯酒,放下酒杯,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爹,你到底是在烦恼什么?” “你喜欢太子吗?”谢君离挑眉? 谢渊沉默良久,最终道:“我……不喜欢。” 谢君离没有说话,只是闷闷的喝着酒。 谢渊提起司马清心中憋闷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由于谢君离给他的是梅子酒,甜甜的好入口,他喝了许多,待意识到晕的时候已经醉了。 谢君离派人将他送回屋中,便回屋睡了。 夜半时分,谢渊饮了酒,胸口火烧火燎的睡不着,迷迷糊糊间穿好衣服,朝府院外走去。 守卫吓坏了连忙询问:“公子这是要去哪?” “走开。”谢渊一改往日温润的样子,气鼓鼓的推开守卫,守卫怕弄伤他,不敢拦,并派人去通知谢君离。 谢君离一直病着,老管家不敢打扰他休息,只嘱咐侍卫跟着谢渊,暗中保护。 谢渊酒意正酣,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宫门口,却被守门的禁军拦住了。 他指着禁军骂道:“我要见司马清!让开!” “你是何人?竟敢直呼太子名讳。”禁军厉声质问,“还不速速离去!” “我是太子妃,怎么不能找太子?”谢渊急得涨红了脸,“去把司马清给我叫出来。” …… 司马清睡得正香,张公公敲门进来,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他在宫门口,嚷着要见您。” “你说谁?”司马清翻身爬起,“阿渊?他怎么会来?” 张公公道:“听侍卫说,他好像醉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胡闹。”司马清穿上鞋子,边系腰带边往外走,“他从不沾酒,怎么会醉?” 司马清忙赶到宫门口,正看到谢渊抱怨着守卫不让他进去。 “阿渊!”司马清快步走过去,将谢渊扶住,“你怎么来了?” 谢渊醉醺醺地搂着他脖颈撒娇:“我认识你,你是司马清,嘻嘻。” “是我,是我。”司马清揽住他肩膀,转身准备回长乐宫。 谢渊抬手抓住他,不高兴地哼唧,“你别拉我,我不跟你走,你就是个混蛋。” 司马清哭笑不得:“不是你来找我吗?那你说咱们去哪?” “好晕啊,你怎么一直在转啊?”谢渊歪着脑袋,眯起眼睛看他,“你是司马清对吧?你怎么变丑了?” 司马清低头看了看怀中醉醺醺的人,轻拍他背脊哄道:“乖,咱们先回去,你不能吹风。” “我偏不!”谢渊扭动身子挣扎,“你是个大骗子,我讨厌你。” 司马清无奈道:“好好好我是骗子,我们先进屋里好不好?你喝了酒不能吹风。” “你认识司马清吗?你要是认识他,可以让他来接我吗?我找不到他了……他说他讨厌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司马清怔愣许久,伸手抚摸他的背,柔声安慰道:“乖,我们先进屋好不好?” “我要你背我。”谢渊嘟囔道。 司马清失笑:“好,我背你,你乖乖趴在我背上,千万不能乱动。” 谢渊乖乖应了,两条腿缠在他腰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司马清弯下腰背住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迈步。 侍卫们赶紧阻拦,“太子殿下还是由属下来背吧。” “你们退下,离远一些,阿渊不喜欢生人靠近。” 侍卫听命退下,远远的护卫。 谢渊很轻,几乎没有重量,他一手托着他臀部,另一只手稳稳当当托住他的双腿,脚下如履平地,很快便消失在漆黑寂静的街巷深处。 微风袭来,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裹着酒味,奇的是司马清竟觉得甜。 “清儿去南境打仗了,我好想他,你认识他吗?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闻言司马清顿了顿,“傻瓜,我就在这啊。我已经回来了。” “你可以帮我问问他为什么这么恨我吗?” 司马清继续向前走:“因为他蠢,他瞎,他该死。” 谢渊忽然趴在他背上,闭上眼,喃喃自语道:“我不许你这样说清儿,他对我可好了,很久之前他对我可好了。” “阿渊。”司马清呼吸一滞,“对不起。” 谢渊似睡熟了,没有回应。 司马清背着他漫步在宫道上,只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 第100章 可惜不想听他狡辩 回到长乐宫,天色早已昏黄。 司马清解开谢渊的披风,脱掉靴子,将他横抱起,往寝殿走去。 谢渊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嘴里念叨:“清儿,清儿你为什么会变呢?人为什么会变呢?” 司马清一时无言,只好顺着他,安抚他。 谢渊终于安定下来,枕在他胸膛睡着了。 司马清替他盖好薄毯,坐在床沿发呆。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他猝不及防。他没有料到谢渊居然会偷偷跑出来,更没有料到谢渊会来找他,而且是用这种方式。 但他可以肯定一点,谢渊心里有他,仅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司马清欣喜雀跃。 司马清伸手摸了摸谢渊面庞,唇角扬起,露出浅浅笑容。 翌日清晨,谢渊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榻上,立即惊慌起来。 “阿渊!”司马清推门进来,看到他睁大了眼睛,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又是心虚又是难受。 谢渊盯着他看了片刻,整个人都懵了,他怎么会在这? 司马清怎么会在这? 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渊……”司马清试探性唤道。 谢渊眨了眨眼睛,突然反手捂住自己胸口,倒抽一口冷气:“嘶——” 司马清吓坏了:“阿渊,你怎么了?” 谢渊捂着心口摇摇欲坠,颤抖着问:“你……昨夜……做了什么?” 司马清一时答不上话,只能结巴道:“没……没做什么呀……你喝醉了来找我,然后你就睡着了。” 谢渊半信半疑,起身下床,“这就好,我回府了。” “你去哪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们成婚了,你留在这不是更好。”司马清追上前拽住他袖子。 谢渊甩开他手,神情阴郁:“我不记得了!” 司马清怔怔的松开了他的手,久久不能回神。 谢渊回到太傅府时,天色才蒙蒙亮,谢君离早早的等在府院门口。 他一早就派了轿子去宫门口接,轿子停下,他再忍不住迎上前去。 “渊儿。”谢君离看见他脸色苍白,眉宇间满是疲惫,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谢渊摇摇头:“没什么。” 谢君离狐疑,“听护卫说你入了宫。” “我喝醉了,不记得了。”谢渊淡淡说完,径直朝内院走去。 谢君离皱起眉头,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连忙叫来管家,吩咐道:“派人仔细盯着渊儿,他有任何异常举止立刻来通报我。” “是。” 谢渊换了衣裳,刚洗漱完毕,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管家恭敬地站在外面道:“公子,有位公子来求见您。” “谁?” “那公子穿着一袭月牙青袍,相貌堂堂,器宇轩昂,说是您朋友。” 谢渊略一思索,便道:“请他进来吧。” 管家领着潘营修踏入内厅,谢渊端坐在桌案边等待,目光落在潘营修脸上时,眼中划过一丝惊诧。 潘营修微微一笑,施礼道:“你怎么知道我住此处?” “公子姓谢又谈吐不凡,我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猜对了。”谢渊抬手示意,“请坐。” 潘营修坐在谢渊对面,含笑道:“没想到谢兄是太傅的公子,还是此次秋试的考官,实在失敬。” “我身子不适,实在不宜见客。”谢渊昨日饮了酒,现在胃疼得厉害,说话都费力气,“有什么话,咱们长话短说吧。” 潘营修也未勉强,拿出折扇晃了晃:“其实我是来给谢兄送礼的,不知谢兄可否赏脸收下?” 说罢从宽大衣袖里取出一枚玉佩递过去。 谢渊接过来看了看,是一块羊脂美玉,温润细腻,雕工精致,显然价值不菲。 “多谢潘公子厚赠,我受之有愧。”谢渊把玉佩放下,并不想收。 潘营修笑眯眯道:“我与谢兄颇投缘,这块玉佩也算聊表寸心,还请收下。” 谢渊迟疑片刻,仍旧拒绝道:“多谢潘公子好意,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在下实在不敢收。” 潘营修叹了一声:“唉,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谢渊起身相送,临别之际忍不住提醒道:“潘公子,你年纪轻轻便已做了贡生,还是要爱惜自身才好。秋试在太傅的操持下,必定不会埋没了有才之士。” 谢渊婉转的提醒潘营修要靠才学,潘营修岂会不明白,笑道:“多谢谢兄指教。” 送走了潘营修,谢渊独自在屋里沉思许久。 他总觉得潘营修来者不善,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谢渊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时分,司马清借由询问功课过来拜访。 “阿渊。”他偷偷绕到竹苑来找谢渊。 谢渊看了他一眼,跟着走到院子里。 司马清亲自斟茶,递到他面前,道:“阿渊,你尝尝看。” 谢渊垂眸看向杯中绿叶茶汤,犹豫片刻,端起来抿了一小口,随后又慢慢放下茶盏,胃里火辣辣的难受得紧,连饭也没怎么吃,喝了口茶,舒服了不少。 司马清关切地看着他:“阿渊,我看你脸色很差,可有哪里不舒服?” 谢渊摆手道:“无妨。” 司马清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听说今日潘营修来找过你?” 谢渊蹙眉:“你怎么知道?” “我……”司马清语塞,支吾道,“我就是听说的。” “你派人监视我?” 谢渊冷冷道。 司马清心虚地移开目光,低头绞着双手道:“我就是担心你……” 谢渊冷哼一声,“你监视我竟还说是关心我?” 司马清愣了愣,忽然扑上前抱住他的腰,“阿渊,别生气好不好?” 谢渊用尽全部力气将他扯开,却因脚步不稳,摔在了地上,膝盖磕破皮,渗出血来。 司马清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慌乱地擦拭他膝盖上流淌而下的鲜红血液,急忙道歉:“对不起阿渊,我不是故意的,你伤到哪里了?” “我没事。”谢渊推开他,踉跄起身准备往房里走去。 司马清拉住他的胳膊,焦灼道:“你别动,让我帮你包扎伤口。” 谢渊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司马清俯身将谢渊抱起,将他放置榻上,替他褪去鞋袜和衣衫,用纱布缠绕住膝盖。 司马清跪坐在他旁边,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的伤口,心底涌起浓浓的懊悔。 可惜,谢渊似乎很生气,根本不想听他狡辩。 太傅府正院,谢君离坐在殿中饮茶,管家走了进来,附耳低语几句。 “他走了吗?”谢君离挑眉道。 “没有。”管家回道,“东宫那位去了竹苑,听说公子还受了伤。” “伤到哪了?严重吗?叫大夫没有?” “膝盖受伤了,已经叫了御医,应该无碍。” 谢君离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让人继续盯着。” “是。” 管家退下以后,谢君离又饮了两杯茶水,这才慢悠悠地起身走了出去。 谢渊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想理司马清。 司马清不依不饶的追着问:“阿渊,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谢渊睁眼瞪他:“你认为呢?” 司马清讨好的凑近他,搂住他的肩膀:“好啦好啦,我承认我是不对,不该派人盯着你,我也是关心你啊。” 谢渊冷嗤:“关心就可以监视?你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我。” “我错了还不行嘛!”司马清举手求饶,“你原谅我,下次我一定改掉这个毛病。” 谢渊拂开他的手,冷漠道:“我可不敢相信你的保证。” “哎呀别生气嘛。”司马清软磨硬泡,抱住他的手臂不撒手,“我这不是怕你被潘营修骗了么。他一到京城就四处给官员送礼,肯定是居心叵测。” 第101章 愿打愿挨 “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居然派人监视我。”谢渊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 司马清向来没耐性哄人,现下见谢渊态度坚决,索性耍赖皮了,干脆脱了外袍趴在他身上,委屈巴巴的道:“阿渊,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没下次了。” “滚远些,我不需要你假惺惺。”谢渊嫌弃道。 “我偏要赖着你,谁让你是我的太子妃,我不走了,这辈子赖着你。”司马清像条八爪鱼一般黏糊着他。 谢渊皱起眉头,一掌拍开他。 司马清痛呼一声,捂住胸口,委委屈屈地望着他:“呃……好痛,我一定是内伤了。” 谢渊不屑道:“活该。” 司马清撇嘴:“你果然好狠心,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谢渊翻了个身背对他。 司马清又爬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晃来晃去,撒娇似的哀叹道:“唉,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一点都不懂心疼人。” 谢渊懒洋洋道:“不懂。” 司马清笑嘻嘻的:“伤口还痛吗?我给你揉揉。” “不必。” “我们这么熟悉,你还害羞啊,快让我瞧瞧。” “我不喜欢有人碰我。” “那我在这陪你睡。” “我不喜欢和人睡的,请你走开。” “你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无赖……” “我就是无赖,我只对你无赖。” “……” 翌日一早,东宫的内侍浩浩荡荡的到了太傅府,伺候司马清更衣上朝。 司马清没想到他们会来,还在睡着,虽然什么也没做,只是睡在床边,他也很满足。 谢君离在殿内等得不耐烦了,便出门准备去赶人,恰巧遇见了来送朝服的内侍。 “太傅。”内侍恭敬施礼。 谢君离问:“你们主子呢?” “主子还在休息,我等不敢打扰。” 谢君离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留下句:“快叫太子起身上朝。” “是。” 内侍连忙跑进去敲门。 “公子!太傅叫您上朝了!” 屋里传出一阵响动,司马清迷蒙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酸涩的额角。 内侍又催促道:“太子,您再不醒太迟了。” “唔……”司马清迷迷糊糊的穿上衣裳,随口吩咐道,“先把东西放在桌上吧。” “是。” 内侍把衣物放在梳妆台上,随即退了出去。 谢渊身子不适,腿疼,胃也不舒服,骤然被吵醒,脸色不算好看,他坐在镜前,伸出右手抚摸自己的膝盖。 膝盖上肿了老高,现下正隐隐作痛。 “阿渊,腿还在痛吗?都怪我害你受伤。”司马清推门而入,拿起药膏轻柔的涂抹在他的膝盖上,“我帮你擦点药,过几日就好了。” 谢渊淡漠的转过身去,“不必了。” 司马清却不容许他拒绝,直接抓起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拉了过来。 他的动作极其温柔,呼吸时热烘烘的气息扑在他的膝盖上,痒酥酥的,谢渊僵硬着身体,一言不发。 司马清上完药后抬眸道:“好一些了吗?” 谢渊抿唇不语,眸光里满是阴霾。 司马清收拾妥当后,扶着谢渊站起来。 “我要去上朝,怎么办好舍不得你。要是你搬回长乐宫就好了。” 谢渊垂眸:“我不会回去的。” 司马清嘟嘴:“为什么呀?你难道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嗯,不想。” “你这样说太伤人心了,我会难过的。”司马清闷闷不乐的道,“反正我们都成婚了,你可以试着喜欢我吗?” 谢渊顿时觉得胸腔一阵憋闷,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马清望着他想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什么情绪,但结果令他失望了。 谢渊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语气冰凉:“快去上朝吧。” 司马清不死心的追上去:“阿渊,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会同意搬回去?” 谢渊停下脚步,微蹙眉心:“我说了不想。” “你为何每次都要激怒我,都要逼我,我已经克制了许多了,我真的很想好好对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司马清红着眼睛控诉,伸手抓着谢渊的胳膊,试图迫使他转身看向自己。 谁知他刚一用力,谢渊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司马清大惊,慌乱地抱住他,急切地喊道:“阿渊!” 御医匆匆赶至竹苑。 谢渊躺在榻上,神志昏沉,面无血色。 御医诊断片刻,松口气道:“殿下,太子妃身子虚弱,才会骤然昏厥,一定要好好调养。” 司马清松了口气,喃喃道:“幸好没事,我就怕他出什么意外……” 御医又嘱咐几句便带着药箱告辞了。 司马清握着谢渊冰凉的手,低头吻住他苍白的薄唇。 “别怕,没事了。” 感觉到他的触碰,谢渊眉心微蹙,双手紧抓被单,却依旧闭着眼不愿醒来。 谢君离下朝回府,司马清还赖在竹苑未走,他思索再三朝竹苑走去。 这孩子从小就倔,又在边关长大,没有有好好教导,做事难免莽撞了些。 这是晋临帝的原话,却无法令谢君离说服自己,让他接近谢渊。 谢君离踏入院落,听到屋里传来司马清的声音,顿时愣住,停在门口。 “你们两个都给本殿下滚出去!” 屋外的两个丫鬟互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谢君离的声音异常严肃。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皆不敢说话。 谢君离推开房门,只见司马清趴伏在谢渊身上不知在做些什么,心下大急,厉声呵斥:“太子这是在做什么?” 司马清闻声,抬眸看他,不悦道:“太傅好大的官威啊。” “我身为太傅自然要教导太子言行。” 在确定了谢渊还在昏睡,谢君离负手立于屋中央,双拳紧握,决心好好教导司马清。 司马清冷哼:“那又如何?谢渊是我的太子妃,我自然要与他亲近。这有什么问题?” “可他不愿,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谢君离冷厉道。 “太傅误会了。”司马清辩驳道,“我只是担忧他的伤势罢了,并非占他便宜!” 两人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仿佛要大打出手似的。 “爹爹,你怎么来了?”谢渊突兀出声。 司马清立刻噤声,看向床榻上,谢渊缓缓睁开眼。 “阿渊!”司马清凑近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第102章 所谓边陲历练 谢君离到了嘴边的话,被谢渊这样打断,便再说不出口。 他没有教导过司马清,又有什么资格怪他荒唐呢? 他不明白陛下究竟是想培养一个怎样的太子,才会纵容司马清这般为所欲为。 所谓的边关锻炼,他问过卫修,不过是给他兵权,让他在南境胡作非为。不经历练要怎么磨平他跋扈的性子。 他不懂司马煜究竟在想什么?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培养储君? 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无数的问题,在谢君离脑海中萦绕。 他看向床上的谢渊,眼神复杂莫名。 谢渊慢吞吞地坐起来,淡淡道:“我没事。” 司马清松了口气:“那就好……” 谢君离看着二人亲密相处,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之意。 或许谢渊根本没想过反抗,他又何必自作多情,惹人不快呢? 谢君离强压下心头烦躁,拂袖而去。 司马清看了看谢君离,目露不解。 他这算是什么态度?生气了? 谢渊却没有注意谢君离的背影,只顾低头揉着额角。 前两日喝的酒,到了今日还是头疼得厉害。 “阿渊,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司马清轻抚谢渊的脸颊。 谢渊偏过脸躲开,淡漠道:“我没事。” 司马清皱了皱眉,放柔声音道:“阿渊,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个问题对于谢渊而言,真的很费心力,还生司马清的气吗? 生气累的也是自己,总归这人根本就不会改。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从未有人教过我要怎么与人相处。从来我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人敢违背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司马清见他不语,继续解释。 他的口气有些失望,像是在叹息着什么。 谢渊张了张嘴巴,却没法把话接上去,最终仍旧选择了沉默。 司马清似乎已经放弃了,转头看向窗外。他脸色平静,看起来十分冷淡。但其实谢渊能够感受到,他并没有完全死心,甚至可以说是怀揣希冀。 “你先回宫吧。”谢渊轻声说着,“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你,可既然你愿意好好与我沟通,那起码是个好的苗头不是吗?” 司马清没有动弹,只盯着他的后脑勺,半晌才低声问:“还是不行吗?无论我怎么卑微的恳求,你还是这般狠心吗?” “有时候你要明白,即使你贵为储君,也有你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这世间什么都可以强取豪夺,只有人心不行。”谢渊闭了闭眼睛,“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因为你愿意试着与我沟通,但我告诉你,你所谓的努力,都是错误的方式,我永远也不会给予任何回应,包括——” 他顿了顿,才缓慢地吐出,“爱。” 司马清猛地转身瞪视着他,胸膛剧烈起伏。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谁也没再说话。 谢渊的手指紧攥着被子,目光坚定而执拗。 良久之后,司马清率先移开视线,转身走出房门,关上了门扉。 房内陷入寂静之中。 片刻后,屋外传来打斗的声音,亭台石块飞溅发出不小的响动,谢渊知道,那是司马清气不过在发泄,这样无法控制情绪的人,还是远离为好。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司马清变成了这样呢? 记忆中司马清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问题还是出在南境,在南境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短短数年,司马清就会变得如此暴躁易怒,脾气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想起那天夜晚,司马清将他按倒在床榻上时的表现,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 那种眼神,就像是饿狼锁住猎物,又像是野兽捕食前的凶残嗜血,令人毛骨悚然。 谢渊不懂,司马清对他是抱有多大的恨意。 …… 顾延韬从没想过再踏足太傅府,他已经僭越了不止一次,未有刻意避开方才能置身事外。 可当小厮来报谢渊想见他时,他还是忍不住飞奔而至。 谢渊对他而言是一个梦想,一个只存在于司马清口中,在耳边萦绕的梦想,可当他真的见到谢渊这个人,他才发现司马清的描述那样苍白无力,这样的人远比他口中好上千倍万倍。 他的眉眼英俊挺拔,带着书卷气息,身形修长而匀称,衣着华丽而讲究,谈吐优雅而富有风度,举止更是透露出几分矜持。 顾延韬站在原地怔了怔。 谢渊抬眸,目光直直地投射在顾延韬的脸上,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顾延韬莫名地感到了几分压抑,连呼吸都不由屏住。 谢渊忽然笑了笑,招手让他过去坐下。 “不知谢大人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顾延韬坐在谢渊对面,双腿并拢端正,尽量保持着平和的态度。 谢渊笑眯眯地打量着他,问:“我想知道太子在南境可曾遇到什么事?” 顾延韬闻言,立即警惕地皱起眉头,反问:“谢大人这句话是何意思?” 谢渊摇摇头,轻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顾延韬暗忖着这谢渊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看出什么不妥?后又转念一想,谢渊与司马清青梅竹马,想知道司马清在南境的事也属正常。 顾延韬犹豫着,搪塞道:“太子殿下在南境待得尚算舒服,每日除了练武就是读书,偶尔会跟随军队出征,虽然吃了点苦,但还算安稳。” 谢渊笑笑:“原来太子在南境过得还不错。” 顾延韬点头道:“殿下性格稳重,且聪慧敏锐,自然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谢渊听了这话,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隐约透着些许愤懑与无奈。 顾延韬看得出谢渊心情不佳,他斟酌了片刻,道:“谢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第103章 为何忽然回长乐宫 谢渊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什么,只是陛下让太子去南境是为了历练,所以想知道他历练了什么。” 顾延韬愣住了,心道果然,谢渊果然是知道了些什么。 谢渊看着顾延韬,目光复杂难辨。 顾延韬垂下眼帘,避免了同他对视。 夜色朦胧,太傅府笼罩在月色之中,难辨真假虚幻。 谢君离回到太傅府时,天已经蒙蒙亮,他脚步匆忙,一路闯进了书房。 他推门的瞬间,谢渊已经察觉了,侧首望过去。 谢君离径直朝谢渊走去,停在距离谢渊三尺左右的位置,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 两人之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 谢渊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谢君离却迟迟不肯说话,只是用这种近乎敌视的眼神看着他。 半晌后,谢渊开口,声音沙哑而僵硬:“爹爹这般看着我,可是有话要说?” “为什么答应太子回长乐宫?” 谢渊沉默不语。 谢君离嗤笑一声:“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让你摆脱东宫吗?为什么甘愿仰人鼻息?你难道就这么喜欢太子吗?” 谢渊仍旧没有开口解释,显然默认了。 谢君离的眼神愈加幽暗,他低声道:“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弄清楚。” 谢君离冷冷地盯着他:“你可知太子是怎么对你的?” “我知道,但有的事如果不弄清楚,我就算死都不会瞑目的。”谢渊的语气充满了恳求,眼神中却充斥着不甘。 “既然他不是你的良配,你为何还要主动与他纠缠。”谢君离厉喝一声,“你为什么这般执迷不悟?” 谢渊闭上了眼睛:“求您了,就依我这一回。” 谢君离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半晌,深吸一口气,退出了书房,重重关上了门。 司马清在隔壁的偏厅里等候着,听到关门声,急忙迎了上去。 “太傅。”谢君离试图叫住他。 谢君离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太傅!”司马清喊住他,“怎么了?” “为什么一定是渊儿,为什么偏偏是他?” 司马清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他微微蹙眉:“我知道我过去做错了许多事。我以后会好好对阿渊的。” “老实说我无法相信你,你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反抗,也许是今日也许是明日,只要渊儿还活着还会反抗,你迟早会失控的,你会忍不住伤害他,或者伤害自己。” 司马清的心里涌上一股酸涩,嘴角扯动了一下, “或许你说得对,可我不想放弃阿渊,我真的很喜欢他。” “你喜欢他?你是因为喜欢他才那样对他的?”谢君离冷声驳斥,“你是太子啊,想要什么样的人都行,为何一定要他?” 为何一定要按照陛下的想法。后面这句他没说出口,生生咽了下去。 晋临帝曾说过谢渊是棋子,他虽然不清楚细节,但隐约能猜到晋临帝想做什么,既然是棋子,那就要被摆布利用。 司马清坚决道:“我只要他。” 谢君离看着他,久久无言。 *** 离开府院时,谢渊执意去谢君离房间道别,谢君离没有见他。 谢渊站在屋檐下看着谢君离紧闭的窗户发呆,脑海中浮现起刚才父子俩争锋相对的模样。 谢渊在屋檐下徘徊许久,最终转身离去,却在快要踏出太傅府时突然顿足,回眸看向东厢房。 谢君离站在窗边,背影单薄而孤独,他似乎正望着他,可惜谢渊看不到他的脸。 “……阿渊。”司马清轻轻唤了一声。 谢渊缓缓转身,四目相对,谢渊静静凝视着他,眼中闪烁着某种晦暗的光芒。 “我们回宫吧。”司马清轻声说着,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他更加收紧双臂。 “嗯。”谢渊低低应了一声,搂紧他的腰肢,抬腿迈上了轿辇。 轿辇平稳驶向皇城方向。 轿辇内,谢渊昏昏欲睡,靠在司马清肩膀上,呼吸均匀绵长。 轿子停在了承安门前,轿夫掀开帘子,司马清扶着谢渊从轿中下来,小蛮和一个内侍立在旁边伺候。 谢渊的手异常冰冷,司马清握住他的手,温柔地摩挲着:“阿渊,到了,我们进去休息吧。” 谢渊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朝里走,穿过曲折蜿蜒的廊桥,进了宫门。 中殿内灯火通明,宫婢太监跪倒一地,恭敬请安。 谢渊走至桌边坐下,宫人们陆续呈送热水和茶点上来。 “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司马清把杯盏递给谢渊。 谢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慢慢放下,眉宇间带了些倦怠。 司马清拿起帕子替他擦拭额上汗珠,柔声道:“今日你先歇在这,你的寝殿还在收拾。” 谢渊垂眸,烛光映衬下,他俊美如玉、眉目温雅,司马清冲他勾唇一笑,提议:“先沐浴吧。” 谢渊喉咙滚动,嗓音沙哑,“好。” 司马清吩咐人准备洗澡水,又抱着换洗衣物跟着进去。 谢渊躺在浴池中,阖着眼,任由他帮自己宽衣解带,脱去衣衫,赤.裸的胸膛暴露在司马清面前。 司马清的目光落在那上面片刻,忽然凑过去吻住他。 谢渊浑身一震,双颊泛红,眼眸变得黯淡。 “你做什么?”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司马清抬起头看着他,微微挑眉。 “怎么?害羞了?” 谢渊双唇微启,喘着粗气:“我不喜欢这样,毕竟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我们……” “没关系,我明白。我帮你沐浴吧。”司马清打断他,继续给他搓洗身体。 谢渊浑身绷紧,由着他帮自己洗澡。 司马清望着谢渊,不由喉头发紧,他努力摒弃其他念头,替谢渊沐浴。 水汽晕在谢渊肩膀上的疤痕上,司马清轻抚疤痕,神色暗淡, “这道疤是属于我的。” 谢渊的身体微微颤动,没有答话。 司马清抬头问:“还疼吗?” 谢渊沉默不语,只是握着浴池的手紧了一下。 “那日要不是你替我挡了一刀,我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是吗?我不记得了。”谢渊淡淡道。 “可是我记得,我都记得。”司马清喃喃道,“你为救我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 “所以呢?”谢渊睁开眼睛,“你要报恩吗?” “报恩?”司马清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当然要报恩呀。” 他说着神色暗淡下来,眼底划过一抹痛苦:“可是我该怎么报恩呢?” 谢渊没说话。 司马清仰头看着他,认真道:“那就一生一世照顾你好不好?” 他的眼眶湿润了,眼底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霭,让人看不真切。 谢渊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两人相拥着泡在温暖的浴池中,彼此没有交谈,却又仿佛什么话都说尽了。 洗完澡,司马清取来干净的衣服替谢渊穿上,然后抱他出来擦拭身体,换上干净衣裳,随后将他放在床榻上。 “你先睡一会儿,我出去处理公务,晚点再来陪你。”司马清摸了摸他的鬓角,低声呢喃。 谢渊抓住他的手,“陪陪我。” 司马清叹了口气,俯身亲吻他苍白的嘴唇:“好,我在这陪你。” 谢渊松开他的手,疲惫地闭上眼睛。 张公公走了进来,压低声音禀告,“回禀殿下,陛下请太子妃去一趟太初殿。” 司马清眉尖蹙起:“父皇找阿渊做什么?” 张公公顿了顿才道:“不知,但既然陛下有旨,太子妃殿下最好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第104章 不是想象中的那个人 司马清无奈只好叫醒谢渊。 “阿渊,父皇召见你。” 谢渊迷迷糊糊醒来,怔了片刻,很快便恢复清明。 他披衣起身,问道:“陛下找我什么事?” 司马清摇头,拉他起身穿外袍,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不如我陪你一同去。” 谢渊皱眉:“不必了,陛下召见我没叫你,你跟着去不好。” 司马清没吭声,心里也犯嘀咕。 谢渊整理妥当,正想离开,司马清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等一下!” 谢渊停步回头看他,司马清脸上浮现几分犹豫,最终咬牙,低声道:“那你自己小心点,别惹怒父皇。” “好。”谢渊颔首,推开房门往外走去。 司马清站在原地,看着谢渊挺直修长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太初殿中,晋临帝端坐在龙案后批阅奏疏,听闻脚步声,抬头看向大步跨入殿中的男人。 谢渊一路走来,目视前方,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晋临帝盯着他看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你来了。” “嗯。” “为何突然与朕这般生分?” 谢渊神色平静:“我已经听从陛下的话回了长乐宫,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很聪明。”晋临帝缓缓说道,“你是真的失忆了吗?” “臣的确忘掉一些东西,不过那些东西于臣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晋临帝又深深地盯了他一阵,最终挥手道:“罢了,你退下吧。” “是。”谢渊行礼,转身离去。 谢渊离开后,晋临帝靠在椅背上,半晌未曾言语。 秋试那天,贡院门口围满了考生,谢渊在护卫和侍从的簇拥下到了贡院。 他挂职中书省,却是用皇家仪仗出现,引来不小的轰动。 其实学子们在京待了半月早已听闻他的身份不同寻常,只是一直不敢确定。 今日他终于亲自现身,更加证实众人的猜测。 因而在他踏入贡院时,立刻吸引了不少注意,纷纷投去惊讶的目光。 他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径直朝自己所在的位置走去。 “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谢渊刚坐下来,便被身边的人撞了一下肩膀。 他侧头看了对方一眼,那人正是顾延韬。 顾延韬瞧着他,似笑非笑。 谢渊冷漠收回视线,继续翻阅卷宗,一副根本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顾延韬见状也不恼,反倒饶有趣味地观察他。 “我以为回长乐宫是你之所愿,如今看来不是……” “你怎么会来?这不是文试吗?”谢渊放下卷宗,打断他的话。 顾延韬摊手,一派悠闲:“自然是来做护卫了。” 他话音刚落,谢君离走了进来,几日不见他似乎憔悴了许多,眼窝凹陷,显得格外颓废沧桑。 谢渊望着他良久不言,想叫他又不知如何开口,就这般僵持着。 考试开始。 考场内灯火通明,各种考题摆在考台上,考生们埋头奋笔疾书。 谢君离坐在高处监考,时不时低咳几声,面容略显病态。 谢渊轻飘飘瞟他一眼,低头看向身前的文书。 谢君离余光瞥见,眉峰微挑,没有作声。 “太傅……”谢渊轻轻唤了他一声。 “几日不见,连爹都不想叫了?”谢君离淡淡扫他一眼。 谢渊沉默了片刻,低声喊了句:“爹爹。” 谢君离哼了一声,算是应答,随后继续忙碌。 谢渊收敛思绪,专心看向前方。 考试持续三天,为保公平,考生吃喝都要在贡院解决,苦了他作为协理考官也跟着苦熬着。 第一科考试结束时,谢渊浑身酸痛,脑袋昏沉,甚至觉得呼吸困难,几乎撑不住倒下去。 忽然感受到身边有人靠近,紧接着一块帕子递到了他鼻翼下。 “身子还没好?” 对上谢君离温柔的眸光,谢渊摇头,艰涩地挤出两个字:“没事。” 谢君离将他搀扶起来,靠在软垫上休息,谢君离拿热毛巾给他擦拭脸颊和双手,细致又体贴。 谢渊睁开眼看着他:“爹爹你还在怪我吗?” “怪你什么?”谢君离一脸平和的看着他,“路是你自己选的,日后不后悔就好。” “我其实不是爹爹的孩子吧。”谢渊垂下眼眸,嗓音沙哑,带着隐忍的哭腔,“我是陛下抱来养的,关于这点我从小就知道。当爹爹你说我是你的孩子时,我也曾经希望过是真的,我真的有你这样优秀的爹,但其实我不是吧。” 谢君离愣了愣,随即伸手抚摸他额头,低叹一声:“傻孩子,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一个人撑得这样辛苦?” 谢渊握住他的手,泪眼朦胧:“我以为只要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我就可以重新开始,但其实我根本没有那样的机会。我是陛下认定的太子妃,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谢君离皱眉:“陛下找过你了?陛下逼你回宫了?” “爹爹可以告诉我,我是谁的孩子吗?” 谢渊哽咽问。 “你……”谢君离顿了顿,迟疑道,“……关于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是抱回来的。” 谢渊猛地瞪大眼睛。 谢君离看到他的反应,叹气道:“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查,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好不好?” “我……”二人还想说些什么,司马清带着内侍宫女浩浩荡荡的出现在贡院。 他不顾众人目光,径直走到谢渊身前。 “太,太子来这做什么?”谢渊慌了,如果之前考生只是猜测他们的关系,如今就是坐实了。 “你要在这待三天,我实在不放心,就来瞧瞧。怕你吃不惯这里的吃食,这是我特地叫厨房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司马清说着,让身边的人呈上饭菜。 谢君离望着司马清欲言又止,蹙着眉坐在一旁垂首不语。 “你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 谢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起筷子尝了尝,然后神色复杂地放下了。 司马清见状,露出失望的表情。 “怎么,不合胃口吗?” “太子,这是贡院,还请太子……”谢君离再忍不住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第一科考试结束,这是他和谢渊休息的地方,考生不多,可总有一两个经过,这要是传了出去,让考生们怎么看谢渊! 司马清转头看他,嘴角噙着浅笑:“太傅在怕什么?” 谢君离咬牙,硬邦邦丢下一句“我先出去透透气”,随即甩袖往外跑去。 司马清静静站着,目送他远去。 “太傅怎么生气了?” 谢渊望着司马清一脸坦诚的模样,这才意识到,司马清或许根本就没把他的感受放在心上,他尴不尴尬处境艰不艰难从不是他的考量范围。 又过了一会,他听司马清说:“你就这么不愿意做我的太子妃吗?太子妃会比令中郎听起来刺耳吗?” 谢渊闻言心底一惊,抬眼便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中。 他的眼瞳里满含悲伤与期盼,仿佛一条被抛弃的孤狼,充满无助与凄凉。 谢渊动了动唇:“太子殿下误会了。” “我知道你在乎名声,觉得做我的太子妃丢脸。”司马清道,“可我是真的想让全天下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可以理解我这种心情吗?” 谢渊张着口,一时哑然,这才意识到,他和司马清之间从来不是沟通或是误会,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在同一个层面思考问题。 在司马清看来太子妃是殊荣,是值得向全天下炫耀的身份,而在谢渊看来,这是尴尬到不能再尴尬的身份。 可是他亲口答应嫁给司马清的啊…也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处境。 心有不甘,或许是因为司马清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吧。 第105章 让太子变成我期望的样子 谢渊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太子,我只是——” 司马清突然打断他:“好了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了,继续用膳吧。” 他端起碗筷,殷勤给谢渊夹菜,似乎刚刚那一番话只是为了缓和彼此的气氛。 谢渊心里五味杂陈,勉强陪他吃晚饭。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谢渊说完,正准备离开,司马清突然拉住他,轻声道:“我们还能像小时候那样相处吗?” 谢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嗯。” 他挣开司马清的手,快步离开房间,留下司马清独自站在原地。 司马清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流露出浓烈的哀伤。 “回宫。” “是,主子。” *** 夜里,司马清睡不着,干脆披衣出门。 外面很安静,连虫鸣鸟啼都没有,显得格外寂寥。 他沿着墙壁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不觉竟走进了御花园。 月亮挂在空中,散发出皎洁明媚的光芒,将花丛树木照得纤毫毕现。 突然,脚步声响起,他蓦地回神,警惕的看过去。 林嫣儿穿着白袍站在几米外,神色阴郁,目光幽深莫测。 “你……你怎么来了?”司马清戒备地看着她。 “太子殿下为何要躲我?”林嫣儿问。 司马清沉默半晌:“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吗?”林嫣儿盯着他道。 司马清避开她犀利的视线,淡淡说:“如果你是想用阿渊的身世威胁我,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太子殿下真是这样看我的吗?”林嫣儿的眼神骤然悲伤,“我也有我的骄傲,我也不想像个怨妇似的天天缠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可事实是我嫁给了你,我别无选择。” 她说着,低低笑了起来,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我也想找个良人共度一生。” 她哽咽着说完这些话,抬眼看着司马清:“我不恳求你爱我,怜我,不过就是想要个指望。” “我从没有说过要娶你。”司马清平静的看着她,“是你自己贴上来的,又能怪谁?” “你!”林嫣儿瞪大眼睛,死死抓着拳头,指甲掐破掌心。 “我对你没兴趣,你若执意赖着我,只能惹人嫌恶。”司马清冷漠地看着她,“我希望你记清楚,从始至终,是你死皮赖脸追在我屁股后面,我没有逼你,所以你也别妄想我会负责任。” “司马清!你简直混蛋!”林嫣儿歇斯底里地喊,“你以为我稀罕跟你扯上关系吗?” 她怒吼完,愤恨离去。 司马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 司马清回到寝殿,坐在椅子上,呆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笔,写了一封信。 “送到军营去。”他吩咐侍卫。 贡院中,秋试开始最后一科。 监生是兵部尚书杨文德,另有户部尚书周长青,礼部尚书赵永,刑部尚书郑鸿煊等六位大员。 由于人数众多,每个考场分成八个隔间。 谢君离拿着文卷走到高台前,仔细翻阅。 他看了片刻,将文卷折叠起来,递给旁边的谢渊。 “太傅大人。”旁边一个身材矮胖、圆滚滚的中年人拦住他,堆起笑容:“在下礼部侍郎,卢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太傅大人。” “请说。”谢君离瞥了他一眼一脸平静。 “不知阅卷时,中郎令要参与吗?” “参与如何,不参与又当如何?”谢渊语气平静地反问。 “中郎令要是参与,恐怕有失公允。”卢侍郎搓着手笑眯眯地说,“毕竟他与东宫关系千丝万缕。” 谢渊淡淡扫他一眼:“你这是在质疑陛下和我的决定?” “哪里,下官岂敢质疑太傅大人,只是——”他压低嗓音道,“昨日太子来贡院,引起不小的猜测,都说此次秋试,太子利用中郎令想收纳门生。” “哦?”谢君离挑眉,“我倒是没听过。” 卢侍郎赔笑道:“太傅大人办大事,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谢君离望向一旁的谢渊,他只是垂眸听着看不出喜乐,但谢君离却敏锐地捕捉到,他手里捏着纸张的指尖略微收紧。 他转而看向卢侍郎,“你放心,陛下自会裁断,既然陛下相信中郎令,我等为官的自然要拥护陛下的决定。” “既如此,下官先告退了。”卢侍郎识趣地告辞离开,临走前又偷瞄了谢渊一眼。 谢渊低下头,专注看着卷宗,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谢君离走过去坐下:“卢侍郎的话,你听了心里不好受吧。” 谢渊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家侄子死在太子手上,诸多掣肘也算正常,你不必理会,只需配合我好好阅卷便可。”谢君离温声道。 谢渊点头,表示同意。 *** 午膳之后,谢君离去了御书房,见晋临帝伏在龙案上批改奏疏。 他屏退左右,走近两步。 晋临帝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斥责道:“怎么现在才来,你可知朕相思难耐。” “陛下,臣一会还要回贡院阅卷,您就饶了我吧。”谢君离苦笑道。 晋临帝哼了一声:“朕陪你一块去。” 谢君离忙推辞:“陛下乃九五之尊,怎能亲自出宫去贡院?” “朕已经两日不见你了,甚是想念。”晋临帝拉着他的手,“总之朕不管,你阅完卷就要来宫中陪朕。” 谢君离挣开他的手,“禀陛下,臣来面圣是有事禀告。” “有什么事就说,在这面前不必这般拘谨。”晋临帝道,“再者,你又不是外臣,朕不需要忌讳什么。” 谢君离顿了顿,缓慢吐字道:“陛下,臣查证了一件旧事,觉得应该向您报告。” 晋临帝抬头看他。 “关于渊儿的身世,陛下你知道多少?”谢君离一字一句地说。 晋临帝猛地睁大双眼。 当年是卫修抱来的谢渊,他信任卫修不想深究,也就搁置了。 可是,谢君离为何忽然提及这件事? 他沉吟许久:“你这样说可是查到了什么?” “是。” “莫非是渊儿的父母身份特殊?”晋临帝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眼中看出答案。 谢君离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确实有点特殊,渊儿……”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他刚说了半截话,晋临帝厉喝一声打断他。 谢君离抿唇不语,面色苍白。 “说吧,你查到什么了?”晋临帝强迫自己镇定,冷冷地盯着他。 谢君离垂眸,沉默片刻后说:“据我所知,渊儿似乎是王家血脉……” “这怎么可能!”晋临帝暴跳如雷,“渊儿是在江州出生的,怎么可能是王家的人。” 谢君离仍是低垂着眼帘,声音沙哑:“臣也是听尉迟蔚说的,他奉臣之命查探之下,才知渊儿身份。” 晋临帝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他当年以雷霆之势,将王氏一族连根拔起,甚至连王皇后也被他废黜,最后死在冷宫。 怎会养了一个王家的孩子。 “此事不许再提!没有人知道渊儿身份,也不会有人知道,此事要烂在肚子里。”晋临帝厉声道。 谢君离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臣遵旨。” 晋临帝盯了他片刻,挥手让他退下。 谢君离起身行礼退下,离开皇宫后立即进入马车。 “主子,您为何要将渊少爷的事告诉陛下。”老管家忍不住问。 谢君离神色冰冷:“咱们的陛下作了太多孽,有些事始终要还的。” “您就不怕他对付渊少爷?” “不怕。”谢君离道,“渊儿是太子的心头肉,他应该不会动他。” “可陛下行事……” “你说得对,陛下行事从不会考虑身边人的感受。”谢君离闭上双眼,靠着车壁,嘴角浮出嘲讽的弧度,“但太子不同,他想利用渊儿培养太子,我何不顺水推舟,让太子成为我想他变成的样子。” “主子英明。” “去贡院。” “是。” 第106章 南宫流 贡院内谢君离站在廊檐下,负手凝视远方:“怎么样?” 从阴影中闪出的尉迟蔚看了他一眼 :“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去查了,果真找到了一些线索。” “说说看。”谢君离淡淡道。 “灭门惨案发生时,曾传出过一阵谣言,说是因为王家做了亏心事,天谴降罪。” 谢君离闻言嗤笑一声:“那些流言蜚语,你也敢信?” 尉迟蔚挠头道:“虽然属下觉得不可信,但还是派人去查验了一番。结果发现,不是,此事透着蹊跷。” “继续说。”谢君离敛去脸上的讥讽,换成了认真肃穆的模样。 尉迟蔚咽了咽口水,继续往下说道:“属下找到的线索显示或许是有人刻意为之,而谢渊,或许是当时唯一幸存的人。” “如此说来,或许一开始就是冲着渊儿去的,杀人只是为了灭口。” 尉迟蔚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同。 “此事别再查了,就断在这吧,至于渊儿的身世,千万要保密。”谢君离叮嘱道。 尉迟蔚郑重颔首:“属下省得。” 谢君离转过身,望着远处漆黑的夜幕。 谢渊出了贡院,上了马车。 马车驶至城西一处僻静宅院内,谢渊下车之后,快步进了院落。 院子里有两名仆役守着,见谢渊来了,急忙迎上去行礼。 “公子。” 谢渊点头示意他们退下,独自走进厅内,推开了最里间的房门,走进一扇屏风内,屏风内有张软榻,软榻上躺着一名白衣男子。 “不是说好了,如非必要,不要见面吗?”白衣男子语气冰冷无比,但仍旧能听出浓重的倦怠与疲惫。 谢渊深深的看着他:“我有事相询。” 白衣男子掀开眼皮,淡漠的眸子掠过他的脸,又垂了下去,“说。” 谢渊斟酌着言辞,“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闻言,白衣男子忽的嗤笑一声:“你别忘了,是你自己找上我的,除了听话你没有别的选择。回去吧,等到司马清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之时,我自有安排。” 谢渊闭了闭眼睛,“至少得告诉我你的身份吧,你究竟是谁?” 白衣男子冷眼看向他,“我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流……至于身份嘛,不过是个江湖人罢了。” “南宫流?”谢渊蹙眉,“南宫家族世代居住于北境,你既然姓南宫,怎么会来到建康?” 南宫流淡淡道:“你问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多余的这个问题,我不想答。” “那你总该告诉我,你和司马清到底有何仇怨?”谢渊问,“为何千方百计接近我?” 南宫流沉吟片刻,轻描淡写道:“我不过是看他不顺眼罢了,仇怨倒还谈不上。” “所以呢?”谢渊问,“为何偏偏要接近我?” 南宫流勾唇笑了笑,“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会看他不顺眼了。” 谢渊猛地瞪圆了双眼,怒道:“你!” “我怎么了?”南宫流淡定的呷了口茶水,“我不仅要帮你害他,而且还要害死他,你不会告诉我你舍不得吧。” “疯子!”谢渊愤怒地拍案而起。 南宫流微微眯起眼:“我是疯子,没错。我若是你,态度不会这样不知轻重。” “我凭什么信你?”谢渊怒视着他,“仅仅是因为你一句话吗?” “信或不信由你。”南宫流慢条斯理地饮尽杯中茶水,“还是说你还爱着司马清,舍不得伤害他?” “……”谢渊咬牙盯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呼吸紊乱。 南宫流放下茶盏,“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那会让的变得好欺负。你需要时刻利用好你这张脸,相信我它可以颠倒众生,司马清根本抗拒不了它的魅力。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善用它。” 谢渊冷冷道:“我从未利用过它!” “是吗?”南宫流挑起他的下颌,“可你每次都故作委屈,欲擒故纵,不就是想引起别人的同情心吗?” 谢渊拂开他的手,“我没有。” “嘴硬也是你的一个坏习惯。”南宫流目光顿了顿,低叹道:“真拿你没办法,这几日你好好歇息吧,养足精神后咱们再商量其他的事。” 谢渊转身离开。 南宫流靠坐床榻,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唇角缓缓浮现一抹苦涩的弧度。 想起第一次与谢渊相遇的场景,那是一个阴雨天,天空灰蒙蒙的,像是笼罩着一层阴霾。 南宫流带着几名属下赶往城西的一座废弃宅邸,远远瞧见宅院前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 马车帘却蓦然掀开,露出一张清冷淡漠的脸,就只望了一眼,那是对外声称是伴读,其实是太子妃的人。 只是简单的交谈,谢渊对他充满了防备,不过不要紧,要御人心就需要足够的耐心,只要谢渊想摆脱现在的局势,总需要他帮忙的。 谢渊回去时,雨已经停了,司马清站在沾了雨的街道上,正仰头望天。 阳光落在他身上,映衬着俊逸非凡的脸庞,令人移不开眼睛。 “阿渊,你回来啦!”司马清笑意盈盈地朝他走来。 谢渊敛去眸色,抬步走进轿内。 司马清紧随其后,问道:“你方才去哪了?我在贡院门口等了许久,他们说你早走了。” “没什么,就随便逛逛。”谢渊漫不经心道。 司马清皱了皱眉:“你身体还没恢复,还是别乱跑的好。” 谢渊嗯了声,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你怎么了?”察觉到异常的司马清握住他冰凉的手,“不舒服?” 谢渊睁开眼,摇了摇头。 “阿渊?”司马清疑惑地唤他,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累了,睡会儿。”谢渊阖上眼。 司马清犹豫半晌,终究没再继续追问,只安静地守着他。 夜幕渐渐降临,繁星点缀着漆黑如墨的苍穹,月亮被乌云遮掩,天地间暗了下来。 马车在长乐宫门口停下,谢渊被侍女搀扶着走下马车。 “阿渊!”司马清快速奔过去扶住他。 谢渊虚弱地冲他扯了扯唇角。 司马清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担忧之色溢于言表,“我送你去休息。” “好。”谢渊应了声。 司马清望着他,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寝殿内燃着暖炉,驱散了寒气。谢渊躺在软榻上,侧过脸看着窗户,沉默着没有说话。 “阿渊,我……”司马清想说些什么,最终被沉默掩盖。 许多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的事发生了,即使忘记了也难以磨灭,面对谢渊他总是愧疚大于爱,这注定让他们的关系走向陌路。 第107章 愤愤难平 夜色如墨,醉香楼中,司马清微服到访,身边只带了两个随从。 他已经好久没有醉一场了。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他只想醉一场。 二月初三,南境千魂谷,尸骸遍地。 想到此情此景,司马清举起酒壶灌了自己一口,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胃部,灼烧般的刺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把酒壶扔在桌案上,又倒了一杯,仰首灌下,然后又给自己倒上。 “主子,你喝多了,该回去了。”随从劝阻道。 司马清置若罔闻,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灌酒。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宁静。 来人气势汹汹,身上带有兵刃的杀伐之气。 “你是谁?竟敢擅闯醉仙阁?活腻了!”一个小厮挡在了司马清身前。 来者一掌挥出,小厮当场毙命。 司马清猛然惊醒,警惕的盯着来人:“你是何人?” “沈青峰,太子把我忘了吗?”沈青锋面无表情,拔剑指向他。 司马清冷冷勾唇:“想杀我,你还不够格。” 沈青锋不屑道:“看来回京之后你不仅记性变差了,连口气都变大了。” “是吗?”司马清轻笑,“逞口舌之快,似乎一直是你和你背后那个人惯用的伎俩吧。” “这一剑名唤青峰。”沈青峰举了举身侧的宝剑,语调平稳。 司马清嗤笑,毫不留情的嘲讽道:“要打就打废什么话。” 沈青锋冷冷瞥了他一眼,提剑袭向他,招式凌厉,每一剑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司马清拿起随从的佩剑,迎战。 剑芒交织,激烈碰撞。 一番交手后,司马清略占上风,可他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回了剑,退至一旁:“沈青峰,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的主子是谁?” 沈青锋没说话。 司马清笑了笑:“司马麟?还是姓慕容的,你最好说清楚,否则我怕我忍不住宰了你。” 沈青锋依旧不动,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了!”司马清怒吼一声,挥剑刺向沈青锋的胸膛。 沈青锋避开了,同时挥剑砍伤了司马清的右臂。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司马清捂住伤口,疼得额头冒汗,却仍是不肯放弃攻击,因为他知道只有拼尽全力,或许还能赢! 沈青峰一边躲闪着一边反击,司马清虽然受了伤,但他很快就适应过来,渐渐扳回了劣势。 突然—— 司马清抓住机会,狠辣地将沈青锋踹翻在地。 “你还有一句话的机会。”司马清蹲在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沈青峰嘴角流出血迹,眼神却依然冷漠,丝毫没有妥协的迹象。 司马清咬牙切齿道:“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 沈青峰垂下眸,目露讥讽:“你永远不会知道。” “是吗?”司马清眯了眯眼,“看来是姓慕容的了。” “呵,痴人说梦!”沈青锋不屑道,旋即又冷冷地瞪着他,“你不配提慕容这个姓。” 司马清面色骤沉,“看来你是不能留了。” 说罢,他提剑了结了沈青峰的性命。 “砰!”房门被人推开,“太子!您怎么样了?!” 司马清回头,见来人是他的亲卫,顿时松了一口气:“无碍。” 在侍从的簇拥下,司马清拖着血淋淋的右臂回了长乐宫。 宫人内侍跪了一地让他请御医,他却执意要见谢渊。 当谢渊到达中殿时,中殿没有掌灯,司马清坐在漆黑的月色中,衣衫染满血污。 殿中太黑谢渊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借着月色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猜测他的伤势。 还未及开口,就听司马清道:“你站过来些,我,我看不清你。” 谢渊眉梢微扬,迈开步子,缓缓靠近他。 当谢渊走近时,司马清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渊低下头,只摸到他袖袍湿了一片,触感甚为黏腻。 他皱紧了眉,伸手按住伤处,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 “你出卖过我吗?”司马清缓缓吐字,神情甚为平静,“五年前,千魂谷,三万精兵全军覆没,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你出卖我的吗?” 谢渊抿着薄唇,沉默半晌,才道:“我,没有。” “你没有,那会是谁呢?千魂谷练兵的事,我只在信笺中与你提过,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呢?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司马清闭上双眼,似乎不愿再想。 “伤害你,我也不想的。可是每当我想起尸骸遍地的千魂谷。我就恨你,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直到今天他们还在派人杀我,你就这样想我死吗?”他睁开双眼,望着谢渊。 他的眼睛很红,泪水布满整张苍白的脸。 谢渊叹息一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司马清任由他的手在脸上游移,声音哽咽道:“我真的没办法相信你……”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出卖的你,可真的不是我,你愿意相信我吗?”谢渊凝视他的眼睛,认真道。 司马清摇摇头,苦涩的笑道:“就算是你,我也认了。” 谢渊怔了片刻,沉吟道:“我问过顾延韬,他说你在南境并无险遇。” “顾延韬是父皇的人,他自然不会知道。”司马清淡淡一笑。 “那你为何不早点问我?”谢渊蹙眉。 司马清扯动嘴角,笑容凄凉:“我,问不出口。” “司马清!”谢渊握拳,心中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 司马清抬眸,幽深的瞳仁里倒映出谢渊的影子:“既然你忘了一切,我们重新开始吧。” 谢渊定定的注视着他,久久沉默。 “那我忘了的是什么。”谢渊终究叹了口气,“你可以告诉我吗?” 司马清勾了勾嘴角,轻声道:“你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们的曾经,更忘了你嫁给了我,我们日夜缠绵,久久不愿起身。” 谢渊一震,他没想到司马清会这样说,竟然真的就忽视了自己受到的那些伤害。 “你觉得我害了你,却依然娶了我,对我好吗?” 谢渊问着明知结果的问题,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司马清点点头,笑道:“你很爱我,发誓这一生都不离开我。” “是吗?”谢渊喉咙发干。 司马清点头,眼眶泛红:“是啊,你对我极好,我也很爱你……” 谢渊浑身发软,扶着桌椅才勉强稳住身体。 “原来是这样啊。”他颤声说着,眼眶霎时模糊了,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 原来他的委屈他的不甘,他几乎丢掉性命的种种,在司马清心中不值一提。 “阿渊,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司马清温柔地拭擦掉他的眼泪,“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误解你了。” 谢渊猛地抱住他,用力之大,仿佛要把司马清揉碎。 司马清愣了愣,随即反手搂住他,拍打着他的背,哄道:“好啦,别难过了。” 谢渊埋首于他颈间,哭泣不止。 “阿渊……”司马清轻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温柔缱绻。 谢渊停止了哭泣,将头埋入司马清脖间,心底却满是凄凉。 他也很想就此原谅,可他的爱意早就换成了恨,愤愤难平。 许久后,谢渊就那样趴在司马清怀里,呼吸均匀,睡去了。 司马清失笑,俯身吻上他冰凉的额头。 他将谢渊轻放床榻上,替他盖好被子,转身出了中殿。 司马清走后,谢渊兀的睁开眼睛。 他的面容冷峻,目光深邃。 他翻身坐起,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又恢复成方才的高贵冷漠。 “来人,备马,我要出宫。” 第108章 伤他最深的人 司马清回了寝殿,才察觉到伤口疼痛,一阵脱力险些摔倒。 他倚在门边,慢吞吞的脱下外袍,露出左肩上狰狞恐怖的伤痕。 司马清垂眸看向肩膀,眼神渐渐变冷,透着阴狠毒辣之色。 这时侍从闯进内殿,“禀太子,太子妃方才出宫了。” 闻言,司马清眉头一拧,厉喝道:“跟着他!” “属下遵命!”侍从急忙退出殿外。 司马清站在门边,看着他匆匆离去,眼里掠过一抹寒芒。 *** 夜已深,繁星璀璨如洗。 一匹快马飞驰在街道上,掀起一阵凛冽狂风。 疾行数里,马儿突然停下脚步,嘶鸣着不肯往前迈动一步。 谢渊勒紧缰绳,跳下马背,举目四望。 周遭空旷寂寥,只有远处灯火通明的朱雀大街。 他眯缝着眼睛,绕了一圈后,停在巷子里。 巷子的尽头,一座破旧的院落映入眼帘,屋顶残缺,窗棂歪斜,显得十分萧条荒凉。 谢渊正准备敲响院门,忽见房檐上探出一颗脑袋,警惕的盯着他。 “阁下是谁?擅闯民宅可非君子所为。”黑暗中,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传来。 谢渊挑了挑眉,冷冷哼道:“我要见你家主人。” 那人听罢,立刻闪身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年约三旬的男人,穿着粗布麻衣,胡须花白,五官英俊硬朗,却因为常年奔波劳碌而憔悴疲惫。 他皱着眉,打量谢渊半晌,最终让开路。 谢渊微微颔首,跨入破旧的院子。 “请坐。”他做了个手势,便转身 进了屋。 谢渊坐在客厅,端详着眼前的茶水,不由皱起眉头。 不多时,南宫流从屋内走了出来,只穿了件外衫,精壮结实的胸膛和腰部。。 谢渊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杯,仰头饮下。 南宫流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似乎想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两人静默良久,南宫流率先打破宁静。 “你半夜来找我,我可是连衣衫都来不及穿,你就准备只坐着喝茶吗?” 谢渊淡漠地看着他,并未答话,直至茶壶中的茶水见底。 南宫流摸摸鼻尖,无奈道:“我就这么吓人?” 谢渊仍然没有说话。 南宫流叹息一声:“你今晚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喝茶吧?” “千魂谷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谢渊缓缓吐字。 南宫流怔忡,旋即嗤笑出声:“什么千魂谷,我从来没有听过。” 谢渊抬眼看他,目光锐利。 “是吗?” “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又何必来问我?”南宫流摊开双臂,语气懒散,“你若不相信,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谢渊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 “你该知道,我从来不屑骗你。”南宫流耸了耸肩。 谢渊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司马清受伤了,是你做的吗?” 南宫流微讶,“怎么?他受伤了吗?” 他装傻充愣的态度激怒了谢渊。 谢渊倏然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他,眼中燃烧着愤怒。 “别忘了,司马清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要他的命。”他冷冷道。 南宫流嘴角一勾,笑道:“你舍得害他吗?你的进度实在太慢了,我实在是看不过。” 他的语气带着嘲讽,令谢渊愈加恼怒,他眯起眼眸,眼里浮现危险之色。 两人僵持许久,谢渊突然甩袖离去。 南宫流看着他消瘦挺拔的背影,微扬唇角。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谢渊就醒来了。 简单梳洗一番,便披上披风走出寝室。 院子里一棵老树枝干遒劲,苍翠欲滴,树冠遮挡了阳光。 独自朝内殿走去,每走几步,便会咳嗽一下。 “咳咳……咳咳咳……” 他捂住嘴巴,不顾喉咙刺骨的痒,强忍着咳嗽。 每当入秋,他总会大病一场,要到春暖花开才会好转。 一路艰辛,他终于抵达殿门口,张公公见他步履蹒跚,不由低声提醒:“太子受了伤,又一夜没睡,脾气难免差了些,太子妃不要和他对着干,忍一忍就罢了。” 谢渊点了下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唯有案台上的烛台发出微弱的橘黄光芒。 “你来了。”司马清的声音阴沉沉的响起,谢渊不喜黑暗,故意被司马清布置得漆黑的内殿,更让他心生惶恐。 谢渊环视一圈,见床榻上坐着的人,心里不禁疑惑,“你的伤好了?” 他走近几步,借着微弱的烛光,隐约瞧见司马清面容惨白,毫无血色,额上渗满汗珠,但眼神凌厉逼人。 司马清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咳咳咳……”谢渊再次轻咳,“你清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闻言,司马清握紧拳头,指甲扣入掌心,疼痛使他稍稍冷静了些。 “昨夜,你去了哪里?” 谢渊抿了抿唇,沉默许久才问道:“你又监视我?” 司马清嗤笑道:“我不该监视你吗?宫禁在你眼中就一点限制都没有吗?” 谢渊愣住,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他昨日太急了,竟忘了宫禁后出宫司马清无论如何都会知道。 可南宫流的事又不能让司马清知道。 谢渊垂下眼眸,长睫遮掩了眼底的情绪,半晌才平复紊乱的呼吸。 “我只是有些心乱如麻,才策马入城郊走走。”他缓缓道。 司马清盯着他的脸,目露怀疑,似乎想把他看透。 谢渊坦荡迎上他的视线,不闪不避,与他对视。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半晌,司马清才问道。 谢渊垂下眼眸:“什么怎么做?”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好好的,你为什么总想有很多秘密,你就在我面前,我却看不透你。” 谢渊沉默。 司马清苦笑:“其实,我应该明白。毕竟我们分开了六年,这六年发生了太多事。”他说着,声音变得沙哑。 谢渊闭上眼睛,不愿去看他,也不敢去看他。 “这样的感觉,真糟糕。” “你不用告诉我原因,只需要告诉我,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吗?” 谢渊蓦地睁开眼睛,深邃幽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庞上,像漩涡,能将人吞噬殆尽。 “司马清,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明白吗?” “我知道。”司马清点头,“你已经不爱我了对吗?那些幼时的承诺,书信里的未来都不做数了对吗?” “那么,你呢?”谢渊反问,“你当真了吗?不是你说的那只是戏言吗?” 司马清一滞,眼眶渐渐红了:“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 司马清猛地站起身来,抓住他的胳膊,急迫而焦虑。 “真的吗?真的没有?”他颤抖地询问,声音哽咽。 谢渊沉默良久,才道:“你希望我想起什么?” 司马清踉跄地后退,跌坐在椅子里,脸色灰败。 他不确定了,他怕听到答案。 “我……”他动了动嘴唇,却始终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谢渊叹息一声,扶着他的手臂,说道:“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司马清抬眼看向他,眼泪滚滚而落,“那你为什么说我们回不去了?” 谢渊抚摸他湿润的脸颊,“因为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当然回不去。” 司马清怔了怔,随即放声大哭,仿佛要将积压在胸口的委屈全部宣泄掉。 谢渊抱住他,神色错杂,曾经他是那样渴望抚平这人所有的伤痛,如今却是一片平静。 甚至在他崩溃大哭时,一丝波动都没有。 有的事,过去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谢渊心里清楚,所以才会如此绝决,即使知道司马清或许有心悔过,他也不想再去赌那个可能。 毕竟这是伤他最深的人。 第109章 登堂入室的疯子 两年后,晨光微熹,天空泛白。 谢渊扶着司马清躺回床上,掖好被子。 司马清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忽然伸手捏了捏,柔软的触感,让他的眉宇不禁舒展。 “司马清,我累了。”谢渊轻声说道,语气疲惫极了。 他不想再去管任何事,只想安安稳稳度日,直到死去。 “你……”司马清想劝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谢渊转身准备离开,司马清叫住他:“等等。” 谢渊停下脚步,扭头淡漠地看着他。 司马清犹豫一瞬,才说道:“我要出征了。” 谢渊皱眉,没有答话,显然并不想听到他的消息。 司马清顿了顿,又道:“战场凶险万分,我不在你身边,请你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谢渊语气冷漠。 司马清抿了抿唇,“那……你会想我吗?” “嗯。” 谢渊迈开腿,背影僵硬而孤寂。 司马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你可以陪我去吗?” 谢渊的身躯微颤,却没有回头,径直朝外走去。 司马清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刺得鲜血淋漓。 他咬牙,强行按捺住心里翻涌的酸涩,快速追出门。 刚踏出房门,就见谢渊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司马清大惊失色,飞奔过去。 “阿渊——” *** 谢渊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窗帘缝隙处隐约映进几缕昏黄的光芒,室内一片昏暗,只亮着床边桌上的烛台。 “你醒了?”耳畔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带着浅浅的关切,“身体有没有感到不适?” “我怎么了?”谢渊撑着床板坐起身,脑袋昏沉得厉害。 司马清替他盖好薄毯:“你身子不适为何不说,为何还要漏夜照顾我?” 谢渊皱紧眉头,低头揉着额角。 司马清担忧地望着他:“怎么会这样?” 谢渊摇头,“头晕罢了。” 两人正说着,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太子,你们睡下了吗?”小蛮在外面轻声唤道。 司马清连忙拉开帷帐,示意小蛮推门进来。 小蛮端着热水走进屋,给谢渊净了面,换了衣裳。 谢渊洗漱完毕,便靠着床柱坐在床沿,望着司马清。 “公子,你的脸色不太好,先喝碗粥吧。”小蛮端了粥递给司马清示意他喂谢渊。 谢渊摆手拒绝:“放下吧,我不饿。” “这样可怎么行?”司马清蹙眉,“你身体虚弱不吃饭怎么会好?” “你吃吧,你也受伤了不是吗?”谢渊淡声说道。 “我……”司马清张了张口,无法反驳。 他低下头,慢吞吞地吃了两口,然后把勺子放回碟子里,抬眼看着谢渊,“我今晚留宿在这儿,陪着你好吗?” 谢渊瞥了他一眼:“嗯。” 司马清松了口气,笑着道:“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凑近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双手搂住他的腰,撒娇似的用力往怀中收缩。 谢渊身体僵硬,却没有挣脱。 司马清察觉到,仰头看着他,满眼期待与忐忑。 半晌之后,谢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我身子不适。” 司马清垂眸,眼底划过黯然。 他很早就发现了谢渊对他的抗拒,每次他主动亲近,谢渊总是躲闪。 他也明白谢渊的意思,但仍旧忍不住想要试探。 司马清握住他冰凉的手掌,放在唇边吻了吻,“你睡吧,我就在这守着你,绝不乱来。” “嗯。”谢渊应了一声,面目却是抑制不住的厌恶。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眠。 司马清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心绪复杂,难以言喻。 *** 夜阑人静,幽幽宫禁,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偏僻的院落走出来,避开巡逻卫兵,悄然潜入长乐宫。 寝殿里点燃着灯火,四周一片寂静,那道身影穿过重重宫墙,走到内殿屋顶上,手执一把玉箫,吹奏着曲调。 悠扬婉转的萧音在夜空中飘荡,宛若月下仙乐。 寝殿的床榻前,谢渊倚靠在锦被上,侧耳倾听,眼角浮现一抹醉人风情。 而后披了件披风走出殿外,望向高高的宫檐,问道:“你怎么来了?” “想上来吗?”萧瑟的月华中,男人的嗓音略带沙哑,“这里风景不错。” 谢渊闻声,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眺望。 “你可真会挑地方。”他勾唇,“可惜我不会轻功上不去。” 他话音刚落,只见来人一个纵身跃到他身边,而后揽住他的腰肢,足尖一点飞了上去。 萧瑟的夜风拂面,谢渊眯了眯眼睛,享受着夜间独特的美妙。 他们身处于皇城西南方向,临江而立。 谢渊打量着远处的风景,赞叹道:“真是个好地方啊,南宫流。” 萧瑟的月光笼罩着整座城池,江流潺潺,岸上亭台楼阁掩映其中,透出别致的雅致,像一幅画卷。 “是呀。”南宫流笑着点头,“所以你喜欢吗?我带你看到的风景。” 谢渊望着远处的风景,没有说话。 他的确很喜欢这里,可再美丽的风景,都抵挡不了那颗冰冷的心。 南宫流注视着他的表情,心头涌起莫名烦躁,不耐道:“你在想什么?为何蹙眉?” 谢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这里是禁宫,司马清就在屋檐下,你这样未免也太大胆了吧。”他干脆利索地说道。 南宫流一怔,随即笑了:“你在担心我?” “我哪有担心你,我只是怕你连累我。”谢渊神色淡漠,语气里毫无波澜。 “怕被连累你听到萧声大可以不出来,你还是想见我的对吗?”南宫流伸手扣住谢渊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眼底泛着狂热。 谢渊冷冷地盯着他,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南宫流微笑道:“你放心吧,司马清受了伤又闻了我的香,一时半会不会醒。这样美的风景,别提那些扫兴的人好吗?我只是想带你好好领略一下这高处的景象。” 说着,他俯身将谢渊压倒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颊,谢渊顿时感到阵阵燥热,浑身僵硬,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离我远一些!”他咬牙切齿。 “我放手你可就掉下去了。”南宫流邪肆地勾着唇,“是掉下去,还是在我怀里,你选一个。” 谢渊死死攥紧拳头,额头青筋直跳。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咬着牙道:“南宫流,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猜呢?”南宫流捏住他的下颚,逼得他与自己四目相对,眼神灼灼如炬,“你这么美,你夫君知道吗?” “知道我有夫君还这样不正经。”谢渊又羞又气, 狠狠瞪着他,“你快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南宫流嗤笑,手指抚摸着他的脸庞,暧昧地摩挲:“怎么办?你越这样我反倒越想……” 谢渊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警告:“南宫流,你敢碰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南宫流笑容愈发邪佞,“那你倒是让我瞧瞧,你能拿我怎样?” 谢渊抬手推开南宫流,踉跄着后退,脸涨得通红,怒骂道:“疯子!” 南宫流不置可否地耸肩。 谢渊咬牙,恨得不行:“你——!” 南宫流站稳脚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里充斥着侵占性的欲念。 第110章 风雨欲来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似乎在等待某种决定。 然而南宫流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那种激动、期盼又忐忑的情绪,是从未体验过的,甚至令他感到害怕,却依然忍不住想要继续探寻它的滋味。 或许,他本就不该抱有奢望。 想到这,南宫流缓慢地松开了手,背转过身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谢渊才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平静地吐出几个字,却让南宫流瞬间僵住。 是啊他想要什么呢? 像个疯子一样冲到皇宫里,把他带到屋檐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轻松的回应:“怎么?你怕了?” 谢渊陷入沉思,他这是在做什么,深更半夜和一个疯子到了皇城的屋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妄图想知道疯子在想什么。 这实在太荒谬了。 谢渊暗暗唾弃自己,转身就走,然而他刚迈步就被南宫流拉住了袖袍。 “你干嘛?”谢渊恼怒地回眸。 “当心脚下。”南宫流抓紧他的衣袖,提醒了一句。 谢渊这才惊觉这个宫檐有多高,不由心中一凛。 “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南宫流松开他的衣服,率先往前走去,并且顺势搂住了谢渊的腰肢。 谢渊挣扎了一番,但始终拗不过他的蛮横劲儿,最后妥协了,任由他揽着自己回到了地面。 只觉腰间一松,一转眼南宫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朝寝宫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蹑手蹑脚的回到内殿,刚走到榻边就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 “你去哪了?”司马清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吓了谢渊一跳。 他拍拍胸脯道:“你怎么还没睡?” “你说呢?”司马清反问。 谢渊无奈地苦笑:“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怎么不叫我陪你,你身子不好,万一晕倒在半路可怎么办?” “没事,就是吹了点风。”谢渊坐在床沿,脱鞋躺下。 司马清伸手替他盖好被子,轻声叮嘱道:“早点休息,明日夜宴,我可不想太傅觉得我虐待你。” “嗯。”谢渊闭上眼睛。 翌日夜宴,晋临帝宴请秋试中榜的学子,谢渊作为秋试其中一个考官自然在邀请之列。 他似乎很重视这次夜宴,早早的让小蛮伺候他更换朝服。 他在晋临帝眼里与女眷无异,平日不用上朝,自然也不用穿朝服,难得如此正式的场合可以穿上朝服,他显得格外珍视。 小蛮帮他整理朝冠,不免多瞄了他几眼,见男子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也禁不住扬起嘴角。 谢公子真俊俏。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小蛮皱眉,不满道:“吵什么呢?” 侍卫匆忙跑了进来,焦急禀报:“太子妃,太子请您过去一趟。” 闻言,谢渊脸色微变,“现在?” “是,来请的轿辇就在门外候着。” “你让他们稍等片刻,我很快就过去。”谢渊吩咐完,立刻转向小蛮,“小蛮,你赶紧给我梳洗。” 小蛮乖巧听命,迅速帮他收拾了起来。 谢渊在镜子前左顾右盼了一番,确认自己仪表端庄后,才走了出去。 轿夫在门口候着,谢渊径直坐上轿辇,往宫门处而去。 轿帘垂落,隔绝了外界嘈杂声,谢渊闭目养神,脑海中思绪纷飞。 司马清怎么会突然想见他,还不在宫里? 会不会是想问他昨夜的事? 他神色复杂地攥了攥拳,心里五味杂陈,百般纠缠。 毕竟司马清对他太粗暴了,使他很难不担心即将面对什么。 轿子停在了宫门口,轿夫恭敬地掀开轿帘:“太子妃,到了。” 谢渊点点头,下了轿,轿子已经不在宫中,而是城郊的树林。 “这里是?”谢渊疑惑地抬头看向轿夫。 轿夫没说话,扭头就走。 “你来了。”司马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谢渊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司马清。 他今天穿了件月牙白绣云纹长衫,外罩青玉锦缎,乌发高束。 司马清站在树荫下,温柔的注视着谢渊,眼中充斥着化不开的情愫。 “这样急叫我来有什么事吗?”谢渊警惕地盯着他,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几步。 司马清笑了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谢渊蹙眉,没有多说什么。 “跟我来吧。”司马清不再多说,抬步向前走去。 谢渊犹豫了半晌,最终跟上了他的步伐。 “你看那边,喜欢吗?”司马清指着不远处那些绚烂夺目的花火,唇畔勾勒着浅浅的笑容。 谢渊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司马清的意图,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今日阖宫夜宴,我们若不去陛下会不高兴的!” “好好享受此刻好吗?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司马清温柔低喃。 说罢,他将谢渊推到了那簇花火前,然后俯首贴在谢渊耳边:“这是我寻了好久才寻到的,不要辜负我一番心意好吗?” “我们该离开了,一会该晚了。”谢渊忍无可忍的质问他。 “不要破坏这一刻好吗?”司马清温柔地握住了谢渊的肩膀,语气诚恳,“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谢渊沉默许久后,终于点点头。 司马清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走向树林深处。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有一次你偷了姨娘的花簪说要做我的新娘,我们该学着大人那样拜天地。” “还有一次咱们偷偷溜出去吃白糖糕,回去我被父王罚跪了一晚,你陪着我,然后整整病了三天。” “那日我出发去南境,你送了我一片落叶,我至今还收在身上。” ……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吗?”司马清说着,神情异常痛苦,“可那都是我的回忆啊。” 谢渊怔忡的望着他,不知所措。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你究竟想我想起什么呢?”谢渊忽然高声质问。 司马清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周身弥漫着冰霜寒意,他松开谢渊的手,叹声道:“我不过是想你想起,你爱我,就这一件事都不可以吗?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了,我不想再和你蹉跎岁月。” “那倘若我想起的不是你爱我,而是你伤害我,你又当如何?” 司马清眸底划过一抹痛楚,“我会赎罪,用我这条命来赎罪。” 谢渊抿着唇,沉吟不语。 司马清静静凝视着他,眸光深邃。 良久后,慢吞吞开口:“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谢渊猛地抬眸,瞳孔骤缩。 “我知道了。”司马清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起了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这样戒备我。” 这时,司马清的侍卫找到了这里,慌张喊道:“太子呢?太子妃你们在哪儿?” 司马清被忽然打扰,格外不悦呕吼道:“滚。” 他忽然一吼,谢渊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暴戾的司马清。 “司马清……”谢渊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却被司马清打断了。 他温柔的看向谢渊,眼里的阴郁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柔情。 “阿渊,”司马清抬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别怕,我不是凶你。” 他的掌心冰凉,像冬季的雪。 谢渊想起那些画面,时常还会被噩梦惊醒,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只低低的说了句:“别,别吼……” 司马清似乎并未察觉他的抗拒,继续轻抚着他的脸庞,低柔安慰道:“你若不喜欢我以后都不吼了,好吗?” 第111章 难以平复,旖旎 禁宫夜宴,宴请新科学子,晋临帝盛装出席。 谢君离作为太傅坐在君主左侧,右侧则空着。 宴会上歌舞升平,乐师演奏的曲调婉转悠扬,觥筹交错间,宾客相谈甚欢。 司马清拉着谢渊姗姗来迟,刚进殿内便引起了一阵骚动。 晋临帝抬眸,眼角余光瞥见了司马清身侧的谢渊,顿时露出了笑容。 他招呼二人坐在自己身边,随即端详了一眼谢渊身上华美精致的衣袍,赞赏道:“这件衣服不错,很适合你。” 谢渊微红了脸颊:“陛下谬赞了。” 晋临帝哈哈笑了两声,随即举杯与诸位同僚共饮。 谢君离扫了他们一眼,垂下眼帘,嘴角噙着淡淡的弧度。 酒酣耳热之际,潘营修借故上来敬酒,素闻晋临帝对太子妃宠爱有加,却没想是这般亲近,这样的好机会不能放过。 毕竟这次他只是榜上有名,并不突出,万一因为这件事而获得圣眷,那他可就赚翻了。 “几日不见谢大人风采依旧啊。”潘营修谄媚的奉承道。 谢渊笑了笑,并未答话。 这种场合,他实在不擅长应酬。 但潘营修却并不介意,仍旧喋喋不休的说着:“谢大人的文采我是欣赏的,我曾有幸读过你的诗作,至今难以忘怀。” 谢渊依旧不吭声。 司马清则一脸敌意的望着他,暗中警告他别胡乱开口。 “你是?”晋临帝饶有趣味地看向他。 谢君离立刻开口:“这位是今科贡生,名唤潘营修。” “看来太傅对他印象不错啊。”晋临帝意味深长的看了谢君离一眼。 “这位潘公子可没少踏微臣家门槛,自然有所耳闻。”谢君离淡漠的解释道。 “是这样吗?”晋临帝不置可否,但神色平常,并未放在心上。 潘营修连忙站出来,正色道:“晚生潘营修见过陛下。晚生一心报国,还请陛下给晚生一个报效的机会。” 晋临帝笑了笑,“朕记得中书令侍还有个空缺?” “是。”谢君离点点头。 “不如让他试试?” “臣一定竭尽所能。”潘营修顺杆爬, 激动道。 谢君离皱眉,却没阻止。 “你先退下吧。” “谢谢陛下!” 潘营修满怀欣喜的退下,丝毫没留意到身旁谢君离的异样目光。 晋临帝喝完了手中的酒,将酒盏递给司马清,“清儿,陪朕喝一杯。” 司马清乖巧接过,替他斟满酒樽。 “陛下,微臣也要敬您一杯。”谢君离起身举杯。 晋临帝笑眯眯地看着谢君离,“看来谢卿今日心情不错啊。” 他接过酒樽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又让司马清倒满,“你陪太傅喝一杯。” 司马清与谢君离对视一眼,齐齐拿起酒壶往杯中注入酒液。 二人碰杯,各自饮尽,谢君离目光悠悠的望着司马清,眼睛微微发亮,透着一股灼灼的光芒。 司马清被他盯着心跳加速,莫名的感到不安。 谢渊看到这副情景,忍不住蹙紧了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离席去偏殿歇息,唯独晋临帝留了下来,独自品尝着果盘里的荔枝。 谢君离走上前,替他剥了颗荔枝,递到他嘴边。 晋临帝吃掉了荔枝肉,含笑望着他。 “今日怎么这般懂事?”他说着握住谢君离略显冰冷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怎么这么凉?病了吗?” “臣老了,身子大不如前,尤其入冬之后,只觉力不从心。”谢君离认真道。 “胡说,谢卿风华绝世,哪里老了,朕怎么瞧不出来。” 谢君离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晋临帝忽然凑上前抱住他,埋首于他颈间,嗅着他熟悉的气息。 谢君离身体僵硬,不知该做何反应。 “今日留在太初殿吧。”晋临帝缓慢说道,“朕想你了。” 谢君离沉默半晌,最终点点头:“臣遵旨。” 长乐宫中,司马清和谢渊借着烛火相对而坐,气氛凝滞,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还是谢渊率先打破了宁静:“今日……谢谢你。” 司马清愣了愣,“谢我什么?” “烟花,我很喜欢,很漂亮。”谢渊语气诚恳道。 司马清扯了扯唇,露出浅浅的笑容,“你喜欢就好。” “我……”谢渊欲言又止。 司马清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半晌,谢渊才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 他话未说完,司马清已经站起身:“好,我扶你去沐浴,一到入秋你总是畏寒,御医说要多泡热水比较好。” 谢渊不敢动也不敢说,猜测着他这句话的意图,毕竟每次沐浴,司马清都会趁此机会占他便宜…… 司马清扶着他来到浴池旁,脱下他的衣袍,随即帮他宽衣。 司马清动作轻柔且温暖,仿佛是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他的双手触及他胸膛的那瞬间,谢渊浑身僵硬,血脉沸腾,心脏剧烈颤抖起来。 司马清似乎并无察觉,面不改色地继续为他宽衣。 褪去外衫之后,司马清将他扶到浴池中。 他坐进浴池,背对着司马清。 “我自己来洗就行。”谢渊低声道。 司马清转到他面前,抬手抚摸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又发热了吗?” 谢渊点点头,“我没事。” 谢渊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阵晕眩袭来,险些栽倒。 “阿渊?!”司马清伸手去拉他,却因手臂有伤一时脱力。 两人同时跌进水里。 水波荡漾,司马清将谢渊揽在怀里,两人四肢纠缠。 谢渊的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呼吸越来越急促。 司马清手臂的伤口裂开,鲜血浸染了池水,可他却丝毫察觉不到痛,只是肆意加深这个拥抱。 谢渊的脑海变得昏昏沉沉,身体更是像火烧一般滚烫难受。 司马清的脸贴在他耳畔,温热湿润的呼吸拂过耳根。 谢渊猛然惊醒,睁开迷茫的眼睛,就对上一双漆黑幽暗的眸子。 司马清的眼瞳中映照出他慌乱失措的模样,才惊觉自己方才差点失控。 “你在流血。” 谢渊的声音微不可闻,他在这般不适的状况下,仍旧关心着他。 光是这个念头就让司马清的心狠狠震动了一番。 他强压着内心的躁动,松开环住谢渊腰腹的手臂,“我们出去吧。” 司马清的手指滑过谢渊微红的薄唇,心脏怦怦狂跳。 方才若非他突然惊醒,恐怕早就忍耐不住,将他扑倒在浴池中。 司马清迅速穿戴整齐,将谢渊抱起放回床榻之上。 当御医提着药箱赶到时,见到司马清流血的手臂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您受伤了,让微臣替您包扎。” “不用管我,快去看看阿渊。”司马清催促道。 御医迟疑片刻,点点头,快步向床榻走去,替谢渊把脉。 司马清守在床榻边,听着御医诊治的结果,神色晦暗莫测。 “太子妃的毒,恕微臣学艺不精,不能根治,只能开个药方,减缓症状。”御医惭愧道。 司马清蹙着眉,久久不语。 御医走后,司马清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许是方才那场旖旎刺激了他,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谢渊。 他甚至产生了邪恶的念头,想将他绑在床榻上……再不放开。 这个想法一旦升起,便挥之不去。 司马清甩了甩脑袋,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朝殿外走去。 夜色朦胧,月色清 冷皎洁,透着淡淡银辉洒下来,宛若披纱覆地。 司马清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夜空下,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虫鸣鸟叫。 他不禁停下脚步,仰头望天。 繁星点点,闪烁明灭。 司马清瞥了一眼身后冷声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第112章 伤痕 谢渊从噩梦中醒来时已经是翌日傍晚。 他躺在床榻上,脑海中还残留着昨日的绮丽幻境。 侧首望向窗外,只见夕阳西坠,晚霞染红半边天际。 撑着身子坐起来,抚了抚额间的伤痕,眼底掠过一抹黯色,随后拿起枕边的抹额遮住。 他虽容颜倾世,可这伤痕浮在面上,这般清晰,实在无法不去在意。 他下床打算去净房梳洗,谁料脚下一软,竟重新摔回床榻。 谢渊捂着胸口闷哼一声,眉宇间露出痛苦神色。 “殿下?”门被推开,小蛮端着汤药走入屋内,瞧见谢渊狼狈的样子大吃一惊。 匆忙奔到床前,扶着谢渊坐好,“公子,您哪儿不舒服?” 谢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小蛮将药碗递给他,“公子,先喝药吧。” 谢渊接过汤药,慢慢饮尽,苦涩的味道令他微微拧眉。 喝完药,谢渊换了件衣服,准备出去散散心。 一路来到花园,远远瞧见一道身影背对着他,在花圃间散步。 谢渊轻手轻脚走过去,见那人竟是林嫣儿。 她正弯着腰采摘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谢渊看着她纤细柔弱的背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美人倚芳菲,玉骨含香。” 这样美好的人儿却被圈在禁宫里,等候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 这是何其可悲。 谢渊不愿多想,收回视线,绕过她往另一条路走去。 谁知他刚走两步,又听林嫣儿温婉柔和的声音响起:“太子妃留步。” 谢渊的脚步蓦地僵硬,他回头看向林嫣儿,脸色阴郁,眸色晦暗。 林嫣儿缓缓站直身体,莲步款款朝他走来,柔声道:“你应该不记得我了,我是太子的侧妃。” 谢渊望向她神色复杂,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没有开口。 “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太子,也根本抢不过你。”林嫣儿歪头凝视着他,“我嫁给太子,不过是家族的安排,我不是那种喜欢争风吃醋的人,因而你不必忌惮我。其实我很欣赏你。” 谢渊怔怔地望着她。 林嫣儿继续说道:“你的才华、相貌、品性皆为上佳,若非你与太子成婚,我会很仰慕你。” 谢渊依旧沉默不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嫣儿莞尔一笑,“我只希望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用刻意避着我,我知道殿下心里没我,也不想和你争夺什么。我不是你的敌人。毕竟以后我们都要待在东宫,少不了碰面。我不想弄得剑拔弩张的。” 谢渊闻言,神情微变。 在他的认知中林嫣儿嫁给司马清或多或少夹杂着利益复杂的牵扯,却没想她会这般坦荡透彻,清醒得令人心疼。 谢渊定定注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睛中寻到几分假象。 片刻后,他叹息一声,道:“好,我答应你。” 林嫣儿冲他浅浅一笑,提步离开了。 谢渊伫立原地,望着林嫣儿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 司马清下了朝,急急的去内殿找谢渊,却得知他去了花园,想着他还病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穿过长廊,司马清就见谢渊孤零零的坐在凉亭的栏杆上。 司马清疾步走来,“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万一吹了冷风怎么办?” 谢渊瞥他一眼,淡漠的表情稍显缓和,“我没事,又不是纸糊的,你不必看得这么紧。” 司马清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拍拍他肩膀,“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谢渊睨他一眼,没说话。 司马清低下头嗅了嗅空气中的花香,嘴角噙着一丝不悦,“听小蛮说你今日吐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谢渊垂眸盯着自己的双腿,语调平静,“昨日做了噩梦没休息好。” “哦?”司马清挑眉,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是什么样的噩梦?” 谢渊的目光再次扫过自己的双腿,神色讳莫如深。 “我额头的伤……是怎么弄的?”沉默许久后,他问道。 司马清神色顿时变得严肃,沉吟道:“这事说来话长……” 谢渊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之后我再一五一十的诉你好吗?”司马清握拳抵唇,咳嗽两声,神色略带尴尬。 谢渊疑惑道:“为何现在不能说?” 司马清支支吾吾:“咳,你还没用膳吧,我让厨房准备。” 谢渊始终没有接茬,想看他要怎么搪塞自己。 司马清起身离开,去吩咐厨房准备午膳。 谢渊则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片刻功夫后,司马清返回凉亭,“好了,咱们去用膳吧。” 他抬手搭上谢渊肩膀,拉起他朝花厅走去。 谢渊跟在他身后,神思飞扬。 司马清领着他来到偏厅,指了指桌案上的膳食,“这是你喜欢的菜式。” 谢渊嗯了一声,动筷子夹菜,动作极为缓慢,目光游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察觉到谢渊的异常,司马清停下动作关切的询问,“怎么?不合胃口吗?我让他们重做。” “不必了。”谢渊摇头。 司马清蹙眉,“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谢渊道:“我有些累了,想歇息片刻。” 司马清点头:“那行,我陪你在这儿躺一会儿。” “不用。”谢渊拒绝,“坐一会就行。” “让我陪你吧。” 谢渊拗不过他,只好妥协。 谢渊躺在外面的榻上,司马清则在他身侧趴卧。 谢渊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熟悉的空气和淡雅的幽香,脑海里不断浮现曾经发生的事。 额头的伤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不要再相信这人。 他的身子虚软得厉害,浑身使不出力气,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半晌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抱住了他,耳畔传来男子温柔磁性的嗓音:“阿渊。” 谢渊睁开眼睛,映入瞳仁的正是司马清的俊颜,他轻笑着凑近,亲吻他的脸颊和鼻尖,最后吻住他殷红饱满的唇瓣。 “我爱你,阿渊。” 谢渊呼吸粗喘,全身血液沸腾起来。 司马清的舌尖撬开他牙齿,探进他的嘴巴,搅乱他的气息。 “唔……” “别动。”司马清按住他的肩膀,含.住他的耳珠,细细吮.吸,然后含.住他的敏感耳垂。 谢渊身躯颤抖,大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咬着牙忍耐。 司马清将他压在榻上,脱掉他的衣衫。 第113章 无赖 对于司马清这种不问自嗨的行为,谢渊由过去的逆来顺受,变成现在的零容忍。 谢渊怒斥道:“够了!” 司马清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俯首贴在他耳畔,低声诱哄道:“阿渊,我保证不会碰你。我就想和你亲热一番而已,乖,让我亲亲……” “不要!”谢渊扭动身体挣扎。 司马清强制压住他,不管不顾的把他剥干净,露出精瘦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 司马清俯瞰着他健硕匀称的身材,目光流转,喉结滑动,吞咽一口唾沫,低声道:“阿渊,你这样真美,比女人更美。” “放开我!”谢渊奋力挣扎,可惜双腿被束缚得死死的,根本没法动弹,万般无奈下,他决定尽力一试。 真的很讨厌这个人,讨厌他喜怒无常,更讨厌他毫无分寸感的亲热,他还在生病啊… 司马清简直就不是个人! 这样想着,他冷着一张脸,淡声道:“你要是再敢继续一步,我就废了你。” 司马清懵了,这种狠话不应该是谢渊这样温润的人说的,可是现在他说了,而且还是用这种恶狠狠的语气。 “你威胁我?”司马清眯起眼睛,眼底掠过危险的寒芒,“你觉得我会怕吗?” “别怪我没提醒你。”谢渊一脸笃定 这样的阿渊实在太可爱了,司马清没忍住,突然扑倒在他怀里,双臂搂住他脖颈,在他耳边吹气, “你知道你这样有多迷人吗?我快忍不住了。” “你这无赖,混蛋!我说到做到的!” 司马清望着他,过了一会轻轻松开他,一脸挂笑的坐在床边望着他,眼底尽是玩味的笑意。 谢渊恼羞成怒,却不好说什么,只得装腔作势的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和你睡。” 司马清撇撇嘴,起身往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俯视着榻上已经闭眼装死的谢渊,“对了,记得吃药!” 说完,砰的一声甩上门。 谢渊心烦意躁的扯了被子盖住头,整个人蜷缩起来。 司马清竟然听他的? 十头牛都拉不住的犟脾气,竟然突然这么听话? 本来还预计要被凶要被吼,要被强制的,竟然这么简单他就放弃了?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 谢渊在屋里待了很久才恢复镇定,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起床,换了件干净的白袍,推开门往庭院走去。 刚踏进院子,他脚步猛地停顿。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精致的膳食,司马清正拿着酒杯喝酒。 “怎么醒这么早?”见他出来,司马清打趣道。 谢渊走过去,看到司马清身旁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他蹙眉捣鼓着。 “这是什么?”谢渊随手取了一块糕点扔进嘴巴嚼。 “秘密。”司马清回答道。 谢渊微愣:“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司马清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我告诉你吧,这是西蛮进贡的稀罕玩意,父皇见我最近表现不错就送我了。” 谢渊挑眉,“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司马清故弄玄虚的看着他,取出一根银针,递到谢渊手里,“喏,你把它插.进去就知道了。” 谢渊盯着他手里的银针沉默片刻,拿过银针,放入木盒子的锁头里拧了一下,咔哒一声,锁头松动了。 盒内躺着一颗拇指大小通体翠绿的圆球,晶莹剔透的,仿佛里面藏着水一般。 “好漂亮的珠子。”谢渊惊叹。 “当然啦,这叫翡翠碧玺,是西蛮的国宝。”司马清笑嘻嘻的介绍道。 “既然是国宝怎么舍得进贡?”谢渊皱眉。 司马清眨眨眼睛,狡黠的说:“自然是战败任人宰割了。” “……” 谢渊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军政的事他向来不懂。 “你喜欢吗?我把它送给你。”司马清道。 谢渊瞥他一眼,“送给我干嘛?我又不喜欢这东西。” “你可别小看这东西,传说它是颗避毒珠百毒不侵。”司马清说,“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不收那就浪费了,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谢渊依旧摇头,“我不需要,我现在只想要避你的珠子。” “什么叫避我的珠子?”司马清哭笑不得,“这明明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拿它来避我,是不是太伤人了。” 谢渊抿唇,认真道:“我身边最毒的就是你。” “……”司马清瞪大眼睛,“我看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谢渊哼了声,扭开头。 司马清气结,“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我就是莫名奇妙!”谢渊赌气。 司马清站起来转身离去,背影看起来气冲冲的,像只炸毛的猫。 谢渊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跳得飞快,这是他第一次不把司马清当做太子去相处,本以为这疯子又会犯病惩罚他一番,没想到这样轻易的就放过了他。 这家伙……难道真的改邪归正了? 谢渊暗中猜测,但不管怎样,能够这样平静的跟他相处是件好事。 至少,他不必每天都活在担忧之中。 夜半时分,凉风习习。 谢渊独自坐在房间里偷偷用膳,一直佯装赌气,可把他饿坏了。 “吱呀——”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声,谢渊侧眸,见司马清从窗口跃进,立即警惕起来,“谁?!” 司马清慢悠悠的走到他跟前,伸手勾住他的腰,将他抱在怀中,邪笑:“是我。” 谢渊怔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逃离,但是他的力量哪里比得过司马清,只能让司马清抱着他。 “过去你不会这般不听话的,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暴躁?嗯?”司马清贴在他耳畔,语气充满宠溺和温柔。 谢渊僵硬的靠在他怀里,“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大不了就是挨打呗,你又不是没打过。” 司马清笑了笑,将他放到床上,替他掖好被角,“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打过你吗?” 谢渊又气又恼,他不想司马清知道他记得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又不想这人太嚣张,于是冷哼一声:“你一向仗势欺人,用武力也是有可能的。” 司马清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舍得打你。” 见司马这样说,谢渊更生气了,咬牙切齿的骂道:“你就是个混蛋!” 司马清忍俊不禁的捏住他的脸颊,“你再乱骂我,我就把你丢到小黑屋里去,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司马清,你多大了,我比你还大,你觉得这样能吓到我吗?”谢渊一脸无畏的看着他。 “看来你是真变了,不过我喜欢,感觉现在的你更像小时候。”司马清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滚开!不要碰我的头!”谢渊恼羞成怒,伸手推开他。 司马清却纹丝未动,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这招。 “怎么了,你可爱我揉一揉不行吗?”司马清淡淡的提醒。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头。”谢渊气急败坏,“你不许再碰我!” 司马清失笑,“好好好,我不碰你行了吧。” 司马清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他,“喝完早点睡吧。” 谢渊接过茶喝了一口,目光灼灼的看着司马清,“你还待在这做什么?” 司马清笑了笑,“我都说了我们已经成婚了,这是我的寝室我当然要在这里。” “我都说了,我忘了我们有关系,请你离开。”谢渊烦闷的挥手。 司马清笑着道:“这是我的寝室,你凭什么赶我走?” “我说了,我讨厌你!”谢渊气极。 司马清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两个人互相对视良久,谁也不肯退步。 第114章 出征之事 “算我求你,行不行?让我留下吧,没有你我睡不着,很可怜的。” 司马清话音刚落,谢渊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司马清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低沉性.感的嗓音带着一抹诱哄,“好不好?阿渊~” 谢渊心神荡漾,垂下眼眸,长睫遮掩了眼底复杂的思绪。 “我保证老实睡觉。”见他动摇,司马清赶紧补充,“今晚我会睡在地上,保证不碰你行吗?” 谢渊终究敌不过司马清的软磨硬泡,妥协了。 见他终于同意自己留宿,司马清露出一抹笑容,凑近亲吻他的嘴角。 “司、马、清。”谢渊磨牙。 司马清笑眯眯的躺到他身旁,伸手搂住他的胳膊,在他额头印下轻柔的一吻。 “快睡吧,我身娇肉贵的肯定不能睡地上啊。” 谢渊浑身僵硬的任由他搂住,嘴角不自觉扬起,低骂了一声,“无赖。” 司马清轻笑一声,安稳入眠。 ** 翌日,谢渊醒来时,司马清正趴在桌上写字,他的姿势非常随意慵懒,但却透着股优雅的味道,看得谢渊愣了一下。 “醒啦?”见他醒来,司马清停笔,转过头望向他。 阳光照射在他白皙精致的五官上,眉宇间流淌着温润如玉的笑意,令人移不开眼睛。 谢渊怔了片刻才回答:“嗯……你在写什么?” “前线发来的战报,正犹豫怎么回。”司马清拿过桌上的纸条,展开放在他面前。 “你知道的,我不看这些。”谢渊微微皱眉,将目光从那几行字挪开。 “上次和你说跟我去前线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司马清收起纸条,侧头凝望着他。 谢渊静默了半晌,缓缓开口,“你为何一定要我去?” 司马清勾唇一笑,“跟我去前线吧,咱们一起建功立业。” “我……”谢渊迟疑了。 司马清拍了拍他的胸膛,笑着问:“你不是一直不想依附于我吗?等你有了战功就不用依附谁了。” “你之前不是不希望我入仕吗?怎么忽然让我去建功?”谢渊皱起了眉头。 “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你为何一直不开心。”司马清淡笑道:“以你的才华实在不该只做个挂名的伴读。” 提及这个问题,谢渊顿时陷入了纠结中。 见状,司马清趁热打铁道:“跟我去吧,大不了战功全归你。” 谢渊抿唇,眼底划过一丝挣扎。 司马清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下月初才出发。” 谢渊低着脑袋,没说话。 “好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出去一趟。” 司马清走后,谢渊坐起身,目光落在桌上的纸条上,眉头渐渐舒展开。 ** 司马清出了房门,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沁人心脾。 司马清站定脚步,抬头仰望蔚蓝天际,一轮红日缓缓跃出云层,朝霞染红整片天空,美丽极了。 这样的天气总让人想懒懒的躲在哪偷闲一番,却偏偏遇到战事。 想起千魂谷的事,对于去边境出征,他还是有些余悸未消。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现在恐怕已经被活捉了。 司马清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紊乱的气息,迈开腿朝外走去。 “太子殿下,您这么早出宫是要去哪?” 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司马清循声望去,只见张公公踏着小碎步走来。 “不用了,我已经起床了。” 司马清淡漠的回应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去。 张公公跟在后方,恭敬道:“奴才送太子殿下到宫门口吧。” 司马清停下脚步,冷声警告道:“我说了不需要你跟着,别再跟着我了。” 张公公闻言忙弯腰颔首,“是,奴才谨遵太子殿下教诲。” 见他识相,司马清冷哼一声,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待走远了,张公公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一向惰怠怎会突然这般勤奋,天才亮就出宫,莫非是喜欢上了什么新玩意? 这样想着,他赶紧到了太初殿准备禀告晋临帝。 他到时,晋临帝才起,谢君离也陪在身侧。 “陛下,奴才参见陛下,太傅大人。”张公公跪倒在晋临帝面前,恭恭敬敬道。 “张福海,你来做什么?”晋临帝皱眉,显然不高兴被打扰。 “启禀陛下,奴才刚刚看见太子殿下出宫了。”张福海回答。 “太子?”晋临帝诧异道:“太子出宫与你何干?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嚼舌根了?” 张福海犹豫了许久,试探性道:“奴才只是想帮陛下分忧。” 晋临帝眉宇间浮现出一抹阴沉,“张福海,你越矩了!” “陛下,奴才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担心太子会出意外。” 张福海低下头,态度卑躬屈膝的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太子出宫会有危险?”晋临帝挑眉问。 “是。”张福海点点头。 “太子武艺高强,能威胁到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晋临帝摆摆手,“退下吧,朕乏了。” 晋临帝闭上眼睛,靠在龙椅上假寐。 谢君离望向晋临帝欲言又止,晋临帝叹声道:“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谢君离斟酌片刻,开口道:“陛下要太子出征是为了锻炼他,还是……为了……支开他?” “清辞。”晋临帝睁开双眸,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他一圈,“你似乎很关心太子?” 谢君离垂下脑袋,沉吟半晌后,缓慢道:“他是我儿子,关心也是正常的。” 晋临帝蹙眉道:“他又何尝不是我儿子,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觉得朕会坑害自己亲子吗?” “臣不敢。”谢君离连忙否认,可眼里的神色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晋临帝叹口气,“罢了,此事你无须操心。” 谢君离闻言,眼神闪烁,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陛下,大皇子求见。”卢九卿的声音从外响起,惊动了正在交谈的君臣。 “叫他进来。”晋临帝扬声喊道。 随即,司马麟便跨进了寝宫内,见晋临帝靠在龙榻上,恭敬的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礼。”晋临帝示意他起身,“你似乎许久没来给朕请安了。” 司马麟轻扯嘴角,“儿臣最近在练习骑射和兵法。” 闻言,晋临帝满意的点点头,“难得啊。” 司马麟谦逊一笑,“父皇谬赞了。” “今日怎么想起来给朕请安了?”晋临帝问道。 “先见过太傅大人。” “大皇子免礼。”谢君离看了眼司马麟,眉宇间充满了防备之色。 司马麟察觉到后,眼神黯淡几分。 “大皇子找朕有何事?” “儿臣想请战,辅佐太子出征。”司马麟一本正经道。 听到他的话,晋临帝和谢君离皆愣住了。 谢君离脸色变幻莫测,他知道司马麟的野心,如今竟主动提出出征的事,肯定有别的谋划。 想到这,谢君离眉头拧成川字。 司马麟见他们都不说话,微微勾唇,继续道:“父皇,儿臣虽为大哥,却不曾为太子做些什么,希望父王成全,能让臣辅佐太子。” 晋临帝盯着司马麟,半晌没有回话。 “恳请父皇恩准。”司马麟单膝跪地,语气坚决道。 晋临帝收敛了所有表情,严肃道:“此事不可,休得再议。” 司马麟闻言,面露失望之色,但并未反驳,只是恭敬道:“是,儿臣遵旨。” 说完,司马麟转身离去。 谢君离望着司马麟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晋临帝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此次出征千难万险,他逼司马清上战场却不许司马麟去,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在他心中司马清没有司马麟重要吗? 第115章 变了的谢渊 天朗气清,长乐宫中,谢渊靠在树下的软榻下休息,入冬之后他身子一直不适,可却不愿闷在屋里。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谢渊猛然睁开双眼,犀利的目光落到来人身上。 “何事慌慌张张?”他声音沙哑而低沉,透着浓烈的不悦。 侍卫跪地道:“这有您的一封书信。” “拿过来吧。” 侍卫将书信放到案桌上,谢渊拿起来拆开。 南宫流约他去城郊一聚。 这南宫流竟敢将书信送入宫中,还真是胆大包天。 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凝重的神情,把书信折叠好,吩咐道:“我要出宫一趟,记得千万不要告诉殿下。” 侍卫微微颔首,神色凝重。 下了朝后,司马清回到长乐宫,发现谢渊不在,于是让宫女前往御花园寻找。 走进御花园,司马清远远瞧见谢君离独坐亭台边喝茶,便迈步走了过去。 “太傅。”司马清唤道。 谢君离抬头望向他,温和笑道:“今日太子看上去很清闲啊。” 司马清坐在石凳上,笑道:“太傅说笑了,我是个闲散储君,自然无事可做。” “太子最近似乎很在乎军营的事,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去那里巡查。”谢君离忽然话锋一转。 “嗯?”司马清微怔,旋即摇头否认,“太傅误会了,不过是寻常巡视罢了。” 谢君离笑笑,不置可否。 “太傅,这样问,可是有何不妥?”司马清皱眉问道,心中升腾起疑惑。 谢君离平素里不爱多管闲事,更不会插手朝廷政务,今日这般询问,确实令他费解。 谢君离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军政大事忽然重要,陛下的观感更重要。” 闻言,司马清心中咯噔一下。 原来是因为父皇! 他顿时恍然,明白谢君离刚才那番试探的用意。 “太傅所言甚是,这件事确实该注意一下。”司马清附和道,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军队乃国之根基,储君身份敏感还是避嫌得好。” 司马清闻言,连忙点头称是。 两人寒暄几句后,谢君离起身告辞。 司马清亲自将他送至宫门口,“太傅慢走。” “殿下留步。”谢君离拱手作揖后,登上马车,缓缓离去。 待马车彻底驶出视线范围,司马清方才转身问侍从,“太子妃去哪了?” …… 与此同时,京都某座宅院中,南宫流站在窗户边,俯瞰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对身侧的谢渊道:“你看这芸芸众生,都在生存中挣扎,多有趣啊。” 谢渊扫了眼楼下的行人,漫不经心道:“有时候我在想,你究竟是谁呢?说话做事都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南宫流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还能是什么人?” “你想要天下?”谢渊反问。 南宫流哈哈一笑,眼中闪烁着疯狂之色,“所以我才说你了解我。” 谢渊嗤笑一声,“你这是痴人说梦。” 南宫流眯起眼睛,眼底掠过危险的杀机,“有的话,即使是从你口中听到,也依然让人不悦。”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谢渊挑衅道。 南宫流突然凑近谢渊,低低道:“我不仅想要天下,还想得到你。” “疯子。”谢渊毫不客气地说道。 “或许你觉得我是疯子,或许你认为我在做梦。等着吧,我会向你证明的。” 谢渊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他现在只是想等司马清赶来,让这两疯子正式会面,他身体不好,才没空参与他们这些疯人疯事。 可明明已经告诉侍卫他出宫了,为什么那疯子还没出现呢? 谢渊眉头紧锁。 南宫流见他愣神,略感疑惑,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有走了进来,在南宫流耳畔私语。 谢渊一脸无谓的玩自己腰间玉佩的穗子,直到南宫流开口才回过神来。 “是你引他来的?”南宫流问。 “谁?谁来了?”谢渊假装糊涂道。 南宫流冷哼一声,“不用再演戏了,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哦,你说司马清啊,他看我看得紧,你把字条送到禁宫应该能想到的啊。”谢渊半带调侃的说道。 南宫流的神情阴翳了几分,这两年来,偶然与谢渊碰面,发现他真的变了好多,再不像从前那样单纯无害。 就比如今日,他竟然把司马清引了过来,个中用意他根本就猜不透。 他还在思考,就听见谢渊甜声喊:“太子夫君,我在这。” 抬眸望去只见司马清沉着脸走来,见到谢渊朝自己走去脸色缓和了不少,伸手握住他的手掌。 南宫流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心中莫名涌上怒火。 谢渊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望向南宫流,浅浅一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可以走了吧。” “嗯。”南宫流收敛情绪,并未阻止他。 司马清拉着谢渊的手离开,直到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南宫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 “他是谁?” 回行的马车上,司马清思索再三终于忍不住问。 谢渊却似乎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东大街的白糖糕还在吗?一早就出门饿死我了,我想吃白糖糕了。” 听他饿了,司马清乱了分寸,赶紧吩咐马车朝东大街行驶,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除了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也是再怎么急着赴约也要吃饭啊。本来就爱胃疼,你这样是故意让我担心吗?” 谢渊听他唠叨不由蹙着眉,表情格外难看。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坐马车本来就想吐,你还和我说话更难受了。” 闻言,司马清果然闭上了嘴巴,将他揽入怀中,柔声道:“不舒服就休息会,等到了我叫你。” 谢渊窝在他怀里,微垂眼睑遮住眼底晦涩不明的情绪。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司马清柔声问道。 谢渊摇摇头,“没有,就是想吃白糖糕了,还有炒栗子。” 闻言,司马清眼神闪了闪,随即温柔地笑道:“好好好,一会都给你买。” 谢渊嗯了一声,窝在司马清怀里不动弹。 司马清抚摸着他乌黑的秀发,眼中露出宠溺之色。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谢渊不由掀开车帘,望着东大街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半点小贩的痕迹,不由失望地放下帘布。 谢渊皱了皱眉,他明明记得那家铺子就在这附近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难得有了胃口,忽然都没了。 见他失望司马清不由安慰道:“既然这儿没有,咱们就去别处再逛逛。” “嗯。”谢渊点头。 两人下了马车,沿着街道闲逛。 一到冬季谢渊就虚弱异常,每次出门总需要人搀扶,这让司马清感到心疼万分。 司马清一路牵着谢渊的手,慢悠悠地逛街。突然,他的脚步顿住,望向不远处的小贩,卖得正是白糖糕。 司马清连忙松开谢渊的手朝小贩跑去。 “老板,帮我包些白糖糕。” “公子稍等。”老板拿了个纸包递给他。 “不是想吃吗?快尝尝合不合胃口。”司马清说着打开白糖糕塞到他手中。 谢渊望着那块白糖糕发愣,回忆涌上心头,曾几何时,他欢天喜地的买了白糖糕想和司马清一起吃,可司马清却对他…… 思至此他抚了抚额头上的抹额,脸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 “阿渊!你怎么了?”司马清焦急地问道。 谢渊勉强扯唇笑了笑,“没事。” 他低下头继续吃糕点,却发现糕点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了,就无法挽回。 第116章 随军出征 夜晚,司马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谢渊的闪避的眼神,以及那个原本应该和谢渊没有交集的人,为何出现在他身边? 这些疑惑令他烦躁不已。 “咚咚咚”房门敲响,司马清翻了个身压下心底的燥闷,起床披衣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人是顾延韬。 司马清看着他眉头微蹙,深怕吵醒谢渊,便拉着他到了偏厅说话。 顾延韬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良久才开口道:“边关告急,不知太子准备何时出征?” 司马清挑了挑眉毛,“我让打探的事有结果了吗?” 顾延韬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浓厚的歉意,“暂时还没有头绪,可您总这样拖着不启程也不是办法啊。” 司马清听罢,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说,若我一直不启程父皇会如何?” “您是太子,陛下自然包容。”顾延韬说道。 司马清笑了一下,“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趋炎附势这一套了。” 顾延韬默认地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您还在在意那个江湖人说的昏话吗?” 闻言,司马清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后,缓缓道:“若说我回京是只是怀疑,如今便是确认了,没有父亲会让儿子去险地磨炼。如今我只是后悔因为这件事伤了我和阿渊的感情。” “太子……”顾延韬愣愣的开口却不知该劝一点什么。 “我现在才发现,恨一个很爱的人有多么痛苦。既不能原谅他,放过他,也狠不下心让他消失,只是这样煎熬着。其实这些事根本和阿渊无关对吗?是我太偏激了,全都算在他头上,是我不敢恨我最应该恨的人。” 司马清喃喃自语道。 顾延韬张了张嘴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解释,因为这种事情换做谁身上都很难平衡,更别说一向高傲的太子了。 “我累了,先睡了。”司马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走进寝室,将门轻轻关上。 顾延韬叹息一声,离开了。 回到寝室,望着在睡梦中都紧蹙眉头的谢渊,司马清心中隐约泛酸,忍不住伸出手指抚上谢渊的眉间,将那一抹阴郁抹去,随即俯身吻上谢渊的薄唇。 他轻轻含住那柔软的双唇,温柔吮吸。舌尖撬开他牙齿,勾缠住他的小舌,汲取甜美津液,像品尝琼浆玉露一般。 谢渊似乎察觉到什么,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阿渊……”司马清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双眼迷蒙,仿佛喝醉酒一般。 谢渊定定望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影子。 司马清的吻变得疯狂而热烈,双臂紧搂着他的脖颈,将他往下拉,整个身体都靠上去。 谢渊被他压在身下,感受着他的热情,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他试图推拒他,奈何浑身乏力使不上劲。 司马清并未察觉到谢渊的异样,一把撕掉谢渊的上衣,将他按倒在榻上,欺身而上。 谢渊闭上了双目,双手抓着锦被,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嗯哼……” 司马清一怔,停了动作,凝视着谢渊绯红的脸颊,双手撑在他胸膛上,俯首凑近他耳畔吹气,“阿渊,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你依我这次好吗?” 谢渊蓦地睁开眼,眸子里透着不可置信。 “怎么,你不愿意吗?”司马清问道。 “我不知道!”谢渊立马脱口而出,紧抿着嘴角,神态僵硬。 司马清皱了皱眉,突然从他身上爬了下去,躺在他旁边。 谢渊坐起身,看着他单薄瘦削的后背,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愧疚。 “是我太贪心了,抱歉。”他的语调低落至极,甚至带着几分祈求之意。 谢渊垂下眼帘,掩饰住了眼底的挣扎。 “阿渊?”司马清叫了他一声。 “嗯。”谢渊应道。 “你是怎么认识南宫流的?” 这下换谢渊懵了,顿了顿才道:“你认识南宫流吗?” “当然了,他差点让我死在南境,我自然认识他。”司马清冷哼一声,眼中迸射出寒光。 谢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见他不肯细谈,司马清更觉奇怪,再次询问:“你还没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去见他做什么?” 谢渊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偶然结交了而已。” 司马清狐疑地盯着他,“那你听到他害过我,会为了我和他断交吗?” 谢渊怔愣,“这……” 司马清见状,撇了撇嘴,只道:“以后少见他吧,免得惹祸上身。” 谢渊不明所以,正待询问,司马清突然侧身抱住他,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颌。 “阿渊,你答应我嘛。” 谢渊愣了片刻,微微颔首,“好。” 翌日,司马清早朝前就收到顾延韬传来的密报,说昨夜他派出的暗卫已经查到了南宫流的踪迹。 “他在哪?”司马清忙问道。 顾延韬将密报递给他,说:“他去了成王的别苑。” “我知道了,继续监视他的行踪。”司马清将密报扔给顾延韬,陷入沉思。 南宫流和司马麟,这两人竟然有联络,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司马清猜测着,同时吩咐顾延韬继续探查。 司马清带着宫人苦心寻来的白糖糕和炒栗子,到了谢渊房中。 谢渊正因晨起不适,靠在软榻上休息。见他拿着食盒,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司马清走过来将食盒打开,摆放在案桌上,端到谢渊面前。 “快吃吧。” “就算喜欢吃,也不能天天吃吧。” 谢渊如此说着,倒也不是真的不悦,只是胃里翻江倒海,实在没有胃口。 司马清顿了顿,才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这样的司马清让谢渊感到陌生,小心翼翼的,连说句话都要看他脸色。 “算了,既然都拿来了,我吃一些吧。”谢渊淡淡道。 司马清松了口气,笑眯眯地坐在他身边,“你慢慢吃,我在这陪着你。” 谢渊瞥他一眼,“你不上早朝?” “要准备出征的事。”司马清笑道,眼睛弯成月牙儿。 说完,他便趴在榻边,托着腮帮子,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谢渊。 “何时出发?”谢渊斜睨他一眼。 “过两天吧,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谢渊无奈一笑,继续用膳,不再理他。 司马清讨了个没趣,闷闷不乐地站了起来,“我可是叫人收拾了你的细软了,跟我一起去吧。” “为何一定要我一起?”谢渊的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你待在我身边,会安全些。”司马清说着,语气尤为认真,像是在承诺一般。 谢渊抬眸看向他,眼神有些晦涩。 司马清被他盯着有些心虚,避开他的注视。 谢渊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应允, 这时,侍女来通禀,“太子妃,太傅大人请您去一趟。” 司马清皱了皱眉,“太傅找你做什么?” 谢渊沉吟片刻,“你去回禀太傅大人,我一会就到。” 谢渊走后,司马清把剩余的半块白糖糕塞进了嘴里。甜味瞬间蔓延到舌尖,令人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谢渊刚跨进谢君离的书房,就闻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谢君离正躺在床榻嘴唇干裂苍白,额头还冒着冷汗。 “爹爹。”谢渊急切地冲过去,握住谢君离冰凉的手掌,焦灼道,“您怎么了?” 谢君离勉强扯起一抹微笑,示意他不用担忧,“无碍,就是旧疾犯了。” 谢渊扶着他缓慢地坐起身子,替他擦拭掉脸颊上的冷汗,“您身体还未痊愈,万不可操劳,否则……” 谢君离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他顿了顿,目光过他,轻声道:“听说你要随太子出征?” 第117章 碧空剑 谢渊点了点头,神态略显疲惫,“嗯。” 谢君离抿紧了唇,“你不会武功,到了战场一定要千万小心。” 谢渊笑了笑,“放心,孩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你一直是我最放心的,太子那里希望你可以看着他,别让他冲动。” “太子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一定可以凯旋而归。” 谢渊欣慰地抚摸着他的肩膀,“等你归来,我亲替你接风。” 父子俩聊了一会,谢渊便告辞离开了。 等他走远,躺在榻上的谢君离倏尔睁开双眸,漆黑的眼瞳透着锐利的精光。 边境战事瞬息万变,司马清一定要带谢渊前往的理由是什么! 李成杰是统领军机要事的兵部尚书,素来与谢君离不睦。 好在他为人低调,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数年来,二人相安无事。 直到今日早晨,他们彻底有了分歧。 边军来犯,谢君离主张血战顽抗,李成杰则觉得晋国积弱已久,应当谨慎求和。 “我大晋积弱已久,齐国虎狼之心,率铁骑攻城,一旦战事进发,我大晋必定处于劣势,到时定是一番生灵涂炭,最终惹急了齐王,恐生亡晋之心呐。陛下,微臣此番进言,一片丹心向着大晋,还请陛下三思呐。” 晋临帝向来不露心计,喜见朝臣互相牵制。 故意问:“太傅,对此有何看法?” 要换做以往,谢君离早就冲出去与李成杰争个高下。 只是如今谢家不复当年,言行举止皆慎之又慎。 “陛下,臣主张与那齐贼一战。一来齐国蓄力发兵,不会就此作罢,随便议和。二来此番议和必将割城赔款,我国不免有损失。三来若他国知道,我国遇战求和,割地了事,纷纷来犯,岂不是要分了我大晋?” 晋临帝心里翻涌,嘴上却还得想一套说辞。主和肯定是不行的,那样只会让齐军得寸进尺。 可一时间望去,朝野之上,文多武少,可掌帅印之人屈指可数。除了卫修,便再没更适合的人选。 司马清又太年轻,还不成气候。 “谢卿家所言甚是,只是寡人不可过于专制。加上李卿家所言,也并无道理。不如择日再议吧。” 谢君离心中清楚,齐人来犯,战事已刻不容缓。 奈何如今他手中无兵,当今陛下又亲信文官。 一片丹心无处可报。 入夜,弯月刚刚升上树梢。 李成杰感到屋中闷热,打开了门窗。 刚一开门,一阵狂风席来,吹熄了屋中的蜡烛,还吹落了院中树上的枝叶。 狂风之中,隐约有一道黑影。 许是月色朦胧,看得并不真切。 然后他感到喉咙一热,喉管被什么撞击着,一道青色的剑光闪过。 碧空剑。 他刚想到,便没了意识,不半晌连知觉也没了。 朝廷重臣兵部尚书,被人杀害在自己家中,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官府也第一时间开始调查。 负责调查的是京城府尹的得意门生,人称关中神捕的何田,何志达。 何志达做捕察已十年有余,从未见过如此细浅的伤口,却能致命的。 据仵作回报,李大人的死因是喉管断裂,可伤口却极细,不到一毫,且施力不重,照理说不至将喉管割断。 何志达反复思量,也取活物做了试验,即使用内力。 也不可能做到,一毫伤口取人性命。唯一的可能,只有剑气,当今武林算上朝中将军的佩剑。 能出此剑气的便是太傅谢君离的碧空剑。 可碧空剑早在几年前,顾将军回京述职途中,便已遗失,怎会突然出现杀人呢? 何志达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据实向晋临帝禀告。 他去时,晋临帝正在殿中下棋,奇的是没有对手,黑白二子皆由晋临帝一人落子。 他得知此事,只说了句。 “不是太傅。” “下臣愚昧,还望陛下赐教。” 晋临帝,落下黑子又手握白子,思索起来。 “太明显了。” 然后又示意何志达起来,将白子交在其手中。 “这一子你来落。” 何志达惶恐道:“下臣棋艺不佳,怎敢落子。” 晋临帝不怒自威重重道:“寡人让你落,你就落。” 何志达,看了看棋盘,黑子明显处于劣势,此番白子不论如何落子,都可立于不败之地,若此刻落子岂不是赢了陛下,于是举棋不定。 晋临帝见他紧张到冷汗直流,才缓和了态度。 “寡人看你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何志达放下棋子,双膝跪地。 “微臣惶恐,微臣惶恐啊。” 晋临帝语气冷淡,像是说无关紧要的事,一开口却吓得何志达不知如何是好。 “为人君者,难免露出把柄在臣子面前。这时往往有两种臣子。一是抓住君主弱点,取而代之。二是举棋不定,踌躇不前。” 何志达冷汗直流,还是壮着胆子说:“臣想做第三种。” 晋临帝有了兴趣,打趣道:“你倒说说第三种是哪一种。” 何志达说着,偷偷瞄着晋临帝的反应。 “替君主藏拙,为君主分忧。” 晋临帝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打量何志达。 何志达赶紧将头埋下,全身都在颤抖。 “下臣失言,请陛下降罪。” 晋临帝摆摆手。 “自古忠臣不难求,可堪重用的忠臣却难求啊。罢了你下去吧。” 何志达松了一口气。 “微臣告退。” “记住。” 何志达闻声,驻了足又施了一礼。 “别在太傅身上浪费功夫,不会是他。他若想杀人,不需用自己遗失的佩剑。可天下人不知道,定会将此算在他头上。你想想谁想让谢君离身败名裂,或许那人就是杀李成杰的人。” 何志达跪下又是一拜。 “多谢陛下提点,臣一定不负所望,找出真凶,以慰李大人在天之灵。” 何志达走后,内侍换香炉走进殿中。 卢九卿是老内侍官,刚见到晋临帝提点何志达忍不住问道:“陛下,找着可以重用的忠臣了。” 晋临帝坐在棋盘前,开始收拾,他一颗一颗的将棋子放回棋盒中。 “何志达吗?不过中庸之才,虽有忠心,可胆识不够。” 卢九卿为他倒了茶。 “这下陛下又要烦恼了。” 晋临帝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 “其实谢君离还好,虽有谋略,但寡人只要手握兵权,便不会有大碍。主要是严颂欢,执掌六部,权倾朝野,着实不易对付。” “记得先王在世时,总是提携谢家,打压严颂欢。可如今谢家没了兵权,严颂欢一定很欢喜。陛下何不提拔太傅,继续与之抗衡。” 晋临帝摇摇头。 “一朝天子一朝臣,手握天下重兵的兵马大元帅,必须是寡人亲自挑选的人,才能安心。” “是奴才多言了。” 晋临帝看了看卢九卿,风烛之年,身姿却是挺拔,与他相处起来也是不卑不亢。 从不惧怕他的天子之威。 “你没有多言,你给寡人提了一个醒。最想清辞身败名裂的人,寡人已经知道了。” 夜很寂静,谢渊躺在床上,心底深处的脆弱,又一次向他袭来。每每到这样的时候,心底里总有个声音,劝他放下。 可仇恨,仇恨又在拉扯他继续,这条路。 在这样的反复纠结下,他极少睡得好。 忽然他很想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姨娘,那个唯一能给他带来温暖的人。 没想来娘想来了司马清。不知为何,最近每次他需要人陪的时候司马清都会出现。 司马清不知道谢渊已经醒了,推门进来,看着谢渊半坐在床上,又惊又喜。 “身子还好吗?” 谢渊顿了顿,柔柔道:“我没事。” 司马清再忍不住,冲上去将谢渊抱住。 谢渊不知所措,只浑身僵硬的愣在原处。 于司马清而言,谢渊是哥哥,也是爱人。他们青梅竹马,彼此熟悉。 也许连司马清都发现他对谢渊极度依赖,遗憾的是他不知道的是,在谢渊的心中他们这段感情多了太多跨不过去的坎。 第118章 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竹苑在谢君离的打理下恢复了往日的清幽,只是那曾经磨损的伤痕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太傅,您该喝药了。”丫鬟端了药碗进来,轻声唤道。 谢君离抬眸,冷冷道:“放那里吧。” 丫鬟愣了片刻,“太傅,太子妃到了。” 谢君离闻言,眸光倏然暗了下来,“叫他进来吧。” 话落,他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兵书。 谢渊走进竹苑,亭台的曲水流觞,假山绿树,还有那些花卉草木,似乎并未让谢君离感受到丝毫惬意与安宁。 谢君离仍然穿着那身玄色长衫,英挺的背影透着坚毅和倔强,哪怕他生着病,仍然掩盖不住他卓尔不群、令人折服的风采。 谢渊在石凳上坐下,看着谢君离,叹了口气,“明日我就启程了,特来拜别。” 谢君离合上书页,缓缓转过身,“你和清儿的事,打算如何处理?” 听到谢君离叫司马清“清儿”而不是“太子”,谢渊不由顿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太子说,我和他成婚了,即使我想不起来,也当做是吧。” “你该喜欢他吗?”谢君离挑眉,语调却尤为认真。 谢渊愣了片刻,摇头,“不知道。” 谢君离勾唇,“既然你不喜欢他,何必勉强自己留在他身边?” 谢渊蹙眉思索,半晌后,他点了点头,“或许吧,但是不知该怎么办,他不会放我走的。” 谢君离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你说得很对,因此我不能劝你什么。作为过来人我只能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试图去恨一个你还爱的人,那会很痛苦。趁还有机会,让他了解真实的你吧,不带负担的和他相处,也许你们的路会长些。” 谢渊迟疑着,“你的意思是让我忘了?” “既然他以为你忘了,你何不给你们一个机会。不要像我这样,兜了一圈,还是要回来,反倒失去了最初的那份信任。”谢君离说完,便迈步离开,“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等你回京再谈。” 望着谢君离渐行渐远的背影,谢渊陷入深思…… 听谢君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知道他假装失忆了。 这个消息不好不坏,谢君离横竖不会害他。 他现在最苦恼的是,该和司马清重新开始吗? 他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夜很寂静,谢渊躺在床上,心底深处的脆弱,又一次向他袭来。 每每到这样的时候,心底里总有个声音,劝他放下。 可仇恨,仇恨又在拉扯他继续,这条路。 在这样的反复纠结下,他极少睡得好。 忽然他很想那个记忆中的姨娘,那个唯一能给他带来温暖的人。 不知为何,最近每次需要人陪的时候司马清都会出现。 司马清推门进来,看着谢渊半坐在床上,语调轻柔:“怎么还不睡,都已经这样晚了。明日还要早起。” 谢渊别过头不去看他炙热的目光,略显尴尬道:“睡不着。” 司马清看着他,沉默良久才开口:“是担心出征的事吗?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谢渊皱了皱眉,眼神闪烁道:“你不必如此……” “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陪着你!”司马清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的话。 谢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司马清忽然问道,语气隐含委屈,“为何最近我总感觉,你好像就在我身边,却离我很远。” 谢渊一怔,忙道:“没有,你不要乱想。” “那就别拒绝我。”司马清握紧了拳头,仿佛下定决心般道:“我已经错过了太多东西,如果连这次也错过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我照顾你吧。” “……” “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说的我都会做到,就信我这一次,仅此一次。”司马清的双眸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谢渊看着这样的司马清,终究还是心软了,点了点头。 司马清顿时展颜一笑,俯身亲吻了他的脸颊。 谢渊微怔,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入睡。 入夜宫灯刚刚点亮,晋临帝就步履匆匆,向昭和殿走去。 殿中装潢比太初殿华丽。 入殿门经过长长的回廊,回廊两周皆是当时名家的名作。 内侍领着晋临帝一路走向回廊的尽头,大殿前还有一个大大的屏风。 屏风是木制的,上面雕有凤鸣图,整个昭和殿中所有的楼兰雕刻皆以凤为主,并没有龙。 在整个皇宫只有这一处不用龙做装饰。 殿中坐着一个女人,女人身穿凤袍,两鬓间的发丝已有些银丝,眼神还是凌厉非常。晋临帝走到殿中施礼道:“拜见亚君。”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卢皇后,辅佐了三代君主,和太祖一起开疆拓土。 在还是皇后时,就手握军政大权,至今已是第三代君主,她也不曾也没有放权的意思。 因一直手握要权,为了讨好她,晋临帝登基时将其奉为亚君。 名为亚君,实则是比皇权更高的存在。 亚君没有叫晋临帝免礼,而是用凌厉的目光看向他,目光寒如玄冰,晋临帝找不到半点温暖。她责备道:“齐军进犯,我军节节败退,为何不让卫修挂帅?” 晋临帝不敢起身,心中翻涌,身为一国君主,他哪受得了这般屈辱,却依旧控制自己不至喜形于色。 “朕只是觉得出兵的时机未到。” 他故意强调了“朕”一字,想以此宣示自己的身份。 然而这一切在亚君面前,根本就是徒劳,她冷冷的带着嘲讽。 “时机未到?何为时机?齐军直到我昭和殿之日吗?” 晋临帝没有说话,每一次亚君咄咄逼人,都让他深深的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傀儡。 那种作为君主被人凌驾的屈辱感,无时无刻不在令他憎恨殿上坐着的女人,即使那人是自己的亲娘,也无法减少。 亚君有感于晋临帝周身的冰凉,清了清嗓,语气缓和了不少。 “哀家,其实也能下旨,只是总觉得这道旨应当陛下来下,可别寒了做臣子的心呐。” 这一下可说是恩威并施,晋临帝没有拒绝的余地,心中不悦,嘴上却不能拒绝。 “遵旨。” 亚君故作惶恐。 “陛下这是在说什么呢,您是天子,当今天下有谁敢给您下旨。” 晋临帝看到了亚君眼神中的那三分凌厉,愤怒非常,却隐忍不发。 “寡人失言了,还望亚君不要见怪。” 亚君深知今日达到了目的,也不好再过多打压晋临帝的君威,语气尽量平和的。 “煜儿,你要记住,你才是天子,这宫闱,乃至整个天下,都要听你的,你得有这样的决心才行。” 晋临帝,最受不了的就是母亲假惺惺,关心,故作亲密叫自己的模样,忍住想要驳斥她的冲动,只说了句:“儿臣受教了。” 晋临帝前脚刚走,卫修就从后殿走了出来。 靠在亚君腿上,像小孩子般撒娇。 “多亏有姑姑,要不是姑姑,侄儿这辈子都不能挂帅了。” 亚君笑了笑,不同于晋临帝面前的冷厉,目光温柔,像是能挤出水来。 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 “你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卫修继续蹭了蹭亚君的腿。 “我在姑姑面前就是孩子啊。” 亚君突然严肃的望着远处。 “阿修啊,你要小心煜儿。他对你误会颇深。” 卫修也严肃起来,点点头。“我明白,他总觉得我是姑姑的人,对我误会颇深。” 亚君不放心又叮嘱道:“煜儿与他的父兄不同,他的心思极深,生性多疑,要得到他的信任恐怕不容易啊。” 卫修哪里不明白晋临帝对他忌惮多少,奈何对方是君主,他也无可奈何。 “侄儿明白,看来咱们得在其他地方用心了。” 第119章 真实的谢渊(上) 傍晚车队浩浩荡荡驶出了禁宫,马车内部很大,放下一方软塌,谢渊躺在上面,沉沉的睡着。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谢渊慢慢睁开眼,感觉到颠簸,有些不适的咳了两声。 司马清坐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渊却丝毫不奇怪,自己此刻在车上,安静的坐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很久,司马清还是忍不住开口。 “边关告急,紧急出发,所以就没有与你商量。” “我知道了。” 谢渊没有像司马清料想的那般,崩溃,动气,只是极其平静,像是早猜到一般。 这让司马清很没有底。 “许多事需要我去交涉,所以……” 见司马清小心翼翼的样子,谢渊心中升腾起别样的感觉。 司马清已经没有许久这样迁就他了。 司马清说道:“反正都出来了,不如咱们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拿到沧海诀。” “沧海诀?” “对,沧海诀是禅道修最高深的武学,历届掌门皆没人练成。在五十年前有人练成过。练此决可使经脉逆转,真气灌注。相信一定能医好你的身子。” 谢渊瞥了一眼司马清,缓缓说道:“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在意,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我不习惯。”司马清脱口而出。 “每次看到别人活蹦乱跳的,我都希望你能好。” “清儿。”谢渊叫了他一声,心中一痛,爱恨交织一瞬间都涌了出来。 夜还很长…… 谢渊这边,一直在车里躺着。一路的颠簸,搅得他十分不适,又不好告知司马清。 因为司马清更加辛苦,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 他已不知外面的光景和岁月,这夜是弦月,月只露出一点弯弯的角,大部分隐在云中。 伴着月色,胸口开始剧烈的疼痛。虽然隐忍不发,但他全身都在发抖。很快被司马清注意到了。 司马清凑近,“阿渊你怎么了?” 听到司马清询问,他真的很想编个理由,瞒下来。可全身的痛苦都在叫嚣,他无暇想一个好的理由,只得实话实说。 “之前你输给我的真气,和陛下输给我的真气,时有相克。或许是我不会武功吧。” “都怪我考虑不周,只传真气,却没想到教你运功的方法。”司马清,不忍说下去。 谢渊说着,不知是身体太痛,还是心里太痛,眼泛泪光。 “如果可以选,我真的希望我可以杀敌立功,光宗耀祖。可我却连我的家人是谁也不知道。” “阿渊。”司马清轻轻唤他,又不知如何安慰。 他的声音传来,有些飘忽。 “我并非一个安于平庸的人,也曾有护卫家国的梦想,可惜梦想只能是梦想。” 司马清不忍听下去,将头撇开。 谢渊疼糊涂了,陷入回忆之中,一直说着。 “那时,陛下给你我赐婚,我真的很欢喜,你是我的一个梦啊,小时候你说过要和我共度此生的。可是你变了,变得那样陌生,暴戾,你每次伤害我时我都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记得,他竟然都记得! 这个想法钻入司马清脑海中,令他慌乱。 “阿渊……”司马清想叫醒他。却发现那人睁着眼,但眼神里没有神采。只是空洞的叙述着。 就这样折腾了一宿,天终于亮了。 谢渊疲惫撑了起来,司马清好像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他累极了,侧过头,又沉沉的睡去。 郊外车队行驶着,外面下起了大雨。 谢渊一夜没睡,现在睡得正沉。 司马清守着他,雨声在耳畔有规律的响着。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告诉自己,谢渊需要照顾,不能睡。可眼睛却不听话的,慢慢合上,挣扎了一会,便沉沉睡去。 车外传来了一阵,口笛声。 谢渊缓缓醒来,来了精神,坐起来,支撑着下车,模样极为狼狈。 他顺着口笛传来的方向,走到了一片树林。 此刻雨势很大,他用内力护着,可衣服还是湿了大半。 他走到树林深处,一个白衣女子,打着伞站在那,看不清是谁,而他却是早就知道,先开了口。 “我说过,最近不要找我。我不想司马清知道。” 女子的脸,被伞遮住。但是隐约可以看到,此刻她在笑。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却也有不想失去的人。” 谢渊被说中心事,有些慌张,掩饰道:“我是和他有仇,不是你想的那样。” “有仇?”女子的笑声传来,像是听到世间最可笑的事。 “你甘心嫁给他,甘心破坏我们的计划,甚至放弃和我联络,差点被他弄死都不还手,你说你和他有仇?” “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女子收起了笑容,“你是我此生,最满意的杰作。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你。” 女子的话传入耳中,刺耳无比,勾起那些年痛苦,无奈的回忆。 想到这,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是来提醒你,中秋将至。不要忘了我们的计划。我看你装病装弱习惯了,都不会做事了。” 的确,他是躺了很久了。 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好起来,就是喜欢司马清为自己担心,照顾自己的样子。 可明明就不对世人有所期待,为何对司马清却想得到很多呢? “我不需要你提醒。” “这样最好。”女子说罢消失在月色之中。 谢渊望着女子,消失的地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恐惧。 在每次见到高银霜时,都会从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恐惧。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浓浓的恐惧慢慢变淡,最终变成一丝恐惧。 带着这份恐惧,他在雨里站着。 他感觉好累,这几年来,都不知是为了什么,一直与高银霜一起图谋。 虽说是一起,可他心里清楚,他不过是高银霜的棋子罢了。 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那故意留在体内的毒素,开始叫嚣。 他却不用内力去挡。面对胸口的闷痛,他开始有些享受。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活着,还有感觉。 终于他来到了车边,又淋了会雨,才走进去。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却没有用内力烘干衣服,而是直接睡去。 真的很累,不知道为什么坚持。 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从十岁开始,白天要扮演晋临帝的棋子,晚上要练武,根本没有机会好好的睡觉。 这段时间的安逸,令他沉沦,尤其是司马清的关心。 让他的心底,产生了一种原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也就是这种感觉险些让他丢命,因而现在他更加不会轻易投入自己的情感。 第120章 真实的谢渊(下) 司马清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没想到睡了这么久,他拿出包袱里的干粮,没顾上自己吃,赶紧去看了看谢渊。 谢渊呼吸很重,面色潮红,司马清心想不好,伸手去摸,额头是吓人的烫。手却很冰凉,衣服也是湿的。 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他不愿往下想。可他清楚的见到,谢渊的鞋上有泥痕。 “你到底在做什么?”司马清对着谢渊,低声说。 司马清继续照顾谢渊,但在看到鞋上的泥痕后。他始终有所怀疑。 这两日他都是装睡,想看看谢渊,是不是等自己睡着,偷偷出去。 可谢渊一直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有醒过。 他开始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一阵微风吹过,传来一阵香气。 躺着的谢渊,突然剧烈的咳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后来却是连喘息都没有起伏了。 他仿佛置身于荒漠之中,嗓子因干涸,开始疼起来。 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堵了进去,慢慢的抽走喉管里的空气,胸口也闷闷的无法呼吸。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司马清根本来不及反应。 车还在行驶着,车帘被人掀开。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虽蓄有胡须,模样还算清秀。 他拿出一个瓷瓶,走到谢渊身侧。 司马清忙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可武功不如那人,一下被点了穴。 谢渊闻了闻瓷瓶,感觉顺畅了不少,又沉沉的睡去。 见谢渊呼吸沉稳,神秘人回头解了司马清的穴道。 “我叫墨渊,是专门来给公子送药的。刚刚有人在车外撒花粉,公子才会如此。” “撒花粉?”司马清惊讶极了,“谁做的?为何要撒花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谢渊从小对花粉过敏,宫中上下并不避讳花粉。因量不大,症状不重。加上谢渊又从小练功,内力深厚,并没有人看出。 墨渊说着有些为难。“是我哥墨卿,奉阁主之名撒的。我哥不愿伤害少阁主,特让我来送药。” “你哥?他为什么这样做。” 墨渊一字一顿的,“他想杀了公子。” 硕丰镇闹过鬼后,就荒废了。江湖传闻,那里是鬼镇,里面全是冤魂,便再无人到访。 其实这些都是高银霜派人,传出去的,这样一来,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硕丰镇,作为红袖阁的分舵。 此刻高银霜正在赶往硕丰镇的路上,她坐在轿子上,八个人抬着她。 她不喜欢坐马车,只喜欢坐轿子。她觉得人比马可靠。 马是畜生,没有脑子,惹恼了她,无处发泄。 人就不同了,除了杀了,还可以折磨。 墨卿从林子里走出来,走到轿子旁说道:“阁主吩咐的事,我办妥了。” 高银霜掀开轿帘看了他一眼,悠悠道:“让我来猜一下。你没有按照我的吩咐,让墨渊晚两个时辰进去,而是刚撒花粉就让他进去了。” 被高银霜说中了,墨卿很是紧张。 解释道:“我怕时间太久,会生出变数。” “变数?你难道还怕他死了不成。”高银霜狠狠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 墨卿虽心有余悸,还是忍不住道:“据我这两日观察,少阁主他不像装病,撒花粉的时候他也没有醒来。” 高银霜闻言也有些疑惑,但很快,那点疑惑就被她一直所知的,来自于谢渊的狡猾打消。 墨卿低下头,思索了一会,也纳闷起来。 “可,少阁主是真的伤得很重。看样子是不能去执行计划了。” 高银霜拿出手来,搓了搓手指上的香料,递了个锦囊过去。 “你让墨渊盯着他,如果他是装的,就把这个锦囊放到他身上。如果他是真的,就让墨渊赶紧医好他,总之计划不可以拖延。” 墨卿接过锦囊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直到那抬轿子,慢慢走远。 墨卿还是忍不住,被轿子主人的气势震慑,双手不住的发抖。 锦囊里装的是花粉香料,高银霜竟漫不经心的说着,要谢渊命这样的话。 毕竟谢渊是她从小培养的,怎么都应该有点感情才对。 想到这墨卿的心不禁阵阵发凉,他是真的怕她,怕到连逃跑都不敢,只有服从。 他现在只有偷偷祈祷,谢渊没有骗高银霜。 不然他真的只有听从命令,用香料杀了他。 高银霜是怎样的人,谢渊是清楚的。 所以他早就给自己下毒。又故意淋雨。 如今的病,可说是货真价实。 他之所以如此,是想逃避高银霜给他的任务。 他明白,直接拒绝是不可能的,只有让自己去不了,才能逃脱。 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现在却是有些上瘾了。 以至于蚀骨散真的伤了身体。皆因为司马清的照顾和关心,太温柔,让他不自觉的沉溺。 “他不过是一个,得不到爱的可怜人。”墨渊看着谢渊,对司马清说道。 司马清闻言,瞬间充满了戒备,“你很了解他?” “我们一同长大。” 司马清冷笑了一声,“和他一同长大的是我。” 墨渊摇摇头。“你走了几年了,真正陪着他的是我。” “墨渊,别说了。”谢渊突然开口。 两人凑了过去。 “公子,你醒了。” “阿渊,你醒了。” 谢渊其实没有力气,也不想醒来。只是隐约听到墨渊来了,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才醒了过来。 屋中只有一个方桌,一张圆凳,和一张窄床,连个装饰都没有。 她坐在圆凳上,双眸低垂。望着床铺,她看到一个娇羞的少女,在给一个男子穿衣服。 二人十分恩爱,少女渐渐变成妇人打扮,她挺着大肚子,坐在床上哭,男子始终没有出现。 她望着女子的残影,双拳紧握,目光逐渐凶狠。她咬牙切齿说道:“司南霁,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要折磨你,折磨你的儿子。哈哈……” 她笑得凄厉,笑得哭了出来。 墨卿站在屋外,对这一切见怪不怪。也不敢开门去询问。 记忆中,阁主每次布置房间,都极为简陋。 只有一桌一椅一张床,第一天住进去时,她就会像今日一样,屏退众人,在屋中一会哭一会笑。 另一头马车还在行驶,那个拿着笛子的怪人始终跟着大队。 此人武功极高,不知是敌是友。 可他却说他与谢渊一同长大。 想到这,司马清开始觉得,谢渊离自己越来越远。 是啊都几年不见了,只有自己天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无所不谈。 越是探听到谢渊的这些年的秘密,越是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谢渊。 第121章 尴尬的吻 客栈中的谢渊从深沉的梦中苏醒,直对上司马清焦急的眸子。 “你醒了,好些了吗?” 谢渊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直直的看着司马清,他也不明白为何如此,仿佛要将他看穿一样。 司马清细致善查,可这些遇上了谢渊,都变的没了作用,感觉到谢渊目光袭来,他的心猛烈的跳动着。不知作何反应,只不着边际的喊了一声:“阿渊。” 抬眼间,对上谢渊的目光,那人脸颊泛红,长长的睫毛,在烛光旁抖动。 司马清只觉口干舌燥。 那人竟整个人靠了过来,趴在了他肩头,温湿的鼻息,骚得他耳后阵阵发痒。 他的耳朵一下就红了,怀中炽热的身体,引得他阵阵发昏。 “你好烫。” 他说着那人并没有回应,由于是正面靠下来的,二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司马清的身体猛然一震,竟然某处肿胀起来。 他用仅有的理智,轻轻的拍了拍,谢渊的后背。 “谢渊你在发烧。” 谢渊难受极了,整个人重重的找不到支撑,索性一下趴在了司马清身上。 他分明听到了司马清在唤他,可嗓子干得像要裂开一样,发不出任何响动,头也很重。 谢渊,病得更重了。 这是司马清的第一反应。 平时绝不会主动靠近他的谢渊,竟主动与他亲近,除了是烧糊涂的,没有别的解释。 他轻轻的揽住谢渊的腰,顺势将他扶起。 就在准备扶他躺下时,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与晕倒时的谢渊不同,此刻的他迷迷糊糊的,微微睁着眼,行动迟缓,思绪呆滞,更添了一分诱惑。 忽然有一个念头,窜进了司马清的脑中。 他坐了下来,谢渊的头顺势靠在了他肩上。 伸出手,握住谢渊的手,一阵温热传入掌心。 与女子的纤纤玉手不同,谢渊的手,指骨分明,带着男子独有的硬朗。 他痴痴的侧头用余光看向他。 谢渊感觉到司马清的异样,却是无力动弹,全身乏软的他,瘫倒在司马清怀中。 感觉到那人,慢慢靠过来,他想避开,却怎么也动不了。 司马清,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将脸贴过去,嘴靠了上去,吻上那微微上翘,正在发烫的唇。 那温软的唇瓣,让他忘我,忍不住更深的吻了下去。 “不要。” 谢渊心里无声的呐喊,被隐在这个吻里。 忽然间一滴苦水,滴下,落在了嘴角,滴进嘴里。 司马清哭了。 疯狂压抑的对谢渊的爱,和害怕谢渊想起那些给他带来的伤害。 这两件长期萦绕在他心中的愁事,如今得到了答案。 虽然那人没动,可身体细微间,写满的拒绝,他却是感受得明明白白。 那苦水也流到了司马清的舌尖上,他停止嘴上继续的窥探。恋恋不舍的抽离,那令人着迷的双唇。 他不敢抬头去看谢渊的神情。 谢渊分明感受到了什么,却不想点破。 唯有闭上眼,装作睡去。 过了良久,司马清才敢侧头看过去,见谢渊睡去,将他扶到床上,盖好被子,方才开始懊悔。 怎么就忍不住呢? 明明想对他好一点,为什么偏偏这样呢? 不平静的一夜,终于过去。天色慢慢亮了起来。 司马清却是毫无睡意。无数的念头从脑中闪过。 如果直接走,谢渊的病怎么办。 他有很多话想问谢渊,可又不敢开口,深怕让他们的关系走向陌路。 越想越懊恼的自语道:“司马清啊司马清,你也有今日。” “你在说什么呢?”突然后面走来一个人,猛然说道,吓得司马清一激灵。定睛一看,是墨渊,才放心了些。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是要吓死人吗?” 墨渊从外回来,并没隐藏行踪,已经是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也没有用轻功掩饰。 明明是他自己心神不宁,没有听到,反倒赖他鬼祟。 墨渊想解释,却又觉得实无必要。 这个司马清,他喜欢不起来。要不是谢渊与他交好,他是不愿理他的。 就这样一边盘算,一边看了司马清良久,他道:“公子怎么样了,醒了吗?” 司马清听到谢渊,心虚极了。他昨夜早早的就坐了出来,哪里还敢查探那人状况。 只怕打个照面,他连躲都没地方躲。 “这个,我。” 墨渊极其不耐的看了他一眼:“明明在旁照顾着,却是一问三不知。你也确实奇怪了。” 说着,他绕开司马清,径直走了进去。 司马清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谢渊已然醒来,烧也退了,此刻正靠在窗边休息,见墨渊进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墨渊身后的司马清。 司马清目光只对谢渊,赶紧低下了头。也不明白是因何心虚。 谢渊神色如常,淡淡道:“站着做什么,坐下吧。” 司马清闻言,神色惊愕,又见谢渊神色如常,不像有什么不愉快。 难道谢渊昨夜,高烧,神志不清,根本就没想起来之前的事,和昨夜的事。 带着一丝侥幸,他说道:“昨夜的事。” “昨夜什么事?”谢渊故作不知。 司马清深信不疑。 “无事,无事。只想问你昨夜睡得好吗?” 谢渊笑得明朗,“昨夜睡得很沉。今日醒来好了许多。多亏你贴身照顾,辛苦了。” 司马清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出宫以后谢渊就像变了一个人,让他充满了好奇,好想去探索,就像认识了一个全新的谢渊。 他说不出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但那种无法预知的危险,令他兴奋。 墨渊实在是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 但也不甘心,被晾在一边。说道:“昨日我夜探剑门,整个剑门乱作一团,奇的是,王奇高,没有出面主事,反倒是一直躲在房间。不知在做些什么。” “如此,的确甚为奇怪。” 谢渊自然的接茬,说的是他平素里根本不可能接触的到的江湖事。司马清不由扭过头多看了他几眼。 谢渊只是神色平静,眉宇间多了几分运筹帷幄的从容。 这不是谢渊,或者说这个才是真正的谢渊! 这是司马清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第122章 路遇阻碍 剑门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修名门,掌门王奇高更是凭借一套凌风剑法独步江湖。 要到边境必须要经过武陵山,到了武陵山就是剑门的地盘。 照理说,江湖人鲜少招惹朝廷中人,加上司马清又挂得是皇家的军旗,更是退让三分,可今日却出现了不寻常的情况。 马车颠簸的行驶着,谢渊靠在车榻上养神。 而司马清则是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 这条官道,是通往武陵山最近的道路。他也是偶然发现。所以一路上特别注意,免得错过了。 这条路上,除了偶尔的马蹄声,竟再无其它声响。 “停下来吧。”谢渊忽然开口。 墨渊忙跳上马车,来到他身边,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谢渊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峰道:“你去林中戒备着。” 墨渊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司马清一脸疑惑的打量谢渊,“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司马清仗着朝廷仪仗,根本没想过会有江湖人滋扰,更加不觉得一向身体虚弱不懂武功的谢渊可以看出什么端倪。 这样问,不过是觉得自从出了宫,谢渊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让他琢磨不透。 “我累了,想歇一歇。”他说的云淡风轻。 司马清却是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结巴道:“是,是不是大急不舒服?” 谢渊似乎早就猜测到司马清会有这样的反应,笑了一下:“嗯。” 司马清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他才问:“那……你让那个怪人去林中打探什么?” “无事,这里是剑门的地方,小心点总归是好的。” “哦。”司马清不疑有他。 谢渊看着他一副呆萌的模样,暗自摇了摇头。 墨渊的武艺他很相信。即使遇上剑门弟子,也不足为惧。 只是若是剑门的人,不肯善罢甘休,就麻烦了。 以司马清的武功,绝对不是王奇高的对手,该怎么办呢? 谢渊陷入了沉思。 而另一边的司马清,完全没有感受到谢渊的忧虑。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谢渊是真的身子不适。正想着要不要扎营休息。 墨渊并未在林中逗留多长时间,不一会儿,便返回了马车。 “公子,那个叫王奇高的,果然在林子里。” 谢渊点头。 司马清一脸疑惑,“王奇高,剑门掌门?他在林子里做什么?” 谢渊瞥了他一眼看向墨渊,“把碧空剑拿给太子。” “可是公子……” 谢渊挥手示意他将碧空剑交出来。 墨渊虽有不解,还是乖乖将碧空剑取出。 谢渊伸手接过碧空剑。 司马清盯着谢渊的动作。 谢渊拔剑,剑锋闪烁,寒芒凛冽。 握住剑柄,微闭双眸。 司马清只觉得谢渊周身都散发着冷漠疏离的气质。 忍不住屏住呼吸。 随即谢渊睁开了眼睛。 司马清只瞧见了一抹流光飞速划过。 他眨了眨眼,才看清楚。 原来是剑锋上泛起的冷光。 这时,谢渊收了剑。 将剑递给他,“这柄剑,你会何用的。” “这不是太傅的佩剑吗?” 司马清虽不问江湖事,也知这剑本是谢君离的佩剑,早在多年前便已遗失,怎会辗转到了谢渊手上。 “太傅是我父亲,我有他的佩剑很奇怪吗?” 谢渊此言根本是顾左右而言他。 司马清张着口还想问什么,只见谢渊神色严肃异常,“总之你拿好剑,一会肯定有场硬仗,别多问行吗?” 这话说得极重,司马清顿时噤了声。 等到天黑下来,马车才进了武陵山。 “公子,咱们已经进了剑门地界了,还需要继续深入吗?”墨渊担忧问道。 “不用。”谢渊道,“若王掌门没有现身相见,我们直接走过去是最妥当的。” “嗯?”墨渊似乎没有跟上他的节奏。 “可惜,他已经来了。”谢渊说着,眉梢间染上焦虑。 这时,突然传来破风之声。 司马清和墨渊同时跃起,翻身出了马车,一柄长剑从半空落下,插|在马车旁。 “哼!好大胆子,居然敢擅闯我剑门领域!” 一个白衣男子踏月而来。 “王掌门!”墨渊认识此人,正是剑门掌门王奇高。 王奇高眯着双目盯着司马清,“你是太子?” 谢渊撩起车帘,见那王奇高的视线紧紧锁在司马清身上。 司马清被他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舒服,于是抬头挺胸与王奇高对视。 王奇高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碧空剑上,眼睛瞬间亮了亮,随后又黯然下来,他叹了口气:“碧空剑为何会在你手里?” 司马清性情桀骜哪里受得了这般质问的口吻 ,当即怒道:“你管我的剑为什么会在我手里,我告诉你,快放我们出去,否则我杀了你!” 王奇高嗤笑一声:“就凭你?” “如果你现在跪下求饶,说不准我还能网开一面。” “哈哈!”王奇高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狂妄大笑,“我倒要试试你有几斤几两!” 说完,提剑冲向司马清。 司马清毫不畏惧,抽出碧空剑接招。 谢渊坐在马车内,看着这两人打斗,眉头皱成一团。 这个司马清,还真是沉不住气,等吃了亏就知道了。 不过王奇高显然比司马清厉害多了,司马清连一招都没撑过。 眼看司马清就要输了,周围的兵士提剑冲了上去,可三下五除二便被打翻在地。 谢渊看了一眼墨渊,给他使了个眼色。 墨渊纵身跃起挡在王奇高面前。 王奇高愣了一下,停了下来,“你这是何意?” 谢渊松了口气,撩起车帘下车,淡声道:“王掌门德高望重,何必和小辈一般见识?” 王奇高望向谢渊,月光下,谢渊一身素白长衫站在夜风里,俊美如仙。 他的容貌,竟是丝毫不逊于谢君离,甚至更胜一筹。 “呵,”王奇高低笑一声,“我不过是受故人所托守住关口不让你们过去,没想过要伤了谁,实在是这个小辈言行无状,我才出手教训。” “不知是哪位要拦当朝太子去路?又是哪位故人令王掌门不惜与朝廷作对?” 王奇高看着谢渊,心里却升起警惕。 “既然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不能告诉你。”王奇高冷笑一声,“你像个聪明的,识相的话就回头吧,不要逼老夫动手。” 司马清瞪大眼睛,心中愤愤难平,他自出生以来就没这么窝囊过,可这位王掌门的武功实在深不可测,他实在不是对手。 谢渊,到底为什么会认识这些江湖人,会知道江湖事,还有他眉宇间那从容不迫的自信,究竟来自何处? 第123章 或许是伪装,或许是真实 夜色深沉,对峙还在继续,王奇高丝毫不退的态度令谢渊感到奇怪。 王奇高的武功,谢渊很清楚,就是他和墨渊一起上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他不能出手。 正想着,王奇高忽然动了。 他提剑飞速奔向司马清,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小心!”谢渊大喝一声。 王奇高的招式奇快,根本看不清动作。 眼看避不开,司马清出碧空剑,挥剑迎了上去。 王奇高一怔,随即怒道:“碧空剑,果然名不虚传。” “老家伙,别走神,当心我把你废了。”司马清大喝一声,挥动剑锋冲向王奇高。 王奇高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那老夫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凌风剑法!” 说完,他飞身跃起,手中长剑飞速翻转。 司马清也动了起来,剑锋在月光下闪烁着银亮的冷芒。 墨渊站在一旁警惕的盯着二人打斗。 谢渊盯着王奇高的动作,眸子渐渐变深。 “王掌门,这凌风剑法你果然用得炉火纯青,可碧空剑气一出怕你一招也出不了。” 谢渊说这话其实有些冒险,他虽知司马清武功不错,却不知他悟性如何,临战之际能否掌控碧空剑气。 但为今之计只有赌一赌了。 思至此他朗声念诵心法:“心若无物,碧空长留。” 司马清听到谢渊在说话,可他根本听不清谢渊在说些什么,于是他大声问道:“喂,你说什么呢?” 谢渊并未理他,只是盯着王奇高的一举一动。 忽然他喊道:“快出剑!” “啊?”司马清愣了一下,手上的剑势顿时迟缓下来。 谢渊见状,立即出声提醒:“小心!” 只见,王奇高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司马清大喝一声,飞身跃起,一招凌空劈斩落下。 王奇高不屑的嗤笑一声,飞速提剑迎了上去。 谢渊松了口气,司马清的悟性果然不错 ,竟然能够在临战之际领悟碧空剑气。 随即他的眼睛紧紧锁在王奇高身上,只要王奇高出手,就会中碧空剑气。 然而,意外却偏偏发生了。 就在剑锋快要相接的时候,王奇高的长剑忽然改变了方向。 “什么?”谢渊瞪大双眼,一脸惊愕。 怎么可能? 凌风剑法的精妙之处就是无迹可寻。 司马清也愣住了,他明明已经将碧空剑气施展出来,可王奇高的长剑怎么会变向呢? “哈哈!”王奇高大笑一声,“就这点伎俩想伤老夫,未免太过天真。” 谢渊皱眉盯着王奇高,王奇高却忽然飞身退后,随即他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糟了!”谢渊暗道一声。 司马清只觉眼前忽然出现了无数剑影,而王奇高已经消失了。 王奇高在夜色下飞速移动。 “小心。”谢渊忍不住出声提醒。 王奇高的速度实在太快,司马清根本没办法接招。 “哈哈!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碧空剑厉害,还是我的凌风剑法厉害!” 说完,他迅速出手,长剑直刺司马清胸口。 谢渊眼睁睁看着,拾了个石子,弹指射向王奇高的手腕。 “啊!”王奇高吃痛,长剑落地。随即他迅速闪身退开,冷哼一声,“哼!藏头露尾的鼠辈,居然偷袭老夫!” “王掌门何必动气,太子去边关也是为了保卫家国,您又何必和朝廷作对。”谢渊冷冷说道。 “刚才出手的是你吗?”王奇高眯着眼睛打量他。 谢渊没说话,不置可否。 王奇高瞪大双眼盯着谢渊看了良久,才道:“不可能,绝不是你,你步履虚浮,神态虚弱,根本不可能有这样强的内力。” 谢渊沉吟片刻,继续劝:“边关战事告急,望王掌门看在百姓的份上,放我等通行吧。” 王奇高沉思片刻,神情甚为为难:“不是老夫不让你等通行,实在是因为受人之托……” 王奇高此言明显是松了口。 谢渊松了口气,“是何人,如此劳您亲自动手?” 王奇高沉思片刻,“也罢,既然你问了,老夫告诉你也不无不可,那人复姓南宫。” “是南宫问吗?”谢渊试探问道。 王奇高瞪大双眼盯着谢渊看了良久,“你怎么会知道是他,难不成你们认识?” 谢渊微微一笑:“见过几次。” 王奇高看着谢渊良久不语。 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然今日又有高人在场,想老夫硬拦你们也是拦不住,你们赶紧离开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王奇高一走,司马清陷入沉思,他有太多问题想问谢渊,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只见谢渊身子一软,直直的倒了下去。 他身体虚弱,真气不调,刚才那一击,已经到了极限,如今真气紊乱,根本无法压制。 司马清慌忙将谢渊扶住,一脸担忧,“你怎么样?” 墨渊也是一脸忧虑。 刚才发生的事,他看的真真切切。 公子明明身体虚弱,不宜动武,却出手救下了太子。 且以一招制胜,让王奇高心甘情愿放人。 墨渊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司马清明明只是一颗棋子,根本不值得公子这样做。 “快,找个地方歇一歇,他身体不适。”司马清向手下副将吩咐。 “不行!”墨渊阻止他,“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以免王掌门反悔。” 司马清犹豫了片刻,将谢渊扶进车中,沉声道:“走吧。” 墨渊应了一声,指挥车夫驾车。 司马清坐在一旁,看着脸色苍白的谢渊,心中甚为忧虑,谢渊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他。 那个剑门掌门王奇高,一看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可竟然因为谢渊三言两语就让他们通行。 谢渊,好像真的不同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陌生。 司马清看着谢渊苍白的脸色发呆。 车外,月光如霜,夜风微凉。 而车里,谢渊靠在车榻上,双目紧闭。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忧虑。 司马清盯着他的脸,伸出手,轻轻拂了拂他眉间的忧虑。 “阿渊。” “嗯?”谢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发呆的司马清,“怎么了?” 司马清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没事儿,你睡吧。” 谢渊“哦”了一声,合上眼睛继续休息。 司马清盯着谢渊发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这样叫一声。 也许这样的谢渊才是真实的。 之前的谢渊……或许是伪装,或许是因为他离开六年,记忆中的谢渊早就变了。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谢渊,让他难以掌控。 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样的想法,只能在心里暗自思量。 这一路过去不知还会发生什么。 第124章 绘兰 谢渊醒来时,屋子里空荡荡的,看起来像是驿站。 “公子。”墨渊推门进来,神色忧虑,“您为何要……要……” 谢渊沉吟片刻,“为何要救司马清?你是想问这个吗?” “我只是不明白。”墨渊神色严肃,“他那样对你,你为何还要管他死活?” 谢渊皱眉看着墨渊,“这与你何干?” 墨渊张着口还想再说什么,谢渊挥手打断:“出去。” 墨渊怔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 他站在门外,看着屋内的陈设,心中甚为疑惑。 他跟在公子身边多年,公子一直都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公子自幼聪颖,悟性极强,五岁便熟读诗书,七岁便能诗会友,十一岁便开始涉猎兵法。 公子从小就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更遑论是相处六年之久的朋友。 可这次回来,公子却为了太子不惜暴露底牌,难道是因为太子吗? 还是说太子对公子来说,真的很重要? “怎么在这儿发呆?”一个声音响起。 墨渊转身看了过去,只见司马清正盯着他。 “殿下。”墨渊立即行礼。 司马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 “阿渊醒了吗?”司马清问道。 “嗯。醒了。” “那我先进去了。”说完,司马清推门进了屋子。 墨渊站在原地盯着屋子看了一会,暗自叹了口气,然后退下了。 屋内,谢渊正靠在榻上发呆。 “喂!”司马清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谢渊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好奇的司马清,笑了一下:“你没事儿吗?” 司马清愣了一下,随即一脸茫然:“我有什么事儿?” 谢渊盯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没事儿就好。我还以为你受伤了。” 司马清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会受伤,倒是你看起来不太好。” “嗯?” “你的脸色……”司马清说着皱起眉头,一脸忧虑。 “无事,我是病秧子你是知道的。”谢渊淡淡的说道。 司马清欲言又止,想问他的问题太多,一时间反倒想不起来要问什么。 谢渊看着他神色忧虑的模样,心中甚为奇怪,“怎么了?” 司马清盯着谢渊看了半晌,忽然问道:“阿渊,你是怎么认识王奇高这种江湖人的?” “不算认识,只是听说过。” “可你不是一直养在宫中吗?为何会知道宫外事?”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司马清显得又忐忑又茫然。 谢渊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 司马清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嗯。” “你问吧。能说的我一定告诉你。” 司马清瞪大双眼盯着谢渊的眼睛看了半晌,才问道:“那个剑,你是怎么得来的?!!” 谢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碧空剑是太傅的佩剑,我是他儿子,我有很奇怪吗?” “怎么可能?”司马清一脸震惊,“你别说笑了,这柄剑几年前就遗失了。” “这是我能说的答案,信不信由你。” 谢渊说着一脸无奈。 “照你这样的话,我没什么好问的了。”司马清异常沮丧,闷在一旁不说话。 又过了许久,谢渊才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光是这点就足够了。”” 司马清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望向他额头的抹额,顿了顿道:“最近我学了一个图绘,让我看看你额间的疤痕好吗?” 谢渊微微愣神,抚了抚抹额,“不用了。” “阿渊。”司马清盯着他看了一会,“让我帮你遮一下疤痕好吗?!” 谢渊愣了一下,似乎没有预料到司马清会有这样的要求。 已经造成的伤害,真的可以遮挡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点了点头。 司马清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触碰到谢渊的手掌,还是那样冰凉刺骨。 谢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个太子,看起来好像也不坏。 司马清小心翼翼的盯着谢渊的脸,他一直都知道阿渊长得美,没想到配上病中苍白的脸色,也丝毫不退色。 谢渊察觉到他的视线,皱起眉头:“你看什么呢?” “没事儿!”司马清回过神来,立即转开视线,随即他小心翼翼的执起谢渊的手腕,将他扶起来坐在凳子上。 “等一下啊。”司马清说着转身就走。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白瓷罐返回,将谢渊额间抹额取下。 谢渊看着他的动作,微微愣了愣神。 司马清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果然,那样狰狞丑陋的疤痕暴露在面前,那样刺目。 “阿渊。”司马清盯着他的疤痕发呆。 谢渊愣了一下,“嗯?” “你……”司马清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半晌,他才道:“还好面积不是很大,让我帮你遮一遮好吗?” 谢渊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司马清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执起白瓷罐。 “别动啊。”司马清一边说着一边执起白瓷罐,小心翼翼的在他眉心处沾了一点粉脂。 谢渊愣了一下,皱眉看着司马清的动作,随即伸手抓住了司马清的手掌,微微用力,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司马清心底一阵酸楚,强压着才算是上完膏药,接下来只要蘸取花汁调色的颜料,画上图纹便算大功告成。 可这对司马清而言并不容易,这是他亲手造成的疤,让他如何下得去手?!! 谢渊松开他的手,看着镜中的司马清,微微叹了口气,“别愣着了,你不是有好看的图绘吗?快画啊。” 司马清回过神来,看着谢渊的神情,微微愣了愣神,随即小心翼翼执起花汁调色的颜料,在谢渊的额间画了起来。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手抖。 墨色的痕迹在谢渊的额间晕染开来,像是一枚印记,在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不堪往事。 一滴眼泪落在眉间的墨痕上,染化开来。 司马清怔了一下,“阿渊。” 谢渊闭着眼睛没说话。 司马清松了口气,继续完成未完的工作。 谢渊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这是三瓣玉兰花瓣,晕染成淡粉色,堪堪将疤痕遮住。 “喜欢吗?” “嗯。”谢渊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别扭,但总算是遮住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谢渊心中一阵酸楚。 已经造成的伤害再怎么掩饰,终究都还在。 司马清怔怔的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良久,心中甚为酸楚。 阿渊一直很美,是那种清丽出尘的美,配上这张苍白的脸色,更显柔弱。 荼靡太妖冶,秋菊太素雅,牡丹太雍容,芍药太华贵,玉兰刚刚好。 “你若喜欢,日后我日日给你画。”司马清郑重其事的说。 第125章 无所适从 谢渊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嗯。” 司马清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执起他的手腕,将他扶回榻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替他盖好被子。 “睡吧。”司马清看着谢渊柔声道。 谢渊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休息。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双眼,“你怎么会画玉兰花?” 司马清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记得你不善丹青,只会牡丹。”谢渊看着司马清一脸茫然。 司马清怔了一下,“我特地学的,牡丹不适合你寡淡的气质。” 闻言谢渊忽然意识到这才是那日司马清不让他着牡丹吉袍的原因。 太可笑了,他竟因这个恨过他一场。!! 司马清怔怔的盯着谢渊的脸看了半晌,才缓缓出声:“睡吧。” 谢渊愣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 司马清站在一旁呆呆的发了一会儿愣神,转身离开。 刚出门,他就看到墨渊正站在门外,看到他的神情甚为疑惑,“殿下。” “嗯。”司马清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有事儿?”墨渊看着司马清的神情甚为茫然。 “没事。”司马清说完,转身离开。 墨渊盯着司马清的背影看了许久,眉头紧皱。 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太子好像知道些什么。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墨渊看着司马清的背影发呆,随即转身进了屋子。 屋内,谢渊已经睡了。 墨渊站在一旁看着谢渊的脸色发呆。 公子病的太厉害了,脸色苍白的可怕,真气紊乱,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 墨渊叹了口气,将薄被替谢渊盖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执起他的手腕,替他号脉。 谢渊已经习惯了,墨渊总是会在他睡觉的时候为他诊脉。 他不喜欢这样,总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可这又如何呢? 该来的总会来。 “怎么样?”谢渊睁开眼睛问道。 墨渊愣了一下,随即收回手掌,摇了摇头,“还好。” “还有多久?” “嗯?”墨渊一脸茫然。 “我问你还要站多久?” “抱歉,我……”墨渊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顿时停了下来。 谢渊看着他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墨渊总是这么谨慎卑微。 “罢了。”谢渊说着闭上眼睛,“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墨渊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我先出去,您有事儿就喊我。” “嗯。” 墨渊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站在门外盯着屋里的动静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关上门,守在外面。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时刻守在公子身边,看着公子虚弱的样子发呆,然后替他诊脉。 他不知道公子还能活多久,可每次看到公子的样子,他都忍不住心疼。 公子太善良了,善良的有些懦弱。 可是他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是公子是少阁主,而自己只是一个跟班。 那一夜司马清在不远处站了一夜,眼睁睁的望着墨渊守着谢渊发了一夜呆。 这人究竟是谁,他和谢渊的默契令他嫉妒,可偏偏他不好说什么。 次日一早,队伍拔营出发。 谢渊站在门口,看着墨渊站在一旁发呆,顿时皱起眉头:“怎么了?” 墨渊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事儿。” “有事儿就说。”谢渊看着他的神情甚为疑惑。 “您今天……好些了吗?”墨渊看着谢渊苍白的脸色问道。 “还好。”谢渊看着墨渊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皱起眉头,“你是想说我的脸色不太好?” “呃。”墨渊点了点头。 “我没事,不用担心。” 谢渊淡淡的说道。 “可您的脸色真的……”墨渊看着谢渊的脸色担忧不已。 “你是在担心什么?”谢渊沉思片刻缓缓出声。 墨渊愣了一下,望向他额间的花钿,“我只是有些想不通。” “有话就直说。”谢渊看着墨渊的神情甚为奇怪。 “我觉得太子好像已经知道些什么。” 谢渊怔了一下,沉默不语。 “阿渊。”一个声音响起。 谢渊回过神来,看着司马清正盯着他发呆。 “阿渊,你……还好吧?”司马清看着谢渊的脸色担忧不已,“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对,是病又复发了吗?” 谢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无事。我只是身体有些乏而已。” “还是不要勉强的好。”司马清说着看向墨渊,抓住谢渊的手,“去马车里坐吧,你身子不适,别站着了。” 谢渊望向他点点头。 司马清松了口气,扶着谢渊进了马车。 车内,司马清小心翼翼的将谢渊扶起来坐好,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甚为忧虑,“我们绕道去一趟神医谷,你的身子不能拖了。” “可是,边关战事……”谢渊显得很犹豫。 “我带你出宫,本来就想去神医谷找骆神医给你治病,你别再勉强了。”司马清说着皱起眉头。 “不必,我的病是多年来的积疾,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谢渊微微叹了口气。 司马清愣了一下,“可你这样……” 谢渊微微怔了怔神,“你是太子,怎可为了个男人,临阵脱逃?” “你很在乎你的身份吗?我的意思是,作为太子妃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这个问题,司马清从来没有深入考虑过,他也是最近和谢渊朝夕相处,才隐约意识到的。 谢渊愣了一下,沉默不语。 “阿渊。”司马清微微叹了口气,抓着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若你不愿,你就做我的挚友,我的军师,随便是哪一个只要是你舒服的关系。现在已经出宫了,你不用太在意宫里发生的一切,我希望你是自由的。” 谢渊愣了一下,怔怔的盯着司马清的眼睛发呆。 似乎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 司马清向来自负,从不为别人考虑,他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阿渊。”司马清微微叹了口气,“别让我看到你这样痛苦。” 谢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了,我的病是多年来的积疾,就算去了神医谷也无济于事。” 司马清怔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只盼,这场战役尽快结束,你这个太子可以为你的子民守卫家国。” 谢渊的声音很淡,却令人振奋不已。 司马清望着他良久不语,忽然很慌乱。 这样什么都不要的谢渊,令他无所适从。 第126章 攻城略地 司马清盯着谢渊的脸色发呆,欲言又止。 “你先休息会儿,我不打扰你了。”司马清说着准备离开。 谢渊望向他点了点头,“嗯。” 司马清转身准备离开,刚起身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抓着他的手,顿时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将手掌执起。 谢渊愣了一下,看着司马清小心翼翼的动作,甚为疑惑,“你……” “没事儿。”司马清微微怔了怔神,“我先走了,你若是不舒服就喊我。” 谢渊怔了一下,“好。你去忙吧,我不碍事。” 司马清犹豫了片刻,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谢渊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额间的花钿太刺目了,像在提醒着他曾经做过的蠢事。 他曾经那样爱司马清,爱得那样奋不顾身,连遍体鳞伤都浑然不顾了。 夜深人静,谢渊毫无睡意,望着床顶发愣,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酒味飘散开来,司马清喝得烂醉如泥,跌跌撞撞的朝着床边走来。 谢渊怔了一下,看着司马清的模样甚为疑惑,“你……怎么了?” “阿渊。”司马清怔怔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一下,“你是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谢渊愣了一下,“你喝醉了吧?!!” “我喝醉了吗?!!”司马清怔怔的盯着他的眼睛发呆,“我没喝醉,可你却好像喝醉了。” 谢渊皱起眉头看着司马清的脸色,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住,沉声道:“你醉了。” “我没醉!”司马清一脸坚决,“我就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吗?那你为什么还要犹豫?!” 谢渊怔了一下,沉默不语。 司马清盯着他的神情,忽然笑了一下,“你果然还是有顾虑的,对吗?” 谢渊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阿渊。”司马清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也喜欢你,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分开呢?” 谢渊怔了一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司马清微微怔了一下,笑了一下,“我没喝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说过,你在我身边我才安心,只有你才能让我安心。” “别说了。”谢渊皱起眉头,“我不想听你的醉话。” “不想听,那就感受吧,这样你就知道我还爱着你。”司马清说着目光骤然缩紧,而后攀上谢渊的腰身,将他抱紧。 谢渊微微愣了愣神,随即抓住司马清的手掌,想将他推开,却不料司马清紧紧抓着他不放。 谢渊怔了一下,欲言又止,“你放开!” “阿渊。”司马清怔怔的盯着他的脸发呆,“我只想这样抱着你。” 谢渊皱起眉头,想将司马清推开,却始终推不动,他只好任由司马清抱着。 司马清将他紧紧抱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存在。 谢渊怔了一下,欲言又止,“你醉了,先休息吧。” “我没醉!”司马清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喃喃的说。 谢渊微微叹了口气,任由司马清抱着,一动不动。 夜深人静,屋子里空荡荡的,连同呼吸声都变得微弱起来。 司马清望着谢渊发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是真是假,可是这样抱着阿渊的感觉太好,让他舍不得放手。 可偏偏这个傻瓜什么都不懂,真让他心焦。 可是怎么办呢? 一夜未眠,司马清望着谢渊苍白的脸色发呆,然后小心翼翼的执起他的手。 谢渊微微蹙眉,“你醒了就出去吧。” “阿渊。”司马清愣了一下,“我不懂,你明明已经嫁给了我,为什么用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们不可以!”谢渊咬咬牙强调,“不可以亲近。” 司马清紧紧抓着谢渊的手掌,“为什么不可以!我偏要与你亲近,一刻也不想再等。” 说罢,司马清略带疯狂的封上谢渊的唇,他不要在这张嘴里听到一个“不”字。 谢渊怔了一下,瞪大双眼望着司马清的动作,随即想将他的掌执起,却不料司马清紧紧抓着他不放。 他的呼吸略显急促,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骤然迸发。 他的动作带着掠夺,像在宣告着属于自己的主权。 谢渊皱起眉头看着他的动作,微微叹了口气,“你放开我。” “不放!”司马清望着他的神情,目光骤然缩紧,而后咬上他的脖颈间,像要烙印上只属于自己的印记。 谢渊皱起眉头,“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司马清死死咬住他的脖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存在的。 “唔……嗯……”谢渊皱起眉头,极力忍耐,“疼……你放开……”! 司马清微微愣了愣神,看着谢渊紧皱的眉头,心底一阵酸楚,“阿渊。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便被谢渊反扑到床榻上,谢渊低头俯进他宽阔的胸膛,惹得他阵阵颤栗,本想点到即止的欲火,在此时变得难以收拾。 司马清愣了一下,看着谢渊略显疯狂的动作,微微怔了怔神,而后抓着他的手掌,“阿渊。” 谢渊皱起眉头,“你不是想这样吗?现在为何要躲?” 司马清瞪大双眼望着谢渊略显疯狂的动作,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听谢渊道:“我是个男人,不会喜欢总被你压着……”! “阿渊。”司马清愣了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谢渊目光骤然缩紧,而后低头附上司马清的唇,他的动作生涩却霸道。 司马清怔了一下,望着谢渊略显疯狂的动作,心底一阵酸楚,本想说些什么,却被谢渊压下,而后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骤然迸发。 谢渊略带惩罚性的咬上他的下巴,惹得司马清阵阵颤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一夜春情过后,屋内一片昏暗,隐约透着一丝光亮,司马清静静的盯着沉睡的谢渊发愣。 他的阿渊很美,是那种寡淡出尘的美,配上这张苍白的脸色更显柔弱。!!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纤弱苍白的男人,居然会主动扑倒了自己,而他竟然也默认了他的行为。 虽然最后他夺回了失地,但仅仅是那个开始,就已经不可思议了。 第127章 神医谷 谢渊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之处是一片黑暗,他有些茫然,愣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司马清的胸膛间,顿时皱起眉头。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司马清缓缓出声。 谢渊愣了一下,“嗯。” “睡得好吗?”司马清看着谢渊苍白的脸色问道。 谢渊微微叹了口气,“我们……” “你不喜欢吗?!”司马清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手掌,将他抱紧。 “可我……”谢渊微微叹了口气。 “可我喜欢你啊。”司马清看着他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你在我身边,我才安心。阿渊。” “别说了。”谢渊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像要掩藏些什么。 司马清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心底一阵酸楚,他将头埋进谢渊的脖颈间,像要掩藏些什么。 “别说了,我不想听……”谢渊咬咬牙强调。 司马清盯着他的神情发呆,心底一阵酸楚,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才道:“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喜欢,随你喜欢就好。” 说罢,他的目光骤然缩紧,而后将谢渊抱得更紧了一些。 谢渊怔了一下,沉默不语。 司马清看着他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我会等你,在这之前我不会对你做出任何过分的要求。但是阿渊,我想时时刻刻都看到你,只有这样我才会安心。” 闻言,谢渊微微怔了怔神,而后缓缓闭上眼睛。 司马清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手掌,将他抱紧,“先睡会儿吧,不早了。” 谢渊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会吩咐下去,明日绕道去一趟神医谷。” 谢渊愣了一下,“可……”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可你的身体拖不得了。就算为了家国,也得保重自身,不是吗?” 司马清看着他的神情缓缓出声,声音很淡,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语气,“你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 “可是……”谢渊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司马清打断。 “阿渊。”司马清看着他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我不想看到你这样痛苦,若是不能为国尽力,那就保重自身,好吗?” 谢渊愣了一下,沉默不语。 司马清盯着他的神情发呆,心底一阵酸楚,欲言又止。 “就当是为了我,嗯?”司马清咬咬牙说。 谢渊望着他的神情呆了许久,而后点了点头。 司马清松了口气,“睡吧,我去交代一声,不早了。” 谢渊微微愣了愣神,随即点点头。 司马清看着他的神情,心底一阵酸楚,而后将薄被替他盖好。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司马清看着谢渊柔声道。 谢渊望向他点了点头。 司马清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手,在额间烙下一吻,“等我。” 说罢,他便放开谢渊的手掌,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谢渊便闭上眼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住他眼底的失落。 司马清站在门口,静静的盯着那抹瘦弱的背影发呆,而后缓缓关上门。 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或许是因为误会,或许是因为他该死的自尊心,可从此刻起他不想再放开这个人,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只是这片真心,谢渊真的能感受到吗? 他不自然的对视,不自觉的愣神,仿佛都在告诉他,他对他充满了防备。 司马清轻叹一声,心里没了底。 翌日清晨,队伍便拔营出发,绕道去了神医谷。 一路无言,马车中寂静一片,由于是绕道,司马清并没有带太多人马,只是随从十几个,加上一个谢渊带来的墨渊。 司马清看着谢渊苍白的脸色,心底一阵酸楚,“还好吗?!!” “我没事。”谢渊微微怔了怔神,“放心吧。” 随即又是一片沉默,一夜温情过后,二人之间没有换来冰释前嫌,而是更长久的沉默。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神医谷位于西境,背靠齐国,侧翼还有西蛮,四面环山与世隔绝。 谷主骆神医更是脾气古怪,行踪更是古怪。 司马清看着谢渊苍白的脸色,心底一阵酸楚,“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嗯。”谢渊微微怔了怔神,“我没事,不用担心。” 随即又是一片沉默,谢渊望着马车顶,心底一阵茫然。 高银霜的部署,司马清的转变,拉扯着他,令他既无法彻底爱司马清,也做不到彻底的恨他。 这样的僵局,似乎没有破解之法,让他频频出现一死了之的念头。 这时,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从谷中走了出来,朝着马车这边走来。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神医谷?”年轻人看着众人问道。 司马清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在司马清,特来此地,想向骆谷主求医。” 年轻人闻言愣了一下,盯着司马清打量了许久,“不医不医。” 闻言司马清顿时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说不医。”年轻人看着司马清的神情,冷哼一声,“神医谷三不医你难道不知道吗?” 司马清顿时皱起眉头,“何为两不医?” 年轻人冷哼一声,“别人医得好的不医,不会死的不医。” “那你瞧瞧我这位朋友可满足你的要求。”司马清说着将谢渊扶下车,站在一旁。 年轻人打量了二人一眼,顿时皱起眉头,“这位公子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医了也是白医。” “岂有此理!”司马清顿时皱起眉头,刚要发作却听谢渊道:“罢了,不必强人所难。” 司马清愣了一下,“可是你的身体……” 年轻人看了二人一眼,冷哼道:“谁说我不医了,你不想我医我偏要医。”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骆神医?” “这人我医了,你们随我入谷吧。只能让一个人陪着,我喜欢清净,不喜欢人多。” 墨渊站在原地,多次想要踱步向前,想随谢渊入谷,却没有迈步的勇气。 谢渊侧目望了他一眼,示意他在此等候。 司马清扶住谢渊随骆神医入谷。 第128章 不可以行周公之礼 骆神医替谢渊把脉,许久之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的病……”骆神医看着谢渊的脸色,顿时皱起眉头,“怎么拖这么久才医?” 司马清愣了一下,“骆神医,我这位朋友的病可以医治吗?” 骆神医微微蹙眉,“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他的病……” “什么?!!”司马清顿时皱起眉头,“有话直说。” “这位公子的病是多年来的积疾,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得有个过程。这样吧,你先留在谷中,我先替你调理,看看效果再说。” 说罢,骆神医看向司马清,“你出去吧,我要单独给他瞧瞧。” 司马清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多谢骆神医。” 待司马清退了出去,骆神医朝谢渊功守道道:“少阁主,您体内的真气……内伤不轻啊。” 谢渊微微怔了怔神,“我知道,可我不能让人知道我会武……所以……” “您体内的真气逆流,是有两股真气在碰撞牵制,自然伤身。”骆神医说着摇摇头,“不能运功的话,恐怕很难治。” “还有一件事。”谢渊说着,拿起药箱边的剪刀,割破自己的手指,血流了出来,且久久没有止血之势…… 骆神医慌乱的用草药替他包扎,嘴里责备,“你患有血瘀之症?什么时候的事?这种事直说就行了,你为了割破手指,你可知止不住血你会死的。” 谢渊咬咬牙,脸色有些难看,额间冒出了冷汗。 骆神医微微蹙眉,“我替你止血,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说罢,骆神医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指包扎好,而后从药箱里取出一颗丹药,“这颗药丸你先吃着,你的病需要慢慢调理,急不得。” “还有一件事……”谢渊看着骆神医的神情,犹豫了片刻缓缓出声。 “什么事?!!” “我……”谢渊咬咬牙,“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状况。” 骆神医愣了一下,“怎么?!!” “我吃过香肌丸。” “什么?!你有血瘀之症,万一不小心有了孩子,可就性命不保了,这种药你怎么能吃?!!” “我……”谢渊微微叹了口气,“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状况。” 骆神医怔了怔神,“为何?你不想要孩子也简单啊,不和他欢好就是。” 谢渊摇摇头,“不重要了,一切随缘吧。” 骆神医见他打定主意没有多劝,只是默默替他施针治疗,而后又开了许多草药,让他配合调理。 司马清静静的守在门外,心里有些没底。 终于过了许久,骆神医将谢渊扶了出来,司马清慌乱的朝二人走去。 “还好吗?!!”司马清看着谢渊的脸色,心底一阵酸楚。 “还好,骆神医已经给我开了药,应该没事的。” 骆神医看了看谢渊又看了看司马清,憋了半天才说了句:“不可行周公之礼,血瘀之症可是致命的,你明白吗?” 司马清一听慌了,连忙拉着谢渊四下查看,“怎么了,又开始流血了吗?是上次的时候吗?” 骆神医闻言两眼一黑,“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节制。” 谢渊愣了一下,看着骆神医调侃道:“你也很年轻。” 司马清紧紧抓着谢渊的手掌,“怎么不说话?!!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谢渊微微叹了口气,“没事的,没有流血,你不用担心。” “好了好了,药也开了,你们出谷吧。”骆神医看着二人,微微叹了口气,“记得吃药,不要行周公之礼,血瘀之症若是没有调养好会致命的。” 谢渊愣了一下,“有这么严重吗?!!” “你自己看看你的手,还说不严重,你以为我开玩笑啊?” 司马清慌乱的四下查看,而后紧紧抓着谢渊的手掌,看着厚厚的绷带,眉头蹙得死紧,“怎么受伤了?!” “没事的,只是不小心割伤了手指。”谢渊微微叹了口气,“我没事。” 司马清看着他的神情,心底一阵酸楚? “好了,你们出谷吧。记得按时吃药,不要乱用内力,还有……”骆神医看了看二人,咬咬牙道:“血瘀之症可是致命的,明白吗?” 说罢,骆神医转身离开,司马清扶着谢渊走出谷外。 墨渊站在谷外,静静的盯着二人走来,心底一阵茫然。 他不明白少阁主为何要瞒着他,他不想知道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此刻看着少阁主苍白的脸色,他的心底一阵难过。 “公子……”墨渊慌乱的朝二人走来。 “还好吗?!!”墨渊慌乱的四下查看,想伸手触碰却又不敢。 “我没事。”谢渊微微叹了口气,“走吧,出谷再说。” 司马清扶着谢渊朝马车走去,墨渊慌乱的替二人撩开车帘。 一路上无言,马车中寂静一片,墨渊坐在车厢外,静静的盯着前方,心里有些没底。!! 马车继续向边境驶去,晋国和齐国的战事一触即发,西蛮又在后方虎视眈眈,情况不容乐观。 司马清一到军营,顾延韬就迎了上来,司马清比预计的行程晚了两天到军营,他有些担心。 “殿下……”顾延韬慌乱的迎了上来。 “都准备好了吗?”司马清看着众人缓缓出声。 “准备好了,只是还差一样。”顾延韬望着司马清的脸色,犹豫了片刻缓缓出声,“西蛮大军在五日后抵达边境,王爷打算如何部署?!!” “西蛮大军抵达了边境又如何?!!”司马清咬咬牙强调,“西蛮人多不等于胜算高,要击破晋国铁骑,还得另想他法。” “殿下的意思是……”顾延韬望着司马清的脸色,心底一阵茫然。 “铁甲骑兵,西蛮最引以为傲的部队,要击破铁甲骑兵,自然得从他们的薄弱处着手。”司马清咬咬牙强调,“晋国人善战不等于铁甲骑兵无敌,既然敢正面迎上齐国大军,定有他的优势所在。” “殿下打算……迎敌正面迎敌?!!” “既然他们敢迎上来,自然得给他们留个深刻的印象。”司马清咬咬牙强调。 “那……齐国那边如何部署?”顾延韬咬咬牙问道。 “你不需要管,我会亲自部署。”司马清咬咬牙强调,“我让你准备的事准备好了吗?!!” “殿下交代的事,末将不敢怠慢,早就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立刻让人去取来吧。”司马清目光骤然缩紧,谢渊始终沉默的站在一边,似乎根本没有听二人说了什么。 第129章 由头来过 入营后,司马清就不知去忙什么了,留谢渊一人在营帐之中。 奇怪的是将士们竟然称他做军师。 本还在为太子妃身份尴尬的谢渊,暗暗的松了口气。 “公子……”墨渊朝谢渊走了过来,声音有些迟疑。 “何事?!!” “殿下呢?!!” “我也不知道。” “殿下入营后,不知去忙什么了。” “你随我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说罢,谢渊便迈步走出营帐,墨渊紧紧跟在身后。 二人来到司马清的营帐外,却见他正同顾延韬讨论军事部署,谢渊停下了脚步,没有迈步进去。 司马清见二人站在营帐外,顿时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我……”谢渊愣了一下,有些茫然。 “怎么了?!!”司马清看向谢渊的脸色,心底一阵酸楚,“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出来做什么?!” “我没事。” “你的脸色这么难看,还说没事。”司马清略带责备的扶着谢渊坐进营帐边的软榻上,声音有些恼火。 “我没事,你的事比较重要。” “什么叫你没什么事?!!”司马清咬咬牙强调,“阿渊。不要这样,好吗?” “怎么了?!!” “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我……”谢渊欲言又止。 司马清轻轻将他抱进怀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知不知道你病了,我的心会难过?” “司马清……”谢渊咬咬牙,“你放开我。” “不放!”司马清目光骤然缩紧,略带惩罚性的咬上谢渊的下巴,惹得他阵阵颤栗。 “你就是不能对我好一点吗?”谢渊说着言语里满是委屈。 “那我要怎么办?”司马清目光骤然缩紧,“要我放开你吗?” “你放开我,顾将军还在外面。”谢渊试图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抱住,“你放开我,让别人看到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司马清死死将他抱进怀里,“我是太子,你是太子妃,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用忌讳太多吧?” “司马清……我以为……” 以为你终于开始顾及我的感受。 后一句话谢渊没说,司马清见他如此恼火,连忙哄道:“好好好,我放开你。” 谢渊见他终于松开了怀抱,暗暗的松了口气。 “阿渊……再等我一会好吗?我安排好了营防就来找你。” “嗯。”谢渊咬咬牙应道。 司马清轻叹一声,轻轻的在他额间烙下一吻,而后放开他的手掌,转身走出营帐。 谢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底一阵茫然。!!“殿下……”顾延韬慌乱的迎了上来。 “都准备好了吗?”司马清看着众人缓缓出声。 “准备好了,只是还差一样。”顾延韬望着司马清的脸色,犹豫了片刻缓缓出声,“西蛮大军在五日后抵达边境,殿下打算如何部署?!!”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司马清侧目瞥了一眼帐中,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旁边的营帐。 待众人走后,谢渊躺在军帐的床榻上,静静的盯着帐顶发愣。 胃里空荡荡的,胸口也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一番煎熬过后,迷迷糊糊的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细微的声响,恍惚间睁开眼,见司马清朝这边走来。!! “司马清……”谢渊慌乱的朝他喊道。 司马清愣了一下,“醒了?!!” “嗯。”谢渊咬咬牙应道。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司马清慌乱的四下查看,见谢渊的脸色有些难看,顿时皱起眉头。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司马清扶他坐起来,将他抱进怀里,声音里满是担忧,“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胸口有些闷痛,可能昨晚吹风了吧。”谢渊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低声答道。 “你先躺下休息,我去给你拿药。” “不必了。”谢渊急忙拉住他的衣袖,“你赶紧去歇息吧。” 司马清闻言,眉头瞬间锁成一团,“这是我的营帐,你要我去哪里休息?” 谢渊一怔,耳根悄无声息的红透了,“又开始胡闹了。” 司马清伸出手臂圈住谢渊,嘴唇凑近他的耳畔轻轻的呼吸,“你若是觉得这是胡闹,我可以更加疯狂一点,保证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司马清……”谢渊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抱进怀里。 司马清将下巴靠在他的肩头,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终于谢渊停止了挣扎,静静的靠在他怀里。 司马清勾起唇角,轻轻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将下巴靠在了他的肩头。 “阿渊……”司马清的声音很低,像是压抑的许久的低喃,听不出情绪。 “嗯?!!” “我好想你。” 闻言,谢渊的身体一僵,有些慌乱的推开司马清,“你……又开始胡闹了。” 司马清见他如此抗拒,轻叹一声,轻轻将他搂进怀里,“对不起……又惹你不高兴了?” 谢渊听到这话,心里不是滋味,这样的司马清让他陌生,那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司马清……你不必……”谢渊慌乱的推搡着,想逃离他的怀抱,却被他死死禁锢着。 “对不起……”司马清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闻言,谢渊的身体一僵,慌乱的推着他的胸口,想要离开他的怀里,司马清却死死将他抱进怀里,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谢渊微微愣了片刻,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终于他停止了挣扎,静静的靠在司马清的怀里,司马清的呼吸就在耳畔,轻轻的暖暖的,说不出的温柔。 “阿渊,我们重头来过吧。” 闻言,谢渊的心跳乱了节拍,脸颊悄无声息的染上一抹红晕。 司马清勾起唇角,轻轻在他额间烙下一吻,而后放开他的手掌,“我去给你拿药,乖乖躺好。”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营帐,谢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茫然。 重头来过……从哪里开始来过呢? 是重遇的那天,还是大婚的那天呢? 亦或是他最爱司马清的那一天…… 还是两年前,千魂谷的那天…… 第130章 千魂谷旧事 晋秋二十六年(两年前),壬子年,诸事不宜,主天下大乱。 太子司马清,率边军于千魂谷遇伏,全军覆没,太子殿下下落不明。 那日雨声太大,谢渊匆匆赶至边境,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和司马清互通的书信会成为泄密的关键。 晋军全数遇伏,千魂谷尸横遍野,血染青衫,谢渊站在谷口,看着眼前一幕,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 终于他迈步向前,跌跌撞撞的走到谷中,一具又一具尸体倒在青石路旁,血水顺着青石流下,汇成小溪,谢渊踉跄的朝前走着,每走一步便有一股冷气窜上心头。 终于他走到尸堆旁,看着眼前一幕,身体猛然抽搐着,一股凉意直冲脑门,让他忍不住干呕起来。!! “司马清……”谢渊看着眼前一幕,声音嘶哑,喉间满是血腥味,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他慌乱的四下寻找,终于在尸堆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一刻,他慌了,慌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慌得忘了呼吸,慌得忘了迈步。 司马清…… 他看着倒在血水中的身影,双腿软的迈不开步子,胸口痛的说不出话,眼泪无声的滑落,心如刀绞。 终于他缓过神来,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每走一步都用尽全力,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他踉跄的来到尸堆旁,看着倒在血水中的身影,泪水瞬间湿了眼眶。 终于他来到司马清身边,轻轻的蹲下身子,颤抖的伸出手臂,轻轻触碰着他的脸庞,指尖的温度让他慌了。 “司马清……”谢渊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喉间满是血腥味,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他颤抖着覆上司马清的鼻息,微弱的呼吸打在手指上,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泪却止不住的汹涌而出。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忍不住痛哭失声,那种心如死灰的绝望让他忍不住撕心裂肺。 终于他缓过神来,颤抖的将司马清扶起,慌乱的四下寻找着,终于在附近发现了晋军的营帐,虽已破败,也算个栖身之所。他将司马清扶进营帐之中。 他颤抖着覆上他的胸口,心跳微弱的几近于无,他将手掌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源源不断的内力渡进他的体内,司马清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终于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呼吸均匀的睡着,谢渊慌乱的替他擦拭着手掌间的血迹,颤抖的解下自己的外衫,轻轻的包裹着司马清的身体,而后替他掖好被角,轻轻的退出营帐,踉跄的朝谷外走去。 他不可以让司马清发现他的身份,更不能让司马清知道他来过。 于是,在司马清获救后执意要找救他的人时,他通过高银霜安排花奴去顶替自己。 无奈的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司马清会真的爱上花奴。 虽然之后他不知道花奴去了哪,也没有开口问,可花奴始终是悬在他和司马清中间的难以挥去的痕迹。 自那日后,谢渊真气不调,身子大不如前,饱受内伤的折磨,但他不打算让司马清知道他为了他付出了什么。 他是一个极度自我封闭的人,他不允许他的付出被践踏,他宁愿从一开始就不承认付出过。 一段旧事回顾,谢渊心神激荡,再次面对号角连天的军营,他似乎被困在了两年前的千魂谷再出不来。 “该喝药了。”司马清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慌乱的回过神,见司马清端着药碗朝自己走来。 “怎么了?!!”司马清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担心。 “没什么。”谢渊摇摇头,“只是在想些事情,有些走神。” “想什么事情这么出神?”司马清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谢渊,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没事。”谢渊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低声答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司马清伸手捏起谢渊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司马清……”谢渊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他死死钳制着,“你放开我。” 司马清勾起唇角,轻轻在他额间烙下一吻,而后放开他的手掌,“好了不逗你了,快喝药吧。” 逗吗? 谢渊不禁愤怒,司马清究竟何时能长大?何时能不做这些幼稚的事,何时能不再给他惹麻烦? “阿渊……”司马清见他愣在那里,丝毫没有喝药的意思,有些茫然。 “怎么了?!!” 谢渊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无聊?!” “那我要怎么做?”司马清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要回京。”谢渊咬咬牙应道。 “不行!”司马清一听这话急了,“大战在即,你这个时候要离开,是想临阵脱逃吗?!!” “我不是你的军师,我身体不好帮不了你什么。”谢渊一听这话也来了脾气,声音里满是恼火。 “你怎么了?!!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还是觉得我保护不了你,你想自己先逃?” “司马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谢渊咬咬牙应道,话一出口立刻后悔了。 看着司马清眼底的受伤,他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司马清听到这话,心里的恼火瞬间燃成一片火海,言语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我……”谢渊一怔,被他问住了,在司马清的视角他根本就不记得那些伤害。 想到这,谢渊定了定神,淡声道:“我不记得了。” 司马清听到这话,胸口的怒火越发汹涌,声音里的恼火也跟着节节攀升,“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觉得我不好,所以想逃开我身边?!还是说你和父皇早就商量好了,他放逐我,却舍不得你?” 此话一出谢渊彻底蒙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陛下放逐你?你说清楚。” 司马清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久久不语。 他不想承认他作为太子成为了弃子,尤其是在谢渊面前,他不想让自己变得悲哀。 第131章 同甘共苦 太初殿中烛火昏黄,时不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喘之声,自几日前与晋临帝一番对峙后,谢君离就病着,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也不见好。 就连梁仲卿都被请了回来,看了半天的结果也是无药可医。 晋临帝心急如焚,回顾与谢君离这一路走来,不舍和痛苦交织着。 “清辞,你为何这样倔呢?”晋临帝轻轻的握住谢君离的手掌,声音里满是叹息。 “我只是想知道,您为何让清儿去边境。”谢君离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晋临帝摁住,声音低哑的厉害。 “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深意。”晋临帝轻轻的将他抱进怀里,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和你说过了,清儿这孩子心高气傲的,还需磨炼。” “那也不必选这个时候,朝中正值多事之秋,陛下却在这时候把清儿调往边境。” “你是在怀疑我的决心吗?”晋临帝一听这话急了,“清儿身为太子,若不早日建功立业,又怎么服众。” “陛下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废黜太子?!” 晋临帝一听这话急了,“我怎么可能废太子?!我只是让他早点历练,日后也好接替我的位置。” “清儿还小,陛下何必将这担子这么早就压在他身上。” “你这话不对,他身为太子,迟早是要登基的,我又不可能一辈子给他当靠山,难道让他一辈子做我的太子?” “陛下……”谢君离一怔,晋临帝一番话根本无懈可击,晋临帝此举背后的深意,又有谁知道呢? 这是一个极其自私又自负的君主,为了巩固自己的君权,他可以做任何事。 “你好好养着,先别操心这么多了。”晋临帝望着谢君离苍白的脸色,心底满是心疼。 月色朦胧,边境苦寒,谢渊咳得更厉害了,尤其是夜里,根本无法安眠。 司马清坐在床边,静静的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说不出的痛惜。 “阿渊……”司马清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声音里满是心疼。 “嗯?!”谢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司马清坐在旁边,有些茫然。 “你感觉怎么样?!”司马清见他醒来,慌乱的四下查看,想要扶他起身。 “我没事。”谢渊挣扎着坐起来,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你怎么又吐了?!!”司马清慌乱的替他擦拭着嘴角,心里的担忧越发浓烈。 “我……”谢渊咬咬牙应道,喉间一阵刺痛,胸口也闷得厉害,“没事的,都是老毛病了,战事如何了?” “还没动静。”司马清将手中的巾帕递给谢渊,声音有些迟疑。 “为何还没有动静?”谢渊接过巾帕,擦了擦嘴角,声音里满是疑惑。 “我也不知道,西蛮人多势众,晋军虽然善战,但人数毕竟还是处于劣势,若是贸然发起进攻,可能会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谢渊听到这话急了,“边境就只有这么一支军队了吗?万一真的打起来,晋军根本毫无胜算。” “不是的……”司马清看到谢渊着急的样子,立刻解释道,“还有另一支部队在赶来的路上。” “另一支部队是什么部队?!!” “是我调遣的援军。”司马清轻叹一声,轻轻的握住谢渊的手,“总之你别操心了,不会有事的。” “陛下怎么可能给你派援兵?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自那日把话说开后,二人达成共识,边境战事要共同设法破解,可司马清句句隐瞒,答非所问,令谢渊不悦。 司马清见他如此恼火,轻叹一声,轻轻的将他抱进怀里,“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难受的样子。” “这又是什么话!!”谢渊听到这话更糊涂了。 “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看到你生病的样子,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好怕你出事,好怕你会离开我身边。”司马清缓缓的将下巴靠在了谢渊的肩头,声音里满是疲惫和不安。 “你还是不相信我能和你同甘共苦?”谢渊愣了一下,低声问道。 “我自然相信,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你和我一起受苦,阿渊……对不起,我太软弱了,所以才会让你难过。”司马清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哽咽。 “别这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谢渊轻叹一声,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掌,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阿渊……我只是心疼你,你的身体不好,本就该好好休息。”司马清缓缓的收紧手臂,将谢渊牢牢圈进自己的怀抱,言语里满是不舍。 “司马清……”谢渊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死死抱在怀里,“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你不可以有事,你若是有事,我也活不成了。”司马清缓缓的收紧手臂。 “我不会有事,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有事?你也别想太多了,大战在即,你应当好好防备……咳咳……”谢渊的声音还没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喘,司马清听到他的话,立刻慌了。 “阿渊……”司马清慌乱的替他拍着后背,心里的担忧越发浓烈。 “我没事,你别担心。”谢渊捂住胸口,试图平息着呼吸,却还是止不住的咳喘,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江倒海。 终于,他缓过神来,无力的靠在司马清的怀里。 军医颤巍巍的进来请脉,心里没了底,这位军师可是太子的心头肉啊,偏又是个病秧子,若再找不出病因,恐怕他也性命不保了。 “军师可有何不适?!!”军医战战兢兢的看着床榻上的谢渊。 “有什么不适你不会看吗?”司马清一听这话急了,冲着军医吼道。 “咳咳……”谢渊捂住胸口,轻咳着,想要解释却被一阵咳喘打断了。 “我没事,你不要吼。”谢渊挣扎着坐起来,司马清连忙扶他坐好。 “好好好,我不吼。”司马清闻言心都化了,连忙哄。 军医连头都不敢抬,默默给谢渊请脉,眉头越皱越紧…… 第132章 困兽之斗 “快说,阿渊到底是什么病。”司马清再沉不住气了,一把抓住军医的手臂,厉声问道。 “太子殿下……”军医听到这话哆嗦的更厉害了,“军师这是……这是……” “是什么快说!!”司马清一听这话急了。 “是喜脉啊!” “你说什么?!!!”司马清听到这话瞬间炸了,一把抓住军医的衣领,“你刚刚说什么?!” “喜脉啊!”军医吓得声音都抖了,战战兢兢的解释着,“军师这是怀有身孕了,或许是什么药物所致,卑职医术不精,不敢胡言。” “你是说……阿渊有了我们的孩子?”司马清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从脉象上看的确如此。” “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卑职怎敢欺瞒殿下。” “那……阿渊的病……” “军是只是怀有身孕之人的常见症状,胎相还算稳,只要不乱动,多休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什么叫应该不会有问题?!!”司马清一听这话急了,“你没看到阿渊这样难受吗?快去开药,想办法减轻阿渊的症状。。” “是是是……卑职一定尽心竭力,保证胎儿平安。”军医吓得腿软,说话都打颤。 “谁让你自作聪明保胎儿平安了。”司马清一听到这话火了,“我是让你保阿渊平安。!” “是是是……卑职明白。”军医连连点头,不敢辩驳。 “还不快去?!!”司马清一看到他这怂样更来气。 军医听到这话吓得腿软,连连点头,“是是是……卑职这就去。” 终于,他踉跄的退出营帐,司马清慌乱的抱住谢渊,“阿渊……我们有孩子了?” 谢渊身体一僵,似乎不怎么惊讶,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司马清以为他是孕期乏累,也没作他想,只是激动的将谢渊紧紧抱进怀里,“阿渊……我们有孩子了。” 闻言,谢渊的身体僵住了,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那种力道像是要将他嵌入骨髓里。 “你,放开我,我透不过气了……” 听到这话,司马清的身体猛然一怔,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他慌忙松开手臂,却见谢渊脸色惨白如纸,瞬间慌了。 “阿渊……你怎么了?!!”司马清颤抖的伸出手臂,轻轻触碰着他的脸庞,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谢渊喘着粗气,眉头紧锁,心里说不出的疲惫。 “你是不是难受?!!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样激动……”司马清看到他难受的样子,慌乱的自责着。 谢渊挣扎着坐起来,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对不起……”司马清看到他难受的样子,心里的担忧越发浓烈。 “我没事。”谢渊摇摇头,虚弱的靠在床栏上,声音里满是疲惫,“你去休息吧,我想睡了。” “你……是不是讨厌孩子?”司马清看到他这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谢渊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又是什么话?!!” “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没关系的,我会想办法,你不要太勉强自己。” 此话一出谢渊彻底蒙了,“这又是什么话!!” “你不想生对吗?!”司马清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心里更没底了,“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渊听到这话更迷糊了。 “我是说……如果你不愿意要孩子,我可以去处理,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司马清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生怕他会生气。 “谁说我不想要孩子?!”谢渊无奈极了,司马清患得患失的情绪令他头疼。 “你刚刚那样子……好像很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司马清听到这话立刻紧张起来,“没关系的,你不要勉强自己。”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身体不适。”谢渊轻叹一声,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掌,声音里满是无奈,“好了,我累了,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司马清听到这话更紧张了,“我不走,我要守着你,你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真的没事,你就别操心了。”谢渊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现在只想休息,你能不能让我安安稳稳睡一觉。” 司马清望着谢渊,过了良久,终于点点头 ! 谢渊看到他点头,长出一口气,“快去吧。” 司马清轻轻的将他抱进怀里,不舍的亲吻着他的额头,“好了,不逗你了,我听你的,先出去。” 终于,他不舍的松开手臂,退出营帐,谢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无力的靠在床栏上。 怀孕了吗? 这实在太可笑了,那个药竟然这么灵。 谢渊苦笑着,喜忧参半。 他喜欢孩子,却不喜欢有司马清的孩子。 谢渊痛苦的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军师……”小兵战战兢兢的站在营帐外,看到谢渊睡着了,也不敢喊醒他。 “什么事?!!”谢渊听到小兵的声音,慌乱的睁开眼,却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军师您醒了?”小兵看到谢渊醒了,慌忙行礼。 “什么事?”谢渊定了定神,擦干眼角的泪痕,声音里满是疲惫。 “卑职奉太子殿下之命,请军师去大营议事。” “议事?”谢渊一听这话愣了一下,“不是还没有开战吗?有什么好议的?” “卑职也不知,太子殿下只说请您过去一趟。” “行吧,我这就过去。”谢渊挣扎着起身,小兵连忙上前搀扶。 谢渊虚弱的坐在营帐内,司马清紧张的来回踱步。 “怎么回事?!!”谢渊看到司马清心神不宁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了?!!”司马清看到谢渊醒了,立刻紧张起来。 “我没事。”谢渊摇摇头,“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么紧张。” “西蛮有动静了。”司马清看到他难受的样子,声音里满是担忧。 “什么动静?”谢渊一听这话急了,“怎么会有动静?不是还没有开战吗?!”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你是说……大战在即?”谢渊一听这话急了,“那我军如何?!!” “我已下令全军戒备,准备应战。” “怎么准备?!你根本就没有援军!一旦西蛮和齐国合围,只能做困兽之斗。” 第133章 关于大战 关于大战,谢渊原本不想插手,坐山观虎斗,反倒更容易让自己隐蔽在危险之后,可如今他有了司马清的孩子,他不能再置身事外。 “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司马清看到谢渊着急的样子,立刻解释道。 谢渊看到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你怎么还不说实话?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司马清摇摇头,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谢渊望着他欲言又止,忽然感到腹部一阵绞痛,随即变了脸色。 “阿渊……你怎么了?!!”司马清看到谢渊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谢渊喘着粗气,想要解释却被一阵痛意打断了。 “肚子疼……”谢渊捂住腹部,试图缓解着痛意。 “肚子疼?!!”司马清听到这话立刻慌了,对着帐外吩咐“快去把军医叫来!!” “是是是……卑职这就去。”小兵一听这话慌了,立刻出去传令。 司马清看到谢渊这样难受的样子,心都碎了,“阿渊……没事了,军医一会就来了。” …… 过了一会军医没来,墨渊走了进来,听闻谢渊不适,他的心都乱了。 “公子……”墨渊看到谢渊一脸痛苦的样子,呼吸一滞。! “怎么回事?!!”墨渊看到谢渊这样难受的样子,声音里满是担忧。说话间已经搭上了谢渊的脉…… 发现是喜脉后墨渊的神色更是大变。 “公子……”墨渊看着谢渊苍白的脸色,声音里满是焦急,“您这是……” “我没事。”谢渊摇摇头,“你不是去探听敌情吗?怎么样了?” “你有孕了?”墨渊一怔,似乎没反应过来。 “嗯。”谢渊点点头,神色淡淡。 “您……”墨渊看着他的脸色,呼吸一滞,“这个孩子……您打算如何处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司马清一听这话火了。 墨渊瞥了他一眼,执拗的看向谢渊,“我是在问公子……”! “我没事。”谢渊摇摇头,“你别操心了,先去忙你的吧。” “可是……”墨渊欲言又止。 “好了,你先出去吧。”谢渊看到他一脸忧心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墨渊望着谢渊欲言又止,最终退出营帐。 “那个墨渊是不是和你太亲密了点。”待墨渊走远,司马清才开口询问。 谢渊肚子难受得紧,对司马清吃飞醋的行为更加不满,没有说话,起身欲走。 “你去哪?”司马清一把将他拉住,“不是不舒服吗?留在这睡吧。” 谢渊看着他的脸色,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我还是睡自己营帐吧。” “这叫什么话?”司马清听到这话更紧张了,“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难道还要和我分营帐吗?” “嗯。”谢渊缓缓点头。 司马清扶他躺下,柔声问,“还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叫军医过来?” 谢渊摇摇头,“不必麻烦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嗯。”司马清温柔的给他盖好被子。 天刚蒙蒙亮,西蛮军队突袭边城,守卫在外的晋军顿时陷入混乱中。 晋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却毫无章法,很快便败下阵来。 司马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转圈,他派出去求救的信使也迟迟未归。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谢渊眉头紧蹙。 司马清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西蛮的军队。” “你确定?” “肯定不会错,因为我曾见过几次西蛮军队的装束。” “那这些人是怎么潜伏在我们的军营里的呢?”谢渊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这些人早就埋伏好了,趁着我们不注意偷袭了我们。”司马清猜测道,毕竟西蛮人善骑射,若是真的埋伏在军营周围伺机而动,他们完全防不胜防。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在夜晚袭击我们?”谢渊疑惑不解。 “这个……我也想不通。”司马清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两人正讨论间,门帘掀开,顾延韬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咱们派出求援的人都没有消息。”顾延韬面色凝重,显然这种局势让他感到非常棘手。 谢渊沉默不语,他现在脑海中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楚这件事。 “行,我知道了。”司马清似乎并不惊讶,在晋临帝让他来边境时,他就已经知道晋临帝的用意。 不过是弃子而已,求援又怎么可能派兵呢? 待顾延韬走后,谢渊终于忍不住问:“依你之见,陛下会派援兵来吗?” 司马清轻叹一声,“他不过是想借西蛮的手除掉我而已。” 谢渊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很惊讶?”司马清看到他这副表情,立刻紧张起来。 “我……”谢渊欲言又止,“我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这么做。” “是啊,没想到吧,你我身为棋子,却还是看不透他的意图。”司马清苦笑一声,“你不必为这些事费心,好好养胎吧。如果这次能活下去,我一定一生一世对你好。但若有什么危险,你就先走,别管我。” 谢渊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一脸忧心,转而道:“碧空剑法你练得怎么样了?” “战事瞬息万变,我哪有空练那个?” “用碧空剑,后把营外的西蛮探子全杀了。” “你是说……”司马清惊讶的看着他。 “嗯。”谢渊点点头,“我想让他们觉得援军已经到了。” “好。”司马清听到谢渊的话,立刻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两人正讨论间,帐外响起一阵骚动。 帐外传来兵士的怒吼和尖叫。 “怎么回事?”司马清面色凝重,起身往外走。 “我也去看看。”谢渊一脸担忧,跟在了后面。 两人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兵正冲进营帐里。 “出了什么事?” “不好了,不好了……咱们的军粮被劫走了……”小兵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跑过来报信的。 谢渊闻言,立刻变了脸色。 司马清听到这话也跟着变了脸,“什么叫军粮被劫走了?” “咱们囤放粮食的库房被人烧了……卑职拼死护粮,还是被人抢走了。”小兵捂住自己的伤口,脸色惨白如纸。 “什么?!!”司马清听到这番话瞬间炸了,冲过去一把抓住小兵的衣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库……库房被烧了……”小兵哆哆嗦嗦的回应道,“里面所有的粮食都被抢走了。” 第134章 对垒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在没有粮草之后,整个军营的士气一落千丈。即使司马清下令封锁消息,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西蛮军队趁着晋军混乱,又偷袭了晋军的后方,守在后方的部队被击溃,很快便被西蛮追兵包围了。 “太子殿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顾延韬面色凝重,显然这种局势让他感到非常棘手。 “你快点调兵增援,我先带人把那些追兵杀退。”司马清心急如焚,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不行,我不能让您去冒这个险。”顾延韬拦住他的去路,一脸担忧。 “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得有人去做点什么吧!”司马清怒吼一声,他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顾延韬看到他心神不宁的样子,立刻提议,“太子殿下,卑职带人守在外面,您先和军师避一避。” “我没事,不用躲。”谢渊摇摇头。 “不行……”司马清拦住他的去路,一脸坚定的反驳道,“你的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去了。” “敌军主帅是谁?宣战的是齐国,怎么西蛮的大军先到了。”谢渊抚了抚司马清的手背以示安抚,而后望向顾延韬一字一句的问。 “是南宫流……”顾延韬早年和南宫流打过交道,因而神情算不上好看。 听到这个名字,司马清和谢渊的脸上皆是一沉。 夜色深沉,南宫流于中军帐外饮酒,虽是边塞却也不失风情,他一边纵酒狂歌,一边抚琴浓墨,好不逍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真气动荡,扰乱了他的琴声。 南宫流眉头一皱,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黑色身影上,随即纵身而去。 只见那个黑色身影凌空而立,一身白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的长剑在月光的映衬下发出幽冷的光芒。 “你终于来了。”南宫流说着一脸惬意,似乎早知谢渊会来。! “别来无恙。”谢渊看着不远处的一袭白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你漏夜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叙旧吧。” “你还是老样子。”谢渊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语气淡漠。 “这天下人皆为权欲,我却只爱这杯酒。”南宫流看着他冷着脸的样子,立刻紧张起来。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帮西蛮入侵晋国。” “我可没有入侵晋国,我只是想杀司马清而已。”南宫流嬉皮笑脸的看着他,一脸玩味。 “南宫流,你我相识一场,我不想伤你。”谢渊执起手中的剑,神情凝重。 “你这是想威胁我?”南宫流听到这话立刻变了脸,望向谢渊手中的剑锋,“碧空剑法再厉害也架不住我人多啊。” 谢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过了良久,就在两人的目光快对峙在一起时,南宫流忽然放声大笑,“哈哈……有意思,司马清那样对你,你竟还想救他?!!” “南宫流,我不想和你打,你快点放晋军一条生路。”谢渊眉头紧锁,显然非常不悦。 “你漏夜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我记得你不是这样天真的人啊。”南宫流直勾勾的看着他,忽然问道,“我听说你怀了司马清的孩子,和我动手真的不要紧吗?” “南宫流,你不要太过分。”谢渊神色微变,声音里透着几分恼意。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如果你执意和我动手,后果自负。” 谢渊听到这番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我一定要让你退兵呢?” “那要看你有多少能耐了。”南宫流直勾勾的看着他,目光灼灼。 “那……我们来赌一局如何?”谢渊看着他一副挑衅的样子,忽然提议。 “你想怎么赌?!”南宫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一脸玩味。 “就赌你能不能接我三招。”谢渊执起手中的剑锋,神情郑重。 “好大的口气。”南宫流挑眉一笑,随即纵身一跃,转眼便出现在谢渊面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话音未落,南宫流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直取谢渊面门。 谢渊看着他一副挑衅的样子,神情微变。他执起手中的剑锋,只一招便破了南宫流的杀招。 “有意思。”南宫流挑眉一笑,目光里满是玩味。 “你可还要继续?!”谢渊神色淡淡,执起手中的剑锋直指南宫流。 “这就是你全部的招式嘛,不过如此嘛。”南宫流嬉皮笑脸的看着他,语气轻浮。! “你可要小心了。”谢渊说着手中的剑锋一晃,一道白色的剑气划过夜空,直奔南宫流而去。 南宫流见状纵身一跃,想要避开剑气,结果还是被剑气所伤。 他捂住自己的左肩眉头一皱,神情凝重。 “你可还要继续?!!” 南宫流看到谢渊一脸淡漠的样子,忽然放声大笑,“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谢渊看着他这副样子,神情微变。 “看来我是低估了你的能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病秧子,却没想练了这样高深的剑法。”南宫流边说着,实际是在盘算破解之法。 他曾见过碧空剑法,与谢渊使的截然不同。! “你可还要继续?!!” 谢渊看着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声音里透着几分怒意。 “既然我输了,我答应你退兵就是了。但齐军那边我可就说不好了。”南宫流看到谢渊变了脸,忽然改口。 谢渊面色一沉,随即又恢复如常,转身欲走。 “等等……”南宫流叫住他的去路,忽然提议,“这样吧,咱们再赌一局如何?” “赌什么?” “赌司马清会不会战败,会不会沦为阶下囚。” “无聊。”谢渊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转身离开。 直到走到营帐门口,他才卸下劲来,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样?!”墨渊一直守在营帐外,看到谢渊受伤,立刻紧张起来。 “我没事。”谢渊摇摇头,“扶我去休息吧。” “你和南宫流动手了?”墨渊一边扶他往营帐走,一边开口询问。 谢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您现在的身子,怎么能做这样危险的事呢?” “我没事,快去传令全军戒备,做好迎战准备。”谢渊摇摇头,神色凝重。 “好。”墨渊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第135章 突围 天边泛起鱼肚白,西蛮大军终于退兵,司马清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痛回到了营帐中。 “齐军退兵了吗?”谢渊看到他身上的伤痕,立刻紧张起来。 “嗯。”司马清点点头,随即走到他身边坐下,“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别来的吗?” 谢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脸色。 过了良久,就在两人的目光快对峙在一起时,谢渊忽然放声大笑。 司马清怔怔的看着他,神情疑惑,“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南宫流退兵了。” “你说什么?!!”司马清听到这话立刻变了脸,“你是怎么把他劝退兵的?!!”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专心应付齐军就行了。” 司马清没有说话,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情分,才能让南宫流退出这场必胜的战斗。 “阿渊,你知道吗?多年前我在边境也曾这样穷途末路,九死一生,那时候有个人救了我。一开始我以为那人是花奴,后来才发现不是。”司马清望着谢渊,忽然开口。 闻言谢渊眼中闪过一丝飘忽,深吸一口气才道:“所以你就杀了他,就因为他骗了你?” 司马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过了良久,就在两人的目光快对峙在一起时,司马清终于开口:“其实我杀他是因为他是大哥的人。” “这……”谢渊欲言又止,“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一觉吧,打了一夜的仗,累坏了吧。” “嗯。”司马清听到谢渊的话,神色微动。 待司马清睡下后,谢渊才长出一口气,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回想着南宫流说的那番话。 天快亮时,墨渊走了进来。 “公子……” “什么事?” “齐军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了。” “行,我知道了。”谢渊点点头,“吩咐全军戒备,做好应战准备。” “好。”墨渊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第二天天刚亮,齐军忽然发动进攻,边城守卫的晋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陷入混乱中。 “太子殿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顾延韬一脸凝重。 “你带一队人马护送阿渊突围。”司马清面色凝重,转身欲走。 “不行……”顾延韬拦住他的去路,“战事在即我怎么能离开殿下。” “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阿渊不可以走事。”司马清怒吼一声,他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顾延韬看到他心神不宁的样子,立刻提议,“太子殿下,不如您和太子妃一块走吧。” “我没事,不用躲。”司马清摇摇头,“快去准备吧。” 顾延韬拗不过他,只好领命。 司马清收拾好心情,去往中军营帐,谢渊正伏在案上昏昏欲睡,孕期带来的强烈反应令他难以招架。 看到司马清进来,他强撑着睁开眼睛,“你这是要去哪?” “应战。” 谢渊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忽然站起身来。 “你……你要做什么?”司马清立刻紧张起来。 “应战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你不能去,你还怀着身孕,万一动起手来怎么办?!” “那总比你一个人应战要强吧。”谢渊一脸坚定,执拗的看着他。 “你和顾延韬一起突围,我替你开路。”司马清说着,语气不容置喙。 “不行……”谢渊摇摇头,“我们一起突围。” “不行!你必须走!过去是我对不起你,这次若能脱险,我定会好好补偿你。”司马清拉住他的手,一脸坚定的说。 “司马清……”谢渊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里透着几分恼意。 “你别这样了,听话好不好。”司马清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谢渊望着他欲言又止,忽然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这次你能活着回来,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好爱我。” “好。”司马清点点头,眼眶忽然湿润了。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一阵骚动。 “不好了,齐军已经杀过来了。” “什么?!!” 司马清听到这话立刻变了脸,随即走到谢渊面前柔声叮嘱,“快点走吧,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谢渊望了他一眼,然后决然的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谢渊骑在马上,周围一片哀嚎。 很快,一支齐军追兵追了过来,他们一边放箭,一边策马奔腾,目标正是谢渊一行人。 顾延韬带着一队人马保护谢渊突围,司马清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在前面开路。 “公子,咱们先走吧。”墨渊看到谢渊苍白的脸色,立刻提议。 谢渊抿唇不语,置若罔闻。 过了一会,追兵越来越近,晋军抵挡不住他们一波接一波的攻击,最终被打散了。 “公子,您现在有孕在身,不宜过度劳累,还是听我的话先走吧。” “不行……”谢渊摇摇头,一脸坚定的说,“司马清还没有回来,我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走。” “可是你不是应该恨司马清吗?”墨渊忍不住吼出来,“为什么还要顾他死活?” “你不会懂的。”谢渊一时无言,只是苍白的回了句。 “我是不懂,他这样对你,几乎害死你,你为何还要帮他护他,到现在了还要等他?” 谢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他看到一片火光正在向他这边逼近。 “公子……”墨渊看着他的脸色,忽然放声大喊,“您别吓我,你怎么了……” “阿渊……”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谢渊面前。 司马清一身白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的长剑在月光的映衬下发出幽冷的光芒。 司马清扶住昏迷的谢渊,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阿渊,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墨渊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把阿渊交给我吧。”南宫流走到他面前,一脸笑意。 “你不是退兵了吗?来做什么?”司马清眉头紧锁,显然非常不悦。 “我让你把他交给我。”南宫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强调了一遍。 第136章 逼婚 轻纱幔帐,珠帘晃动。 谢渊闭着双眼,手指紧扣了床头的雕花栏杆,墨色的长发,散在玉枕周围,被汗水浸湿。 “你醒了。”身畔传来男人低哑而带有几分情欲气息的嗓音,似乎还夹杂了些许笑意。 南宫流衣衫凌乱,眸光深邃。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谢渊。 谢渊的脸色苍白如雪,嘴唇也毫无血色,唯独那双漂亮的凤目,却是幽暗深邃得令人惊讶,仿佛能够吸纳所有的光线。 南宫流对于谢渊这种戒备很感兴趣,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谢渊。”南宫流停下了动作,声音变得沙哑而魅惑,“你已经到了我的府中,何必如此防备。” 夜色寂寥,屋内烛火摇曳。 谢渊再次阖上眼睛,陷入沉眠之中。 翌日,他醒来时,南宫流还没离开。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南宫流一眼,然后转身下床穿衣。 他走得匆忙,似乎想逃离南宫流,可南宫流早已料到他会逃跑,于是抢先拉住了他的胳膊。 谢渊挣脱不了,只得站定脚步,冷漠地凝视着南宫流。 南宫流微微一笑,道:“你这是要始乱终弃啊!” 谢渊冷声道:“我与你并非那种关系。”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南宫流,你别太过分了!”谢渊冷冷瞥了他一眼,甩开南宫流的手。 南宫流也不恼,慢悠悠地整理衣襟,说道:“你就不关心司马清怎么样了吗?” 谢渊眯起眸子:“你威胁我?” “谈不上威胁。”南宫流摊了摊手,“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挺合适的。你看,我的家世好、容貌也英俊,而且我很专情。跟了我我,你不吃亏……” “闭嘴!”谢渊恶狠狠地盯着南宫流,咬牙切齿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南宫流耸了耸肩,笑着说道:“我不信你是那种嗜杀之人,况且你纵然可以杀了我,但你又能杀尽我府中所有的人吗?到时咱们共度春宵的事一样会传出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留下。” 谢渊深吸一口气,想了许久,才道:“好,但我要见司马清。” “好。”南宫流爽快答应下来,“等你满足了我的要求,我自然让你见他。” 谢渊暗暗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谢渊休养了近一个月,身体依旧虚弱。他现在只要一运气,丹田便会剧痛,严重时还会吐血昏厥。 别说找司马清下落了,连脱困都很久困难。 他本想用缓兵之计,待他恢复功力,再与南宫流斡旋,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谢渊坐在椅子上,双目冰冷地看着南宫流。 南宫流神态自若,丝毫未被谢渊的冷厉吓到,反倒笑吟吟道:“南宫家已经同意了咱们的婚事,只要你和我成了婚,我就让你去见司马清。” 谢渊一想到成亲就心绪不宁,连带着胸口也开始闷痛,他冷哼道:“我怀了别人的孩子,真搞不懂你娶我做什么。你们娶男人有瘾吗?” “随你怎么说。”南宫流不理会他,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支玉簪,递到谢渊面前:“这是我特地为你打造的,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听到定情信物四个字,谢渊握拳抵唇,忍不住咳嗽几声,他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淡淡道:“你放下就行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南宫流担忧问道,“要不要我替你疗伤。” “我没事。”谢渊的语气更加冰冷,“送客。” 南宫流笑嘻嘻地将玉簪插到谢渊的发髻上,柔声道:“那你好好休息。” 话音落下,南宫流转身离开。 谢渊摸了摸发髻上的玉簪,淡蓝色的眸子沉了沉,眉头紧锁。 八月初四,宜嫁娶、祭祀、祈福、求雨…… 沈星河睁开眼睛,望着桌上放着的喜服发愣。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墨渊端着药碗走进屋内,见他已经醒了,一脸关切的走来,将药碗递给他。 “公子……对不起。” 谢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向他,“好端端的,为什么道歉?” 墨渊沉默一阵,轻叹道:“是我没用,若我能打败南宫流,你就不用和南宫流结亲了。” 谢渊拍拍他的肩膀,温言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莫要再多想了。” 墨渊微怔,旋即苦笑:“是啊,你现在好好的。” 谢渊喝完了药,将空碗放在一旁。 墨渊低声嘱咐道:“你身体不好,再休息一下吧。” 谢渊望着墨渊,满怀心事欲言又止的模样令他心底升起一股不安。 谢渊握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墨渊浑身一僵,眼神闪烁,慌乱道:“没,没什么事啊!” 谢渊眯了眯眼,语带威胁道:“最好如此。” 墨渊讪笑两声,“你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吧,我在外面守着,你有事就唤我。” 谢渊盯着他看了片刻,移开视线,轻声道:“好。” 墨渊出了房间,眼中划过一丝痛楚,谢渊是他钟情已久遥不可及的美梦,他以为他可以一辈子追随谢渊左右,他以为这样他就可以满足。 可在听到谢渊即使离开了司马清也还有南宫流,根本轮不到他的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至此之后,他连默默追随的资格也没了。 可是——他舍不得。 墨渊闭上双目,仰靠在门槛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谢渊换上喜服,坐在铜镜前,任由几个丫鬟替他梳妆。 墨渊站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他有种预感,或许从此以后他就再也见不到谢渊了。 想到这儿,忍不住抬头看向铜镜中的新郎,眼眶忽然湿润了。 谢渊侧首看他:“怎么哭了?” 墨渊擦掉脸颊的泪痕,低声道:“只是突然有些感触罢了。” 谢渊一脸愁容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他不知该如何劝慰,也根本无从劝慰。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来青年温柔的声音:“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谢渊颔首示意自己知晓,随后转过头去,伸手拉起身旁的红绸。 墨渊抿了抿唇,转身离去。 第137章 隐婚 婚礼的流程非常简单,没有三书四礼,没有拜堂宴请,只有一个身着喜服的谢渊,和一个穿着常服的南宫流。 南宫流牵着红绸,缓步走入洞房。 “今日累坏了吧?”南宫流低声说。 谢渊点点头,疲惫地躺倒床上。 “先睡一会吧。”南宫流忽然凑近。 谢渊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没答话。 南宫流小心翼翼帮他抽开红绸,脱下外袍,盖上薄被。 红帐内静悄悄的,烛火摇曳。 谢渊翻个身背对着南宫流,闭上眼睛。 南宫流看着他的背影,苦涩一笑,尽量朝他靠拢。 半夜时分,谢渊忽然惊醒。 他猛然坐直身子,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南宫流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谢渊捂着胸口喘息,眼中露出恐惧之色。 见他不停咳嗽,面如金纸,南宫流担忧不已,“你哪里难受?” “我、咳咳!”谢渊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南宫流连忙下榻穿衣,跑出房间喊大夫。 医者把脉片刻,眉头渐渐皱起,面露疑惑之色。 南宫流问道:“究竟如何了?” 医者迟疑道:“这位公子气血不调倒也无碍,多多调养便是……只是……”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让人更加焦躁。 南宫流催促道:“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医者咬牙道:“只是这位公子身怀有孕,有违伦常,只怕耗损的气血难以恢复,最终……” 南宫流心脏骤缩,抓住医者衣领,逼迫他继续道:“最终如何?你倒是说呀!” 医者吓了一跳,战兢道:“最终会死。” 南宫流眼前发黑,身形踉跄,险些栽倒。 谢渊伸手扶住南宫流,淡淡道:“还有得治吗?可有什么方法?” 医者垂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声道:“这个不好说,要看气血亏损的程度,若频繁发作,只怕等不到生产。” “好,我明白了。你下去吧。”谢渊一脸平静,似乎早已料到。 医者松了口气,恭敬退下。 屋内陷入寂静。 南宫流坐在椅子上,沉吟道:“应该还有别的办法。不如我将真气渡给你,内力深厚的话,应该不惧血亏。” 谢渊微微一笑:“你这算是安慰我?” 南宫流一怔:“我是认真的,我愿做你炉鼎,助你练功。” 谢渊叹息,“你不必如此。” 南宫流坚持道,“我是真心的,我不想你有事,我宁愿用我换你。” 谢渊挑眉看他,眼底带着一抹探寻,“有你这句话,我已然很承情了。更何况生死有命,一切自有定数,不必过于执着,顺其自然吧。” 南宫流沉默良久,最终勉强点了点头。 他知道谢渊的意思——谢渊拒绝他,不是因为厌恶,而是不想他赔上性命。 想到这,南宫流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又觉得心酸不已。 他轻轻握住谢渊冰凉的指尖,将它们贴合在自己脸上:“我保证再不惹你生气,你好好养着,只要不亏损气血,就会没事的,对不对?” 谢渊望着他,又好气又好笑,这人现在是在撒娇吗? 像孩子一样握着自己的手,一遍遍的强调,好像那样不好的事就不会发生一般。 谢渊没说话,累极了,眼里满是疲惫。 南宫流扶他躺下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可惜谢渊已经无力挣脱。 “谢渊。”南宫流的声音变得哽咽。 “嗯。” “我喜欢你。” 谢渊心神一颤。 “很早以前就喜欢你。” “……嗯?”谢渊喉咙干涩,却仍旧努力压抑着嗓音的颤抖。 “那日晋军和齐军大战,我找遍战场都没有你的踪影。”南宫流低声喃喃,“我原本打算,倘若找不到你,我便陪着你一起死,黄泉路上有个伴儿也挺好……” 谢渊身体一僵,不由捏紧了掌心,却什么也没说。 南宫流继续道:“幸好,你还在,幸好我还能抱着你。” “南宫流……”谢渊哑声唤他。 “快睡吧。”南宫流轻声道,“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用回应。只要我不知道你的答案,就可以继续一厢情愿的喜欢你。” 谢渊缓缓闭上眼,心绪纷乱复杂。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南宫流的忽然告白,感动肯定会有,但也只是感动而已。 南宫流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一生,他不可能拥有片刻的欢愉。 谢渊是个异数,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喜欢上那样高贵的存在,更未想过与他一起会那样的令人愉悦,谢渊的一切都淬了毒,令他步步深陷。 那一日在边境,谢渊的剑锋与他只有毫厘之隔,他清晰地看见他的眼底流露出的厌恶,那样浓烈的厌恶令他心碎,也令他失落。 他的心仿佛被利刃剜了一刀,鲜血淋漓,痛苦万分。 他不敢想如果谢渊知道他是高银霜的盟友,谢渊到此为止所受的委屈,都是他的谋算。会做何打算,他会不会连这样单方面喜欢谢渊的机会也没了。 想到这,南宫流将谢渊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颗冰冷的心又恢复了灼热的温度。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即使这拥有有期限,即使他的下场万劫不复,也不要紧。 这段彻底拥有谢渊的岁月,可以治愈他一切的苦难。 为了确保这一点,他必须确保彻底拥有谢渊。 一夜无眠,直至天亮。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谢渊睁开眼睛,就见到南宫流趴在床沿,熟睡的容颜。 他有些不知所措。 南宫流也不急,只是直愣愣的望着他,声音有些发紧:“我送你的发簪呢?怎么没见你戴,你不喜欢吗?” 谢渊微微摇头:“我昨夜一直戴着,你没见到吗?“ 他说着抚摸了一下发髻,发现发簪不在,正疑惑时,见到南宫流手里正拿着那根玉簪。 南宫流笑了笑,声音充满了诱惑:“你知道发簪该怎么用吗?” 谢渊摇头。 南宫流将簪子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笑眯眯的问道:“你想试试吗?“ 谢渊皱眉,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要做什么?”谢渊声音有些颤抖。 “我亲自想给你用在正确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掉了,你说好不好?“南宫流的声音变得温柔,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谢渊猛地坐起来,双眼喷火的盯着南宫流:“南宫流!“ 南宫流笑吟吟的说道,眼中尽是魅惑。俯身在他耳畔吐气:“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诱人……我不想再忍了。“ 谢渊眼神一暗,“放开我。” 谢渊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南宫流呼吸有些乱了,他抬头望着谢渊那张绝世倾城的脸庞,心跳越来越快。 谢渊闭上眼睛,眼泪滑过他苍白憔悴的脸庞。 他不愿意这样,真的不愿意,他真的不想受这样的屈辱。 南宫流见他这样,不禁有些后悔。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第138章 谈心 翌日,天光大亮。 谢渊缓缓睁开眼睛。 昨夜,他又失眠了。 “醒了?”南宫流正在摆弄药碗,听到动静,便回头问道。 谢渊不想理他,掀开被褥坐起来,他低咳两声,嗓子沙哑干涩。 “喝口水润润喉咙。”南宫流端来一杯水,放在桌上。 “我想出去走走。”谢渊望着南宫流一脸认真的说着,却是他几日来头一次主动和南宫流说话。 南宫流愣了愣随即点头,“出去散散心也好,我陪你。” 谢渊没有拒绝,南宫流扶他下床,替他更衣,他能明显感觉到谢渊的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谢渊执意要出门。 山林中鸟鸣虫语、花香四溢,环境幽雅清静,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在草坪上坐了下来,谢渊靠在树干旁休息,微风吹拂他的发梢,他安静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套,衬托得谢渊越发清贵俊秀。 南宫流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谢渊纤细的手指。 谢渊察觉到有人触碰,皱眉扭头看去,他疑惑的目光慢慢变得冰冷,将手从南宫流的掌心抽出来。 南宫流知道谢渊还在介怀他忽然亲近的事。可他却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两人沉默了片刻,谢渊率先打破了寂静。 他抬眸望着天空,眼神缥缈而悠远。 “很小的时候我就到了宫里,除了祖父,就是陛下与我最亲。我和司马清青梅竹马。我的确想过用我的一生去报答司马家的恩情。” 谢渊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有一天,高银霜出现了。她告诉我,我是她的儿子,我与司马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可以信任他们,更不能爱上司马家的儿子。” 谢渊的表情变得哀伤起来,“我很努力练功,我以为我只要可以打败高银霜,就不用想什么报仇的事。我从小在晋国长大,我根本不想报仇,比起高银霜,晋临帝对我要好上千倍万倍。可是我打不过她,她告诉我仇恨才是变强的唯一途径,我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报仇,才有可能打败她。” “抱歉。”南宫流低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道歉。”谢渊摇头,“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希望你同情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若我生命的最后注定是你陪在我身边,我希望你可以更尊重我一些,至少可以维持我表面的骄傲。” 谢渊顿了顿,“我可是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啊,我不想到了最后变成一个可悲的人。”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你会帮我吗?让我体面的活着,体面的离开。” 南宫流沉默良久,重重的点点头。 谢渊笑了。 那笑容带着几分苦涩,但又透着淡淡的欣慰。 谢渊从怀里掏出玉簪递给南宫流:“这支玉簪你替我收好。等到我死的那一天,你把它和我埋在一起。” 谢渊的神态很轻松。 南宫流怔怔地盯着他,“你不是应该讨厌我吗?为什么……” “我只是想你送的玉簪陪我又没要你陪,这样你都不愿意吗?”谢渊挑了挑眉。 “好,我答应你。”南宫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他将玉簪贴身放进胸口的衣服里。 谢渊笑了笑,起身道:“聊了这么久,去弄点东西吃吧,我可是饿坏了。” 南宫流还沉浸在悲伤中,有些愣神,谢渊主动伸手将他拉起来,语气有些委屈,“快点啊!我现在可没力气,想填饱肚子还得靠你。” 南宫流这才回过神,他跟着谢渊往城镇走去。 没走两步,谢渊的呼吸就有些沉重起来,他脚步一滞,转头对南宫流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好像有点走不动了。” 南宫流紧张起来,抓紧了谢渊的手腕,“不如我背你吧。” 谢渊愣在原地,似在消化他这句话。 南宫流赶紧蹲下身拍了拍背部:“快上来啊。” 谢渊左顾右盼,终于攀到南宫流背上,双腿夹着南宫流的腰,胳膊搂着南宫流的脖颈。 南宫流站起来,背着谢渊朝城镇走去。 谢渊的脸颊摩挲着南宫流的耳垂,温热的气流扑在南宫流敏感的肌肤上。 南宫流的耳朵悄悄红了,他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 “你能不能走稳一些,我可怀着孩子啊。”谢渊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耳畔,南宫流浑身僵硬得更厉害了。 “嗯……” 谢渊噗嗤笑出声来,调侃道:“你在害羞吗?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害羞了?” “我没有……我只是……”南宫流闷声闷气地说。其实他没有害羞,只是谢渊与他距离太近,他心跳如鼓,根本无法平静。 “你只是什么?”谢渊的声音有些虚浮,听起来软绵绵的,让人有种莫名的冲动。 南宫流脑海中浮现出谢渊赤|裸的身体,他突然觉得有点热。 “咳。”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此刻奇怪的反应,说道,“我只是没伺候过人,有点生疏。” “我可没有让你伺候我。” “那可由不得你。”南宫流小声嘟囔了一句。 谢渊似乎没了力气,靠在南宫流的背上沉沉睡去,好在呼吸沉稳。 两人慢慢走到了苏澜城,城中的街道两旁全都是商铺,酒楼、药店、兵器铺、杂货铺、饭馆……各式各样的店铺应有尽有,街边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南宫流不忍吵醒谢渊,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将谢渊安置在床上,盖上厚厚的棉被。 “抓到你了!”谢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含糊不清地说。 “嗯,抓到了。”南宫流微笑着摸了摸谢渊柔顺的发丝,目光缱绻,“我们谢大侠武艺超群,想抓我还不是手到擒来。” “油嘴滑舌……”谢渊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阿渊……”南宫流眼底满是忧色,“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能感觉到谢渊越来越虚弱了,这让他十分担忧。 谢渊这样的妙人,无论与他相处多久,都会觉得不够,一想到几个月后,谢渊可能血竭而亡,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第139章 这是你的仇恨 苏澜城之旅还算愉快,没有战乱,没有恩怨,只是简单的游玩,让谢渊轻松了不少。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到来…… 虽是匆匆一瞥,他仍能确定那人就是高银霜。 高银霜找他能有什么事? 他不想节外生枝。 南宫流不知情,还带他在街上转悠。他借口累了想回客栈,南宫流便扶着他上了楼。 “阿渊,你脸色不太好。”南宫流担忧地说,“是不是没休息好?我去喊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谢渊摆摆手,“不用了,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没力气,睡一会就好了。” 南宫流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好,那你好生休息,我先出去了。” 谢渊点点头。 南宫流转身出了房间,房门轻轻关上。 谢渊从床上坐起来,他掀开被褥,赤足踩在地板上,缓步走到窗户旁,他推开窗棂,望向窗外。 客栈对面的街角处站着一个穿着红色锦袍的妇人。 那人目光如炬地盯着这边。谢渊皱起眉头,他没想到高银霜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看来不和她谈谈是不行了。 谢渊换上常服,打开房门,朝楼下走去。 南宫流刚准备进门,见到谢渊出来,不由疑惑道:“你不是休息吗?这是要去哪?” 谢渊根本没想过南宫流会守在门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转而道:“你在监视我吗?” 南宫流微微皱眉:“我只是不放心你,我担心你出事。” 谢渊沉默良久,“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不用管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说完,也不等南宫流答复,径自走出房门。 南宫流连忙跟在身后,“你要去做什么?我陪你去啊。” 谢渊停下脚步,回身看他,“这是我的私事,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让我自己处理。” 南宫流被他看得心底发毛,不由后退两步,他下意识点点头。 谢渊转身朝街角处走去,那妇人还在那站着,他走到她面前,淡声道:“高银霜,找我什么事?” 高银霜盯着他的脸庞,“看来一时的安逸已经让你彻底忘了你是谁了。晋军都死光了吗?让你现在这般自在。” “我根本没见过司马清。”谢渊皱眉。 高银霜冷哼一声,“不知道不会去问吗?” 谢渊脸色微变,“南宫流是你的盟友你要反过来问我吗?” “原来你已经察觉到了。”高银霜冷笑道,“看来南宫流还是太嫩了。” “你别误会,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我只是猜的。我不想让你把更多的人卷进来。” “这由不得你,司马家必须血债血偿,你流的是王家的血,就该为王氏复仇。”高银霜冷冷地说着。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高银霜,这是你的仇怨,不是我的责任。”谢渊语气变得强硬。 “你没有资格拒绝。”高银霜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你是王家人,这一点不会变。报仇是你必须要做的事。” “我有了司马清的孩子,就在我肚子里,怀着司马清的孩子。”谢渊说着,摸了摸腹部,“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立场吗?” 高银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看来你并不知情。”谢渊冷笑。 高银霜眉头皱起,沉声道:“这不可能。你居然……你竟敢做出这等荒唐事,就别怪我无情了。” 谢渊笑了笑,没有答话。 高银霜似有所悟,她顿了顿,转身就走。 高银霜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谢渊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和她说什么了?”南宫流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谢渊吓了一跳,他皱眉看向南宫流,语气有些不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吓人。” 南宫流微微皱眉,“我可没有故意偷听你们说话,是你要出去的,我才担心你,想来找你,谁知道你已经出来了。” 谢渊冷声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躲起来做什么?“ 南宫流眼神一暗,“我只是想听听你要说什么。” 谢渊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我不想解释什么,我有我的立场,希望你可以理解。” 南宫流脸色有些难看,“你知道我是高银霜的人,你还相信我吗?” 谢渊抬头看他,“你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为什么要怀疑你。” 南宫流抿唇,“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只是来提醒我不要忘了仇恨,她想知道司马清的下落。” “那你说了什么?“南宫流显得很急迫。 “我告诉她我有了孩子。” 提到孩子,南宫流沉默下来,气氛一时诡异,又过了一会才听谢渊道:“我想见见司马清。” “好。” 没想到南宫流这样爽快的答应。 谢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以为你会反对。” “不管你信不信,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南宫流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这是你的私事,我想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谢渊眼底流露出一抹欣慰。 “我送你回客栈休息吧。”南宫流扶住他的手臂。 谢渊点点头。 南宫流扶他上了楼,替他盖好被褥,坐在床沿,望着熟睡的谢渊,眼神满是眷恋。 他知道高银霜会找谢渊,他并不意外,他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谢渊会告诉高银霜他怀孕的事。 高银霜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他,高银霜肯定会想尽办法让他报仇。一想到高银霜可能会让谢渊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他就有些坐立难安。 高银霜是他的盟友,可现在看来,高银霜根本不会考虑他的感受,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达成目标。 南宫流不由捏紧了掌心,他想帮谢渊的,可是高银霜肯定容不下他。看来想改变这一局,就必须找到一个更强大的盟友。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与高银霜抗衡。 高银霜的目的肯定不只是司马清。 他隐约感觉到,高银霜还有更大的谋算。 可他却不敢深究,因为那背后的秘密很可能超乎他的预料。 高银霜……他必须小心应对。 南宫流不由摸了摸袖口,拿出一个香囊偷偷塞给谢渊,他希望这香囊可以保护谢渊,可以让他安然度过这几个月。 南宫流望着熟睡的容颜,目光缱绻温柔。 第140章 活下去 西蛮禁宫的天牢阴冷潮湿,谢渊站在门口心绪繁杂。 南宫流虽为谋士却不是皇族,西蛮王不信任他,故而找了两个内侍跟着。 谢渊如今对外的身份是南宫流的夫婿,这是可以保住谢渊命的保障。 谢渊和司马清的会面,必然会加重不安全的因素,可即使如此,谢渊还是想见司马清一面,至少司马清得逃出去,离开西蛮。 至于他,如果南宫流真的愿意帮忙,他愿意留在南宫流身边作为交换。 二人跟着内侍和牢头一路弯到地牢最底层,潮湿的地面满是青苔,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牢头打开牢门,司马清坐在枯草堆里,穿着破烂的囚服,头发凌乱,显得很落魄。 司马清听到动静,抬起头望向门口,他有些意外。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司马清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苦涩,“你不是应该恨我吗?怎么,又心软了?” 谢渊走进牢房,内侍和牢头站在门口守着,南宫流没有跟着他进来。 “你受苦了。” 司马清的眼神变了变,“你走吧,我已沦为阶下囚,跟着我对你没有好处。”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你……为何拒我千里。”谢渊语气带着几分哀求。 司马清似有所悟,“事到如今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 谢渊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他手心,“司马清,你如此狠心就不要怪我跟了别人。” 司马清沉默下来,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望着荷包没有说话。。 谢渊笑了笑,用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活下去,等我安排。” 内侍见状立刻警觉,大声嚷道:“看也看了,该离开了。” 谢渊无奈只好起身离开,临别依依他深深的望了司马清一眼,这时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就这样没有征兆的,谢渊落下泪来。。 司马清捏着荷包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不忍,但转瞬即逝。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眼底只剩淡漠。 谢渊跟着内侍和牢头走出地牢,南宫流已经等在门口,他见到谢渊出来,脸色微微变了变,轻声道:“你还好吗?” 谢渊点点头,“我想回去了。” 南宫流扶住他的手臂,“好,我陪你回去。” 内侍跟着他们走出禁宫。 回到房间,南宫流便去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累了。”谢渊端着水杯轻抿了一口,他顿了顿,抬起头望着南宫流道:“我饿了,给我弄点东西吃吧。” “那你想吃些什么?”南宫流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我想吃白糖糕……只是天色这样晚了,应该没有了吧。” “我去给你买。”南宫流说着,转身就出了门。 谢渊望着他急迫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欣慰。 南宫流的确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至少目前看来,他对自己还算不错。也许自己应该试着去相信他,也许他们可以联手对付高银霜。 南宫流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白糖糕,“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买了两种,你看看你想吃哪种?” 谢渊望着桌上的糕点,不由愣了愣。 南宫流似乎很心急,糕点还是热乎的,没有冰凉的感觉。 谢渊眼底露出几分诧异,他接过南宫流递来的糕点,轻声道:“怎么这样热,你去哪买的?这样晚了铺子不是都关了吗?” 南宫流楞了一会见实在瞒不过了,才道:“其实是我做的。这是我头一次做,我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快尝尝啊,也许还可以。” 谢渊笑了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南宫流紧张地看着他。 谢渊将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味道不错。” “你喜欢就好。”南宫流松了一口气,坐到他身旁,望着他将糕点吃下,也没有吐出来,格外欣慰。 谢渊自怀孕以来,吃什么吐什么眼见着瘦了一圈,南宫流实在不忍心见他这般痛苦,这才想到自己可以亲手给他做点吃。 南宫流不由摸了摸他的腹部,“你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吧,我亲自给你做。” 谢渊楞了一会见南宫流这般亲近,连忙拍开他的手,“你干嘛啊!” 南宫流笑了笑,“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忍不住才……抱歉……” 谢渊的眉梢稍显怒意,他抿起唇,“很晚了,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南宫流愣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这般讨好他,他居然这样冷淡,他不由捏紧了掌心,语气带着几分委屈,“那几个跟脚的还在门口守着,我要是现在出去,怕西蛮王会怀疑咱们的关系。” 谢渊眉头越蹙越紧,最后只好妥协,“那就睡吧,不过你得老实点。” 南宫流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他脱下外套放在衣橱里,爬上床榻,躺在谢渊身旁,轻声道:“睡吧……“ 谢渊闭上眼睛,背对着南宫流,没有说话。 南宫流知道他还没睡着,望着谢渊的背影,眼神满是怜惜。 他很想抱着谢渊,可是他知道谢渊不会允许的,只好强忍着满腔的悲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又过了一会,南宫流的手臂悄悄伸出来,轻轻搂在谢渊腰间,谢渊眉头一皱,正准备推开他,他赶紧开口道:“你别生气,我就抱着你的背,不会碰别的地方的。” 谢渊楞了一会见他这般委屈,一时竟有些不忍,只好作罢,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背部。 南宫流松了一口气,他慢慢收紧手臂,脸颊贴在谢渊的背部,轻声道:“阿渊……我想让你活着。” 谢渊楞了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让你死……”南宫流的声音透着几分哀伤。 “没有人会死。”谢渊说着,心里也没底,可他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因为他不想让南宫流看出他的担忧。 “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南宫流将额头贴在他的背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谢渊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自从他怀孕之后,谢渊身体越来越虚弱,接下来的几个月恐怕会格外痛苦。 高银霜肯定不会放过他,他不知道高银霜还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的事。 他只是想让司马清活下去,至于他自己,也许根本撑不了多久。 现在看来,只有南宫流可以帮忙,也许他真的应该试着依赖他。 第141章 谢渊的请求 南宫流在西蛮的日子并不如意,尤其是解决了战事后,西蛮王颇有卸磨杀驴之意,不但没给他任何官职,还安排了几个内侍跟着他,生怕他做出对西蛮不利的事。 谢渊身体越来越虚弱,现在只等谢渊临盆之后,再找机会离开。 想到这南宫流不由捏紧了掌心,他很不喜欢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 正值暮春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西蛮的禁宫里到处都是桃树,满地都是花瓣,格外美。 南宫流站在窗户旁,望着满地的花瓣,眼神闪过一丝忧色。 “在想什么呢?”谢渊的声音忽然响起。 南宫流吓了一跳,赶紧关上窗户,转身看向坐在桌前翻阅书籍的谢渊,“你身体不好,别总看这些书了,会累的。” “我已经没事了,只是最近有点没力气,多休息就好了。”谢渊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最近那个跟脚的怎么没来了?” “来过一次被我打发走了。”南宫流走到他身旁,拿起他手里的书放回到书橱里,他望向窗外,“外面现在到处都是桃花,很美……” 谢渊抬起头望着南宫流的眼睛,轻声道:“你陪我出去吧。” “可是你的身体……”南宫流显得有些担忧。 “我已经没事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更何况我很久没有出门了,有点闷。”谢渊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就陪我去走走吧。” 南宫流愣了一会见谢渊这般坚定,只好点头答应,他扶住谢渊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 几个内侍见到南宫流带着谢渊出门,不由愣了一愣,他们立刻跟了上来。 南宫流停下脚步,眉头皱起,“我们有事要出去,你们不准跟着。” 内侍脸色微变,“可是王上下了命令,我们只听命于他,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你们……”南宫流脸色沉下来。 谢渊见状,微微皱眉,打断道:“那就跟着吧。 内侍对视一眼,继续在后面跟着。 南宫流似乎不悦,一路板着脸,没有说话,谢渊楞了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笑了笑。 二人慢慢走到了花园,到处都是桃树,满地都是花瓣,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甜的味道,格外美。 谢渊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好香。” 南宫流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轻声道:“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谢渊顿了顿,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美景,“没想到禁宫里还有这样美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西蛮王为什么会把禁宫里种满了桃花。”南宫流顿了顿,继续说道,“西蛮地处偏远,天气寒冷,应该不适合种植桃树。可是这里到处都是桃树,桃花盛开时,满园清香,格外美。” 谢渊不由摸了摸腹部,忽然想起了司马清,若这满园春色,陪着他的是司马清,会不会更令人愉悦呢。 “你在想什么呢?”南宫流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他的思绪。 谢渊楞了一愣,立刻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那你去那边坐下休息一会吧。”南宫流说着,扶着他走到一旁的长凳上坐下,他又道:“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我不饿。”谢渊摆摆手。 南宫流眼底露出几分忧色,“你最近胃口一直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的事,我只是不饿。”谢渊笑了笑,打断道。 南宫流沉默下来,眼神闪过一丝哀伤,没有说话。 谢渊楞了一愣,望见他这般委屈,一时竟有些不忍,不由开口道:“你怎么了?“ “我……”他想说每次想到这个孩子是司马清的他就说不出的不快,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作罢。 谢渊似有所悟,不由轻声道:“你……很在乎吗?” 南宫流眼神微微变了变,“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谢渊笑了笑,没有答话。 南宫流似乎很心急,不等他回话,扶住他的手臂,“走吧,我陪你回去休息。” 谢渊点点头。 二人起身朝回路走去。 几个内侍一直跟着他们,一路上格外安静,没有说话。 走到门口,谢渊似乎不悦,不由停下脚步,冷声道:“你们都回去吧,别跟着我。” 几个内侍脸色变了变,“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谢渊皱起眉头,“南宫流,让他们离开。我不想看到他们。” 南宫流愣了一愣,望见他这般坚定,只好点头答应,走到几个内侍面前道:“你们走吧,别跟着我们了。” 几个内侍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他们互视一眼,转身离开了。 南宫流松了一口气,又听到谢渊道:“我想单独和你待一会,你能陪我吗?” 南宫流愣了一愣,望见他这般坚定,只好点头答应,他扶住他的手臂,“你支开那些内侍,是想做什么?你知道的他们一定会禀告西蛮王的。” “我知道,所以我们没有多久的时间。”谢渊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西蛮。” 南宫流不由愣了一愣,他立刻警觉道:“可是你的身体,要不再等等吧。” 谢渊抬头看向他,“我想带司马清一起走。” 南宫流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在西蛮禁宫带走天牢里的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更何况带走司马清只会加重危险。 谢渊似有所悟,他似乎明白南宫流的顾虑,“我知道很危险,我只是想孩子出生后可以交给他。” 南宫流愣了愣,“交给他,那你呢?” 谢渊苦笑,“我不知道,也许我根本撑不了多久。” 南宫流愣了一愣,他没想到谢渊这般痛苦,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沉默下来。 气氛一时诡异,又过了一会才听谢渊道:“你就答应我吧。” 南宫流捏紧了掌心,他不想拒绝谢渊,却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他实在不忍心见谢渊这般痛苦,最后只好妥协,“好……我答应你。” 谢渊楞了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爽快的答应,心里却痛快不起来。 第142章 举足轻重 月色如银,司马清坐在冰冷的牢房里,眼神显得有些忧伤。 自从谢渊来过之后,他越发沉默,每天只是望着谢渊留下的锦囊发呆。 锦囊里写了短短几个字,却让他心乱如麻。 【活下去,我们一起离开】 忽然听到一阵异动,司马清愣了一愣,不由抬起头望向门口,只见几个内侍急匆匆地赶来,他眉头皱起,心里不由升起几分警觉。 阴影里走出一道淡粉色的身影,与漆黑的牢房格格不入,显得格外刺眼。 司马清愣了一愣,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你是谁?” 来人笑了笑,走到他身旁蹲下,望着他的眼睛,“我是西蛮的公主,你便是晋国的太子吗?” 司马清眉头一皱,似有所悟,“你来做什么?” “你是太子,我是公主,你说咱们是不是应当是这天底下最配的人啊!” “我已沦为阶下囚,早已不是什么太子,不过我奉劝你不要惹我,我可不是什么善人。!” “若你愿意做我驸马,我就叫父王放了你。”西蛮公主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眼睛,眉目含春。 “可惜我已有妻房,不能娶你。” “你说的可是那个男妃,或许你还不知道吧,他已经和南宫流成婚了,现在他们是一对。” 闻言,司马清脸色变了变,“你胡说,不会的,阿渊不会背叛我。” “我没必要骗你,你若不信可以亲口问他。” 司马清愣了一愣,心里闪过一丝哀伤,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眼底只剩淡漠。 西蛮公主脸色变了变,“看来你是不肯了。没办法,你错失了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 说罢,她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西蛮公主走后,司马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眼底露出几分哀伤。 他不相信谢渊已经另嫁他人,可是他却找不出谢渊不这样做的理由,更何况谢渊如今身怀有孕,也许……也许谢渊真的为了孩子做出了妥协。 司马清不由捏紧了掌心,眼神闪过一丝怒意。 另一头,南宫流的府上,谢渊腹痛难忍,满头都是冷汗。 南宫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叫西蛮王安排的大夫来诊断。 好在墨渊说谢渊并无大碍,或许只是胎动所致,毕竟墨渊不熟悉产期,也是一知半解。 南宫流轻轻扶住谢渊的手臂,望着他苍白的脸颊,“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有点痛而已,”谢渊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孩子好像特别活泼,天天在我肚子里闹腾。” 南宫流没有说话,只是垂下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我让你准备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南宫流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让你再等等,至少等孩子生下来,你这样要是真的想走,会很难。这事急不得。”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吧。”谢渊点点头,话音未落,又痛了起来。谢渊的眉梢稍显怒意,他捂着肚子,“好痛……“ “没事吧。”南宫流的声音响起来。 “没事……”谢渊摆摆手打断道。 南宫流愣了一愣,望着他这般痛苦,脸色越来越难看。 谢渊强忍着疼痛,“我有点累了,让我睡会吧。” “那你快休息吧。”南宫流扶着他躺下,又替他盖上被子,“你别总这样动气,对身体不好。”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谢渊说着,闭上眼睛。 南宫流没有立刻离开,他似乎有些不舍,愣在原地,又过了一会才转身离开了。 房间门一打开,门口站着几个人,南宫流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才轻声道:“怎么是你们?” “奴家奉王上命带大夫来给夫人瞧病。” 南宫流眼神闪过一丝怒意,沉声道:“他只是不舒服,不用请大夫了。” “可是王上下了命令,大人不要为难奴家了。”内侍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我不会叫他来给阿渊看病的。”南宫流说着,转身走进房间,用力将门关上。 几个内侍对视一眼,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房间里抬起头望向南宫流,“怎么了?” 南宫流走到床榻旁坐下,“没事来了几只苍蝇,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谢渊似有所悟,眉头越蹙越紧,“要不让他们进来吧,要是一直拒绝我怕西蛮王会为难你。” “你是在担心我吗?”南宫流不由愣了一愣。 “没有的事……”谢渊不自然的别开脸。 南宫流望着他看了一会才道:“我明白你不想连累我,但我不想让西蛮王知道你有身孕的事,那样会横生枝节,好在我现在还挡得住,能拖就拖吧。” 谢渊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才听南宫流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谢渊轻轻点了点头。 房间里很安静,他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房间门打开又关上,谢渊楞了一愣,慢慢睁开眼睛,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闪过一丝不忍。 也许自己真的应该试着去依赖他。 南宫流去外遇拿了床被子铺在地上,躺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谢渊有身孕的事,绝对不能让西蛮王知道。 可过几日有宫宴,西蛮王点名要谢渊出席,谢渊的肚子眼见着大了不少,即使谢渊身子单薄,穿上宽衣阔袖,只怕也会露出破绽,南宫流不由捏紧了掌心,心里万分忧色。 房间门忽然打开,南宫流愣了一愣,立刻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望向朝这边走来的谢渊,轻声道:“你怎么起来了,不舒服吗?” “有点闷……”谢渊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你怎么睡在这?” 南宫流愣了一愣,“你别误会,我只是习惯睡这里,你别多想。” 谢渊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诡异,又过了一会才听谢渊道:“进屋睡吧。” 南宫流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让他进屋,心里格外欣慰。 谢渊转身坐回到床榻上,南宫流拿起枕头和被子,跟着进了房间,却见谢渊拘谨着,不知所措。 “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不会碰你的。”南宫流笑了笑,躺到床榻上,背对着谢渊。 谢渊楞了一愣,才缓缓上床,轻声道:“早点睡。” 南宫流背对着谢渊躺着,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不一会,谢渊便睡着了。 南宫流慢慢睁开眼睛,轻轻侧过头望向谢渊的睡容。 谢渊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很痛苦,南宫流不由愣了一愣,轻轻伸出手放在他的眉心,轻声道:“你受苦了……” 第143章 夜宴 西蛮皇宫夜宴,谢渊在南宫流的安排下盛装出席,微微凸起的小腹被隐藏在里三层外三层的服制下。 在西蛮风情的夜宴中,一身晋国装扮的谢渊,格外格格不入,引来不少人瞩目。 南宫流眉头越蹙越紧,眼神闪过一丝怒意。 谢渊楞了一愣,似乎明白他的顾虑,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装扮,显得有些不快。 “别担心,不会有人注意到你肚子……”南宫流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思绪。 谢渊楞了一愣,抬起头望向他,“你怎么了?” “有点闷……”南宫流说着,轻轻扶住他的手臂,慢慢朝一旁走去。 谢渊抿抿唇,没有说话。 二人走到一旁坐下,南宫流似乎不快,眉头越蹙越紧。 忽然一个内侍来到他们身旁,恭敬道:“王上有请大人和夫人上座。” 谢渊楞了一愣,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南宫流脸色沉下来,冷声道:“带路吧。” 内侍点点头,“这边走。” 南宫流扶着谢渊跟着内侍入席,只见他们坐到西蛮王身旁,二人对视一眼,神色格外紧绷。 又过了一会,才听西蛮王道:“南宫……” “在……” “本王想请你们为夜宴助兴不知意下如何?” “这……”南宫流神色慌张望向谢渊,谢渊却已经开口。 “不知王上想如何助兴?” 西蛮王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谢渊会开口,“自然是琴棋书画什么的,你们中原人不是最擅长了吗。” “那好,在下为王上助兴。”谢渊说着,站起身来。 南宫流脸色沉下来,“不可……” 西蛮王眼神闪过一丝怒意,打断道:“夫人说为本王助兴,南宫大人这是什么话?” 南宫流捏紧了掌心,正准备开口,谢渊的声音已经响起来。 “大人别担心,我已好久没抚琴了,有点技痒。今日便请各位好好观赏吧。” 南宫流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他实在不知谢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宴众人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谢渊居然真的愿意为他们抚琴。 “来人,给夫人安排琴。” 不一会,几个内侍抬着一张古琴来到了谢渊面前,谢渊楞了一愣,走到古琴前坐下。 南宫流望了望乐器架,拿了把箫 他走到谢渊身旁,轻声道:“我陪你一起。” 二人琴箫合奏,格外契合。 正在这时,西蛮公主入席,身后跟着个同为晋国打扮的人,竟是司马清。 谢渊抬头看到司马清,心神激荡,引致琴声凌乱,南宫流细心补救,才不至演出失败。 夜宴在谢渊为西蛮王的助兴中拉开了序幕,众人神色各异,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一曲终了,南宫流一脸担忧的望向谢渊,他发现谢渊呼吸紊乱,似在隐忍什么? “怎么样了?” 谢渊楞了一愣,抬起头望向他,“我肚子疼……” 南宫流闻言,立刻慌乱起来,又见西蛮王和司马清的目光都扫了过来,只好按下不表,将谢渊扶回座位上。 西蛮王似有所悟,朝一旁走去,“本王身体不适,请各位继续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夜宴气氛古怪,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才听司马清道:“这位便是南宫大人吧??” 谢渊楞了一愣,望向坐在对面的司马清,眸光中满是疑惑。 西蛮公主率先开口,指了指司马清,“这位是东晋太子,也是我的未婚夫。” 谢渊闻言,心痛难忍,颤声道:“恭喜二位……” “同喜同喜,南宫大人不顾世俗眼光,娶男子为妻,真是令人敬佩。只可惜,这男子是我晋国之太子妃,且没有放妻书,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司马清故意冷嘲热讽。 谢渊脸色惨白,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 “司马清!你别太过分了!”南宫流拍案而起,他怎么也没想到司马清竟会对谢渊说出这样残忍的话,亏谢渊还心心念念想救他出去。 “不过既然你喜欢,我让给你便是。认识了西蛮公主我才知道,还是女人好。”司马清冷笑,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异动,似有瓷器坠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渊脸色惨白,捂着肚子,似在隐忍什么? 南宫流愣了一愣,赶紧扶住他的手臂,“怎么了?肚子又疼了吗?” “我……”谢渊脸色越来越苍白,似痛到了极致。 南宫流心急如焚,望向夜宴众人,“夫人身体不适,我先行离去,告辞。” 说罢,他扶着谢渊,转身离开了。 几个内侍见状,赶紧跟了上来。 谢渊腹痛难忍,满头都是冷汗。 司马清望着谢渊的背影,神色复杂难辨。 “怎么了?你心疼了吗?不要告诉我你还喜欢那个男人?”西蛮公主一脸严肃的说着。 “当然不会,他哪有你好。”司马清说着,别开脸,看不清神色。 “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西蛮公主脸色沉下来。 “公主,你真的喜欢我吗?” 闻言,西蛮公主愣了一愣,轻声道:“当然了,我可是为了你差点和父王翻脸,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司马清没有说话,垂下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气氛一时诡异,又过了一会才听西蛮公主道:“你在想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另一头,南宫流的府上,谢渊腹痛难忍,满头都是冷汗。 南宫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叫西蛮王安排的大夫来诊断,只好看着谢渊生熬着。 “怎么样了?”他问着声音有些颤抖,“疼得厉害吗?” “我……”谢渊捂着肚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南宫流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又过了一会才听南宫流道:“叫大夫来诊断吧,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不行,要是被西蛮王知道我……我现在的状况……我担心……担心他会对付……对付孩子……我……啊……”谢渊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没事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会安排的。”南宫流说着,神色格外温柔。 谢渊垂下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只听他又道:“我去找西蛮王安排大夫吧。” “不……”谢渊赶紧拉住他的手臂。 “不行,你这样必须让大夫来,你撑不住的。”南宫流声音很急。 谢渊楞了一愣,“南宫流……你……你不是……说了……会……会听我的吗?” 第144章 不愿放弃一点甜 闻言,南宫流愣了一愣,声音软下来,“对不起,我太急了。” 谢渊点点头。 “我去想办法叫别的大夫来。” 他转身朝外走去,谢渊忽然又拉住他的手臂,“等等。” 南宫流愣了一愣,转过身望向他,只见他眼神复杂难辨。 “南宫流……”谢渊轻声开口,“你不用勉强自己。” 南宫流愣了一愣,似乎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孩子……你不要……不要担心孩子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他说话断断续续,显然痛到了极致。 南宫流愣了一愣,赶紧扶住他的手臂,“没事的,不会的。我怎么会不在乎你的孩子呢?” “他,他是司马清的孩子啊……我怎么可以要求你……那样对你不公平……”谢渊说着,眼眶泛红。 南宫流愣了一愣,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没有我……你随时都能离开吧……正因如此你才会只身深入西蛮……不是吗?” “好了!”南宫流大声喝止,他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谢渊会说出这样的话? “别说了,我说过会照顾你和你的孩子就不会食言。纵使千难万难我们也能一起逃出去。” “你……”谢渊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因为孩子为难,可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会伤害你们。就算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我也……”南宫流声音有些哽咽,他实在无法将接下来的话说完。事实上他只要一想到孩子不是他的,一想到谢渊怀着司马清的孩子,他就嫉妒得发疯。 “南宫流……你别骗我了……我知道……我不该和你说这样的话……”谢渊垂下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好了,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吧。肚子痛成这样了……”南宫流脸色有些沉,他实在不知谢渊为什么总是说些让他莫名其妙的话。 “对不起……” “你不用说抱歉的,我懂你的意思,你担心我会因为孩子为难,可是我说过我不在乎这个孩子的父亲,不在乎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只在乎你,你听明白了吗?” 谢渊楞了一愣,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只见穿着西蛮服饰的司马清走了进来。 他看到屋内的二人,愣了一愣,冷声道:“看起来很恩爱嘛,看来我是多虑了。” 南宫流眉头蹙紧,“你来做什么?夜宴还没结束,你怎么就离开了?”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冷笑道:“我当然有更重要的事来拜访了。对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他说着,眼神飘向床上的谢渊。 “你有事快说。谢渊不舒服,不要打扰他。”南宫流深怕司马清会做出什么刺激谢渊的事来,急迫的说着。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来看看我的阿渊和我的孩子,却没想到他们和你相处得不错。” “司马清,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南宫流的声音很冷,“西蛮公主说你是她的未婚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许你为了救阿渊娶他,就不许我为了救我妻儿娶别人吗?” 闻言,谢渊脸色沉下来,颤声道:“你……你出去吧……”他说完这句话,便垂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怎么,心疼了?阿渊你真是让我失望啊,我本来还打算和你说说话,可你倒好,居然赶我走?”司马清说着,朝谢渊走去。 南宫流愣了一愣,赶紧拦住他的去路,“你要干什么?” “你放心,我是来救他的。”司马清说着,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包药粉,递给南宫流,“把这个给他喝下,可以保他无虞。西蛮皇宫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你要是想请大夫来给你家夫人看病,恐怕是不行的。” 南宫流愣了一愣,赶紧接过他手里的药粉,打开闻了闻,皱眉道:“这是什么?” “堕胎药。”司马清一字一句吐出说的却是最无情无义的话。 谢渊一下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司马清竟然亲自来给他送堕胎药,让他不要这个孩子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残忍的折磨。 “南宫流,我不喝……”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谢渊,你听我说,这个药是来救你的。”南宫流声音很急。 谢渊楞了一愣,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南宫流见状,继续道:“司马清说的对,西蛮皇宫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你想请大夫来看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这个药必须喝,只有喝了它,你才可以保全你自己。” 谢渊闻言,一下懵了,他怔愣了好久才开口,“你们全部都出去!” “不要任性。”司马清态度强硬,“你知道我费多大劲才弄来这个药吗?你忍心辜负我吗?” “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杀,我还能相信你什么?” “我是为了谁这样做。要不是为了你我能如此大费周折吗?西蛮王已经盯上你了,要是他知道你有了孩子还这样,你觉得他会放过这个孩子吗?” 谢渊闻言,心痛难忍,他抬起头望向一旁的南宫流,却见他脸色阴沉如墨。 “阿渊,把药喝了吧……”司马清说着,将药伸向谢渊。 谢渊楞了一愣,接过他手中的药,颤抖着手打开药包,只一眼便心如死灰。 南宫流和司马清看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谁也没能开口说话。 谢渊脸色涨红,似在忍受莫大的痛苦,他将药粉扔出窗外,“这样我就不用喝了吧。” 其实谢渊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毕竟孕期是那样让人难受,加上这个孩子又是司马清的。 可是渐渐的他和这个孩子产生了缔结,有了血脉相通的感觉,他舍不得这个孩子,就如同舍不得和司马清那些一瞬即逝的美好过往,这一切像藤蔓缠绕着他,渐渐收紧。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迟早会丢了性命,可年少时的心动就是那般刻骨铭心,让他即使经历了这样多的苦难,都不愿放弃当中的一点甜。 第145章 作为任何你舒服的身份 司马清从来没有想过在被君父放弃后,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国。 可在西蛮公主提出会帮他保护谢渊时还是犹豫了。 他不在乎有没有孩子,他只在乎谢渊的安危。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和谢渊走到了这一步,谢渊还是舍不得伤害他们的孩子。 “你以为你这样任性有用吗?你只会害死所有人。”司马清硬起心肠责备谢渊,他希望谢渊可以恨他怨他,进而放弃他的孩子。 “我……”谢渊脸色涨红,似在隐忍莫大的痛苦。 南宫流见状,开口了,“司马清,你可不可以不要刺激他,你看不到他很难受吗?” “难受就应该吃了药打掉这个孩子,到底为什么这么难受还要留着这个孩子!没有人要他生孩子啊,本来男人就不应该生孩子啊!”司马清声嘶力竭,他只觉得满心满口都是血腥味,恨不得撕咬什么来发泄。 “司马清你……”南宫流声音沉下来,“你别太过分了,你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是不是?” “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谢渊说着,脸色惨白,语调却格外冷漠。 “司马清你出去吧!”南宫流说着,眼神闪过一丝怒意,“谢渊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你不要刺激他了。” “滚。” “阿渊!” 谢渊没有再开口,只是一脸茫然的望着窗外。 南宫流和司马清楞在原地,谁也不愿先离开。 “出去吧!”谢渊开口说话,声音有些颤抖,他实在不愿见到他们俩,只要一想到他们是为了劝自己打掉孩子才会出现在这里,他就心如刀绞。 两人愣了一愣,望向床上的谢渊。 “滚啊!” 二人闻言,只好退了出去。 待二人一走,房间里安静的可怕,谢渊捂着肚子,痛得不能自已,他甚至不敢动一下,害怕惊扰了胎儿。 “对不起……” “宝宝……”谢渊轻声自语着,泪如泉涌,他真的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可是留下来只会害死自己,也害死了别人。 西蛮王已经盯上了自己,他怎么可以自私到为了自己和孩子牺牲大家。 “谢渊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南宫流都已经牺牲到了那个份上,难道你要害死他才满意吗?” 他忍着腹痛下床,正准备朝外走去,却听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司马清,你要逼死谢渊才安心吗?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会喜欢上你?!”南宫流声音格外痛苦,似乎心痛到了极致。 “是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喜欢我这个混蛋。”司马清的声音很苦涩,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和谢渊走到如此地步。 二人的声音渐渐消失,谢渊却还愣在那里。他捂着小腹,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就是南宫家的那个男夫人吗?”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吓了谢渊一跳。只见西蛮公主出现在他面前,她脸色阴沉如墨,“听说你之前是司马清的太子妃?果然有点姿色,难怪迷得那些男人神魂颠倒的。” 谢渊闻言,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可不笨。你别以为司马清心里有你,你就可以操纵他,我看上的男人从来不会失手。”西蛮公主说着,朝他靠近。 “你既然这样自信,又何必来和我说这番话呢?”谢渊说着,冷下脸来,神色格外坚定。 “你说什么?”西蛮公主脸色沉下来,“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你当然可以动我,这里是西蛮,可以说是你的地盘。”谢渊声音却格外平静,他真的已经绝望了,不想再奢望任何东西。 西蛮公主愣了一愣,她一直以为像谢渊这样的男宠应该是谄媚的,贪生怕死的,却没想到这般风姿绰约,让人移不开眼。 “公主。”司马清的声音响起,吓了西蛮公主流一愣。 “你怎么来了?” “我们回去吧。”司马清似乎不想纠缠,拉着西蛮公主就想走。 谢渊望向两双紧握的手,身形一晃,要不是迟迟赶来的南宫流扶住他,恐怕他已经昏倒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南宫流声音焦急。 “我……”谢渊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南宫流扶着谢渊朝房中走去,他回过头望向司马清,冷声道:“你最好离谢渊远一点。” 司马清闻言,愣了一愣,没有开口说话。 西蛮公主望了司马清一眼,拉着他的手,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南宫流扶着谢渊坐在床上,“怎么样了?肚子又疼了吗?”他说完,似乎明白了什么,“是不是刚刚被司马清刺激的?” 谢渊没有说话,只是一脸茫然的望着窗外。 南宫流见状,心痛难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又过了一会才听谢渊道:“南宫流……我打算离开这里,我想离开这个地方。你可以帮我吗?” 南宫流闻言,愣了一愣,“你要去哪里?” “随便去哪都好,只要不是这里。”谢渊说着泪水滑落。 闻言,南宫流愣了一愣,轻声道:“好,我来安排。” “我不该这时候和你说这样的话,可是我……”他话音未落,泪水如泉涌,南宫流见状,赶紧将他扶到床上躺下,“没事的,别哭了,只要你愿意,天大地大我陪你去。” “谢谢你……”谢渊说着,泪水如泉涌。 南宫流愣了一愣,轻声道:“你不用和我说谢谢的,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而已。既然你不喜欢这里,我来安排。” 谢渊闻言,心痛难忍,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气才让南宫流对他这样好。 “对不起……” 南宫流愣了一愣,轻声道:“为什么道歉。” “我不能回报你同等的……” 他话音未落,被南宫流打断,“我没想过早回报什么。我只想作为挚友作为知己,作为任何你舒服的身份陪着你。” 与司马清混乱的关系,让谢渊陷入一种关系的怪圈,险些认为自己和男人只能产生爱情。 想一想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场假设他是一个女人的梦。 现在梦醒了,也该回到原本的生活了。 第146章 往返 幽暗的巷道看不到尽头,谢渊,一步步朝前走去。 这是他首次主动联系高银霜,想离开只有借助高银霜的势力,他不天真,也从未想过依靠南宫流。 只是此番找了高银霜,就是一番身不由己了。 “我以为你不会再找我了。”说话的是高银霜 谢渊闻言,愣了一愣,轻声道:“我想离开西蛮,需要你的帮助。” “你需要我帮助?你不是羽翼丰满了不需要我了吗?怎么忽然变了。”高银霜声音有些冷。 “对不起。” 闻言,高银霜愣了一愣,声音软下来,“你能说出这句话,看来是被逼到绝境了。” “我一切都会听你安排,除了孩子的事。” 高银霜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这孩子怎么说也是我的孙子,你想要就留下吧。” “谢谢。” 闻言,高银霜愣了一愣,冷笑道:“你忽然这样客气,倒叫我无所适从。我们是母子,原不必如此。” 谢渊没有说话,垂下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一时古怪,又过了一会才听高银霜道:“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该后悔,我安排的人会来救你。孩子的事我不会干预,你自己做决定。” 闻言,谢渊楞了一愣,“谢谢。” “不用谢我,我也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个儿子罢了。”高银霜声音苦涩。 谢渊垂下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你去准备一下,等你脱困了,先和我回红袖阁,把孩子生下来再说。”高银霜说着,站起身朝外走去。 谢渊楞在原地,没有说话。 高银霜回过头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她没有看到背对他的是那样瘦削的肩膀,仿佛承担着巨大的痛苦与折磨。 谢渊没有想过高银霜会放弃复仇,如今一别,再见面和司马清就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了。 想到这,忽然有些释怀,原本就该如此的,这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安排。他和司马清原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又何必强求在一起呢? 谢渊起身朝外走去,却见南宫流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谢渊……”南宫流声音很急,“你要去哪里?” “我打算离开西蛮了。我找了高银霜。” 闻言,南宫流愣了一愣,“我陪你。” “你不必这样的。”谢渊望着南宫流,一脸苦涩。 “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可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离开司马清。”南宫流声音有些哽咽,“他那样对你,我真的很心疼。” “我已经决定放弃这段过往了,我不想你也纠缠于其中,你知道吗?”谢渊说着,神色复杂难辨。 闻言,南宫流愣了一愣,“你真的决定了吗?” “嗯!”谢渊轻声自语着,声音有些颤抖。 南宫流楞在那里,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谢渊望向不远处的南宫流,轻声道:“谢谢你的照顾,我可以带你一起离开,但离开之后或许你的去处就身不由己了。高银霜不会轻易放你走。” “我明白。”南宫流声音有些哽咽,“可我还是想陪着你。” “谢谢你。”谢渊说着,泪水滑落,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遇到像南宫流这样温柔的人。 离开那天,是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谢渊不知道司马清的居所,根本无从道别。 他回过头望了眼住的那样久的西蛮皇宫,转身离开。 雨淅沥的下着,他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或许他会和南宫流一起在高银霜的手下发疯发狂的活着吧! 希望再见面时,他可以放下一切,完成好高银霜给的任务。 想到这,他不由摸了摸肚子,却感觉小腹传来一阵绞痛,他脸色沉如墨。 “谢渊,你怎么了?”南宫流见状,神色格外焦急。 “我……”谢渊捂着肚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南宫流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安抚,马车很颠簸,去红袖阁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谢渊的状况不怎么好,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减轻他的疼痛。 “南宫流……”谢渊轻声开口,脸色涨红,“我……我好像有……” 他话音未落,被南宫流打断,“没事的,别害怕。我会在你身边,永远。” 马车一路颠簸,谢渊痛得不能自已。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这样痛。 想到这,心如死灰。 难道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他原本就不应该爱上司马清的。 马车一路颠簸,南宫流一直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他知道谢渊在忍受着怎样的折磨,所以他除了轻声安抚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马车颠簸中朝前驶去。 南宫流回过头望了眼西蛮皇宫,眼神如墨,曾经的踏板,部署的最关键一步,他竟然就因为谢渊的一句话就这样放弃了,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令他慌乱。 红袖阁位于关中,是高银霜经营多年的江湖组织,势力庞大。谢渊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来到这里。 他虽然是少阁主,但只是挂名的,关于红袖阁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样陌生。 南宫流的加入,无疑让谢渊松了口气。 高银霜虽然恨司马清和谢渊,但对他们的孩子还是很期待,毕竟这孩子和司马家有关系,会对他的计划带来实质的帮助。 她从神医谷请来了骆神医亲自照顾谢渊。 骆神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者,却一直隐世不出。他忽然出马,谢渊觉得高银霜对他还真是有几分真心的。 “少阁主的状况很糟糕,他体内有两股真气,若不及时化解恐怕胎儿不保。”骆神医皱眉说着,语气却格外平静,。 南宫流闻言,心痛难忍,他回过头望向高银霜,却见她脸色阴沉如墨,神色格外复杂。 “骆神医有什么办法化解这股真气吗?”高银霜说着,一脸痛苦的望向床上的谢渊。 “如果只是他体内一股真气,我可以化解。可是他体内的真气却不是这样简单,两股是相克的。我只能保少阁主无虞,至于孩子恐怕就……” 骆神医话音未落,被高银霜打断,“你有什么办法保住孩子吗?” “很难。” “那就不要这个孩子了。”高银霜的语调格外坚定,不容置喙。 第147章 谢渊的秘密 闻言,南宫流愣了一愣,心痛如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高银霜。毕竟这是高银霜的决定,他无权干涉。 骆神医听到这番话,不由皱了皱眉,轻声道:“少阁主的状况很糟糕,若不要这个孩子恐怕就……” 他话音未落被高银霜打断,“骆神医,你这是何意?” 骆神医闻言,愣了一愣,轻声道:“少阁主现在的状况很糟糕,如果现在打掉这个孩子恐怕他也性命难保。” “那怎么办,留着孩子他难保,不留孩子也难保。你是在愚弄本阁主吗?”高银霜冷下脸来。 “我的意思是或许可以有个什么绝世功法化了这两道真气。”骆神医说着略显心虚。 “哦,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样的功法。”高银霜说着,冷下脸来。 “或许……”骆神医皱眉沉思着,“我曾经在古籍上见过一种功法,名为‘沧海诀’,或许可以化解。” 高银霜闻言,愣了一愣,开口道:“你这是要我做炉鼎,帮他练功?” “属下不敢,不过这确是唯一的方法。”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却在高银霜的心中泛起了波澜。 她这一生都是在为了复仇而活着,儿子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称呼,毕竟谢渊出生那天就被抱走了,她根本不会做母亲,也无法像寻常母亲那样为了孩子奉献一切。 可是一切都太突然了,骆神医的话,让她犹豫了,她真的要那样做吗?谢渊是她的儿子啊!难道就因为那个男人和他之间产生的孽缘要牺牲自己吗? 绝无此种可能,她不需要儿子,更不需要牺牲自己去救任何人,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谢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腹痛和真气逆行每日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骆神医的话却在他心中回荡。 “或许可以有个什么绝世功法化了这两道真气。” “沧海诀”是他唯一的希望,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个办法保全自己,他相信骆神医不会拿这种事来愚弄他。 想到这,心如死灰,他已经走到了绝路,高银霜不会放弃复仇的,如今只有南宫流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我……”谢渊轻声开口,脸色涨红,“可以找你帮个忙吗?” 南宫流闻言,愣了一愣,轻声道:“你说。” “我可以找你帮忙吗?” 闻言,南宫流愣了一愣,“你说。” “你听过‘沧海诀’吗?” “嗯。”南宫流的脸色沉了下来,那是一套会引人入魔的功法,如非必要他是不想谢渊碰的! “你可以帮我吗?”谢渊说着,神色格外复杂难辨。 闻言,南宫流愣了一愣,“你想清楚了?” “嗯!” “这是一套非常危险的功法。”南宫流的脸色格外复杂。 “我知道。”谢渊说着,泪水滑落。 “为什么……”南宫流话音未落,被谢渊打断,“我必须这样做。”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你知道的这是在玩火自焚,万一你入了魔,被功法控制怎么办?”南宫流的声音格外痛苦,他真的不愿意让谢渊做这样冒险的事。 闻言,谢渊楞了一愣,“至少还有这个孩子,他是希望,或许他可以改变这个局势,包括入魔的我。” 南宫流沉默了。 他不认为多了一个孩子会改变什么,他不想谢渊恨错难返 “我不想死。”又过了一会才听到谢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闻言南宫流懵了,他一直想的是谢渊不想失去孩子,但他从来没想过谢渊还这么年轻,他会怕死,他想活着。 当谢渊端出这个理由,南宫流便没了再劝的立场。 他回过头望了眼床上的谢渊,转身离开。 谢渊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因而沧海决是他一直在偷偷修炼的功法,他想保命,无论在何种境地下,他不想死。 即使在司马清折磨到走投无路时,他也从未想过要放弃生命。 他要活着,即使变得卑鄙,变成另一个人也在所不惜。 这样想着他双膝微曲,运转功法。 骆神医望着眼前的南宫流,愣在那里。他从未见过像南宫流这样的人,明明是江湖组织却一副世家公子风姿绰约,这样的矛盾让他格外吃惊。 “你来找我何事?”骆神医的声音格外平静。 闻言,南宫流愣了一愣,“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关于谢渊的事。” “少阁主远比你想象的深思熟虑,你其实不必担忧他。”骆神医早在给谢渊把脉时就知道他练了沧海决,会和高银霜那样说,无非是想看看这个阁主会为自己的儿子做到什么地步罢了! “我知道,可是……”南宫流话音未落,被骆神医打断,“少阁主的武功比起你我甚至阁主都要厉害许多。” 闻言,南宫流愣了一愣,“你是说他要练沧海诀的事你早就知道?” “应该说的是他已经练了有四重功力了。” “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了解少阁主吗?他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的理由是什么,你真的清楚吗?”骆神医的声音格外冷静,“我来时就探查过他的情况,他体内有两股真气,一股是沧海决的,一股是其他功法产生的。我想少阁主这样做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闻言,南宫流愣了一愣,轻声道:“你的意思是那两道真气根本就是来自于他自己?!” “少阁主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否则不会想出这个办法。”骆神医说着,神色格外复杂。 “我知道,但我担心他会入魔。” 骆神医望向面前的南宫流,不由叹了口气,“或许他早已入了魔呢?何为入魔何为不入魔,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根本没有标准。” 南宫流楞在原地,没有说话。 房门关上,南宫流却还回不过神来,他一直以为谢渊是因为舍不得和司马清的感情,才不得不留下这个孩子,却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这样。 沧海诀的功法他已经了解过,确实可以化解这两道真气,可代价却是引人入魔。南宫流不明白谢渊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骆神医究竟还知道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第148章 回京 又过了几天有一个消息传到红袖阁——司马清回了晋国,在晋临帝的猛攻之下,西蛮俯首称臣,亲自把司马清送了回去。 接到这消息时,谢渊手里的茶晃了一下,他回过头望向南宫流,却见他脸色阴沉如墨,一言不发。 “没想到事到如今,司马清还能让你心起波澜。”南宫流说着,声音格外不悦。 谢渊没有搭理他,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看着谢渊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南宫流脸色铁青,他很想冲上去质问他,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没有立场。 幽暗的宫殿没有掌灯,夜风吹拂进屋,将烛光吹熄灭。 “主子。”侍卫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 “何事?”晋临帝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周围寂静得令人窒息。 “太子已经回京了,正在殿外求见。” 闻言,司马清的眼睛亮了一瞬,“叫他进来。” “是。” 侍卫领命退了出去,片刻后,一袭华服的司马清缓缓走进了大殿。 “参见父皇。”司马清拱手行礼。 “免了。”晋临帝淡漠地摆了摆手,随即目光落在司马清身上,语气略显严肃道:“听说你这次去西蛮受了伤,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多谢父皇挂念,儿臣无碍。”司马清恭敬道。 闻言,晋临帝皱了皱眉,“渊儿呢?他不是和你一道的吗?怎么不见他一起回来?” 提到谢渊,司马清的眸光暗了暗,“是儿臣惹他不悦,他先行离去了。” “去了红袖阁吧。”晋临帝把话抢了过来。!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轻声道:“是。” 晋临帝望了司马清一眼,皱眉道:“你知道他现在怀着孩子吧?”! “是。”司马清的神色格外难辨。 闻言,晋临帝叹了口气,“数年来这个红袖阁一直是朕的心腹大患。没想到阿渊会和他们有牵连。” 司马清没有说话,垂下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大殿的气氛一时古怪,晋临帝回过头望了司马清一眼,开口道:“朕希望你亲自去歼灭红袖阁的人,顺便把渊儿带回来,毕竟是皇室血脉,流落在外可不太好啊。” 司马清闻言,愣了一愣,轻声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会尽快安排的。” “嗯!”晋临帝轻声应了一句。 司马清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才听晋临帝开口道:“你和渊儿的过往,朕不会干预,只要你们愿意在一起,朕就承认这个孩子。毕竟他是太子妃,那个孩子也会是朕最疼爱的孙儿。”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多谢父皇,儿臣明白。” “嗯!”又过了一会才听到晋临帝轻声应了一句,“退下吧。” 司马清闻言,转身离开。 夜风冷的刺骨,司马清却没有感觉任何不适。 晋临帝的忽冷忽热,让他捉摸不透,一时将他流放边关,一时又将他接回宫中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一般。 若这就是君主之威,他宁愿这辈子都不做君主,他绝不会对自己的孩子这样,想起孩子司马清的脸上多了几分温柔。毕竟这是自己和谢渊的孩子,他很期待孩子的出生。 回到住处,没有一个奴仆在,司马清愣了一愣,轻声开口道:“谁在那里?” 话音落下,却没有任何回答。司马清脸色铁青,长乐宫虽然破败但也是太子居所,照理说不会有人闯入。 这样想着,他皱了皱眉。 “清儿……”温柔的嗓音响起,说话的是谢君离。 “太傅找我何事?”司马清的脸色沉了下来。 “数日不见,你可安好?”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冷笑道:“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谢君离叹了口气,“清儿,你还在和你父皇置气吗?” 闻言,司马清皱了皱眉,“我不敢。” “你别怪你父皇他不过是想锻炼你。” 闻言,司马清的神色沉了下来,“那你呢?你从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是推波助澜,还是极力阻止?” 谢君离没想到司马清会有此一问,愣住了。 司马清回过头望向身后沉默的谢君离,冷笑道:“我从边关回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那时父皇还未下旨将我召回,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太傅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闻言,谢君离愣在那里,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夜风吹拂在脸上,带着几分冷意,司马清没有开口说话,他在等一个答案。 “我……你……你其实是……是我的孩子啊。”谢君离的声音格外苦涩。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太傅这是何意?” 谢君离叹了口气,“你是我和陛下的孩子,就像渊儿和你有孩子一样,我和陛下有一个孩子,就是你。” “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会相信,这是不可能的,你一定在骗我。我是你的孩子,阿渊是你的孩子,那我和他!?不会的,不是这样的。”司马清如遭雷击,怎么也不愿相信谢君离说的,直到他听到谢君离说。 “渊儿不是我的孩子,他是陛下抱回来的。那时我怀的第一个孩子没保住,陛下怕我伤心,就抱了个孩子回来骗我。” 司马清这才松了口气,从震惊中稍微缓过神来。 “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离开我,让我独自长大?”司马清说着,神色格外复杂难辨,谢君离只是太傅,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有这一层关系。 “我离开你是迫不得已的……”又过了一会才听到谢君离开口,“那时你才出生,我也舍不得。” “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如果父皇不去找你,你不打算回宫对吗?”司马清再忍不住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想骗你,我的确对陛下心灰意冷,也想过一辈子都不再见他。” “那我呢?作为你孩子的我呢?你有没有想过见我?现在又跑来认我,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司马清的脸色格外阴沉如墨。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请你听我一句劝,别去红袖阁,更别伤害红袖阁的人。”谢君离一脸愧疚地望向面前的司马清。 第149章 火光 “为何?” “是陛下先对不起红袖阁阁主,况且阿渊也在红袖阁,你最好还是不要动武。”谢君离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道。 闻言,司马清怔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 “清儿,你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儿子,这点永远不会变。”谢君离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闻言,司马清没有说话。 谢君离望了他良久后,转身告辞。 攻打红袖阁,原不是司马清所愿,到了红袖阁所在的云中山脚下,司马清才恍悟这次的主帅是卫修,根本轮不到他做主。 他能做的只有带着一小队人马,去将谢渊救出来,至于红袖阁的其他人就交给卫修了。 “太子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侍卫的声音响起。 “何事?”司马清的脸色格外阴沉如墨,他不明白为什么卫修要将他支开,这到底是为什么? “陛下已经下了密旨,这次攻打云中山,卫帅不会手下留情,恐怕太子妃……”侍卫皱眉说着,话到一半便顿住了。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你说什么?” “是,陛下的意思是……”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侍卫开口道:“请太子快带太子妃离开。” 闻言,司马清怔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 司马清率众走到云中山中,整个红袖阁笼罩在火光之中,远远的一道白影自火光中朝他走来。 司马清定睛看了看,才发现那是谢渊,他再忍不住迎了过去,只见谢渊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阿渊,阿渊,你怎么了?”司马清的语气格外焦急,一把将谢渊抱了起来。 谢渊脸色如纸,声音微不可闻。 司马清望着他高高隆起的腹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阿渊,我们回宫。”司马清的声音格外温柔,他将谢渊抱在怀里,转身便要离开。他不想再问任何事,也不想在留在这里。 “太子,太子请留步。”侍卫的嗓音响起。 “什么事?你没听太傅的话吗?我带阿渊走了。”司马清皱眉说着,语气略显不满。 “属下明白,但陛下让太子殿下歼灭红袖阁,太子殿下这样走恐怕……”侍卫皱眉说着,语气略显不悦。 闻言,司马清脸色阴沉如墨,“你这是何意?” “属下不敢,但属下的意思是……”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侍卫开口道:“请太子殿下将太子妃交给属下,待红袖阁乱党清剿完毕再……” “滚开!”司马清的脸色格外阴沉,他再忍不住吼了一句。 闻言,侍卫愣了一愣。 司马清脸色铁青,回过头望向身后的卫修,眼神格外阴沉,“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带走阿渊,我让你滚开!” “是。”侍卫皱眉应了一句,这才没再阻拦,司马清抱着谢渊转身朝外走去。 云中山的火光还在继续,他却不想再关注任何事,只想着尽快回到宫中,请太医来给谢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风微冷,司马清将谢渊小心放在了马车上,这才长吁一口气。 回过头,却见卫修带着一队人马追了过来,司马清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他不明白卫修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也不想再问了。 “太子殿下。”卫修冷声开口。 “你这是何意?”司马清的脸色格外阴沉如墨。 “请太子殿下将太子妃交给属下……”卫修皱眉说着。 “你的狗腿子没告诉你吗?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带走阿渊。”司马清皱眉说着,脸上的杀意毫不掩饰。 闻言,卫修愣了一愣,“太子殿下。”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他开口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我知道。那又如何。我自会向父皇解释。” “清儿,清儿,不要离开我……”谢渊微弱的声音响起,司马清心都快化了。 “阿渊,没事,我在呢。”司马清语气温柔地安慰了一句,这才回过头冷下脸来望向卫修,“请你出去,阿渊不舒服,我不希望有人打扰他休息。” “是。”卫修闷闷的回了一句,离开马车。 他是晋临帝的近卫,又在军中威望颇高,司马清这般不尊重他,他自然不悦。 司马清倒没想这么多,满心满眼都是谢渊,谢渊高热不退,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 “清儿,我……我肚子疼……好疼……” 谢渊从不轻易服软,也很少会说自己不舒服。 现在这般像小孩子一样撒娇,显然是难受极了。 听着这样的话,司马清心都快碎了。 他伸手摸了摸谢渊的脸,又将手放在他的额头试了一下体温。 “阿渊,乖,没事,我在呢。”司马清的声音格外温柔,轻抚谢渊的肚子,发现孩子不安分的动着,他惊奇的动了动手掌,孩子又动了几下。 “阿渊,别怕,没事,没事了。”司马清温柔的抚摸着谢渊的肚子,低声安慰道。 “清儿……我难受……”又过了一会才听到谢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句。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阿渊,没事了,乖,我在呢。” 话音落下,却没有任何回答。 司马清怔了一下,将车帘打开,顾延韬迎了过来。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找个大夫来,替阿渊看看。” “这……”顾延韬显得很为难,犹豫了一会才听他开口道:“陛下吩咐过……” “阿渊不舒服,必须马上诊治。”司马清的脸色格外阴沉如墨,几乎是吼出来的。 闻言,顾延韬愣了一愣,“是。” 顾延韬走后,司马清将车帘放下,小心翼翼地替谢渊盖了被子,这才松了口气。 云中山的火光已经灭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燃烧的味道。 夜风刺骨地吹着,司马清却感觉全身发烫,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要执意歼灭红袖阁,更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要让卫修带走谢渊。 “卫将军,太子殿下说太子妃身体不适,请个大夫过去看看。”顾延韬的声音响起。 闻言,卫修的脸色铁青,冷笑道:“他这是没搞清楚这是谁的营帐。” 第150章 疗伤 司马清觉得谢渊变了,变得那样柔弱粘人,身边一刻都离不开人,他开始担心谢渊的身体状况。 卫修始终没让大夫来给谢渊看诊,司马清不禁开始思考他这个太子真是名存实亡。 在朝中没有倚仗,在宫中没有实权,在军中也没有威望,难怪没人听他吩咐。 他不会甘心就这样下去,他必须改变这个局势,培植自己的势力。 “清儿。”谢渊轻声唤他。 “我在,阿渊,怎么了?”司马清温柔应了一句。 “我……”谢渊皱眉欲言又止,司马清愣了一愣,轻声道:“你有什么话就说,不要闷在心里。” 闻言,谢渊楞了一愣,“我的背好痛,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小心翼翼的将谢渊扶了起来,将他的衣服朝下扒了扒,却发现他背上有一个箭伤,箭矢被折断,箭头还钳在里面。 “这是怎么弄的?!”司马清的脸色格外阴沉如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我不知道。”又过了一会才听到谢渊应了一声,“你帮我把它弄出来,好痛啊。”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皱眉道:“你先躺下,我去叫太医来。”! 司马清将谢渊放在床上,转身走出帐外。 卫修正在营中巡防,见到他迎了过来。 “太子殿下,找我何事?”卫修的声音格外严肃。 “阿渊受了箭伤,箭头还钳在里面,请卫将军叫个大夫过去看看!” 闻言,卫修脸色铁青,淡声道:“大夫在大战中走散,军中并无大夫。” 司马清的脸色阴沉如墨,深吸了一口气,才听他开口道:“那就派人去镇里找,阿渊怀着皇孙,又受了伤,出了事你担待得了吗?” 闻言,卫修脸色铁青,“是。” 卫修走后,司马清回到帐中,只见谢渊坐在床上,正一脸焦急地望着他。 “清儿,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谢渊小心翼翼地望向面前的司马清,生怕惹他不悦。 “没事,别怕,我会尽快把箭头弄出来的。”司马清的声音格外温柔,语气略显愧疚,“都怪我没用,请个大夫都要与人商量。” 闻言,谢君离愣了一愣,皱眉道:“不是你……你的错……你……你不要和卫将军起冲突。” 司马清愣了一愣,将话抢了过来,低声道:“阿渊,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在西蛮的时候,我以为你恨透了我。” “你是真的喜欢那个西蛮公主吗?”谢渊一脸坦诚的问。 “当然不是。”司马清急急的回答。 “既然你不喜欢她,我为何要生气。” 司马清愣了一愣,没有说话。 谢渊叹了口气,“你我之间原不必这般生疏,我原比你想象的更豁达。” 司马清望向面前的谢渊,良久后才听他开口道:“阿渊,对不起……” 闻言,谢渊怔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过去的事我不想提了。” 正在这时,顾延韬带着大夫走了进来,竟是神医谷的骆神医。 “太子殿下,太子妃,这位是骆神医,特来给太子妃看诊的。”顾延韬恭敬道。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骆神医,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神医拱手行了一礼,“在下本在红袖阁,后被晋军俘虏。听说太子妃受伤,特意来看看。” 骆神医走上前看了看谢渊背部的箭伤,“太子殿下放心,属下会马上替太子妃把箭头取出来。” “有劳骆神医了。”司马清恭敬道。 “应该的。”骆神医客气了一句,这才走到床前,将谢渊的衣服扒了扒,又在伤口附近按了一下。 “痛吗?”骆神医望向面前的谢渊,一脸严肃地问。 “痛……”谢君离皱眉应了一句。 骆神医叹了口气,“属下需要马上把箭头取出来,太子妃能忍住吗?” 谢渊没有回答骆神医的问题,而是小心翼翼地望向了司马清,一脸委屈的样子。 “骆神医请,阿渊怕痛,麻烦你温柔点。”司马清皱眉说着,语气略显不满。 骆神医点了点头,这才将谢渊的伤口附近按了按,“忍住,我数一二三马上开始,太子您按好太子妃,不要让他动,没有麻沸散会很痛,一定要按住了。” 司马清点了点头,“阿渊,听骆神医的话,不要动,忍住了。” 闻言,谢君离点了点头。 骆神医这才将箭头小心翼翼的拔了出来,箭伤虽然很深,却没有伤到骨头,骆神医松了口气。 谢渊紧张到不行,骆神医刚刚触碰到伤口周围他就痛到无法呼吸,他拼命忍耐着,眼眶噙着泪。 司马清心都快碎了,他紧紧抱着谢渊,低声安慰道:“没事,乖,很快就好了。” 话音落下,却没有任何回答。 骆神医已经将箭头拔了出来,正小心翼翼的清洗谢渊伤口附近的污血。 “阿渊……没事了,没事了,乖……”司马清安慰着,话到一半却顿住了。 谢渊已经痛到晕了过去,骆神医这才松了口气,“太子殿下放心,属下马上替太子妃上药。” 司马清这才长吁一口气,“辛苦骆神医了,麻烦你好好照顾阿渊,他的高热还没退呢。” 闻言,骆神医点了点头,“是。” “顺便瞧瞧阿渊的肚子,是不是动了胎气,一直疼得厉害。” “不瞒太子,我在红袖阁就一直看着太子妃的胎,胎象不稳,加上太子妃体内有两股真气冲撞,情况不容乐观啊。”骆神医皱眉说着,语气略显严肃。 闻言,司马清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可有化解之法?” 骆神医叹了口气,“若内力深厚之人,用真气辅之,可保暂时无虞,待胎儿出世在医治内伤会容易许多。” 司马清皱了皱眉,“我可以吗?我的内力算得上深厚吗?” 闻言骆神医有些犹豫,又过了一会才道:“太子不妨试试,在太子妃腹痛时以真气灌输,若无效再另觅高手也不迟。” “好,我明白了。有劳骆神医。” 司马清虽有顾忌,毕竟真气损耗会直接影响他的战力,可一想到谢渊怀着他的孩子备受折磨,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151章 心诉 司马清必须尽快将真气灌输给谢渊,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们的孩子。 骆神医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帐外。 帐内一时没人说话。 司马清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谢渊的手腕上。 他虽然有几分功力,但从来没有试过长时间的灌输真气,上次给谢渊灌输真气还是医者的指导下,他试着回忆当时的细节。深吸了几口气,司马清这才将谢渊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自己也长吁一口气,盘腿坐在床前。 “阿渊,乖,忍住了,我很快就结束。”司马清低声嘱咐了一句,语气略显愧疚,这才伸出左手按在谢渊手腕处,又小心翼翼的试了一下谢渊脉象。 谢渊脉搏还算有力,司马清松了口气,这表示他的情况还好,并不需要他过度渡真气。毕竟还没回宫,顾延韬靠不住,卫修分不清是敌是友, 他实在需要保护自己和谢渊的武力值。 他小心地调动着真气,朝谢渊输去。 谢渊高热退了许多,脸色也好了不少,但还是显得很柔弱,一副受了伤的小孩子模样。 司马清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谢渊的手放在了被子里。 “阿渊,没事了,睡吧。” 话音落下,却没有任何回答。 夜已经深了,帐中没有点烛,谢渊闭着双眼,看起来一副睡熟的模样。但司马清知道他其实很煎熬,后背的伤,加上孕期的反应,还有体内真气的折磨,他不可能睡得安稳。 这样想着,司马清的心都快碎了。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谢渊的肚子,发现孩子不安分地动着,他惊奇的动了动手掌,孩子又动了几下。 “阿渊。”司马清温柔地抚摸着谢渊高高隆起的腹部,低声安慰道。 “唔……”谢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句,身子还微微颤抖着。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下,“阿渊,你醒了?” 话音落下,却没有回答。 谢渊没有睁开双眼,只是闭着双眼,身子还微微颤抖着,显然很痛苦。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肚子好痛……”又过了一会才听到谢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句。 “已经申时了,你再休息会,差不多要拔营出发了。”司马清温柔地抚摸着谢渊的高热不退的额头,低声安慰道。 闻言,谢渊没有回答,只是皱眉应了一句,“好痛……我疼……” “乖,忍住了,我帮你看看情况。”司马清一脸愧疚地应了一句,他实在没想到真气没给谢渊渡过去,反而害他难受,这会心都快碎了。 “骆神医,骆神医,你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司马清将帐外的骆神医叫了进来,语气略显不满。 闻言,骆神医怔了一下,“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我本要给阿渊渡真气,不知怎么回事反而害他难受。”司马清一脸委屈地应了一句,语气略显愧疚。 “让我看看情况。”骆神医客气了一句,走上前看了看谢渊的情况。 “属下以为问题出在太子妃身上,却没想问题竟出在太子殿下身上,是属下考虑不周,请太子殿下赎罪。”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深吸了一口气,才听他开口道:“那现在怎么办?我的内力不够吗?” “太子殿下放心,您的内力足够,只是和太子妃所修内功相克……”骆神医含糊其辞。 “你的意思是阿渊会武功?”司马清闻言怔住了,他和谢渊青梅竹马,他竟不知谢渊会武功。 “是。”骆神医点了点头。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将话抢了过来,低声道:“那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阿渊一直疼得厉害。” 骆神医犹豫了一下,“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暂时让太子妃受苦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输送真气?” 骆神医点了点头,“是,属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请太子殿下赎罪。” 闻言,司马清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可是……阿渊这样一直煎熬着我实在于心不忍啊。” “只是煎熬着,性命无虞,一切等胎儿出世便可解决,太子不必太过忧心。” “好吧。那麻烦骆神医先替阿渊把脉,瞧瞧动了胎气没有。” 闻言,骆神医点了点头,走上前将手放在了谢渊手腕处。 又在箭伤附近按了按,发现血已经止住,并无大碍,只是谢渊一直高热不退,显然是孕期反应导致,这让他也始料未及。 “骆神医,如何?”司马清望向骆神医的眼神略显不满。 “属下马上替太子妃上药,高热是孕期正常反应,太子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闻言,司马清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听他开口道:“尽可能轻一点。” 骆神医将谢渊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将伤口附近的血污擦了擦,又小心翼翼地替伤口敷上了药。 “太子殿下,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只要不感染,很快就会结痂。” “那有劳骆神医了。” “不瞒太子殿下,太子妃的情况不太好,属下希望太子殿下尽快将太子妃带回宫中好好调养,毕竟这里不安全。” “司马清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下去吧。” 骆神医走后,司马清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谢渊的脸庞,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阿渊,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他的声音很轻,并不指望谢渊回答,却在不久后听到谢渊微弱的声音。 “我的确会武功,是我小时候高银霜逼我练的,我不喜欢习武,也从来不动武。” 闻言,司马清愣了一愣,将话抢了过来,低声道:“高银霜是谁?” 谢渊顿了一下才道:“她是我娘。我其实是陛下抱回来的,就在我刚出生的那天,就是账外那个卫将军,把我从高银霜手里抱走,稀里糊涂的成了谢家子孙。” “这……”司马清没想到谢渊的身世是这样的,很是震惊,有许多事想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谢渊的身份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谢渊现在在他身边,还这般恭顺,这是他最理想的谢渊的样子,如果可以他希望时想停在此刻,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相处。 第152章 释然 “太子殿下,该拔营出发了。”顾延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司马清望向谢渊轻声道:“我们先出发吧,其他的晚些再说。” 本以为司马清会刨根问底的谢渊有些惊愕,他原本想好了说辞,却根本没有机会说,就被人打断了。 “好……”谢渊有些犹豫地应了一句,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 司马清上前替他披好了衣服,又将帐外的顾延韬叫了进来。 顾延韬带人走了进来,替二人披上了斗篷。 本以为是拔营出发,走到帐外却发现,晋军已经拔了营,正朝外走去。 司马清眉头微皱,隐忍不发,将谢渊扶到车上。 谢渊偷偷瞥了司马清一眼,不禁有些疑惑。司马清心高气傲,竟然这都能忍?看来近日来的经历令他改变了不少。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前走着,谢渊被晃得直想吐,肚子又高高的隆起,抵住胃,难受得紧,他紧闭双唇,生怕自己吐了出来。司马清见状眉头微皱,低声道:“阿渊,不舒服?” “没有……”谢渊一脸艰涩地应了一句,低下了头。 “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动了胎气?”司马清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肚子,发现孩子不安分的动着,他惊奇的动了动手掌,孩子又动了几下。 “我没事……”谢渊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句,话音未落被司马清抓住了手腕。 “不要在我面前逞强好吗?”司马清低声道。 谢渊楞了一愣,“我……” 话音未落被司马清抢了过来。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你不要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会很心疼。” 闻言,谢渊怔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听他开口道:“我没有逞强,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你不是负担,你是我……”说到这司马清顿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 “嗯……”谢渊点了点头,乖巧的应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挪了下位置。 司马清见状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是我最爱的人,怎么会是负担呢?” “嗯。”谢渊说着,恹恹的很没精神 “阿渊,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司马清关切的问。 “没有,我很好。”谢渊含糊其辞,一副受了伤的小孩子模样。 闻言,司马清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话就说,不要闷在心里。” “嗯……”谢渊点了点头,“你这样说话我感觉我像个小孩子。” “嗯?”司马清愣了一愣,将话抢了过来,低声道:“我之前是怎样的。” “你原来比现在凶许多,还经常发脾气。” 司马清笑了笑,“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被凶的人是我,你当然不觉得。”谢渊低声道。 司马清连声道歉,“抱歉,都是我的错。” “我不是责备你,只是我和你随便聊聊,说什么都可以。” 司马清点了点头,“好,我陪你聊聊。” “说一说你在边关的事吧,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你又是为何去了趟边关后整个人都变了。”谢渊腹痛难当,说话明显有颤音,却还是执拗的望着司马清,想探寻一个答案 ! “你很想知道吗?”司马清望向面前的谢渊,一脸严肃地问。 “当然。” “我原以为我坚持不下来,在千魂谷的时候,几乎是必死的局,却在我弥留之际被一个人救了下来。要不是他那一点真气,我根本活不到今天。”司马清说到这顿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谢渊隆起的腹部,低声道:“我在给你输真气的时候,发现你的内劲和那股真气很像。” 听到这,谢渊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那股内劲很强,我真是个蠢货,竟然会相信花奴的鬼话,以为救我的是他。”司马清叹了口气,“阿渊,你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 谢渊叹了口气,“我其实……” 话音未落被司马清抢了过来。 “其实那天在千魂谷救我的人是你吧,而我却恩将仇报,对你拳脚相向,你明明会武功为什么不反抗?” 闻言,谢渊叹了口气,“因为……我不想和你起冲突。” 司马清愣了一愣,皱眉道:“可我几乎害死了你。” “千魂谷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多多少少与我有关,就当是我还你的吧。” 司马清顿了一下才道:“你救了我,怎么会欠我什么。看来这一生我欠你的还不清了。” 闻言,谢渊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还闹得厉害吗?”司马清小心翼翼的问。 “自五个月后就闹得厉害,尤其是夜里,我几乎无法入睡。”谢渊一脸委屈地应了一句。 “抱歉,我真不知道你的孕期这么煎熬。”司马清一脸愧疚地说,语气略显愧疚,“若早知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生孩子。” “还好,只要熬过去就好了。”谢渊说着昏昏欲睡,高热不退令他提不起精神。 “睡会吧,等到了驿站我再叫你。” 司马清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谢渊的肚子,低声安慰道。 “嗯……”谢渊应了一声,身子微微颤抖着,显然高热未退。 二人一路无话,谢渊闭目养神,司马清则在盘算着回宫后的事。他必须尽快将真气灌输给谢渊,以减轻他的不适。与此同时,他还必须保护好二人的安全。 不知不觉走到了驿站前,马车停了下来,本以为要出发了,却见顾延韬带人走了进来。 低声道:“太子,您先在这里休息,卫将军替你们找到了一间干净的房间。” 闻言,谢渊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望向司马清。 本以为司马清会不悦的发脾气,却在不久后听到司马清的声音。 “好,带路吧。” 司马清扶起谢渊朝外走去,谢渊被晃得头晕眼花,直想吐。 二人走到一间干净的房间前,本以为要住在这里,顾延韬却望向了身后的两人。 “太子,请随我来。” 司马清望了一眼身边的谢渊,有些犹豫。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谢渊柔声说着,语调格外温柔。 司马清虽心有疑虑,却还是和顾延韬走了出来。 第153章 难言 司马清走后,谢渊站在原地,忽得一股杀气袭来,他眉头微皱,长吁一口气,将身子朝前凑了凑。只见面前的人穿着斗篷,头上还戴着斗笠,一副神秘的样子。 “谢渊,是我。”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闻言,谢渊怔了一下,“南宫流?你怎么会在这。” 那人有些犹豫,“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 话音落下,南宫流转身朝外走去。 谢渊有些惊愕,却还是跟了上去。 “是高银霜让你来的?”谢渊一脸艰涩地问。 闻言,南宫流顿了一下,低声道:“是……” “她又有什么事?”谢渊有些犹豫。 “她希望你可以……可以挑拨司马煜和司马清的关系。”南宫流含糊其辞。话到一半却顿住了,没有往下说。 “这……”谢渊有些惊愕,本以为他可以和南宫流好好交涉,却没想到对方竟是带话的。这令他始料未及。 “她要我怎样挑拨二人的关系?” 闻言,南宫流犹豫了一下,“不惜一切代代价,达到目的。” “那你呢?你希望我怎么做?”谢渊小心翼翼的问。 南宫流犹豫了一下,“我希望你好好的和他过日子。” 谢渊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你真这么想吗?” “当,当然了。只是阁主这样安排,只怕你也反抗不了。” 闻言,谢渊怔了一下,应了一句。 “我明白了。” 他虽然不想伤害他和司马清的感情,也看到了他们感情的曙光,可他这条命毕竟是高银霜救的,若那日高银霜不用沧海决替他疗伤,他就不会安然无恙,红袖阁也不至于会溃败。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和司马清注定不能好好的。 “阿渊!”司马清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南宫流一个侧身跳出了院墙。 “你怎么走到这了?吓坏我了!?”司马清急匆匆走过来,一脸焦急的望向谢渊上下打量,深怕他有什么不妥。 “你不是和顾将军有事谈吗?我等得有些久了便到处走了走。” 司马清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谢渊的肚子,“可是你不舒服嘛,万一有点什么事,旁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可怎么办。” “司马清,我们一起离开吧,去西境去南境,不管哪里都好,离开这里。就你和我还有孩子,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谢渊忽的开口,殷切的望向司马清想看清他的反应。 司马清怔愣许久,才回过神来,“怎么忽然有这样的打算?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待在这里。我不喜欢宫里的生活,一想到回宫,我就无法喘息。我想和你一起,只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和我走吗?放弃你太子的身份,放弃你君父给你留下的万里江山,只和我在一起生活……” 说到这,谢渊顿住了。 是啊,怎么可能愿意呢? 那可是多少人穷极一生,舍生忘死都得不到的一切啊,怎么可能为了他放弃呢?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父皇现在已经转变了许多,他老了,江山迟早要交到我手里,到时我就是晋国的主人,在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我们,我们好不容易等来的这个局面,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可是我很害怕。我怕孩子也出生宫廷,我不想他变成你或者司马麟那样,我希望他可以无忧无虑。” 听谢渊这样说,司马清松了口气,“原来你在顾及这个啊。那好办啊,我保证不娶新妃,若这孩子是男孩,那他就是我的太子,咱们就不要孩子了,也不会有什么兄弟争斗,若是女孩,你辛苦你多生一个,总之我会把最好的都给咱们的孩子。” 谢渊没有说话,司马清构建的未来,他不是不喜,是实在没有什么勇气和筹码去获得,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难言之隐,又太多的不可言喻。 只要置身在权利的中心,他就免不了要受高银霜的摆布。 高银霜是不会停止复仇的。 “我累了,想休息了。”谢渊说着,显得格外无力,身子还微微颤抖着。 司马清眉头微皱,“好,我扶你进去。” 谢渊忽得弯下身子,呕了一口血。 “阿渊!你这是怎么了?”司马清一脸焦急的问。 “我没事……”谢渊一脸艰涩地说,话音未落身子一软昏了过去,被司马清抱在了怀里。 “阿渊!阿渊!快叫骆神医过来!”司马清一边抱着谢渊朝驿站房间走,一边对着四周大喊。 骆神医匆匆赶到,看到谢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血,心下一沉,低声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闻言,司马清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阿渊忽然就昏了过去,还呕了一口血。” 骆神医将手放在了谢渊的手腕处,又检查了箭伤,发现伤口有些化脓,显然是感染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的箭伤有感染之兆,高热不退才会化脓,可照理说应该不会吐血才对。” 闻言,司马清眉头微皱,“现在该怎么办?” “属下马上替太子妃清理伤口,再换上药,伤口没有那么快长好,只怕这几日会一直煎熬着。” 骆神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替谢渊将伤口周围的血污擦了擦。 忽然谢渊呛咳了两声,血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司马清急坏了,急迫的问。 骆神医惊呼一声,将手重新搭在了谢渊的手腕处。 “太子妃的脉象急切,像是受了内伤。” “怎么会受内伤”司马清闻言惊住了,急迫的问。 “这个我也瞧不出来,我从未遇过如此奇怪的病症,太子殿下要有所准备。” “孩子呢?孩子怎么样?”司马清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谢渊高高隆起的腹部,低声问。 “太子殿下放心,我会尽力替太子妃保住这个孩子的,毕竟若骤然流产,太子妃的身子根本撑不住。目前看来,还是思虑忧思之症,俗话说有能伤身,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子殿下还是多陪陪太子妃,看看他有什么心事才好。” 第154章 侧妃?! 经过一番颠簸,司马清和谢渊终于回到了长乐宫,晋临帝派人传话,设夜宴要替司马清接风。 司马清望着脸色惨白的谢渊不禁担忧他的身子是否受得住。 谢渊回到熟悉的房间,感慨万千,这个原以为不会再回来的地方,他还是回来了,接下来又是一番命不由己,身不由己的挣扎,想到这,便觉得疲惫不堪。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是许久不见的小蛮,她望着谢渊红了眼眶,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施了一礼。 谢渊看向他微微点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启禀太子妃,侧妃求见。” 门外传来宫人尖锐的声音,谢渊这才想起司马清娶了林嫣儿为侧妃,看来是免不了要见一番了。 “请她进来吧。”谢渊话音刚落,小蛮就默契的替他整理衣衫,眉头紧锁似是有话要讲,然而还来不及讲,侧妃就到了偏厅。 在小蛮的搀扶下谢渊到了偏厅,却发现侧妃不止一人,除了林嫣儿,还有那个嚣张跋扈的西蛮公主。 只见西蛮公主望向谢渊上下打量,望向他腹部时双唇紧抿似在压抑着什么。 谢渊瞥了她一眼,并未多言,而是望向一侧垂着头的林嫣儿,低声道:“多日不见,林侧妃可还安好?” 闻言,林嫣儿抬头望了一眼谢渊,又急忙低下了头,似在害怕什么。林嫣儿垂着头,轻声道:“安好。” 不知怎的,林嫣儿似乎很害怕那个西蛮公主,不似之前那般自如,目光中满是闪躲。 西蛮公主把话抢了过来,“太子妃有所不知,她已经不是侧妃了,现在我才是侧妃。” 闻言,谢渊楞了一愣,“哦?这是为何?” 西蛮公主将话抢了过来,“因为我才是太子最爱的人啊,要没有我他怎么能顺利出西蛮。” 听到这谢渊眉头微皱,深吸了一口气,才听他开口道:“司马清什么时候娶了你做侧妃,我怎么不知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不就知道了。”说到这,西蛮公主望向谢渊的眼神满是得意。 闻言,谢渊有些惊愕,司马清竟然娶了西蛮公主,却对他只字不提,这实在太过分了,他要知道宫里有这尊菩萨,说什么他也不愿回来。 想到这,肚子一阵抽痛,看来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喜欢他啊。 “启禀太子妃,太子殿下到了,正朝这儿来。”门外传来的宫人声音打破了谢渊的思绪。 “嗯……”谢渊恹恹的应了一句,“去请太子进来吧,侧妃们都到齐了。” 话音未落,小蛮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太子殿下,太子妃正在偏厅等您。” 不久便看到司马清走了过来。走到二人跟前时顿住了,望向二人的目光有些犹豫,却还是将谢渊抱在了怀里,“怎么一回来就见这些无聊人,晚上还有夜宴不多休息一会吗?” “还不是你的侧妃,嚷着要见我,人家是西蛮公主张扬跋扈的我也不敢惹不是。”说到这谢渊顿了顿,“太子好风流啊,几日不见竟又娶了一房侧妃,还废了林侧妃的妃位,要是时间长了,怕我这个太子妃也要让给她坐吧。”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司马清说着眉眼里满是宠溺,“我心里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西蛮公主见状心里不是滋味,大声嚷道:“太子,你难道忘了和我的誓言了吗?” 此话一出司马清懵了,他除了谢渊根本无法对任何人感兴趣,什么时候和她有什么誓言了。 再看谢渊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目光中满是愤怒,他连忙解释:“你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 “太子,你说我是胡说?可你之前明明答应了要娶我做侧妃的,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我父皇同意这门亲事。”西蛮公主说着望向了谢渊,“都怪你,要不是有你,太子一定会喜欢我的。” 话音未落,谢渊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头紧皱不悦之色尽显。 “孩子不想见到她,你让她出去吧。”谢渊不悦地说着,话音未落扶着肚子朝偏厅外走去。 司马清见状慌了,连忙跟了上去。 一席谈话不欢而散,西蛮公主将怨气全都发泄到林嫣儿身上,林嫣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 “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西蛮公主气呼呼的说着,将桌上的茶杯都摔了个稀巴烂,她望着偏厅里跪了一地的宫人,大声嚷道:“还不快滚下去,看到你就烦。” 这时屏风后,谢渊望着此情此景不禁感叹:“你若不喜欢林家小姐就放她回家吧,别误了她一生。” “阿渊……”司马清望着脸色惨白的谢渊,一脸焦急地说,“我和西蛮公主的事。真的非我所愿。” “嗯……”谢渊恹恹的应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桌子前,肚子又不老实了,孩子在他的肚子里不安分的动着,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真的很不喜欢和别人争抢什么,若你一定要和她一起,就放我走吧。她不像林家小姐,对我怨念颇深,我不想事事提防,太累了,我受不住的。” “好好好,你不喜欢,等过些日子我把她送回西蛮便是,别动气了,当心到时生个暴脾气的孩子。”司马清说着将谢渊抱在了怀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肚子。 “暴脾气那也是随你。也不是不可能的……嘶……”谢渊正说着肚子一阵抽痛。 “你怎么了?孩子又踢你了吗?” 谢渊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挪了下身子,“都和你说了,孩子不喜欢那个西蛮公主。在你送她出去之前,叫她别来东苑,我不想见她。” “好好好,都听你的。”司马清说着,将谢渊搂得更紧了些,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喜悦,也令他惶恐,深怕忽的有一日,这属于他的一切会消散。 第155章 夜宴之乱 一场替太子接风的夜宴,宣扬的却是君王的威严,对此司马清虽有不满,也不敢表露。 君父在他心中一向是不可超越的存在,光是这个念头就足够令他焦灼。 随着年龄增长,他对于那张龙椅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在晋临帝试图将他扔在西蛮之后,他更加清晰的认知到权利的重要性。 但是现在他的力量还不够,只能蛰伏,等待时机,时机稍纵即逝,他需要在一瞬间抓住。 谢君离在晋临帝的陪同下出席,比起那些嫔妃与晋临帝显得更为般配。 二人身着玄色龙纹华服,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威严,尤其是谢君离,风姿不减当年。 自从亚君死后,晋临帝索性让谢君离搬到宫中来,表面是君主与太傅,关上宫门是恩爱夫妻,真是羡煞旁人。 如果可以选择,司马清不希望谢渊做他的太子妃,若也能让谢渊在朝中谋个职位,将二人的关系放在暗地里,谢渊会自在许多吧。 想到这司马清一阵心疼。 为了遮住高耸的肚子,谢渊除了穿着宽松,还用了束带,这让本就不适的谢渊,更为疲惫。 “渊儿,身子可好些了?”晋临帝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劳烦父皇挂心,已经好多了。”谢渊一脸艰涩地说。 闻言,晋临帝望了一眼身边的谢君离,“你和渊儿多日不见,怎么也不见你寒暄几句。” 话音落下,司马清与谢渊都望向了谢君离,想看清他到底有什么看法。 谢君离极不自然的饮了一口酒,“渊儿,身子可是有不妥?” “多谢太傅挂心,身子没有什么大碍。” 此话一出,晋临帝玩味一笑,却什么也没说,气氛格外尴尬。 谢君离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我多喝了两杯,不舒服,先行告退。” 闻言,晋临帝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手,“去吧。” 在旁人的搀扶下谢君离到了自己的席位前,他望着面色惨白的谢渊,心下一沉,想说些什么又无从说起。 司马清见状连忙开口,“太傅,身子没什么吧?” 此话一出,晋临帝的目光变得格外玩味,他打量着谢君离望向了司马清。 谢君离顿了顿才道:“有劳太子挂心,我无碍。” 直到谢君离走远,司马清的目光也始终没有移开。 自从那日,谢君离告诉他,他的身世后,司马清就不知该怎么面对谢君离。 看上去谢君离更消瘦了一些,看起来虚弱不堪。 “清儿,渊儿的胎,几个月了?”晋临帝一脸笑意的看向司马清。 司马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五个多月了,再有四个多月就要生产了。” 闻言,晋临帝一脸喜色,“这真是好事啊,等孩子出生,朕就有孙儿了。来!满饮一杯!” 听到晋临帝的夸赞,司马清心里不是滋味,若可以选择,他宁愿谢渊不要遭这个罪。 虽然宴请的都是近臣,但这也相当于向朝堂宣布,谢渊有了孩子。 男子生子这样的事多少有些尴尬。 果然,他看向谢渊,那人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而满堂的宾客还是为了迎合晋临帝,举杯祝福,场面格外尴尬。 司马清望了一眼身边脸色惨白的谢渊,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阿渊身子不适,不如让他先回去休息吧。” “恩,也好。”晋临帝点点头,并未多做为难。 司马清虽想陪着谢渊,可这宴席是因他而起,不好离席。 谢渊在小蛮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回到长乐宫,朝自己房间走去。 小蛮望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谢渊,“太子妃都没吃东西,奴婢去给您弄些吃的过来。” 闻言,谢渊应了一句,肚子又抽痛了几下,他慢慢挪回房间,解开束带,肚子里的孩子似被束得难受,抗议般的在他肚子里闹腾。 肚子抽痛过后他一阵恶心,想吐什么也吐不出来,他趴在床上喘息,脸色惨白。肚子又不老实了,他眉头紧锁,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骆神医可有来长乐宫?我肚子疼得厉害,你去帮我,请他过来。” “奴婢这就去叫。”小蛮说着,望向脸色惨白的谢渊,一脸焦急,“您再忍耐一下。” 小蛮走后,谢渊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深怕他有点什么事。肚子又开始不老实了,一阵阵的抽痛。 小蛮找遍了长乐宫,都不见骆神医的踪迹,无奈之下只好去找司马清。 而此时的夜宴已经接近尾声,司马清听到小蛮说谢渊不舒服,也顾不得礼仪,俯身朝晋临帝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晋临帝望着司马清远走的背影,脸色阴沉,却什么也没说。 司马清赶到谢渊的房间时,他还在床上趴着,脸色惨白,眉头紧锁似在忍受煎熬。 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样子,司马清有些心疼,连忙俯身摸了摸他的肚子,“怎么样了?” “疼……好痛……”谢渊恹恹的说着,话音未落身子又是一阵抽痛。 司马清见状急坏了,俯身摸了摸谢渊的肚子,才发现地上有零星的血迹! “阿渊!你怎么了?血!怎么会有血……” “骆神医呢?” “奴婢找遍长乐宫也不见骆神医。”小蛮的话打断了司马清的思绪,他连忙道:“派人去找,不管他在哪,绑也给我绑过来。” 谢渊望着脸色惨白的司马清,艰难的挪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袖子声音微弱,“清儿,救我……我……我好痛……我受不了了……”! 司马清见状心下一沉,“阿渊你受苦了,都怪我,路上这样奔波,还让你去赴宴,都是我的错。” 谢渊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死死的抓住,脸色发青。 司马清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了怀里,又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肚子,“孩子你要乖啊,不要再折磨阿渊了,你再这样父王就不疼你了。” 谢渊意识模糊,除了疼,再没有别的感知,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司马清吓坏了,连忙喊他,“阿渊!阿渊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 谢渊没有回应,脸色惨白的可怕,司马清急坏了,连忙对着四周大喊,“快把御医给我叫过来!快!” 第156章 你是不是真疯了 此刻太初殿内灯火通明,御医跪了一地,晋临帝坐在案前一脸严肃的望向床榻上的谢君离。 似在暴怒的边缘,他虽未开口却给人以压迫之势。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惩罚朕还是在惩罚自己,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懂的,却没想到你还是这般冥顽不灵!” 此话一出,谢君离望向晋临帝的目光变得哀伤,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低声道:“臣只是在惩罚自己,陛下多虑了。” 闻言,晋临帝眉头紧锁,“你杀了朕的孩子!你到底是不是真疯了?!” “反正他生下来也是陛下的玩物,早点离开是好事。”谢君离的话音刚落,晋临帝就将桌上的茶具摔了个稀巴烂。 “你这个满口疯言的疯子,你到底想做什么!朕已经极力迁就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晋临帝说着,一把揪起谢君离的衣衫。 闻言,谢君离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自己的腹部,目光中满是哀伤,似在压抑着什么,“我给陛下生过两个孩子,一个死了,一个快要被你逼死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替你生孩子的必要。” “谢君离!朕让你住口,不许说了!明白吗?你只是身体不好,你只是休息不好,你怕产子之痛,朕体谅你就是了!不许再胡言了!”晋临帝越说越激动,揪着谢君离的手都在颤抖。 谢君离闻言笑了,笑得轻蔑,“自欺欺人,陛下一向最擅长了。可我要告诉你,我是故意弄掉这孩子的,我不想和你生孩子,每次你靠近我我都想吐。” “朕让你住口!”晋临帝气急了,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谢君离的脖子被掐得青紫,脸色惨白却还倔强的望着晋临帝。 “陛下杀了我吧,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不如死了算了吧。” “朕看你是真疯了!谢君离!朕就是对你太好了,才会让你这般不知死活。” 话音刚落,四周跪了一地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死活?我本来就是求死啊?陛下为什么不明白?”谢君离倔强的说着,一脸不屑的望着晋临帝,似在挑衅什么。 “疯了,你是真疯了!朕一定要让你恢复正常。”晋临帝气坏了,一把将谢君离推到了地上。 谢君离艰难的起身,望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又看了一眼晋临帝,目光骤然柔和,“司马煜,我十六岁就跟了你,然后我得到了什么?除了这一身的病痛,和看不到的心痛,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恢复正常?过去与你纠缠的岁月才是真的不正常!清儿是你我唯一的儿子,你都狠心那样对他,我们到底是谁疯了?!” 谢君离鲜少称呼晋临帝全名,即使在深情缱绻时,喊的也是他的字,这样的生分让本就敏感的晋临帝,更为恼怒。 “谢君离!你再这样冥顽不灵,朕会让你后悔的。”晋临帝说着,将桌上的东西都摔了个稀巴烂,他指着地上的血迹大声道:“你把这些东西都清理了,朕看到就烦!” 说完这话,晋临帝气呼呼的望向一侧的谢君离,“既然你不想和朕做夫妻,就做主仆吧,时间还长朕会让你乖乖听话!” 说完这话晋临帝走出了太初殿。 而此时长乐宫内灯火通明。 骆神医处理完谢君离病症,匆匆赶到时,谢渊已经脸色惨白,没有了意识。 “你怎么现在才来?” 骆神医来不及解释许多,赶紧俯身把脉,“太子妃有小产的征兆,一定要保持身心愉悦,若此胎不保,太子妃恐怕性命难保啊!” “身心愉悦…又是这句话,我根本不知道他在烦扰什么,又怎么让他愉悦!”司马清受够了所谓御医神医这样的说辞,这也是一开始他一直以为谢渊在装病的原因,他实在不信,人会因为心情而影响身体。 “我告诉你,孩子,我不在乎!我要阿渊好好的,你听的明白吗?” 骆神医听闻此言,似乎有些出神,他想起早些时候,也是一张差不多的,充满了暴躁和忧虑的脸,大声告诉他,无论如何要保孩子,可那个孩子还是流掉了。 本来谢君离年纪就不轻了,孕期反应又特别严重孩子才会不保,他实在不明白谢君离为什么会说得那个孩子是他故意打掉一般。 皇宫这地方他是真的不喜欢待,要不是为了替高银霜监视谢渊,他一定会回药王谷。 “骆神医,骆神医?”见他愣神,司马清不禁出声叫他。! 骆神医回过神来,“太子殿下放心,有我在,太子妃一定会安然度过这次难关。” 听到骆神医这样说,司马清心里踏实许多,却还是焦急的守在床前,握着谢渊的手,“阿渊你一定要好好的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话音落下,骆神医看了一眼床上脸色惨白的谢渊,低声道:“殿下若有空,去看看太傅吧。” “太傅?”司马清说着目光一直注视着谢渊,“他有什么事吗?” 见此情状,骆神医不禁想,晋临帝肯定也有这般深情温柔的时候吧,否则谢君离怎么肯替他剖腹产子,还不止一次。 “就在方才,太傅小产了,陛下很生气,和太傅大吵了一架。这也是我姗姗来迟的原因。” 听到这司马清有些诧异,“那太傅身子可好?” 骆神医微微叹气,摇摇头,“俗话说忧能伤人,骤然小产本就伤身,加上陛下不体谅,估计很难恢复吧。” 说完,他见司马清愣神又道:“太子应该不会那样对太子妃吧。” “当然不会!若阿渊失子,我虽心疼惋惜,却更加心疼担忧他的身体,怎会与他争吵?”司马清说着,摸了摸谢渊的肚子,“孩子乖些吧,你再折磨阿渊,父王真的不疼你了。” “若太子妃说他是故意不要孩子呢?太子又当如何?”骆神医见司马清对谢渊这般温柔,忍不住追问。 “我一定会很恼他吧,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他会伤害他,说明他已经不爱我了吧。”司马清自顾自的说着,忽然问骆神医,“你的意思是太傅是故意不要那孩子,还原原本本的和父皇说吗?” 第157章 探望 又是一声叹息后,中殿静得可怕。 “不瞒太子,我年少时仰慕太傅才学,那时可说是少年英才,陌上如玉,可如今我见他这般,心中实在不快。还请太子出面从中周旋。” 骆神医的话让司马清陷入沉思,一个隐居神医谷的怪医,竟会如此熟悉宫廷礼仪,时时刻刻不忘君臣之礼,更怪异的是,对太傅的事如此感兴趣,实在不合理。! 司马清想的出神,骆神医见状开口道:“殿下还是去看看太傅吧,他骤然小产身体极弱,还请太子劝陛下对他温柔些吧。” 话音落下,司马清望着骆神医,脸色阴沉不悦之色尽显,似在压抑着什么,“行,有空我去看看。” 骆神医这才像意识到什么一般,默默替谢渊施针,不再开口。 司马清冷眼旁观,目光在骆神医身上上下打量,关心则乱,对于这个医者还是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信任。 现在一想着实奇怪,红袖阁之乱,谢渊尚且可能是因为身手不凡得以全身而退,而这个医者不会武功,是怎么毫发无损的出现,还是在他最需要一个医者的时候。 无形之间好像有人在推动这一切。 ”太子殿下,请好好照看太子妃,血已经止住了,暂时无虞,等过些日子,胎稳了,我再替太子妃调理,一定让殿下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骆神医的话打断了司马清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谢渊的手,脸色有些惨白,却还是强装无恙,“多谢神医,我一定会好好照看他。” 骆神医没有再多说,收拾好东西走出了东苑。 司马清望着脸色惨白的谢渊,心里又不是滋味,深怕这人有一丁点损伤。 “若可以选择,我真希望你没有怀上这个孩子。” 话音落下,中殿陷入沉默。 谢渊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了,骆神医不在,司马清趴在他的床前。 他小心翼翼的起身,将司马清叫醒,那人揉揉惺忪的眼睛,“阿渊…你醒了…你身子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了,只是有点饿。” 听到谢渊喊饿,司马清开心极了,连忙起身,“我去叫他们弄些吃的过来,你等着,一定喂得你饱饱的。再好好养养身子。” 话音落下,谢渊一脸笑意的望着他,“少弄些,吃不下到时再浪费了。” 正在这时,张公公走了进来,面露难色,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该去上朝了。” 闻言,司马清望了一眼床榻上的谢渊,“阿渊,你好好休息,我让他们弄吃的来。乖乖等我,我一下朝就回来找你。” “你去吧,别误了正事。” 直到司马清走后,小蛮走了进来,“不知公子想吃点什么?我去准备。” 闻言,谢渊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在床榻上躺了大半宿,这会他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脸色格外艰涩。 “随便弄点清粥吧,我实在没什么胃口。” 小蛮愣了一会才道:“公子去瞧瞧太傅吧,听闻昨夜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太傅他……似乎不大好……” 谢渊闻言心下一沉,“快带我去看他,他现在何处?太初殿吗?” “公子莫急,先更衣,吃些东西再过去吧。” “等我更完衣,陛下也该下朝了。就这时去最合适。你去准备轿辇吧。”谢渊说着,起身更衣。 谢君离虽不是他亲生父亲,对他却关怀备至,一想到他在太初殿受苦,他就坐不住了。 太初殿内,谢君离跪伏在内殿冰凉的地上,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懂晋临帝要他反省什么。 他早就错了,也早就遭到了报应,现在不过是做不到晋临帝所谓的恭顺就要受罚吗?! 这惩罚来的实在可笑。 谢君离有些支撑不住了,脸色惨白跪了大半夜,再加上小产身体虚弱不堪。 他跪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面容苦涩。 想到这曾经有个孩子,谢君离一阵干呕。 “太傅身子可还好?” 听到这声音谢君离回过神见谢渊大肚便便的走来,连忙强装无恙,“渊儿身子可好?” “劳烦太傅挂心,已经好多了。” 谢君离面色苦涩,“你来此可有什么事?” “昨夜父皇与您大吵一架,您没事吧?” 闻言,谢君离望了一眼谢渊,摇摇头,“你有身孕,不宜劳累,又何必来看我。” “爹,你是我爹啊…你有事我怎么可以不来看你。” “事到如今,你还愿叫我一声爹,就不枉我疼爱你一场。”谢君离说着抚了抚额间的发丝,露出惨白的脸,“走吧,孩子,离我这个晦气的人远远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要影响了孩子。” 闻言,谢渊心下一沉,艰难的跪在地上,一把握住谢君离的肩膀,“陛下不过想您服软,您又何必和他对着干呢?陛下心里有您,只要您肯服个软,便没事的不是吗?” 谢君离闻言笑了,笑得格外虚弱,“是啊,你说的不错,的确,只要我肯撒撒娇服个软,陛下什么都能满足我。可我不想那样做,我已经很累了,说了一辈子的谎话,我想坦诚一点,至少不想再勉强自己去迎合谁。从我回宫以来,一切就都是错的,陛下从来没有改变过,天真的是我。若有机会,让清儿带你走吧,这座太初殿,有魔咒,住进来的人,都会变得霸道独裁,我不想清儿和他一样……” “爹……您何必这样执着呢?人总要自己成全自己啊!”谢渊急得几乎哭出来。 见他如此,谢君离笑了,“渊儿,走吧,不必再劝了。我活不了几天了,开不开心的就这样吧。” 闻言,谢渊心下一沉,“爹,您别这样好不好?孩子快出世了,您不想抱抱他吗?” “孩子。”谢君离喃喃自语,目光恢复了些神采,他轻抚谢渊的肚子,“到你生产的时候,一定会很辛苦,我就这样生过孩子,还是两次。没有产道,只能生生把肚子剖开,我是真舍不得你吃这样的苦。” 第158章 和解? 谢君离自顾自的说着,似乎完全听不进去谢渊的劝阻。 “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啊,千万不要折磨阿渊,他会很辛苦。” 听到这话,谢渊鼻子一酸几乎哭出来,“爹,你别这样好吗?和陛下服个软吧。” “渊儿,我求你了,走吧。我不想拖累你,陛下快下朝了,别被他碰到。”谢君离说着,似乎有些激动,捂着胸口咳嗽。! 闻言,谢渊没有再多说,俯身替他顺了顺气,“爹您好好休息吧,别和陛下对着干。” “等等。”见谢渊转身欲走,谢君离急急叫住他。 “爹?”谢渊回过头来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谢君离望着谢渊,目光柔和,却充满了担忧和忧虑,声音微弱,“若和清儿过不下去,就走吧。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离开这里命会长些。” 谢渊没有回话,只是转身走出了太初殿,他实在不想面对这一场没有结局的争吵。 谢君离望着谢渊远去的背影,又望了一眼自己的腹部,目光哀伤满是苦涩。 谢渊离开时,恰好碰到刚下朝的司马清,他见谢渊大肚便便的模样,眉头紧锁却还压抑着暴怒之意,“昨夜折腾了一宿,今天还不消停?怎么不回去养胎,出来做什么?” 闻言,谢渊面色微恙,“听说爹病了,我去瞧了瞧他。好端端的,你凶我做什么?” 司马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僵硬,又怕谢渊察觉到什么一般,连忙俯身摸了摸他的肚子,“我刚刚下朝,实在有些疲惫。一时语气重了些,咱们回长乐宫吧,我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 “我吃不下,爹的状况好差,我真的很怕他……”谢渊说着一脸担忧的望着太初殿的方向。 “他和父皇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咱们管不着的。”司马清说着眉头紧锁目光哀伤。 闻言,谢渊诧异的望着他,“你难道不担心他吗?” “我担心你都还来不及,哪有功夫操心别人?他好端端的在太初殿生活了那么多年,不都这样过来了吗?不会有问题的。”司马清说着,扶着谢渊转身往东苑的方向走。 “你有机会还是劝劝你父皇吧,让他对我爹好点。” 见谢渊一脸担忧的模样,司马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父皇的性格我多少了解一些,他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况且他心里是有太傅的,他不会伤害他的,你放心吧。” 听完这话,谢渊白了他一眼,“你和你父皇一样,就是脾气太差,只有我受得了你。” “是是是,我的阿渊脾气最好了,只有你忍着我,所以我这辈子只能赖着你了。”司马清说着,扶着谢渊上了轿辇。见他脸色惨白,不禁道:“你还是好好休养身体吧。” “我又没什么事。”谢渊说完,闭目养神。 司马清见状没有多说什么,扶着他上了轿辇,往东苑的方向走。 晋临帝回到太初殿,听宫人来报谢君离始终跪在地上,不禁心头一凛,见他脸色惨白,身体虚弱不堪,心下一软,俯身将他扶起,“知道错在哪了吗?” 谢君离面色苦涩,没有回话。 “还是要和朕闹脾气吗?你知道朕最不喜欢这样了。”晋临帝说着,轻轻握住谢君离的手,目光柔和,“朕会很伤心的。” 闻言,谢君离笑了,笑得轻蔑不屑,“陛下原来也会伤心吗?”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朕已经好声好气的和你讲了,为何还是这样不知好歹?”晋临帝越说越激动,几乎要暴怒了。 “不知好歹?陛下原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就不要勉强我去改变吧。这世上本就没有谁该为谁怎样。陛下既然不能接受我现在的样子,就让我走吧。何必勉强!”谢君离的语气也骤然僵硬起来,他实在不想与晋临帝这般争吵,可每次都是这样,越想服软就越想强硬,越想和解就越想闹个鱼死网破。! “朕不许你再这样说话了,明白吗?你现在只是生病了而已,你会好的。”晋临帝说着,一把将谢君离揽到怀里,动作轻柔,似乎在抚摸一个孩子一般,“朕会好好照顾你的,会让你好起来,你要相信朕。” 闻言,谢君离笑了,笑得格外苦涩,这样的温柔他几乎受不起,可他想坦诚一点也不想欺骗谁。可这世上似乎总有人会因为他的一句,不喜撒谎,就替他编织了一切谎言,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他好。 “陛下我累了,真的好累,不想,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听完这话晋临帝似乎格外生气,可又不敢发作一般,压抑着什么,“你要朕怎样呢?你这样闹着身体怎么吃得消,一定要让朕心疼吗?” “我没有……我只是……”谢君离话音未落,忽得胸口一阵闷痛,他脸色惨白几乎支撑不住了,扶着胸口,脸色格外艰涩。 “你怎么了?”见此情状,急切的问。 “我……唔……”谢君离微微弯身,呕出一大摊血。 晋临帝被吓到了,一把揽他入怀,面色苦涩焦急。! “清辞,你怎么了,你别吓朕啊!” 谢君离被晋临帝的话逗笑了,虚弱道,“陛下罚我打扫内殿,却问我怎么了……不觉得……咳咳……可笑吗?” 听完这话,晋临帝似乎被刺痛了什么一般,“是朕的错,朕不该罚你,你别说话了,好好歇着,朕叫他们叫御医过来。” “陛下……”谢君离说着,脸色灰败,满是哀伤。 “朕在,有什么话你说。” “渊儿……你还在怪我……没了孩子吗?” 闻言,晋临帝有些诧异,目光温柔却带着怒意,“怎么可能,朕早就不生气了。你别说了,病了就好好休息。” “快去把所有御医给朕叫来!” “陛下您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我身体本就不大好,不打紧的,别折腾了。” “快歇着吧,别说话了。”晋临帝说着,扶着谢君离躺在床上。 见他脸色格外艰涩,不禁轻抚他的发丝,“你好好养着,朕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朕还像从前那般疼你好吗?” 第159章 谢渊的占有欲 听到这话,谢君离似乎格外诧异一般,目光柔和却还带着些苦涩,虚弱道:“陛下……您不必……勉强,我……” 话音未落,晋临帝吻了吻他的额间,“朕不会勉强你,朕会好好的疼爱你,不让你受一点苦。相信朕,你好好养着,会好起来的。” 晋临帝自顾自的说着,见谢君离愣神又柔声道:“朕知道最近委屈你了,是朕的错,朕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你要相信朕。” 听完这话,谢君离握住晋临帝的手,面色惨白满是悲伤,“我已经信了陛下太多次了……” “那就再信朕最后一次。”晋临帝破天荒的没生气,声音放柔了下来,“好吗?” 又是这双温柔深邃的眼,只一眼,就让谢君离奉献了半生的痴狂,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嗯……” 见他点头,晋临帝笑了,笑容温柔和煦。 谢君离没有多说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色苦涩满是悲伤,目光哀伤的望着内殿外。 东苑。 司马清回来时,谢渊正在用膳,见他回来不禁道:“你过来用些栗子糕吧,可好吃了。” 司马清看向谢渊,眉眼弯弯的,嘴巴一动一动的仔细咀嚼,像一只正在享用美食的小狐狸一般,不禁心头一凛,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慢点吃,你之前胃口不好,别一下吃多了。” 谢渊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一脸委屈,“好不容易想吃东西,你还扫我兴,我不吃了。” 闻言,司马清不禁笑了,捏了捏他的脸,“别啊!我错了,你快吃吧,别饿坏了我儿子。” “万一是女儿呢?”谢渊说着,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女儿啊……”司马清似乎愣了一会神,“女儿也很好,一定和你一样,眉眼弯弯的像只小狐狸吧。” “凭什么女儿像我!女儿像你才对!” “肯定是像你比较好啊!谁让我们家阿渊长得好看啊。” “哪里好看了。”谢渊说着,摸了摸额头的疤痕,虽然司马清日日替他花花钿遮住,可疤痕就在那,触目惊心。 见此情状,司马清心中一痛,抚了抚他抚摸额头的手,“没事的,还是很好看!我家阿渊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看的。” 闻言,谢渊愣了一会,撤回手来,“我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当然要好看啊!以后我们的女儿一定和你一样,眉眼弯弯的讨人喜欢。” 听完这话,谢渊诧异的望着他,目光深邃,“你还真想要个女儿啊。” “儿子也好,女儿也好,只要是咱们的孩子就好。” 听到这,谢渊愣了一会,嘟囔了一句:“油腔滑调。” 闻言,司马清没有多说什么,俯身吻了吻他的手心。 “好端端的,干嘛舔我,你是狗吗?” “你不喜欢吗?我偏要舔。”司马清说着将谢渊揽到怀里,小心翼翼的抚摸他的肚子,“你都好久没有给我了……” “给你什么?”谢渊故意装傻。 闻言,司马清笑了,“你知道的。” “我哪知道……” “你敢说,你不知道?” 谢渊一脸疑惑的望着他,面色微恙,“我不明白。” “你要是不喂饱我,我可是会发疯的哦……”司马清说着,轻抚谢渊的侧脸。 闻言,谢渊面色微恙,“你别闹,我还怀着孩子啊。你还是不是人?” “就一次……好不好?” 二人正缱绻厮磨,内侍忽然闯了进来,道:“殿下,侧妃请您过去一趟。” 闻言,谢渊心头一凛,脸色灰败,赌气似的推了推司马清,“去吧,你找你的公主吧。刚好可以喂饱你。” “别闹。我一会再回来陪你。”司马清说着,揉了揉他的肚子。 “去吧,去了就别来了。我才不想理你。” “别这样,乖一点好吗?我只是去应付他一下。”司马清说完,起身跟着内侍走了出去。 见他走后,谢渊脸色格外苍白。 他起身往内殿的方向走,正好看见一旁的小蛮。 “小蛮,你跟我进来一下。” 闻言,小蛮心头一凛,跟在谢渊身后往内殿的方向走,“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那个侧妃住在哪?” “哪个侧妃?”小蛮愣了一下,“是西蛮公主吗?” “对,她住在哪?” “殿下说太子妃不喜欢她,让她搬到后殿去了。” 听完这话,谢渊没有多说什么,起身便走了出去。 “公子你要去哪?” 闻言,谢渊面色微恙,“去后殿走一趟。” “可是殿下说……”小蛮话音未落,已经被谢渊打断了。 “他有他的规矩,我有我的,敢从我手里抢人,我得去看看她有没有三头六臂。” 听完这话,小蛮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谢渊走了出去。 后殿内,宫婢见谢渊走来,连忙行礼。 “参见太子妃。” “你家主子和殿下在里面吧。” 谢渊说着,扶着自己的肚子走过去。 “太子妃留步,殿下和侧妃正在说话。” 闻言,谢渊笑了,笑得轻蔑不屑。 “让开,长乐宫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宫婢连忙退到一边,面色灰败不敢说话。 闻言,司马清走了出来,见谢渊一脸怒气的模样,不禁心头一凛,“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谢渊看了一眼司马清身后的西蛮公主,一脸轻蔑不屑,“妨碍你和老情人你侬我侬了?” 见他如此,西蛮公主瞬间沉下脸,还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给谢渊行礼,“见过太子妃。” “怎么?入宫的时候没有嬷嬷教你礼节吗?这么久了,连行礼都不会?”谢渊望着西蛮公主一脸轻蔑不屑。 “殿下……”西蛮公主(南星儿)望向司马清试图撒娇。 “太子妃让你行礼,你就好好行礼吧。”司马清说着,赶紧扶谢渊坐下来。 “你先坐下来,别置气,动了胎气可怎么办。”司马清说完,又俯身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肚子。 闻言,谢渊心头一凛,气也消了一大半,可想到南星儿和他在一起便格外生气,面色苦涩满是悲伤。 第160章 大获全胜 过去谢渊不懂利用自己的好容貌和司马清的愧疚,只知和司马清对着干,有话直说,得到的是一身病痛,现在他学乖了,其实他不必做什么,今时今日以他的肚子和他这人,他只需微微蹙眉,司马清自会鞍前马后,直到他舒坦。 奇怪的是,面对他的悲伤,司马清并没有太多的动作,也并没有打算做些什么。 “太子妃?不过是个男宠而已,还是嫁过人的,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我宣扬出去。”南星儿见司马清没有苛责自己,得意极了又狂妄了起来。 谢渊这才意识到,司马清为何会对这个西蛮公主言听计从,原来对方是用他和南宫流有过婚事的事来威胁司马清。 他看了司马清一眼,司马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垂着头。 “所以呢?”谢渊趾高气昂的望向南星儿,“你就用这威胁太子听你的吗?” “是啊,难道不是吗?太子妃难道不怕我把你的事说出去吗?”南星儿说着,轻抚自己的发丝一脸得意。 谢渊没有多说什么,起身走过去一把扯住南星儿的衣领,“那你不怕我灭口吗?你既然知道我和南宫流的事,不会不知道我武功还不错吧。” 见此情状,南星儿似乎有些害怕了,“殿下,救救我。” “好了别闹了。”司马清的声音骤然僵硬了起来,他走过来扶住谢渊,“当心弄伤孩子。” “怎么?你心疼了?舍不得了?面对这种不知廉耻不知进退的人,杀了是最好的办法。”谢渊说着,一把扯住南星儿的衣领,“公主你说对吧?” 听完这话,南星儿似乎有些害怕了,目光哀伤满是悲伤,声音微弱,“不要……不要杀我。” “怎么?知道怕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谢渊说完,又望向司马清。 “你的人,你自己看怎么解决。” “好了,你别吓她了。”司马清知道谢渊不是弑杀之人,一脸无奈的劝阻,眉宇间满是宠溺。 南星儿见二人眉目传情,愤愤难平,却没有反抗的力量,暗自愤恼。 谢渊松开了她的衣领,语调轻松,“谨慎点吧,侧妃。这里可是晋国的皇宫啊,想让一个人闭嘴太容易了。看在太子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可若你不安分做人,再敢兴风作浪,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啊。” 听完这话,南星儿似乎愣了一会,没有回话。 “怎么?不明白吗?太子是我的人,你连想想都是在惹我,我劝你别自讨苦吃。”谢渊说完,转身往外走。 见此情状,司马清没有多说什么,扶着谢渊往外走。 谢渊心绪难平,自顾自的往前走,司马清扶着他,低头瞥向他微微涨红的脸,不由低笑一声,调侃道:“没想到,我家阿渊发起火来这么霸气啊。” 闻言,谢渊白了他一眼,面色微恙,“你还好意思说,竟敢撇下我去看她,你要是再敢有一次,我连你一块办。” 闻言司马清抿唇一笑,“不知太子妃殿下,准备怎么办我呢?” “那自然是不再理你,让你做孤家寡人了。” “我觉得还不够。”司马清忽然攀上谢渊的肩膀,整理他脸庞的碎发,“我的太子妃对我这么有占有欲,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处置了呢?不如与我鸳鸯戏水,再共赴巫山如何?” “鸳鸯戏水?”谢渊眉头一挑,“三个人怎么戏。”说罢抚了抚肚子,灵巧的躲开司马清的桎梏,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三个人怎么不可以?就算加上那个侧妃也可以啊。”司马清笑得一脸得意,快步跟上谢渊的脚步。 见他如此,谢渊眉头紧锁一脸怒意,“你还敢说!你再提她一次,我就废了你。让你这辈子都不能与人共赴巫山。!” 闻言,司马清轻抚谢渊的侧脸,“我家阿渊这么霸气,我哪敢惹啊。我只是想和你戏个水嘛,你就从了我吧。” “还敢说!”谢渊说着,一把推开司马清。 见他脸色微恙满是怒意,不禁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别动气,我现在最怕你动气了。” 说完,司马清看着谢渊上了轿辇,“好端端的,这又是要去哪啊?” “我要回太傅府去住,懒得和你们这些奸人虚与委蛇。!”谢渊赌气似的嘟囔。 “好好好,都是我错,都是我的错,别动气嘛!” 听完这话,谢渊白了他一眼,赌气似的偏过头去没有回话。 见此情状,司马清不禁轻笑一声,捏了捏他的脸,柔声道:“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让他们在长乐宫给你建个小湖,以后你住湖心,我再派重兵把守,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了。” 闻言,谢渊眉头一挑,“好大的口气,建一个湖要多久?” “不会很久的,也就几个月吧。刚好你生孩子以后还可以在那坐月子。” 谢渊一直在习惯自己孕妇的身份,也习惯了孩子在肚子里动来动去,可听到“坐月子”三个字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词汇实在太诡异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跟着宫人往东苑的方向走。! “你不跟着吗?” 司马煜还愣在原地,想建湖的事,闻言,白回过神来,“跟着跟着一定跟着。” 谢渊听完也没有多说什么,扶着肚子往前走。 见此情状,司马清才松了口气,赶紧吩咐宫人把轿辇抬走,最好是烧了,他可不想一觉醒来,阿渊回了太傅府。 西蛮公主望着谢渊离开的背影,目光变得阴毒,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 “殿下,你就真的不介意他的过去吗?他毕竟是南宫流的夫人啊。”南星儿的话里透着一丝不甘心。 她贵为公主,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使面对的是晋国的太子,她也没有吃半点亏,可如今却被谢渊治了个服服帖帖,她不甘心,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第161章 心有不甘 面对晋临帝谢君离更多的是不甘心,不甘心付诸的韶华,不甘心枉注的痴心,因而在生命最后的时候他依然不肯放手。 这个男人,虽然已经满鬓风霜,可眉宇间的英姿依旧不减当年。 谢君离知道郎眉心目下的柔情不会作假,可他无法忍受这个君主的决断和残忍。 “清辞?”晋临帝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谢君离微微蹙眉,满是悲伤,“嗯?” “你想什么呢?” 闻言,谢君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是不是头又疼了?朕帮你按摩一下吧。”说罢,温柔的轻抚谢君离的侧脸。 晋临帝的动作很轻很缓,像是在抚摸一个孩子一般,满是柔情。 那一瞬,谢君离浑身一震,他不想承认自己多么眷恋这双手掌触碰的温度,明知危险也不想躲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危险。 “陛下……”谢君离似乎想说些什么。 闻言,晋临帝的手却顿了一下,动作僵硬了起来,“不要这样,朕不想听你说那些话。相信朕,你只要好好养病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别想。朕不想听。” 说完,晋临帝又恢复了轻缓的动作,“朕会好好的疼爱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相信朕好吗?” 听完这话,谢君离愣了一会,没有回话,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相信朕。” “嗯……” 见他点头,晋临帝似乎松了一口气,目光柔和,“这才乖嘛!你听话朕自然疼你的。” 听到疼爱二字时,谢君离似乎愣了一下,晋临帝就是这样,他的疼爱和纵容都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他听话,他乖……可那不是爱,就像是对待一个宠物,高兴的时候哄一哄,让他不顺心了就惩罚。 “陛下……”谢君离还想说什么。 闻言,晋临帝却打断了他,“不要这样,朕说过了,不想听。” 听完这话,谢君离似乎愣了一会,没有回话。 见此情状,晋临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替他按摩头部。 长乐宫,谢渊腰疼得厉害,在小蛮的搀扶下,在园中散步。 宫人们见他恭敬行礼。 “参见太子妃。” 这称呼让谢渊愣了一会,他微微蹙眉,“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以后在长乐宫我不要听“太子妃”三个字。” “参见公子。” 闻言,谢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瞥了那些人一眼。 “小蛮,去叫殿下过来,就说我身子不舒服。” “是。”小蛮行礼后离开了。 小蛮走后,谢渊坐在凉亭里,面色阴沉,肚子里的孩子闹得厉害,腰又痛得他坐立难安。 没多久,谢渊就听到了一阵嘈杂声,抬头一看,是南星儿正往凉亭的方向走,面色灰败。 见南星儿走来,宫人们赶紧行礼。 “你先起来。”南星儿冷冷的望向内侍。 见此情状,小蛮向前。 “侧妃娘娘,我家公子不舒服,您还是……” 小蛮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南星儿打断了,“你是哪来的东西,竟敢拦我?!” 闻言,小蛮没有回话,只是怯生生的低着头。 听到这些话,谢渊心头一凛,目光冷冽。 “好大的口气啊!”他扶着肚子走了过去,冷冷的望向南星儿,目光深邃。 见他走来,宫人们赶紧退到一边,“见过太子妃。” “参见太子妃。”南星儿虽然不甘心,却只能给谢渊行礼。 谢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凉亭里坐了下来。 “太子妃……”南星儿欲言又止,一脸怒意,“你这婢女好没规矩,简直不分尊卑。” “是吗?我这倒是没这么多的规矩。”谢渊说着,望向小蛮,“你先起来。” 闻言,小蛮赶紧起身站到一边。 “怎么?侧妃找我有什么事吗?”谢渊一脸轻蔑的看向南星儿,眉宇间满是怒意。 闻言,南星儿似乎愣了一下,愤愤难平却又无从发泄,只能低声道:“太子妃……我想见殿下一面。” 听完这话,谢渊冷笑一声,“哦!所以呢?这是你打扰我的理由吗?” “太子妃?” “殿下一会就会过来,公主若是想见他,见就是了。我走没拦着。”谢渊冷冷的望着南星儿,目光深邃。 “你没拦?你还没拦吗?我的侧院都快变成冷宫了,太子还要在我院前建湖,这是要囚禁我吗?” 闻言,谢渊没有多说什么,面色微恙,“是吗?那又如何呢?这是殿下的决定,你和我闹也没用。等他来了你和他说吧。” “你!”南星儿气得说不出话来。 南星儿的性子谢渊有所耳闻,他不想多费唇舌,淡声道:“我身子不适,你要等太子就退到一边等,我就不招待了。” 谢渊是真不喜欢这个南星儿,好像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喜欢她,才说了两句话孩子就闹得厉害,在肚子里拳打脚踢的,加上正值暑天,更是烦躁难安,只觉得胸口闷痛非常。 见他如此,小蛮心头一凛,“公子?您没事吧。” “无妨,你给我弄点酸梅汤来。” “可是公子……”小蛮很犹豫,望向南星儿的方向,还是不放心,吩咐宫婢去准备,她始终守在谢渊身边。 谢渊一向不喜人伺候,故而在丞相府时连个近身丫头都没有。一来是不喜与人深交,二来是丫头通常是要用来通房的,他一心向着司马清没有那样的打算。 直到入了宫,遇到了小蛮,她性子温婉,细心又不多言,很得谢渊的喜欢。 他抚着腰坐到一边的凉席上,“小蛮,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闻言,小蛮微微蹙眉,还是退到一边给谢渊行礼,“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叫我就好了。我在这守着。” 见他如此,谢渊一脸无奈,“随你吧。” 说罢,宫婢就把酸梅汤端了上来,“公子,请用。” “先放那吧,一会再喝。” 见此情状,宫婢不敢多言,赶紧退到一边把盘子放下。 见谢渊一直坐着不动,南星儿一脸轻蔑的瞥向一边的小蛮,“太子妃还真是好福气啊,这酸梅汤最为解暑,整个长乐宫只有您能喝呢。” “你想喝就拿去喝吧,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谢渊并未多想,只是顺着她的话回了一句,却不知已经掉入了阴谋。 第162章 阴谋 南星儿很恨谢渊,为此她不惜一切代价,望着那碗酸梅汤,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她走到酸梅汤前,端详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喝了一口,之后将整碗汤喝下。 谢渊从见到这个西蛮公主开始,就莫名觉得腹痛难耐,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注意她,扶着额隐忍着。 没多久,南星儿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面色难堪,目光愤恼。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对你做什么了?”谢渊扶着腰,一脸不解的望向南星儿。 “我肚子好痛,这汤有毒……太子妃看我不顺眼我一向知道……可你为何要害我性命啊……”她说得煞有其事,死死的抓着近身宫婢的手,“快去叫太子殿下过来,我,我快死了……” 闻言,谢渊眉头一皱一脸怒意,他望向那碗酸梅汤,“这是谁熬的?” “刚刚小厨房熬得,照理说不会有问题啊,这本是给公子您喝的。”小蛮一脸焦急的解释着。 南星儿,呻吟着在地上打滚。 “我的肚子……好痛……殿下救救我……太子妃要毒害我……” 谢渊虽然一直很讨厌这个西蛮公主,可却从未打算针对她做什么。 简直可笑至极。 他扶着腰想走过去看个究竟。 “公子您要做什么?”小蛮赶紧拦住谢渊。 闻言,谢渊一脸不解的望向她。 “恐防有诈啊!” 听到这话时,谢渊愣了一会,又坐了回去。 这时司马清匆匆赶到,一来就看见满地打滚的南星儿,和脸色惨白坐在一旁的谢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我……我好痛……我快死了……是……是太子妃毒害我……”南星儿一脸委屈的哭诉。 司马清望了一眼谢渊,叹息一声,弯下身去扶起她,对宫人呵斥,“还不快叫御医过来,把侧妃扶回房里。” “殿下要替我做主啊……我好痛……我快死了……”南星儿死死的抓着司马清的手,目光哀伤满是悲伤。 闻言,司马清似乎愣了一下,没有回话,只是将她交给宫人,吩咐他们把南星儿扶回房里。 等所有人退场,司马清望向谢渊。 “你不会觉得我下毒害她吧。”谢渊主动开口。 “当然不会。这事我会查清楚的,不会让她污蔑了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来处理。”司马清说完,轻抚谢渊的侧脸。 听完这话,谢渊微微蹙眉,冷冷的白了他一眼,“希望你可以处理好。” 说完,愤愤难平,起身离开凉亭,小蛮赶紧扶住他,一脸担心,“公子您没事吧。” 闻言,谢渊白回过神来,望向小蛮。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酸梅汤本是为我准备的,怎照理说不该有毒啊。” “公子……”小蛮微微蹙眉,“这个奴婢也不知。” “你去把盛汤的碗拿来,找骆神医瞧瞧,到底有毒没毒。” “是。” 小蛮去取碗时,一直跟在谢渊身边。 没多久,小蛮就把那碗酸梅汤送到了骆神医手上,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确实有毒啊。” “什么?!”谢渊眉头一皱一脸怒意,“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蛮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公子,这是长乐宫专用的碗碟,怎么会出问题呢?” “这我倒不知,你们可以去找负责碗碟的人来问问,也许有人动了手脚。”骆神医淡淡道。 听到这话时,谢渊眉头一挑,“动了手脚……” 难道是南星儿自己下的毒? 可是她怎么会随身带着毒药呢?这不合理啊。 “太子妃,你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啊。”骆神医敏锐的察觉出谢渊不妥。 “请神医快给公子瞧瞧吧,之前就一直不舒服,又遇到这种事……唉……”小蛮急得不行。 闻言,骆神医不敢轻慢,赶紧走到谢渊面前给他诊脉。 “太子妃您今日可有食用过什么?” “没有,暑气太盛,我根本没有胃口。” “不该啊,从脉象上看,你也中毒了,但剂量不大,若没食过什么照理说不该中毒啊。” 听完这话,谢渊似乎愣了一会,“我……中毒了?” 听到这三个字时,小蛮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 “是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骆神医似乎愣了一下,“照理说,太子妃没吃过什么不该中毒啊,您最近可有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或是见过什么人?” 听闻他的话,谢渊仔细思量着。 “见过南星儿……这种毒如果只是接触会中毒吗?” 骆神医沉吟了片刻,“极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将毒制成香料,想害您啊。此毒对怀孕之人影响极大,轻则滑胎,重则一尸两命啊。” “你是说,南星儿为了害我,不惜同归于尽?” “这倒不至于,她能下毒,自然也有解药。到时只需将香料烧了,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看来她是真的恨毒了我,竟等不到我一尸两命,不惜给自己下毒。” “先别说这些了,我先替太子妃您解毒吧。免得伤了胎儿。” “有劳骆神医了。” 侧院 “殿下,您来了……” 南星儿看到司马煜时,一脸的喜悦,目光柔和,“殿下来看我,我很高兴。可……可这毒……”南星儿微微蹙眉满是委屈。 闻言,司马清眉头一皱,“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你安心养病。我会给你出气的。” 听完这话,南星儿似乎愣了一下,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不高兴吗?”司马清见她一脸的阴沉满是怒意。 见此情状,南星儿似乎愣了一会,目光柔情,“殿下对我真好,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害我的是太子妃,我不相信殿下会替我做主。” “阿渊不会害你的,你莫要多想,我会查个明白的。”司马清轻抚南星儿的侧脸,目光柔和。 闻言,南星儿似乎愣了一会,没有回话。 “怎么?不相信吗?” 听完这话,南星儿愣愣的摇了摇头,“我相信殿下……”说罢,低着头一脸的柔情。 “这就乖了嘛!你好好养着,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第163章 急症 谢渊等了司马清很久,等到天色暗了才看到他过来。 “殿下。”小蛮赶紧上前给他行礼。 “嗯!阿渊还好吗?”司马清的目光一直在寻找谢渊的身影。 闻言,小蛮赶紧退到一边。 “阿渊……”司马清一转身就看到了他。 见他一脸怒意谢渊也没有多说什么,“你的宝贝侧妃没事吧。” 闻言,司马清似乎愣了一下,“你希望她有事吗?” 听完这话,谢渊眉头一挑,“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在想你会不会因为太讨厌她了,所以……” 听到这话时,谢渊眉头紧蹙,“所以给她下毒?你想这样说吗?你觉得我会觉得这么蠢吗?” “我知道你不会。可是我觉得她不会蠢成这样,居然会给自己下毒。”司马清轻抚谢渊的侧脸,“别动气,气大伤身。算我错了好吗?” 听完这话,谢渊似乎愣了一会,没有回话。 这时骆神医走了过来,“殿下,太子妃余毒未清,需要多多休息,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心力才保住孩子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司马清闻言慌了。 “实际上太子妃也中了毒,此毒可通过嗅觉沾染,对孕期中人影响尤盛,轻则滑胎,重则一尸两命。” 听完这话,司马清眉头一皱一脸的怒意,“长乐宫怎么会有毒药。” “那要问你的好侧妃。”谢渊实在是身子不适,失了好语气。 见此情状,骆神医赶紧行礼告退。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司马清赶紧把谢渊扶回房里坐好,“别动气,你这样我太担心了。孩子身子不好,不要动气好不好?” 听完这话,谢渊似乎愣了一会,“你也会担心我吗?” “当然了。”司马清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赶紧让宫人去准备饭菜。 “先用饭吧,你这一天都折腾坏了。这么晚了都没进膳,饿坏了吧。” 谢渊闻言没有说话,任凭司马清拉着他用膳。 等谢渊吃完了饭,小蛮才敢上前,“公子,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听到这话时,谢渊愣了一会,“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吧。” 闻言,小蛮赶紧跪下,不敢抬起头来,她知道这个主子的性子,最烦人跪来跪去了,“我也是听侧院的奴婢说的,侧妃对您很不满,还四处搜刮可以影响胎儿的药。” “这是真的吗?你亲眼看见的?” 闻言,小蛮赶紧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传言而已。” 听完这话,谢渊看向司马清,“既然是传言就不许再嚼舌根了。这可是谋害皇嗣,得有真凭实据,不可信口开河。” “是。”小蛮赶紧站到一边,怯生生的低下头。 “好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我会彻查的,不会让阿渊白白受委屈。”司马清适时的开口。 听完这话,小蛮俯身施礼退下。 等小蛮退场,司马清才敢上前,“阿渊……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见他如此,谢渊愣了一会,淡声道:“我不在意你查不查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让一个女人来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想因为这个女人闹得不痛快。”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难做的。” 听完这话,谢渊似乎愣了一会,没有回话,肚子一阵坠疼。 “阿渊?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司马清赶紧扶住谢渊,一脸的担心。 “我,我肚子疼……”谢渊的声音微弱。 听完这话,司马清心头一凛,“我去叫骆神医过来。” “别走……”谢渊欲言又止,面色惨白非常。 闻言,司马清赶紧把谢渊扶到床上躺好,“别怕……孩子会没事的。” 听到孩子二字时,谢渊心口一震,他抓住司马清的手腕,目光哀伤非常,“别离开我。” “好好好,我在这里陪着你。”说完,司马清一脸焦急的吩咐宫人去请骆神医。 没多久骆神医匆匆赶到,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谢渊,骆神医心头一凛,赶紧坐到谢渊床前替他诊脉。 “太子妃您没事吧。”骆神医一脸的担心。 “我,我肚子好痛……孩子……孩子会不会有事?”谢渊一脸担忧。 “你别担心,我已经给你解毒了,只是余毒未清,身子会有些不适,估计得难受几天。” “骆神医,我……我可以保住孩子吗?”谢渊抓着司马清的手腕,目光哀伤。 闻言,骆神医似乎愣了一会,“可以可以,您别担心。我会照顾您的,您好好休息。” 骆神医替谢渊施针后退了下去,腹中的不适感并没有减轻,谢渊即使累极了也无法安睡 “清儿……” 见他一脸担忧,司马清赶紧扶住谢渊,“我在呢。” “我…肚子好难受……” 闻言,司马清将他揽入怀中,“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好累……但是我好疼……我睡不着…难受……” 听完这话,司马清赶紧扶住谢渊,抱在怀里,“我抱着你,你尽量睡会,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好……”谢渊无力的点了点头。 没多久,谢渊忽然痛得浑身颤抖,死死的捂着肚子,忍不住哼出声来。 “好痛……清儿救我……” 见他如此,司马清赶紧将谢渊扶到床上躺好,“来人,快去叫骆神医。” 等骆神医匆匆赶到,看到床上面色惨白,不住颤抖的谢渊,心头一凛。 “殿下。太子妃他这是?” 闻言,司马清一脸的担心,将情况简单和骆神医说了一遍。 听完这话,骆神医赶紧上前,坐到床边替谢渊诊脉。 “骆神医……阿渊他会不会有事?”司马清满脸的哀伤。 见他如此,骆神医微微蹙眉,“殿下别急,我去准备药材。” 没多久,骆神医就端了一碗药走到谢渊面前,“太子妃,您把药喝了,看能不能舒缓一下身子。” “好……”谢渊死死的抓着司马清的手腕,面色灰败,“痛……啊……” 见他如此,司马清赶紧将谢渊扶了起来,“来,把药喝了。” “殿下……”骆神医望向司马清,“太子妃这样是喝不下药的,需得想个办法啊。” 听到这话时,司马清似乎愣了一下,望向脸色惨白的谢渊。 “阿渊!把药喝了好吗?” “好痛……”谢渊无力的喘息着,目光痛苦。 第164章 命悬一线 司马清将谢渊扶到怀里,用口替他灌药。 等了谢渊喝下了药,骆神医微微蹙眉,“太子妃余毒未清,又动了胎气。需要好好调养。否则胎儿不保,太子妃性命也难保啊。” “那该怎么办?”司马清慌得不行。 “殿下别急,我去准备些安胎药,您多看着他,尽量让他多休息。这样才好保住胎儿。疼的时候多陪陪他吧。” “骆神医,你说,人真的有可能为了害人,给自己下毒吗?” 听到这话,骆神医立刻明白了,司马清说的是南星儿中毒的事。 “照理说,只要有解药应该没事。况且这中毒只对有孕之人格外有害,常人服食最多是腹痛,性命无虞。” “你也认为是南星儿给自己下毒?” “这个在下不敢妄议,还需太子殿下自行判断。” 等骆神医退场,司马清把谢渊揽入怀中,“阿渊!没事了,会没事的。” “好痛……清儿救我……”谢渊无力的喘息着。 听完这话,司马清赶紧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来,深呼吸。没事的,熬过去就不痛了。” 谢渊无力的抓着司马清的手腕,目光哀伤,不住颤抖。 “好痛……真的好痛……” 司马清心疼极了,却无可奈何,只能看见谢渊生熬着。 他发誓不会放过那个下毒的人,可是那个人真的会是南星儿吗?!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这件事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司马清将谢渊扶到床上躺好。 “啊……痛……肚子……肚子要裂开了……”谢渊无力的喘息着,目光痛苦。 “阿渊,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痛……好痛,肚子肚子要破了……呃……我快死了,我快痛死了……”谢渊无力的喘着气,目光痛苦非常。 见他如此,司马清赶紧将谢渊扶了起来,“快把骆神医叫来……” 等骆神医匆匆赶到,看到床上不住颤抖,面色惨白的谢渊时,心头一凛,赶紧替谢渊把脉。 “情况比我预计的差,估计孩子要保不住了。可太子妃这样是没办法把孩子生出来的,需剖开肚子,把孩子取出来。但那样太危险了……我……” 骆神医一生断症无数,鲜少在他口中出现迷茫和不确定。 “骆神医……那阿渊会没事吗?他的身子熬得住吗?”司马清满脸的哀伤。 “他身子虚弱,又余毒未清。估计得费些心力。” 听完这话,司马清将谢渊扶到怀里,“没事的,没事的。骆神医,你可以做到吧。我相信你的。” “请殿下放心,我会竭尽全力。” “那就请你快给阿渊动刀吧,我怕他再这样熬下去,孩子保不住也得命丧黄泉啊。” “是。”骆神医赶紧转身去准备药材。 “我要阿渊平安无事,你明白吗?”司马清紧紧抓着骆神医的手腕,一字一顿的说。 “是。” 见骆神医退场,司马煜一脸的担心,“阿渊!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痛……”谢渊死死的抓着司马煜的手腕,“好痛……孩子……孩子……是不是……” “阿渊,没关系的,孩子还会有的,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听完这话,谢渊目光一震,无力的低下头去,“都怪我,怪我身子差……两次都没保住孩子……我……很舍不得他,他明明已经会动了……我……” “阿渊,你别这样。”司马煜赶紧将谢渊扶到怀里,“没关系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清儿……”谢渊无力的喘息着,“我好痛……”他说出这些字时,已经耗尽了力气,无力的闭上眼睛。 见他如此,司马煜赶紧将他扶到床上躺好,替他掖好被子,“别怕,会没事的。” 等骆神医匆匆赶到,看到面如死灰的谢渊时,微微蹙眉,赶紧上前坐在床边替谢渊诊脉。 “骆神医……他怎么样了?” 骆神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的思量着,“差不多该动刀了,一会要是止不住血就危险了……太子殿下还是先出去吧,一会场面……估计……” “我哪也不去,我要在这守着阿渊。” “那,那就先施针吧。”骆神医说完赶紧将针递给小厮,“去准备几支止血的药,把我的药箱拿来。” 见骆神医准备好了,司马煜赶紧让位,把谢渊交到他手上。 等骆神医替谢渊施好针,才敢开口,“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见他如此,司马煜一脸的担心,“你小心点,一定男千万小心……阿渊他……很怕痛……” “是!” 骆神医赶紧让宫人准备好热水和药材,给谢渊灌下麻沸散,用火给刀消毒,小心翼翼的替谢渊开膛剖肚,取出腹中的胎儿。 没多久,一个面色惨白的小孩就被送到了小厮的手上。 “这孩子……”骆神医赶紧给他把脉,“还活着,我早该想到了,七活八不活,这孩子已经有七个月了,可能还能救活。去准备些人参汤,给孩子喂下,一会孩子要是醒了,立刻抱来给我。” “是!” 等骆神医处理好谢渊的伤,已经是傍晚了。这期间,谢渊因为疼痛醒了好几次,又被司马煜给哄睡。 “骆神医……阿渊怎么样?” “殿下放心,太子妃已经没事了。” 听完这话,司马煜才长舒一口气,“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麻沸散的药效差不多要过去了。如果顺利,明日应该能醒来。” 等送走骆神医,司马煜疲惫的坐到一旁。 他看着面色惨白的谢渊,心疼不已,伸手替他将被子掖好,“阿渊,你受苦了。” 骆神医说孩子也许能活,可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只在乎谢渊。 “阿渊你知道吗?你给我生了个很漂亮的女儿,骆神医说她会没事的,你也要没事好吗?赶紧醒来,我们一起带孩子好不好?没有你在,我自己一个人撑不住的。” 司马煜心疼的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替谢渊抹去汗珠,“阿渊是不是很痛?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