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征途》 第1章 渣滓,你下去吧 当晏惜寒稍微有点意识时,感觉到有什么温暖而湿润的柔软在舔舐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又一下…… 触碰几下,他感觉自己伸出去的食指像是被什么东西含着。 那个东西既湿软又润滑,里面有上下两排弧形的硬物,像牙齿之类的东西。 那个东西在噬咬他的手指,又感觉缠缠绕绕在吸吮手指……舒服至极。 渐渐地,渐渐地,随着意识逐渐觉醒,有了那么一点点感知。 他感觉自己背靠在冰冷的硬物上,那硬物不但坚硬、寒凉,还有些潮湿。 紧接着,他感觉屁股底下的硬物更加尖锐,尖锐到硌得肌肤和皮肉生疼,疼得透过表皮肌肤深入到骨骼。 再接着,他感觉自己的整个屁股坐在寒冷的液体里,湿湿的粗布裤子黏在了身上。 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愈发清晰,睫毛颤了颤,手指勾了勾。 陡然间,他睁开了双眼,视线恢复的瞬间,发现自己坐在一条景致秀美、流速湍急宽大河流的浅滩上。 他猛地坐直身子,紧张而不安地环顾四周。 浅滩上,到处散落着被河水长时间冲刷、打磨而成的光滑石头,有些是玛瑙、猫眼那样的宝石。 这些在人们趋之若鹜的八荒大陆很值钱的珍贵石头,丝毫激不起晏惜寒的兴趣,他后背倚靠的就是一块挺大的鸡血巨石。 自己能不能继续活下去都很难说,要这些破石头何用? 他突然想起来了,在罪犯流放管理局的流放室里。 他们一行二十五个人,换上管理局为他们准备的一套崭新的丛林色蟒纹迷彩服后,登上了一架直升机,在跨过蓝色海洋飞临一座绿色海岛时,每一个人喝了一杯管理局为他们准备的口感细腻、醇厚和香甜的牛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仿佛一下子就“睡”着了似的,一直“睡”到现在才醒来。 朦胧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屁股狠狠挨了一踹,耳畔灌进那带着几分嘲弄的熟悉声音“滚下去吧,你们这些渣滓”。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直升机,他不确定自己今后将如何面对眼前的现实。 唯一能确定的是流放已成定局,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并将在这个被叫作扎罗的岛上,度过自己的余生。 他想站起来看看周围有没有自己的伙伴,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双腿因为僵硬而麻木,一下硬是没站起来。 突然,他身体抖动一下,陡见一道白光从他的视线里倏然闪过。 他扭头定睛细看,是一只丰腴而硕大的白兔。 白兔身体一闪,钻进不远处的矮棵灌木丛,不见了。 嗬!他一扭头,陡地发现巨石旁边有一个像麻袋一样巨大的嘎嘎新的运动双肩包。 鼓鼓囊囊的,里面装满了东西。 包皮是那种坚实而耐用的粗布布料,是防水的,只是颜色比他身上穿的迷彩服布料略深,他手一伸拽了过来。 他一边拉开双肩包主仓拉链,一边忆起他们那些囚犯在流放室等待流放时,那个长着稀不愣登翘翘胡子的胖不拉几中年警官说的话。 他姓黄,叫黄森然,四十多岁,他的同事都叫他胖子。 这眼瞅着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竟然没混上一官半职,还是一个普通警官,像这种费力不出成绩的活,基本上都由他来完成。 有人说他不会来事,说话看不出听来,总得罪长官。 有人说长官想提他,几次给他话儿,但他装糊涂,就是不给长官送礼。 还有人说…… 嗨,管他干嘛,自己的事都没抖落明白呢! “管理局给你们大家每人都准备了一个双肩包,里面备有在扎罗岛上生存和生活的必需品。” “当然,这些必需品只能供一时之需,剩下的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岛的最东端有一座梦幻之城,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能够到达梦幻之城,你们就可以重新回到八荒大陆自由世界。” “不过,那将是一条充满了艰难和危险的漫长之路。” “你们面对的不仅仅只是饥饿,更多的是岛上无处不在的危险。” “你们不但要提防来自那些人们未知的猛兽袭击,还要时刻关注岛上土着人的侵袭,同时还要躲避那些所谓的‘赏金猎人’的追捕。” “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大脑中储备的知识和技能,都能换来足够的价值。” 那个矮胖警官貌似关心地说完这番话,表情严厉而鄙视地扫视了所有人一眼,在宽大的流放室里,他有节奏感地来回踱着方步。 他本以为黄警官讲完了,左右两边瞅了瞅,发现几乎所有被流放的人都如同赴死一样,满脸沮丧和恐惧的表情,他则不以为然,再怎么沮丧和恐惧也改变不了被流放的命运,还要被人轻视和小看。 还没等他回过头来,黄警官用蔑视般的眼神再次扫了扫他们,像看蟑螂似的看着他们,又警告性地补充了一句话。 “当然,等到了岛上,双肩包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有可能成为别人觊觎的对象,甚至你会因此而丧命。” “所以只有远离他人,你们才能安全。” 当黄警官离开路过他身边时,他嘴欠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能不能详细地介绍一下扎罗岛的具体情况啊,也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黄警官停下脚步,站在他面前,盯着他投过来的探寻加期待的目光,略微迟疑了一下。 “晏惜寒,不仅仅是你,连整个八荒大陆对扎罗岛都知之甚少。” 声音冰冷,口气漠然,仿佛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眼前这个黄警官亦是如此。 晏惜寒在乎,他不想死,他必须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 晏惜寒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 “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生硬而僵直的声音,公布出一个好恐怖的结果! 晏惜寒不知道旁边的伙伴听没听到黄警官的答复,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反正他听了愣在原地失神,后背悄悄地涔出了一身细汗。 如今那个胖警官的话,依然像丧钟一般在晏惜寒耳畔回荡。 一阵阵刮过岩石的山风,一阵阵拍打滩头的浪潮,仿佛在一瞬间,让他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中。 第2章 其他人去了哪里 八荒大陆由弱肉强食、扩张与掠夺的野蛮社会,进入到高度民主自由的文明社会,犯罪大幅度减少,监狱几乎无人关押。 只能把监狱改造成了超级商场、大型娱乐场所和学校等,大量狱警摇身一变,成了维护社会治安的警察。 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犯罪率大幅度降低,并不能杜绝犯罪,依旧有犯罪偶尔发生。 那些激情性犯罪,根本无法预防。 八荒大陆司法机关受风生水起的穿越和重生小说启发,制定法律,凡是不能在社区执行的缓刑罪犯,经过法庭审判后,统一流放到远离文明社会的和平之洋上。 一个封闭而落后、原始而荒蛮之岛——扎罗岛上,自生自灭,谓之“另类重生”。 之所以把他们流放到扎罗岛,一是因为那里自古以来就是流放地,极其危险而又极端恶劣的环境流放者死亡率高达94%,其恶劣和恐怖程度可见一斑,足以证明它是人间地狱。 二是因为扎罗岛四壁高崖,没有海岸线和沙滩,连下岛的路都没有,近现代曾经先后派出几支科考队,皆无音信,八荒大陆把扎罗岛列为禁区,禁止八荒大陆居民前往。 岛上流放者逃离返回八荒大陆更是无可能。 晏惜寒喉咙烧得像团火,嘴唇干裂,舌头肿胀,他上火了。 “离开此地,寻一个安全的地方先住下来,然后再图谋下一步打算。” 他心里这样想着,麻溜地打开双肩包,检查包里的东西。 生存和生活用品非常全克,都是嘎巴嘎巴新的东西,基本上看不出来缺什么, 凡是管理局官员能想到的东西,双肩包里几乎都有,还都是高品质的物品。 他先是看到饮用水和食品,这是生命之源。 一个5l的塑料桶外加一个野外钛铝水壶都装满了水。 他赶紧打开水壶,“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清洌甘甜的饮用水一入喉咙,火焰立马被浇灭。 嘴唇也不那么干了,舌头即刻消肿。 压缩饼干十盒,每盒十五块,他打算每顿吃一块,一天三块,这样一盒能吃五天。 就凭他这么健硕的体格,一顿吃两块饼干都像是塞牙缝似的。 他很无奈,吃的东西就这么多。 吃完了,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一块这样的饼干。 想想,简直肉疼得要命。 他这个人一向不拘小节,这辈子连钱都没有这么仔细算过,算起微不足道的饼干却如此口挪肚攒,简直令人好心酸好心痛好心累啊! 晏惜寒是特种部队复原军人,还是军中精英,受过专业的野外生存训练,守着青山绿水,饿死他那是奇谈。 双肩包里有一个小型急救箱,他翻了翻,里面有一些治疗腹泻和消炎药品,有涂抹蚊虫叮咬的瓶装液体。 居然还有防治毒蛇咬伤的解毒药片和药膏。 他翻出一把带黑色硬皮套的钛合金匕首,左右旋转欣赏了一下,光滑映人的刃面,在苍白的阳光下闪耀着阴暗而致命的光泽。 他心里叨咕着这是一把好刀,把匕首随手揣在衣兜里,作为防身武器用,在危险重重的荒岛上,没有武器自保可不成。 双肩包里还有一把刀背带锯齿的尖刀,无论长度和宽度,还是厚度,都大出匕首三四倍,像是大号兰博刀,又像是砍刀。 刀鞘有着黑色金属镶边,刀柄是黑色硬塑。 他握了握坚硬的刀柄,既能刺击,又能挥砍,还具有锯、钳、锤三种功能。 晏惜寒试着在空中挥砍了几下,虽然举止轻佻,但尖刀仿佛能凭着自己的意志划破空气,他竟然听到了轻微的啸音。 他感觉尖刀可以当作砍刀,暂且就叫兰博刀,他便小心翼翼地收藏好兰博刀。 有了大小两把利刃,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包里面其他物品,他仅大概粗略看了一下,还有登山鞋、衣物、绳索、遮雨苫布、毛毯、防潮垫、雨靴等等物品。 他摸了摸副仓、侧包和顶包也是饱满的,可能里面也装满了生活用品。 他没有心思一一仔细检查,可能未知的危险就在眼前,他可不想把警官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 他想等安顿下来,再检查包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他把一条虎斑纹迷彩裤子、军绿色登山鞋、一双粗布黑色袜子和一条白色手巾摆在身后的巨石上,拉上了双肩包拉链。 他坐着活动活动双腿,感觉强劲有力的那双腿又回来了。 初春的河水虽然冰凉,但被阳光照射过的河滩不像河水那般冰冷,他甚至感觉到空气中带着些许温暖。 他双手略微一用力,便站立起来,坐在了岩石上。 这里春光明媚,气候宜人,空气如水一般清澈,一派恬静的景象,安静得仿佛是个世外桃源,但他确定不是,未知的危险正在等着他。 晏惜寒以最快的速度把水洇湿的鞋袜和裤子脱下,擦干身体水分,换上干燥的裤子和鞋袜。 他把裤子和袜子拧干,和白色手巾一同系在双肩包的背带上,他想一会儿路上让风吹干它们。 他甩了甩湿透的灰色运动鞋里的水分,把运动鞋插进双肩包两侧的网兜里,鞋开口冲着外面。 他跳上岩石,尽量拔高,意兴阑珊地扫视天际,然后收回目光,向四周踅摸,视野被茂密森林挡住,只能看清目力所及的地方。 绵延不绝的河流向上游和下游无限延伸,直至氤氲弥漫的尽头。 河流两侧浅滩里则是疏疏密密的树林,他看见远处群岭起伏的山峦,壮观而多姿,一个无比瑰丽、多姿又陌生的充满了危险的世界正在向他展开。 他目光锐利地在河流两侧逡巡,想看看有没有和他一起被流放来的其他人,结果他很失望。 视线里除了几只花斑松鼠,在蹦蹦跳跳开心地玩耍外,他没看见一个人。 他紧抿着嘴唇,凝视谛听,仔细观察,森林给出了答案。 寒溪脉动,水声潺潺,风声婆娑,树叶沙沙作响,他没有听见其他异常声音,不过却从远方天空传来秃鹫的呐喊。 “其他人去了哪里?” 他心里暗忖。 “一起流放过来的可是二十五个人啊。” 第3章 一具尸体 晏惜寒观察半天,没发现河流两岸有道路,甚至,连一条羊肠小道都没有发现。 “看起来这个地方人迹罕至,未知的凶险就隐藏在这看似祥和恬静的表象背后,说不定是大型动物出没的地方,得赶紧离开为妙。”他嘴里嘟囔一句。 晏惜寒望见距离浅滩三四公里处,有一座这个地方最高的山峰,那座山峰也就六七百米高。 他想登临山顶,搜寻一处安全所在,先安定下来,再慢慢熟悉周围环境,找出危险来源,加以防范。 心想身动,他操起双肩包一甩,背在了肩上。 他甩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双肩包足足有四十公斤重量。 不过,对他来说,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部队每次十公里越野拉练,负重从没有低过五十公斤的情况。 他现在肩上负重四十公斤,少了足足十公斤,就像身上背个书包那般飘轻。 不过,这个双肩包,对和他一起被流放过来的某些人来说,可能沉重得就是负担了。 尤其对一起被流放的那三个身体瘦弱的女人来说,简直就是负担上加负重。 就像每次野外拉练那样,他大跨步走进浓密树林,往目标山峰快速走去。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要加倍提高警惕。 不但要提防猝不及防突然而至的袭击,还要时刻防备脚下的危险。 进入密林纵深,阳光被高大而茂密的树冠遮住无法投下,以至于这一大片森林无比阴暗,视线逐渐黯淡。 地面也并非想象的那样好走,泥泞不堪,极易跐溜滑倒。 无处不在的腐败树枝,杂乱无章地横卧在潮湿泥泞的地面上。 石块和草丛中暗藏的树根也能绊人一跤。 他每踏上一脚都要琢磨半天,避免踩进水坑、稀泥里。 稍有不慎,踩上滚木,甚至能让人出溜个跟头。 如果不是身有体会,他根本不觉得危险重重。 林子里很静寂,脚踩到地面的余音在昏暝幽暗的森林里回荡,似乎搅扰了林子的安静,四周不时有鸟儿被惊飞。 林子里倒是有不少各种动物活动的足迹,足迹预示着危险。 有些脚印大得奇怪,看上去令人惊愕。 那些足印蜿蜒曲折,向看不见的荒僻尽头延伸。 延伸着,延伸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消失了,过了一段路程它又重新出现,这令人很恐怖。 有时几条足迹在某个地方交杂缠绕。 附近地势并不算崎岖,丘陵和高地绵延起伏,草地、树林和小溪点缀其间,溪谷水流缓慢,树木夹岸。 不知道怎么倒伏下来的几株大树,零星般地横亘较宽的溪流间,他脚踩着非常狭窄的树干几步越过。 左弯右拐,使他前行的速度大打折扣,与爬行无异。 一些地方树木浓密,身体擦蹭着越过的树木,弄断了不少树枝,身上不时发出与树枝相互撞击发出的声响。 遇到泥泞的地方,他就一跳而过。 即便是谨小慎微,刚刚换上的新鞋还是沾黏上不少稀泥和水渍。 他想照这样走法,等走到目标山峰,这双新鞋也得湿透。 晏惜寒停在一棵参天大树下,索性重新穿上那双湿鞋,把新鞋泥巴死劲磕树干磕去,把鞋带抻直系在双肩包背带上。 他又在附近踅摸到一根看上去很结实的手腕粗细的硬木棍,用匕首把一头削成尖,拿在手中,既可以当成武器使用,也可以做拐棍。 他杵杵点点前面的地面,谨小慎微地前进着。 陡然,一条四五米宽的小溪挡住去路,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小溪上游,陡然间眉头紧锁,神情瞬间也变得不安起来。 他感觉流过来的溪水有些异样,翻滚的溪水里有了一丝颜色。 那种轻微变化,如果不是仔细端详,人的肉眼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他觉得水中浑杂了血液,鲜红血液被溪水稀释后变得很淡,很淡。 他不由得警觉起来,棍矛被攥紧。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背着的兰博刀,以防万一。 四周很静,他踩着河边杂草往小溪上游走去,一边走,一边静耳聆听着四周传过来的各种声音。 声响里有密林深处的鸟叫,有狼嚎,还有瑟瑟枝叶抖动的声音,嗯……还有类似知了那种昆虫扇动翅膀的摩擦声。 那个黄警官警告过他们,岛上到处都是危险,会不会遭遇什么凶猛的野兽呢? 他心里有点忐忑和不安,由此变得更加警觉和小心翼翼。 溪水颜色愈来愈浓,已经看得很清楚,由淡粉色向淡红色过渡,说明距离污染溪水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堆积在灌木丛中的乱石挡住了去路,小溪被迫绕道,乱石里夹杂着腐木残枝。 晏惜寒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感觉是泥石流冲刷形成的这样地貌。 染红的溪水不断地从乱石夹缝里流出,他踩着石头,谨小慎微地往前探寻般地走着。 前边四处倾颓着一块块黑曜巨石,像黑色玄武岩一般,折射着刺眼的光芒。 黑如煤炭,大如耕牛。 一半被掩埋在沙泥里,一半沉进湿软的沼泽地里。 晏惜寒没看明白这些原本不是这个地方的巨石,是从哪里,又是怎么移到此地的。 难道这些石头是古老城堡的遗迹? 他踏上最近的一块黑曜石,望向前方,河水复又出现,只不过水流更红,极有可能污染源就在黑曜石那侧。 他踏着黑曜石跳跃,蓦地停住了,像是愣住的样子,又像是被吓住的样子,反正他感觉到自己的汗毛瞬间竖立,后脊有汗水流下。 他的目光不安地盯着脚下小溪。 一具尸体,触目惊心的裸尸。 精辟点说应该是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看样子尸体在水里浸泡好长时间,尸体皮肤苍白,尤其水中部分更是惨白。 不过,看着死者个头和那遒劲的臂膀,死者生前一定是一个健硕结实的男人。 尸体双手撑开,其中一只手随身体大部分伸进河水里,身体一小部分被岸上生长的翠油油的绿草托浮着。 第4章 还有两具尸体 一只手搭在河岸上,像是生前挣扎着上岸的样子。 他一半的脸被河水淹没,一半漂浮在水面上。 他伤在头部,后脑勺被重击过,附近河水已经被染红。 距离他不远处的岸边,有一块两个拳头大小的黄色石头,上面血迹已经干涸。 很显然,死者在不经意间突遭袭击,攻击者下了死手,就是想结果了他。 从赤身裸体来看,他遭了洗劫。 从他连身上穿的衣裤都被扒得一丝不剩来看,说明在这荒无人烟的岛上,可能一丝布条都很珍贵。 晏惜寒猜测,死者十之八九是这批流放者。 只是他没搞懂,杀死死者的是他们这些被流放过来的人,还是当地土着? 他跳下黑曜石,走到尸体处,弯下腰,放下手中的短矛,也不嫌弃埋汰,扳过脸瞧瞧死者。 由于死者面部惨白,多少有点肿胀,他看不出来是不是他们的人。 不经意间,尸体覆在绿草上的手指勾动了一下,微不可察,但确实动了一下。 那么,他不是尸体,这个年轻人还活着,只是受了重伤。 遗憾的是晏惜寒没有察觉到,因为他的注意力依然被河水所吸引。 上游流下来的河水依然带着颜色,说明情况很严重,他直起身子,脸上焦虑的神色愈加浓重,难道前面还有死尸? 他伫立沉思片刻,弯腰拣起短矛,沿河水往上游走去。 一路上,他注意到岸边草丛里和泥地上有滴落的血迹。 从血迹滴落的程度来看,往上游行走的人应该受了很重的伤。 但他猜不出来,他没看见的那个人是怎么受的伤,是不是他(她)偷袭了那个后脑勺受伤而死的亡者,他不得而知。 河水并不是直来直去的,而是急了拐弯。 霍然,刚刚转过弯的晏惜寒停下不走了。 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直愣愣的双眼立时露出恐惧的神色,映入眼帘的场景令人毛骨悚然,惨不忍睹。 一片血红的河水边沿上,赫然横躺着两具尸体,尸体处河水更红,说明这就是污染源。 这也是两具全裸的尸体,一丝不挂。 能看出来是一男一女,至于两人是什么关系无法确定。 平头男人趴卧,脸冲下,双手半弯曲前伸,保持着死前在水中挣扎姿势,像是被人摁住头部呛死的。 他看不着死者面容。 男人后背没有什么伤口,有的只是皮外伤,伤口应该在身体前侧,其实从其身下的河水红于周遭就可以确定下来。 死者皮肤看上去仿若白瓷般细腻光滑,说明死者生前非常注重皮肤保养,他由此推断该男子生前生活应该很富裕,或许他是富家子弟。 长头发女人脸朝上,乌黑长发杂乱散落在头部,几缕黑丝盖住额头。 她脸上没有一点伤,不用仔细端详面容,单看脸型和皮肤细腻程度,她一定是个美女。 其实,晏惜寒已经认出她来了,她是这次被流放三个女人当中的一个,一个看起来很秀美的女孩。 被流放的二十五个人中,有三个女人,两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年岁偏大的妇人。 当时被禁言,不能说话,彼此之间互不认识,更不知道彼此因为什么被流放。 他只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被流放,但他不后悔,他也不亏,他杀死了那五个欺负妹妹的渣滓,既为妹妹报了仇,也为社会除了害。 女人脖颈有掐痕,四肢都有淤青伤和擦破伤,尤以双上肢最为严重,女人可能遭到了……强暴。 她的胸部被利刃捅了……五刀,被河水冲刷干净的刀口格外醒目。 刀口形状颇似女孩美丽的眼睛,应该是一把双面刃匕首所为,说不定就是管理局给每一个人配备的那种匕首。 可能连管理局的官员都没想到,原本用来防身的武器却成了凶器。 看情况两个人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或许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两个人就遭到了不幸。 望着女孩的尸体,晏惜寒不禁一阵感慨,可能连女孩自己都没有料到,她竟然是这样的悲惨死法。 尼玛的,太狠了! 一想到自己今后的命运,可能比女孩好不了多少,他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一股毫无预兆的浓浓悲意,自心底深处涌出。 他原本平静的心情,立马变得糟糕透顶。 女孩身上没有一丝布片,袜子、内裤和乳罩都被扒去,可能有女人需要这些东西。 任由尸体就这么暴露,立马就会招来那些饥饿难捱的肉食动物,两人尸体会被那些野兽糟蹋得不成样子。 应该把两人尸体埋掉,当然包括他先前看到的那具尸体。 可这么想想很容易,他双手空空,怎么埋? 他脸上出现了很无奈的表情,他别无选择,只能放弃。 他脱下鞋袜,赤脚走到男尸处,拽着男尸双脚,把尸体往河水深处拽去。 他看着河水没过了膝盖,侧身停下来,扳起死者面孔看了看。 面孔有点变形,不过他还是认出,这是在管理局等待被流放时,紧挨着他坐的那个年轻人。 当时他的神态格外沮丧,可能他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使劲推了一下尸体,好让中间湍急的水流,尽快地把尸体带到下游,到了下游,尸体就会入海。 这是他被流放那天在直升机上了望峰顶看到的,径直往西就是大海。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这样做让他心安。 他不忍让女孩死后身体再遭受损伤,他便把女孩抱到深水处放进水里。 他抱起她的时候,感觉到她两腿之间有些伤痕,立马认证了他刚才的推测,她生前遭受了侵害。 如果有野兽想要吃掉她,就让她的后背先被吃掉,让她尽可能多的时间,保留自己那美丽的容颜。 他把她后背翻过来,让她趴在水里。 两具尸体趴卧在河面上,被汹涌的河水翻卷着带向下游。 尸体那被刀捅破的伤口依然汩汩往外冒着鲜血,两具尸体漂过的河面一片血红,看了令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偶遇三具尸体,都是被他人莫名害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也让他的情绪非常低落。 第5章 你不能吃我(1) 这一刻,晏惜寒感到这鬼魅森林里,真的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他无精打采地走回岸边,褪下湿了的裤子,拧干重新穿上,把双脚擦干净,穿上鞋袜。 他心里哀叹了一声,心情更加不好。 转眼间,已经有三个流放者被杀。 难道就为了他们携带的双肩包和身上的穿戴? 他站住回头瞅了瞅顿觉口干舌燥,他拿出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把水壶往身后一扒拉,头也不回地往密林深处跑去…… 途中,又遇到一条小溪,比刚才那条略显窄一些,他往对面瞧瞧,只有跃过小溪,才能继续前行。 他阴冷的目光不断向密林深处扫视着,阴森冷风吹得树影幢幢,宛如狰狞活物在舞动。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心里某种潜在的不安,有种近似于畏惧的紧张情绪不断在心头蔓延。 他感觉到有一种看不见的,对他毫无好感的莫名之物,正在用冰冷的目光监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那双眸子看在眼里。 陡然,晏惜寒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形容的神色。 他想起之前那个黄警官提醒的话,这个岛上充满了危险,危机四伏,他当时还不觉得怎么地,但现在,他眼睛盯着好似充斥着鬼魅的广袤无边的黑魆魆森林,的确有了几分恐惧感。 他已经无所畏惧,可仔细想想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某种危险吞噬,像个小老鼠一样毫无价值地死去,难免四肢发软,脊背发寒。 晏惜寒立马扔下手中的木棍,卸下身后双肩包,双手拽住两根背带,在胸前冲着对岸摆动了两下,然后气沉丹田,把全身力气集中在双手上。 突然,他大喝一声,双肩包在空中飞了一个弧形,被甩到对岸大老远的地方,它滚了几滚,被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树挡住。 紧接着,那根木棍被他抛到双肩包处。 晏惜寒后退七八米远,助跑一下,纵身一跃,跳过小溪。 他回头望了一眼小溪,眼里露出骄傲之色。 兀然,他脸上表情僵住了,禁不住倒退几步,骄傲之色瞬间荡然无存,望着眼前的血盆大口,惊得他是目瞪口呆,魂飞魄散…… 张开的血盆大口仿佛是深不可见底的黑洞,上下颚之间充满了令人胆寒的红色血管,向内倒卷弯曲的一排排锋利的牙齿犹如尖刺,可以毫不费力地吞下一头野猪的头。 被它大嘴巴咬住,那一排排尖利的牙齿将会毫不留情地刺进猎物身体,任谁有天大本领都休想从蟒口下逃脱。 巨蟒不断地摆动着脑袋,长长的白里参黄的舌头,从口中不停地伸进伸出,就像嘴里有条小蛇挣扎着跳出,又瞬间被它拉回。 晏惜寒惊恐万状,高度紧张。 恐惧的双眸,眨都不敢眨地盯着它那镶嵌在头顶部两侧,充满了狰狞而邪恶的眼睛,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命丧蟒口。 那双诱惑人好美丽的碧眼,却迸射出瘆人的恐怖光芒。 映入眼帘的场景令人遍体生寒,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洇湿,又被树林间的强劲寒风一吹,奇寒无比。 晏惜寒心里明镜似的,不是风寒,而是胆寒。 惊惧就像肚里一顿难以消化的饭菜,搅着劲儿。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好一阵子不敢呼吸,甚至双腿像是钉在了地上似的,挪动一步都很艰难。 他生平第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怎么办? 跑…… 晏惜寒想发出恫吓的声音吓跑巨蟒,但声音却被冻结在喉咙里。 连喉结都不会上下滑动了,如同僵住了一般。 惨白的光线倾泻下来。 有一束斜阳洒落在他那苍白的脸上,折射出他脸上的汗水熠熠发亮,汗水映照出他惴惴不安和紧张情绪。 晏惜寒眼睛盯着蟒蛇巨口,高度警惕,身体却在不断地缓缓向后退着,始终与巨蟒保持着二三米远的距离。 他眼睛余光瞄到了那根横在双肩包附近的粗硬棍矛,但有巨蟒居中拦截着,他始终无法拿到手中。 手中有了粗糙棍棒,就有了胜算的机会。 巨蟒可不打算放弃这到嘴的美味,或许它有很长时间没有吃到人肉了,眼前的美味使它空洞的嘴角流下了贪馋的哈喇子,样子恶心而恐惧。 晏惜寒的胃开始痉挛般地抽动,要吐。 巨蟒扭动着水桶一般粗的超长黑褐色躯体,向眼前这个目瞪口呆的男子展示着自己不可战胜的力量。 蓦地,蟒蛇张开血盆大嘴,带着腥臭气息,朝晏惜寒的脑袋噗嗤就是一口,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晏惜寒早有提防,眼睛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巨蟒的头,就在巨蟒头部往前蹿的瞬间,他一下子跳开了。 蟒蛇吃进了一口空气,妈的,怎么回事,居然没咬上! 这令巨蟒恼羞成怒。 巨蟒快速蠕动着圆柱形软体,绵延不绝地一下又一下向晏惜寒扑去,气势凶猛,行动迅疾。 每一次都被晏惜寒灵巧的跳跃躲开了。 晏惜寒想,此时,如果手中有那把带锯齿的兰博刀就好了。 凭他的身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嘎嘣溜丢脆地把蟒蛇的头颅斩掉,可那刀在双肩包里,他泄气般地吐出一口气。 他想起了衣兜里揣的那把匕首,利刃虽短,但却锋利无比。 蟒蛇头被它划上,不掉脑袋,也得带道伤口。 他麻利地摸出匕首,右手握着,挡在身前,如临大敌一般地比比划划,目的是让巨蟒看到他非常危险,迫使巨蟒退缩。 利刃在阴暗的树林里,依旧闪耀着苍蓝的光芒。 蟒蛇看见那道致命蓝光,迟疑起来。 它不停地嘶嘶吐着尺长的舌头,伺机而动。 这条蟒蛇逶迤盘曲,不停地蠕动由四千块结实肌肉组成的身体,它在选择时机,对猎物发动猛烈而致命的攻击。 蟒蛇大估景在八米开外,腹粗如缸。 顶部背面长有道暗棕色矛形斑,头两侧各有一条黑褐色纵斑。 头部腹面呈灰褐色,通体覆盖着黑褐色云豹状斑纹,如同镶嵌着一身坚硬无比的盔甲。 巨蟒看似笨拙,实则灵活而机敏,累累的肌肉充满了力量感。 第6章 你不能吃我(2) “被它咬住,猎物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得被它那充满了隆起肌肉的庞大身躯挤压成碎末,就像挤压机一样。”晏惜寒盯着它暗忖。 看着蟒蛇蠕动着长长的身体,晏惜寒动了恻隐之心。 非几十年之功,甚至时间更长,它不可能长成这么大。 巨蟒能在险象环生的丛林中活下来,着实不易,晏惜寒实在不想伤害它,他只想把它赶走,取了自己的双肩包,离开这个地方。 他一边万般小心地留意着蟒蛇的动向,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四周,瞬间,一抹浓郁的失望感隐隐地从眼里流出。 无奈之下,他只能慢慢地小心倒退着,目光依旧不时地逡巡着地面和身边的大树。 巨蟒仿佛能看懂人心似的,一边吞吐着吓人的信子,一边追逐着步步后退的猎物。 到嘴的美味,它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容他溜掉。 巨蟒咄咄逼人般地靠近了他。 突然,晏惜寒眼光一亮,发现身侧那棵碗口粗的樟子松,在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躯干上横生出比拳头略粗一点的笔直树桠,有两三米长。 他想都没想,牙齿叼住了冰冷的利刃,顺势纵身一跃,双手攀上了那横生的树桠。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树桠不堪重负,从躯干底部硬生生被掰折。 晏惜寒双臂用力一拽,树桠底部仍有筋脉与树干相连,出乎意料,竟然没有被拽断,心焦的情绪立马从他心底涌出。 巨蟒在晏惜寒纵身向上跃动的时候,以为他要爬树,高昂着的头部紧贴着松树躯干就要攀爬追击。 谁知道美味从半空中掉下。 巨蟒晃动着斗大的脑袋,张着硕大无朋的嘴巴,朝着晏惜寒噗嗤就是一口,晏惜寒双脚刚刚落地,把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才刚那一拽上,想再积蓄力量跳离蟒口,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间,他清晰地瞧见,巨蟒口腔里那红里参白的幽深喉咙,血盆大口就要吞噬过来,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他急中生智,双手紧紧攥住松树杈,迅速并有力地一摆,树枝犹如一团针刺稳准狠地扫在巨蟒的头部。 巨蟒疼得高亢地嘶叫一声,整个身躯快速地扭曲摆动,欻地把头缩了回去。 这间隙,晏惜寒赶紧用匕首迅疾地切割着树桠筋脉。 哪知道超乎他的想象,新鲜的树枝筋脉具有坚硬的韧性,切割并不顺利,看样子他还得加把力气。 这个工夫,巨蟒趁机又偷袭了他一次。 他敏捷地一闪,麻溜地躲在树后,却也惊吓出一身冷汗。 左裤脚被巨蟒锐利的牙齿撕开,像一面倒插的旗帜一样抖动。 脚踝皮肤被牙齿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马涌了出来。 一瞬,染红了整个脚踝,血顺着脚踝往下流淌,渗进了鞋里。 巨蟒嗅到血腥味,异常兴奋,一边嘶嘶伸缩着舌头,一边扭动着粗壮身躯,昂着头,做好了再次攻击准备。 晏惜寒看到了它的眼睛,那是一种比世上任何生物的眼眸都要湛蓝而深邃的颜色。 可那双非常好看的眼眸一点都不友好,冰冷而恐惧,犹如玄冰一样冷冷地燃烧着。 巨蟒也把视线停留在猎物身上,执拗地盯着他看,没有丝毫退缩的感觉。 晏惜寒在蟒蛇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颤抖。 原本端端正正的脸,却被吓得有些扭曲变形,好像自己原本长得就很丑陋,硬装酷毙。 骤然,强烈的饥饿感瞬间偷袭了晏惜寒,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吃的喝的都在那个双肩包里。 他有了一丝担心,不知道还要和巨蟒缠斗多久。 长时间缠斗下去,恐怕到最后,他会空手而归。 他阴冷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巨蟒的双眼,饥饿赋予他斗志。 他必须要拿到那个双肩包,否则他活不过一周。 巨蟒的突袭,惹恼了他,浓重黑眉下遮蔽的黑瞳,闪现出强自遏制不住的怒火。 “畜生!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是不是认为爷爷我怕你不成?哼!” 他抓住时机,躲在树后,顽强并用力地用匕首切割着树桠。 呀,一不小心,手背被粗硬的树皮刮蹭秃噜皮了,一丝刺痛在手背蔓延开来,血丝立时冒了出来。 他视而不见,不管不顾地继续执拗地切割着树桠。 树桠再硬,也硬不过钢铁铸就的利刃。 他刚才仅仅扫了那么一下,就已经注意到这根树桠,比手中的匕首具有威慑力。 如果想用匕首伤着巨蟒,他必须接近巨蟒,那样有可能会使自己被巨蟒咬住。 巨蟒惯用伎俩,就是用尖锐牙齿扼住猎物,让猎物根本无法脱身,动用身体肌肉把猎物死死缠住,阻断猎物血液流通,导致猎物心力衰竭,使猎物失去挣扎和反抗能力,猎物就会在刹那间被扼死。 晏惜寒如果手中握着那根两三米长的树桠,就可以远距离威慑巨蟒。 松树杈上那些犹如巨蟒钢牙一般的针叶,对皮糙肉厚的巨蟒也是威胁。 一旦扫中巨蟒软弱的头部,那可是疼如骨髓的击打,巨蟒没有不退缩的道理。 等着巨蟒一溜走,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双肩包,离开这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让他丧命的鬼地方。 终于,在巨蟒发起下轮攻击前,晏惜寒以最快速度切割下孜孜以求的那根树杈。 他用匕首把握柄处简单修理了一下,把匕首收回衣兜刀鞘里,双手握住树杈开始向巨蟒进攻。 这一刻,他依然没有伤害巨蟒的意思,他只是想把它赶离双肩包那个地方。 他虽然进攻力度较大,但事与愿违,樟子松始终没有落在灵活躲闪自如的巨蟒身体上,而是落在巨蟒周遭的地面上, 地面被樟子松抽打得啪啪作响。 泥土、灰尘和枝叶漫天飞舞,犹如狂风骤然呼啸而至。 林间刹那飞沙走石,遮蔽了天空,天地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巨蟒除了左右躲闪外,没有退缩丝毫。 这一下可急坏了晏惜寒,他有点一筹莫展,两下里僵在那儿了。 第7章 你不能吃我(3) 晏惜寒想绕开巨蟒,从别的地方进到那棵参天大树底下,但巨蟒就好像洞悉他的心思似的,它的身体随着他运动,左右就是不离开那棵大树,就像守护着家园避免被敌人破坏似的。 任他来来回回地跑动了好几圈,累得不行,呼哧带喘,依旧没有丝毫缝隙可让他钻。 看来不让巨蟒知道疼,他不会得偿所愿。 他不想再这样迁就下去,樟子松向巨蟒头部无情地扫去。 当然,他用的力度不大,他还是心存怜惜。 巨蟒当然也不会?等着挨打,只见它头一缩,躲过了这一击。 一击不成,紧接着他开始了连续攻击,而且一下快似一下,一下比一下迅猛,力道也在不断地加大 晏惜寒根本没想到巨蟒就像会人的功夫似的,左闪右避,树桠始终没有触及到蟒蛇身躯。 倒是把他累得两眼昏花,大脑嗡鸣作响,似要晕过去一般。 他站在远处,两腿叉开,略微弯着腰,双手放在腰眼上,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仿佛不如此,他有可能站不稳,要摔倒。 蟒蛇脖子直立,头部略微摆动,目不旁视地盯着眼前这个大个子,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它好像在耻笑猎物的无能。 倏地,粗硬的树桠猛然间横扫过去,啪……狠狠地抽中了蟒蛇颈部。 晏惜寒感觉树桠震颤了一下,撞上皮肉的刹那,腾地被弹回。 他原本认为凭刚才那强劲的力道,粗硬的树桠怎么地也得把蟒蛇抽得皮开肉绽,骨裂皮崩。 然而,在他看来,那狠命的重重一击,却如同用痒痒挠给蟒蛇挠痒痒,绵软而无力,根本没把巨蟒怎么着。 晏惜寒眼眸血红,冷厉的眼神禁不住跳动了一下,大吼道。 “你个畜生,我不忍心伤你,你当我是病猫啊!” 他出手更快了,快得让人眼花。 “啪啪啪”,樟子松接二连三落地落在巨蟒的身上,但由于它有一身盔甲护体,身上没一点伤,甚至连皮都没有破一点点。 一棒下去就能把人打趴下的晏惜寒不得不佩服蟒蛇那惊人的抗打击能力。 相较之下,或许,人的肉体才不堪一击。 蟒蛇根本就不惧怕,更没有逃跑退缩的一丁点儿意图,甚至更加嚣张至极,张着血盆大口,一分一秒都想把他吞到肚子里,变成它的食物。 打不疼它,它就不会离开。 但此时的晏惜寒却有点要支撑不住了,浑身酸痛,酥软得几乎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可是不服输的人,内心深处陡地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情绪,眼神冰冷,冷笑连连,不把巨蟒打败,他又怎么能在这个陌生而又荒芜的地方立足? 晏惜寒感到自己四肢微微抽搐,脸上的汗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汩汩冒出,汗水早已经浸透衣裤,像绳索一般紧紧地箍在粗壮的身体上,使他肌肉发达的四肢显得格外雄健有力。 很无奈,他皱了皱鼻子,重新掏出匕首,一边与巨蟒周旋,一边趁隙把樟子松四周的细小枝杈咔哧掉,木棍尾部削成尖利状,使之由木棍变成“长矛”,就像先前那根木矛一样。 如果用尖锐的头刺向对方,长矛又变成了利剑,虽然没有真正的剑那么锋利,但他却自信有剑一样的力道。 手中握着长矛让他略微安了点心。 这一回,他可不想再惯着矫情的巨蟒,他想拿上双肩包赶紧脱身,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他要寻到晚上栖身的地方。 他下死手了,每一击都离不开巨蟒的头部,当然他还是想让巨蟒知难而退。 这一次,巨蟒搞不懂他的意思了。 除了躲避和进攻,还是没有丝毫退缩。 不过,他也挺纳闷的。 刚才至少还击中过几次巨蟒,可这回,他抡出去的木棍,棍棍落空,却一次也没击中巨蟒。 每一次他都认为它没跑了,结果还是被它巧妙地避开,就像是它能看懂他的路数似的。 他真的是没辙了,脸色苍白犹如乳汁。 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晏惜寒注视着巨蟒那丑恶嘴脸,眼里泛起无边恨意。 既然巨蟒守着那棵大树,不让人靠近,那么就把它引开,引它离开那个地方。 他想用一般方法,巨蟒可能不会上钩。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激怒它,唯有激怒它,它才能追逐他而离开那个地方。 晏惜寒迅速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环境。 这一左一右可不像巨蟒盘踞的那个地方平坦。 四周都是矮树丛,树丛底下布满了坑坑洼洼。 有许多石块和裸露的树根,一不小心,就会被眼睛看不到的东西绊倒。 晏惜寒似乎听见遥远的森林深处,传来一声狼嗥,听不太清,但他确定那是狼声。 阵阵冷风吹来,飒飒地响彻林间,撕裂的裤脚,被山风吹得噼啪作响。 他猛地用长矛的锐利直戳巨蟒头部。 就这准度和速度,哪一样都不容巨蟒躲开,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巨蟒的避闪能力。 每每在锐利刺中它挺立的部位时,都被它轻巧地闪过。 晏惜寒抖动长矛,接二连三地刺向巨蟒,非但一下没刺中巨蟒,还把自己忙得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心中强自压抑的那股焦虑,不由得再次翻涌而出。 突然,他脚底下出溜一滑,泥箍铅球的鞋底踩中了一块顽石。 坚硬的顽石棱角硌得他脚掌生疼,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陡地变成了一种愤恨。 他恼怒地狠狠跺了顽石几脚,非但没有踩碎,倒是硌得他脚掌更疼了,气得他飞起一脚,顽石擦着巨蟒脑袋射了过去。 “狗东西,我踩不碎你,老子还踢不飞你吗?” 晏惜寒满脸怒气,嘴里嘟嘟囔囔,把斗不过巨蟒的气,撒在了那块听不懂人话的倒霉石头上。 怎么,脑袋被门夹了,还怪起门来了? 切! 他踢飞顽石的当口,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向侧面一个趔趄,差一点卡倒,他手中的长矛顺势往地面一杵,没有摔倒。 巨蟒也会赶机会,张开血盆大口忽地扑向了他。 他用直立的长矛一挡,木棍啪地抽在蟒蛇头部,它发出嘶的声音,脑袋极不情愿地偏离了他的身体。 第8章 第二条骇人巨蟒(1) 脚下有不少碎石,晏惜寒随便拾起一块顽石,瞪着发狠的通红眼睛,狠狠地砸向巨蟒。 石头虽然没有棱角,但重重地击中巨蟒身体,还是疼得令其扭动着躯体。 晏惜寒一看使用石头比使用长矛更具威力,他便不由分说地跑到河石谷堆的地方,把木棍扔在一边,捡起石头劈头盖脸地砸向巨蟒。 一片死寂之中,石雨纷飞,铺天盖地。 这是一场冷酷而无奈的抗争,啪啪啪声声脆响在林中回荡,响彻长空。 坚硬的有形之物,带着百钧、千钧及万钧之力,雨点般地落在蟒蛇的血肉身躯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石雨,尖锐的痛打,巨蟒懵了。 它不再据守那个地方,而是猛地回转身,狼狈不堪地窜进树丛里。 晏惜寒胜利了,赶跑了巨蟒。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他身体里翻腾,使他全身血液就像沸腾了一般。 巨蟒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定要找准制敌的方法,找不对方法,劳而无功,可能把自己累死了,都不能把敌人怎么样。 这就是晏惜寒与巨蟒缠斗这一场,得出的最让自己信服的结论。 长时间抓握,他的五根手指抽筋般僵硬而麻木。 他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似的,虚弱得几乎要站立不稳。 要不是及时扶住身边那棵树干,他极有可能摔倒。 他弯腰捡起长矛拄着,往不远处双肩包那个地方,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去。 他走到大树底下,坐了下来,身躯倚靠着树干,黏稠而甜腻的树汁粘在迷彩服上,他却浑然不知。 他放下手中长矛,拽过了双肩包,拉开拉链,翻出那个水壶,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水。 然后,摸出一盒压缩饼干,打开,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他嘴里咀嚼着饼干,从双肩包里翻出那个急救箱,把脚踝伤口涂上消毒液,用绷带包扎好,把急救箱重新收拾起来。 通过这次遇险,晏惜寒改变了原先想法。 在没有安顿下来之前,他必须保持旺盛的生命力,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 他接连吃了两块饼干,又喝了些水,他感觉到了饱腹感。 他收好水壶和饼干盒,找出那把锋利的兰博刀,再次仔细端详着金属光泽的贼亮刃面。 如果刚才手中有这把兰博刀,说不定不会耗费这么多力气。 看着兰博刀,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还是不打算伤害那条巨蟒。 晏惜寒把兰博刀放置在双肩包开口处,防备再次遇到危险,随手就可以抽出来使用。 他把双肩包拉链拉上。 陡地,手停在拉链尾端,神经立马紧张起来,动也不敢动一下。 紧接着,一股腥臊难闻的气息弥漫过来,熏得他盯把儿干哕,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今天怎么这么点背啊? 上岛第一天,就碰上这么多猛兽呢! 闻着这么浓郁的怪味,身后的家伙不可能小了,他的心毫无由来地提到了嗓子眼,不安和紧张的情绪瞬间在全身每一个细胞中蔓延。 他感觉额头上有冷汗顺着面颊流下,凉凉的,痒痒的,身体开始有点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该不是那条巨蟒绕道又偷偷回来了吧? 他真的好担心身后的大家伙对他突然发动袭击。 他知道站起来跑无益,或许还没等他起身,身后不知名的大家伙,就已经一口咬住了他的脑袋。 即便是死,也要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所害。 晏惜寒蔫默悄地转身,迷彩服传来嗤啦怪音。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因胆怯而身体有点不听使唤,麻木而僵硬。 一道阴影,从他倚靠的大树暗处冒出,心里不由得暗暗倒抽一口冷气。 近在咫尺,清清楚楚。 同样骇人滚圆的躯体,同样空荡荡的粉红色咽喉,同样环绕眼瞳的钻石状眼眶,同样口腔中充满了殷红的毛细血管,同样雪白倒卷弯曲的锋利牙齿,同样嘴角沾黏着浓稠的黄不拉几的哈喇子。 他胳膊伸直,都能触碰到它的唇部,可他不敢擅动。 他确信这不是刚才那条蟒蛇。 这是一条浑身披着黄褐色网状花斑纹鳞片的巨蟒。 它的长度不亚于逃走的那条黑褐色巨蟒。 椭圆形眼瞳是红色的,像玛瑙,表面布满细腻的波纹,头顶部是森林色暗纹。 晏惜寒脸色一片惨白,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呼吸开始急促,不禁一阵颤栗,甚至,他都能听见自己胸膛跳动的咚咚声音。 瞬间,他有种要晕眩过去的感觉。 他身体没有动,甚至都没有撒丫子蹽的想法,就像是被吓傻了似的,成了不敢反抗的绵羊,任由巨蟒吐出的信子触碰他的额头。 他闻到了它口里呼出的那股腐败气体的臭味。 画面触目惊心,想想都令人浑身发冷,脊梁冒汗,更别说近在咫尺地彼此盯着看。 最令晏惜寒感到恐惧的是,巨蟒眼里那抹骇人的目光,它缩了缩三角形脑袋,仿佛饿了许久似的,眼里闪烁着饥饿的蓝光, 当晏惜寒隐藏在双肩包后面的右手攥着硬物时,他心里有了底,不再是那个软弱怯懦的吓傻者,他的生命自己做主,他不是绵羊,而是战士,他成了真正的猎人,他要打败它。 巨蟒身躯纵然庞大,但晏惜寒手中有武器。 它蠢蠢欲动,要攻击了。 突然,它张着血盆大口,夹带着风声忽地向晏惜寒扑来。 晏惜寒没有躲避,只是略微偏头。 大口一下子变成了胳膊粗的小嘴,它死死咬住的不是猎物的脑袋,而是猎物举起来的松干长矛。 松干长矛一入嘴,巨蟒就死死地咬住了它,咬合力实在惊人。 长矛捅,捅不进去,拽又拽不出来,粗糙的长矛卡在了巨蟒嘴里。 晏惜寒眼里露出一个嗜血而诡异的笑容。 就势用力翻搅长矛,巨蟒口腔里立时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口腔里可没有盔甲护着,细皮嫩肉的,是蟒蛇身体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哪经得起晏惜寒这通折腾。 巨蟒疼得嘶嘶地怪叫着,宛如动物痛苦哀嚎的声音。 声音听上去甚是凄惨,令人心悸,遍体生寒。 有鲜红而炽热的液体从巨蟒那合不拢的嘴丫子流出,滴落在脚下青翠欲滴的矮树丛中。 第9章 第二条骇人巨蟒(2) 木棍自然是没有人肉美味。 巨蟒费劲吧啦地鼓秋好半天,吃又吃不进去,吐又吐不出来,只能无奈而猛烈地甩头。 九十多公斤体重的晏惜寒被甩得东摇西晃,手中长矛险些脱手。 巨蟒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痛苦。 “这狗东西竟然忘了张口,它口一张,长矛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 但晏惜寒也忘了,巨蟒上下颚生长着倒卷弯曲的牙齿。 当它咬住猎物时,牙齿扎进猎物身体,就算它张开嘴巴,猎物几乎没有挣脱逃生的可能性,除非不惜皮肉分离。 巨蟒锋利的牙齿已经深深地扎进长矛里,长矛是樟子松,坚硬的横纹把牙齿夹得紧紧的,就像被钳子钳住似的,硬吐是吐不出来的。 巨蟒疼得一个劲地扭动着身体,狂甩脑袋,整个草丛一片狼藉。 同样道理,长矛被巨蟒上下两排密集的牙齿倒着勾住,晏惜寒再怎么费劲巴力,长矛也拽不出来。 晏惜寒不敢撒手,担心巨蟒没有底线地报复他。 唯一办法就是让巨蟒张开大口,让他把木棍顺着牙齿斜度往咽喉里再进一点,让木棍挣脱牙齿。 嗨,他居然把巨蟒当成了人? 想让它听懂你的意思并乖巧地配合你,想啥呢? 它会怀疑你居心不良,想弄死它。 巨蟒当然不认可是牙齿勾住木棍的原因,造成当前这种尴尬的局面,它以为是对手不放手木棍的原因造成的。 晏惜寒把全身力气都聚焦在双手上,死死攥住木棍。 突然,他抽冷子死劲一拧,咔叽咔叽伴随着几声怪响,木棍像磨盘一样,撕咬着牙齿和肌肉,在巨蟒口腔里转动起来。 “嘶嘶嘶……”巨蟒疼得高亢嘶吼,面目狰狞,猩红的血眼映衬出它左眼瞳孔一片怒色,右眼瞳孔则充满了冷冷的肃杀之意。 瘆人的嘶吼,厉声破空,位于人类听觉的极限边缘。 晏惜寒感觉到耳膜鼓胀得似要撑破。 巨蟒大口一张,木棍碎末夹杂着血沫漫天横飞,他就势用力一拽,长矛脱离蟒蛇嘴巴。 从晏惜寒开始翻搅木棍,再到从巨蟒口中抽出长矛。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一气呵成的,没有半个心跳的间隔。 就像遭到雷击似的,长矛尖部表皮支离破碎,血迹斑斑,像厚厚涂抹了一层红漆。 红色血液中,有十几颗白色的东西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巨蟒的十几颗手指粗的牙齿嵌在木棍深处,活像亮晶晶的珍珠。 再观巨蟒,吃人嘴角挂着滴哩当啷混杂着血色的哈喇子,鸡蛋一般大的双目张开着,竖瞳里燃烧着冰冷的赤焰,看着活人。 突然,一阵狂风刮过,眼前的灌木丛向晏惜寒这侧倒伏。 只见一道黄褐色的影子,夹带着狂暴的猎猎风音,奔晏惜寒直直甩来,像柔软的长鞭子一般。 只不过,这根鞭子是由皮肉和柔软的脊骨组成,可袭来的迅猛力道丝毫不逊色碗口粗细的钢鞭。 呵呵,被这根包裹着血肉和鳞甲的鞭子抽中,结果可不妙,保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躲闪已然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长矛往地面一杵,尖部入地数寸。 晏惜寒整个人借助于长矛的支撑力,纵身一跃,身体飞了出去,落在了六七米远的地方。 可怜那根长矛,啪地一声厉响,被巨蟒强劲的尾巴扫中,连同那个双肩包,顺着力道方向,碾压着树丛,翻滚出五六十米远,隐在没过人高的树丛里。 晏惜寒要的就是双肩包。 他趁势跑开,循着才刚看到的双肩包翻滚轨迹,跑到那片灌木丛。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才把双肩包捡起,很优雅地一甩,双肩包落在了背上。 然后,他又快步地跑到那根被带过来的长矛处,捡起救了他一命的长矛,爱惜地看了看,眼里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木棍表面惨不忍睹,但却省略了他不少工夫,最起码樟子松那层粗硬的树皮被巨蟒牙齿越俎代庖地剥掉。 他把长矛握在手中,往目标山峰跑去…… 真庆幸他这次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他险些被巨蟒吞掉,心有余悸。 这一路上,晏惜寒都小心翼翼。 静默的森林虫鸣鸟叫,充满了浓浓的生命气息,可这一点都不好玩。 密林是各种动物的家园,尤其是凶狠猛兽的天下。 在这里行走,必须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 一旦粗心大意,就有可能被袭击,就连身体触碰到的那些植物,有的都拥有致命的防御武器。 有的林木枝叶能分泌一种剧毒汁液,皮肤沾上了,轻者腐烂,重者毒发毙命。 有的枝叶生长成了剑形,边缘都是坚硬的钢锯,稍不留神,锯你道口子没商量。 有的树枝上长满了麻人的尖刺,如针扎人血肉。 此外,茂密草棵和低矮灌木丛里,还有可能隐藏着微型和巨型杀手,它们攻击你,你根本就防不胜防。 还好,晏惜寒走到山脚下这一路上,他再没遇到什么危险。 除了偶尔遇见几条不太大的小蛇,和一些小动物们外,没看见大型猛兽。 “看来岛上的生态环境相当不错,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他目光环视着四周对自己嘀嘀咕咕。 穿越密林时,树丛里散落着风蚀的不知名的动物遗骨和人的遗骸、骷髅,看着眼前景象,晏惜寒心下有些隐隐不安。 看来密林深处危险无处不在,同时也为晏惜寒提供足够的食物,他压根不愁饿死。 “这里实行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适者生存。”他暗忖道。 他仰视了一下,觉得此处的山坡较陡,要是放在平时,他爬山不费吹灰之力,但现在不行。 他才刚跟两条蟒蛇缠斗,耗费了大量力气,疲劳和困倦已经使他昏昏欲睡,面容凄惨落魄,像丧家犬一般。 绕路往南,他想寻找更便利的低缓斜坡上山。 双脚踏在山峰这头最平缓的山坡上,负重攀登依然很艰辛。 那个双肩包一直后坠,他只好低头弯腰,尽量让重心前移。 第10章 孤寂的日子开始了 晏惜寒曾考虑过,想把双肩包藏匿在山脚下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等下山时再取回。 可这个想法一出,立马就被否决。 在这危险重重的环境下,任何侥幸都将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双肩包里装满了他今后赖以生存下去的必备品。 一旦意外丢失或者灭失,他将以原始野人的角色面对现实生活,那将会是艰难困苦的。 刚刚到山腰,他就累得精疲力尽,气喘吁吁,脸上出满了细汗,呼吸声跟神情一样疲惫。 暮色渐沉,黑夜流转,无云的天空转为青淤般的紫靛色。 满目山峦都是暗青和灰色混杂。 林子里视线更加黯淡,仿佛到处都是鬼魅的影子。 山风越来越急,越来越冷,他甚至感觉自己有点发抖。 渴望有件棉大衣穿在身上该多好,但他压下了这个念头。 他把迷彩服所有扣子都系上,包括袖口的扣子。 把那条白色手巾也系在脖子上挡风,立马感觉风力不像刚才那样强劲了。 晏惜寒艰难地走在有些湿滑的缓坡上,好在四周都是灌木丛。 他手一伸,就可以随便抓住一棵小树,把他带上去。 感觉走了近一个小时,他终于站在了顶峰。 孤立而突兀的山峰较平缓,它自大地和密林间高高屹立,四周被浓密的树林环绕,就像绿海中骤然凸起一块绿地。 这里风势转强,犹如刀割,裸露在外的皮肤有刺痛感。 居高临下,整个浪儿逶迤山峦都在视野之中。 山坡在北、东两侧陡峭而崎岖,唯有南侧格外舒缓,并向纵深延伸。 西侧是几乎笔直的峭壁,突出的悬崖夹缝,灌木丛生。 风化的褐色石头上爬满了灰色藤蔓,像无数条粗粗细细的蛇攀爬在绝壁上。 视线就像快速拉近的镜头一样,围绕着山顶向外围延伸,视线范围之内,整个浪儿都是绿树天下。 除了西侧绝壁,岛上生长着茂密而古老的森林,直到视野尽头。 辽阔无比、盘根错节的密林,倾泻下数不尽的暗绿影子。 在层层山峰的环抱中,一缕缕炊烟,笔直升向天际。 有烟云的地方,就有人在活动,那是人类生存的迹象。 晏惜寒记下了最近两处青烟升腾的地方,那两处地方应该有人家。 他打算明天去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岛屿很大,除了西侧视野尽头,能隐约看见海平面外,其他三面森林都化为深深浅浅、浅浅深深树的海洋。 一时之间,朔风乍起,年迈的枝叶在呻吟、叹息。 晏惜寒想到了自己今后的悲惨命运,以后陪伴他的,只有这些貌似低语的枝叶叹息声。 山谷上空,几只猛禽慵懒般地盘旋飞翔,如同巡视领地一般。 令人吊诡的是,晏惜寒竟然在西侧峰顶靠近陡崖处,发现了一个由乱石砌成,比人都高的残垣断壁,像是被什么人遗弃的居所。 “居所原来主人,可能就像他这样,是被八荒大陆流放来的罪犯。” 除了这个答案,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他把双肩包卸下,搁在石墙边,他手持长矛进到断壁残垣里。 地面覆盖了一层看上去较平坦的石块,石块之间的缝隙杂草丛生,参差不齐,靠墙壁的杂草竟然没膝高。 “如果今晚睡在这里,需要清除这里所有杂草。”他眼睛盯着蒿草杂生的地面,嘴里嘟囔着。 从今以后,他只能对着石头和空寂的林间说话了。 断壁三面有墙,面向东侧没有墙。 所谓的“墙”也倒塌了几处,高矮不一,乱石散落在墙里墙外没人高的嵩草中。 晏惜寒眼睛盯着色彩斑斓的乱石,心里不由得暗暗称许。 这些石头与那条大河浅滩上的石头无异,这应该是那个不知名的前辈,不辞辛苦,一块一块地从浅滩上运输到这里的。 石块运到这里,除了人背肩扛,没有第二条途径。 从那条大河运到山脚下,再爬上这座山峰,少说也得有四五公里远。 他感慨前辈坚韧不拔的毅力和锲而不舍的勇气。 那么,建造这座石屋的前辈,最后去了哪里? 是死了吗? 看着现场颇陈旧的感觉,他觉得时间太久远了,说不定前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呢! 山顶风大寒冷,但是在他没有最好的选择之前,他觉得这个现成的断壁残垣,倒是帮助他阻挡风寒的最佳居处。 他意懒地举头看看天色,月亮正在缓慢地向漆黑的天幕爬去。 他应该抓紧时间了,争取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把断壁收拾出来,并燃上一堆篝火取暖。 说干就干,时间不等人。 晏惜寒从双肩包里抽出那把兰博刀,他干活麻溜,刷刷刷一会儿,地面整个浪儿的杂草全部躺倒。 他把杂草清理干净,又把凸凹不平的墙壁用散落在地上的石头垒平。 最后,他再次用审视般的目光瞧了瞧,地面很平坦,石墙很顺眼,他心里想着不错,脑袋由衷地点点头,算是对自己辛勤付出的肯定。 他从双肩包里掏出地毡和毛毯,朝着空处铺好,这就是他今晚的床了。 他想有时间再搭个木制棚顶,这就是他的栖身之所——家了。 孤独、寂寞、枯燥、无味,就像可以着火的野草一样的日子,已经开始。 他把在附近捡来的干柴,堆在那个没有墙的东面,引燃了柴堆。 着起来的大火可以阻止肉食动物的侵袭, 一开始是小火,烟很大,干柴遇烈火,劈劈啪啪乱响。 没一会儿,柴堆就变成了大火,蓝色火苗如同无数条拼命往上蹿的蛇,发出呼呼的声响,像人酣睡时的呼噜声。 燃起的篝火,映红了附近的天空,仿佛黑暗世界离他远去,与遥远的星辰相望,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他忙乎了一整天,尤其与蟒蛇缠斗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还没有恢复过来,他有点疲惫不堪。 于是,半躺在毛毡上,半倚着双肩包,一边吃着压缩饼干,一边盯着繁星闪烁的夜空想着心事。 第11章 孤寂的日子开始了(2) “人不能一辈子都在苦难中度过。” “只要心中还有那份坚持,迟早会时来运转。” 晏惜寒口中咀嚼着饼干,对着篝火说道。 “断壁残垣里应该很安全,居高临下,可以应对突发事件。” 他那把锋利的兰博刀和长矛,就搁置在身旁墙边,以便可以随时握起迎敌。 “这一路上,有不少野果和野菜,明天可以采摘一些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 “另外,也可以打一些野味,让食谱多样化。” “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该怎么很好地活下去。” 晏惜寒想到了养父母,最让他担心的还是养父母的安全,担心他的仇家找养父母的麻烦。 他也明白,无论他怎么担心都是瞎担心,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彼此之间就连音信都通不了,他又回不去。 一想到这,他的心中就有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心里不好受。 唉!就像樱花落地那般决绝。 他被流放至此,恐怕这辈子是回不去了。 他无限伤感地摇摇头,思绪漂浮不定,孤独感油然而生,但他不后悔,宰了那五个害死妹妹的渣滓,妹妹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算了,别瞎寻思了,还是先把眼巴前的事情解决了吧!” 暮色渐深,黑暗逐步渗透到无穷无尽的林间空旷中,鬼影重重。 任何移动的物体,由于有茂密的森林作掩护,根本无从窥见。 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却隐隐自他心头生起。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震彻心扉的凄厉惨叫,从遥远黑暗中的密林传来,是狼嗥声,微弱而遥远,但确然无疑。 乍一开始是一声一声的狼嗥,紧接着是群狼嗥叫,声音起起落落,而且声音越来越大,那是一种冷彻心扉的孤绝之音,充满了忧郁和绝望。 狼群发生什么事情了,以至于声音听上去如此凄惨。 难道是头狼死了? 这可是丛林里动物王国的一大幸事。 其间伴随着不知名的飞禽怪叫,似乎很不满意狼群制造噪声,打扰到它们的清净。 原本静寂的森林,此刻却充斥着各种怪叫的声音,余音在黑暗中回荡,着实吵闹了些,同时也带来了些许恐惧。 突然,各种恐惧齐齐地向晏惜寒心头袭来,他感到自己焦虑不安,精神高度戒备。 黑暗中,每一处响动都让他紧张不安,生怕黑暗中有猛兽袭击他。 他手握着兰博刀警惕地起立,走出断壁,越过篝火,站在黑暗中,像机警的毒蛇一样窥视着茫茫黑夜。 夜幕使四周景致变得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看不真实。 他在凝视静听,分辨着暗夜中那些异常响动,仿佛暗夜像怪兽一样,也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锐利与月光交相辉映,刀身有股淡淡的诡异蓝光射出。 不知怎的,他自认为手中的兰博刀比任何剃刀都要锋利。 有它在手,似乎什么都不惧怕,他傲立的身影,就像黑暗中矗立的一动不动的遒劲青杨。 山风清晰地刮过墙壁石缝,发出刺耳和尖利的呼啸,此外再无其他异常声音。 回转身,他走回来。 他把兰博刀重新放在身边,坐下,顺手拿起长矛端详起来。 被他硬生生掰断的巨蟒牙齿依旧排列整齐地楔在樟子松尖部。 他仔细数了数,共有十五颗。 他用手试着掰了掰,除了最底部有两颗牙齿略微松动外,其他的就像是镶嵌上去似的,纹丝不动,可见巨蟒的牙齿咬合力有多么的大。 晏惜寒思索了半晌,用兰博刀锯齿那面,把长矛带牙齿那部分截断。 他先是把缩短了的樟子松木棍表皮重新打磨光滑,前部削尖,变成了一根短刺。 然后,又把截下来部分破开,取出蟒牙。 他目测了一下,蟒牙大概在三厘米左右长。 他拽过双肩包,开始在副仓、侧包和顶包里翻腾,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东西,结果他翻出了钳子、螺丝刀子、指甲套装、钓鱼用具、超高能手电筒等等。 甚至像小型渔网之类的东西,双肩包里都有。 看样子,凡是生活中能用得上的东西,双肩包里几乎都囊括了。 突然,他发现缺了一样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那就是可以看时间的手表。 他再次仔细翻腾了一遍,还是没有寻到手表。 双肩包里没有手表,这绝不可能是疏忽,是流放罪犯管理局静引地就想怎么做,目的不言而喻。 没有时间,人就不至于绝望,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去他的!他必须活下去,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晏惜寒没有找到能钻眼的工具,但这难不倒他。 他左手用钳子夹住被布包裹住的牙齿(避免牙齿留下夹痕),腾出右手握住指甲套装里的多功能小剪刀,在牙齿上开始钻眼。 巨蟒牙齿虽然坚硬,但再硬也硬不过钢铁。 没用上一个小时,十五颗牙齿的小眼全部钻完。 晏惜寒把用鱼线串联起来的十五颗蟒牙戴在脖子上。 牙齿洁白如玉,尖细如刺,锐利如剑,在篝火下熠熠生辉。 彼此磕碰,发出脆响,犹如落叶在耳边低语飘零。 晏惜寒从双肩包里翻出来一个学生书包大小的鸭蛋皮色帆布挎包,把水壶、饼干、匕首、手电筒等明天吃的用的东西都放进去。 他打算明天起来,把双肩包隐藏起来,背着挎包去那两个冒烟的地方瞧瞧,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当地人。 结识当地人虽然有一定风险,但他可以从当地人口中得到一些信息,他迫切想知道这个岛上的情况。 管理局那个黄警官口中的“梦幻之城”,到底存不存在? 如果存在,要怎么样才能到达? 他心中萌动,还是努力想早一点回到八荒大陆自由文明世界。 篝火带来了温暖,他有点昏昏欲睡,用手背遮住一个突来的哈欠, 然后一切都消散在梦境里,安详而恬静。 狼群依然在嗥叫,只是声音随着夜深,渐渐衰落下去。 晏惜寒睡着之际,朔风强劲,但他实在太困乏了,没有丝毫感觉。 第12章 哪儿来的狗叫 次日,天空万里无云,没有一丝雨意。 离开之际,晏惜寒感觉山风比昨晚弱了不少。 篝火燃烧剩下的灰烬,早已经被山风刮向了四面八方。 那个地方成了一块边缘不规则的黑乎乎的焦土。 晏惜寒把烤干的裤子和鞋穿上,背上挎包,毛毡和毯子收好,双肩包隐藏起来,伪装成人已经离开的样子。 他回头重新用目光检查了一遍,左手持兰博刀,右手握着昨晚削尖的短矛,才放心离开断壁。 早晨清冷,寒气逼人,晏惜寒把自己蜷缩在扣子系紧的迷彩服里。 下山自然要轻快一些,但他依旧不敢大意。 下山走的是陡峭而崎岖的东坡,脚下依旧是险象环生,绊脚的树根、乱石颇多。 只要稍有疏忽,便会万劫不复。 不知道是摔断腿,还是磕碎波棱盖,总归小心翼翼没错。 下山途中,繁茂枝条不断攫住舞动的迷彩服,发出“咔吧、咔吧”脆响和“嗤啦”声音。 颈项下蟒牙相互挤压,奏响轻灵悦耳的旋律,听着令人舒适。 仿佛身边有人陪伴他,并不孤单。 山脚下布满了诱惑人的泥坑和凹槽,更需谨慎小心。 污水、脏泥上面覆盖着腐木、枯叶和断枝,里面隐藏着毒虫、毒蛇、蚂蝗等看着就令人恐惧的活物。 这一片区域如同是猎人故意设下的陷阱,专门对付来犯之敌。 越过这片危险区域,前面就是较平坦的地势。 上午黄灿灿的阳光,透过头顶上茂盛枝叶,照着他那微微有些蓬乱的黑头发和脖颈儿上的那串蟒齿,蟒齿折射着光亮。 突然,晏惜寒站在了一棵仿佛有千年历史的古老榕树下。 举头仰望十几丈高的树冠,瞧着重重叠叠的厚密须子出了一会儿神,一下想到了什么。 他用牙齿咬着匕首,其他东西放在脚下,把气根当成绳索开始攀爬。 不借助任何工具,攀登这么高的绳索,对常人来说,若想到达顶端,可能难乎其难,不可想象。 可对攀岩和攀登是特种兵必备的训练科目的晏惜寒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攀爬起来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绳索攀爬是有技巧的。 如果单单依靠人的双手,把一个人提上去,常人攀爬一般情况下不会超过五米。 如果把绳索缠绕在脚上,借助蹬力攀爬,常人也能攀爬至顶。 晏惜寒用的就是这种最直接而又最简单的攀爬方法。 他就像灵巧的猴子那样,噌噌噌,似乎没怎么地,就攀爬到了树冠顶端最粗的一个枝桠上。 他用匕首,起了咔嚓,非常麻溜地割断手指、电线一般粗细的气根若干条。 他嘴叼匕首,手脚同时放松,出溜滑了下来。 晏惜寒坐在地上,用一根电线粗细的气根,给兰博刀鞘系了一个背带。 他把兰博刀入鞘,背在后背感觉了一下,感觉不错。 其余的气根被他清理成粗细不等的绳索,卷在一起,挎在肩上。 他拣起挎包重新挎上,手中攥着短矛继续前行。 林间阴暗而潮湿,仿佛这片山林刚刚下过小雨。 他步履踏实,在青灰色参天橡树和古老扭曲的榕树下无声疾走。 他真实地感受到脚底下踩着的,那一层层铺满大地的腐殖质,轻响的落叶,弯曲坚硬的厚重树根,以及硌脚的被磨去棱角的圆石。 林中充斥着各种气味,熟悉的气味,纷繁而杂乱,浓烈而朴实,但却充满了生命力。 脚底下烂泥里生长的苍白色地衣已经被泥水沤烂,散发出呛人的霉味,臭水坑中挥发出浓郁的腐壤气息。 树桠上活波跳动着的各种飞禽,树丛中突然有爬行的小动物快速地掠过。 他想如果时间充裕,打个小动物或者钓条鱼,搞个野外烧烤。 一想起猎杀动物,他就想自己应该有张合手的弓箭,并提醒自己记得以后出门应该把渔具带在身边。 鸟儿在头顶叽叽喳喳,老鼠和野兔飞速快跑,胆子小的活物都隐藏在安全地带,几只乌鸦唧唧歪歪叫着,吵得人那个闹心吧啦。 他看见了那条大河的浅滩,便来到一处水清澈见底的向大河汇集的小溪旁。 他从挎包里掏出水壶,蹲下灌满了水,然后与挎包交叉,水壶斜挎在身上。 他用牙刷清洁了一下口腔。 然后把昨天那条手巾洇湿,蘸着清水洗了脸、头和脖颈,最后用清水漱了漱,把手巾拧干,系在挎包带上。 捡起短矛,他重新上路。 愈往密林深处,林子里潮气愈大,很难想象竟然有人居住在这样饱溢湿气的环境里。 如果是他,宁愿选择他现在居住的断壁,也不会选择住这儿。 他用野外生存经验衡量,居住在这个地方百害而无一利,排除人的袭击,最起码,无法防备大型肉食动物的攻击。 例如,受到群狼攻击,跑都没地方跑。 如果跑进密林,那正好中了群狼的诡计。 晏惜寒刚才下水弄湿的头发一直没干,加上林子里湿气大,沉甸甸打卷儿头发随着身体颤动垂下。 靠近额头的一撮黑发,总是黏贴在眼眉上。 即便是紧着用手指捋着,视野还是受到影响。 不难想象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他却没心思理会这些。 再说,空旷无边的林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谁关心他的样子? 静谧的林子里,充溢着脚踩在泥泞中,滑动的“吧唧、吧唧”的声响,宛如叶梢的落雨声。 稍不留神,就会被低垂的枝干砸了脑袋。 陡然间,他感到了寒意,岛上的气候寒冷而无情。 他身上穿的那条湿漉漉的裤子,被风一吹,贴在了腿上,更让他瑟瑟发抖。 跑起来,寒意自然被驱除,他加快了步伐。 忽然,他隐约听到了狗叫,自信那绝对是狗叫,而且还不只是一条狗吠。 有狗就应该有人家,他感觉不像是野狗,狗吠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小心谨慎,绝对有益无害。 他悄然地提高了警惕,黑溜溜的眼睛,不时地扫视着四周静默的森林。 第13章 一个城堡(1) 晏惜寒的视线穿过树林,望见前面好像有一片开阔地。 可能是被高耸的树林环绕的缘故,昨天他望向这边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他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脚步。 森林出现了空缺,透过雾气,稍远处,被平整过的耕地、菜园、果园和绕着用没有人类生命的石头堆砌而成的高墙填补。 高墙看上去有三至四米多高,能感觉出来高墙很厚实。 银白色墙壁在惨淡的阳光下,显得阴气森森,它像是一座庞大的的长方形要塞,又像是一个城堡。 有高墙挡着,看不清墙里面情况,狗吠就是从墙里面传出来的。 晏惜寒站在密林边缘,眼睛凝视着城堡,并没有莽撞地闯入,没人希望陌生人擅自进入自己的家。 这片庄稼地非常整庄儿,满眼青绿,种的是玉米,生长的青苗刚刚一寸多高,距离成熟还得三四个月的时间。 他站在地头,远远地向城堡方向了望,两下里直线距离大约有一公里远。 高墙没有抹平,墙面凸凹有致,看上去陈旧而斑驳,坚实而高峻,表面遍布青苔和藤蔓。 四角各矗立着一个高耸的谯楼,它攀附于城墙石壁之上,了望观察的窗户狭窄。 他不相信谯楼没人,只是里面的人隐匿不见罢了。 此刻,他非常笃信,一张张沉默而极度警惕的脸庞,正从了望塔那个狭窄窗户窥视他。 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高墙能很好地阻挡野兽的攻击,再凶猛的野兽也无法越过。 于一般人而言,高墙望而生畏,令人兴叹,他的眼里闪过一抹轻蔑,但像他这样的特种兵,这种高墙如同虚设。 毫不夸张,他不用凭借任何工具,只要一个腾跃,手就能搭上墙头,只要有一只手搭上墙头,身体往上一纵,他就能轻松攀上高墙。 他不想城堡里的人把他当成坏人。 于是,他大大方方地沿着地垄沟往前走去。 即便是改变行进方向,他也是小心翼翼地倾斜身体,竖踩着地垄沟,尽量避免毁坏庄稼。 在这个地方,一粒粮食都很珍贵,更何况踩折一棵秧苗,岂止是糟蹋一粒粮食? 晏惜寒看见南侧有一个略微高一点的龟甲般的山丘,他想去到那个山丘,观察眼前的城堡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狗不像刚才那样叫唤了,倒像是接到静默命令似的,一起闭嘴。 他不相信城堡里的人没有发现他。 他认为不止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虽然没有发现那些眼睛隐藏在什么地方,但他自信他不会错。 晏惜寒顺着高墙往丘陵走去,不快不慢,不疾不徐,甚至有点慢条斯理,颇像一个游客在欣赏附近的风景。 此时,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是个陌生人,还是一个被流放的罪犯,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然代表了他的身份。 对城堡里的人来说,他就是一个闯入者。 可能城堡里面的人曾经的身份,与他别无二致。 但现在人家在这里安家落户,变成了好人,成为了岛上住民,像他这样的后来者,反而成了闯入破坏者。 一离开高墙,他的目光就急不可耐地甩向左侧,心里登时明白了,为什么城堡能巍然屹立而不倒的缘由了。 足足有十米宽的护城河横亘在城堡前面,黑黝黝的河水随微风飘飘荡荡,没人知道它有多深。 黑得却让人觉得它深不可测,黑亮如镜。 城堡大门两侧生长着两棵千年的橡树,古树苍劲,极富生命力。 高耸粗壮的躯干,两三个人连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抱过来。 两棵橡树树冠,相会于距地面百余尺的高空,仿佛是在接吻。 彼此相互缠绕,形成一个纯天然的,由粗壮枝桠和繁茂绿叶交错的巨大穹顶,遮天蔽日。 树下一片阴暗,如同黄昏一般。 两根手腕粗大的冰冷铁环,彼此扭扣在一起,组成两条寒森森的黑色铁索。 沉默铁索这一端,连结在饱经风霜的木质吊桥顶端,而另一端则隐没于饱经岁月的古树躯干之后。 晏惜寒检视着粗大钢链,仿若两条黑色钢铁巨蟒横卧在半空中,巨蟒周身在阳光普照下,闪闪发光。 城堡里的人绝对聪明,不,应该是他们的祖辈人聪明。 用活着的古树躯干支撑着吊桥,免去了因风吹雨打铁制桥梁腐烂倒塌的担忧。 晏惜寒不费力气就爬上山丘的最高枝干,他双腿跨着枝干,歪斜着身子,把目光投向城堡。 城堡方圆真的挺大,共有三四进庭院,二进院里面房屋密集,外围房屋比较松散,共有……一、二、三……十七座茅草屋,散落在城堡一进庭院四周。 房屋顶部矗立着突兀的烟囱。 晏惜寒曾经在山峰看见的青烟,应该就是从眼前的烟囱冒出的,现在这些烟囱都处在静止状态,还不到做饭时间。 沿着高墙,搭建了不少偏厦子,好像有猪圈、羊圈、鸡窝什么的,他看见几头猪正在稀里呼噜拱食。 有禽舍,好像还有个仓库,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条小溪注入护城河。 旁边还有几间低矮的石顶小屋,他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令人吊诡的是,整个城堡他没看见一个人,目光经过的所有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像废墟一样。 他当然不相信城堡是废墟。 晏惜寒甚至没感觉到里面有一丝动静,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就像上演空城计一样,让人望而止步。 “那些狂吠的狗去了哪儿?” 他真的希望看到从那些烟囱里升起缕缕青烟。 更为令人吊诡的是,吊桥并没有被吊起,而是落在护城河上,就像是任何人都可以大摇大摆、自由自在地进出城堡似的。 晏惜寒心知肚明,城堡绝不会像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或许它就等着有人不知好歹,钻入瓮中。 他不是懦夫,但不能蛮干。 他心里很清楚,他在观察城堡,城堡里的人也在窥视他,彼此戒备、提防。因为都不知道彼此的目的,彼此静默等待。 第14章 一个城堡(2) 只怕城堡好进,不好出。 可不进去,只怕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无比强烈的猎奇心理,驱使晏惜寒必须进入城堡一探究竟。 晏惜寒再次仔细观察了片刻,跳下树干,用双手整理了一下衣袂。 其实他哪里是在整理衣袂,他是借助整理衣袂作掩护,认真检查了一下身上所携带的武器,以防进城堡遭突袭时,不至于手忙脚乱,仓促应战。 他永远牢记一句话:不打无准备之仗。 毋庸置疑,打仗一定要胜。 但最重要的是取胜后,如何全身而退。 “既然人家待客如此有诚意,城堡大门四敞大开,我就应该像个君子一样,仪态大方地走进去。” “既不能让主人失了待客之道,客人又保持了体面。” 晏惜寒嘴里嘟嘟囔囔,走下山丘,昂首阔步地往城堡走去。 他心里也没把握,只能冒蒙儿进了,暗地里,他不但攥紧了短矛,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自己会有危险吗?” 他一边走,一边扪心自问。 晏惜寒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上吊桥。 吊桥在脚掌的重压下,苍劲雄浑的木板,发出相互挤压本该有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声音听起来很悦耳,舒服。 他注意到板砖厚的木板有四至五米长,平铺在用藤索缠绕的两根脑袋般粗的干枯树干上,铁索就钩挂在树干末端。 令他惊奇的是藤索不是枯死的,表皮生长着大片绿油油的嫩叶,看上去生命力强盛。 他仔细观瞧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吊桥被生长的藤蔓死死缠住,就像把吊桥包裹在里面一样,藤蔓四通八达,缠缠绕绕。 这样的吊桥被形容为固若金汤,一点都不为过。 即使它没有一点点金子,但结实程度堪比钢铁制成的吊桥。 整个城堡就是一座坚固耐用的防御工事,形容它为要塞更是恰如其分。 晏惜寒停下来,站在边缘,低头瞅瞅河水,河水很清朗。 可能是由于被黑土地环绕的缘故,映衬得河水好像浑浊肮脏。 他隐约看见河里有鱼在游动,鱼还很大。 鱼看见人影,在水里扑腾开了,仿佛等着喂食。 他想晚上吃烤鱼片,但不是这护城河里的鱼。 他大了呼哧地走到吊桥处,左右看了看,整个城堡仿佛全部映入眼帘:四面很安静,建筑很规范。 一间间难看得要死的土黄色茅草房散落在城堡中心。 底部全部用石头奠基,超过地面一尺高后,墙壁用黏泥和着杂草、秸秆等叠加而成。 平铺着鹅卵石的狭窄街道很干净,比他想象当中的要整洁许多。 整个城堡采光很好。 置身其中,让人感到很温暖,并没有潮湿感。 他沿着青苔密布的石墙往里走,观看着城堡里的一切。 晏惜寒知道,手中握着各样武器、藏在犄角旮旯的一双双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或许,他稍有过火行为,就会被主人抓住。 他可不想撩骚,给自己惹上麻烦。 城堡外围像是一个只有这十七户人家的村寨,一道高耸石墙和两扇红色大门,把外围与里进庭院隔开。 村寨子里除了有房舍,还有鸡舍、鸭舍、柴堆、猪圈、狗圈,有十几只山羊散养在圈起来一个不太大的杖子里。 房舍墙壁上格外引人注目地挂着晒干的野菜、蘑菇、红辣椒和大蒜等物。 望着眼前景象,他想起了原始社会那种极端落后的刀耕火种的生活。 看样子生活在这个岛上的居民,过的就是这种粗放式的极其简陋的日子。 不幸的是,他也加入进来,而且还是一辈子的事。 晏惜寒没有看见狗,猜测那些叫唤的狗,被主人约束在身边。 整个城堡,空无一人,空寂得令人心悸和不安。 嗬!他惊呆了,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他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竟然看见几头身披“黄金甲”的庞然大物,悠然地靠在高墙底下吃着青草,厚厚的毛茸茸的大嘴唇,传出牙齿嚼东西的声响。 千斤之重的体形,高大威猛,顶天立地,犹如塔楼,四肢强壮有力,看上去就像巨无霸。 这原本生活在高原耐寒、游走在冰川之间的大家伙,竟然降临在这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 莫不是精灵化身成为它们,一不小心落在此处? 金丝神兽察觉有陌生人靠近,理都不理,“吧嗒”闭合了一下眼皮,用坚硬的前蹄刨了刨地面,简单而直接的举动,却令脚掌下的尘土飞扬。 哇塞!地面顿现深达四寸的凹坑。 难道……这算是对陌生人的警告?应该是。 突然,一头体形彪悍的神兽竖起长长的尾巴,如同木棍一般笔直,像是在警示陌生人:哼!不要轻易惹老子动怒,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这才是真正的警告,温柔的警告。”晏惜寒嘟囔道。 既然人家有意冷淡他,他也不想自讨没趣,来日方长。 随着时间流逝,星转斗移,彼此之间的隔阂就会消失。 兀然,他站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距离吊桥最近的一座茅草屋。其实他不是盯着茅草屋,而是盯着茅草屋门口。 这么说也不恰当,实际上,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一根木棍上,确切地说那是一张没安上弓弦的弓臂,有两三指粗细,两端钻有弓弦眼。 晏惜寒眼睛盯着弓臂,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身上斜挎着的榕树气根。 他的确想拥有一张属于自己合手的弓箭。 若想生存下去,单靠蛮力可以不至于饿死,但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如果手中有了弓箭,那么无论天上飞的,还是地面跑的,都会成为他的盘中餐。 他太想得到这张弓臂了,他不自觉地把头扭向门口那两株千年橡树,凝神静思。 橡树是最上等的弓臂材料,他也清楚密林里有成千上百种树木,可他昨天和今天都在密林里穿梭,愣是没发现有橡树。 或许,橡树没长在这一片区域,可它生长在哪一片区域,他不得费尽扒拉地去寻找吗? 第15章 没人能活着回去 晏惜寒当然知道城堡主人正在窥视着他。 其实就算没有人盯着他,他也不会占人家便宜。 他打算以物易物,假如弓臂合手的话。 “有人吗?有人吗……” 晏惜寒连喊数声,只有余音在空旷的城堡上空回荡。 他发出无声的失望叹息。 他知道,如果茅草屋背面有人,就能听见他的声音。 没人应答,不是因为他们没听见,而是他们不想与他照面。 毕竟在河岸边有三个流放者被杀,其中一人看上去还非常强健,他是敌是友很难让人决断。 晏惜寒瞬间有了主意,只见他手一扫,一个简单而轻快的动作,弓臂便拿在手中。 他试着弯了弯弓臂,感觉一下弓臂的弹性和硬度,还可以。 如果安装上韧性超强的弓弦,它可能就是密林中活物的克星。 既然城堡主人在窥视,他索性举着弓臂喊道。 “我需要这张弓,但我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也不知道这张弓臂的价值,我留下这个。” 晏惜寒摘下脖子上的蟒牙,举了举,好让窥视他的人看到,然后把它挂在着了茅草房墙壁楔子上。 “懂行的人会喜欢的。” 晏惜寒离开城堡时,顺手把墙壁下丢弃的两支箭矢拿走。 箭矢只有尖头,没有箭羽,他不知道箭矢主人为什么要丢弃它。 他走出城堡,也没见有人跟踪。 一路返回到河流处,仰头看看太阳倾斜方向,已经是中午了,肚子也饿了。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先是用水润了润咽喉,然后就着水壶里的水吃饼干。 吃完饼干,他收起了饼干盒和水壶。 他想了想,拿起那张弓臂,开始试着给弓臂上弓弦。 他接连试了好几根,终于上了一根与弓臂相匹配的弓弦。 他用手指勾住弓弦,“啪啪啪”,试射了几下,他竟然听见弓弦发出美妙的嘭嘭音。 紧接着,他站在大石上用顺手牵羊来的那两支箭矢,拈弓搭箭,试着射击。 还行,虽然准头差一些,但箭矢射出去时,挟带着充满力道的轻微呼啸声。 晏惜寒自我感觉良好,只要稍加训练,他自信就能掌握基本要领。 已经午后了,他想早一点返回断壁,他担心双肩包的安全。 如果自己能有像城堡那样一间茅草房,把自己安顿下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心里想会有的,一定会有。 他把东西收拾好,新做成的弓箭也背在背上,沿着原路往回返。 他想把昨日黑曜石处那个家伙也拽进深水里,让湍急的水流把他带到大海里。 这样,等水流清洁后,他可以在任意河段取饮用水。 他的目光穿过森林,已经看见前面黑乎乎一片,黑曜石那个地方就在前方不远处,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忽然,他愣住了,大张着嘴,满脸惊愕。 尸体位置空空如也,那个家伙的尸体不翼而飞。 那抹匪夷所思的神情再次跃然脸上,那个年轻汉子卧倒的地方空无一人,尸体不见了,怎么可能呢? 难道是被河水冲走了?他摇摇头否定了。 河水没有暴涨,尸体又那么沉,不可能被河水带到下游。 可不是被河水冲走,尸体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难道被密林里出来的野兽吃了?但他又摇摇头否定了。 晏惜寒没看见尸体趴卧的地方有啃食的痕迹。 即使是吃得再干净,现场也应该留下残羹剩渣,地面会被造得血肉横飞,埋了咕汰的。 干干净净的现场,说明尸体没被肉食动物吃掉。 晏惜寒赶紧跑过去查看,他的眉头渐渐皱紧。 浅滩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拖痕混合着血迹,清晰可见。 难道尸体真的被肉食动物拽进林子里吃掉了? 吃掉了倒好,免得再弄脏了自己的手。 他踏过那抹拖痕往前走去,可仅仅迈出两步,他就突然顿住了脚步,眼里那抹匪夷所思的神情猛然间变得凝重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现场拖痕,不知怎么使他陡地感到不太对劲,他不由得扭转身体,把疑虑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抹拖痕上。 拖痕向密林里延伸毫无疑问,最终拖痕消失在森林里。 但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野兽拖拽的痕迹,他感觉痕迹是用双手抓挠着地面,拖拽着整个身体造成的。 他后退两步,圪蹴下,仔细观察着往树林里拖拽的痕迹。 痕迹里渗透了沥沥血迹,看了让人遍体生寒。 晏惜寒眼睛盯着痕迹,脑海里立马闪现出一个浑身是伤的裸体男人,忍受着钻心的伤痛,顽强地一下又一下向林子里爬去。 他的身后,顽石那坚硬的棱角和那一丛丛拦路荆棘上,留下了一道道渗透着鲜红血迹的毛骨悚然的斑痕。 蓦地,他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他确信“死”了的那个人又活过来了。而且他一活过来,就想离开浅滩这个潮湿而又危险的地方。 怎么会呢? 他先前查看过,明明没感应到他有一丝人的活气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死人啊! 晏惜寒抬起头,把目光移向密林深处,他能去哪儿呢? 他的笑容慢慢地被收敛起来,站在原地犯起了难。 他心里很纠结,很矛盾。 如果没有外人帮助,那个家伙即便活着,也不可能活下来。 暂且不说整个密林之中充斥着肉食动物,那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那些凶猛而恐怖的猛兽撕碎吞食。 单单凭他受那么重的伤,如果没有外援帮助,就会不断恶化和感染,最后不治而死。 如果天气一直晴好,他还能多活几天。 就是多活那几天,那也是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一旦遇上雨天,被雨水一浇,结果可想而知,各种病毒和病菌立马从伤口处侵入。 或许雨停了,他也成了一具死尸。 此外,他赤裸着身体,很难阻挡密林里那些有毒蚊虫叮咬。 一旦感染上病毒,在这缺医少药的林中,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放长条儿,而且是很痛苦地死去。 想想这些,就令人不寒而栗。 难怪管理局黄警官说,“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第16章 救人很纠结 晏惜寒对是否找到那个活死人,一直犹犹豫豫,他该怎么办? 他现在对那个活死人一无所知。 凡是被流放到这个岛屿上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被法庭判处有罪的人,而且都是重刑犯。 假设那个活死人像他一样出于无奈,心存善良,那么还值得他冒险一救。 但假如他救过来的那个活死人,最终被发现是一个坏事做绝、万恶不赦的终极罪犯,他该如何面对自己善良的心境呢? 他的善良心境是不是会受到良心的拷问,他不该去救活这个被世俗社会所抛弃的渣滓呢? 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两个十分棘手的实际问题需要亟待解决。 一个是找到他后,自己该怎么办? 他不可能找到他后,再把他丢在原地。 无可置疑,把活死人丢下,他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等死。 可救治他,他该怎么救? 救人的基本常识他都具备,但活死人脑伤很严重,需要手术。 一是他不具备手术的条件,二他根本不是脑科专家,清创消毒包扎这些简单的医学知识他都会,可手术实在是难为他了。 第二个最重要的问题是,他养活自己可能都勉勉强强,再带上这么一个累赘,只怕到最后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搭进去,那个人也活不了几天,白白浪费掉那些贵如珍宝的东西。 可丢下同胞不管,实在不是他的性格,要知道,他是当过兵的。 他承认自己是杀人犯,但他不是坏人,更不是没有情感的冷酷无情的动物,他内心深处一直坚守的那份善良,不容许他冷眼旁观。 先不管那么多了,他不能无视一条鲜活的生命,找到人要紧。 必须立马行动,耽误一刻,那个人就会多一刻危险。 晏惜寒针扎火燎地沿着拖痕,循到林子里。 在不远处的一棵人腰粗的大树后面,终于发现了再次晕过去的活死人。 他像是被人横抛在草丛中,像只螃蟹一样,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现场之恐怖,令人胆寒发竖;情形之凄惨,令人不忍直视。 他的头耷拉着,身上造得皮儿片儿。 满是泥泞的头发半掩着苍白而又扭曲的脸庞,仿佛气息散尽。 四肢冰冷,唇间不再流动着任何气息,一看就杆儿稀了。 除了人形完整,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如同血葫芦一般。 全身被沙粒、污泥、杂草和荆棘覆盖,身前皮肤没有一寸完好,破损的皮肉翻卷着,吱吱冒着黑红的血水。 满脸画儿魂儿。 脸部除外,胸部、腹部和四肢都是刮擦血痕,尤以双下肢为重。 可以想象得到,他是尽可能靠双下肢支撑,来减轻摩擦对胸腹部的伤害。 晏惜寒抚了一下他的手腕,娘的,还没哏儿毙潮凉,冰冷的皮肤之下尚有温热,有微弱的脉搏在跳动。 他又检查了他后脑勺的伤口,血已经止住,板结的深黑色血液黏粘着沙粒、草屑把整个头发煳在头皮上。 如同头皮外面又覆盖了一层黏膜。 “但愿你真能活过来,把穿着黑衣的死神赶跑,也不枉费我一片心思。”晏惜寒低声地祈祷道。 活死人还裸着呢! 谁这么操蛋,把人家裤头也给撸去了? 也不嫌弃里面生满了虱子? 晏惜寒毫不迟疑地脱下自己的迷彩服上衣,反穿在活死人身上,避免背他的时候,凸起的扣子挤压皮肤,造成二次伤害。 还别说,一个大男人心思竟然如此细腻,真是少见。 还多怪呢! 他圪蹴下想,是不是把活死人送往才刚那个城堡。 如果把活死人送到那个城堡里,活死人活过来的概率能增加百分之五十。 那里条件虽然同样简陋,但毕竟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可问题是人家能收留他吗? 如果这大老远地费劲扒拉把他背过去,城堡拒绝,他再把活死人重新背回山峰上的断壁。 这一路上,恐怕奄奄一息的活死人不病死,也得被他活活折腾死。 算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晏惜寒把身上挎的东西全部挪到前胸,同时割断一根很细的气根系住短矛两端,也挎脖子上。 他再次圪蹴下,慢慢抻着活死人的两条胳膊,把活死人搭在自己肩上,把活死人缓慢地从地上拽了起来。 “还挺沉的!妈的,死气沉沉的人竟然比活人还重!” “简直他奶奶的重如千斤?” 他嘴里牢骚一般嘟嘟囔囔,可两只手丝毫没有耽误地背起活死人。 活死人的体重应该在九十公斤以上。 负这么大的重物前行,够他喝一壶的了。 不过,他自恃可以坚持下去。 晏惜寒寻思,等走到那棵参天古榕下,再采摘些气根,带回去捣碎给活死人治病。 他琢磨着身上背着这么重一个活死人,尽量在没感到疲劳的时候,赶赶路程。 途中,他在河边的浅滩上捡了两块石头,放进帆布包里。 一块看上去像块石板,而另一块看起来有点像棒槌,他想用这两块石块给活死人捣药材。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他感觉活死人就像会魔法似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 越走活死人越往下滑,而他行走的脚步也越来越慢,他僵硬的手指,到了最后甚至都无法聚拢。 就这样,晏惜寒十分艰难地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到那棵参天古榕下。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天旋地转,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样,脚步大乱,跌跌撞撞,身体里倒歪斜。 最后,精疲力尽,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扑通”,双双栽倒在地。 过了好半晌,晏惜寒才喘着粗气,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把活死人从身上卸下,轻轻地放下,让他身子倚靠着树干。 而后他把脖子挂的那些滴哩当啷的东西全部摘下,搁置在活死人身边,他也倚靠那棵大树歇息。 晏惜寒抬头仰望天空,夕阳把西边的天空熏染成一片血红,血色正在变紫变灰,他得抓紧时间了,夜幕很快就会低垂。 第17章 鹿角害死它 随后,他抽出兰博刀开始割那些老点的榕树气根,割了不少长的。 割气根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背活死人这样走太累人了,或许走不到地方他就得累趴下。 现在已经耗去了他大半的能量,他心里没底,能不能坚持到达峰顶。 他手持兰博刀走进树林,目光一直往那些略微笔直一些的枝桠上盯,终于有了目标,他直直地奔了过去。 霍然,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挡住了他前行的路。 一丝惊惧倏地从心头闪过,他眉头顿时皱紧,立马警觉起来。 那股腥臭异味非常浓郁,就弥漫在这附近,他知道危险来临了。 晏惜寒手中握着利刃,丝毫不害怕,但是眼神里却掠过一丝紧张和不安的神色。 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担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背到这的活死人安全。 他想背上活死人立马跑掉。 但他知道,如果真的有凶猛的野兽追击,他不可能跑掉。 不是他跑不掉,而是活死人跑不掉。 他累死累活把活死人背到这儿,他可不想功亏一篑,与其如此,不如拼死一搏。 他手握兰博刀,利刃在太阳余晖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他毒蛇一般机警地观望,搜寻着四周,寻找着腥臭味的源头。 四周静寂无声,仿佛有吃人的怪兽就潜伏在这静谧里。 突然,晏惜寒发现了异常,目光穿过茂密的枝叶缝隙,前方好像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那双眼睛够大的。”他小声嘀咕道。 他蹑手蹑脚,穿枝拂叶,悄悄地摸了过去。 愈往前走,那股腥臭味愈浓,浓郁得令他的胃一个劲地翻腾,想呕吐,又吐不出来,那个不得劲的感觉,简直不能用语言来描绘。 很奇怪,他已经快接近那双眼睛了。 那双眼睛纹丝不动地依旧那么地盯着他看。 他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难道长着那双眼睛的野兽,没发现有人靠过来吗?” 一般动物的嗅觉比人都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而眼前这只动物为什么就没有发现他呢? 即便是没发现,它的眼睛也应该动一动才对啊! “尼玛的,你到底是何方怪物?” 一阵突如其来的死寂笼罩在晏惜寒的心头,他局促不安地慢慢上前,屏住了呼吸,他感到了自己因惧怕而咚咚乱动的心跳。 密林枝叶繁茂,昏暗无光,加上阳光已经夕照,晏惜寒依然看不清楚那到底是头什么野兽。 他把利刃伸过去,轻轻拨开枝叶。 陡然间,他打了一个激灵,浑身顿起鸡皮疙瘩。 哎……轻声的自嘲叹息,打破了先前的宁静。 当他看清楚眼前景象时,他的胃一阵阵翻涌,然而胃里空无一物。 一副无比狰狞的面孔乍现在眼前,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突然变成了两个空荡荡的黑窟窿,黑不可测,狰狞地望着天空。 只是它的眼神不再明亮有神,双目上方头部两侧长有六个叉的鹿角,被扭曲的粗壮树桠死死卡住。 这个深褐色成年马鹿,被自己多叉的角害死了。 一副巨大的暗黝身躯,遮掩在血迹斑斑的深绿色低矮灌木丛中,绵软而无生息,蓬松的柔软深棕色绒毛已经板结。 腐败气息紧附其间,如同男人身上的汗渍味。 近前观瞧,被啄空的眼窝里爬满蛆虫,咧开的嘴巴仅剩下一口黄牙,血肉尽无。 马鹿头部算是得以保全。 全身只剩下一副骨架,颈部往下,胸腹部,包括后屁股早已经被其他肉食动物掏空,没剩下一丝血肉。 两只后蹄被支离破碎的鹿皮连接着,被风一吹,滴哩当啷,发出轻微尖利的暝响,像幽森密林里出现鬼怪一般吓人。 马鹿身下有一大摊不堪入目的血痕和鸡零狗碎的残渣,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手指粗的黑蚂蚁。 它们来来往往、你争我抢地吞噬着残渣,腥臭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去的。 虚惊一场。 晏惜寒立马转身离开,跑到早就被他盯上的那两棵树桠下,挥刀砍了起来。 利刃就是利刃,酒瓶子粗的枝桠,一刀就被砍折。 或许是他心中焦虑,力度用猛了些。 不管三七二十一,兰博刀往左腋下一塞,他一手拽着一根枝桠快步走了出来。 他把枝桠扔到地上,距离他身子宽并排对齐,然后用榕树气根把两根枝桠绑结实。 捆绑时,他特意先系了一个余裕的拉带。 制作完担架式爬犁,他又把活死人反穿上的迷彩服上衣脱下来,正常给活死人穿好。 他脱衣服时就已经看到,上衣被活死人身上血迹沾染得血迹斑斑,看着令人心悸。 还好,迷彩服的图案和色差掩盖住部分血痕,否则凌乱不堪的血迹会让人更加骨寒毛竖。 晏惜寒把活死人轻轻地抱起,慢慢地平放在爬犁上。 为了防止活死人在他拖拽时下滑,他用气根把活死人双臂固定在爬犁上。 这个时候,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消失在绵延不绝的锯齿形山峦的尽头。 晏惜寒要与时间赛跑,争取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到达断壁。 除了那把兰博刀依旧挂在脖子上以备不测之外,其他东西都让他挂在枝桠前端两侧。 他把两个拉带套在肩上感觉了一下,自己给自己点点头,说道:“不错。” 晏惜寒起身,双手把握着枝桠前端,同时,双肘挟着两根枝桠,像马一样拉起担架式爬犁,勇往直前。 这样轻快多了,可以节省下不少力气,怎么刚才就没有想到呢? 他生自己愚蠢的闷气,活该挨累! 这样,速度也上来了,但活死人却比被人背着遭罪多了。 用树木枝桠和榕树气根捆扎成的担架式爬犁,怎么能比得上人的后背光滑而舒服呢? 但他处于昏迷状态,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速度加快,颠簸幅度就大,担架凸出的棱角摩擦肌肤造成的疼痛感就强烈,好在活死人一直昏迷不醒,颠簸造成的疼痛感倒是有益于他早点苏醒过来。 为了不让颠簸磕碰加重脑损伤,晏惜寒在捆绑他时,把他的头伸出担架之外,并用手巾小心翼翼地包好。 为了减少颠簸,晏惜寒尽量选择平坦和没有障碍物的地方走,急了拐弯,为此多走了不少冤枉道。 第18章 活死人上山 临近傍晚时分,他才拉着担架爬犁赶到山峰脚下。 尽管他不断地变换着两个肩膀,肩膀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磨秃噜皮了,露出了粉红的嫩肉,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出。 他仰望着高耸云霄的山峰,眉宇渐渐紧锁起来,心里产生了为难情绪。 他一个人把担架爬犁拉上山,虽然不至于累死,但也得筋骨剧痛,如同扒了层皮一般。 他摘下水壶喝了几口水,真想倒地休息一会儿再拉。 但他知道自己闭眼就能睡过去,不敢丝毫懈怠。 他强打精神,略微活动了几下筋骨,一声不吭地重新把拉带套在肩部,使劲拉起了爬犁。 他不能耽搁,需要他做的事情还很多,或许他整个夜晚都不能入眠。 除了给活死人搭个窝棚外,他还要给活死人周身抹上草药。 抹草药之前,还得把气根捣成泥状,同时要把活死人后脑勺的伤口清创处理一下。 晏惜寒知道自己不是医生,但他也只能把自己当成医生,对活死人死马当活马医了。 此时此刻,没有比他再高明的医生了。 漆黑夜,乱石坡,险恶的山路。 其实哪儿来的路? 只要一时疏忽,两人便会摔断四肢和磕碎波棱盖儿。 缕缕轻烟继续爬上灰暗色长空,那是城堡里的人在做晚饭吃了。可他还饿着肚子,炊烟缭绕的情景与昨晚看到的别无二致。 狼嗥依旧,高亢尖锐。 只不过这次群狼并没有加入进来,只有一只狼在嚎。 声音听上去比昨晚更加惨烈,仿佛末日来临。 它在哀鸣,在悲伤。 它不甘,却很无奈。 当星光划过寂寞的夜空,淡淡的忧伤中浮现出丝丝缕缕、总是渲染着一种很无奈的情绪,让人看不到希望。 可能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在重复。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狼嗥、凛风和灰暗空寂的森林,每天都在漫无边际地延续。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在晏惜寒脸上的时候,温热的气息使他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他用有些僵硬的手指揉了眼皮。 昨晚,他一直不停地忙碌到后半夜才入睡。 光是清洁活死人那满是血渍、污泥、沙粒和草屑的身体,就用去了他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术刀,刮去了他那覆盖在头顶的肮脏头发。 活死人后脑勺凹陷进去一小块,他无能为力。 头皮上的三处口子,他消毒后撒上了抗病毒的消炎药。 身上其他伤口都是皮外刮擦伤。 口子不少,但都没有伤着筋骨,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像他们这些当兵出身的,在野外训练时,磕磕碰碰弄伤身体,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那些浮皮潦草的伤口,就像是欺软怕硬似的,你越是把它当回事,它就越是不好愈合。 你无视它,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伤口竟然愈合了。 晏惜寒把活死人四肢、前胸和后背摸捏了一遍,没发现有骨折的地方。 身上那些淤青,他认为是活死人长时间趴卧造成的,无伤大雅。 他用在浅滩捡来的那两块石头,把气根捣碎,砸成烂泥状,煳在活死人的所有伤口处。 他安顿完活死人,又借助于形成直角的两面墙壁,给活死人搭了一个窝棚,避免了风吹日晒。 主要是窝棚可以挡风遮雨,不至于活死人让雨水浇着,伤口感染化脓。 光是砍伐立柱和棚上横梁,再加上安装,就用去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 等到他把活死人抱进窝棚,安置好,他已经累得浑身像散架了似的,没一块骨头不疼,没一寸皮肉不酸。 他记得他喝了几口水,头一倚靠着墙壁就睡过去了。 照进来的光线非常充足,断壁里很温暖。 晏惜寒醒来头一件事,就是检查活死人身上伤口。 经过检查,他感觉伤口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结痂症状明显。 看来,伤口遇到强健的体魄也绕道走。 头部伤口暂时还看不出来如何,剩下的消炎药只够换一次,晏惜寒打算再观察两天。 如果伤口愈合,剩下的消炎药就留下等以后救急。 如若不然,他就把剩下的消炎药一次性都给活死人换上。 活死人能不能苏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在这一点上,晏惜寒显得力所不逮。 现在照顾活死人苏醒过来是当务之急。 晏惜寒吃了凉水就饼干的早饭,用匕首削了不少木头楔子,拿石头当锤子,把楔子钉在阳光能照射到的断壁上。 而后把他带回来的气根,一根根挂在楔子上,让温暖的阳光把气根水分蒸发掉。 为了防止被风吹得摇曳的气根飞跑,他往上挂时都系了活扣。 如果活死人苏醒过来,若想身体得到很快恢复,就得加强营养。可他哪儿有什么营养食品喂他,他想采些野菜晾干,顺便打点野味。 他想起了那只肥硕的兔子,如果再让他碰上,绝不会让它溜掉。 他在一棵有缸口粗的树干上,用匕首刻了一个圆圈,他站在二十米开外,开始练习射箭。 每次射出的箭都发飘,他感觉是箭矢没有箭羽的原因。 还有,就是弓弦不太合适,但他现在缺这少那,一切都要慢慢来。 他又试着训练投短矛。 当兵时他有一定的基础,所以他的短矛击中率比较高,练了几下,他就懈怠地停止了训练。 他举头望天,湛蓝湛蓝的天空只有丝丝白云,他想这么好的天,正适合打猎。 他把新迷彩服脱下,换上那件活死人穿过的血衣,接着把匕首、砍刀、短矛和水壶都带在身上,包括装了洗漱用品和饼干的那个帆布包,他又往包里塞了几股截短的细气根。 那个小型渔网也被他塞了进去,城堡护城河里有鱼。 只可惜去城堡太别扭,还绕远,去一趟得小半天,还不知道城堡主人让不让打呢! 弓箭拿起,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又放下了。 使用这张弓箭去猎杀那些比他跑得都快的动物,就等于放生,等箭矢安装上箭羽,试着有些准头了再去实战。 第19章 混蛋加屠夫 一切准备妥当,他进到窝棚里,走到活死人躺的床铺处,低头看看活死人依然与先前一样,双眼紧闭,像没有生命气息一样,便转身走开了。 有了上次下山经验,他这次下山比较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途中,林子里有小动物被他惊着,害怕得慌忙逃窜。 晏惜寒下山时,看见城堡方向有几缕细细的柴烟,袅袅地往天空高处缓慢地升腾着,优雅而闲适。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这两天他的头发和胡子生长得格外快。 自从到了岛上,他的头就没梳理过,有点凌乱,胡子摸起来扎人,这让他看起来比三十岁的年龄要老很多,但他混不吝。 他想遇到小溪好好梳洗一下,就会变回原来的自己。 置身林间的感觉真好,目光所及都是绝佳景观,但他无心欣赏。 他手握短矛,轻放脚步,缓步慢行,一边环顾四周,四处观望,一边仔细聆听林中发出的每一种声音。 这片林子他没涉足过,不熟悉,有种初次造访陌生人家的兴味。 林子里散发出的各种气息充溢着他的嗅觉。 突然,一只花斑松鼠的身影在他眼前跳动一下,一瞬,就隐没在幽深的丛林中。 这种林子中的精灵动作敏捷,具有很灵巧的跳跃基本功,能在被繁盛枝叶覆盖的枝干间自如穿梭,就像人们挥洒手指那么简单,松鼠很难被人抓住。 或许弓箭在手,它的命运就很难说了。 前方传来了模糊的流水声,他往流水声传来的方向移动。 突然,他顿住了脚步,他感觉自己的头发刮断了丝线,有一丝黏意。 他扭头瞥了一眼,猛地哆嗦一下,眼里瞬间露出一抹惧色。 一张银色蛛网就罩在他的头上,网大如锅盖,浑身披着恐怖绿色衣装的巴掌大的蜘蛛,正在从顶端快速地向他爬来。 颜色有着诱惑人的艳丽,但这种腹部有红玫瑰颜色,沙漏形状图案的蜘蛛毒性很大,具有较强的攻击性。 甚至都能捕获诸如蝙蝠和乌鸦那样较大的飞禽。 只要它的上颚刺破猎物皮肤,毒液就会顺着螯肢尖注入猎物,没一会儿,猎物就失去了反抗能力,成了蜘蛛的饕餮大餐。 晏惜寒头赶紧一歪,往前疾速迈了一步,远离了蛛网。 但在刹那间,他却看见一只绿头苍蝇在蜘蛛网中央挣扎。 他想,就连鸟误撞网上都无法挣脱出来,你一只小小的苍蝇又怎么能挣得脱呢! 水声渐大,溪流拍打的声音传来,他继续稳步地往前运动。 忽然间他放慢了速度,动作轻柔起来,就连落下的脚步都轻飘飘的,他好像看见树丛底下白光一闪,毛茸茸,圆滚滚,他感觉是只大白兔。 至于是不是先前看见的那只,他不好妄下结论。 他尽量不弄出响动,动作轻柔得甚至比山风都轻,举起的短矛随时处于投射状态,他循着屑屑索索的声音搜寻着。 两只雪白的耳朵在树丛里摆动,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在枝叶弥漫中似隐若现。 咫尺之间,短矛落下,兔子的命休矣。 死亡笼罩着猎物,短矛落下前有了三秒钟的迟顿。 他也吃飞禽走兽之肉,但从不杀生,今天是被逼到份上了。 如果他仁慈不杀生,那么不久将来死去的必然是他。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了岌岌可危,迫切需要汲取各种能量。 不吃肉,遇到危机时刻,他很难胜出。 短矛没有投出,而是变成了棍棒,不偏不倚落在兔子的头部,令人作呕的脑骨碎裂声刺破他的耳膜,兔子当即鲜血迸溅,七窍流血,四肢无力地乱蹬了几下,失去了生命气息。 这是晏惜寒头一次杀生,他圪蹴在兔子身边,盯着全身早已经瘫软如泥的猎物,哀伤了好一阵子。 他心道,这才刚刚开始,以后杀戮就是他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至此,他变成了一个混蛋和一个屠夫。 外出打猎的喜悦,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只能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和寻找借口,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也。 他站起来,顺手拎起兔子,用气根系住脖子,一手提着兔子,一手攥着短矛,继续搜寻着往前走去。 这是一条上下落差相对较大的河流。 不算太宽,溪流湍急,水势高涨,浅的地方水及膝盖,水深之处也就齐腰深,河水相对有点浑浊。 河床是黄色岩石,溪流不断地拍打着岩石和树根,激起阵阵飞沫。 他寻到一处溪水相对清亮而又枝叶浓密的地方。 当啷咯叽,晏惜寒刚把身上背的东西扔在岸边,突然,“扑棱棱、扑棱棱”从树棵里惊飞一只长脖老等,往高空翔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转回来,落在树梢上,盯着这边看。 晏惜寒仰头随意瞥了一眼树上,脱下身上穿的血衣扔进水里泡着,他用手试了试水温,不凉,温得乎的。 三天来,出了几次大汗,身子难受,不得劲,但他极力克制忍耐着,他甚至都闻到了自己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酸不拉叽的味道。 他光不哧溜进到水里,洗起澡来。 汗渍和灰尘洗去,仿佛疲劳和倦怠也跟着去了一样,他顿感一身轻松。 那件脏衣服尽管他用力洗搓,但没有打肥皂,洗完后,依旧能看出来片片血痕和污渍,他只能洗成这样了。 双肩包里有两块肥皂和香皂,他舍不得用。 衣服湿,穿上很不得劲儿,但他又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晾晒衣服上,他便把湿衣服披在身上,想让风儿呲啦呲啦就干了。 双手拎着地上放的那些东西,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去。 走出一里多地,拐过一个弯,溪流明显减缓,他被前方不远处一株横亘在河面上的大树,挡住了去路。 大树有些枝桠延伸到河里,繁茂的枝叶阻挡了水流,上游溪水带下来的漂浮物堆积在这里,居然形成了天然堤坝,水面自然而然成了一个看上去不大不小的水潭,如同一个小型水库。 第20章 悬啊,没咬着 水潭不像上游溪水那么清澈,有些浑浊。 水底下不断有气泡升上来,在水面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居然有活物!” 这令他多少有些兴奋,眼底骤然冒出一抹惊喜。 他相信自己的双眼,水中不但有大鱼,可能还有别的大家伙。 身躯肥大、身下长着短小四肢、摇曳的尾巴,身形一闪就钻进深水里,怎么看都像是水獭。 晏惜寒脚踩树干,过到河对岸。 风吹干湿衣,他穿上迷彩服,把带来的东西交叉挎在肩上,左手拎着兔子,右手握着短矛,往林中继续深入。 忽然,一股血腥味随风飘来,纵然味道很淡,他还是闻到了。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径直往前走去。 他感觉距离腥味飘过来的方向越来越近,他听到了撕扯和咀嚼的声响。 听动静不算太大,应该是小动物,就像他手中拎着的兔子一样。 积少成多嘛,小动物他也不嫌弃。 动物小,肉香。 目光投向之处,一棵苍劲古朴的大树底部,好似一个空洞。 空洞四周被稀疏的枝叶掩盖着,在空洞前方一两米处伫立着一个白乎乎的可爱小东西。 其实它一点都不可爱,甚至很招人讨厌。 嘴尖、头细、颈长、身材苗条修长、浑身雪白。 一只白鼬踮着后腿,身躯直立,张扬着小脑袋瓜子,转动着晶莹剔透的灰色眼眸,正在四下里警觉地了望着。 一条粉嫩的长舌头,时不时伸出,舔一下毛绒绒的嘴巴,就像不想浪费掉丝毫美味的渣滓。 小东西脚下,横卧着一只早已经死翘翘且支离破碎的山鸡,华丽的羽毛黯然失色,绿色脖颈处地面鲜血一片。 看样子它刚刚惨死,小东西正在给它开膛破肚。 这小东西很有灵性,一般人不招惹它,猎人看见它都敬而远之。 晏惜寒也不想伤害它,但它相中了那只山鸡,他要鼬口夺食。 他故意用短矛拍打着身边树枝,弄成声势浩大的动静。 果然,白鼠狼哧溜一下,瞬间不见了踪迹。 它误以为来了天敌,躲避起来。 晏惜寒眼里闪烁着阴谋得逞的微笑,丝毫不嫌弃地上前拎起野鸡,离开了白鼬的家。 他一边继续前行,一边撕扯着他认为能当箭羽的山鸡尾羽和翅羽。 他也知道箭羽最佳选择是雕羽、鹰羽和鹅羽,但很显然他只能用鸡羽来对付了,来日方长。 他把扯下的鸡毛放进帆布包,几乎光秃秃的山鸡被他随手扔到一边,被白鼠狼沾过的东西犯忌讳,他不想沾。 越往里走,林子越幽暗,那种疑似迷路的恐惧感觉越强。 但密林深处也有更多的野兽,他们都藏匿生活在远离人烟的地方。 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有啮齿类动物在觅食。他不想多贪,细水长流,他想再猎杀一只兔子就打道回府。 他猫腰举着短矛悄悄地跟了上去,像个真正的猎人一样。 一只灰色兔子,旁若无人般地在绿草如茵的树丛间蹦蹦跳跳。 它腹部鼓胀浑圆,好似刚刚吃饱,一边散步,一边清洗嘴角的脏物,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 晏惜寒倚靠在一棵大树躯干后面,举着随时脱手的短矛,两眼逼视着前方不远处那只肥硕的猎物。 只要它一露头,手中的短矛就会无差别地投出去,他自信不会投空。 野兔要蹦出来了,他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紧张,心跳有些加快。 野兔跳出来了,就在他从树后闪身而出的当口,一道庞然的黑影嗖地一下,飞身跃起,直直地朝他面门扑来,张开长满獠牙利齿的血红大口,对着他的脑袋咬了下来…… 晏惜寒突然遭遇袭击,心中一惊,本能地往旁边一跳,手中的短矛同时击打过去。 哪知道,由于慌不择路,躲避的力道猛烈了一些,他手中的短矛还没击中攻击物的前一秒,他的脑袋一下子撞在一棵桦树的坚硬躯干上,顿感一阵温热袭来,随之黑压压的森林砸向他。 他身体晃了晃,脑袋木格胀的。 有那么两秒钟,他双眼昏花、迷茫,周遭岩石、枝桠和树根,包括整个天空皆在一瞬之间,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朦胧的细纱。 紧接着,头晕意外地疏离,丝毫不觉疼痛。 盯着眼前庞然大物,他眼眸瞬间睁大,大如圆盘,圆盘里装满了恐惧。 一霎,毛发竖立,嘴角抽搐,心怦怦地乱颤。 晏惜寒下意识地左手五指一松,死兔坠地。 接着,他左手倏然一操,兰博刀便握在手中,双手瞬间交换武器。 他左手举着短矛,右手握紧兰博刀,全身每一根神经如同弓弦都紧紧绷着,恐有绷断之势。 他剑拔弩张地逼视着攻击者,他要全力以赴。 它若敢再次不自量力地攻击他,他就让它的狼头落地。 他磐石般地自信,兰博刀犀利快过它的攻击速度。 场面足够凶险,他竭力想保持镇静,可小心脏一直在胸口狂跳个不停。 可当晏惜寒看清眼前事实时,不禁哑然失笑,就像阳光下飘动的白云那样真实。 他漫不经心地把兰博刀轻松入鞘,站在攻击者面前,用带着一抹挑衅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狰狞而可怖的面孔。 他能够安然无恙,并非他身手敏捷,躲避及时。 而是攻击他的那个大家伙,被一根铁链困住了腿脚,任它有天大能力,也无法挣脱钢铁之链。 它的前腿被猎人下的捕兽夹子夹住了,它只能很无奈地望着一跳之遥的猎物兴叹。 晏惜寒不知道它为什么中了猎人的圈套,估计是饥不择食。 一个巨大的暗黝身躯,像狼王一般挺立在晏惜寒的面前。 它的前腿皮肉支离破碎,鲜血淋淋,伤口深可见骨,毛皮也因刚才粗暴地攻击他,而被强行撕扯下几撮,汩汩流血。 一条拇指粗的冰冷乌黑铁链,横贯在刚才他倚靠的那棵大树和庞然大物之间的草地上,一端环绕固定在树根部,而另一端则与它的前腿相连,捕兽夹锯齿形钢板深入它的骨肉。 第21章 黑狼受困 它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般,一副不能失去威严的模样。 通体漆黑毛色,眼瞳犹如琥珀,体形高大威猛,像几个月的牛犊子一般大,却瘦骨嶙峋,十分戒备地盯着晏惜寒看。 它时不时龇牙咧嘴地裸露出锋利的牙齿,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恫吓敌手,露出它桀骜、残酷、冷漠和凶猛的一面。 它时不时呜咽几声,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而温热的舌头,舔舐着还在冒血的前腿,淋漓尽致地勾勒出它懦弱而无奈的样子。 昔日狂妄至极、威风凛凛的肉食动物顶端掠食者,今日却被困在这弹丸之地,只能悲哀地等死,其下场未免让人唏嘘。 晏惜寒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凶恶的大家伙,脸庞却蒙上了一层阴霾,他绕着狼头踱着方步,绿草在脚掌下碎裂、断开、分离。 他本可以一刀让其身首异处,也可以乱棍打死它,但他却动了恻隐之心,他不想杀死一个陷于绝地的困兽。 杀死这样的困兽,虽然无人知晓,但在他看来,与杀死手无寸铁跪求之人没什么本质区别。 他不是畜牲,不能滥杀无辜。 晏惜寒想起这几天晚上的狼嚎,声音就是来自这个方向,声音里充满了凄惨和忧伤,不甘和无奈。 或许,那是这只黑狼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声音,连日来的无休无止的生存挣扎,已经使它精疲力尽。 这次他没有笑,想到了自己的命运,与眼前的黑狼多么地相似,那张削瘦而黝黑的脸庞有种饥渴的神色,几缕黑发垂落,遮住了眼睛。 黑狼的眼睛没有盯着他看,而是垂头盯着地上那只肥硕的白兔,并不时甩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嘴角,有种馋涎欲滴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只黑狼被困在此地多长时间了,很显然在三天之上,只多不少。 看来,黑狼三天之内,滴水未进,更别说食物了。 晏惜寒盯着形容枯槁的黑狼,一下子想起刚才那个蜘蛛网上的苍蝇,任凭苍蝇怎么挣扎,都无法逃出那张大网。 眼下,任凭黑狼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挣脱铁链。 森林王国顶端猎食者也有受困的时候啊! 他突然意识到,刚才他倚靠树干时,黑狼本可以偷袭他,它没偷袭他,说明黑狼也在捕猎刚才那只侥幸逃脱的兔子。 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晏惜寒想都没想,走过去,捡起那只死兔扔到了黑狼脚下。 毋庸置疑,黑狼真的是饿疯了,甚至连毛都没工夫去拔,扑上去,两只前腿摁住死兔,撕咬啃食起来。 “临死前不做饿死鬼也值了。”晏惜寒看着黑狼狼吞虎咽的样子,喃喃自语。 看着黑狼最终难免一死的困境,他想起当兵时战友们津津乐道一个关于狼的故事。 他知道狼的凶残不但是对猎物,对自己也是一样。 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来自大草原的战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他相信是真的。 有一只母狼,被猎人的捕兽夹夹住后腿,无论母狼怎么挣脱,都无法摆脱困境。 如果母狼不能及时挣脱,那么等到明天,猎人来的时候,它难免一死。 第二天,猎人如期过来巡查,发现捕兽夹触发,但却没发现猎物,难道是捕兽夹没夹着猎物?不应该啊! 锯齿形夹板明明有残留的血肉和骨碴,捕兽夹被铁链固定在一块巨石上。如果夹住猎物,猎物绝没有挣脱的道理。 猎人带着满心疑虑开始检查四周,终于发现了端倪,他在旁边草丛里,捡到一只半截的动物腿。 猎人经验丰富,只需瞄一眼就认出,这是一只灰色毛皮的草原狼后腿,猎人断定是草原狼狠心咬断自己的后腿,逃走了。 猎人心有不甘,锲而不舍,手持猎枪骑着骏马沿着血迹追踪,结果追出了草原地界,也没发现那只三条腿的受伤灰狼。 一年后,他发现有一头行动缓慢的头狼带着狼群祸害他的羊群,他驱赶狼群时,枪杀了头狼,群狼围着死狼久久不愿离去。 他骑马驶近了,又猎杀了一头小狼,那群狼才一哄而散,四处逃走。 最后,猎人检查死去的头狼,才明白过来,它就是一年前从捕兽夹底下逃生的那只只有三条腿的狼,一只带崽的母狼。 它死,它肚子里的孩子都得死,它只能忍痛咬断自己的后腿逃生,群狼就是它的孩子。 猎人很敬重这只母狼,崇敬母爱的伟大,他没吃掉它,而是把它埋在它死去的地方,方便它的孩子来看它。 至于它的孩子是否来看它就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对猎人触动很大,他义无反顾的把捕兽夹扔进炉火中,熔化了它。 晏惜寒眼睛盯着这只雄性黑狼,通过它的举动揣测它的内心想法。它不可能没有想法,只是不会像人类一样用语言表达罢了。 黑狼心里明镜似的,它如果不离开,难逃一死。 既然知道自己要死,那么它为什么就不能像故事里那只母狼一样勇敢,狠下心来,当机立断咬断自己的前腿,逃走呢? 或许它怕疼,下不了口。 自己咬自己,说说可以,可要真咬起来,呵呵,还真的不好下口。其实动物能做到的事情,人都能做到。 自古就有壮士断臂、割股疗亲一说。 就看逼没逼到那个份上,逼到那个份上,什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或许狼不是怕疼,而是不想委屈了自己。 好死不如赖活,这句话在整个动物界都通用。 但黑狼却不这么想,与其三条腿苟延残喘地活着,处处受欺负和招人白眼,不如刚硬地死去。 晏惜寒心里笃定地认为黑狼就是这么想的。 黑狼已经吃完,地面上只剩下一些残碎的皮毛和血迹。 它像是温顺的猫一样,走回树根部的草丛里卧了下来,头依然高昂着,警惕地盯着晏惜寒看。 他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如果它明天侥幸不死,或许还能吃饱肚子。 想法有点带着戏谑的意味,他真的想帮它。 如果它能懂得他的意思,不伤害他,或许他有勇气上前,帮助它解开枷锁。 第22章 渣滓三兄弟 看着受困的黑狼,晏惜寒总是联想到自己。 自己跟黑狼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受困的领地很大,是整个扎罗岛。 晏惜寒没有心思再狩猎了,他很难过,他拿上自己的东西,闷闷不乐地回去了。 路过那个水潭,晏惜寒用帆布包里的渔网兜上了两条大草鱼,每条都有五六斤重,他以为这还是水潭里最小的鱼。 他用气根穿鱼腮而过,拎着往回走。 他想再去那棵参天古榕那,割些气根背回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心事。 也不知道养父母现在怎么样了,他被流放后,那几个仇家会不会暗中找他们的麻烦,他一无所知。 都怪自己一时冲动,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牵连了养父母。 养父母有事,别说他帮不上忙,现在就连音信都隔绝啊! 他只能暗暗祈祷,好人有好报,养父母能平安无事。 他又想到了那个活死人,也不知道那个活死人怎么样了? 他出来这么长时间,他该不会死了吧! 他死? 他如果能死,只怕他早死了,他命大啊! 脑袋瓜子都瘪了,血都快流尽了,他硬是挺了过来。 “我说活死人,我救了你不假,但你要早一点苏醒过来,我可没耐心成天伺候一个植物人!” 走着想着,想着走着,不知不觉地快走到那棵古榕树下了。 突然,他觉得前方密林中有种异样的感觉,有种似有若无的尖利声响传出,那种声音不像森林里固有的,倒像是人为故意制造出来的。 不好!林子中有人。 他已经见过三具尸体了,当然包括活死人,就是不知道林中之人是不是三具尸体的始作俑者。 如果是,那太可怕了。 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啊! 陡地,一种突如其来的不祥之兆,在刹那间攫住了他的心。 一想到那个不祥之兆,他立马觉得有股诡异的寒意流贯全身,他有些心颤。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就这么一味地躲下去,像老鼠一样四处逃窜,那还不如与他(们)谋面,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晏惜寒自言自语。 他放慢了脚步,检查了一下身上带的东西。 他把两条鱼系在包带上,右手握刀,左手持矛,深呼吸缓吐气,保持心境平顺,顺着诡异声音悄悄地摸了过去。 他用脚尖踮地保持平衡,尽量脚踩暄腾的腐质叶,他的双脚仿佛无声地滑过地面。 他告诫自己身轻如羽,身静如影,渐渐逼近那个怪异声音。 他眼里充满了戒备之色。 诡异声音先是屑屑索索,再往前走,屑屑索索变成了窸窸窣窣,再接着就是窃窃私语。 他瞄见有三个男人坐在那棵枝干扭曲、盘根错节老榕树裸露出的树根上,三人清一色的穿着与他并无二致。 树荫遮蔽在三人脸上,三人面颊看上去光影斑驳。 晏惜寒忐忑不安地往前又凑近了几米。 左边之人,是个身材粗壮的人,脸上有刀疤,刀疤从左额横贯右颊,是一道细细的斜线,不深但很黑,宛若脸上画了一道黑线。 刀疤不像是砍的,倒像是划的,否则他不可能还坐在树根上。 右边之人,猫腰弓叽的,一脸雀斑,就像脸上罩个女人用的棕色发网,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那叫一个磕碜啊! 一把未经修整的杂乱胡子,胡子还有些发黄。 他身上穿的迷彩服沾有迸溅的大片血渍。 中间之人,是个满脸风霜痕迹的光头男人,深沉而隐晦,年龄是三者中最大的,应该超过四十岁。 晏惜寒认得三人,是和他被一起流放的罪犯。 他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一棵有肩膀粗的大树树干后,透过枝叶罅隙,偷眼瞄着,认真聆听着对面不远处那三个人的对话。 “早知道,就不应该把那两个年轻男女干掉,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语气里透出一抹惋惜,还带着那么点埋怨之意。 光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兰博刀拉着身前的树枝,声音尖细刺耳,像走了音的二胡。 晏惜寒先前听到的诡异声音就是这种声音。 光头男子拉了几下不拉了,可能他也觉得自己搞出来的动静难听。 “还不都怨老二!你把他(她)打晕不就得了,还把他(她)捅死了,竟然连捅五刀?看样子你是真不让他(她)活啊!” 这个人说话嗓音瓮声瓮气,语气里充满了控诉和怨怒。 声音是从那个刀疤脸口里说出来的,兰博刀尖扎在脚下的杂草丛中,他双掌叠握,压着刀柄,一副端庄的样子。 “莫非三个人谈论的就是自己在溪水边发现的那对年轻男女?” “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被捅了五刀,就是他们所为?”晏惜寒心道。 “三弟,我那不是气嘛!那个损色竟然踢了我老二一脚,你不知道那个滋味,疼得我差一点没背过气去。一来气,就下手重了点。” 被叫做老二的人,声音听上去清亮顺滑。 可清亮顺滑的声音与他猫腰弓叽、黄胡子和雀斑脸根本就不般配,更与他做的事不搭。 他的兰博刀在背上背着,用花布条做的背带,像是迷彩服布料。 “老二,不是老三说你,女人已经在咱们手里了,什么时候想干,那还不得咱爷们说得算?” “可你,非要把一辈子的事情,一次做成。唉!” 一抹怨气融进了声音里。 这是哥仨,看样子走了音的光头二胡是老大,说话瓮声瓮气的是老三,老大说完狠狠地拍打一下波棱盖。 “大哥,我那不是起性了嘛,控制不住啊!”清亮顺滑的声音辩解道。 “再他玛控制不住,就找根绳子把你那鸟系上。” 老大显然生气了,二胡音更难听了,还是老大尿性。 “老三,你就知道说我,那你为什么要呛死那个男的?” 雀斑脸被老大狠劲呲哒,不敢与老大硬顶,与刀疤脸劲儿劲儿上了,反唇相讥。 被叫作老三的刀疤脸,早料到会把自己卷入老大与老二的争执之中,只是没想到老二这么快就把枪口对准了他,不过他早有准备。 第23章 他们在阴谋害人 “看来那个男子真的是被人呛死的,是刀疤脸老三干的,一帮狼心狗肺的杂种!”晏惜寒在心里愤恨地骂道。 “只是不知道他们仨人是不是亲兄弟?” “如果是亲兄弟,那还真的不能跟他们起冲突。” “古语曰,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部队教官常常用这句话,教育他们这些当兵的。 “我说老二,女人我们可以受用,男人能干什么?他只能是累赘,累赘,你不懂吗?” 老三冷言冷语,似乎抢占了先机,他一副自鸣得意的神情。 “老三,你也是虎了巴叽的,你就不该杀他。他是什么累赘,又没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把他遗弃在那儿不就完了。” “他会跟着我们的!” 引起老大不满,老三好像有点急,他强词夺理地为自己争辩。 “跟个屁!林子这么大,像个迷宫,谁进去都会迷路。” 雀斑脸老二丝毫不浪费一丁点攻击老三的机会。 “你当时放了他,我们就可以再抓住他,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多好的劳力啊!” 刀疤脸老三吭哧瘪肚半天,也没踅摸到合适的字眼来反击雀斑脸。 刹那间,他满脸涨红,极其不满地瞪了雀斑脸一眼,视线在幽暗昏暝的林子里来回扫视,他有点不是心思。 “好了,别没屁搁楞嗓子了,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合计那两个人给我们出的主意吧!”老大提议道。 他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寒气逼人,他冷傲地看了看他的两个兄弟。 “我们与那对狗男女素昧平生,我们凭什么相信他们?” 雀斑脸脸上不是心思的表情消失殆尽,换上了一抹疑虑。 “怎么又出来一对男女,他们是干什么的?”晏惜寒自问道。 其实用膝盖都能想明白,在这人迹罕至的密林里出现的人应该都是有利可图的人,没有谁会冒着命悬一线的危险来这儿旅游观光,更不是来交朋友的。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老大不满地怒瞪了老二一眼。 雀斑脸脸色像蜡一样黄,一时间没有言语。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说得确切一点,他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暂且相信他们,等我们攒够了本钱再说,没钱哪儿都去不了。”老三接茬道。 “说不定那对狗男女就是个骗子,他们想绑我们吧!” 老二继续泼着冷水,这回泼的是冷冷的冰水。 “我没说他们不是骗子,但他们给我们的建议还是中肯之言。” 老大说着,用轻蔑的眼神瞟了雀斑脸一眼。 “他们想绑我们,得先问问他们有没有那个能耐。” 走了音的二胡眼里闪烁着颇为自信的神采,仿佛没人是他的对手。 “两个男女想绑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的确是不自量力。”晏惜寒暗忖道。 “那,那两个人到底是‘赏金猎人’,还是像咱们一样是被流放此地的罪犯?” 刀疤脸将目光落在老大身上。 “虽然那两个人讳莫如深。但我依然能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与咱们一样,只不过他们是前辈,年轻的前辈。” “他们成天在大山里转悠,见多识广,得罪他们,我们就成了瞎子和聋子。” 赏金猎人? 这个词听着新鲜,流放管理局的那个黄警官说过他们。 “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赏金猎人?” 但看那走了音的二胡颇为得意而自信的表情,又令晏惜寒不得不相信,在这大山里的确有那么一种专靠绑人为生的所谓“赏金猎人”。 “听口气好像这里可以买卖人口,还明码实价,但被绑的人被卖到什么地方呢?” 晏惜寒极目远眺,摇摇头。 不知不觉,好奇心离开了晏惜寒,留下的只有不安。 “大哥,那我们跟他们学,也绑人,然后卖掉。” 雀斑脸有些兴奋,急不可耐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老大用轻慢加蔑视的眼神瞟着老二,看了许久才应道。 “我说雀斑,你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你以为绑人就像你捅那个女人那么简单?” 被老大囔呲,雀斑脸脸色难看极了,但他不敢还嘴。 “就凭我们哥仨纵横江湖,绑人有什么难的?” 雀斑脸很不服气,撇了撇挂着一丝不屑的嘴角。 “老二,就像你这样三吹六哨,咋咋呼呼,就该让大哥囔呲你几句。” 刀疤脸时刻不忘反击雀斑脸,仿佛只有如此,他才开心。 “凡是被流放到这个岛上的都是什么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几乎清一色都是与我们没有什么差别的罪犯,罪犯去绑罪犯,难度可想而知。” “绑人还有个时机问题,绑早了和晚了都不行,要恰到好处。” “绑早了,你还得看守他,时刻提防他逃跑,还得喂吃喂喝。” “现在我们眼瞅着就要断粮了,哪儿还有吃的喂‘牲口’。” “绑晚了,赶不上人贩子,我们更得闹心,得好吃好喝地供着‘牲口’到下一个节点。” “如果照顾不好,残缺和瘦骨如柴的‘牲口’怎么能卖上好价钱?” 刀疤脸用教训的口吻,夸夸其谈。 雀斑脸被如此讽刺,有点挂不住脸, 他有种想上去把讥讽他的人一下掐死的冲动。 无法反驳,雀斑脸脸色阴黑,翻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雀斑,你不用愤愤不平,我看刀疤就比你有脑力。” 老大看着老二,伸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他仿佛看出来,雀斑脸一直阴沉着脸不高兴,好赶紧下结论,终止两人的内讧。 雀斑脸不得不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使一脸不满的他,不得不撅着嘴,垂着头,生着闷气。 “大哥,那我们……” 老三很会察言观色,把决定权留给了老大。 “听那两个家伙说,这个岛屿有大大小小的城堡一百多个,但较大的城堡只有那么几个,被几个大部落占据着。” “攫取大城堡,我们没有实力。” “我想我们再召集几个帮手,拿下这块区域那个唯一的城堡——黑水河,暂时作为据点,怎么样?” 第24章 偷窥被发现 晏惜寒恍然大悟。 “哦,原来他去探访的那个门前有黑水护城河的城堡叫黑水河城堡。” “大哥,咱们都去那个城堡打探两次了,没看见城堡有人啊!那是不是空堡一座啊?” 雀斑脸一脸自以为是的表情,先前的恼怒神色不翼而飞。 “雀斑,你怎么做什么事都稀了马哈呢?” “你怎么就不能动动脑筋,思考一下呢?” “你瞅瞅你这话说的是啥?搞不懂就别瞎说!” 刀疤脸抢先训斥上了,看来他的底火还没消。 “我问大哥呢!你多什么嘴?” 老二不甘示弱,反击回去,别拿我当软柿子捏哦! “假设城堡没人,城堡里饲养的那些个活物不早饿死了?他们在躲着我们,因为不知道我们的底细。” 老大声音里依旧带着冷漠的腔调,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瞟瞟不争气的老二雀斑脸,没再过分责怪。 “老二,那叫欲擒故纵好不好?就想诱惑你进去,然后关门打狗。” 刀疤脸用兴味十足的眼神看着雀斑脸。 “你骂谁是狗?我看你还是猪呢!” 雀斑脸再次涨红了脸,怒视着刀疤脸,恨不能巴掌撇子甩他脸上,他气得鼻翼呼哧呼哧地直颤动。 “我与大哥说话,你真欠儿登,老插什么嘴!” “够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人还没完没了地瞎唧唧,啊~!” 老大用冷厉的眼神分别看看他的两个兄弟,目光最后落在老二身上。 “雀斑,老三说得没错。” “我看城堡的主人就是想张网以待,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这几天我们就守着城堡,最好能抓住城堡里的人问问,就一切都清楚了。” “同时,也可以搞清楚城堡主人对我们这些流放的罪犯,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刀疤脸及时补充。 “大哥,我有种预感,黑水河城堡就是赏金猎人绑人的中转站,要不他们绑的人关押在什么地方?” 雀斑脸一脸兴奋难抑的样子,用讨赏的眼神望着老大。 老大肯定地点点头:“我说雀斑,你说了这么多废话,就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与我不谋而合。” “我猜测城堡除了做买卖人的勾当,极有可能黑水河城堡就是奴隶羁押中转站。” 晏惜寒听到这,后背冷汗涔涔,现在他满脑子感到的只有恐惧。 受到大哥夸赞,雀斑脸有点沾沾自喜:“大哥,那咱们进去两趟了,也没见他们动手啊!城堡是狐假虎威吓唬人吧!” “城堡主人不是傻子,在他们动手前,怎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遇到那些不是善茬的,他们都敬而远之,否则麻烦缠身。” “我想只要有十足把握,他们必然动手,绝不会错过机会。”刀疤脸再次抢着补充道。 说完,他身体一耸,从树根跳下,抬起泥箍铅球的脚,对着树根就是一阵猛踢,他想把鞋底沾黏的污泥磕掉。 “老三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并不是他们心好,放过了我们,而是看出来我们哥仨凶神恶煞似的,不好对付。” “如果好对付,他们早就下手了,还能给我们哥仨聊天的机会?所以,我们对城堡主人也甭手软。” 这句话倒是说中了晏惜寒的心思,城堡主人一直在暗中窥视他,不是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就是觉得他不好对付。 “大哥,我们全力以赴对付城堡主人,那山峰上那个活死人和救他的人我们就不管了?”雀斑脸问道 陡然,晏惜寒浑身一颤,顿感一股森冷之气骤然从尾椎升起,森寒刺骨,他后背冷汗再次渗出。 “怎么,他们摸上了顶峰!他们上顶峰干什么?” “那么艰难,他们都上去了,说明他们不单纯是为了看风景?” “活死人已经昏死过去,他们不会再把他怎么地吧?” 可晏惜寒不相信眼前这三个渣滓。 他偷眼窥视了一下他们,心想:“没什么是他们不能干的。”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隐藏在杂草丛中的双肩包不被他们拿走。 “刀疤、雀斑,你们要记住,在这个岛上只有两种人,一个是我们的同盟军,一个就是我们的敌人。” “你们不会认为那两个人,是我们的同盟军吧?” 晏惜寒感觉老大说这番话是咬牙说的,口气阴森、冰冷。 “大哥,在这种能吃上一顿饱饭都是奢侈的情况下,那个人能舍身救人,他怎么会是我们的同盟军呢?” “我看我们只能消灭他,或者把他沦为奴隶。”刀疤一边挥舞着兰博刀,一边凶狠地说道。 老大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出声,而是颔首应答,并左右对两个兄弟耳语着。 晏惜寒听罢这话却怒火中烧,瞠目欲裂,蛰伏在皮肉之下的青筋根根暴凸,棋子大的充满了血色的眼瞳里,冰冷得只剩下令人胆寒的杀意。 但他没有冲动,他强行克制住了自己。 他出意外,毫无疑问,活死人会死,就连那条可憎又可怜的黑狼都得死。 他想趁着三个渣滓继续神侃的当口撤离,赶紧回顶峰窝棚看看情况,却不想弄出点细微声音。 “朋友,来了半天,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想离开,恐怕没把我们仨兄弟放在眼里吧!” 声音冷厉,口气狂傲,我主沉浮,但还算客客气气。 晏惜寒心中一凛,怎么,被察觉了? 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他躲在树后是万般小心的,动都没动一下,他怎么会被发现呢? 他刚刚迈出去的脚步,被他轻轻地收了回来,眼里不由得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诈我,一定是诈我!好狡猾的兔子,险些被他骗了。” 晏惜寒听见树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声铁器彼此碰撞的尖利声音。 “怎么,朋友,你是不是以为躲在树后,我们就察觉不了你?” “出来吧,互相认识一下。” 没有转圜余地了,看来真的被发现了,不是诈他。 晏惜寒右迈一步,闪身而出,左手持短矛,右手握兰博刀。 他眼神阴冷地上下打量着渣滓三兄弟。 第25章 道不同 渣滓三兄弟往那儿一矗,每人手持一把闪着金属光泽的犀利兰博刀,一脸凶狠地看向对面。 晏惜寒平静的目光,云淡风轻般地从三人脸上冷冷地扫过。 忽然,他心中一沉,心立马揪了起来。 三兄弟身后的那个双肩包上,看似很普通,这样的双肩包,他们每一个被流放的罪犯都有一个。 但问题是,他确定三兄弟身后的双肩包不是三兄弟的,而是他的,因为他别出心裁地在双肩包顶部拎带上系了一骨碌气根。 可能,有人也系绳子之类的东西,但绝不会有人想到系气根。 厚颜无耻的强盗! 光头老大是一名身材魁伟、健硕的男子,相由心生,一点不假,他的眼里总是透露着一股奸诈和邪佞。 丑陋的雀斑脸老二,又瘦又高,像是苦着脸似的,一副不喜欢陌生人盯着他瞧的模样。 刀疤脸眼神里则透露着一抹凶狠,仿佛眼前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诛之必快。 “朋友!我们熟吗?不熟!彼此不熟,咋能是朋友?” 晏惜寒脸上毫无惧色,他轻轻松松地微笑着坦言。 “出来彼此认识一下,不就熟了?” 光头老大一脸笑哈哈的模样,混不吝对方的冷漠和厌恶。 晏惜寒反驳道:“你们兄弟三人在这嘎阴暗的森林里,密谋着诛杀某人的阴暗事,某人咋会有心情与你们这些损色认识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路归路,桥归桥,我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晏惜寒勾唇一笑,口气轻快,却带着戏谑的意味。 但在笑容背后,却看得出来他有些担心,他试着不露出担心的神色。 光头颇有首领风范,轻轻颔首致意,落在晏惜寒身上的目光,阴冷而轻蔑。 “呵呵,朋友,既然你已经偷听去,我也不想隐瞒,但那是假设。你如果入伙,我们彼此就是兄弟,何来诛杀一说呢?” 被人揭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呵呵一笑,像是什么都解了似的,能解吗? 光头老大如同玩耍一般,舞舞喳喳地挥舞了几下兰博刀,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充满了深意。 一是炫耀他的一双臂膀粗壮得像牛脖子一样,显示其孔武有力。 二是别看简简单单地比划那么几下,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刀术了得,是个高深莫测的用刀高手。 这就叫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 光头老大的身手的确令晏惜寒惊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其貌不扬的光头老大居然有深藏不露的刀术? 晏惜寒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自己的搏击术,当然包括刀剑术,并不逊色于光头。 只是真的动起手来,面对虎视眈眈的想一门心思灭了他的三条狼,晏惜寒没有十足的把握胜出。 “你们仨兄弟已经给我下了结论,我也不好反驳。” “只是我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我?” “呵呵,人各有志,不可勉强。” 光头的脑袋左右摆动,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兄弟。 晏惜寒明白,他那是给两人使眼色,做好准备,彼此要摊牌了。 “呵呵,其实是你手中的刀具出卖了你。” “刀具的反光虽然没有冲向我们,但你想想,这大山里连个反光的玻璃碴子都没有,那就说明反光只能是刀具,有刀具反光就说明树后藏着人。” “这是在下拙见,不好意思了。” 光头老大那充满了狡黠笑意的眼神看向晏惜寒,但笑意里隐藏的冷漠和杀意却令人汗毛直立,冷汗直流。 还是自己大意了,没想到光头老大眼光如此毒辣。 晏惜寒现在心思全部用在该怎么把自己那个双肩包拿到手,为了双肩包,他不惜开战。 “多谢了,三位兄弟。另外这个双肩包是我的,我要拿走,还希望三兄弟给行个方便。” 晏惜寒冲着三兄弟身后,努努下巴。 “好啊,没问题。不过只能辛苦你自己来拿了。” 声音里分明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他在挑衅。 雀斑脸手持兰博刀,在胸前破马张飞地比划几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貌似挺吓人,却暴露出他根本不会使刀,顶多算个半哒子。 光头老大用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狠狠地瞪了雀斑脸一眼。 雀斑脸尴尬地撅嘴,缩了缩脖子。 “朋友,你如果识相,就乖乖地连同那两条大草鱼一起奉上,说不定我们大哥心慈手软,就放过了你。” 刀疤脸只是很随意地握着刀,但晏惜寒心里清楚,这个家伙也是一个狠角色,不次于他们老大。 只见他握刀的右手五根手指,各个手指虬曲,青筋如蚯蚓般暴凸,犹如钢爪一般。 晏惜寒眼神冷厉地一凝,他生平最讨厌人家威胁他,他是吃软不吃硬,性格中最倔强那部分蓦地占了上风,看来他得硬讨了。 “呸!我要是不奉呢?” “小子,不奉,那就连人带鱼一起留下。” 刀疤脸口气非常强硬。 “你肚脐眼放屁咋想的,你说留下就留下?” 晏惜寒气不公地骂了对方一句。 “你们如果让我拿走双肩包,皆大欢喜。否则,该有人发愁了。” 晏惜寒说话光景,把身上背的东西摘下来,挂在支出的树丫上,帆布包里的匕首,让他揣迷彩服衣兜里,也许能用上。 他没有丝毫胆怯,眼神坚毅而沉静,一手持短矛,一手握兰博刀,迎着自命不凡的三兄弟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 晏惜寒早就想好了,这是一场恶斗,必须分出胜负,否则他不可能安全脱身。 即使勉强脱身,他们也会穷追不舍。 跑根本没地方跑,只能把他们打怕,恐惧自己,自己才有可能安生。 他拿定主意,要从最弱的雀斑脸打开突破口,先把他拿下,剩下两个强敌他自有办法摆平。 晏惜寒原本不想再开杀戒,但实在没办法。 他不杀人,人家杀他。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疯狂,成了杀戮的世界。 “小子,口气挺冲啊!可我还是得劝你,别逞能啊,三比一,你打不过我们的。” 光头大哥嘿嘿地得意笑了几声。 第26章 与渣滓三兄弟打斗(1) “你这么有性格,看样子也有点能耐,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实在可惜。” “加入我们吧,我们哥四个一起撬动扎罗的天,在这嘎瘩打下一片天地。” 语气颇为自信,光头老大想收服对手。 “你们想咋撬动扎罗的天,想咋打下扎罗的天,恁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想拿过那个双肩包,尽快离开此地。”晏惜寒平淡地应道。 雀斑脸口气有点火刺棱的,用手中刀凶横地点点晏惜寒,一副你别不识抬举的表情。 “对面小子,我们大哥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你,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不是,你这个家伙咋这么赛脸呢?” “我大哥给你点好脸色,你就找不着北了?” “那什么,把那两条大草鱼给我大哥拿过来,赶紧滚蛋!看着你就心烦。” 眼前三兄弟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他们怎么能轻易放过自己? 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干了多少坏事,杀害了多少人? 他们心里清楚,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便恶向胆边生,继续作恶。 他们早已经没了人性,心中不再装着善良,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也做得出。 三兄弟不会给他留情面,他也不想惯着他们。 不让他们见见血,他们还以为这个世界由他们主导。 “真是浅滩王八多,遍地是大哥,你是哪条道上的大哥?挺社会啊!用不用加一个关注和点赞?” 晏惜寒随即示威般地也举起兰博刀,轻蔑地指着雀斑脸骂道。 “还有你,哪家动物园笼子没关严实,让你这只人见人吐的猴子跑出来了,在这儿像驴一样瞎叫唤?” “就你们仨这货色,我见多了。在我面前装老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保证你们连三只耗子都不如。” 一阵山风刮来,刮得晏惜寒身上穿的衣服猎猎作响,似乎山神爷不愿意别人在他管的地界发生流血斗凶事件,想让他们罢手。 晏惜寒想罢手,但欲罢不能。 彼此双方早已经剑拔弩张,刀不见血不能入鞘。 “嗬,碰上了一个吃生葱生蒜的生瓜蛋子,说话这么冲!” “信不信,我一巴掌能把你打到树皮上抠都抠不下来?” 光头老大鄙视地瞅着晏惜寒,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手中兰博刀,仿佛解决掉对手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解决问题要靠它。” 晏惜寒撇嘴角嗤笑一声,“我当然不相信。 这时,刀疤脸把话接过去。 “对面小子,搁我们兄弟三人面前装大瓣蒜呢!” “要知道,不会烧香得罪神,不会说话得罪人,得罪了我们哥仨,你就伸长脖子?等着送死吧!” 雀斑脸也针扎火燎地加入进来,五马长枪地威胁道。 “对面小子,我手好痒,反正你也欠揍,不打得你跪地喊爷爷,爷爷我不会罢手。” “磨叽个屁!净整那些没用的。” “是骡子是马,打一仗不就知道了?” “装逼有屁用,硬碰硬谁怕谁,我丢的是力气,你丢的却是命。” 晏惜寒怒意收敛,长啸一声,杀将过去。 顿时,林间响起劈劈啪啪铁器相互交击的声音。 一时间,枝叶摇曳,刀锋呼啸,人影幢幢。 三兄弟以三角形阵势围住晏惜寒,攻势凶猛、凌厉。 无数刀光落在他身上,刀光矛影翻飞,啪啪格挡声响彻云霄,呼号呐喊声震天动地。 四人打成一团,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周遭枝叶被利刃斩断无数,随着四个人的身影上下纷飞,飘荡。 转眼间,绿叶落满地面,脚下翠绿一片。 晏惜寒一人敌三人,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不敢丝毫怠慢,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忧。 左手短矛活像一条木头毒蛇,翩若游龙,上下腾飞,伸缩自如,闪电般地噬咬着三兄弟的下三路,刺、扎、挞、扑、点、拨,不断变换着招式,出神入化,令人防不胜防。 右手兰博刀上下翻飞,大开大合,游刃有余,寒光所到之处,刀与刀之交错,如同磬音绕梁,抑扬顿挫,不绝于耳。 林中到处布满看不见的陷阱和障碍。 被枝叶覆盖的凹坑、隐藏在杂草丛中的乱石、横卧的粗粗细细断木、裸露并凸起的弯弯曲曲的树根以及低垂的枝桠无处不在。 这些都是晏惜寒可以利用起来的有力武器。 紧密相连的林木,如同晏惜寒的帮手一样,无形中将三兄弟隔开,使三兄弟的围攻战术渐渐力不从心,繁茂枝叶阻挡了三兄弟的凌厉攻势,使三兄弟想尽快解决掉敌手的行动大打折扣。 利用凶险、复杂的丛林优势,晏惜寒是愈战愈勇,貌似节节败退,实则寻找有利战机,逐个击破。 晏惜寒左手短矛落在雀斑脸身上无数下,但他心存善念,并没有下死手。 他想扰乱雀斑脸心智,让他知难而退。 哪知道雀斑脸不知好歹,误以为晏惜寒心余力绌,体力渐渐不支,便步步紧逼。 晏惜寒被舞马长枪的雀斑脸咄咄相逼,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而雀斑脸的砍刀几乎刺伤他。 他恼于雀斑脸碍手碍脚,想把他踢出局,这样自己就不用三面受敌。 晏惜寒黑瞳陡然竖起,变成了寒气逼人的竖瞳,他要下手了。 他眼角瞄准雀斑脸附近一支树桠,挥出利刃先是把刀疤脸逼退。然后一弯腰躲过一支低垂的较粗树枝,钻到雀斑脸面前,与雀斑脸对打起来。 他身体有意逐渐后靠,挤压着那支低垂的树枝,做出不敌雀斑脸进攻之势。 雀斑脸喜上眉梢,老大都没把对手打得节节败退,他竟然把对手逼得似乎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气喘吁吁,力气渐微,仿佛稍加攻势,对手就能败下阵来。 雀斑脸意气风发,挥刀就乱砍,刀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大有稍不注意就有人头落地的危险。 晏惜寒身体暗暗使劲靠住那支树桠,悄没声儿地把树桠靠挤得仿佛再稍加用力就会弯折。 他眼看对方阴森森、带着呼呼风声的砍刀,就要落在自己头顶,利刃折射出的刀光,明显映出自己那张充满了恐惧而扭曲的脸。 第27章 与渣滓三兄弟打斗(2) 雀斑脸得意忘形,忽略了对手眼底深处冷冷地闪过的那丝狡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晏惜寒吓得大叫一声,倏地往下一蹲,惨剧就这么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凌厉的一声呼啸,弯曲的树桠刮擦着他的头皮回弹而过,晏惜寒感觉自己的几根头发被扫掉,头皮陡然涌出一丝揪疼。 啪!脆脆的声响硬生生灌入他的耳中,想不听都不行。 “啊,啊,啊……”惨叫迭起。 无暇多想,凶险异常的场面也真的不能多想,晏惜寒必须珍惜瞬间得到的机会。 他趁着雀斑脸丢刀双手捂脸疏忽之际,根本就顾不上看回弹的树桠把雀斑脸抽到什么程度,他蹲着未起,右手兰博刀背重重地砸在雀斑脸的左脚背上。 晏惜寒甚至都能感觉到兰博刀锯齿形背面,深入骨肉刹那间的那种感觉。 “啊啊啊……” 兰博刀都不及被带回,令人作呕的脚骨碎裂声再次灌进耳膜,随即鲜血四处迸溅,凄厉的惨叫声惊吓到在树梢逡视的乌鸦。 它怪叫一声,振翅飞翔而去。 晏惜寒眼瞅着雀斑脸脚上穿的草绿色登山鞋被砸裂开的沟壑,脚背凹陷,锯齿形深沟瞬间形成,露出森白白的脚背肉。 一霎,被汩汩冒出的鲜红血液淹没。 血渍在逐渐扩大,没一会儿覆盖整个脚面,渗进翠绿翠绿的草丛。 晏惜寒趁机扔下短矛,随手捡起雀斑脸丢弃的兰博刀,人还未站起,雀斑脸已经跌坐在草丛中,双手不知所以。 只知道张嘴哀嚎震天,声音凄惨、嘶哑,听了令人无不动容。 晏惜寒这才腾出工夫看看雀斑脸。 他原本就磕了吧抻的面孔更加难看,扭曲的面皮,被树桠带剑刺的树枝抽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折了的断刺深深扎入肉里,像流血的刺猬。 晏惜寒望着雀斑脸血淋淋的脸,叹了口气,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怜悯,他有点后悔,下手重了。 就在他刚刚站起,突听脚踩湿叶的声响,光头和刀疤脸丝毫不顾及雀斑脸的哭嚎,猛地撞开一棵低矮灌木低垂的枝丫,举着兰博刀奔他而来。 “咣当”一声脆响。 晏惜寒仓促之间,挥刀格挡住光头凶狠砍下来的一刀。 他是自下往上格挡,用了全力,虎口被对方刀锋力道震得发麻。 晏惜寒分开旁边树丛,跳将出去,挥舞双刀继续迎战两面夹击他的光头和刀疤脸,且战且退。 单论光头和刀疤脸的体质,与晏惜寒不分仲伯。 若论单打独斗,两人都不是晏惜寒的对手。 可雀斑脸被伤,两人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怒气冲天,两人乌了嚎疯,哪里还论什么江湖规矩! 两人狰狞着恐怖的脸,一边呐喊着,一边疯狂地挥舞砍刀,刀刀奔向对手要害部位,而且每一击都几乎用了全力。 晏惜寒猛地一抖手腕,趁一刀格开刀疤脸利刃之际,挥刀横切过去,刀疤脸一躲,露出腹部,被晏惜寒突然而至的飞脚踢中。 他怪叫一声,用手胡乱揉了揉,硬挺着疼痛,轻伤不下火线,够顽强的了。 晏惜寒以一敌二虽然有些吃力,但光头和刀疤脸若想打败他,恐怕也不那么容易,三人刀锋彼此搅在一起。 光头和刀疤脸刀技令人称奇,舞动起来,刀锋呼啸,光影四射,白亮飘飞,仿佛天空下起了白花雨。 但在刀术更胜一筹的晏惜寒面前,如同小巫见大巫,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只是身边响起一阵阵啪啪乱响,切割下都是碍事的树枝。 脚下绿草被踩踏得一塌糊涂,有些地方被三人脚掌蹍成了草泥。 光头侧身闪避晏惜寒直刺过来一刀,刀疤脸乘隙一刀直取晏惜寒胸口,晏惜寒手腕一翻,彼此利刃撞击在一起,晏惜寒感到了刀疤脸用刀的凶狠。 一丝恼怒从晏惜寒冰冷的眼底闪过,他把气撒在脚上。 他飞起左脚,踢向刀疤脸刀来不及收回的手臂,足尖击中刀疤脸腕部,六成力道使刀疤脸哀嚎一声,兰博刀脱手飞出。 晏惜寒暗自大喜,但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神色。 这一脚虽没如愿踢碎对方手腕,却也有了让他再次重创刀疤脸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起,大喝一声:“狗东西,往哪里跑?” 随即,举起手中利刃带着破空之音,直劈而下。 刀疤跑是跑不掉了,但他也不能就这么?等着让你劈成两半啊! 刀疤脸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了,对手是想第二个干掉他,最后对付老大。 他还算鬼机灵,只见对手的砍刀落下,他啪地倒地,就像被砍中了似的,就势翻滚躲避。 还别说,他急中生智的这招无赖之举,看着不怎么高雅,但还真解了他命悬一线之危,他躲过了对手那致命一刀。 有时候,那些貌似不雅的动作,却是最有效的破敌之法。 刀疤脸滚时,就往丢刀的地方滚,左手把刀拣起。 晏惜寒心存善良,压根也没想劈死他。 他那个居高劈下的姿势也就是装腔作势,他看见刀疤脸刀锋下逃生,便收住利刃与光头打在一起。 危急之际,晏惜寒眼里露出一丝喜色,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眼角余光瞄见了他和蟒蛇缠斗时的那条小溪。 当时没觉怎地,但事后想想,事情蹊跷。 巨蟒往往独居,独来独往,除非到了发情期,雌雄巨蟒交配,才有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两条巨蟒。 那天与其缠斗的是一黑一黄两条巨蟒,极有可能是处于交配期的两条巨蟒被他无意中打扰,惹怒了它们,巨蟒才想把他撕碎吞噬。 那棵大树底部有个树洞,黑咕隆咚的,他当时忙于仓皇逃离,没有稍加注意。 现在仔细想想,大树底下有可能是蟒穴。 三人激烈的鏖战,铿锵激昂的钢铁碰击制造出的噪音,想必已经打扰到了蟒蛇的好事,烦躁不安且气之以极的蟒蛇,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 晏惜寒瞅准时机,一瞬挥刀逼退两人,转身撒腿就跑,但他没有快跑,他想让光头和刀疤脸认为他已经精疲力尽跑不动了。 第28章 巨蟒撕碎光头 光头和刀疤脸在打斗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对手体力渐渐不支,刀法没有先前那么迅速了,步伐有点凌乱,常常只是被动地招架,不再出手攻击,仿若油尽灯枯,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要熬尽。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眼眸之间的光芒瞬间明亮起来。 两人倘若再稍加攻势,就能把对手砍成肉泥。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对手竟然弃斗而逃? 这眼看着就要打败对手了,这个当口,岂能让他逃脱? 自己的兄弟雀斑脸被他打得整个人面目全非,鲜血淋漓,恐怕他的左脚残废了,这个仇必报。 光头和刀疤脸不知是计,迈步就追,锲而不舍。 逃跑的和追击的三人谁想跑快也跑不快。 一是得注意脚底下的陷阱,二是密林里每一棵大树向四周延伸的稠密枝桠,如同层层叠叠的树墙,挡住了每一处空当,不分开低垂的树桠,就没有往前跑的路。 晏惜寒扭头看时,发现刀疤脸被脚底下树根绊了一个跟头,等他起来再追时,已经被光头拉下了五六步远。 就是这短短的几步,却救了他的命,或许他命不该绝吧! 小溪就在眼前,晏惜寒紧跑两步,纵身一跃,跳过了小溪。 晏惜寒心中好高兴, 他看见在茂密的繁叶里,隐藏着两个幽幽晃动的诡异身影。 一黑一黄两个三角形的脑袋彼此纠缠着,长长的粉红色信子,颤动着在一张黑口里进进出出,像调皮的精灵在林中闪烁。 蟒蛇被惊到了,伺机而动。 三四步的距离,仿佛一个冲刺,就能把手中兰博刀的锐利刺进对手的后背,让他血溅当场,光头发狠地想着。 晏惜寒跑向蛇穴,他用自己宽阔的身体挡在光头与蛇穴之间,尽量阻止光头察觉前方有情况。 陡然,晏惜寒脚下被绊了一下,身体不稳,一下卡倒,身体趴卧在地,天赐良机,你命休矣。 光头举刀一个箭步冲向……啊……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随着一声低沉的嘶鸣响起,千回百转黑晃晃云豹状的躯体,旋风一般直立,像黑褐色柱子一样矗立在光头脑顶。 两颗晶莹剔透如明珠一般的眼眸射出两道金光,刺向光头,黑黝黝的巨口携带着满口腥臭向光头袭来。 光头已然被眼前挺立的巨大怪物吓傻了,立在原地竟然都不知道躲闪,他五指疲软,举起兰博刀的手吓得一秃噜,刀蓦地坠落。 当巨蟒大口即将吞噬他时,他就像猛然间醒过神来似的,下意识地用右胳膊一挡,惶恐地想往后退,显然已经晚了。 蟒口一下子咬住他的右肩,长长的弯曲倒刺的牙齿深入骨肉,肩膀被牙齿咬住,就像肩膀前后被钉子钉住一样,动都动不了。 这一瞬间,晏惜寒捡起光头掉下的兰博刀,就地滚了几滚,滚出了巨蟒的攻击范围。 光头疼痛到了极致,嗷嗷大喊大叫,四肢死命挣扎着想要摆脱巨蟒,任凭他怎么挣扎,肩膀被咬得死紧,反而越挣扎,蟒口咬得越紧,撕裂的伤口喷溅着殷红色血液。 巨蟒发出低嘶,它的口鼻鲜血淋漓,双眼燃烧着怒火。 光头在巨蟒嘴里如同玩具人似的,被巨蟒叼在半空中狂甩,把他当成了玩物,一下又一下“啪啪啪”地猛烈抽打着树干。 强盛的气势犹如狂风骤雨袭来,空寂的密林里回荡着不是好动静的一个男人的哀嚎,声音惨绝得令人痛彻心扉,不忍卒听。 眼前上演恐怖而血腥的一幕,如同慢动作回放一般。 只见随着巨蟒的摔打动作,光头身上的鲜血迸溅,如同天上下起了红色血雨。 双手双臂畸形断裂,两腿好像也折了几节,如同断线木偶残肢。 紧接着,光头胸腹部被坚硬的树干上横生枝节欻地划开,五脏六腑被甩得到处都是,疼得光头惨呼连连。 脑袋被磕碎,白花花的脑浆炸裂,四散。 一只眼珠被甩出,落到了河里,被一只青蛙张开鲶鱼嘴吞进肚子里。 沾满血迹的白色牙齿漫天飞舞,四散落去。 哀嚎声渐行渐衰。 没一会儿,他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垂死前的一点呻吟,微弱如蚊蚋,到最后竟没有一丝声音,十之八九体登了。 最后一次抽打,巨蟒口中叼住的半边膀子与整个尸身撕裂,尸身坠落树下,巨蟒把叼住的手臂一下就吞进肚子里。 巨蟒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嘶吼,像是威慑,声音犹如碾盘相磨,异常难听刺耳。 声音消逝,巨蟒再次隐匿起来。 看着眼前惨景,晏惜寒陡然想起自己与两条巨蟒缠斗时的情景,那双疲惫的双眼里有了恐惧,他感到了害怕,甚至身体有轻微抖动。 他侥幸自己从巨蟒口中逃脱,否则……他不敢想象下去。 他也是头一遭领教了巨蟒暴怒时的丧心病狂,它疯狂起来丝毫不逊色于人类。 此时,恰巧刀疤脸不顾一切地追上来,当他抬头看清楚眼前情势时,撑大的眼睛里都是恐惧之色,就像嗓子突然被冻结了似的,狂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猛然间,他自知不妙,也顾不上熊胆虎骨了,转身撒丫子就跑,那个狼狈相如同沉船里逃命的耗子。 晏惜寒刚才逃跑,是诱敌深入的计策,结果把光头送进蟒口。 刀疤脸转身就逃,是要保命。 仅仅就差那么一点点,否则他也会命丧蟒口。 晏惜寒一离开蟒蛇攻击范围,就奔狼狈奔逃的刀疤脸追去。 刀疤脸想再次跳过小溪,逃回去,然而太慌张了,他竟然跳进了河里,仅仅半步之差,太可惜了。 小溪岸边看着很浅,但河水中间却很深,没过人头。 可能是上游下大雨的缘故,流下来的溪流很汹涌,刀疤脸被湍急的水流带向下游,脑袋时隐时现,看样子他的性命堪忧。 如果晏惜寒不出手相救,不会水的刀疤脸有可能淹死。 活着的时候为了丁点利益,斗来斗去。 现在想想,没意思极了。 第29章 我的命是你的了 刀疤脸居然对看着他的晏惜寒不喊救命,只是一个劲地凭自己的能力挣扎着。 溪流混浊,水中连一根稻草都见不着,没有任何抓手。 “算你有钢,只可惜走了邪路。”晏惜寒大声骂道。 他不能无动于衷,见死不救。 “狗屎,你不主动求救,那我就放下自己那颗冷傲之心,发贱般地去救你吧!” 晏惜寒顺手砍下一根树桠,顺着溪流追撵着,把树桠伸向刀疤脸。 别看刀疤脸不喊救命,但他知道抓住救命的树桠。 他在水中奋力抓握了几次,才攥住树桠枝叶,随后被晏惜寒拽上岸边。 刀疤脸有气无力地倒卧在岸边,不停地吐着腹中河水,任凭溪流不断拉扯着他那撕烂的衣袖。 曾经疯狂一时的刀疤脸没了刚刚的狂妄模样,他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就像卸掉了虚伪的面具似的,方才那股穷凶极恶的劲头荡然无存。 刀疤脸跪着,低垂着头,不发一语,像一名忏悔的虔诚信徒。 他神色极其复杂,嘴角不断地抽动着,他不知道自己弃刀是不是明智之举,大脑闪现刹那的空白,一丝绝望染上眉梢眼角。 如果对手真的想废了他,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滴水从刀疤身上不断地滑下,顺着衣襟“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他的身下地面一片湿润。 至此,这场惨烈无比的打斗以三兄弟惨败而收场。 晏惜寒双眼陡地燃烧起怒火,就属这个刀疤脸砍杀的最凶,大有置人于死地而后快的那种感觉,可现在,他一副水裆尿裤的颓然模样。 突然,白光一闪,猝不及防,兰博刀锐利的尖锋紧贴刀疤脸脖子,开始有鲜血滴落下来。 这也在刀疤脸意料之中,但刀疤脸没有退缩。 退不退缩,阶下囚的结局他必须承受,否则他就得淹死,因为他不会水。 刀疤脸的口臭充塞着晏惜寒的鼻孔,那是一种恐惧而又绝望的气息,死亡的气息。 他面色苍白,神情多少有点古怪,跪在地上就像一个软弱的虫子。 晏惜寒脚尖略微一动,就能把他碾死,根本无需脏手。 “刀疤,这就是你们兄弟三人跟我装犊子的结果。” 说话之人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似乎他的心境很平静。 “一切原本可以避免,可你们以为自已头上套个裤衩就可以装b。结果遇上爷爷我,就是你们的劫数。” 刀疤脸抬头,惶恐地看着晏惜寒,摇摇头,算是回答。 刀疤脸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孱弱得犹如尘埃。 他感到了难以言说的悲哀,对自己孱弱的悲哀。 “像你这种无可救药的货色,我就该把你捆绑起来,丢在林子里喂狼。” 晏惜寒麻搭着厚眼皮,慢言慢语地威胁道。 他看见刀疤脸眼里的恐惧,一边抽回兰博刀,一边慢悠悠地晃到一边,他真受不了刀疤脸嘴里的臭味。 “好汉,别介别介别介。” 刀疤紧着摆手。 “好汉,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讨厌人的臭虫,你要杀我易如反掌,反正在这扎罗也没啥未来,可能也活不长。” “所以,你杀与不杀,我都是一个死人。我求你饶过我,你不见得能答应。” 刀疤脸拽着袖口擦擦脸上水滴,悻悻地耸耸肩膀。 “但我还是恳求你,你能饶过我。” “你如果饶过我,好汉,我的生命就是你的了,我的身躯可以为你阻挡危险。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连刀疤脸自己都非常惊讶,他在说这番话时,心里的恐惧和绝望竟然莫名地消失了,就像把生死置之度外似的。 其实,刀疤脸是看见眼前大汉,压根就没有要他的命或者伤害他的意思,所以他不再害怕。 “刀疤,我想这样的承诺你经常做,但违背承诺的往往还是你自己,你的承诺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我应该断掉你的手足,以免你再祸害人。” “但在这危险重重而又荒芜的大山里,手足齐全的人活命都难,更别说一个失去手足的残人。” 晏惜寒说的话虽然凶狠,但其内容却充满了善良,口气有了几丝温度,刀疤脸心里更有底了。 “你不杀我?” 刀疤脸直不愣登问道,眼里却突然露出惊喜,眼瞳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他根本就不相信他死命追杀的对手,最后居然想放了他。 “为什么要杀你?”晏惜寒轻浅一笑,反问道。 “那你不怕放虎归山?” 刀疤脸像是有意提醒似的。 “放虎归山!” 一丝轻蔑从晏惜寒冷冷的眼里一闪而过,他直视着刀疤脸的眼睛。 “刀疤,你如果真的是只老虎,还能跪在我面前?” 刀疤脸被羞臊得满脸通红,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半晌,刀疤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前的情形已然说明了问题,对手是只真正的老虎,而他充其量是只虫子。 “刀疤,我想知道一些问题。你如果能如实相告,我不后悔不杀你。” 晏惜寒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温和,口气仿若聊天。 “英雄,你问吧,带到地狱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大有一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感觉。 “你们三兄弟是亲兄弟吗?” “是磕过头的兄弟。当然,不是在这,而是在八荒大陆。” “你们是八荒大陆哪儿的人?” “赤城。” 赤城是八荒大陆的首都,晏惜寒也是赤城人。 “因为什么被流放?” “这……” 刀疤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晏惜寒见他难以启齿,本想绕过,但就在他张口想问下一个问题时,刀疤脸脱口而出。 “我们哥仨砸银行金库被抓。” 没人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解剖自己,其实,晏惜寒就是那么一问。 他也知道他轻易得到的答案不会是真的,他只是想知道刀疤脸的恶习有多深,他竟然看见刀疤脸的表情有些惭愧。 他还知道羞耻? 晏惜寒一眨不眨地盯着刀疤脸,目光干净而犀利,而刀疤脸想要隐瞒事实的想法却无处遁形地消失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抬起沾满污泥的脚掌,蹬在一块裸露的深褐色河石上,使劲碾了碾,鞋底下污泥纷纷剥落。 第30章 把知道的告诉我 “你们三兄弟住哪嘎瘩的?” “离那个城堡不算太远的对面山丘上,林子里有一个小木屋,不知道是猎人留下的,还是守林人留下的,里面有张大木床。” 晏惜寒脸色依旧很平静,口气如同小河流水。 “你们为啥要去那个最高的山峰?” “我们看见山峰晚上冒青烟,知道那嘎瘩的有人,我们就想去看看那嘎瘩的是什么情况,结果发现那嘎瘩的有个要死的同伴。” “我们认识他,知道他是那两个年轻男女打伤的,我们当时以为他死翘翘了。” “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的山上,应该是我们另一个同伴救了他。因为我们在犄角旮旯发现了管理局统一配给的双肩包。” 刀疤脸没有保留,倾囊而出。 “山上那个活死人和那两个年轻男女的双肩包都让你们抢去了?” “我们在林子里抢了那两个年轻男女的双肩包,他们吓跑了。” “等他们跑远了,我们才寻思过味来,在这没有人烟的荒岛上,没有女人简直太难熬了,我们就想把那个女人抓回来。” “雀斑在与那个男人撕吧双肩包时,用匕首捅了他前胸一刀。” “我们循着他们两人一路上留下的血迹追踪下去,快追到一条溪流的岸边时,隐约看见那个女人好像用石头砸什么东西。” “到了跟前才看明白,有个同伴后脑勺出血,倒在浅滩上,就是你救了的那个男人。” “他的双肩包被那两个年轻男女拿跑,我们追上他们,得到了那个双肩包。” “那两个年轻男女是你们三兄弟杀的?” 刀疤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因为眼前之人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竟然扒光了他们三人的衣裤?甚至连遮羞布都不剩下?” 质问的声音里很显然带着极为厌恶的情绪,刀疤脸看见晏惜寒那双孤冷的眼里含着愤怒。 “英雄,这你可冤枉我们三兄弟了,是城堡里的人干的,我们亲眼所见。” 提到城堡,晏惜寒心里一震,眼神既惊讶又有点怀疑,一丝焦虑悄悄地从眼底闪过。 城堡主人颇为古怪的行事举止的确令人生疑。 “是城堡里什么人?” “共出来四个人,两男两女,看年纪是中年人,行动相当迅速,就像我们一样。” “男人穿黑衣,女人穿家常衣服。” “赏金猎人说,黑衣人是我们的前辈,老大也是这么认为的。女人是城堡仆人。” 八荒大陆往扎罗岛上流放罪犯已经延续了数百年,没人知道岛上的具体情况,或许城堡人的祖先真的就是流放的罪犯。 “我们总共被流放了二十五个人,其他人呢?” “赏金猎人说的话无法考证,但我认为他没有撒谎。” “他们说被流放的罪犯被分散在岛上西部方圆百里的地方。” “为啥?” 晏惜寒有些激动,很显然他难以置信。 羊入羊群有可能活,如果单独行动,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赏金猎人说,防止流放者之间为争夺有限财物,彼此杀害。” 道理再简单不过,就像告诉他答案的这个刀疤三兄弟。 他们为了得到更多的双肩包,先是伤害了年轻男人,而后又谋杀了男人和女人。 来自幽暗而荒凉的深山老林里的猛兽袭击,固然危险,但来自同胞的杀戮更加让人胆寒和不安。 “再说说赏金猎人。” 晏惜寒貌似漫不经心地抚弄了一下散乱的浓密乌黑头发,深邃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渴望。 “一男一女骑着高头大马,像是一对情侣,赏金情侣,” 刀疤挤挤眼睛,像是提醒晏惜寒注意似的。 “比我们常见的马都要大,马是黑色的。他们可能知道我们栖身的那个小木屋,问我们愿不愿合作,合伙做事。” “老大问如果愿意,合作什么。他们就说了绑人卖给几大部落的事。老大冲他们吼道,你们别是想绑我们三兄弟吧!” “他们俩呵呵笑着说,你们倒是能让我们绑成?” “我们想绑谁,那也得盘算一下能不能绑成,别没绑成别人,再把我们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那是两个什么样的人?” “男人年纪在三十四五岁、五六岁那样,女人更要年轻一点。” “男人像是从黑暗中走出来似的,皮肤黝黑得像黑人,当然他不是黑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八荒大陆人。” “高瘦的身材,寸头,窄额头,一脸的邋遢胡须,面庞棱角分明,眼神如鹰一般犀利,嘴角宽阔,仿佛整个石榴都能塞进去,” “一口黄牙,说话声音不男不女,像是阉割的太监。” “即便是身上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短袖对襟绸布衫,也能看出来他精壮的身材,是一副硬汉的模样。” “但是不是硬汉,只有试过了才能知晓。” 刀疤脸换了一口气继续言道。 “女人是皮肤异常苍白的那种纤瘦高挑漂亮的女人,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苍白得令人联想到她是不是得了白癜风,当然她没病。” “她五官精致,鼻翼处有几颗很明显的雀斑,但不影响美观,就像画龙点睛一样,我倒是觉得更增添了女人美感。” “美眸如她身边男人一般透出犀利的光芒。” “她穿一件素雅的普通衣料衬衫。” “两人腰里别着短刀,马背上挂着与我们一样的兰博刀。但我感觉他们两人小腿上也绑着凶器。” 刀疤脸说他是砸银行金库被流放的,可晏惜寒看他并没有那么简单,或许这个人很有来头。 他对赏金男女的详细介绍,暴露了他观察事物很细致,他不是一般劫匪。 晏惜寒看着他脸上的那个疤痕,陷入了沉思。 “他脸上刀疤是怎么来的呢?” 看刀疤形态很明显就像是利刃划的。 晏惜寒的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一个凶神恶煞持刀者威逼那个男人说出心中的秘密,男人誓死不说。 持刀者把利刃横在男人宽宽额头上,威逼他再不说,他就让他的脸破相。 最后,利刃斜着划过鼻梁,一朵朵鲜艳玫瑰花在细细的斜线上绽放。 第31章 我不杀你,走吧 紧接着,玫瑰花变成数道红线缓缓流下,最后形成一道血帘,遮盖了整个面颊,染红了颈部和胸襟。 刀疤脸心中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两个所谓赏金男女打哪儿来?” 晏惜寒原本平淡的眼神里再次流露出一丝渴望。 刀疤脸捋捋湿漉漉的垂发,“那不清楚。他们只说走哪儿,哪儿是家。” “刀疤,你们对扎罗岛和梦幻之城了解多少?” “大概和你一样多吧。” “只是知道有那么一个神神秘秘的‘梦幻之城’,可谁也没见过它的真面目。” “来之前,八荒大陆所有地图都仅仅标注扎罗岛,没有详细介绍的任何资料。” 刀疤脸很无奈地耸耸肩膀。 “可能都没你知道的多。” “不过,的确如此,就是这样。” 晏惜寒轻叹一口气,眼中掠过一抹失望。 “刀疤,那么,你对赏金猎人搜捕流放者知道多少!” “不多,仅限于昨天那次一面之缘。其他都停留在想象之中。” “赏金猎人!” 晏惜寒嘴角轻扯,眼中露出一抹嘲讽。 “好优雅的名字,听起来很崇高。” “但真正的赏金猎人是专门帮助警察局搜捕那些被悬赏的通缉犯的,可扎罗岛上‘赏金猎人’所干的勾当却是搜捕流放者,然后把他们当作牲口一样贩卖。” “他们叫赏金猎人,简直玷污了这一神圣称号,不如叫他们‘绑架者’或者‘绑匪’更名副其实。” 刀疤脸颇有同感,赞同般地点了一下头。 “这他们眼里,搜捕流放者去换钱,就如同用被通缉者换取赏金一样,他们认为没有什么不同。” 看来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净土,扎罗岛也一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 只不过扎罗相对封闭和落后,而且物质极其匮乏,就连男人女人穿过的肮脏内裤都成了稀罕之物。 晏惜寒很赞赏刀疤脸的观点,微微点头。 “说到用流放者去换钱,这个‘钱’你知道多少?” “可能没你知道的多,仅此而已。” 刀疤脸并没有感到害羞。 “钱!” 一丝疑虑从晏惜寒的眼底掠过。 “是八荒大陆币吗?” “怎么会呢!” “扎罗岛与世隔绝,八荒大陆除了这个岛名,一切都讳莫如深。” “听那两个赏金……啊不,绑架者说,岛上通行一种龙币。可能城堡里的人知道的更多。” “龙币?” 晏惜寒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神态。 “是像龙一样的币,还是币上印有龙的图案?” “还有龙币的质地是怎样的?纸币?金币?银币?” 晏惜寒那充满了遐想的眼神望向刀疤。 刀疤脸只能冲他摇头,他仅知道‘龙币’二字而已。 若想知道更多扎罗岛上情况,眼下没有人能比黑水河城堡主人更清楚的了。 看来有机会还得再探城堡,无论如何与城堡主人见上一面。 天色已经不早,夕阳就快落在起伏有致的树梢上,余晖把整个森林渲染成了柔和的橙黄色,斑驳的光影泼洒在翠绿的土地上,随风飘舞。 画面祥和而安静,丝毫看不出来前一刻,就在这片静谧的树林里,上演着怎样惊心动魄而又殊死搏杀的场面。 晏惜寒把兰博刀用脚踢给刀疤脸,刀疤脸捡起并站立起来,双手垂下,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面前,如同受降仪式 “光头和雀斑的兰博刀是我缴获的,我就留下了。” “雀斑需要你的帮助,你走吧!” “刀疤,从今天开始,你的命已经是我的了。” “记住,做人要心存善良,否则不如做牲口。” 螃蟹过河随大溜,识时务者为俊杰。 刀疤脸已经服服帖帖的了,没必要再与他过不去。 晏惜寒瞥了刀疤脸一眼,看见他面孔出现如释重负的表情,转身离开了。他就这么走了,直接把刀疤脸凉在了那儿,如同空气。 刀疤脸望着晏惜寒离去背影,脸上露出一抹哀伤的笑容。 夕阳无遮无掩地倾泻而下,就在晏惜寒消失的刹那间,头顶上的阳光把他的背影清晰地洒落在树前那块空地上。 就在那一瞬,他的身影宛如帝王般昂首挺立。 晏惜寒往回走,路过蟒穴那条溪流,看见那具四肢残缺不全的尸体,是被蟒蛇甩在溪流岸边的光头。 他衣裳尽碎,几近裸体。 容貌尽毁,面目全非,支离破碎。 鼻梁、口腔和下巴塌陷、凹瘪,狰狞可怖。 左眼瞳暴鼓,瞳孔里一片惊骇,像浪涛拍岸。 右眼眶空洞,却血红一片,像燃烧的火焰,看着活人。 恐怖狰狞歪斜的嘴角,却是在笑看着他争斗的这个世界,仿佛讽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迷失者,该停止争斗,迷途知返了。 晏惜寒心里哀叹一声,活法自己可以选择,但死法却无法选择,残酷啊! 冰凉而冷酷的世界。 晏惜寒携带三把兰博刀,先是回到他击败雀斑脸的那片树林,寻回了那把木质短矛,雀斑脸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让刀疤脸给接走了。 虽然他们两兄弟才刚斗嘴很凶,但可见两人关系还是杠杠的。 短矛虽然不是钢铁铸就,但它功不可没。 晏惜寒爱惜般地仔细端详着,就像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一般,表面坑坑洼洼布满刀痕的棍棒,温柔如水的眼里竟然露出了一丝心疼。 他回到四人战斗开始的那棵古榕附近,那两条大草鱼和帆布包依旧挂在那棵树上。 不远处,他的那个双肩包依然搁在古榕树下。 他把光头和雀斑脸的兰博刀小心翼翼地收好。 在这个岛屿上,什么都缺,可能钢铁铸就的兰博刀更缺。 他爬上古榕,又砍断了一些他能带走的气根滑了下来。 他又累又乏,似乎眼睛一闭都能睡过去。但他知道他不能睡,他还依然处在危险之中。 他坐在刚才三兄弟坐的那根树根上,吃了备用饼干,喝了水,感觉自己有了些力气,便携带这些东西返回了峰顶的窝棚。 第32章 男女是绑匪吗 回去因为负重,晏惜寒走得比较缓慢,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检查了一下窝棚,除了双肩包被三兄弟拿走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晏惜寒摸摸活死人的脉象,感觉活死人的脉搏比前两天明显强劲了,活死人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或许,不久他就会醒来。 大草鱼晒半天了,得赶紧吃,否则该脱刺了。 他升起篝火,吃了草鱼烧烤,相当不错,他很满意。 吃完后,他感觉自己打个饱嗝都满口留香。 这是他来到岛上吃得最饱最香的一顿饭。 虽然没加任何佐料,但足以和他以往吃过的最丰盛的饕餮盛宴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饭后,他把上午晒干的气根摘下,把背回去的新气根系在墙壁楔子上。短的新气根让他捣碎,替换下活死人身上已经被风干的草药。 换药时,他感觉活死人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 他坐在篝火旁,先是把短矛修整了一遍,剔除毛刺,让表皮光滑。 然后,把晒干气根剥皮,并把树皮揉搓成丝状,拧成粗细不等的树皮绳子。 晏惜寒选择一根合适粗细的树皮绳子,换下了原先的弓弦。 他试着拉拉绳子做的弓弦,竟然发出了嘣嘣的浑厚弹音。 他拈弓搭箭,借着昏暗的光线,射向他做的那个树干圆圈标靶,弓箭竟然射中了树干,他兴奋至极,甚至有点手舞足蹈。 他突然想起来,帆布包里还有山鸡的尾羽和翅羽。 他翻出来,找出一支合适尾羽,用细丝固定在箭矢尾部。 他又在标靶旁边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的光线清清楚楚地映照出刻在树干上的标靶,他开始连夜试射弓箭。 光影摇曳,箭矢嗖嗖,啪啪作响。 由于他手头仅有两支箭矢,所以他不停地在两堆篝火之间来来回回穿梭。 罗马城不是一日建起来的,所以箭术也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 熟能生巧,来日方长,凭自己坚韧不拔的毅力、吃苦耐劳的精神,他相信自己假以时日,勤学苦练,定能掌握射箭技术。 昨夜他睡得挺晚,早上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在岛上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怎么活下去,所以想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全凭自己的心情。 淡水不是很珍贵,而且岛上根本就不缺淡水,问题是大老远把淡水从山脚下,背上山峰太辛苦。 除了口渴之外,他尽量不去浪费水。 即使这样,桶装水已经罄尽。 桶里水全部都用在了活死人身上。 他试着给活死人喂了不少水。 由于活死人没有感应,喉咙不会蠕动,给他喂水过程中,自然是浪费了不少水。他很无奈,为了让活死人早一天醒过来,唯有如此。 他今天要做两件事,尽量打些野味和草鱼,晒成肉干,以备不时之需,再就是去看看那只黑狼怎么样了。 晏惜寒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自从巧遇那只黑狼,眼睛一闭上,他脑子里总是有那只黑狼的影子。 黑狼孤单无望地站在那棵大树底下的身影,老是在他脑海里浮现。 黑狼那双幽深明亮的琥珀般的眼眸,就在他眼瞳里一闪一闪的,他想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太孤单了。 他想再给那只黑狼送些吃的,反正它也没几天活头了。 这次他带上了弓箭,便于路上练习。 帆布包里装了匕首、树皮绳、渔网、一盒饼干和水壶等,兰博刀和短矛与帆布包交叉背在肩上。 那个空了的水桶用树绳系在包带上。 虽然走起路来,水桶滴哩当啷有些碍事,但他只能将就着。 下山后,一边走,他一边用两支箭矢交替练习射击,他感觉自己的射击术无师自通,突飞猛进。 他随心所欲,射出的箭矢虽然不是百发百中,但十之八九都能射中他心里想象的那个目标,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令他心底涌出一种灼热的感觉。 他心潮澎湃,心中充满了自信。 这就是进步,大进步。 晏惜寒一路上,踽踽独行。 林子里湿气没有前两天重,树林浓密。 除了风声,似乎只有落叶的窸窣和重物落在厚厚薄薄铺满枝叶地面上的踢踏声,伴随着偶尔响起脚踏泥泞的刺耳声响。 时不时,有几声听不出来是什么鸟的叫声,从密林里传出。 不知怎地,他又想起了养父母,这个时候两位老人正在上班。 其实两位老人早已经退休,两位老人不想让悲伤搅扰了心境,就各自找了一份能分心的工作。 养父在家住的小区当巡逻保安,养母在一家超市干杂活。 琐事占据了他们大脑胡思乱想的时间,这样感觉时间能过得快一些。 忽然,远处密林里传过来钢铁碰撞、马匹嘶鸣和蹄踏泥泞飞溅的声音。 晏惜寒赶紧躲在一棵大树躯干后面,探出脑袋,目光向声音源方向了望。 直接透过疏疏密密的树木之间空隙,阳光把远方密林染成了一片金黄,金黄之间,可见有两匹黑色快马在向前疾驰,如同两道黑影在闪烁-隐没-隐没-闪烁。 黑马通体毛皮漆黑如夜,没有一丝杂色,油黑黑的毛皮表面反射着金黄的光泽,如同马的身躯覆盖着一层闪光的鳞甲。 快马强劲的四蹄刨抓着地面,长鬃摇逸,身后暴土飞扬,枝叶漫天飘舞,依稀可见马的腿部肌肉快速伸拉的那种节奏感。 给人感觉快马身躯粗壮发达,四肢强劲有力,肌肉感十足。 铮亮脚镫在阳光下闪耀着犀利的金属光泽,刺人眼目。 快马上各坐着一人。 骑手身体弯曲,几乎伏在马背上,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骑黑马的人就是刀疤口中的“赏金猎人”? 他们像是急着赶路似的,可他们去的方向却是扎罗岛末端,几十公里之外就是断崖绝壁,附近除了黑水河城堡,实则连个窝棚都没有,他们急着去干什么呢? 凡是绑匪,心又狠又硬,否则干不了那活。 无论是不是刀疤脸口中那对男女绑匪,晏惜寒都不愿意去招惹他们,他们去哪儿与己无关,他把心收回来,继续赶路。 第33章 狩猎 望着没一会儿就消失的黑马,一丝羡慕从晏惜寒的眼里闪过。 如果自己拥有这样一匹快马,那该多好。 自己骑上它,可能用不上几天,这方圆百里之内就会被自己的足迹踏遍,同时也用不着自己累死累活地靠步量了。 猎到猛兽往马身上一扔,妥活! 他这回略微往北绕了绕,他想尽可能多熟悉一些山林。 北部山区比较崎岖,也更险恶,他攀越岩石、山丘和浓密树林,到达一处隘口,穿过陡峭隘口,进入一个看上去像是小型的山谷。 他极目远望,蜿蜒起伏森林更加茂密,荆棘丛生,地势险要。再往前方看,雾气缭绕,景象模糊不真实。 俯瞰,脚下刺棘密布,灌木丛里隐藏的几乎全都是藤蔓和刺竹。 这么凶险的地方应该是毒蛇出没的地方,一些食草动物也会隐身在此。 晏惜寒脑子还没有转完,他就听见前面不远处草棵里有细微响动,他猜测发生响动的那个地方有“情况”。 他右手持短矛,左手紧握砍刀,略微猫着腰,一步一步往里探察。 霍然,一条身子是拳头粗的脖颈处覆盖着红色鳞甲的长蛇,扭动着身躯从他的脚下几步远的地方,悠悠地由东向西爬去。 毒蛇无视他,他也无视毒蛇,彼此都不是自己的盘中餐。 晏惜寒看了看天空的太阳,短暂地辨别了一下方向,又向林子纵深迈步走去。他没往坡下走,他顺着缓坡行走,一边走,一边倾听着四周动静。 陡然,有东西拱他的鞋,他低头观瞧,却是一个长着长长尖嘴黑唇的小家伙,伸展在他的脚下。 不大点的黑色眼珠亮晶晶的,身体大如巴掌。 由于它身上的花色皮毛酷似枯叶,又是那么渺小,难怪他一时没发现。若不是它拱他的脚,他都能踩它身上。 可爱的小家伙体形肥矮,四肢短小,但四爪锐利。 这么小的家伙似乎难有天敌,就连毒蛇猛兽都绕着它走,就缘于它披着那布满全身的尖而细的棘刺盔甲。 晏惜寒盯把瞅了它半天,伸长衣袖,手隔着衣袖把它抓了起来。 刺猬误以为天敌在袭击它,全身一卷,它在他手心里成了个带刺儿的球体,四足和嘴巴均不可见。 他拉开帆布包,把刺猬扔了进去。 他想一会儿再猎不到东西,他就离开这个地方,去那个水塘捞些草鱼。一是给黑狼带去两条,剩下的拿回去晒鱼干。 就在他打算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林中有个棕黄色的东西闪烁了一下,然后就被树木层层叠叠的繁盛枝叶遮住。 但仅仅就那么一瞬,晏惜寒看得真清,那是一个动物脑袋,吻部狭长,裸露着宽大鼻端,虽然没有长犄角,但他确定那是一头山鹿,一头一岁多的山鹿,听见林间传来咩咩叫声,却原来是只棕色山羊。 在他的认知里,山羊多活动于有草原的山地间,但在这山大林密的深山老林里生长着山羊,却令人罕见。 晏惜寒并没有打算射杀它,但他想拿山羊练练箭术,他想象着山羊身体隐蔽在枝叶中的大概位置,拉满弓的箭矢射了出去。 “嗖”的一声。 紧接着,扑通一声响,很显然山羊被射中了,晏惜寒赶紧猫着身子跑了过去。 这是一只三十公斤左右重的棕色山羊,四肢冲着坡下,口鼻处鲜血淋漓。 犀利的箭矢从山羊咽喉一侧穿过,从另一侧爆出。 那支箭整个染成了红色,沐浴在血泊中,顺着箭口流出的浓郁的血液染红了脖颈处的草丛。 山羊在这危险无处不在的深山老林里生活近四百多天,躲过了无数次险象环生的杀戮,它今天觅食觅得好好的,怎么就会丢了性命? 它死不瞑目啊! 晏惜寒叹了口气,本不想杀戮,却杀戮成真,或许以后这就是他的主要营生。 他自慰道:“我不杀你,你最终会成为那些肉食猛兽的口中餐,而且是被活着吃掉,要很惨的!死在我手中,也算死得其所了。” 晏惜寒弯腰低头,手一伸,合上山羊圆睁的双目,顺手拔下箭矢,在草中涂抹几下,擦干净血迹,收起来。 然后,他把山羊捆绑在一根树桠上,他拖拽着树桠粗端,往困住黑狼的那片林子走去。 路过那个水塘,晏惜寒停都没停,沿着树桥过到对岸。 他想即便是把山羊下水都给了黑狼,这只肥硕的山羊身躯也够他开荤一周的了,或许两周都吃不完。 他准备回去吃烤羊腿,鱼就不捞了。 也可能是黑狼大老远就嗅到了血腥味,它认为那是一种危险,它开始冲着晏惜寒走过来的方向低吼,咆哮。 声音虽然不大,但贯入耳膜,却令人胆寒心惊,仿佛黑狼随时都会蹿出来撕碎靠近它的人。 既然黑狼还在那嘎哒叫唤,那就说明它依然被困住,他没有任何危险,他迎着声音不理不睬地走了过去。 黑狼开始躁动不安,两只琥珀般的眼睛发出幽幽凶光。 只见它后腿微曲,前腿向前伸出,摆出向前随时攻击架势。 时不时,黑狼昂首冲晏惜寒龇牙咧嘴,在原地不断徘徊,时时翻卷双唇,有意裸露出大而尖利的犬牙恐吓他。 犬牙宛若一把短刀,四颗犬牙如同四把短刀,锋利无比。 黑狼如此焦躁而不安是恐惧受到伤害。 它现在一只腿被束缚住,攻击敌人受限。 但当它意识到来的人对它没有危险时,它自然会安静下来。 晏惜寒当着黑狼的面,把山羊开膛破肚,温热蒸汽即刻从剖开的尸骸里冒出,混合着血水,染红了地面,血腥味瞬间在上空弥漫。 他双手拽出血水淋淋的下水,扔到黑狼的脚下。 狼类都生性多疑,黑狼亦不例外。 尽管黑狼饿得双眼发黑,几乎站不住脚,身体不停地晃动,但它并没有狼吞虎咽。 先是嗅嗅,再嗅嗅,转过去再嗅嗅,再嗅嗅。 这个工夫,晏惜寒已经把山羊躯体重新捆绑在那根树桠上,拖拽着往回返。 第34章 男女绑匪 晏惜寒知道,如果他不离开而是看着黑狼进食,黑狼十之八九不会吃山羊内脏,黑狼嗅着他的气味远离了,它才会进食,而且会大快朵颐。 黑狼又饱餐一顿,就像他已经吃上烤羊腿似的那般高兴。 他想如果有时间,在黑狼没被猎人打死之前,他尽量多来几趟。他似乎对黑狼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很强烈的一种感觉。 天渐渐黑了下来,数以万计的星辰装饰着夜空,一弯银月在浮云间,若隐若现。 晏惜寒不由得加快了上山的步伐,马上就要钻出黑暗的树林回到山峰了,他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突然,那些兴奋在脸上凝固了。 他停下了脚步,悄悄地卸下身上负重,快速地活动活动已经僵硬而麻木的四肢。 除了短矛、兰博刀和弓箭,他什么也不带,他身轻如燕地摸上顶峰。 他嗅到了一丝异乎于寻常的鬼魅气息,那是一种莫可名状令人汗毛竦立的气息,他似乎陷入了某种陷阱。 一瞬,全身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躲在一棵大树后,先是微探出头,不安地转动如夜色一般的漆黑眼珠,四处窥视。 四周黑沉沉的,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杳无人影。 他闭上双眼,仔细聆听着周遭传进耳朵里的声音。 右边林中有翅膀不断拍打的声音,像是乌鸦俯冲时折断了翅膀,怎么飞也飞不起来的声音。 左边有山风过林,枝叶扑簌扑簌乱响。 身后远方传来狼的嗥叫。 脚下附近有小动物觅食的窸窣声响。 他睁开眼睛,头顶上,一只老鹰慵懒地在做无声盘旋,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但他确定,刚才那丝微弱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即使是细若蚊蚋,他还是认为那是马打喷嚏的声音。 尽管很短暂,很细微,他还是捕捉到了。 他想,那种声音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这片林子里怎么会有马匹的动静呢? 晏惜寒想到了白天看见两匹黑马向他所在的山峰疾驰的情形,他当时就很纳闷,却原来是冲着他来的,可惜他们来错了地方。 看来马背之人在这个地方候着他挺长时间了,以逸待劳,而他却是疲惫不堪,就想倒地就睡。 他想不速之客不太可能就那么干坐着等待他返回,他们怎么地也得做点什么,简单布置一下欢迎他吧! 他抽了抽鼻翼,就像他施舍的那条黑狼一样,他似乎嗅到了空气里一股陌生的味道,他嗅到了危险,近在咫尺。 他整个人瞬间紧绷,抿了抿嘴唇,手掌死死攥着兰博刀。 前方漆黑一团,沉静的黑暗后面,或许就潜伏着吃人的野兽。 陌生人光顾他的窝棚,到了这个时刻还不离开,他立马意识到能不怕辛苦,甘愿爬这么高的山坡来到峰顶,一定是有利可图。 如果单单图双肩包里的东西,恐怕陌生人早就离开了,没有离开,那么他们只有一个目的,晏惜寒清楚他遇上绑匪了。 想到此,晏惜寒心一下就揪紧了,脸上充满了各种忐忑和不安,还有点紧张,他听见自己喉结上下滑动的声音,但他并不胆怯。 为了不落入不速之客专为他而设的陷阱,他从树后现身,随手砍断一棵树桠。 他手握着,一边快速清扫前方黑暗中的地面,一边疾速登临山顶。 “啪”、”啪”,夜空中连续传来两声脆响,在静寂的夜格外清脆…… 树桠扫过之后,隐藏在草丛中的捕兽夹被触发,响过却没夹着人,只是夹住了空气。 两道黑影突然从树林阴暗处现身,高大如耸立的黑色烟囱,面颊鼻梁往下被黑布蒙着,怕以真面目示人。 两人手中各自持两米来长、有如擀面杖般粗的黑乎乎的细棍,站在昏暗月光下,尤为吓人。 “哈哈哈……”一个男生情绪高涨地嬉笑道,“好一个聪明的人。” 静寂的夜,被丝毫不掩饰的笑声惊破。 不男不女的声音显得有点阴阳怪气,听了让人起鸡皮疙瘩。 两人一看都是细挑高瘦的身材,其中一个头后扎着马尾辫的人应该是个女人,有着消瘦的脸庞、瘦弱的身形和单薄的头发。 她把手中细棍舞得呼呼风响,仿佛在炫耀,又仿若威慑。 晏惜寒细观蒙面男,寸头、窄额头,身上穿着短袖绸布对襟衫。 女人额头雪白,大概她身上的肌肤亦如此吧。 月光下,女人的眼睛看着很透亮。 他综合两人特征,判断出眼前的一男一女两个蒙面人,就是刀疤口中所谓的“赏金猎人”——绑匪。 难道这两个不自量力的绑匪是来绑他的? 啊,呸!也不撒泡尿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两下子! “怎么,怕见人?还是脸上有疤?” 晏惜寒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揶揄的声音里隐含着几分坦然。 “朋友,时机一到,自会以真面目示人。”蒙面男倒是直爽不害臊地答道。 “朋友?” 晏惜寒看上去很冷漠,眼里露出一抹轻蔑。 “不稀罕。” “朋友,我只是好奇,你可知暗箭伤人?” 蒙面男似乎并不介意对手的漠视,依旧兴致盎然。 “我说过不稀罕。”晏惜寒冷漠依然,“你应该更担心冷箭伤着我才对?” “朋友,在下想听听原因。” 蒙面男眼角挂着一抹诡谲的笑。 “一个被箭所伤之人,价钱会大打折扣,岂能卖上好价钱?”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一下子把那道破口撕大。 不过,笑声听上去却让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不舒服,像是某种诡异的前奏。 “蒙面人,我还饿着肚子。你如果就想这么无聊地哈哈哈下去,那就请我填饱肚子再听。” 冷漠的声音透着厌恶。 实际上晏惜寒是警告蒙面人,有屁快放,没屁赶紧滚蛋,他相信蒙面人能听得出来。 “朋友,我想给你指条明路。” “明路?” 晏惜寒嗤笑一声,眼里依然隐含着几分蔑视和不屑。 “该不是与你们沆瀣一气,一起打家劫舍,把无辜之人绑去换钱吧?” 谜底就这么简单地被揭开,蒙面人也不再掩饰。 第35章 无主东西谁占是谁的 “呵呵,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我们也不遮遮掩掩了,给句痛快话,怎么样?一起笑傲江湖!” 蒙面男双臂交叉,相互抱着,细棍夹在腋下,一副凶悍的模样。 女人则依然舞动着她手中的细棍,仿如回答不满意,细棍伺候。 “笑傲江湖?” 晏惜寒嘿嘿嘿冷笑几声,声音里无不透着讥讽。 “我看是血染江湖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口气如石,毫不妥协。 拒绝他人就应该这样嘎不丢溜脆,一点点水滴都不沾。 “朋友,你很有正义感,但你是在害他们,他们也不是什么无辜之人,哼!” 蒙面男声音不算高亢,但语气里透着恶狠,似乎还理直气壮。 “说来听听,我倒是好奇你的高见。” 晏惜寒貌似饶富兴致,其实他是想听听对方能说什么。 “首先,流放到扎罗岛上的人都是被八荒大陆抛弃的人,是罪犯,怎么能是无辜之人?” “其次,岛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凡是流放到这的人就像是襁褓之中的婴儿,没有丝毫自保能力,更别说生存能力。” “接下来,他们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他们中的人,不是成了毒蛇猛兽的腹中物,就是被同伴谋害。原因竟然令人难以置信,仅仅就是为了双肩包里那么点能延续几天生命的饼干。” “再次,把他们集中起来,送到某个城堡或者部落,他们的生命就会延续下去,不会有任何危险,何乐而不为呢?” “呸!歪理邪说,还给自己准备了一套骗人的鬼理论。” 晏惜寒嘴角挂着不屑和讥讽。 “流放之人在八荒大陆的确被判为罪犯,但扎罗岛是法外之地,这是一个自由的岛屿。” “他们到了这里就成了自由人,就像你、我一样,成为这里的新主人,新岛民。” “既然身份一样,他们凭什么要服从于某些人和受别人的奴役?” “这是他们活下去,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声音生硬,已经透出蒙面男的不耐烦,甚至带有几分恼怒。 女人不再舞棍,而是把棍杵在地上,不发一语,像是给同伴助威似的。 “蒙面人,我提个建议。既然你是为他们着想,不妨把城堡和部落招人这件事广而告之,宣扬得满岛风雨,让人尽知,供流放过来的人自己选择。” “哼!即使他们知道,也是寸步难行。” “没有我们这些人给他们带路,他们甚至都走不出黑水河城堡的范围。” “为啥?” “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是道上的规矩。” “哪个道上?” “自然是江湖之道。” “好一个江湖之道!” 晏惜寒手中刀棍相交,铿了一声。 “我看是你们这些绑匪愚弄人吧!” “绑匪!多难听,在八荒大陆才这么称呼。” “这儿是扎罗岛,叫扎罗国也行。” “我们自称‘赏金猎人’,多优雅崇高的称呼,代表了正义。” “啊呸!蒙面人,别自欺欺人了。邪恶冠上再好听的字眼,其本质依然是邪恶。” 晏惜寒往后撤撤,他想借助月光,看清蒙面人的位置。 “蒙面人,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朋友,可能你还不知道,你们这批一起来的二十五个人中,一对年轻男女死了,蟒蛇撕碎了一个,被你打成重伤一个,山顶的这个活死人是被死去的那对年轻男女害的。” “另有一个人被扎罗巨蜥吃了,一个人被赤颈蛇咬中脚踝毒死了,尸首进了群狼的肚子,城堡和部落抓了十个人。” “除了你,还有几个,算算就知道了。” “剩下的八个人中,除了你、刀疤和雀斑,还有五人下落不明。他们或者隐藏起来,或者已经‘离开’扎罗了。” “而这二十五个人中属你最优秀,你的明白?” 蒙面男松开臂膀,把细棍往地下那么用力一杵,可能他想把地面杵个窟窿,展示一下自己的遒劲臂力。 但很遗憾,或许连他都没有想到,细棍杵在一块硬石上,细棍往上弹跳一下。 听罢,晏惜寒冷汗涔涔,深感不安,喉结不自然地滑了滑。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吃惊蒙面人像如数家珍似的,说出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情况。 短短几天,蒙面人从哪儿得来的这么大的信息量? “我很荣幸。” 黑暗中,只见晏惜寒点点头,算是礼貌颔首致谢。 “蒙面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扎罗岛的一些情况?” “当然可以。不过,岛上的法律就是物物交换,你得拿东西来换,因为我知道你没钱。” 蒙面男把手中细棍来回交握了几下,快如眨眼,像是展示功夫似的。 “那么,你需要什么东西?” “我们需要高性能手电筒、牙膏、牙刷、香皂、肥皂、刮胡刀、剪刀、写字笔、刀具、服装等,吃的用的所有东西。” “几乎涵盖了双肩包里装的一切东西。” “没错。但你连这些东西都没有,怎么与我们交换?” 蒙面男站在原地没动,声音里透出一丝狡黠。 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双肩包里明明有……晏惜寒恍然大悟,蒙面人早已经把双肩包据为己有。 他除了身上带的东西,其他的什么东西都属于蒙面人的了。 晏惜寒真庆幸活死人没苏醒过来,否则他早就成了蒙面人的囚徒,好一副道貌岸然伪君子的丑相,哼! “小子,刚才还口口声声说岛上交易规则是物物交换,背地里却干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勾当。 “我见过不要脸的,但真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晏惜寒愤恨地骂道。 “蒙面人,你和你的同伙太不仗义了吧?别人的东西就那么好拿?” 晏惜寒不动声色,声音也没有高亢,可从声音里还是能听出来他很恼火,强自遏制的怒火没有瞬间激烈爆发。 “朋友,无主的东西谁占有就是谁的。” “我和叶子来的时候,问过活死人了,他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那么,峰顶上的任何东西,任何人都可以拿走。” 第36章 不服就削你 强盗当然强调强盗逻辑了,与强盗论理就如同对牛弹琴一样。 “蒙面人,这么说,你们认定双肩包不退还了?” 晏惜寒气得肝疼。 “什么退还不退还的,就不退还,你想咋滴?” 霸气十足! “蒙面人,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有何妨!就不退还,你能咋滴?” 好啊,高傲、自负、无赖正好组成一个痞子的本性,仿佛在扎罗,他是可以横着膀子走路的人,没人敢惹! “啊哈,蒙面人,你惹毛我了!你说咋滴?我削死你!你奶奶个腿的。”晏惜寒大声骂道。 “蒙面人,你敢在老子面前装大象,看我不铲了你个大象鼻。” 蒙面男人高喊道:“对面小子,你就甭在赏金猎人面前装彪悍了,谁不了解谁啊。” “你再不服软,我可要真的削你了。” “好一个自命不凡的家伙!” “我今天不把你膀子正过来,你真的以为来的这些流放者,都是胆小怯懦的窝囊废!” 道理讲得再多,都是废话。 拳头硬,打服了就什么都通了。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能让两个宵小绑匪熊住? “别整那没用的,来点实在的,对面小子别光说不练。” 蒙面男人一边用话语刺激着晏惜寒,一边舞动手中棍棒炫耀着。 “蒙面人,你要装犊子,就装到底,看我怎么收拾你个瘪犊子。” 这一刻,晏惜寒觉得心中有一团火焰陡地燃烧起来,他必须要发泄情绪,否则他就会失控。 晏惜寒双手舞动兰博刀和短矛就逼了上去。 在从山下往上拖拽山羊时,他就已经感觉到肚子饿了。 他想把包里的饼干留着,忍耐一下,到山峰烤羊腿吃,哪里知道山峰的凶险正等着他呢! 用膝盖想都能想明白,蒙面人是有备而来,以逸待劳。 晏惜寒想短时间内胜出不太容易。 不打个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分出胜负,很难结束。 说心里话,晏惜寒胸有成竹不会输给蒙面人。 可问题是,他体力已经快耗尽了,坚持不了多久。 坚持不了多久也要坚持,蒙面人不会怜惜他,除非自己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 一片死寂之中,打斗声音渐起,黑暗中的较量开始了。 晏惜寒被勇猛直前的两个蒙面人用细棍截住,两面夹击,双方打斗起来。 打斗双方都心知肚明,如若不把对方打倒、制服,一方不太可能脱身。 于是,彼此双方都用了全力,打斗场面异常激烈。 噼噼啪啪,啪啪噼噼,乒乒乓乓,两两相交在一起的棍棍相碰、刀棍相交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划破夜空。 黑暗中那种刺耳的诡异声响,听了令人毛骨悚然。 三个暗影距离如此之近,不仅仅能听到彼此的急促呼吸声,甚至彼此之间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三人棍棍相磕、刀棍交织啪啪作响,彼此试探着对方,都感觉对手深谙搏斗。 晏惜寒原本无心恋战。 一是心里惦记着活死人怎么样了,二是焦虑绝不能长时间打斗下去,那样自己会吃不消。 他心急火燎地想几个回合就拿下对手,所以攻势凌厉。 像一阵龙卷风陡然袭来,手中刀棍交叉,挥舞得呼呼风响,左劈右砍,占尽优势,想砍瓜切菜般地掀倒对手,但不尽人意。 铿铿锵锵之音在夜空回荡,听得人心发毛。 蒙面人防守看似毫无章法,只是一个劲地防守后退,但并没有被击败,他们是以退为进,在耗尽晏惜寒最后的体力。 晏惜寒头发晕,眼酸涩,两只眼睛熬得像两只血葫芦,身子摇晃,困倦到麻搭下眼皮就能打磕碎,虚弱到手都有点攥不住砍刀了。 他感受到了胃里那匹饥饿的狼,它正龇牙咧嘴以某种奋不顾身的姿态,一阵阵袭击着血肉铸就的胃壁。 昏暗中,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仿佛用尽了洪荒之力。 他的双手稍微懈怠,两个对手手中细棍,就如同狂风裹挟着暴雨,交叉着落向他的身上。 晏惜寒心中清楚,眼前之人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指望他们开恩想都不要想,能拯救自己的只能是自己。 他没有退路,要么战胜敌人,要么被敌人打败。 倘若被敌人打败,他就不是自己了,是人是鬼只有老天知道。 晏惜寒绝境中求生的顽强意志异于常人,现在就是他的绝境。 他原本就赤红的双目有汹涌的煞气冒出,他就像是从坟墓里钻出的地狱罗刹,如中魔一般纠缠上两个蒙面人。 他不想食两人之肉,但两人想以退为进,哪有那么简单,不损失点什么,是退不出去的。 两人虽然是常走江湖的惯匪,但碰上晏惜寒这种不要命的,算两人倒霉。 两人起初还想合力耗尽晏惜寒的力气,捕获他,结果两人如梦初醒,如同掉入了陷阱的困兽,无法摆脱掉对手了。 两人被对手黏上了,像狗皮膏药一般。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人被晏惜寒双手舞动的刀棍搞得焦头烂额,根本不惧两败俱伤。可两个蒙面人不这样想,结果蒙面人被动了,打鹰的被鹰反噬。 蒙面女节节败退,惊慌之中,晏惜寒粗硬的短矛横扫过去,狠狠砸中她的肘部,硬矛撞上皮肉的瞬间,伴随着女人一声痛苦的闷叫。 “啊~” 惨叫声回荡在夜空下的树林里很是瘆人,像被捕兽夹夹住腿的野兽哀嚎。 蒙面女也算坚强,她只是颤抖地缩缩身子,轻伤不下火线, 蒙面男好像颇有心机,他似乎很忌讳与晏惜寒发生面对面冲突,就像聪明的斗牛士不会一下场就去杀活蹦乱跳的牛,要等它被刺几下精疲力尽的时候再下手。 他总是想从晏惜寒的侧后面偷袭,搞得晏惜寒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连连踉跄着后退。 晏惜寒是特种兵出身,颇有实战经验,勇斗三兄弟和蟒蛇之战,以他胜出而告终,面对穷凶极恶的绑匪,他又怎么能败退? 然而眼前这场搏斗却与之殊异,更为凶险。 第37章 谁削谁 自己的对手一试便知是擅长搏击格斗之人,而且搏击格斗术绝不在他之下。 对方之所以避重就轻,并不是惧怕自己,而是在能把对手拖垮的情况下,没有必要硬碰硬,这就是高手对决。 晏惜寒不但要时刻防备着对手偷袭,还要分心护着身体要害部位不会受到另一个对手的攻击,他有点力不从心。 他担心一招棋错,便在劫难逃,心里那股焦虑的情绪如同地表之下的地下河,外表不易察觉,而在深处却奔涌激荡。 打斗情形看似乱成了一团,杂乱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不断的哀嚎声、木棍相交与金属碰撞发出的喀喀声在耳畔回响。 黑夜顿时一片混沌,有魅鬼出没。 脚下是不平坦的杂草丛生的山地,地面上散落着藤蔓、树根、石子,还有一些残枝、枯叶和断木。 白天行走都要小心翼翼,更别说在这漆黑一团的夜晚。 每移动一步都要谨小慎微,否则一不留神踩上,跐溜一滑,身体就会踉跄歪斜,失去平衡,就会给对手可乘之机。 晏惜寒因困倦,大脑一阵阵嗡鸣,脑腔几乎要炸裂开来,步履蹒跚,被蒙面男抓住机会,“嘭”地木棍一端直击他的胸部。 晏惜寒一下子躲闪不及被击中,他不由得“哎呀”疼得惨叫一声。 虽然木棍不像长矛那样能刺进人的肉体,但对手那一棍似有千钧之力,击撞在血肉之躯上,依然能让人疼得喘不过气来。 幸亏晏惜寒看见黑暗中有黑影袭来,身体往后撤了撤,削弱了木棍力道,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偏不倚且实打实地挨了一棍。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大概没料到对手木棍来得会如此凶猛,他竟然没有躲过,他趔趄几步,差一点摔倒。 尖锐击痛仿佛有形之物,残忍撕扯着他的神经末梢,胸疼得他脸色一片惨白。 蒙面男凶光毕露,抡起木棍,毫不留情地砸向晏惜寒,每一记击打都想留下痕迹,但晏惜寒岂能再给他机会! 再拖下去,晏惜寒必败无疑,他知道自己已经露出败相。 他必须狠下心来,才能赢得这场打斗。 我本不想伤人,但若伤着你,非我本意。 晏惜寒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冰冷的眼神里陡地透出一抹阴狠。 突然,他后脚一蹬,右手兰博刀凌空挥出一道凶猛的半圆弧,带着猎猎刀锋,向蒙面男头顶直直砍下。 这灌顶的一刀,他用了七成力气,声势迅猛,势大力沉,蒙面男心虚得不敢硬挡。 如果硬挡,有可能棍断的同时,脑浆迸裂。 于是,蒙面男本能地往后一纵,堪堪地避开砍向他的刀锋。 晏惜寒利用这一空当,趁势追进,手中兰博刀魔幻般地变成了削式,利刃切割着空气,带着犀利的啸音,奔对手细长的脖颈划去。 这要是被利刃刀锋捎带上,恐会立马毙命。 吓得蒙面男想纵身跃开已然不及,他只能像乌龟似的矮身缩头,就在他刚刚做完下蹲之势,利刃唰地擦过他的头顶,夜空中有几缕碎发飘扬。 晏惜寒听到了蒙面男口中的惊呼声,蒙面男担心对手一招不中会接着使出第二招,便就地翻滚,离开了打斗场面。 蒙面男被吓跑,晏惜寒转身,一声大喝,做了一个甩出兰博刀的虚假姿势。 当然,他不是朝向蒙面男,而是对着蒙面女。 蒙面女忽听对手猛然大喝,不自觉地心头一惊,看来女人还是缺少实战经验,不知道对手是在扰乱其心绪。 如果被兰博刀击中,立马开膛破肚。 蒙面女迅速往旁侧一扭身,想躲开刀锋,她这一扭身不要紧,晏惜寒要的就是她扭身。 他已经算到了,她如果躲闪,只能往他这侧躲闪,因为那侧有蒙面男挡着碍事。 蒙面女身体一扭,正好站在上前一步的晏惜寒斜对面,相隔仅仅两三步之遥。 看见晏惜寒右手持刀扫向女人面门,女人毫不示弱,摆动手中木棍向旁边一挡。 晏惜寒要的就是这一挡,女人一挡,就会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对手的刀上,从而忽略了对手左手的短矛。 晏惜寒腾出的左手甩着短矛,就奔刚刚闪过身子的蒙面女右膝盖扫来。当蒙面女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再想用手中细棍挡格扫来的短矛已然不及,避无可避,她只能很无奈地乖乖承受这一击。 他心中有数,嘴边挂着轻浅的笑意看着女蒙面人,仿佛洞穿蒙面女眼神似的,在短矛击中蒙面女膝盖的瞬间,力道突然骤减, 晏惜寒眼神中闪烁着欣喜而自信的异彩,击伤女人没有悬念,令人惊骇的喀啦声还是霍然响起。 蒙面女还没看清楚晏惜寒那张冷峻的面容,顿感一股犹如灼热般的铁水烫了自己右波棱盖一下。 “唉呀,妈呀,疼死我了。啊……” 她忍不住厉声尖叫,接着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一股钻心的刺痛,夹杂着燥热瞬间由膝盖向身体的四肢百骸扩散。 一副膝盖如皲裂的树皮般绽开的场景在女人脑海中闪现。 随之,她右腿酥软,仿佛折了一般,几乎无法站立,身体摇摇欲坠,禁不住身体下沉。 晏惜寒紧接着用右手砍刀背击打在她的细棍上,她不想脱手都不成,五指伸张,细棍飞出老远,坠落地面。 还没等她喘过这口气,随着一道暗影闪电般落下,她一抬头,只觉得阴森森冰冷的刀锋紧紧压在脖子上。 一瞬,一股寒流由脖颈涌进,而后蔓延至全身,她双腿突然一软,瘫坐在地上。 黑柱倒下了一根,还剩下孤独的一根,不过他很快就会倒下。 女人右小腿肚子上暗藏匕首,但她不敢妄动。 她心里明白,只需对手轻轻一动,脖颈动脉就会被割裂,血流如同江河奔泻,不可能堵住。 如果力道足够大,她的头颅就会飞到天上,然后不知道坠落在什么地方。 一霎,蒙面女的哀嚎声,惊得百鸟狂飞,充斥着静寂的夜空,遮蔽了星月,天空变得乌黑一片,仿佛末日来临一般。 第38章 削人的人被削了 其实,女蒙面人波棱盖的伤没有那么重,疼倒是疼了点。 平时波棱盖被磕着,那也是疼得死去活来的,更别说被狠狠地击打了一下。 即便是这样,晏惜寒到最后还收去了一半的力道。 她膝盖线性骨折是铁定的了,但没有至碎裂的程度。 他只想让她退出,这样他好腾出手来一门心思地对付蒙面男。 “蒙面人,休战吧!你把双肩包还给我,我放了她,然后你们两个人离开这里。” “双肩包早被我运到山脚下,要还给你也可以,只是……只能你自己去取了。” 不远处的瘦弱黑影嗤笑一声,低沉而冷漠的声音传来。 “蒙面人,我今天已经精疲力尽了,连下山的力气都没有,麻烦你把双肩包再运上来,我保证不会伤害这个女人一根毫毛。” 晏惜寒说话有气无力,持刀棍的手离开女人,他似乎累得站都站不住,仿佛用手指一捅,他都能倒下。 “朋友,那你把女人放了,双肩包好商量。” 晏惜寒知道蒙面男使诈,但他还是选择相信他,他想给蒙面男一个机会,他真的希望对方能珍惜,但他知道蒙面男不会。 “你,过去吧。” 听到擒住她的男人话语,女人瞳孔骤缩,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她不太相信男人说的话,她猛地抬眸,却撞进男人那深邃而又冰冷的眼眸里。 浓郁的眉眼间透着一丝锐利,幽深如狼。 黑瞳间是刀削般高挺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双唇噙着轻嘲上扬的弧度,周身笼罩着一股迫人的气场,不容旁人靠近。 “再不过去,我反悔了!” 这八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仿佛晏惜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感觉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似乎用木棍一杵都能杵个跟头。 晏惜寒摆动了一下拿兰博刀的右手,让女人过到蒙面男那边。 他心知肚明,她膝盖有伤,就是让她跑,她也跑不起来,何不做个空头人情。 女人紧咬下唇,有如黑珍珠般的眼眸看了晏惜寒一眼,而后用一条腿吃着力,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把黑眸再次投向晏惜寒,像是不确定似的迟疑了片刻。 女人见对手不动声色地把细棍踢到她脚下,她弯腰低头捡起来才确定这是真的。 突然,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从女人心底深处涌出,她激动不已,啜泣着不断地点头,表达感激之情。 波棱盖疼得令女人紧紧咬住下唇,似乎那样可以减轻疼痛。 女人慢慢走过去,蒙面男对女人耳语,女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像是愤怒地用双手推搡着蒙面男,她在发怒。 用后脚跟都能想清楚,那个家伙无非就是想让她利用两人再次交战的机会,离开现场罢了。 女人在愤怒地阻止男人,但不一定能成功,因为女人很难理解男人的心,尤其是一个渴望成功的男人。 女人很无奈,没劝得了男人。 “朋友,趁人之危不算男子汉。” 蒙面男自嘲般地“嘿嘿嘿”笑了几声。 “但我不是男子汉,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个绑匪。” “不把你绑走,我不会离开。” “你这么有能耐,窝在这里简直就是珍珠蒙尘。” “我把你带到一个地方,让你这颗沧海遗珠大放异彩。” 声音如此冰冷且自负,全然不顾晏惜寒刚刚饶过他的女伴。 蒙面男口中说着话,持细棍向晏惜寒走来。 “蒙面人,我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赶紧带着受伤的女人走吧,然后把双肩包给我送回来,我既往不咎。” 听晏惜寒那漫不经心的话语,仿佛就在刚刚没有发生过激战。 但晏惜寒心里早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他依旧锐利的双眸再次冰冷了几分,他要给这个可恶至极而又狂妄至极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哈哈哈……”蒙面男平举着细棍,一头对着晏惜寒,“好大的口气呀!你是跪下自缚,还是逼我动手,你选择!” 嚣张狂妄之气甚浓,晏惜寒差一点没一口痰吐他脸上,就凭你个瘪三? “蒙面人,你看我像是胆怯懦弱之人吗?动手吧!” 晏惜寒硬生生挺直了腰杆,拉开了再次搏斗的姿势。 “嘿!怎么,小子,不服啊!” 细棍直戳晏惜寒的胸口,戳得晏惜寒往后直趔趄。 “小子,知道吗?我已经忍你好久了,别给你脸不要脸。” “你也不好好掂量掂量,你一个刚刚来的流放者,有什么能耐?” “就你现在这个熊样还能打下去吗?我一脚都能踹……” “啪!” 后面的“你个跟头”四个字还未吐出口,蒙面人的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巴掌,听着那个脆生生的响啊,晏惜寒心里那口闷气总算出了。 耳雷子抽冷子扇完,连晏惜寒都纳闷,凭蒙面男这么敏捷的身手硬是没躲过去,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子,看来是自己高看他了。 高看总比低估强,免得轻敌。 打一巴掌还不算完,就在蒙面男愣神的一瞬,晏惜寒积攒了好一阵子的力气,终于全部一点都不剩的积聚在他的右脚上。 当他弯曲的右腿伸直的时候,蒙面男的腹部就像冷不丁挨了铁椎猛烈一击似的,“啊”字还没有完全喊完,人已经疼得不得不弓下腰,压下了剩余的喊声。 “你奶奶的,蒙面男,我不下狠手,你是不是以为爷爷是怂包?”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爷爷看都没看上。” “爷爷要不是上山消耗了大量体力,尼玛的,早一脚把你个孙子踹下山去啃屎了,还容你耗子装刺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晏惜寒骂的这些话,蒙面男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此时,蒙面男哪儿还有心思听对手叭叭,他的腰比拉满的弓箭还要弯,但丝毫不能缓解那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的一阵阵痉挛似的抽搐,如同有一条大虫子在他肚子里翻涌搅拌。 “扑通!” 又一根黑柱倒下了。 至此,两根黑柱都在他面前折了。 蒙面男口中发出悚然的惨叫,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抗拒的疼痛,只觉得整个身体被灼热的疼痛吞噬,拔不出来。 晏惜寒心里清楚,貌似不经意的一脚,他却用了八成力气,他务必一脚彻底把他踹废,免得制不住蒙面男,他继续挑战他。 他今天太累了,他是在两个蒙面人面前强撑着,或许蒙面人一离开,瘫在地上的将会是他。 说什么,他不能让蒙面人看见他弱不禁风的一面。 “蒙面男,你在我面前就是一坨狗屎,又臭又烂,令人作呕。” “就这点水裆尿裤的本事,还敢在江湖上当绑匪?” “我劝你与你女人趁早改邪归正,谋个正当营生,否则死得下场会很惨。” 结果没过上多长时间,晏惜寒一语成谶。 “行了,你把双肩包还给我,我立马放你们离开。” 与刚才踹蒙面男时的那股凶狠劲,简直判若两人,语气和善到就像两个熟人商量事情似的。 可逼视至脑门的利刃寒光闪烁,却看不出来一点和善的样子。 第39章 熊熊大火烧起来 “好汉,刚才……我是在激你,其实,其实……那个双肩包我们没动,知道你隐藏在了……墙壁外的……杂草堆里。” “不信……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去……看看就什么都……都清楚……了。” 蒙面男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他举手指指离他不太远的那个蒙面女。 “她可以……把双肩包拿到这……来。” “吴有德,你个混蛋,我提拎着一条腿,怎么背得那么重的双肩包,要拿你去拿。” 蒙面女声音嘶哑而尖利,像是极恼怒的样子,她冲蒙面男喊完,又把头转向晏惜寒。 “大哥,吴有德这回的确没撒谎,我们是发现了双肩包,但没动,真的没动。我们两人伤成这样,就是跑也跑不远。” “不相信我们,你回窝棚看看。如果没有,返回来现追我们都赶趟儿。” 晏惜寒疲倦得连饭都不想吃了,就想倒地上睡觉,哪儿还有心思来回折腾? “叶子,你全称叫什么?” 晏惜寒朝远处黑暗中的人影喊道。 “花叶子,他叫吴有德。” 花叶子很爽快地回答,显出了一片诚意。 “吴有德、花叶子,我今天暂且相信你们一回,你们也知道我今天手下留情了。” “双肩包对我很重要。” “如若我发现你们欺骗了我,山不转水转,你们两人最好祈祷不要碰上我。因为碰上我那天,你们就只能爬着走路了。” “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晏惜寒的眼神非常犀利,但天黑眼神再犀利,两个蒙面人也看不见。 不过,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如一盆冰水砸下来,应该能让两个蒙面人感到恐惧。 “大哥,你不相信吴有德,也应该相信我,我真的没撒谎。” 花叶子声音里充满了哭泣感,仿佛晏惜寒再不相信她,她真的能大哭起来,以表诚意。 “好了,我相信你们,你们赶紧走吧!” 晏惜寒实在不想与两人没完没了地纠缠,他太累了,甚至想倒下就睡。 吴有德拣起细棍,用细棍拄地慢慢地直起腰,趔趔趄趄地向花叶子一步一步地走去。 晏惜寒看见两人彼此搀扶着,哼哼呀呀地要往山下走。 “等等!” 忽然,晏惜寒在两人身后针扎火燎地喊道。 晏惜寒看到两人肩膀禁不住地耸动了一下,他喊出的两个字吓着他们了,两人可能认为他反悔了。 两人忐忑而不安地停下脚步,慢慢地回过身,把既惊惧又惶恐的眼神投向晏惜寒。 当两人看见月光下晏惜寒那张微笑的脸时,两人几乎同时深深地舒出一口气,一下子把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吴有德,你提议物物交换依然有效,我希望你们两位能来。当然,我这里更多的是猎物,我想用猎物交换情报和消息。” “大哥,等我们养好伤,就来讨扰你,希望你不嫌烦。” 没等吴有德回话,花叶子抢答了。 欢快的声音里,无不透出女人更愿意接近晏惜寒的气息,她似乎忘了被他所伤这码子事。 黑暗中,晏惜寒看见吴有德用肩膀耸了花叶子一下,像是对她的回答很不满。 转眼间,两人的身影被黑暗的密林淹没。 接着,急促的马蹄声陡然在林间响起,之后声音逐渐向山下传去。 等两人身影一消失,晏惜寒赶紧离开打斗场,跑回抛弃山羊的那个地方,借着星辰微弱的光芒,拣起地上的东西,拖拉起捆绑山羊的树桠,急急忙忙地回到窝棚。 途中,吴有德抛弃的捕兽夹被他捡回,扔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 那个双肩包还真在,里面东西一样不少,这让晏惜寒多少有些安慰。 活死人依旧还是那个老样子,他身上的伤口似乎往好里又长了一些,小的伤口开始结痂。 晏惜寒身体严重透支,有点虚脱,实在没有力气切割整只山羊。 他生起一堆小篝火,用木棍搭起一个架子,他把一只前腿扒了皮,切下,串上木棍,架在架子上烤着。 他在干活的时候就想,花叶子可能不会再有什么想法,即使他伤了她,但那个吴有德实在让人不放心。 吴有德用肩膀耸她的那个画面,一直存在他的脑海里。 吴有德这个人不地道,应该防备他点。 羊腿在架子上烤的工夫,晏惜寒用树皮绳串连起来一些支棱八翘的树桠,挂在窝棚墙壁四周。 这样有人接近窝棚使坏,必须先把树桠撤了,否则很难接近窝棚。 如果撤下树桠,这些树桠就会一起坠下来,势必弄出动静,惊醒熟睡中的他。 山脚下,传来马匹奔跑的踢踏踢踏声。 听得清清亮亮,且渐行渐远,逐渐消逝在夜空里。 空旷山野,安谧森林。 偶尔有一两声狼嗥,声震四野,令人不寒而栗。 晏惜寒简单收拾一下窝棚,把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从包里掏出来,放在墙角,墙角有许多虫子,足够它填饱肚子了。 羊肉香味扑鼻,晏惜寒早就按捺不住了…… 深夜,熟睡中的晏惜寒恍惚之间,感觉手掌有刺猬的尖刺扎肉的那种疼痛感,当那种感觉变得真切的时候,他霍然听见噼噼啪啪的声响强行灌入耳膜,犹如节日燃放爆竹那般地响亮。 不好!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把他吓呆了。 一层细细的汗珠在他的额头显现,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也瞬间湿透了。他想都没想,随手抓起小家伙,扔到里面墙角。 小家伙跩不死,浑身上下的尖刺就是最好的弹力护甲。 尖刺刺进手掌,扎出了血,他竟然没有丝毫感觉到疼。 浓烟被山风吹着,裹挟着木柴燃烧后的灰烬强行灌进断壁,好在断壁没有房盖,否则他非被浓烟熏死不可。 刮进来的浓烟顺着裸露着的上空飘走了,但也残留少量烟尘在断壁狭小空间里徘徊、缠绕。 他被浓烟呛着一边咳嗽,一边眼泪直流,他赶紧找条手巾堵住了口鼻。 好在活死人还不能呼吸,否则他还得忙活他。 劈劈啪啪燃烧的熊熊柴火照亮了断壁四周,尤以断壁出口燃烧得最为旺盛,骇人的火舌在枝叶间不停地穿梭,仿佛夜空被飘荡的橙色雾霾笼罩,与漆黑暗夜形成了鲜明对比。 晏惜寒看到不断有细细的树杈被火焰吞噬,火势还在蔓延。 “玛的,哪儿来的这么大火?” 再说晚上燃起的柴堆,在他入睡前已经踩灭。 风再大,也不可能把那么多的枯干树桠吹到断壁里。 晏惜寒眸光透过呼呼作响的火焰,耳边听着烈火的噼啪声,脑海里却想到了他,好歹毒的人啊! 第40章 削死你个玩阴的 晏惜寒黑发蓬乱,头、脸和全身被灰尘覆盖,好似刚刚从坟墓里钻出的野鬼。 衣服脏污,面容扭曲,可眼神却愈发地阴狠犀利。 攥紧拳头的手背,蹦出根根清晰可见犹如蚯蚓般弯曲的青筋,不断咬合的牙齿,发出随时要吃人的恐怖响动。 “尼玛的,老子有好生之德,放过了你们。你们不报答也就罢了,却阴险地趁月黑风高之际,像小鬼一样来害老子。” “老子这次岂能再放过你们?” 他手一伸,拽掉窝棚苫布,避免火星子迸进来,引燃窝棚,烧死活死人和刺猬。 刺猬虽然渺小,那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如果刺猬被烧死,他就是凶手,因为是他把它带到了这里。 他绝不能让它死掉,他需要它的陪伴,况且刺猬刚刚救了他的命,否则他非得让浓烟熏死不可。 他快速地仔细观察了一下火场情势。 整个断壁已然陷入火海,夜空中满是滚滚浓烟,跳动的火苗掩盖了天上星辰。 除了断壁口,其他三面有坚固的石壁阻挡,只是有黄烟往上冒,火苗似隐似现,火势着不进来。 幸亏昨晚他挂树桠时,把晒干的气根都收了起来,否则那些干燥的气根会助长火势。 断口堆满了柴火,火势正旺,火烤得人不能靠前,橙色炽热的火舌不断舔舐着漆黑的夜幕。 忽然,他似乎看见火光里有一个高挑黑影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他一身黑暗打扮,长着一张黑暗的脸,仿佛阎王一时没看住,地狱里的小鬼偷偷地溜出来害人了。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吴有德。 晏惜寒好像闻到了肉味,不是山羊烤焦的肉味,而是他的手掌被火燎了一下,刚才他试着靠近火焰,企图冲出去。 如果能助跑,他自信可以跳跃火焰,但窝棚狭小,没有那个条件。 他想把火堆挑开,挑散,但手中只有短矛和兰博刀,苦于身边没有伸得太长的家把什。 弓臂倒是略长些,但他舍不得毁了它。 它现在如同生命一样重要,捕猎大型猛兽,非它莫属。 晏惜寒再次察看了一遍四周,把兰博刀和短矛背在肩上。 举目望向头顶,运气纵身一跃,上了南侧石墙。 石墙下,柴火已然燃尽,但还在冒着黑烟,烟雾缭绕的。 他脚踩着石墙边缘,往远处跃下,离开了断壁。 救火是当务之急,他已经顾不上吴有德隐藏在暗处什么地方,想使用什么手段对付他。 如果他再敢现身,他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砍了一根长长的树桠,削去周身枝杈。 然后,他双手握住树桠,把断壁口那堆柴火挑开,让其四分五裂,不再谷堆,他想逐个把火苗拍灭。 这个时候,东方天空已经细微发白。 没一会儿,变成了一道灰白的细线。 再接着,那道细线转变为淤青般的亮色。 拂晓时分,晨曦微露,黯淡的森林变得有些清晰,静谧无声。 忽然,都不容晏惜寒细想,声声马蹄,穿过幽暗的清晨,轰然而至,预示危险再次来临。 高头大马背上坐着一个细高挑黑衣人,愈走愈近,那是一匹十分健壮的黑马,马上之人正是吴有德。 他那如同鲶鱼口一般的大嘴怪笑着,露出偌大黑唇里镶嵌着的两排黄腻牙齿,整张脸活脱脱像从黑暗中蹿出来吃人的鬼怪。 晏惜寒看见吴有德骑马过来,气就不打一处来,把手中那根树桠随手一扔,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灰头土脸地瞪着对方。 “吴有德,尼玛的,你放的?” 此刻,晏惜寒表面上横眉怒目,但心里已经沉稳而安静,毕竟他安然无恙。 他双手握着武器,做出迎战的架势。 他看见旁边有火苗欲燃起,只能无奈地先无视它,摆平眼前麻烦最要紧。 “没烧死你,算你命大。不过,这次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吴有德手持兰博刀,蓦地跳下高马,把马丢在一边,一脸嘲笑地向晏惜寒走来。 晏惜寒发现,他洗褪色的黑衣两个阴暗衣襟上,赫然绣着燃烧的红色火焰。 不细看,风吹抖动,往往被当成紫色闪电。 火焰在晃动的光线里,醒目,刺眼。 “呸!吴有德,你姥姥的,你明明是只羊,却站在狼的位置上说话。你可以拉屎,但不要拉我头上。否则,你就是自己作死。” 晏惜寒恨不能立刻甩过去一巴掌,削死他。 “小子,我昨晚想抓一个囫囵的你,所以没用上我最拿手的砍刀,结果被你侥幸打败。” “不过,此时,你可没那么走运了。” 语调听起来颇感无聊,像被山风吹动无奈摇曳的枝叶。 被晏惜寒当着女伴花叶子的面打得瘫在地上,还被兰博刀逼住,动都不敢动一下,简直丢脸丢到家了,那比要了他的命都难受。 幸亏林中昏暗无光,他脸上恐惧的表情没人看到,否则他恨不能撞树撞死得了。 但此刻,吴有德眼神透露着阴狠歹毒,他要挽回颜面。 一瞬,两人再无对话,改用手中的家伙对话。 利刃出鞘的声音,钢铁砍击和咬合的声音,身体相互碰撞的声音,利刃砍刺在树干上的沉闷声音,夹杂着咒骂和沉重的脚步踏在软土上踢踏声,交替混杂在一起,伴随着足下踏起的污泥和身体带起的碎叶,一时尘嚣骤起,天空一片混浊。 “吴有德,我警告过你,你不收敛,这次我可就不惯着你了。我不能食言,我……” 铿!彼此利刃相交在一起,打断了晏惜寒的说话。 “放屁!”吴有德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轻蔑,恶狠狠地咒骂道。 “我一个堂堂的赏金猎人,岂能受制于人?做梦吧,你!” 隐隐有凶戾之气从他身上迸发出来,他手中兰博刀丝毫不受影响。知道装b,我不揍你,你还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晏惜寒骂过去,丝毫不影响刀术的发挥。 他把利刃舞动得密不透风,抽冷子踢对方一脚,打对方一拳。 能看出来,对方颇为恼火,但干着急没办法。 第41章 斗败公鸡 晏惜寒擅长近距离搏击术,关键时刻手脚并用。但显然,这是吴有德的缺项。他刀术虽然也不错,与刀疤的刀术不分轩轾,但照比更狠厉的对手,他还差一大截子,只不过兰博刀被他玩得游刃有余罢了。 “去你……” 话刚刚吐出两个字就卡在喉咙里。 就在两人利刃相交、彼此转身分开时,晏惜寒的右肘扫中他的左肋,使他呼吸一滞。他想顺带抓住对方过界的右臂,却被对方倏地像泥鳅一般抽回,吴有德扑了空。 一瞬,晏惜寒就着重新燃起的火苗,看到了对方那只手,清晰无比,时间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手指既短又粗,根根结了老茧,指节间缀满了细细黑毛,如同刚出生的耗子崽,卧在铺满黑色绒毛的窝里。 吴有德几乎每一个指甲里都塞有泥巴,仿佛指甲边缘被染成黑色。 简直埋汰到家了! 花叶子怎么能跟这样埋了咕汰的男人在一起? 晏惜寒顿时有种很好的一棵大白菜被脏猪拱了的惋惜。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身材颀长的吴有德,却长着一双令人生厌的短手,昨晚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被晏惜寒扬散的火苗,有些重新燃起,随风飘舞,犹如鬼火。 光影在利刃上斑驳闪亮,两人彼此纠缠、分开、分开、纠缠,不断跑动的阴暗影子,长长短短,细细粗粗,变幻莫测,更如同鬼魅一般。 天边白线逝去,被像泼洒的墨汁一般的翻滚乌云代替,整个山野被完全笼罩在暗幕里,仿佛天空重新变成了漆黑的夜。 看样子一场山雨就要倾泻而下,到时候两人都得成了落汤鸡。 又仿佛两人的酣斗把天打成了昏天黑地,可见两人打斗得多么凶险、激烈和你死我活。 幸亏火苗燃亮,否则两人就得在黑暗中打斗,就像昨晚一样。 即将落下的磅礴大雨,促使彼此加快了打斗进度,两人心照不宣,都想尽快结束打斗。当然,都想是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对对方。 吴有德放火烧想烧死人家,够阴险的了。 假若晏惜寒在睡眠中被烧死,下到地狱都不知道该找谁索命。 晏惜寒双目赤红,杀意浓浓,一刀紧似一刀,刀刀致命,刀刀要见血,看情形对手绝难在他的刀下逃脱。 “尼玛的!不打残你个瘪犊子,你以为老子是囊囊膪。” 吴有德被对手凶悍的刀法逼得步履不稳,看样子有点慌乱。 这人心一乱啊,劣势立显。 吴有德持刀的手掌被晏惜寒挡刀时,出其不意,顺势往下一滑,带出一道口子,鲜血立时从口子争先恐后地冒出。 他心头一惊,仓促后撤,脚却踩上一簇火苗,顿时噗地一下,火苗升腾。 吴有德想退出,慌乱中踩踏,搅得脚下升腾起滚滚浓密烟尘,浓烟裹挟着白色灰烬瞬间向四周蔓延。 恰巧两人打斗的地方干枯枝叶极多,是晏惜寒清理箭道时所堆积,已经差不多被踩成了厚厚平地。 突遇明火,一下子轰然起来,火势蔓延特快,汹涌的火舌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吞噬着周遭朽木和枯草,烈焰借风势挥动灼热的翅膀,不断拍打驱赶浓烟冲向两人,烟雾像雾墙一般把两人隔开。 两人彼此看不见对方,浓烟呛得两人直咳嗽,眼睛悲伤一般流泪,两人也顾不上打斗了,保命要紧,急不可耐地跑出烟雾区。 相较之下,外面的空气却是凉爽宜人。 但两人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享受舒适的空气,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两人一出烟雾区,陡然相互撞在一起。 对眼之间,也就有那么短促的一秒停留,两人便厮打在一起,两人克制住彼此利刃,拳脚毫不留情地往对方身上招呼。 由于兰博刀派不上用场,两人弃刀徒手搏斗,盘旋缠绕,打斗在一起,彼此都挨了对方不少拳脚。 当然,吃亏的是吴有德,他被打得昏头黑脸,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血。反正他脸黑,什么也看不出来。 吴有德挥拳照晏惜寒面门而来,晏惜寒挥臂外挡,左手就势一伸抓住对手头发,想把对手薅近,右手给他几记掏心拳。 或许是吴有德察觉对方意图,仿效对方挥臂使劲外挡,结果对方手臂是被挡飞了,但他嘴里却发出高亢的惨叫,急忙踉踉跄跄地退缩几步,差一点没把他疼死。 原来,吴有德把晏惜寒抓住他头发的胳膊挡飞。 但同时,他头顶的一大把头发连带一块头皮,被晏惜寒攒足了劲的手掌硬生生薅掉,浓黑头发覆盖的头皮立马露出一块鲜红。 鲜红汩汩释放出鲜血,殷红血液顺着额头缓缓流下,流进眼睛,其狰狞面目像拂晓出来吃人的饿鬼。 他口中的咒骂变成了不断挨打的哀嚎,一张黑脸几经更迭,变成了一张涂抹了满脸血红的苍白猪脸,或许比猪脸更惨。 吴有德不顾头顶苍白皮肉和手掌那道口子都在流血,乌了嚎疯,握紧拳头“嘭嘭嘭”猛击晏惜寒脸部。 近距离搏击是晏惜寒强项,他岂能让困兽犹斗的困兽伤了自己。 晏惜寒当仁不让,反击迅速,都被胳膊肘挡开。 吴有德发疯了,一副哭叽尿腚模样。 与此同时,晏惜寒右脚快速收回,陡地踹出积攒了全身力气的狠命一脚,“啪”地击中对方胸腹部。 吴有德瘦长身体即刻随着那股力道,像个破沙袋一般飞了出去。 只觉得整片前胸像是被火车头迎面撞上,胸骨断裂,喉头腥腻,口一张,一口血红喷薄而出。 吴有德受此重击,眼前一片昏花,仿佛有无数个星星飞向他。 还未等他站稳脚跟,嘴中那口气还未来得及呼出,一无是处的左臂就被跟进的晏惜寒用右臂夹住,那边左手伸展五爪,扣住他的右拳,用尽全力往外扭。 吴有德的黝黑手臂犹如一条不停扭曲的黑蛇,手掌口子撑大,汩汩流出暗红色血液,覆盖了晏惜寒的左掌,仿佛是他的手受伤了似的。 这是吴有德所做过的最艰难的事,让对手看见了他眼里那抹恐惧、痛苦和害怕的神色,他在煎熬。 他口里有了轻微的呻吟声。 第42章 逃命去吧 被烟灰熏染的汗水像混浊的小河一般,顺着吴有德黑炭般的额头、面颊流淌而下,两人依然在较劲。 吴有德粗重的喘息,带出的恶心人的唾沫星子,在他宽大犹如鲶鱼嘴的唇边围成又黏又白的圆圈,如同黑唇镶嵌了一个由白色液体制成的粗糙口戒。 他一副鼻涕拉瞎恶心人的磕了吧抻的样子。 轰然一声,烟灰、尘土、碎叶、残枝飞溅,两人仿佛掉进了深沟里,被深沟里的杂物覆盖周身。 晏惜寒嘴唇都是垃圾,味道不错,颇有大地和烟草味道,还有生命的气息。 即将溃败的吴有德用脚掌扬起地面的烟尘和杂物,烟尘瞬间弥漫两个人之间的空间,烟尘眯花了晏惜寒的眼睛,就在他短暂的松懈之际,吴有德仿若反败为胜,偷袭了晏惜寒一脚,踹在他的腹部。 “竟然玩阴的,尼玛的!” “我看你身上痒痒了,那爷爷我就给你好好挠挠痒。” 晏惜寒眼里顿时升腾起红色烈焰。 吴有德的左手也被晏惜寒的右手紧紧扣住,晏惜寒双手同时用劲,对手颤抖的手掌活像一对恐怖的黑蜘蛛,一阵疼痛的痉挛忽然穿透他的全身,他的五官都因疼痛而扭曲得变了形。 犹如庞然大物的咆哮,吴有德先是被动地被拽向晏惜寒的怀里,他的鼻梁撞上了仿如坚冰般刚硬的晏惜寒的额头,紧接着他的左膝盖挨了重重一击,晏惜寒伸展开来的右脚尖犹如坚硬的石头吻了上去。 连续的动作一气呵成,疙不溜丢脆,快如黑暗中的使者一般。 接下是“啪、啊、啊、咔嚓”声响起,吴有德怪叫般的哀嚎震天,颤音惊得周遭枝叶摇摆不定。 忍受不住的那种痛苦滋味,真的犹如下地狱一般。 下一秒,一团热气蒸腾的鲜血从吴有德口中呼地涌出,飞向前方,划着弧线坠落。 幸亏晏惜寒躲闪及时。 否则,那口带着地狱般腥臭味的血痰就会落在他身上。 再下一秒,吴有德喉头腥咸,机械般地“啊啊啊”连吐几口血水,没差一点把嗓子眼里的小舌头给吐出来。 一双猩红的眼眸像恶魔一样,瞥向对手,但却被对手那不打残你不休的犀利眼神震慑了一下,身体抖动得犹如风中残叶。 像昨晚一样,他瘫软在地上,虚软的手掌支撑着地面。 吴有德艰难地抬起头,仿佛那一抬,却要耗尽他毕生精力。 他咬紧了后槽牙,想要说几句狠话,然而他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要把他的五脏六腑绞碎一般。 不一样的是,这次吴有德左膝盖碎裂,比花叶子的膝盖伤还严重,估计他一时半会儿得爬着走路了。 还有,明艳的鲜血不断地从吴有德的口鼻中汩汩涌出,鲜血溅落到地上,殷红得仿若葡萄酿成的夏日红,在火苗下变成了灰暗色,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血腥味。 身痛难忍,满腔恨意几乎要冲破身体束缚,心中那抹绝望如同笼罩在头顶上的雾霾,将所有恨懑情绪硬生生压在体内。 吴有德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伤腿,瞅瞅自己即将要残废的身躯,很无奈地低下了头。 这一刻,吴有德的心情差到极点。 这是自他出道以来输得最惨的一次,已经没有转圜余地。 “吴有德,你的功夫就如同你那干不拉瞎的长相一样糟糕。” “真想学本事,跪下磕三头,爷爷我收了你。” 陡然间,吴有德哼哼呀呀地顾不上面子了,也不管自己是怎样的狼狈相,手脚并用,连爬带跑,丢下马匹和砍刀,一瘸一拐地慌不择路地跑进东侧树林,转眼间他的身影被黑暗的密林淹没。 晏惜寒跑到树林边,凝神往下望了望密林纵深,黑云下,林里一片漆黑,视线有限,他仅能不真切地看见近处的景物。 他听见纵深处传出噼里啪啦的粗暴动静,看着这幽深怪异的陡峭山坡,本就浑身颤抖,别说下到林子里。 吴有德为了逃命,慌不择路,否则他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晏惜寒愈发感到林子里空气阴湿黏腻,腐败气体充斥鼻端。 上山那天,他就已经看到,山脚下泥潭和凹坑遍地。 常年浸泡在泥塘之中的浓密树丛有部分腐烂,枝干间垂下的帘幕般的浓密须枝深入烂泥坑里,腐败植物漂浮在肮脏泥塘表面,污水里各种热带寄生虫和蚂蝗随时寄附于闯入它们领地的活物身体上。 密林里更有一些虎视眈眈的毒蛇和其他带有毒性的爬行动物,随时随地会要了那些擅自闯入者的性命。 “选择从陡坡密林里逃生,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晏惜寒心想。 穷寇莫追,再加上树林里昏天黑地,晏惜寒想就是放过他,等他逃出去也就剩下半条命了。 如果吴有德不赶紧想办法去救治那条伤腿,就算他活着,今后只能瘸着走路了。 晏惜寒感慨万千地望着四周跳跃的熊熊火焰,火光把他的面颊映衬得更加坚毅凝重,眸子就像星星一般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远处天边涌过来的那片黑云还没有散去,雨最终也没下起来。 终于,宁静回到断壁所在的山峰。 叫嚣的人大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再找晏惜寒的麻烦了。 很快,黑云渐渐移走了,天空慢慢地亮堂起来。 晏惜寒迅速灭掉死灰复燃的那些火苗,捡回吴有德丢弃的砍刀, 彻底拍灭断壁周遭丁点火星。 小家伙由于受到惊吓,一直蜷缩在墙角不出来。 晏惜寒在附近抓了些虫子,扔在它的脚下,它才开始活泼起来,舞动着四肢短腿,伸出长长的长有黑头鼻子的尖嘴巴,沿着墙角追吃那些虫子。 黑马已经走到挺远的地方找草吃,晏惜寒想了想,奔那匹马跑去。 他刚刚靠近黑马,黑马认生,根本不让他碰缰绳,它抬起低头吃着草的大长脸,冲着他打个喷嚏,走开! 然后走几步,到别的地方又接着旁若无人般地吃起草来,就是不理睬他。 它那个样子仿佛很讨厌晏惜寒。 其实,那不是讨厌他,只是黑马听动静他不是它的主人。 第43章 狼嗥,代表它活着 马又不能像人那样会说话表达自己的想法,它只能用动作来表达自己脑子里想的是啥。 晏惜寒几次做出和善的靠近举动,黑马都如此般地巧妙躲开。 黑马很聪明,我既不过分地得罪你,又不让你靠近,因为我的主人不是你,我熟悉他的声音。 他频频做出友善的举动,逐渐靠近黑马,用手爱抚它的鼻子、头、脸和脖颈处,黑马才渐渐接受他,默许他可以牵着缰绳溜它。 但仅限于此,绝不允许他骑它。 马对主人很忠诚,似乎晏惜寒并不着急骑它,欲擒故纵。 黑马已经允许自己触碰它,说明马不讨厌自己。 假以时日,黑马会认可他是主人的。 他给黑马起了“闪电”的昵称。 他头一次看见它时,它像黑色闪电一般,一闪而过。 晏惜寒把被吴有德搞得一片狼藉的断壁四周重新清理干净。 接着,把山羊扒皮,羊皮被他晒在阳光充足的树桠上。 想等空闲下来,把它用草木灰熟出来,往地铺上一铺,呱呱叫的羊皮褥子,隔凉保暖那算是盖了帽了。 或者天冷时缝成衣裤穿在身上也没治了。 羊肉被他切成薄片,晾晒在用细树桠搭成的架子上。 羊排则被他架在烤架上烤熟,啃吃了一部分的一小部分就饱了,剩下的等饿了再接着吃。 一个整羊排,够吃几天的了。 他用匕首割下一小块熟肉,喂给小家伙吃,小家伙竟然狼吞虎咽。 “原来它也知道熟肉好吃啊!” 逗得晏惜寒忍不住地“哈哈哈”大笑,这是他被流放到这个岛屿以来的第一次笑,还是开怀大笑。 笑着笑着,他流出了难过的眼泪。 先是第一滴眼泪溢出,接着就是第二滴,再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眼泪奋不顾身地扑簌扑簌地往下跳。 他早已经不记得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笑了。 因为后来,他生活在没有笑声的氛围里。 原本他很开心和幸福,养父母对他疼爱有加,当成了自己亲子,没有丝毫嫌弃和鄙视。 养父母的女儿若兰也把他当成了亲哥哥,一天到晚对着自己微笑,一笑那张俏脸就红。 他知道那是她害羞,因为她心里暗暗爱着自己,他心知肚明但难得糊涂。因为养父母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所以他不想让养父母难过和生气。 谁知道后来出事了,若兰被人害死了,从此这个家里就没有了笑声,终日被阴云笼罩着。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再笑了。 因为看他笑的那个美丽女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这是咋地了?” 晏惜寒用手背粗暴地抹了抹眼泪。 他原本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窝棚里好好休息一天。 这些天,山上山下地跑,大清晨又是救火又是打仗的,累得够呛,可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心里有些闹腾,也没心思休息了。 晏惜寒决定给黑狼送些吃的。 他也觉得自己发贱,贱就贱吧,他就是放不下那个畜生。 他打算回来顺便再采些野菜和野果。 遍地苣荬菜、婆婆丁、马兰头、面条菜和苦菜等,不采,白瞎了。 闲时,他用气根编了几个大小不等、深浅不一的背筐。 这次正好带上一个,好装采的东西。 虽然看着丑陋,但却很实用。 他原本打算牵着闪电一起去,增进一下感情,但又害怕中途出什么幺蛾子,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把闪电留在山上。 吴有德和花叶子都受伤了,还是伤在波棱盖,两人短时间内,都不太可能上山讨要闪电。 等他们的腿伤好利落再来,或许那个时候,自己可能离开断壁了。 他了解自己,不会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一针一线。 但闪电是吴有德丢弃的,就像那把兰博刀和两个捕兽夹一样。 他如果不捡起,或许就真的成了无主财产。 无主财产任何人都可以占有并且拥有它,吴有德就是这么说的。 其实,像闪电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只是代为保管。 倘若吴有德真的来要,他会心甘情愿地还给他,但吴有德必须交纳“消息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再有人来搞破坏或者偷盗怎么办? 他必须让不速之客吃点苦头,不能让他们觉得这个地方谁都可以任意来践踏。 这回晏惜寒有经验了,他把双肩包里的物品分散隐藏。 即便双肩包被不速之客发现拿走,里面也只是部分物品。 他把断壁豁口用几根很粗的树干堵住,不让小家伙出来。 它如果跑丢了,他真的很心疼,他已经喜欢上那个救了它性命的刺猬。 晏惜寒把那两个捕兽夹隐藏在拴马桩附近,防止见马起意的盗贼动了歪心思,把闪电盗走。 安排好这一切,他把切下来的山羊残渣,嘬干净肉的羊排骨等统统扔进背筐。 他想,能给黑狼打点新鲜的野味当然好。 但如果运气不佳,背筐里的残渣虽然不至于黑狼饱腹,但起码它不挨饿了。 晏惜寒收拾妥当,带上捕猎工具,离开了山峰。 不惦记狩猎,他步行的速度相对就快一些。 加上轻车熟路,他感觉没怎么地,就过了树桥。 路过树桥,这回他看清楚了,水塘里有水耗子和河狸共生。 这两种原本是在晚上忙碌的家伙,却在大白天里堂而皇之地出来活动,可能是因为水塘这个十分清静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人打扰。 途中,他用弓箭猎了一只山鸡。 当时他根本不指望射中,就是试射练手,哪知道歪打正着,箭矢击穿山鸡翅膀,把它钉在树干上,像活靶子一样。 黑狼大老远就嗥上了。 不知道是闻到了血腥味,还是嗅到了人的气息。 不知道是等着他给送食物,还是警告接近的人远离,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晏惜寒是来延续它的生命的,所以听见狼嗥不见丝毫恐惧,反倒是看上去非常兴奋。 狼嗥,代表着它还活着。 从声音中也可以听出来,黑狼的精力很旺盛。 如果没有猎人的原因,黑狼的生命可以延续一段时间了。 第44章 黑衣人追捕流放者 黑狼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穷凶极恶要吃人的恐怖样子,依然让人感到害怕。 但晏惜寒不害怕,它近不到他跟前。 山羊的下水早被它吃得干干净净,就连草丛里的血迹,都被它舔舐得一滴不剩,看样子这个大家伙真的有很大的饭量哦。 晏惜寒把山鸡和背筐里的食物丢给黑狼,但愿它不挑食。 黑狼用有力的爪子摁住山鸡翅膀,不让它扑棱跑走,犀利牙齿则一下子咬断山鸡细长的脖子。 但它并没有急于啃食,而是转动黝黑而明亮的眼瞳,警惕地望着给他送食物的人。 黑狼始终想不明白,眼前之人为什么不让它饿死。 既然你无意杀我,那为什么不放了我,让我回归大自然,而让我在这嘎哒受罪? 很显然,晏惜寒没看懂黑狼的眼神。 不但是他,可能任何一个人都算上,没人能看懂狼的眼神。 人们看懂的只是狼的凶狠、残忍、冷酷和无情,饿急眼了都能把自己的崽子给吃了。 晏惜寒不想打扰黑狼进食,他扔完食物,背上背筐就离开了。 来时路上,他看见了不少野果子和野菜,他想回去背筐空了正好采摘一些。 他一边采摘着野果和野菜,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蹓跶。 突然,一阵阵喧哗从山坳里传来。 他仔细听听,有叫喊的声音,也有追杀的动静,还有……还有像是铁器相互碰撞的尖利声音,对,就是那种声音。 他与三兄弟搏斗,与绑匪搏斗,砍刀与砍刀接吻的瞬间,传出的就是这种犀利的铿铿声响。 是什么人与什么人打斗起来了? 或是绑匪在追杀流放者? 喧嚣声似有若无,若隐若现,感觉距离他这个地方还很远。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一个人势单力弱,并不能摆平所有事情。 有些事情还要靠当事人自己去解决掉。 他心里这样想着,却身不由己地往喧嚣声音传过来的地方跑去,看来他并非铁板一块,与其毫不相关的人的命运,时刻牵动着他的心。 他虽然自认为心余力绌,但他不能漠视,那不是他的性格。 他简单而快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 然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唉!只有两支箭矢,如果再多几支就好了。 虽然他的射击技术刚刚过关,但穿梭的箭可以令追击的敌人望而却步。 无论他在山的这一侧怎么追,似乎喧嚷声随着他往前延伸。 他纳闷怎么就追不上呢? 他禁不住加快了步伐,目光终于追踪上了喧嚷的尾巴。 他看见有一伙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就像吴有德和花叶子那样蒙着脸,疾步追击一个身穿迷彩服、手持兰博刀的男子。 不用想,身穿迷彩服的男子八成是流放者,而追击他的那些人不是绑匪,也是哪个城堡和部落的人。 追击者或者手握兰博刀、身背弓箭,或者手持弓箭、身背兰博刀,各个身形矫健,步履轻盈,动作敏捷,彼此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被追击的那个男子很显然受了伤。 伤在右臂,整条胳膊鲜血淋漓,还在滴血。 无论怎么跑,伤者根本无法跑快。 他左手还要兼顾右臂的伤口,这样的姿势跑起来大打折扣。 伤者即使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放开手脚、全力以赴追击他的人。 最终,他还是会落入敌人之手。 伤者时不时地回头瞅瞅追兵还有多远,他已经出现了疲态,有点跑不动了,鲜血不断地从他那条受伤的手臂流出。 晏惜寒看见他右手攥着的兰博刀血红一片。 即便是他不被抓住,流血也得流死他。 突然,晏惜寒愣怔了一下,伤者脸上有一道伤疤,斜斜的细线在光照下非常明显,像一道闪亮的光贴在脸上。 是刀疤! 晏惜寒心里骤然一惊,一股不太好形容的感觉从心头快速闪过,心底有了一丝焦虑,他牵挂刀疤的安危。 他怎么会惹上这些人,致使这些人没命地追他? 嗖嗖嗖……几支利箭射向刀疤脸。 “啊……” 一支利箭射中刀疤脸的右腿,他喊叫着向前趔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看这个准头,追击刀疤脸的人想要抓活的他。 如果放任,利箭极有可能从后面爆穿疾跑中刀疤脸的头和胸。 刀疤脸倾斜着腰,用刀尖支撑着地面,勉强能站起。 刚迈一步,当迈动那条伤腿替换左腿时,右腿再也无力支撑整个身体,只见右腿一弯,他一下子倾斜着栽倒在地。 等他想挣扎着再跑起来的时候,前面为首的那个瘦得像旗杆的秃头蒙面人已经赶到他的跟前,伸刀一挑,看似手臂根本没动,兰博刀已经从刀疤手中飞出,落在几米开外。 秃头蒙面人脖子上,戴着一个看不太清楚用什么串成的项链,白花花密麻麻的,身体一动,项链跟着摆动,哗啦啦地不停作响。 好一招蜻蜓点水! 动作如行云流水,看似没费什么力气,实则蒙面人的力气全部都集中在手腕上。 晏惜寒与刀疤交过手,不但刀疤的刀术娴熟,其臂力和腕力都强于常人几倍。 虽然他右臂受伤,但腕部的握力应该还是有的,如今被人家轻微一触碰,手中刀就轻易脱手。 由此可见,这个蒙面人具有较强的腕力反制能力。 晏惜寒所在特战小分队,曾经协助警方抓捕一个贩毒团伙,他们是徒手混进贩毒基地的,所以身上没带任何武器。 在实施抓捕行动过程中,他与毒枭对弈时,手中的铁管就是被对方,一挑磕飞,看似毒枭手臂未动,实则双腕暗聚力量。 此后,他没再看到别人有那种功夫。 箭头被人从刀疤腿肚子上粗暴地拽出,疼得刀疤“啊哦”大叫一声,鲜血登时迸溅。 蒙面人中有人撕开伤口处裤子,给他上药止血,并用灰色绷带包扎上,系上绑绳。 有人过来处理他右臂上伤口,处理完,把他双手从背后捆绑上。 松软的绷带很快吃透伤口处鲜血,刀疤手臂和腿肚子那两块红色斑点格外显眼。 第45章 六个俘虏 仅仅为首的那一个蒙面人,晏惜寒对付起来就很棘手,更别说众多的蒙面人,很难说这里面有几个高手。 不过,从蒙面人追击刀疤的速度来看,各个身手不凡。 他只能暗中跟踪,看看蒙面人到底把刀疤押往什么地方,想怎样处理他。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却没有行动,反而一个个都呆在原地休息,像是追人很疲倦的样子。 有的坐在扭曲树根上,有的坐在乱石上,有圪蹴下的,还有依靠着身边大树四处张望的。 主要是向后面张望,给人感觉像是在等什么人。 等了许久,许久,远处隐约有喧嚣之声,似乎正在向这个地方靠近。 须臾,这伙蒙面人有人向后面招手。 晏惜寒顺着蒙面人手势往后了望,透过茂密枝叶罅隙,后面隐约跟上来一队人马。 紧接着,车马喧阗传入耳中。 终于,越来越近的隆隆声响,像军令一般将昏昏欲睡的这拨蒙面人唤醒。 他们纷纷站起来,慵懒地挪到所谓的路边,想来看个究竟,毫无兴致的眼里露出冰冷的神色,像例行公事一般。 两匹黑白花色大马并排拉着一辆长长车斗的木制马车,连车轱辘都是木制的,轱辘两面镶嵌着数排非常整齐的圆圆的黑色包钉。 车斗里装满了包裹,其中有几个是沾满泥尘的深色迷彩双肩包,几把兰博刀塞插在车斗前方。 不用想,一看就知道掠夺的是流放者财产。 护卫马车的也是黑衣蒙面人,他们手中的兰博刀在阳光下闪着暗淡的光泽。 有人转头往山上张望,晏惜寒往树荫里缩下缩头,把利刃埋于枯叶下面。 马车后面是一队俘虏,大概有一、二……六个俘虏,其中有两个长头发乱飞的俘虏,应该是那个老妇人和另外一个年轻女孩。 晏惜寒不知道绑匪拿女人该怎么办,难道也像牲口一样卖掉? 他心中很忧虑,神色黯淡,一种落寞而凄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为女人今后的命运担心。 吴有德曾经给晏惜寒算过,算上他、刀疤和雀斑,还有五个人下落不明,现在车后跟着六名俘虏,雀斑脸应该也在里面。 加上刚刚被俘获的刀疤,那么这次流放的二十五个人,晏惜寒现在看来是唯一没有落网的幸运者。 俘虏个个骨瘦如柴,穿着褴褛的迷彩服,衣裤上满是污泥和血渍。 晏惜寒看着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蔫头耷脑、萎靡不振的模样,都能想象得到这些天他们像耗子一样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的那种倍受煎熬的滋味。 他们手腕被紧紧地捆绑着。 其中五个人的脚踝绳子更是与身后的人连在一块,绳子相互衔接着,整个队列只能以一致的步伐,摇摇摆摆地缓缓挪动。 走在最后的俘虏,用满是破皮伤疤的手肘,拄着一根半人高的木棍。 他脸上涂抹着黑乎乎的膏药,迈着一双趾甲缝被沾满血污泥巴糊住的赤脚,一身沾泥带血的破烂衣裳映着太阳的光。 他这副讨饭模样,没人认得出来他是谁。 晏惜寒知道现在连刀疤都落网了,受伤的雀斑脸不太可能逃脱,但他真的没看出来最后一个拄着木棍的俘虏是谁。 拄棍俘虏只顾看向前方,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跤,扑通栽倒在地,被跟上来的蒙面人踢了一脚。 他忍痛麻溜地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免得起来慢了再挨踢。 尽管刀疤顽固地反抗、挣扎,秃头蒙面人还是把刀疤推推搡搡地安插进被俘队伍。 有两个蒙面人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举到眼前,用手指肚试试刀锋是否锋利,匕首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两人随便拽过来一个俘虏,强行就往地上摁,谁不从就拳打脚踢,俘虏屈服了,蒙面人的匕首照着俘虏头部就刺过去。 晏惜寒心一下子紧缩起来,紧张得要命,这可真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啊,看来这两个人的命是没了,他很难过。 这是什么杀人方法,好不容易把人抓住,不辞辛苦地押到这里,却要了人的命,怎么也没人阻拦一下呢? 其他蒙面人都像没事人似的,冷眼旁观,甚至有人直指俘虏,哈哈哈嘲笑着,像看耍把戏似的盯着看。 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一撮撮肮脏黑发,刮过脚掌乱石、藤蔓和杂草,翻卷着滚进草丛缝隙里。 有几缕被山风吹着,一路翻过草丛、乱石,漂浮在一条狭小的溪流水面,飘飘荡荡顺水流向下游。 晏惜寒终于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或许被强行摁下的俘虏,都以为自己会没命呢! 匕首割掉了每一个俘虏的头发,女人亦不例外。 没一会儿,他们的脑袋变成了白一块黑一块恶心人的癞痢头,看了简直令人胃里一阵阵痉挛。 看来黑衣人的剃刀并不具备应有的锋利。 晏惜寒先前认为流放者就像散放的牛羊一样,虽然是弱者,但可以在整个岛屿上驰骋。 因为这是法外之地,没有警察,没有法律,更没有那些约束人行为的清规戒律,可以与花草、树木、那些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动物一起自生自灭。 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包括自己在内,更像是过街老鼠。 他不但穿着褴褛凌乱、埋了咕汰的衣裤,像个灰扑扑老鼠。 也始终像老鼠一样躲在岛屿的犄角旮旯求生存,还得随时留意突然而至的危险。 有时候他想,流放者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老鼠,这样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只不过关流放者的这个笼子大了一点,它是一个四敞大开又绝对封闭的孤岛。 晏惜寒一下子又想起了那张蜘蛛网。 其实,流放者与那只绿头苍蝇没什么区别,无论流放者逃到哪儿,最终都得被抓回来,就像那只苍蝇一样,无论怎样挣扎,始终逃不出那张网。 刀疤由于腿部有伤行动略微慢了点,秃头蒙面人拽下面罩,吐了刀疤一口痰,好像还骂了一句“杂碎”。 刀疤斜睨着蒙面人,不甘的眼睛里骤然迸射出无尽的恨意。 他只能如此,他现在是案板上的肉,而人家才是切肉的刀。 第46章 此时不逃何时逃 陡然,晏惜寒的眼神定住了,他愣怔了片刻,记忆就像开闸泄洪一般涌上心头。 他那个愣怔的样子,乍看像被那句咒骂吓着了,活像在他脸上扇了一个巴掌似的。 其实,吓着他的不是那句咒骂,而是他窥见的那张脸。 那张憔悴而苍白的长长马脸,使他心头顿生一股恨意,瞬间袭卷全身,如同岩浆一般在胸膛里翻涌跌宕。 他胸膛用力起伏着,眼神微微发颤,恨不能即刻飞身而至,用利刃斩其首级。 但他不想平时做起事来聪明而理智的人,却因一时冲动和算计不周而坏事。 白万雄,你才是那个杂碎! 你在八荒大陆用毒品祸害人还不够,竟然被流放到了扎罗,还不思悔改,继续作恶害人,这回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晏惜寒居然听见自己口腔里牙齿狠狠咬合的声响。 两队人马汇合在一起,由秃头蒙面人带队,押解着马车和俘虏缓慢地沿着逶迤山道往前走去。 这是块不算太大的山坳,但山坳蜿蜒向两头延伸,看不见尽头。 很显然,由于经年累月踩踏,在山坳中间早已经形成了十余米宽的泥土大道。 只是踩踏的人和车极少,大道被生长出的浓密杂草遮盖。 刚刚被流放来此的流放者根本无从知晓,就连晏惜寒都不知道这是一条有名的大道,它被叫作黑水大道。 山坳雾气缭绕,越往纵深里进,雾气越浓郁。 雾气渐渐变成了细雨,而后变成了大雨。 再而后,陡然减弱成细细的毛毛小雨,雨点密密麻麻,像罩住景物的幕布一样。 一路上根本没有避雨的地方,大队人马只能冒雨沿着泥泞崎岖山路缓慢行进,一个个被雨水淋得像落汤鸡似的。 蒙面人摘下黑布,时不时用手掌抹搭一下头面部的雨水。 可俘虏双手被缚,只能硬挺着,艰难地在满是泥泞的泥水中行走,使原本就缓慢的队伍更加缓慢,甚至比蜗牛还慢。 蒙面人的谩骂声四起。 即使有俘虏身上挨了鞭打,他想快走也快不起来,因此速度依旧,但谩骂声不绝于耳。 空中还传来皮鞭抽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 雨水落在身上,带来了寒冷,湿透的衣服裹在身上,使身体里仅存的那点温暖都被湿衣服吸了过去。 无论是黑衣人,还是俘虏,一个个身体蜷缩着,低垂着头,瑟瑟发抖,像缓慢游荡的鬼魂一般。 晏惜寒从山上下来,他的情况比前面的队伍好不到哪儿去。 只觉得寒意彻骨,两腿酸痛得几乎令人无法忍受,他真想离开这寒冷而又泥泞不堪的可恶山道。 可他忍住了,他不能无视六条鲜活的生命,他想知道他们的归宿是什么。 他在后面若即若离地跟着。 他想到了那些晾晒的肉干,如今被大雨一浇,非得发霉不可。 山顶雨再大一些,冲掉地上一些,可能剩不了多少。 唉,白白浪费他小半天时间切的肉片。 早知道有这场大雨,多给黑狼带些,羊肉糟蹋了太可惜了。 最终,毛毛细雨飘散了,雨停了。 山野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飘云一样。 雨停,队伍停了下来,看守们也不避讳俘虏中有女人,开始脱下滴水的衣裤,拧干水分,再把湿漉漉的衣裤穿身上。 有的俘虏仿效,女人可不敢当着陌生男人的面如此效仿。 她们只能害羞地用双手捏着衣角,这边拧拧,那边捏捏,或者死劲攥攥,把衣裳里多余的雨水沥去。 能看出来,老妇人脸上充满了忧虑,她很无奈地抬起自己右脚看看,她弄丢了鞋。 鞋掉了,可能走慢了怕挨打,就这么挺着走了一路。 赤脚走路很痛苦,但她坚持着。 此时,她脚掌起了血泡,血泡破了,还有的地方被脚下利石划破,血水穿透泥污流了出来,像一条条扭曲蠕动的细弱蚯蚓。 兀然,队伍引起骚动,场面混乱,有人大喊大叫,像是有人逃跑了,秃头带着五个人去追了。 混乱中,晏惜寒遥遥地望见前方影影绰绰,一个暗灰色人影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大山里没命地跑。 不远处有几个黑衣人在玩命地追。 说真的,不玩命地跑,谁知道这些俘虏接下来是怎样的命运。 晏惜寒揣测,不会好到哪去,十之八九被押到某个地方去做苦力。 大队人马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没有原地等待,而是继续缓慢前行。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但依然能感觉到雨后树木的清新和青草的翠绿,空气中弥漫着浊重的潮湿味,夹带着淡淡的海水咸的那种滋味。 这让晏惜寒感觉到,附近就有大海的存在,那种咸的味道就是从大海不绝而来。 他由大海想到了海滩。 他好想一头扎进翻涌的海水冲浪一下,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什么都不穿就那么裸体,平躺在沙滩,顶着温煦的阳光晒太阳。 他知道这是他的痴想,这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但想想也很温暖,有种悸动的感觉。 浸染过雨水的多石而崎岖的山道非常难走,泥土变成了稀泥,湿滑得很,脚掌踩在地上,身体跌跌撞撞,里倒歪斜。 被浮土掩埋的石头,在这一路段更多地裸露出来。 脚一不小心踩在上面,多被一硌,哧溜滑倒。 你刚刚起来,他又倒下,整个俘虏队伍起起伏伏,每个人都满身泥泞,像是刚刚在泥坑里打了个滚似的。 夜幕低垂,苍天不见。 远远望去,巨大的黑幕完全遮蔽了山坳。 在四周暗灰色的山野里,看起来很大的一支队伍却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助,活像一个个在泥泞中逃窜的虫子。 又一个凄冷潮湿的黑夜来临了。 黑幕遮住月亮,隐蔽繁星,把山坳变得与沥青一般黑。 黑衣人嫌弃俘虏走的慢,不耐烦的谩骂声响彻山野和林间。 骤然间,幽幽远远地望去,远方视线之内有亮点显现,忽明忽暗,像天空落下的星火,有如金色的小兔子在手指间来回跳跃。 第47章 骷髅人偷袭黑衣人 星火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大队人马靠近,如同狂风骤起,盘旋呼啸,“哒哒哒、哒哒哒……”地逼近。 尽管什么也看不清楚,走在前面的黑衣人还是向星火招着手,大声呐喊着,可能是秃头带人追回了逃跑的俘虏,他们急着归队。 他们似乎忽略了秃头出去时根本没有骑马这一细节。 星火变得越来越大,有轰鸣的马蹄声陡然响起。 随即,铿锵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无数只负重的马蹄一起踏入泥泞,刨抓着地面,发出的一种轰鸣声音,震耳欲聋,石破惊天…… 一瞬,星火变成了十几把火把,泥浆飞扬。 一伙马上之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挥舞着来回摆动的木棒,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队伍,等黑衣人觉醒过来,已经晚了。 转瞬间。 一群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骷髅头,耳垂坠着黄金饰物,面颊画着彩绘,胸前或者扣着抢来的不合身的护甲,或者捆绑着猛兽骨片,穿着兽皮衣裤的凶悍大汉的铁蹄便踏破黑暗,轰然而至。 顿时喧嚣四起…… 他们个个身形精瘦,皮肤黝黑,马匹上挂着钢铁刀剑、斧头和铁锤,手中却握着坚硬的木棒。 这场战斗没人预料到,对方没有旗帜,没有号角吹响,甚至都没有预兆,对方趁着雨后昏暗发起了偷袭。 冲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瘦得像只铅笔的高个子。 他坐在马背上的身子简直比一个人都高,乱蓬蓬的花白胡须垂在胸前,活像脖子上挂着一团乱麻。 他两个细长耳垂各挂着一枚圆形黄金耳坠,闪耀着火焰光芒。 他尖细的脑袋上戴着血口大张的鳄鱼头骨架,阴森森的白骨搭配上憔悴坚毅酷似枯骨的脸庞,活脱脱暗黑里生出的厉鬼。 他双肩系着花斑山猫皮做成的披风,在山风中飒飒作响。 他骑着黑花大马,马颈和身躯覆盖着坚硬皮革护甲,马鞍两侧挂着两柄阴森森的黑色板斧,火焰下板斧闪烁着阴暗的金属光泽。 即使黑衣人仓促应战,丝毫不甘示弱,挥舞着刀剑迎了上去。 晏惜寒像黑暗中的阴影一般,悄悄地溜了过来。 他望着双方混战场面,热血沸腾,一手砍刀,一手持短矛,霍然有种参战的冲动。 他想趁着混乱,交战双方都无暇顾及俘虏,救下他们。 但当他挥舞着刀矛准备出击时,他却看见攻击者中有人奔马车和俘虏而去,顿时冷静下来,便很快打消了这疯狂的念头。 他隐匿在一棵树干后,坐山观虎斗,伺机而动。 整个山野充斥着呐喊声、冲杀声、哀嚎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骑黑花大马的骷髅人像一股龙卷风率先冲入黑衣人队伍。 一个黑衣人举着砍刀就迎了上去,他可能想砍断马腿,掀翻马匹。 骷髅人怎么能给他机会,就在黑衣人举刀还未来得及往前挥的当口,骷髅人手中抡圆的木棒甩了过去,只听见“啪”地一声脆响,那个黑衣人连哀嚎一声都没有,随着一口鲜血喷出,脑浆迸裂,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紧接着,这个骷髅人又捶死一名黑衣人。 突然,一只利箭带着啸声自黑暗中飞来,射中这个骷髅人胸口,箭头没入兽皮,这下体登了,这个骷髅人会当场毙命。 可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骷髅人看都没看箭头,木棒自手中飞出,那个准啊,刹那间,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 这个骷髅人顺手摘下马鞍上两把板斧,策马冲入黑衣人队伍。 这个骷髅人胸前依然挂着那支歪斜的利箭,没人知道他受没受伤,也没看见一滴血从箭口处流出。 更没人知道,在兽皮衣服里,他隐藏了在毒水沼泽捕获的巨型毒水鳄鱼的鳞甲。 骷髅人杀黑衣人,但杀不杀俘虏没人知道。 几名俘虏惊慌失措,大喊大叫,但无人理睬。 俘虏们想隐藏起来避免受伤,可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山道中间,躲根本就没地方躲。 他们想藏匿到马车底下,可一个骷髅人砍断套马的绳索,两匹马已经脱离了马车。 由于车斗尾重,斗前端上翘,整个车斗撅起,一些袋子和包从斗后滚下车斗,坠落稀泥里。 有两个胆子小的黑衣人不敢面对横冲直撞的马匹。 尤其,看见那些怪兽一个一个根本就不怕死,吓得没命地往山坡上的树林里跑。 有个黑衣人在跑的途中,被一把飞出去的刀从后背给戳死了。 可能至死,那个黑衣人都不知道那把戳死他的刀,是从哪儿飞来的。 另一个则跑进黑暗的密林里,被黑暗隐没起来。 有个骷髅人纵马往前冲,被隐匿在黑暗中的一个黑衣人盯上。 当马匹经过黑衣人身边时,黑衣人突然出手,用利刃斩断了马匹的一条前腿,马匹惨叫一声,骤然间失去平衡,庞大身躯随着无法抗拒的惯力,直直跄了出去,滑行了十几米远。 滑行的马匹就如同快速滑动的刮泥板,稀泥、杂草、枝叶和小碎石,瞬间被刮起,争先恐后地往空中飞溅。 坐骑跄出摔倒时,骷髅人的脑袋触地,头上戴的骷髅头碎裂,骷髅头碎片刺进他的大脑。 被马匹一路拖拽,致腿骨折了好几处,波棱盖碎裂。 马匹惨叫着想站起来,结果那条喷血的断腿每每一触地,疼得它哀嚎着不得不平躺着身体。 骷髅人被马匹带着折腾了几下,身上的伤更重了,疼得他一下昏死过去。 有个黑衣人被马匹的蹄子踢碎了下巴,疼得他在稀泥里打滚。 可能活该他死,他滚到了道边,却被一匹奔驰而来的马匹踩碎了脑袋。 俘虏们想往山道两侧的树林里跑。 其实,他们往树林里跑正对路。 天黑进了林子,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人去? 可他们忘了他们脚上还连结着绳子,要跑就一起跑,否则谁也别想跑,可没人发号施令。 有人想往北山坡跑,有人想往南山坡跑,结果两下里挣着命跑,被彼此绊住,双双摔倒在稀泥里,滚了一身的稀泥,谁也认不出谁。 甚至谁是男人谁是女人都分不清。 因为他们都清一色剃着癞痢头。 第48章 俘虏跑了 等到彼此双方滚打着稀泥,趔趔趄趄地站起来,彼此都想着往对方的山坡跑。但彼此之间没通气,结果又整岔劈了。 或许他们忘了,即便是他们统一思想,步调一致,也不可能跑走。 被一根绳子拴在一起,若想前行,大家只能排成纵队,也就是一字长蛇阵。 横着走,彼此绳子绊脚怎么走? 走都走不了,更别说跑了。 他们一个个就像无头苍蝇似的,左冲右突,最后都被彼此缠住,在稀泥里瞎转,每个人造得跟个泥猴子似的。 有个黑衣人发现俘虏们蠢蠢欲动,手持利刃威胁俘虏们,俘虏们吓得拥挤在一起,双手抱头圪蹴在地上,瑟瑟发抖。 唉!还是俘虏们心不齐,要不几个俘虏趁乱怎么地也得把看守他们的黑衣人干了。 骷髅人里有人来清理和收集车斗里的麻袋和双肩包。 看来他们这次来就是抢劫这些物资的。 有骷髅人跳下马匹,把火把插在车斗上。 借着火焰光亮,开始把麻袋和双肩包,俩俩用绳索穿上,然后横挎在马背上。如此这样一来,这个骷髅人就成了黑衣人的活靶子。 陡然,黑暗中又一支利箭飞来,从一个骷髅人的喉咙处爆出。 他张嘴欲喊叫,然而话语变成了血液自口鼻喷出。 他两手掐着脖子,在原地打转,口里吐着血沫子。 最终身子倒下,趴在稀泥里,再也不动。 俘虏中,那个拄着木棍的俘虏倒是可以跑掉。 但他的一只脚受了重伤,走都成问题,更别说跑了。 他只能像个兔子似的,躲在一边。 正好,断腿的马匹出溜到他附近。 他想,那匹受伤的马高大身躯就是天然屏障,躲在马后可以万无一失,他弓着腰藏匿过去。 谁知道,斩断马腿的那个黑衣人没完,他站在原地,往这边瞅了瞅,想看看骷髅人到底死没死,但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于是,他手中提刀往这边跑来。 途中,他与一个倒腾财物的骷髅人打了起来,他用利刃砍断了那个家伙的手,那个骷髅人哀嚎着跑开了。 这个当口,拄棍的俘虏藏匿在了那匹伤马后,这个黑衣人没看着,他照常跑了过去。 拄棍的俘虏看见一个黑衣人手持砍刀急跑过来,误以为恼怒他擅自躲藏,便站起来想再返回马车后面。 俘虏刚刚站起半截身子,跑到马匹跟前的黑衣人看见黑暗中有人站起,想都没想,照着他的脖子,倏地划了那么一下,俘虏脖颈处顿时出现了一道细细长线。 瞬间,一丝凉意掠过俘虏的脖子。 当他明白一瞬发生了什么时,噗地一声,细线迸开,血流喷溅。 俘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要手捂脖子,手还没有贴脖子上,就一头栽倒在泥淖里,身体抖动了几下,不动了。 黑衣人目光落在俘虏没有穿兽皮衣服的尸体上,脸上恍然露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的古怪表情,可惜已然晚了。 打斗场面混乱不堪,整个夜晚一片混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利箭像子弹一般咻咻不停地在空中穿梭。 这边充满了呐喊和尖叫,那边发出的惨叫和呻吟声不绝于耳。 尘嚣在雨后湿气中激荡,马匹在奔跑,黑衣人在穿行。 骷髅人都下了马。 有的头上的骷髅头被打掉,有的骷髅人身上黑泥淋漓,看着像黑衣人。有的黑衣人脸上涂抹了黑泥,骷髅人分不清是不是自己人。 骷髅人举着火把在四处搜寻,黑衣人则在黑暗中躲藏。 我中有敌,敌中有我,彼此搅合在一起,难分敌我。 一时间,呼号声回荡在林间。 伤马依然在不断悲惨地嘶鸣,嘶鸣在林间萦绕,残酷依旧在上演。 昏暗中,一个鬼魅的黑影从树后阴影里窜出。 身形敏捷如山猫,轻盈犹如花鼠,黑影左腾右跃躲闪着光亮,来到蜷缩在一起浑身哆嗦的俘虏身后。 骤然,耳畔一丝呼声闪过,隐藏在俘虏中一个半蹲半起的黑衣人太阳穴挨了重重一拳,黑衣人连声都未吭一声,身子一歪,倒在泥里。 黑影手一探,速度快得异常,坠落的利刃到了黑影手中。 俘虏们误以为骷髅人杀他们来了,刚要尖利喊叫,嘴已经张开,声音冲到了嗓子眼,但“我是来救你们的”清晰声音,灌入他们塞满了聒噪的耳际,封住了他们欲惊叫高喊的嘴巴,只剩下惊愕的表情还留在脸上。 “欻欻欻”,绳子轻微呻吟几声,俘虏们手上和脚上绳索被利刃割断。 “快,进山上树林!” 黑影焦虑的声音萦绕在俘虏耳际。 话音刚落,黑影四散,连滚带爬,手脚并用跑向林中。 有一个娇弱的身影似乎迟疑了半晌,惊喜的眸子转动几下,她好像要与黑影说什么,但黑影那焦虑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她很无奈地头一甩跑开了。 “俘虏跑了!俘虏跑了!” 一个手持兰博刀的黑衣人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他站在原地失措地往四周看看,俘虏们已经跑离了他所能控制的距离,便狠狠地怼了黑影一拳。 “傻大个,你怎么还不去追?” “闭嘴!” 话音未落,黑影手中利刃倏地贴上他的耳根,黑衣人感觉一阵阵冰凉正在袭来,顿时觉得眼前这个闪烁着古怪眼神的男人有一张陌生的面孔。 “啊!你不是……” 黑衣人满眼恐惧,持刀的手动了。 “啪!” “啊!” 黑衣人的话还没说完,刀还未提起,一股狂风般的灼热,一瞬从他的左侧太阳穴渗进身体,那股灼热把他未说完的话凝结在咽喉里。 他要抬刀的手垂落下来,五指一松,兰博刀坠地,刀尖没入草地,被黑影顺手拣起。 “扑通”,他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随即,身体向前方倒去,面孔扎进稀泥里,他晕了。 黑影瞧见俘虏们隐没于黑暗森林里,没了后顾之忧,便在打斗场地边缘徘徊,游走于尸体之间。 第49章 骷髅人不留活口 他看见有黑衣人隐藏在暗影里跳出来专门砍驰过的马腿,但马能看懂黑衣人意思似的,往往驰到这嘎哒腾空跃起,坚硬犹如石头般的前腿弯曲,迅速伸直,踢踹在黑衣人身上。 随之,鬼哭狼嚎声从马身下陡起。 有个骷髅人与黑衣人打斗,被黑衣人同伙从身后捅了一刀,刀尖从前胸贯出,头脸被穿梭的马蹄踏得稀巴烂,眼珠子在眼眶外当啷着,仿佛如此,才能看清这个混沌的世界。 有个黑衣人被利刃划开了腹部,五脏六腑的世界一览无余,血淋淋的场景令人直反胃口。 一把血淋淋的兰博刀横在一个骷髅人的脑袋上。 可能黑衣人觉得他的头颅不过是腐朽的烂木,沉重而锐利的兰博刀怎么也能劈开血肉和骨头。然而,结果出乎其意料,骷髅人的脑瓜骨坚硬如铁,兰博刀却拔不出来。 同样,黑衣人的下场并不比骷髅人好多少,骷髅人留满长长指甲的左手插入黑衣人的脖颈,五个血窟窿依然在汩汩冒血。 晏惜寒仔细检验了一下,死亡的这些骷髅人,大多身高过人。但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如柴。 手中的武器看上去都不怎么起眼,他甚至觉得黑色大锤是木质的。因为拿起犹如木棒,他嗤笑一声。 打斗已经接近尾声。 虽然骷髅人死伤几个人,但大获全胜。 现场黑衣人,全部战死。 即使没死,也被清理现场的骷髅人杀死或者锤死,昏黄的焰火不断带走人们面对死亡的喊叫,枣红色血液在黯淡的焰火下几乎变成了黑色血水,如同沉寂的夜幕。 晏惜寒想起被自己打晕的那两个黑衣人,如果他们遭了毒手,那么杀死他们的凶手不是骷髅人,而是自己。 可他又一琢磨,也不能说自己是凶手,即便是自己不把两人打晕,两人也难脱死亡厄运。 看情形,骷髅人每次作案,根本不留活口。 否则,他们根本没必要杀死那些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存在任何威胁的黑衣人伤者。 凡是能带走的东西,他们搜刮得一个渣子都不剩下,就连尸体身上的穿戴都被扒下来,装进他们随身携带的皮袋子。 可见,骷髅人的物质是多么的匮乏。 骷髅人把同伴尸体横在马背上,重伤者扶上战马。 整个现场只剩下受伤骷髅人痛苦的呻吟声。 晏惜寒刚才在游走尸体之间时,大有收获。 他捡拾了二十多支箭矢,而且都是完好无损的,够用了,他以后不会再忧虑有弓无箭了。 他想再寻摸一张弓臂,然而让他失望了。 不过,他还是捡拾了一张被折断的弓臂,他想弓臂虽然不能用,但他可以卸下弓弦,自己做的土造弓弦毕竟不专业。 晏惜寒似乎被人注意上了,有个骷髅人望向他,一边盯着他看,一边对同伴说着什么,声音太小,或者距离太远,听不太清楚。 但晏惜寒觉得骷髅人似乎在怀疑他的身份。 他灵机一动,顺手捡起一个散落在地上的骷髅头,举起晃了晃,看他见那个骷髅人转过身,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他蒙混过关。 是时候该退出去了。 突然,晏惜寒被一具尸体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他的裤脚被一只从尸体上伸出的手拽住,他心头不由得一紧,使劲一挣,挣脱了,转身就要离去。 “救……我。” 声音尽管很微弱,但晏惜寒还是听到了。 他顿住脚步,回转身,低头瞅着黑乎乎的地面,感觉那具“尸体”缓慢地蠕动着,像个肥硕的超级巨蛆。 晏惜寒立马圪蹴下,把右手兰博刀交与左手,右手抓住“尸体”前胸那么用力一耸,“尸体”一下坐了起来。 “救……” “尸体”刚刚吐出一个字,头一歪,不再张嘴,这回他是真的杆屁了。 晏惜寒刚想放手,陡然间,一丝金光一闪而过,他眉头蹙了一下,发现尸体耳垂坠着一个黄金饰物,是个圆形的东西。 焰火下,闪着金色光芒。 不假思索,手一探,猛地拽下了那个饰物,尸体耳朵被哧啦拽豁,有液体流出。 就在他缩手时,一支利箭带着声响飞至。 他身子一偏,利箭擦着他手臂唰地掠过。 他被发现了,肯定是骷髅人察觉他不是自己人,否则不可能射他。 他弓着腰,麻溜地往山顶处运动,身后又有两支利箭飞过。 只要进了林子,他就不再担心自己被射中,茂密的丛林就是最好的障碍。 密林阴影里传出自己的喘息声,他忽感右手臂有一丝疼痛,一抬一落竟然有撕扯疼感。 他把手臂挪向山下火焰,他看见横在空中的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口子正在冒血。 很奇怪,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挂了彩。 仔细想想,或许是手臂救了他。 他惊讶自己竟然安然无恙,在黑暗中躲过了那一箭。 山坳大道上的焰火移动了,而且速度非常沙棱,像漂浮的会冒烟的灯火,且渐渐变远变小,最后消失在茫茫夜幕里。 晏惜寒想既然赶上了,就不能错过,待骷髅人队伍离开后,他想再次去现场察看一番,看看能不能发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忽然,他心里一惊,神色骤变,感到了危险正在靠近。 远处森林里传过来一阵喧嚣。 很杂乱的声音,好像有多人在焦虑地跑动。 他们身体不断撞击着擦身而过的树桠,是树枝啪啪折断和脚掌踩踏在浮枝腐叶覆盖的地面上的响动。 动静听上去好像很急迫的样子,有点火急火燎去救火的感觉。 晏惜寒忽然想起是不是那个该挨千刀万剐的杂碎带人回来了? 怎么把他给忘了? 或许他不离开,打斗会更加激烈,黑衣人不会输得这么惨,还让人洗劫一空。 晏惜寒觉得这种想法有点奇怪,有那么一点点倾向黑衣人的嫌疑,其实打斗的彼此双方,他谁都不会支持。 相对于骷髅人为了生存而战,黑衣人更让人憎恨。 他们为了利益竟然绑架流放者。 或许骷髅人也是绑匪,只是深藏不露罢了。 第50章 暗中尾随 喧嚣声音越来越近,越过他前面的密林,几个黑衣人出现在森林边缘,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聚焦在一片狼藉而又惨不忍睹的战场上。 晏惜寒感觉黑衣人追捕落空,或许……他们杀了那个逃亡者。 “谁干的?” 领头的那个秃头黑衣人目光投向山坳大道,望着空空如也的大道,声音里充满了暴怒。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粗哑的声音,除了那个杂碎,不会有别人。 白万雄带着手下人急三火四地跑下山丘,黑暗中响起噼里扑通的声音,声音离开森林边缘,向黑水大道中心移动。 黑衣人回来正好,晏惜寒的想法只有自己能懂。 几个黑衣人在不远处的大道低头搜寻着线索。 昏暗的山谷大道,皮儿片儿,横七竖八地摆满了支棱八翘的黑衣人的尸体和残肢,场面触目惊心。 不用问,黑衣人押解大队被袭击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数不清的专门啃食尸体的地鼠。 它们一个个足足有兔子那般大,细细长长的尾巴像一根灰色的银针在月光下摆动,它们根本不避讳活人。 因为犯膈应,极少有人捕杀它们食之。 它们趴卧在尸体上,啃噬着裸露着的皮肤和舔舐着尸体流出的血迹,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咀嚼声和哧溜声。 整个现场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白爷,你看。” 昏暗中,一个黑衣人递给白万雄一样东西。 “是骷髅头碎片。” 晏惜寒在现场游走的时候,看见骷髅人把现场所有东西都装进皮袋子,包括那些散落在地面的骷髅头。 但是,骑着被砍断马腿的那个骷髅人,他的骷髅头撞地成了碎片,他们清理得再干净,也不太可能把那些碎片一一捡起。 晏惜寒虽然看不清楚黑衣人递给白万雄的是什么,但他确定应该是骷髅头碎片,因为整个的骷髅头都被收走了。 “有活的没有?” “十二个兄弟死了十一个。” 一个黑衣人报告说道。 “没发现灭口人的尸体。但可以看出来,他们也死了几个人。” “我们的人咋少了一具尸体?” “可能让杀他们的人绑走了吧!” “把尸体聚在一起都烧了吧。要不我们一走,这里就成了山中狼的天下。”白万雄吩咐道。 “白爷……” 对白万雄说话的那个黑衣人很有顾虑,他迟疑一下,没动地方。 “怎么!” 白万雄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愤怒。 “老四,我指挥不动你?” “不是,白爷。” 声音充满了诚惶诚恐。 “您看这周围,刚刚下过大雨,连空气都湿漉漉的,恐怕找不到一根干柴啊!” 老四所言不虚。 “老四,我倒是忘了这码事。那么这样,砍些树桠盖在尸堆身上,但愿能阻挡住豺狼。我们明天再返回来。” 黑衣人领命去砍柴了。 晏惜寒担心黑衣人发现自己,想往森林纵深进一进,但他发现那些黑衣人奔对面的山坡去了。 他耐心地等待黑衣人忙乎完,夜空已群星密布,一弯新月升上山巅。 黑衣人已经撤离了,往前走去,晏惜寒沙棱地悄悄跟上了。 清澈的河流和崇山峻岭,在昏暗的夜空中都已经失去轮廓清晰的姿态和动人的模样。 晏惜寒知道他来没来过这个地方,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可以依稀望见他居住的那座山峰轮廓。 他尾随众人穿过一片枝叶扶疏的林子,走进一条丘陵小径,出了小径,眼前一片开阔。 好大的一片地啊。 当然是耕地啦,地上的绿苗在昏暗中变成了灰黑色。 大地的中间有座城堡,很大的一座城堡,但从他所处的这个角度还无法判断是不是黑水河城堡。 可这方圆百里,除了黑水河城堡,没有其他啊! 不能再跟了,再跟就露馅儿了,馅一露,就不好玩了。 晏惜寒悄悄地绕开白万雄他们,沿着森林边缘往前方猛跑。 他想在白万雄他们到达城堡之前,他能看见城堡前脸。 白万剑他们是径直走的。 从大地里的一条狭窄小路往城堡方向去的。 而他则是绕大地周边树林。 无形之中,他得多跑上几倍距离的路程,才能赶到白万雄他们前方。 晏惜寒说什么也要搞清楚白万雄与黑水河城堡的关系。 他曾想借助于城堡的优势,帮助自己搞清楚一些事情,帮自己解决一些问题,还曾经幻想搬进城堡去居住,免了风餐露宿之苦。 可现在,看来他必须得重新考虑了。 他右臂受伤的口子好像抻大了,他觉得伤口处黏糊糊的,他已经顾不上了。 出点血算什么! 要想在这大森林里生活下去,受伤秃噜皮以后就是家常便饭。 晏惜寒终于松了口气,已经绕到城堡侧面,好像是黑水河城堡,他远远看见一条很宽的黑布铺展在城堡面前。 如果白天看,那应该是黑乎乎的水面。 夜晚的星空下,就像一条镶嵌着金丝线的宽黑布。 他想跑到那天那个山丘上,那样观察更直观一些。 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隐约听到某些对话。 因为刮向山丘的风会把对话传过来的,如同窃听一般。 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不过还好,白万雄他们也刚刚行进到城堡门口,他们正在叫门。 城堡里隐约有火光闪烁。 晏惜寒匍匐在山丘前面那片草丛中。 因为距离太远,他仅能看清城堡那模糊的灰色轮廓,白万雄他们几个人在他黑暗中的眼里,也仅仅是几个小虫子般的墨黑小人影。 他感觉吊桥降下来了。 风带来吊桥绞链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 紧接着,有人举着火把守在吊桥两侧,他看见漆黑一团的门板放下后,那几个黑影走上吊桥,从千年橡树底下穿过。 火焰下,橡树底下黑魆魆的阴影,就像一个大怪物张着黑洞洞的巨型大口,正在渐渐地吞噬白万雄他们那几个小人。 白万雄进去时,他听见有人问“白爷,怎么就回来你们几个,其他人和那辆马车呢”,他好像没听到有人回答。 估计白万雄没法回答,出去大队人马,仅仅回来他们几个。 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回答呢? 第51章 这两个家伙是谁 清晨的潮湿天气把他弄醒了,晏惜寒感觉自己呼出的热气在冷气中结成薄雾。 身子刚一动弹,就感觉浑身酸痛难忍。 昨晚他一回来,吃点东西就睡了,他实在太乏了。 其实这些天来,他一直如此。 仗着身体素质好,加上年轻、精力旺盛,否则天天这么折腾,没人能吃得消。 还好,昨晚那场大雨并没有波及山峰。 山峰风大,把黑云吹走了,山顶只是下了一小会细雨。 即使一小会细雨,晾晒的半干羊肉片又淋湿了。 好在肉片只是表面湿,水分并不能进到里面。 他打算今天把肉片都烤干,免得哈拉发霉。 晏惜寒伸了伸懒腰,忍住那种酸痛。 空气湿润,周遭景物闪耀着那种淡淡的浅粉色莹光。 仿佛天空给绿树、翠草和鲜花穿上了透明外衣,地上每一根青草都如同翡翠,翠叶上滑动的晶莹露珠宛若剔透的璀璨钻石,就连汇聚成的那一凹凹脏水都绽放出明亮彩色光泽。 骤然,晏惜寒睁大的眼睛凝结了。 他察觉出周遭有种异样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与往常不一样的味道,那是泥巴的味道。 晏惜寒一醒来就闻道了这种味道,一开始还以为是昨晚烧烤烟火混合了泥土的味道,但现在他确定味道不对。 与四周的污泥浊水味道显然也不同。 那是一种带有森林浓郁气息的泥巴,而周围气息是清新的。 周围死一般寂静,就像过去每一个夜晚那样。 整个森林还在沉睡中,林子里偶尔传来早起忙碌的啄木鸟的叮叮当当声响,像是有人在敲打树干,清脆脆的。 晏惜寒借着黯淡的光亮,略微弯着身子,用苍鹰一般的眼眸仔细观察四周环境,竟然感到胸口心跳加快,有种胆突的感觉。 他不是害怕,而是不清楚那莫名的危险是什么。 是有人埋伏要袭击他,还是豺狼猛兽伺机待发? 他心里清楚,在这幽暗昏暝的密林里,危险随时都会来临。 死亡就像家常便饭一般,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展开一场猝不及防的恶斗。 晏惜寒已经恶斗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一场血战,似乎再来一次恶斗他并不胆怯。但他必须知道危险来自哪里,是什么危险。 他立马意识到危险来临似的,急忙反身回窝棚,背上弓箭,拿起兰博刀和短矛,躲在了一侧石壁里。 他一直像猫鼬那样警惕地盯着前方看。 那两个黑点疵毛掘腚的,一动不动。 给人感觉两个黑点悄悄隐没在黑暗中多时了,平趴在潮湿的草丛和泥泞里,往前方空旷的平地和石屋偷窥。 如果不是他警觉得早,或许那两个黑点还会得寸进尺地往前蠕动。 既然暂时你不动,我也不动,看谁耗得起? 你趴卧的那可是湿漉漉的地面啊! 再说上面杂草聚满了露水,如同在草丛里撒了一层水。 我看你们能趴多长时间,哼! 有种就这么一直趴着不起来! 彼此开始暗中较劲儿,对峙了一会儿。 突然,晏惜寒寻思过来,不对劲啊,他凝视着前方,一脸思索的表情,他看上去有些疑惑。 阵阵冷风飒飒地响彻林间,他不由得紧紧衣领。 如果是偷袭他的敌人,敌人应该在他酣睡的时候偷袭他。 这天都已经放亮了,他们都被发现了,依然还趴卧在那儿,显然已经失去了偷袭的意义。 晏惜寒脑子转了转,可不是偷袭他的敌人,会是什么人呢? 难道是豺狼猛兽? 不不不,拴在那儿的闪电正在悠闲地吃着青草。 如果是豺狼猛兽,它早就烦躁不安了,它还能那样安逸? 他记得非常清楚。 他昨晚回来时,去看了闪电,没发现那儿有什么东西。 那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应该就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来到那儿的。 这几个晚上他睡得都很死,轻来轻去的动静根本就吵不醒他。 幸亏这些天没有人来偷袭自己。 如果偷袭,一偷一个准,他心里暗忖着。 晏惜寒举目向四周眺望,没发现其他异常。 林子里只有鸟儿在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着话,有那么一点吵闹。 他扔下短矛,把兰博刀挎在胸前,便于随时拔出。 他拈弓搭箭,弯着腰,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他耳朵倾听着周遭动静,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哪怕有一丝不对劲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如果那两个家伙胆敢突然起来伤害他,或许其中一个还没有站起来,就再也站起不来了。 至于另外一个人嘛,他可以用兰博刀麻溜地解决掉。 他自信近距离搏击,他不会输。 否则,他在这个岛上活不长。 晏惜寒已经静悄悄地走到那两个黑乎乎东西跟前。 两个东西依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近身。 他看清楚了,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有腿有脚有手臂还有手。 双手还清晰可见,但脚被黑色黏泥包裹着,像肥硕的泥疙瘩。 其中一个黑家伙赤着一只脚,脚很瘦小,不像男人的脚。 只是黑家伙双腿蜷曲,两个胳膊弯曲抱住脑袋,像是怕脑袋被吃掉而四肢不害怕被吃似的。 这两个家伙浑身被污泥包裹着,污泥上沾满了杂草、碎石块和残枝败叶,两个家伙脑袋被污泥覆盖,他没看见头发。 这两个家伙是不是冻死在这儿了? 晏惜寒收起弓箭,圪蹴下,端详了两人。 两个人都没死,只是睡过去了。 一个身下发出了轻微的酣声,能看出来身体有轻微抽动,很有规律地抽动。 她瘦弱矮小纤细,紧致腰线和一双细腿愈发清晰,怎么看都像是个女人。 一个身形粗壮,四肢发达,一看就是个壮汉。 这两个人都是黑衣人的俘虏,是流放者,他很肯定。 晏惜寒并没有急着叫醒他们,而是陷入了沉思。 假设这两个人就是黑衣人的俘虏,那么他们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他们是无意中跑到这儿,还是有意跑到这儿? 他不相信他们是无意中跑到这儿的。 第52章 你不会害人 这儿距离骷髅人袭击黑衣人的那个地方可远着呢,就以他行走的速度,还走了三个多小时呢! 如果换成这个粗壮的汉子,可能不跟他上下。 但如果换成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可能五个小时都不一定能走到。再加上雨天路滑,速度更得大打折扣。 如果这两个人真的是俘虏中的两人,他认为路途时间更得延长。 他看见那几个俘虏,一个个都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样子。 再加上好几顿没吃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了,恨不能抓把土就吃,哪儿来的精力跑这么远的山路? 看样子这两个人就是奔这来的。 那么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来这儿? 这个地方太偏僻,又是山高风大的地方,没人喜欢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只有五个人知道。 除了吴有德和花叶子知道,还有就是与他交过手的三兄弟知道,而且三兄弟中的光头死了,雀斑残了。 一想到雀斑残了,他一下子又想起了俘虏中那个拄棍的男子,从身材上,看那个拄拐的男子很像是雀斑。 刀疤被追捕,脚背受伤的雀斑又岂能逃脱? 如果那个拄棍的就是雀斑,那么他也死了。 他亲眼看见一个黑衣人错把他当成骷髅人抹了他的脖子。 眼前这两个人的身材与吴有德和花叶子不符,那么这两个人是谁呢? 晏惜寒忽然记起,他在斩断缚住俘虏们绳索时,没发现刀疤。 可能白万雄带人追捕的俘虏就是刀疤。 刀疤清楚,如果被掳,等待他的只有更加悲惨的命运,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晏惜寒把目光落在粗壮男子身上,他怎么看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像刀疤,那么睡在他身边的瘦弱之人会是谁呢? 他们是怎么聚到一起的呢? 晏惜寒确定了这两个人身份,而且没有危险,始终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想这两个人醒来的头一件事就是吃饭。 他急忙返回窝棚,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地床增大。 估计从今往后这两个人就得睡在这儿了。 晏惜寒心地善良,善解人意般地在两个泥人旁边生了一堆火,好让热火驱走两人身上的寒气和潮湿,让身上黑泥结巴干掉。 他返回来,把羊排重新烤上。 或许那个可爱的小家伙闻到了香味,从窝棚里像个王子似的,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围着羊排转起了圈来。 或许是火堆温暖了身体,也或许是飘荡的香味扑入两人的鼻息,晏惜寒感觉那边有动静,便转头望向泥人。 他看见两个泥人趔趔趄趄地站起来,扑噜掉身上泥巴。 两人好像在小声说着话,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那个壮实的汉子脸上那道狰狞而刺目的斜疤,就像名片一样,堂而皇之地明示他是谁,走到哪里都无法掩饰,除非戴面具。 两人一边相互搀扶踉踉跄跄地走来,一边用闲下来的那只手继续抠脸上和手上残余的泥巴。 等两人走到跟前,脸上和手上泥巴基本上已经抠净。 晏惜寒知道黑衣人在追捕刀疤时,箭矢射中他的腿肚子,看样子他的伴儿右脚也受了伤,受伤的脚赤裸着。 “恩人,我们实在不知道该往哪嘎去,只能……只能冒失来这嘎哒了。” 刀疤眼里露出一丝窘色。 不知道为什么,当刀疤的目光对上晏惜寒那冰冷的眼神时,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他和另一个是女人的泥人规规矩矩地站在晏惜寒跟前。 其实两人也说不上规矩,只是样子和神态有种肃穆的感觉。 但两人站姿却是歪歪扭扭。 刀疤右腿略微蜷曲,他的伙伴把右脚多少抬起一点,似乎脚掌不敢触地。 两人脸上憔悴的疲倦感非常明显,眼圈黑的犹如熊猫眼。 然而两人已经全然不顾,瞪大的眼睛渴望般地瞥向吱吱作响的羊排,如同被磁铁吸住了一般。 真香啊,这要是有根羊排放在嘴里啃……透明而稠黏液体从两人嘴角溢出,淌下。 两人也不遮掩,用脏兮兮的衣袖随便那么涂抹一下,再涂抹一下。 看得见,两人喉咙不停地做着吞咽动作,皮肉之内的喉骨上下滑动,舌尖紧着舔舐着嘴唇,仿佛唇上沾满了香喷喷的热乎乎的油腻。 两人都显得有点拘束和紧张,女人的泥人脸上有块红晕,她害羞。 但两人脸上露出的那种直流口水的渴望,使两人的拘束和紧张大打折扣。 晏惜寒审视般地望着站在旁边的两人,“为什么想到来这儿?” 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温不火,态度不冷不热,但却透着几分警惕。 虽然,暂时还看不出来他多么厌恶两人,但也没表现出主人该有的好客之礼。 不过,他缓慢摇动羊排的举动却泄露了其内心的想法,冷漠中透着一抹热情。 “您是好人。” 声音轻柔又温顺,女泥人抢先回答。 声音证明她的确是女人,应该是三个女人中的那个老妇人。 近观她的年纪应该还不到五十岁。 虽然算不上格外漂亮,但也十分俊秀,皮肤不是很白,却很细腻。 做派举止像是个知识分子,很有学问。 尤其她有一双既清亮又透明的眼眸,看了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只是癞痢头掩盖了她原本秀美的一面,都是那该死的黑衣人害的! 她说完,看了一眼晏惜寒,眼眸又瞥向吱吱有声的羊排。 这个时候,肉香在空气中弥漫着。 虽然羊排没有涂抹任何佐料,但相对于几天没有吃饱肚子的女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美味。 “您不会害人。” 刀疤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 然后看了晏惜寒一眼,立马又转向羊排。 眼里那种渴望的眼神恨不能一口就把整个羊排一下子都吞进肚子里。 飘香四溢的味道使他肚子咕噜咕噜乱响。 两人恭维的话并没有令晏惜寒失去理智。 他很清楚眼下的困境,又多了两个伤者,衣食住行都成问题。 第53章 这个岛上有好人吗 “来这个岛上的有好人吗?” 晏惜寒眼睛盯着刀疤,话却是说给女人听的。 “比如你身旁的男子,前天在河边刚呛死了一个无辜的年轻人,就为了那么一口吃的。” “而他的同伴不但强暴了那个年轻人的女伴,还因为女伴反抗捅了她前胸五刀,就是俘虏中拄棍的那个混蛋。” 晏惜寒言罢,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心境却不相同。 晏惜寒露了刀疤的底,让他有种荒谬的罪恶感,仿佛在女人面前被扒光了衣服。 女人则倏地两手捂住了胸部,眼神里露出恐惧之色。 她趔趄着后退两步,还差一点卡倒,仿佛她眼前站着吃人的鬼。 “他只讲述了他们三兄弟败在您手下,您放了他,让他做善事,没告诉我他在岛上杀人的事。” 女人急促而紧张的喘息在晨气中结成了霜,似乎吃不吃肉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 女人的目光在晏惜寒和刀疤之间不停地转换。 先前是错愕,后来变成了不知所措,给人感觉她被欺骗了。 刀疤扑通跪下了,眼望着晏惜寒。 “恩人,您说的那个刀疤早已经死了,现在的刀疤正在做好人。” 刀疤把目光移开,落到女人身上, “我原本可以流浪四方,去哪嘎瘩都成。” “但碰上了苏怡云,她一个女人家家,身边如果没有男人照顾,或许您口中那个年轻女人的结局会降临到她的头上。” 女人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神情怪异,仿佛悲惨结局正在向她靠近。 刀疤绝不是骇人听闻。 在这扎罗岛上,女人的作用或许比男人大,那些绑匪自然不会放过女人。 不过,刀疤说的话却令晏惜寒有种责怪他不该救了这个女人的感觉,其实,刀疤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他只是想解释一下,为什么带这个女人来到这儿的原因,因为他们无地可去。 刀疤固然可怕,但他毕竟救了自己。 如果没有刀疤,自己恐怕被山中狼撕碎了。 女人瞧着刀疤脸上那窘迫的神情,误以为晏惜寒想赶他们走,也顾不上害怕了,扑通一声也跪下了,无比渴望的眼神变成了乞求。 “先生,不瞒您说,我的右脚烂了,求您让我在这养好伤。” “伤一好,我会离开,求求您了。” 她的恐惧就清楚地写在脸上。 而在刀疤听来,女人声音让他有种极度的挫败感。 两人清晨起来那种朦胧易碎的美好所带来的好心境随之消逝。 真该死! 或许真的不该带陌生人冒昧前来,可不来这儿,两人能去哪儿呢? 刀疤眼巴巴地看着晏惜寒那冷若冰霜的脸,心里暗想。 两人脸上仿佛阴云笼罩,如同潮湿阴暗的天空。 “刀疤、苏怡云,这嘎瘩可不是每天都有烤羊排。” 晏惜寒考虑过了,结伴而居,要比一个人安全,可以相互照应。 虽然两人身上有伤,但伤会痊愈。 他见识过刀疤的刀术,而且刀疤打起仗来有股拼命三郎的劲头。 他只是想确定一下两人对他有没有危险,没有危险可以留下。 刀疤与苏怡云对视一眼,两人心里几乎同时生出一丝暖意。 看来恩人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他一直冷着脸,但能感觉得出,他心里隐藏着一颗善良而火热的心。 两人脸上的阴云立马飘走了,不展的容颜变成了喜笑颜开,可两人还是感觉到拘束,有点手足无措。 “你们两人要是不饿,那就只看不吃。” 晏惜寒貌似冷漠的眼神里露出一抹笑容,用脚尖把一块冒烟的卷起树皮扒拉进火堆,火焰一下子把它吞没了。 一瞬,刀疤与苏怡云两人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窝里滚落。 两人早就按捺不住了,躲藏逃跑这些天净是慌不择食,逮着凡是能吃的,也不管埋汰不埋汰,就往口里填。 现在,两人胃里只怕把胃液都消化干净了,口齿一个劲地生津,两人不断空咽着唾沫,两人甚至都能听见彼此之间喉咙上下滑动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刀疤与苏怡云相视一看,破涕而笑,两人浮皮潦草般地用衣袖粗暴地抹了一下眼角。 刀疤先是去窝棚门口搬来一根较粗的树桠当凳子,他和苏怡云坐在晏惜寒对面。 两人都顾不上洗手。 当然,那地也没地方洗手。 那羊排,看似寻常,可在这荒野山峰却堪比珍馐美馔。 那色泽,表面金黄一片,油汪汪亮晶晶,仿似涂抹了一层琼浆玉液,一看便知外焦里嫩。 那香味,飘荡山野,灌满心尖。 择一口肉放在嘴里,浓香而酥腻,浸润而温热,香甜而柔软,津液溢满口腔。 一口咽下,顿感香气充溢着喉间,绵密而不散,唇齿生香。 刀疤选择了一条汁多肉肥的羊排,双手一伸咔嚓从脊骨掰折,但他并没有急于下口,而是随手递给苏怡云。 她也不矜持,急不可耐地接过,羞赧般地冲着晏惜寒嘿嘿一笑。 早在刀疤动手时,她的眼眸就一直盯着他的手,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但见刀疤把羊排递给了她,她看着油汁颤颤滴落,外溢的香气如缕如丝般地在鼻翼缭绕盘旋,她却不急于下口了。 她先是闭上眼睛享受般地闻着,她感觉生平从未闻过如此香甜可口的美食。 稍后,“吭哧”就是一口。 几乎即刻,她就瞪大了眼睛。 先前,钟玉美馔没少过口,烧烤更是常吃,可她却从来没有吃过不加任何佐料的烤肉,羊排居然可以素烤? 简直赛过海参、鲍鱼。 晏惜寒都没看见她牙齿蠕动,就那么囫囵吞下去了。 刀疤更是厉害,掰下一条羊排,两手掐住两头放进嘴里。 晏惜寒只听见一丝嘬吮的动静,等羊排抽出来,成了赤裸裸的骨头,骨头上不见一丝肉渣,比蚂蚁啃食都干净。 看来,两个人都饿疯了,恨不得把骨头都嚼碎了吃掉。 空气中弥漫着溢满口腔的肉香,大快朵颐的咀嚼声在三人唇齿之间萦绕。 第54章 不切脚掌就行 此时的三人,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置身刀耕火种那种极端生存环境中的困扰,他们就像是在林间的户外野餐者,盎然生趣。 “要是能掫它二两,岂不美哉快哉啊!” 刀疤眼神里充满了奢望。 一抹黯淡的神色从晏惜寒眼底闪过。 他望着刀疤的眼神有些伤感,心说那种日子再不会有了。 而苏怡云则默不作声地吃着。 她心中很清楚,他们三个人谁都回不到从前了,这样的美味也并不常有。 这两个人今后就是他的家人了,包括活死人,这个家就是四个人了,无形当中,晏惜寒倍感压力增大,好像肩上挑着一副重担。 “我看你腿肚子上中箭。” 晏惜寒说着,把目光由刀疤脸上转向女人, “还有你脚掌烂了,你们就这么一路走来?” 一抹令人难以置信的神色从晏惜寒脸上飘过。 “疼到极致,可能就麻木了,我和雷金克都有这样的感觉。” 女人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说着话。 只要能活下来,其他的都可以忽略,当然包括身体上的伤痛。 “刀疤,你叫雷金克,是你的真名吗?” 从晏惜寒神情上看不出来他怀疑刀疤,可能他就是想再确定一下。 “恩人……” 刀疤还没等接着往下说,就被晏惜寒粗暴地打断。 “刀疤。” 晏惜寒说着,把目光转向苏怡云,在两人脸上流转。 “你们两人以后可以叫我晏惜寒,或者阿晏、惜寒、小寒兄弟都行,你们也别‘恩人、恩人’地叫了。” “嗯呐,惜寒兄弟。我对苏怡云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当然……当然,有些隐私我想搁在心里。” 雷金克有些难为情。 “有位哲人说过一句话,他是这样说的,每一个人可能都有黑暗或者不堪的过去,往往不愿提起。因为那会令人尴尬,甚至不安。” “我谋杀了我丈夫,他是我女儿的继父,他不该活在世上。” 苏怡云倒是吐露心扉,不掖着藏着。 不过,语气咬牙切齿,似乎她丈夫都被她杀死了,她依然不解恨。 晏惜寒看着男人与女人,表情平淡地说道:“雷金克、苏怡云,我们现在就是一个家庭了,我们都是家庭成员。” “八荒大陆的事情就算翻篇了,我们接下来要过好以后的生活。” “我们都听你的,惜寒兄弟。” 刀疤首先表态。 “不过,我听着叫刀疤更顺耳,它时刻提醒我要做个好人。” “惜寒,你是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除了可以当个好医生,我还可以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雷金克把头扭向他们昨晚睡觉的那个地方。 “惜寒兄弟,我怎么看这马都像是那两个赏金猎人骑的马呢?” “什么赏金猎人?是男女绑匪!”晏惜寒狠狠地瞪了雷金克一眼,毫不客气地纠正道。 “刀疤,它叫闪电,现在是我们的财产,一定要把它看好,它的作用可大着呢。” “闪电很倔强,它不让生人骑它,你和怡云姐要好好待它。” “必须的。有马我们能省好多事。” 苏怡云把脸也转向闪电,眼里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喜欢的笑容。 “刀疤,医生是这个岛上的宝贝,我们不能让外人知道怡云姐的真实身份。” 晏惜寒看见刀疤和苏怡云点点头,便用手指指四周。 “现在,你们看到的一切就是我们的家。” 突然,晏惜寒变得有些忧郁,语调中透着他的一丝无可奈何。 “过后,我们三人还得把这个地方拾掇拾掇。” 三人吃饱喝足,说干就干。 “刀疤,我先给怡云姐治脚,完了我去砍树桠搭棚。你的腿伤和胳膊上的伤,她负责治。” 晏惜寒一边一人,把苏怡云和雷金克搀扶到窝棚口的几根大木头处,让两人坐在上面,他则回窝棚拿出一些气根扔在雷金克脚下。 “刀疤,墙壁下有两块沾染了绿汁的石头,你尽量在这些气根中找出一些潮湿未干的,用石头捣成烂泥状,用它糊住伤口。” “惜寒兄弟,只可惜那些双肩包让黑衣人掳去了,妈了巴子,里面可有不少消炎药嘞。”雷金克一边按照晏惜寒的要求捡拾着气根,一边愤愤不平地嘟嘟囔囔。 “黑衣人也没得好喽,鸡飞蛋打,还死了不少人,被骷髅人一锅端了。” “我听怡云讲了,我猜测十之八九是你救的她们,果不其然。” “只是不知道最后是骷髅人胜出。” 晏惜寒把急救箱拿出来,给苏怡云看脚。 “骷髅人打起仗来不要命,就像你一样。” 晏惜寒坐在草地上,把女人伸出的脚放在身前,低着头摆弄女人的右脚,并没有看向雷金克。 雷金克不好意思地望了望这边,嘿嘿傻笑两声。 “惜寒兄弟,你放心,如果有人敢侵犯咱们三人,啊不,是四人,我也会拼命的。” 晏惜寒目光投向医生。 女人整个脚掌已经烂了,没有一点血色,看不见一块好肉,几处较大的裂口悬挂着撕烂的腐肉,看了令人揪心。 晏惜寒禁不住心脏颤了几颤,眉宇锁得紧紧的,他真的很心疼,尽管两人才刚刚认识。 真不知道这种钻心的疼痛,她是怎么忍受的,还走了数个小时的山路,没人能想象得到。 其实根本就没有山路,你走哪儿,脚下就是山路。 更不会有人想到,脚下的崎岖的山路充斥着枝桠、腐木、树根、碎石和藤蔓。 当然少不了长着尖刺的荆棘,脚掌踩在这样的地面走路,一走就是几个小时,那种滋味可想而知了。 好坚强的女人! 看着那只烂脚,突然,一丝恐惧毫无预兆地袭击了晏惜寒。 他真的恐惧女人的那种坚强。如果他是这个女人,可能都做不到。 “怡云姐,我想没有什么疼痛是你不能忍受的。我要用手术刀把烂肉刮掉,有脓水的地方我要挤一挤。” 晏惜寒抬眼看着苏怡云,眼神在问,很疼的,你准备好了吗? “只要你不把脚掌切下来就行。” 诙谐语言让晏惜寒心中一热,好开朗的女人。 第55章 两人恐惧的经过 女人嘴角上扬,眼睛看着晏惜寒,撇出一抹你尽管下刀的微笑。微笑带出嘴角两侧的酒窝,显得她的脸却原来很妩媚。 晏惜寒也是尽量动作轻柔,但无论他再怎么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手术刀锋利的刀刃难免割碰嫩肉。 手术中,苏怡云牙齿紧咬,嘴唇紧抿,实在挨不过去,也只是轻哼而已。 不过,看她满脑门子往下扑簌扑簌滴落的汗珠子,说明她在忍受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晏惜寒剔除所有腐肉、脓血,给她脚掌涂抹了一层气根烂泥,下面垫上一层干燥柔草,然后缠上了他搓的细绳子。 “惜寒,你怎么会知道榕树气根治跌打损伤?” 女人那双闪烁着光彩的眼眸盯着男人看。 “我在特种部队当过兵,我们专门有野外生存训练,除了尖刀一把,就剩下整个身体了。你必须熬过一个月,否则这科不及格。” 晏惜寒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怡云姐,你先将就一下。如果时间宽裕,我想跑趟昨晚那个打斗现场,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双鞋子。” “惜寒,太远了,算了吧。等脚稍好一些,我自己编个草鞋。” “草鞋不耐磨,不能穿长远。好了,刀疤去砍树了,我把他换回来,他身上的伤你给弄吧!” 晏惜寒回窝棚拿把砍刀跑向树林,换回雷金克。 雷金克返回时,捎回两根用树桠做的简陋而粗糙的拐杖。 苏怡云把拐杖夹在腋下,试着走走,很舒服,相当不错。 她给了雷金克一个满意加感激的微笑。 苏怡云给雷金克的胳膊和腿肚子处理完伤口,晏惜寒已经把砍伐下来的树木扛回窝棚。 他们两人按照晏惜寒的安排,男人砍树杈,女人用气根捆绑那些较细的枝杈,编排成帘子。 为了不使狂风刮跑房盖,晏惜寒在断壁中间深埋了几根立柱,便于拴帘子上的气根,给医生间壁出一个隔间。 晏惜寒在雷金克的帮衬下,先是把几根较粗树干横在石壁上,而后十字交叉捆绑上细一点的树棍,再上面覆盖枝叶杂草,最上面扣上帘子压住。 每隔一米左右,用树绳把帘子固定在屋子里的立柱上。 山上风狂,房盖不牢绷,就会被大风掀起刮没。 建完房盖,在石屋一侧,三人合力建了牲口棚,便于发生突发事件,能及时寻到马匹。 然后,建了房门、厕所、饭桌、凳子等等。 三人忙忙活活,都喘不上一口匀乎气儿,更没工夫唠个闲嗑。 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搭建一处木制平台,便于晾晒肉干、野菜和蘑菇等。 平整了房子前面的土地。 开辟出房前有一块长近五十米、宽近三十米的开阔场院,把砍伐下来的树木交叉栽种在场院四周,形成天然屏障。 只在前方设了一道简易大门。 平整场院和建石屋房盖清理出的一堆乱石,被晏惜寒在院子一侧、靠近石屋的地方建了一个洗漱池,在院子中央建了一个蓄水池。 为防偷袭,三人把砍伐下来带刺荆棘的枝条布置在场院外围,并在石屋两侧各开了一道暗门。 晏惜寒在场院大门一侧立了一个箭靶。 除了晏惜寒随身携带的砍刀,其他几把砍刀锋刃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他想还得踅摸一块磨刀石,磨刀石不缺,大河浅滩有的是,他想等出去时顺便捎回来。 晏惜寒把闪电牵到牲口棚,雷金克把原先那些肉干用细绳穿成串,晾晒在平台上,苏怡云则一瘸一拐回屋里整理晚上睡觉的床铺。 全部忙活利落,已经是午后了。 这些活要是一个人干,不眠不休忙活几天也干不完,可三个人干却只用了大半个上午就搞定了,还是人多力量大啊! 三个人都饿了,吃着剩下的羊排。 三人在吃饭时,嘴也没闲着,雷金克与苏怡云向晏惜寒讲述了各自的经历和遇险记。 那天,刀疤被晏惜寒放回后,返回到打斗的那片树林,寻到了雀斑,搀扶着雀斑回到了他们三兄弟住的那个树林里的小木屋。 当时雀斑的脸伤和脚背伤都很严重,面颊皮开肉绽,面无完肤,有几根松刺扎进皮肤,双唇肿胀得如同被蚊子叮咬一般。 脚背皮破肉烂,筋脉皆断,裸露出森森白骨。 雀斑总算与刀疤没有白磕一次头,刀疤没有半点嫌弃,耐住性子,用镊子一根一根剔除脸皮上的松刺,然后涂抹了消炎药。 脚背上的伤也被他清理干净,口子被他一针一针缝合,涂抹了消炎药。 当然了,筋脉能不能长一起,就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长不到一起,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不是专业外科医生,再说这里也没有那个条件。 谁知道,他外出打猎回来,小木屋被黑衣人袭击了。 双肩包都被黑衣人缴获,雀斑也被黑衣人押走。 他试着跟了一段路,想抢回一个双肩包,毕竟包里装的都是他赖以生存下去的物品,结果被黑衣人发现,开始追捕他。 他右臂的伤也是箭伤,但伤得不算重,被利如剃刀的箭锋划破一道口子,没伤筋骨。 腿肚子伤较重一些,箭头扎进肉里,他感觉箭尖刚好触碰腿骨就顿住了。 众人都在休息时,他趁看守松懈,倏地捋下套在脚踝的绳索,成功逃脱。 其实,他跑出去没多远,就跳进一个泥坑里,用残枝败叶把自己埋了起来,眼看着黑衣人追远了,他才跳出泥坑往黑衣人追的相反方向跑,歪打正着遇上苏怡云。 苏怡云被八荒大陆流放管理局投放到一个山谷里,当然旁边也有一条溪流。 她清醒后,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于是,准备沿着溪流往下游走,想找到其他的同伴。 因为她一个人实在太过害怕,更不知道在这个岛上该怎么活下去。 她惊魂未定地望向四周,心中充满了恐惧。 除了密林、河流、沙滩和天空,甚至连只鸟儿都没有。 周遭死一般寂静,静寂得令她害怕,浑身上下一个劲地哆嗦。 她心里一个劲地鼓励自己不要害怕,害怕也没用。 第56章 黑衣人突现 可她愈是那样,心里就愈发害怕得要命。 这要是从森林里窜出来一只野兽,她连搏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等着被野兽痛苦地撕碎吃掉。 她一想到这样的结局,便更加地恐惧,她无助而害怕地哭了。 这一刻,万千思绪一股脑儿地纷至沓来,像汹涌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她想起了在八荒大陆的安逸生活,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想起了禽兽不如的那个肥胖如猪的前夫。 如若不是他侵犯了女儿致女儿跳海,她也不会谋杀了他而被流放至此。但她不后悔,猪狗不如的家伙就不该活在世上。 可眼下她该怎么办? 愁云密布,她一筹莫展。 不会有人帮她,或许帮助她的人就是想害她。 可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如若恐惧,当初就不应该实施犯罪,而应该忍受明明知道是肥猪害了女儿、还要看着他谈笑风生像个没事人一样地生活。 世上没有后悔药,做了就不要后悔。 因为后悔也没有用,后悔也回不到从前了。 看来,她只能一个人面对眼前的困境,怎么想办法活下去。 双肩包几乎与她瘦弱的身躯一样重,沉重的双肩包别说想背肩上,就是她想提溜起来都很难。 她想把双肩包里的东西扔掉一部分,以便减轻重量。 可一翻看,哪一样都不能抛弃,都是生存下来的必需品。 于是,她只能拽着双肩包,摩擦着铺满碎石的沙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说是走,其实只是一寸一寸地挪,稚嫩而柔弱的手掌被几十公斤重的双肩包拖累得僵硬了,麻木了,没了血色。 拽几下,就迫使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大半天过去了,双肩包也磨出个大窟窿,累得她呼哧带喘的,也没走出多远,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想离开沙滩,进入树林,但又想想不妥。 周围安静无声,这是白天,如若到了夜晚就很难说了。 豺狼猛兽一般都在黑夜里活动,进了林子就等于把自己送上门让野兽吃。再说山大林密,进去就得迷路,困也得把自己给困死。 就守在森林边缘,距离溪流近,遇到危险就往水里跑,动物一般都怕水。 于是,她就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把匕首和兰博刀放在身边,时刻提防着。 果然,她先后等来了好几个流放者。 他们相约一起行动,首当其冲就是找一个安全所在,安顿下来再图谋打算,结果在山里一处石屋,他们被追捕流放者的黑衣人发现,他们全部做了俘虏。 骤然,咀嚼食物的苏怡云像是嘴巴被点了穴道似的,大张着,嘴里的碎肉沫不受控制地滚落出来,掉在地上,被小家伙抢着吃了。 她手中的羊排像是拿不住似的,也掉落地上,双手僵硬地举在半空像是不会动了,整个人瞬间如同被冻住一般。 晏惜寒不知道是什么吓住了她,顺着她头扭的方向,把目光瞥向场院门口,这一看不要紧,他心里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午后阳光杲杲,能清晰看见不远处杵着一个高大的身躯,身后跟着四个黑衣人,但这次未蒙面,每个黑衣人手中都握着一柄阴森森的兰博刀,利刃反射着阳光耀眼的光芒。 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如丧尸一般矗在院门口。 场面有点骇人,杀气腾腾,仿佛仇家打上了门。 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笼罩在林间上空,从紧张的空气中能感觉到三人都有点局促不安。 没有人出声说话,仿佛被吓住了一般。 晏惜寒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下立时不安,淡然而冷峻的黑色眸子里却没有一丝恐惧。 他在担心,担心身边的两个伤者。 他明显感觉到了女人的恐慌和惧怕,她的状态有些失措。 这时,雷金克也察觉了情势危急,他把带油腻的匕首在草丛里那么一抹,倏地揣进怀里,握紧了脚底下的兰博刀。 他脸上那条细细的黑色刀疤在不停地蹦跳着,显得愈加狰狞、可怖,眼里蓄满了阴冷的杀意。 他要履行诺言,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恩人,保护女人。 “刀疤,你保护怡云姐进屋。” 声音低沉而严厉,晏惜寒揣起割肉的匕首,拎起兰博刀,迎了上去。 彼此并没有急着对话,而是相互打量,场面像是挑衅,不如说是打擂更为恰当。 晏惜寒冷峻而谨慎地审视着对方。 一时间,现场静寂无声,强者的气息弥漫于空中,无形中令人压力山大。 五十岁往上的人了,尽管身材精瘦,但看上去竟然还是那么精神矍铄。 宽大的鼻头、长长的下巴、脑袋上顶着一个光秃秃的骨壳,活像野地刚刚生出的松蘑。 现在的他,模样与从前几无二致,只是少了林立如丛的黑胡子。 白万雄和手下人一样都是一袭黑衣。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在光照下却透着遒劲有力的光泽,绷紧的古铜色肌肤如同野兽的盔甲覆盖在身上。 他双手戴着龙虾甲壳纹硬皮护腕手套。 晏惜寒感觉皮手套里藏着暗器。 他使用的兰博刀与晏惜寒并无二致,只是他的刀身用金线雕镂出夜空繁星的纹理,刀柄犹如鳄鱼头,镶嵌的护手是鸦翅。 在晏惜寒看来,最显眼的不是白万雄的繁星金刀,而是他脖颈上戴的那串项链。 他知道那是牙齿,但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牙齿。 每一颗牙齿都污渍斑斑,甚至发黑,看着令人生厌。 他眼圈黑黛,一看就是彻夜未眠。 也是,昨晚黑衣人几乎全军覆灭,他又怎能安睡如初呢? 他黛黑的眸子里透出犀利而阴冷的光,嘴角却轻扯出一丝嘲弄而轻蔑的笑,一副吐口痰就可以把你干掉的傲气嘴脸。 “阁下是谁?怎么敢劫持黑衣人的俘虏?” 一个洪钟般的粗哑声音从地面骤起,在空中回荡,声音悠远而绵长。 可说话之人暗红色的牙渍就像是自己牙齿咬破了舌头,张起口来血淋淋的,怪吓人的。 居高临下,一个照面就是质问的口气。 傲气十足,庄严肃穆,仿佛他才是正义的一方。 第57章 幺幺自己斤两 在晏惜寒看来,白万雄还算客气,毕竟没有一上来就开打。 晏惜寒瞄见白万雄眼里露出一抹凶狠。 看来他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啊,真难为他了呀! 当然,白万雄也很令晏惜寒佩服。 不要误会,佩服的不是他做的事,他做的事令晏惜寒不齿,佩服的是他的嗓音,醇厚而有力,高亢而不做作,竟能纵贯整个林间,穿透人的耳膜,直抵心尖。 声音里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叫人听了便忍不住肃然而立,心存敬畏。 可晏惜寒实在恭敬不起来,这种不怒自威的人做的毒品生意让天下人咒骂,晏惜寒怎么可能恭敬这种人呢? “怎么,他竟然没认出自己来!” 这却令晏惜寒没想到,仔细一想也难怪。 那天与其交手的是一个假扮成毒瘾发作的瘾君子,披头散发的,破衣烂衫,浑身散发着臭味。 别说交手,看一眼都嫌弃弄脏了眼。 既然他没认出自己,自己也没必要重提旧事,废了他便是。 “白万雄,你明知道我也是流放者,却称呼我为‘阁下’,我谢谢你。其实你根本不用如此,那样会让我感觉欠了你天大人情。” “还有,普天下的人都知道是骷髅人袭击了你们,并劫掠了你们财物,放走了俘虏,你咋空口白牙赖起旁人?” 晏惜寒眼里藐视他们,但心里却时刻警惕着他们。 他们毕竟人多,如果一窝蜂冲上来,好汉难敌四手。 到时候只怕自己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遭殃的是刀疤和苏怡云两人。 活死人他倒是不担心,他是累赘,他们不会要。 “他竟然叫我白万雄!这个家伙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白万雄眼睛盯着对方,一边看,一边思索,好像见过面,面荒荒的,但他最终还是没想起来晏惜寒是谁。 “知道这个名字的流放者都做了各个部落的奴役,看他也不过是这批流放者里那个唯一漏网之鱼,他怎么会知道我呢?” “管他呢,知不知道我,都是当奴隶的命。” 白万雄只草草地瞟了对方一眼,脸上立马露出了恐怖的血腥微笑。 “阁下,在扎罗岛上,哪个部落发现流放者都不会放过,骷髅人又怎么会放过俘虏?” “在这方圆百里范围之内,除了黑水河城堡,我自信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并到处活动的人。” “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富埒陶白,烧成灰晏惜寒都能认出来。 但从他淡然的神态里看得出来,他很会摆臭架子,身上总有种高人一等而又咄咄逼人的气势。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晏惜寒不动声色,只是眼里充满了轻视和冷漠。 “不想怎样,只是确定一下事实。” 冰冷的语气,不疾不徐的语调,像是在耍戏人。 白万雄眼眸睥睨着晏惜寒。 右手指娴熟地翻转着他黑衣袖口上缀的一颗熠熠发光的金扣,像是下意识似的,又像是在故意炫耀、显摆。 “那你确定了吗?”晏惜寒漫不经心地问道。 “确定了。” 声音淡然,仿佛白万雄兴师动众就为了确定这么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令人费解。 “既然确定了,那接下来,你们要咋做?” 晏惜寒显得有些心猿意马,心不在焉。 “我们黑水河城堡诚邀阁下入伙。” 终于说明了来意。 可问题是,既然诚邀人家入伙,干嘛手持利刃,虎视眈眈? 难道人家不答应,还要强制人家入伙不成? 硬装出来的礼貌口吻,连自己都受不了吧! 唉,尽量装吧! “我要是不答应呢?” 冰冷而凌厉的眼里露出一丝玩味,压根对入伙就没兴趣。 “人各有志。阁下既然不愿意与黑水河城堡做朋友,我们也不勉强,只是烦请阁下把那两个人交给在下带走。” 白万雄用拿刀的手,指指晏惜寒身后的刀疤和躲在石屋里的苏怡云,接着他的手并没有收回,举着刀转向了黑马,眼中迸射出一丝贪婪。 “马匹我也要带走。” 声音不算高亢,但里面蕴含着一种霸道,一种盛气。 不容对手有丝毫反对,反对无效! 在这个扎罗岛上,怎么到处都充斥着这种自命不凡的家伙? 还是他们上了扎罗岛,耳濡目染,就变成自命不凡的人了? 雷金克虽然听不太清楚两个人在说什么,但现场气氛显然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之势。 “带走!凭啥呀?” 晏惜寒眉头似乎微微一怔,一丝凌厉从脸上闪过。 随即,眼角挂着一抹漠然的笑容。 “白万雄,你们凭啥呀?” “刀疤和那个女人是黑水河城堡的俘虏,黑马是吴有德的坐骑,吴有德现在投了黑水河城堡,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白万雄看上去有些恼怒,眼眸透出一抹凶光,古铜色的皮肤变成了黑色,脖颈处紫色青筋在跳动,仿佛蠕动的蚯蚓。 可在晏惜寒看来,白万雄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呸!充分个屁!” 晏惜寒愤然地骂了一句,深邃而锐利的眼光射向白万雄。 “白万雄,你们黑衣人仗势欺人追捕流放者,还不许人家逃跑,这不是混蛋的强盗逻辑吗?” “吴有德是我手下败将,坐骑是他丢弃的,难道还不许别人捡拾吗?” 晏惜寒举起拿刀的手,指指白万雄和他身边的黑衣人。 “你们这群乌龟混蛋王八蛋,土匪强盗抢劫犯,是不是拔毛拔习惯了,竟然到我晏惜寒的嘴巴子上拔毛来了?” “你们也不找个戥子幺一幺,自己几斤几两?” 惊天怒斥,刺穿漫天翻滚的乌云,直击九霄之上。 晏惜寒丝毫没有把黑衣人放在眼里。 白万雄哪里受过如此谩骂和凌辱。 他气得眼光一阵抽搐,眼神杀气腾腾,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马脸近在咫尺,利刃折射出他那张严重变形的马脸倒影,显得愈发狰狞、可怕。 第58章 我来打头阵 “流放者,我不管你是谁,但现在你就是这荒野山峰上的一只苍蝇,还是被人折了翅膀的苍蝇,蹦跶不起来了。” “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不伤害你。否则的话……你别怪我心狠手辣!”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虚情假意,是试探。 白万雄那张马脸皱了皱眉,额头上即刻显现出多条深陷的褶皱和凹痕,如同地垄沟一般清晰,一层细细的汗珠从凹痕里缓缓流出。 晏惜寒不知道对手为何如此,很明显他在担心着什么。 原来白万雄临来之前,城堡堡主千叮咛万嘱咐,想尽办法招降那个人,他是个人才啊! 扎罗岛上不缺人,缺的是有能力能成大事的人才,我不会看走眼的。 堡主是没看走眼,要是换成别的流放者看见今天这阵势,早吓得尿裤子了,已经跪在地上求饶了。 但眼前这个人气宇轩昂,一副傲骨铮铮,不可能为城堡所用,这白万雄一搭眼也能看出来,可堡主并不知晓这一点。 一会儿两下里交手,必不相让,不是彼杀此,就是此杀彼,他不会让这个人活着进城堡。如果这个人进了城堡,那他就不是白爷了,而是白孙子了。 可如果杀了这个人,他又担心堡主眼里不揉沙子,识破他的心思,他有点进退两难了。 “白万雄,这大白天的你喝醉了吧,简直痴人说梦!” 晏惜寒右手把利刃抬起,用左手拇指肚象征性地在锋刃上试试锐利程度。 “白万雄,你不要仰仗你们黑衣人人多群殴我,我的兰博刀嗜一个人的血还真不过瘾。” “你们如果知趣的话,都给我滚犊子。否则,休怪我利刃无情!” 口气如铸铁般毫不妥协。 “诶嘿呀,真是蹬鼻子上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给你脸你不要,给你绳子你不接,偏要与黑水河城堡对着干,一个蝼蚁跟大象斗,找死!” 白万雄骂完,轻转头颅,瞧了瞧身后。 转回,他嘴唇上撅,对晏惜寒露出轻蔑鄙夷的神态。 只是晏惜寒没看明白,白万雄是对他这个人轻视,还是对他刚才说的话不屑。 “宰了这个杂碎,白爷。”白万雄身后有人提议。 晏惜寒只感觉周遭众人怒火冲天,被白万雄刚才那有意示弱的回眸一瞥,煽动得简直要冒烟。 “对,宰了他。” “宰了他,让他小觑我们黑衣人!” 接着其他黑衣人也同声附和,速度快得使晏惜寒不敢相信。 高亢的尖利声音如同犬吠,在林间萦绕、盘旋。 “你们这帮犊子玩意儿,刚才还颇为友善,惺惺作态,默不作声。怎么,只一瞬,竟像紧咬不放的一群鬣狗,想要爷爷我的命?” “你们这帮犊子玩意儿,是不是觉得自己手中拿把刀,就成关公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晏惜寒回望一眼,看见刀疤两手持刀把持着石屋门口,身体略靠在凸凹不平、粗糙的石壁上。 他知道刀疤尽量不让黑衣人看出来他的伤有多重。 刀疤一副神态高度戒备的样子,灼灼目光凝视着前方。 晏惜寒视线从刀疤肩上透过,看见掩靠在石壁里侧的女人脸和一抹刀光。 看来女人也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她在为自由和生存而战。 白万雄用空手习惯性地摸摸胡须,方觉胡须早已不在,便顺手摸摸光滑的下巴。 不过话说回来,晏惜寒适才那番话的确有点张狂。 你谁呀,不就是流放者中那个漏网之鱼吗? 你有资本张狂吗? 黑水河城堡你都不放在眼里,白爷你都不放在眼里,那倒霉星就找上你喽! “你们别上,一旁观阵,看白爷我是怎么斩下这个狂妄的小b崽子的狗头的。” 白万雄十分傲慢地回头叮嘱道。 白万雄转过脸来,那抹傲慢刹那变成了冰冷和肃杀。 “白爷,杀鸡焉用牛刀。” 就在白万雄要健步蹿上去时,一个黑衣人站出来要打头阵。 他右手拎刀,弯身,抱拳,低头,恭恭敬敬地伫立在白万雄面前。 此人四十多岁,板寸头,脸庞棱角清晰,胡须邋遢,眼神如老鹰一般犀利,就是脑袋大眼睛小不成比例。 他嘴角微撇,带着几分轻慢之气。 一袭黑衣颇为得体,透着精明强干。 腕部粗壮有力,裸露出的青筋紧紧绷着,好一副硬汉模样。 白万雄巴不得有人替自己出头,一来可以消耗对手体力,二来他可顺便观摩一下对手刀法,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老四,对手不可小觑,你可小心应对。”白万雄提醒道。 老四作揖,十分傲慢地撇撇嘴丫子。 众目睽睽之下,二话不说,转身蹿向晏惜寒,挥刀便砍,想要一刀就打败对方。 听着刀锋呼呼作响,晏惜寒就知道这个家伙力大无穷,他身体轻盈地略微一闪,再用手中刀稍一格挡,离开了对手攻击范围。 老四依仗着自己有些蛮力,想把对手手中刀一下子就震飞,拿下对方。 他想得也忒太简单了。 打斗并不像作揖那样,一蹴而就,力大仅仅占据力量上的优势,彼此双方拼刀,讲究的是刀法和技巧。 他一个使刀之人,应该懂得四两拨千斤这样的道理吧! 这个老四着实凶猛,如同吃了大力金刚丸,全身像是通了电流般地亢奋,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要用力量压倒对方,简直是痴人做梦! 老四嘴里呼嚎着给自己打着气,手中兰博刀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势。他的那些黑衣人同伴一边观阵,一边挥刀呐喊助威。 无需多想,晏惜寒必须珍惜点滴时间,尽快拿下帮他热身的这个家伙。老四兰博刀照着对手头颅再一次砍过来,晏惜寒举刀就挡。 “当”的一声脆响,对手兰博刀被挡,无奈被迫甩向一边。 但刚才那一挡,却震得晏惜寒虎口发麻,兰博刀险些脱手,看来老四力大无穷不是吹的,他还真的有些蛮力。 当然这一挡是有技巧的,绝不能垂直硬挡,否则,这一刀的重量就会瞬间全部压在晏惜寒身上。 第59章 热度蹭完 一刀两刀他可以承受,但几刀接连下来,他就会被重力压垮。 每一次挡格,晏惜寒都用了四两拨千斤的手法。 格挡的同时把对方的刀用力拨出去,描述得再清楚一点,就是把对手的刀斜着卡出去。 老四近身,再次纠缠上来,利刃直逼晏惜寒腹部。 晏惜寒轻轻一个转身,用刀竖着护住自己身体,一瞬运动到老四身侧,他反手一刀刺向老四右肋。 老四抽刀格挡已然不及,他也仿效晏惜寒来了个疾速反转,恰恰,持刀手腕暴露在晏惜寒眼前。 机会不容错过,晏惜寒麻利地飞起一脚,自下往上踢去。 显然,老四收回手腕已然不及,但他还是本能地收了,尽量收,可还是慢了半拍,晏惜寒足尖如愿“嘭”地击中他的手腕。 这一踢,是晏惜寒急中生智产生的,力量并不算大,但也有五成以上的力量,坚硬的鞋尖触碰到由血肉组成的腕部,力量还是蛮大的。 只见老四痛苦地闷哼一声,面颊疼得略微扭曲,手腕抖动了一下,还算他坚强,兰博刀竟然没有脱手,但握力明显减弱。 这一踢虽没能如愿把对手利刃踢掉,却也给晏惜寒一个很顺畅的攻击机会。 他似乎没有迟疑半秒,纵身一跃,犀利的兰博刀到了老四头顶,居高临下,笔直地砍了下来,如同泰山压顶。 刀锋呼啸,转眼间,老四的颅骨就会从中间切开,脑浆崩裂,血肉横飞,命丧当场。 眼看着这万钧之力的刀锋即将落下,老四的同伴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甚至有人瞪大双眼。 高手过招,贵在神速,唯快不破。但高手中的高手,贵在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趁隙攻击对手。 只见老四身形向刚才那样一转,晏惜寒的刀锋他是躲过去了,但他的身体却再也不能承受对手聚积全身之力的一踹。 “噗~” “啊……” 眼前一花,尚来不及看清对手动作,一道光影落在老四的腰眼上,他左肋实打实地挨了这一踹,他大叫一声,岔气了。 老四那粗壮的身躯仿若泥人一般,被斜着踹飞出去。 随着惯性力道,他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横贯着向一侧,跌跌撞撞地摇晃了几下,“扑通”,摔倒在地。 晏惜寒早会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他那横贯老四头顶的一刀,貌似用了全力,明眼人一看就是个虚招,可这一招竟连白万雄都没有看出来。 他想用泰山压顶这一招,逼迫对手身体露出破绽,结果老四上当了。 “妈了巴子,怎么就没躲过那一踹呢?” 下一秒,老四大脑还没有转完,就觉得眼前一道身影掠过。 紧接着,又一道明晃晃白光光的白影自上而下疾速坠下。 好快的身形! 老四自愧不如,他暗暗地哀叹了一声。 “啊不,啊……完了。” 老四心里彻底凉凉的,形容颇有些枯槁,哪儿还敢直视,把眼睛一闭硬挺上了。 无论怎么挺,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住金属制成的利刃? 可能老四都来不及心跳一下,就会被利刃劈成两半,死得真惨,不得全尸。 老四脑袋没等来那抹猝不及防的灼热,但他感觉到了疼,是他才刚吓得无意识地紧握拳头,指甲扎进柔软的肉里。 电光石火之际,晏惜寒收住了手,他实在不想也不能就这么夺去人的一条鲜活生命。 再紧接着,老四脖颈处冰凉一片,对手兰博刀已然逼住了他。 下一秒,脖颈处有温热液体流出,冰凉已经不再,只觉得嘴里泛苦。 等老四睁开眼睛,抬起头,却撞见晏惜寒眼里陡然飘过来一丝异样的眼光。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像一卒冰锥般站在老四跟前。 “我知道你们黑衣人操蛋的事没少干,我真该抹了你脖子,但你与我无仇,我留你一命。” “滚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刀收回,臂交叉,不动声色。 人家为什么能杀你而不杀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热度已经蹭完了,在场所有人目光重又聚焦在白万雄和晏惜寒身上。 老四用手摸摸脖颈处,只是一个小口,有细微血丝流出。 他讪不搭地站起来,如同被无视一样,很无聊地“扑噜、扑噜”身上尘土,羞愧难当地走了回去。 “白万雄,你们是一起上,还是咱俩单打独斗?” 晏惜寒冷冷一笑,嘴角牵出一抹轻蔑与嘲讽合在一起的弯度。 白爷怎么能在手下人面前失了深沉? 他是有身份的人,他的身份是黑水河城堡总管,除了堡主和他的家人,他可是数人之下,数百人之上说得算的大人物。 “小的们,你们在一边观阵,待我取了这个小b崽子的首级,我们就回去喝庆功酒。” 他那个口气仿佛说到做到,手到擒来。 是不是大话,试试便知。 几个黑衣人怂恿般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白爷,白万雄昂首阔步走到场里,一副志在必得而踌躇满志的嘴脸。 没等晏惜寒再搭话讥讽他,白万雄身形一动,已经闪到晏惜寒眼前,他摆出毫无破绽的攻击姿势,挥刀就砍。 “好个灵猫!” 迅捷得令人眼花缭乱,恨不能生出第三只眼。 “白爷刀艺超群,三两下便可把那流放者解决掉。嘿嘿!”一个清瘦的黑衣人对矮胖同伴说道。 雷金克虽然没有听见黑衣人私语,但他丝毫不为晏惜寒担心,他担心的是黑衣人群起而攻击他,那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阻挡不了了。 他见识过自己恩人的身手,晏惜寒之所以活到现在,而包括自己在内的流放者都被抓获,而唯有他无恙,绝非偶然。 他的身形就像一只矫健的猎豹,亮如白翅的利刃仿佛与其手臂融为一体,游刃有余。 “白爷身经百战,对付那个孙子,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我看那个孙子就是嘴上功夫,这种人硬装骨头硬。你看吧,没一会儿就得跪地求饶。” 矮胖同伴回应道,他的语气仿佛在为这场打斗画下一个圆满句号。 第60章 暗器伤人 白万雄没心思理会自己的手下私语,他要把所有力气和精力都用在对付对手身上。 两人兰博刀交锋一次,二次,三次,彼此试探,铮铮作响,回荡林间。 晏惜寒不由得后退两步。 “不过如此,膂力不如自己。”白万雄暗想。 刹那间,白万雄发起凌厉攻势,刀锋所到之处直击对手要害。 他想快速毙敌于刀下。 但晏惜寒只是腾挪躲闪,避其锋芒,躲到刀锋伤人之外。 “这家伙是个懦夫。我想他只会耍嘴皮子,没啥真功夫。”还是那个清瘦黑衣人对矮胖同伴评价道。 “嗯,我看也是,” 他同声附和,而后冲着打斗场面高喊。 “小子,有种就针尖对麦芒。” 有手下打气,白万雄刀锋更猛,利刃划过空气,带着啸声向晏惜寒步步紧逼。 而晏惜寒看似不敌对手,步步退让。 白万雄面露凶光,杀机顿起。 晏惜寒嘴唇则挂着淡然的微笑,仿佛在逗狗玩。 力量对比上,两人难分伯仲,彼此彼此,如同针尖对麦芒。 白万雄为阻止对手躲跳,开始攻击其下三路,但晏惜寒跳跃得更快,从木制平台一侧跃到另一侧。 其实要搁平常,白万雄跳跃一米高、两三米宽的平台跟玩似的,可今天他一刀紧似一刀地砍,耗去了他不少力气,有点力不从心。 他担心跳不过去会被手下人耻笑,所以他只能绕着平台追。 无形之中,看出来了高低。 打斗惊心动魄,博人眼球。 高手之战,看得人血脉沸腾。 白万雄怪招迭出,均被对手一一化解。 他穷追不舍、不死不休的杀意,都在烘托这个荒岛的荒谬与疯狂,冷漠与残酷,暴力无处不在。 喝彩声、欢呼声、口哨声、惊骇的喘息声和兴奋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有如蛤蟆的聒噪。 “好,剁了他!” “把那小子剁成肉泥!” “他就是个公鸡,跑得倒是利落。” 白万雄的手下起起伏伏地叫嚣着,像野狗狂吠。 自从流放到这个岛上,晏惜寒就没有刮过胡子。 厚重浓密的胡子好似盖住了他的下巴和面颊,但他绝非没有剃刀。他的砍刀都快如剃刀,锋刃闪耀着致命的光泽。 雕星金刀固然好看,但在雷金克看来,刀技才是更重要的。 雷金克也是用刀之人,耍起刀来那也是快如闪电。 白万雄看似刀锋凌厉,刀刀致命,晏惜寒一招棋错,便在劫难逃。但行家里手都能看明白,晏惜寒明显更胜一筹。 雷金克心里更爽,如同肥肉就摆在嘴边而吃不进嘴里似的,一定让黑衣人快憋死了。 死了倒好,省得打斗了。 雷金克看细节和门道看得更厉害一些,对两个对手你来我往的一招一式都能看透彻,个别招式还能看出破绽。 晏惜寒的刀法更多的是实战经验的积累和直觉,糅合进了近身搏击的格斗技巧。 而白万雄实战经验丰富,刀法刁钻古怪外加阴狠,两人实力相当。 晏惜寒在体质、胆识、技巧和个人胸襟格局上更具一筹,处处忍让和包容,这是白万雄所不具备的。 所以,最终结果可以预见。 雷金克想起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曾经发生的另一场打斗,在脑海中历历如绘,恍如昨天。 那场打斗,三兄弟一个死去,一个重残,而他却成了俘虏。 因此,刀疤对两人凶险的打斗,有着更为深刻的认知和理解。 黑衣人加油喝彩的声浪此起彼伏,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喝倒彩、起哄,反正刀疤听了心情挺复杂。 那些瞎咋乎的蚂蚱真的害人不浅,华而不实的鼓噪吹捧,只会让白万雄败得更惨。 不试不知道,一试是真后悔啊! 白万雄感到很吃力,后悔没让大家一起上。 可这才开始打斗没多长时间就认怂,以后谁还尊重他白爷,咬碎后槽牙也得硬拼到底。 霍然,两人纠缠在一起,两把双手紧握的兰博刀交叉咬合,彼此逼向对方,互不退让。 近在咫尺的两人,谁都能清楚看到对方脸上流淌出的细弱汗珠和眸子里凶狠的眼神。 脚下绿草被两人厚重的脚掌踩压成了碎末,裸露出被它覆盖的黑乎乎的泥土。 突然,晏惜寒感觉白万雄的力道减弱了。 就在他那抹意识反馈给大脑瞬间,对方那快如闪电一拳的拳锋陡地袭至,晏惜寒眼睛一眨,略微往后一闪,想躲避拳锋,可就在似躲未躲的刹那间,他右肩结实的肌肉表皮“啪”地挨了对方一拳。 速度快得可谓眨眼都来不及。 其实凭着自己壮实的身躯承受住白万雄这一拳根本不成问题。 就在晏惜寒这样想的时候,却感到肩部传来一丝尖利的刺痛。 那丝刺痛甚至瞬间减弱了他逼向对方的力量,他就势往后一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晏惜寒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明艳的鲜血汩汩涌出。 白万雄暗置于皮手套里的利刃,刺破晏惜寒锁骨下方柔软血肉,伤口之深,几近胸腔。 黑衣人都看得血液沸腾,见血更加狂躁,呼喊声震天,简直就像几只狂欢自我安慰的耗子。 噪音震得雷金克与苏怡云心脏都跟着直颤抖。 打斗场面却异常安静,殊死搏斗的你死我活的气息在林间上空盘旋、缭绕。 刀疤看得真切,开口大骂:“你个老棺材瓤子,竟然用暗器伤人,胜了也是狗熊,你看我非把你那只熊爪子剁了不可!” 他和女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而此时,黑衣人却沉默不语,集体失声。 可能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白爷背后暗刀袭人的伎俩。 这如果换做是晏惜寒偷袭白万雄,可能他们又该像野狗狂吠那样,义愤填膺地声讨了。 唉,人心太复杂啊! 晏惜寒知道白万雄与自己匹敌,他原本想消耗掉他的大部分体力再出手击败白万雄,可没料到白万雄竟然做下这等为人不齿的勾当,都怪自己太轻敌了,没有防备对方使诈。 江湖的凶险在于明箭易躲,暗箭难防,暗器更易伤人。 第61章 一起上剁了他 晏惜寒现在身体正在流血,必须及时止血,否则自己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晏惜寒从白万雄的眼神里已然看出来他眼底深处那抹焦虑,心想这或许是好事,如此一来,白万雄就不会叫他的手下一起围殴他了。 如果数人围攻他一个人,一分心,他想打败白万雄就更难了。 现在,自己已经被白万雄所伤,体力会渐渐不支,他败给白万雄似乎已无悬念,这个时候他是不会让手下人参战的。 否则自己一旦败了,功劳归于白万雄一人,还是大家? 这个时候,白万雄是万不可能让别人分享即成战果的,那他也就省去了那份担心。 他要在身体还没有出现颓势的情况之下,快速拿下白万雄。 晏惜寒想法还没有转完,白万雄趁其之危已经开始了猛烈攻击,他迸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的低吼,与白万雄纠缠在一起。 金属撞击声在场院上空激荡萦绕。 利刃闪烁,刀锋呼啸,晏惜寒却是步履踉跄,不断后退躲避,像是不敌对手,颓势明显。 看客虽少,不乏热闹。 黑衣人又开始鼓噪,喧嚣声浪,一浪盖过一浪。 鼓劲、喝彩与起哄,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见惯了血腥场面的雷金克,此时眼睛却瞪得溜圆,目光从未离开过打斗的两人,就像眼睛被钉在了两人身上。 他看得清楚,晏惜寒动作极其灵敏。 脚步轻盈地在木制平台左右跳来跳去,跳过石砌蓄水池与篝火,白万雄的刀锋始终碰不到晏惜寒分毫,那种情形就像晏惜寒在耍戏一条打架成瘾的疯狗。 “砍了他的头!” “剁了他,剁了他!” “小子,你到底是公鸡,还是男人啊!是男人就面对面地打一架。” “你小子就是嘴好,打起仗来,跟放屁一样。” “有本事,就别躲,实实在在大战三百合。” 黑衣人又开始喧嚣了,谩骂声不绝于耳。 刀疤棋子大的黑眸,始终全神贯注地盯着两名打斗者你来我往,似乎都不用再看,他就知道结果了。 白万雄被拖累得喘息明显粗重。 白万雄一刀砍在平台上,架子被砍断,晏惜寒却从平台底下钻出,反身前探挥刀扫向白万雄胸部,白万雄急忙用刀来挡,却挡得勉为其难。 晏惜寒瞅准时机,左手摁住平台边缘,重新蹦回,站在白万雄对面,还没等白万雄举刀砍向自己,他的几轮连环反击开始了。 “哎呀妈呀,这小子也太彪悍了,白爷要够呛!”那个矮胖子没敢大声,担心白万雄听见,与同伴曲曲咕咕。 “嗤,这他奶奶的哪儿是彪悍?你没看他身上流着血,还越战越勇嘛,简直就他娘的邪乎,太邪乎了!”清瘦黑衣人接话,小声嘀咕道。 铮铮铮,当当当,晏惜寒双手握刀,砍向白万雄的头颅。 这波突如其来的猛攻大出白万雄意料。 他本应躲闪不用硬挡,如此不用耗费他大量力气,但他已经气喘吁吁,担心自己不能躲闪到位,被对手变幻莫测的利刃所伤。 所以,他咬牙硬是挡开了晏惜寒重若千斤的力道。 晏惜寒的反击才刚刚开始,他要在体力透支前迅猛击败白万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白万雄虽然挡开刀锋,但他也累得摇晃着身子,踉跄着后退。 晏惜寒轻轻松松地纵身一跃,随着身体冲向白万雄,手中利刃凌空挥出一道凶猛的圆弧。 这一刀,血肉之躯的白万雄硬是没敢直接格挡,而是身体急忙一转,侧身闪过。 如果硬碰硬的话,这积聚了最后力量的死命一击足以将白万雄挡刀磕飞,随之从头到脚被劈成两半。 白万雄大势已去,他的体能开始露怯,说明他的体力也快走到极限了,难以维系的攻击防线最终会被对手击溃。 对手心余力绌的表情尽收眼底,其败局已定,晏惜寒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已然近前的晏惜寒,忽地左拳挥起,照着白万雄的右腮帮子迅猛击打过去。 力道之大,听啸声便知。 才刚儿,晏惜寒被白万雄暗伤,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一拳正是他的发泄,夹带着愤怒和渴望复仇的情绪,竟然用了七成的力道。 “白爷,小心拳……” “啪……” 清瘦的黑衣人看见晏惜寒左手握拳微动,想提醒白万雄注意,然话未全部出口,提醒已然变成了真实,拳击速度比说话快。 白万雄腮帮子结结实实地挨了这没有千钧之力也有百钧之力的一拳,这是对暗箭伤人之人最有力的回击。 这一切就像电影慢放一般,在雷金克眼里都变成了慢动作。 只见白万雄闷哼一声,右腮帮子陡然凹陷,整个口腔立式大张,收缩、扭曲和变形,随着拳击力道快速抖动几下,抖动时裸露出暗红色的牙齿,随之挂着一层白腻的舌头伸出来,随牙齿一起抖动,口腔抖动时,甩出丝丝缕缕裹挟着后槽牙渗出鲜血的黏液。 这似乎是个意料之内的结果,但对挨打的人来说又是个意料之外的重创, 幸亏晏惜寒躲闪及时,否则白万雄甩出的血痰就落在他的身上。 旁观黑衣人表情有些复杂,个个脸色剧变,面露尴尬与惊讶,嘴角轻扯,嘴唇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都没脸开口。 他们一个个心中暗叹,没想到白爷竟然……唉,怎么会这样? 你说,怎么就不会这样呢! 雷金克握紧兰博刀的手松弛下来,重重吸了一口气,咧开的嘴角扯出一丝开心的笑容。 被击瞬间,白万雄大脑一片混沌,七荤八素,眼眸里漫天繁星在乱颤,但他知道必须保持清醒。 他假装清醒般地左顾右盼地搜索对手,实际上被袭击后造成的耳鸣依旧在鸣响。 白万雄脑中混沌刚刚消逝的瞬间,他想命都快没了,要脸面何用,早就该让手下人群殴那个小b崽子。 “你们还不快上,快上!” 音量拔高了几度,努力掩饰声音里的颤抖和恐惧。 第62章 应该拔了他的后槽牙 好像不赶趟了,白万雄话也喊出去了,脸面也不要了,咔嚓声响也荡向高空。 晏惜寒知道兰博刀利刃很难划透经过特殊浸泡工艺而制成的硬皮护腕,但它却不能承受来自砍刀锯齿般锐利和砍砸。 他倾其全身力气,万钧之力,再结实的护腕也无济于事,兰博刀锯齿迅猛般地砸落在白万雄持刀的手腕上,锐利的尖刺狠命斩碎硬皮护腕,划过血肉,穿透腕骨。 白万雄眼瞅着利刃冰冷地落下,抽手已然不及。 坏菜了,坏菜了,吓得那些白万雄手下垂下刀,目瞪口呆。 “啊……啊……” 惨叫陡地在林间回荡。 繁星金刀坠地,入地三寸,周遭迅即被滴落的大片血液淹没。 重击之下,獠牙般犀利凸凹割断了护腕,切断了手腕。 断腕截面皮开肉绽,筋骨崩裂,根根血管、青筋和数不清的神经,如同触电的蚯蚓、小蛇和网线,活蹦乱跳,只剩下部少许皮肉相连。 鲜明的断腕处血流犹如喷泉,势不可挡。 剧痛阵阵袭来,惨叫连连,声音中满满的都是孤独、无助和绝望。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也不能挽回白万雄的手腕。 血腥的一幕覆盖了他的眼帘。 左手掐着血涌如注的断腕,白万雄脸色惨白如纸,赤红的眼眸仿佛也在流血,疼得他在院子里一边呼号,一边身子侧侧歪歪地趔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回窜动,像只受伤的兔子,又像一只奓了翅昏头昏脑的老公鸡,仿若如此能减轻一点疼痛。 陡然间他一个踉跄,绊上扭曲的树根,他的身躯就像饱经风霜的腐木,摇晃几下之后,轰然栽倒,断腕触地,“嗷”地一声尖叫响起,他晕了过去,如同死去一般,不再动弹。 一瞬,一阵死寂笼罩在林间。 白万雄那几个手下在白万雄惨叫时已经围了上来,一个个手持利刃面面相觑,却不知所以。他们不知道是该帮助他们的白爷,还是为白爷报仇,把晏惜寒剁成肉末。 说心里话,这个时候,晏惜寒本可以结果了白万雄,但他心存善良,眼前惨不忍睹的一幕让他顿生怜悯。 白万雄已然废了,黑水河城堡已经没了他立足之地。 他以后就是一个残废,他这样苟延残喘,与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何必再给他一刀呢! “杀了他这个没人性的畜牲。” 雷金克手持兰博刀,踉踉跄跄地从石屋处冲将过来,眼里喷火般地怒视着黑衣人。 正应了那句老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黑衣人站成一排,手举着明晃晃的砍刀,挡住刀疤和晏惜寒,逼视对方,但很明显,黑衣人眼里都露出胆怯的表情。 虽然双方二比四,但黑衣人根本没有胜算,因为一个晏惜寒就可以一敌四,黑衣人心里再清楚不过的了。 白万雄的跟班实在少的可怜,寥寥无几,一副空旷寂寞的场面。 “刀疤,我怎么叮嘱你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他们走吧!” 声音里听不出来晏惜寒抱有什么情绪,却有种淡然处之的感觉。 “惜寒兄弟,放虎归山,必有后患。” 刀疤一副焦虑不安的神情,甚至持刀的双手都有点因气愤而颤抖。 “刀疤,白万雄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只虎,只不过是仰仗黑水河城堡势力狐假虎威罢了。” 晏惜寒嘴角泛起一丝细小而得意的微笑。 “再说,即便他是虎,他还有虎威吗?” 晏惜寒这么一说,气得满脸通红的刀疤突然明白过来,火气一下消失了。 “虎”都被晏惜寒打残,还有比老虎更威猛的动物吗? 多么新颖的广告题材! 晏惜寒收起兰博刀,犀利的目光扫过刚才那两个叫嚣最欢的清瘦和矮胖黑衣人脸庞,而此时的两人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眼神里充满了忐忑与不安,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滑动。 那个被叫做老四的黑衣人收起砍刀,不耐烦地恼怒其他三人看不出火候,用手指着骂道:“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赶紧收了,收了。” 他看见同伴收了刀具,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连连对晏惜寒点头哈腰。 “你们几个听着,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堡主,我不想惹事,但我不怕事。他如果想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堡主,以后就不要招惹我。” “你们回去告诉他,大象与孤狼,哪一个最厉害?” 冷厉而疲倦的语气 透过厚重的墨黑胡须 声音依旧和善。 晏惜寒说完,摆摆手,让黑衣人过去抬走白万雄的“尸体”。 黑衣人赶忙过去抬起白万雄,老四取了白万雄的繁星金刀,路过晏惜寒身边时,那个老四依旧点头哈腰一副示好的模样。 然而,晏惜寒却冷漠地把手一伸,不假思索地拦住了他们。 老四脸色立马变得苍白难看,稀疏的眉头紧锁。 他认为晏惜寒反悔了,不免眼里露怯,担心晏惜寒不放他们走。 “英雄,我们几个就是白爷的跟班,怎么有胆量敢挑衅英雄?” 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是白万雄挑战你,我们是他的跟班,自然是一起跟着来了。 白万雄已经被你打“死”,你就不要难为我们几个小人物了,你大人大量嘛! 晏惜寒压根不去理会老四那带着谄媚讨好的表情。 “老四,你能不能告诉我,他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牙齿?” 晏惜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 嗨!虚惊一场,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老四皱眉舒展,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挂上他的眼角。 “英雄,是人的牙齿。” 老四低头看看沾满了鲜血的牙齿项链,举头望着晏惜寒。 “共有四十八颗,他拔了每一个被他杀死的人的后槽牙。” 晏惜寒眼里猛然露出憎恨和厌恶的表情,他不由得把手摸向自己的腮帮子,一抹复杂的眼神从他那若有所思的眼里闪过。 “那么,我是不是该拔了他的后槽牙?” 一抹犹豫不决的思索渗进声音。 晏惜寒冰冷的眼神,射向如死人一般垂死的白万雄的马脸,他的脸更长了,惨白的就像死人的脸。 第63章 危机感加重 “英雄,你是英雄,何必让一枚百无一用的牙齿脏了自己的名声。” 老四的确很会说话,这句话一下子打消了晏惜寒才刚心底深处涌出的那个令人呕吐的不好念头。 但老四依旧有些紧张,不安和惶恐的眼神一直瞟着对方。 看起来他不想让晏惜寒有所动作,那样可能他回去没法交代。 其实,晏惜寒也就那么一说,他要那枚烂牙齿何用,别说拔下它,就是看看他那一口黄不拉叽的破牙,他都心生嫌弃,恶心死人了。 此刻,他胸部伤口正在流着血,炭黑般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透,他摆摆手,让黑衣人走了。 那个老四走到晏惜寒面前还知道脸红,而其他的黑衣人则一言不发地灰溜溜地低着头赶紧离开了。 晏惜寒望着远去的黑衣人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长长松了一口气。 “都结束了吗?”温柔而细弱的声音问。 “是的。” 雷金克扭头看着拄着拐杖走近的苏怡云,声音一如黑衣人抬走的白万雄“尸体”那般冰冷而死寂。 不,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晏惜寒想告诉两人。 危机感越来越重了。 黑衣人走后,苏怡云把晏惜寒胸部伤口处理干净,煳上了草药。 雷金克则简单地把场院收拾一下,主要是把木制平台修缮好,把散落在地上的肉干重新捡起来,清理干净灰尘,晾晒在平台上。 三人围着简陋的桌子,坐了下来,神情都很专注,像是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样子。 “惜寒,今天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我和刀疤可能又成了俘虏。” 苏怡云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看似一脸平静,其实她的脸上还依然残留着适才那场恶斗给她带来的恐惧神情。 “你们感谢错对象了。” 晏惜寒脸上露出似乎并没有把刚才的打斗当回事似的表情, “我如果是你们俩,就应该感谢白万雄。” “感谢他,为什么?” 话音刚落,苏怡云就接上话了,眼里闪烁着十分不解的眼神。 “惜寒兄弟,你什么意思啊?” 刀疤眯缝起眼睛看着晏惜寒,一脸的莫名其妙。 “刀疤,怡云姐,我侥幸赢了白万雄,不一定能侥幸赢了黑衣人群殴我。他们如果一起上围攻我,凭白万雄的凶狠,你们两人未必能逃脱得掉。” “理,倒是这么个理。不过还得感谢你全力以赴打败了他。” 雷金克好像没理解透晏惜寒话语里的真正意思。 “我们现在什么都缺,就像骷髅人把死去的黑衣人扒光一样。” “武器眼下看缺弓箭,如果有弓箭就可以长距离射伤敌人。” “衣物、床被、食物和饮用水等等基本上告罄,我们需要筹集这些东西。” 晏惜寒说完,目光望向雷金克和苏怡云两人,右手下意识地拨弄拨弄脑顶那头浓密黑发。 刚才打斗,头发湿透了,现在有点痒。 两人不自觉地彼此看了看,都默不作声,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抹羞赧的神态。 如果不是两人唐突的到来,晏惜寒不但不会有危险,可能也不会为食物担心。 两人一来,就把原本可能一个人吃几天的羊排吃个精光。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晏惜寒没有丝毫抱怨的意思,但两人心里就是有那种感觉。 其实两人也很无奈。 不来这儿,两人只能在森林里游荡。 最后不是被野兽吃掉,就是再次被黑衣人抓去当奴隶。 “惜寒兄弟,我知道是我们两人拖累了你,等我腿伤稍微好点就去打猎。” 雷金克说话时一脸羞愧的表情。 “惜寒,我可以在附近采些山果、野菜和蘑菇之类的东西,来补充食物的不足。” 女人看向晏惜寒的美眸,透出一抹柔和而坚定的目光。 说心里话,苏怡云可不想离开这里。 这里有石屋住,有凶悍的男人保护,还有吃的东西。 离开这里,她只能悲惨地死去。 “刀疤,石屋这个地方的安全是相对的,但它根本经不起更猛烈的暴风雨。” “你和怡云姐尽可能地让闪电接受你们,你们两人都要训练骑术、射击,你还要教她怎么使刀。” “我们要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长途跋涉不会骑马怎么能行?” 晏惜寒那原本平淡的眼神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们要去哪儿?” 苏怡云望着晏惜寒,美眸闪烁着犀利的光芒,那是渴望的眼神,仿佛美好的生活正等着她。 最终,她把目光转向雷金克。 “对,去哪儿?” 雷金克一脸兴奋的模样。 “没想好。那个黄警官不是说到了梦幻之城,我们就可以返回八荒大陆了嘛,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梦幻之城呢?” 晏惜寒望向两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那是流放管理局给我们画的一个大饼,不想让我们悲观失望,自暴自弃,其实哪儿来的什么梦幻之城?” “惜寒兄弟,你也看到了,在这儿除了大山、树林、河流和天空,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虎视眈眈要吃人的野兽。” 雷金克一副颓废不振的表情,仿佛身体被掏空。 已经好几天了,雷金克遇到的不是豺狼猛兽,就是到处搜罗流放者的黑衣人,又怎么能不让他心灰意冷、萎靡沮丧? “刀疤,你怎么样想,我不能左右。但是我一定要去山谷大道的尽头去看看,我可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 他深邃的眼眸透着一抹冷峻和坚毅的光芒。 “我支持惜寒,惜寒去哪儿,我去哪儿。跟惜寒在一起,踏实。或许真的有梦幻之城,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女人那双美眸里那抹渴望的光芒更加地明亮。 “我也没说不支持惜寒兄弟啊!” 雷金克看似赌气般地翻了苏怡云一眼。 “我只是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罢了,我会伴随在惜寒兄弟左右。” 雷金克咧嘴看看苏怡云,又看看晏惜寒,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振。 “还有,从现在起,我们不能大意了。” “在这个地方出没的不仅仅有黑水河城堡的黑衣人,还有骷髅人,有没有其他人,我们还不得而知,但我想一定有。” “扎罗岛很大,我们踏足的只是它的冰山一角,或许有人在暗处一直窥视和监视着我们。” 第64章 梦幻之城 晏惜寒说着话儿,把目光投向茂密的森林。 其实,他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可苏怡云却当了真,眼神里那抹犀利光芒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不安。 她昨天逃出黑衣人的“牢笼”,一直心有余悸。 刚刚,一场恶斗的硝烟还没有散尽。 她望着周围幽暗绿黑的森林,好像沉默的树林后面悄悄潜伏着吃人怪兽。 晏惜寒站起身,走到背篓处,从里面捡起那张断了的弓臂,走回来递给雷金克。 “刀疤,你看看能不能修复。” “虽然弓臂断了,但弓弦比我用的那张弓有弹性,背篓里有不少箭矢,是我从骷髅人袭击黑衣人的战场捡回来的。” “我准备明天再去看看,或许能捡回点能用的东西。” “惜寒兄弟,你不是说骷髅人临撤离前扒光黑衣人了嘛,再去你只能捡回男人的发臭尸体喽!” 雷金克撇了撇嘴角,眼角却挂着开玩笑的微笑。 “刀疤,骷髅人撤离的时候是黑天,又那么匆忙,难免会漏掉什么东西。” 听口气,晏惜寒确信明天之行必有收获。 “那倒也是。不过,黑衣人死了那么多的人,城堡不会派人去处理?” 看样子,雷金克还是担心晏惜寒大老远白跑一趟。 “我昨晚一直尾随黑衣人进了黑水河城堡,当时白万雄只是让人把尸体聚在一起,树木太潮点燃不起火来,没看见他们打扫四周。” “今天他们又来这里闹事,我估计城堡还没顾得上处理那批尸体。” 晏惜寒依旧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雷金克想了想说:“就是太远了些,要不你骑闪电去吧!” 仿佛骑不骑马是他雷金克说的算。 “我和闪电还没好到它让我骑的程度。” 口气里隐隐透出一丝遗憾。 晏惜寒把目光瞥向正在悠闲吃草的黑马,刚才凶险打斗它根本就不屑一顾。 他望着黑马,脑中浮现出那匹被斩断马腿的伤马,黑衣人的马车被骷髅人弃之不用,那么,他们用什么带走那庞大的伤马? 他当时忽略了马怎么就不叫了这件事。 晏惜寒忽然想起他从骷髅人耳垂拽下的那个黄金饰物,他掏出来放在桌面上。 “刀疤,这是不是你说的金龙币?” “龙币?” 雷金克拈起饰物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递给苏怡云。 “晏惜寒兄弟,我只是听绑匪吴有德说,扎罗通行龙币,但没见过。” 口气里带着一抹遗憾。 “这像是吊坠、耳坠之类的饰物。”苏怡云用鉴定的口吻说道。 “没错,一个要死的骷髅人戴的耳垂,被我拽下。我看他们都戴着它,可能也有戴别的吧,黑天不敢太肯定。” “你认为骷髅人把金币当耳坠戴?” 雷金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神色好像晏惜寒分不清公马和母马。 “我很清楚我认为没有用,但问题是这上面有古龙图案,它还是圆形的,质地纯金,像是金币。” 晏惜寒依旧执拗地坚持自己的推测。 “骷髅人或许有格外癖好,就愿意把金币中间凿个眼,坠在耳垂。” 苏怡云继续发表自己的独到见解, “假如我们不往金币上想,作为女人,我倒是觉得它当耳坠不错。阳光下,金灿灿的,熠熠生辉。” “刀疤、怡云姐,你们想过没有,既然扎罗通行龙币,那么就有通行龙币的城市,或许它没有八荒大陆先进和繁荣。” “但最起码有交易的集市、镇子或者城堡啊!那可能就是梦幻之城。” 雷金克信服地点着头,苏怡云则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饰物上的图案像是古龙,古龙已经消逝了几千万年。” “假设这就是金币,那么制作金币的人为什么把古龙印制在上面?还有就是什么机构印制的金币,什么机构批准发行的?” 苏怡云反复审视着饰物,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怡云姐,饰物看似普通,但制作精良,古龙纹理清晰、细微,不具备一定的工艺技术、水平,不太可能制作出来。” “我想在扎罗岛上应该有很文明的城市或者城堡存在。” 这些想法令晏惜寒很兴奋,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下决心一定要寻到那座城市。 “还有就是既然饰物是黄金制成,那么扎罗就有开采黄金的金矿。如果这就是金币,那黄金需求量是很大的。”雷金克补充道。 “如果是金币,一枚金币价值如何?还有没有银币、铜币和铁币?怎么换算?一定有座城市存在。” “扎罗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眼前景况,它还有文明存在。” 掩饰不住的喜悦从苏怡云美眸眼梢眉角流出。 “那么,那座城市就是……” 雷金克没说下去,而是看向晏惜寒和苏怡云。 “梦幻之城!”三人异口同声道。 通过今天的恶斗,晏惜寒觉得很有必要在院子空地上设置一些障碍物,晏惜寒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雷金克赞成。 他说他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了,他说等明天多砍些柴火,他布置一下。 干了一上午的活,晏惜寒又与白万雄恶斗了小半天,雷金克与苏怡云昨晚走了大半宿,早上又起得很早,每个人都很困乏,三人早早吃了晚饭。 晚饭是烤肉干就饼干。 晏惜寒想开了,什么时候都不能饿肚子,否则遇到突如其来的危险,跑都跑不起来。 晏惜寒在院子大门处把两个捕兽夹隐藏在草丛中,他想如果有人趁三人熟睡之际偷袭,那就让其先尝尝被捕兽夹夹住的滋味。 安置好后,他便回了石屋,与其他两人早早睡了。 第65章 会思考的黑狼 次日,晨色清冷,潮湿中夹带着几丝寂寥。 早起的晏惜寒那孤寂的身影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有些单薄,他轻手轻脚地准备着出发前的一切。 他先是过去与闪电互动了一下。 抚摸它的大长脸,搔扰它的耳朵,抹搭抹搭它脖颈,然后梳理一下它杂乱的鬃毛,梳理后的鬃毛如倾泻下来的瀑布。 毛黑如墨,闪烁着黑油油的亮光。 晏惜寒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反正思绪复杂,压力山大。 原本一个人怎么都能对付,现在却要为与己毫不相干的三个人生计而操心。 人呼出的气息在清晨的冷空气里,骤然下降,交织成一股股蒸腾的雪白雾气,细薄而透明。 他神情肃穆地奔驰在静谧的密林中。 脚下传出厚重脚掌踩踏在松软地面的啪啪声响,满头黑发随风飞扬,茂密的胡须呼呼作响,像一块粗糙的黑绒布贴在下巴上。 这样的模样看上去比三十岁的实际年龄要老些。 黑色瞳仁冷厉、肃穆,透着锐利。 密林中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司空见惯。 他的耳朵能听见一切异于森林的声音,眼眸能看见一切潜藏在繁茂枝叶后的危险。 他幻想着如若骑着闪电在密林间奔驰,那该是怎样一种心境呢? 昨晚他似乎没怎么听到狼嗥,该不是它被猎人杀死了吧! 一想到黑狼被猎人杀死,他的心情立马郁闷起来,心里很难受,仿佛自己的亲人过世一样,就像他知道若兰自杀时那样的心境,糟糕透了。 说不上来,他为什么老是惦记那头黑狼,那可是一头超级森林狼,是人的死敌,它不但猎食其他动物,就连人它都不放过。 他知道那就是黑狼的宿命,但他为黑狼鸣不平,它不该是那样的死法,像困兽一样被杀死。 可猎人不那样杀死它,又该怎样杀死它呢? 狡猾的狼甚至比人都聪明,如同几岁的少年,在森林里除了不能爬树,其灵敏程度不亚于松鼠。 如不设计捕捉它,好像猎人的刀和箭都拿它没办法。 唉,不去想它了,去池塘捞几条鱼。 如果黑狼还活着,就喂给它吃。 如若死了,晚上他们仨人就开烤鱼宴。 晏惜寒路过水塘,捞了四条鱼,足足有十多公斤,扔进背篓往困住黑狼的密林疾步走去。 由于密林潮湿,光线不好,漫漫长路似乎愈加寒冷。 他这一路上都是快步流星,平坦的地方他就小跑过去,以至于他有点气喘吁吁,但浑身出透了汗,像个蒸汽机一样,竟然燥热不堪。 养父母一直没有告诉过他父母情况,他也从来没有问过,担心养父母多疑生气。 但他猜测自己身体多半承袭了父亲的血脉,高大壮硕,如果哪个女人有他这样的身体,多半只能独守闺阁了。 眼睛应该遗传于母亲的基因,长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清澈、透明、锐利、深邃。 林子里有狼嗥的声音,一声,两声…… 晏惜寒兴奋了,眼里露出了惊喜,黑狼没死,还活着。 只是他不明白,鲜有狼在大白天嗥叫,黑狼为什么在白天嗥叫,难道这个时候猎人去了? 不对,是黑狼嗅到了他来的味道。 昨天他没有来喂它,让它饿了一天。 或许黑狼在提醒它,今天可不要错过了,再错过,我可真的要饿死了。 晏惜寒心里扑哧一笑,那是人的朴素想法,不是黑狼的想法。 但他想狼能嗅到几公里外的气味,他距离黑狼只有一两公里远了,黑狼是在督促他再快一些,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黑狼有点焦躁,在原地打转,出人意料地没有冲他龇牙咧嘴地露出凶相,而是不断地摇动着尾巴。 铁链被它带动得哗哗乱响,还时不时地发出呜呜的哀嚎。 晏惜寒只当黑狼饿坏了,着急吃东西。 他把背篓里两条肥硕的草鱼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扔了过去。 黑狼这次只是闻了闻,丝毫不避讳他,当着他的面趴卧在地上,前爪摁住草鱼身躯,张开大嘴巴,“咔嚓、咔嚓”撕咬起来。 一瞬,草鱼肥硕身躯被撕碎,头身分离,地上染满鲜血。 晏惜寒看着黑狼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想,“不管怎么样,黑狼多少对自己有那么点信任了,不再担心他是来害它的。” 他想着转身就要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正在咀嚼的黑狼竟然撇下食物,站起来,冲他嗥叫一声,然后趴卧在地上,摇摆着脑袋,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那个样子就像是孩子舍不得父母离开。 晏惜寒驻足不走了,而是盯着黑狼看,想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黑狼看见他站住不走了,又返回身开始闷头啃食它的食物。 他觉得黑狼刚才的古怪举动很可能是感激他,毕竟这些天是他延续了黑狼的生命,黑狼在用狼的语言感谢他。 他看见黑狼依然在吃鱼,不再理会他,便转身就走。 就在他转身刚刚迈出第一步,黑狼嗖地一下又站立起来,嗥叫一声,又趴卧在地上,摇摆着脑袋,发出呜呜的呻吟声。 晏惜寒望着黑狼古怪的行为,虽然不懂得狼的语言,但他清楚,狼在向他表达着什么,可狼在向他表达什么呢? 除了感激、感谢,不会有什么。 晏惜寒站着想了想,决定暂时留下来,反正时间够用。 他基本上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他想观察一下黑狼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突然,他对黑狼来了兴趣。 他蹲在距离黑狼四五米远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吃食。 也不知道是它饿坏了,还是担心它吃慢了他离开它,反正锋利的牙齿撕扯下的鱼肉碎片,几乎都没见它怎么咀嚼,滴哩吐噜就吞咽进肚子里。 黑狼吃完,伸出粉突突的长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舐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然后趴卧在地上,摇摆着脑袋,“呜呜呜,呜呜呜”,低声叫唤起来,给人感觉黑狼在耍娇,但晏惜寒盯着瞧了半天确定不是。 那么不是……黑狼三番五次出现的古怪举动是什么意思呢? 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可你一旦会说人话,那你还是狼吗? 晏惜寒真的搞不懂黑狼是什么意思,怎么想也没想明白,他有点心焦,心想不能在这瞎耽误工夫,他还有正事要办。 他想想站起身子要走,黑狼看出他的意思,不断地摆动自己的脑袋,两只前爪不停地抓刨着地面,口中发出哀嚎的呜咽声,声音凄惨,如同哀伤的低吟,听了令人心酸。 这哪儿是狼叫,分明是几岁孩子在哭泣! 忽然,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石破天惊地从晏惜寒眼里倏地掠过。 不过,理性又让他对心里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有些怀疑,怎么可能呢? 可不是心里想的那个想法,又该怎么解释黑狼的古怪举动? 第66章 黑狼被解困 这个举动以前可从未出现过。 如果不是黑狼对他信任有加,他想黑狼不太可能这样不想让他离开,就像害怕的孩子,让父母守在自己身边似的。 狼就是狼,凶狠、无情、残暴和冷漠,哪儿来的感情? 他从狼想到人类,人类做的一些事情又何尝不是凶狠、无情、残暴和冷漠? 就拿黑衣人四处抓捕流放者和骷髅人不放过每一个受伤的黑衣人来说,人类做的这些事与豺狼虎豹等野兽有分别吗? 如果人类是有感情的动物,那么做的事情是有感情的事情吗? 都说狗通人性,那么同属犬科的动物,或许狼也通人性。 由于狼比狗更难驯服的缘由,人们对狼的认知只存留在森林里。 晏惜寒不相信黑狼这些怪诞举动是他的错觉。 他虽然无法洞悉黑狼的心思,也不知道它的真实意图,但它相信黑狼的诡异行为事出有因,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实际上,他已经洞悉了黑狼的心思,只是无法沟通而已。 晏惜寒卸下身上所有东西,弓箭、短矛和兰博刀这三样东西。 他故意让黑狼好好辨认一下,他相信黑狼认识这三样东西,能杀死它的三样人类常备的武器。 他把三样武器放进背篓,把背篓拿到距离黑狼六七米远的地方。 他举着双手,就像投降那样,然后往黑狼身边靠近。 黑狼趴卧着一直没动,只是依旧在低声呜咽,但玛瑙般的眼睛十分警觉地盯着他。 其实,晏惜寒比黑狼还紧张,还警觉百倍。 他感觉自己后背流汗了,愈靠近黑狼,身上的汗愈多,他真的担心黑狼跃起扑向他。 他心里很清楚,黑狼不会扑向他。 如果黑狼扑向他,那么黑狼必死无疑。 没有任何食物,它活不过一周。 晏惜寒已经接近黑狼了,看来他的想法得到了验证。 他慢慢地蹲了下来,伸出右手,他想摸向黑狼。 陡然,黑狼龇牙咧嘴,发出威胁般的怒吼,它原本柔弱的胡须霍然间变得直而尖,如同细长的尖刺,随着吼声微微抖动。 但并没有做出战斗的姿势,也没有扑向他。 他吓得缩回了手,仿佛尖刺刺了手。 他并没有退缩,依旧那么蹲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狼的眼眸。 他在告诉它,他不会伤害它,他在帮助它,想把他解放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仿佛整个林间都弥漫着紧张空气。 他也紧张得要命,心突突地乱跳,仿佛稍不留神,都能从胸膛里蹦出来似的。 这一刻,说不害怕,那纯属瞎扯蛋。 他不想自欺欺人,他感到了害怕,他真的害怕黑狼扑咬他。 定了一会儿神,黑狼并没有过激行为。 他猜想黑狼可能在观察他是否具有危险性,能不能加害于它。 黑狼收起翻卷的猩红双唇,缩回尖利的牙齿,钢针般的胡须也软了下来,它再次发出呜呜的呻吟声。 看来他通过了测验。 晏惜寒先是用双手抚摸黑狼的身体,让它感觉到他没有恶意。 然后把双手慢慢摸向捕兽夹。 他看见捕兽夹尖利的锯齿,把黑狼前腿划出了数道口子。 好在那些口子在黑狼的舔舐下都渐渐愈合,捕兽夹尖利锯齿撕扯下滑到关节处,被突出的关节挡住,锯齿深入皮肉。 应该触到了骨头,伤口处有血丝渗出。 晏惜寒首先抬起黑狼被夹住的前腿,黑狼眼瞳盯着看,看来他的想法与黑狼的心思相吻合。 黑狼抽动抽动被夹住的前腿,眼睛转向晏惜寒,像是在问,你能替我把这个东西卸下来吗? 晏惜寒双手插进捕兽夹,抓住尖利锯齿缝隙,略微用力一掰,嗖的一下,就那么快,黑狼抽出了前腿。 一瞬,黑狼站立起来,顶天立地,一下恢复了它森林之王的雄风。 它舔了舔伤口,然后围着救命恩人低头转着,嗅了两圈。 它那个样子是想把救命恩人身上的气息储存在大脑中。 然后一下子跑开了,跑出几米远,它掉转身子冲着晏惜寒,仰望着最澄澈的蓝天,高亢地嗥叫了一声,义无反顾地跑开了。 黑狼刚开始跑的时候是慢跑,并时不时回头望向晏惜寒,似乎黑狼要记住他的模样。 等跑出去百十来米远了,它一下子加快了速度,倏地钻进密林里,不见了踪影。 晏惜寒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就像突然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似的,心里充满了失落感,很不是心思。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与错。 如果不放走黑狼,或许黑狼还能多陪伴他几天,直到黑狼死亡。 可放走了黑狼,他或许永远不会再见到它。 他不知道黑狼能不能记住人类的好,是人类给了它第二次生命。 可话又说回来了,没有人类,黑狼又怎么能受困于此呢?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仔细想想,真的是交错复杂,难以扯清啊! 晏惜寒心神稳定后,解下捕兽夹,放在了他返回的路上。 然后重新背起背篓,带上三样武器,向山谷大道跑去…… 说不上来,此时的晏惜寒却感觉一身轻松,就像救了一个落水的孩童那样心中充满了愉悦。 他不再担忧黑狼饿死了,或者被猎人打死了。 大自然、大森林就是它的家,它回家了。 透过高耸树干缝隙,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向两侧绵延,山谷大道就在眼前,晏惜寒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往道边靠近,腥味愈浓。 那晚他在恶斗现场也没闻到这么重的腥味,就像是这里刚刚下了一场腥雨似的,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腥臭难闻的味道。 “尸体腐烂了?” 这才一天时间,阴天尸体不会发酵得那么快。 晏惜寒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很快走到山谷大道,山谷很静。 目力所及,一堆被砍断的树枝覆盖处,里面传来相互撕咬、威胁咆哮的嘈杂声音,偶尔传出几声狼叫。 晏惜寒知道枝叶下是黑衣人赤裸的尸体,一定是狼群在吃咬、啃食那些尸体。 白万雄原本想烧掉那些尸体,但因为搜寻不到足够多干燥的柴火,故而放弃,现在那些尸体成了狼群的美餐。 而距尸堆两百多米远的地方,十几只灰褐色苍鹰站在一个庞大的身躯上啄食。 他知道,被斩断前腿的那匹马就倒在那儿,苍鹰在啄食马身上的血肉。 第67章 探查血斗现场 就像井水不犯河水似的,晏惜寒并不理会豺狼和老鹰,开始沿着山谷大道打斗现场周遭范围内开始寻找。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寻找什么,他想凡是生存能用得上的物品都是他寻找的东西。 与其说这是山谷大道,不如说是杂草丛生的狭窄平地。 其实这是不是大道,晏惜寒也不知道,但他看着像是大道,后来他知道这是扎罗非常有名的黑水大道。 由于积年累月少有人和马车通行,大道便成了杂草丛生现在的模样。 晏惜寒想象了一下,感觉大道曾经辉煌过,有过人潮汹涌的时候,否则它不可能被开辟成了现在这么宽的山谷大道。 山谷被马蹄踩踏得一塌糊涂,污泥四溢,到处是碎草、蹄坑、血迹,蹄坑里灌满了血色污水。 有些血迹是拖痕,一直蜿蜒延伸到那堆尸骸处。 晏惜寒的目光落在这些不堪入目的狼藉上,他想从中发现点什么。 别说,经过一番仔细搜寻,他真的捡到了东西。 三支完好的箭矢歪斜着插在污泥里,有两支被马蹄踩折的箭矢。 折了的箭矢不能用,但锐利的铁质箭头却是好东西。 他拿在手中比划一下,感觉可以修理成甩箭。 如果有足够大的腕力,甩出的箭头可以划破皮毛,钻进血肉。 在一处污泥杂草混合交错的地方,他挖出一枚如同那枚黄金饰物一模一样的银质饰物。 他用衣袖赶紧的擦拭干净,饰物两面印制着与黄金饰物并无二致的古龙图案。虽然饰物中间也有钻孔,但现在他坚信,黄金饰物是金龙币,而手中这枚则是银龙币。 当他在尸体拖痕中,再次拾到一枚不带钻孔的银币时,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他捡了一个骷髅人用的木棒,一把匕首。 匕首镶嵌着动物白色骨头的把柄,把柄雕刻着细腻精致的纹路,匕首两面用黄金细丝镂刻着像是鳄鱼头的图案。 他感觉这把匕首的锋利程度不亚于他怀里揣的那把匕首,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收好。 不知不觉,晏惜寒低头走到了被骷髅头遗弃的那架马车跟前,两个轱辘深陷污泥里。 他想如果自己有能力就把这驾马车弄回去,将来拉什么重物就有了运输工具。但现在他无能为力,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的表情。 他四下里踅摸着…… 忽然,马车尾部底下泥污里一抹深色布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双肩包的布料。 他心中一喜,急忙把手探进马车底部,抓住那块布料,用力一薅,一个满是污泥的双肩包被他拽了出来。 拽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包不算太重,等拽出来,双肩包一半是瘪的,里面的东西少了一半。 他顾不上双肩包表面覆盖一层污泥,拉开拉链,简单翻翻,他乐了,好像除了饼干和水等吃喝的东西,好像大部分东西都在。 他重新拉好拉链,抖落抖落污泥,把双肩包扔进背篓。 他想先这么背上,等到了有溪水的地方再洗干净,双肩包是防水布料,不怕水的。 整个场地他都捡拾了一遍,就像捡垃圾那样。 现在剩下两个地方他还没有涉足,一个就是那堆尸骸,还有就是死马那个地方。 他望着不远处的那堆枝叶覆盖的尸骸,有点迟疑。 他看见有一群森林狼在枝叶堆里抖动着身体,这个时候打扰到凶残的狼群进食可不是明智之举。 晏惜寒想往前进到安全距离就返回,毕竟那枚完整的银币是在尸体拖拽的凹痕里寻到的,应该是拖尸体的黑衣人丢掉的。 如果幸运之神眷顾他,或许他还能有所收获。 他一边低头寻找着,一边警惕着狼群动向。 骤然间,他一抬头,忽地吓了一个愣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站着一个庞大的暗灰色身影,一头深灰色的巨大森林狼,矗立在距离他十余米远的地方。 它的身躯堪比黑狼。 它明亮犹如琥珀般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时不时翻卷着猩红的双唇,恐吓着来犯之敌。 它并没有发出威胁的吼声,也没有做出攻击的姿势。 只是全身戒备,警惕地注视着他。 他很清楚,在他靠近山谷大道的那一刻,狼群就已经发现了他,但他对狼群没有威胁,所以狼群并没有理睬他。 但现在显然情况发生了变化,他踏进了狼群捕食禁区。 他不能再往前迈步了,他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灰狼眼睛,开始一步一步后撤。 后撤时,他也是万分地小心,全身警备着,把砍刀像是不经意地挪到了探囊取物的位置。 如果灰狼胆敢攻击他,他自信只须一刀就让它身首异处。 他后撤,灰狼并没有追击,一直站在原地,只是眼睛没有离开他的身体。狼有那些现成的尸体,根本没有必要攻击他。 但如果他再进一步,使森林狼感受到了威胁或者危险,或许后果就不会这么平和了。 晏惜寒后退到狼群捕食禁区之外,转身往苍鹰啄食的那个地方走去。 途中,他觉得森林狼那双琥珀般的眼睛还在盯着他看,他竭尽所能地去忽略它。 苍鹰看见有人过来,胆子小的振翅飞了起来,但依旧盘旋在空中没有离开。 胆子大的,在马尸上蹦蹦跳跳地躲闪着啄食。 马尸四仰八叉,周围血迹斑斑,四肢不见了,切口利落干脆,四肢应该被骷髅人带走了。 剩下马的躯体太过沉重,无法携带便放弃了。 马脖子上有一锋利刀口,刀口周围地上,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 大概马在血流尽前做过垂死挣扎。 马的眼睛、长鼻和双唇,已经被苍鹰啄食,眼睛变成了空荡荡无神的深洞骨框,鼻子和牙齿裸露出森森白骨。 马脸朝上,马头陷进污泥里,像是无助地仰望天空,露出的那狰狞可怖的面孔,又像是在向世人诉说恶斗搏杀的残酷。 晏惜寒仔细看了一下,马尸并没有腐烂,整个躯体可以食用。 即使没了四肢,马尸依然有几百公斤重,太沉重了,他一个人根本整不动。 第68章 羽毛人 他想了想,离开马尸,去树林砍了两根树桠,用背篓里携带的树绳做成了一个拖拽担架,就像上次拖拽活死人那样。 晏惜寒手持兰博刀,重新走到马尸处,却在脚底下烂泥里发现了一只兽皮缝制的皮靴,一看就不像是黑衣人穿的,反倒像是骷髅人穿的。 他看皮靴形状,正好是右撇,他想都没想,扔进背篓。 苏怡云在没有更合适的鞋之前,它就是替代品。 马尸腹部早已经被苍鹰用尖利的喙划开。 他手举兰博刀把苍鹰撵开,但依旧有胆子大的苍鹰骚扰他。 他割下马腹部软囊囊的部分四下里撇去,调开了骚扰他的苍鹰,他开始用兰博刀把马尸分解,剔除五脏六腑,剩下一个大躯壳。 再从中间脊骨砍开,马尸成了两大片。 他试着提溜了一下,每片躯体也得在一百公斤以上,两片躯体就是两百至三百公斤,他拉不动。 他抬头望了望远方,心里快速地合计了一下。 上次拖拽活死人,路途比这里少了一半,重量没这片马的躯体重,他还用了四个小时才回到山峰,可这次路途比上次远一倍以上…… 他无比遗憾地暗暗叹息了一下,该舍弃就得舍弃,人不能太贪了。 晏惜寒把一半马的躯体捆绑在担架上,把身上重物向上次那样拴挂在担架上,他只把兰博刀和弓箭背身上,然后双手抓起担架用双肘夹住,往回走去。 上次与这次不同的是,上次活死人怕颠簸,为此晏惜寒多走了不少冤枉路,这次没了顾忌,他想抄近路回去。 从黑狼身上卸下的捕兽夹,他已经藏在返回的路上。 如果负重去取绕了个大远,得不偿失,他想等以后有机会再取。 刚刚开始,他感觉担架有些沉,可试着走了一段路,他感觉担架没有想象的那么沉,可能倾斜的担架减弱了重力。 路过一个水流缓慢的溪水边,晏惜寒卸下担架,把双肩包、皮靴上的污泥洗去。 他大卸八块马尸时,迸溅衣服上不少血迹,他一并洗干净。 捡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磨刀石,又洗了脸和头。 最后收拾利落,重新上路。 在临近一个丘陵地带时,他好不容易地上了一个泥泞斜坡,正要往山下下时,却从山脚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声音嘈杂,像是许多人乱哄哄的声音,倾耳细听,好像还有马蹄和铃铛响声。 他把自己和担架隐藏在繁茂的低垂的树木枝桠间,屏住呼吸,透过枝叶罅隙,全神贯注地瞧着外面的世界。 眼下的世界,除了像老鼠一样四处逃亡的人,就是四处搜捕老鼠的人。 其实,他就是一个老鼠,只不过他这只老鼠可不那么轻易让人逮去。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群骑着各色大马、穿着最为怪异的人,二十多人没有一个人穿着利利索索,不是滴了当啷,就是提溜算挂。 不用想,这又是一伙原住民。 晏惜寒想这个岛上到底有多少个原住民部落呢? 他们每一个人头顶上都捆扎着羽毛,就好像在炫耀他们都会飞似的,敢情头上扎羽毛就成了飞鸟? 羽毛五颜六色,有的色彩斑斓、瑰丽,像是孔雀的羽毛,又像是雉鸡的尾羽。有扎一根羽毛的,有扎多根羽毛的。 晏惜寒只在古戏里见过头顶扎羽翎的。 羽毛人戴着的羽翎非常简单。 就是头顶那么一个圆型装置用绳索系在下巴上,装置像是白色骨头做成的,把头发束在一起,功能类似发套,上面插着羽毛。 古戏里那些个英雄人物头顶戴的羽翎,长度在五六尺左右,颜色艳丽又光亮,彰显英雄人物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而羽毛人头上戴的羽毛更像是一种标志,压根与英俊潇洒和气宇轩昂不搭,有那么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身上穿戴就更诡谲了,一群人里殊异有别,破衣褴褛。 人家骷髅人把骷髅戴在头顶吓唬人,而眼前这些人里有两个人把骷髅头挂在胸前,当项链吊坠。 有个矮胖、脖子多毛的人,耳垂上坠个铜质响铃。 其实,耳垂上坠个响铃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问题是这个铜铃有拳头大小,把耳垂拉长了两寸,铃铛直接垂在锁骨处。 有个瘦高、裸露出尖利牙齿的家伙,干脆把铃铛换成了耳坠,可人家的耳坠大得简直堪比手镯。 晏惜寒心想,那么大钳子戴到耳朵上,能受得了吗? 可能是嫌弃戴耳坠费事,两个耳朵里长白毛的家伙,直接把什么动物骨头塞进耳眼,这耳钉大得让人看了实在想呵呵。 一个鹰钩鼻子的家伙,把尺长的黑胡须染成了红色、紫色、蓝色,还编成了无数条细辫子,把本该挂在耳垂的铃铛拴在上面。 他们身上穿戴更是五花八门。 有穿野兽皮的,穿野兽皮也不一样,有皮里毛外,有毛里皮外。 有穿粗布衣裳的,衣裳有灰色调的,还有黑色调的。 有个缺少半截鼻孔、像个怪物的家伙穿得花花绿绿的。 你都分不清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有个脖颈上生长着黑毛的家伙周身挂着芦苇帘,可能他穷得连兽皮和粗布都没有。 更为吊诡的是,一个尖尖脑袋、阔嘴的家伙,浑身上下插满了羽毛,看来人家就是想当鸟,你能怎滴吧? 好像没人不服气的。 你如若不服,穿上这样的衣服出去蹓跶蹓跶? 他们脸上大多画着彩绘,没画彩绘的,用粉把脸涂得白白的,或者红红的,要不就是黑黑的。 你都看不出来他的皮肤是白皙,还是黑不溜秋。 一个老天拔地的老者走在最前面,猫腰弓叽的,干不拉瞎的脸上画着彩绘,多皱纹,褶皱把彩绘隔成了地垄沟一般。 一把未经修整的杂乱胡子黄不拉叽的,里面破衣烂衫,像是穿上就没洗过,外面胸前扎着兽皮,如同防弹衣一般。 脖子上的项链引起晏惜寒的注意,好像是一串龙币,中间部分是金币,两侧是银币,银币两侧像是铜币。 第69章 他们抓了流放者 晏惜寒眼里露出好奇和羡慕的眼神,这真是一个奇葩的民族。 瞧着他爬满皱纹老天拔地的脸和老树根一般多瘤的手臂,心里就不得劲,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可人家根本没有当回事儿。 别看这支奇装异服的队伍穿着不怎么地,但他们狩猎的武器却是一流的,人人身背弓箭,马鞍上挂着形状各异的钢刀,也有不少类似兰博刀的刀型,刀面折射着晶莹的金属光泽,能看出来钢刀的份量都不轻。 晏惜寒仔细观瞧,他们身背的弓箭可比他的弓箭要好得多,与羽毛人弓箭相比,他身上背的弓箭就是垃圾货,他眼里那抹羡慕的神色更浓了。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羽毛人的身形体魄,他们个头都不算矮,但好像比骷髅人矮了许多。 即使有的羽毛人看上去精瘦,但从他们裸露出的发达肌肉就能看出,他们个个有着强劲壮硕的身体,动作敏捷而迅速。 一看,这就是一个彪悍的民族,不可小觑。 看手腕和脚腕皮肤,他们肤色沉黑,仿若古铜色。 这是一支看似松散而却颇具战斗力的队伍,他们擅长奔跑、射击和格斗。 队伍后面跟着一辆牛车,拉车的牛可不是家常的黄牛。 这头黄牛身躯可比家常黄牛整整大出一倍,身高足有两米,体重足达两吨,蹄子堪比锅盖,踏在地上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深达一寸。 它一路走过,身后留下两串蹄型凹槽。 看着黄牛,晏惜寒忆起在黑水河城堡看见的金丝神兽,两者身躯旗鼓相当,只是少了金丝和利角,或许这是一头母牛。 山脚下路径非常狭窄。 人骑马还好走一点,可以灵活绕着空地走,可牛车就不成了,左弯右拐,车轴“咯吱、咯吱”作响,动辄深陷泥沼之中。 车误了,也不用队伍着急,黄牛略微一用力就能把牛车拽出来。 由于牛车慢行,使整支队伍前行的速度几与爬行无异。 牛车实际上是辆木制囚车,车的一角插着一根细细的竹竿,竹竿上挂着像是五色彩旗,就像他们的脸一样,可能是部落标志。 当晏惜寒的目光落在囚笼里关着的四个人时,心里陡然一惊,倒抽了一口冷气,心再次被揪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造得魂儿画儿,跟泥人似的。 这应该是自己昨天救出去的那个几个人,他们是流放者,他们再次成了俘虏。 他们手脚全部被细细铁链铐在牛车上,个个剃着癞痢头,一个个哭丧着脸,眼神空洞呆板,忧心忧肺自己的命运。 晏惜寒真为他们悲哀,昨天刚刚离开狼窝,今天又入了虎穴,但他眼见着又不能不救。 可救,该怎么救呢? 晏惜寒犯愁了,要是有那么两三个帮手该多好。 这一刻,自己孤身一人,他深深感到了势单力薄。 他看了看天色,又辨别了一下方向,这支部队在往南走,跟他回山峰石屋的路背道而驰。 如果跟下去,他只能抛弃担架了。 他一直没有想出什么法子解救俘虏,只能伺机而动。 尽管不舍,也只能如此了。 为了救人,他在马身上割了十多公斤重的精肉,剩下的马肉不得不忍痛抛弃。 他把精肉连同那两条大草鱼,用双肩包里的防雨布包裹好,塞进双肩包,把背篓里的东西全部放进双肩包里,丢弃了背篓。 他把双肩包、武器,包括全身上下,用潮湿的腐质黑土擦蹭、涂抹一遍。 又割了几段长满枝叶的藤蔓系在双肩包上,做了伪装,编扎了一个枝叶繁茂的草帽戴在头上。 然后背上双肩包,带上武器,尾随在羽毛人队伍后面,跟了下去。 晏惜寒受过野外生存的专门训练。 他知道长期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人练就了一身闻嗅听音的本领,这种本领就像野兽似的,通过刮来的风,就能分辨出风声里动物的气息和声音。 所以,他不得不防,他相信羽毛人有这种本领。 晏惜寒担心羽毛人队伍里隐藏着高手,因此不敢跟得太近。 反正他们行军速度缓慢,他用肉眼可见的距离尾随着他们。 他们相互之间也偶尔说上那么几句话,说得都是部落语言,一句话都听不懂,晏惜寒索性就不听。 一路上,晏惜寒没见羽毛人休息。 他望见他们从挂在马鞍上的袋子里拿出东西吃。 他看见羽毛人吃东西,他才感觉到自己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他也掏出饼干一路吃起来。 队伍过了一个山丘,是一小块平原,平原稀稀拉拉生长着果树,像是野生苹果树和梨树,又像是家种苹果树和梨树。 他没看见有人家,所以他拿不太准。 因为果实刚刚有手指肚大小,还没法尝鲜。 过了平原,又是森林,这块森林树木较经过的其他地方树木稀少,可能是树木太少不好隐藏,他拉开了与羽毛人的距离。 路上,晏惜寒看见一只黄鼬追逐一只浅褐色绒毛的兔子。 兔子长得又肥又大,但却机智灵敏,几次千钧一发之际都死里逃生。最后结局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但愿兔子能摆脱追击。 可他不免又为兔子担心起来。 即便是这次兔子能侥幸逃脱,那么下一次呢? 再下一次呢? 他想兔子不会总是那么幸运吧! 食草动物是肉食动物的猎物,早在它们出生时就已经命中注定了。 这使他想起刚才经过山丘时,一只金雕捕猎松鼠。 凭借金雕俯冲下来的速度,松鼠很难逃脱被捕获的命运。 但松鼠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却凭借自己的机智,跳进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里逃脱了。 而金雕却陷入了困境,俯冲过猛,翅膀被树枝挂住。 金雕既飞不起来,又摆脱不了困境,它被困在了林间。 可见,优势和劣势在某种情况之下,可以相互转换。 赶路直到黄昏,羽毛人来到一个小村落。 村落四角插着像是与牛车旗帜一样的五色旗帜,久经风吹日晒,上面的颜色早已经褪去,苍白有如一块浅色抹布。 村落里都是简陋的茅草房,用石块、木头和茅草堆砌起来的房屋,形状和结构与黑水河城堡里的茅草房如出一辙,不知道谁仿效谁。 第70章 羽毛人村落 天渐渐黑了下来,晏惜寒躲在村落边缘一个幽暗树林里。 只有稀疏的月光提供微弱的照明,他用心地观察着村落里的动静。 村落里的人源源不绝地出现,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有赤脚的女孩,也有衣不蔽体的男孩,还有拄拐驼背的老人和怀抱婴孩的妇人。 他们的穿戴也是千奇百怪,只要是能穿的东西,就覆盖在身上。 一个女人把毛毯就那么包裹在身上,用手把着。 有个豁牙露齿的男孩,把一个深褐色巨大的龟甲壳扣在肚皮上,仿佛龟甲壳天生就长在他的肚子上似的。 他们就像看新奇动物似的,围住囚车。 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疲惫而警惕的神情,仿佛囚车里的人随时会冲出来加害他们,令他们不得不防。 茅草房周围拴着牛、羊。 有散落的鸡、鸭和大鹅在地面跑动、吃食。 两只羽毛艳丽的大公鸡在掐架,谁也不服输。 翅膀扑棱着勇猛地扑向对手,弄得漫天暴土扬尘。 最后被一个羽毛人驱开。 有个疯女人手持镰刀,在竭力追赶一只羽毛雪白的大鹅,口中不停地尖叫:“杀了你,杀了你!” 女人瘦弱得像稻草杆,眼神空洞而呆滞,双脚赤裸,染满鲜血,像是与被她追赶的那只大鹅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羽毛人守卫将围观之人赶开,把牛车赶到村落中间的一块空地上,并在牛车附近点燃了一堆篝火,羽毛人开始围坐在篝火旁边吃起东西。 兴致所至,有几个羽毛人跳进场里,绕着篝火跳起舞来。 说是跳舞,实际上就是手舞足蹈,蹦蹦跳跳,晃晃悠悠,嘴里哼哼唧唧唱着部落歌曲。 难听死了,像小鬼哀嚎一般。 好像这就是部落最主要的娱乐方式。 有村民陆陆续续地加进来,围坐的圈圈不断扩大,最后沿着囚车形成了一个大圈。 有好心村民给囚犯水喝,被守卫踢了一脚,撵走了。 晏惜寒不敢太靠近,担心被察觉,只能远远地隐藏在密林里窥视着,他在心里谋划该怎么把俘虏们救出来。 他仔细数了数,脑袋上插羽毛的人共有二十三人。 他想趁羽毛人熟睡之际偷袭囚车。 他自信他的轻微脚步不会惊动羽毛人,可问题关键是,该怎么打开囚车和铐着囚犯的铁链。 他如果用力,兰博刀完全可以砍断锁链。 但是砍断锁链的动静势必会惊动羽毛人。 羽毛人一旦群起而围攻他,不但解救计划失败,他极有可能会陷进困境,就像那只金雕一样。 他如果陷入困境,再想安然脱身,恐怕可不那么容易了。 晏惜寒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牛车一起掳走,赶到偏僻之地,再砍断锁链,放出俘虏。 他看着羽毛人载歌载舞的样子,心想,“你们闹腾得越晚睡得越死。” 他悄悄地退出了隐藏之地,来到一处山丘后侧的凹地里。 这个时候,羽毛人的喧嚣已经淹没在夜色里,繁星点缀着夜空,各地的夜晚出奇地宁静,仿佛全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这种死一般的静谧,使晏惜寒禁不住有点心慌。 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狼嗥。 那是一种高亢而尖锐的颤音,声音里充满了哀伤,犹如一双冰冷的手拂过晏惜寒的脊背,他像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晏惜寒总觉得那是黑狼的声音,但他又不太敢确定,他不相信黑狼能跟踪他到这儿。 他薅下一根长头发,举在空中辨别了一下风向,还好是下风向。 他生起篝火,打开双肩包,拿出防雨布。 他先是把那两条大草鱼开膛破肚,丢弃内脏,鱼身串上木棍,架在篝火旁。 鱼皮骤然受热,立马发出嗞嗞啦啦声响,有血滴落进火里,爆发出炸响,“呼”地一股股烟尘腾起,香味开始扑鼻。 而后,他拿起那块十多公斤重的精肉,略微沉思了片刻,然后默默地把精肉切成条状,全部用木棍串上,架在火上烤。 晏惜寒想,就是救出俘虏,他们也不一定能够逃脱追捕。 他们一个个瘦骨如柴,疲惫不堪,憔悴万般的脸上充满了忧愁。 可能从第一次被解救时起,他们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看他们那一个个干不拉瞎的样子,就是把他们都救出来,可能他们连走路都得拉胯,更别说撒丫子蹽杆子了。 他想把马肉都烤熟,等救下那些俘虏,让他们吃饱肚子再跑。 鱼肉香味扑面而来,在微凉的风中飘荡着。 晏惜寒开始吃烤鱼,他吃着烤鱼,想起了刀疤、女人和活死人。 刀疤和女人看自己今夜没回去又该胡思乱想了,能不胡思乱想吗? 有他在,两个半人什么都不用愁。 他要是不在了,甚至两人吃喝都成问题,好在那些羊肉干够两人吃几天的了。 晏惜寒也知道刀疤和女人肯定在惦记着自己,担心自己出了什么事情。他也能想象得到,他们两人一定会费劲吧啦地猜测自己能出什么样的事情。 他们两人猜想自己可能遇到了野兽,被野兽所伤,伤得走不动道了。但他们两人又认为自己被野兽所伤的可能性不大。 女人可能对自己的认知停留在与白万雄打的那一仗上,但刀疤对自己的理解就比较全面了,他认为自己不会为野兽所伤。 他们两人会想自己也可能掉进了某个山洞,深不可测的山洞,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上不去。 可不靠自己,别人又不知道他掉在哪个山洞里。 他们就算有心过来帮忙,可他们找不到那个山洞啊! 如果真的掉进某个山洞,那就看自己的造化了,他们一定会这么想。 他们也会想到自己可能遇上仇家了。 自己把白万雄的一只手废了,人家能不来寻仇吗? 可能人家知道明着对付不了你,人家就来暗的。 派人跟踪你到了某个地方,或者引诱你去了某个地方,自己不知就里,钻入人家早就下好的套,被仇人逮住了。 这种猜测,女人可能会百分之百地相信,但刀疤不会相信。 第71章 黑狼摊上大事了 因为刀疤都不会轻易钻入别人设计好的圈套,他更不会。 最后,刀疤说服了女人,自己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至于被什么事情绊住,可能连刀疤都揣测不出来。 也不知道活死人有没有苏醒的迹象。 不过现在好了,女人是医生,他和刀疤的身体健康什么的应该有了一定的保障。 吃着想着,想着吃着。 忽然,晏惜寒感觉篝火那边漆黑夜里,有两个若有似无的光点在闪动。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篝火与繁星遥相呼应,相映成辉,并没有在意。 林间轻响,萦绕于耳,令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下意识地再次望向那两个光点时,那两个光点似乎正在向篝火靠近,而且光点发出的晶莹蓝色愈加强烈。 像是篝火对面,阴影之中,一对晶莹剔透的蓝眼睛在凝视着他,火焰下,犹如一对闪烁的蓝宝石。 当晏惜寒意识到那是向他奔来的某种猛兽的眼睛时,他惊讶地喘了一口气,倏地放下吃了一半的鱼身子,随之握住了身边的利刃。 身上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纤维都一下绷紧了。 他立马做出了防御姿势,随时准备搏斗。 晏惜寒能感觉到血液经过血管,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流到手脚末端所带来的那种阵阵刺痛,那种刺痛令他头脑清醒无比,有猛兽要袭击他。 一般猛兽都怕火,敬而远之,而长着这对蓝眼睛的猛兽居然敢往篝火旁靠近,却令晏惜寒心里连连喊着奇怪。 肉的香气,混合着烟火气息,在凹地林间弥漫。 猛兽是嗅着飘荡的香味而来,来的可能是没寻到食物的野兽。 随之,一个庞大的黝黑身躯挺立在篝火对面的黑暗之中,它的蓝眼睛就像夜空中的璀璨明珠,闪耀着熠熠光辉。 狼,一只墨黑如夜空的森林狼,它的毛发与黑夜融为一体。 它正目光灼灼地盯着篝火这边的晏惜寒,仿佛一个纵跃就能跳过篝火。 晏惜寒腾地站立起来,举着兰博刀冲了出去,黑狼转身倏地跑进暗夜里。 一瞬,被黑暗吞噬。 紧接着,远处暗夜里,传来黑狼低吟呜咽的声音,仿如一首凄迷而寂寥的歌谣,在这寂寥而宁静的夜晚让人有种莫名的恐惧,令他汗毛直竖。 晏惜寒缓慢地走回篝火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重新坐了下来,仔细聆听着跑走的那只黑狼的低吟,是那么的熟悉,就像朋友的呼唤,又像是在诉说心中的惆怅和悲伤。 难道是他放走的那条黑狼? 他果断地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条成年雄性黑狼,凶狠残暴,而且一直生存在这样异常残酷的丛林中,它怎么能有人类所独具的情感呢? 他不再去想黑狼的事,而是想着该怎么去救那些俘虏极有可能遇到的一些细节问题,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恍惚之中,火焰下,那双明亮的蓝眸又在暗夜里悄悄地出现,它那高昂的身躯在烟火的映照下,显得那么伟岸和挺拔。 它有些局促不安,它在徘徊,它在犹豫,它不能肯定它的救命恩人能否明白它的心思。 一抹浓郁的匪夷所思的神色从晏惜寒眼里闪过。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确信狼不是来偷袭他的。 如果是,狼应该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和他身上的煞气所吓跑。 他已经赶跑了它一次,那么他不怕它。 它即使不是人类,也应该心知肚明。 为了确定来的这条狼就是他搭救的那条黑狼,他特意离开篝火远一点,让黑狼靠近,这样他就能借着明亮的焰火,看清楚它的前右腿是否有伤口。 黑狼靠近了,晦暗毛发勉强覆在瘦骨嶙峋的骨骼上,逆着昏暗月光随着身体摆动一起一伏,肋骨根根清晰可见。 它围着火堆打转,嗅嗅地,又嗅嗅风,像是不得宁静的样子。 一般狼都怕火,而唯独这只狼不担心火能对它构成威胁。 它明白,火是人类使用的生存工具之一,而眼前之人不可能用火攻击它。 如果他想让它死,它应该早就死了。 当晏惜寒的目光落在黑狼身上时,心中陡地大吃一惊,惊出了一身冷汗。 随之,眉宇间不由得一下皱成了疙瘩。 首先映入脑海的是黑狼摊上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前腿皮肉上被捕兽夹刮扎的伤痕清晰可见,依旧在滴淌着血,黑狼时不时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伤口。 它那一身诱人的明亮光滑黑毛盔甲已经不见。 它的身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一块块板结的血渍粘在皮肉上,腹部像癞痢头,脊背皮毛被撕开一道四指宽的口子,伤口血液虽然已经凝结,却裸露出支离破碎的森森嫩肉,触目惊心。 黑狼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黑暗中的救命恩人,一副无助的模样,希望恩人能认出它来。 它晶亮的蓝眸里似乎透露出几分哀伤和乞求。 狼是群居动物,黑狼已经离群多天,或许它回去时,狼群不再接纳它,为此发生了恶斗。 至于在黑狼身上发生了怎样的恶斗,晏惜寒不得而知。 但从黑狼身上所受的伤来看,那场驱逐它的恶斗相当惨烈,无异于殊死搏斗。 看来黑狼走投无路了,才寻着他的气味找到了这儿。 亦或许它脊背的伤口需要救治,而黑狼信任的人也只有他。 他已经救过它一次,这次依然会施以援手再救它一次。 或许他的想法就是黑狼的心思,否则它不可能离开它的族群,跑了几十里山路追踪到这儿。 焰火映出黑狼一身疲惫,脸庞露出憔悴般的苍白,或许它又饿又渴。 晏惜寒把手中兰博刀垂下,拎着走回篝火旁,丝毫不惧怕黑狼。 他毫不犹豫地相信,黑狼绝不会累得快要死了,大老远地跑到这儿伤害他。 黑狼或许看懂了救命恩人的意思,或许它知道恩人认出了它,它没有选择跑开,而是站在原地打转、徘徊。 晏惜寒把一块烤得流油的马肉从篝火架子上拿下,随手扔给黑狼。 黑狼先是嗅嗅,昂头瞅瞅主人后才趴下,两只前爪摁住肉条,撕咬起来。 第72章 黑狼求人治伤 晏惜寒知道黑狼食量惊人,一两条马肉下肚,也就塞个牙缝。 他接二连三扔过去五六条马肉,他寻思黑狼带着虔诚,大老远来投奔他,作为主人怎么地也得让来客吃个半饱呀! 剩下的马肉他得留给自己和俘虏吃。 在接下来几天里,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吃光了这些马肉,还有没有其他食物吃,他可不敢保证,所以必须细水长流。 他想他只能帮助黑狼度过眼前难关,以后就要靠它自己捕食了。 看来黑狼寻到他,并不是要饱餐一顿的样子,就凭黑狼的勇猛和凶悍,丛林里任何遇到它的活物,都将成为它的口中餐。 它知道自己背上的伤口,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治疗,一旦化脓腐烂,它只能等死。 它寻到他,是求他治疗伤口的。 晏惜寒打开双肩包,翻出急救包。 他想如果急救包里有消炎药,他就不用再翻帆布包,帆布包里有研磨成粉末的气根。 还好,双肩包的主人并没有用掉消炎药,他取出一小包,随手拿出一把手术刀。 黑狼有着与闪电一样的黑如夜空的毛发。 他解救黑狼时也曾目睹它奔跑的速度,迅疾而敏捷。 他想“闪电”这个昵称同样适合黑狼,可他已经把这个昵称给了那匹黑马了。 他想了想似乎用“追风”称呼黑狼,再恰好不过了。 “追风,追风。” 黑狼根本听不懂人语,但它知道主人在招呼它,也知道它为什么大老远跑来找他。 它舔舐了一下嘴唇,略微徘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趴下,前爪前伸,头枕着前爪,做出一副没有攻击和威胁的乖巧模样。 看来追风做好了接受治疗的准备,下面就看主人敢不敢给它治疗了。 说是不害怕,能不害怕吗? 要不,你来试试? 晏惜寒多少还是有点忐忑和不安,追风毕竟是野兽,还是凶狠残暴的野兽,给它治疗,万一弄疼了它,它会不会爆跳起来咬他? 他确定不可能不弄疼它,但他确定它不会咬他,因为治疗哪有不疼的道理。 看来你把它当成了人类,其实追风有六七岁孩童的智商。 晏惜寒像上次解救那样,先是伸手触摸它,让它感觉到他没有恶意,没有威胁,等追风接受了他,他给追风周身检查了一遍。 他感觉追风骨骼没有骨折,只是整个身躯被撕咬得很厉害,皮毛就像是腐烂了似的,东一块西一缕的,裸露出古铜色的皮肤。 有些地方皮开肉绽,毛发被淌出的血凝结在皮肤上。 属背上伤口最重,皮毛连带着一大块脊肉被强行撕扯掉,伤口极深,几可见骨,裸露出暗红色血肉,殷红一如剥开的石榴,看样子伤口处血没少流。 它的右耳朵被咬豁,缺了一块皮肉。 头面部被粗暴撕咬掉几撮毛发而致皮肉撕裂,汩汩流血。 它不断伸出长舌,舔舐够得着的口子。 看情形应该是数条或者是整个狼群都在撕咬它。 狼群如此对待族群成员,这让晏惜寒感觉到匪夷所思。 除非群狼有了新首领,而追风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昔日首领。 它回去必然威胁到新首领的地位和威信,它即便是做三等成员也不被接受,必须被驱逐出族群。 看来动物界每一个物群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啊! 黑狼也够坚强的,居然挺着这么重的伤,跑了这么远的路来找他。 你可知道,奔跑中,整个脊骨和肌肉都在运动,每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追风虽然不会说话,但它知道疼。 可见,这一路上它得忍受多少钻心的痛苦啊! 晏惜寒就像抚摸自己受伤的孩子似的,心一阵阵地紧缩,他不能辜负了追风的诚心以及信任。 他先是把那块最重的伤口处理干净,四周体毛剃光。 他想不能舍不得用药,不能让伤口感染化脓。 他把整个创面涂了一层消炎药,用药纱覆盖,贴上胶布。 追风不可能像受伤的人一样趴卧乖乖养伤,它还要为活下去而四处奔波、捕猎。 为了不影响伤口愈合,他又撕碎了一件衬衣,把伤口连带胸部包裹起来。 大伤口处理完,他又把几处小的伤口处理一下,给它打了一针破伤风,喂它吃了口服消炎药。 最后,拍拍它的脑袋,意思是你可以离开了。 在整个治疗过程中,追风只是疼得呜呜几声,如同婴孩呻吟一般。 追风站立起来,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恩人,低声呜呜了几声,围着恩人转了两圈,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 最后,高昂了一声,跑开了。 一瞬,追风被暗黑的丛林隐没了,它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睡觉去了。 追风跑走后,晏惜寒把烤熟的马肉条从篝火处摘下。 待晾凉,肉表面油腻凝固后摆好,还是用那个防雨布包好,放进双肩包。 其他东西收拾利落后,背上双肩包,手持武器,出发了。 他走出凹地,轻盈如松鼠一般,运动到村落附近。 洋洋洒洒的清凉月光镀了下来。 晏惜寒潜伏在一处暗影之下,深邃的狭眸在暗夜里如鹰隼般犀利,他在窥视着目标。 娱乐不像刚开始那么闹腾了,有点偃旗息鼓的味道。 围坐在四周的人,大部分都躺在原地,准备要睡觉了。 有几个人还在蹦蹦跳跳,看那几个人也有要散场的意思了,最后,那个驼背老人出场,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所有喧嚣顿时戛然而止。 场子里人都散了,只剩下篝火依然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旺盛不减。 这时,一个茅草房里钻出来一个身形精瘦、肤色黝黑的长发女人,用手拽着那个缺少了半截鼻子、穿得花花绿绿的男子,而那个脑袋尖尖、嘴阔、浑身上下插满了羽毛的男子则百般阻止女人,看样子他要跟女人走。 看来那个干不拉瞎的女人无所谓,谁进她的茅草屋过夜都行。 两个磕了吧抻的男人互不相让,彼此吹胡子瞪眼,几经推推搡搡,唧唧哇哇,也没有达成协议。 第73章 争夺过夜权 你瞅啥?我瞅你咋滴!你瞅就不行!不行我也瞅了,你能咋滴?咋滴?生死看淡,不服咱就干!削你呗! 于是,这个漆黑而静谧之夜,再次躁动起来。 两个破马张飞的男人之间爆发了战争。 两人先是摔跤,啪啪地摔来摔去,两人都有被对方摔倒的败绩,但似乎谁也不服谁,依然没有人主动退出。 两人开始动起了拳脚,两人嘴里喊着号子,手脚齐动,噼里啪啦地对打起来,呼号声惊动了那些已经入睡的人。 他们索性不睡了,像看戏一样,坐在躺着的那个地方观起阵来。 半截鼻子拳头厉害,迅猛无敌,尖脑袋脸部和头部没少挨打,好像鼻子被打出血了,他时不时用手背擦拭一下,搞得满脸血红,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似的。 尖脑袋腿上功夫了得,半截鼻子动辄被踹个趔趄,有一脚踹在他的裆部,疼得半截鼻子立时弯着腰,双手捂着裤裆,踉踉跄跄地后退好几步,似乎没了还手之力。 岂料到他竟然退到自己的座位上,唰地捡起地上的砍刀,反身一跃砍向对手。 利刃在月光下泛起一丝冰冷的嗜血寒光,森然骇人。 尖脑袋也不甘示弱,弹跳躲开,迅疾跑到场地中自己的位置上,腰一弯,利刃已然出鞘,一把略微带点弧形的兰博刀提在手中。 刀刃略长于半截鼻子的兰博刀,利如剃刀,同样折射着深绿色的寒冰般的光泽。 这把刀,单看光泽就是一把好刀,快刀。 一瞬,一阵阵金属交击的铮铮声响在夜空中回荡。 晏惜寒乍一看,误以为两人只不过是比武定输赢罢了。赢者,即赢得与女人同睡的资格。可仔细观瞧,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彼此打斗的两个人都用了真本领,刀刀直戳对方要害,竭力致对方于死地,两人之间随即展开了一场死亡比赛。 两人围绕着场子,彼此扑杀,扑跳往来,刀锋流转,喊骂不绝于耳,然而围观之人竟然没有人出手劝架,甚至没人干预,就连那个驼背老者,也是沉默地坐在地上,静静地观瞧。 他面无表情的脸,冷漠而残酷得像戴着一张虚假面具的怪兽。 死斗蓦然开始,却没有旋即结束,两人绞缠在一起。 半截鼻子的刀刃划破尖脑袋的持刀手背,血管瞬间爆裂,吓得尖脑袋面色惨白,立马收刀,否则半截手掌有被斩断的可能。 明亮的鲜血从刀口处溢流,如同黑暗中一条细细的溪流涨水,暝暗而迅疾。 半截鼻子则被尖脑袋飞跃的脚底扫中鼻端,鼻骨脆响,有液体从脸颊上那个破洞流出,流进口腔,嘴里登时充溢着咸咸的味道。 半截鼻子看起来要拼命了,挥刀砍向尖脑袋,挥臂时那种肌肉紧绷颤动的韵律在焰火下清晰可见。 尖脑袋用刀格挡,半截鼻子用空手抓住尖脑袋,纵身一跳,两脚像绳索一样缠住尖脑袋的双腿,接着往后一耸,两人摔倒在地,彼此手中砍刀脱手。 半截鼻子依然用双腿绞住对方双腿,像驴子打滚一般,就地一滚,骑在了尖脑袋身上,巴掌、撇子和拳头雨点般地落在尖脑袋的头上、脸上。 尖脑袋双臂紧紧护住脸部,但半截鼻子见缝插针,还是有拳头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比半截鼻子还惨,血肉模糊。 尖脑袋嗷嗷乱叫着想把半截脑袋?下身,然而无论他怎么挣扎,身体就是使不上力气,半截鼻子像泰山压顶一般,纹丝不动。 羽毛人都在旁边起哄,没一个人上去把两人拉开,或许这就是羽毛部落的风俗,两人搏斗,不分出胜负,不能罢休。 在晏惜寒看来,其实两人已经分出胜负,只是被压在身子下的尖脑袋一直不服输,看情形他还要转败为胜。 晏惜寒看尖脑袋年纪较半截鼻子略长,生得就是特别结实,胸膛宽厚,手臂粗壮,膂力过人。但却被身材不如他的半截鼻子压制着,看起来他心里实在窝火,他不甘心啊! 忽然,半截鼻子大叫着,身子向后仰去,任他怎么捂住肚子,犹如泥石流倾泻,内脏不受控制地从切开的整个腹部喷洒出来,撒进泥土里。 半截鼻子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尖脑袋,还没等他手臂伸直,就无力地垂落下去,他蹬了蹬腿,口里喷出几缕血丝,躺地上不动了。 半截鼻子身上鲜血犹如一阵温热的雨溅到对手的脸上和身上,尖脑袋浑身都是鲜血和污渍。 他站起来,鲜血还一个劲地往下淌,仿佛刚刚从染缸里出来。 他嘴里不断吐血,吐出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半截鼻子身上的血,不断闭合的血红大嘴诡谲、恐怖,像是刚刚吃了死尸的僵尸鬼怪。 他身上的羽毛一律都变成了红色,像迎风招展的一面面旗子。 他右手持一把还在滴血的匕首,匕首在火光映照下,猩红,耀眼,代表着胜出和无所畏惧。 看来羽毛人不但想变成大鸟在天上飞,还崇尚暴力,刚刚的狂暴,非但没有让人感觉痛苦,反而更令他们躁动。 陡然,暗幕里,一支利箭被射出,电闪般直奔尖脑袋持刀手腕。但他没有察觉到射来的利箭,他想走开,却踩在半截鼻子倾泻而出的肠子上,他身体摇晃着滑了一跤,不偏不倚,利箭穿膛而过。 箭头从身后爆出,带着淋淋血肉碎末。 他跪在半截鼻子尸体旁,低垂着头,像是忏悔。 蓦地,他发出垂死的惨嚎。 “我说过,公平决斗,不能使诈,骸骨部落不能容忍这种人的存在。” 驼背老人放下手中的弓臂,用那沙哑如烟熏般的嗓音高声宣布。 原来老人会说八荒大陆话啊! 原本想废掉他的一只手以警示族人,却不料因为他身体移动而要了他的命,驼背老人也只好将错就错了。 噢,羽毛人属于骸骨部落。 晏惜寒想起了骷髅人,他觉得骷髅人在习俗方面与骸骨部落有相似之处,比如,都对骷髅头情有独钟。 第74章 闭嘴,我是来救你们的 “干掉他,干掉他!”羽毛人狂喊着。 尖脑袋可能平常霸道惯了,得罪了整个族人。 有人持利刃上前,尖脑袋知道是来杀他的,他挥舞着匕首不让来人靠近。然而他身负重伤,整个身子已经麻木了,根本就不听他摆弄。 那个人转到尖脑袋身后,左手捂住他的嘴巴,并把他的头紧靠自己腹部,右手在尖脑袋脖颈轻轻一划,一道肉眼可见的细线割开了他的喉咙,气血一齐迸溅,如同燥热的血雨。 又有人过来分享半截鼻子和尖脑袋的武器、行李和衣裳。 驼背老人一副言出必践的表情,他可不能让族人轻视他。 他虽然比其他族人身板看上去要弱一些,但显然并不柔弱,而是特别刚硬。 “还有谁想试试?” 场内无人应答,老人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把这两个脏东西拖走,喂狼。” 声音透着阴狠,又如那些狂嚣的羽毛人那般冰冷而冷漠。 有人上前拖走了尸体,却留下血腥一片。 随即,一片厌倦懈怠、波澜不惊的死寂笼罩在村落上空。 尸体如何处理,骸骨部落与骷髅人大不相同。 晏惜寒亲眼所见,那天晚上,骷髅人把死去的族人全部带回,并没有丢下半个扔给野狼啃食。 可见,骷髅人对族人尸体存在一种尊重。 村落渐渐地趋于安静,场地上已无人影在晃动,只有那头黄牛和囚车孤零零的倒影映在地上。 晏惜寒辗转反侧,根本没法入睡,不知咋地,嘴边却油然而生几分淡淡的苦味。 他担心自己睡过去错过救人的最佳时机,等待如同煎熬。 血液静静地在血管里肆意流淌,恐惧、担心和焦躁却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黑夜像他欲要窃取的那辆牛车一样,以缓慢得不能再缓慢的速度向前滑行。 他夜不能寐,就像一个邪恶的幽灵潜伏着,伺机而动。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那堆篝火像星星一样闪耀着光芒。 那些羽毛人,一个个裹紧毛毯和披风,相互挤在一起取暖,陷入沉睡之中。 凝神倾听,好像听见牛车一侧,一名守卫的轻微脚步声,有人翻了个身,继续呼噜呼噜地打鼾。 有人呼吸时,嘴里发出怪异的嘶声,如同野鬼在吹口哨。 也有人睡觉时磨牙,像是异鬼在咀嚼什么动物的骨头。 手铐、脚镣偶尔被人弄得当啷啷作响。 晏惜寒借着月光看清楚了牛车一会儿赶往的方向。 他一边聆听守卫脚步声,一边悄悄地运动过去,把双肩包卸在一会儿牛车路过的路边。而后,他再次驻足聆听,静如夜空,他才像山猫一样,悄悄而轻盈地摸了上去。 黑夜使万物变得不那么真实,也模糊了他的身影。 说是不恐惧那纯粹是瞎扯,万般恐惧齐齐地袭上他的心头。 他感到焦虑和不安,精神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四周发出的每一个响动都让他惊恐万状,汗毛倒立,冷汗直流。 好像那个守卫眼皮不能抵抗住地球引力召唤,坐在地上也睡着了,倚靠在牛车一个轱辘上。 要想把牛车赶走,必须先让守卫的身体离开牛车。 漆黑的囚车发出噪音,那是一种恐惧而不安的声音,似乎俘虏察觉有黑影疾速奔向囚车,感觉到他们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他们很快就安静下来,因为黑影不是四条腿的猛兽,很显然是人。 既然是人,又是悄悄地摸过来,显然是不想让羽毛人察觉。 他们已然成了俘虏,暗算他们性命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全体噤声,只是忐忑和不安地望向黑影。 “嘘……” 晏惜寒站在囚笼一侧,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唇边,面向黑暗中的囚笼,对在暗夜里充满了恐惧的四双眼神做了一个噤声举动。 他看见他们眼神里露出了惊喜的光,有人面颊流下亮晶晶的东西。 他弓着身子,从车后运动到那个倚靠着牛车轱辘守卫身前。 只见守卫身子靠在轱辘上,脑袋歪着,轻微呼噜声从他口中呼出,带出胃里难闻的浑浊气味。 看着熟睡的羽毛人,晏惜寒略微有些犹豫,心底那丝善良翻涌上来,他如果不立即行动,极有可能惊觉了守卫。 守卫一醒,他营救俘虏计划功亏一篑。 他双手扳住守卫头颅,眼睛一闭,守卫脖颈传出轻微的咔嚓声响,呼噜声立马停止,难闻气味不再呼出。 守卫弓箭被他从身上卸下,背在自己身上。 他把尸体往外略微挪动一下,避免车轱辘压上他。 他拣起守卫丢在两腿之间的钢刀,然后站起身,快速走到牛车前头,牵起牛缰绳,轻轻地,蔫默悄地往前拽去。 任何动物都有灵性,当鼻环轻微的疼痛触及牛鼻隔时,牛就知道主人让它前行了,尽管天色依旧昏暗。 一轮弯月斜坠于逶迤的林梢,将一抹冷白淡薄的光,摇映在幽暗昏暝的林间,黑暗中传来牛蹄踏在硬土上的沉闷声音,像是暗鬼在暗夜里行走,缓慢而有节奏,踏实而有力量。 牵动牛车离开村落是最难的。 这一刻,晏惜寒的全身神经绷得紧紧的,就像拉满弦的弓。 只要可能,晏惜寒尽量把牛车往树下的阴影里赶,让牛车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心里真担心某个羽毛人起夜,突然发现牛车不见了,然后大呼小叫,那样大家就会被惊起。 再然后,羽毛人就会四散寻找牛车。 尽管夜幕漆黑如沥青,但他们会顺着车辙和牛蹄印追踪过来。 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身后的动静。 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有羽毛人追上来。 晏惜寒尽量收敛脚掌接触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地面传上来的是牛车轱辘负重转动的“咯吱、咯吱”的脆响。 如同暗夜里松鼠打架发出的叫声。 感谢老天,在这个寒冷阴湿的夜晚,西边吹过来的乌云一时间遮住了星辰,一阵阵冷风让林间发出凄厉的悲泣,掩盖住了牛车轱辘转动发出的脆响。 第75章 囚车脱离险境 脆声夹杂着黄牛笨重的步履声和忽轻忽重的喘息,那喘息仿佛一不小心能掉了气似的。 没人看见牛车在动,晏惜寒也没看见任何人,只有漆黑一团黑影沿着林间幽暗而狭窄的小径,在夜空下悄悄走动。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才来到晏惜寒搁放在路边双肩包的那个地方,他收起双肩包,赶着牛车走进暮色里。 牛蹄声渐渐远去了,村落已经被牛车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晏惜寒觉得还不能劈开囚笼和俘虏手脚上的镣铐,安静的夜晚,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走到一个隔音的地方,再砍开囚笼。 牛车越过第一条小溪时,一路向北,远离村落,在荒芜的田野里摸索,跟随一条勉强能辨认出车辙的泥地路,蜗牛一般爬行着,没多久,稠密的黛色树木就包围了牛车。 远处不断传来悠长而响亮的狼嗥,牛车囚笼里的人惊慌地缩作一团,但一个个都默契般地默不作声。 晏惜寒则心焦地不时回头,确认暂时没有人追来,他听到了黄牛粗浊的喘息。 他心里清楚,羽毛人会来的,他对此确信无疑。 如果他们带着猎狗,猎狗会循着牛车气味很快找到他们,他想找个适当地方抛弃牛车。 晏惜寒不仅掠走了牛车,还杀死一个羽毛人守卫。 他们迟早会发现,接着便是乱作一团,大喊大叫。 每一次回头,他都心疑般地等着远方村落涌出一片火光,而后是羽毛人的大呼小叫,广场燃起一片火炬,火炬在黑暗中移动,然后是奔跑的战马载着手举着火炬的羽毛人向四处扩散。 但最终什么也没发生,村落依旧在沉睡,直到牛车消失于暗夜里,隐没密林,无从看见。 穿越一个平缓的山峦,来到一条溪流,一条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溪,沉重的车轱辘陷进松软的泥沙淤积之中,但似乎并没有难倒黄牛。 只见它略微四肢紧绷,四蹄抓地,蹄子被泥沙淹没。 车轱辘虽然没有转动,但黄牛还是硬生生把整个牛车拽出松软的泥沙。 晏惜寒现在真的质疑黄牛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如果是一般黄牛,保守估计也得三到四头牛合力才能拉出负重四个人深陷溪流中的牛车,但眼前黄牛却靠一己之力就拉出了牛车。 走出一段距离,前边是一片开阔的田野,穿插着低矮灌木丛。 尽管晏惜寒心里仍旧忐忑,但比在村落时镇静多了。 山风依旧呼啸,牛车在昏暗中嘎悠生响,惊醒的无数野兽如灰色暗影,狂奔于暗夜,仿佛天敌来袭。 恐惧比利刃更能伤人。 他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晏惜寒从凹地去往村落抄的是近路,但近路有些地方不适合牛车通过,他只能借着星月光亮,赶着牛车在他认为安全而相对平缓的山地上前行。 几只野猪正在啃食什么野兽的尸体,胆子小的野猪见状,立即停止吃食,惊恐般地有一秒钟的愣怔,随后落荒而逃。 胆子大的两只野猪,似乎根本没有在乎黑咕隆咚过来的庞然大物,昂然抬起头,露出獠牙,挑衅般地注视着牛车。 看来它们是要为了保卫自己的猎物而不惜一战。 晏惜寒不想让野猪伤着黄牛,便驱赶着牛车绕行,躲开了野猪。 那是没有黎明的一天,天空刚刚放亮,此时太阳还没有出来,牛车载着四个人终于到了他吃烤鱼的那个凹地。 暗夜里,那种肉香依然还弥漫在林间,没有散尽。 空气中四溢着的肉香已经勾起了囚犯们那满腹想象力的食欲,他们每一个人都仰头望着星空,像是被天上璀璨星辰陶醉的样子。 其实他们对星辰没有半点感觉,他们感觉的是四溢流动的空气。其实他们也不是对四溢流动的空气有感觉,而是对混迹于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丝丝能诱惑你致死的肉香有感觉。 岂止是有感觉,仿佛那丝虚无缥缈的肉香,就是填饱他们那早就干瘪胃的美餐。 他们每一个人都尽可能地多吸食,鼻子的抽动声在漆黑夜里此起彼伏,仿佛吸慢了,会被别人吸光似的。 晏惜寒引燃了篝火,四周一片明亮,有人认出了他。 “英雄,你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如若再生父母。” 声音尖细,却是男人在说话。 话语讲得实实在在,可在晏惜寒听来却如细针扎耳,他感觉说话之人有种虚伪在里面,他没有接茬。 在篝火照明下,“铿铿铿”,重音乍起,震动大地,惊破夜的静寂,仿佛有重物在挖山。 附近穴居动物吱哇乱叫,惊慌乱窜,黑暗的四周一阵阵骚动。 囚笼是木制的,几下砍断不费吹灰之力。 “锵锵锵……” 火花迸射,仿若烟花,只是短暂。 尖利的声音被山风带向远方的夜空,有大鸟怪叫着惊飞,疾速摆动的翅膀将苍青的天空割成了无数碎片。 锁链不如筷子粗,仿佛也没怎么费事就被砍断了。 一声声铿锵之音响彻夜空,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声音在山间萦绕,久久不散。 晏惜寒最担心的是铁与铁的撞击发出的那种尖利的锵音,会将遥远的村落惊醒。 令人惊奇的是,这般当当脆响只是惊破夜的静寂,并没有将村落从沉睡中惊醒,他们睡得真死啊! 稍后,四周依旧是死一般寂静。 原本成为羽毛人的俘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事情竟然起了质的变化。 四个俘虏因意外获救,心境异常,喜极而泣,有个女生竟然生出嘤嘤之音,被晏惜寒阻止。 “现在还不是宣泄情绪的时候,我们也并没有脱离危险,我想我们再快也快不过四条腿的马匹,而且那是些擅长奔跑的马匹。” 他口气尖锐,不容置喙。 晏惜寒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心一直吊在嗓子眼。 他心里清楚,一旦骸骨部落发现俘虏逃走,会马上追击,就像猎犬一般会寻着踪迹追过来。 四人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他真的没有信心能把他们带出去。 第76章 开始逃亡 一个个枯叶般的菜色脸,癞痢头满是脏污,黯淡的两眼凹陷在皮包骨的脸上,衣衫褴褛得都不如要饭花子,浑身散发着臊臭气。 几次生死攸关的惊吓,猜测他们有人把屎尿拉在裤子里。 刻不容缓,即使马肉的香味能招惹来敌人,他也必须尽快让他们恢复体力,他打算给每人分一块凉透了的熟马肉。 晏惜寒掏出防雨布打开时,那种肉香的诱惑力纷纷令他们侧目,每人眼中都迸射出渴望和贪婪之色,恨不能一下子抢过布里包裹的马肉,一口吞下。 原来头顶上弥漫的肉香就是手中马肉散发出的啊! 还等什么! 暗夜里发出一阵阵啼哩噗噜大快朵颐的声音,如同一帮小猪崽在夜里进食的动静。 黑暗中,肉一入口,一个瘦弱的小人儿微微一顿,想咂嘴,却被深植于髓的教养硬生生止住,她幽幽地轻叹一口气,心里充满了惆怅和绝望,曾经的靡衣玉食的往昔生活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 “肉香和你们身上独有的味道都会把羽毛人招来。” “吃完,你们每个人要把身上的味道去掉。” 晏惜寒灭掉篝火,把人带到凹地一处潺潺流淌的溪水旁边。 “现在,没有男女,脱光衣服,给你们二十分钟时间,把身体用溪水清洗干净,把脏污的衣裤,包括脚下的鞋洗干净。” 还行,四个人真的很听话,压根就不管溪水凉与不凉。 昏暗中传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有一个娇弱黑影往上游紧跑了几步也跳进溪水里。 晏惜寒清楚,那是流放者三个女人中的一个,一个年轻的姑娘。 他在双肩包里翻出了四条白色手巾,分别扔给了四人。 “只要把身上异味去掉就行。现在把身子擦干净,衣裤拧干净穿上,等阳光出来了,自然会把衣裤晒干。” 哗哗啦啦,一阵阵声响从昏暗中传来。 尽管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如同湿绷带缠在身上一样,四肢活动起来也受限,但为了活命,这些可以忽略不计。 四人很快穿上湿漉漉的衣服。 晏惜寒把四人领到一边,用脚跺跺草地。 “若想不被羽毛人发现,你们就要与森林融为一体。” ”现在躺下翻滚,尽量全身都要沾上腐殖土、枯叶,抓把腐土涂抹全身也可以。” 晏惜寒看见四人顺从地在地面翻滚、擦蹭。 “羽毛人的听觉和嗅觉就像狼和犬,气味细微差别都能嗅出来。你们要把嘴封……” 骤然,晏惜寒心颤了一下,表情立马变得异常冷峻,他似乎隐约听到若隐若现的号角声,随着山风刮过来。 “羽毛人已经发现了我们,马上就会追过来。” “你们要把嘴紧紧闭上,就像缝上了一样,用鼻子呼吸。” “因为嘴里的肉香味会把羽毛人招来。” 他自己就是个做事情容易冲动的退伍军人,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被流放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岛上。 他现在竟然自不量力地想着要去拯救别人,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滑稽可笑。 可事实上,他现在做的事情真的就是在拯救他人。 “英雄,谨小慎微没错。但要说羽毛人会顺着口气循来,未免太那个了吧。” 又是那个尖而细的娘娘腔,似乎他总是不忘记刷存在感,话语里没了给他第二次生命的人那种敬畏之心。 他刷自己的存在感本无可厚非,可问题是他一刷存在感,势必站在了晏惜寒的对立面,而且存在感里净是些什么质疑啊、嘲讽啊、挖苦啊,还有就是一些打击什么的负面的和消极的东西。 晏惜寒很反感他,甚至厌恶他,一个胸大无脑之人。 可问题是他瘦得像根麻秆,根本没有大胸啊,气得晏惜寒真的很想一脚把他踹进水里。 那样,娘娘腔被踹进水里的结局会很悲催。 不是被豺狼猛兽吃掉,就是被黑衣人或者绑匪再次抓去。 虽然人还活着,但等同于死了一样。 生死攸关,命悬一线,没人跟你一般见识。 “你们四个人如果谁有什么异样想法,可以离开,单独行动,我不是非要强制你们几个跟着我。” 晏惜寒停顿下来,不往下说了,冷厉而尖锐的眼神扫过他们。 虽然天黑四人看不清他冷峻的脸庞,但四人可以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他的冷厉。 见半天无人应答,晏惜寒接着说了下去。 “如果你们觉得你们当中有谁比我还要有能耐,可以选择离开。” “但是记住,我已经救了你们两次,绝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跟定我,你们必须百分之百地服从我。出发!” 四个人除了那个癞痢女孩坚定地走到晏惜寒这边,其他三个人看上去表情都很复杂,也很勉强。 虽然晏惜寒两次出手救了他们,但没人知道救他们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出于什么样的动机。 要知道,在那样稍有不慎自己就有可能陷入困境的危险情况下,晏惜寒能两次舍身出手相救,没人不相信他没有想法。 众人也不知道他能把他们带到何处去。 无论晏惜寒出于什么目的,最终还是人家救了他们。 否则,他们还被关在恶臭牛车的囚笼里,等待他们的是无比悲惨的命运,他们显然多想了。 娘娘腔似乎觉得自己单干不如跟着大部队安全,所以不再吭声。 一阵寒风裹挟着湿气灌进凹地,晏惜寒看见瘦弱的癞痢女孩裹紧了衣服,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却是第一个顶着寒风走到他前头,步履格外坚定。 其他三人见状,紧紧跟上。 晏惜寒快走两步,打头,四人跟随,开始在密林里往山峰运动。 没有地图,一切全凭感觉,如果走错,那会与山峰越来越远。 晏惜寒记得非常清楚,他抛弃担架后,一路跟随牛车向南,那么现在他应该带人一路往北走。 其实山中本没有路,他不可能循着牛车车辙痕迹回去,牛车一过,车辙印早已经被蒿草覆盖。 北归路漫漫,一望无边。 晏惜寒回头看看,四人速度堪比丢弃的牛车,这样的速度远远不够,怎么能敌得过四条腿的快马,但他没有选择。 第77章 欠欠的刷存在感 这几天的饥饿、颠簸和惊吓已经让四人体力严重透支,到了崩溃的边缘,四人虽然吃了东西,但显然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体力。 晏惜寒之所以没有让四人饱餐一顿,是担心四人的胃可能已经萎缩,爆食会引起积食,造成消化不良,导致出现胃病。 在荒无人烟的密林,得了什么病都如同绝症。 这是没有黎明的一天,天已经蒙蒙亮了,没见东边有日出的迹象,漆黑变成了昏暗,色泽朦朦胧胧地呈现人间。 今天应该是阴天,就是不知道下不下雨。 如果下雨倒是件好事。 他站在高处,望向东边,远处山峦在天空中下静静地趴卧着,沉默着,显出千年的淡定,林中无数鸟儿像往常一般在顽皮地鸣唱。 脚下树林在灰暗的天空下,依然撑开它们那雄壮而清晰的轮廓,林梢出现罕见的滚轴云,宛若变大版的“金箍棒”,只是颜色变成了灰暗色,滚轴云正在翻滚汹涌而来。 雨天无形中增加了行军的难度,但也给追踪他们的羽毛人制造了困难,大雨会掩盖一切关于他们的痕迹。 但愿大雨能下起来,哪怕是小雨,他在心中祈祷着。 晏惜寒尾随羽毛人南下的时候,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生怕稍有疏忽跟丢了牛车,对南下周边密林环境没有稍加留意。 现在,他要循原路返回已无可能,他只能带着大家走一条全新的马不能走的路。 野外生存训练,晏惜寒曾经被扔在丛林里单独生存了一个月,最终他寻回了基地。 这次他就当再来一次野外生存训练。 晏惜寒带着四人沿着一条往南蜿蜒流淌的缓慢溪流北上,这样渴了可以不愁水源。 路越来越崎岖,越来越颠簸,丘陵不高,也不是很陡,但坑坑洼洼,无穷无尽,脚下都是磕磕绊绊的障碍物,稍有不慎就会绊个跟头,摔个半死。 流放者似乎很快厌倦了无休止的爬上爬下,但他们与救他们的恩人一样,没有选择。 他们穿行在错综复杂的一个狭小山谷中,头上密集的林木树冠为他们编织了一顶巨大的没有尽头的棚盖。 晏惜寒一直没有放松心情,心总是提溜着,他自始至终都竖起耳朵倾听着后面远方的声音,等待追兵的出现。 “太慢了。” 他总是皱着眉,紧咬嘴唇,提醒自己。 “我们走得太慢了,一定会被羽毛人追上的。” 有一次,他们几人行走在山坡上,他发现有几道黑影正在穿越他们已经越过的身后那道峡谷里的小溪,他吓坏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半晌,他竟然没敢出声,他惶恐地认为羽毛人追上来了。 可经过仔细观察,那只不过是一群狼。 他听见了狼嗥的声音,白白浪费了一些神经细胞。 路过一条溪流,有条一米多长的黑色水蛇沿着岸边,快速往上游蠕动,身后激起一阵阵涟漪。 黑蛇趁一只在岸边蹦蹦跳跳的大青蛙不留神,一口叨住了它的后屁股,然而青蛙后屁股太大,黑蛇嘴叨住的只是一小部分。 青蛙不甘心被黑蛇吞噬,奋力挣扎,四肢齐动,仿若青蛙尾部长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经过一番较量,黑蛇始终没机会吞下青蛙。 或许是青蛙的顽强抵抗,最终使黑蛇精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叨住青蛙。只见黑蛇嘴一张,放弃了青蛙,青蛙跳到了岸上,钻进草丛。 而黑蛇继续向上游缓慢游去,寻找新的猎物下手。 晏惜寒一边走着、看着,一边心里想着,弱者不等于输者。 只要像青蛙一样不服输不气馁,坚持到最后,弱者或许能转败为胜。 已经走了大半天了,四人又累又乏,往前迈出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气,人人脸上都是汗涔涔的,呼哧带喘。 娘娘腔又开始刷存在感了,抱怨都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汗水早已经把大腿根部的皮肤给淹破皮了,一走路摩擦得皮肤生疼。 晏惜寒与娘娘腔他们一样,他也身心疲惫不堪。 为了拯救他们,他昨晚加上今天凌晨几乎眼睛就没有闭过。 他也觉得应该休息一下,但不是这个地方。 前面溪流旁边是一个水塘,塘水绿莹莹的透明、清澈。 娘娘腔疾走几步,趴在岸边不管不顾地连喝带洗起来,其他人想仿效,立马被晏惜寒喝声制止。 其他三人站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的窘迫表情,他们看着晏惜寒,一副想去又不敢的样子。 “这现成的水,为什么不让喝?” 声音里充斥着浓郁的质问,甚至带着一丝恼怒。 “你想渴死我们不成?” 嗓音尖而细的家伙又开始刷存在感了,似乎他不说话,别人会忘了他似的。 晏惜寒丝毫不惯孩子,表情非常冷漠。 “娘娘腔,我劝你不听,我也不能强制你把水吐出来,你非要喝就喝吧!” 看着晏惜寒那略显茫然的脸,娘娘腔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耷拉下他那高亢的头颅。 晏惜寒挥手让大家赶紧离开这里,大家不知道何故,只得加快脚步,跟随晏惜寒往前走去。 娘娘腔站在岸边想了想,一声不吭地跟上。 水塘边上,横卧着一具动物的尸体,头连前半截身子扎进水里,后半截卡在岸边,屁股撅着。 看情形像是喝水时呛死了,又像是喝水时被水中生物咬住了脑袋。 它死翘翘已经定了,怎么死的就无所谓了。 问题是它死在水塘,所以水塘的水不能喝。 死尸裸露出水面部分扭曲变形,全身浮肿。 水里有鱼在撕咬尸体,水上面有苍蝇在围着死尸转,头顶上有乌鸦在盘旋,四周空气中已经有臭味了。 晏惜寒挥挥手,赶紧让大家快速通过,大家跑了过去。 这一刻,大家这才明白晏惜寒为什么不让他们喝那水塘里的水。 实际上,晏惜寒根本就不知道有动物烂死在水塘边,他闻到了空气中有种诡谲气息,那是死尸的腐臭味。 当然,那细微的腐臭味一开始很淡很淡,淡到若有若无。 晏惜寒相信自己的鼻子,才厉声阻止大家饮用。 他想,这一路上干净的水源多得是,为什么单单在这么诡谲的区域喝水呢? 第78章 你怎么被抓的 娘娘腔还没等跑过水塘,已经呕吐连连。 他胃里早已经干瘪,喝进去的水很快被吸收,他一个劲地干哕半天,什么也没呕出来,看来只能强制了。 可他强制了半天,只是呕出带血的唾沫,他无奈只能作罢。 晏惜寒回头目测了一下已经行走完的大概距离,七扭八拐,他们也只走出不到五公里的路程,距离山峰真的是遥遥无期啊! 大概三个小时过去了。 一天一宿,晏惜寒都没怎么睡觉,严肃的神态里,显露出十分疲惫般的憔悴,眼角倦容感非常明显,他也该休息了,尤其缺觉。 晏惜寒看着四人脸因劳累而涨得脸通红,后面林子里也没有一点点动静,他让大家原地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边从双肩包里掏出烤马肉,一边问身边的癞痢女孩。 女孩左边太阳穴浮肿,连带着半边脸都红了,即使有龙须刘海遮盖,亦能看出来,伤不像磕囚笼磕的,囚笼是木制的,怎么磕也不会磕成那样,那伤像是被人重击太阳穴造成的。 “是什么人如此下重手殴打一个流放女孩呢?” “楚雨菲。” 齿如齐贝,声音清亮而透明,像脚下的溪水一般,里面含着韧性超强的柔丝,柔软、细腻与温良。 空谷之音出口即消散在幽静的林间,但却在晏惜寒心上刻下一道印记,令他感到很舒服,是那种惬意的舒服。 癞痢女孩回答非常痛快,但眼神里却蕴含着几分警惕。 警惕是对的,不但要警惕,还要时刻保持警惕,否则在这大森林里活不了多久。 他认为女孩警惕错对象了,不该戒备他,而要戒备这林子里未知的危险。 女孩可不这么认为,她认为男人远远要比来自森林的威胁大许多。 她是有意把屎尿拉在裤子里,就是想让男人远离。 只有这样,男人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才不会落在她的身上,更不会觊觎她。 “楚雨菲,把肉条分给大家,顺便告诉大家,溪流里的水可以喝。” 晏惜寒递过去四片肉条,顺便抬眼看了看她。 她的眼睛非常好看,有点像若兰的眼睛,都是那种眼尾上翘的丹凤眼,可以看出来她隐藏了眼神里那抹格外清亮的一双剪瞳神色,否则没有男人能过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这一关。 真实的眼神隐藏起来是对的。 他感应到她有一双目光深而远的眸子,现在她仿佛戴着一块面纱,看见的不是真容,她的眼神给人很平淡,平淡得甚至有些空洞和呆板,那是她有意装出来的,她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 她现在的眼神焦虑而忧伤,惆怅而徘徊。 她的皮肤看上去不怎么样,脸上很肮脏,像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似的,其实她很白,跟死去的那个女孩一样白,肤色如玉,似白雪,似星光。 在流放管理局时,他当时扫了所有二十五名流放者的面颊,那时他就在心里嘀咕,两个年轻女孩的脸既白又靓,简直可以与月亮媲美,与繁星争辉,眼下却跟着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一起流放,真的是太可惜了,她们的生命不应该属于那个未知的封闭荒岛。 女孩那双黑亮的眼眸少了几分平时的机敏,多了几分忧伤。 女孩故意用仅存的杂乱龙须刘海遮住脸庞,脏污的黑发紧贴在面颊上,给人感觉她长得不是很好看,甚至有点猥琐。 其实她五官精致着呢! 身材就更不用说了,即使穿着褴褛且不太合身的烂衣服,也难掩她那隐藏得严严实实的曼妙纤细绝美身姿。 她走路有时候一瘸一拐,那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她不想让男人因惦记她而想入非非。 还算有心眼儿,比毫无价值死去的那个女孩有心机。 “楚雨菲,三男一女中,只有你这个女孩紧紧跟着我后屁股,连吃东西都靠我这么近。” “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救了你们,我会把你们带出去,除非有人不相信我。” 晏惜寒一边咀嚼着马肉,一边看向坐在自己旁边、举着肉片的她。 露出蟒纹衣袖的手指细长而圆润,如同笋尖一般饱满而细滑的指甲优雅地掐着肉片下端,沾着脏东西的不薄不厚的丰润嘴唇紧紧抿着,口腔里牙齿在快速地蠕动。 指甲上的污泥似乎难掩指尖上的瑰丽,她是故意不弄干净。 “在这个岛上,我只相信你,那天晚上我就想跟你走。” “但在那激烈的恶斗场合,你根本无暇顾及我。” “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错过了,你走哪儿,我跟哪儿。” 声音像是柔弱的女生,口气却不容置喙,仿佛一贴膏药粘上他了。 这就是眼前这个高大而威猛的男人给女孩的第一印象,一种异常可靠的感觉,能让女孩产生这种感觉的男人可不多,他是唯一。 晏惜寒身上有种大气凛然的气质,一看就是一条硬汉,尤其他那浮雕一般凸显于星月苍天之间的伟岸身形,更让人容易产生依赖性。 他值得她信赖,但她没说,像树根一样,已经牢牢扎在心底。 “你就那么相信我?我们甚至都不认识!” 眼神里既有惊讶,又有几分怀疑,同时又夹杂着一丝好奇。 晏惜寒脸上表情颇为有趣,他有种想探奇的心理。 “这不就认识了,你知道我叫楚雨菲就够了。” 楚雨菲撇过头,咧嘴嫣然一笑,看着救她的男人。 “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那么,恐怕世上再没人可信了。” 焦虑褪去,一抹害羞的微笑爬上她的脸庞,纤细的羽睫微颤,露出剪瞳无比澄亮。 但那抹惆怅依然。 “那么,你能说说,你们是怎么被抓的吗?” 仿佛触动她心里那丝恐惧,她看上去很害怕,眼神忽然间黯淡下来,咀嚼食物的牙齿停止了蠕动。 “我们本以为逃出生天,获得自由。” “哪里知道天一亮,黑衣人就围了上来。” “我当时与娘娘腔在一个山谷里被抓,抓后被他们押到一个城堡里,前面有护城河,带吊桥的那种城堡。” “等我们再出城堡就是在牛车的囚笼里了。” 第79章 你应该剁碎他 楚雨菲情绪低落,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悲伤,她内心在苦苦挣扎着,她脸上流露出的阴郁更是直指人心。 她似乎很不愿意再提起那些往事,那些往事令她很伤心。 但晏惜寒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 面对难以言表的不幸时,尽管心里情感波涛汹涌,但她所表现出的却是对外界的无动于衷,女孩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很难能可贵。 晏惜寒所不知道的是,女孩比柔弱的外表看起来更要坚强。 “黑衣人怎么那么容易就寻到你们?” “他们带着好几条狗,是狗带他们过来的。” “我们想跑,可狗围了上来,跑不掉了。” 好狗的嗅觉是人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难怪那天他在接近城堡时,里面传来犬吠。 看来城堡里是大有文章啊! “抓你们的黑衣人里有一个脖子上戴着牙齿项链的马脸吗?” “就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老家伙带人抓走的我们。” 楚雨菲说的时候就咬牙切齿,眼里骤然间燃起两团火焰,太阳穴红肿那个地方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有无数条青蛇要爆出。 她那个样子就像是两人之间具有深仇大恨似的。 说完,她贝齿一直紧咬下嘴唇,咬得嘴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晏惜寒都担心她能咬下一块肉来。 他看着女孩恨不能立马杀了白万雄的神态,想着她把屎尿拉在裤子里,似乎明白了一切。 “你太阳穴的伤是他打的?” 晏惜寒想认证自己的猜想。 如果属实,那么下一次再遇见白万雄,真得让他爬着走路了。 女孩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点点头,仿佛这个头点得非常吃力,犹如脖子上挂着千斤坠。 晏惜寒暗暗咬牙,凛冽的眸子里透出冰冷的光。 他左拳狠狠地砸在身边一块大石头上,砸得手掌生疼。 他看见自己手臂上血管爆凸,仿若要喷薄而出。 “我砍断了那家伙的右手腕,他成了——” “——你应该剁了他,而不是让他活着祸害人!” 女孩腾地站起身,高声叫嚷地打断他,怒目圆睁,瞪着晏惜寒,仿佛女孩受辱是他的错。 他看见她眼里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甚至脸上肌肉因过度愤怒而抽搐着,女孩脸型有点扭曲丑陋。 看她也就刚刚二十来岁的样子,脸色因愤怒而发白,衣衫凌乱,但她那双暗藏的澄眸,清亮而聪慧,此时却闪烁着愤怒的焰火。 正在吃东西的其他三个人不知道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莫名而疑惑的目光投在晏惜寒和楚雨菲两人身上。 晏惜寒有些哭笑不得。 他非常理解女孩受辱后那非常难受的心情。 或许,他在与白万雄打斗之前知晓这件事,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白万雄了。 “楚雨菲,我向你保证,如果让我再次遇见他,我不会轻饶他了。” “切!这么说,你还是会放过他了?” 女孩眼里明显露出不信任的眼光。 她对他撇撇嘴角,扭过脸去,接着大口吃着肉,用力咬嚼,仿佛那样,就能把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家伙弄死。 说真的,这句话真就难住了晏惜寒,他一脸窘色。 好在女孩质问完,蓦地把脸转了过去。 那三个男人又距离他远,否则他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晏惜寒承认自己是杀人犯,但他不轻易杀人,更不能动辄杀人。 他杀死那五个人是因为他们合伙侵犯了他心里最珍爱的人,从而导致若兰受辱后无颜再活在世上,割腕自杀。 养父母为此伤心欲绝,整天不吃不喝,哭着喊着要追随女儿同去阴曹地府。 他这个当哥哥的面对如此惨状,怎么能无动于衷? 他必须手刃凶犯,为妹妹报仇。 说心里话,白万雄早就该死。 没见白万雄前,他义愤填膺,恨不能立马拽过他来,斩了他的头。 当他看见白万雄凄惨犹死的惨状,他的心就软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让他凄惨地活着,那比杀了他还遭罪。 或许一个人只有遭了不该遭的罪,才能真心悔过,做个好人。 既然女孩没指望他说出真心话,他索性就不再纠结这件事。 他狼吞虎咽地吃下那片马肉,在草上擦了擦手。 “大家把手上油腻擦掉,把水喝足,或许下一次吃饭喝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在大家擦手的擦手、喝水的喝水的时候,晏惜寒的耳膜骤然间毫无由来地鼓动了一下,那是下意识的鼓动,他的眉毛立时紧皱了一下,因为他预感到了风吹草动。 抬头,他神情波澜不惊,眼神却分明是惊涛骇浪。 霍然,他转目四看,同时摆手让大家噤声。 他想找出那丝细微异响的位置,他确定有东西隐藏在附近,应该是个人。 如果是野兽,绝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地怕弄出响声。 如果是人,就是羽毛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 但他确定附近只有一个人,哪怕有两个人以上,他都能察觉出来。 他也纳闷,怎么会只有一个人呢? 或许羽毛人的大队人马就在后边,还没有跟上来。 女孩等人像是如履薄冰一样,骇然已惊,无以复加。 他们像前面站着野狼的兔子,屏住呼吸,个个猫着腰,隐藏在身边的大树后面。 眼神极度惊恐,身体瑟瑟发抖,无人不担心再被羽毛人抓去。 一旦被抓,等待他们的将是如堕地狱般的灭顶之灾。 晏惜寒听到女孩身体发抖,所产生的那种细微的摩擦声响,扫视着她如惊弓之鸟般的害怕样子,心说,我不会再让你有事的。 未见端倪,怎么可能? 那是隐匿者深藏不露,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四周树木依然,枝叶随轻风摇曳,空隙之间没有身影幻动。 飞禽走兽因为他们的到来早已经惊飞躲藏,溪流在潺潺流淌,那是一种清亮悦耳的声音,犹如琴声一般,没有一丝杂音。 整个丛林安静如初,看上去明明一切如常,他却始终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根刺隐藏在身体上,总是扎得他闹心。 但就是无法确定刺的位置。 第80章 死缠烂打的羽毛人 他就是无法确定刺的位置。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令他浑身难受,不得安宁,更加惊恐,他频频皱着眉头。 可刚才倏然入耳的声音是一种杂音,那种声音里参杂着一丝忐忑、紧张和不安,极度兴奋又想跃跃欲试,还有一丝担忧的成分在里面 晏惜寒的目光如同透视镜一般,向已经仔细逡巡过一遍的森林,再次审视了一遍,但他依然没有发现端倪所在。 女孩脸上出现了十分焦虑的神情,而那三个流放男人却认为晏惜寒纯属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敏感过度。 他们一个个都露出一副不耐烦的嘴脸。 娘娘腔则由不耐烦转变为嘲讽,他冲着晏惜寒不停地瞥着嘴角,仿佛晏惜寒在故弄玄虚,装腔作势地演戏给他们看。 好让他们看到他是多么地有本事,连林子里藏着什么东西,他都能察觉到。 其实林子里原本就什么都没有,他也没有那本事。 晏惜寒在审视林子时,早已经捎带脚地把四个人的表情映入脑海,他懒得与他们计较,他要用事实说话。 四周依旧是死一般寂静,但他的眼神却不安静了。 这回像显微镜一样,一寸一寸地过筛子。 “整个圆周平面我都要给你过……” 晏惜寒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眼神也立马变了,变得凌厉和冷峻,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他背对着心中的目标,拈弓搭箭。 当然,这回手中拉开的不是他自己做的那个粗糙弓箭,而是他解救俘虏时从守卫身上缴获的地地道道的弓箭。 只见晏惜寒把弓拉满,对准了三个男人身后一棵大树,三个男人见状脸色骇然失色,惊得他们是魂飞魄散…… 三个男人吓得妈呀无声喊道,赶紧把身子弯得更低了,头几乎扎进草丛中,就像头扎进土里屁股露在外面的鸵鸟。 他们一个个都歪头斜眼瞥向晏惜寒,眼里露出更加惊惧的神色,生怕箭矢射歪,射中他们中的一个人。 他们感觉晏惜寒在等待什么,脸上都挂着一副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的表情。 陡然,晏惜寒身体旋即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快的都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转身的。 在他转过身子的瞬间,甚至都没有半秒钟的迟疑,箭矢嗖地一声,带着轻厉的呼啸,如同带着尾巴的彗星,像水平面一样,飞进密林。 箭矢飞出,破空而去。 晏惜寒嘴角再拉平也掩不下那志得意满的表情,刹那,他整个身形随箭而动,像是去追星似的,向箭矢的方向疾驰,仿佛电掣一般。 “啊……啊……” 惨叫一声声迭起。 一个头顶扎着羽毛、脖颈儿上生长着黑毛,周身挂着芦苇帘的家伙,跌跌撞撞地从密林中跑出。 他胸前扎着晏惜寒射出的那支利箭,箭口有一道亮丽的红线顺着芦苇快速往下延伸。 芦苇帘左手把住箭杆,右手持刀,毫不犹疑地对着箭杆做了一个斩的动作,裸露在外的箭杆“欻”地被斩断。 而后芦苇帘并没有跑掉,而是踉跄着奔向晏惜寒。 晏惜寒能看出来他疼得脸上肌肉乱颤,眼里似乎要喷火,但右手的刀丝毫没有减弱,只见他手臂一甩,刀锋狠厉劈向对手。 晏惜寒在快速跑的过程中,已经将弓臂背在肩上,身体一耸,兰博刀被贯到身前,右手一触刀柄,利刃出鞘,直握着就迎将上去。 锵,两刀交击的犀利声响,横贯林间,刺得人耳膜一颤 仅仅那么一击,晏惜寒就感到这个家伙膂力过人,那还是他胸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 如果他身体完好,晏惜寒可能都承受不起这一刀。 芦苇帘生得既结实又粗壮,胸膛宽厚,手臂强劲,肌肉线条历历在目,如同扭曲的深褐色钢筋,看了让人胆怯,心虚。 芦苇帘使刀技巧一般,但他每一记砍击,都用了千钧之力,这让晏惜寒格挡起来格外吃力,每一次格挡都勉强到位。 芦苇帘尽全力的挥刀恰恰弥补了他的刀技不足。 芦苇帘越战越勇,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鸟语。 他根本不顾及伤口还在冒血,晏惜寒看着那汩汩冒血的场景,触目惊心,而芦苇帘却视而不见,好似他根本就没受伤。 跟这样一个比拼命三郎还三郎的人恶斗,晏惜寒没有选择,只能背水一战。 他不知道羽毛人像芦苇帘这样的死士还有多少,就这一个已经够他应付的了,如果再上来一个,结果可想而知了。 晏惜寒被逼得步步后退,眼里充满了焦虑。 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但若要那四个人跟着他一起完好退出,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他必须击退芦苇帘,还要速战速决。 噼噼啪啪的金属撞击声,彻底粉碎了林间的宁静,像爆竹燃放一样,激荡在天空中。 芦苇帘狞笑着,没有半点命悬一线的危机感,狞笑如此轻佻,仿若他的精神状态根本就异于常人,令人毛骨悚然。 兴许羽毛人都不怕死,就像是因决斗而死的尖脑袋和半截鼻子,可能那个半截鼻子就是因为决斗而被对手削掉的。 或许,芦苇帘预料到了对手的焦虑,知道对手急于结束战斗,好领着俘虏逃走。因此,他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晏惜寒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因为他看到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是完全没有血色的眼睛,没有皮肉,没有眼神,只有空洞。 仿佛那是一双嗜血的眼睛,他看到自己的血液没什么感觉,或许看到别人的鲜血,就会令他兴奋和抓狂。 芦苇帘眼神凶狠如狼,仿佛要把对手撕成碎片。 楚雨菲像其他三个男人一样,傻愣巴登地看着两人打斗了半天。 突然,她发疯般地跑向芦苇帘蹿出的那个地方。 她的怪异举动令三个男人都以为她吓得逃跑了。 正当男人们一脸懵b思索是不是也跑掉时,癞痢女孩拈弓搭箭跑了回来,她举着拉满的弓对着正在恶斗的两人。 第81章 看看,到底送了命 癞痢女孩知道,羽毛人每个人都身背弓箭,马鞍上挂刀,而与晏惜寒打斗的羽毛人身上根本就没有弓箭,说明他摘下弓箭,轻装上阵。 那么,他弓箭的存放地方,只能是他跑出来的那个地方。 近在咫尺,楚雨菲的箭却没法射出,急得她直跺脚,几次把弓收回又张开。 她满脸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晏惜寒与芦苇帘恶斗,瞬间都变换好几个姿势。 芦苇帘看见对手有帮手,还用箭指着他,他更不可能让箭射出。 咫尺之遥,箭一旦射出,他必死无疑,根本就没有悬念。 因此,他总是躲躲闪闪着,这就给了对手可乘之机。 芦苇帘一刀砍来,被晏惜寒手中刀“啪”地格挡在外。 芦苇帘忌讳与女人照面,身体略微往晏惜寒这边一闪。 仅仅这刹那的一闪,却给了晏惜寒反击之机,晏惜寒利用刀柄收回之力,反手用刀柄怼向芦苇帘胸部。 芦苇帘自知自己皮糙肉厚,被刀柄锤一下似无大碍。 但晏惜寒击打出去的刀柄着落点,却是那支被芦苇帘几乎削平的利箭截面。 “啪~”地一下,利箭截面受重击,锋利无比的宽大铁质箭头,快速切割着血肉、筋脉、脏器以及骨头,横贯芦苇帘身体。 “噗”地从肩胛骨爆出。 “哎呦,啊……” 疼得芦苇帘大喊一声,血管顿时爆裂,鲜血从身体前后伤口喷涌而出。 芦苇帘疼得乱跳,眼神狰狞恐怖,挥刀凶狠地乱砍,血花成串成串被甩落空中,宛若深红色的玫瑰花被抛洒空中。 突然,芦苇帘停止了攻击,左手往怀里一探,倏地摸出一个三指宽的竹筒,竹筒底部坠了一截绳索,说着芦苇帘就要用持刀的右手去拽绳索。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这是一个响哨,就像蹿天猴一样,升到空中爆炸,告诉同伙他所在的位置,或者呼叫支援。 晏惜寒哪能给芦苇帘这个机会,给他机会就等于是断送了自己逃生的机会。 就在芦苇帘的右手刚刚触碰到那截绳索,还没有用手指捏住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也就刀光剑影那么快,多说半个心跳的间隙,晏惜寒的兰博刀水平般地扫了出去。 说是扫,轻描淡写,其实这是晏惜寒倾尽全力的最后挥砍。 如果这一击不能制服芦苇帘,或许就没有下次了。 一旦羽毛人大队人马听见响哨,杀将过来,或许无人幸免,他们都得成为俘虏。 “噗——” 血柱如同喷泉,直冲云霄,天上下起了温热的血雨。 芦苇帘的身体还在摇晃,整颗脑袋却随着刀的力道向后飞去,滚落地上。 整个过程就发生在两秒钟之内,也就是眨巴眨巴眼睛的工夫,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 羽毛人的坚强真的叫人佩服。 失去头颅的芦苇帘的躯体硬生生挺了几秒钟,最后才往前一倾,像半截土墙,“扑通”栽倒在地。 喷泉立马变成了血水倾覆,大地饥渴地啜饮着鲜血,迅速染成了暗红色,四周草丛被血水淹没。 滚落的头颅压过树根,滚至娘娘腔脚下。 头颅双目暴凸、赤红,瞪如铜铃,死不瞑目。 面皮煞白如纸,暴露的狰狞牙齿,鲜血淋漓,血红双唇轻微蠕动,仿佛想发出声音,诅咒这个残酷而无情的世界。 但能发出声音的头颅已经与身体分了家。 可能在他大脑死亡的瞬间,他都不清楚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呢! 仿佛娘娘腔就是一个多事的人,对什么事情都兴致盎然。 此刻,他咧嘴看看大家,还不忘刷存在感。 他咒骂了一句“混账东西”,随脚一踢,头颅滚走了,却在草地上留下一道血红印记。 “你才是混账东西。” 楚雨菲看着娘娘腔低声骂道。 她刻意放低了声音,不想让那个人听见,让晏惜寒听见了无所谓。 一切恢复以往,只是血腥味向周遭弥漫。 “快走!” 晏惜寒快速收起兰博刀,拣起芦苇帘钢刀,背上双肩包,第一个跑进密林,楚雨菲次之,随后是三个男人。 走出一段距离,晏惜寒扭头扫了一眼身后,只有癞痢女孩紧紧跟随,几乎一步不落,其他三人都在十多步之外。 他有意放慢了脚步,让楚雨菲跟上来。 头顶上那块厚云始终没有降下。 密林里更加昏暗,没有太阳。 林子里温度越来越低,苍白的迷雾于树木间弥漫,缠绕在每个人身边。 这一片森林晏惜寒没有来过。 他感觉这一片山区较陡,深槽与浅滩交替,河道多狭窄顺直,河岸蜿蜒蠕动,呈犬牙交错状,河水清澈。 “雨菲,你很勇敢。” 晏惜寒看楚雨菲跟过来,卸下双肩包,拉开拉链,取出水壶,弯腰把空了的水壶灌满水。 “那个家伙真的不怕死,可我害怕得要命。”楚雨菲坦诚道。 癞痢女孩气喘吁吁,脸色因害羞而微红。 她用细长手指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脏污被抹开,露出白皙的肌肤,看上去她肌肤丰润细腻,光滑柔嫩,这才是她的本色。 “没人不害怕,我也害怕,其实那个家伙也害怕。” “我看见他满脸都是汗水,才明白他与我一样害怕。” 晏惜寒也没遮掩,脸上出现无所谓的态度。 可能就像他说的那样,谁遇到那种情况都有种恐惧感。 但恐惧不等于胆怯。 女孩跑去拿起弓箭,说明女孩很勇敢,比那三个臭男人勇敢。 “我以为他是与你搏斗累出的汗。” 女孩笑笑,嘴角撇出“原来如此啊”的弯度。 她的笑很妩媚,让男人看了迈不开步。 “他一开始脸上的汗是因为恐惧,后来流的汗却是因为勇敢。” 晏惜寒黑眼眸近乎墨色,深邃而犀利,世间少有事物能逃过他的观察。 他开始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呵呵,千万别想歪了哟!是那种广义上的喜欢喽! 晏惜寒把水壶递给女孩,先让她喝,她喝完,他再喝,而后又把水壶灌满。 第82章 我跟定你了 “有山泉,尽量喝山泉水。没有,喝有些坡度的流水。” 女孩给了晏惜寒一个明白加感激的微笑。 “人在恐惧的时候还能勇敢吗?” 女孩思考了几秒钟才问。 “人往往在恐惧的时候,才见识到自己的勇敢。” “人往往在恐惧的时候,才见识到自己的勇敢。”女孩复述道。 女孩沉默不语,盯着自己的脚尖,脸上的表情像是思考,亦像是遐思。 “比如你……” 晏惜寒仅仅提示一下,便顿住了。 他注视着女孩的眼睛,女孩的眼睛不知不觉已经恢复了原样,展现了一双清丽柔美的眼眸该有的眼神。 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炯炯有神地望着晏惜寒。 “我勇敢吗?” “雨菲,如果不是你我,我们几个人还能站着这儿吗?” 后面那三个家伙赶了上来。 “累死了,真的走不动了。” 娘娘腔一屁股坐在女孩身边,女孩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倚靠在一棵大树上,她正眼都没看娘娘腔一眼。 女孩看似没言语,其实她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娘娘腔:我讨厌你,离我远点。 “是你杀了他,我没做什么,我拿着弓箭只是摆设。” 女孩轻叹一声,扫视了三个男人一眼,表情颇复杂,她因自责满脸羞愧得通红。 “如果不是你让他分心,我怎么能得手?是我们两人联手干掉了他。” “雨菲,我不会看错你。” “你是个梳辫子的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女汉子,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不是那脓包似的缩头鳖。” 晏惜寒说完,把目光收回来,冷冷地扫了扫三个坐在地上面色慵懒的男人,眼里充满了轻视的眼神。 “你们赶紧喝口水,该方便的方便,我们没有理由耽误更多的时间。” 细微而疲倦的语气 透过厚重的黑胡子 声音依旧和善。 晏惜寒拿着双肩包走到楚雨菲跟前,把芦苇帘的钢刀递给她,她接刀的手略微有些机械性的迟疑。 “雨菲,在这个岛上,弓箭和钢刀等同于人的生命。” 晏惜寒说完,察觉到女孩有种茫然不知的眼神,便知道女孩对他说的话似懂非懂,于是补充了一句。 “这两样武器可以保命,就像今天这样。” “弓箭可以,可钢刀我不太会用。” “跟着我,无师自通。” “那个家伙如果在一开始就放响哨,我们几个就全部报销了。” 楚雨菲心有余悸地看看晏惜寒,眼神里还残存着些许恐惧的神色。 “他或许认为一个人就可以拿下我们吧!” 一丝不自量力的神色从晏惜寒脸上飘过。 “我只是奇怪,怎么就一个羽毛人,那些羽毛人哪去了?” 女孩注视着晏惜寒的双眼,把心里的思虑亮了出来。 晏惜寒没有立马回答,只是沉思般地看着女孩,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怎么就一个羽毛人在窥视他们,那些人呢? 看起来,羽毛人没有想象的那么聪明,那么厉害。 或许羽毛人寻不到俘虏的踪迹,才不得已大范围撒网,派出探子,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 看来掩盖身上气味使羽毛人无处寻觅。 骑马是快,但马上不了太高的山。 晏惜寒决定走山路,这样羽毛人就是发现他们,也不可能很快追上来。 临离开这个地方前,晏惜寒让大家在地上打滚,或者把腐殖土涂抹身上。 女孩更直接,一切仿效晏惜寒的装扮,把自己融于自然。 “你怎么不告诉大家,怎么称呼你?” 女孩一边看着晏惜寒编着草帽,一边把目光投向旁边三个往身上抹腐殖土的男人,声音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抱怨。 “你们没人问我,让我觉得知不知道我的名字,无关紧要。”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酸啊! 有点你把人家救了,人家根本不知道感恩,心里有种哇凉哇凉的感觉吧!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称呼你?” “晏惜寒,可能是寒冬腊月出生的吧!” 晏惜寒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养父母只是告诉他,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有个纸条,纸条上写着“惜寒”,养父母便让他随了他们的“晏”姓氏。 “惜寒先生,你别多心,我想知道你把我们带往何处?” 我当然不会多心,是你多心了吧,不过多心总比没心没肺强。 晏惜寒目光从三个没心没肺的男人身上掠过,落在女孩身上。 “我也说不好,我想把你们带出羽毛人追捕范围。” 他像是略微迟疑了片刻。 “不过呢,我在前面那座最高峰有个石屋,可能你们不喜欢,上下一次山就要个把钟头。” “没关系,我是跟定你了。” 口气坚硬如钢,毫不反悔。 女孩已经收拾利落,浑身上下挂满了大自然绿色。 如果她趴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很难被人发现。 她身上背着弓箭,那支箭矢被她用草绳系在腰上。 她左手提刀,看样子她是左撇子。 晏惜寒挥了挥手,带人往一座略微陡峭的大山爬去。 “往东绕一下,我们本可以躲过这座立陡山崖。” 娘娘腔发着牢骚,这个欠儿登又在刷存在感了。 “娘娘腔,你真是白痴,你知道躲过这座山,难道羽毛人不知道吗?” 都不用晏惜寒反击,有人自然看不过去,女孩训斥上他了。 女孩满脸讽刺,伸出纤细手指,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 晏惜寒像是没听见似的,噌噌噌地往山上蹿去,他想早一点到达山顶,看看能不能发现羽毛人行动的端倪。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不相信羽毛人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 “白痴?你敢骂我!” 娘娘腔随手拣起一小块石头,昂头瞥向在他上方的楚雨菲。 “埋汰的女人,你以为你是谁啊?” “身上穿个马甲就以为别人不认识你了?啊呸!” 石头击中女孩后背,女孩用控诉和怨恨的眼神回头狠狠瞪了娘娘腔一眼,但并没惹恼她。 “净整那些没用的东西,你累不累啊?” 第83章 砸的就是你 女孩不屑与这种四六不懂的人纠缠,语气有所缓和。 “咋滴,同是流放者,你觉得你比别人高人一等?” 娘娘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噌噌噌几下,居然赶上了楚雨菲。 他一边与女孩并排攀爬着,一边扭头时不时地看向她,他看向她的眼神里闪着邪恶。 看来每一个人都有潜力可挖,潜力没挖掘出来,说明火候还不到。 娘娘腔被女孩吸引,不费吹灰之力追上楚雨菲就是例子。 “娘娘腔,我从没说过我高人一等,那只是你的一种错觉。” 女孩愤恨地紧咬嘴唇,抬起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暗地里却加快了速度,她想把娘娘腔甩下。 “错觉!” 娘娘腔伸手拽住了女孩衣襟,他想让女孩放慢脚步。 “埋汰女人,你别以为我是傻瓜。先前休息时,我已然看出来了,你嫌弃我,所以躲开了。” 女孩悲怆地想,真的是很变态啊! 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活过今夜都很难说,你还在计较谁嫌弃你! 就嫌弃你了,怎滴? “娘娘腔,癞蛤蟆跳脚背你真膈应人,你烦不烦啊?” “我警告你,你别太放肆。你再喊我‘埋汰女人’,小心我弄死你。” 女孩回手“啪”地狠狠一下,把娘娘腔拽她衣襟的手打开。 娘娘腔没有防备,身子一栽歪,差一点跌下山崖。 “不叫你埋汰女人,叫你啥?” 娘娘腔噌噌噌几下,像贴狗皮膏药一样又撵上去,继续纠缠楚雨菲。 “弄死我!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娘娘腔故意把头甩向女孩,眼神里充满了淫秽。 “你别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你太阳穴上的血肿是怎么来的?” “你一身屎尿味也掩盖不了你身上有了那个老马脸的味道。” 尼玛的,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不知道啊! 女孩突然想哭,她被关在牛车笼子里已经流了一道的眼泪。 她是背对着他们,把头深埋进双膝里哭的,无声地哭。 泪水已哭干,现在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她也无法再挤出一滴眼泪。 “娘娘腔,我再次警告你一遍,别没屁搁楞嗓子,小心脚底下。” 娘娘腔满心得意还没有占住就猛地掉了下去,他胆怯是真,但不蠢笨,更不是瞎子,他已然发现了女孩身上有屎尿味的秘密。 既然他知道了,那么其他两个沉默的男人自然也知道了。 他们三个臭男人时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女孩估计娘娘腔没少说她的脏话。 或许他心里幻想着有那么一天,她身上也会有他的味道。 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是跟,跟两个甚至几个男人也是跟,不差他一个。 娘娘腔好像在做梦! 人往往梦就是这么做的。 娘娘腔,你咋就不仔细想想,这么美的女孩为什么会成为流放者? 或许,当娘娘腔知道女孩流放的原因后,他会噩梦连连,脑海里出现女孩的身影,他都会汗涔涔地吓醒。 “臭女人,我就不信,你真敢杀了我?” 看着娘娘腔自鸣得意的表情,气得楚雨菲肝颤,脸立马拉了下来,用瞪着仇人的眼神瞪着他,阴狠地威胁道。 “娘娘腔,你这人真二,是个二楞子。” “长得高高瘦瘦像个旗杆也就罢了,咋脑子也这么不好使呢?” “在这嘎瘩,弄死你不就跟在墙上拍死个苍蝇?” 女孩丹凤眼怒视着娘娘腔,一股暴戾之气汹涌地聚积在她眼底,她恨不能一脚把这个欺负她又想占有她的假男人踹下山崖,跩成粉末,可她知道不能明来。 “你也就瞎叭叭,我看你咋弄死我?” 娘娘腔嘴硬,可语调降下来几度。 他看见楚雨菲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异常铁青,性感嘴唇因气愤不断地抽动,知道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心里更胆怯了。 娘娘腔的脑袋像猪啃过似的,乱如稻草,一张白净脸被阳光晒得颧骨处蜕皮,像得了皮癣一样,他依旧紧随着女孩往山上爬去。 楚雨菲黛眉皱紧,狠咬着嘴角,仰头看向山坡,看到背双肩包的身影在疾速攀爬,她空咽了一口唾沫。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一块凸起的覆盖着杂草的大石头上,心中一阵阵暗喜,眼里却露出一丝阴狠。 娘娘腔,姑奶奶我可不惯孩子,这就是送给你欺负我的礼物。 女孩像静引儿躲避娘娘腔似的,晃动一头粗乱短发,迅速往上攀升了几米,用脚踢了踢,石头先是松动,已有了坠落迹象。 随即,她右脚对着那块凸起的大石头,丝毫没有犹豫,用力猛踩下去。 “啪~” 石头脱离了山体,像星辰坠落,照着娘娘腔头部就砸了下去。 娘娘腔正好抬头,思索着要不要再追撵上去,正当他犹疑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他心说,不好,石头落下来了。 一念之间,他身形一闪,躲在身前树后。 幸亏他躲避及时,否则非得与石头一起滚落山下不可。 你想想,人的肉体翻滚、捶打、挤压着覆满树根、乱石和荆棘的山坡,不死,即便是活着,体还能完肤吗? 也该着,这就是老天对嘴欠聊骚之人的惩罚。 娘娘腔身子躲过,但偏偏右脚没有收回,石头棱角先是砸在他的右脚背上,而后翻过脚背滚下山去。 “啊……” 惨叫声陡起,群鸦惊飞,乌翅蔽日。 顿时,就像变了天似的,整个密林一片漆黑,如同夜晚骤然降临一般。 看似石头就那么轻飘飘地从脚背上滚过,娘娘腔脚背伤得却不轻。 原本突起的脚背,现在连带着鞋帮一起被砸瘪。 鞋帮很快被从里往外涌出的血水染红,都不用脱鞋看,脚背凹陷性骨折。 想脱鞋也脱不下来了,脚背骨折,把整个鞋帮扩变形了。 哀嚎声一阵紧似一阵,震荡得整座大山余音绕林。 剧烈的疼痛让娘娘腔完全感受不到外面世界的变化了。 风声、树声和鸟叫声,身体上所有感官几乎被无法忍受的钻心疼痛充斥着。 一瞬,一阵阵眩晕感袭来。 第84章 你个暴君 他双目紧闭,气息粗重,就差昏迷了。 他们暴露了,羽毛人会顺着嚎叫声追来。 晏惜寒听声音是娘娘腔,但不知道恍惚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无奈,已经快攀爬到山顶的他只能返回。 “他被山上落下的滚石砸了脚。”女孩看着下到她身边的晏惜寒很平淡地解释道。 声音轻描淡写,但晏惜寒已经听出声音里没有丝毫担心与同情,却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成份。 “看你干的好事,你把大家都害了!” 晏惜寒看着女孩暴怒道,女孩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是我?” 女孩还想狡辩,但晏惜寒已经离她而去,来到了躺倒在灌木丛中不停地嚎叫的娘娘腔身旁。 石头已经把鞋面砸扁,鞋面血肉模糊,估计骨碎筋断,鞋面已经与碎骨和血肉搅合在一起。 若想治疗,就得小心翼翼地除去鞋帮,把鞋剥离脚掌。 但那需要大把时间,还有大把的消炎药。 晏惜寒现在双肩包里还有点消炎药,但那么点消炎药对这么重的伤,无异于杯水车薪。 看来只能暂时让他遭点罪了,谁让他欠儿欠儿的,嘴碎。 晏惜寒知道这是楚雨菲的杰作,她的眼神和声音都已经告诉了他,他也知道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下这么重的手,十之八九娘娘腔的碎嘴戳到了女孩内心深处的痛点。 通过这件事,看得出来,楚雨菲这个女孩家家,出手狠毒,做事情不计后果。 只有她这样的女性,才能在这个荒岛世界活得长久。 娘娘腔涕泪横流,搞得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花里胡哨的,不用化妆可以直接扮鬼。 他看见晏惜寒跑过来了,好似看到了救星,停止哀嚎,用手指着楚雨菲,刚要张口指控她。 倏地,娘娘腔咧开的大嘴被一根脏污的木棍横着堵住。 他感觉自己的舌尖紧贴粗糙的树皮,拉得柔弱的舌头生疼。 原本女孩惊恐到了极点,脸色煞白,她甚至感到了心慌。 看见晏惜寒操蛋一样的操作,立马把心放到了肚子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自己的阴谋暂时不会被揭穿了。 她用感激的目光投向晏惜寒,然而晏惜寒并没有看她。 娘娘腔想要用手拿出木棍,突然感到脖子一阵冰凉,晏惜寒手中利刃已经横在他的肩上,脖子有丝丝疼痛,像是有温热液体流下。 “娘娘腔,你已经把羽毛人喊来了。” “你如果再敢出一声,我让你身首分离,就像那个羽毛人一样。” 晏惜寒口里呼出的和眼神里充斥着的都是冰寒之气,近在咫尺,无不令娘娘腔感到寒气刺骨。 娘娘腔脚疼深入骨髓,撕心裂肺,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冰寒之人可不是说着玩的,他刀斩羽毛人脑袋跟玩似的,斩后又像没事人似的谈笑风生,可见宰个人对他来说就像是用脚踩死一只蚂蚁。 他后悔跟了这样冷血的人,可后悔有什么用呢? 他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无奈而又无助地点着头。 这个时候,其他一胖和一瘦两个流放者跑了过来。 “你们两个人就是娘娘腔的拐杖。” “还有,如果娘娘腔胆敢嚎叫,你们就扔下他,让他被羽毛人捉去,活着扒皮做人皮鼓。” 晏惜寒说得那煞有介事的表情,吓得娘娘腔双眼瞪得跟灯泡似的,不得不相信。 其实哪里来的活剥人皮做成人皮鼓一说,那都是他以前阅读古籍,古籍上面记载的一些奇闻逸事有这样的传闻。 他现在只是拿来吓唬娘娘腔,让娘娘腔清楚活剥人皮可比石头砸脚疼多了。 两个男人把娘娘腔架了起来。 这个时候,娘娘腔那只伤脚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一般肿胀起来。 别说是动动,就是风从脚面刮过,都疼得撕心裂肺,痛入骨髓,像活被剥脚皮一样。 娘娘腔看着晏惜寒那冰冷而锐利的眼光,吓得脸色一片惨白。 生怕把他当成负担丢下,被羽毛人活捉去,活剥了皮。 伤脚疼得娘娘腔大汗淋漓,他也只敢从牙缝里透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突然,晏惜寒的鼻翼翕动了一下,再翕动一下,我陡地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散发出来。 他赶忙卸下双肩包,拉开拉链,仔细检查了一下防雨布,没有一丝肉味泄漏,就像布里什么也没有似的。 “咦,奇了怪了,哪来的肉味呢?” 晏惜寒抽了抽鼻子,目光掠向几人。 “你们谁身上还有马肉未吃?” 晏惜寒表情骇人,眼神冷峻而肃穆,仿佛眼前站着奸细。 楚雨菲与其他三人面面相觑,架着娘娘腔的两个男人十分确定地摇摇头,只有娘娘腔口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晏惜寒双眸中多了一抹寒色,瞳孔陡地竖起,隐隐有凶戾之气从身上迸发出来。 他一个箭步蹿到前面,斜眼瞪着娘娘腔,眼神里透露出几分阴狠之色,吓得娘娘腔腮帮子直颤抖。 晏惜寒用手拍拍娘娘腔一个鼓鼓囊囊的衣兜。果然,他的衣兜里有东西,晏惜寒手伸进去摸出一个树叶包裹。 包裹一出衣兜,肉香扑鼻,几个人顿觉腹中空空,饥肠辘辘,饥饿感登时显现,喉咙紧着上下滑动,吞咽着唾沫。 晏惜寒用兰博刀在脚下一个松软之地挖了一个深坑,把树叶包裹扔进去,埋上了土。 然后,抓了几把土塞进娘娘腔那个装包裹的衣兜,使劲揉搓几下。 晏惜寒把树叶包裹扔进土坑里,可把周围四个人心疼死了。 他们几人大眼瞪着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个个脸上一副太可惜了的表情,仿佛那块马肉就是饕餮盛宴。 你不吃,给我们吃啊,你知道我们这些天来都吃的是什么吗? 刷锅水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东西啊! 你个暴君,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没有人敢公开质疑晏惜寒的做法。 他们也知道晏惜寒是在想办法掩盖肉香的气息,但肉吃进肚子里岂不比糟蹋了是更好的办法吗? 而且还解了饥肠辘辘之危? 第85章 被羽毛人围住 晏惜寒把手在腐殖土中蹭了蹭,站立起来。 陡然,他倏地又蹲下了,骇然失色,嘴里发出嘶声,而且连连打着手势,让大家都蹲下。 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竟然看见山顶有彩色羽毛在晃动。 糟了,难道是羽毛人察觉了他们的意图,抢先占据了山峰? 很显然,羽毛人已经堵住了他们前行的路。 晏惜寒看着紧紧蹲在自己身边女孩的脸,陷入了沉思。 女孩有些紧张,更有些内疚,她认为是她搞砸了这一切,让大家陷入困境。 如果她忍住,如果那块石头不坠下,如果娘娘腔不受伤,如果他不大喊大叫地哀嚎,或许羽毛人就不会发现他们。 她很难过,拖累了大家,脸上自责的神情很浓。 如果羽毛人察觉了他们要北上的意图,那么就会围困他们。 不仅山峰有人,山下和两翼也会埋伏人马,晏惜寒想看看是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情况。 他猫着腰,轻步移到一处灌木丛,他后背倚靠着一棵大树树干,一点一点把身子挺了起来。 他举目望去,整个密林静寂无声,像是无人隐藏的样子。 晏惜寒确信就在森林某些阴暗的角落,潜伏着肉眼看不见的嗜血魔鬼,他清楚地知道该怎么寻找到那些魔鬼隐匿的地方。 兀然,晏惜寒眉毛皱紧了,东侧山坡发现了敌情,林间有数个羽毛在晃动,西侧和南侧还没有察觉有敌人。 他不清楚这两侧是羽毛人根本就没安排人马,还是安排的堵截人马没有跟上来? 晏惜寒仔细想想,羽毛人都跑到他们前面去了,西侧和南侧的敌人怎么没露头? 他觉得西侧和南侧不安排人的可能性为零。 他心里细算了一下,二十三个羽毛人,决斗死了两个,看护牛车守卫让他扭断了脖子,追踪的羽毛人探子让他杀了,羽毛人还剩下十九个。 如果羽毛人四面埋伏,夹击他们,那么一面最多五个人。 可他在心里细查了查,山峰有六个羽毛人,东侧有五个,那么西侧和南侧各有四个羽毛人。 或许,羽毛人想到他们不会往西侧和南侧逃走。 西侧逃到尽头是绝壁悬崖,南侧是羽毛人的势力范围。 晏惜寒想羽毛人认为他们不可能往回逃,那么反其道而行之,折回去,让羽毛人围堵落空。 “我们可能四面受敌,羽毛人非常聪明,知道我们攀爬山峰,他们已经绕道抢占了山顶。” “东侧有羽毛人埋伏,现在西侧和东侧情况不明,但我猜测羽毛人不会不布置人马。” “我的意见是出其不意杀回去,往南撤。” 晏惜寒面露刚毅,神情沉静,看向众人的眼神冷峻而肃穆。 “晏先生怎么安排怎么是,我跟着先生你。”楚雨菲抢先应答。 “我是没有一丁点主见,我也听晏先生的。”胖子随声附和。 瘦子仿佛另有高见,他没有立马附和,而是用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晏惜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们时间很紧,瘦子,你有什么顾虑,尽管开口。”晏惜寒问道。 “晏先生,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我想问问,羽毛人为什么要对我们穷追不舍?” “他们抓到我们后,到底能把我们怎么样?” 绝对算不上什么高深问题,比那些微积分和奥数题简单多了,可晏惜寒实在难以回答。 他只是猜测黑衣人把掳到的流放者转手卖给了羽毛人,没有利益跟着,黑衣人又怎么会舍命追捕流放者? 至于羽毛人为什么对流放者这么感兴趣,他也不清楚,那得向羽毛人要答案。 “瘦子,我想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晏惜寒丝毫不掩饰已经看穿对方心思的表情。 “抱歉,你可以亲自去羽毛人那边问问,要你想要的答案。” “但我还是想泼冷水,你想想你们在牛车中的情形,你就应该远离羽毛人。无论他们会怎么对待你们。” 已经无需再讨论,赞成者已经三人。 “我前面探路,胖子和瘦子架着娘娘腔走中间,雨菲断后。” 晏惜寒说完,手一挥,已经走出去了几步,他回头低声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尽量弯下身子,尽量不要弄出响声。” 山路崎岖,脚底下净是些磕磕绊绊的东西,而且那些绊人的东西往往隐匿在肉眼不可见的地方,让人防不胜防。 胖子和瘦子如果没有娘娘腔拖累,下脚或许会轻许多。 两人犹如抬着娘娘腔走路,时不时还被钻出地面却隐藏在草丛中的树根绊上一跤,或者即将迈出的脚尖踢在裸露出的乱石上,要不就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咯了脚掌,两人难免脚步声重了许多,弄出不少噪音。 两人就是不让这些羁绊束缚住身体,就是很正常地架着娘娘腔走动,都会给娘娘腔带来钻心的疼痛,每一次颤动他都如同上刑。 你想想人走一步,人的身体得颤动多少下。 还有,如果两人有谁绊脚了,势必前跄。 或者两人谁绊个跟头,娘娘腔也势必摔出去。 就架着走路这些个摇摆、晃动给娘娘腔带来的那种忍无可忍的疼痛,可想而知了,任谁都无法忍受。 娘娘腔口中始终咬着木棍,大汗淋漓。 但吱吱呀呀和呜呜咽咽不可控制的声音,还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一直在发,偶尔也重哼几声。 为了不让羽毛人察觉他们又返了回来,晏惜寒领着几人尽量踩踏原先的足迹下山。 已经快走到山下了,晏惜寒依然没有察觉有羽毛人在埋伏。 难道他们真的在西侧和南侧没有安排人? 晏惜寒果断地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推测,不可能? 那么剩下的的八个羽毛人去了哪里呢? 晏惜寒仰望着灰暗色的天空想,决定先不要贸然前行。 他想在天黑下来之前,搞清楚羽毛人的搜捕行动,再做打算。 他发现前方不远山丘上有一棵参天的楸纳木,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矗立在山巅,树冠视野相当旷阔,应该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第86章 羽毛人悄然出现 晏惜寒决定攀爬上去看看四周情况。 他安排楚雨菲临时就近警戒,发现情况学布谷鸟叫,他把布谷鸟的叫声教给她和其他人。 女孩认为目前困境是她造成的,便主动请缨想替他去爬树,用行动弥补自己的过错。 但晏惜寒担心女孩不知道上树注意观察什么,便没有应允。 他把几人带到一处茂密低矮的树丛中,让几人从一个狗洞爬进去,隐藏在里面。 奶奶腔是被倒着拖拽进去的,拖拽时他直哼哼。 晏惜寒把双肩包里的树绳拿出捆绑在腰上,背上弓箭和兰博刀,把双肩包从狗洞扔进去,豁口恢复到自然状态,看看没有任何异样,他才放心离开。 晏惜寒像只松鼠,轻盈地穿越一片浓密的矮树林,爬上了那个低缓的斜坡。 地面潮湿泥泞,极易滑倒,暗藏的树根和乱石也能绊人一跤。 他爬坡时除了有轻微的脚掌和树叶摩擦声音,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没有留下痕迹,得益于他事先做的一双树鞋。 即用细树枝叶编织的一个踩踏鞋,防止身后留下脚印。 树冠茂密,树干足有几十米高,树干较为光滑,疖疤较少,正好适于攀爬。 晏惜寒先是爬进矮树丛,平趴在草丛和泥泞里,望向四周空寂的林间。然而,他观察了半天,最终一无所获。 他最终决定还是应该爬到树顶上去看看,毕竟站得高看得远,视野开阔。 晏惜寒从腰间解下树绳,根据树干粗细,做了两根绳套。一根绕过树干,套在双脚上。一根绕过树干,双手拽住两端,开始沿着高耸而笔直的深褐色树干往树冠上攀爬。 他攀爬很有经验,只见他屁股一撅一撅,像只树熊,但他可比树熊动作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没一会儿,他的身形攀过树干,消失在茂密无边的针叶里。 晏惜寒感觉树枝不能承受住他身体的压力,便停止攀爬。 往下垂直一看,忽悠一下,他的心脏差一点没停止跳动,有好一阵子不敢呼吸。 简直太高了,如同脑袋受到重击,令他头晕脑胀,还有点忽忽悠悠的感觉。 他想起刚才往上攀爬时,眼睛始终望向四周,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根本就没来得及往下瞅。 他真该庆幸没瞅,否则,他根本不会有勇气攀爬这么高。 树冠风势强劲,衣袂被风吹得噼啪作响。 吹在脸上,犹如刀割,甚至不能令眼眸睁开。 树冠阴暗,映衬着树外更显明亮,晏惜寒的高大身躯在树影里就是一团黑影,根本看不清有一个人隐匿在浓密的树冠中。 晏惜寒不断变换着方向,望向远方。 他隐约看见昨晚那个羽毛人的村落,茅草房被茂密植遮挡,只见缓缓升起的缕缕轻烟,它们像人的一根根纤细的青灰色手指,弯弯曲曲地缓慢升起。 烟柱在清晰视野之外,看着很远。 他似乎还听见马的嘶鸣,但他确信那么远的距离,他根本不会听见马鸣,是错觉。 除了村落,还有一些其他地方有缕缕轻烟升腾、盘旋,他猜测那些地方可能也是村落,至于是不是羽毛人的势力范围,他却不能确定下来。 那些茅草房虽不及城堡,但那些茅草房却代表着温暖和安定,可能吃得不富足,但最起码不再担心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不再担心野兽侵袭,不再担心饥肠辘。 他站在树上良久,视线始终在四周群山荒野中来回穿梭,巡视,急切盼望能看到些什么。 一个人、一匹马、一根羽毛,或者任何能提供讯息的东西都可以,哪怕一句喊叫。 当然,他不希望娘娘腔喊叫,那样会害死所有人。 阴森朔风吹得树影幢幢,宛若野兽隐没在里面。 森林暗幕里仿佛隐藏着莫可名状却令人汗毛倒立的惊恐。 晏惜寒隐约有种埋藏在心底的不安,一种近似于恐惧的紧张情绪,他甚至感到腿肚子发软。 有几次,他朦朦胧胧好像听到一点什么动静,然而再仔细聆听,又好像是耳鸣,或者距离实在太远,根本无法确定。 就像望见炊烟那会儿,晏惜寒非常清晰地听见了马的嘶鸣声,但再留神注意听,却没有任何声音,或许马就嘶鸣那么一声。 天上有几只飞鸟在静静地滑翔,黑黑的翅膀,像是乌鸦。 它们振翅飞到树林上空盘旋,却久久没有落下。 远处观之,大小与麻雀无疑。 森林深处传来狼嚎的声音,听着是那般耳熟,但他不能确定就是追风。 一想到追风,晏惜寒就想起黑狼那伤痕累累的脊背,那伤的确很重,但愿它的伤能很快好利落了。 他看到了娘娘腔喝水的那个水塘,就像手指肚那么大的一片蓝,仿佛一颗蓝色宝石绽放着微光,那光很诱惑人。 他顺着他们走过的路扫视,看见树梢上有不少黑点,那是乌鸦用树枝搭成的盆状的窝。 晏惜寒看着乌鸦窝,心里猛然间打了一个大大的激灵,瞬间冷汗顺着后脊骨流了下来。 他骤然意识到,乌鸦之所以一直在天空盘旋,久久无法落入巢中,是因为有人惊扰到了它们,它们不敢回家。 天正在渐渐暗下来,已经有星星在闪烁。 晏惜寒顺着乌鸦窝,开始一寸一寸往楚雨菲她们隐藏的地方巡视。 他凝神谛听,用心观察,绝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耳边风呼呼地吹响,多少影响到他的听力,但视觉不受影响。 树叶沙沙作响,山泉潺潺脉动,高空落下乌鸦叫声,还有布谷鸟回家的吟唱。 羽毛人悄无声息地出现,正在准备通过山丘,往楚雨菲她们那个方向移动,晏惜寒眼角余光瞄见几支羽毛在林间若隐若现地穿行,昏暗中,他们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了,他们被密林隐了身。 或许是眼花了,或许是看错了,亦或许那只不过是几只诡毳殊章的山鸡,雄性山鸡的尾翅还是很明艳靓丽的,更或是星月在昏暗中的反射光。 第87章 被羽毛人发现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就是几只似是而非的羽毛吗? 对,就是这几只似有似无的羽毛,让他惊恐万状。 他不是因为自己害怕,而是担心他的同伴们的安全。 虽然彼此还没有相互介绍,甚至连名字都相互不知道,但既然他们已经跟随他了,他就视他们为他的同伴,他要为他们的安全负责。 晏惜寒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他在担心那几个同伴,千万不要弄出声响啊! 羽毛人耳朵灵着呢! 稍有不慎,羽毛人就会发现你们啊! 他感到了一丝冰冷,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头顶冒出的冷汗浸湿了头发,顺额头流进眼睛。 眼睛发涩,并自双颊淋下,渗进内衣,淌到前胸,宛若一抹冰冷细流直下腹部,被腰带截住。 晏惜寒把身子挪了挪,脸紧贴粗糙的树皮,冰冷而刺骨,双手沾满树汁,黏腻闹心吧啦,但他很无奈。 楚雨菲等人没有妄动,一个个像受惊的乌鸦,半猫在树丛里。 女孩如同忠于职守的勇敢守卫,不断变化着方向,谨小慎微地窥视着外面的动静。 女孩的行为无可置疑,但相对于捕捉细微变化的如此精明而干练的羽毛人,女孩的行为无疑是将自己的隐匿之所明示给敌人。 必须赶紧给同伴发出羽毛人靠近的警告。 布谷,布谷,树枝在风中微微悸动,横生的木指彼此撕打,搔抓。 布谷,布谷,羽毛人已经向你们靠近。 一声布谷警告,二声布谷危险来临,三声布谷危险靠近。 晏惜寒本想连发三声布谷,但担心他们惊慌失措反而露出马脚。 羽毛人察觉了什么不对劲,嗖嗖嗖,几支利箭从地面飞向楸纳木树冠,枝叶被利箭削断,纷纷飘落下来。 晏惜寒颤抖着紧抱粗糙树干,不敢作声,他感到了树干的寒意。 一旦出声,他便必死无疑。 布谷,布谷,我们已经知道了,正在密切关注。 得到回复,晏惜寒那颗始终悬着的心才稍微安了一点心。 晏惜寒瞧见楚雨菲把钢刀插在身前地上,拈弓搭箭对着羽毛人前进的方向,一副准备开战的样子,没有半点惊慌。 晏惜寒看着她心理素质如此完美,心里由衷地点点头。 或许点拨好了,他与刀疤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如果那个羽毛人发现了她们,那他就是死人了。 他路上问过她,她说她喜爱射击和攀岩,经常与朋友去户外活动。他给了她几支箭,让她千万不能浪费,因为箭失不再来。 但胖子与瘦子表现却不尽如人意。 可能胖子听说羽毛人来了,表现有点过度紧张,一时间手足无措,一个不小心后退,踩着娘娘腔大腿。 娘娘腔刚刚张口嚎叫,一下子被猫在他身后的瘦子扳住了嘴巴,好像力量用大了,木棍咯疼了牙齿,娘娘腔双手抓挠着瘦子,却被胖子直接坐他身上,双手像钳子一般死死捆住娘娘腔双臂。 娘娘腔被两个男人像绳索一般绑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蓦地,晏惜寒屏住了呼吸,紧紧抱住树干,一动不动,面颊贴住楸纳木树的毛糙树皮,他顿觉树皮像粗粒砂纸一样刺脸,黏稠而浓郁的松味树汁流到脸颊,让人很不得劲。 一道暗影忽然从密林昏暗处冒出,又一道暗影,又有一道……共有四个人。 他们体型高大、粗犷,皮肤黝黑、粗糙,脸上涂着彩绘,酷似魔鬼脸,身影悄无声息地在林间穿梭。 随着身体移动和倾斜的光线,他们一会儿被密林吸收,融为一体,一会儿又黑如暗影,像树干的影子。 他们变幻莫测,既有别于自然,又独具特色,他们的身影就像图案一般,酷似水面澹澹星光不断改变。 只见晏惜寒倒抽一口冷气,神色冷峻地盯着那四个暗影。 他们有的拈弓搭箭,有的手持锋利的钢刀,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他们小心翼翼地搜索着往楚雨菲他们隐藏的灌木丛行进。 他们仿佛向前滑行,安静得没有弄出一点动静。 他们好像不用脚走路,只要摆动两条腿就可以向前移动,仿佛他们是滑动的鬼魅。 此时,四周静悄悄的,连一丝声音都没有,落针可闻。 羽毛人一个个从阴影里钻出来,正在一步步地接近那个令晏惜寒格外提心吊胆的低矮灌木丛。 他了望了最后一眼,心里万般焦虑,担心楚雨菲她们几个人被嗅觉如犬的羽毛人发现。 他趁机双手紧扣树枝,穿越密集的树叶,脚掌弯曲,狸猫一般跳到一根较大的枝干上。 如此反复,很快钻出细密的树冠。 树皮摸起来很粗糙,甚至有点拉手。 他只能借助于绳索,一下一下,有条不紊,却很快下到地面。 羽毛人行动轻盈,但晏惜寒行走更加敏捷,犹如山兔。 晏惜寒拈弓搭箭,轻手轻脚地尾随在羽毛人身后。 羽毛人不发现楚雨菲她们则可,一旦发现,他手中利箭会即刻噬血羽毛人。 可他心里实在不想羽毛人察觉她们。 一旦打斗起来,彼此双方有人必死无疑。 他的心有些颤抖,但他不敢作声。 他知道,楚雨菲早已做好迎战准备。 假设两人果真一下子能解决掉两个羽毛人,那么剩下两个敌人就不足为患了。 羽毛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往往都是爱逞匹夫之勇之人,真的要讲究刀法和技巧,他真的不怕以一敌二。 他很欣慰,那个铁了心追随他的女孩可以替他抵挡一阵子。 隐藏在灌木丛之中的楚雨菲已经察觉羽毛人靠近,她持刀的手不再颤抖,搭弓的臂不再无力,她已经不再是一个软弱怯弱的女孩,就在这一刻,她成了一个战士,无比勇敢的女战士。 羽毛人就是羽毛人,如果近在咫尺的端倪发现不了,那他们都是吃屎长大的。 不知道是气味,还是动静,吸引了他们。 四个羽毛人围住了那丛低沉的灌木丛,他们一个个剑拔弩张,似乎刹那就要杀进去。 第88章 冷酷厮杀 时间不等人,楚雨菲等人已经命悬一线了。 如果羽毛人杀将进去,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吃亏的只能是楚雨菲她们,不能让他们进去一个人。 晏惜寒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利箭射出了。 两个羽毛人一左一右,拈弓搭箭,对准了矮树丛。 另外两个羽毛人把视线停留在对面的树丛上,手持钢刀,挥舞着刀就要对浓密树林下手。 钢刀砍断树枝的扑簌扑簌的声音,令晏惜寒的心一下一下被刺痛,每扑簌一下,他的心就狠狠地揪一下。 一个持弓箭的羽毛人鼻翼重重地翕动。 那个抽鼻子的家伙好像察觉了附近有陌生人,对其他羽毛人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 这一刻,正是羽毛人松懈下来的时候。 千钧一发之际。 嗖,很轻微的声音,却很犀利,就像轻轻吹了一口气。 “啊……” 仅仅只一声惨叫,接着“扑通”一声重响从地面发出,像是身体栽倒的声音。 一个羽毛人胸口被利箭贯通,倒在地上。 其中一个比其他羽毛人略矮、脖子多毛的持刀家伙发现了晏惜寒,挥刀逼了上来,晏惜寒急忙收起弓箭,抽出兰博刀,与之打斗起来。 一霎,惨白的金属交击声划破长空,在林间震荡。 晏惜寒觉得他是那个耳朵挂铜铃的羽毛人,但此时他的耳朵没有了铃铛,他是担心铃铛会暴露他们行踪,临时除去了铃铛。 另外两个羽毛人对着矮树丛叽哩哇啦,两人都不想放弃藏匿在里面的人,其中那个持弓箭的羽毛人对着矮树丛放了一箭,但他也被矮树丛里射出的利箭射中腹部。 矮树丛里外几乎同时有人发出惨叫,说明彼此双方都有人受伤。 声音听上去是那个质疑过晏惜寒的瘦子受了伤,只要不是楚雨菲受伤,他的压力就减少了一半。 果然,楚雨菲持刀钻出矮树丛,与另一个耳朵里生长着白毛、动物骨头塞耳眼的家伙对打起来。 一刹那,晏惜寒感觉压力骤减,觉得这场打斗很快就有转机。 羽毛人痛苦的喊叫,又细又尖,像是某种动物悲恸的哀嚎,刺激得人耳膜一个劲地蜂鸣,如同羽毛人使用了制敌的声音武器。 幽暗的林间一阵阵刀光剑影,晏惜寒和楚雨菲与羽毛人对打起来。 脖子多毛羽毛人一声不吭,看样子很有耐心。 他面无表情,就那么与晏惜寒对打,身上穿得花花绿绿的衣服,随着微弱光线,不断变化着颜色和图案,在灰褐色树林中格外显眼。 晏惜寒一边打斗,一边向楚雨菲靠拢,他不想让她有闪失。 彼此武器交击的金属声,令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那种武器碰撞时刺耳的诡异声响,似要击穿耳膜。 交击声中传来女生细弱而急促的呼吸声,呼出的热气在月光下一刹蒸腾如烟,轻飘而雪白。 女孩手中砍刀,在寒气中刃面早已结满白霜,像是镀了一层细细薄薄的白银。 羽毛人的利刃周围有股淡淡而诡谲的苍蓝光芒,那道光芒变幻莫测,在女孩周身环绕,但就是伤不着女孩分毫。 按说,女孩对阵白毛羽毛人就如同兔子跟野狼周旋,兔子再敏锐,最终还是不能逃脱野狼那孤注一掷的追捕。 实际情况是,白毛羽毛人被女孩耍得团团转,耍得羽毛人极为恼怒,哇哇大叫。 晏惜寒清楚这得益于女孩的嗜好之一攀岩运动。 凡是喜欢攀岩运动的人,四肢发达且有力量,否则陡峭悬崖他(她)根本无力攀爬。 女孩四肢一直被衣裤遮掩,但晏惜寒还是能透过不太合体的衣着,察觉女孩有异于常人的肌肉线条,那是力量的源泉。 此外,具有攀岩能力的人具有常人所没有的令人难以想象的胆识与耐力。所以当危险来临的时候,首当其冲的不是害怕,而是面对,想怎么样才能摆脱困境。 女孩虽然没有刀技,但灵活善变的身形弥补了刀技的不足,令一门心思想立马干掉她的白毛羽毛人急得挥汗如雨,就是没有一点办法。 晏惜寒根本就没指望女孩能打败羽毛人。 她只要不受伤并牵制住羽毛人片刻功夫就行,这样他可以迅速干掉与他对打的脖子多毛的羽毛人,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其他的羽毛人。 这一记重击,多毛羽毛人格挡慢了半拍,晏惜寒手中惨白利刃咬穿羽毛人腋下衣服,噗嗤刺入皮肉。 羽毛人痛得大叫一声,鲜血立马涌出,流淌在肋间。 炙热的血液一流出,在清冷空气中登时散发出朦朦蒸汽,滴落翠绿草丛中的血滴红似火。 羽毛人牙关紧咬,用手按住伤口,顿时整个手掌浸染成鲜红色。但手中利刃依然在握,他还想继续打斗下去。 “扔掉武器,跪下,我饶你不死!”晏惜寒厉声喝道。 他的利刃直指羽毛人胸部,被羽毛人用刀荡开。 羽毛人用晏惜寒根本听不懂的部落语言嘀哩咕噜,语速特快地说了几句话,声音如同薄冰碎裂,腔调充满了嘲弄。 羽毛人视死如归,双手握住刃面覆满白霜的钢刀,猛地挥刀再次荡起对手利刃,高声狂吼着,使尽全身力气疯狂挥舞着,他想要与对手同归于尽。 晏惜寒很冷漠,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挥起利刃格挡,利刃划中羽毛人左臂,又细又尖的喊叫声骤起,在幽暗阴森的林间回荡。 羽毛人并没有气馁,越战越勇,钢刀挥舞得更加疯狂,顿时腋下和左臂伤口如同一阵阵血雨四散甩落。 晏惜寒见识过羽毛人的顽强,不死不休,他必须迅速结束战斗,另外还有一场可能更加残酷的恶斗等着他。 陡地,羽毛人感到脖颈一阵冰凉,双膝一软,忍不住跪在地上。 他伸手捂住脖子,想高声呐喊,但呜咽几声,口腔里涌出的却是鲜血。 紧接着,有鲜血透过他的指缝汩汩流下。 这是一场冷酷的厮杀,止于羽毛人跪地而终,他的生命终结是分分钟的事了。 第89章 扒光他们 羽毛人眼睛依旧没有闭上。 他死死地瞪着离开的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模样像是怎么也想不通似的,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输给了一个流放者呢? 稍后,他倒下了,再没有勇气睁开眼睛。 他听到地面上传来的噪音,那是一种嘲讽的笑声。 他顿感一座冰山压在他身上,堕入了黑暗的地狱。 腹部贯通伤的那个羽毛人早没了生气。 剩下的唯一一个白毛羽毛人唯恐遭了与同伴一样的下场,根本无心恋战,在多毛羽毛人跪下的瞬间,他虚晃一招,纵身跃入密林里,逃遁了。 原来羽毛人中也有怕死之人啊! 晏惜寒与楚雨菲迅速钻进矮树丛,惊恐的一幕令两人目瞪口呆,魂飞天外…… 瘦子趴卧在娘娘腔身上,脖颈上横穿着一支利箭,娘娘腔双腿和瘦子脑袋,被从瘦子脖颈处流出的鲜血淹没。 娘娘腔此时也顾不上脚疼了,两手捂着脸瑟瑟发抖,如同打摆子一般。 而那个胖子则把头扎进草丛里,屁股露在外面,跟娘娘腔一样,浑身筛糠般地抖动着,活像一个惊恐万状的鸵鸟。 胖子一边颤抖,还一边嘴里振振有词地祷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皮肤很黑,做不了人皮鼓,做不了人皮鼓。” 晏惜寒弯下身子摸摸瘦子脉象,早已经停止跳动了。 他把瘦子搬离了娘娘腔的身体,把娘娘腔拽出了矮树林。 这工夫,女孩气得上去照着胖子后屁股,狠狠就是一脚,踹得胖子肥硕的身子折了一个个,可见力道之大。 胖子身体卡在树丛之中,但他口中的祷告一直没停。 女孩气哼哼地不再理会胖子,而是钻出矮树丛,来到他眼中的英雄跟前,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晏惜寒,问他接下来怎么安排。 “雨菲,刻不容缓。我本不应该安排你做这件事,但胖子是指望不上了。” 他用手指指三个羽毛人尸体和低矮灌木丛。 “三个死人的武器装备,身上穿的衣物、鞋都要收集起来。” “当然包括那个瘦子的衣裤和鞋。” “晏先生,我觉得男人更适合干这活。” 声音中透出十分的不愿意。 女孩看起来既倔犟又聪明,她没有直接违抗命令,而是另外提出建议。说完,她迎上晏惜寒的目光,没有丝毫避讳。 “雨菲,你愿意与胖子一起架着娘娘腔长时间行军,我不会反对。” 晏惜寒冲她淡淡地一笑,笑里另有深意,女孩没看出来。 言毕,晏惜寒丢下女孩,重新拔出兰博刀,去砍附近树桠了。 ”这哪儿跟哪儿,这不是答非所问吗?你在回避!” 楚雨菲赌气地嘟囔了一句。 安排一个女孩家家去收集羽毛人武器本无可厚非,可安排一个女孩去扒光死尸上的衣物的确有点强人所难。 楚雨菲心里明镜似的,但凡晏惜寒身边有人可以驱使,他都不会安排她去做这等恶心到呕吐的事。 楚雨菲杀死羽毛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她的确惧怕死尸。 暂且不说死尸浑身满是脏污血迹,单单是那狰狞可怖的面孔足以让她晚上睡觉时噩梦连连。 羽毛人浑身上下的骚臭味,真的很难让人靠近,闻着都想呕吐。 那就呕吐完,再去靠近。 多简单的一件事,让你搞得这么复杂! 楚雨菲几乎是闭着双眼靠近第一个羽毛人的,那个羽毛人身上臭气熏天,令她的胃翻江倒海般地抽动翻涌。 她实在忍受不了,跑开了。 过不一会儿,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割了一块厚厚的粗布,捂住了口鼻,她重新又跑了过来。 当然,依然还是闭着眼睛靠近羽毛人死尸的。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 死尸有那么可怕吗?没有。 最起码死尸不能再害人。 相对于死尸,活人才更加可怕。 这个羽毛人腹部中箭,是她射中的。 可能是羽毛人想把利箭拔出来,结果更糟糕,他带出了一段肠子。又可能他想把肠子重新塞进肚子里,可结果更更糟糕。因为带出的肠子破裂,污物已经泄出。 他想把沾满污物的肠子塞进去不妥,又把那轱辘肠子重新拽了出来,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数趟,羽毛人到底把自己折腾死了。 他身上脏污得要命,女孩只是取了他的弓箭和钢刀,把弓箭和钢刀沾上的粪便,用死尸身上衣物擦干净。 兽皮皮鞋不错,女孩扒了下来,两截鞋绳一系,搭在肩上。 利箭横贯胸部死的那个羽毛人是晏惜寒射杀的。 他身上穿的是兽皮衣裤,皮鞋,除了沾上血迹之外,看着还算顺眼。 女孩鼓起莫大勇气,扒下他身上的衣物,脱下他的鞋,收了他的武器。 当她拿着羽毛人东西刚刚要离开时,忽然瞥见那支插在死尸的箭矢,她有了一秒钟的犹豫,但还是把手伸过去,“欻”,抽出了那支利箭,一股鲜血带出,差一点迸溅到她身上。 女孩把东西都扔在娘娘腔身边。 她看见他眼里的恨意,她没有躲避,而是狠狠地回瞪着他。 “小子,你瞅啥?别以为姑娘家家就那么好欺负。” “你再跟我嘚瑟,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脖子上套个铁箍。” “呸,杂碎!”女孩当着娘娘腔的面狠狠地骂道。 但楚雨菲还不解恨,她用利刃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下娘娘腔真的好害怕,他唰地扭过头,不敢再看她。 娘娘腔现在身体连动一动,都牵扯到脚背撕心裂肺地疼。 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害他的女孩如果想弄死他,不跟玩似的。 他刚才亲眼目睹,楚雨菲杀死那个羽毛人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见她的心有多狠辣,她丝毫不惧怕和羽毛人打斗。 她可是狠角色啊,一个他惹不起的主。 若想活下去,不被女孩暗害,只能忍气吞声了。 楚雨菲看见晏惜寒砍完树桠,正在弯腰捆绑着树桠,看那大概轮廓,好像是一个拖拉的担架。 她把目光瞥向娘娘腔,顿时明白了晏惜寒刚才那句话里的深意,一丝感激从脸上掠过。 第90章 恶心死人了 第三个羽毛人脖子上长满了浓密纤长的黑毛,仿佛脖子上套了一个用黑色毛线织成的围脖,围脖散发出肮脏的臭味。 此时,黑色围脖染成了红色,整个胸襟一片赤红。 死尸横卧在地上,半侧脸紧贴粗糙的地面,双手依然保持着死去时的状态,仿佛是他自己掐死了自己,浑身染满了血迹。 狰狞的眼睛瞪着惨白夜空,像是燃烧着红色焰火的瞳孔,瞪视着活人,又像是威胁活人谁敢动他。 月亮缓慢地爬上漆黑的天幕,那双邪恶的眼睛在夜幕下,如同鬼怪的眼睛,吓得女孩大气不敢喘,伸出去的手臂抽筋般地抽搐一下,仿若冻僵的手指无法伸展。 女孩看似怯弱但却真的很勇敢,她收了他的武器、衣装和鞋。 楚雨菲返回时,感觉手掌很痒痒,她想挠,挠……没等下手呢,眼睛盯着手掌……突然,胃再次激烈地翻涌起来。 太恶心人了,手掌上居然爬着几个白色的快速蠕动的小东西,啊……虱子,这种在八荒大陆生活里早已经绝迹的物种,竟然在扎罗大有生存空间。 晏惜寒已经把娘娘腔固定在拖拉担架上,这是他这几天制作的第三个担架,熟能生巧,没一会儿就做好了。 他知道女孩没收瘦子衣物,便一声不吭地返回灌木丛,收了瘦子衣物和鞋出来,连同双肩包、羽毛人武器和穿着都固定在担架上。 他依然在前边探路,胖子拉担架,女孩断后。 原本两个人架娘娘腔走起路来都很吃力,现在胖子一个人拉起娘娘腔却感到很轻松。 胖子想表现好一点,等吃饭时想把瘦子那份马肉要下来。所以,他尽可能紧随晏惜寒,不让他总为自己操心。 既然南侧的羽毛人都被扫清,晏惜寒打算往南走一段路,迷惑羽毛人,然后再向西,返回山峰石屋。 途中,路遇一条溪流,四个人坐下来休息。 晏惜寒看穿了胖子的心思,都没容胖子吱声,给他和楚雨菲多分了半块马肉。 在接下来的日子,他还需要两人为他出力,不能亏了两人。 娘娘腔瞪圆了眼睛看着,想为自己争取一点马肉,但终没张开口。 饭后,晏惜寒安排女孩和胖子把带血迹的武器、衣物用溪水清洗干净,涂上了腐殖土,掩盖住血腥气味和马肉味。 他们上路了,依旧由晏惜寒打头,胖子走中间,女孩断后。 由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三人间隔十米左右,但是月亮很亮,似乎并不怎么影响三人之间用手势联络。 手势是临上路前,晏惜寒教的最简单明了的几个动作,一看就会。 按照晏惜寒心里设想的那样,先是往南行进了几公里,然后右拐西行,奔海岸崖边而去,他们一直穿行在疏疏密密的森林里。 忽然,晏惜寒把右手举直,然后做了压低身躯躲藏起来的手势。那意味着前方发现敌情,隐蔽好。 女孩轻履跑到胖子跟前,协助他把娘娘腔安顿好。 楚雨菲倾耳细听,没感觉到前方有什么异常动静,晏惜寒既然让大家停止行前,必是他察觉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晏惜寒并没有听出来声音中有什么异常,他只是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烟味,是炊烟的味道。 具体来说,还不能绝对说是炊烟,是柴火燃烧的味道,就像是篝火那样的味道。 有篝火就有人。 如果是寻常百姓家烧火做饭,没什么大不了的,晏惜寒担心是羽毛人堵住了前方,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可不妙。 如遇突发事情,四个人中,他和楚雨菲能脱身,但胖子和娘娘腔就会落入敌手。 他们已经杀死了好几个羽毛人,羽毛人抓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善待的。 稳妥起见,晏惜寒决定前去打探一下,看看前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轻手轻脚返身回来,对楚雨菲和胖子说了自己的担心。 胖子循声附会,只是担心晏惜寒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自己看着办呗! 没遇上晏惜寒之前,他是怎么办的就怎么办,这不等于什么也没说吗? 其实,这件事还真就说不清楚。 要不,你来说两句? 楚雨菲倒是与胖子的心思不谋而合,她也担心晏惜寒的安全。 担心归担心,这大黑天的,真的不能冒冒失失,误打误撞。 晏惜寒简单地嘱咐了几句,就悄悄地摸了过去。 越往前走,烟味越浓。 晏惜寒仰望前上方林梢,感觉烟不是那么浓密,很轻,像雾气一般,着火的地方火已经着到了烬头。 晏惜寒脚掌踏着厚实腐殖层,耳朵仔细聆听着四周传来的每一丝不寻常音符,眼睛盯着周遭黑暗中每一个阴暗角落诡异幻影,一步一步往前运动着。 为了防止手中兰博刀刃面折射出光芒,他先前在那个溪流旁把刃面涂抹了一层污泥。 女孩仿效他,也把利刃涂抹成了黑乎乎的像是一块破旧木板。 现场是一座茅草房,孤零零的一座,房盖已经烧塌,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有些灰烬还在冒着苍白的烟缕。 看着灰烬残余,晏惜寒心里推测着茅草房燃烧起来的时间,大概在三个小时前左右,也就是他在那棵楸纳木树上观察那段时间。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有死尸。 或许茅草房的主人被抓走了,或许茅草房原本就是荒废的。 但能看出来,茅草房那历经风吹日晒的石墙和泥土上爬满了野藤和花朵,如今都付之一炬,然而没燃过的底部依然布满褐色藤蔓和被绿叶衬托的紫色花朵。 这是羽毛人的地盘,应该是他们干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不让这儿成为被他们追捕的人的躲避点。 是不是躲避点和在哪儿躲避,决定权掌握在流放者手中,羽毛人根本不能越俎代庖,他们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晏惜寒极为敏锐,常常能预知危险。 他又更加仔细地搜寻了茅草房周遭,很安全。 他举头望向遥远的星空,意兴阑珊地扫一扫夜幕,而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周遭暮色昏暝的密林,他决定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最起码四周有石墙加泥墙做掩体,具有一定的安全性。 第91章 如丧考妣 假设真的被羽毛人包围,凭借这个障碍怎么地也能抵挡一阵子。 再说,现在他们手里有五张弓箭,所有箭矢加在一起有百八十支,足以御敌一阵子了。 昨晚加上今整个白天,他们几个人谁都没有休息,一直在疲于奔命,也不知道他们一个个这么张满弓地满世界乱跑,最终能不能跑出羽毛人的追捕范围。 反正晏惜寒心里没数,尽力而为吧! 说心里话,晏惜寒真的不想再这么劳心劳力地跑下去了。 他已经精疲力尽,他感觉自己就像油尽灯枯似的,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无助感。 他不止一次地质疑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把娘娘腔和胖子这样胆小如鼠的人,从羽毛人手中拯救出去有什么意义。 如果自己想当初视而不见那辆牛车,视而不见囚笼,那么他现在与刀疤和女人吃完烧烤,躺在山峰石屋呼呼大睡呢! 陷入困境的都是因为自己心中那个什么都不是、狗屁都不当、压根就没有人在乎的善念。 一念之想,使自己沦落至此。 自己就是一个流放者,与其他流放者没有什么不同。 在这个荒岛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善良与邪恶,有的只是残酷的生存,为了生存下去,不择手段,就像黑狼追风一样。 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即便是救下胖子和娘娘腔,或者救下更多的人,归根结底也都什么改变不了。 扎罗就是扎罗,被八荒大陆抛弃的荒岛,包括岛上的流放者,流放者是进入天堂,还是下地狱,没人关注。 说不上是怎么回事,晏惜寒突然感到很伤感,很悲哀,情绪一下子变得非常低落,甚至都想丢下他们,一走了之。 他对他们没有任何责任,更没有保护他们安全的责任。 他们是死是生,怎么活着,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为什么要与这几个不相干的人在一起? 为什么要关心他们? 最后,还有就是,他们值不值得他去关心和保护? 想当初,他在施以援手的时候,如果想了这么多,可能就没了现在的困境。 可话又说回来,做事情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 一切都要从心出发。 晏惜寒又悄悄地返回到楚雨菲他们身边,把自己的所见所想和盘托出。胖子依然没有什么主意,只要跟着晏惜寒就行。 楚雨菲也同意,她提议不能就这么四敞大开地睡觉,要轮流值班。 胖子鼻子发出一声轻哼,似有不满,像是责怪她多事。 如若晚上要轮流值班,势必算他一个,他已经当牛做马累了一天了,就想痛痛快快地睡个安稳觉。 晏惜寒与楚雨菲都清楚胖子那点小心思,谁也没跟他计较,毕竟他们两人的想法跟他没有什么区别,谁不想睡个安稳觉呢! 问题是危险在即,能睡得安稳吗? 女孩意见被采纳,几人赶紧动身。 晏惜寒依然是前边带路,楚雨菲协助胖子把担架拖到那个烧焦的茅草房。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烧落塌架、烟熏火燎的茅草房。 这栋建筑除了石地基、倒塌的房梁和一些烧焦的木炭外,基本没留下什么,缕缕轻烟还丝丝不断地从瓦砾堆中冒出来。 “晏先生,我去砍些树桠堵住门口,这样可以防止猛兽袭击。” 楚雨菲望着残破的茅草房门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雨菲,这些体力活还是我来吧,你帮助胖子把娘娘腔安顿好,双肩包里有防潮垫。我一会儿完事给他检查伤口。” 晏惜寒说着径自走到房子外面,接着外面传过来“铿铿铿”砍伐树木的声音。 没一会儿,晏惜寒把砍下来的树桠拖到门口,把门口堵上。 这工夫,楚雨菲已经把地面简单拾掇利落,上面覆盖防潮垫,先是把娘娘腔安置在上面,而后拿出薄毯盖在他身上。 晏惜寒把砍树时自做的一个火把递给女孩,“雨菲,你拿着照明,我来检查娘娘腔伤口。” 这一刻,女孩鼻子有些酸涩,像这样的温馨场景,也只有在家里站在父母面前时才有。 父母面对做错事的她并没有求全责备,大声呵斥,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该怎么去弥补她做错事所带来的无可挽回的后果。 晏惜寒低头认真做事的那种神态,女孩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父亲。其实女孩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尽管低头做事的这个男人满脸胡子,但他也不过仅仅才大她几岁,顶多不会超过七八岁。 可仅仅大她几岁的男人想事处事,却与她有天壤之别。 在扎罗岛上这样人人自危、人人自顾的异样而恐怖环境中,显得更为难能可贵。 娘娘腔当时塌陷一个大坑的鞋面,被污血覆盖,现在已经肿得分不清楚哪块是鞋帮,哪块是脚面,而哪些又是血肉,整个脚面已经破烂不堪,如同牛车碾了似的,支离破碎。 没有剪刀,晏惜寒就用匕首,匕首的锋利程度不亚于剪刀。 他先是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娘娘腔那只伤脚鞋帮,褪下极端脏污的鞋。 当然难免触碰到伤口,就算不碰及伤口,单单就是摆动一下脚掌,都疼得娘娘腔龇牙咧嘴,哼哼唧唧,冷汗直流。 脱个鞋,疼得娘娘腔都想到了死,或许人一死,所有疼痛都被带走了。 脚背骨折是定型的了,浮肿的血肉把整个脚掌包裹起来,看不出筋断没断,但伤到了骨头,筋很难保全。 晏惜寒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有些束手无策,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把双肩包里的消炎药统统涂抹在娘娘腔脚背上,而后包扎起来。 希冀伤口千万不要化脓,一旦化脓,搞不好脚掌保不住。 晏惜寒再三叮嘱娘娘腔,“伤脚绝对不能沾水感染,否则就等着截肢吧。” “即便是截肢,你想想,没有麻药,没有手术器械,该怎么截?” 还没截肢呢,单单听晏惜寒这么一说,已经吓得娘娘腔哭上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得那个悲催啊,如丧考妣。 第92章 猛兽之眼 也是啊,胳膊腿齐全的人在这荒岛求生都难,更别说一个瘸了吧唧的残疾人,摆在娘娘腔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有晏惜寒在,娘娘腔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我们已经经历了几次生死,我们彼此认识一下,我叫晏惜寒,日安‘晏’,珍惜‘惜’,寒冷‘寒’。”晏惜寒自我介绍道。 由于他手很脏,没有主动伸出手去握大家的手。 “楚雨菲。” “贾思凡。”胖子说道。 “马迪华。”娘娘腔抽泣地说道。 楚雨菲觉得“马迪华”这个不男不女的中性名字与娘娘腔很搭。 “今晚我们就在这休息一晚,明天天一亮,我们赶路。” “胖子值第一岗,雨菲第二岗,我值凌晨那岗。发现情况及时唤醒我。” 晏惜寒说着,递给胖子和娘娘腔一人一把钢刀。 “防身用。” 马迪华接过钢刀,环顾众人,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你们都睡吧,岗我值,反正我脚疼得厉害,也睡不着。” 娘娘腔值宿,众人求之不得,自然举双手赞成。 胖子与楚雨菲两人早已经困得不行,瞌睡虫总是不受控制地爬上眼皮,头沉得一个劲地往下耷拉,忽悠动作就没停过。 晏惜寒看看两人与自己一样的倦容,“那好吧,马迪华,你可得打起精神来。要睡,你可以扒拉醒我们中的一个。” 要扒拉,只能扒拉胖子了,属他离自己最近,马迪华心想。 他头一扭,倒在潮湿落叶堆上的胖子已经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楚雨菲早就远远地躲到连自己眼睛都够不着的地方,仿佛在睡梦之中,他会害她似的。 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害谁,身体动一动,伤脚都钻心地疼。 他只想给大家一个好印象,对他好点,都能照顾他。 尤其胖子,自己明天还指望他拖拉时能轻点呢! 没一会儿,晏惜寒与女孩也都打起了鼾声。 可能是太累了,楚雨菲的鼾声居然最大。 天光透过空洞洞的屋顶流水般洒落下来,把娘娘腔脚背上缠绕的绷带映衬得通红,屋子四周传来一阵阵的飒飒声响。 马迪华抬起头,透过无门的门口,在茂密的苍白枝干和暗灰色树叶中搜寻光亮,他看见一个小小的松鼠灵活地在向侧旁分开的枝干间蹦跳。 他想不是松鼠,会是什么,一定是松鼠。 先前,一到晚上,他就害怕得要命,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吓个半死,不是担心有猛兽闯进,就是担心有黑衣人和绑匪来了。 现在,马迪华感觉自己不那么害怕了,不是说他变得勇敢了,而是害怕无用,只能自己吓唬自己。 他现在这个样子,无论是猛兽来了,还是敌人来了,他都只能硬扛了。无论是否害怕,猛兽和敌人都不会对他仁慈。 他原本特恨楚雨菲,没有她,他也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他现在不那么恨她了。 如果不是她的勇敢,或许该挨那一箭的不是那个瘦子,而是他。 如果没有她的勇敢,可能他和胖子都得被杀,是她和晏惜寒一直在保护他。 马迪华忽然觉得脚受伤并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脚没伤,或许晏惜寒和楚雨菲都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晏惜寒除外,可能那个女孩是在用某种方式赎罪。 对,就让她有负罪感,这样她就不能随便舍弃自己,当危险来临时,她就会拼命保护自己,就像保护她自己一样。 想开了,脚上的伤痛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马迪华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前方的树林。 整个林子充斥着浓墨般的黑暗,树叶摆动,婆娑作响,如同鬼影幢幢。他好像望进骷髅头空洞的眼窝,林子里充满了诡异气息,仿佛幽暗的林子后面隐匿着什么吃人猛兽。 忽然,他不自然地打了一个冷战,却牵扯出脸上痛苦的表情。 说是不害怕,当他心底那丝恐惧变成想象中的幻影时,他还是不由得浑身发抖,像被寒流袭击似的。 他似乎看到了苍白浑似枯骨的死人脸,脸上一对蓝眼睛闪闪发光。不对,是两对蓝色眼睛,在逐渐黯淡的暮色里显得特别明亮。 就像夜空中的星星坠落林间,在林中忽闪忽闪一样。 他确定那不是人眼,人眼虽然明亮,但在夜间并不发光。 那有点像猫头鹰的眼睛,对,应该是鹰眼,鹰眼在夜晚就格外明亮,像夜明珠一般。 不对,如若是鹰眼,那么鹰应该驻留在树梢才对,它怎么能降落到距离地面不过一米高的距离呢? 他猜想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眼睛。 “啊!不好,是猛兽之眼。” 我说嘛,我越看林子,越觉得林子后面隐藏着吃人野兽,看看,野兽果真来了。 马迪华有些惊慌,但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失错。 他想门口被支棱八翘的树枝堵住,野兽一时半会儿根本就进不来。 退一步讲,就算它能闯进来,房子里现有四个人,其他三个人都在沉睡中,猛兽闯进来,先吃谁还不一定呢! 这么一想,马迪华一时慌乱的心稍微平静下来。 他想仔细看看,林子后面到底是什么湛蓝眼睛在窥视他们,那么执着地目不转睛地盯把看着他们。 忽然,林间一阵骚动,枝叶乱颤,两道阴影倏然自树林暗处蹿出。 马迪华听到自己倒抽一口凉气的动静,心底一阵恶寒,只觉得浑身汗毛孔都似骤然炸开。 “啊……不要过来!” 马迪华陡地吼道,他在警告野兽,声音却弱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如同孩童的呻吟。 没等他伸手扒拉身边的胖子,两道暗影随即又消失不见,他没看清楚是什么野兽,但他确定那是野兽。 一瞬,林间重又静默无声。 过了好长一会儿,远处深山里传来狼嗥的声音。 马迪华想,刚才看到的蓝眼睛是不是就是狼啊,他确定是。 他虽然没亲眼看到狼的眼睛,但却听人说过,狼喜欢在夜间出来觅食,狼的眼睛在夜晚是非常亮的,像蓝色宝石和绿色宝石一般。 第93章 闭嘴 马迪华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想着,默默地听了整整一个晚上,只觉脊背发凉。 昏暗天色渐渐透亮,树梢有了清晰轮廓,如同在天空画了一道青浅的丝线,丝线变成了细线,细线变成了粗线,最后天空透出清澈亮白的光来。 天已经亮了。 早上起来时,晏惜寒闻闻自己,身上味道就像酸败的奶酪。 昨晚又累又乏,什么都顾不上了,倒下就睡,以至于忽略了身上难闻的气味。 他只是闻到胖子身上有股难闻的怪味,哪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比他还难闻。 虽然不臭,但难闻得很。 晏惜寒想如果羽毛人追得不急,路过某个溪流,他和胖子都洗洗。 他讪不搭地看看其他人,还好,除了娘娘腔睁着眼睛,胖子和女孩还在熟睡中。 他心里叹了口气,能多睡一会儿就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晏惜寒心里没底今天能不能甩掉羽毛人,如果甩不掉,他决定与羽毛人针尖对麦芒地干一仗,再杀他几个羽毛人,让他们胆怯而后退。 羽毛人是不怕死,但不是都不怕死,遇上像他们这些不要命的,羽毛人里也有孬种。 四个羽毛人死了三个,不就吓跑了一个么! 晏惜寒起来,带上武器,临出门时,娘娘腔把昨晚看见蓝眼睛的事情讲给他听。他听后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说了句“我出去转转”,便离开了屋子。 天刚蒙蒙亮,像是什么东西把天幕划了一道口子,流淌出灰紫色的云彩。 整个林间安静得令人不敢涉足。 早起忙碌的鸟儿开始了晨吟。 树林很湿润,让人感觉昨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明亮的露珠在枝叶上滚动,一不小心坠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露珠的生命无穷无尽,它演变成了无数个更小的圆形球体,点缀在草丛细嫩的绿叶上。 晏惜寒先去娘娘腔说的那片树林转了转,发现地面黑泥里有犬类的爪印,前五后四,应该是狼的足迹。 足迹大小,与追风酷似。 但是不是追风,他不敢妄断。 足迹不算杂乱,可以辨认出,昨晚有两只狼在他们茅草房门口驻足过,是垂涎欲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晏惜寒没有揣测出来。 他认为是狼嗅到了人的气息寻觅而来,八成把他们当成了猎物,狼嗅出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浓郁,不敢惹怒他们,便知趣地离开了。 他认为不是追风,如果是追风,追风呜咽或者嗥叫他都能听出来。 晏惜寒又去附近巡查一圈,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难道是羽毛人放弃了? 羽毛人吃了大亏,怎么能轻易放弃? 可没放弃,他们这一个晚上又去了哪里? 管羽毛人去了哪里,只要他们不跟着自己就行。 那样一来,如果不耽搁的话,兴许下午就能赶回山峰。 晏惜寒回去时,采了不少野菜。 防雨布里没几块马肉了,他必须搭配着吃。 他想回山峰路上可以打几只兔子,晚上吃烧烤。 回去路上,在溪流边,他先是把头发和脸洗了,然后洗净了野菜。 回到茅草房,胖子和女孩已经醒了,两人出去方便,刚刚回来。 晏惜寒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和他的想法告诉了三人,三人都没有晏惜寒有经验,便都没有吱声,只是默默点头,表示认可。 防雨布里还有七块马肉,大小不一。 晏惜寒用匕首分成了八份,拿出四份,等同分给大家,剩下的四份他重新包扎好,放进双肩包里。 他把洗干净的野菜放在一块切割下来的防雨布上,然后把马肉切成薄片,用野菜卷着吃,吃到最后,他竟然有了饱腹感。 胖子和女孩学着晏惜寒的样子,就着野菜把马肉吃了。 马迪华先吃的马肉,感觉到肚子还空,就吃了两把野菜,最后剩点野菜都让娘娘腔塞进胃里。 他说可不敢浪费掉一根野菜,那是晏先生辛辛苦苦付出心血采来的。 晏惜寒听了马迪华说的这句话,竟然有了几分感动,他觉得娘娘腔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 晏惜寒把那把从战场上捡来的镶嵌骨柄的匕首给了楚雨菲,两人又重新挑选了最好的弓箭背在身上,选择最锋利的兰博刀握在手中。 “雨菲,如果下顿想吃真正的烧烤,那么路上,我们就要打点野味。” 胖子紧着央求楚雨菲打只肥硕的兔子。 “我看应该把你当成那只大兔子打了。” 女孩对胖子做了一个鬼脸,先行离开了屋子。 晏惜寒几人收拾好行装,上路了。 出发时,天气还算和煦。 或许西行后北上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下去。 西行森林比以往路过的任何森林都要稠密,死气沉沉,仿若从没有人进过的原始森林。 林间树木几乎遮天蔽日,看不见天,还密不透风,仅有几缕细细的阳光倾下,阴暗如同黄昏一般。 原本步履轻盈的胖子,此时却如步履蹒跚的六旬老人,双腿孱弱不稳,几次欲要卡倒,快也不是,慢也不是。 一有颠簸,惹得娘娘腔就呻吟个没完,骂声骤起。 “贾思凡,你把我当成了牲口了是咋地?” “马迪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拉担架。” 胖子知道娘娘腔不满意,但他也没办法,脚下就是这样乱石遍地的山路,脚踩在上面,咯得脚掌生疼,又怎么能不颠簸? “你个混蛋,那是拉担架吗?是拉草料吧!不颠簸,我的脚都受不了,这一颠簸不就更受不了了?” “马迪华,这怎么能赖在我身上?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遍山怪石、树根,我能选择吗?” “怎么没有选择?我手中就是没有鞭子,如果有,我非得抽死你这匹劣马!”娘娘腔半扬着脑袋,发狠地骂道。 “马迪华,劣马是你自己吧!我可是姓贾。” “咱们四个人中,可只你姓马哦!劣马迪华,劣马迪华,还是复姓。” “闭上你的臭嘴,你个死胖……哎哟,哎哟……” 好像一个剧烈颠簸,娘娘腔言语被冻结在喉咙里,变成了哎呀。 第94章 逃出围捕 胖子真是受够了娘娘腔没完没了的抱怨,早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娘娘腔不是抱怨脚疼,就是抱怨没吃饱肚子。 如若不是晏惜寒如此安排,胖子早把这个拖累丢下不管了。 “你们两个,把嘴闭上!是不是担心羽毛人找不到我们?” 女孩没心情听两人吵架,但又嫌弃两人不断制造噪音,心烦意乱。 她知道现在的不堪状况是自己造成的,可她眼下却又做不了什么,便皱了皱眉,像是思考的样子。 她一思考便会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像是心里很难受的样子。 娘娘腔看了楚雨菲的表情心里很舒服,她后悔对自己做错了事,她很内疚,就该让她内疚。 女孩有些麻木地望望娘娘腔,僵硬地跑开了。 他们开始攀山了。 即使踏在这山最平缓的山坡上,攀登依然艰辛。 还没到山腰,山风变得越来越大,冷得怕人,柔弱而又坚强的低矮灌木凄楚地蜷缩一团,伟岸而挺拔的潘多树则任凭寒风抽打,强风钻过身体和担架缝隙,发出高亢而尖细的声音,如同有人吹口哨一般。 人影忽长忽短,寒风似强似弱,冷似刀割,行进小队顶着寒风前行,动作比僵死的蜗牛还慢。 强风撕扯着衣服,让人感觉寒风刺进了五脏六腑,好像是要把人冷死。 晏惜寒认为,如此恶劣的环境对他们不利,同样对敌人也不利,许多事情是相辅相成的。 羽毛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又那么单薄,面对如此崎岖寒冷的山坡只能望而生畏,根本不可能追上来。 这样一来,他们虽然遭点罪,但生命安全有了保证。 高峻而挺拔的山岭只不过是一个个鼹鼠山丘,在人类强大的意志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最终会被人类踩踏在脚下。 这片山林,人类几无涉足,正好给了各种依赖山林生存的动物喘息和繁衍的机会。动物特别多,野猪、狐狸、野鹿和山羊时而从眼前跑过,山猫、山鸡、山兔和山鼠冷不防就从脚底下蹿出。 女孩眼眸同样犀利,好像带着透视镜,竟然在一棵腐朽倒塌缸口粗的树干里,发现了一窝兔子,她挑选了两只硕大无比的兔子挂在担架上。 看到兔子,愁眉不展的娘娘腔脸上皱紧的眉头舒展了,最起码下一顿可以吃上热乎乎的烤兔肉了。 他一想起表面油腻金黄、外焦里嫩、香味诱人的兔肉,不免唇齿生津,口水外溢,仿佛他嘴里正在咀嚼着烧好的兔肉。 胖子看着娘娘腔那丑恶嘴脸,啐了一口,露出作呕的表情。 晏惜寒射了三只野鸡和一只野兔,他射中的这只野兔大如猪崽,浅灰色毛发晶莹透亮,仿若皮毛外面刷了一层清油。 这座山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物源,足够他们享用几年的了。 晏惜寒想,等他那边山野兽匮乏了,就到这座山来猎。 他叮嘱楚雨菲,眼下正是练习射击的好机会,大战在即,要尽快熟悉自己所用之弓。 就是晏惜寒不叮嘱,楚雨菲也已经练习上了。 这座山峰与晏惜寒住的那座山峰相隔不算太远,中间隔着一个宽阔、地势较平坦的大山丘,越过山丘,就是他经常走的那条缓坡。 可要是翻越大山丘,最起码得耗费掉他们大半力气。 小队艰难地跋涉到山峰,几乎人人都累得虚脱了,连喘吸都相当费劲儿,就连晏惜寒都有点承受不住了。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清晨,外加整个上午,不太可能一鼓作气翻越那个大山丘。 晏惜寒指示在山顶上先休息一会儿,等到他寻到合适地点再生火吃饭。 他安排完,离开他们,开始在整个山顶巡视。 在山顶边缘靠北,晏惜寒发现了一栋遭遗弃的石屋,这是这座山峰唯一的建筑,看上去就像是荒漠里的建筑,又极像外星人废弃的基地。 石屋并排有六个房间,房间大小基本上等同,垒砌的石壁基本上完好无损,只是极个别墙壁倒塌。 石壁爬满了青藤和花草,石壁里侧墙缝也散乱着花草和纤细青藤,有些地方长着苍白苔藓,乍一看如同地形图。 说是石屋,实际上就是用石块垒叠砌成的没刷砂浆的简陋房子。 只不过它有完整的房盖,石屋的屋顶铺着草皮,房盖中间凹了一个大坑,像是要塌下来似的。 石屋木门已经腐烂,窗户是用破烂的兽皮遮挡,早已经风化。 石屋四周环绕着几个像是家禽和牲口棚似的低矮建筑物。 一排石屋前面场院中间,有一棵高大畸形古老扎罗紫杉,树干宽近九尺。扭曲的暗红色树干裸露着,像是被人扒掉了树皮。 生长着繁茂枝叶的树冠,如同巨大无边的蘑菇头,一棵大树如同一片丛林,将整栋石屋都荫蔽在它的展翼之下。 令晏惜寒最为惊奇的是,石屋一个阴背角落居然有一口水井,掀开井口石盖,一股幽深冷气呼地腾起,如同气流一般,把他冲得往后一个趔趄,差一点没栽倒。 缓了半天,晏惜寒感觉井里冷空气流出的差不多了,便靠近边沿,双手撑着井沿,往井里俯瞰,黑咕隆咚的,深不见底。 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丢进井里,扑通一声,很沉闷的声音,水挺深,水沿大概距离井口仅有三四米远。 晏惜寒踅摸一圈没有发现能吊水的家把什。 如果井里水可以饮用,那么这个峰顶无疑是最理想的栖息地。 先吃饱喝足再研究吧! 晏惜寒让女孩在石屋前生了一堆篝火,火苗在身边越烧越旺,燃烧的火焰不但照亮了昏暗的天空,也把四周烤得有了些暖意。 胖子把娘娘腔拉拽过来,让他靠近篝火,尽量让他享受温暖,一任舒适的热气灼烤他的脸庞。而他自己则被汗水溻透了衣服,他把衣服脱下来,找了两根木棍,插在地上,把湿衣服挂上面烤。 女孩则在晏惜寒指导下,迅速支起了烧烤架子。 四个人一只肥兔和一只山鸡使劲吃,都吃不了。 第95章 没义务保护你们 晏惜寒把去了皮和内脏的野兔及拔光鸡毛的山鸡插上木棍,放在支架上烧烤,让胖子和女孩守着,适当转动一下方向,力争让野味周身受热均匀。 他自己则把兔皮简单处理了一下,挂在担架上,又捡了一些能做箭羽的山鸡尾翅收好。 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了,便信步走到顶峰边缘,看向自己住的那个石屋所在的山峰方向。 两座山峰遥遥相望,中间隔着一座开阔的平缓的大块山丘。 晏惜寒感觉他们身处密林远古荒野,周遭世界一片寂静。 但他清楚,树冠之下、地面之上的世界远非如此安静,或许正在上演一场场生与死的厮杀。 当然,并不仅仅局限于人类,动物之间的厮杀更加凶残和暴虐。 晏惜寒已经离开山峰石屋三天两夜了,也不知道刀疤与医生怎么样了,或许两人也在为他分心。 他测算了一下大概距离,从他现在所在山峰下到山下,越过山丘,再上到山顶,保守估计最快也得天黑前能到达。 看这天气,眼瞅着就要下雨了,山坡湿滑,时间可能会延长。 再加上一个累赘,时间可能会更长。 突然,想把胖子和娘娘腔留在山峰的想法从心底冒出来,他和女孩两人,轻装简行,会节省大量时间。 晏惜寒看看时候不早了,兔肉和山鸡该烤熟了,他转身往回走。 深山里的天气就是变化无常,这边眼见着天空中翻滚堆积的云层越来越厚,那边他已感到面颊有丝丝冷意,一抹手湿了。 接着,寒风夹着细雨抽打在他脸上。 他扯紧衣领,喃喃地诅咒着这鬼天气,如同鬼影一般,变幻莫测。 刚刚被山风吹干湿透的衣服,看来又要淋湿了,他心里陡生烦躁和不安,寒风骤起,湿叶纷飞,总是躲不开这阴暗潮湿的天气。 晏惜寒回去时,女孩和胖子已经把篝火移进一个石屋,娘娘腔也被拽进石屋,不断有青烟从窗户和门涌出。 “晏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开餐了?”楚雨菲问。 “好,吃吧!” 临离开前,还是浑身是血的白条,只半晌工夫,已经变成了浑身赤黄外焦里嫩的香喷喷热乎乎蒸气腾腾的熟肉。 烤好的凉马肉是好吃,但这现烤熟的兔肉和山鸡更好吃,敢和人世间最好的美味佳肴媲美,闻着香味就已经让胖子和娘娘腔口水直流。 兔肉浑身滚圆,泛着浓浓的金属色,透着晶莹细碎的油光,看着就外韧里酥,丝丝缕缕,层次感分明。 山鸡外皮就像在油锅里滚过刚刚捞出来似的,油汪汪的,透明鸡油一个劲地颤颤往下流淌, 还等什么,赶紧吃吧! 娘娘腔急得恨不能抓过烧鸡,照着鸡屁股就是一口。 晏惜寒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只兔子前腿,腿上连带着一大块胸脯肉,递给了娘娘腔。娘娘腔却连一丝虚假的礼让都没有,丝毫不客气地接过,“吭哧”就是一口 这一口略微大了点,大半个兔腿没了。 娘娘腔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兔肉,嘴巴不停地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一副像是几辈子没吃过这么香喷喷肉的饿死鬼模样。 “马迪华,这回保你吃得蹿稀,吃了这顿都不带想下顿的。” 女孩给了娘娘腔一个揶揄的眼神。 兔腿已经把娘娘腔的嘴巴塞住了,他已经顾不上还嘴了。 晏惜寒随后又掰了一条兔子前腿吃了起来,胖子和女孩则掰了鸡翅吃。 吃的过程中,晏惜寒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大家听。 闻言,娘娘腔眼眸瞬间瞪大,浑身一阵剧烈抽搐,兔腿骨卡在喉咙里,咕哝咕哝,拽,拽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堵得娘娘腔因为喘不过气来,直翻白眼,眼泪横流。 胖子眼神更惊愕了,蓦然发出一声“呃”响,便呆呆地望着晏惜寒,眼神里迷惑恐惧茫然各种神色交织,仿佛被重击了似的,一时间傻傻的,神智恍惚。 最后,胖子与娘娘腔无奈地对视一眼,两人神情都充满了恐惧。 女孩则像没事人似的,用空手整理一下衣袖,气定神闲地啃着鸡翅,肉渣沾上了嘴角,她伸出神出鬼没、细长粉嫩的舌尖,轻盈地那么一卷,嘴巴洁净无瑕,看得娘娘腔直愣神。 “马迪华、贾思凡,你们无需多虑,我如果要舍弃你们,今个清晨我就悄然离开了。” “刚才我查看了这个地方,它有一口水井,无论井里的水是否能饮用,我都想把这个地方作为我们的栖息地。” “你们不在,我一个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娘娘腔?” 胖子依旧竭力想争取把女孩留下。 还挺仗义的,借口也还算充分,你是为自己考虑吧! 女孩看着胖子那闪烁其词的眼神,暗自揣度着。 “贾思凡,留下你照顾马迪华最合适。” 晏惜寒把目光由胖子身上转向娘娘腔。 “你看看,这眼瞅着天就要下雨了,马迪华的脚掌如果淋雨化脓,我们就得想办法把脚掌截肢。” “环境这么恶劣,什么都没有,该怎么截?” “晏先生,我留下照顾娘娘腔,自然没有问题。” “此番前去,不知道需要几天,我想您能否考虑一下把楚雨菲留下来,帮助我们。” 建议非常中肯,似乎没有理由不答应胖子的请求。 娘娘腔自然不希望晏惜寒离开,他一旦离开,自己的安全就失去了保障,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晏惜寒心里早就确定下来的想法,但能把楚雨菲留下来,未尝不是最佳方案,胖子说出了他的心声。 “此番前去,我要接来三个人。” “两个人脚上有伤,他们两人可以相互搀扶着走。” “一个活死人,说死,他心脏还跳。说活,他只能闭眼躺在床上。我需要一个帮手。” 似乎晏惜寒带走女孩的理由更充分。 你们是应该照顾,但还有更需要照顾的人。 “我们担心羽毛人追踪过来。” 娘娘腔说了实话,脸色与胖子一样糟,比阴雨天还惨白,惨白得吓人,仿佛马上就上断头台了。 在扎罗岛上,没有某人保护某人的义务。 第96章 要强的女孩 看着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表情,晏惜寒不想说得太透。 他不想在他们两人惊魂而柔软的心上再捅上那么一刀。 他们两人已经心惊胆战,如果再让两人彻底绝望,或许有个风吹草动,两人就会吓得哏儿屁潮凉。 没人比晏惜寒做得再好了,他已经救了他们两次。 至于他们怎么活下去与晏惜寒没有一点点关系,他们也心知肚明,只是装糊涂罢了,晏惜寒完全可以抛下他们一走了之。 可晏惜寒想,就凭他们的生存能力,若想在这盛行弱肉强食的扎罗岛活下去,真的太难了。 他们与他在一起,还能多活几天,他们也看出来了这点,因此,他们不愿他离开。 他离开,他们吃饭都成问题。 好在不济,自己和楚雨菲给他们留下了猎获的野兔和山鸡。 “我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但八九不离十,他们不会来了。” “至于什么原因,我现在还无法做出正确判断。” “如果他们想袭击我们,昨夜在我们熟睡的时候就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机会。” 楚雨菲挑眉,牵着嘴角一笑。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自己再吓唬自己了,我决定跟晏先生去接那三个人。还有两只兔子和山鸡够你们吃两三天的了。” 楚雨菲抬起头看着娘娘腔和胖子,美眸透出一丝冰凉的光芒,语气变得不容置喙。 再清楚不过了,女孩不愿意留下来陪两个优柔懦弱的胆小鬼。 她要跟着她信任的人去闯荡,去历练,去经历那些个令人惊心动魄而又极度危险的生死瞬间,就像攀岩一样。 好了,确定下来了,没什么好再争的了。 没人有权为他人安排人生,我的人生我做主。 女孩那无比坚定的眼神,不是两个大男人的哀求就能改变的。 晏惜寒和楚雨菲重新挑选了合手的武器,弓箭、砍刀和匕首,他带上吃剩下的半个烤熟的兔肉,避免傍晚赶不到石屋挨饿。 晏惜寒临离开时捎上了瘦子那双灰色运动鞋。 他叮嘱胖子,把几个石屋尽量都打扫出来,等他们回来入住,还有晚上在门口点燃一堆篝火,野兽怕火。 尽管恐惧情绪充斥着胖子的整个心田,但他还是心不由衷地点点头。 胖子和娘娘腔看着晏惜寒与楚雨菲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仰天长叹。 两人没下山时,就忽见远处天边涌过来一大片黑云,就像泼翻了一盆墨汁似的,半边天空顿时变得昏暗不明。 黑云不偏不倚,仿佛就是要与两人过不去似的,直奔两人而来,像是追踪着两人脚后跟走。 没一会儿,晦暗的天空飘起了细雨,有几滴掉在女孩眉梢,感觉像是眼泪,沿着其高挺的鼻梁缓缓流下来。 雨一下,舒适温度猛地降了下来,天气变得冷飕飕的,冷风一个劲地往脖领子里灌。 两人早有准备,身上披了防雨布,像披风一般。 细雨一下,整个路况变得十分凶险。 其实,哪儿还有什么路况?脚掌落在哪儿,哪儿就是路。 脚底下几乎处处是软泥和碎石,碎石还好说一些,踩上虽然咯脚掌,但能防滑。如若软泥,极有可能就会跐溜滑一跤。 晏惜寒砍了两根树桠,削成笔直木棍,开衩冲地面,两人一人一根拄着,保持平衡。 两人都有过即将要滑倒却被手中拄的木棍支撑住的险情。 狂风翻卷着漫天细雨,一个劲地往两人身上抽打,如同细细的鞭子一般,飞舞的细雨动辄落入眼里,致使眼眸一阵阵发涩。 有些细雨钻入并浸透衣服,使衣服黏住身体,湿漉漉发痒难耐。 女孩曾一度有种不如待在山峰石屋享福的想法,为什么要遭这份罪去接与己毫不相关的人,还是与娘娘腔一样的病人。 山间形成无数溪流,顺着缓坡滑下。 细雨一阵缓一阵急,缓的时候,交织的雨像一道道朦胧的薄纱,挡住了看向前方的视线。急得时候,大雨倾盆,仿佛天漏了一样。 两人时不时用手掌抹搭一下脸上布满的雨水,像是雨中哭泣。虽然为时短暂,却也舒心。 雨势转大,轰然敲打地面,刺痛人的眼睛,黑色浊流疾速从山坡往下倾泄,迸溅得两人双腿都是黑色稀泥。 大雨倾盆,百兽都已经蛰伏起来,除了风雨雷电之外,已经听不到任何兽吼,甚至连只虫子都看不到。 风向略微一偏,狂风夹着雨滴,像一个个巴掌直朝两人面门袭来,打得两人面门生疼,但楚雨菲坚强得硬是没叫一声苦,似乎连哼都没哼一下。 晏惜寒似乎历尽坎坷与磨难,风刀雨剑无数岁月的打磨,这点小雨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倒是女孩看起来有点心焦,手中木棍咚咚地杵着地,像是在不断地发泄着一种抗议情绪。 晏惜寒当然知道女孩不是对他,而是对坏天气。 两人都被大雨淋得跟水鸡似的,模样凄惨而狼狈。 “怎么,都湿透了?” 有点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关心。 “还好,能承受得住。” 女孩微微仰着脸,竭力装出笑容,湿漉漉的脸庞倒映出冷冷的天光,似一方上了霜的玉,玉的一半是无尽的水色,而另一半则是凄凉的苦。 “我感觉这边的山雨比我们要去的山峰多许多。” 呼啸的风雨声模糊了男人的声音,但女孩还是听见了男人说的话。 女孩露出半信半疑的眼神:“何以见得?” “没什么根据,只是感觉。” 女孩轻声笑笑,一时间没有应答,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大雨无情地冲刷着她那瘦弱的身体,憔悴的脸显得那么疲惫。 也是啊,除了昨晚睡个囫囵觉外,这些天他们一直在玩命地奔波。 今天明知雨要来,休息一天就好了,最起码可以把这些天的疲劳缓解掉。可晏惜寒心急似箭地想知道刀疤他们怎么样了,一刻钟他都不想耽搁。 “晏先生,我们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地接回那几个人?” 女孩一直心存疑惑,终于开口问了。 第97章 危险降临 晏惜寒用手指指密林环绕的险象环生而又危机四伏的四周,“一个人很难生存下来的,我们在一起,才有胜算,人多力量大。” 女孩颇有感触地点着头。 天色才是下午,加上风雨交加,使原本昏暗的密林更加黑暗,黑如黄昏,耳中只剩下倾盆大雨击打地面、树木、叶子和乱石的砰砰声响。 就像晏惜寒预测的那样,过了那个宽阔的大山丘,暴雨居然奇迹般地变小了,似有若无,稀稀拉拉。 他觉得有些地方是干燥的,根本就没下过雨。 陡然,一丝诡异的气息从密林深处传来。 晏惜寒眼眉紧锁了一下,紧接着,脸色黯淡下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担心。 那是一点细碎的,无法捉摸的声响。 像是人弄出来的动静,又像是动物的声音,或者两者都有。 楚雨菲禁不住心中一紧,有点摸不着头脑,心底却有些惴惴不安,她看着他那冷峻而肃穆的表情,竟然看不出究竟。 他的脸没入森林暗影里,显得黑暗而恐怖。 晏惜寒给女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地抽出兰博刀,示意女孩拈弓搭箭,然后两人悄悄地向前摸去。 女孩很佩服身边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她倾耳细听半天,硬是什么动静都没听出来,她听到的只是风声、树声和鸟声。 看来两人没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差距天差地别。 走出去大约快半里地了,女孩依然没有听到任何异样动静,她有点泄气,心里埋怨男人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虚张声势。 她绷紧的肩膀慢慢地松弛下来,疲惫的步履有了踢踏动静。 晏惜寒转动大而黑的眸子,回头盯了她一眼,眼神落在她的脚上。 女孩笑了,但脸也红了,她知羞地吐露了一下粉红而细长的舌尖。 周围依旧是死一般寂静,除了那抹嚓声。 晏惜寒示意女孩猫在原地,他则一个人继续向前摸去。 真的不可思议,晏惜寒身手敏捷而矫健,行走无声无息,仿佛一双大脚掌踩在空气上。 楚雨菲顺着晏惜寒摸过去的身形望向远方,看见苍青的天光下,勾起一抹飘飞的衣袂,那是粗布衣料的一角。 但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角彩色衣袂,那种被染成五花八门颜色的衣料是羽毛人的独特嗜好。 下一秒,尖叫冲到喉咙口。 再下一秒,却被自己的手挡在喉咙里,她听见了自己口腔里的吞咽,没有声音的吞咽。 啊,羽毛人! 其实,晏惜寒也不知道那抹嚓声是什么,只是确定那抹声音是人制造出来的。这片林子属于去往山峰的脚下,刀疤和医生脚上都有伤,不太可能从山上下到这么远的地方。 他认为陌生人来的可能性非常大,难道又是黑衣人来寻仇了? 当他意识到黑衣人再次来寻仇的时候,他心里未免紧张和不安起来,两个重伤号,外加一个活死人,怎么能是黑衣人的对手? 晏惜寒心里有一丝难过,恐怕他们没人能免遭毒手。 一想到他们三人无辜被害,他那双黑眸,立时充满了无边的恨意,他非要亲自手刃了那帮兔崽子不可。 女孩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远处山峦托举着一轮残阳和虚无飘渺的云朵,晏惜寒手指残阳往下划至林间一处空隙,让楚雨菲看,女孩那双深而远的眼眸居然没察觉丝毫,可他已经看明白了。 女孩秀眉轻拧,眸色矜持而羞愧,雪白的耳垂染红了一片。 虽然有林木遮挡看不见全貌,但看见的似隐若现的碎片足以让他拼成一个完整图片。 一个羽毛人倚靠在一棵紫衫树后面磨刀,缓慢地、有节奏地和非常投入地磨。 晏惜寒刚才想错了,不是黑衣人袭击了山峰石屋,而是羽毛人,是羽毛人趁其不备袭击了他的老巢,这就是羽毛人放弃追踪他们的真实目的。 可羽毛人是怎么知道他住在这个山上的呢? 不用说,磨刀的羽毛人是在外围担任警戒任务。 可细看又不太像,他似乎看见距离羽毛人几米远的地方,有马匹的影子在晃动。不是一个影子,而是十几道影子,他原来是马夫啊! 这个马夫在值守时,竟然干起了副业! 这是羽毛人押解牛车的大队人马,可能活着的羽毛人都集中在了这儿,他们上山了。 一想到是羽毛人袭击了山峰,他绷紧的心竟然有了几分松驰。 羽毛人虽然残暴,但不会轻易杀死山上的人。 他们大费周章不是为了几具流放者的尸体,流放者活着对他们才有用。 为了印证自己的揣测,晏惜寒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磨刀的马夫。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片林子除了马夫,没有其他人,再就是旁边散放着的那十几匹悠闲吃草的战马。 马夫看上去很投入,他可能压根不会想到,他们费尽心机地想围剿的人居然在包围圈外面。 晏惜寒想应该尽快回到山上,但他想又不能白来一趟,空着手离开。 马儿不能上山,那就算了,否则他非得把马匹都弄走,让羽毛人也尝尝长途跋涉的苦楚和艰辛。 他的目光落在马夫慢条斯理还在磨的那柄兰博刀上。 兰博刀有着黑色金属镶嵌金边的鞘,就挂在他倚靠着的树干头顶上一个旁侧的凸起上,刀鞘被马夫肥硕的脑袋不时碰得晃晃荡荡,还有弓箭和箭袋也挂在树上,箭袋插满了箭矢。 晏惜寒绕到马夫后侧,等马夫察觉身后有动静时,一把锋利的砍刀已经落在他的肩上,冰冷的利刃直触脖颈。 只要他胆敢擅动,脖子就会像钱包一样裂开。 当他回头想看看身后是什么情况时,他的脖颈已经挨了重重一击,顿感血管瞬间停止了跳动,眼前漆黑一团,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晏惜寒接住马夫手中坠落的兰博刀,满心喜欢。 这把兰博刀与众不同,刀柄尾端镶嵌着一块黑曜石,周身雕磨得浑圆润滑,折射着一道苍白的光,那是天光。 好像刀柄加了铅,用以平衡刀身略长的重量。 第98章 羽毛人偷袭断崖石屋 刀面两侧用金丝细线雕琢而成一只咆哮的狼头,像是追风的模样,追风的眼睛是两颗红色碧玺。刀柄包裹坚硬兽皮,从纹路上看是鳄鱼皮,这是一把完新的刀柄,未经汗渍和血水沾染。 晏惜寒双手握刀挥砍了一下,兰博刀似乎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刺破空气,发出啸音,而且大小和重量正合适,仿佛专门为他量身定做,是把好刀。 刀面色泽暗沉,上面印有历经千锤百炼所留下的弯形波纹,这是一把精钢锻造的砍刀,他有点爱不释手。 晏惜寒收了武器,回头招手让楚雨菲近前,他把自己看到的和心中所想告诉了女孩。 “是羽毛人抢在我们前面上了山,但他们上山好过黑衣人。” “你又杀了一个羽毛人?”女孩看着他身上多出来的武器问。 “我只是让他晕了过去,对我没有威胁的人我不会动辄杀掉,包括羽毛人和黑衣人。” 晏惜寒身背双弓,双手持刀,带着楚雨菲继续向山顶摸去。 路遇略微陡峭险峻之地,晏惜寒都微笑着伸出壮实的大手拽女孩一把,女孩的手细腻而柔软,很难想象拥有这样一双手的女孩,竟然是攀岩运动爱好者。 男人触碰女孩的手,几乎令女孩无法走路、说话和思考,握着那浑厚而有力的手掌,她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 楚雨菲觉得男人生起气来,样子很凶,他的胡子愈长愈浓密,黑如木炭,可他微笑却是全天下最温馨的笑容。 上山一路上,四周地面杂草被大面积踩踏痕迹非常明显,不少树枝弯折,落叶纷飞。 晏惜寒一边往山上行进,一边想,如果羽毛人晚上发起袭击,那么刀疤和医生极有可能被俘,但如果是白天发起攻击,那么凭刀疤的警觉,他极有可能察觉。 或许两人躲藏了起来,但活死人肯定落入敌手。 活死人就算落入敌手,他对羽毛人也没什么用,他甚至都不能开口说话和睁眼睛看人。 两人低头避过一根低垂的树桠,拽着裸露的树根,爬上一个陡峭的小坡,行进速度放缓。 女孩一副狼狈模样,双手指缝塞满了污泥,手肘上有划痕,癞痢头落了几片树叶,一身破烂衣裳,膝盖刮了两个破洞,露出里面白皙光滑的肌肤。 途中,女孩被石头和树根绊了两跤,但她没有叫苦和抱怨。 两人快到山峰时,晏惜寒领女孩绕扯到石屋南侧,趴在地面灌木丛里观察着石屋以及场院里面的动静。 两人看见场院引燃了一堆篝火,隐隐看到里面传出阴暗光亮,即便距离很远,他依旧感到有些微微暖意。 有烧烤的浓郁味道从里面飘荡出来,有哇啦哇啦的声音从夹满了浓密荆棘的篱笆墙传来,羽毛人占据了山峰石屋。 女孩一双黑漉剪瞳,在黑暗里散发着莹玉而警惕的光芒。 太阳已经没入密林,黄昏便很快降临,远处连绵山峦已经模糊。 晏惜寒决定在天黑前搞清楚状况。 他示意女孩待在原地隐蔽,他则匍匐着穿过灌木丛,小心翼翼地爬向石屋与篱笆墙那个隐匿出口。 那是一扇伪造的树门,乍一看树门与灌木篱笆融为一体。但实际上,把支撑树门的木棍拔出,树门就能推开。 离场院愈近,味道愈浓烈,当然不是肉香,而是闻起来像是死鱼的腥臭味,或者是死尸散发出的臭气。 晏惜寒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彻心扉的感觉涌上心头,难道羽毛人杀了他们? 他想想又不太可能,如果羽毛人杀了他们,羽毛人早就离开峰顶回去了,没必要还守在这儿。 他们既然守在这儿,那就说明他们还有事情没办完,那就是守株待兔等着他回来,他们也一定认为他会回来。 灌木丛开始稀疏,他在矮树丛间滑动。 骤然,他停下来侧耳倾听,感觉身后有动静,他霍地吓出来一身冷汗,难道是羽毛人发现了他,想在后面偷袭他? 晏惜寒不动声色,一边继续假装往前爬,一边偷偷反手握刀,如果后面真的有羽毛人要偷袭他,他就要一刀穿透羽毛人的胸膛。 他额头上冷汗直流,他做好了一切应对准备。 突然,他扭头看去,扭头的同时,手中利刃已经反着扎了出去。 啊!晏惜寒心里惊呼的同时,一个轻微的尖细惊叫映入他的脑海,幸亏他反应敏捷,及时把手中刀顿在半空中。 即便如此,刀尖还是触在身后人的额头,有血点出现。 刀收回去了,女孩那抹惊魂未定的恐惧神色还在眼里打转。 “你怎么跟上来了?多悬啊!你差一点做了羽毛人的替死鬼。” 男人声音透出一丝埋怨,但更多的是愧疚。 “额头,没事吧!” “当点朱砂了。” 声音清澈,没有一丝颤音,但却不够辣劲,透着几分骨血中的虚与弱。 诙谐幽默,女孩脸上惊魂未定的神色早已不见。 两人并头往树门爬去。 恶臭难闻,女孩闻到了,她忍不住皱起眉角,立马捂住了口,头颅一个劲地抽搐,但却没有声音从口腔里传出。 晏惜寒爬到树门处,透过树门缝隙,看到了恶臭来源,一堆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内脏的脏东西堆在了树门里侧,正在腐烂。 几只胆子大的乌鸦正在恣意啄食,肠子被啄得千疮百孔,粪便四溢,恶臭味流了出来,成百上千的绿头苍蝇嗡嗡嘤嘤地与乌鸦争食。 树门过不去了,只能另辟蹊径。 晏惜寒与女孩慢慢退出,爬向附近一处稀疏的篱笆。 篱笆外围原本抵挡野兽的棘刺,扎破了晏惜寒的手掌,有血流出,他视而不见。 晏惜寒忍受着尖刺,强行扒开一处豁口,他蠕动着,小心翼翼地把头探进去,篝火旁有五个人围坐着,高声阔谈,场院大门口有两个人站岗,可能其他的人都在石屋里。 他听见身后女孩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四周一片死寂。 晏惜寒快速心算了一下,十九名羽毛人,那天让他与女孩弄死了三个,打昏了马夫,还剩下十五人,外面有七人,剩下的八人都挤在石屋里的可能性不大。 第99章 要人命的深渊 石屋总共没多大点地方,如果刀疤、医生和活死人都在里面,石屋至多还可以挤进三人,那么其他五人去了哪里? 夕阳长长的影子早已经消失,天光暗淡,加之场院四周都是遮天的高耸大树,投进场院的都是阴影,篝火反照,刺人眼目。 晏惜寒眯着眼睛窥视了半天,也没看见石屋里的情形。 如果刀疤等人没被羽毛人押走,就被羽毛人绑在石屋里。 他抽回脑袋,扭头看着石壁,他想撬开石壁上一块石头,但撬石头这么大动静,势必惊动羽毛人,不妥,作罢。 他的目光望向石屋后侧,眼神里有了一丝犹豫。 他与女孩慢慢地退回到一个安全所在。 其实,可以从石屋后侧绕过去,石屋那侧还有一个暗门。 当时,为了安全起见,留了两个暗门。 但是……但是……他实在恐惧那几乎笔直的悬崖,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他把目光转向楚雨菲,看着她那张好看而又望着他遐想的脸。 楚雨菲知道男人可能让她做什么,她冲他笑着点头,“你吩咐吧!” 喜欢攀岩运动的爱好者,对高度都有一种无视的感觉,晏惜寒想让楚雨菲从石屋后面绕过去。可仔细想想,他又打消了让女孩绕过去的想法。 即使女孩绕扯过去,那么,她把看到的情况再返回来告诉他,恐怕这一来二去的折腾,难免让羽毛人察觉。 一旦女孩出了什么事情,就等于是他害了女孩,不能让女孩替他冒险,这件事与女孩无关。 “晏先生,想让我做什么,请直说。” 女孩像是一副什么也不惧怕的样子,主动请缨。 “雨菲,我一会儿从石屋后面绕过去。” “你慢慢退回去,从半山腰绕到前面场院大门口,保持一箭远的距离,监视门口和院子里的羽毛人。” “一旦我被他们发现,你用最快的速度射杀门口羽毛人,把他们调开。当然你必须尽快撤离,找到下山的路。” “没问题。几次与羽毛人谋面和交手,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像表面给人那样凶悍的样子。” 看来女孩做好了与羽毛人恶斗的准备。 “骄兵必败!” 晏惜寒丝毫没有客气。 他不怕打击她,唯有经常被敲打,她才能尽快适应和成熟起来,残酷的现实世界不容她有任何侥幸。 “晏先生,我在战略上藐视羽毛人,但在战术上我还是非常重视他们的,最起码他们的刀技就值得我学习。” “那还差不多。” 晏惜寒的情绪突然由爽快变得沉重起来。 “雨菲,不过,不过……” 原来,一种生死离别的伤感毫无征兆地袭击了他,他真的不想出现那样的的糟糕局面,可要是万一出现了呢? 这大黑天,行走在万丈深渊的边缘,没人保准不出事。 看着晏惜寒吞吞吐吐的表情,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女孩心里由衷地高兴。他在担心她的安全,被人惦记也是一种幸福。 “怎么,晏先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犹犹豫豫的样子,泄露了晏惜寒心中的一丝焦虑。 他怔怔地望了望墨蓝色星空,随即控制住表情的微妙变化,下了最后决心。 “雨菲,万一,我是说我万一。” 晏惜寒冲着女孩傻得呵地呵呵笑了几声,弯着转着说道。 “我的运气不至于那么糟吧。” “我是说万一我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马上撤回到胖子和娘娘腔他们那个山峰。” “你要尽量包容他们两个,毕竟大家在一起是个伴儿。” “不好的事情!” 晏惜寒冷峻而严肃的神态,把楚雨菲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的眼里满是疑惑,很显然,男人的话让她大惑意外。 她茫然地望着黑暗中的男人,脊背挺直,目光灼灼,他像是要做什么大事,凶险万分的大事,他在告别。 “晏先生,你什么意思?” 女孩突然感觉自己整个身体紧缩起来,连心跳都被限制住了,她一下子抓住晏惜寒的一只胳膊。 “你说的话怎么让我有种恐惧的感觉?” “雨菲,其实也没什么。” 晏惜寒尽量说得轻松一点,免得让女孩恐惧和不安。但他嘴上轻松,可心里实在轻松不下来。 “我一会儿从石屋后面绕过去,那石屋后面是陡峭的万丈绝壁,加上天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通过。” “晏先生,我可以一试,毕竟我挑战的就是陡峭的悬崖。” 女孩声音虽然憔悴,却出奇地坚决,黑眸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她下巴虽然没有生长胡茬,但她身上男人味道浓郁,那是勇敢的味道。 晏惜寒实在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她,但她不能去。 “雨菲,我不是没想过让你上,可你就是过去了,面对眼前景象也不会像我做出决断,你过去没用的。” 可也是,女孩深感沮丧。 她寻思了三秒钟。 “晏先生,我们都需要你,你绝不能出任何问题。你是否想过,我们可以从半山腰绕过去?” “从半山腰绕过去得大半宿,我们一是没有那个时间。二是北侧山坡陡峭,如果想爬上去,非得搞出大动静不可,行不通的。” 路堵死了,看来唯有挑战悬崖峭壁了。 晏惜寒不说那几句伤感的话,楚雨菲意识不到什么,可当她想象如果身边没了像晏惜寒这样善良而又勇敢的男人,她、胖子和娘娘腔,包括他要拯救的那三个人,真的能活下去吗? 楚雨菲那绷得紧紧的眉梢眼角,终究免不了透出几分深藏入骨的落寞和凄凉。 她心立马凉透了,似深秋覆瓦的霜,寒冬腊月里的白雪,她真的有种生离死别的酸楚。 路是自己选择的,没有输赢。 依赖别人,不如自己坚强。 不能再拖了,晏惜寒把身上两套弓箭,摘下一套让楚雨菲背上,两把兰博刀,给了女孩一把,他留下缴获马夫那把雕刻有狼头的兰博刀,瘦子那双运动鞋则让他挂在原地一棵矮小的楸纳木树上,剩下的早已经凉透的兔肉给了楚雨菲。 第100章 胆战心惊 晏惜寒与女孩约定还是用布谷鸟的叫声来联络,然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搂抱女孩一下。 一开始动作很轻柔,假假咕咕地放不开,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臭男人又有什么抹不开的? 男人最后抱紧了女孩,女孩也抱紧了他,两人仿佛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男女。稍后,男人轻柔地放开搂抱着的女孩,迈开沉重的步伐,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弯腰向石屋后身悬崖摸去。 陡然间,被迫分离的伤感好像要将女孩淹没,那种孤单寂寞的感觉往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体会得到,可女孩现在就体会到了。 顿时,夜幕下,传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 女孩站在黑暗中,眼神呆滞地看见阴影里一道巨大暗影,向前方敏锐地驰行,一闪消失在昏暗林间。 前方传过来细微的嚓嚓声,她也转身略微弓着身子往半山腰跑去。 途中,她竟以为天上又开始下雨了,其实天上没雨,是她的心在下雨。面颊不知不觉被泪水打湿,她用手背粗暴地抹了一下,继续前行,她没有停下。 楚雨菲被男人伤害过,发誓再也不相信男人,被流放到扎罗岛上来的男人更不可相信。 她来到岛上的这些天,恶魔再次把毒手伸向她,她再次被男人欺负,这更加认证了自己所坚守的信念。 直到这个男人的出现,无情地摧毁了她所坚守的信念。 晏惜寒的确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楚雨菲真的不太相信在扎罗岛这样愚昧和落后的环境里,在流放罪犯的人堆里,居然有舍己为人的善良男人存在,他的存在是个另类。 这样的好男人怎么被流放? 她对这个男人有了依赖性,她不能失去他,不管他怎样想。 斑斓的月光照在女孩的脸上,欣慰、平静,稍显忧伤。 说不害怕,纯属瞎扯! 晏惜寒在整理断壁和修缮石屋,包括给石屋搭建屋顶,几次靠近石屋后壁,向前张望着那片刺眼的空虚蓝天,以及好似漫无边际的缥缈峰峦,他都感觉自己就像耸立在白云之上,头顶青天,云层都在脚下浮动。 他感觉自己仿佛距离蓝天只有几寸之遥,伸出手指就能捅破苍天,那种虚幻的感觉令他惬意非凡。 但当他把目光投向崖下,顿感热血倒涌,大脑忽悠一下,感觉自己差一点没大头朝下栽下山崖。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稳定心神,又花了好长时间,才鼓起勇气,趴在断壁上,缓慢地爬到悬崖那侧的石壁上,探出头往下望了望。 下方就是陡峭悬崖,像石壁一样笔直,足足有五六百米高,石壁凸起部分和夹缝中生长茂密植被,向外延伸的树木遮掩了悬崖的凶险和陡峭。 石屋外壁极寒,山风日夜呼啸,最糟糕的是悬崖距石壁外侧,那段收缩到勉强能容三四个人并行宽的空地竟然向下倾斜,形成一个幅度不大但也有十度到二十度的缓坡。 别说黑天,就是大白天,打那斜坡通过,都恐惧得闭上眼睛,后背紧贴着石壁,双手扶着墙壁,一点点地挪动着小碎步过去。 可闭上眼睛又担心失足滚落悬崖。 如若行进到一半突然睁开双眼,仿若人无依无靠地站在空中,不把人吓死,也得把人逼疯。 上次给石屋安装房盖,他站在石壁里侧,贴近石壁,半个身子高出石壁。他手伸出,想试一下被风刮的感觉,结果手一伸出便飞快地抽回,像是被热水烫到了似的,害得他赶紧把身体转过来,不敢再望向壁外。 那种感觉,就像被风带走,脚下是悬空的。 晏惜寒整了整身上衣服,把该系的扣子全部系上,尽量不让身体和身上带的弓箭和砍刀刮碰墙壁和墙下生长的低矮灌木丛。 一旦发生刮碰那是相当危险的,尤其在这黑灯瞎火的夜色里。 峰顶山风原本强劲、猛烈,到了夜晚更是如此。 石屋后壁罅隙空间,山风只有更猛,没有不猛,听着震耳欲聋的风响就让人望而却步。 晏惜寒穿越一片青黛树林与沉静的低矮灌木,摸索到石屋后壁。 黑夜看不出来空洞洞的悬崖前有多么美丽,但如果是白天,重重叠叠的峰峦在云雾中骤然展开,绿野茵茵的群山骤然呈现,白雾环绕弥漫,沐浴在阳光下的群山峻岭仿佛生长在白云上,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而此时,晏惜寒同样喘不过气来,却不是因为夜色的精致美景美不胜收,而是他即将迈向那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他此时方留意到,他脚下踩着的就是一座筑嵌于陡峭的危崖绝壁之上的微小城堡,只不过它是只有一间石屋的城堡,并不宽阔但却雄伟、险峻。 晏惜寒看着天空月下闪烁的白光,低头俯视,崖下一片朦胧般的苍白,晕眩感顿时排山倒海般地袭来,恐惧在周身蔓延开来,他禁不住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始躁动不安。 耳旁一个十分尖锐的声音提醒他,“算了,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他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无视那个犀利的声音。 他悄然无息地一步一步走向崖边石壁,借着篝火折射出来的亮光仔细检查了石屋后壁,石壁像堵黑墙,而石壁下则像沥青一般黑暗。 他轻微拨开灌木,用脚掌在地面探着,小心翼翼地往前迈步。 脚下树根横生,稍不留神就会绊个跟头,一旦绊个跟头,非大头朝下坠落无底的山崖不可。 地面遍散的小圆石和山岩碎片也不能小觑,弱小的它们也会给他带来致命的危险。 晏惜寒万分注意,身体紧紧贴靠石墙,一对大手掌在身体两侧,攀附于砌得非常粗糙的石墙,好在石墙有许多凸出的棱角便于抓住,他像壁虎一样缓慢蠕动着。 累了一整天,原本疲倦不堪的他根本无法抗拒瞌睡的诱惑,这下可好,触目惊心的悬崖却让瞌睡跑得杳无踪迹。 第101章 救命稻草 而此刻,晏惜寒精神头倍足,不足不行啊,否则会弄丢了性命。 山风就是张牙舞爪的活物,一阵阵疯狂,一阵阵轻缓,令人不可捉摸。疯狂时,如同荒野孤狼般地在他的四周呼啸狂吼,恨不能立马把他撕成碎片,吹下陡崖。时时又归于平静,仿佛有意诱惑他掉以轻心,毛手毛脚。 当然,晏惜寒里清楚,他心中的想法还没有转完,狂风又呼啸而起。他不会上当,心态平稳,按部就班地缓慢挪动着脚步。 他这个身躯庞大、身材健硕、胸膛厚实的男人,平时运动起来矫健如同山猫,而此刻,他的动作看起来却颇显笨拙,缓慢得如同树懒。 黑暗中,什么景物都看不清,看什么都是黑魆魆朦胧一片。 只有挂在清朗夜空中的一弯明月,显得硕大无比,好似近在咫尺,触手可摘。 脚下山岩裂开了一道细缝,他用脚掌探了探,不足两尺宽,但在晏惜寒看来它活像一张深不见底的黑暗大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伺机要吞噬他。 横跨豁口绝不能一步一步迈,否则吃人的大口就有可能吓得他灵魂出窍,命丧于此。 晏惜寒紧贴墙壁,闭上眼睛,稳住提心吊胆的急促呼吸,待心神平稳后,他想大跨步一下子就迈过去。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稳定心神,他不禁怀疑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不是个天大的错误。 开弓没有回头箭。 晏惜寒想着就要跳跃过去,就在他刚刚要踏出右脚的时候,身体一个趔趄,恐惧陡然紧紧地抓住了他,他察觉脚下虚无空洞蓦然冲出一股回旋的黑色气流,快速旋转着,嘶吼着强行拉扯着他的衣襟,差点将他掀翻山崖下。 那一刹那,他两手紧紧扣住石墙,身体与石墙实现无缝衔接,以便减少风阻。 那一瞬,仿佛整个世界在他身边旋转,山脉、天空、脚踩的大地,包括与自己身子连为一体的石屋,统统搅旋成一团。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闭上双眼,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身体黏住石壁,脚下两三步远就是万丈深渊,他只能任由狂风怒号,如若轻率行动,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畏缩不是怯懦。 他已经走过了一大半,没有退路。 后背淋漓冷汗,瞬间洇湿了衣服。 他想起了喜欢攀岩的楚雨菲,如果她攀岩到一半,能说退出就退出嘛,显然不能,有时候回去的路更加危险。 再提心吊胆地害怕,狂风也不会照顾你,他觉得就连从豁口外呼啸而出的狂风,听起来也充满了嘲弄之意。 人往往在恐惧的时候,才能见识到自己的勇敢,这是他对女孩说的话,目的在于鼓励她,现在他用这句话鼓励自己。 事到万难须放胆。 他不能老是这么躲着,狂风这个怪物就是欺软怕硬,人定胜天,风算什么! 晏惜寒睁开眼睛,淡定地扭头望向豁口那侧,他隐约记得那边灌木丛里有棵很粗的矮树,他跳过去后,身体横在矮树与石壁之间,危险系数锐减。 他拿定主意,略微稳定了片刻,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倏尔,呼地跳了过去,尽管身体摇晃了一下,他还是很稳当地落在那棵矮树里侧,他的身体被矮树和石壁夹住。 虚惊一场,总算强势巴火平安过来。 当他整个身体松弛下来的时候,过去几天里累积的所有疲惫一下子又排山倒海般袭上心头,他想倒地休息一会儿,但羽毛人没有给他休息时间,他必须抓紧时间,把刀疤他们救出来。 晏惜寒再次检查了一下武器装备,周身披满枝叶,然后悄悄地摸到石屋另一侧树门,悄然无声地拔出插销,缓慢推开树门,看见场院那五名羽毛人依然围坐在篝火旁,哇啦哇啦乱叫,后背对着石屋,机会难得。 他先是学了一声“布谷”,声音传向悠远的夜空,没有回音,他知道楚雨菲还没赶到场院前面。 他蔫默悄地趴在湿软的地上,紧贴墙角,匍匐着往前蠕动。 晏惜寒动作轻微,几乎听不到响声,他已经接近石屋门口,简陋的木门向外张开着,他把耳朵贴近门口,仔细聆听里面动静,他分辨出来里面有三个人的粗重呼吸声。 两个人的声音很熟悉,是刀疤和医生,但另一个人的声音他却感到陌生,应该有一个羽毛人隐匿在石屋里看守着他们两人。 从刀疤和医生粗重喘息来看,两人的嘴巴被封住,用鼻孔喘气。可那个陌生人的喘息也一样粗重,难道羽毛人的嘴巴也被堵住了? 想要制服石屋里那个羽毛人看守不算太麻烦,麻烦的是让刀疤和医生知道是他在袭击羽毛人,袭击时不要一惊一乍弄出动静来。 听声音,靠近门口的是医生,中间的是刀疤,最里侧是那个羽毛人,他们应该都坐在地面上。 既然嘴巴被封住,那么,毋庸置疑,两人手脚也一定被困住。 晏惜寒必须让医生知道他回来救他们了,并让她把信息传给刀疤,这样他袭击羽毛人的时候,两人都会默契配合。 医生就坐在门口不远处,他不知道他匍匐的时候,她是否能察觉,如果能察觉就好了,这样她就会挪到门口想一探究竟。 晏惜寒不能再往里移动了,他担心屋里羽毛人察觉到动静,他把右手顺着门口底部伸向医生后屁股。 嘴被堵住,手只能被束缚在身后。 晏惜寒触碰到了苏怡云那纤细大腿,他用指尖轻盈地挠了挠,就像小家伙用长长的嘴巴拱人一样,他想让她安心。 谁知道,这样的动作居然让苏怡云霍然受到惊吓,他感觉她的身体扭动了一下,鼻音重重呜咽了两声。 晏惜寒把手伸到她身后,竟然碰到了她的指尖,他的手指弹弹她的手指,让她感受到那是人的手指,不是蛇鼠之类的咬人动物。 苏怡云感觉到了什么,头摆向门口,但四周漆黑一团,晏惜寒不知道她看没看清楚他,但他看见了女人模糊的脸,口中塞着破铺衬。 第102章 医生危险 苏怡云身体再次扭动,是向门口蠕动,但仅限于蠕动,身体并没有向门口挪动半分,看来是绳索限制住了她。 她不能动,但他可以啊! 晏惜寒尽量把手伸长,他摸到了她细嫩光滑的小手。他把自己的大手掌放在她手心里摩挲了几下,让她辨认出是他回来了。 他感觉到苏怡云认出了自己,紧紧攥住他的手,那种感觉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不想松手。 他强行挣脱出她手来,摸索着到她的腕部,手腕果然被绳索缠了几道。他摸索着找到绳子头,开始解绳扣。 绳扣系得相当紧,如果用两只手解不费吹灰之力,可一只手想解开绳扣就很难了。 其实用匕首割更快,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他担心割伤她的手。 也亏他手指头有力量,没多一会儿,他单手解开了她的绳扣。 就在晏惜寒要松开医生手腕绳索时,他感觉篝火那边有动静,他回头一看,一个羽毛人竟然站立起来,去旁边取了火把,要往石屋这边来,吓得他赶紧终止了行动,迅疾顺着墙角退回到树门处。 晏惜寒悄悄退出灌木篱笆墙,把树门轻轻带上。 隐匿暗处,躲过焰火捕捉,任黑暗掩住眉梢眼角。 他的目光透过树门缝隙,窥视着举着火把朝石屋走过来的羽毛人。 黑暗中,只见一个巨大的暗影奔向石屋。 紧接着,屋子里传出一阵骚乱的动静,像是厮打踢打的声音。 须臾,那个羽毛人右手举着火把,左手拎着医生从石屋里大步走出来,屋里传出来一个男人极力喊叫的呜咽声。 围坐在篝火旁的其他羽毛人则冲着这边哄堂大笑,有个羽毛人则用手比比划划。 夜幕下,熊熊燃烧的篝火异常明亮,一团团橙色火焰发出愤怒的哔啪哔啪声音,不断将无数火星吐进夜空。 羽毛人并没有把医生拎往他的同伴处,而是拎着她往晏惜寒躲藏的树门方向走来。 羽毛人手掌下的医生就如同被老鹰叼往空中的猎物,无力地挣扎着,她右脚上依旧缠着绷带,仿佛等待她的将是悲惨的命运。 难道自己被羽毛人发现了,他们拿医生来威胁自己? 晏惜寒有些紧张,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心脏像发动机似的,急速跳动着,他感觉自己握成拳头的手心湿漉漉的。 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羽毛人的双手,看他该怎么处置她,一边把湿漉漉手心抹衣服抹干,随即掏出匕首。 他随时准备与羽毛人近身肉搏,救下医生。 羽毛人把医生扔在篱笆墙下,圪蹴下,把火把往地面使劲那么一撴,火把头入地三寸,足见这个羽毛人臂力之大。 突然,他回过头来,整个身体扑向医生,晏惜寒立时明白了羽毛人要干什么。 医生自是全力扭动着身体躲避着羽毛人,口中呜呜咽咽,被困住的双腿不断踢踹着。 这工夫,羽毛人的大手掌一下子就扣住医生的头,粗暴地薅出她口中破铺衬,扳着她的脑袋凑近自己的嘴巴。 难道羽毛人也学会了高尚而文雅的接吻? 不过如此暴力接吻对女性可是一种人权侵犯呀! 晏惜寒想着该怎么救下医生时,只见医生双手突然挣脱了捆绑,照着羽毛人的面部一阵抓挠,抓挠速度和力道都空前绝后,并高喊大叫道:“滚开,畜生!畜生,滚开!放开我,放开我!” 瘦弱医生没有别的能耐,她的双手就是她的利器。 可能医生抓挠狠了些,惹恼了羽毛人,羽毛人照着医生太阳穴“咣”狠狠捶了一拳,呜咽声立时终止,医生手脚不再挣扎,如同睡着了一般,医生头低垂下来,手脚也都软绵绵地那么耷拉着。 羽毛人把医生丢在地上,先是解开了捆绑她双腿的绳索,然后开始撕扯她穿的衣服。 在撕扯医生衣服时,可能用力过度,竟然使医生再次苏醒过来,医生又开始挣扎着撕吧。 但很明显,这次撕吧有气无力,喊叫也像是在敷衍。 声音从尖叫到嘶哑,从无比愤怒到几近失声,凄惨至极。 早在医生与羽毛人撕打的时候,晏惜寒就已经推开了树门,他一边观察着篝火旁边羽毛人的动静,一边盯着侵犯医生的羽毛人的举动。 有他在身边,怎么会让医生受辱? 他只是不想在他干掉羽毛人的时候,惊动了篝火旁的其他羽毛。 如果他们一起上,他可以抵挡住他们,但没有取胜的把握。 他又学了一声布谷,依然没有回音,看来帮手是指望不上了。 篝火旁的羽毛人一阵叽哩哇啦后,把身体转了过去,听任医生与羽毛人的撕打。 羽毛人骑在医生身上,一只手掐住医生的脖子,一只手依旧在撕扯着医生的衣服,咒骂声在夜空回荡,彻底粉碎了这个山峰的宁静。 眼看着医生受辱不可避免,突然,羽毛人一下子趴在医生身上,双手同时停止动作,医生感觉有温热液体流到脸上,是从羽毛人脖子上流淌下来的。 她陡然看见羽毛人咽喉处爆出一截尖利的金属利刃,血就是从利刃尖端滴落下来。 她吓得立马停止了喊叫,想要把羽毛人推下自己的身体。 “不能停,继续叫骂。” 耳畔传来熟悉而低哑的声音,医生那双惊恐的眼眸穿过夜色和光亮,依稀看到了她和刀疤时时刻刻惦记的那张大脸。 她心里不再害怕,而是开心地乐了,她和她的同伴都有救了。 医生则继续挣扎着,叫骂着。 “刀疤怎么样了?” 晏惜寒揪住羽毛人肩膀,把羽毛人揪坐起来,他则躲在羽毛人身后,不断挥舞着羽毛人的一只手臂,像是与身下女人撕扯的样子。 “他和欧阳惊雷都被捆绑在石屋里。” “欧阳惊雷?” 晏惜寒一脸茫然地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医生。 “活死人,他醒来了,他说他叫欧阳惊雷。” 这样,看来石屋关押着自己人,没有羽毛人。 “他们受伤了吗?” “刀疤才刚只是想阻止这个杂碎。” 第103章 冲刺灭敌 医生狠狠地扇了不能喘息的羽毛人几个嘴巴子。 “被他狠狠踹了几脚。欧阳惊雷没受伤,只是身体虚弱,没什么力气。” “怡云,你是否知道其他的羽毛人去了哪里?” “我们一直被关在石屋,嘴被堵住,不清楚他们的行踪。” “羽毛人什么时候来的,他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中午来的,是你只断了手腕而留下性命的白爷领来的。” 柔弱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气,仿佛这次灾祸,包括医生差一点受辱都是晏惜寒带来的。 也是,如果当初他杀了白万雄,羽毛人就找不到这个地方。 既然是白万雄领来的,那么白万雄去了哪儿? 是白万雄领走了其他羽毛人,但他们能去哪里呢? 这的确是个很令人费解的问题,但晏惜寒已经没有时间去琢磨那个白爷了,篝火前的羽毛人似乎察觉到了这儿的异常,有人拎着钢刀过来查看了。 晏惜寒再次布谷了一声,楚雨菲依然没有回应,立马心焦起来,这个时候楚雨菲应该到了而没到,有可能她出了不好的事情。 晏惜寒迅速摘下身上弓箭交给苏怡云。 “羽毛人已经发现端倪了,等这个羽毛人过来,我干掉他,你马上回到石屋给刀疤松绑,一场恶战即将开始。” 晏惜寒拍拍死了的那个羽毛人脖子。 “别忘了拔下他脖子上的匕首给刀疤。” 其实,晏惜寒就是不提醒苏怡云,她已经看见一个高大的羽毛人往这边走来,他手中钢刀遥映着篝火熠熠红光。 他一边走,一边歪着脑袋,想尽力看清楚他的同伴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也没猜透,他的同伴一直骑着身下女人,怎么就是不往下进行呢? 已经藏不住了,再藏就露馅了。 就在走过来的羽毛人察觉情形不对劲的时候,还没等他回头呼喊,夜幕之中,一个萧瑟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暗影,从黑暗中陡然斜出,如同利箭一般冲了过去,还没等羽毛人看清楚来人是不是他的同伴时,“扑哧”一声,他的胸口已经中了一刀。 速度和力道都出乎这个羽毛人的意料。 羽毛人怎么也没料到,他本能地想要用手中的刀挡一下,但未及反应过来,他的胸口已经被利刃刺穿。 他疼得一声“啊”刚刚喊到喉咙,尚未来得及出口,随着快刀被晏惜寒陡地抽出,他的整个身体被惯性带着,不受控制地扭动一下,“噗”地仰天吐出一口血水,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接着往前一趴,倒在地上不动了。 速度就那么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晏惜寒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必须在解决掉这个多事的羽毛人之后,再解决掉一个羽毛人,那样就是一比四,他胜算多少能大一些。 今晚战斗绝不同于以往,如果他再心存善良,不下死手,那么他和他的三个同伴可能都会成了羽毛人的俘虏,或者被羽毛人杀掉。 因此,此役,他必须拿出生平所学,不惜一切,背水一战,把羽毛人打败。 当晏惜寒刺穿第二个羽毛人的胸膛时,随手接住羽毛人无力再握的快刀,他就像离弦之箭,来了个二次冲刺。 晏惜寒冲刺的时候,围坐在篝火旁的其他羽毛人察觉情况有变,纷纷站起来,拿起身边的钢刀,就要一齐扑上来。 说是一起扑上来,哪能那么步调一致,怎么也有动作慢的,晏惜寒就奔那个动作最慢的羽毛人而去。 其他羽毛人都已经提刀在手要往他这边跑了,而那个动作最慢的羽毛人才刚刚站起身,而且是后背对着晏惜寒。 就在这个羽毛人提刀在手,身体刚刚转过来的当口,“扑哧”一下,被迎面飞过来的快刀自心口窝贯进,刀尖自后背爆出,这个羽毛人身上带着钢刀在原地摇摆了几下,最后扑通一声栽进篝火堆。 羽毛人身上穿的都是兽皮易燃物品,他一栽进火堆,轰地一声,他的身体立马被火焰围住,他想喊叫却叫不出声,便挣扎着要往起爬。 你想想,他的双臂已经成了火棍,哪儿来的支撑力。他一使劲杵地,两根火棍折了,他一下子趴在火堆上,四肢动了动,不再动了。 晏惜寒是算准了时间和距离的,他是在距离那个羽毛人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投出兰博刀的。兰博刀往前飞的途中,他就像追逐飞刀似的,也奔那个羽毛人而去。他的目的不是补刀而是取刀,取羽毛人手中的钢刀。 当羽毛人往火堆栽倒的同时,晏惜寒的手已经搭上了羽毛人持刀的手,这个时候羽毛人已经无力握刀,晏惜寒轻轻一触,羽毛人的钢刀四平八稳地到了他的手中。 晏惜寒双手持刀,与围攻上来的羽毛人打斗在一起。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想趁门口那两个羽毛人还未来得及赶过来,拿下围攻他的两个羽毛人。 这两个羽毛人一边围攻他,一边大声哇啦哇啦地喊叫,像是在呼喊同伴,从门口往这边跑的两个守卫之一放了响哨,他在呼叫支援。 晏惜寒一个人分身乏术,再说现跑过去阻拦也不可能赶趟儿,他只能放任不管,先一门心思拿下围攻他的两个羽毛人再说。 这两个羽毛人,一个又瘦又高,手指纤细,一口褐色烂牙,还有一对细小的黑色眼睛,一看就是个奸诈阴险之徒。 另一个家伙肚子便便,左半边脸都是伤疤,那是之前被什么利刃削去耳朵和部分脸颊所留下的痕迹,愈合后丑陋难看,看了他的脸,估计得噩梦连连吧。 晏惜寒听不清羽毛人叽哩哇啦哇啦啥,但看手势,羽毛人想玩拖延战术,等待后援。而晏惜寒心急火燎地就是担心羽毛人的后援大部队赶来。 烂牙羽毛人露出一口烂牙继续哇啦哇啦地乱叫,丑陋羽毛人则不停地摇摆着身体躲避着晏惜寒的利刃,他的大肚子像一碗布丁似的摇晃不停。 两个人羽毛人配合默契,你进他退,他进你退,不即不离,但始终不和晏惜寒硬碰硬。 第104章 以快取胜 一眨眼的工夫,三个同伴被杀,而且都是一刀毙命,这是遇上强敌了。两个羽毛人不是傻瓜,他们也不是强敌对手,两人根本不指望能打败强敌,只在乎缠住强敌,等待大队人马到来。 响哨已经发出,大队人马不即可到。 烂牙羽毛人发出一声声嘲弄的笑声,丑陋羽毛人似乎笑得更加夸张,他丑陋的大嘴一直带着一抹傲慢的笑。 两个人自以为都是愚弄人的高手,皆沉浸于套住强敌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两个守卫羽毛人旋即就要赶到了,如果不能马上结果缠斗自己的两个羽毛人,那么等两个守卫赶到,晏惜寒将四面受敌,更加不好突破。 晏惜寒看见刀疤身背箭袋,手持弓箭,已经和欧阳惊雷还有医生出来了,匕首在医生手中,欧阳惊雷则端着他那根拔掉蟒牙的短矛,他们三人站在石屋门口,人人神情肃穆,摆出一副迎战的样子,严阵以待。 丑陋的羽毛人相较于烂牙羽毛人,身形略微笨拙一些,毕竟挺着一个肥硕的大肚子,运动起来不如瘦子敏捷,两个照面下来,晏惜寒早已经把两个家伙的优缺点烂熟于心,接下来就是各个击破了。 其实从晏惜寒干掉第三个羽毛人到与现在两个羽毛人打斗起来,总共也没用上一分钟,每一个关节,环环相扣,一气呵成,如同做工流水线一般。 晏惜寒与眼前两个家伙过招,根本就没上心。 他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刀技,他担心记忆力超强的人会记住他的刀法,从而破解他的刀法。 陡然,晏惜寒凶光毕露,双刀紧握,空气中即刻流动着一股极不寻常的气息,他周身萦绕着一抹杀伐之气,他的杀戒就要打开了。 他先是用刀对着烂牙羽毛人一阵旋风般的猛砍,将其逼退,他知道这个时候丑陋羽毛人开始跃跃欲试地挑逗他了。 那么,好啊,既然挑逗上了,你就不要再撤下去,彼此必须要分个高下。 这回不是你想不想分的问题,而是对手会逼迫你必须分。 晏惜寒逼退烂牙羽毛人后,不等丑陋羽毛人攻击他,他已经把自己全部精力用在击败丑陋羽毛人身上,而且务必一击必杀。 晏惜寒骤然腾空而起,奔着丑陋羽毛人迎上来的头部,挥齐双刀狠狠砍下,这一刀倾注了劈砍人的全部力量。 如果这一刀劈中对手头部,可想而知,人的头颅再硬,也硬不过钢铁,就像切西瓜似的,羽毛人会被砍刀从中劈成两片。 双刀带着猎猎风声,呼啸而下,似有万钧之力。其实都不用被砍中,就是被其犀利刀锋扫上,命都不保。 丑陋羽毛人是迎着对手而上的,哪知对手把全身力气用在他身上了,想跑已然不及,举刀硬扛,傻透腔了才会硬碰硬,再说自己哪来硬扛的力气? 硬扛的最糟糕结果羽毛人已经想好了。 只见羽毛人往旁边一闪,想趁势避开对手刀锋,然后再跳出锋刃杀伤范围。 羽毛人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好,但是可能让他大失所望,晏惜寒怎么能按照他的想法行事,而晏惜寒的行事风格恰恰是背道而行。 只见晏惜寒使出浑身解数的兰博刀劈到的只是空气,这不要紧,他没有气馁。实际上,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没有人对着来势汹汹的刀锋不躲闪。对手躲闪一次,绝不可能在瞬间避开他的连环刀法。 他这是一刀三式,一般人看不明白。劈第一刀,看似有万钧之力,其实那是虚招,实招隐藏在第二式和第三式中,因为凡是会点功夫的人都会在打斗中避对手锋芒。 晏惜寒眼看着用力劈下的刀锋扑了空,刀锋没停,而是向下运行的时候,划了一道弧,随即右转,奔向羽毛人的腰眼。 其实第二式的砍才是真正的实招,力道迅猛而强劲,羽毛人怎么会知道这是明招暗藏阴招,再次想躲闪已然不及。 “噗,啊……” 结结实实,没有浪费掉一点点力气,整个刀刃切割着柔软皮肉、肋骨和内脏,一下子没入丑陋羽毛人的身体。 羽毛人只喊出一声啊,第二声只是喉结上下滑动。 他几乎被拦腰斩断,但看外皮,腰身只留下一道浅薄的划痕。 “怎么会这样?” 原来他会说八荒大陆话啊! 羽毛人脸上露出一丝诡异而凄惨的苦笑。 这一刻,他的双下肢好似再也无力支撑其庞大身躯,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一侧歪斜。刹那间,晏惜寒唰地抽出利刃。 那一瞬,羽毛人全身积聚在腰部的血液,如江河倒灌般地噗地喷溅出来,犹如扇形血瀑,随后他轰然倾倒,地面像一堵墙倾覆那样发出震颤。 丑陋羽毛人这回没能如愿撤出身子,送掉了性命。 晏惜寒在抽出快刀的那一瞬,身形晃动,像一只孤狼眨眼间闪到烂牙羽毛人跟前,那个瞬间正是丑陋羽毛人身体倒地的时候,烂牙羽毛人好像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同伴明明躲过了刀锋,他怎么还挨了一刀呢? 就在烂牙羽毛人愣怔的那一瞬间,晏惜寒已经挥刀对他出击了,他举刀慌忙迎战,两人互相缠打在一起。 这个时候,两个守卫就差几步赶到两人身边,晏惜寒必须在守卫到达前干掉烂牙。 只见晏惜寒把双刀挥舞得快如闪电,刀影幢幢,刀锋呼啸,令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哪是刀影,哪是刀刃。 烂牙只能一边舞刀在身前胡乱格挡,一边倒退着往赶来的那两个守卫靠近。 晏惜寒哪里容得他们三人汇集在一起。 陡然,晏惜寒站住了,同时双手举刀也驻留在半空中,像一尊塑像一般,仿佛一瞬间被凝固住。 烂牙依旧狂舞着手中快刀格挡着,忽然他察觉自己格挡的都是空气,大为震惊,及时住手,他不知道对手出现了什么情况,竟然凝滞不动,莫非有人暗中相助,偷袭了对手? 就在他狐疑要不要回头看看赶上来的那两个同伴时,骤然,黑暗中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他登时感到左腿倏地凉了一下,紧接着一阵紧似一阵的麻木袭来,他就像是没有左腿似的,细高挑的身体仿佛站不稳,像个竹竿一样开始晃动。 第105章 羽毛人也怕死 晏惜寒低头瞅了一眼左腿,暗绿色的裤子已然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开始感觉到有液体在大腿皮肤自上而下流动,他已然明白自己腿部中刀,就是那道白光,好快的刀……大脑还没有转完,他左腿一瘸,“扑通”摔倒在地。 晏惜寒并没有等烂牙倒地再奔那两个守卫而去,而是他从烂牙腿部抽出利刃的瞬间,已经摆动着身形迎面向守卫蹿去。 突然,他眼里出现大惊失色的神情,他的目光中出现了火光,具体点说是火把的光焰,数只火把在眼前一公里左右远的林间时隐时现,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场院逼近。 嘈杂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地贯入耳膜。 不好,羽毛人大部队回来了,晏惜寒眼里露出一丝焦虑。 他要速战速决,绝不能拖延一秒钟。 说时迟那时快,晏惜寒身形快闪至两个守卫跟前,立马发动了攻击,攻势凌厉而凶猛,犹如猛虎出山,好似饿豹扑食,纵然守卫是两个人,看似也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且节节败退。 既然接招迎战了,岂能全身而退? 要退出去也可以,先自断手足,成为废人,吾自饶尔也! 两个守卫已然听见身后自己人哇啦哇啦乱叫的呐喊助威声,知道救兵到来,顿感精神振奋,力量倍增,不再后退,挥舞着单刀与晏惜寒打斗在一起,且越战越勇。 两个羽毛人守卫。 一个身体粗壮,略微肥胖,脸上没有鼻子,大概因为什么事情被人割掉了,只剩下一个凹槽,鼻子血肉结构一清二楚,凹槽一直流淌着鼻涕,鼻涕不断被他蠕动的厚厚嘴唇吸进肚子里,看了让人作呕。 另一个豁牙露齿,犬牙凸起,如同野猪獠牙,阴森可怕,脸上生满了红色脓包,好似脓包还在流脓,脓液稠黏而焦黄,顺着粗糙的面皮流淌,有些流进嘴角,也被他吃进肚里,就像吃甜甜的蜂蜜一样。 两人长相似乎并非人类,而是滥竽充数的野兽。 既然是吃人肉的野兽,晏惜寒更不能放过了。 两个守卫手上功夫了得,刀被舞得水都泼不进去,而且两人一个劲地往晏惜寒身上要害部位刺、捅、划、砍,宛若两个用刀高手。 但两人脚下功夫却太一般了,仿佛是站僵了似的,给人感觉像是有些麻木,运动过于机械。 机械的步伐如同笨拙,相对于身形敏捷的对手来说,简直不堪一击。 既然两个家伙不知死活,玩命地又冲又杀的,那么就让两人尝尝被杀伤的滋味。致对手伤残更能拖累敌人,一个伤员最起码需要两个完好的人照顾。 晏惜寒用右手刀锋护住自己,只要不被对手钢刀伤着自己就行,左手持刀,伺机而动。 突然,无鼻羽毛人近前,晏惜寒忽地迎了上去,空中立马飘荡着锵锵尖利的金属撞击声,紧接着更为尖利的惨叫划破黑暗,弥漫开来。 晏惜寒左手兰博刀锐利冷不防刺进无鼻羽毛人右侧大腿,深入股骨,他手腕弯斜着轻轻地一抖,股动脉被挑断。 他在手腕扭动的瞬间,一下子跳开,血液像喷泉一般,“噗嗤”一下,直线迸溅。 晏惜寒一个拔起,腰腿一起发力,整个身体旋向空中,直奔脸上有脓包的羽毛人而去。 脓包忽听同伴嚎叫,嚎叫声那个瘆人、那个凄惨,令人听了难免毛骨悚然,脓包胆怯了。 七个人,没几分钟被对手干掉了六个,废他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或者都用不上一分钟,甚至用秒计算。 脓包羽毛人已经预料到死亡即将降临到他身上,为了活命,他慌慌张张地掉头就跑。 很可惜,也很可笑,对手怎么能容许他逃走? 他前一分钟还像赌徒似的,死命砍杀,恨不能立马结果了对手的性命,这后一分钟还未到,他见局势对自己极为不利,想逃避,想逃脱,这恶斗局势怎么能可你屁眼灌铅? 还有,放了你,可以。但放了你,你都不带喘口气的,与羽毛人大队人马会合一处后,你会反身立马再次杀回来。 不会冤枉你的,就像那个白万雄一样,前脚给他留了一条命,后脚他以为他又行了,为虎作伥,领着羽毛人再次来搜捕流放者。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要怪只能怪你不该来。 晏惜寒就在羽毛人转身的瞬间,腿腰齐发力,再次一个旱地拔葱,身体腾空跳起,向羽毛人跃去。 羽毛人步履笨拙,哪里如疾豹一般的晏惜寒灵巧,羽毛人转完身,尚未来得及迈步跑,晏惜寒已经纵到羽毛人身后。 晏惜寒纵起的时候,他的右手利刃同时递出,落下的那一刻,利刃自然是随着身体一起落下,“噗”地一下,一股寒风袭到,落下的利刃砍在脓包羽毛人右肩上,整条臂膀被削掉,持刀的手臂连带着钢刀坠地,羽毛人疼得惨叫连连,扭动着身体,没命一般跑走。 可是没跑几步,由于身体失去平衡,“扑通”卡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哀嚎顿起,声音甚至比前一个更为惨烈、凄然。 这一刻,整个石屋前面场院没有了金属交击声,先前的极为凶险的恶斗场面也已经逝去,回荡在上空的只有羽毛人的哀嚎和惨叫。 晏惜寒从容走过去要收断臂羽毛人手中钢刀,他在掰断臂那只手时,羽毛人的五指竟然由于断掉时是紧绷着的,他居然没有掰开。 “连你也欺负我?” 晏惜寒照着断臂狠狠就是一脚,脚下发出了一声介于哀嚎和痛苦之间的嘶哑声音,随后握紧的手指松开了。 他捡起钢刀,跑回石屋。 这个时候,刀疤和医生已经跑过来收了七个羽毛人的弓箭和钢刀,与晏惜寒一同跑回石屋。 “我的乖乖,晏先生,才刚是你嘛,我怎么看是鬼影!” “难道几天不见,你可以在人鬼之间穿梭了不成?” 雷金克一边抱着一大堆武器往回跑,一边逗趣地开着玩笑。 他的眼里充满了惊喜和艳羡,早没了刚才打斗时惊惧和担心的神色。 第106章 生死之战(1) 的确,连晏惜寒都没想到自己今晚的表现,超常的完美,看来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所不知道的潜力可挖啊! 在往回跑时,晏惜寒眼看着前一秒还是个活人,后一秒就变成了死尸,横七竖八地躺在场院中,这血腥至极的场面看了真的令人震惊和动容。 晏惜寒不想这样,不想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他有选择吗? 他心说,他有,那就是选择变成羽毛人的俘虏,可那不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选择,他觉得自己成了嗜血成性的怪物。 晏惜寒跑到门口还未来得及回刀疤问话,感觉身后有轻微的啸声。 不好!箭矢来了。 他的念头尚未转完,利箭已经劈劈啪啪落在脚下。 幸亏他从后面重重推了刀疤和医生两人一把,两人虽然跌进石屋,但没有中箭,而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的左臂被利箭划破,利箭钉在石屋墙壁的石缝里。 晏惜寒一步迈进石屋,随手关上了木门,有几只利箭射中木门,火把光亮从木门孔隙溢进,使漆黑一团的石屋朦胧之中可以彼此看清。 “自古有诸葛亮草船借箭一说,我们今个是木门借箭啊。” 晏惜寒站在木门里面,透过缝隙窥探着已经跑到场院大门口的一群羽毛人 “七袋箭矢,足够抵御外敌入侵了。” 火把足够明亮,把大门口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骤然,晏惜寒眼神凝固了,不眨一下地盯着外面,眼里流露出无比惊惧的神色,他一下子坠入冰河,整颗心凉了。 “晏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站在一旁的雷金克,看着晏惜寒突然间就僵住了的样子,一脸茫然的表情。 他发现晏惜寒神态十分不对劲,用手捋起晏惜寒的衣袖,他想看看是不是伤口有毒。 伤口就是一道口子,并不深,属于皮肉伤,流出的是殷红的鲜血,没觉得伤口四周发黑。 “怡云,快给晏先生包扎,说不定接下来还有一场更硬的仗等着我们。” 苏怡云从身上撕下自己的内衣,开始包扎晏惜寒手臂上伤口。 晏惜寒木讷地举起另一只手臂,缓慢地指指前方,他那个样子就像是猛然间得了半身不遂似的,甚至连身体都不会动了。 这个时候,远方丛林里传来狼嗥的声音,晏惜寒眼神不由得跳动了一下。 刀疤的目光顺着晏惜寒手指的方向,穿越木门望去。 大门口焰火下,并排站着十余人,除了那个白爷,还有一个双手被捆绑在前面瘦小的墨黑小人,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血迹,衣衫被扯得破头烂齿的。 看他(她)那头癞痢头,就知道那是一个流放者。 他(她)满脸血污,看不清面庞,很显然他(她)挨了打,还有他(她)那不整破碎的衣衫很显然是被撕开的,刀疤看见了那破烂衣衫遮不住的鼓鼓胸部,啊……她是一个女人! 很显然,她不但遭受了暴力对待,还被那帮杂碎祸害了。 看情形,她曾拼死反抗过,但瘦小柔弱的身躯怎么能抵抗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猛兽般的恶犬。 女孩一脸忧伤,衣服钮扣大多被撕扯掉了,想极力遮掩身上引人遐想部位,不是恨两只手不够用。 站在女孩身边的是那个白爷,他一副施施然的丑恶嘴脸,敞着怀,露出胸脯。当然,他的胸部远没有女孩的吸引力。 “她是那个年轻女孩,那帮畜牲害了她。” 医生说完,脸上满是悲伤和愤怒。 她一边给晏惜寒包扎伤口,一边不时把目光望向木门外。 她看见男人眼神里充满了同情、怜悯、无奈、凄苦、悲凉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的混合神色。 男人的目光专注而笔直,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盯着不远处那个褴褛女孩,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有些发酸,他只好眨了眨。 他实在不想让女孩再次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他救了她就有责任保护她,更何况眼前的境遇是他带给她的。 “在扎罗岛上,即便是活着,活得也是没有一点尊严,如同奴隶一般。” 医生这样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叫楚雨菲,我们俩一起来救你们的。” 晏惜寒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忍着巨大压力和悲痛,看向刀疤和医生。声音很轻,很淡,像是害怕吵醒了熟睡的人。 但刀疤和医生都能感觉到,晏惜寒是硬咬着后槽牙说的,说得果断而坚决,说得切齿而哀伤,说得心痛而难过,仿佛是他害她成了这个样子。 对,可不就是他晏惜寒的! 如果不是他把楚雨菲带来,她怎么会落入敌手? 又怎么会被羽毛人无端糟蹋? 糟蹋她的可不是一个羽毛人啊! 想想她那时无助和绝望的眼神,他的心犹如刀割般地疼。 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对,就是一场灾难,灾难不可避免地降落到他这个完全没有想到的女孩身上,那真的是女孩心碎的时刻啊! 他眼里燃烧着两团火焰,就是豁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她救出来。 “白万雄,你个杂碎!你是把我的心切开,揉碎,揉碎后再洒上辣椒水啊!够狠,够辣的!” 晏惜寒吼完,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一张弓臂背在身上,又背上一个箭袋,手持两把兰博刀,大踏步走了出去。 步伐强劲而有力,震得地面幽幽地颤动。 在这个暴虐而残酷的世界里,什么都是自己争取的,他要为女孩获得自由与羽毛人做最后殊死搏斗。 刀疤看见晏惜寒刚毅而漠然的侧脸阴狠得可怕。 “我们都去。” 晏惜寒听到身后传来雷金克那果敢的声音。 他回头望了一眼,雷金克和苏怡云像他那样身背弓箭,手持两把兰博刀,站在门口。 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手持一把带血的钢刀。 他体格强壮,长相虽不尽人意,但看着一脸刚毅,生了一个略宽鼻翼和一头散乱的黑色粗发。 “你就是欧阳惊雷?” 晏惜寒回头问道,他要知道为女孩战斗的人的名字。 “没错,是你重新给了我生命,我要对得起这份尊严。” 第107章 生死之战(2) “对,我们要为尊严而战斗,为活着而战斗。” 医生眼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 尽管生存的希望很渺茫,但如果不做点什么,那只能等死。 石屋之中所有人,都是死过一回甚至多回的人。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性格适合等死。 他们不仅不想死,还要杀出一条血路,救下那个身心俱碎的女孩,然后再一同杀出生天,杀出这个残酷而冰冷的世界。 “注意躲避箭矢,各自寻找掩体。”晏惜寒回头望着三人叮嘱道。 是啊,虽然危险,或许他们三人中有人会受伤或者死去,但他们三人,尤其是刀疤可以牵制一部分羽毛人,增加了他取胜的机率。 晏惜寒已然想到,如果开战,他必须还要增加速度,以快制胜。 人不在多而在精。 他想如果他们三个人一起上,完全可以以一敌三。 晏惜寒走到他搭的那个晾晒东西的架子旁,站定下来。 “白万雄,你告诉羽毛人,他们如果放了那个女俘虏,我就让羽毛人把伤者都带走。” 晏惜寒用刀尖指指女孩。 “我们知道你叫晏惜寒,是她告诉我们的。” 白万剑右手捆缠着绷带,吊在胸前,他用左手薅着女孩的头发,就像薅着一只鸡似的。 “晏惜寒,对骸骨部落的人来说,受了重伤的人就是死人了,他们要死人有什么用,他们要的是你。” “你如果愿意为他们服务,他们当然愿意放了这个女孩。” “不过,不过……晏惜寒,这个女孩已经属于骸骨部落的女人了,你还要她吗?” 说得够露骨的了! 这个混蛋王八蛋杂碎该挨千刀万剐的残废,居然丝毫不顾及楚雨菲的感受,气得晏惜寒眼里简直要流血。 流血顶屁用,有能耐你一会儿把他们都杀光,给楚雨菲报了受辱之仇,晏惜寒心下发着誓。 女孩微低着头,浑身颤栗,像一个逆来顺受的奴仆一样,不敢反抗,不敢还嘴,生怕露出些许不满,会遭到更加粗暴的对待。 或许女孩心死了,也没指望与白万雄对话的男人能舍身施救,女孩并没有抬头看着晏惜寒,仿佛她不认识他似的。 晏惜寒很失望,没有看到楚雨菲的表情,更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但他心里清楚她是多么地希望他能把她拯救出来,就像他拯救身后那三个人一样。 女孩没有说话,但比说了什么还让晏惜寒心痛,他的心就像放在火上炙烤着,疼得他脸都扭曲变形了。 他恨自己廉价的同情心被这虎狼般的世界践踏而感到羞愧。 女孩说得对,当初就应该剁了那个杂碎,而不是只断了他手腕。 其实女孩好想说话,但她被勒住了脖子,就像被巨人拳头紧紧攥住似的,她连呼吸都费劲吧啦,又如何发声,只能拼命喘气。 “白万雄,我曾经给过你一次做好人的机会,你却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如果不是你带着羽毛人袭击了这个山峰石屋,我也不会杀了这几个羽毛人,是你逼迫我大开杀戒。” “白万雄,你告诉羽毛人,让他们放了女孩。如若不然,白万雄,我就杀光你们,你这次也休想再逃脱!” 晏惜寒浑身充满了彻骨的煞气,暴戾之气开始在他周身萦绕,盘旋,凝聚。 经历过的这些事,件件都与毫无人性的残暴有关。 晏惜寒那冷峻的脸上有股阴狠之色缓缓掠过,他看似平静的眼眸骤然迸射出浓烈杀意。 “嘿嘿,嘿嘿嘿!晏惜寒,连你自己都没有几分钟活头了,你还想威胁别人!” “你和你身后之人赶紧投降,我可以担保骸骨部落不追究你杀他们人的责任。” “如若不然,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丛林里又有狼嗥声传来,不过这次声音似乎近了许多。 晏惜寒肺都要气炸了,那抹躁动终于直接得到升华,一股阴森森、冷飕飕的暴戾气息笼罩在他的周遭,那股忍无可忍的愤恨烈焰在他头顶直接冒了出来,他的眼眸闪烁着野兽吃人之前的蓝光,他要出手了。 晏惜寒在与白万雄对话时,发现只有三个羽毛人拈弓搭箭,其他羽毛人都是一手持火把,一手握兰博刀,弓箭只是背在身上,但能看出来,羽毛人一个个剑拔弩张的样子,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他大光景估算了一下,三四十米的距离,冲刺需要三到四秒的时间,但整个人的身体也都暴露在利箭之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晏惜寒觉得还是得利用起场院那些障碍物,虽然时间延长,但是可以保证他在往前方蹿行的时候,不被利箭所伤。 只要他跑到近前,弓箭就成了摆设。 陡然,一道黑影悍然无畏地从晾晒架子处蹿出,飞也似的跑向相隔十余米远的柴火堆,柴火堆半人多高,后面隐藏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晏惜寒刚刚跑出四五步,“飕飕飕”,三只利箭就擦着他的身边,呼啸飞向身后,幸亏跑的是曲线而不是直线,否则非中箭不可。 利箭虽快,但晏惜寒的曲线跑法,使利箭奈何他不得。 晏惜寒如法炮制,没一会儿就到了大门口,还没等他站稳脚跟,呼啦一下子,被持刀的羽毛人从四面八方围住,他们各个把刀尖对准了他。 晏惜寒眼神冰冷而轻蔑地向四周看了看,四周羽毛人也用冰冷的眼神回瞪着他。 众鳄鱼困住了雄狮,仿若大家齐上,就能眨眼间撕碎雄狮。 狂妄而不失冷静,焦虑却有条不紊,晏惜寒再三提醒自己一定要稳住,不可造次。 他眼睛血红一片,虎视眈眈地盯着周围每一个敌人。 鳄鱼困住了雄狮,只是困住,但能不能吃掉雄狮那就要看鳄鱼们的本事了。但雄狮看样子似乎并没有把羽毛人当成鳄鱼,羽毛人虽然厉害,但还没厉害到与鳄鱼等同。 白万雄啐了一口唾沫。 “晏惜寒,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想逞英雄?” 第108章 生死之战(3) 白万雄微微眯起邪佞的双目,左手持一把匕首,搂住楚雨菲的脖子,匕首利刃压在女孩脖子上,只要匕首略微一动,楚雨菲的颈总动脉就会爆裂,颈总动脉一旦爆裂,人是没救的,只能流血而死。 女孩瞪大眼睛,惊恐万状,吓得脸色发白,就连脸上的血渍也变了色。她神情恍惚,浑身颤抖,癞痢头发被鲜血纠结成一团一团的。 她一双埋了咕叽的手紧紧扳住白万雄的手臂,生怕他一不小心划破自己的脖颈儿。 眼前那万分凶险景象让人心惊胆颤。 “白万雄,你眉毛底下那俩窟窿眼是喘气的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还‘死到临头’了?” “你没看见场院里流淌的都是羽毛人身上的血吗?坐在血泊里哀嚎的人也是羽毛人吗?” “晏惜寒,你甭逞口舌之快。你是厉害,可你再厉害一人能碾几颗钉?” “骸骨部落勇士在扎罗那可是名号响彻云霄。如若不是想擒获你,早把你剁成了肉泥。” “把手中刀扔掉,这个姑娘,包括你身后的人都可以不死。” 白万雄不停叭叭时,呼出的温热而湿黏的气息喷在女孩的脸上,女孩立感一股湿臭灌进鼻腔,她皱起了厌恶的眉头。 她只能如此,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表达情绪的方式了。 晏惜寒眼神一阵抽搐,他瞪圆了双眼,眼里燃起的火焰把两个眼珠子烧得通红,他真恨不能一把火把害人的恶兽全部烧死。 “白万雄,你个杂碎,真是给你脸不要脸!” “你以为有羽毛人撑腰壮胆,你就能把我抓住? “今天,我不但要灭了羽毛人,我还要灭了你。” 说再多废话都是浪费唾沫,怎滴也得让眼里的怒火有发泄的地方不是?否则把自己给烧死了,而让敌人占了便宜。 不等晏惜寒冲上去,白万雄已经急不可耐地大喝上了。 “宰了晏惜寒,一起上,一起上,宰了他~” 羽毛人开始攻击晏惜寒。 一瞬间,刀影如雨,倾泄而下,随即发出一连串令人作呕的锵锵锵声响,晏惜寒硬是用手中刀一一将羽毛人砍向他的利刃格开。 把晏惜寒比作雄狮并不恰当。 他似若鲨鱼,穿梭在鳄鱼群里,还没等羽毛人开始第二轮攻击,晏惜寒手中一直没有停息的刀锋开始了反击。 霍地,晏惜寒猛然一个利落的左侧转,黑暗中有道白光闪过,一个羽毛人的脖子上立时多了一道细长血痕,横贯颈动脉。 羽毛人突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道血痕骤然间像开闸泄洪一般,热血喷涌而出。 没人想到他会攻击最不可能攻击的方向,结果可想而知,一声难听的尖叫响彻夜空,简直就像是杀猪一般叫唤。 可能那个羽毛人防范意识最差,他的颈总动脉被割破,血管里的温热鲜血像喷头一样,“噗”地喷涌而出,一下子迸溅在距离他最近的羽毛人脸上。 就好像那血液里温度能把人烫伤似的,被喷血的羽毛人嗷地怪叫一下,猛地跳开,结果他这一跳落下时,脚硬生生踩在另外一个人的脚趾头上,被踩脚趾的羽毛人提着被踩的脚胡乱地蹦蹦跳跳,仿佛那样可以缓解那钻心的疼痛,结果围攻晏惜寒的防线自己溃破了。 脖子颈动脉都割破的家伙,伤口终于不堪重负,彻底撕裂,脑袋以一个古怪般姿势垂向一侧。 他跌跌撞撞地原地兜了几个圈后,“扑通”卡倒在地上,身体挣扎了几下,不动了,而脖颈处伤口继续有鲜红血液流出。 四周一阵骚乱,像起了内讧似的。 羽毛人唧唧哇哇都慌了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继续围攻对手,还是解救同伴,他们一瞬间无所适从。 趁一时之乱,晏惜寒的利刃先后放倒三人。 豁开一个人的喉咙,一个人的肚皮,一个人的大腿,但他也受了轻伤,因为躲闪不及,小腿肚子被一个家伙刺中,鲜血直流。 晏惜寒忍住不去管它,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即使他想止住伤口流血,羽毛人也不会答应。 被割开喉咙的那个家伙,抛掉钢刀,双手捂住脖子,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动静,接着他剧烈咳嗽不止,结果每一下都咳出带血的气泡。 他的脖子不再挺立,而是不正常地歪向前胸,前胸被红艳艳的鲜血染红,并顺着胸腹部一个劲地往下淋血,而他整个身体则像垂死挣扎的鱼一般,剧烈晃动着。 他踉踉跄跄跌地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最后身体僵直不动了。 肚皮被划开的那个羽毛人,把钢刀一扔,屁股一下子坐在地上,双手开始忙碌开了,他是今晚最忙碌的羽毛人。 温热的鲜血和冒着热气的白花花肠子从豁开的一条大长伤口冒了出来,为了不让肠子出来,他先是用双手捂住伤口,但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捂不住,肠子还是没如他愿地争先恐后地往出跑。 没办法,他只能一边疼得吱哇乱叫,一边用手往肚子里塞肠子。他这边塞,那边冒,冒出再塞,塞来塞去,肚子里的血终于流进了,他也没力气哀嚎了,身子一歪,倒地放了长条儿。 大腿被刺伤的那个家伙,还算有点心眼。 他眼见着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立马撤出打斗现场,躲到一边,用身上携带的绳子勒住大腿根部,然后用布裹住伤口,一瘸一拐地开始往山下跑。 估计治愈跌打损伤的类似云南白药的牙膏,他没有随身携带,放在山下马鞍挂的那个袋子里了。 八个羽毛人,晏惜寒一下子就干掉了四人,但他们也有所损失,医生和欧阳惊雷因为动作缓慢被利箭射中。 医生手臂中箭,欧阳惊雷大腿中箭,两人都坐在晾晒架子旁,手持钢刀虎视眈眈地盯着打斗场面,焦心焦虑地帮不上晏惜寒的忙。 雷金克虽然腿伤和手臂上的伤都没有好利落,但在这么凶险的时刻,他就是一个完人,他与晏惜寒互为犄角,顽强地拼搏着。 第109章 生死之战(4) 羽毛人虽然人数减少了一半,但他们依旧没有丝毫退缩,而是毫不留情地缩小了打斗包围圈,把两人压制在只有几平方米的范围内,刀锋继续向下雨似的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黑暗中再次传出叮叮当当的打斗搏击声响,这次打斗更为剧烈,更为凶险,因为彼此双方要分出胜负。 如果晏惜寒腿肚子没有受伤,如果雷金克手和脚没有受伤,那么以他们两人之力敌四个羽毛人蛮有胜算。 但是两人毕竟受伤了,而且晏惜寒的力气基本上快要油尽灯枯,手中的动作都变得非常缓慢,像电影镜头慢放一般。 他只是不想让女孩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失望,他一直在顽强地支撑着。但他摇摇晃晃的身体、一下比一下缓慢的动作,说明他的力气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刀疤疯了,就像一条疯狗,逮着一个羽毛人玩命地开打,不把与他对打的羽毛人打趴下誓不罢休,根本不惧其他的羽毛人是否趁机偷袭自己。 结果他捅死一个羽毛人,他自己则被偷袭,肋下中了一刀。 晏惜寒拼死杀死一个羽毛人,而他右手臂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整个打斗现场甚是震撼心灵,满地狼藉,到处是死尸,几乎血液覆盖了整个场地,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上空。 场地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如同末日来临了似的。 晏惜寒与刀疤肩靠肩,浑身鲜血淋漓,根本分不清那块是自己流淌的血,那块是敌人喷溅的血,四把兰博刀早已经变成了血刀,没了本来面目,刀刃曲曲弯弯,豁牙露齿。 两人那沾满了鲜血的眸子都染上了一丝恐惧,两人不是惧死,而是战死了,也没能救下可怜的楚雨菲。 “晏惜寒,快投降吧,你已经身受重伤,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就是流血也能把你流死。” 白万雄一副摆儿摆儿的样子,给这场血斗盖棺定论。 晏惜寒腿肚子的确在汩汩流血,黑红的血液已经洇红了裤脚,正在顺着裤脚犹如溪流一般潺潺流淌。 晏惜寒握紧了砍刀,满头黑发随之竖起,他要战斗至死。 一番殊死搏斗,累得晏惜寒与刀疤全身酥软,甚至提刀的手都抬不起来,身上的诸多伤口就像钻进四肢百骸里的蛆虫噬咬着两人的皮肉和内脏,两人只觉得无法忍受的疼痛吞噬着他们的身体,让两人疼得根本无法感知外面的世界。 没指望了。 楚雨菲心里很清楚,两个身受重创的男人怎么是如狼似虎两个羽毛人的对手? 两人身上没伤,拿下两个羽毛人自然轻轻松松,可眼下两人在被戳一指头都能摔倒的情况下,他们都难活着,又怎么能救下自己呢? 女孩感觉到抵住自己喉咙的钢铁愈加冰冷。 女孩呜呜地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稀里哗啦。 她为希望变成了绝望而哭,为两个男人为了解救她而豁出生命而哭,为他们所有人都陷入绝境而哭,她的失声痛哭感动了上苍,感动了森林和大地,最后感动了…… 真的,晏惜寒也感觉到了,刀疤最后得战死,因为刀疤要兑现承诺,刀疤要用生命保护他。 刀疤一死,他撑不了多长时间也得倒下。 他一倒下,医生和刚刚苏醒过来的欧阳惊雷,包括白万雄手中的人质楚雨菲,都会再次沦为羽毛人的俘虏,他们的命运……唉,晏惜寒想都不敢想象下去。 拼命而战吧! 最好的结局是两败俱伤,给医生、欧阳惊雷和楚雨菲创造一条不被羽毛人捉去的机会。 打着想着,想着打着,晏惜寒似乎看到了他自己最终会倒下去的结局。当然,在他倒下之前,最后一个羽毛人也被他杀死,而白万雄则与他搂抱在一起,彼此的利刃刺进对方的身体。 晏惜寒太虚弱了,整个身体摇摇晃晃,抱着与羽毛人同归于尽的想法,他与刀疤又分别捅死了一个羽毛人,两人分别也被对手的砍刀锐利刺中腰部,两人趔趔趄趄地奔向最后那个站在黑暗中的羽毛人, 黑暗中,驼背老人默默地从地上捡起同伴的钢刀,他双手握刀逼视着前方不远处的晏惜寒和雷金克,而他们两人虽然也手中持刀,但身体摇摇晃晃,如若不是两人相互搀扶,都有可能栽倒。 两人虚弱无力到了极点,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仿佛眼睛一闭都能立马死过去。 就在刹那,整个局势在现场所有人面前都一览无遗。 晏惜寒他们输了,羽毛人赢了,驼背老人只需略微动动手指,两柄利刃就会分别刺进晏惜寒和雷金克的身体,两人性命不保! 晏惜寒和雷金克两人也有这样的想法,功亏一篑太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啊!一点点啊! 如果还有下次,如果两人不死,两人一定要把刀技精炼到极致,以弥补体力上的不足,看来在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精熟的刀技完全可以保命。 假设,如果两人刀技再好那么一点点,速度再快那么一点点,或许两人就能省些力气而不至于这么玩命。 现在这么想纯属多余,白白地浪费大脑细胞,两人还能回到过去吗?回不去了。 晏惜寒在刀疤搀扶下,十分疲倦而万般无奈地眨了眨眼,不断喘着粗气看向楚雨菲。 他如果救不了她,也要让她记住,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楚雨菲上嘴唇紧咬下嘴唇,眼里蓄满了泪水,原本充满了希望,现在却变成了彻底的绝望,无比绝望从指尖一点点凉到心脏。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勉强咧嘴笑一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真的不想死啊,她还没活够,虽然活得很辛苦很坎坷很艰难很窝囊很……但她还是希望能活下去,她不相信自己会一辈子都没有好运气。 嗨,算了,认命吧! 两人能死在一起,也不枉在一起彼此融洽地相处了这么些天。 女孩很无奈,眼睛斜视着绑架她的那个长着马脸的家伙,满眼的恨意,恨不能嘴里吐出一把利刃宰了他。但那是她的妄想,她现在唯一能做就是用眼神来倾泻她的情绪了。 第110章 绝地转圜 “嘿嘿,嘿嘿嘿……” 那沙哑如烟熏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晏惜寒顺着声源看去,那个老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驼着背,他是那些羽毛人的首领。 颈下那串项链闪烁着金色和银色光芒。 “羽毛老头,如果你让我喘口气,我就能把你也杀了。” 晏惜寒微微颤抖的双手想努力握住刀把,却竟然握不住刀把。不过,他说话的口气却惊天震地,气势磅礴。 输了,也不能输在气势上。 他把双刀插地上,颤巍巍地脱掉沾满了血肉的上衣,暴露出他那一身紧实虬然的腱子肉,他扯着两个衣袖,转了转,把上衣系在腰部的刀口上。 紧张的情绪一直在晏惜寒的心头萦绕,他担心救不下楚雨菲自己首先倒下。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又累又饿,在这样高强度的体能消耗之下,食物和休息是补充体力的最佳途径。 很可惜,眼下没一样能办到。 一阵玩味的低笑传来。 “胸大无脑。” 驼背老人没言语,倒是白万雄抢着把门封上了。 “晏惜寒,你该不是被打傻了吧!” “现在杀你易如反掌,为什么要等到你恢复了精气神再杀你?” ”你把骸骨部落的人都当成了蠢蛋?” 白万雄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晏惜寒,眼角露出一丝嘲弄。 一股浓浓的苦涩味道充斥着晏惜寒的大脑,这反而给他的大脑带来一丝清明。他可能真的打不动了,若要开打,他和刀疤联手可能也不是那个老羽毛人的对手。 他见过那个家伙的身手,动作敏捷而迅速,不拖泥带水。 但他不是没有一点点希望,他觉得他还是能打败这个老家伙的,他缺的就是时间,他要拖时间等待那个机会的到来。 “胸大无脑!” 晏惜寒长长吁了一口气,他看向白万雄的眼神里充满了蔑视。 “白万雄,羽毛人仰仗着人多,群而攻之,我要的是公平。公平,你懂吗?” “哈哈哈,哈哈……” 白万雄再次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充满了血腥味的夜空显得格外骇人,仿佛魔鬼要吃人。 “晏惜寒,还用我告诉你吗?” “短短几天,你已经亲身经历了发生在这个畸形岛屿上的诸多事件。” “你现在就是一个杀人魔王,却要求其他的魔鬼讲公平?你脑袋穿刺了吧!” 白万雄嘴角歪斜着,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神情。 老人用利刃逼住两人,“我们骸骨部落原本想要活着的你们,但已无可能,那么我们就要摧毁你们。” “你们的确很厉害,骸骨部落没看错人,但你们两人已成强弩之末,就像白爷说的那样,都不用我动手,看着你们流血也能把你们流死,哈哈哈……” 驼背老人那沙哑如烟熏的声音在场院上空回荡,如同魔鬼嘶喊。 “唉,看来你们不能为骸骨部落所用了。” 白万雄带着献媚讨好的惋惜声音补充道。 晏惜寒与雷金克眼看着驼背老人把手中利刃缓慢地杵在两人胸部,已经感觉到了刺进皮肤的痛感,两人甚至连用刀格挡的力气都没有,哪怕就是后退一步都能躲开被刺,但两人连挪动一步的力气都耗没了。 稍后,两人会随着生命的消失而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 “是可惜——” “啊……啊……” 突然,惨叫骤起。 在场人都惊呆了,从未见过的事情就这么陡然地在人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讲出去没人相信。 一瞬,只见两道黑影仿佛从天而降,一道体型硕大的黑影怒吼一声陡地蹿起,黑洞洞的血盆大口“吭哧”咬住驼背老人的脖子,驼背老人说话声音一下变成了惨叫,而黑影则用发出低沉阴森的呜吼回应他。 另一道黑影则咬住驼背老人持刀的右手,两道黑影一同把驼背老人扑翻在地,驼背老人一边凄厉惨叫,一边用赤手捶打黑影,然无济于事,无比凄厉惨叫持续还不到一秒,黑影便一扭头,好像没费吹灰之力,拧下他半个脖颈,鲜血犹如一阵温热的雨迸溅在黑影的脑袋上,驼背老人立时就没了气息。 在两个黑影嗥叫着扑向驼背老人瞬间,场院里所有哀嚎戛然而止,如同被黑影瞬间封住了嘴巴。 刹那,仿佛一切都归于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黑影身上。 晏惜寒与雷金克这两个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起来的僵硬而血腥的身体,在烟火阴影里显得像两个硕大无比的巨人。 一切都在静默中,唯独黑影呼呼粗重的呼吸在空气中回荡,那不是人的喘息,而是野兽的呼吸,证明黑暗中发生的所有都不是在噩梦中,而是在现实里。 晏惜寒看了刀疤一眼,把目光投向黑影,脸上露出了一抹豪气冲天的笑容。 只见那道黑影嘴里叼着驼背的半块脖颈,那是硬生生从老羽毛人脖子上撕扯下来的,看上去黑影满心喜悦,用嘴巴来来回回晃动着血肉,鲜血淋漓在地上。 而另一道黑影则叼着驼背的右手,那只脱离了手臂的右手还攥着那把钢刀,钢刀锐利的刀尖划割着地面,发出嚓嚓声响,这在静寂的黑夜显得尤为瘆人和恐怖。 哪儿来的什么从天而降,只是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晏惜寒和雷金克身上,根本没有人留神以鬼魅一般的速度从密林里蹿出来的两只硕大的森林狼。 一只黑色毛发,背上缠绕一块埋汰得看不出来颜色的破布,而另一只是浅灰色的毛发,浑身沾满了泥土。 这种比獒犬身躯都大出一倍的犬类,绝不是家犬,家犬是吠叫,而狼却是嗥叫,它们是地地道道的恶狼,臭名昭着的森林狼。 只不过它们比一般的森林狼都要大出许多。它不但是食草动物的克星,饥饿时它连人类都攻击。 由于扎罗岛上各个部落都以捕猎森林狼为荣,森林狼对人类充满了强烈的敌意,狼与人类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可今个这是怎么了,野性十足,一向勇猛而高傲的森林狼,却心甘情愿地折服在一个刚刚流放到岛上没几天的罪犯脚下。 第111章 不能放过这个畜生 看森林狼那俯首帖耳的姿态,好像晏惜寒就是它的主人。 两只森林狼把嘴里叼着的东西吐出,丢在晏惜寒脚下,像是表功一样,然后目不转睛地仰望着他,龇牙咧嘴,恶狼猩红的嘴巴还湿漉漉地淋漓着黏腻黑红血滴,眼瞳在黑夜里闪耀着熠熠蓝光。 晏惜寒眼睛突然一阵刺痛,他粗鲁地用持刀的手背浮皮潦草地摩擦一下,口中不知所措地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刀疤如临大敌,吓得双刀挥舞着就要砍向两头恶狼。 “住手!刀疤。” 晏惜寒的大喝令刀疤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忙垂下砍刀,他有些不解地望着晏惜寒,怎么…… 晏惜寒根本无视面前一副凶狠无比模样的两条恶狼,从容淡定地自恶狼中间穿过,走到瑟瑟发抖的白万雄跟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脸色苍白如纸的他。 令人吊诡的是,此时的白万雄,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骸骨部落的驼背首领即将手刃如同风烛残年的那两个对头的当口,乍然而现的两头恶狼,使局势陡然急转直下,眼睛没眨全,驼背老人就命丧狼口,而自己也身陷危险之中。 更为令人吊诡的是,饿狼只攻击羽毛人,而在晏惜寒面前,就像家犬那样,嗥都不敢嗥一下,怎么会这样呢? 白万雄两条腿筛糠般地直抖,一双浑浊的眼睛盛满了惊惧。 晏惜寒冷眼怒视着白万雄那丑恶嘴脸,心中泛起无边恨意。 两头恶狼就像能看懂主人意思似的,沉默地抬着头,用那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瞪视着白万雄,不时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一下血腥的嘴巴,摆出一副挑衅的愤怒姿态。 刀疤也感到奇怪,晏惜寒的确就像是两头恶狼的主人,两头恶狼一左一右,如同左右保镖。 被恶狼咬死是件很痛苦的事,想想楚雨菲都吓得两腿酥软。 如若不是白万雄搂住她的脖子,她可能都会瘫坐地上。可当她觉得恶狼能分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时候,她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她觉得恶狼与晏惜寒有一定的关系,是那种主人与家犬的关系,可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几天晏惜寒一直与她们在一起,他是怎么征服恶狼的呢? 要知道这可是成年狼啊!征服它可难着呢! 管它呢,只要不咬自己就行。 “白万雄,识相点,还不赶快放了人质?” 两只森林狼张开鲜血淋漓的嘴巴,威慑般地露出两侧的尖牙,喉咙发出深沉的低嗥,摆出一副如不识相我就要你好看的穷凶极恶的样子。 白万雄则脸色憔悴而苍白,神情怪异。 现在他是左右为难,人质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放,晏惜寒也不会饶过他,晏惜寒在一开始就把话放出去了,现在他怎么能打自己嘴巴子。 可如果不放,你看看眼前这架势,只要他敢动动手指,两只虎视眈眈的恶狼就会扑上去把他撕成碎片。 白万雄似乎忽然之间没了主意,他的手开始发抖。 女孩只觉得匕首锋刃时常把颈部肌肉压紧,她感到了一丝丝冰凉般的刺痛,有液体顺着皮肤流下。 绑架她的恶魔,呼出的臭味充斥着她鼻孔,令其作呕。 她知道那是他恐惧的气息,他现在怕得要死,她能感觉到到他的手在发抖。 “你能放了我?” 白万雄依旧是半信半疑,苍白而冷酷的眼珠如同死人眼睛,空洞而无神,就像他真的死了一样。 “如果你想活命,就照我说的话办。快放人!” 最后一句话是晏惜寒吼出去的,他急眼了,双眼燃烧着怒火。 这个时候,医生和欧阳惊雷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站到了一边,但手中箭对着白万剑,随时让利箭射穿他的脑袋。 女孩想挣脱,被白万雄死死搂住脖子,卡得女孩喘不过气来,大张着嘴,直翻白眼。紧接着,他用匕首尖扎进了女孩下颚,女孩疼得失声啜泣。 “好了,你们把刀箭都收起来,谁也不准伤害白爷,让他赶快离开这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地方。” 晏惜寒看见大家听见他的话而无动于衷,并没有放下手中弓箭和砍刀,脸上表情有些愠怒。 “怎么,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晏惜寒虚脱得连话都懒得说,头沉得像碾盘,巴不得早一点结束战事,他实在没精力也不想继续与对方纠缠下去了。 连刀疤的命都是晏惜寒的,他首先把手中兰博刀扔在地上,而后医生和欧阳惊雷都收起了弓箭。 只见白万雄满意地点点头。 不知道他是因为晏惜寒说话有份量而满意,还是因为大家放下了手中敌对他的武器而满意。 “晏惜寒,你言而有信,我信服你。你再次放了我,我也不能无信。我说话算话,我从今天开始,不再与你为难,有你的地方,我绝不会再出现。” 白万雄信誓旦旦,一脸虔诚。 信他?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会爬树! 白万雄把楚雨菲往晏惜寒怀里一推,收起匕首,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象征性地拱了拱手,算是谢过了。 晏惜寒讨厌看见他那张丑陋的嘴脸,敷衍般地摆摆手,白万雄转身大步向山下跑去。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晏惜寒想终于结束了战事,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他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有想完,就被女孩的怒吼打断了。 “快给我割开绳子。” 楚雨菲一接近晏惜寒,就把被捆绑的双手举在他眼前,女孩表情大变,刚才还弱不禁风的她,突然变成了一副恶狠狠的面孔,用挂满了泪花和干涩的眼睛瞪着他。 刀疤赶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兰博刀,拉了半天也没把绳子割断,兰博刀豁口倒是把楚雨菲手腕刮得秃噜了皮,疼得楚雨菲闭嘴闷哼一声。 医生看雷金克笨手笨脚,把他扒拉到一边,用自己的匕首把绳子割开。 女孩手一放开,根本顾不上上衣还咧着怀,她夺过刀疤手中的兰博刀,在地上拔起一根火把,就往白万雄下山的方向猛追。 第112章 羽毛人都被女孩喀嚓 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但女孩要干什么,晏惜寒心知肚明,想阻拦已然不及。 晏惜寒知道自己和刀疤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迫切需要治疗和休息,没工夫和白万雄没完没了地纠缠,他之所以放白万雄一马,就是不想让他伤害到他们这几个人中唯一没受伤的楚雨菲。 当然,楚雨菲所遭受的那种肉体和心灵上的创伤另当别论。 他见楚雨菲那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目光,持刀飞快地往山下跑,知道她不会让害惨他的那个家伙苟活于世,心里不由得焦虑不安起来,他胡乱地把伤口用衣服缠住,随意扯了一根火把,带着追风和它的伙伴就追了上去。 其实白万雄死与不死,怎么个死法,晏惜寒一点都不关心,只要楚雨菲不受伤就行。 这黑灯瞎火的,白万雄又诡计多端,万一着了他的道,上哪儿去买后悔药? 白万雄只是暂时苟延残喘,等自己身体恢复了,自会找他把账一笔笔算清,可晏惜寒的心思,楚雨菲并未揣摩透。 楚雨菲跑下去了,他也只能很无奈地跟了下去,她已经承受了她那个年龄段女孩所不曾有的伤害,他绝不能让她再出事。 追风跟它的伙伴一开始只是跟着晏惜寒跑,他慢它们就慢,他快它们就快,追风与它的伙伴始终与晏惜寒不即不离,因为它们不明白主人大黑天去追什么。 “雨菲,等等我!”晏惜寒看见前方不远处、跌跌撞撞往前跳跃的一个瘦小身影,便大声喊道。 楚雨菲只是回头看看,又一门心思地追了下去。 晏惜寒影影绰绰地看见了女孩前面有一道黑影,跟头把式地没命往山下逃窜,他想那个应该就是白万雄。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这个时候,晏惜寒快追到楚雨菲跟前,女孩误以为晏惜寒是来阻止她杀白万雄的,便心中焦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而且她一边猛跑,一边大声呼喊着让白万雄站住。 守护在晏惜寒身边的追风似乎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分说,撒开四腿,狂奔起来,它的伙伴随后跟上。 就看见黑暗中两道黑影,像炮膛打出去的炮弹,飕飕地往山下疾奔,没一会儿,前面传来恶狼清晰的撕咬声和一个男人充满了恐怖的凄惨喊叫,在这异常安祥静谧的林间显得格外骇人,像上演鬼魅森林电影一般。 晏惜寒与楚雨菲几乎同时到达现场,惨不忍睹的现场一幕,看了简直让人魂飞魄散。 追风从后面飞身纵起,一口咬住白万雄的脖梗,尖锐牙齿咬透血肉和颈骨,它的同伴则紧锁白万雄的右肩,牙齿穿过黑衣、里面护甲和柔软血肉,将其扑倒在地,两只狼猛然狂野地用力甩,竟然硬生生将粗壮结实的白万雄撕碎。 追风叼着几乎整个脖子和脖子连在一起的头颅,头颅眼珠子暴凸,大嘴巴张开着,淋漓着鲜血。 它的同伴则用嘴巴叼着白万雄的一只手臂晃动着,是那只被晏惜寒砸断手腕的右臂,手臂断面喷溅出温热血雾,散发在这寒冷漆黑的森林中。 森林狼把手臂吐在一边。 白万雄支离破碎的尸体趴卧在山地的血泊里。 楚雨菲依然不解恨,挥起手中砍刀照着尸体又是一阵猛砍,砍得血肉飞溅,骨裂皮崩。 她心里压抑许久的屈辱、悲伤和愤恨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倾泄,她将所有情绪都化在每一次挥砍上。 由此可见,楚雨菲对这个人憎恨达到了什么程度。 最终,尸体变成了一堆肉泥,而她则被迸溅的血液喷成了一个血人,腥气逼人,闻之无不令人掩鼻。 晏惜寒顺手捡起白万雄撒手一边的满是血迹的繁星金丝兰博刀和那把逼住女孩脖颈的匕首。 他头再一扭,眼角余光瞥到了断臂衣袖上那颗闪耀着金光的黄金钮扣,他有了三秒钟的迟疑。 随即弯下腰,用匕首割断固定钮扣的麻线,取了那枚金扣,然后硬拽着楚雨菲离开现场。 除了一丝担忧,看不出来晏惜寒脸上还有什么其他表情。 他没有嗔怪楚雨菲,白万雄的确该死,或许这就是他的最终宿命。 男人看似动作粗鲁、蛮横,抓住她的手腕就走,实则他攥住她的手腕根本没用太大的力气,很轻柔。 女孩浑身愤怒和戾气瞬间被轻柔的一攥化解,荡然无存。 如果能被这样的男人永远牵手,她情愿放下仇恨,抛弃怒火,丢掉一切烦恼。但她知道,她只能心里想想罢了。 途中,晏惜寒把白万雄使用的匕首给了楚雨菲。 回到山上,女孩一进入场院,已经消散的那股暴戾之气陡然间从心底再次升起,一下再次攫住了她整个心,她二话不说持刀直奔那两个还在痛苦呻吟的羽毛人。 女人发起疯来如洪水猛兽一样可怕,更何况怀揣仇恨的女孩。 羽毛人哀求也没用,女孩瞪圆充满血色的双眼,仿佛吞噬人间的魔鬼,只见她手起刀落,一个羽毛人从脑袋瓜子中间被成两半,呻吟声随之戛然而止。 而另一个羽毛人见状跪地嘴里叽哩哇啦,拼命摇晃着脑袋,瞳孔放大,眸子写满了恐惧和哀求。 女孩眼里没有怜悯,只有怒火,手起刀落,羽毛人身首异处。 女孩速度快得想令晏惜寒阻止都来不及。 其实,晏惜寒若想真的拦阻未必拦不住,只是他体力透支几乎到了极限,他也懒得理她撒野发泄。 羽毛人在她身上做了什么,羽毛人心知肚明。 他们做坏事的时候,女孩也曾苦苦地哀求过他们,可他们放过女孩了吗?没有,现在女孩翻过身来,又岂能饶过那些曾经残害过她的该死羽毛人? 这就是只要做过的事情,总是要负责的,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女孩那冰冷而鄙视的眼眸,如刀刺入骨髓,身体上的伤害伤的是皮肤,但心灵上的创伤若想恢复和痊愈,最起码得很长一段时间了。 第113章 黑狼让人治伤 至此,打斗场面算是全部结束,最终以羽毛人全军覆没而划上句号,整个场院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晏惜寒呆呆地望着眼前触目惊心、血腥而又恐怖的一幕,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太血腥了,血腥得令人窒息。 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些人都是他杀的,他成了屠夫。 医生已经处置了自己以及雷金克和欧阳惊雷的伤口,他们在晏惜寒没回来这段时间,把羽毛人的武器和物资收集到了一起,然后他们坐在石屋门口休息,等着晏惜寒回来,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刀疤浑身是血,连脸上冒出的汗珠都是血色的,杂乱无章的头发黏粘在脸颊上,面色格外苍白,但眼中却是满满的解脱。 欧阳惊雷则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喘着粗气。 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几乎都耗尽了自己的力气。 经过白天的颠簸和晚上的激战,晏惜寒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加上追回女孩又让他耗费了一些力气和多流淌了一些血液,他回来时,面色惨白,眼圈黛黑,浑身酸痛无力,甚至一步都不愿意挪动。 他一下扑倒在石屋用木棍搭成的床上,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 尸体散野,血流成河,修罗地狱,血腥弥漫。 雷金克等三人与楚雨菲彼此之间,做了相互介绍。 晏惜寒这几天的行踪还是楚雨菲讲给雷金克他们听的,女孩像谈论天空、天气那样谈论杀人。 她一边说,一边用绳子把衣襟串起来,她衣服上的扣子尽数被羽毛人粗暴而野蛮地拽脱。 除了她不知道烤熟的马肉是怎么来的和恶狼的故事,其他的她知道的故事,她都像如数家珍般地毫无保留地说给三人听。 三人听了女孩讲述不住地唏嘘,唏嘘之余,心里都是满满的感激。 欧阳惊雷甚是感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晏惜寒的救命之恩。 医生指指追风身躯包裹着的宽布条,像是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似的,她说:“晏先生不仅仅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还是黑狼的救命恩人,它身上缠的绷带已然说明了问题。” “或许晏先生与黑狼之间有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也说不定呢!” 两只恶狼就像忠诚的卫士一样,守候在石屋门口。 由于女孩和刀疤他们知道恶狼是追随晏惜寒而来,尽管其中内幕他们不得而知,但他们不再担心恶狼会伤害他们。 恶狼像是会认人似的,清楚他们是晏惜寒的朋友,所以恶狼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也看不出来对他们有多么友好。 因为恶狼毕竟不是人类,没有那么多感情细胞。 医生拿出急救包,想给睡过去的晏惜寒检查伤口,追风龇牙咧嘴地跑到晏惜寒身前,阻止医生靠近。 医生害怕不敢靠前,还是雷金克上前,露出自己身上止血绷带,让黑狼看。 追风可能意识到医生的用意,便退到一边,但它那双犀利而警惕的眼睛始终盯着医生。 它那个样子仿佛在说:“你若敢伤害这位睡觉的先生,我的牙齿可不会让你好过。” 晏惜寒身上有多处伤口,但好在都没有伤着骨头,腿肚子一处,两只手臂各有两道口子,左肋部一处, 最重的两处伤口是腿肚子和肋部,流出的淤血凝固在伤口周围。 医生对几处伤口淤血清创干净,缝合后,抹上了研成粉末的气根,然后把伤口包扎好。 医生整个操作都是在追风的监督下进行的,医生操作完,拎起急救包,站起来要离开。 追风对着医生呜咽了几声,然后趴在地上,匍匐到医生脚下,前肢把握着医生的一只脚,抖动了一下身躯,像是不让她离开的样子,然后它把自己刚才高昂的头枕在自己的双前肢上,做出像孩子睡觉似的姿态。 黑狼出人意料的古怪举动,引起了医生和刀疤的注意。 但两人都摸不透黑狼是什么意思。 它那副乖乖的样子不像是在感谢医生给晏惜寒治疗伤口,倒像是阻止医生离开,可它为什么要阻止医生离开呢? 难道是让她留下来守着晏惜寒? “刀疤,黑狼不让我离开,它是让我守着晏先生吗?” 雷金克一直在琢磨黑狼的意思,但它肯定不是医生说的那个意思。 如果担心有人要害晏先生,那么,哪有黑狼和它的伙伴守着更安全?黑狼一定有别的意思,刀疤心里很确定。 “怡云,黑狼身躯缠绕的绷带被血水洇透了,它该不是让你也给它看看伤口吧!” “给狼治伤?” 苏怡云眼睛瞪得像灯笼,匪夷所思地望着雷金克。 “我怎么敢碰它?它那么凶,看着就胆战心惊。” “它伤人时,当然凶狠了,要不谁怕它!” “可你看它现在,哪儿有半点凶狠的样子,他温柔得如同家猫。” ”我想它是想让你看看它身上的伤口吧!” 不愧是汉子,雷金克说着圪蹴下来,丝毫没有犹豫,就把双手放在黑狼的身上。 黑狼只是脑袋转了转,看了看刀疤,并没有发出声音。 雷金克仰头看着医生,接着刚才的话语说道:“怡云,黑狼是让你给它治伤。它身上的绷带应该是晏先生给缠的。” 有了几秒钟的迟疑,但最终苏怡云还是壮着胆子重新圪蹴下来,从急救包里拿出剪刀,伸向黑狼身体。 突然,一直站在门口盯着他们看的那条灰狼不干了,它噌地蹿到医生跟前,冲着她吼叫了一声,然后龇牙咧嘴凶巴巴地瞪着医生。 吓得医生“妈呀”尖利地喊叫一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黑狼腾地站起来,对着灰狼吼了一声,灰狼立马认怂了,退回到门口,但目光依然望着医生和她手中的剪刀。 “好忠诚的爱人,它认为你拿剪刀想要伤害她的夫君。” 雷金克说着话,扶起医生。 他一针见血地看出来这是一对狼夫妻。 黑狼身躯缠绕的脏兮兮的绷带被剪开,一股腐臭味道扑鼻,伤口触目惊心,巴掌大的创面已经愈合大部分,形成了血红的肉疤,但有两小块伤口化脓,像是有白色蛆虫在伤口蠕动。 第114章 血衣也是好东西 医生只需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只狼背上的伤是晏惜寒治的,因为整个扎罗岛上也只有她们这批新来的流放者身上携带消炎药,而且女孩在讲述晏惜寒的故事时,说他身上背着双肩包。 他们把双肩包扔在另一座山的他们同伴手中了。 化脓部分应该是进了脏水感染了。 岛上气候变化无常,狼又神出鬼没,伤口难免不被感染。 她清除伤口脓血时,感觉到黑狼身体抽搐了几下,但黑狼很坚强,坚持了下来。 伤口脓血被清除干净,伤口成了一个深坑,裸露出血红的嫩肉,还汩汩冒着血丝。 医生手头没有消炎药,只有自研的气根粉末,她给伤口倒上粉末,接过刀疤递过来的绷带,给黑狼身上伤口再次缠上绷带。 如果黑狼伤口不再沾水,用不上几天,伤口就会愈合。 医生看着黑狼高大健硕的身躯,心想或许更快。 医生看黑狼很乖,没了凶狠的模样,眼里露出几分喜爱。 苏怡云抖胆摸向黑狼的脑袋,黑狼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着医生的双手,它虽然不会说话,但知道感谢帮助过它的人。 这个时候,它不再是一条恶狼,而是家犬,通人性的家犬。 “晏先生真是一个神人。” 苏怡云喃喃低语道。 “人与狼虽然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岛上,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而晏先生竟能把如此顽劣凶猛的恶兽训成了家犬,堪称奇迹啊。” “晏先生像是有真神护体似的,每每到生死存亡之际总是能化险为夷,我们跟着他准没错。” 雷金克接话道。 “刀疤,雨菲说晏先生要接我们走。那么,我们是不是把东西打包一下,等晏先生醒过来,我们就离开?” 苏怡云站起来,看看坐在地上休息的欧阳惊雷和楚雨菲,然后把目光落在雷金克身上。 “我们原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仅有的一点东西都让羽毛人抢光了,我们现在就剩下羽毛人这些武器装备了。” “我们又饿又喝,没有力气,我去砍树,捆绑个架子,把武器绑架子上,拉着走省力。” 雷金克对医生说完,把头转向楚雨菲和欧阳惊雷。 “你们就在屋子里歇着,外面场院到处都是血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看样子我们不走都不成了。” 楚雨菲与晏惜寒来时,原本带了吃剩下的半个兔肉,在楚雨菲被羽毛人擒获时,收去被他们给分吃了。 “外面血腥味这么大,用不上天亮,就会招来各种野兽和飞禽。” 欧阳惊雷看着刀疤,又看看女孩和医生。 他从大家伙的眼神里看出来,大家伙心里都有数儿,但现在晏惜寒仍旧在沉睡之中,他们还不能离开。 要走,也得等晏惜寒醒了再说。 “苏医生,晏先生带了一双灰色运动鞋,可能就是给你带的,那双鞋挂在山坡的一棵树上了。”女孩看着医生赤着一只脚说。 医生红着脸说:“这么点小事都让晏先生惦记,真的不好意思,也让雨菲姑娘费心了。” 姑娘! 楚雨菲心里“咯噔”一下,一股酸酸的味道从心底翻涌出来。 她知道医生就是那么一说,绝对没有讥讽和嘲笑的意思,但她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她早已经不是什么姑娘了。 “晏先生几次对我说过,岛上物资匮乏,什么都是好东西。” 女孩心里清楚,眼前的三个人应该懂得她说话的意思。 如果不把羽毛人身上穿的衣服扒下来,他们一个个一身血衣都没衣服换!反正她是没衣服可换。 女孩说完,踩踏着地上的血迹,去扒羽毛人衣服了。 羽毛人的整个尸体都浸泡在血泊中,有些衣服被血水浸透,而且死后羽毛人什么姿势都有,什么吓人的恐怖相都有,但似乎女孩根本不怕,褪羽毛人身上的衣服就像热水褪鸡毛那么快,三下五除二,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地上那些羽毛人身上褪个精光。 欧阳惊雷和医生身体有伤,只能给女孩打个下手,把女孩扒下来的衣裤和鞋运到石屋门口,堆积起来。 女孩取了那个驼背老人脖颈上的项链,在扒尸体上的皮鞋时,感觉老人个头虽高,但却长着一双不太大的脚,一点都不像其他羽毛人那样的大脚,她把那双鞋拿到医生面前。 “怡云姐,这双鞋我觉得你能穿,你试试。” “如果合适,等我们走到溪流,你把鞋上的血迹刷干净。” 没鞋穿的滋味真的是太难受了。 脚掌踩在暄腾的绿草上还可以,没什么不好的感觉,可要是踩着藏匿在草丛中的碎石、树根和荆棘上,那她可就难受死了。 踩碎石和树根上,脚掌顶多就是被硌一下,疼一小会儿就好,不会伤着脚掌。但要是踩在那些带刺的荆棘上,她可就遭罪了。 有些藤蔓周身生长着细密小毛刺,尖细尖细的毛刺深入皮肉,只知道脚掌踩地生疼,却找不到毛刺匿藏在皮肉什么地方。 唉,那个闹心劲儿就别提了。 苏怡云这些天为此忧心忡忡,走路谨小慎微。 她原本扎了一只草鞋,虽不及真正意义上的鞋穿起来舒服,但毕竟脚掌不用直接触地。 羽毛人偷袭她们时,她一时慌张奔逃,草鞋跑掉了,还没等她伸手去捡,就被一个羽毛人像揪小鸡一样,拎了起来,扔到石屋里,而后手脚被捆绑起来。 刀疤很懂医生的心思,他几次宽慰她耐心等待几天,等他身上的伤略微再好一点,他出去转转,或许他能寻到别人丢弃不穿的鞋子。 其实他根本没说透,他不想让她担心自己。 他想去蟒蛇撕碎光头老大的那个地方看看,老大被蟒蛇撕碎,根本没吞了他,或许他脚下穿的那双运动鞋还在。 他看过老大的脚,应该能比医生脚大两号,大两号就大两号,总比没鞋穿强。 脚上有鞋,最起码医生的脚掌再也不会受伤了。 苏怡云接过楚雨菲递过来的鞋子看看,虽然也是皮鞋,但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皮鞋,而是羽毛人用兽皮和粗线缝制的比较粗糙的鞋子。 第115章 人多生隙 她试着穿了一下,虽然有些肥大,但还可以,能将就着穿。 苏怡云抬头冲女孩笑笑,“雨菲妹妹,让你费心了,谢谢!”说完,医生收起了那双带血的皮鞋。 妹妹!女孩感觉这样称呼她比称呼她姑娘要好,她喜欢。 “我们应该把没穿衣服的羽毛人埋葬。” 欧阳惊雷看着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裸体羽毛人尸体,脸上浮现出一丝恻隐之心。 “我倒是想埋掉他们,可哪儿来的铁锹呢?” 雷金克翻了对方一个很大的白眼,眼里露出你咋那么多事的嫌弃神色。 稍后,他用揶揄的口吻对欧阳惊雷道:“如果你愿意,没人反对你用手挖。” 雷金克这个人不怕累,他连死都不怕,他又怎么会怕累呢! 但他特别特别讨厌别人不动手,还在后面说三道四和指手画脚,他尤其反感欧阳惊雷的虚伪和做作。 欧阳惊雷苏醒过来后,身体肯定虚弱,他需要加强营养和休息,但山上除了剩下的那么点羊肉干,就是晒干的野菜和蘑菇。 羊肉干还得省着吃,因为晏惜寒已经三天两夜没回来了,没人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麻烦,被什么困住了。 如果晏惜寒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以后三人要活下去,就要靠自己了。 刀疤的意思是等他身体再恢复几天,腿脚可以自由活动了,他下山打猎,就他现在这种情况,连受伤的兔子都追不上。 欧阳惊雷脑袋总是木格胀的,觉得没有营养,谁身上的伤都很难恢复,尤其他的脑伤。 他和雷金克商量,实在不行,就把旁边拴着的那匹黑马杀了,补充三个人的营养。 马没了,等三个人体力恢复了,再想办法去哪儿淘弄一匹马来。 雷金克坚决反对,当然医生站在刀疤这边。 闪电是晏惜寒舍生忘死打败绑匪吴有德后,缴获的他的坐骑,是晏惜寒的财产,任何人没有处分权,即使他三天两夜没有音信了。 欧阳惊雷当然不高兴了。 他说眼下局势非常恶劣,大家都是一起被流放到这个岛屿上的。如果一味地遵守曾经的那些个虚无的世界观,那么在这个岛上恐怕很难活下去。 在这个岛上的生存法则就是一切为了活着,至于其他的都可以抛弃或者忽略。 这要是以前那个刀疤,肯定与欧阳惊雷一拍即合,为了自己利益,不惜杀人越货。 可那个刀疤早已经死了,现在的刀疤是与晏惜寒思想完全接近的刀疤,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晏惜寒没在的时候。 雷金克带着一脸的嘲讽问欧阳惊雷,“欧阳先生,假设我们吃了这匹马,那么,我们该怎样去淘弄另外一匹马呢?” 雷金克说完,嘴角撇了撇,牵起一抹鄙视,你有那个再淘弄一匹马的能耐吗? 欧阳惊雷当然明白刀疤的意思,他再次强调说:“刀疤,眼下最重要的是恢复我们三个人的体力,以对应不测。” “只要人在,一切皆有可能,再搞到一匹马应该不是问题。” “但如果我们三个人都倒下了,留下那匹马还有什么意义呢!” “欧阳先生,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就是想享受权利而不承担任何责任和义务吗?那行不通!”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赶快把你心里暗藏的那个愚蠢的想法抛掉。否则,如果闪电出事,那么你的结局不比闪电好多少,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雷金克心里清楚,在欧阳惊雷身体还没有得到恢复之前,他还不敢与自己闹掰,因为他还需要仰仗自己和医生照顾他。 刀疤和欧阳惊雷都没有想到,羽毛人突袭了他们,不但那匹黑马被羽毛人牵走,就连他们的生活物品尽数被羽毛人卷走,还把他们三人捆绑起来,等待晏惜寒自投罗网。 更让两人没想到的是,晏惜寒半夜杀了回来,将羽毛人全部斩杀,造成了现在场院这个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的惨状。 羽毛人虽然是敌人,但他们的尸体就这么暴晒在蓝天下被那些野兽糟蹋,刀疤实在也于心不忍,也不应该无视那些尸体。 他苦于手中没有任何工具,而且他也没有挖坑的那个力气了。 你欧阳惊雷既然如此这么讲道德,那么你就不要光说不做,身体力行总比你空说一万遍对人有说服力。 “刀疤,你砍柴,我和欧阳惊雷负责把柴火拽过来,我们把这些尸体烧了,” 苏怡云用手指指那些尸体,“尽可能地烧。”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而不是站在一边说话不腰疼地指手画脚。 “好吧!” 雷金克没再言语,而是双手持刀走向大门口。 医生也没有嫌弃,套上楚雨菲给她寻来的那双皮鞋跟了过去。 欧阳惊雷原本不太想动身,但看见一个女人都出去干活了,他也不好赖在石屋不出去。 干多少活不重要,重要是你的态度。 楚雨菲原本恨得羽毛人恨得牙痒痒,但见所有人羽毛人先后都去了阎王殿报到,心中的那股仇恨渐渐地淡然了不少。 她站起身,有了几秒钟的迟钝,但还是像医生那样走了出去,跟在她们身后去那边拖烧尸体的木材去了…… 就像昨天清晨那样,天刚蒙蒙亮,晏惜寒睡醒了,他身体一动弹,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地方不疼,甚至连脚掌都酸痛难忍。 朝阳自海平面升起,一根根浅粉色的手指自东方伸过来,越过山脊,向远处延伸。 西边依旧一片暗灰,靠近地面的夜空依旧坠着几颗灰暗的星星。 空气中弥漫游离的雾丝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正在渐渐地被东升旭日所蒸发。 他呼吸着清晨无孔不入的凉风,脸上依旧流露着倦意的憔悴,双眼中依旧带着仿佛失眠的血丝。 他没发现追风和它的同伴,估计是晨起觅食去了,能不能再回来,他不敢肯定,但他希望追风能够回来。 毕竟现在他们这些人个个都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来阵狂风都能把他们刮走。 有追风保护着他们,安全最起码有了保障。 第116章 残酷现实让他们成了魔鬼 他昨晚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医生在给他包扎伤口,但他实在不愿意醒过来,他如果不赶紧趁着刚刚结束战斗这个空隙睡一觉,消除掉颠簸的疲惫和打斗的倦怠,那么,如果再发生意外,他是没有一点力气去应对了。 他听见场院里有噼噼啪啪干柴燃烧的声响,熊熊大火的光亮映进石屋,他突然有种灵魂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昨晚杀了太多的人,他的那些伙伴在烧那些羽毛人的尸体。 熊熊大火把场院照得通亮,他心底顿时升腾起一阵阵罪恶感。 他为了救三个人,竟然杀了这么多羽毛人,他真的质疑自己做法的正确性。 他昨晚躺床上时就已经发现床上的防潮垫不见了,但他实在太乏太困,连问一句的心思都没有。 屋子里不但没了防潮垫,就连其他生活物品也不见了,包括场院里的闪电,他想可能让羽毛人洗劫一空。 “可恶的羽毛人!掠夺他人财物竟然天经地义,凭什么?” 他又想起了羽毛人牛车囚笼里关押着的流放者的情形。 “该死的羽毛人!” 他这样一想,心底那股罪恶感竟然淡然了不少。 山风刮着烈焰,发出呼呼轰然的声音,像低沉的哀怨,仿佛在高声咒骂这个残酷而冰冷的世界。 陡然,一股从山那边吹过来的冷风拂面,混沌的、剧痛的瞬间变得清明。尽管身体还担负着许多疼痛,但他觉得已经轻松了很多。 他站起身来,走出石屋,脚下青草上凝满了露珠,仿若天洒钻石,脚掌踩过,淋湿了鞋,钻石破裂,迸溅四散。 前方火堆冒着呛人的黑烟,他看到了一张张了无生气的脸。而他清楚别人看他可能看到的也是一张毫无人色的脸。 从昨天开始,残酷的现实已经把他们都变成了魔鬼。 人在这个岛上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的,只有变成了魔鬼,别人才不敢惹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要犯我,我必迎头痛击,绝不手软! “晏先生,你醒了。” 雷金克从不远处的火堆旁跑了过来,其他人紧跟着。 晏惜寒看见他们脚底下血水四溅,浑身上下跟自己一样,都成了血葫芦,便皱皱眉头,嘴角微弯,带着若无似有的笑意。 他那双依旧带着倦意的眼睛从众人脸上瞥过,而后挥挥手,算是代表向大家打了招呼。 他看见大火已经烧塌了架,余火还得烧一阵子,浓郁的血腥味依旧凝结在上空,没有散去,他想是该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了。 晏惜寒看见地上捆绑了两个简陋树枝架子,一个架子上拉着弓箭和砍刀等武器,一个架子上堆放羽毛人的衣物和鞋子之类的物品。 无论是武器,还是物品,都是血迹斑斑,他想应该找个地方把血迹清理干净。 “我们现在离开吧!” 晏惜寒返回石屋,把立在墙边的弓箭和兰博刀背在身上,捡起昨晚他给医生的那把匕首,揣进怀里。 那个小家伙还龟缩在墙角,他过去把刺猬捧在怀里,来到外面,目光四处搜寻了一下,发现有一个小背篓像是受气似的,躲在墙角,他走过去把刺猬轻轻放进去,他背起了背篓。 “晏先生,新的栖息地离这远不远?”苏怡云问道。 晏惜寒把目光落在医生的脚上,看到了她脚上穿的羽毛人的皮鞋,然后把目光瞥向远方。 “我们这些人如果步行,得走一天才能到。” “那可够远的。” 声音里充满了畏难情绪,医生看了看自己的双脚,鞋不合脚,她又该遭罪了。 “雨菲,你能不能寻到我们昨晚分开的那个地方?”晏惜寒问女孩。 “应该没有问题。” 女孩冰雪聪明,看见晏惜寒的目光落在医生脚下,又问她分手的地方,十之八九是想让她把那双瘦子的运动鞋取回来。 “那好,雨菲。现在我们几个人中,你的体力是最好的。你能不能替我跑一趟那个地方,把那双鞋取回来?” 楚雨菲为揣测出晏惜寒的心思而高兴。 也是,晏惜寒虽然解了乏,但体力透支还没有恢复,眼下活蹦乱跳的人只有她了。 “晏先生,你不用客气,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就是。” “雨菲,你知道,大家还都饿着肚子呢!你若是能你顺便带回大家的早餐,大家将非常感激你。” 女孩笑笑,“我尽力吧,但愿不负众望。” 晏惜寒看着楚雨菲急于离开,挥手拦住了她,“雨菲,我们在山下羽毛人拴马匹那片树林会合。” 女孩身背弓箭,手提兰博刀,象征性地摆了一下手,跑开了。 晏惜寒把目光投向刀疤等人身上,“如果我们运气足够好,羽毛人留在山下树林里的十几匹战马就是我们的了。” “走,下山!” 这是一个很晴朗的上午,温暖而和煦。 晏惜寒没有任何攀比,也没有任何抱怨,拉起那个堆满了羽毛人血衣的架子往大门口走去。 雷金克拉起装满武器那个架子跟在身后,医生从架子旁边扯出一根绳子,帮刀疤拽着架子。 欧阳惊雷拄着拐杖走在最后。 “怡云姐,这一路上都是下坡路,搞不好,你帮了倒忙。” 晏惜寒回头看看,一边说笑着,一边自顾自地拉着架子往山下走。 虽然大家都空着肚子,但由于是下坡路,大家并没有感到不适。 走着走着,晏惜寒像是想起了什么,特意绕了一下路。 他不想路过那具被女孩砍成肉泥的尸体,看了有人会做噩梦。 突然,晏惜寒放慢了脚步。 他听到前方不远处好像有异样的动静。 他摆手示意雷金克他们止步,他则轻轻放下架子,把背篓放在架子旁,抽出身上兰博刀,右手握着,向前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摸了过去。 他听见身后有嚓嚓的声音,回头看看,是雷金克双手握刀跟在后面,他示意刀疤动作轻微一些,又用手指指前方,刀疤意会地点头。 第117章 野狗食尸 晏惜寒目光透过枝叶罅隙,他好像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几只长着黑白色花斑毛发的野兽在争抢着地上什么吃的东西。 他摆动着脑袋,尽量能让自己看清楚一些,是一群野狗在吃食。 他眉头陡然一紧,心里狐疑起来,能让这些野狗吃饱肚子的美餐,应该是大家伙。 忽然,他心里一紧,额头上瞬间冒出了汗,他赫然在野狗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张满是血迹的弓臂。 看见带血弓臂的一刹那,他脑海里立马想起楚雨菲身上背的那张带血的弓臂和箭袋。 瞬间,大脑嗡地一下,像被人当头棒喝。 难道是野狗顺着血腥味追踪楚雨菲,蒙在鼓里的她被野狗害死了?可他仔细一琢磨又不太可能。 这个地方不应该是她来的地方,她应该一出大门口就往右拐,奔山崖方向而去,与野狗吃食的地方背道而驰,可不是她,是谁呢? 晏惜寒一边往前探着,一边在心里琢磨着。 他的人除了女孩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外,其他的人都在他身后,羽毛人都让他灭了,包括白万雄和两个受伤的羽毛人也死了。 白万雄那堆肉泥的地点他们早已越过,前方不是白万雄,又不太可能是楚雨菲,那么是谁呢? 晏惜寒在渐渐靠近,啊……他看见了被吃的那个东西的两只断脚,是人脚,是羽毛人的脚,他这回看清楚了羽毛人穿在脚上的兽皮鞋。 可能是野狗听见了有陌生人在缓慢地接近他们,有几只野狗昂起头,冲着晏惜寒他们赶过来的方向集体狂吠起来,野狗想要吓走接近者。 森林狼他都不害怕,又岂能被几只喜好吃残羹剩饭的野狗吓唬住,他大踏步跑了过去,且故意搞出好大动静,他想吓跑野狗。 雷金克看出来晏惜寒的意图,在身后用兰博刀面一阵阵敲击着树干,整个森林都在回荡着铿铿的声响。 几只野狗不想为了吃食而丢了性命,尽管恋恋不舍,但最后还是扔下口中食逃窜了。 晏惜寒与刀疤赶到近前,一个羽毛人大头朝向山脚,趴卧在地上,一截凸出地面两尺高、顶部略尖的低矮树桩,从羽毛人背部爆出,带出的血肉早已经干涸,包裹在树桩上。 晏惜寒仅仅只瞅了那么一眼,就一切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大腿受伤的那个羽毛人,当时他退出了打斗现场,把大腿用绳子系上,就开始往山下跑,结果穿着黑衣的死神一直跟着他。 途中,他被藏匿在草丛中的树根绊了一跤,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身下草地被血迹殷红了一大片,估计身体里的血都流尽了。 他大腿就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那三分之二,已经吃进野狗的肚子。屁股、两肋、肩、脖子和头颅被啃得血肉模糊,脑袋与身子,仅靠一点点皮肉相连着。 尸体四周,一片狼藉。 虚惊一场。 晏惜寒与雷金克取了羽毛人脚上穿的兽皮鞋,返了回去。 两人重新拉起架子往山下走去。 晏惜寒他们几乎与女孩同时到达山脚下,女孩腰间滴哩当啷一边倒挂着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一边挂着瘦子那双运动鞋。 羽毛人那些战马依旧拴在树干上,它们根本就不知道它们的主人已经换了。 战马群出现了骚动,有马匹嘶鸣起来,不断打着喷嚏,马匹闻到了血腥味。 一匹匹战马焦躁而不安地踏着蹄子,紧着拽、挣脱着缰绳,但缰绳被羽毛人拴得非常牢靠,战马只能在原地打转、踏步。 晏惜寒发现他的闪电在马群的最里边拴着,要不是心细,一时半会真不好发现它。 他走过去,摸摸闪电的头颅、鼻子和脸,挠了挠闪电的脖颈儿。 羽毛人把它牵走时,安上了马鞍。 “晏先生,我们是不是吃完烧烤再动身?” 雷金克手中拎着女孩打的兔子和山鸡,跑过来问晏惜寒。 “刀疤,我们今天有了这些战马,就不急着赶路了,天黑前赶到新的山峰就行,让大家饱餐一顿再上路吧。” 雷金克拎着野味跑走了。 晏惜寒清点了一下马匹,超过心里预期,总共有二十一匹战马。其中一匹是自己的闪电,一匹应该是白万雄骑来的马,剩下的十九匹战马应该属于羽毛人。 不过,从现在开始,这些马匹属于他晏惜寒所有了。 晏惜寒向四周仔细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那个被他打晕的羽毛人去了哪里。 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同伴都战死了,要回部落去报信,应该把马匹都带走才对,没带走应该是战死了。 晏惜寒又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自己,包括后来与刀疤,总共杀死了十九名羽毛人,这儿正好有十九匹羽毛人的战马,说明那个马夫醒过来后,跑到山上去报信并加入了死者行列。 晏惜寒眼望着这些膘肥体壮的战马,心情颇为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昨晚孤注一掷的一役,竟然灭了整个羽毛人追捕大队。 他想等时机成熟,他要组建一支骑兵队,征战各个部落,打开一条流放地通往梦幻之城的大通道。 羽毛人的战马马鞍上都挂着一大一小两个兽皮袋子。 小的兽皮袋子看外面形状像是水袋,晏惜寒摘下一个小袋子,晃晃,里面果然有液体摆荡的声音。 他打开闻闻,没有任何味道,他举起袋子喝了一口,是水。 他又打开一个大袋子,袋子口一开,一股骚臭味夹杂着膻味扑鼻,就像猛然间挨打一样,他本能地往后一耸,味道太难闻了。 袋子口敞开半天了,味道放得差不多了,晏惜寒才靠近。 的确,味道差多了,他把头探到袋子口,目光落进袋子里。 他感觉里面是一些吃的东西,他随手摸出一块瞧瞧,像是干缩的肉干。 他用牙咬了一下,是肉干,熟的肉干。 闻着味道不咋地,但吃起来却很有嚼头,味道也不错,咀嚼着肉干味觉像是羊肉干。 第118章 与狼共舞 晏惜寒一边吃着,一边想,以后再打着大型野兽,就把好肉切成碎条,煮熟后再晾晒。 这样便于携带,还能长时间储存,不易腐烂。 晏惜寒又检查了几个马鞍上的皮口袋,基本上装的都是吃的,也有一些不是吃的东西,反正羽毛人喜欢的东西都可以放进这个袋子里。 晏惜寒选择性地摘了五个水多的水袋,拎着往篝火燃起的地方走去。 女孩把野味给了雷金克,运动鞋给了医生,她就来到了马群,她知道,吃完饭,她们要骑马而行,她要选择一头自己喜爱的战马。 马群里黑马居多,其次是黄色皮肤的马,还有几头杂色马。 一身雪白、全身找不出一根杂毛的白马只有一匹,女孩就相中了它,给它起名白雪。 白马也相中了女孩,白雪的头一个劲地在女孩身上蹭着,就跟缠缠绵绵的情侣一般。 雷金克、医生忙乎着引燃篝火,搭烧烤架子,欧阳惊雷则去旁边当了一把宰杀屠夫。 当欧阳惊雷把退了毛开了膛的山鸡和扒了皮的野兔拎回来时,刀疤和医生已经把篝火燃旺,烧烤架子也架好了。 野味肉香飘荡起来的时候,晏惜寒拎着五个水袋子过来了。 他把水袋子扔给刀疤、医生和欧阳惊雷各一袋,剩下的两袋他放在一块干净的草地上,他坐下来,扭开其中一个水袋子喝起水来。 “五个人,一人一袋水,不够自己去马鞍上取。” 晏惜寒喝完水,把水袋盖子扭上。 “雨菲呢?” 圪蹴在篝火另外一侧的医生,一边摇滚着一根串了兔子和山鸡的木棍,一边望向对面,看着晏惜寒。 “有相好的了,缠缠绵绵的。我看见她骑着白马好像遛马去了。” 晏惜寒抻脖往远处望了望,有树林挡住,他没看见人和马,只是听见不远处马蹄声声,那应该是女孩在熟悉自己的马。 “晏先生,一会儿我们都要骑马吗?” 能听出来,医生似乎有些顾虑。 “怡云姐,先前我们没有那个条件,靠的是两条腿。” “现在我们有条件了,在这个大森林里转,有马能节省好多时间。” “你如果担心什么,可以和刀疤骑一匹马,等适应了,再独驾。要不从马上掉下来,会出大事的。” 还没和雷金克骑一匹马呢!仅仅这么一说,医生脸就红了,看来医生心里非常纯洁,知羞。 可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与他们一样被流放到了这儿呢? 雷金克倒是不好意思地扭头看了看医生,呵呵一阵傻笑。 “惊雷,你感觉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晏惜寒不想让欧阳惊雷觉得怠慢了他。 “除了身体虚弱之外,脑子有时候一阵阵地疼。” “伤了大脑,哪能说这么几天就好利落?” “幸亏你体质好,恢复得快。” “慢慢养吧,总会有那么一天,你的身体会跟从前一样棒。” “但愿如此。” 欧阳惊雷看着晏惜寒笑笑,但晏惜寒总是觉得他笑得很勉强,不是出自内心。 也是啊!包括他在内,他们这些男男女女都是因为在八荒大陆犯了罪,被流放到这荒蛮之地,是生是死没一个人落底,又怎么能真正高兴起来呢! 即便是活着,那又是怎样一种活法呢?太艰难了! 与其像老鼠一样四处游荡地活一天是一天,莫不如死去。 死了就全都解脱了,根本不存在忧愁和悲伤,更不用为生计发愁和奔波。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是女孩骑马回来了。 晏惜寒看见她刚刚下马,整个马群,包括她的白马,如同像冷不丁受到惊吓似的再次引起了骚动。 白马陡然前蹄腾空而起,后蹄踏踏后退着,嘶鸣不断,其他战马也如此。 不好,有猛兽闯进! 晏惜寒想着,手提双刀就跑向马群。 他刚刚跑出两步,就见从马群一侧飞快地蹿出两道猛兽的身影,一黑一灰直奔他而来。 追风和它的同伴回来了,两只森林狼围着晏惜寒转了两圈,用头蹭蹭他的裤脚,跑向了苏怡云,医生不再害怕凶狠的森林狼,反而有了几分欢喜。 追风亲昵地蹭蹭她的裤脚,舔舔她露出的脚踝。 医生则抚摸着追风的头,让它靠近自己,她检查了一下追风的伤口,伤口已经干结,正在结痂愈合。 如果不出现意外,用不上一周就会好利落。 追风的身体健康结实,体质好,伤口好的就快。 两条森林狼与他们几人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地方,毛发没有了皮毛应该有的光亮,它们也应该洗澡了。 晏惜寒给灰狼起名“灰风”。 为了让战马不再害怕两条森林狼,也让追风和灰风熟悉自己的朋友,晏惜寒把两条狼带到马群。 马群乍一见狼,像炸弹爆开了似的,一个个神情极为紧张,尾巴直甩,前蹄腾空的腾空,躲闪着踏步的踏步,就像狼是来吃它们似的。 晏惜寒故意让狼驻留在马群中,他则用双手抚摸着追风和灰风,两条狼非常乖,只是不停地用深邃的目光扫视着马群,丝毫没有恫吓、威胁和攻击的姿态,倒像是保护它们的牧马犬。 晏惜寒感觉马群的神情松弛下来,有点接受并适应了森林狼,他才领着两条狼回到了篝火处。 野兔和山鸡已经烤熟。 几人实在是太饿,没一会儿,野兔和山鸡都只剩下骨架。 骨架也没剩下,五人扔在地上的骨头被追风和灰风抢着吃了。 虽然骨头上没有多少肉,但被火烤过的骨头有着一种独特的骨香味,追风和灰风咀嚼得津津有味。 他们还要赶时间,还要洗澡。再不洗澡,身上该生蛆了。 人人身上都是一股难闻的怪味,所以谁也不嫌弃谁,但他们自己讨厌自己。 晏惜寒骑闪电,雷金克挑选了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 晏惜寒和雷金克分别把拉东西的架子,绑在马队里两匹马的马鞍上,让马拖拽着架子走。 雷金克给医生挑选了一头温柔的花色大母马,他扶医生上马背时,马看样子很乖,他牵着马缰绳遛了遛,花色大马没有陌生人骑它的那种不适感。 欧阳惊雷挑选了一匹黄色的公马作为自己的坐骑。 几人收拾妥当上路了。 第119章 令人心突突的死尸(1) 晏惜寒走在前面,然后是医生和欧阳惊雷两个不能战斗的伤病员,最后是雷金克。 雷金克把余下战马缰绳系在一起,又接了一骨碌绳子,拴在自己的马鞍上,晏惜寒安排他负责管理这些马匹。 女孩这次的任务则是前哨,她骑着自己的白雪,走在距离马队二三百米远的最前面。 此番路途崎岖、艰辛和遥远,没人知道会遇上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晏惜寒要求大家都选择合适的武器带在身上。 追风和灰风就像两名护卫似的,在马队前前后后地那么奔跑着,像是巡查看谁掉队了似的。 一开始马群依然像受惊似的,一个个焦躁不安,争先恐后地远离森林狼。但走了一段路后,马群渐渐适应了与狼为伍的关系。 “晏先生,你应该过来看看。” 女孩脸色很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似的。 在晏惜寒的印象里,女孩表现非常勇敢,几乎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除非利刃架在脖子上。 那么,有什么比利刃架在脖子上更让女孩惊骇的呢? 晏惜寒预感到危险即将来临了,眉头一皱,露出了疑惑的眼神,他朝女孩点点头,摆手让马队停下来,他则纵马跟了过去。 闪电有些异样,就像乍一开始看见追风和灰风那样,神情极为紧张,似乎不愿意载主人去那个地方。 它总是扬头想避开那个地方,可晏惜寒拽紧了缰绳,闪电不得不遂了主人的心意。 但它踏步不如原先稳当,仿佛有什么东西困扰着它。 追风和灰风像是嗅到猎物的味道,噌噌地向前跑去。 几秒钟后,晏惜寒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狼吼的声音,声音中似隐若现一丝恐惧在其中。 有什么能让森林狼恐惧的呢? 晏惜寒心里思虑着,纵马随了过去。 白雪的表现与闪电并无不同,十分局促和不安,一边翻着白眼、尖叫嘶鸣,一边大踏步摇头,扯着缰绳要跑开。 如果不是女孩紧紧拽住缰绳,晏惜寒可能真的跑开了。 追风和灰风就像是看见生死对头似的,对着它狂吼着,那个凶狠劲儿,好似恨不能立马把它撕碎吃掉。 晏惜寒下马,把缰绳交给楚雨菲,他看见女孩眼里的恐惧,她那张好看脸的颜色犹如酸败的牛奶,即使她始终没有正眼瞧过死尸。 “我不敢看。”女孩可怜兮兮地低语。 “那你躲远点。” 晏惜寒一边压低声音不让飞驰而至的雷金克听见,一边手持兰博刀毫无畏惧地走了过去。 雷金克发现情况异常,把牵着马群的缰绳交给欧阳惊雷。 他纵马跟随过来,正赶上晏惜寒走过来,跳下马背的刀疤一把扯住走到跟前的晏惜寒手腕,显然他看清楚了死尸的奇怪。 很明显,他与女孩一样恐惧,他的双眼睁着像溜溜炮一样大,他不想让晏惜寒涉足什么危险事情。 “晏先生……我过去看看。” 晏惜寒给了雷金克一个笑容,那意思是说一个羽毛人大队都让他灭了,还在乎一具死尸? 森林狼看见主人走过来,不再吼叫。 只是整个身体后缩,昂首目视死尸,张着恐怖大嘴,摆出一副随时攻击的姿态。 死尸面色炭黑,包括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臂和脚踝都是黑色的,与它身上穿的一袭黑衣颜色相同。 晏惜寒确信它没有被火烧过,它也不是黑人,死尸曾经有着与自己一样的皮肤。 骷髅人袭击黑衣人那晚,有一个黑衣人幸存,他当时跑进了漆黑一团的森林里,晏惜寒不确定他是不是那个黑衣人。 但他确定死尸生前应该是黑水河城堡的搜捕队员。 晏惜寒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黑衣是黑水河城堡那些搜捕队员的穿着,而且死尸脖子上依然还系着那块遮脸黑布。 死尸生前是个高大丑陋的男人,他面孔朝上,没有被苍鹰啄食的眼睛直瞪天空,只是颜色变成了绿色,仿佛他的眼睛在死后变成了两颗绿宝石。 他左肩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好似一张大嘴,大嘴里挤满了干涸的血液,手臂与肩之间仅有几条肌腱相连。 致死一刀是胸部那刀,刀口从咽喉经过胸腹部,一直斜划至下体,开膛破肚,五脏六腑和鲜血涌出并干结在刀口处,没有一丝腐烂,没有一只蛆虫,甚至连一只苍蝇都没有,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雷金克走过来,站在晏惜寒身边,他强自紧抿嘴唇,但能感觉到他吃进胃里的烤肉在翻涌。 晏惜寒用刀背触碰一下死尸头颅,他想翻看一下死尸脑后有没有伤口,结果头发自刀背剥落,松脆犹如枯草。 晏惜寒看着墨黑般的死尸禁不住后背冷汗涔涔,眉头凝成了一个黑色疙瘩,宽阔的额际遍布汗水,如同刚刚从冰箱取出的甜瓜表面凝结成的水珠。 他不是害怕,他早就没有害怕的感觉,他是恐惧保存完好的死尸上的奇怪现象:尸体为什么没被野兽吃掉? 甚至连野兽都恐惧接近它,闪电和白雪极不情愿来到这个地方,已然说明了问题。 追风和灰风以往看见猎物就像扑食一样,不管不顾,勇猛无畏,可它们看见死尸却只是远远地时而咆哮时而哀嚎,说明它们也恐惧死尸上存在的东西。 令人惊恐无比的是,死尸为什么没有像以前认知的那样腐烂,最后被蛆虫吃掉?最重要的是死尸为什么会变成黑色,而完好无损的眼睛却成了绿色,犹如宝石在散发着莹光? 多么诱惑人的光芒! 不用细想,看死尸表面现象,就应该知道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使死尸成了这样,那么某种超自然的力量为什么要让死尸变成这样呢? 这是令晏惜寒最为担心的,他的担心绝不是空穴来风,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一件事情,晏惜寒一直不愿意提起,那就是最近他经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梦里的景象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梦见自己在逃亡时,慌不择路,掉进了一个深坑里,很大一个深坑,大得令人觉得它不是一个坑,而是一个巨大的坟冢,坟冢温度很低,冷得他不住地打颤。 第120章 令人心突突的死尸(2) 他点燃火机,呼出的哈气瞬间凝结成雾气,如同一股股气流向四处扩散。他漫游在空荡荡的坟墓里,像是要寻找什么,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他就那么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突然,黑暗中他听到一些声响,是石头刮碰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呢喃,是部落语言,他听不懂,但能真切感受到声音的存在。 他猛然转身,高举着火机,望向声音响起的地方,发现在前方地上摆放着一个石棺,石棺因冰冷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仿佛石棺被冰冻在此。 压着石棺的石板在他面前被一点点地从里面推开,死去已久的死尸纷纷由冰冷黑暗的石棺里蹒跚走出,一瞬变成张牙舞爪的恶鬼,在他身前身后弥漫,想要把他吞噬,每每到这时,他突然被吓醒。 醒后,他心脏狂跳,眼前一片漆黑,不敢再睡。 他手中握着利刃,也难减轻他心中深深的恐惧。 他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着那不过是个梦,不是真的,他也知道梦不是真的,但他总是心有余悸。 可有时候,他又觉得那是一座远古宫殿,虽然整个宫殿布满了絮状丝网,但其雄伟壮观的场面却令他震惊不已。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老是做着这样远离现实世界的荒谬之梦。 如今,晏惜寒看着眼前漆黑死尸,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毫无由来地攫住了他的灵魂,他猛然间想起了那个总做的奇怪梦境。 他觉得发生的这一切都与他有关,他应该做点什么。 渐渐靠近的马群有了反应,一个个不是嘶鸣,就是扯拽着缰绳要离开此地,晏惜寒挥手让欧阳惊雷止步,看见医生骑的花白马像受惊似的,一个劲踏步后退。 马群受惊显然不是森林狼的缘故,而是由于眼前这具黑尸,黑尸为什么如此让马群和森林狼恐惧呢? “刀疤,快点砍些柴火,把它烧了。” 晏惜寒对雷金克下着命令,他感觉到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雷金克知道轻重缓急,他已经从晏惜寒的声音里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和危机感,一声不吭地冲进密林,快速地砍起枯死干燥的树木来。 “死尸肩部伤口像是斧子砍的,而胸前伤口又像是钢刀和利剑划的。” “骷髅人既有钢刀,又有斧子,而羽毛人清一色都是类似兰博刀的钢刀,从伤口形成来看,应该是骷髅人所为。” “但骷髅人撤离路线与死尸地点根本就不搭,反倒是羽毛人经常在这一带出没。” “难道牛鬼蛇神在作祟?” 晏惜寒紧盯着死尸,嘴里嘀嘀咕咕。 世上哪儿来的什么牛鬼蛇神? 那些个恶鬼、异鬼、僵尸、丧尸和魔鬼只是故事,是用来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孩子的。 如果他们真的存在,也只存在作家编写的神话作品世界里。 光是心底产生这样的想法就叫他觉得愚蠢至极,但他心里依旧这样认为,但他没法说。 即便是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大家会因为他的揣测而更增加恐惧心理。 雷金克把柴火抱来了,但晏惜寒并没有急于让他烧死尸,而是手起刀落,把死尸那只完好的手臂斩了下来。 他用砍刀扎起手臂,让刀疤看,雷金克不再害怕,持刀上前,紧盯着被切下来的手臂,手臂就像一截烧焦了的木棍,黑魆魆的,没有任何生机。 “晏先生,死尸发黑到底是什么原因?” 晏惜寒的视线从雷金克脸上飘向黑木棍,然后又转向雷金克。 “或许,你不相信,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超自然!” 雷金克似乎大为震惊,他显然对这种说法持怀疑态度。 “手臂截面平滑,没有血液流出,也没有腐烂生蛆,像凝结了一样,又如同肉冻。” 晏惜寒把手臂甩掉,让刀疤看看他手中的刀,刀面什么也没有沾上。 “我刚才下刀时,根本没用力,斩肉切骨就如同切西瓜,死尸酥脆得很。” 截面清晰可见断裂血管活像黑土地里深埋的黑蚯蚓,没有一滴血液流出,别说臭味,就连一丝异味都没有,有的只是冰冷。 在这到处都充斥着野生动物的王国里,黑衣人死尸竟然毫发无损,这太让人难以费解了。 这些天来,晏惜寒一直在这密林里游移,见到的各种动物死尸不计其数,不是只剩下骨骸,就是整个死尸被蛆虫占据,死尸腐臭难闻,距离老远都能嗅到腐臭味。 这是唯一一具没有腐烂、没有被吃掉的死尸。 “刀疤,是该转变思维的时候了,不能再拿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现实世界来解释这个岛上发生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或许在这个弹丸之地的岛上,有着许多人类未知之谜和一些神奇的东西存在。” 晏惜寒与雷金克彼此交换眼神,他把有些冷峻的目光从死尸移到不远处马群身上。 “刀疤,把你的马匹牵过来。” 雷金克连忙照办,去牵自己的棕色马,他一边大声吆喝,一边使劲拉扯着棕色马的缰绳,马才勉勉强强地前进了一半路程。 剩下的一半,任凭刀疤怎么弄,棕色马打定主意就是踏踏踏地原地打转不肯再挪动半步。 雷金克把棕色马牵回去,从马群中挑出一匹看似很膘壮的公马,结果它还不如那匹棕色马,公马仅仅走了几步,便整个发了狂,拼命顽强抵抗,又是嘶鸣,又是尥蹶子,并企图挣脱缰绳。 马看缰绳不能挣脱,便后足站立,前足腾空,伸腿乱踢。 如若不是刀疤身形敏捷,非得被它踢伤不可。 雷金克又试了其他战马,同样不听使唤,即便是最温顺的马也拼死挣扎,丝毫不愿意接近死尸。 最后,晏惜寒不得不示意作罢,放弃实验,刀疤把马送回马群,只身跑了回来。 “这……这很不对劲啊!晏先生。” 雷金克眼神急切。 “按说,马害怕森林狼都没有这么恐惧,仅仅是一具死尸竟然让这些马如此恐惧?” 雷金克说完,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沫,而后深吸了一口冷气,他把满腹狐疑的目光投向晏惜寒。 第121章 死尸复活 “刀疤,马儿恐惧的不是死尸,而是死尸身上存在的某种东西,也就是我说的那种超自然的东西。” 寂静笼罩密林,一时间之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晏惜寒听见刀疤沉重的喘息声,而刀疤同样听见晏惜寒口中磨牙的濡湿声,两人都感觉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 或许在暗示着他们麻烦即将来临。 晏惜寒只觉喉咙干燥,渴得要命,但他强忍着。 他带着怀疑的目光,不安地仔细观察着死尸所在位置。 这里林密无风,昏暗混浊,空气潮湿而沉重,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身上的湿衣服黏紧了皮肤。 他的目光自眼前繁密扭曲的林木望向远方,他感觉在这四周一左一右空气没有什么区别,在潮气这么重的地方死尸原本腐烂得更快。 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那么在死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种情况是怎么发生的呢? 雷金克看上去也很紧张,他在晏惜寒观察周遭环境时,也把目光扫向周身密林,忐忑而不安地瞄着林间每一处阴暗。 然而,那些阴暗只不过是树木在地面投下纤长的深绿色影子,并非他心里想象的那些“恶鬼”藏匿在那里。 柴火盖在死尸身上,柴火被雷金克点燃,条条红艳艳的火舌烧烤着死尸,树枝遇热炸开的啪啪声响在林际回荡。 晏惜寒刚刚转身,就在这一刻,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群马躁动,踏踏不安,森林狼咆哮,脖颈的毛发根根直立,整个大地一片冰寒。 “快看,晏先生!” 雷金克喃喃低语,试图掩盖声音里的恐惧,仿佛吃人野兽就在身边。 晏惜寒身子还未转过来,他的眼角余光已经看见雷金克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刀尖对准前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忽然一阵阵寒冷而至,什么时候天气变得如此冰冷? 那具死尸就像重新赋予了生命似的,忽地陡然坐起,继而起身站立,绿眼睛熠熠生光,鬼魂再现,燃烧的火焰中忽然走出一个火人 火人一脱离火焰,身上的火骤然熄灭,他成了一个人形的怪物。 怪物张着空洞而恐怖的大嘴,直奔晏惜寒而去。 晏惜寒只感到双腿僵硬,仿佛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不能挪动一步。 这或许就是一场梦,他在梦里还未醒来,但他绝非置身梦境。 眼前之怪物,身体通黑,黑暗如墨,那双眼睛却闪烁着冰冷的绿芒。随着他的身体移动,一股冷气飘然而至,像是寒流兀然袭来。 晏惜寒望着眼前景象不由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家伙咋这么冷? 他心里想着,身不由己地后退一步,想躲开怪物。 哪知道他身体还未动,怪物已至,快如闪电,似折未折的胳膊竟然腾空飞起,就那么看似轻轻地扫了一下晏惜寒肩膀,他顿觉一股巨大的自己根本不能与之对抗的力量捶在身上。 他身体一个趔趄,差一点而摔倒。 昏暗之中,一道全身漆黑的暗影凌空跳起,怪物被扑倒,但却既无尖叫,亦无咆哮,只有喉咙呼呼作响。 鬼狼在地上翻滚,彼此纠缠在一起,四周的青草被压扁、碾碎。 怪物站起来,追风被抓起,它抓追风就像人抓兔子那种感觉。 晏惜寒瞥见一双黑手深埋于追风的脖颈之中。 那条几乎剥离人形的手臂张开的略微肿胀的五指正渐渐掐紧追风的喉咙,追风身体扭动,四肢在空中又踢又抓,但依旧无法脱身。 晏惜寒此时早已忘记了恐惧,手中利刃随着身体一转,破空而出,嚓,一声细微而清晰的声响,就像什么东西被掰折了似的。 利刃划过衣袖、血肉和骨头,却不知恁地,声音听起来却不对劲。噗,手臂截面喷出一股白色雾气,雾气奇怪而冰冷,差一点将晏惜寒噎住,幸亏他往旁边疾速一闪,及时躲开那股冰凉的气息。 追风随着被截断的手腕坠落。 晏惜寒看见黑色手指依然在一泓光亮里伸缩蠕动,无论追风怎么摆动脖颈,并没有挣脱那只令人恐惧的黑手。 突然,灰风从旁噌地蹿出,咬住断手,头颅猛然一甩,断手脱离追风,追风一脱离断手,急忙伸出红彤彤的舌头跑到一边,“呼哧、呼哧”直喘气。 灰风头再一甩,断手落入柴火堆里,晏惜寒看见断手在火焰里逐渐萎缩、扭曲、变形,最后被烧成了灰烬。 晏惜寒斩掉怪物唯一那只手,他听见怪物口中发出嘶声,像是人生气的样子,随即他看见怪物抬起那张惨白的丑陋脸庞。 晏惜寒岂能容怪物反扑,毫不迟疑,举刀就砍。但怪物不是木桩,它虽然没了双臂,但身体依旧很灵活,怪物躲开了。 钢铁没有触到它分毫。 雷金克加入进来,两人合力大战怪物,怪物施展古怪身形一一躲 过。 忽然,怪物身体斜飞,用头颅撞向刀疤胸口。 雷金克结实健壮的身躯就像被掏空了似的,“嘭”,随着一声沉闷声音,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噔噔噔”倒退好几步,“扑通”,坐在了地上。 他有点晕,感觉宇宙星辰在眼前飞舞。 怪物撞击雷金克倒是给晏惜寒创造了攻击机会,他趁着怪物撞击刀疤,他双手高举兰博刀照着怪物后身狠狠劈了下去。 哪知道就像是后背长眼睛似的,怪物猛然一回头,落下的利刃砍中它的头部,利刃将它惨白的脸,连同丑陋的宽鼻和阔嘴劈成了两半,砍出一道深入脑髓、贯穿脸颊的裂口,正好将那双有如燃烧的湛绿星星般的眼睛分开,怪物终于倒下了。 我的天啊!总算把它砍死了! 然而,晏惜寒这口气还没有呼完,他感觉有东西在扒拉自己脚掌,低头一看,吓得他立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一只漆黑的五指紧紧钳住他的小腿,他斩掉的那只断臂正在撕扯着身上穿的衣服,快速往身上爬。 看着恶心人的黑魆魆的鬼魅手臂,晏惜寒的胃翻江倒海般地剧烈翻涌起来,如若不是嘴紧紧闭着,他都能把胃里东西吐出来。 第122章 希望城堡 他一边大喊“滚开”,一边用兰博刀去挡,然而无济于事,宛如一条生了五个黑头的黑蛇,正从撕裂的衣袖里钻出来,继续向上攀爬,晏惜寒只得把利刃对准手指恶狠狠地切了下去。 手指纷纷断裂,坠落,手臂也掉了下去,断臂依旧在地上缓慢蠕动爬行,断裂的手指也是不断开开合合。 晏惜寒刀尖往地下一杵,一挑,断臂飞起,落进火堆,瞬间被火焰围住,火堆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追风和灰风则紧跟着跑过来,叨起断裂的手指,咔咔咀嚼起来,森林狼口中传来指骨碎裂的脆生生的声响。 晏惜寒心想这下该喘口气了,想法还没有想完,那边传来雷金克的嚎叫,声音听着甚是瘆人。 晏惜寒这边大战五头黑蛇的时候,被他头劈成了两半的怪物,给人感觉好像毫无知觉,蠕动着两条长腿朝坐在地上的刀疤疾速爬去。 怪物爬上刀疤身体,如同一块硬邦邦的冰块压在他身上。 怪物两个半脸不停地摇摆着,紧贴刀疤面颊,怪物遮住了刀疤视线,遮住了整个世界,刀疤那双惊惧的眼睛看见了怪物那对眼睛覆满了诡异的冰霜,闪耀着非人的绿光。 怪物用两个半嘴的尖利牙齿,咬住雷金克两侧肩膀,咬到肩胛骨了,登时疼得刀疤直嚎叫。 他感觉数个冰锥一同扎进身体,直朝血肉深处钻,冰凉得仿佛要把他的身体冻结。 他用双手使劲去掰那两个怪头,却怎么也掰不开,那副纹丝不动的样子,就像怪头与他的身体生长在一起似的。 略微一用力,拉扯得他两个肩膀肌肉疼得无法忍受。 雷金克用拳头打怪头,怪头似乎只是颤动一下而已,怪头好像没有痛感。他用指甲去扎它冰冷的黑色肌肉,它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突然,雷金克身上轻松了,他把怪物翻在身下,但怪物的两个半头依然在啃咬着他的两个肩膀,双肩早已经鲜血淋漓, 晏惜寒急忙跑过去,他看见森林狼分别咬着怪物的两条腿,往外拖它,但毫无意义。 他浑浊双眸突然精光一闪,赶紧用利刃紧贴着刀疤的身体切了下去,利刃深深陷进怪物嘴巴,切碎牙齿,发出犀利刺耳的嚓音,像是让耳膜穿孔一般。 森林狼拽出了怪物。 晏惜寒抓住怪物身体,一提一扬,把怪物抛进柴火堆。 烈焰似乎就等着它,它一落入火里,红红的烈焰“噗”地把它吞噬,强劲地撕扯着它,头发如稻草般燃烧。 如同怪物身体涂抹了一层蜡油,烈焰噼啪作响。 只见一条火影在焰火中剧烈扭动,摇摆,肌肉被一块一块地溶解化掉,露出浑身骨骼。 怪物身体哧哧冒着像雾一样的白色水汽,怪物嘴里不断吞咽着焰火,口中发出嘶音,但无法摆脱火焰,最后与焰火融为一体。 怪物最终被打败,但雷金克负了伤,他的双肩被咬烂,血肉模糊,裸露出皮下破损的血管,鲜血直流。 这个时候,医生骑着花白马赶过来,赶紧给雷金克止血处理伤口。她从伤口处,拔出怪物六颗深入血肉的漆黑牙齿。 死尸被大火烧成了灰烬,马群不再焦躁和不安,欧阳惊雷牵着马群走过来,看来群马抗拒接近这个地方,就是死尸的原因。 由此可见,对于大自然中的一些现象,某些动物比人类更先预知。 这个当口,欧阳惊雷牵着群马过来,看看众人脸上惊魂未定的神情,又瞧瞧地面那堆还在冒烟灰烬,心中竟然有了几分紧张与不安。 他一脸茫然地张口问道:“烧了什么东西?群马畏惧什么?” 楚雨菲把事情发生的整个始末,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欧阳惊雷,他听后眼睛瞪大,唏嘘不已。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怪物,是人,是和他们并无二致的人。 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就像恶魔给他施了不死的魔法似的,使他成为怪物 晏惜寒给怪物取名“魅鬼”。 “森林里存在一种人类迄今为止还未认识到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令死尸变成冰冷的机械活物,如同丧尸,然后反噬人类。” “我们大家以后都要当心,更加小心谨慎。” 晏惜寒望着众人尚未恢复过来的神情提醒道。 医生给雷金克包扎好伤口后,五人开始重新上路。 大家心情都很沉重,觉得前途渺茫,看不到能生存下去的希望,一个个默不作声地往新的栖息地进发。 …… “晏先生,刀疤的伤口还不见好,已经两周了。” 苏怡云一边往晏惜寒晨练的树林里快步走着,一边距离很远就朝他嚷嚷上了。 晨曦微露,晏惜寒正在操场锻炼,听见医生的声音,他的双手停在一个自然平直的横枝做引体向上的动作上。 他手一松,跳下树枝,扭头看见医生满脸焦虑的表情。 “刀疤体格健壮,现在营养也跟得上,顿顿不断肉,按说皮肉伤经过这些天早该愈合了。” “这我也非常奇怪。刀疤伤口非但不见好,还愈发严重恶化。” 苏怡云眉头皱紧。 “走,一起去看看。” 晏惜寒同样关心雷金克的伤情,希望他尽快好起来,他脸上露出与医生一样焦虑的表情,跟着苏怡云往刀疤居住的石屋快步走去。 那天他们很晚才回到新的栖息地——胖子与娘娘腔焦急等待的那座山峰,它就像一座有着六个石屋的微型城堡。 晏惜寒给城堡起名“希望城堡”。 回城堡路上,楚雨菲骑着白雪射中了一头肥硕的成年野猪,利箭横贯野猪脖颈,当时野猪中箭后一个趔趄,但并没有倒下,而是带着箭矢一路流着鲜血狂奔。 女孩知道,野猪会耗尽身上所有力气,会流尽身体里最后一滴血而死,她只是沿着地上滴落的血迹追踪。 最后,她眼瞅着野猪摇摇晃晃地停在一条小溪边。 可能它口渴得厉害,长长的大嘴巴刚刚探进水里,好像水还没喝进肚子里,它就一头栽倒在溪流里,四肢抽搐着。 口鼻和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那一片水域。 第123章 刀疤是不是中毒了 等到楚雨菲骑着白雪赶到近前时,野猪已经停止了抽搐,四肢一动不动,它咽气了。 野猪少说也得有一百多公斤,一个女孩家家咋能整得动? 但她有的是办法。 她割了一条柔软而颇有韧性的藤蔓,把野猪大脑袋拴住,另外一头系在马鞍上,让白雪把野猪拖到晏惜寒他们的马队必经之地。 等晏惜寒他们带着马群赶过来了,她把野猪交给了他们处理。 他们另外又捆绑了一个架子,把野猪放上去,他们把架子固定在一匹健壮的公马身上,让马匹拖着拉野猪的架子前行。 这头野猪够他们这些人吃一阵子的了。 路遇一处山泉,女士优先,他们先后洗净了身体和衣服上的脏污。 他们腾出手来,又把缴获羽毛人的武器、衣服和皮鞋洗去了血迹和污渍。 他们回到山峰城堡,仅仅休息了一宿。 第二天,除了娘娘腔和刀疤身体重伤不能劳动,其他人齐动手,按照晏惜寒的设计和要求,把城堡修缮一新。 他们先是把房顶凹塌处用结实的木头顶起,让房盖隆起,然后他们用黏土拌上干草搅拌成泥状,涂抹在房顶,做成了防水层。 防水层上面铺了一层草帘,草帘上面用粗重的木头压实。 所有木头用绳索连接,防止狂风暴雨天气,大风把草帘掀翻,吹走。 用干草给石屋编了柔软草窗,便于白天卷起,晚上放下来。 用木棍夹着草帘做了石门,一侧固定在门框上。 每一个石屋搭建了近一尺半高的木床,木床上面铺上干草,干草上面铺上防潮垫。 当然,仅有的两张防潮垫铺在了伤病员和女士两个石屋。 晏惜寒自己一个石屋,雷金克与欧阳惊雷一个屋子,便于欧阳惊雷照顾他。 胖子为了照顾娘娘腔,两人依然住在一个屋子。 女孩与医生一个屋子,她们石屋被安排在慕容秋与雷金克石屋之间。 剩下的两个石屋,一个当作库房,一个用做厨房。 当然,库房四周墙壁搭建了木架,木架上摆放着武器、衣物、鞋、晒干的肉干和野菜等。 晏惜寒捡的那些龙币除一枚完好银币他揣身上外,其余的和白万雄衣袖上那个金扣,包括女孩从驼背羽毛人脖子上取下的那串龙币项链,都保管在库房里,作为他们的公共财产。 厨房搭建了木桌和木制长条凳子,烧烤架子。 因为没有铁锅,暂时没有搭建灶台。 晏惜寒提醒大家在外出时,尽量收集厨房用具。 他们不但缺少铁锅、铁盆之类的做饭做菜工具,更缺少餐具。 在石屋一侧,他们搭建了一个木制简易厕所,男女用木棍夹草帘隔开。 晏惜寒剪了一块防雨布,用树绳把防雨布外边缠绕在一根用坚硬木棍弯成的圆圈上。用树绳做了一个提手,把提手固定在一根细长的绳索上。 为了防止防雨布扔进井里,它漂浮在水面,晏惜寒在布桶一侧边沿坠上了一块石头。如此一来,布桶掉进水里,坠石头那侧会随着石头沉入水中而倾斜,井水倒灌,会把布桶灌满井水。 晏惜寒如此炮制,用防雨布又制作了一男一女两个洗脸盆,分别安放在移动的两个木制盆架上。 脸盆旁边,他们搭建了晾晒架子,烧烤架子等一些生活中常见的小物件。 晏惜寒把山峰城堡扩大到整个山顶,低矮灌木篱笆作为城堡外墙,紧靠外墙建了马棚和狼圈。 又辟出两块地方,一块作为习武射箭操场,一块作为马场,让他们几个练习骑术。 晏惜寒安排自己与楚雨菲狩猎,雷金克管理马棚,但他现在受伤,暂时由胖子贾思凡代管,医生苏怡云负责厨房,欧阳惊雷负责库房。 分工虽然是这样,但像库房这样的重地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事务,欧阳惊雷就帮助医生准备一日三餐,或者帮助胖子清理马棚里的粪便。 有了医生的照顾,娘娘腔的脚伤好得很快。 外皮基本上愈合,碎骨也长在一起,只是不能像那只好脚那样弯曲自如。 医生告诫娘娘腔,“马迪华,从现在起,你可以轻微地加强伤脚功能锻炼,但若想恢复到从前,想都不要想。” 马迪华只想着伤脚赶紧好利落,并不指望伤脚与好脚一样,所以当伤脚缓慢走路不那么疼了后,他心里还是感到非常高兴。 马迪华的伤脚已经无大碍,苏怡云把心思重心转移到雷金克身上,他双肩的咬伤却让她伤透了脑筋。 雷金克的伤口愈合只是一种敷衍现象,其实在愈合表象之下,伤口依旧渗血和流脓。 一开始,苏怡云误认为是伤口在那次洗澡时,一不小心沾上了水,导致伤口感染化脓。 她把愈合的外层硬皮剥离,重新清理干净脓血,包扎好伤口,本以为这次伤口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但她错了。 等到伤口表皮结痂,医生发现伤口里面依旧聚积了大量脓血,医生只得再次剥离伤口外皮,重新清创消毒杀菌,再次包扎好伤口。 可这次伤口与前两次一样,还是外皮结痂,里面积聚的大量脓血溢了出来。 “晏先生,这该死的伤口折磨得我快死了。” 雷金克满目苍凉,他头高脚低身子斜躺在草床上,抬眼望了望与医生一同走进来的晏惜寒,而后目光向下,久久凝视着那久治无效、变得越来越糟的伤口。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伤口表皮愈合结痂,但非常明显边缘已经化脓。 晏惜寒伸出手指轻摁硬结表皮,给他感觉硬结表皮就像一块干结的破抹布盖在伤口上,有脓血从化脓处流出。 晏惜寒轻敛俊眸,流露出忧伤的神色,看见刀疤如此痛苦,他心里也非常难受,心一阵阵地揪着疼。 “怡云姐,能不能是那个魅鬼牙齿有毒?” 晏惜寒看着刀疤流出脓血的伤口,简练而直接地提出了新见解。 “我仔细观察了几天,伤口流出的血液一开始是鲜红的,伤口四周皮肤也没有变黑坏死,我认为刀疤没有中毒。” “但随着血液逐渐变黑,我就不敢说是不是中毒了。” 第124章 刀疤感觉自己死了 医生皱眉,目光在刀疤伤口和晏惜寒脸上移动。 晏惜寒目光转向医生,脸上表情凝重而坚毅,但那双黑眼睛却流露出疑问。 “怡云姐,没有中毒,为什么刀疤身上其他伤口都快好利落了,而唯独这被魅鬼牙齿咬伤的伤口不愈合?” “蹊跷就在魅鬼牙齿上,就像魅鬼身上为什么黑一样。” 苏怡云虽然不确定雷金克中没中毒,但听了晏惜寒这句话,也怀疑刀疤中毒了,刀疤可能中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毒。 晏惜寒眼神凝重,接着说道:“扎罗岛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岛屿,岛上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让人难以置信,我们不能用以前的经验来解释我们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或许在扎罗岛上,人中毒就是这种状况,而不是你和我认知的那样伤口流出的是黑血,皮肤黑化。” 突然,医生脸色变得苍白,她被某种未知的中毒现象吓住了。 “刀疤说自己喉咙烧得像着火,我仔细观察,他嘴唇干裂和舌头肿胀,也该是人发高烧时的症状。” “可刀疤身体不但不发烧,我摸他身体皮肤却时常感觉到冰冷,难道刀疤真的中毒了?” 晏惜寒则看着时刻遭受痛苦折磨的刀疤,眼前却浮现出与魅鬼打斗的那幕惊恐万状的场景。 他坚信刀疤的伤与魅鬼牙齿有直接关系。 “晏先生、怡云,我的大脑里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隐匿在我的身体里,那个东西总想要冲破我的肌肉爬进去,而我身体里固有的基因却要死命地阻止那个东西进入,它们彼此在我身上搏斗、撕扯。” “虽然暂时阻止了那个东西侵入,但那个东西并没有罢手。” “它们进行了无数次打斗,每一次打斗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斗得我伤口疼得简直生不如死。” “但我不能死,我知道是那个魅鬼在搞鬼,我恐惧我死后变成了它。” 苏怡云听了雷金克的这番话,吓得脸色更加惨白。 晏惜寒自然也不轻松,雷金克说的话和他看到的伤口,让他的心一下子跌至冰点,从头凉到脚,眉头刹那锁成了黑色疙瘩,像一个大肉球贴在眉宇之间。 黑色双眸几乎被眼睑和那道又黑又长的睫毛遮住。 苏怡云眼睛望着晏惜寒,嘴唇哆嗦着,磕磕巴巴道。 “晏先生,照刀疤……复述……和伤口情况,他他他……中了一种特殊的……毒素。” 雷金克在床上躺着养病期间,几度晕厥,几度疼醒。 他那双善于表达情感的黑色眼珠,最后都分不清楚黑夜和白天,只觉得四周充斥着浓墨般的黑暗,双眼湿漉漉地浑浊不堪。 雷金克看着两人,满脸疲惫地缓慢说道。 “晏先生、怡云,有些感觉我一直没有说出来,就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但现在我要死了,我觉得有必要说出来,让你们知道。” “刀疤,你想说啥就说啥,不要闷在心里。” 苏怡云坐在床边,一脸悲伤地望着雷金克那张异常憔悴的脸。 “有时候,我浑浑噩噩地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为什么会躺在床上。” “有几次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脉搏了,像是死了,进入了虚无的空间,那是一个好大好大的空间,大得无边无际,没有温度,没有声音,没有任何东西。” “我就像一只枯叶在空中那么飘荡着,想上哪儿就去哪儿,没有任何阻力。” “那个世界一会儿变得白茫茫一片,一会儿又变成了灰蒙蒙的,要不就是什么也看不见。” “伤口疼痛难忍还好一点,我知道自己还活着,身体还是自己的。” “我不是吓唬你们两人,我原先不太确定,但我现在非常确定,那个魅鬼留在我身上的什么东西要进入我的身体,而我倔强的身体却不接受并排斥它,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几经折腾,我现在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即便是这样,疼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加剧,最后疼得我都麻木了,一切才归于平静。可是没过多久,一切又从头开始,重新再上演一遍。” “不能让魅鬼得逞,我一到疼得大汗淋漓,就在心里告诫自己并顽强地坚持着,心想自己咋能被魅鬼打败?” “我一直没把这种情况说与怡云听,一是她听了可能不会相信,二是说了也白说,她也无能为力,徒增烦恼。” “晏先生、怡云,那个鬼东西不把我折磨死,不让我变成他的样子,它不会罢手。我败了,打不过他。你们杀了我吧,把我烧掉,烧死魅鬼留在我身体里的东西。” 雷金克说到最后,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一副气力要耗尽的样子。 “不,你不能死!”苏怡云哭泣着大喊道。 “晏先生一定有办法让你活下去的。” 晏惜寒承认在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岛上存在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否则没法解释魅鬼现象,刀疤伤口一直不愈合现象。 现在刀疤形容枯槁,瘦得皮包骨头,只剩下一片人形躯壳,高烧日夜蚕食着他那残破的身体,微弱跳动的脉搏说明他还活着。 “怡云姐,你去找个什么东西,我要让魅鬼隐藏在刀疤身体里的东西显出原形。” 苏怡云被晏惜寒说的话吓了一跳,但还是麻溜地取来一个小镊子给了晏惜寒。 他捏住镊子,夹住伤口边缘硬皮,没有丝毫犹豫使劲一拽,硬皮被揭开,露出被撕咬的血肉模糊的肌肉,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而有些地方已经化脓。 晏惜寒注意到他在撕开刀疤伤口覆盖的硬皮时,刀疤没有丝毫痛感,就像事先打了麻药似的,这本身就极为不正常,刀疤忍不住疼痛大喊大叫才对。 他觉得魅鬼的牙齿可能带有某种病毒或者细菌,正在渐渐地侵入刀疤的肌体,好在刀疤有一个非常健康而顽强的体魄,正在阻止外来病毒或者细菌的侵入。 第125章 我要救刀疤 “怡云姐,这要是换做别人,伤口早就大面积腐烂了。” 苏怡云满目悲伤地默默点着头。 “晏先生、怡云,” 雷金克一脸病入膏肓的样子,就连微弱的语气都像是要咽气的人。 “我就是抬抬手臂,两侧伤口都疼得我痛不欲生,你们还是杀了我吧,我不想再遭罪了。” 面如枯槁,双眼无神、空洞和落寞,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晏惜寒几乎可以感受到刀疤的痛苦。 雷金克身上刀伤和箭伤多处,他都视那些伤口跟蚊蝇叮咬没什么两样,而唯独这魅鬼咬伤却令他难受得死去活来,看来得另辟蹊径了。 “怡云姐,你去把欧阳惊雷、楚雨菲和贾思华招呼过来,我有话要说。” 晏惜寒看着医生出去了,目光转向雷金克。 “刀疤,你和雨菲是我最得力的帮手,我不能失去你。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如果那个法子救不了你,那你就真的认命了。” “晏先生,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法子,但我绝不允许你去做任何有危险的事情来救我的命。” “我已经多活了这么多天,死不足惜。” 一种凝重和恐惧的气氛压在晏惜寒的心头。 雷金克不怕死,但他不能就这么让刀疤死去,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能放弃。 晏惜寒拍拍雷金克压在干草上的左腿,“刀疤,我要做的这件事没什么危险,只是路途遥远,骑马一个来回至少一天的时间。” 雷金克苦涩地咧了咧嘴角,“晏先生,我想我刀疤还不至于只有一天活头。” 晏惜寒眼睛盯着刀疤的伤口,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大战魅鬼的场景,一个明明死去的黑衣人尸体遇火居然复活,脑袋被劈成了两半还能活,手臂被砍掉,就像没砍掉一样,好让人震惊和费解。 “刀疤,在魅鬼面前,再锋利的刀箭、再结实的盔甲,无论力量还是勇气几乎都没有太大用处。” “魅鬼一只手轻轻一挥,就将你扫出去老远,那还是一只只连接少许皮肉的断臂,可见魅鬼力气无穷大,人类根本就无法比拟。” “如果岛上存在太多的魅鬼,那太可怕了,没人是它们的对手。” “那些黑衣人、骷髅人和羽毛人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扎罗岛上存在魅鬼,还是视而不见,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真让人费解和担忧啊!” 钢铁虽然能将魅鬼碎尸万段,却不能真正杀死它,这使得晏惜寒无论拥有一颗多么坚强的心,此时的心绪都变得非常恶劣。 “总归能有止住魅鬼的法子,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晏先生,我们刚刚来,一定有能止住魅鬼的法子,我坚信这一点。” 晏惜寒晃常儿就想起魅鬼那双摄人心魂的散发着光芒的绿眸。 至今依旧能感受到它那冰冷的身躯和黑如墨汁的五指,仿佛魅鬼都隐身在冰窖里似的。 “晏先生,你找我们?” 欧阳惊雷、楚雨菲和胖子贾思凡一起走进房间。 “贾思凡,这些天你的骑术练得怎么样了?” 晏惜寒并没有回答大家的问话,而是眉头紧锁,深沉的目光扫过欧阳惊雷和女孩,最后落在胖子身上。 “不怎么样?” 贾思凡的目光对上晏惜寒望向他的视线。 “我刚刚能坐稳马背,骑马跑还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胖子揣摩出晏惜寒的用意,反正他不想骑马远行。 对胖子来说,骑马简直就是一种酷刑,根本没有乐趣。 马一跑,哪怕是小跑,马鞍那种不断撞击屁股蛋的颠簸,简直让他无法忍受,在马上多待一分钟都是受罪。 “让我去吧!” 女孩分别看懂了晏惜寒和胖子的眼神。 “我必须回一趟与羽毛人大战的那个地方,这次任务没有任何危险,我只是需要一个男帮手,女帮手不合适?” “为了快去快回,我们必须骑马。” “晏先生,你觉得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吗?” 女孩依旧没有放弃,她固执地努力争取着。 胖子当然希望女孩能争取成功,别说骑几十公里山路的马,就是骑一公里他都不愿意,或许天生他就是坐轿而不是骑马的命。 “我原本想留下你看守城堡。” 晏惜寒说了实话。 现在城堡里只有他和楚雨菲还有战斗力,假设两人都离开,要是万一有敌人来进攻城堡,单单靠剩下的人很难保证能守住城堡。 “晏先生,你就放心领雨菲去吧!” 欧阳惊雷看着晏惜寒,一副信心满怀的样子。 “我们舞刀打仗是不行,但我们的箭术跟她差不离,四五十米远跑动的兔子我和医生都能射中。” 在山上这些天,欧阳惊雷除了帮助苏怡云准备一日三餐,闲暇时间他都用来练习射箭了。练刀需要体力,他的体力正在逐渐恢复之中,但练箭只需要有臂力,况且他有一定的功底。 他的功底比不上晏惜寒,但他的素质绝对要比雷金克强上好几倍。 他被流放扎罗之前,他是一名警察,还是警察精英,有着隐藏很深的扎实基本功。 关于这一点,不知道晏惜寒察没察觉出来。 欧阳惊雷是警察,知道射箭与射击基本要领和动作相同,影响射箭的最重要因素是天气:雨天,雨大与雨小;刮风的天,风速和风向等等。 他根据自己实践中摸索出的要领,教会了苏怡云怎么掌握射箭技巧,致使医生的射箭技能突飞猛进,已经与楚雨菲不相上下。 昨天他们几个人比试了一下,除了胖子差得太多之外,他们三人可以说不分轩轾。所以,欧阳惊雷没有打诳语。 “那好吧,就让雨菲跟我去。我们现在就走,争取晚上赶回来。” “如若赶不回来,你们要多加注意。” “把城堡大门关严,让追风和灰风在院子里巡逻。” 晏惜寒对着欧阳惊雷说完,把目光转向医生。 “怡云姐,你把装医疗器械的铁盒和一只大号镊子交给雨菲带上,再拿两个水袋和一些吃的肉干。” 森林狼原本蜷缩在晏惜寒的屋子门口睡觉,但它们听见主人那急匆匆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挺直的耳朵抽动了几下。 第126章 刀疤拼命是为了救她 它们蓝色眼眸比沙弗莱还要暗沉,比人眼还要睿智,它看见主人身上背着弓箭,手中提着那柄带狼头的兰博刀,就知道主人要出门。 追风对着灰风低吟了一声,森林狼一下子站立起来,两狼抖动抖动身上的毛发,相互亲昵地蹭蹭面颊,双双围住晏惜寒。 晏惜寒眼眸异常犀利,他看着森林狼那个亲昵劲儿,再看看灰风一副慵懒的样子,心里立时明白了大概。 晏惜寒圪蹴下,搔搔追风的耳朵,又抚摸抚摸灰风的腹部,低声呓语。 “追风,我不需要保护,你不用跟去。你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灰风,当好一个爸爸可不那么容易啊!” 追风好像听懂了晏惜寒的低语,它昂起头茫然地望着他。 它不知道该不该舍弃妻子而去保护主人,还是按照主人的意愿留下来,陪伴妻子。 晏惜寒站了起来,往马棚走去,森林狼跟随在身后。 这个时候,胖子已经牵出鞍辔妥当的闪电和白雪,两匹马的马鞍上各自挂着一个水袋和一柄备用兰博刀,白雪马鞍上多了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肉干和装着镊子的铁盒。 晏惜寒和楚雨菲接过缰绳,上马,两匹马开始缓缓往大门口走去,晏惜寒回头与欧阳惊雷等人挥手告别,却看见追风跟在马后,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回去,追风,保护好城堡是你的职责。回去!” 追风像是很不情愿地昂起头看着主人,有那么几秒钟的迟疑,最终它还是摇了摇尾巴,很无奈地转身走了回去。 期间,它不时扭头望向大门口,凝视着离开的主人背影。 天已经大亮,世界一片静寂,山上雾气缭绕,视线有限。 眼前的世界是混沌的,两人纵马沿着缓坡小快步行进。 女孩早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黝黑的头发虽然还不太长,但经过医生的精心修理,头发整齐干净,没了癞痢模样。 所有头发齐刷刷地向下延伸生长,随风飘动。 她穿一身干净的蟒纹迷彩服,脚蹬一双绿色登山鞋,手上戴着医生用羽毛人破碎兽衣缝制的棕色手套,身披用羽毛人柔软兽衣改制的套头花样毛皮斗篷。 斗篷既可防止阳光超强度照射,又可以当成雨衣,还能御寒,夜间睡觉时,亦可以当成防寒垫平铺在地面上,可谓一篷多用。 楚雨菲把她捕杀的那头野猪长长的獠牙,磨成了两把锋利的匕首。 一把她让医生给缝制了一个刀鞘,捆绑在自己的右小腿肚子上,而另外一把则让她在骨柄钻了一个眼,穿上绳子,干脆挂在颈下。 光照下,折射出骨面森白骇然的光泽。 晏惜寒穿着与女孩类似,只不过他壮实的身躯披着的是厚重的黑色毛皮斗篷。 远看,他活像一只大黑熊骑在马上,女孩则像一只梅花鹿。 “晏先生,刀疤真的要死了吗?” 女孩的呼吸在冷气里蒸腾。 医生将她自睡梦中轻轻摇醒,她睡意未消便踉跄着跌入曙光未露前的清晨,慵懒的睡意依然挂在眼角,她没有抱怨,而是积极参与。 “不许这样说他!” 尖锐的声调吓得女孩身子不由得往后一仰,晏惜寒吼着回应了女孩,吼完,他催马快跑。 猝不及防的怒吼把女孩吓了一大跳,她愣怔地望着跑远的男人背影,一时有点发懵。 她搞砸了,男人在生她的气,她竭力想说点什么来弥补。可一时心急,没想出合适语言,而想到的一切话语又那么蹩脚虚弱。 她刚才看到了男人的脸色,不太好,说黑不黑说青不青的那么一个很难看的颜色。 男人那冰冷带怒斥的腔调让女孩感到了陌生,火热的激情骤然降到冰点。 她知道自己的问话惹怒了男人,但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怒,难道就因为一句话吗? 她觉得不是,可能她说的要死的那个人真的在男人心里很重要,重要到他都不愿意耳朵听到“死”这个字。 一丝悲凉从女孩心底闪过。 她不是因为男人吼她,而是男人太在意要死的那个男人。 像男人这么重情重义在整个八荒大陆都不多见,更何况是在这个被遗弃的荒凉岛屿上。 楚雨菲想,如果这个男人这么在意自己就好了,有这样的男人陪伴,她就会活得长久一些,活得开心一点。 她脑海里想着心事,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舌尖有一丝酸滋滋的味道,她突然意识到她在嫉妒那个要死的男人,她怎么会这样呢? 两人谁也没吱声,在深沉的静默中攀登蜿蜒的山路。 晏惜寒看见她脸上流露出受伤的神情,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刀疤不会死,我会救活他的。” 终于,男人开口了,他声调降了下来,变得柔和了。 可能……男人意识到自己发火发错了对象,他在自责。 雷金克是那个被火烧死的怪物害的,他应该去找那个该死的怪物发泄才对。 “晏先生,我知道你心里有他,可我没有恶意,真的没有恶意。” 女孩小心翼翼地解释完后,扭头望着男人,希望他的脸色变得让人受看一些。 “雨菲,别介意,我也不知怎么就吼你了。” 晏惜寒眼里露出浓浓的歉意神色,女孩知道他在道歉,她很感动,有点泫然欲泣的感觉,她紧抿着嘴唇点点头接受他的道歉。 “我不能让刀疤死去,你感觉不到他对我有多么重要。” “魅鬼在岛上出现,我更需要他,你们大家也都需要他。” “他不但是我们敌人的克星,更是魔鬼的克星,他啥都不害怕。” 是啊!雷金克两次舍身忘死的战斗,楚雨菲都目睹。 一次是在与羽毛人打斗的那次,冲她吼的男人和刀疤为了救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敌众我寡,两人不顾死活杀入羽毛人阵营。 眼前男人拼命是为了救她,但她确定刀疤那么拼命不是为了救她,而是在保护这个男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刀疤只有把男人保护好,男人才能全力以赴地救下她。如此一来,刀疤拼命也是为了救她。 第127章 吸血小黑鬼 第二次就是与魅鬼打斗的那次。 当时她吓得浑身哆嗦,差一点没从马上栽下来,其实她是想跑,但四肢完全不听使唤,她才没有跑成。 反观刀疤,跳下马背,手持双刀,二话不说直接就冲了上去。 如果不是刀疤挨了魅鬼那么一下子,那么,那一下子就得打在吼她的男人身上,现在奄奄一息的可能就是他。 换句话说,是刀疤替男人挡下了那致命一击,难怪男人这么在意刀疤,不愿意他死去。 女孩想起这两次战斗,苍凉的心境好了许多,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男人为了她又何尝不是舍身相救? 实际上,男人也很在意她,只是没有像刀疤那样表现得过于强烈罢了。 男人的温言软语女孩听进去了。 有刀疤他们就多了一层安全保障,失去他,就少了那层安全保障。 看来,想在扎罗岛上若想很好地活下去,真的很难。 女孩因为遇见了晏惜寒,使她暗无天日的日子重新见到了几缕曙光。 “晏先生,我希望刀疤能尽快地好起来。的确有他在……” 一阵大风卷走了她说的话,闪电快跑着下到山脚,男人没听见她说的心里话。 女孩不再发话,一纵缰绳,白雪撵了上去。 两人静静地骑着快马,旋即离开城堡所在山峰,奔进浓雾弥漫的辽阔山谷,两匹马登上一道缓坡,再冲下去,雾气渐渐散了。 天地间本来的翠绿模样呈现在两人面前。 “雨菲,你知道嘛!你对我,对大家一样重要,不可或缺!” 一抹笑意浮上晏惜寒的嘴角,他侧头看着她。 女孩知道他是认真的,不是在敷衍她。 她满脸通红,神采飞扬。 她心里好高兴啊,终于有人在意她了,还亲口说了出来。 “晏先生,你放心,我会像刀疤一样的,会一样的。” 说话时,女孩的脸更红了,她知道他能听明白她的话外音,她看见他嘴角的笑意浓得欲滴落。 男人很为她骄傲,骄傲她像男人一样勇敢。 升起的旭日万丈光芒驱散了清晨的朦胧白雾,一片辽阔原野在两人面前展开,闪电和白雪争先恐后地向前方疾跑,声声马蹄踩踏在低缓的起起伏伏零星小山丘上。 他们没有浪费时间,马不停蹄地赶路,穿越青翠绿林与沉静的山谷,经过数条溪流。 终于,傍中午时分,晏惜寒与楚雨菲来到了目的地,山脚下那片沼泽湿地。 晏惜寒选择了一处地方,两人下马,把缰绳拴在一棵针松的枝桠上,两人脱下各自披风斗篷搭在马鞍上。 “雨菲,我们先吃饭,吃饱喝足了好干活儿。”晏惜寒拎下水袋,一边奔女孩走来,一边说道。 “晏先生。” 女孩摘下水袋和大袋子,视线落在男人身上。 “我都不知道一会儿要干什么,你是不是告诉我,让我做什么?” 晏惜寒故作神秘地笑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重体力活,就是给我打打下手,做点辅助工作。” 既然人家不说,也别问了,吃完饭不就知道了嘛! 两人从袋子里掏出肉干咀嚼着,晏惜寒把视线望向前方不远处的沼泽湿地。 这是一片极少有人光顾的被遗弃水洼地,不是说它多么地偏僻,而是没人知道它有多么的凶险,连晏惜寒都不知道。 这片土地方圆几公里,被树荫遮盖着,无数条毒蛇一般弯曲的、水流缓慢的溪流交缠在这里,形成大大小小连片蜿蜒曲折的水塘,水塘淹没草地、低地、荆棘和灌木丛,水少的地方像结块的酸牛奶一样僵硬、黏腻,低垂的树枝伸进水里腐烂,水面上漂浮着树木碎裂的枝叶、朽木和藤蔓,水生植物在水面开着各样颜色的花朵,仿佛这是犹如世外桃源的胜地,其实是吃人的陷阱。 里面烂泥塘凸起不少大型动物的骨骼,不知深浅的动物一旦走进这里,就如同走进了坟墓,很难有活着逃生的。 一些长着长长尖喙的大鸟就栖息在凸起的骨架和腐木上,专门袭击在附近经过的蛙类和小蛇等,更有水陆两栖爬行动物活跃在这个地方。 晏惜寒才刚骑着闪电,瞥见水塘深处黑泥里有几只大鸟拍翅怪叫着不断俯冲,那是大鸟正在恣意啄食被困死在这里的什么动物,大鸟尖利的喙犹如明亮亮的剃刀,任凭再坚硬的动物喉咙和胸膛都难逃被活活撕裂的命运。 他看见大鸟叼食着红色发亮的内脏和扯烂的腐肉条在空中盘旋摇荡,顺着内脏和腐肉滑落的血滴、残渣散落在四周污泥浊水中,成百上千的苍蝇在污泥浊水之间飞绕。 时间不会太长,动物的血肉会被啃食得干干净净,剩下寥寥无几的骨架深埋于沼泽之中。 晏惜寒第一次路过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是一个死亡与滋养生命交织的地方,更有一些听说了都恶心人到死的吸血小黑鬼活跃在水塘里。 小的犹如蛆虫,而大的则有手指那么粗。 他今天不远数十公里奔波来的目的,就是让那些吸血小黑鬼吸他身上的血。 这太恐怖了吧! 不信,你拭目以待。 晏惜寒吃饱喝足,等楚雨菲把袋子收拾利落,从里面掏出那个封闭的医疗器械盒子,拿出里面的镊子对他比划一下,然后轻敲一下盒子,金属交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听着很悦耳。 “晏先生,你是否告诉我该怎么用它?” 女孩眼里闪着莫名其妙的目光。 晏惜寒给了楚雨菲一个诡异的微笑,“盒子自然是装东西用的,至于镊子嘛,你完全可以舍弃不用。” “那用什么?” 晏惜寒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开开合合几下。 “雨菲,其实用手指比用镊子灵活。” 晏惜寒说着话,开始低头沿着水塘边沿仔细察看,他选择了一处地方,然后用砍刀砍了两截树枝铺在水塘边缘。 在铺之前,他用树枝粗的那头夯了夯水塘边缘,结实,没有暄泥软土。 晏惜寒让手持工具的女孩站在边缘之外,他则站在水塘边缘处,先是把武器从身上摘下,挂在旁边一棵大树的凸起上,而后开始脱衣服。 第128章 浑身都是蚂蟥 “你要干什么?晏先生。” 女孩满脸恐惧,用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正在脱鞋的男人。 她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在这么凶险的地方光着身子跳进水塘可不是明智之举,她看见了污浊的黑水里有些看不太清楚蠕动的小动物。 别说跳进水塘,就是眼睛看着水塘,她都要晕过去。 男人很淡定地扭头笑笑,待把袜子都脱了,剩下一条短裤才回应道:“雨菲,你不都看见了嘛,我要下水。” 男人说得轻描淡写,但却令女孩不寒而栗,随之浑身生出了鸡皮疙瘩,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颤抖,眼里满满的都是惧色。 “晏先生,你你你……你没发烧吧!” 就像掉进了冰窖似的,冻得女孩听到了牙齿磕碰的声音。 “我发烧了,要跳进水塘降降温。” 晏惜寒嘴上说着,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黄渍渍黑乎乎的水里。 他觉得水里面有东西在他的大腿皮肤上蠕动,他眼里露出喜色,刀疤有救了。 “水里有虫子,有毒蛇,还有……” 楚雨菲话没说完,除了脖子以上,晏惜寒的整个身子都探进了水里,她看着男人如此镇静自若,瞪着惊恐的眼睛有点看傻了,就像她的身子浸在水里似的,浑身惊栗发抖,眼神歪斜到了天边。 完美的肌肉曲线,粗壮结实的南瓜肩,麒麟背,手臂虬结的肌肉就像是绳子打紧的一个一个结。 胸腹部隆起肌肉,硬硬实实,如同一块块坚硬的岩板黏贴在皮肤表面,若论气力能气死一头牛。 楚雨菲实在不想错过看男人那雄壮的身躯。 终于,男人站起了身子,低头看看身体,浑身上下吸附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蟥,少说也得有一百五六十条。 每一条蚂蟥正在蠕动着身子吸食晏惜寒身体里的血液。 他看着满身蚂蟥,非但没有不适感,反而高兴地笑了。 男人出水瞬间的场景,吓得女孩手中拿的盒子咣当落在了地上,她双手捂脸一下子转过身体,不敢面对男人。 只见她消瘦的双肩因颤栗而不停地抖动。 “雨菲,你不赶紧把蚂蟥摘下来,我一会儿就会被蚂蟥吸干血液,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刀疤,我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晏惜寒边说边捡起掉在地上的铁盒,打开盖子,重新把盒子放在地上,他把用手轻轻拍打摘下的蚂蟥放进盒子。 “你没说是抓水蛭,要是知道打死我都不会来。” 女孩使劲跺跺脚。 “我打小就害怕什么毛毛虫、水蛭和老鼠这些昆虫和小动物。” 晏惜寒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对吸附力强的那些蚂蟥用火烫一下身体,蚂蟥因疼痛吸盘一活动,他就顺势取下蚂蟥。 “雨菲,你如果认为胖子贾思凡比你胆子大,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看见那个小家伙刺猬都绕道走,又怎么敢触碰蚂蟥!” “你连杀人不眨眼的羽毛人都不害怕,咋能害怕连牙齿都没的小虫子?” 没人相信,晏惜寒摘蚂蟥的速度惊人,就像他以前是摘蚂蟥专业户似的。 没一会儿,凡是他能看得见、够得着的地方,蚂蟥都不见了,统统被他丢进了铁盒里。 这个时候,铁盒里的蚂蟥拥挤得如同塞满了沙丁鱼罐头。 “雨菲,后面的我看不见、够不着。” “你再不动手,等他们吸饱了肚子就失去了用途,害得我白白被他们占了便宜。” “我看着就心惊胆颤,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女孩转过身,盯着男人的后背,惊惧地皱着眉头。 她尽量远离男人身体,把手臂直直地伸过去,她不想因手抖动而使镊子扎到男人后背。但想归想,镊子尖锐不可避免地扎到了男人后背肌肉,出现了红点,有血液流出, “我不行,不行啊!” 女孩恨自己不能控制住手的抖动而哭泣上了。 “丑陋的羽毛人你不害怕,你战胜了他们。我相信你也能战胜这么小的丑陋东西。” 晏惜寒给女孩打气,鼓励着她。 “那不一样,不一样啊!” 女孩一边哭泣,一边用镊子拔蚂蟥,竟然没有拔下来,镊子尖再次把男人后背扎出了血,她感觉到男人后背肌肉抽动了一下。 “雨菲,刀疤的样子你也看见了,他如果活下来,你身上的担子就减轻了不少。” “但如果他死去,你想想,他应该担起的担子都得压在你身上。” 晏惜寒弯手臂,拿打火机的手越过肩膀。 “用打火机烫一下,蚂蟥吸盘自然松动,你再用镊子轻夹,蚂蟥就拔下来了。” 女孩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一定要变得勇敢,不能让小小的丑陋蚂蟥吓住,疯狂的野猪我都敢猎杀,怎么会怕你这么个丑陋小东西! 楚雨菲停止哭泣,一手用打火机燎蚂蟥身体,一手拿着镊子随时准备把它夹下来,她看见蚂蟥吸盘张开,就用镊子一夹,拔下蚂蟥。 夹第一条蚂蟥时,蚂蟥身体扭曲蠕动,吓得她手一哆嗦,蚂蟥掉在地上。她壮着胆子,再次用镊子轻轻地夹起蚂蟥放进铁盒里。 夹了第一个,第二个就顺畅多了,她不再害怕。 仅仅几分钟,男人后背和两条大腿后侧的蚂蟥被她摘得干干净净。 再观男人,原先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蚂蟥的身体,如今布满了大大小小不等的红色圆圈。 有的圆圈流下鲜红的血液,像眼里淌下的血水,那是蚂蟥吸盘给皮肤留下的痕迹。 “晏先生,你像是受了重伤似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看着就让人蹙鼻。” 女孩看着男人身体那些红色印迹,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反正换做是她,她根本做不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回去路上有不少天然淋浴,我随便找一处冲洗一下即可。” 晏惜寒一边快速穿着衣服,一边看着女孩收拾铁盒子。 “千万把盒子盖扣紧了。” “我不会让它爬出来吓我。”女孩一脸凶狠地说道。 晏惜寒听见女孩使劲把铁盒盖子挂环扣得“咔吧”一声响。 “不用那么……” 第129章 百年之鳄 突然,晏惜寒的喉咙被楚雨菲瞪圆的眼睛给堵住了,他把尚未说出的话嘎吧咽到了肚子里。 他从楚雨菲的眸子看到了无与伦比的惊惧,搂抱铁盒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不,女孩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双腿就像站在水里打转的船上,他甚至看见女孩双腿弯曲似要跪下来。 她那个样子就像刚才看见浑身爬满蚂蟥的他。 他立马明白了,能把女孩吓成呆若木鸡这个样子的,一定是隐藏在他身后而他尚未察觉的什么大家伙。 这一刻,晏惜寒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脸也变了色,真担心身后那个大家伙不跟他打个照面“吭哧”就给他一口。 他的手扣上胸襟最后一颗扣子,悄悄摘下挂在树上的兰博刀。 刮过来的风里裹挟着浓郁的腥臭气,呛得他直恶心,臭到让人神经麻痹,他甚至要被熏晕了。 一瞬,他听见自己心像敲鼓似的咚咚响,又像肚里有一只兔子蹬着腿要从口中蹦出来。 毫无疑问,那种难闻气息是那种专门以腐肉为生的某种肉食动物口里呼出来的臭气。 在这一片沼泽湿地称王称霸,而且胆敢袭击人类的就只有它了。 晏惜寒心脏紧着狂跳几下,而后反常地冷静下来。 他想自己一个纵跃就可以跳到七八步开外,完全可以躲开那个看不见大家伙的袭击,可再次吓傻了的女孩该怎么办? 女孩可没他那个速度,他一躲开,没有丝毫防御能力的女孩就完全暴露在袭击者面前,她会代替他成为被攻击对象。 所以,无论身后有多么危险,他都不能退缩。 一退缩,身后那个大家伙就会穷追不舍,而且这附近多是松软污泥地势,不利于硬踏,但却有利于四条腿的动物快速爬行。 晏惜寒不敢有丝毫举动,紧张到了极致,额际和面颊开始沁出了汗珠,他站在原地焦虑地使眼神和发出无声的大喊,催促楚雨菲快跑,看见她多少有点缓了过来,正在恐惧般地一步一步往后退着,他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他耳朵竖直,眼睛盯着后撤的楚雨菲,整个身心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身后那个大家伙上。 他双手在胸前紧紧握住兰博刀,做好了随时反身抗击的准备。 身后那个大家伙正在一步一步接近他,它的利爪抓挠松软泥地的“吧唧、吧唧”摩擦声清晰响在耳畔。 他整个脑袋都在冒汗,淌汗,握住兰博刀的双手湿漉漉的。 他看见女孩已经退至安全范围,解下两匹马的缰绳,正在往沼泽外部走去,他放心了,没有了后顾之忧,是跑是战全凭心情。 晏惜寒在希望城堡已经养精蓄锐了好多天,与羽毛人大战受的伤基本上已经痊愈,这些天闲着没事他就对着空气练习劈砍,想把刀技和速度再上一个档次。 他知道岛上不可能就那么一个魅鬼,以后可能还会碰上,挥臂时,想象着眼前都是咋劈也劈不死的诡异魅鬼,感受到那种肌肉结实颤动的感觉,像是浑身充满了力量感。 毕竟练习不是真刀真枪地打斗,缺少乒乒乓乓金属相互碰撞、生死一线的那种真实、紧迫、刺激、疯狂和多少有点恐惧交织在一起的感觉。 真正的打斗虽然令人恐惧和惊慌,但经过一番真打实斗的最终结果所取得的巨大成功和意想不到的收获喜悦盖过了一切负面因素。 他从恐慌和惊惧中寻到了快感和乐趣,简直就像是最烈性的毒品,一次就让人上瘾,更何况他已经在几次刀光剑影中脱颖而出。 他想挑战一下身后能把射杀一百五六十公斤重野猪的女孩吓得差一点没瘫软如泥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刹那,晏惜寒那双高深莫测的眸子流露出浓浓的煞气,他挥刀挡在胸前,倏地转过身,当他的目光落在眼前那个大家伙身上时,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得他是目瞪口呆,心脏顿时停止了跳动…… 太震撼了! 一口就能把人拦腰咬断。 它皮肤黝黑、粗砺和坚厚,仿佛披着坚硬铠甲,花斑麟铠甲覆盖头顶直至尾巴,包括四肢外侧。 仅仅三秒钟,晏惜寒即刻恢复了神智。 三伏天穿棉袄,不怕你不冒冷汗。 此时,晏惜寒后背的汗水流成了河,心脏狂跳,简直下一秒就会蹦出喉咙。 他心里清楚,这个大家伙弄死自己也就秒杀,可能都感觉不到痛苦就没了生气,他现在的心境与在安全感状态下的心境截然不同。 眼前这个大家伙的确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如不是亲眼目睹,绝不会相信现今世界上还竟然生存着体型这么庞大的家伙,难怪女孩被吓得呆若木鸡,身体像被定住了一般。 晏惜寒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当然后悔情绪占据上风,想撤肯定是不赶趟了,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葬身它的腹中。 他太草率了,恨自己有那么点破本事,就骄傲自满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他被自己那一闪而过的愚蠢想法给害了。 至于惨不惨,那得等出了结果才能有定论。 大家伙并没有立马攻击他,两下里彼此对视。 在大家伙眼里,近在咫尺的男人已经是它的嘴边肉,跑不掉的,何时把他撕碎吃掉,那要看自己的兴致所在。 在它的认知里,凡是看见它的人类,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就是瘫痪在地瑟瑟发抖,而嘴前这个人却异于常人。 他是何方神圣竟然既不惊慌逃窜又不瘫软如泥呢? 晏惜寒双手握着刀刃被他打磨得锋利到吹发即断地步的兰博刀,双眸死死盯着对面,心中极为紧张和不安,他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那个大家伙摆动肥硕身躯“吧唧、吧唧”走近两步,几乎与晏惜寒近得彼此之间没了缝隙,他的手背皮肤都能触碰到它那冰凉的唇颚。 修长而粗壮的身躯足足有八米之长,重达千斤之上,肥壮腰身粗如大酱缸,体重足以撼天动地。 它那浑身脊背长满的疙疙瘩瘩的深绿色花斑状粗硬铠甲,看着就让人发晕,站不稳脚跟。 第130章 血战巨鳄(1) 晏惜寒仅仅就瞥了那么一眼,就感觉到它那狰狞可怖的长嘴足有他半个身子长,裸露着的颗颗牙齿透露着骇人的精白光芒,看了更加令人晕头昏脑,都不用大家伙张开能把他整个人吞噬的大口,单是看着它那个大嘴巴就能让人把屎拉在裤裆里。 魅鬼一般的黄色眼眸十分霸气地镶嵌在凸起的头顶,透明呈白色的眼睑包裹着如同家猫一样的竖瞳,狭长宛若裂缝的眸子像燃烧的篝火一般火红,又如镜子一般,折射出被它盯上的猎物悲惨而多舛的命运。 幸亏这是在白天,如果是在夜晚,幽深而诡谲、闪烁着骇人的恐怖之光的火红眼眸,不把晏惜寒吓个半死,也得吓个跟头。 它不动,他也不能动,彼此就那么僵硬地对峙着。 他动的是上下滑动的喉结和来来回回转动的眼眸。 他高度紧张和异常不安,能否安全撤出,他现在心里没底。 他自恃自己再快也没有这个可以和史前恐鳄相媲美的巨鳄快。 它只要略微动一下大嘴巴,一口,仅仅一口,就可以轻巧地将自己叼进嘴里。 说不害怕,未免太狂妄,看看他脸上的汗珠子已然说明了一切。 巨鳄旁若无人地晃动着头部,仿佛他这么一个大活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齿缝流淌出带着臭味的白色黏涎被甩得到处都是,看着就令人心悸和恶心。 它用前唇蹭蹭他的手背和利刃,光滑利刃反射着它琥珀般的眼睛里那丝无视的眼神,它像是在说:你是死人吗? 也对,你马上就会成为死人,而且一点点肉渣都不会浪费的死人。 你如果是活人,怎么会不害怕? 怎么会不浑身颤栗和哆嗦? 我没见过一个活人能像你这样,站定自如。 你手中攥着的是能杀死我的利刃吗? 怎么没我的嘴唇和皮肤冰凉? 即便是你的利刃再快,也奈何不了我,因为我比你更快。 我欣赏你的勇敢,但勇敢对我来说,与懦弱并无不同,因为无论是勇敢的人还是懦弱的人,最终都会被我咬碎吞进肚子里,变成我拉出的屎。 巨鳄有思想吗? 没有,这是晏惜寒替巨鳄想的。 巨鳄很张狂,迄今为止它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硬手,当然包括那些自诩为是真正硬汉的家伙们,他们最终都成为它的胃溶物。 晏惜寒能清晰地感觉到巨鳄带着温热湿黏气息的那一股股浓郁的腐臭味喷薄在脸上,吸进肺里的那一点点恶臭味,足以让他恶心到胃里翻江倒海,他强自忍住呕吐的冲动。 他身体依旧纹丝不动,他在以静制动,他想看看巨鳄该怎样行动。 巨鳄张开嘴巴,口腔深处爆发出一阵高亢的咆哮,声音犹如牛蛙嘶鸣,异常刺耳。 随着巨鳄咆哮,晏惜寒简直惊呆了,心脏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喉咙,他无法形容此刻惊骇的心情。 黑色混浊的水塘上,先后露出无数对闪着光芒的黄色和绿色眼睛,那一对对令人恐惧的眼睛正在快速向巨鳄移动。 看来眼前巨鳄是鳄王,而随后赶过来的那些鳄鱼则是它的儿孙们。 晏惜寒后背的冷汗第二次流成了小溪,他感觉整套衣裤都湿透了。 他真的好后怕,才刚下水时,怎么没有察觉有一条鳄鱼活动的迹象。可眼下,转瞬间,水塘就成了鳄鱼的天下,乌央乌央多得就像刚刚他身上的蚂蟥。 如果鳄鱼在适才发动袭击,他绝难活命,他都来不及上岸,就得被追踪过来的鳄鱼撕碎,他真的感谢鳄鱼没在水下袭击他。 晏惜寒的目光在那些快速游动的眼睛和眼前巨鳄之间交织。 鳄王兴奋了,肥胖的身躯竟然抖动起来,长长的尾巴甩在地上啪啪作响,迸溅飞起的泥浆和水花犹如黑色瀑布,弹出老远才落下。 儿孙鳄鱼则纷纷冲着鳄王回应以嘶吼,声音不大但脆响,尊卑立显,水面激起无数涟漪,水花飞溅。 匪夷所思,鳄王前肢陡立,头昂了起来,它居然高过晏惜寒两个高。 它口齿间流淌着腥臭难闻的哈喇子,看向人的眼睛竟然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仿佛在说,我们已经饿了好久,终于有美味送上门了。 呸!晏惜寒心里暗暗啐了一口,你饿怎么不吃你的徒子徒孙呢! 鳄王要攻击了,陡地,巨鳄粗壮的脖子略微一摆动,张开的大嘴巴照着晏惜寒的腰身“吭哧”就是一口。 这口气晏惜寒已经憋了多时,在巨鳄脖子摇摆的刹那,他铆足了劲纵身一跃,向侧后方跳去。 “咔嚓”一声巨响,巨鳄嘴巴闭合,咬住了空气,咯得它上下两排牙齿发出嘎嘎声响。 太不可思议! 咦!怎么竟然咬空!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不说巨鳄咬合的速度快如闪电,最起码也赛过雷鸣,怎么会被猎物从口中逃脱? 巨鳄开闭着幽深而恐怖的眼睛,没想明白。 晏惜寒跳到一棵针松下,还未立稳脚跟,巨鳄摆动四肢已经飞快地追了上来,他想都没想,挥起兰博刀扎向巨鳄嘴巴。 嘭!利刃仿佛扎在厚重的钢板上,利刃被弹开,没把巨鳄怎么着,反倒是把晏惜寒震得往后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幸亏身边就是那棵针松,晏惜寒身子一歪,靠住了松树躯干。 他心惊肉跳,汗水涔涔,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巨鳄。 怎么!巨鳄的头颅硬如钢铁? 难道它不是血肉之躯? 怎么可能不是血肉之躯! 是,怎么会恁地坚硬? 晏惜寒惊魂未定,恐惧盖过忐忑,咬牙盯着巨鳄。 巨鳄那身硬皮铠甲就是它的保护层,但也不至于钢铁利刃奈何不了它啊! 他仔细观瞧巨鳄,利刃所触巨鳄硬皮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扎痕。 晏惜寒担心巨鳄继续攻击他,身子一扭,躲藏在那棵碗口粗的松树后面,巨鳄就是再凶猛,总不能隔着松树袭击他吧! 谁说不能隔着树干攻击? 巨鳄身子立挺,两颚陡张,露出血盆大口,阴森骇人。 “咔嚓”,大嘴巴那令人震惊的咬合力把他面前的那棵松树一口拦腰咬断,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如同咬断一根筷子那般轻松。 嘎嘎吱吱,哗啦啦,轰隆隆,扑通! 第131章 血战巨鳄(2) 上半截树干连带着偌大的繁茂树冠,刮擦着其他树的枝叶倾倒于地上,折了的树冠扎进污泥浊水里。 池塘里的鳄鱼,踩踏着树冠冲着他爬了过来,鳄鱼们要包他的饺子。 包饺子? 哪那么容易! 打不过,还傻了呼哧等啥?蹽杆子吧! 楚雨菲牵着两匹马早已经撤了出去,晏惜寒没了牵挂。 在巨鳄咬断松树躯干的刹那间,晏惜寒腾地转身就跑。 他自以为论跑的速度,身后庞然大物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然而,他再一次想错了。 绝对超乎想象! 晏惜寒跑出没几步,感觉身后嚓嚓嚓声响越来越近,他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下意识地回头瞟了一眼,这再简单不过的一眼,却惊得他毛骨悚然,原本驻停的冷汗唰地又开始流淌下来,很快湿透了衣服。 他的衣裳已经几湿几干,再湿一次又何妨! 按说,千斤之躯别说跑,就算走和爬都相当困难,对于巨鳄来说还真就不是那么回事,巨鳄摆动四肢跑起来轻飘飘的掠飞动作不啻于猎豹。 只见它四肢摆动得犹如鸟的翅膀,速度快得根本就看不清楚四肢是怎么抓地的,仿佛千斤之躯里面根本没有血肉,装的都是空气。 看上去臃肿肥大的身躯摆动如同手指弯曲那么自如轻快。 巨鳄所过之处,狂风大作,空气翻滚,污泥浊水漫天飞扬。 跑不掉了! 如果不顾一切地这么闷头跑,用不上几秒钟,巨鳄的大嘴巴就会从身后咬住自己,一旦被巨鳄咬住,那就什么都别想了…… 突然,晏惜寒的脑袋被低垂的树枝刮碰了一下,就这么不经意的一刮,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石破惊天般地从他的大脑中涌出。 他开始绕着树木拐弯抹角地跑,这一招果然奏效,巨鳄七八米长的躯体拐起弯来怎么也不如一个人拐弯那么灵活。 巨鳄拐弯抹角时,庞大的身躯不断“嘭嘭”、“嚓嚓”撞击、刮擦、抽打着树木,树皮被其坚硬的铠甲撞击得支离破碎,满目疮痍,枝桠乱颤,树叶纷飞,一些小树“咔嚓、咔嚓”被直接而粗暴地撞折。 晏惜寒心慌慌地跑出去几百米远,撤退到安全距离后回头,目光投向四处,没看见那些徒子徒孙的鳄鱼追上来。 他倚靠着一棵大树呼呼地大口喘着气,身上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但那条巨鳄好像被惹毛了,依旧不管不顾、不知疲倦地穷追不舍。 你愿意追就追吧,反正我不再担心被你追上了。 突然,晏惜寒眼睛看直了。 巨鳄不再按照人给它设计的途径追踪,而是按照它认为对的路径追踪,居然眨眼间,跑到了晏惜寒前面的必经之路,截住了他。 仅距晏惜寒几米之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 这下,晏惜寒眼睛直呆呆地看着欣喜若狂的巨鳄,大脑一阵嗡鸣,胸腔几乎炸裂开来,他害怕了。 巨鳄每向前迈出一步,都像踩在他那再次绷紧的神经上,他的心开始颤了起来。 好聪明的巨鳄! 居然揣摩透了人心,你是鳄鱼吗? 巨鳄一声咆哮,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台推土机,将路拦住,堵住了晏惜寒,把他与楚雨菲远远地隔开。 不远处,骑着白雪的楚雨菲看见了晏惜寒不妙的处境,将闪电留在原地,她则纵马奔驰而来,距离三四十米远,她停住白雪,拈弓搭箭,对准了巨鳄。 “咻咻咻”,几支利箭夹带着细微的破空之音飞了过来。 巨鳄只是回头瞥了瞥疾驰而至的利箭,一副邪佞轻狂的样子,压根就不去理会,它抖动身躯向晏惜寒冲来。 这一刻,叮叮当当,利箭射中巨鳄,都被盔甲弹开。 晏惜寒看见巨鳄狰狞的竖瞳,竖瞳里布满了燃烧的火焰,像是红颜色撒进眼眸里。 退缩,不是晏惜寒的性格! 他额上青筋暴起,不停地跳动,他双手握刀,举在胸前,给了巨鳄一个诡异的笑容。 “狗东西,来吧!正好检验一下这段时间我的刀技和速度精进了没有。” 巨鳄虎视眈眈,好像翻了晏惜寒一个白眼,小子,你没地可逃了,等着受死吧! 随即,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拖着它那庞大身躯,一步一步向晏惜寒走来。 晏惜寒发现它踩在地面上的铿锵利爪,印出了清晰的寸深凹痕,好沉重的大家伙。 庞大而沉重的身躯,行动起来却是如此地快速和敏捷,真的让人难以想象,令人刮目相看。 晏惜寒眼睛盯着大家伙,想着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时,鳄王攻击了。 只见它凶恶的头颅一甩,直奔晏惜寒的双下肢咬来,速度之快,快到你看见它闪了头,大嘴巴就已经到了你的脚下。 我没了双腿,还咋跑? 你嘴巴快,我的腿脚更快。 晏惜寒身形闪动,腾空纵起,手中利刃则砍向巨鳄坚硬的头部,“嘭”,利刃撞上坚硬,被错开,硬皮上留下一道轻浅的划痕。 晏惜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一刀他是用了蛮力,就想试试巨鳄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结果它真的刀枪不入。 不要紧,他不相信八米长的巨鳄全身都是盔甲,每一寸盔甲都刀枪不入,它终是要有死穴的。 一只野狼发现了一只刺猬,急得它团团转,寻不到下口的地方,最终无奈地只好放弃刺猬。 晏惜寒不是野狼,巨鳄也不是刺猬,晏惜寒不想放弃,必须征服它,连条畜生都征服不了,何言灭掉魅鬼? 何言立足扎罗? 看样子巨鳄也不想轻易放弃到嘴的美味,彼此想到一块去了,那就看谁更厉害了。 皮肉之坚硬犹如钢铁盔甲,怕是子弹都打不透它,注定是一场难熬的生死之战,充满了血腥和暴戾。 晏惜寒一直不敢与巨鳄正面交锋,他根本就抵挡不住巨鳄大嘴巴的疯狂攻击,巨鳄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没人敢小觑,他只能从侧面发起攻击。 巨鳄拖着庞大的身躯运动,终有它疲惫的那一刻,他要大量消耗掉它的体力和能量。 第132章 血战巨鳄(3) 巨鳄能致人于死地的是它的巨无霸大嘴,被大嘴叼住,不死也伤。 其次是它的尾巴,被它的尾巴扫中,不死也残。 再次是它的利爪,利爪就好比锋利的刀子,被它抓上一把,立马开膛破肚,至少皮开肉绽。 晏惜寒斗志高昂。 一波接着一波凌厉攻势下来,叮叮当当,当当叮叮,他的利刃几乎快砍钝了,也没找到巨鳄身脊一处弱点,仿佛它的全身真的被钢铁不入的盔甲包裹着。 痒痒挠完了,该巨鳄显神威了。 巨鳄头猛地一甩,身体一转,四爪抓地腾地朝晏惜寒扑来,没有迟疑一秒钟,它冲锋时已然张开的大嘴,对着晏惜寒的腰身“吭哧”就是一口。 晏惜寒早做了防备,在巨鳄头一摆动的刹那,他一个纵跃,跳出巨鳄能够着他的范围之外。 巨鳄速度实在太快,一咬失手,四爪扒地就追,势在必得的气势更是令人心惊肉跳,说头皮不发奓、发丝不倒立纯属吹牛,与巨鳄相搏,晏惜寒身上的汗水就没停过,那可是以命相搏啊! 看情形,巨鳄已经饿了好多天,肚中空空,它急需眼前这个大猎物充饥,这个大猎物不但能让自己吃饱,剩下的残渣可以分给自己的徒子徒孙。 巨鳄心里盘算得很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巨鳄铁了心要吃掉猎物,摆动身体向晏惜寒发动了新一轮攻势,攻势凶猛而冷厉,仿佛一口就能把他吞下。 然而一波攻势下来,还是气恼人地被猎物躲开,气得巨鳄瞪着迷惘的眼睛,前爪子一个劲地挠地,地面被利爪挠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深沟,黑泥、碎草和枯叶横飞,搞得空中乌蒙蒙一片。 鳄鱼停了下来,彼此短暂摇摇对峙,它的竖瞳直闪。 骤然,巨鳄开始了新一波攻击。 它迈动四肢,不知疲倦地追逐着晏惜寒发疯一般地撕咬,一咬不成两咬,两咬不成三咬,三咬不成四咬……不给晏惜寒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你左我也左,你右我也右,我就是追着你不放,一口气逼得晏惜寒一路踉跄加趔趄着狼狈后撤, 陡地,慌不择路,晏惜寒一个急躲,仓促之间,没缕会脚下,“当”地被脚下暗藏的树根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身体不由得前扑,手疾眼快的他顺手一抓,扶住一棵不算太粗的树木,使他没有栽倒在地。 巨鳄岂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尾巴一个急甩,只听惊心动魄一声巨响“啪”,晏惜寒手刚刚扶住的那棵树,被尾随而至的巨鳄尾巴硬生生扫折,树干呼地横飞出去, “哎哟”,晏惜寒疼得大喊一声。 巨鳄尾巴尖轻轻地刮了晏惜寒腿肚子那么一下,他的右后腿就像挨了一把鞭子,抽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晏惜寒双目圆瞪,瞳孔猛烈地收缩着,后怕地看着后腿,心咚咚狂跳,腿肚子血肉模糊,皮肉被撕破,鲜红的皮肉翻翻着,破口流出了鲜血,甚是瘆人,看着浑身惊悸。 他扭身弯下腰,随意右手一伸,啪,把那块被撕裂带血的皮肉又重新覆在腿上,浮皮潦草地盖住流血的口子。 暂时他只能如此骚操作,因为巨鳄根本不给他时间包扎伤口。 万幸只是皮肉受伤,如果再迟疑那么一两秒钟,可能那条后腿就断了,致小腿骨折都是轻的。 疼痛难忍也要忍着,晏惜寒立马逃离了巨鳄的袭击范围。 也是巨鳄一时间连续的攻击累了,否则它再接着攻击下去,晏惜寒极有可能躲闪不开被伤着。 还是感谢巨鳄不会思考和察言观色吧! 晏惜寒双手一刻也没闲着,虽然他被巨鳄追撵得很狼狈,但他双刀只要能够得着巨鳄的身躯,他也不管哪儿跟哪儿,逮住机会就是那么几下。 虽然砍不伤巨鳄,奈何不了它,但晏惜寒琢磨着怎么着也得让它疼几下吧,最不济也得让它心烦气躁,也得让它知道,有人不怕它,有人敢挑战它。 在人类主宰的世界里,还轮不到一个野兽称王称霸。 巨鳄可能也搞不明白,它与那些凶狠的虎豹豺狼打斗都没这么费力气,已经到嘴边的这个猎物怎么就这么难吃进肚子里呢? 巨鳄感觉自己攻击的力道还不够迅猛,它要开始新一波攻击,非得把猎物撕碎吃掉不可。 你敢如此挑衅沼泽之王,待我逮到你非得让你痛苦地死去不可,我先吃你的四肢,留下身躯和头颅,让你流血而死。 巨鳄一个饿虎扑食的动作,腾地扑向晏惜寒,如同一颗超巨型飞弹,利爪在空中飞扬,巨大身躯犹如一股旋风,震得四周树枝四下晃动,细小树枝和树叶哗啦啦被扫掉一大片,随着巨鳄尾部气流随波逐流般地翻卷着。 来势汹汹,避其锋芒。 晏惜寒左纵右跳,专门往那些巨鳄无法撼动的直径一两米粗的大树后面躲,那些大树像石柱一般耸天入地,任凭再大的力量都无法撼动。 狗东西,你不是力气大吗? 你用牙齿咬咬这么粗的树干看看能不能咬动? 你用尾部抽一抽,看看能不能抽得动它分毫? 暴怒至极的巨鳄,“咣咣咣”,蠢得真就用身体去撞击那些挡路的大树,大树纹丝不动,甚至连树冠上的枝叶动都没动一下。 树叶在摇动,但那不是巨鳄力量所为,而是自然山风吹的。 巨鳄也不是一无是处,它冲到树干底下,这边用长长的大嘴巴歪着脖子咬晏惜寒,那边它堵住晏惜寒,用前爪抓挠他,一次不行我两次,两次不行我三次,锲而不舍。 我利爪抓挠不到你前身,我抓到你后身也行,反正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抓挠到哪个部分都是你身上的肉,疼在你身上。 晏惜寒跟头把式地仓皇躲避。 “哎哟”,晏惜寒惨叫一声,躲闪不及,被巨鳄的利爪搭上臀部,爪子扎入肉里。 他身体猛地一挣,巨鳄尖刀般的利爪向下一划,一阵狂烈的剧痛袭击了他,耳膜立马涌进令人心惊的那种皮开肉绽和布料撕拉的刺耳而又难听的声响。 第133章 血战巨鳄(4) “啊~” 他立感后屁股蛋子火辣辣地疼,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 晏惜寒倏地跳出巨鳄攻击范围,躲藏在一棵缸口粗的大树后面,才扭头后看。 后屁股血肉模糊,看情形被抓掉了一大块肉,森森股骨清晰可见,一块血肉狰狞地当啷着,鲜血淋漓,看了令人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晏惜寒手把着那块当啷着鲜血淋漓的皮肉,“啪”地一下,与刚才腿上那块皮肉一样,紧贴在破口上。 然后,迅疾从衣兜里掏出一卷纱布,在外裤上仓促地缠绕了那么几圈,把纱布系紧。 这时的晏惜寒已经没了人样,造得皮儿片儿,浑身狼藉不堪。 他探出脑袋,可见巨鳄还在四处搜寻他,趁着还有那么点时间,他把右腿肚子上的伤口也快速地包扎好。 对浑身伤疤的晏惜寒来说,这点伤就当被蚊子叮咬了两口,说不疼是瞎话,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斗志。 他觉得这才叫战斗,惊心动魄的战斗,能提高打斗技巧的战斗。 亏不能这么吃就算了,他必须让这个大家伙还回来。 晏惜寒双手紧紧握住刀,他都能听见指骨节嘎吧嘎吧作响,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循着血腥味快速跑过来的巨鳄,他屏住了呼吸。 他要出其不意地攻击它,他不能老是被动挨打,他要时不时地激怒它一下,让它疯狂,消耗掉它的体力。 晏惜寒表情平静若水,内心却心潮澎湃,波涛汹涌。 太阳就在头顶,树冠夹缝中漏下金色的光,落在巨鳄脊背上,花斑麟纹泛出色彩艳丽的炫目光芒。 然而,身披炫目光芒的家伙却不是善茬,它是冷血而凶残的野兽,就像它身披的鳞甲,坚硬、粗糙、冰冷。 陡然间,一丝大胆的奇想石破天惊般地闯入他的脑海,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令他兴奋不已,难以自拔。 他就像一头饥饿的孤狼迫不及待,他要以不顾一切的姿态,向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庞然大物开战。 巨鳄穷追不舍,气焰嚣张,将晏惜寒一步一步逼入绝境。 他由于慌不择路,七绕八绕,误入的这个地方远远离开了楚雨菲等待他的那个地方,他必须越过堵住他的巨鳄,才能回到楚雨菲那边。 由于他在女孩视线中消失,女孩撕破嗓子喊叫他,他高声回应了几句,他要让楚雨菲放下心来,知道他还活着,没被巨鳄吃掉。 与巨鳄搏斗,速战速决已无可能,必须是持久战。 彼此拼的除了实力、体力和耐力,还有技巧。 幸亏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城堡养精蓄锐,否则他早败下阵来。 晏惜寒想,鳄鱼毕竟是野兽,相对于人类,它是体形上的巨人,智力上的矮子,野兽再聪明,它怎么能斗得过人类。 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打败它。 他怎么能让一个野兽如此猖狂嚣张? 如此横行霸道? 巨鳄与晏惜寒都到了几近疯狂的程度。 巨鳄无可救药地想要一门心思地吃了猎物。 反观晏惜寒的行为,他也到了无与伦比的疯狂程度,竟然想到了要征服沼泽之王! 鹿死谁手,剩下的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人定胜天,晏惜寒认为他能行。 此去梦幻之城这一路上更加凶险万分。 如果他连一个野兽都斗不过,那么,他最好不要动了去梦幻之城的心思,就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地守着希望城堡残喘下去。 但这不是晏惜寒的性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晏惜寒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晏惜寒气势如虹,威风凛凛地站在巨鳄跟前,他眼见巨鳄杀气腾腾地疯狂扑来,瞅准机会,一个轻盈的纵跃跳了过去。 他不是躲避它,而是一下子跃上了巨鳄脊背,他像骑马似的,骑在了巨鳄身上。 还没等巨鳄下口,视线里的人一纵,突然不见了,还没等它寻思过味来,感觉脊背重重地忽悠了一下,就像弹簧似的,四肢明显有了压力,像是驼了什么东西似的。 它扭头看去,差一点没把它肺气炸了,口中猎物居然肆无忌惮而又如此气焰嚣张地骑在了它身上,这还了得,欺鳄太甚! 巨鳄立马扭动身体,使劲摇头摆尾,想把人甩下来。 可晏惜寒牙齿咬着兰博刀,双手死死扣住他的脖颈,双腿死死夹住它的肚子,任凭它怎么摆动,晏惜寒就是趴在它身上,甩不下来。 巨鳄几次扭头想把他咬下来,但它的头左右摆动不超过六十度,更不能像蛇一样把头扭到脊背上。所以,无论它怎么摆动长长的大嘴巴,拿骑它脊背的人根本没有办法。 尾巴也是鳄鱼的致命武器,晏惜寒已经验证了多次。 大有横扫千军之势的尾巴,如果扫中碗口粗的树木,树木就会摧枯拉朽般像腐木一般折断。 但鳄鱼尾巴只能左右摆动,不能上卷,也奈何不了他。 粗壮结实的尾巴把身体周围的泥地抽打得泥浆、沙粒迸溅,灰尘、枯叶和青草碎末四处横飞,仿若被炸开了一般,整个林间顿时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晏惜寒趴伏在巨鳄脊背,明显感觉到它盔甲的坚硬,巨鳄身躯的每一次扭动,都是一次心灵的震撼。 巨鳄太顽强了,太有力量了,在这种无与伦比的力量面前,所有凶猛野兽都不是它的对手,可能征服它的只有人类。 其实,鳄鱼还有必杀绝技——死亡翻滚。 如果鳄鱼翻滚起来,晏惜寒不死也残。 这一点,晏惜寒早考虑到了,所以他一上到巨鳄身上立马扣住了它的脖子。虽然双手力度不至于让鳄鱼窒息,但限制了它的呼吸,使之大脑缺氧,聚集不起来瞬间的爆发力。 还有就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搏斗,巨鳄的体力已经大幅度消耗掉了。 晏惜寒原本想骑在它的身上,用刀砍或者戳它的眼睛等薄弱部位,制服它。但上了巨鳄身上才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的双手不能分开,一旦分开,巨鳄呼吸顺畅,扭动和挣扎会更加强烈。 第134章 血战巨鳄(5) 不过上了巨鳄身上,晏惜寒才石破天惊地发现,与巨鳄搏斗了半天自己忽略了什么,有了这样惊人的发现,致巨鳄于死地就是时间问题了。 尽管危险重重,危机四伏,生命在旦夕之间,但他认为值。 晏惜寒四肢有了僵硬的感觉,如若再不下来,那真的有生命危险了。 就在巨鳄挣扎靠近一棵大树时,晏惜寒看准了大树一枝低矮的树桠,身子往上奋力一耸,他的双手攀住了树桠,随之身体被提溜上去。 脖颈没了束缚,巨鳄呼吸立马顺畅,它仰脖张开长满了尖利牙齿的大嘴巴,往上一耸。然而,它的动作没有人快,它的嘴巴吞了一口空气。 它很无奈地伸出利爪,弯了弯脚趾,利爪缓缓地抓住了一把空气,仿佛爪子攥住的那团虚无是死对头的脖子。 通过与巨鳄周旋,晏惜寒也发现巨鳄不是无懈可击。 一开始,它仰仗着那镶满了锯齿形锋利而狰狞牙齿的长长大嘴巴,气焰熏天,杀气腾腾,势如破竹,东咬西扯,一副霸主模样,逼得晏惜寒节节败退,只能被动招架。 但后来它耗尽了大半力气,或者它厌倦了这么疲于奔命地撕咬却无半点功效,它的动作开始缓慢下来。 而晏惜寒则在这段时间里,一边观察巨鳄的攻击动作,一边挑逗它疲于奔命,大量消耗它的体力。 一个优秀的斗牛士都知道一开始避开斗牛的锋芒,待到斗牛精疲力尽时再奋起反击杀死它。 晏惜寒已经找到了巨鳄死穴,他开始反击了。 受庞大而笨拙的身躯制约,巨鳄头部运动灵活自如,相对于它的尾部,它就有那么点顾头顾不了尾的感觉了。 “狗东西,我既然在你的头部暂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那么我就从你的尾部下手,待折磨得你筋疲力尽了,我再下狠手弄死你。” 晏惜寒腾挪跳跃专门砍它尾部一个地方,一边抽冷子斫着,一边朝巨鳄高声骂道。 “一下我砍不透你,我砍十下,十下我砍不透你,我砍百下,最终我会砍伤你。” “你坚硬,我承认。” “但我跟你拼的是执着和毅力,执着和毅力最终会战胜强硬,就像滴水穿石,堆石成山一样。” 晏惜寒看过石匠百锤碎石,重锤击打巨石一个地方九十九锤,巨石纹丝不动,没有丝毫碎裂迹象。但击打到第一百锤时,巨石终于碎裂,变成了无数个细碎小块。 无论巨鳄怎么摆动尾巴躲避,但终究还是斗不过人。 晏惜寒发挥自己的长处,机动灵活,寻到机会就“咣”地砍上那么一刀,搞得巨鳄疲于首尾两端不能相顾,他却乐此不疲。 挥出的每一刀从发力起势再到落下的角度都堪称完美,后一刀不偏不倚压在前一刀的砍痕上,而且每一刀都用了九成至十成的力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最后一刀,“咔嚓”声响,利刃斫透皮肉、筋骨,巨鳄尾巴成了两截,尾巴五分之一被砍断,截面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看着骇人。 巨鳄迸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的低吼,大脑袋狂甩,暴怒的大嘴旋即张开,奔晏惜寒袭来,它要活吞了他。 截面血肉模糊,但筋骨脉络清晰可见,鲜红的热血犹如热雨铺洒一地,青绿色的地面顿时一片通红,与四周盈盈绿意形成鲜明对比。 晏惜寒眼中燃起熊熊火焰,浑身血液也都跟着沸腾、躁动,不可一世的鳄王并非不可打败,砍死它或许就在分分秒秒之间。 傻子才会和你硬拼。 晏惜寒斗志高昂,身子灵活一闪,躲在一棵大树后。 狗东西,咬到我,得先把大树咬断。 巨鳄也不傻,我才不咬大树呢,既费力气又不好吃,还有可能把牙齿崩碎。 巨鳄头一扭,裸露在外的锋利牙齿扯到慕容秋的裤脚,“嗤啦”,迷彩裤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牙齿边缘还是扫到他左腿肚子。 牙齿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很浅的口子,一道细细的血线出现。 晏惜寒露出了诡异的眼神,他感到了一丝恐惧,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轻敌,尽管巨鳄到了临秋末晚,但愈是这个时候它才愈加疯狂,自己才要更加清醒和冷静。 巨鳄尾巴断了,不但战斗力丝毫未减,还激怒了它,使它变得更加狂躁,战斗力更强,大有不把晏惜寒活吞了,誓不罢休之势。 巨鳄摆动四肢,无视尾巴流血如注,不知死活地追撵着晏惜寒。 晏惜寒想等它血流尽了,它自己就会死去。 然而出人意料,巨鳄身体里好像有取之不尽、流之不竭的血液,它流淌了那么多的鲜血,四周地面都变成了血红,也没丝毫影响它攻击他、撕咬他。 为了躲开它,晏惜寒的砍刀一个劲往巨鳄身躯上砍去,整个背脊被他利刃砍成了密密麻麻的网状,就像在坚硬的铠甲外面又罩了一层薄薄的细细的透明的网。 晏惜寒两条手臂被震得酸麻不堪,估计再抡几次砍刀,手臂沉重得甚至连砍刀都挥不起来了。 挥不起来的砍刀落在鳄王硬皮上,那个轻描淡写的力道,连给鳄王挠痒痒都不够格。 这个期间,晏惜寒一直把巨鳄往楚雨菲那引,他的刀已经钝了,变成豁牙露齿的钢锯,他想换女孩的砍刀用用。 但临近换刀时,他又改变了想法,砍刀再锋利,不如锯齿快。 女孩利用晏惜寒躲开巨鳄的间隙,射出无数支利箭,也都被鳄王坚挺的躯体荡开,没有一只箭矢能穿透它的硬皮,急得楚雨菲骑在马上直叫唤。 “晏先生,它皮太硬了,皮太硬了,硬得利箭射不进它啊!” 它真的是钢铁之躯啊! 是无价之宝。 楚雨菲的一颗心揪成了一团,却只能眼睁睁地隔河相望,而无能为力,知道自己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突然,晏惜寒对它感了兴趣,甚至比砍断它的尾巴还要兴奋。 巨鳄在这个荒岛上是绝对的存在,他要捕获它,它的硬皮、血肉、筋骨,甚至骨骼都是独一无二的。 第135章 血战巨鳄(6) 八荒大陆盛行吃啥补啥,既然你不能活吞了我,那么我就要活吞了你。 刀疤的皮肉没有躲过魅鬼锋利的牙齿,我的利刃不能奈何你的皮肉,那么魅鬼的牙齿再犀利也不能伤你皮肉分毫。 刀疤、医生、欧阳惊雷和娘娘腔身上都有伤,我身上也有伤,老天冥冥之中让你我相遇,而且如此纠缠不死不休,或许你就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 你的躯体不但能助我们大家养好伤,还能让我们的体质和毅力增强百倍,让我们强筋健体,非你莫属。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巧了。 即便是你想放弃,爷爷我都不会放弃! 放弃你,兴许就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错误。 所以,无论如何,无论怎样,我都要弄死你,吃了你! 当巨鳄再次挺直腰杆,气焰嚣张地仰头咬向的时候,暴露出它白花花的脖颈和腹部。 晏惜寒骑在巨鳄脊背上的那个令人异常兴奋的重要发现,就是察觉到它的颈部肌肉和腹部肌肉松弛,能伸缩,说明这两个部位的皮肤柔软得被利刃一戳就破。。 既然柔软,那么这两个地方就是巨鳄的软肋和死穴,利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穿透它。 巨鳄已经被晏惜寒折腾得有点精疲力尽,但它依然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和坚硬不屈的身躯,不依不饶地继续撕咬着所谓猎物。 它就是不明白,这个人咋就这么难吃到嘴呢? 到了这个时候,鳄王好像还没有搞明白眼前状况。 在它大脑存储的记忆里,就没有遇到这样难缠的对手。 现在已经不是它吃不吃人家的问题了,而是人家想明白了,根本就不会放过它。 如果它明智一点,就赶紧撒丫子蹽吧,别再惦记着吃人家了,晚了就被人家俘获了。可它没有思想,不会思考。 鳄王摆动四肢继续追逐着猎物。 晏惜寒一个扭身横跳,跳到巨鳄后尾,却一不小心被巨鳄横扫过来的断尾刮着双腿,他身子一个趔趄没站住,摔在地上,整个身体顿时暴露在鳄鱼口下。 被巨鳄咬中任何地方,他的小命休矣! 巨鳄心中一阵狂喜:小子,你断了我的尾,我要了你的命,互不赊欠。 巨鳄哪儿会说这些话,都是晏惜寒的臆想。 巨鳄猛然一个急转身,张开血盆大口发狠地奔晏惜寒的头部咬去。 他的脑袋咋能如巨鳄硬皮铠甲坚硬,他脑袋一闪,就地奋力翻滚身体,漩涡般围着巨鳄旋转,躲过那致命一咬。 可巨鳄哪儿给晏惜寒翻身起来的时间。 巨鳄没咬着,像口香糖黏在脚后跟似的,巨鳄第二咬接踵而至。晏惜寒再次翻滚躲过第二咬。第二咬避开,第三咬不期而至。 他接着不停地翻滚,巨鳄一咬接着一咬纷至沓来。 庞大而笨重的家伙,运动起来的速度却快得吓人,四肢动作比猴子还灵巧。 最终,晏惜寒的速度还是慢了,躲闪不及,肩部被巨鳄尖利牙齿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皮肉翻翻着,鲜血顺着口子汩汩流出。 一瞬,染红了前胸后背。 晏惜寒躺在地上,身上沾满了鲜血,灰头土脸的,样子好狼狈。但他并未灰心,他歪着脖子看了看流血的伤口,眼中拉满了血丝。 额上凸起的血管像软体虫一样蠕动蹦跳。 他紧握砍刀,在眼前上下挥舞,不再躲闪,大脑灵光一闪,一个完美且极度危险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瞬间形成。 他想在巨鳄再次撕咬他时,给它致命一击,结束战斗。 巨鳄突然看懂了对手的心思,站在仅距晏惜寒三步之外的地方,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他,它也在琢磨怎么能迅速地结果了这个断了它尾巴的难缠对手。 鳄王晃动着狰狞的脑袋,迈着四方大步,不惧钢铁,直迎而上。 晏惜寒心中窃喜,猛地身子一扭,跪在地上,蓄势待发。 他腾出一只手,迅速地伸进迷彩服里侧衣兜,摸到了那把白骨柄匕首,他心安了不少,那是他备用计划,最好用不上。 巨鳄想着好事,晏惜寒也在做着心中那个完美结局的美梦,那就看谁的速度更快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与巨鳄打斗,亦是如此。 晏惜寒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只要一刀就全部结束了。 当然,也是最冒险的时刻,稍有不慎,就会被巨鳄一口咬碎头颅。 巨鳄大嘴照着晏惜寒的脸狠命地一咬,他蓦地低头躲过,接着巨鳄的前爪就直直地抓向他的前胸,巨鳄快的都没时间让晏惜寒去想该怎么躲。 巨鳄大嘴巴咬空,举前爪欲抓晏惜寒时,它的整个脖颈和腹部最柔软处全都暴露在对手面前,况且对手是跪在地上的,伸伸手都能掐住它的脖子。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当口,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无比亢奋的笑容,他的命保住了,而它却丢了性命,甚至它都没明白命是怎么丢的。 突然,就在那一刹那间,巨鳄的前爪就像定住了似的,直挺挺地停在空中,像巨鳄非常逼真的前爪雕塑,其实不仅仅是巨鳄前爪,整个巨鳄庞大身躯都是逼真的雕塑。 连不远处的楚雨菲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当巨鳄大嘴巴咬空,前爪没有任何阻碍地抓向晏惜寒时,本该是他危在旦夕,可有事情的却是巨鳄。 当然,连晏惜寒都没有料到自己的手竟然比眼神都快。 他等的就是这电闪雷鸣般的时刻,岂能错过这摧毁鳄王的绝佳机会,手中利刃早就积蓄了他的全部力量,手腕、手臂、肩膀,包括整个身体一齐发力,手中兰博刀尖部锐利“扑哧”脆生生响了一下。 瞬间切开巨鳄最柔软的黄白色脖颈皮肉,似乎连晏惜寒都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如此痛快,背脊硬皮盔甲坚硬如钢铁,而脖颈儿皮肉却柔软如纸。 利刃切碎喉骨,穿过喉咙,刺进脑髓,整个砍刀刃面全部没入巨鳄大脑里,几乎将巨鳄大脑贯通。 第136章 死亡气息 从利刃刺破皮肉,到进入脑髓,都没用上半个眨眼的工夫。 利刃所经之处,血管崩裂,刀口血流如注。 即便是神仙降临,也无法挽回鳄王的生命,或许这是老天最好的安排,让它把生命交给有用的人。 巨鳄也有痛感,但它表达不出来,它只觉得有东西横贯咽喉,使它不能呼吸,呼出的不是胃内浊气,而是身体里的血液,并使它的大脑皮层瞬间终止思想。 它现在就是一副被掏空脑髓的样子,四肢举动驻留在终止思想前的那一刻。它瞳眸猛烈地收缩,吃力地张开那双失神的眼睛,在它生命最后时刻,眸子中留下的最后图像,就是近在咫尺阴冷而轻蔑的一张人脸。 终于,它的眼神不再转动,没了生气。 巨鳄在眼睛闭上的瞬间,四肢一软,身躯在一片静寂中轰然倒塌。 希望城堡依然是那般冷清,他们明明才离开一天都不到,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意料之外,森林狼没有来迎接他们。 鳄王被闪电拖进希望城堡时,天已经大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希望城堡四周点燃了火把,看上去天并没有那么黑。 它的断尾被细绳狠劲捆住,它仰面朝天被绑在木棍搭建的架子上,没入它脖颈的那把砍刀,像个标志似的,依旧插在上面。 “晏先生,你可回来了。” 医生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甚至有点抽泣。 “刀疤状态很不好,恐怕是要不行了。” 晏惜寒没有立马接医生的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他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告诉医生他知道了。 此时的他,心情也不好,他和楚雨菲出去忙乎了一个整天,就是为了救刀疤的命。 他也不知道那些小玩意儿能不能救刀疤的命,但他心里希望能。 他可不想自己差一点搭上性命而得到的东西,却救不活刀疤。 晏惜寒身上沾满了血水、泥土和杂草,当然有他身上流淌出来的血。 他把马缰绳随便那么一甩,甩给了给前来接应的胖子。 胖子接过闪电缰绳才发现闪电后屁股还拖拽着一个很大的大家伙,吓得他“唉呀、妈呀”惊恐般地喊叫一声。 那一声喊叫在静寂的黑夜尤为骇人。 晏惜寒看看他,并没有责怪他。 别人看见那个挺着黄白色大肚皮的家伙也会尖叫。 医生刚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牵着闪电走过来的晏惜寒身上,胖子尖叫,她才扭身看向闪电身后拖拽的那个架子,她的眼神不由得跳动了一下。 她虽然没有喊出声音,但看脸色,还是吓到她了。 “雨菲,把那个铁盒给我。” 女孩从马鞍上挂着的那个大袋子里,掏出铁盒和镊子交给晏惜寒,他接过后,对女孩说:“雨菲,找个家把什,接些鳄血端到刀疤房间。” “雨菲,你去厨房找吧。” “今天我和欧阳惊雷用粘土烧了不老少大大小小的陶碗和陶罐,没有更好的就先对付用吧!”苏怡云很快地补充道。 “哦,怡云姐,你还有这本事?” 口气中带着些许夸赞的味道,说着,晏惜寒举举手中铁盒。 “我也需要一个大碗和清水。” “晏先生,那我去厨房取,一会儿送到刀疤房间。” 医生说着,丢下晏惜寒,与楚雨菲去了厨房,而晏惜寒则拿着铁盒和镊子往那一排石屋的刀疤房间走去。 门口墙壁上插着一个小火把,燃烧的火焰噼啪作响,照亮了石屋。 晏惜寒看见有光亮从木门缝隙流泻出来,光亮衬托出夜幕覆盖的周遭漆黑一片犹如无星之夜。 欧阳惊雷身上背着弓箭和兰博刀站在门口,这是晏惜寒临离开时的要求,为的是以防万一遇到突发事件,不至于赤手空拳御敌。 “回来了,晏先生。” 欧阳惊雷看见晏惜寒走近,礼貌地打着招呼。 “看你身上满身是血,没受伤吧!” “我和雨菲杀死了一头世纪之鳄,是它身体里的血。” 晏惜寒说的风轻云淡,可在欧阳惊雷听来却心惊肉跳。 别说是世纪之鳄,就是普通鳄鱼都凶悍无比,没人敢近身,而晏惜寒却和一个女孩联手杀死了一条百岁鳄鱼,这听上去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欧阳惊雷虽然没有看见那条鳄鱼,但他刚才听见了胖子的尖叫声,看来晏惜寒所言不虚。 “哦,是那个畜生的血?” 欧阳惊雷说这句话时,鼻音很重,像是着重强调似的。 晏惜寒想欧阳惊雷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管他干啥?爱信不信!还是看刀疤的伤口要紧。 “我听医生说,你们造出了陶碗、陶罐。” 晏惜寒的声音里依旧透出了些许赞扬的意思。 “没有盆盆碗碗的,吃饭真的不方便。” 欧阳惊雷打开门。 “明后天,我和怡云姐试着烧几个大盆和大缸,但愿不白费工夫。” 火把把石屋粗糙墙壁照得富有情趣,像是故意做成那样,显得很有个性和创意。 从门刮进的风吹动焰火摇曳,仿佛墙壁上有鬼影在舞蹈。 房间里弥漫着死亡气息。 成群绿头苍蝇环绕在刀疤躺的床边,飞来飞去,翅膀扑棱着嗡嗡声音在晏惜寒耳际萦绕回旋,令他心怀恐惧。 就像马匹不敢接近魅鬼一样,一定是苍蝇嗅出了床上有腐肉的味道,刀疤的伤口很可能发生变化了。 当然,不是往好了方向变化。 石屋除了木门,没有窗户,白天的热气依然弥漫在屋子里,显得房间闷热,像个闷罐。 晏惜寒看见刀疤脸上的汗水,如同一根根女人纤细手指,自脸颊缓缓流泻。 他紧闭双目双唇,只有胸膛在起起伏伏,说明他依然还活着。 晏惜寒眼睛盯着一个横冲直撞的大家伙,就像如入无人之境似的,那个大如蜂鸟的绿头苍蝇,体型沉重,浑身紫青,像是染了颜色似的,翅膀和头颅发出黏湿而恶心的绿光,像宝石的光泽一般。 但宝石人见人爱,可绿头苍蝇却是人见恶心。 第137章 伤口触目惊心 这种苍蝇散居在沼泽湿地和死水塘边缘,专门吸食活物身上的血液,传播疾病和病毒,在腐肉和液体里产卵繁殖。 晏惜寒在沼泽湿地常见这种苍蝇,但在希望城堡,这种苍蝇是绝迹的,它怎么会出现在刀疤的房间里呢? 闪电在拖拽鳄王尸体时,为了驱赶和不让这种苍蝇尾随,他特意在架子上点燃了湿叶,同时用枝叶覆盖住鳄尸。 苍蝇最讨厌烟雾,因为烟雾遮蔽它的复眼,使复眼失明。 而且,他不管有没有苍蝇暗随,他每隔一段时间都用柳条抽打鳄尸,驱赶暗藏的苍蝇。 他自信没有一只这样的苍蝇被他带进城堡。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绿头苍蝇是寻味而来,死亡之味。 晏惜寒眼睛盯着绿头苍蝇,一阵阵诡异的寒意袭上心头。 “这些该死的苍蝇赶了还来,前仆后继地赴死。” 欧阳惊雷像是恨极了这种小怪物,他那双黑得发亮而犀利的眼神,一直在盯着那些嗡嗡乱飞的它们,他不会任它们胡作非为。 每当有绿蝇落在墙上,他便迅速出击,他手中用干草编的蝇拍像灵蛇般迅猛窜出,好像从未有过失手。 随着啪啪声响,绿蝇在墙上和蝇拍上成为一滩鲜红血迹。 晏惜寒仔细端详着痛苦中的刀疤,感觉他的脸上又多了新的痛苦痕迹,整张脸塌成一团,惨白而虚弱,松松垮垮的手臂则低垂在床边。 仅仅一天,他的脸变得好消瘦,仿佛他正在做着那个他向自己诉说的噩梦。 晏惜寒心中清楚,刀疤正在煎熬,或许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外人所不能理解的那种鏖战,黑夜中的最激烈的生死之战。 十几天没刮的黑色胡子和新钻出来的胡子,参差不齐,使雷金克看起来不仅丑陋了些,也让他看上去老了许多,仿佛是病入膏肓的暮年老人。 一只绿蝇落在雷金克裸露的肩膀上,正在往伤口处爬去,另外几只则在空中嗡嗡盘旋,像是犹犹豫豫是否落下来。 刀疤没有任何感觉,欧阳惊雷则是挥舞着蝇拍,赶走了它们,随即墙上和床铺响起了啪啪响声。 早上临出发时,刀疤还跟他说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话,可眼下他却连话都说不了,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这让晏惜寒倍感恐惧,哪怕得到他的一声咕哝也行啊,可他连咕哝都咕哝不了了。 看样子阎王殿的大门已经向他敞开。 “刀疤,刀疤,我回来了。” 雷金克根本没有听见,绿蝇落在他蓬乱的头发上,顺着发梢往前额爬,爬上面颊,停在鼻子旁那条刀疤的褶皱里,舔舐着什么。 晏惜寒惊讶地屏住了呼吸,伸出手很笨拙地扫走苍蝇,苍蝇飞走,打个喷嚏的工夫,它徘徊而回,旋即又落在刀疤脸上。 他伸手掀开盖在刀疤肩胸上的草帘,伤口比他预期的又严重了许多,刀疤肩胸一片漆黑,犹如夜幕降临一般。 开始有黑色液体从他裂开的伤口流出,结痂的表皮犹如身后斑驳的石墙一般,曲曲弯弯轻易地破裂。 在他印象中,只有人死后多时,内脏腐烂,才流出这样的黑色液体,可刀疤还活着啊! 晏惜寒熟练地用手中镊子夹住伤口硬结表皮,动作之轻巧,难以想象竟是出自如此一位彪悍男人之手。 他还没有用力,轻轻一揭,敷了气根粉末的硬皮脱离了伤口,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伤口惨状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一股恶臭酸腻的味道从伤口涌出,浓烈得令人不能呼吸,闻之让人恶心不断。 晏惜寒鼻翼翕动,强行忍住恶臭给他带来的不适。 看着安静躺在床上像是已经死了的刀疤,晏惜寒感觉眼前突然进入了幽深的黑暗,有一片更黑的阴影向他飞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衣、张开双翼的神。 “刀疤,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去!” 晏惜寒这声大喊,震得周围人耳膜嗡嗡作响,也吓走了穿黑衣服的死神。 一个个吓人的充满了黑色液体的水泡布满伤口表层,大得像蟑螂似的,小的如蚊蝇。 晏惜寒用镊子尖头把水泡扎破,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薄薄的碎皮夹起,抛于地上。 再用床边碎布沾去黑色液体,撬掉血肉上那些黏连的癍痂碎块。 不一会儿,地面落满了深紫色痂皮和湿润的黑色破布,而刀疤腐烂伤口呈现出原有的鲜红肉色,闪闪发亮。 晏惜寒看见刀疤伤口又有黑色脓血自伤口深处的肉里缓缓流出。 楚雨菲和医生都进来了,欧阳惊雷往墙角让让,给两人腾出地方。 女孩端着一碗血水,碗是相当粗糙的一半红色一半黑色的泥土碗,这应该就是医生和欧阳惊雷两人烧制的最原始最简陋的碗。 而碗里的血水却浓稠得如同调成红色的半凝固的血块。 晏惜寒示意女孩把碗放在床角的一个不太碍事的地方。 他则接过医生手中的粗糙空碗,置于床边,他把铁盒打开,用镊子扒拉着,先是倒出里面部分黑色小玩意儿,然后盖上盖子。 当医生和欧阳惊雷的目光落在粗糙空碗里时,两人身体不由得后退一步,口中发出重重的“哦”音,两人被碗里肉麻的黑色蠕动吓着了。 “往里倒些清水。” 晏惜寒圪蹴在床边,仰头看着端着水罐的医生。 那丝恐惧的眼神留在医生眼中还没有散去,她有些迟疑。 稍后,扭扭捏捏一般地挪到了床边,但倒出的水全部撒在地上,没有流进装蚂蟥的碗里。 她那个眼神瞥到别处的害怕样子,就像担心碗里能伸出一只手把她也拽进碗里与蚂蟥为伴似的。 楚雨菲走到医生身边,大大方方地从医生手中接过水罐,低头看着碗,把水倒进去。 女孩坦然而安静的样子不像是给蚂蟥碗里倒水,碗倒像是空的。 晏惜寒用镊子扒拉着,用清水把蚂蟥冲洗干净,然后把蚂蟥用镊子夹着,放到刀疤的伤口上。 第138章 蚂蟥救人 蚂蟥中午就想吸晏惜寒身上的血没吸成,憋得它们一个个那个难受啊! 熬了一个下午和一个大晚上,终于有血肉可以吸了,它们可不想再次错过。 一年光景,它们能吸上几次新鲜血肉,可能一年都轮不上一次。所以,这次一定得吸饱了。 下次? 那得猴年马月了! 就像饿得发昏的猪崽子,蚂蟥的身体一接触伤口血肉,哪儿还顾得上挑食,迫不及待地你争我抢把吸盘扣在血肉上,就当仁不让地吮吸上了,如饮甘泉。 苏怡云的喉咙因恐惧而紧紧绷着,她一言不发而神情紧张地观看着晏惜寒一步步操作,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医生,而她只不过是个连护士都不够格的实习学生。 看着无数条黑色小东西在刀疤伤口上肉麻地蠕动,晏惜寒脸上出现了喜色,而医生脸上则出现了赧色。 她暗自羞愧难当。 这一刻,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了刀疤伤口上,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正在“吃食”的蚂蟥。 蚂蟥干瘪的肚皮正在一点点地鼓起。 有几个大家伙的肚皮已经变得臃肿不堪,肚皮被撑得如同一层透明的薄膜,都有人担心它们慌不择食,一不小心撑破了肚皮。 最后,一个个吃饱喝足的蚂蟥慵懒地横躺竖卧在伤口上,那个场面就像伤口上布满了晏惜寒和雷金克杀死的那个魅鬼的黑手指一般。 晏惜寒把一点都不愿意动弹的蚂蟥夹起,放在一块草帘上。 “雨菲,我看你们之中就属你胆子大了。” “你把草帘拿到场院架子上,等明天日头上来,把它们晒干,它们可有大用处。” 女孩一声不吭地把草帘端走了。 晏惜寒低头仔细看看刀疤的伤口,眼里那抹喜色更加浓郁。 “怡云姐,你近前来好好看看。” “原先伤口渗出的血水是黑色的,你再看看,血水变成了黑紫,正在逐渐变红,是丑陋恶心人的蚂蟥救了刀疤。” 晏惜寒把铁盒里的蚂蟥尽数倒进陶碗里,他清洗干净后,如法炮制,用镊子把蚂蟥并排摆放在刀疤伤口上。 这些蚂蟥如前次它们的同伴一样,吸盘一接触上血肉,你拥我挤毫不留情地吸食上了,那种感觉生怕吸食慢了,血液被其他同伴吸光了似的。 雷金克眉头抽搐了一下,仿似他在与看不见的好些敌人拼斗。 那帮蠕动的黑家伙,终于不再蠕动,它们躯体个个肥胖溜圆,如同黑化的米蕉躺在伤口上,仿佛翻个身都懒得动。 “晏先生,该不会刀疤身体里的血都被吸光了吧!” 苏怡云眼睛眨了眨,目光从刀疤伤口的蚂蟥身上,转落到晏惜寒身上,她脸上露出一抹担心。 “怡云姐,刀疤身体这么壮实,黑虫吸的那点血根本微不足道。况且他损失的都是脏血。” 晏惜寒拿镊子把第二批所有蚂蟥夹起来都放在草帘上,已经返回的女孩没用晏惜寒吩咐,伸手端起草帘就要拿出去晾晒。 “雨菲,你等等。” 慕容秋又把几条大个蚂蟥夹出来,重新放进铁盒里,他想喂养这些蚂蟥为他所用。女孩走后,他把目光落在医生手中的水罐上。 “怡云姐,像装水这样的陶罐还有吗?” “我们做了八个,有一个有裂缝,只能盛东西。” “那这个我要了。” 晏惜寒说着话,一只手接过医生手中的水罐,把铁盒里的蚂蟥倒进还有点水底子的水罐里,他把铁盒递给医生,苏怡云接过去。 “铁盒你自己刷干净,消毒吧。” 晏惜寒把水罐放在脚底下,注意力又集中在刀疤的伤口上。 “怡云姐,你看,这才是人身上出的血本来颜色。” 雷金克胸前两处伤口裸露出鲜红的颜色,偶有血丝渗出,血丝呈殷红色。 医生探出手,挥开胸膛上的苍蝇,手背搁在雷金克额头上。 “晏先生,刀疤皮肤烫得吓人,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现象。说明刀疤身体里那丝邪恶已经被清除。” 医生眼中突然盈满了泪水,她嘴唇颤抖着别过头去,她不想让人看见她哭了,但她那有些抽泣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晏惜寒打看见刀疤伤口渗出血的颜色是正常颜色,就知道刀疤已经脱离了危险,他身上的那丝邪恶已经被功不可没的、人见人烦的、但却是人类朋友的丑陋蠕虫消化掉了。 他双眼刚硬如燧石,棱角分明的脸庞毫无表情,但声音却如铅般沉重。 “怡云姐,刀疤侥幸捡回了这条命,但不知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能不能这么幸运了。” “晏先生,我给刀疤重新上些气根粉末,把裸露的伤口盖住。” 晏惜寒往旁边让了让,看着医生给刀疤涂抹草药。 她给雷金克上完药,把伤口用巴掌宽的布条缠起来,她在缠的时候,摇摆着雷金克的身躯,他嗓子眼竟然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他苏醒了。 “感谢老天,你终于苏醒了。” 医生用手背敷衍般地抹抹再次控制不住流出的眼泪。 雷金克睁开了无神而浑浊的双眼,他转动眼珠望着周围他所熟悉的同伴,他看向大家的眼神像是不认得大家似的。 他想说话,却被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堵塞了。 “咳,咳,”雷金克想让喉咙畅通,“我感到了伤口带来的疼痛。” 说话光景,医生扶着雷金克后背,雷金克半坐起,往后挪动了一下身体,倚靠着丑陋的墙壁,他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很疼吗?” 医生眼中闪着几分疼爱的眼神。 “不那么疼了。” 雷金克撒谎了,还尽可能大声,仿佛这样可以让谎言成真。 能不疼吗? 他只是不想让大家为他担心。 “说实话,刀疤,你的气色不太好,但比起前一会儿,却好多了。” 欧阳惊雷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 “晏先生,在这之前,我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以为自己活不过今夜。这才开始感觉到疼,说明你再次救了我。” “刀疤,要不是你福大命大,我也救不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只是帮你往前推了那么一点点。” 第139章 吸蚂蟥的勇气不是谁都有 “刀疤,是晏先生搞来了蚂蟥,它们吸净了你身体里的毒素。” 苏怡云看看刀疤,又看看晏惜寒和回来后站在他身边的楚雨菲。 “刀疤,是晏先生冒着生命危险,用自己的身体救了你的命。” 女孩眼神冰冷地扫视着石屋里的人。 她刚才看见医生连给装蚂蟥的碗里倒水都吓得半死,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掩盖起她那不齿的表现,她实在受不了像医生这样玲珑的表演,她要让大家都知道蚂蟥并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 “雨菲,我心里很清楚,没有晏先生,就没有我刀疤这个人。” 雷金克把头由晏惜寒撇向楚雨菲,看着她。 “可我不明白你口中的‘用自己的身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确!” 楚雨菲说着,上前一把扯开晏惜寒身上穿的迷彩服,晏惜寒那遍体鳞伤的身体暴露在众人眼中。 “是晏先生下水用自己的身体吸引了给你身上吸血的那些个黑色精灵。” 哇!众人眼角一抽,面色瞬间僵硬,有种无语望苍天的感觉。 一刹那而已,石屋寂静一片。 随即,大家纷纷议论开了,个个唏嘘不已。 “晏先生,你咋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雷金克无地自容,满脸羞愧,感动得热泪盈眶。 “是我自愿的。” 晏惜寒端起女孩放在床角的那碗鳄血,他竟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腥味,腥味刺鼻。 才刚,他只顾关心刀疤的身体了,以至于忽略了怪味的存在,其实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这种腥味,这气味早已融进了屋中的闷气里, “刀疤,把这碗鳄血喝了,这可是世纪之鳄身上的血。” “它清热解毒,补气养血,还是天然抗生素,能起消炎杀菌作用。” “世纪之鳄!” 雷金克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他伸手接过陶碗,眼神一个劲地瞥着晏惜寒。 ”怎么会有鳄血?” “是晏先生和雨菲两人一起猎获的,现在还捆绑在场院中的架子上。”医生抢着回答。 这回该轮到楚雨菲不好意思了。 她听了苏怡云这句话,一点红从耳边起,须臾,面皮涨得紫红。 “我才刚出去转了一圈,那个大家伙足足有半吨重,整个身躯应该有闪电两个大。” 欧阳惊雷刚才看没自己什么事,出去转了一圈,看见胖子站在捆绑巨鳄的架子旁发愣,他好奇般地凑了过去。 好家伙!难怪胖子发愣。 欧阳惊雷看见了足足有七八米长的巨鳄也呆住了,愣怔了一会儿神,他回来了,看见大家讨论巨鳄,便补充了这么一句。 “我的乖乖,我的乖乖!” 雷金克一直不停地感叹,那略微有点神色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晏先生,没人见着鳄鱼不绕道走,你和雨菲竟敢惹火它,还是那么大个家伙!你们两人没伤着吧!” 不是发问,语气中却透出雷金克担忧之色。 女孩想说些什么,被晏惜寒使眼神制止,他那灼灼目光从大家脸上扫过,他岔开了话题。 “我说几句,但先让刀疤把这一大碗鳄血喝了。” 晏惜寒挥挥手,雷金克没再言语。 当雷金克把碗对准口鼻时,近在咫尺的腥味呛得他直反胃,好在胃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就是呕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 他把碗沿对着双唇,屏住呼吸,像喝粥似的,“滋溜滋溜”一口气,把整整一大碗浓郁稠黏的鳄血喝进了肚子。 喝第一口时,鳄血一入喉,那种犹如烈性酒的辛辣,使他一口吃了一百个好辣好辣的辣椒,鳄血顺着咽喉一路流进胃里,就像一条火龙在肚子里穿梭。 紧接着,有股灼热气息在体内回荡。 喝下几口后,鳄血刺激喉咙和胃的感觉不那么强烈了,变得温和了,只是有温热气流在体内缓缓流动。 喝完,刀疤把碗放在床边,先是用舌尖舔舔两个嘴角的红色,而后用衣袖擦擦沾在嘴角的唾液。 医生低头留意看了一眼,整个碗面黏沾了一层殷红色的血液,宛如涂抹了一层不厚不薄的红色油漆。 “我们现在人人身上带伤,这只世纪之鳄就是我们疗伤最好的药方。我们要食其肉、饮其血,来增强我们的体魄。” “我们还要抽筋剥皮,它的皮我们要制成盔甲,利刃刺不破。它的筋制成弓弦和皮鞭皆可用。骨头我们要研磨成粉末,是治疗跌打损伤的金牌消炎药。” “我们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慢慢地我们就什么都会有。” 晏惜寒看刀疤喝了鳄血,把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晏先生,我们大家看你做什么都这么有信心,我们也浑身充满了自信和勇气。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欧阳惊雷说着话,右手握紧拳头,在头顶舞动起来。 “对,我们都听你的。晏先生,你给这个城堡起名希望,那么你就是希望城堡的堡主,我们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苏怡云握紧双拳,举起来,像欧阳惊雷那样挥舞。 晏惜寒那张脸严峻得像青铜盾牌,他抬起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当希望城堡的堡主,我不推辞,因为眼下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以后有没有,以后再说。那么我这个堡主现在就要发号施令。” 大家谁也没有吱声,只是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静默地等待他们心中的主心骨说些什么。 晏惜寒脑后扎的很短的黑发辫闪着油亮光泽,嘴巴下面的浓密络腮胡子透出他凝重和坚毅的气质,一看就是个做事情果敢决断之人。 他目光再次从大家脸上扫过,他看见胖子搀扶着娘娘腔站在门口,他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下面的话两人能听到就行。 “明天是希望城堡最忙碌的一天,大家能起多早就起多早。” “惊雷和怡云姐明天尽可能多烧制一些大盆和大缸,胖子帮忙。我和雨菲拆解巨鳄。” “这些天,我们吃的喝的都从巨鳄身上出,我们要尽快恢复身体健康。” “好!” “好!” 大家高兴得纷纷高呼。 第140章 魅鬼是最危险的 “晏先生、怡云,我感觉浑身躁热难忍,就像在浴池汗蒸一般。” 晏惜寒听见雷金克异样的声音,摆手让大家安静,他则把目光转向刀疤。 他发现刀疤脸色愈来愈红润,原本没有光泽的肌肤,也有了光泽。 有热气从刀疤头上冒出,就像热水壶加热到一定程度后,热气腾腾那个样子。接着,有热汗从他的头上、前额、面颊和脖颈流出。 一开始是一滴一滴的,没用上几秒钟,一滴滴的汗水成了水丝,水丝变成了水网,水雾交织着热气缭绕。 最后,雷金克整个头面部宛如一个大蒸炉,气雾升腾,就好像里面装的不是脑浆,而是热水。 “怡云姐,麻烦你给刀疤接罐清水来。” 晏惜寒瞥了一眼医生,苏怡云没说话,骤然转身离开房间,腾腾腾一溜烟跑不见了。 “刀疤,八成是那碗鳄血起作用了。” “这样最好,能把你身体里的各种毒素,包括平时堆积的糟粕都通过汗毛孔逼了出来。” 雷金克接话道:“就像被夏天毒日头暴晒一般,浑身燥热难耐,恨不能把身上皮扒下来凉快。” “还有种过电般的那样突突突的畅快感,后身的汗都成小河了。” 晏惜寒早就注意到了,刀疤全身就像蒸熟的馒头,热气升腾,汗流浃背,仿佛置身熔炉,整个身体躁热得控制不住地微颤起来。 从脚底到头顶呼呼地往外冒热气的同时,雷金克的整个身体也在往外发汗,汗出得像水挂一样。 只不过房间有点密不透风,温度较高,掩盖了雷金克身体发出的热量。但他身上一直流的汗却掩盖不了。 突然,雷金克身上有种炽热感如浪潮般席卷而来,扑向四周围观的人,晏惜寒只觉一股热浪扑面,雷金克本身变成一个超能发热器。 “可能肩胸前会留下两个大疤。”晏惜寒眼睛盯着刀疤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说道。 困扰雷金克的不是身上能否留下疤痕。 他脸上已经留下了令人讨厌的疤痕,胸上留不留下疤痕他根本无所谓,他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那个魅鬼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是否能通过这次治疗而彻底清除掉,伤口会不会复发。 “晏先生,那种无边的疼痛感已经消失,像是有道雷电从天而降,有无数道电流在我身体里肆意穿梭,仿如我身体里所有被压抑着的细胞全部被激活,所有束缚我的情绪被彻底释放,就像有烙铁烙在胸部伤口似的,那种灼热般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晏惜寒注意到刀疤身体有时微微颤抖,像有清风徐来,有时抖动剧烈,像是坐在按摩椅上,甚至连浓密的长长头发都跟着微微飘动,身上敞开的衣袂和裤脚噼啪作响。 “下午,你闭着眼睛大喊大叫,甚至在床上翻滚哀嚎,就像伤口疼痛难忍的样子,我和欧阳惊雷怎么招呼你,你都不醒。” “我们吓坏了,认为你中魔了,我们都想把你身体捆起来了。” 端着水罐走进来的医生,把话接了过去。 此时的雷金克与彼时的雷金克简直判若两人。 “我做梦了,是恶梦,梦比伤口还可怕。” 雷金克接过医生递过来的湿手巾,一边擦拭脸上汗水,一边说道, “我看见有数以万计的白色蚂蚁爬满我的身体,他们使劲钻入我的四肢百骸,钻入我的皮肤、血肉、骨骼和五脏六腑,无情而疯狂地噬咬我,吞食我的血肉,身体被痛苦吞噬了。” “可外面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我去感受,我怎么能让蚂蚁啖舐我?” 说到这儿,雷金克停顿了一下,羞红着脸瞟了一眼站在旁边忙碌的医生。 “我内心深处骤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我怎么能败给那些该死的蚂蚁,任何痛苦在坚强的男人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我曾经打败过强大的敌人,又岂能在乎微不足道的蚂蚁!” “堡主,在梦中,我知道自己在和魅鬼打仗。” 雷金克最后一句话落下,宛若惊雷,众人表情瞬间沉默下来。 魅鬼是扎罗最危险的东西,除了火烧,还没有什么武器能止住它。 雷金克看向晏惜寒的眼神有些古怪,甚至眼眸中隐含着几分恐惧,自觉双手有轻微颤抖。 他禁不住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把目光从堡主身上移开,没再言语。 和他厮杀的那些魅鬼,清一色是黑体人,不但有黑衣人,还有羽毛人,有两张还是他熟悉的面孔,是光头老大和雀斑,他们死后都变成了魅鬼在与梦中的他作战。 他可不敢把这些情节告诉晏惜寒。 陡然,晏惜寒觉得额上有一阵寒风掠过。 他一直有那种预感,他们以后迟早会再碰上魅鬼。 魅鬼就隐匿在这个岛上,而他们却要在这个岛上活下去,他们还要去扎罗岛的梦幻之城,可能魅鬼就埋伏在他们必经之路,守株待兔等着他们。 晏惜寒让刀疤喝尽水罐里的水后,让大家都回去睡觉。 明天还有诸多事情等着大家去做。 医生在等着拿走水罐时,触摸了一下刀疤的额头,虽然很热,但不烫手,说明他不发烧了,看来真的是鳄血起作用了。 “晏先生,刀疤退烧了,看来鳄血真的是好东西!” 晏惜寒嘴角微微上扬,在沉思中露出笑容,说道:“或许再接着喝几天,刀疤的刀技和武功都会有出人意料的惊喜。” “实不相瞒,白天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点力气,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我以为我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哪里知道此时我却浑身躁热,仿佛身体里蕴藏着无限力量,那是一种经历了脱胎换骨后的焕然一新的感觉。” 雷金克伸出双手一张一驰,只见五根手指肌肉紧绷虬结。 “你们看,就连我的五指都充满了力量感。” 雷金克虽然身上依旧缠绕着绷带,看似一个受重伤的人,但从其表现来看,他根本就不是一个重伤员,之前虚无而孱弱的表现都是假象。 第141章 一碗水端平 苏怡云简单拾掇一下,拿上空碗罐,冲房间里人笑笑,离开了。 晏惜寒看见医生走了,也不想多待,毕竟刀疤刚刚恢复身体,还需要修养,而他自己身上还有许多伤口需要医生重新处理和包扎,便站起来也要离开。 等他走到门口,突然想起回来还未看见森林狼,便扭过头问道:“惊雷,我怎么没看见追风和灰风呢?” 欧阳惊雷要送晏惜寒,走过来答道:“你和雨菲要回来那个工夫,怡云把它们放出去打猎去了。” “我寻思它们能跟着你们一起回来,谁知道你们没碰上。” 晏惜寒轻轻哦了一声,走了出去,瞄着苏怡云的背影追了过去…… 所有人大清早就忙活开了,就连娘娘腔表现得都与众不同。 他脚用不上劲,但他双手始终没闲着,他卖力气地用结实的细藤蔓编织着各种各样的背篓和提筐。 当然这一技巧是苏怡云教的。 马迪华亲眼目睹雷金克喝了一碗鳄血。 仅仅是一碗鳄血,使雷金克原本羸弱不堪,甚至连手臂都无法抬起的身体,竟然神奇般地不但恢复如初,还使体力倍增。 可能是同病相怜,昨个白天,娘娘腔过来看望雷金克几次。 看雷金克那个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是一副奄奄一息等死的样子,他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心头充满了悲哀。 可晏惜寒一回来,雷金克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个半死不活的雷金克不见了。 可见那碗神奇的鳄血具有人类还无法认知的鬼魅功效,他迫切想讨一碗鳄血喝喝。 马迪华在干活时,晃常儿把眼睛瞥向那棵古老紫杉,晏惜寒和楚雨菲两人就在树荫下忙碌着,两人正在放鳄血。 他看见女孩端着陶碗奔雷金克房间走去,一丝羡慕和嫉妒从心底油然而生,可见雷金克在晏惜寒心目中的地位是高高在上的。 已经从密林深处觅食而归的追风和灰风就守在巨鳄旁边。 两个精灵似乎嗅到了巨鳄的血肉不同寻常,哪怕是坠落在地上和草丛里的一滴血滴,它们都不放过,恨不能把洇入地面的血渣都吃进胃里。 女孩端着大碗款款而来,碗里面盛着最牵动他心的鳄血,娘娘腔眼睛瞪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心翼翼又谨小慎微的女孩。 他不知道这碗是端给谁的,这碗给谁,谁在晏惜寒的心中地位仅次于雷金克。 他把目光瞥向四周看看,医生正在帮助欧阳惊雷烧制陶碗陶盆什么的,胖子去里边水井提水去了,他把目光锁定在医生和欧阳惊雷两人身上不动了,眼里还是那抹羡慕和嫉妒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城堡里是最不受待见的,他甚至有些担心等到最后,他还能不能喝上能治百病的鳄血。 他情绪低落,脸色格外难看,心里轻哼一声,心有不甘,虽然早已经麻木了,但还是有点不是心思。 反正不是端给自己的,眼看着端给谁闹眼睛,娘娘腔强自把头垂下,有气无力地干着那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编筐工作。 突然,他感觉那双小巧玲珑的脚和纤细白皙的腿停在了他的身旁,他眼角余光看到的,他不经意地抬起头,望着女孩,而她那双清亮而透明的眼睛正看着他,四目相对。 女孩脸上喷溅了一些红色血点,她还没顾得上擦去,不过点缀得脸颊多了几分娇媚颜色。 “怎么,想嘲讽我几句?” 娘娘腔歪着脑袋,撇撇嘴角,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不过,脸上却露出不解之色。 稍后,他表情古怪地仰头看着女孩,眼里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马迪华,为什么这么说我?” 茫然、惊讶和不解的神情交织在一起,楚雨菲有种好心当了驴肝肺的恼怒。 她冷着脸俯视着娘娘腔,眼神里隐含着一抹狡黠之色。 “那么,让我怎么说你?在你和晏先生的心中,我就是提不上台面的臭狗屎,吃的喝的都是你们丢弃的残羹剩渣。” 已然这样了,再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他在这两个人心目中的样子。 娘娘腔脸色变得更加阴郁,像那棵紫衫树下的阴影。 他似乎有点破罐子破摔和自暴自弃的感觉。 很显然,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娘娘腔,我以为上到这个城堡后,你那酸溜溜的攀比思想被你丢弃了,看来是我想错了,我太高看你了。” “娘娘腔,我实话告诉你,你在我眼里甚至连臭狗屎都不如,臭狗屎上到庄稼地里还能助庄稼生长,可你就是一个寄生虫。” 女孩满脸怒气,娇丽的面容有点扭曲,她略微思索了片刻。 “但是,娘娘腔,你不能玷污了晏先生名声。” “他处理任何事都是一碗水端平的,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 楚雨菲听明白了,马迪华有情绪,很有情绪。 由此可见,他还对晏惜寒很有想法。 其实,马迪华有没有想法,在这个绝对自我和自由的岛上,与旁人无关。 楚雨菲知道晏先生的心思,他想让生活在这个城堡里的人都成为一家人。所以,她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毁晏惜寒。 “晏先生对大家做得够好够多的了,可大家为人家做了什么?狗屁都不做还挑三拣四,风言风语?” 女孩斜睨着娘娘腔。 “马迪华,你也不扪心自问,你的命都是人家几次救下来的,还有什么资格在背后说三道四?” “就是一日三餐让你喝清汤寡水,你都不应该有怨言。” “一碗水端平!” 马迪华先是把目光锁定在楚雨菲手中端的碗上,而后目光又投向雷金克住的那个石屋,然后又转向正在忙碌的医生和欧阳惊雷那边,“能一碗水端平才怪呢!” 马迪华嘴角牵出一丝嘲讽和不屑。 “娘娘腔,你真的瞎了晏先生的一片心意。” 女孩一副凶悍的样子,怒目而视,说着举举手中的碗就要赌气离开。 “等等,你什么意思?” 第142章 鳄血的作用(1) 娘娘腔说着话,眼神有些异样地盯着女孩看,双手撑地“唰”地站了起来,一扭一扭地向女孩靠近,茫然而疑惑的眼神在他那有些昏黄的眼中闪着光,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了。 “这碗人人都盼着能早一点喝上的鳄血,你如果不喝,那我就给他们两人端去。” 楚雨菲说着话,目光已经投向了欧阳惊雷和医生所在的地方,作势欲走,果不其然,娘娘腔急了。 “等等,楚雨菲,你坑我呢!” 娘娘腔简直感动得要泪奔,他的双眸刹那间变得明亮起来,双腮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一下,瞪着滚圆的眼睛看着女孩。 “你说这碗鳄血是给我喝的?” 语气中依然透着那抹难以置信。 娘娘腔牵肠挂肚地盼着这碗鳄血,他又怎么能够让女孩再端给别人,他一个趔趄挡住了楚雨菲,伸手就去抢她手中的碗。 “慢着!” 女孩身体略微倾斜了一个角度,娘娘腔身体扑了一个空,吓得女孩凶恶恶地大声喝道。 “娘娘腔,浪费一滴都是罪过。” 娘娘腔一扫先前的讥讽和挖苦,取而代之的是温和与讨好的笑脸。 他简直合不拢嘴了,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细细长线,仿佛刚刚喝了蜜水似的。 他赶忙站好身子,稳稳当当地伸出双手。 女孩把碗给了娘娘腔。 满满一碗鲜红的稠浓得犹如油漆的液体,散发着浓郁腥膻味,闻着胃都像翻江倒海般翻腾,别说喝了它。 但娘娘腔心中清楚,越是难喝的东西才越治病,雷金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现在脚上有伤,城堡里没有什么较好的治疗手段和特效药,只能靠它了,它就是刀子和毒虫,他非喝了它不可。 马迪华知道,喝鳄血必须一口气喝完,中间一旦停歇,那股不可忍耐的腥膻味会迫使连喝进胃里的东西都得倒出来。 如若那样,真的是暴殄天物。 娘娘腔略微酝酿了一下情绪,就像一周之内没有进食水一般,那种饥渴难耐的样子,迫使他举起血碗,屏住呼吸就往嘴里灌。 “咕咚、咕咚”就跟喝凉水一样。 鳄血有种辛辣灼烧喉咙的感觉,同时还有一股很冲的腥味,可马迪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感觉和味觉,就是喝刀子他也不在乎,只要能让他的脚伤尽快愈合。 其实那碗鳄血哪里是什么刀子,他早就把鳄血当成了济世良方。 反正他心里清楚,喝了鳄血只有好处而没有害处,看看在雷金克身上发生的那些奇妙现象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喉结快速上下滑动,如同滑轮一般快速,口腔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生怕喝慢了,女孩反悔。 碗已经空了,楚雨菲伸手想接碗,哪知道娘娘腔身体一旋,背对着女孩。 楚雨菲手接空,有点恼怒,不满意地翻了马迪华一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你耍我?” 娘娘腔也不管女孩就站在旁边盯着他看,也不管女孩那眼神里充满了嫌弃,他伸出埋了咕汰的手指沿着碗边刮了一圈,把黏沾在碗面鲜血刮净,吃进嘴里。 末了,把沾满了鲜血的手指伸进嘴里,嘬了嘬。 “娘娘腔,你应该把碗咬碎了咽进肚子。” 女孩接过空碗,给了他一个揶揄的眼神。 “你以为我不想啊!” 娘娘腔回了楚雨菲一个坏笑。 “呸!” 她嫌弃地啐了他一口。 他一副痞子模样,竟然不嫌埋汰地嘴一张,乔张致地接了。 她好像很无奈,只能发狠地瞪了他一眼,脚一跺,转身离开了。 看来遇到像娘娘腔这么脸皮厚的男人,最佳办法就是用锥子扎,无论扎哪儿,他都会感到疼。 娘娘腔看着女孩袅袅走开的婀娜背影,一抹复杂的神态跃然脸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只能隔着空气看着了,想得到她那是万不可能的了。 娘娘腔知道鳄血有补气养血的作用,他亲眼目睹雷金克喝了一碗鳄血后,没一会儿就满身冒汗,但他不知道作用来得会这么快,快得令他猝不及防。 他刚刚坐下,就觉得胃里如岩浆一般灼热,就像胃里泼油被点燃了那样,浑身躁热难忍。 他脱了上衣,赤裸的身体被山风一吹是舒服了许多,但解决不了体内那股躁热,那股躁热宛如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沿着四通八达的经脉乱窜,窜到哪儿,哪儿血脉贲张,皮肉紧绷。 贲张的强烈程度令人恐惧。 娘娘腔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看看手臂和前胸,他已然感觉到了,面颊和脖颈与身上其他地方一样,通红得吓人。 全身都在冒汗,冒出的汗竟然烫手。 他感觉身体里有一股难以形容、无法抑制的力量在扩散,并正在往外不断释放着热能和力量。 娘娘腔伤在右脚背,伤口虽然正在慢慢愈合,但随着身体摆动,尤其是脚面的扭动,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每每令他痛不欲生。 那股热流在伤口周遭涌动,娘娘腔脱下兽皮鞋,眼看着伤口处筋脉剧烈跳动,疼痛裹挟躁热,躁热夹带着疼痛,循环往复。 他试着慢慢活动脚背,没感觉到像以往那样疼得死去活来,不能忍受,难道是那股躁热气流掩饰了疼痛? 他感觉不像,疼痛是减轻了。 他站了起来,“扑哧”,他禁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接着,他脸上溢出从未有过的喜悦。 他一边挪动着伤脚,一边开怀地哈哈大笑。 以往站起来,他要借助于拐杖,最起码也要靠手掌撑地,因为他的右脚根本不敢吃力,才刚他站起来接碗,还是手掌撑的地。 可就在刚刚,就是之前一秒钟,他想站起来,想都没想,就那么站起来了,没借助于拐杖,也没靠手。 他只感觉到脚背像个大火球,毫无征兆的炽热感一阵阵地涌向脚背,烧得他可能麻木了,感觉不到疼了。 娘娘腔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也不管浑身热气腾腾,热汗直流,他迈着那条伤脚在他干活的地界,随心所欲地转悠开了。 第143章 鳄血的作用(2) 有双好脚的感觉真的好,超级无敌好。 他给伤脚重新穿上鞋。 娘娘腔可有些日子没这么开心了。 不单单是伤脚令他行动不便让他闹心吧啦的,更重要的是他不得不总得忍受胖子带给他的白眼和呵斥。 “你个死胖子,粗粗的脖子上顶着个南瓜脑袋,你要再翻白眼就对着墙壁和天空翻吧,把你自己翻个跟头别人都管不着。” 娘娘腔扬眉吐气,大声咒骂着贾思凡,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 娘娘腔沿着他那块不算太大的地界跑起圈来。 一来活动活动伤脚筋骨,如若再不活动,伤脚筋骨可能都有萎缩的危险。二来浑身躁热难耐,让身体里的热能尽快释放出来,恢复正常。 “娘娘腔,幸亏你没有把碗嚼碎吃了。否则,你不得像一匹劣马一样乱窜啊!” 女孩手掌中端着一个草帘,草帘上覆盖着十几片鲜血淋漓的肉片,肉片升腾着热气,就像煮熟的肉一样。 但这是生的,是从鳄鱼体内刚刚挖出来的。 她站在娘娘腔干活的地方等着他跑过来。 “什么意思?吃生肉片啊!” 娘娘腔停下,汗水在肌肤表面凝聚,自额际和面颊流下。 他站在楚雨菲面前,看看她,又看看沾满血丝的肉片,一副犹犹豫豫的表情,他被鲜血淋漓的肉片吓住了。 女孩刚刚喝了鳄血,满脸绯红,面颊和脖颈上不断有汗液排出,给人一副害羞小女生的模样。 “娘娘腔,你已能体会到,喝了鳄血,就可以满场院跑了,伤脚也好了大半。” “这要是再吃了鳄心和腰子,那上房蹿树还不跟玩似的?” 女孩的眼眸如磨亮的燧石一般闪着黑光,黑光里闪烁着一抹挑衅的眼神。 “雨菲,说实话,那你吃了吗?” 马迪华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血淋淋的肉片,不知怎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不是馋涎欲滴,而是忆起了自己脚上那块伤口,伤口当时的创面就像这肉片一般,他胆怯懦弱不敢生吃。 他不想退缩,也不想让女孩看出来他畏惧,可犹犹豫豫的举动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他不得不沮丧地面对楚雨菲。 “娘娘腔,你看我的脸色就应该能看出来,这鳄血我还是最后一个,刚刚喝的。就是要让你看看,晏先生到底能不能一碗水端平。” 女孩用打量人的眼神看着马迪华,口气突然变得冰凉。 “晏先生说,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大家先吃,我和他后吃。” “雨菲,刚才是我不对,我承认自己错了,你就不要揪住不放了。” “还有,我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不再怨恨你了。” 娘娘腔用手指指肉麻人的血淋淋肉片。 “雨菲,你就先吃一片,告诉我感觉,否则我真的不敢吃它。” 娘娘腔一改往昔酸溜溜的妒嫉腔调,脸上露出谄媚讨好的微笑。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娘娘腔没了伤脚的困扰,人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楚雨菲既恭敬又尊重。 才刚的复杂心思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娘娘腔,你如果不敢吃,那就别吃了。你要是吃进肚里再吐出来,那可是暴殄天物啊!” 女孩说完,冲娘娘腔哈哈一笑,就要端着草帘离开。 “等等。” 娘娘腔伸手拦住了女孩,眼睛盯着肉片和女孩的脸看了三秒钟,他的喉咙再次吞着空气滑动了一下,把手伸向草帘。 “雨菲,你没说错,吃世纪之鳄的心和腰子,不是谁都能赶上的,我真的不能暴殄天物。” “这是鳄心,一人一片。” 楚雨菲说着伸出长长的纤细指尖,轻轻点着两种形状和肉色都不一样的肉片。 “这是腰子片,一人一片。” 不知道咋地,娘娘腔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做第一个生吃鳄肉的人真的很难啊! “娘娘腔,你的那份归我了。” 楚雨菲飞快地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女孩压根就没有丝毫迟疑,拣起一条心片,不由分说地扔进嘴里,用坚硬的牙齿咀嚼起来,腮帮子都没鼓动几下,嘎嘣,咽进肚子里。 娘娘腔都看傻了,他就那么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吃,像个监督员似的,而她则像吃美味似的。 “雨菲,你是属狗的吧!” “去你的,你才属狗。” “不属狗,怎么吃生肉片就跟吃熟肉片一样呢?” “娘娘腔,别没屁搁楞嗓子。你再磨叽,我可端走了。” 楚雨菲面呈愠色。 坚韧的生肉片看着没什么,可不吃进嘴里根本不知道那种感觉。 百年老鳄心脏全是结实的肌肉,极富韧性,就那么用牙撕咬,压根就嚼不烂,细嚼慢咽想都不要想,就算把牙齿磨豁了,都不见得能嚼碎肉片,只能生吞。 还有,血腥味可不像看着那样好闻。 温热的鲜血溢满口腔,自下巴流下,浓郁得令人作呕的味道直呛鼻梁,使楚雨菲不敢再继续咀嚼,生怕吐出,只能吞咽。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自己清楚,她为能顺利吃进生肉片做了精心准备,那就是早上她空腹,甚至她都没有喝一点点水,胃瘪瘪的,她希望饥饿感能有助于她吞咽生肉。 晏惜寒与她往回返的路上告诉她,今天太晚了,两人又太乏,巨鳄就不拆解了,明天起大早,接鳄血喝鳄血,吃鳄心和腰子。 她不太相信地问,生吃啊! 晏惜寒看看她,解释说,从胸膛里挖出来,趁热乎劲大家分吃了,一凉或者烤熟了吃,功效大减。 生肉片一进肚子,胃里阵阵翻滚,她咬牙坚持着,她不想让娘娘腔看出来她硬挺着。因为还有一片生腰子要吃。 如果不是因为鳄心和腰子是大补,有助于强健体魄,娘娘腔压根就不会吝惜谁吃了他那份。 他看见一个女孩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整条鳄心吃进肚里,脸上露出了自己的珍珠却被别人抢走、还不领情的窝囊神情。 既然鳄心被别人抢着吃了,那么鳄肾可不能再让她占了便宜。 第144章 鳄血的作用(3) 没等女孩再次伸手,倏地,如同老鼠偷食一般,女孩都没看清娘娘腔手是怎么伸过来的,他的那一条生肾片已经在他的嘴里了。 恶心一次也是恶心,恶心两次也是恶心,索性把肾片也吞了。 楚雨菲拣起自己那条生肾片,口一张,肾片像会飞一样,到了嘴里,肾片不像心脏那样难嚼,她快速地咀嚼几下,趁腥臊味还没有翻涌上来,她一使劲把生肉再次吞咽胃里。 女孩把娘娘腔那份鳄心生肉片吃了,吃了就吃了吧,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娘娘腔不是心思。 他表情僵硬地冲楚雨菲笑笑,转身欲坐下来干活。 “娘娘腔,你真的不吃那条鳄心了?” 一丝诡异的眼神从楚雨菲的眼中掠过。 “不是才刚让你吃了吗?” 娘娘腔转身骤停,疑惑而茫然地看着女孩那张颇有故事的脸。 “娘娘腔,你是真的愚蠢,还是假装笨蛋?我才刚闲么见儿吃的是我自己的那份。” 女孩眉毛微微挑起,斜睖了娘娘腔一眼,把草帘往他身前端了端。 “没人稀罕你那份,快吃吧!” 娘娘腔面露窘色,不好意思地看看楚雨菲,伸手取了一条鳄心生肉片,放进嘴里,刚刚咀嚼,他的脸上就露出了苦涩相。 他一脸不相信地摇摇头,用看怪物的眼神望着女孩。 楚雨菲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看她,明眸闪动,咯咯笑着,跑了。 娘娘腔强自忍着血腥味,咀嚼半天,竟然没有嚼烂,还差一点把后槽牙咬碎,气得他张嘴想吐出来,可当他要吐时,又不舍了,牙一咬,心一狠,咯噔,整个肉片被吞进肚子里。 当生肉被他吞咽下去后,他于才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楚雨菲仅仅咀嚼了几下就把鳄心肉咽进肚子里,并不是她牙口好,而是她跟自己一样,压根也嚼不烂它,只能硬生生地吞咽下去。 “好刁顽的女孩!” 娘娘腔望着跑远的楚雨菲的身影,嘟囔了这么一句话。 晏惜寒他们几个人喝了鳄血,吃了巨鳄的心脏和肾脏,他和楚雨菲还分享了鳄王的两只眼睛。 每个人一下子摄入这么多强劲的大补,每个人都有不同状态的反应,有剧烈反应的,也有反应平和的。 每个人都感到有一股电流般的灼热气流在体内涌动,大脑瞬间变得亢奋,肾上腺加速分泌,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感。 像慕容秋、刀疤和楚雨菲等三人这样身体强壮的体魄,补充这些强劲大补后,体质更加强壮,筋骨充满了力量感,仿佛手臂轻轻一挥,都带着千钧之力。 三人最明显的感觉就是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慕容秋和刀疤那么魁硕伟岸的身躯,走起路来竟然像踩在棉花上,颇像无痕轻功。 女孩楚雨菲反应最为强烈,她给欧阳惊雷他们三人送完生肉片,返回来的路上,肚子里吃进的那些强力滋补佳品开始发力了。 她感觉体内就像有一条难以形容的火龙在运动。 一开始还不那么强烈。 没过上几分钟,那条火龙就如同地下潜行的炽热岩浆在皮肤深层筋骨脉络间游走,且愈来愈快,最后快得犹如一枚飞弹在她体内的四肢百骸穿行,且畅行无阻。 全身血液就像沸腾了一般,使她原本就躁热得像蒸笼的身体,突然感觉像燃烧起来似的,她的身体好似一团看不见但熊熊燃烧的火焰,迫使她不得不向外发泄。 女孩轻装上阵,卸下身上武器,开始沿着偌大的城堡跑。 一开始是慢跑,跑步姿势优美而典雅,奔跑起来黑发飞扬,仿佛浑身都洋溢着青春活力。 继而中跑,快跑,最后是疾跑,嗖嗖嗖…… 只能看见场院四周有影子在晃动,也知道那是一个人在跑步,但却看不清是谁在跑步。 当他们看清楚那个人影是楚雨菲时,即刻被她快如闪电的步履迎面撞呆了,人们脸上除了惊诧还是惊诧,没人再掩饰自己那无比错愕的表情。 你说女孩快到了什么程度,反正说出来你也不相信,像他们杀死的那个魅鬼一般。 晏惜寒丝毫没有怠慢森林狼,两只狼早已经成了城堡中一员,他是按照人的份额给两条狼配的鳄血、鳄心和鳄肾,而且滴落在地上的血滴和碎肉都让追风和灰风抢着吃了。 吃了大补的森林狼简直疯了,就像女孩一样,也是一开始相互追逐着在场院里跑,可就这么大的场院怎么能容得下已经疯狂的森林狼? 两只狼嗖嗖一纵竟然攀爬上了树干,都说林子中最灵巧的不如山猫和猴子,可已经发狂的森林狼竟然有了在林间纵跃的本事。 两条狼竞相在密林中的树桠间追逐嬉戏,它们在林中闪烁的身影不细看根本不知道他们是狼,其敏捷轻快的动作不亚于捷豹。 女孩手和脚都痒痒了,开始不满足于在地面跑,她那深埋在心底的攀岩运动的嗜好蠢蠢欲动。 当她接近一棵参天楸纳木时,纵身一耸,出乎意料,她竟然纵起了四五米高,双手攀上了高于地面两人高的树桠,身体轻巧如燕。 她手脚并用,像只大松鼠一样,在树枝间跳跃腾挪。 女孩一纵,再次攀上那根手腕粗的树枝,伸手一使劲,身体轻轻松松环绕了三百六十度。 接着,她跳上树枝,一个倒栽葱跳了下去,天旋地转之中,感觉天地仿佛掉了一个个儿。 她腰力不错,使劲一翻身,忽觉双脚一硬,脚踩到了地面上。 她竟然可以在空中翻筋斗。 她看见森林狼在树桠间纵横,她参与其中,人与狼在密林中施展各自本领,追逐起来。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马迪华。 他一天天挺着瘦得跟个麻秆似的病怏怏的身体,干啥啥不行,医生教会了他编筐编篓,他嫌弃藤蔓一拽勒得手掌心生疼。 可他目送女孩离开,坐下来重新工作时,一开始只是觉得编起筐篓来,不像以前那样费事了,怎么拽藤蔓没了勒手的疼感。 可拽着编着,编着拽着,竟然一不小心藤蔓被他拽折了。 第145章 鳄血的作用(4) 一开始,他以为是藤蔓糟了不结实,可他先后换了几根藤蔓,结果都是一样的,略微一用力,藤蔓就被拽断。 他知道是那些大补让他有了力气,但不至于力气陡增如此大吧! 他满脸疑虑地站起身,走到一棵大树下,仰望着头上方一根手腕粗的横枝,看看手掌,还是自己熟悉的手掌,甚至连掌纹记得都清清楚楚。 他把双手放在树枝上,略微沉静片刻,双手用力,“咔嚓”,横枝从根部断裂。 接着,他手握树枝两端,左膝盖上挺,树枝猛然下压,“咔嚓”,树枝居然被他轻巧卡断。 他望着手中两个半截的树枝,喉结上下滚了滚,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欧阳惊雷像换了一个身体似的,他那孱弱不堪的身体不见了,也不再感到后脑勺疼痛。 他感觉身体每个汗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热气,那毫无预兆的炽热血流火龙般在身体里飞速穿梭、激荡。 他原本体格就好,加上这次大补,他体能增进的程度同样不可想象。 这些天他一直昏昏沉沉,恹恹欲睡,他恨自己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活着,早受够了一副废人模样。 现在,他扬眉吐气了,哪个男人不梦想自己拥有翻云覆雨的鬼神力量? 他也想像女孩那样,看看自己奔跑起来速度如何,然后他想再测试一下体力,做到心中有数。 他眼里闪动着光芒,显然要跃跃欲试。 他现在身体就是个火炉,体内那股旺盛的精力翻江倒海般往身体四处涌动,如果不尽快释放出来,恐要出大事。 其他人都在用自己认为正确而合适的方式释放体内的能量。 这个时候,女孩追逐着森林狼,早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医生跟刀疤走了,娘娘腔和胖子两人聚在一棵大树下,仿佛跟大树结了仇似的,对着树干就是一阵狠踢猛打。 两人一边踢打,一边开怀哈哈大笑。 整个场院已经完全倒给了欧阳惊雷,他可以海阔天空地施展他的才能。 欧阳惊雷先是在场院里肆无忌惮地上蹿下跳,他要看看吃了那些大补的东西后,他有多大的本事。 不上蹿下跳根本不知道,这一上蹿下跳还真的让他瞪直了眼睛。 七八米长的晾晒肉干的木架子,欧阳惊雷身子一纵,仿佛单凭着意念,就从上空轻松跃过。 如果回到八荒大陆,他完全可以功夫一代宗师自居。 他对着一棵耸立的针松,纵身腾空而起,双手交替攀抓着树桠,双脚交替着踩踏树桠,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树梢。 身体轻盈得如同野猫。 如果不是树冠顶部不堪重负,他还可以继续攀跃,永无止境。 轻功了得,不啻飞檐走壁。 他跳下松树,打了一套近身格斗术,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舞动起来的手脚快得都令他自己眼花缭乱。 他根据手臂挥出去的力道和带出的风声判断,他觉得自己如果一拳打在人身上,或许一拳就能将人打死,打残。 可这也没法试啊,只能在以后的打斗中验证了。 可他想现在就要知道个大概。于是,他扭头四处看看,再次回到那棵松树旁。 他站在树下,凝神屏气。 少顷,他双拳紧握,运足力气,对着树干就是一阵猛击。 出拳速度不禁让他瞠目结舌,拳头的力度更让他惊讶得喘不过气来。 他眼睛盯着分崩离析的深红色夹杂着褐色树皮的地方被打出一个两寸深坑的树干,感受着头顶下着松针大雨、心里那个兴致勃发的心情真的是无以言表。 看来世纪之鳄浑身都是宝,不但能治愈人身体上的伤痛,还能大幅度提高并增强人的体能。 欧阳惊雷先前脑袋混沌而有时剧痛的木格张的症状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一个清醒而又清明的大脑。 外加一个暗藏着高深莫测功夫的身体。 晏惜寒的反应似乎很平淡,不是说鳄王血肉对他没效果,而是效果卓着。只是他体内功力醇厚,都被他一一化解和吸收。 他体内与大家一样灼热,但他可以承受住。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潜移默化的变化,像脱胎换骨一样。 他一直手持砍刀在解析鳄王,先前遇到骨头,他必须用力砍,才能把百年老骨砍折,骨头折了,但刀峰也钝了。 现在持刀遇到骨头,他根本就不用用力去砍,只是略微一使劲,骨头就被利刃划断。 不是刀刃锋利了,而是在不知不觉间,他手劲的力道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他感觉现在握着砍刀就像握手术刀那样轻快。 晏惜寒想等以后有机会了,打造一柄适合自己的重量级利刃。 他在干活时,已然察觉到其他人身体的变化,每个人身体的那股热流都使他们以不同的外在形式表现出来。 最令他欣慰的是几个让他牵挂的伤员已经基本上得到治愈,就连天天拄拐的娘娘腔也抛弃了拐杖,与胖子一起在树下发泄情绪。 晏惜寒依旧按部就班地一边干活,一边扭头望着在院子中的三个人,想着下一步该让他们练习箭术和刀技。 他看见欧阳惊雷手脚并用,打了一套利落的拳术。 晏惜寒眼睛盯把看着,心里琢磨开了,如果欧阳惊雷手中有利刃,那就是一套几乎防守严密,连水都泼不进去的刀术。 这样的太平日子不会长久,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不能临时抓瞎,眼下活在城堡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保的本领。 晏惜寒很有耐心,有些事情没有耐心是办不成的,干细活尤其如此。 他一个人默默无言地把鳄肉切成了细小碎片,用欧阳惊雷他们烧制出的泥盆装着,一一摆在那个欧阳惊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跃过的架子上晾晒,架子几乎摆满了。 早上起来,欧阳惊雷和医生就已经把十几个碗和泥瓦盆烧出来了。 陶盆简陋而粗糙的样子跟陶碗差不了多少,只是比碗大了几倍多,主题同样暗红,质地与家用红砖相仿。 除了一个盆烧拧巴了,其他的都可以对付用。 洗个什么东西,只要不用力磕碰,完全可以替代塑料盆和铝铁盆。 第146章 独羊难活 他原本有女孩帮忙的,可女孩已经不能自制,与森林狼疯在一起,又怎么能帮上他。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假如他不给他们吃那些好东西,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既然发生了,他就要一个人承受,还不能有怨言。 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干着活挺好。 有了陶盆装东西,原本有些想要喂狼的东西就不能喂狼了,因为鳄鱼身上都是宝,百年巨鳄身上更是宝。 陶盆装东西它有一点好处,尽管它很薄很脆,但它表面摸起来很粗糙,不容易从手中滑落坠地。 他把脂肪放在一个盆里,准备医生和刀疤回来,让他们熬成油。 鳄油可是好东西,功效多得不胜枚举。 最重要的是它不但具有消炎止痛的作用,还有防止蚊虫叮咬和祛邪除湿的功效,这在大山深处显得颇为重要。 心脏和肾脏已经生吃了。 肝脏晏惜寒之所以没有让大家一同吃掉,还是担心补过了。 每个人已经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在他看来已经超量。 但他觉得大家人人都亏补,一开始多补点无伤大碍,可以后就要细水长流了,免得补过了劲,走火入魔。 晏惜寒把肝脏切成了小块,晾晒起来。 肠子让他洗净,留给森林狼吃。 胆囊挺大,让他晾晒起来,准备晾干了后,磨成干粉备用。 薄薄的那层胃膜他剥下来,与肉干晾晒在一起。 他准备胃膜晾干了后,研磨成粉剂,作为治疗胃病的良药。 鳄胆汁让他单独装在一个大碗里,放在阳光下暴晒,他想让胆汁里水分尽快蒸发,剩下的干胆汁,他要磨成粉剂 世纪之鳄是只雄鳄,当然它的性器官是宝贝中的宝贝,晏惜寒将其清洗干净,一并晾晒起来。 鳄鱼四爪从肘部被他整齐切下来,他准备掏出里面的骨头,把鳄爪做成两付带护臂的手套,鳄皮坚硬无比,是天然护甲。 当然剥下来的鳄皮他想做成几付防刺背心,不过这都要等鳄皮晒干了以后,根据每个人身上的尺码,量身定制。 剩下的就是鳄骨,骨头上带不少鳄肉,大锅炖骨,喝骨髓汤眼下还没有那个条件,那么烤鳄骨,嘬骨髓还是可以的。 反正鳄骨不能扔掉,他要把鳄骨烤干,研磨成了粉末,制成鳄粉。 鳄血还剩下不老少,他平均倒在几个大盆里,放在阳光下晾晒,阳光会抽走血液中的水分,他把干血液制成血粉。 骷髅人脑袋上都带个死人骷髅,羽毛人脑袋顶上插着羽毛,那个惨死的白万雄把他杀死的人的后槽牙拔下来,穿成了串,挂在脖子上,向世人炫耀他杀人如麻,凶狠无比。 晏惜寒则把拔出来的七十二颗大小不等的巨鳄牙齿,拣最小的几颗想穿成串,挂在脖颈处。 他倒不是想炫耀自己多么地有能耐,而是向岛上的人昭示,他连世纪巨鳄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不敢杀的。 最好都不要招惹他,否则招惹他的人就是巨鳄的下场。 他不可能把招惹他的人大卸八块吃了,但他可以把招惹他的人斩了头颅喂狼。 娘娘腔和胖子体内深处的那股躁热渐渐消散了,两人来到晏惜寒拆解鳄王这边,帮助他处理一些善后事宜。 晏惜寒安排两人把烧烤架子架上,点上木炭,把拆解成一段一段的鳄鱼骨架搬到架子上烧烤。 午后,所有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女孩、医生和刀疤,人人满脸是汗,面颊绯红。 两只森林狼,伸出长长的殷红舌尖,吁吁地喘着粗气,能看出来,整个上午,无论是人还是狼,都消耗了体内大量的能量,他们饿了。 狼一回来就撒欢地跑到晏惜寒的脚下,在一张防水布上面,堆着主人给它们夫妻准备的丰盛午餐,鳄肠和鳄头肉。 晏惜寒准备把鳄头骨架制成标本,挂着自己居住石屋的墙上,上面的血肉已经全部被剔除干净,都堆在地下。 他安排医生在烧烤架子旁边吊了一个泥盆,他让医生煮些野菜汤喝喝。 这阵子他们净吃肉了,都不知道菜是什么滋味了。 希望城堡的家人今天格外开心,个个兴高采烈,人人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浓浓的满心欢喜和开心。 他们围坐在烧烤架子四周,各个手持尖刀,一边在翻转着的鳄骨架上割着飘香四溢的烤肉,一边谈论着今天各自的表现和收获。 “锅”开了后,医生用一只碗当成饭勺,舀了一碗野菜汤端给晏惜寒,晏惜寒接过去。 陶碗虽不及细致如玉的瓷碗用着顺手,但却让他有种充满了生活味道的感觉。 晏惜寒看见碗中汤呈浅绿色,水面漂浮着煮烂的野菜,野菜颜色由深绿变成枯黄色,汤中没有一点点油星。 他垂头闻了一下,野菜那股不太好闻的苦涩味很浓。 很快,人人手中都端着一碗野菜汤,大家把目光瞥向他。 晏惜寒也觉得自己应该借这个机会,把心里更成熟的打算告诉大家。 “各位兄弟姐妹,一只羊离开羊群很难独活,这个道理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就不再赘述。” “现在大家身体健康状况愈来愈好,除了马迪华凹陷脚掌不能恢复完好外,其他人伤口都基本上愈合到完好无损的地步。” “我身上的旧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昨天添的几处新伤还得等些日子。” “大家身体之所以能好得这么快,我们应该感谢那条期颐之年的老鳄,是它奉献了自己,成全了我们大家。” “那畜生无论活得多久,最终不是被同类吃掉,就是被人猎杀,它能吃进我们的肚子里,是那条畜生的福份,用不着感谢它。” 欧阳惊雷突然插话,让晏惜寒有些不悦,感觉他如马迪华似的想刷存在感,突出自己,便情不自禁把目光瞥向欧阳惊雷。 “如果要感谢,我们应该感谢我们的堡主晏先生和雨菲姑娘。” “如若不是他们两人带回了这只巨鳄,我们每个人身上的伤若想好利落,那可是遥遥无期呀!” 第147章 分工 欧阳惊雷说话时,眼睛望向大家。 当他的目光旋回来时,感觉到晏惜寒面带不悦,知道他不满意在他讲话时有人插话打断他,便把还未说完的话暂时存放在喉咙里。 “这个大家伙。” 娘娘腔用割肉的利刃指指鳄鱼骨架。 “能活到一百岁,不知道它吃了多少鲜活生命,我们就应该吃了它。” 看样子就得让马迪华身上带伤,他略微好点,就开始刷存在感了。 “晏先生,你接着说,我们大家都听着呢!” 雷金克及时提醒大家都别乱说话了。 因为他看出来晏惜寒阴沉着脸,一副不高兴的面孔。 “大家身体好得快,多亏了这只老鳄,我们还是得感谢它。” “我和雨菲只是顺手牵羊,牵回了它。我们大家喝口汤,它死得其所。” 晏惜寒稀溜稀溜喝了口苦涩味的野菜汤,有野菜挂在嘴边,他用指尖把野菜扒拉进嘴里。 “清汤寡水的,还有股苦涩味道,是不咋招人喝啊!” 晏惜寒嘴角上扬,挂着一抹自嘲的神态,他把目光瞄向医生。 “怡云姐,看看能不能把晒干的野猪肉,带肥膘的,切成了肉条放进去,估计汤能好喝一点。” “晏先生,要是能搞到点盐末就好了,汤的味道立马会变好喝。” 苏怡云回应道。 “等再打着野味,我熬些猪油和羊油放里面。再放些野辣椒,可能味道就会好很多。” “怡云姐,会有的,一切都要慢慢来。” 晏惜寒回答完医生提出的建议,他目光扫向大家。 “昨晚我就说过,大家忙活完自己的事情,要练习骑术、刀术和箭术。” “惊雷今天打的一套拳法就很好。如果把他打的这套拳法变成刀法,那么大家就都成了用刀高手。” “当然,我们练习本事不是为了欺负人,而是防止被别人欺负。” “现在,山脚下的黑水河城堡已经虎视眈眈地盯上了我们。” “我们杀了一个二十几人羽毛人押送大队,他们岂能善罢甘休?或许他们已经在集结人马向我们杀来。” “还有那个骷髅人部落,他们杀人从不留下活口,凶残暴戾至极。” “还有我们了解不多的黑体死尸魅鬼,他们随时都会找上我们。” “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自保应该没有问题。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打败来犯之敌,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人人有致人于死地的本领。” “晏先生,我的刀法虽然不咋地,但那是一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刀法,我愿意把它传授给大家。如果大家愿意学的话。” 雷金克的刀法是抱着打不过绝不让你活捉,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思路研磨出来的。 晏惜寒领教过刀疤的刀法,颇有拼命三郎之勇。 他虽然不赞成刀疤的用刀思路,但在凶险时刻,玩命的人往往还真就大难不死,这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思路。 “刀疤,我可不想你为了杀死对手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城堡里的人都像你那样,我岂不成了光杆堡主?” 晏惜寒声音里充满了感情,而雷金克则“嘿嘿嘿”傻笑了几声。 “晏先生,你既然明白我的用意,就应该明白,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 “其实我也不屑与敌人对命,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人往往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在一开始决斗时就想着怎么保命,我认为这个人绝难活命。” 晏惜寒虽然嘴上不赞同雷金克的“歪理邪说”,但心里却与他想的一样,与羽毛人那次大战足以论证刀疤的论点是正确的。 如果两个人不是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不是豁出性命去打斗,两人咋能把也不怕死,勇武凶悍的羽毛人打败呢! 但他不希望城堡里的人学刀疤,打斗拼命那是出于无奈,但凡有一点可能,他还是希望通过技巧取胜,而不是蛮干。 “刀疤,你可以把你的刀法教给大家,只要大家愿意学习。” 晏惜寒把目光从刀疤脸上移至欧阳惊雷身上,他看着欧阳惊雷,脸上露出一抹带着欣赏的微笑。 “惊雷,我知道你有着很深厚的功底。” “为了大家在危机时刻都能活命,也为了保护这个城堡,我真的希望你能毫无保留地把你的平生所学教给大家。” 欧阳惊雷站起来表态道:“晏堡主,你刚才说过,只要大家愿意学,我一定倾囊而出。” “晏堡主,”晏惜寒嘴里重复一遍,看着欧阳惊雷,“新鲜。” 说句心里话,晏惜寒压根就没想当什么堡主,只不过他们这些人去什么地方办事,总得有个名头吧! 你打哪儿来,来干什么之类的,人家问起,你总得说出一二啊! 既然有了希望城堡这么个名头,就应该有个堡主,否则人家问起来该递不上当票了。 希望城堡是他发现的,他们这七个人当中,六个人都是他救下的,堡主非他莫属。 说心里话,他也不想让别人去管他。 除了他,六个人中,没谁能担当此大任。 别人也拥护他当堡主,但对他的称呼并没有改变,而唯独欧阳惊雷这么称呼他,这让他有点…… 或许欧阳惊雷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觉得这么称呼他比较合适,但晏惜寒认为欧阳惊雷不是没有什么意思,而是他把什么意思隐藏在了心底。 六个人中,欧阳惊雷绝对是个另类,晏惜寒不知道把他救活了是对还是错。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晏惜寒不后悔救了欧阳惊雷。 “我有个建议,城堡军事技能教官是欧阳惊雷,由他传授大家武艺和本领,刀疤协助,这样刀疤的刀法大家也可以学到。” “胖子贾思凡是城堡总管,负责城堡一切繁杂事务,管理库房各种武器、物品和用品。” “怡云姐依然是医生,兼厨师长,负责城堡一日三餐,所需食材向城堡总管领取。” “马迪华暂时协助城堡总管做事,以后城堡事务多了再另行安排。” 第148章 城堡会壮大的 “城堡成立外围事务队,由刀疤任队长,组员暂时只有一人,楚雨菲。” “外围事务队的业务比较多,城堡与外界联系的一切事务均交由这个事务队处理。当然保证城堡里的人活下去,也主要由这个事务队负责。” “这只是个大概分工,城堡里的许多事情可能还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比如一日三餐、挖野菜、蘑菇、摘野果什么的,以及收拾马棚粪便等等,还得大家齐上阵。” 晏惜寒宣布完,端起苦涩汤喝了一口,废了这么多唾沫星子,他确实有点口渴。 他的提议大家没有提出异议。 其实,无论晏惜寒怎么安排,大家只有服从命令的份。 不是因为他们组织纪律性有多么强,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都是因为这个人。 没有这个人,他们现在不是被关在某个黑暗的地方,就是早成了白骨一堆。所以,他们都信服这个人,愿意听他的。 只有一个人例外,当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其实他已经表现出来了。 晏惜寒说完,像刀疤、女孩和医生他们,当然包括胖子和娘娘腔两人,只是看着堡主点点头,表示服从命令和安排,然后旁若无事地一边割着肉吃,一边与旁边的人聊着天。 而唯有欧阳惊雷,听完后,像是想发表什么意见似的,举目望望大家,他看见大家都不瞅他,他不是心思地皱了半天眉。 可能想想这个时候发表不同意见不太合适,便轻轻叹了一口气,作罢。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我第二个建议是,从明天开始,外围队要走出去联系业务,用城堡里的马匹、鳄鱼油膏,鳄血粉、鳄胆粉,鳄骨粉,” 晏惜寒用手中匕首敲敲鳄骨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把它烤干,磨成粉,可以为我们换来我们需要的一切。” “晏先生,我知道鳄血的作用大。” “我喝完鳄血,没一会儿,口鼻流血,我以为得病了,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怡云姐提醒我说是喝鳄血喝的,喝得太多了,也太猛了。” “但我不知道鳄骨也有那么大的作用。” 胖子说完,眼里闪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晏惜寒。 “思凡,苏怡云是医生,她应该知道鳄身上的东西都起什么作用。” 晏惜寒说着,望向对面与刀疤小声说话的苏怡云。 堡主说的话她听到了,抬起头,看看晏惜寒,又瞅瞅大家,她笑了笑,她的笑脸很好看。 “鳄浑身是宝,更何况是百年巨鳄,鳄骨的功效与血液差不多。” “首先它能强筋健骨,填精益髓,通和血脉,对风湿骨痛有非常明显的疗效。” “其次,鳄骨中含有大量的活性钙和磷,专治骨质疏松。” “思凡,你是城堡总管,架子上晾晒的东西你可要给我经管好了。” 晏惜寒很在意地把目光瞥向不远处那个摆满了东西的大架子。 “思凡,这些东西在病人和那些富人眼里可都是金钱和财富买不来的东西,你千万可不能不当玩意儿啊!” 晏惜寒再次强调一下,以便真的引起贾思凡的重视,语气里明显带着一抹担忧。 “思凡,晏先生没有丝毫夸张。” 医生看着胖子那依旧有些茫然和疑惑的眼神,再次提醒道。 “这百年巨鳄,包括我们喝了吃了这么多鳄身上的血肉,这在整个八荒大陆可能都不会有第二例。” “在这个扎罗岛上应该也是唯一,这或许就是我们来这个岛上唯一值得的东西吧!” “没钱人买不起,可有钱人却没地方去买。” “所以说架子上晾晒的东西真的都是无价之宝,包括我们正在啃食的鳄骨,散尽千金买不来。” 晏惜寒与医生对胖子的再三叮嘱,大家只是听听,并没有往心里去。 岛上再贵重的东西对他们来说都一文不值,一个连性命都无法得到保障的人,要那些贵重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岛上不少溪流里,裸露着大量翡翠、琥珀等宝石,但又有什么用? 那些身外之物的所谓宝贝,饿时不能当饭,渴时不能当水喝,关键时刻还不能救命,看着还心烦,不如没有。 可有个人与他们的想法大不相同。 当晏惜寒提出用鳄身上的东西换城堡里缺的物品时,他有了其他的想法。或许鳄身上的东西,包括他们正在啃食的鳄骨能为他所用。 “还有就是从明天开始,上午大家要跟着欧阳惊雷一起练习保命技能,下午要跟着雨菲练习马术、射箭,傍晚要跟着刀疤练习刀术。” “我再强调一遍,这是硬性规定。” “你们不要指望战时有人保护你们的命,而你们有可能要去保护别人的命。” 表情严峻,口气生硬,声音听上去有点刻薄。 有人可能不会理解晏惜寒说话的画外音,但像欧阳惊雷、医生、刀疤和女孩,可能都知道晏惜寒为什么要这么讲话。 胖子与娘娘腔理解起来可能就有些难度,因为两人没有目睹那九死一生、残酷到绝望的血战。 他们目光短浅,还看不到那么远。 “晏先生,我保护自己都难,让我去保护别人,那还不得双双遇难。再说,城堡里就属我和娘娘腔没什么本事。” 贾思凡不是发牢骚,只是实话实说。 “人无刚强,安身不长。” “明明知道自己没本事,还不努力去改变,这就不好了。” 楚雨菲怼了贾思凡一句,向他和马迪华投去鄙视的目光。 “你们不会以为城堡就只有我们七个人吧?” 晏惜寒看着对面的胖子,眼里露出一丝“你是真的笨吗”的疑惑。 “这不就七个人吗?” 胖子还真就举手,一、二……认真数起数来。 “思凡,你不用查了,现在我们是七个人,或许明后天我们就是十七个人。” “半年或者一年后,城堡里就有几百人,几千个人,上万人。” “我们要把流放到这个岛屿上的人都集聚在一起,呵呵,那将是一股庞大的力量,所向披靡。” 第149章 美人来访 “哦。” 胖子一下明白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那么多人都来,城堡也装不下啊!” 晏惜寒望向所有人,用充满了希望的语气说道。 “到那时,我们要把小小的城堡变成一座希望之城,让来到这里的人都能看到希望,都希望在希望之城住下去。” 晏惜寒说到最后,有些激动。 他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城堡上空回响、激荡。 树木枝叶相互纠缠发出摩挲声音,仿佛静止不动的生命也受到了感染,在尽情欢畅。 …… “晏先生,有位姑娘要拜见你。” 楚雨菲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正在用磨石耐心打磨狼头兰博刀的晏惜寒。 闻言,晏惜寒心里不由得一愣,停住手,看向楚雨菲的眼里露出一丝迷茫。 “一个姑娘来拜见我?我在扎罗岛没有熟人啊!” 晏惜寒把头撇向楚雨菲,却看见女孩脸色很难看,面带倦容,脸阴沉得似乎都能拧出水来。 她脸上异样眼神让晏惜寒觉得她今天有些怪异。 他把头扭向房间外,阳光明媚,非常好的天气,她这是怎么了? “雨菲,你看上去很糟。” 晏惜寒望向女孩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不知道是有意回避还是无视女孩眼底深处隐藏的那抹只有他才能看得懂的忧伤。 “这些天又是打猎,又是训练,累着了吧?” 楚雨菲像是没听见晏惜寒那关心的话语似的,拉拉着脸,用赌气的腔调生硬地问道。 “你到底见不见那个姑娘,不见我这就赶她走。” 山有木兮木有棱,心说君兮君不知。 很显然,有姑娘拜访晏堡主,让楚雨菲很生气。 她说话语气中不仅带着很明显的无礼情绪,还带着醋意和妒忌。 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反被无情恼。 楚雨菲对求见晏惜寒的姑娘充满了敌意。 “她叫什么名字?” 晏惜寒的心情并没有因女孩那不太对劲的情绪而受到任何影响。 “叶子,花叶子。” 女孩声音冰冷得似乎结了霜。 花叶子,花叶子,晏惜寒在心里重复两遍这个名字,想起她是那个女蒙面人。 “雨菲,让她进来吧!” “这……” 女孩表情有了一丝犹豫。 她本想转身是要赶那个姑娘离开的。可听见堡主这般吩咐,没再敢言语,只是轻叹一声,离开了。 喜欢一个男人,是控制不住的,嘴巴可以闭上,但眼神是没办法藏住的。 楚雨菲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影子,她可不想这个男人心里有别的女人,爱都是自私的。 晏惜寒望着离去的楚雨菲的背影,一丝不好形容的眼神从眸子中幽幽闪过。 他把狼头兰博刀默默地挂在身旁墙壁上,走到门口。 犀利的眼神远远望去,看见楚雨菲旁边袅袅款款地走着一个手中握着马鞭的长头发女人,飘荡黑发被发绳系在脑后,随着身姿一摆一动,看上去格外迷人。 两人身后,总管胖子正在把一匹黑色战马牵往马棚。 黑马似乎走得很慢,长时间奔跑,使它又累又饿,它被地面青草吸引,一边走,一边啃食碎石间杂草。 晏惜寒记得她的右波棱盖被伤,但从她走路姿势看,丝毫看不出来波棱盖受过伤,看样子已经好利落了。 摘了蒙面布,露出了真容,那真是一个好看。 天生一副连魔鬼看了都哭泣不止的身材咱就不说了,单单是那身行头,看了就让人羡慕嫉妒恨。 上身穿棕色防护背心,里衬白色高领衬衣,下身穿棕色紧身弹力裤,脚蹬棕色短靴,手持一根三节皮条编成的短小精干的皮鞭。 这一身充满了贵族气息的骑士打扮,在这荒山野岭的岛上更是难得一见,让人分外感到新奇。 不过,在这种诡异而粗糙的世界里穿着如此精致,实在有些另类,看着咋有种与希望城堡人穿着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气质温婉动人的女人到来,犹如一道靓丽的风景,差一点让希望城堡人闪了眼。 其实闪了眼不要紧,但不能闪了腰。腰要是闪了,谁来干活? 晏惜寒看见城堡里的人都把头扭向这边,这边风景独好。 他当然知道不是看他,而是看穿着一身骑士衣装的女人。 胖子手中牵着马往马棚走去,他的脸却扭向这边。 一时间没缕会前面,砰地一下,脑袋撞在马棚大门的横梁上。 脑袋起包是肯定的了,谁让他心不在焉了? 姗姗走过来的花叶子,身材是那样苗条,步履是那样轻盈,仪态是那样大方,那张妩媚动人的脸上,额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 走在她旁边的楚雨菲一直用冷漠的眼神瞥着她,撅着一张黑黑的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晏惜寒也说不上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视力超好,好到一里地之外树梢上趴卧的一对鸟儿,他都能看清楚公母。 他想可能是食了鳄王眼睛的缘故吧! 鳄王就长着双目,七个人该怎么分? 他想就是数学天才也没法分,只好他与女孩楚雨菲一人一只了。 不是自私,也不是占小便宜,而是近水楼台,那是他与女孩本应得到的犒赏。 他想女孩视力可能也如他一般好吧,等有时间问问她。 那天,他自己一个人忙乎了大半天才把巨鳄拆解利落,干活的人不能白忙乎了,就像厨师总是把最好的东西吃进自己的肚里一样。 他在切鳄心时,把鳄心血全部喝进了自己胃里,他当时就感觉血液像沸腾了一般,充溢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热点。 那毫无预兆的炽热,令他身体像着了火似的,险些扛不住。 现在看来起作用了,最近他感到自己精力格外旺盛,很少有疲惫感,心脏跳动,强健有力,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心跳的声音。 “晏先生,一向可好?” 欢快的声音响起,听着悦耳。 像老朋友似的,距离挺远,花叶子就打上了招呼。 女人脚底下加快了速度,带着旭日般温煦的笑容。 很洒脱的样子,花叶子满脸喜色地看着晏惜寒,眸子里飘荡的不知道是云雾还是桃花。 第150章 诚邀入伙 人未到,香气已至。 还可以,不算浓郁,否则他非晕过去不可。 “啊……”像是被女人身上的香气封住了喉咙,晏惜寒竟然语无伦次,眼神有些迷离而复杂,“啊,挺好,挺好。” 该不是女人的美貌令晏堡主也闪了眼? 花叶子一脸惊艳在触及对方的眉峰之后,瞬间冷却下来。 好像对方不是让她的靓影丽容闪了眼,而是别的事情。 晏惜寒脸上有些窘迫,似乎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应该这么熟络,之前两人仅仅见过一面,那还是以一种敌对的身份相见。 再说她是绑匪,还寄宿在黑水河城堡,依旧是他的敌人。 花叶子这次唐突来访,必然带着任务,是带着绑匪组织给她下达的任务,还是受黑水河城堡指派来此公干,晏惜寒并不知道。 花叶子很随意地甩动了几下手中马鞭,冲晏惜寒笑一笑,显得很勉强,没了才刚打招呼那种洒脱。 那粉面桃花的脸颊带着旁人看不懂的一丝被人冷落的情色。 花叶子用手比划了一下城堡。 透出手指纤长、线条精美、肤光如玉、晶莹剔透的粉色指甲,隐隐可见细碎微光,像缀了钻一般。 女人的手真美。 “晏堡主,可以看看吗?” 他晏惜寒气量再狭小,作为城堡堡主还不至于小气到连让客人参观的气量都没有,看看城堡又何妨! 堡主身边有美女相伴,女孩眼神难免有几分古怪。 通过察言观色,女孩看得出来,堡主与花叶子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熟,这让她万分戒备的心绪多少有了那么一点放松,驱散了她眼神中几许忧虑。 女孩用一种沉静而思虑的神态看着两人。 晏惜寒好像对花叶子的冒昧到来很惊诧,同时与女孩一样,看似表面平静的眼神里处处流露出一丝警惕。 “花叶子小姐,希望城堡非常简陋,也就几间破石屋,没什么好看的。” 晏惜寒脸上带着笑意,随意挥挥手。 花叶子沿着偌大的城堡象征性地转了一小圈,其实她不用转圈,原地转身,城堡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目光在操场上那几个训练的人身上驻留得久一点。 从眼神中能看出,花叶子多少还是有些意外,一丝惊奇从她的眼里掠过,露出一抹羡慕。 城堡说简陋,还算不上简陋。 在这个岛上,有些村落还没有希望城堡这样的局势。 希望城堡绝对有城堡的布局,只是石墙换成了树木墙。 树木墙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甚至比石墙实用,因为那遍布树墙的尖细荆棘看着就令人生畏,别说是人,就是猛兽都会望而却步。 最令人艳羡的那个马厩,清一色高头大马,个个膘肥体壮。 “晏先生,您的确有与众不同的能力,看着这一切很让人有成就感,您是否还想往更大一步发展?” 花叶子眼睛盯着晏惜寒,往他这边靠过来。 楚雨菲不经意地用肩膀蹭了她一下,她驻足,没再往前走。 是人,就爱别人吹捧和恭维,但晏惜寒没有那种感觉。 就算你吹捧得再高,晏惜寒还是一个亡命天涯的流放者,他甚至连吃一顿像样的饭菜都难。 晏惜寒看上去很沉稳,多了几分同龄人所没有的城府。 “花叶子,这扎罗岛上,我和城堡里的人就是想怎么活下来,没想着什么发展不发展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远大目标。” 晏惜寒给了花叶子一个莫名笑容。 “花叶子,我们年龄彼此相当,不用老是‘您、您’的,用一般称呼‘你’就成。” 在没有摸清楚花叶子来意之前,晏惜寒不打算让她知道得更多。 “哦,那好。” 花叶子一边点着头,一边把目光从晏惜寒身上转到欧阳惊雷他们那边,仅仅那么一秒钟,她又把目光抽回来,看着晏惜寒,眼中带有几分狡黠。 “晏先生,那边那几个人在干嘛,那不是在训练近身肉搏的技能吗?” “没错,是我要求他们必须有自保能力,否则就会成为俘虏。” 晏惜寒吐露心腹,这没什么值得掖着藏着的。 “一个没有胸怀大志的人,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不会想到这些。” 花叶子窥透了晏惜寒的心思,看他眉宇间没有一丝傲气,有的只是平静,再平静。 “花叶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在这岛上不足一个月,遇到的危险不计其数。除了人的偷袭,就是那些猛兽。” “若想活下去,不具备一定的本领怎么行。” 晏惜寒说话的时候,就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实在太好看,但晏惜寒注意的是她的眼神。 嘴巴可以欺骗人,但眼神不会欺骗人。 他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是否口是心非。 “那倒是,岛上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花叶子的目光对上晏惜寒眼角挂着一丝颇有深意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还在记恨她与吴有德偷袭他那码子事? 不可能,如果他是小肚鸡肠那样的人,那晚,他根本就不会那么痛快地放他们两人走。 不过,想起她与吴有德偷袭那件事,她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几分愧疚,毕竟那才是前些天的事,彼此都不会健忘得这么快。 晏惜寒望着花叶子那因愧疚而泛红的面颊,心说还算诚实。 “花叶子,黑水河城堡与我这个希望城堡相隔几十里,你大老远跑来该不是与我就聊这些无聊的话题吧。” “当然不是。” 花叶子很爽快地承认。 “我是一半为公一半为私,公私兼顾。” “说说看。” 晏惜寒早已经猜到了她是黑水河城堡的说客,但却想不透她有什么私事需要他帮忙。 “黑水河城堡堡主封庆海老先生诚邀先生入伙,为表示诚意,先生可任副堡主,打理城堡一切事务。” “这是公务,那么私务呢?” 晏惜寒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晏先生,不急,待公务了了,我们再聊私务。” 花叶子好像很稳得住,即便是公私兼顾,也得公务优先。 第151章 黄鼠狼拜年 “封堡主曾经指派白万雄带人来劝降,被我废了手腕。” “他不思悔改再次带领羽毛人偷袭我山峰,被我全歼,白万雄没得善终。我已经与黑水河城堡结下了梁子,尿不到一个壶里了。” 晏惜寒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丝毫夸张。 背后没有黑水河城堡的因素,白万雄不太可能先后两次带人去先前那个山峰搞事,他就是要把账算在黑水河城堡头上。 既然花叶子是代表黑水河城堡来出使希望城堡的,那就让她把话捎回去,也算是对黑水河城堡的警告。 “晏先生,这两次事件我都在场,可能是白万雄欺骗了彼此双方。封堡主并没有剿灭你们的意思。” “花叶子,白万雄是否欺骗了彼此双方,封堡主有没有剿灭我们的意思,都已经不重要了。” 晏惜寒顿了顿,目光环视了一下城堡四周。 “黑水河城堡总管两次带人来山峰挑衅捕人,轻描淡写的一句‘欺骗了彼此双方’就算完结,那也太儿戏了吧?” “反正,那个始作俑者已经去了地狱,至于幕后操纵者是不是封堡主,谁来证实?又怎么来证实?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与封堡主不是一个道上的人,我们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但若再次犯我,可别怪我心眼如豆,老账新账一起算。” 晏惜寒说到最后一句话是咬牙切齿说的,他看向花叶子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他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因为白万雄两次败在他手中,黑水河城堡看到了自己的实力绝不容小觑,才不得不屈尊降贵,摆出高姿态。 如若白万雄胜了,他成为了俘虏,可能那个封堡主会像对待奴仆似的对待他。 成则为王,败则为虏,这一点,晏惜寒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现在黑水河城堡眼看着晏惜寒渐渐成了气候,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为了不使白万雄给彼此双方造成的不利后果扩大,不得不礼贤下士,虚与委蛇,收买人心。 绝不是耸人听闻,希望城堡现在有这个实力。 尤其是食了鳄王血肉,每个人的体能都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兵不在多在于精。 希望城堡虽然仅有七人,但他们这七人足以一敌十,是一支颇有实力而又不容小觑的力量。 “晏先生,封堡主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入伙这件事那就算作罢。” 花叶子略微停顿一下,看晏惜寒眼中怒火渐渐消失,才接着说道。 “封堡主知道希望城堡缺这少那,他愿意与希望城堡进行公平交易。” 花叶子话还没有说完,晏惜寒已经来了兴致。 他去过黑水河城堡一次,虽然看得不那么透彻,但知道城堡里有太多的秘密和物质,现在希望城堡急需这些物质。 “我同意,要怎么交易?” 人就是这样,对感兴趣的事情总是迫不及待。 “晏先生,其实黑水河城堡不缺物资,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封堡主想帮助希望城堡一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 晏惜寒警觉起来。 “不过,希望城堡实在太缺吃的粮食和做饭的厨具了。” “当然,顺带解决一下干调食品短缺问题,那就锦上添花了。” 不要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人家既然愿意帮,那就别辜负了人家的诚意。 “花叶子,你回去告诉封堡主,希望城堡先谢谢他的善心。” 晏惜寒说到善心,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希望城堡迫切需要一些粮食和厨具。当然,食盐和调料品也是亟需的。如果能顺带解决一些布料,求之不得啊!” 晏惜寒一副小商人唯利是图的嘴脸,他想象着自己的模样心里就憋不住笑。 “这些东西对黑水河城堡来说,小菜一碟。” 花叶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用手指指马厩。 “晏先生,我马鞍上挂着一个兽皮手包,你可以安排一个人去取来,包里有黑水河城堡交易明细。” 花叶子说话期间,眼睛就一直瞟着楚雨菲。 她感觉楚雨菲虽然穿着破旧,眼神却如蜂目,带着恶毒,冰冷无光,毒刺刺得她浑身不舒服,最好把她支走。 说实话,楚雨菲的美貌不输于她,出落得脸衬桃花,眉弯新月,只是女孩的头发和穿戴实在不怎么地。 常言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如果女孩有好的衣装衬托,气质绝不输于那些明星模特儿,更不会输于花叶子。 其实在被流放之前,她就是赤城着名车模。 在名车荟萃、流光溢彩的车展,她每每成为众人瞩目和聚光灯的焦点,只是眼下落魄成了现在这样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令人不堪的寒酸模样。 “雨菲,你去马厩,把花叶子的手包取来。”晏惜寒略微扭扭头,望着站在他身边、一直保持着警惕姿态的女孩,很平和地吩咐道。 女孩狠狠地盯了花叶子一眼,磨磨蹭蹭,带着她那颗很倔强的心,很不情愿地离开了。 但她依旧不断回头,用眼神刺痛着花叶子。 花叶子留意到了女孩眼中的不满和愤怒,她朝楚雨菲背影撇了撇嘴角,完全可以忽略。 “我与堡主谈事情,你瞪着一双带毒刺的蜂目,虎视眈眈地老是盯着我看,我还浑身不自在呢!不满意呢!” 楚雨菲不愿意离开晏惜寒,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她想保护晏惜寒的安全,谁知道这个从黑水河城堡冒出来的女人怀揣什么心思。 她们就是被黑水河城堡的黑衣人搜捕抓住的,所以黑水河就是贼窝,从那儿出来的人怎么会有好人? 二是出于私心,她实在不甘晏惜寒被这个女人拽进怀抱,她要随时阻止花叶子施展女人心魔,迷惑堡主。 楚雨菲心里很清楚,她在堡主心中就是残花败柳,还是一支很肮脏的残花败柳,两次被摧残都拜那个被她砍成了肉泥的白万雄所赐。 现今白万雄虽然已死,可他给她带来的那种精神上的伤害和恐惧,恐怕这辈子她都别想丢掉。 第152章 交易 她眼眸深处隐藏着无法与人道说的悲痛,她很无奈,也很悲伤。 望着扭捏离去的瘦小背影,一丝得意的神情从花叶子嘴角眉梢溢出,只见她细眉微颤,媚眼含情,娇唇微动。 “晏先生,我想与你做笔交易。” 不紧不慢,柔弱似水的声调响在耳畔,听来尤为舒服、悦耳。 “什么交易?” 晏惜寒神态如初,但警惕犹在。 “晏先生,吴有德现在被封堡主控制,你能不能伸出援手,帮我把他救出来?” 听罢,晏惜寒心里暗暗吃惊,却不动声色。 吴有德与眼前的女人同为绑匪,他怎么会被黑水河城堡控制? 难道是黑吃黑,火拼了? 看来我得小心了,这个世道,人的善心都让狗吃了。 “花叶子,把吴有德救出来,让他晚上再放一把火,烧了我苦心经营的希望城堡?” 声音不阴不阳,不温不火,看说话之人冰冷的脸色就知道他不是在说笑。但看他眼神里微露笑意,又像是在开玩笑。 花叶子脸色很难堪,眼里露出一丝尴尬。 她朝晏惜寒很难为情地笑笑,勉强挤出的笑容,还不如不笑,笑中的苦涩尽露。 她很不自然地微低着头,眼睛盯着双手揉搓的那根棕色马鞭。 “都是他和我的错,任我怎么劝他都没劝住。” 花叶子一副很自责和内疚的表情,声音里充满了浓郁的愧疚。 “其实我和他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关系,我们就是搭档。” “一起绑人的搭档!拿无辜人的生命和自由去换钱?” 语气锐利如鞭。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把人家想极力掩藏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给扯下来。 “怎么,让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站在你一个大男人面前,就那么能解你的恨?” 女人眼底隐含着一抹怨恨,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晏惜寒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已经看出来了。 “晏先生,我们的确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我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会降临到我们身上。” “晏先生,你想想,在这个岛上,被流放过来的人该怎么活下去?” 花叶子打住不往下说了,她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看了仅仅一秒钟,失望感就从她的眼里隐隐地流出,并没有从对面男人的眼里看出认可她歪理邪说的眼神。 “流放者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被抓去当奴役,要么成为抓奴役的人。” 晏惜寒原本对花叶子还心存那么一点点的好感,总想她心中的恶不会那么深,她是被那个最该当死的吴有德带坏了。 但刚刚听了她的胡说八道,他摇摇脑袋,可能她才是那个罪当该死的人。 看来女人的思想并不如她的眼睛那般美好。 “花叶子,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哲学家,谈高深莫测的理论根本解决不了我们眼下面临的实际问题。” 晏惜寒也停下不说了,他眼睛盯着女人的眼睛,想给她几秒钟的思考时间……好了,时间到了。 “花叶子,流放过来的人本身就是罪犯。” “是在八荒大陆做了危害国家和社会的事情,为八荒大陆所不容,流放至此本无可厚非,道理在简单不过。” “你若不想被流放,就要在八荒大陆安分守己,遵纪守法。” “你不应该把被流放至此的责任强加给八荒大陆,而你应该反思是因为你犯了罪。” “还有就是,既然犯了罪,就要承受一切,当然包括你在扎罗岛上的一切遭遇。” “没有承受能力,就不要犯罪。犯了罪,就要承受。” “流放者到了岛上,生存下来的确是个棘手难题。” “但如果破罐子破摔,继续害人,心中没有点滴善良,那无异于畜生,这种人就该被流放,就该被林子中的猛兽痛苦地吃掉,就该被抓去当奴隶。” 花叶子与吴有德都不该被同情,要不是晏惜寒打败两人,他自己早成了俘虏,现在可能被看押在某个黑窑里做苦力。 如若不是他被那个小家伙刺醒,可能他被火烧死的尸体早就被尸虫蚀空。 晏惜寒不知道花叶子为什么要竭力救出吴有德,但知道她肯定有她要救的充分理由。 救与不救,那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事情,与希望城堡无关,更与他无关。 花叶子根本无心讨论什么善良和大义。 “晏先生,在这个岛上,一切都关乎着交易。” “你救出吴有德,你会得到你交易的那部分利益,不白救的。” 晏惜寒很冷漠,对吴有德丝毫不感兴趣,但花叶子好像并没有放弃努力,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说心里话,像吴有德那种下场纯属是他自己作的,人不作不会死,人死都是自己作的。” “但吴有德去过许多地方,许多原住民部落他应该知道一些,其他事情可能知道的也很多,这或许能成为你救他的理由。” 没错,晏惜寒的确需要关于这个岛的一切信息。 “花叶子,那天晚上他根本不在乎你,你还这么为他着想?” 花叶子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地想尽一切办法要救吴有德,晏惜寒并不想究根问底,也与他无关。 但一丝好奇还是令他忍不住要问。 “我不恨他,他现在很可怜,我的命是他救的。” “他花了身上仅有的五个金龙币把我从毒水沼泽带出来,我不能忘了他这份救命恩情。” “说真的,我想忘了他,但还是狠不下心来。” 毒水沼泽! 在哪儿? 距离他们希望城堡近不近? 晏惜寒就像天外来客一样,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说真的,晏惜寒太需要一份扎罗岛的地形图了。 花叶子那有些声情并茂的表情有点打动了晏惜寒,知恩图报倒是很符合他所遵循的价值观,恩将仇报无异于畜生。 花叶子能如此对待陷入困境的恩人,说明她良心未泯,尚有一丝善良在心中,晏惜寒的眼神里有了几分温和。 “吴有德为什么被封堡主控制?” “他的伤比我的重,需要治疗,他欠封堡主五个金龙币,他只有一个,我也没有。所以封堡主把他扣下,不让离开。” 第153章 他是活地图 在骷髅人袭击黑衣人那晚,晏惜寒从一个晕过去的骷髅人耳垂拽下一枚金币,上面有龙的图案。 第二天他又跑了一次战场,寻到了两枚银币,想有机会找懂行的人问问。 “花叶子,你口中的金龙币是什么样的?” “你如果愿意,给我讲讲在扎罗岛上它们怎么通行?” 晏惜寒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他保管的那枚银币。 这个时候,楚雨菲回来了,额际挂满了细细汗珠,可能她跑了一个来回。 她手中拿着一个非常精致的兽皮手包,兽皮表面各雕刻着一只绿腹蜘蛛和赤颈毒蛇,看着很令人恐惧,似乎在暗示花叶子这个人毒辣。 独特的图案使花叶子身上有种令人害怕的感觉,让人不敢接近。 女孩把兽皮包给了她讨厌的女人。 “这已经大中午了,你们城堡吃什么,我也在这吃。” 花叶子并没有急于回答晏堡主问话,而是从女孩手里接过手包,打开,拿出一包用黄色硬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了楚雨菲。 那包东西方方正正,有红砖大小。 女孩眼神没有落在那包东西上,而是落在她递东西的手上。 粉白如玉,线条精美,纤细修长,柔若无骨,指甲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粉色莹光。 女孩望着女人手指,微微动容,露出伤感的苦笑。 自己的手指甚至比她看到的还要美,可惜……她嘴角轻轻抽动,她知道那么美的手指她不会再拥有了。 她现在的手掌被阳光晒得黝黑,手指缝已经结满了老茧,指甲粗糙丑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早就没了女人手的模样。 她甚至一天都洗不上一次手。 “烤兔肉、野菜汤。” 女孩应答完,把自己的双手隐藏在身后。 她看看花叶子,又看看晏惜寒,一脸懵懂的表情,她不知道该不该接那包东西。 “拿着。” 花叶子往女孩跟前递了递那包东西。 “你们最最最需要的——盐巴,汤里少了盐巴,喝着就是一股苦涩味道。” 盐巴可是希望城堡梦寐以求的珍贵东西,晏惜寒听了自然非常高兴。 “雨菲,把盐巴送到厨房。” 晏惜寒看着女孩接过盐巴包裹,离开了,重又把目光投向花叶子。 “盐巴,我们收下,但我们会照价付给同等价值的物品。” 花叶子笑笑,“晏先生,这是封堡主的一点点心意,他想与希望城堡和谐共处。” “封堡主心意希望城堡领了,但盐巴不能白拿。这一大包盐巴应该很值钱,一会儿咱们商量个价钱。” 晏惜寒说着,晃动了一下手心里的那枚银币,他提醒女人不要忘了他刚才的问话。 “这就是在扎罗通行的钱币。” 花叶子拈起那枚银币端详了一下,而后放回男人手心。 “晏先生,你如果看见泽渊部落的猛士,就知道他们耳朵上戴着金币、银币和铜币。” “一百个铜币等于一个银币,一百个银币可以换取一个金币,市面大多是用铜币交易,很难见到金币。” “但带眼的钱币属于有瑕疵,打了折扣。” 花叶子把皮包挎在左手臂上,颇像一个有经验的导游,不厌其烦地给游客讲解着古币来历。 花叶子说的话印证了晏惜寒他们几个人的猜测,一丝欣慰的眼神从他那有些惊喜的脸上飘然掠过。 “花叶子,我迫切想知道扎罗岛上的一切,当然包括钱币是哪儿印制、发行的,什么机构管理这个岛屿等等?” 异乎于寻常的语调,已经表露了晏惜寒内心深处隐藏许久的那抹焦虑。 只有他心里最清楚,那抹焦虑是怎样折磨他的,就像有无数蚯蚓钻入他的四肢百骸,钻入肌肉、骨骼和内脏,不是疼痛,但比疼痛还奇痒难耐。 “我听吴有德说这个岛屿以梦幻之城为中心……” “真的有梦幻之城?” 如此急迫和差了音的腔调,都令晏惜寒吓了自己一跳。 “晏先生,你不要误会,以梦幻之城为中心,并不是说梦幻之城位于岛屿中心,而是说它是这个岛屿的交易中心,也是这个岛屿最发达的城市,能工巧匠和富有的人都集中在梦幻之城。” “全岛各个部落都到梦幻之城去交易。” “梦幻之城由市政厅管理,它有九个极富有的商人组成,市政厅下设若干个委员会管理治安、贸易、税收、钱币、珠宝、挖矿业、工商业等等。” “那这个梦幻之城,它在什么位置?” 看晏惜寒眼神,似信似疑,但相信的色彩多一些。 “据吴有德说,在岛屿的最东部,太阳升起的地方。” “他去过?” “这就是他值得骄傲的地方。他不但去过梦幻之城,岛屿上的其他部落他也去过,这就是我让你救他,他回报你的价值。” 花叶子看向晏惜寒的眼神里隐含着几分很有深意的色彩。 “晏先生,除非你老死这个地方,否则希望城堡真的需要一个像吴有德那样的扎罗通。” “他就是一幅活地图,你完全可以把他当成地图而不是人。” 花叶子的建议晏惜寒听了,心里非常赞成,但他并没有急于表态,主要是他了解吴有德这个人,更担心他心中的恶能不能除掉,就像白万雄一样,他给了他机会,结果他还是带领着羽毛人偷袭了山峰,结果白万雄被森林狼活活咬死撕碎。 既然希望城堡里有七个人,他想这么大个事情还是大家民主商议一下为好,然后他再综合大家的意见,最后做出决定。 花叶子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很粗糙的白纸,递给晏惜寒。 “封堡主列的交易清单,你过目一下。” 晏惜寒接过清单,两面瞧了瞧,纸张很粗糙,白不拉叽的,夹杂着灰色,还有一些没漂净的细碎杂质。 他举着在风中抖了抖,纸张发出哗哗的脆响,他感觉很有韧性。 正待他要仔细看看清单内容,女孩跑过来。 “晏先生,怡云姐说开饭了。” 晏惜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走在了前面,女人几乎并排跟着,最后是女孩,彼此有些略微错步,往厨房走去。 第154章 不知道感恩是畜生 女孩脸上的阴云好像飘走了,对女人也没有了敌意。 主要是她看见晏惜寒对这个打扮成贵族气质的浑身香气女人压根不感冒,堡主感冒的是除了她身体之外的其他东西。 希望城堡条件又改善了,厨房外面建造了一个简易木质饭桌,饭桌面覆盖着娘娘腔编织的草帘,这个草帘是头一次用,崭新的。 桌子上两个红一片黑一片的陶盘子里摆放着两只烧熟的肥兔,兔子表面被烧烤得焦黄,油汪汪,像刷了一层清油似的。 桌子两端各摆放一个中号、与盘子同样黑不拉叽红不拉叽的陶碗,里面是野菜蘑菇汤,汤的表面漂着油星,好像有香味飘散出来。 陶碗里有汤勺,当然,汤勺也是陶制品。 桌子两侧平时摆七个碗,雷金克、医生、胖子和娘娘腔他们那侧摆四个,而对面侧摆放三个,今天有客人,一面四个陶碗。 桌子两侧在地面固定了两排木质椅子。 晏惜寒等三人走过去,大家已经等在桌子两侧了。 男人的目光还是不可抗拒地落在颇具魅力的花叶子身上,她诱惑人的香气让男人的眼睛怎么也躲不开。 他们个个眼里露出一丝欢喜和开心,甚至是渴望,仿佛来的这个身上充满了香气的女人是属于他们的,他们脸上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这些天,他们看惯了衣装破旧甚至连村姑都不如的女人,陪伴他们的是血腥和杀戮、冷野和荒芜、酸臭和孤寂。 花叶子的到来,总算让枯燥如同野草一般的城堡男人,知道岛上的女人还可以穿出这样的精致,活成这样。 众人中只有雷金克见过花叶子的真容,还知道她的身份。 雷金克与医生耳语,告诉她花叶子身份,苏怡云看向花叶子的眼神微变。 晏惜寒忽略了那些渴望的眼神。 他用双手在木桌上面抚摸了一下草垫,感觉很柔软舒适,又很紧实。 晏惜寒抬头,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娘娘腔。 “迪华,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晏惜寒向四周看看大家,最后目光又落在娘娘腔身上。 “你再试着给大家编几套厚草垫,省得睡在干草上不舒服。” 娘娘腔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了几声,“晏先生,我哪有什么天赋,这不都是怡云姐手把手教的嘛!” “呦呦呦,怎么,还谦虚上了!” 晏惜寒把眼神移到紧挨着他的楚雨菲身上,笑笑,而后又转了回去。 “人是会变得。迪华,现在变得大家都喜欢上你了。” 这话是说给女孩听的,也是说给娘娘腔听的。 两人曾经有过不是很愉快的一段。 虽然娘娘腔改了不少,但女孩对他始终有股劲儿劲儿的感觉,两人关系并没有变得像与其他人关系那样融洽。 晏惜寒现在是堡主,城堡就这么七个人,如果再分心,那什么事也干不成,他想通过简单一件事,让两人关系变得融洽,不要总跟仇人似的。 楚雨菲冰雪聪明,只是到了这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变得有点神经质,对什么事情都过分敏感。 其实这也不能把责任都归咎于她,毕竟她受到的伤害是其他人没有经历过的。 她过于敏感不假,可没有伤害过别人,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晏先生,迪华现在非常勤快,基本上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抢着干,根本不计较什么多干少干。” 对面的苏怡云把话题接过去,目光望向欧阳惊雷。 “迪华说,我这条命都是晏先生救的,还计较什么!干的再多,也没有晏先生做得多,这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晏先生弄来的。” 不知道别人听没听出来,反正晏惜寒是听出来了,医生是在借题发挥,旁敲侧击。 她在敲打她看不上的那个人。 你连命都是人家晏先生的,要不是晏先生那么执着,你骨灰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整天嘟嘟个脸,到底谁欠谁的啊! 最近,可能是欧阳惊雷有些情绪,除了教大家拳脚之外,就是忙着提升自己的体能。 城堡里的一些活计,他跟没看见似的,总是找借口避开,除非是堡主张罗着大家一起干。 因此,大家都对他有微词,渐渐地疏远了他。 不知道感恩无异于畜生,谁愿意与畜生交往? 说不定哪天被畜生害了都不知道是谁害的,有那心情都不如与森林狼亲近亲近。 森林狼貌似凶狠残暴,但那是对敌人,森林狼就像是城堡的一员,对大家都很友好。 晏惜寒不能让大家再这么肆意地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该让花叶子看出什么来了。 再说,他还没把客人花叶子介绍给大家呢! 把她晾在一边,哪是待客之道? 午后阳光安逸而和煦,微风拂动枝叶、青草,婆娑起舞。 晏惜寒站起身,“她叫花叶子,曾经是所谓的‘赏金猎人’,现在金盆洗手,去了黑水河城堡。现在是黑水河城堡使节,来与我们做生意。” “这是刀疤雷金克、欧阳惊雷、楚雨菲、苏怡云,贾思凡和马迪华。” 晏惜寒又把大家挨个介绍给花叶子,他介绍到谁那,谁就冲花叶子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唯有苏怡云,出于礼貌,伸出手握了握花叶子的手。 医生感觉到握对方的手极舒服,柔软至极,甚至比棉花都柔软。 晏惜寒挥手让大家坐好,花叶子顺势坐在晏惜寒旁边,顺便把手包放在自己近前。 希望城堡的事都由堡主做主,大家都一言不发,只是各自掏出佩戴匕首削着兔肉,闷头吃饭。 “这兔肉咋有了咸淡?” 雷金克嘴里咀嚼着,满腹狐疑地看向苏怡云,苏怡云看着他笑而不语,用嘴巴努努碗里的汤。 他端起野菜蘑菇汤先是闻了闻,感觉味道比以前强了不少,接着“咕噜”喝了一口,咂咂嘴道。 “这放了盐的汤,与什么也没放的汤,味道就是不一样。” 雷金克说汤里加了盐,那么,兔肉比以往味道好,肯定也是加了盐的缘故。于是,大家纷纷端起面前的汤碗,喝了起来。 第155章 跑肚拉稀 不用言语,看看大家碗里所剩无几的汤,就知道今天的汤特别受欢迎。 “黑水河城堡的封堡主委托花叶子给我们带来了一包盐。” “今天,大家能吃上香味浓郁的兔肉和喝上有滋味的菜汤,一要感谢封堡主雪中送炭,二要感谢花叶子不辞辛苦骑马跑了几十里的崎岖山路,及时把希望城堡紧缺的盐巴送过来。” 晏惜寒温和的目光扫向大家,看见大家都看向他,他笑笑。 “来,大家把碗都端起来,今天希望城堡别出心裁,以汤代酒,敬花叶子。” 晏惜寒带头,咕咚喝了一大口,而后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唇。 “真香呀!我可是有些日子没喝上这么有滋有味的汤喽。” 花叶子端起碗,双唇蠕动,黛眉略微抽动了一下,小啜一口汤,然后把碗轻轻地放下。 汤除了咸味,什么味道都没有,看来希望城堡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艰苦的。 喝这样的汤,一口两口还可以,天天喝这样的汤,简直是受虐待。 就是这样有咸味的汤,希望城堡还是头一遭喝呢! 借的还是她的光呢! 晏惜寒放下碗,把那张交易清单交给坐在他左侧的楚雨菲,让她念给大家听,他示意大家注意听。 毕竟这是希望城堡头一次交易,他也不知道这么交易公平不公平。 楚雨菲清了清嗓子,念道:“黑水河城堡提供:黑色布匹十丈,白色布匹十丈,花色布匹十丈,白米二百公斤,玉米二百公斤,盐巴十公斤,干调配料若干,铁锅两个(配套两把铁勺),瓷碗大中小型号、盘子大中小型号、铝盆大中小型号各十个。如需其他,请提供明细。” “交易:金币五枚,或者马匹五匹,或者其他(附明细)。” “诸位,这是黑水河单方面提出的交易物品和价值,大家看看妥不妥。” “还有就是大家个人需要什么,完全可以提出来,城堡尽量满足。尤其是怡云姐和雨菲你们需要什么,城堡优先考虑。” 晏惜寒作为堡主首先亮明了态度,这让医生和女孩非常感动。 女人有诸多不便的时候,但在城堡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只能自己克服,苦恼只能自己担着。 医生有雷金克这么个生死同伴照应着,还好过一点,但女孩就不行了。除了晏惜寒,她不相信任何男人,她的苦恼只能咽到肚子里。 女孩与医生的想法相同,就是想解决女人卫生问题。 两人经常结伴去山下的溪流清洗身体,但还是担心溪流不干净,两人打算烧个陶浴盆,用井水洗澡。 在雷金克的帮助下,三个人捣鼓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烧制出来的浴盆除了形状还可以之外,总是在盆底和盆沿有些七七八八、歪歪扭扭的裂缝。 小裂缝可以用黏泥修补,可大的裂缝修补就不行了。 两个女人正在为这件事发愁的时候,花叶子上门了。 女孩把交易明细顺着桌面推到晏惜寒面前,她则站起身跑到医生跟前,两人交头接耳嘀咕了半天。 一会儿医生满脸焦虑,一会儿焦虑转到女孩脸上。一会儿女孩摇头,一会儿医生摇头。 最后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女孩像是很满意地跑了回来。 晏惜寒一直在有趣地凝视着这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场景,他尽收眼底。 他猜测,女孩想让医生跟他说出她们的想法,医生则害怕被卷了面子,让女孩去说,毕竟女孩鞍前马后总是跟他在一起。 女孩回来没有坐下,而是轻触了一下堡主的胳膊 晏惜寒把身子往女孩那侧靠了靠,头歪了过去。女孩半蹲下来,嘴贴近他的左耳,低语起来。 女孩呢喃细语犹如蚊蚋在耳畔叮咬,尤其那带着香甜口气的温润而湿濡的呼吸,像是细微毫毛在拨弄晏惜寒的心扉,搞得他心旌荡漾,平静的心湖顿起微澜。 也就那么一瞬的精神恍惚,随即他稳定心神,因为眼下命都朝不保夕,何虑其他。 女孩说完,看见晏惜寒扭头对她笑着点头,便把目光瞥向医生,点点头,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医生则给女孩回了一个点赞的微笑。 医生脸上笑容还没消失,突感腹部不适,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紧皱了一下眉头,而后捂着肚子往厕所方向跑去。 女孩明白,可能医生吃坏了肚子,去厕所了。 她的想法还没有转完,胖子和娘娘腔骤然起身往男厕跑去,她刚刚想嘲笑他们两个男人吃撑了肚子,忽然一丝不适陡然缠身,她感到肠子下坠……咣当,她把手中匕首往桌子上一扔,撒腿就往厕所跑。 几个人接二连三的古怪举动引起了晏惜寒的注意,一抹警觉悄无声息地从他那不动声色的面颊掠过。 瞬间跑肚拉稀几十次,好像山崩地裂,海水流个不停,莫非有诈?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眼前的汤碗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现象,即使他们吞咽那些半生不熟的野味,也没一个人像现在这样,似乎碗里的汤有些问题。 他看见雷金克依旧没有警觉地端起碗要喝汤,他摆摆手,让刀疤把碗放下。 “刀疤,天下还没有太平,你带上追风去外面转一圈吧!” 雷金克端碗正要喝汤,冷不防听见堡主如此吩咐,知道堡主看出来了什么情况,他赶紧放下汤碗,眼睛瞅向晏惜寒。 他发现堡主目光冷厉、阴沉,心中不由得一颤,堡主怎么瞬间就变脸了? 这脸变得也忒快了点吧。 他把目光移向堡主右侧的花叶子,她正在用长长的白嫩嫩手指撕扯着兔肉往嘴里送,举止端正而优雅,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闺秀,颇注重社交礼仪,他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刀疤拿起放在身边板凳上的武器跑走了。 “追风!” 如同嫩藕一般的粉嫩嘴唇停止了蠕动,女人把头撇向晏惜寒,眼神茫然而疑惑。 “追风是谁?” “追风是城堡一员,正在它的房间休息。” 第156章 盐巴有毒 不管花叶子知不知道追风是条狼,晏惜寒都不想再让她知道城堡里太多信息,尤其接下来会不会发生猝不及防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看女人脸上表情,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她好像对医生等人的反常行为没有察觉似的,表情一如既往。 “难道她真的没察觉出来饭桌上发生了情况,还是装模作样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晏惜寒虽然不是火眼金睛,但察言观色基本功底还是有的。 他察觉花叶子黛眉微蹙,好看的眼眸略微眯缝,看见对面空席,一丝疑虑从眼底闪过,但却没有一丝惊慌,镇静如初。 难道不是汤的问题? 也对,汤怎么会有问题? 应该是盐巴的问题,盐巴一定是让人动了手脚,下了泻药,但为什么要下泻药而不直接下毒药呢? 看来下药之人无时不刻还在想着活捉他们。 “花叶子,能不能告诉我,你带来的那包盐巴都经过了谁的手?” “盐巴!” 花叶子嘴里重复着,突然感觉到晏惜寒的声音有些异样,她扭头望向他,却对上他冰冷的目光,犹如一股幽深地底的冰冷气息扑向她,她顿感寒意袭来,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盐巴怎么了?” 花叶子感觉到晏惜寒问话,话里有话,她有些紧张,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晏惜寒用下巴做了一个往对面看的动作,花叶子眼神挪向对面,然后又把眼神移到对面人跑去的方向。 她看见医生和女孩刚刚从一幢石屋里出来,便又返身跑进去,坐在对面的那两个男子同样如此。她猜测那是城堡厕所。 花叶子慢慢收回目光,把目光落在自己眼前的汤碗上。 自己碗里的野菜汤基本上未动,她又看看其他人碗里的汤,她一左一右两个男人碗里的汤,比她的仅仅少了那么一点点,而被晏惜寒遣走的那个男子碗里的汤也基本上未动,眼神带毒刺的女孩和对面的其他三人碗里的汤基本上喝尽。 也就是说,喝尽碗里汤的人现在都在厕所,而仅仅喝了少量汤的人,跟她一样,未见异常。 “封堡主说,此次前去希望城堡交易,总得表达一点诚意,你去厨房领一包盐巴,作为见面礼,那是他们亟需的。” “于是,我就去厨房取了这包盐巴,是厨房厨师亲手交给我的,我接过直接放进我的手包里,就骑马来了这。” 花叶子说话时,晏惜寒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看,没看见她的眼神迷离和躲闪。 看来她真的不知情,做手脚的是那个阴险至极的封堡主。 假设盐巴里浸了泻药,希望城堡人跑肚拉稀是必然的,但目的是什么? 很显然,让希望城堡人跑肚拉稀不是目的,跑肚拉稀的目的是削弱希望城堡人的战斗力,他们好趁虚而入。 不好! 瞬间,一股不祥之兆毫无由来地袭击了晏惜寒,他立马吓出一身冷汗。 “欧阳惊雷,赶快通知大家有敌人来袭。” 楚雨菲、苏怡云、马迪华和贾思凡蹲在厕所就没出来,欧阳惊雷已然感觉到吃的兔肉和喝的菜汤出了问题,问题就出在花叶子带来的盐巴上。 他已经预感到要出大事,遂把武器早就全部背在身上,就站在晏惜寒身边,以便应付紧急突发事件。 晏惜寒命令一下,欧阳惊雷用手指指花叶子,提醒堡主留意这个满是香气的女人,然后往厕所跑去。 欧阳惊雷刚刚跑开,半山腰处传过来追风的嗥叫,那是刀疤在向城堡报警,有敌人来袭。 紧接着,他瞥见灰风噌地从狼窝里蹿出,只见它身形一闪,如一阵风般快速消失,不留丝毫痕迹。 “什么怪物,居然跑的这么快?” 花叶子顿时花容失色,双手一下子拽住晏惜寒的右臂。 “晏先生,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狼?” 很显然,女人很怕狼,晏惜寒感觉到她抓住他的手在颤抖,眼神里陡地充满了惊惧的神色。 当花叶子意识到想掩饰恐惧已经来不及了。 晏惜寒站立起来,显然对于女人的碰触感到有些不自在。 女人随之站起,但攥住男人的小手依旧没有松开。 无需再遮掩,花叶子已然看见森林狼。 暂且不说它身躯魁伟庞大得犹如六个月的牛犊,单单是它那风驰电掣的速度就令她瞋目咂舌。 灰风怀了崽子,已经显怀,身子有些慵懒。 这几天追风一直陪它赖在窝里,要不已经开饭了,闻到肉味的追风没跟过来。 晏惜寒心里祈祷着,他可不希望森林狼出事,他还等着灰风给他生一窝狼崽子呢! 狼的迅捷有时候是人无法比拟的。 他要组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狼军。 “一会儿回来,你就看到它了。” 晏惜寒把目光收回,重新落在身边的女人身上。 “花叶子,有敌人来袭,是你领来的吧!” 晏惜寒声音不高,语调不重,但却透着阴森森的寒意。 花叶子再次被寒流袭击了一下。 她的脸顿时红了,就像做贼被抓住了手腕似的,绯红的俏脸上满是慌张和不安。 “怎么会是我?我直接从黑水河城堡来。”女人涨红着脸,双手晃动她抓住的那只手臂,极力解释道。 “花叶子,你着什么急,我否认袭击者不是黑水河城堡的黑衣人了吗?” 晏惜寒略微大了点声音,嘴唇上撅,对女人露出轻蔑鄙夷的神态。 “你用浸过泻药的盐巴泻倒我们,后面隐藏的敌人趁势攻击。” “我咋会——” “——你咋就不会!” 花叶子刚刚出口狡辩,就被晏惜寒毫不客气拦腰截断。 她随后猛然醒悟,立感一股冷气寒彻心肺,凄冷犹如坟墓。 与此同时,一股恐惧从她的心底井喷般升起。 男人的这番话勾起女人嘴角苦涩牵动,她被人利用了,被那个貌似忠厚的封堡主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浑身僵直,像一尊美丽的雕塑作品站在晏惜寒面前。 “做了坏事根本就隐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加重语气,她就会开始担心事情败露而害怕,眼神游离,会转头极力避开对方眼睛,稍后崩溃。” 第157章 羽毛人来偷袭 “花叶子只有恐惧,眼神并没有游离,也丝毫不回避他的眼神。” “她没有参与阴谋,她只是被那个老奸巨猾的狗东西利用了。” 晏惜寒看着女人神态和表情心里作出了判断,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个时候,欧阳惊雷已经领着医生等人跑过来了,个个紧张兮兮地望着他们的堡主,有点手足无措。 他们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在他们身体不听使唤的这个时候,他们无法全身心地御敌。 “花叶子,对不住了。” “什么?” 晏惜寒话音刚刚出口,出手的动作比声音都快,没等处于恍惚状态的女人明白过来,她的脖颈儿已经挨了重重一击。 晏惜寒很自信,没有三四个小时,她不会苏醒过来。 晏惜寒那异常冷静而又凌厉的目光快速地从大家脸上扫过。 这一刻,任谁都感觉到胸中有口怨气无法宣泄,谁都想要来场酣畅淋漓的打斗,任思绪肆意在心中蔓延。 众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城堡死一般安静,每一个人呼吸都很粗重,没人说话,他们都把目光聚焦在堡主身上。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花叶子与外面里应外合搞了这次偷袭,但我能确定的是盐巴被泻药浸过了。” “你们立马回去换上防刺背心,每人吃一袋鳄胆粉和鳄血粉祛毒。” “如果需要如厕,就地解决,绝不能擅离职守,尽量隐藏在自己位置用弓箭射杀敌人。行动!” 晏惜寒看见大家纷纷往自己的防区跑去。 他把手包胡乱地往女人手臂上一套,身体略微倾斜,像夹着一个包裹似的,挟着花叶子往自己的石屋快步走去。 雷金克领着森林狼回来了,两人在城堡门口碰上。 “晏先生,不是黑水河城堡的黑衣人,是羽毛人。” “大概有百十来人,他们把山围住了,领头的是个独眼龙,像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我听见他说八荒大陆语非常溜道。” 雷金克的话却让晏惜寒感到意外,前来偷袭的居然不是黑衣人,这不合乎情理啊! 难道花叶子与羽毛人也有联系? 这绝不是巧合,晏惜寒相当自信。 前脚花叶子上山,山上的人吃了她拿来的做了手脚的盐巴,后脚羽毛人就趁机来攻山,这其中百分之百存在某种联系。 但存在何种联系,晏惜寒却一时没有琢磨明白。 管它呢! 反正花叶子在自己手中,等打退了羽毛人,再和花叶子掰扯这件事也不迟。 “刀疤,你我都领教过羽毛人的凶狠,他们不怕死。” “除了楚雨菲,其他人可能都不是羽毛人的对手。” “你去转一圈告诉大家,对羽毛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死的那个人就是他。” “箭术好的,尽量用箭远距离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如果要想让羽毛人害怕自己,就不能心存幻想,而要以雷霆攻势和决心,把他们打怕打趴下,彻底打消他们如附骨之疽一般对希望城堡的觊觎。 面对邪恶,如果屈服,毋庸置疑就是粉身碎骨。 但如若反抗,他也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恶人。 “好人是做不成了,不如就当一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恶人!” 晏惜寒如是想。 值得庆幸和欣慰的是,死在他手中的没一个好人。 城堡门口防御相对薄弱,应该是羽毛人攻击的重点。 希望城堡是晏惜寒他们今后一个时期的栖息之地,放眼四方,还真的没有一块地方能赶上这个山峰的优势。 最重要的是,四周幽暗的原始森林具有取之不尽的野味、野菜和山果,山顶还有用之不竭的水源。 这段日子,晏惜寒带领大家就是把城堡建设好,建的牢固。 希望城堡没有黑水河城堡那宽阔而水深的护城河与石砌高墙,看似难守易攻,实则不然。 除了城堡里的七个人,没人知道其凶险。 首先,他们在城堡四周挖了稠密的陷阱,他们没有挖掘工具,就用利刃砍了不少木锨来挖土,深坑里他们没有布置致人于死地的木矛,而是铺满荆棘,在于瘫痪进攻者。 其次,他们在四周树墙布置了密密麻麻多层细尖荆棘网。 只要你有胆量进入,恐怕你都没有胆量出来。 一旦被荆棘网缠上,身体每挪动一步,脚掌和手掌,包括整个身体倚靠的地方都有可能扎进无数尖刺。 别说偷袭希望城堡,可能偷袭者连自己都自救不暇。 再次,他们在树墙相隔不远,开辟了不少射孔,每一个人负责一段,用弓箭射杀接近的敌人。 晏惜寒不想让灰风受到伤害,毕竟它体内怀着狼崽子。 灰风执拗要与自己的夫君待在一起,一起战斗,晏惜寒只能动硬,强行把灰风关进狼屋。 晏惜寒与雷金克全副武装,他把与女孩分享的鳄王护肘手套也带在身上,便于近身肉搏使用。 晏惜寒与雷金克分守在大门口的左右两侧,大门口被厚重的带尖刺的路障阻挡着,他们进出门口都不用手搬挪,否则路障上的尖刺会扎了手。 门口专门设置了两根木叉,要出去时,用木叉将路障推开,回来时拉一端固定在路障上的绳索关路障。 “晏先生,羽毛人摸上来了。” 两人通过树墙上的射箭口,看见城堡四周向下延伸的陡坡上有不少隐蔽在密林之中的羽毛在晃动,每一根羽毛代表着一个羽毛人。 雷金克用心细数了一下,仅仅门口一隅就有十七支羽毛在晃动。 看样子羽毛人动了血本,城堡四周少说得有百人以上,他们极有可能是要报押解大队被剿灭之仇,看来这次偷袭他们势在必得。 晏惜寒一脸茫然而疑惑地看向刀疤,他有些不解。 那次战斗,一个羽毛人都没有跑掉,羽毛人缘何知道是他们灭了羽毛人押解大队? 还有羽毛人缘何知道他们现在经营希望城堡? 羽毛人是从哪儿得到希望城堡信息的? 晏惜寒把狐疑的目光转向自己住的石屋。 第158章 羽毛人几攻击城堡 石屋里躺着晕过去的骑士小姐花叶子,他从她身上想到了那包盐巴,而后他又把目光移向了偷袭城堡的羽毛人身上,他大脑灵光乍现,原来如此! 四周的树林好像安静下来,静得令人心生恐惧。 偶尔从林中深处传来鸟儿啾啾的啼鸣。 山风一阵接着一阵从密林里刮过来,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喷嚏,都被它倏然裹挟着带进城堡,像个炸雷那般清晰。 羽毛人没有冒然进攻。 晏惜寒望着前方幽谧安静的密林,心道:这宁静马上会被打破,会被狂热的厮杀、震天的喊声所代替,整个林间将会被充满了血腥味的气息所笼罩。 雷金克看着晏惜寒不动声色,泰然自若,但从他额头暴起的恰似一条条蠕动的蚯蚓般的鲜红血管就能看出来,他内心深处并不平静。 只是他极力克制住自己,不显形于色。 四下寂然之中,晏惜寒听见了密林深处的声音。 距离虽远,却在迅速逼近,似有万马奔腾之势,马蹄踏踏作响,刀剑以及铠甲交击,哇啦哇啦咒骂声此起彼伏。 喧嚣声越变越大,仿佛就在近前,有人在发号施令,有人在叫喊,有马匹在喷气。 透过林间细缝,可以看见鬼魅身影,彩羽在晃动。 羽毛人脸上彩绘清晰可见,阳光在刃尖闪耀,羽毛在头顶飞扬,暗色铠甲变成了鲜亮的金黄色。 他们甫一出现,便又消失在林间,仿佛在玩捉迷藏。 陡然间,追风向后甩头,仰天长嗥。 尖利的狼嗥,刺穿城堡每一个人的耳朵。 人们不禁浑身一抖,那是一种恐怖之音,骇人之音,也是警示之音和死亡之音。 紧接着,城堡上空一个又一个交错的尖利啸声响起,一道道靓丽的影子从林间飞至,天空下起了箭雨,噼噼啪啪地落在城堡的各个地方,每一个角落。 第一波箭雨还未落完,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噼噼啪啪地像爆豆一般,个别地方与头一波箭矢扎在一起。 霎时,咻咻咻,咻咻咻……第三波箭雨来了…… 不好!这不是箭雨,而是火雨,如同外太空坠落的星火,无数个火星从天空散落,像天女散花般坠在城堡里。 只要不落在干草铺就的房顶,就没有让晏惜寒好担心的。 能不让人担心嘛! 羽毛人为什么放火箭? 不就让城堡火烧连营,让希望城堡人顾首顾不了尾,顾头顾不了腚,救火、御敌疲于奔命嘛。 你那边要救火,这边又要防止敌人进攻,不忙得你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羽毛人咋能趁乱攻击? 晏惜寒一开始望着密集而至的箭雨,没有丝毫担心,但当火箭袭来,却让他不淡定了。 啊……石屋着火了,不止一处,而是几处。 细小火苗从房顶蹿起,缕缕青烟如蛇一般在房顶上空翻腾缠绕。 “刀疤,你去我屋里把花叶子移出来,转移到安全地方。” “然后招呼人把房顶上的火熄灭,不能让库房着了,城堡的宝贝都在库房里。” 晏惜寒满目焦虑地望望对面的雷金克,转而望向石屋。 火苗已经在瞬间变成了行动迅捷的无数个红鼠,彼此竞相追逐,节节攀升。 空气也仿佛因瞬间高温而液化成了热气,火焰裹挟着热气在房顶肆虐。 晏惜寒恨不能像孙悟空一样吹口气就灭了火势,但他做不到。 无数火箭穿过千年古树紫衫庞大树冠,有几支钉在树干上。但奇怪的是火箭燃烬,并没有把紫衫引燃,只是在箭尖处有一片焦煳的黑迹。 正当晏惜寒感到欣慰之际,心里又是一惊。 他目送雷金克离开时,发现马厩草棚有两处着火了,火苗像数条巨大的红蜈蚣在马棚顶暴戾地肆意跳蹿。 晏惜寒刚想张嘴喊叫欧阳惊雷前去救火,却发现一道瘦弱的身影像猴子一样灵巧,手中拎着一截长满了枝叶的树棍蹿上马厩。 晏惜寒看着女孩的麻利身姿,一抹由衷的敬佩和欣慰从眼中掠过。 当他把目光再次投向石屋时,看见刀疤已经把花叶子抱到一处有护板的掩体处,然后手中握着一截树枝一纵跃上房顶。 此时,滚滚浓烟自烈焰中升起,朝无边的天空飘起,冲入云霄,房顶一片火红,宛如一头疯狂咆哮的怪兽吐出长长的火舌,舔舐着天空腹肚。 雷金克根本靠不上前,树枝没等拍进火里,已然燃烧。 欧阳惊雷也挟着树枝纵上房顶,也是不敢靠前,远距离浮皮潦草地抡了几下树枝,根本不顶用,两人都有种脸上的皮肉一下子被烤化了的感觉。 火借风势,风推波助澜,火越烧越大,火红一片天,黑烟覆盖了石屋房顶,想扑灭大火已然无望。 屋顶罩着厚重的干草帘和干燥树木,不遇明火都被太阳暴晒得烫手,仿佛能晒着了似的。这一遇明火,噗嗤一下子,便燃烧起来,干草和树木是火的孪生兄弟,就怕火着得不旺。 红彤彤的火舌如同大蜈蚣的无数只脚,在疯狂摆动,极尽可能想把上到房顶扑火的雷金克与欧阳惊雷变成活火炬。 烈焰在升腾,空中满是烟尘,箭矢在呼啸,人们在尖叫。 两人奋力拍打,无济于事,蜈蚣的脚没一会儿变成了蜈蚣。 房顶不是一处红色蜈蚣在肆意扭动,而是多处,并渐渐连结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更大的蜈蚣,大蜈蚣瞬间又生出数不尽的小蜈蚣。 大蜈蚣咆哮着想把刀雷金克和欧阳惊雷拉近,吞噬他们,两人根本无法抵抗能把空气烧成液体的高温。 在大火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渺小,热浪扑面而来,如火鞭一样抽打在两人裸露的脸上,不赶紧避开,就被烧伤。 两人只能撤退,跳下房顶,任凭翡翠色的火焰,闪耀着橙色和鲜红的光辉,熊熊燃烧,整个石屋房顶瞬间被饥渴的火焰吞噬。 低矮的云层染上灰土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灰色覆盖天空,浓烟、烈焰和混沌的天空,几无可分辨,仿佛山雨欲来,但山雨终没下起来。 第159章 血战羽毛人(1) 雷金克对欧阳惊雷急喊道:“把库房东西抢出来。” 随即第一个冲进库房。 这个工夫,羽毛人还没有冲将上来。 医生招呼胖子和娘娘腔赶紧冲进库房抢运东西,数道人影来来回回地在石屋和场院里穿梭,就像蚂蚁搬家一般忙碌。 一时间,整个城堡众声喧嚣,充斥着吼叫、呼喊和咒骂声,仿佛末日来临一般,其中夹杂着木材噼噼啪啪的炸响声。 晏惜寒把目光转向马厩,总算有了些安慰。 不见火焰,只见青烟,女孩正在用脚掌狠狠地紧着踩着冒烟的地方。 女孩脚虽瘦小细弱,但力道不容小觑,脚掌踩下,青烟四溅,飞溅而出的火星子宛若千万只新生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跳动。 突然,林中传来羽毛人呜呜的冲锋号角,低沉浑厚,充满了哀悼之音,奏响了羽毛人奔赴黑暗深渊的号角。 大老远就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羽毛人用听不懂的鸟语,哇啦哇啦乱叫,像是高声呐喊,一往无前地冲锋着。 他们高声欢呼,一波又一波嘈杂的声浪惊天动地。 晏惜寒望着愈来愈近的羽毛人,一股恨意陡然袭向全身,他的任务犹如天遣,不敢有丝毫怠慢,似乎石屋房顶的火焰蔓延到了他的身上,他双目喷出了火焰。 你烧我家园,我要让你拿命来还! 幽深密林之中,朔风飒飒,鬼影幢幢。 茂密的森林是天然屏障,由森林做掩护,任何武器都失去了作用。 晏惜寒明白,一定要沉得住气,仓惶射出的弓箭只能伤了树木和那些柔弱的细嫩旁枝。 他要等待,等待羽毛人整个身体都暴露在他面前,他再反击。 羽毛人害怕中了埋伏,进攻之际,依然不忘向城堡发出箭雨,一支支冷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从大门空隙嗖嗖飞进来。 敌人藏身枝干间,人皆已融入无尽的绿色之中,隔树遥呼,像是彼此鼓励和壮胆,迫不及待地要为死去的同伴报仇。 丝毫不顾及他们是在为非作歹,生灵涂炭。 他们渴望战斗,且自信满满,坚信胜利,那是他们尚未闻到死亡和血腥气息在城堡上空游荡。 库房里的东西抢运完了,希望城堡人开始抢运各个房间里的东西。 也是,如果房间里的防寒垫什么的都烧光了,那他们真的该睡在干草上了,成了地地道道的天被地床的原始人。 晏惜寒心头焦虑和不安,时刻警惕着,目光就像梭子一样,快速地在城堡门前和城堡石屋之间穿梭。 他希望他们再加快点进度,因为他几乎看见羽毛人的全身了。 骤然,他心哆嗦一下,瞄见苏怡云卡了一跤,中箭了? 那个时候恰好有几支箭射了进去。 “医生可不能受伤。”他祈祷道。 晏惜寒那无比焦虑的目光一直望着医生那边。 雷金克急急跑过去,立马把苏怡云扶起来,她扑噜扑噜身上的灰尘,像是没什么事的,她没受伤。 晏惜寒把心放到肚子里。 追风眼睛与他的主人一样血红,急不可耐,几次跃跃欲冲,皆被主人用手按住。 他不能把追风放出去孤军奋战,把风险让一个不会说话的同伴全担当,他要它与他守住大门。 羽毛人闪烁着光芒的盔甲和嗜血利箭近在咫尺,他们的骚动就像炸了窝的蚂蚁,自树林中激迸而出,铺天盖地涌向大门口,他们口中喊出的语言就像千军万马的呐喊声。 晏惜寒眼中的怒火依旧在燃烧,枕戈待旦,拈弓搭箭的双手已经僵硬,他在默默祈祷好运降临,全歼来犯之敌。 羽毛人身后再次吹响了号角,微弱而刺耳。 城堡里的人已经各就各位,他们飞快地搭好弓弦,从挂在树墙上的箭袋里抽出羽箭,手中利箭即将带着复仇怒火射向敌人。 “放!” 空中爆出一声晏惜寒的大喝,七支利箭居高临下飞向敌人。 “噗~” 晏惜寒射出的利箭从一个羽毛人腹部穿透,自后背爆出,横贯而出的利箭黏沾着血肉钉在羽毛人身后的一棵松树上,景象恐怖至极。 就在这个羽毛人身边两个愣神的同伴惊诧射出的箭咋会有这么大的威力时,随着想不明白的身体相继中箭倒地,看来他们只能到阴曹地府去接着冥想了。 三个羽毛人被瞬间射杀,丝毫没有动摇军心,反而激怒羽毛人更加疯狂地扑来,嗜血的利箭和同伴的尸体好像令羽毛人更加兴奋。 希望城堡前的山坡相对平缓,不像远距离的山坡那么陡峭险峻,羽毛人攻到城堡,往前推进的速度突然加快。 晏惜寒举手遮住午后倾斜照射下来的阳光,快速地巡视了一下周遭,羽毛人已经从四面八方像怪兽一般蹿出,争先恐后地往城堡涌来。 城堡内外乱成一团。 这个午后,充满了呐喊和尖叫,利箭咻咻地飞过耳际,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血腥,天地一片混沌。 “不能让羽毛人涌入,毕竟城堡只有七人,七人能耐再大,也难敌四手。”晏惜寒利用喘息之机,对跑过来的雷金克大喊道。 “刀疤,不到最后生死存亡一刻,绝不能放进一个羽毛人。” “堡主,你应该了解我刀疤,我可不是花木瓜空好看,更不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羽毛人已经很近了,他们像开了闸的洪水,锐不可当地蜂拥而至。 他们那张牙舞爪非常恐怖的脸上,已经能很清晰地看到跳动的眼神。 晏惜寒和雷金克脸上都有汗水在流淌,看上去两人还是有一丝紧张,两人不是因为害怕而紧张,两人是在担心寡不敌众,阻挡不住蜂拥而至的大批羽毛人,而导致城堡陷落。 那不堪的后果,想想就让人汗流浃背。 “噗~”,晏惜寒仓促射出的一支箭击穿一个羽毛人的肩部,羽毛人无视前后汩汩冒出血液的伤口,继续猛跑,鲜红的血花成串成串地抖落在空中,就像打翻了石榴盘子,结果这个羽毛人刚刚跑到城堡门口,一下子栽倒在充满了荆棘的路障上,扎得浑身血眼。 第160章 血战羽毛人(2) 他双手想扶住路障站起来,结果双手手掌一下扎满了尖刺,疼得他嗷嗷乱叫,还没等跑开,咻,噗,被刀疤射出的利箭爆头。 箭头自右眼进,从脑后蹿出。 令人吊鬼的是,血肉模糊的眼珠子被箭头夹带着射中后面的同伴的眉心,同伴都没来得及喊叫,身体前倾,一头栽倒在地。 更令人吊鬼的是,箭羽先触地,顺着力道,利箭贯通后个羽毛人大脑。一瞬,血液自创口流出。 晏惜寒射中这个羽毛人肩部后,即刻搭箭张弓,钻头觅缝又射杀一名欲放冷箭的家伙。 突然,几声破空之音极速而至,噼噼啪啪一阵叮当响,有七八支利箭钉在晏惜寒身前的挡板上。 飕,一支利箭擦着他的左肩划过,犀利箭头将他的肩部划出一道细口,他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 雷金克几近疯狂,压根不管不顾嗖嗖嗖射进的飞箭,抽冷子陡地现身,给敌人来上那么一箭。 他力大无穷,又箭无虚发,接二连三杀死了三名羽毛人。 但他侥幸仅仅就差那么一寸之距,被羽毛人的利箭射中。 羽毛人已经近前,十几个羽毛人举着弓箭,寻找隐藏在树墙后的城堡人,晏惜寒和雷金克都不敢探身,只要两人敢露头,就会被飞箭射成刺猬。 其他羽毛人则蜂拥上前,想要搬开路障,结果一个个怪叫着躲开。 晏惜寒和雷金克趁隙从后背射中两个羽毛人,利箭从后背射进自前胸爆出,横贯身体的两个血窟窿立马喷血,羽毛人往前一跄,扬脖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羽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两人藏身的树墙就是一阵猛似一阵的射击,有箭矢透出,紧擦两人身体而过,两人衣裤被割破了好几条口子,所幸没伤着人。 两人手持弓箭,全神贯注,随时冒险射杀想要进入的羽毛人。 陡地,晏惜寒与雷金克心中一惊,羽毛人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个长把镰刀,他们把镰刀搭在路障横杆上,像拽绳索一样,使劲往外拽着镰刀把,想把路障拽开。 “刀疤,不能让羽毛人得手。” 晏惜寒万般焦虑地高喊道。 “他们一旦得手,就会像关不住的洪水,倾泻而进,我们两人根本就挡不住!” 晏惜寒与雷金克对视一眼,两人彼此意会,突然,两人往对方藏身处翻滚,并趁机射出两箭,击中两个拽拉的羽毛人。 晏惜寒的利箭射中一个羽毛人的裆部,羽毛人双手捂着裆部,嗷嗷叫唤着,蹦蹦跳跳,不知道该不该拔下它。 而雷金克的利箭则横贯一个羽毛人的肋部,左进右出,就像羽毛人有意把利箭插进身体,炫耀自己有多么强大的功力似的。 羽毛人非等闲之辈,箭技亦如他们两人一般好,就在两人身体刚刚一露头,羽毛人手中握得有些僵硬的手终于松开了,十几支利箭呼啸着奔向两人,乒乒乓乓,利箭扎进两人穿行过的地面三寸深。 两人回头看看,禁不住心直颤,后怕得很,真的好悬啊,好悬成了刺猬。 两人行动速度仅仅比落地的箭矢快了那么一点点,就是那么一点点,使两人与死神擦身而过。 这真得好好感谢鳄王,鳄王的血肉使两人,不单单是他们两人,城堡里的七个人都得到受益,使他们的体能都有了意想不到的飞跃。 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无论是力量还是抗打击力度都有了呈几何级数倍增。 侥幸,早晚出事,不能再凭侥幸出击。 羽毛人不是酒囊饭袋,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狂暴之徒。 羽毛人的身手个个都好得不得了,只是他们七个人体能精进了更多,把羽毛人比下去了。 貌似羽毛人不堪一击,但他们在普通人面前,那还是强悍而不可战胜的对手。 无论晏惜寒与雷金克两人怎么舍身防范,城堡门口路障终于不可避免地被攻破。 晏惜寒使出全身力气,一跃而起,跳入敌阵,联手刀疤,与羽毛人开始了短兵相接,面对面地打斗起来。 一瞬间,一股磅礴之力以凌人之势从两人内心深处涌出,并扩散至两人的四肢百骸,使之充满了力量。 欧阳惊雷他们几个人把石屋里的东西全部都倒腾到安全所在,然后迅速回归到自己的战斗岗位。 欧阳惊雷、胖子和医生驻守着南部树墙,女孩和娘娘腔看守着马厩这边的树墙。树墙被层层叠叠的荆棘网覆盖,还有一些陷阱,他们自视羽毛人一时半会不会突破树墙。 不过,突破树墙也不是不可能,羽毛人那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们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的防守位置,他们或站或蹲或猫着腰,躲在树墙后面,像着火的石屋一样,一动不动。 偶有飞箭凌空飞过,他们躲在掩体里,谨防流矢戳进眼睛。 欧阳惊雷看见陡坡树丛中闪过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他看见他们头顶上的羽毛,才明白堡主为什么叫他们羽毛人。 平时他们自己登上这么陡的山坡都异常费劲吧啦,看着羽毛人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山,感叹他们的体力实在是太好,但他想可能也耗尽了他们大部分体力。 如果他们不休息一下就发动攻击,疲惫之师战斗力这个时候最为脆弱。 城堡门口战斗已经打响,羽毛人的喧嚣被山风带了过来,黑压压的人影早已经显露出他们的獠牙。 他们各个脸上画着彩绘,腰挂砍刀,手执弓箭,高大的身躯横冲直撞,树枝摇曳,踩踏着草地,各个勇往直前。 欧阳惊雷想刺激山坡羽毛人尽快进入陷阱,他瞄见树影里冒出一个阴影,那是一个羽毛人倚靠着树干,一侧脸颊有灼伤的旧疤痕,向城堡窥视。 好,就是你了。 想着,欧阳惊雷手中利箭已然射发,利箭划破长空向目标飞去,等目标察觉出不好,已然晚矣。 羽毛人彩色的脸与他倚靠的树干来了个无缝亲密,利箭横贯太阳穴,把羽毛人的头钉在树干上。 这个身穿烟灰色服装的大个子羽毛人左侧耳朵被削掉,他瞪着惊惧的眼睛望着前方,到死都不明白射死他的利箭来自哪里。 第161章 血战羽毛人(3) 果然,依欧阳惊雷预料,羽毛人看见同伴被杀,发疯般地往树墙狂奔,一边奔跑着呐喊,一边把手中的弓箭射向树墙。 有些利箭穿透树墙,飞进城堡。 没用上几分钟,呐喊声一下子变成了鬼哭狼嚎的动静,羽毛人纷纷掉进了倒刺如林的陷阱,树林和绿草几乎完全遮蔽了地下陷阱。 其实陷阱并没有多深,顶多一人多深,顺着树墙挖的,但里面布置的东西令人恐惧,基本上像铁丝网一般的荆棘尖刺布满整个陷阱,想想都不寒而栗,人掉进去,可想而知了。 掉进去的一个个羽毛人被尖刺包裹着,手上、脚掌和身上都是尖刺,他们被尖刺折磨得哀嚎震天,如同被屠宰的猪。 一个羽毛人想抖落抖落身体,结果手掌拍进去的也是尖刺。 他想换块地方站着,结果他脚挪过去的地方尖刺更多,他想再换回原地,结果尖刺被他的脚掌带了过来。 他想攀着坑壁沿爬上来,结果手掌扎了更多的尖刺,刺得他心惊肉跳,刺得他好生后悔,刺得他嚎叫不断。 一个掉进陷阱的羽毛人呼喊同伴把他拉上去,结果同伴没有把他拉上去,他却把同伴也扯下来陪他一起哀嚎,同伴气得殴打他,结果他身体的尖刺扎进同伴手掌和手心都是,摘都没法摘。 再说,战斗正在激烈进行,哪儿有时间去一个一个地把尖刺剔出来,对手给你那个时间吗? 南片掉进陷阱里的羽毛人少说有十七八个,北片亦然。羽毛人睁大苍白的眼睛望着同伴在陷阱里哀嚎,面露怯色。 “都说羽毛人不怕死,我看不然。”欧阳惊雷暗忖。 说心里话,羽毛人的确不怕死,但害怕疼。 如此疼痛地忍受没完没了的折磨,真的不如一刀结果了他们的命,可晏惜寒却不这样想。 想当初,布置陷阱时,晏惜寒想羽毛人打仗不怕死让人生畏,让人头疼。但怎么能让羽毛人也生畏呢? 一刀毙命,人还未来得及体验那种无尽的痛苦,心脏就已经停止了跳动,那就不杀死他们,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感觉,或许这是羽毛人最为害怕的。 欧阳惊雷看到了羽毛人脸上的恐惧,他们苍白的眼睛与被他钉在树上的那个羽毛人相似,他们开始后撤。 他岂能错过时机,快速拈弓搭箭,噗噗噗,射杀了三个往后跑的羽毛人。其他的羽毛人见状,更加惊慌失措,立马做鸟兽散,羽毛人不怕死的传说至此被攻破。 希望城堡人才真正不怕死,七人根本不惧百人羽毛人的围攻。 欧阳惊雷收好利箭,看着溃逃的羽毛人,一丝轻蔑和鄙视从眼中闪过。他双手握刀,快速往城堡门口跑去。 北部战况与南部不相上下,羽毛人同样畏惧陷阱里的荆棘,不再敢越雷池一步,丢下在陷阱里哀嚎的同伴,撤了回去。 女孩留下娘娘腔看护好马厩,她只身一人疾速前往城堡门口驰援。 欧阳惊雷、楚雨菲、胖子和医生赶到城堡门口时,晏惜寒与雷金克正在激战十余凶悍的羽毛人。 城堡门口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倒六七具羽毛人的尸体,打斗的羽毛人身上有几个带伤的,但依旧像疯狗一样一个劲地往上上。 雷金克与羽毛人一样,也是玩了命地护住晏惜寒,尽量不让一个羽毛人靠近堡主的身体。 女孩看着现场情势无不动容,难怪为了救活雷金克,堡主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吸引蚂蟥,救这样的人真值。 地上躺着两个被追风咬碎脖颈的羽毛人。 那个高大的羽毛人在追风扑向他时,他惊慌失措之际,还是本能地把手中的尖刀刺向追风,追风已经跳起,躲闪不及,胸部皮肉被划伤,但它依旧流淌着血,把那个伤害它的羽毛人咬死。 追风像是很生气似的,咬死羽毛人不解恨,再一口,撕碎了他的半边脸,头猛劲一甩,嘴里的血肉被甩到一边。 缺了半边脸的羽毛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他那张极端恐怖的残缺的脸狰狞地朝向天空,仿佛在向老天抱怨,你都咬死了我,为什么还要毁容?这让我如何面见阎王? 这个问题的确很简单,却无法让人回答,还是让他直接问追风吧! 晏惜寒看见追风受伤很是心疼,它即将做父亲,他不想追风战死在这场原本与它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类争斗中,他把追风吼了回去。 追风极不情愿地跑了回去,它转身回去当口,还咬断了一个羽毛人的小腿。羽毛人都看见了那条红着眼睛的森林狼的凶狠,吓得断了腿的羽毛人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城堡。 南北撤下去的羽毛人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城堡门口涌入。 而欧阳惊雷等人也加入到激烈的战斗中,可能娘娘腔也想加入打斗,但他担心羽毛人趁机偷袭马厩。 晏惜寒不止一次强调过,马匹是希望城堡的宝贝,是希望城堡的希望。有了马匹,他们才能到更远的地方去,才能寻到梦幻之城。 娘娘腔现在不再害怕羽毛人,他想参加战斗,锻炼自己。 虽然在第一次与羽毛人的战斗中,他吓得半死,但谁都有第一次。 再说他现在除了瘦点,有点踮脚,身体素质不亚于胖子和医生,甚至射箭技术高于胖子和医生。 马迪华一扭头,看见追风身上滴淌着血滴跑回狼舍,心头一沉,急急忙忙尾随着跑过去。 他跑时,心里还担心追风伤太重,他治不了追风再死了可咋办。 他到了跟前,看见追风正趴卧在地上用舌头舔舐着伤口,便快速地检查了一下伤口,问题不大,胸部有条口子,没伤内脏。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小包鳄血粉,倒进追风口中,让它吞咽下去,然后在伤口上涂抹了鳄油膏。 鳄油膏有消炎止痛功效,这样一天伤口就能干结。 他把自己的衬衫撕成条状,把追风伤口紧紧缠上,他想等战斗结束之后再让医生给追风好好看看。 第162章 血战羽毛人(4) 马迪华放出灰风,把它和追风带到马厩,让两条森林狼替他守住马厩门口,他则跑向城堡门口。跑的过程中他又想起了堡主的嘱咐,便在马厩与城堡门口之间徘徊。 他寻了一个靠近门口又能兼顾马厩的隐蔽角落,他拈弓搭箭盯着混战中的羽毛人。 他想战场上什么样的敌人都有,有人专门偷袭暗算别人,他不能让那些心怀叵测的敌人得逞,让自己人吃亏,他要监督并干掉那些想偷袭对手的羽毛人。 一个羽毛人躲在暗处想放冷箭,突然被黑暗中的城堡里倏地飞出的一支利箭射穿持弓的手臂,羽毛人只能用好手握刀参战,持刀就想偷袭胖子,却被欧阳惊雷从侧面看见,反手一刀,“扑哧”一下,刺穿软肋。 他手捂着直直喷血的伤口,摇摇晃晃没走几步,被地上横躺的死去的自己同伴绊倒,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又被后撤的一个同伴“啪”地撞到。 那个同伴把他当成了死尸,后面没长眼睛,后踏的脚步正好落在他的伤口上。 你想想,脚踩伤口,还是慌不择路的狠狠一踩,那可怎么得了! 这个倒霉的家伙可能是想张口咒骂同伴,可他口是张开了,可喷出的却是带着气泡的血沫,喷了那个同伴一身。 同伴打斗的正酣,奇怪地上躺着着自己人怎么还活着? 那些活着受伤的自己人一个个都迅速地撤离了,这个自己人怎么装死啊!他想逃避打斗? 同伴正想低头看看明白,结果头还没有低下,大脑一溜号,脖子颈动脉被女孩划了一道细口。 看着是细细的口子,可颈动脉是什么地方,“噗”地一下,犹如水库决堤,江河倒灌,鲜血迸溅,捂都捂不住。 这不是废话吗! 如果捂得住,伤了颈动脉就没有死人了。 这是一场钢铁与血肉的拼搏,拼的是勇气、力量、毅力和意志,这四样希望城堡人都具备。 他们心中清楚,如果不尽全力一搏,等待他们的就是悲惨结局,没人愿意当俘虏,当俘虏不如去死,既然连死都不怕,又有什么可惧? 他们以一敌二,以一敌三,甚至更多。 晏惜寒、雷金克和欧阳惊雷三人甚至对付十余个围住他们的羽毛人,但他们并没有惧色,有惧色的是羽毛人。 羽毛人虽多,但地上躺着的都是羽毛人,羽毛人还在接连不断地倒下。而反观希望城堡人,虽然人人浑身血淋淋,却没一个人倒下去,他们在为自己的生存和自由而努力拼杀。 地面原本一点都不潮湿滑溜,但眼下却不一样。 倒在地上的羽毛人身上流淌出的鲜红血水,与地面泥土混合,变成了血色烂泥,城堡门口场地整个成了红色烂泥潭,而且数十人依旧在不断地搅动烂泥,烂泥越搅越稀,越搅越泞,脚踩在上面,稍不留意,就会嗤溜一下,滑个跟头。 不滑跟头,都危险重重,滑个跟头就等于把命丢了。 打斗的羽毛人好几个人就因为滑了个跟头而丢了性命。 黏糊糊的血泥把摔倒的羽毛人身体黏住,当然不是黏住不动,但最起码羽毛人在滑倒的瞬间失去了抵抗和自卫能力。 在那一瞬间都能要了人命的当口,那一瞬何其珍贵! 希望城堡人自从食了巨鳄血肉,而且现在依旧吃着鳄肉,他们的身体诡异般地变得轻快了,每个人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同时也更加灵活和敏捷。 就像胖子那样体能最不行的人,都感到自己身体不再臃肿笨拙,干什么事情根本就不费什么劲儿。 在这种烂泥塘里打斗,更能发挥他们的优势。 希望城堡人利用身体轻便、行动敏捷优势,干脆滑步跟你打,哧哧溜溜,神出鬼没。刚刚站在你面前挥刀砍你,等你挡了一下,挥刀砍对方时,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刀该落向哪里,因为跟你对打的那个人不知道哧溜到了哪里。 到处都是钢铁与钢铁的交击声。 羽毛人的咒骂声以及身上挨了刀箭受伤的羽毛人的哀嚎声,就没停止过,像山风那样不绝于耳。 突然,三个羽毛人避开希望城堡人的视线,深入到城堡腹地,被娘娘腔发现,他被吓了一跳,他们该不是要劫马厩里的战马吧! 娘娘腔想都没想,张弓搭箭,射向其中最前头那个羽毛人。 他想截住他们,但他忘记了自己的身手根本就不是羽毛人的对手。 “噗”,利箭射中前头那个羽毛人的大腿,可能是仓促间瞄准时略微向下,但能射中羽毛人大腿,也算是重创了羽毛人。 大腿有动脉,不知道利箭射没射中动脉,如果射中动脉,羽毛人恐难活命。 中箭羽毛人大喊大叫,那两个羽毛人发现了娘娘腔的藏身之处,咻咻咻,咻咻咻,两人一边搭弓射箭压制着娘娘腔,一边快速向这边跑来。 娘娘腔虽然勇敢,但他毕竟没有经验。 一看两个凶神恶煞如同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奔他而来,他哪见过这阵势,勇敢一瞬离开了他,他吓得双手抱头猫在角落不敢迎战。 也就几秒钟时间,两个羽毛人手持弓箭跑到娘娘腔隐身角落,把他逼了出来。 娘娘腔举着双手,一副哭叽尿腚的怂样,身体哆嗦着像风吹一般,弓箭和砍刀挂在脖子上,像个玩具似的“当啷、当啷”着,相互磕碰乒乓作响。 一时之间,娘娘腔只觉呼吸困难,仿佛有一只大锤在重击他的胸膛,打得他满脸流汗。 他首先想到的是,他完了,小命不保。 神情既恐惧又沮丧,形露于色。 他恨自己怎么这么完蛋,刚才射杀羽毛人的勇敢哪去了! 活该被羽毛人掳去,当奴隶受罪。 娘娘腔紧张而不安地望着眼前两个凶神恶煞。 一个面容憔悴、满脸灰黄胡茬的羽毛人用弓箭逼住他,这人的衣服肮脏污秽,闻着臭味就想呕吐。 身上衣服破烂不堪,东一块蓝,西一块红,还有一块象牙白补丁,衣服质地是浅灰色。看得出来,有年月没洗了,可能他们住的那个地方缺水吧。 第163章 血战羽毛人(5) 另一个羽毛人个子虽高,却瘦骨如柴,软塌塌的黄头发紧贴头皮,脏污不堪,散发着难闻怪味,黯淡而无神的眼睛凹陷在皮包骨的脸上,活像外星人的模样,可他是地道的扎罗原住民的穿着。 外星人羽毛人根本就不惯着俘虏,上前霍地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在娘娘腔的腹部,就像肠子被踹断了似的,疼得娘娘腔立马弯着身子,双手捂着肚子,张着口,一个劲地“啊啊啊”,踉踉跄跄地开始在原地转起了圈。 羽毛人用了十成力气。 毕竟羽毛人死伤那么多人,才抓到这么一个怂包,不狠劲踹怎能解恨! 灰黄胡茬羽毛人放下弓箭,把手摸向腰间,他想抽出砍刀结果了娘娘腔。 骤然,娘娘腔不转了,咬着牙硬站立起来,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样,用带着轻蔑的眼神看着眼前两个羽毛人。 很显然,两个羽毛人对惊魂一幕悄悄来临却浑然不觉。 灰黄胡茬羽毛人显然有些紧张,他对同伴投去困惑的眼神,站在他斜对面的同伴显然看到了什么东西,嗫嚅着嘴唇,话却始终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传出的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微弱低语,他就像刚才娘娘腔那样颤抖不止,吓得连手中武器都不敢动一下,脸上冷汗直流。 同伴无比惊恐的表情,令灰黄胡茬羽毛人更加紧张,他似乎察觉到了异常。 这一瞬,他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接近他,耳朵呜呜作响。 灰黄胡茬羽毛人听到了犬类动物的那种发怒时的低吼。 他想扭头看看是不是狗时,就在他头扭看的瞬间,一道黑影唰地腾空而起,一张血盆大口倏地咬住了他半个脸,尖厉的惨叫陡然响起,恐怖而锐利的尖牙自眼睛刺入,深深钻进头骨。 他一下子就被扑倒在地上,疯狂惨叫持续不到一秒钟,只见追风脖颈轻轻一晃,灰黄胡茬的整个脸剩下了半个,惨叫声没有了,连带着脖子上的一块皮肉被撕下,而另半个脸则是让人惊惧的模糊血肉,血管、骨茬,以及汩汩翻涌着血沫的喉咙清晰可见。 那只好眼依旧大睁着,露出骇人的眼神,看了令人毛骨悚然。 追风吐出沾满碎骨和黏糊脑浆的半截脸颊,呲着血腥的牙齿冷漠地盯着另一个浑身哆嗦的羽毛人。 娘娘腔则冷眼旁观双方对峙。 外星人羽毛人当时就吓傻了,这他娘的是狗吗?这不是狼吗!不,不是狼,它那高大伟岸的身躯怎么能是狼,有这么大的狼吗? 外星人羽毛人久经战阵,一瞬就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就跳到娘娘腔身边,动作快得惊人。 他左手一揽,卡住了娘娘腔的喉咙。 也是娘娘腔没经验,要不娘娘腔行动速度比羽毛人要快,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被羽毛人制住。 羽毛人右手抽出腰间尖刀,逼住娘娘腔咽喉。 羽毛人身上臭气熏天,呛得娘娘腔简直快要窒息。 不用羽毛人杀马迪华,两人身体就这么靠在一起,一会儿,娘娘腔就会被熏死。 勇敢并没有逃离娘娘腔,他想喊追风咬羽毛人,但羽毛人的利刃就卡在他脖子上,已经被卡出了血痕。 他如果使劲挣扎,利刃有可能割破咽喉。 这一刻,娘娘腔双手齐齐握住利刃,死命将之拽离脖颈。耳边传来羽毛人的怪叫,虽然指间鲜血淋漓,顺指尖流下,但娘娘腔依然不肯罢手。 陡然间,娘娘腔感到脖颈一松,他以为羽毛人放弃了他,哪知道还没等他喘过这口气,脖子一下子被胳膊钳制得更紧,他连呼吸都不能。 娘娘腔顽强抵抗着,瞥见追风怒视的双眼燃烧着怒火,它昂首盯着羽毛人指向它脑袋上的尖刀,发出令人恐怖的低吼,不时用舌尖舔舐着鲜血淋漓的嘴巴。 追风在寻找时机,有娘娘腔挡着羽毛人,让追风一时难以下手。 娘娘腔手脚发软,头重脚轻,但思绪却出奇地明晰果断,他要配合追风干掉这个羽毛人。 他感觉羽毛人紧贴着他脖颈的面颊都是汗水,却明白羽毛人一如他一样害怕和恐惧。 娘娘腔想用带血的双手推开羽毛人卡住脖子的手臂,但由于缺氧他使不上劲儿。 突然,他低头,顺势把羽毛人胳膊往上抬,一瞬,“吭哧”就是一口,羽毛人痛苦地闷哼一声,他咬紧牙关用力撕扯,迫使羽毛人用刀柄狠敲他的脑袋,追风趁机咆哮着冲过来,尖利的牙齿紧紧咬住羽毛人小腿,深入皮肉,疼得羽毛人吱哇乱叫。 羽毛人反手用刀向下扎追风,哪知道追风比他聪明,仿佛能感应到危险,嘴扯着小腿,扭动身体,转到羽毛人身后。无奈,羽毛人陡地松开胳膊,娘娘腔跑出来。 羽毛人想用刀砍追风,还没等他举刀,追风头狠劲一扭,羽毛人大叫一声,摔倒。追风则满嘴碎布和血淋淋的碎肉,追风吐出嘴里污脏东西,扑跳上前。 羽毛人陡地坐起,一边用刀指着追风,不让它靠前,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支撑着地面往后退缩,满脸恐惧的神色。 羽毛人吱哇吱哇地喊叫着,可能不让追风过去,但追风怎么能听他的。追风瞪着血红的眼睛,裸露着瘆人而惨白的利齿,步步逼近,口中发出低低的嘶吼。 这算不上咆哮,只能说是充满了威胁的低语。 这个时候,娘娘腔已经缓过神来,他抽出依旧挂在脖子上的砍刀,对着羽毛人拿刀的那只手就是一阵猛砍,一边砍一边发泄着情绪。 “杂碎!我让你欺负我软弱,我让你卡住我脖子,我让……” 羽毛人手中尖刀被娘娘腔打脱,手腕被娘娘腔砍伤,仅剩一点皮肉连结着胳膊,羽毛人哀嚎震天。 追风也没闲着,逮住机会,把羽毛人那条好腿咬断,羽毛人想跑都没法子跑了。娘娘腔想放过羽毛人,反正他已经失去了打斗能力。可追风不这么想,仿佛与羽毛人有仇。 第164章 血战羽毛人(6) 只见它身子一耸,飞身跃至羽毛人头部,一下就钳住了羽毛人脖颈,头轻轻那么一摇摆,拧下他大半个喉咙。 鲜红的液体犹如一阵温热的雨喷洒在追风头上,满脸被血液覆盖。 追风嘴巴腥红,还淋着血滴,目不转睛地盯着娘娘腔,闪亮的碧眼有如夜空中的明珠。 娘娘腔嘴角牵出一丝惭愧,他的确没有森林狼勇敢。 追风脑袋旋过马迪华的双手,闻闻他的手掌,而后伸出细腻而温润的舌头舔了舔他指间血液,然后静静地转身,向马厩跑去,它还要履行看守马厩的职责。 娘娘腔有些哽咽,被舔舐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战斗依旧在持续。 彼此都杀红了眼,城堡上空充斥着人马哀嚎。 城堡里火势蔓延极快,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吞噬着朽木和干草。 轰隆轰隆的巨响惊醒了希望城堡人,石屋房盖坍塌下去,他们的家园算是彻底被羽毛人毁了,这要恢复原状,没些时日不太可能。 坍塌的房顶掀起巨大灰尘,从石屋敞开的房门倾泻而出,被山风裹挟着扑向城堡门口。 一时间灰尘漫天飞舞,整个城堡被雾霾笼罩,天地间一片混沌,如同这个扎罗被毁灭了一般。 灰暗中,依旧传来人痛苦的嘶叫,利刃交击在一起的铿锵声,火焰饥渴的噼噼啪啪声音。 坍塌下的房顶又再次引燃了石屋里木头床铺,炽热的滚滚浓烟翻卷着灰烬,再次在城堡上空升腾、盘旋。 晏惜寒双手持刀抡得整个肩膀麻痹酸痛,双刀沾黏了厚厚一层鲜血,不断往下流淌,仿佛刀受伤了似的。 现场的死尸越堆积越多,他的双脚在四散的尸体间穿行,踩着泥泞的血泥,思绪有点麻木,他不想打了,打累了,也打够了。 但似乎羽毛人乐此不疲,倒下一个,又上来一个。 或许他们想用车轮战术累死希望城堡人。 或许,这就是战斗狂热吧。 看来与羽毛人结下的梁子是甭想解开了。 时间变得有些含糊,变得缓慢,他想让时间快点走,好早点结束这场战斗。 而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机器,一个拼命杀人的机器,一旦停下来,就会被敌人拆卸得体无完肤。 很明显,他的动作迟缓了,手中的利刃越来越沉,仿佛提不起来了。 “咔哒”,猛然间,一支诡异的利箭撕破外层布料,击中他的前胸。箭一撞上前胸,啪地被里衬的鳄皮盔甲弹开,距离脖颈仅仅差那么一寸。 晏惜寒陡地大吃一惊,方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他竟然像个木桩似的站在打斗最激烈的现场,这好比身体上画着标靶,要不是刀疤死命护住他,他不被那支箭击中,也得被敌人的利刃砍中。 他身边的人依然在奋力拼搏。虽然只有六个人,但个个豪气十足,生龙活虎,他们又累又乏,但没一个胆怯。 没人惧怕羽毛人挥向他们身上的刀剑,纵然死亡就在眼前。他们要么打败羽毛人,要么被羽毛人打败,没有选择。 他们已经杀红了眼,胆敢闯进者——死。 六个人就像陷进了玉米地里,起了咔嚓就是一阵阵最猛烈的砍击,敌人就像被砍断的玉米杆,成片倒下,众人感到分外痛快。 充斥着血光的打斗和敌人的惨嚎,犹如惊梦一场,但刚才那支利箭却在告诉他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就发生在当下。 晏惜寒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酷眼神,扫视着如火如荼的现场,想住手,可源源不断涌进的敌人却不会住手。 打斗遥遥无期,满目尽是血光,看着城堡里冲天大火,望着脚下充满了血腥惨烈场面,这场打斗,真不知道还要吞噬掉多少生命。 一个生得很丑、满头铁锈色乱发的家伙双手飞舞着砍刀向晏惜寒袭来,砍刀在他手中就像听话的玩具,被他舞动得如同自己手臂一般灵活。 花拳绣腿,晏惜寒心里想着,挥刀迎了上去。 “当”,仅仅一个回合,对手的双刀就被晏惜寒的利刃磕飞。 晏惜寒想着这个家伙手中没了武器,应该逃命而去才对,但他想错了,这个家伙从身后箭袋猛地摸出两支利箭,双手握着箭杆,像使用匕首一样,对着晏惜寒的脸庞就是一阵猛戳。 别说,他力气不算大,但他双手的敏捷程度不次于希望城堡人。 晏惜寒弯身躲过对手双戳,趁着身体未起,手中利刃扫向对手双腿。如果被利刃扫中,他侥幸活着,就得爬行了。 他还算敏捷,纵身一跳,双腿弯曲,利刃划过空气。 但他身体还没等落地,就被刀疤厚重的身躯结结实实撞了一下,他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烂泥里。他本想用双手支撑着地面站起来,结果一只手掌被同伴踩了个结实,他嗷地怪叫一声,生气地双手抱住同伴的一只腿,把同伴?了个四仰八叉,也摔在泥淖里。 晏惜寒兰博刀往下一探,抹了他脖子,而他的同伴却被雷金克一刀刺进胸口,两人在地上哀嚎了几声,滚了几滚,最后不动了。 一个羽毛人丢了一条腿,坐在泥塘中,绝望而无助地哀嚎。 一个家伙手持尖刀偷袭欧阳惊雷后背,被女孩瞥见,她大喝一声“嗨,住手!”,拔出绑在腿部的那柄獠牙匕首,嗖地撇了出去,噗地一声轻响,那个家伙的手臂被獠牙匕首扎中。 那个羽毛人忍不住怪叫一声,惊扰到了欧阳惊雷,欧阳惊雷反手一个力劈,“咣”正中羽毛人头部,头颅被直直从中间剖开,脑浆和骨髓洒满泥塘。 有个羽毛人欺负医生个矮,不屑与女人动刀动枪,他抬起长腿踹了女人一脚,女人一侧身躲过,左手握着的匕首顺势插进他的裆部,匕首拔出来时,一股血水“噗”地哧了出来,羽毛人丢掉手中利刃,双手捂着裤裆,跑开了。 苏怡云右手兰博刀,左手匕首,右砍左刺,虽然不能重创敌人,但像毒蛇咬人一般,极令敌人胆战心颤。 第165章 我们不是畜生 她经过之处,不是割了羽毛人脚筋,就是划开了羽毛人大腿,要不就是身体那个部位被戳一个口子,这给晏惜寒、雷金克和欧阳惊雷消灭羽毛人创造了有利条件。 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如柴的羽毛人龇牙咧嘴截住了女孩,女孩挥刀就刺,被羽毛人用手掌中砍刀猛地荡开,震得她虎口发麻,利刃险些脱手。 羽毛人趁势上前一步,手以极快速度卡住女孩脖颈,把她提溜起来,抡起手中利刃照着女孩头颅削了下来。 女孩不能喘息,双手也用不上劲,甚至连挣扎都无力,完了完了,她心里想着,使劲转头,希望有同伴能发现她陷入死境。 好像没人注意到她,她所处的位置在城堡里侧,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眼里流出了不甘的眼泪。 “噗”地一声,她感到自己身体坠地,却没感到头颅落地的疼痛,她用手摸摸脑袋,还在。 她刷地睁开了双眼,看见一支利箭自羽毛人喉咙刺出,他欲张嘴喊叫,涌出的却是鲜血,女孩面颊被喷了一层血水。 她用手掌轻轻一推,羽毛人向后倒去,后面露出了娘娘腔手持弓箭站在她前方不远处,正在向她挥手。 一瞬,娘娘腔在女孩眼里不再猥琐、怯懦,而变得高大、伟岸。 女孩突感脚下有什么东西扒拉她,低头一瞧,却发现在烂泥里伸出一只手,满地乱抓,活像五条脚的蜘蛛,女孩抬脚想都没想,照着狂抓的手指狠狠踩下去,令人满意的“咯啦”声音从脚掌下传来。 终于,撤退的号角吹响,羽毛人开始纷纷抛弃对手,后撤。 战场情形一团混乱,羽毛人放任地踩踏着同伴尸体往外跑,一些没死重伤的羽毛人却在他们同伴沉重的脚掌之下丧命。 濒临死亡和重伤的羽毛人,继续发出惨叫和呻吟,千呼万唤同伴把他们捎上一起撤。但犹如惊弓之鸟的羽毛人只顾自己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受伤的同伴。 受伤羽毛人被他们同伴抛弃了,弃之如敝屣。 羽毛人彻底溃败了,犹如被重击之下粉碎的玻璃。 打斗声音渐渐变弱,直至平息。 有人幸免一死,有人劫数难逃,有人得以生还,有人命丧于此,最后只剩下数不尽的羽毛勇士伤兵在哀嚎、痛哭。 烟尘和灰烬继续在天空中弥漫,已经烧塌架的石屋还在冒着青烟,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城堡,城堡已经变得一片狼藉,满目疮痍,就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洗劫后的现场,没了半点城堡模样。 打斗现场更是触目惊心,令人欲泣。 死尸、兵器、几乎砍成碎片的盾牌以及血污遍及整个城堡门前广场,仿佛空气中都飘荡着血色。 所有人都自觉地围拢在堡主身边,最令人喜泣和惊讶的是自己人竟然安然无恙,他们各个满脸满身血污,跟个血葫芦似的,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但他们却能清楚地认出谁是谁。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打斗,而是一场生死之战,一场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战斗,没人相信希望城堡人会赢,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赢。 然而,他们赢了,的确赢了,是以非常激烈而又惨烈的方式赢的,赢得令人震撼,也更加心酸。 现场很静,没有那种为赢得胜利而欣喜若狂、欢呼雀跃的场面,没有那种为了庆祝胜利而做出各种搞怪的举动,他们此刻的心情几乎全部体现在表情上,只有他们心里清楚自己是怎样赢得了胜利。 他们没有过高的要求,他们就是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谁不让他们活,他们就跟谁拼命,大不了一起去死。 反正他们早已经是活死人了,被困在孤岛上,不求奢望离开,只求苟活于世。他们每一天都活在漫无边际的绝望中,苟延残喘。 有人竟然连他们最后苟延残喘那一点点的权利也想剥夺,那真的对不起,只能拉上你一起进地狱。 诡异的是,地狱不收他们,因为他们已经沦为世上最不幸的人了。 晏惜寒松开僵硬的手指,双刀锵地坠落,他抬手看看自己,满手都是血,但他知道那不是自己身上的血。 当然,他手下身上的血也不是自己的。 举头看天,头顶上那微弱的月光在夜幕里时亮时暗地闪烁着,这场血战整整进行了一个下午,天要黑了。 挂在山脚下的夕阳纹丝不动,它被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惊呆了。 血战之后,必然是希望城堡人最沉痛的记忆,这也是他们难以愈合的伤疤。 只要有信心,城堡毁了,可以重建。 晏惜寒看着浑身血污、几乎精疲力尽的同伴道:“把受伤的羽毛人都抬到一块空地上,让医生给他们疗伤。” “晏先生,受伤的羽毛人毁了我们家园,应该全部处死他们。”欧阳惊雷当即反对道。 楚雨菲随声附和:“羽毛人根本就不是人,是畜生,留下他们只能是祸害。” “他们是毁了我们家园的敌人,我们怎么能对他们仁慈?杀了他们都不解我心头之恨。”雷金克恼怒地吼道。 “我也不同意去救治我们的敌人。” 医生也反对留下他们。 贾思凡和马迪华两人失去了主见,两人认为堡主的意见是正确的,以堡主意见为意见。 晏惜寒的决定不能更改,他的态度顽固得近乎茅坑里的石头。 “打斗时,他们的确是敌人,是殊死搏斗、你死我活的敌人,但战斗已经结束,受伤的羽毛人是俘虏,是伤员,希望城堡必须救治。” “救不活是一回事,可看着不去救治,无异于畜生。” “这件事没得商量,必须照办。” “如若不然,谁不同意救治可以离开希望城堡,去投奔允许杀掉俘虏的城堡。” 当一个人善念充满心灵时,那么他一定是个好人,跟着这样的人走路,绝不会走到沟里,但也很累。 欧阳惊雷、楚雨菲、雷金克和苏怡云都很无奈,主要是离开希望城堡能去哪里呢?偌大的扎罗岛,根本就没他们的容身之处,前脚离开城堡,可能后脚就会成为某个部落或者其他城堡的俘虏。 第166章 心里没鬼慌什么 他们都屈服了。 但大道理晏惜寒没说,希望他们都懂,那就是杀死一百个父亲,有三百个儿子对付你,还有就是杀死俘虏会迫使他们至死不降。 花叶子早已经苏醒,但她看见打斗异常火爆的场面,吓得她尿了裤子,贵族气质的骑士风采荡然无存。 她满脸惊惧,独自蜷缩在角落,浑身瑟瑟发抖。 她知道这场血腥的杀戮可能与她有关,但她确信不是她带来,她自信自己还没有达到能挑起两股势力火拼的能力。 可晏惜寒能相信自己吗? 花叶子摇摇头,他如果相信自己,就不会一下子把自己砍晕了。 她已经看到,这场杀戮希望城堡被毁,废墟上现在还冒着黑烟,但城堡里的七个人却安然无恙,城堡操场和门口横竖躺着的都是羽毛人的尸体,有几只削瘦饥饿但凶猛的野狗闻着血腥味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闻闻嗅嗅,舔食着死去羽毛人流出来的脏器和血液。 七八个口里发出哇啦哇啦喊叫的也是羽毛人,而且城堡树墙四周也有不少羽毛人在喊叫。 ”怎么会这样呢?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花叶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羽毛人凶悍和不怕死在整个扎罗岛上是出了名的,连黑水河城堡都惧其三分,不敢得罪它。 怎么,在籍籍无名的希望城堡几个无名之辈面前,羽毛人怎么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花叶子没敢过去查查到底死了多少羽毛人,但看着那重重叠叠的尸体,少说得有三十到四十,再加上那些哀嚎的羽毛人,花叶子脸上再次露出吃惊的表情。 “貌似不起眼的晏惜寒他们这几个人,怎么这么有能耐?如此厉害?” 其实,她早就知道晏惜寒有能耐,但没料到能耐这么大,大到令人置疑高楼怎么能平地起? 如若不是为了把吴有德救出来,她才不会贸然出使希望城堡。她如果不出使希望城堡,可能就不会遇上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希望城堡人真的是太厉害了,难怪黑水河城堡的封堡主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地摆出低姿态,谄媚讨好般地主动要与希望城堡结好! 她当时还不信,希望城堡虽然叫城堡,其实就是几间破旧石屋子,住在里面的人能耐再大,能大到哪儿去? 赫赫有名的黑水河城堡用得着巴结无名之辈吗? 现在看来,很有必要,还是封堡主高瞻远瞩,站得高看得远啊! 只可惜啊,只可惜!事情办砸了,砸得一塌糊涂,砸得无可挽回。 花叶子突然感到自己很饿,中午还没怎么吃就发生了战事,可现在希望城堡满目疮痍,遍地狼藉,谁还顾得上她饿不饿? 她看见那些干活的城堡人嘴里都咀嚼着东西,可能他们也饿了。能不饿嘛,他们原本就没吃多少,还……花叶子脸上再次出现恐慌,她想起了盐巴。 晏惜寒说盐巴里浸了泻药,可盐巴是她带来的,是黑水河城堡厨师直接给她的,难道她接盐巴时,盐巴已经被黑水河城堡做了手脚? 做手脚的自然不会有别人,她心里明镜似的,难道是封堡主想灭了希望城堡,而不是想与其结好? 自己还天真地以为封堡主派遣自己出使希望城堡是对自己的信任,现在看来是他别有用心,自己被他利用了,无形中成了他的帮凶。 晏惜寒怎么知道这里的是非曲直,自己被人吹了笛子,他能明察秋毫吗? 花叶子急得火烧火燎,她担心晏惜寒他们反过手来难为她,她想趁机悄悄离开城堡,此时城堡里的人个个忙碌得无暇他顾。 两个女人正在救治哀声遍野的受伤羽毛人,而晏惜寒则带领其他四个男人在城堡四周救助那些身陷绝境的羽毛人,偌大场院连个人影都没有,此时离开时机恰到好处。 离开千疮百孔的希望城堡,必须要有马匹,花叶子想到了自己骑来的那匹黑马,她想趁天还未全黑下来,骑上黑马离开城堡。 她环视四周,无人注意到她,她左手臂挎着那个皮包,失张失智地来到马厩。 她的手刚刚触及到马厩木门,她就感觉到身后有动静,那是一种发自喉咙的呜咽或者低吟的声音,不像是从人嘴里发出来的,她眉头不由得锁紧,狐疑般地扭了一下头。 “啊……” 花容顿时失色,心里一紧缩,瞪大的眼睛露出惊恐,她身体下意识地踉跄着后退几步,身体一下倚靠上了马厩栅栏,没有跌倒。 一条牛犊般的浑身通黑的庞然大物就那么悠闲地坐在她的身前,挺拔的身姿就像战士一般,令人生畏,眼瞳在昏暗的天空下闪着熠熠蓝光,有如耀眼夺目的宝石。 “啊……你是狼?狼!城堡里怎么会有狼?” 花叶子虽然害怕万分,但她不相信这只狼是从外面跑进来的野狼,她很清楚,没有马不怕狼的,狼就是马的克星。 可马厩里二十几匹马,包括自己那匹黑马,看见这只黑狼居然不惊慌,一个个像没事人似的,那么它们彼此之间一定很熟悉。 黑狼腹部缠着绷带,一看就是人缠的,说明它与希望城堡人共处。 或许,这就是晏惜寒口中的那个追风吧。 追风沉默地抬着头,用那双幽蓝眼睛冷冷地瞪着眼前这个漂亮而有些慌张的女人,摆出一种挑衅者的姿态。 心里没鬼你慌张什么? 希望城堡人我都认识,而唯你看着陌生,你在干什么呢? 他们一个个都忙得晕头转向,焦头烂额,而你却在马厩鬼鬼祟祟,你想盗马不成?那可真的不成了,因为我就是看护马厩的。 追风并没有吼她,陌生男人看见他都吓得尿裤子,别说一个女人。 咦!不对,它张开嘴巴,露出尖齿,像是发出无声的咆哮,它嗅到了一丝尿骚味,难不成她真的吓尿裤子了? 马匹是牵不成了,有这么个看着都眼晕的大家伙守着,她还是不要招惹它为好,它可能不咬城堡人,那是因为它们彼此熟悉,而她可不是它熟悉的人,她陌生得很。 第167章 你差点害死我们 花叶子眼睛盯着追风,小心翼翼地后退着,往她刚才待的那个地方一步一步地挪过去。 她坐在一个木墩上,眼睛继续盯着追风看。 她心里纳闷,晏惜寒居然能把野性十足的森林狼驯化成家狗一般,他的确有与众不同超乎常人的能力。 “它就是追风,我的保镖,令羽毛人闻风丧胆的森林狼。” 晏惜寒安顿完受伤的羽毛人,让其他人打扫战场,把尸体抬到城堡外面,堆在一起火化,他则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来到花叶子待的那个角落,坐在旁边一个木墩上。 “它刚才吓着我了。” 话一出口,花叶子方觉把自己出卖了,可没法收回了。 “幸亏你没有冒然去打开马厩的门。否则,惨叫声里又多了一个女人。被它咬过的羽毛人非伤即死,而且都是重伤,断胳膊断腿都是轻的。” 晏惜寒轻描淡写地说着,可听得花叶子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被人窥透了心思,不如敞开心扉,掖着藏着,误会越来越深,盐巴的确是她带来的,可她压根就不知道盐巴里的阴谋。 “晏先生,我承认盐巴是我带进城堡的,但我的确不知道盐巴被人动了手脚,你应该相信我,我怎么会害你们?” “我还指望着你们去救吴有德呢!这下没指望了。” 花叶子一开始是满脸焦虑,话说完,焦虑变成了泄气,看上去她很颓丧,像被一群野狼追进了死胡同似的。 “花叶子,我如果不相信你,早把你绑去喂狼了。” 晏惜寒声音很冷淡,今天死了这么多人,他实在没什么心情。 整个城堡上空依旧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这种味道恐怕得下上几场大雨冲一冲,才能消除。 “晏先生,看着你领人抢救那些受伤的羽毛人,应该是有颗善良之心,可说话咋这么狠毒?” 花叶子像是很恼怒的样子,用不是好眼神瞪着晏惜寒。 “花叶子,我怎么狠毒了,你指出来!” 晏惜寒没有生气,但语气冷冰冰的,他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不追究你与黑水河城堡相互勾结、里应外合搞偷袭的责任,你就低调点得了,干嘛那么盛气凌人?” “怎么,你还有理了?” “你说不相信我,就要把我绑去喂狼!” “晏先生,你知道活人被狼吃掉是怎样的感觉吗?” 花叶子顿住,不往下说了,用她那双好看却充满了恼怒神色的眼睛看着晏惜寒,看了五秒钟。 “那种滋味……那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恨不能立马去死!” 花叶子说最后一句话时,提高了音量。 说完,就像晏惜寒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似的,她一直瞪着他看。他也不回避,就那么让她瞪。 不过,试想一下,如果他真的是恶魔,能那么让你瞪吗? “花叶子,你根本没必要这么计较,其实我只是比喻。” “还有,花叶子,我相信你是无辜的,被封堡主欺骗了。” 晏惜寒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像是两个人在交流心得,说到这里停下不说了,他静静地望着花叶子也有五秒钟,突然,他的面色变得跟铁色一般。 “花叶子,无辜不等于无过。” “你好好想想,如果希望城堡人都被泻药泻倒,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吗?” “可能包括你在内,都成了羽毛人的俘虏。”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把你绑去喂狼,就是活剥了你都不解气。” 晏惜寒说完,用阴森森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女人。 “可你们毕竟——” “毕竟什么!” 花叶子被晏惜寒粗暴地打断,她后面要说的话被冻结在喉咙里。 “花叶子,我们今天是侥幸赢了羽毛人。侥幸,你知道为啥侥幸吗?” “因为希望城堡人身体里恰好都有一种抵御和化解外来毒素侵入的防御基因。” “如果没有这种基因,如果没有,花叶子,那将会是什么结局,还用我明说吗?” “我……” 花叶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看上去很茫然和无措。 “我什么我!花叶子,你不应该茫然和无措,而应该愧疚和自责。就因为你,差一点害死了所有希望城堡人,毁了希望城堡。” 晏惜寒口气有所缓和,他用手指指变成了一片废墟的石屋。 “当然,羽毛人的杰作与你无关。” 花叶子无语了,代价太大了,对彼此开战的双方都是惨重的打击。 就像晏惜寒说的那样,如果她不把盐巴带进城堡,或许羽毛人就不会发动这次袭击。如果她把盐巴带进城堡,城堡里的人不吃盐巴,可能羽毛人也不会发动这次袭击。可…… “晏先生,我还是没想明白,羽毛人怎么知道你们吃了动了手脚的盐巴呢?” “首先,封堡主与羽毛人串通一气,想借羽毛人的手来灭了希望城堡,这一点你还有异义吗?” 晏惜寒看见花叶子沉默不语,微微摇头,接着言道。 “花叶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认为封堡主想与我们和谐相处、没有剿灭希望城堡的意思吗?” 花叶子还是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摇头。 如果封堡主不勾结羽毛人,羽毛人怎么会知道她今天上山给希望城堡送盐巴?不言自明的事实。 “我猜测,你一直被人跟踪,跟踪之人或许是羽毛人,或许是封堡主的人。” “也可能他们两股势力的人一直就潜伏在希望城堡山下,尾随你上山,窥视到希望城堡人吃了泻药后一个个往厕所跑的情形,羽毛人感觉袭击城堡的时机到了。于是发动了攻击,没料到他们失败了。” 晏惜寒鞭辟入里的分析,不得不令花叶子信服。 如果不是羽毛人窥视到对手由于泻肚失去了战斗能力,可能他们不敢贸然攻击城堡,完胜的城堡战斗能力令人忌惮三分,今日可见一斑。 通过这次大捷,希望城堡会名声大噪。 “花叶子,你懂不懂羽毛人说的话?” “简单对话还可以,我跟着吴有德走南闯北,学会了不少部落语言。” 花叶子看上去表情非常诚恳,没有丝毫做作。 第168章 不惧恩将仇报 “花叶子,我们几个人都非常疲惫,也不怕你笑话,闭上眼站着都能睡过去。我想知道羽毛人还会不会发动攻击了,我们需要休息睡觉。” 花叶子跟着吴有德南来北往,也积攒了不少阅历,察言观色自是少不了,她一听晏惜寒如此问她,立马知道他想让她做什么了。 她给希望城堡惹了这么大的祸,人家非但没有责难她,还彬彬有礼地待她,她应该为城堡出些力了。 “晏先生,我尽力而为,就是不知道活下来的羽毛人肯不肯透露消息给我们,还有就是可能他们也不知道。” 花叶子眼里出现一抹担心。 “你尽力吧。还有,你明确告诉他们,谁提供有价值的消息,会优先得到治疗,我们会用最好的疗伤药。” 这些天,晏惜寒他们把鳄王脂肪都熬成了清油,倒在陶碗中凝固,堆放在石屋地恩将仇报下室里。由于没有研磨骨头的工具,他们敲碎骨头,取出骨髓吃了,骨头碎块都装进兽皮袋子里,堆放在库房,库房着火之前,他们已经把骨头转移到了安全地方。 他们试过,鳄油膏消炎止痛的功效比气根粉末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它还有舒筋活络、促进血液循环的作用,对消除疲劳、冻疮、头痛、骨痛和蚊虫叮咬疗效显着。 花叶子跟着晏惜寒来到了临时诊疗地。 希望城堡在操场上开辟了临时救助中心。 操场上有不少他们制作的木质运动障碍物,那些受伤的羽毛人或者躺在地上,或者倚靠着障碍物。除了缺胳膊少腿的伤病员,就是满身伤痕的伤病员,满身伤痕的羽毛人是从陷阱里用绳索拽上来的。 已经得到处置的羽毛人伤口处都缠着绷带,当然绷带不是白色纱布绷带,而是用羽毛人身上穿的各色衣服撕成的布条,布条渗出片片血迹,场面触目惊心。 花叶子从未见过这么残酷的血腥场面,这还是打斗结束后的场面,看着这些东倒西歪、伤痕累累和满目苍凉的面孔,她的心灵极为震撼,心冷得一个劲地收缩,仿佛她被关在冰窖里,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 女孩蹲在一个赤身的羽毛人旁边,正在用镊子夹出扎进他身体里的尖刺。虽然她眼里露出无尽的讨厌和嫌弃,但她工作起来依旧很认真很细心,急得旁边浑身扎得像刺猬的羽毛人哇啦哇啦地乱叫。 医生则在忙着给一个胳膊几乎要断了的家伙缝合伤口。 由于没有麻药,疼得那个家伙咬住木棍的嘴里流出了血。 花叶子目睹此情形,恶狠狠地哼道:“这就是你们侵犯他人必须承受的恶果。” 晏惜寒领着花叶子来到几个等着医生缝合伤口的羽毛人跟前,这几个羽毛人身上的伤相对轻一些,但看着血流不止、惨不忍睹的刀口,令花叶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感觉有冷风钻进了身体。 “你把我的话翻译给他们,有谁愿意走现在就可以离开。” 话叶子把话翻译给了羽毛人,羽毛人显然听明白了,他们停止哇啦,彼此相互看看,好像都没有人愿意离开,甚至连动一动要离开的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他们不想念自己的家园,难道还不想念自己的家人吗?” 晏惜寒诧异的目光掠过羽毛人的脸,落在花叶子身上。 他的眼里充满了疑虑和不解,他希望她能为他解惑。 “晏先生,他们不会离开的。”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离开,或者死在路上,或者成为残疾。” “一旦成为残疾,只能沦落为部落乞丐,部落乞丐的处境很悲惨,跟那些猪狗牛羊差不多,甚至还不如畜生。” “部落里崇尚的是力量和勇气,几乎扎罗岛上部落皆如此。” “你想想,一个沦为乞丐的羽毛人,还有力量和勇气吗?” 女人用像是很明白羽毛人伤员心思的眼神望着晏惜寒。 “那他们都聚集在城堡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毕竟我们与骸骨部落有着解不开的疙瘩。” 晏惜寒皱了皱眉头。 这么多羽毛人聚集在城堡,先不去管他得消耗城堡多少药品,光是一天吃的东西都得用车拉,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是能吃的主,身体有伤更得多吃。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些羽毛人所在部落,治疗外伤的草药可能不会缺,但缺的是像医生那样的医术。” “没人会像医生那样先清创后缝合,而后给你抹上金创药,用木棍夹住骨折部分。” “扎罗岛上的部落还是很落后的,不是富得流油,而是什么都缺,流放者对他们来说就是宝贝,所以各个部落都派出搜捕队,搜捕流放者。” 晏惜寒认真听着,没有插话,他清楚花叶子还没有说完,她只是喘口气。果然,花叶子又开始讲了。 “希望城堡并不能让羽毛人心甘情愿地留下,留下他们的是那个女医生,他们想让女医生治好他们,这样力量和勇气重回他们身上,他们在部落依旧是勇士和英雄。” 晏惜寒苦笑一下,“然后,反过来重新攻打希望城堡?” 花叶子露出与晏惜寒同样苦涩的表情。 “有时候,一个人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们中可能有人会抗命,但结局会很惨,会被其他勇士打死,除非他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但那样的人极少或者没有。”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是会听命于部落首领的。” 如此看来,或许欧阳惊雷他们的意见是对的,他正在干着不利于城堡的事情,正在给城堡“制造”新的攻击力量。 但他不后悔,他觉得自己应该如此。 “一个真正具备力量和勇气的男人不会无视伤病员痛苦地死去,更不会残忍地杀死他们。” “当然,也不会害怕他们伤养好了后,拿起武器重新进攻城堡。” 晏惜寒也不知道羽毛人能不能听懂他与花叶子的对话,但他希望身边的羽毛人能听懂,他也不惧他们恩将仇报。 第169章 恩将仇报 “问问他们,我想知道羽毛人为什么要毁灭希望城堡。” “还有,羽毛人是被打退了,但会不会夜晚再次发动攻击,理由是什么。” “谁告诉我准确消息,谁就会得到优先救治,用上最好的药。” 铿锵而冰冷的声音在城堡上空回荡。 晏惜寒相信羽毛人中有人懂八荒大陆语。但他还是让花叶子把话翻译过去,半天羽毛人没有反应。 能看出来,羽毛人有顾虑,他们彼此瞧着,脸上表情很复杂。 “出卖部落会被乱石砸死。” 花叶子望着顾虑重重的羽毛人,但话却是说给晏惜寒听的。 “众目睽睽之下,谁告诉了你消息,那么等待这个羽毛人的下场就是不得好死。他们之中有人想说,但不敢说。” 晏惜寒从某人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也能从眼神看出来某人的轻蔑。 他敢笃定,眼含轻蔑的羽毛人伤好了以后,如果骸骨部落再次发动攻击,某人一定会是踊跃参加的勇士。 “他们会好了伤疤忘了疼,更会忘了曾经救过他们命的希望城堡人。 不要指望一次恩惠就能改变某些人心底根深蒂固的观念和想法。”花叶子警告晏惜寒道。 晏惜寒望着羽毛人那矛盾和纠结的眼神,静静地思索了一小会儿,带着女人离开了,路过医生时,他对医生耳语了几句。 他转身刚欲走,却传来医生不是好动静的尖利喊叫,他扭头看去,一个被医生刚刚包扎完腿部伤口的丑陋羽毛人扑在医生身上,双手掐着医生的脖颈,欲把医生掐死。 还没等到伤好呢,就已经恩将仇报了。 晏惜寒丢开女人,纵身过去,右脚照着那个家伙的后脑勺直直踢去,他的脚还没挨上那个家伙的后脑勺,那个家伙已经松开掐住医生脖颈的手,口中嗷嗷叫着,双手舞动,他的右眼插着医生给羽毛人做手术用的那把手术刀。 紧接着,这个家伙的后脑勺重重挨了他一脚,这一脚把他头部直接踢磕地,手术刀再次受到撞击,整个没入他的大脑,锋利的刀刃切割头骨、皮肉,从后脑勺爆出。 哇啦哇啦,哇啦哇啦,一个看上去年轻一点的羽毛人正在不断述说着,解释着,说的时候他双手不断比比划划。 “如果我不刺伤他,医生死,我们大家都得死。医生死,我们大家都得死。我救了大家,我救了大家。”紧跟着跑过来的花叶子小声给晏惜寒翻译道。 女孩闻声,双手持刀跑了过来,用脚踢了踢那个家伙的身体,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脑袋被他自己眼睛流出的鲜血覆盖。 晏惜寒从那些受伤的羽毛人眼神里看到了愤怒,当然不是对那个被刺死的同伴,而是对那个把手术刀扎向同伴眼睛的年轻同伴,即使他真的救了大家。 晏惜寒眼睛盯着伤员羽毛人,心里思考着。 “假设医生真的死了,他们将不治而亡,虽然他们心里明镜似的,看来自己的善良并不能感化他们。” 他一把把医生从地上拽起来,让医生把治疗器械收拾好离开,他让楚雨菲也离开这个地方,都到对面那棵紫衫树下,那地方有几个树墩。 晏惜寒则让女人给大家翻译,如果谁还想得到救治,就排成队,一直排到那棵古老的紫衫树下。 他不想让羽毛人谷堆,谷堆容易引发事端。 他扶起刚才那个年轻羽毛人,看见他的小腿肚子被森林狼撕下一大块皮肉,伤口血肉模糊,腿肿胀得如同脖子粗。 他扶着他第一个往对面走去,花叶子则跟在侧面。 那些羽毛人受的伤一个比一个严重,一时半会不会跟上来。 晏惜寒让花叶子把刚才的问话再向羽毛人重复一遍。 “先生,我懂八荒大陆语。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 晏惜寒暗自窃喜,他扭头看着羽毛人,他也就二十多岁。 即便是脸上画着彩绘,也能清晰地看出他的脸庞与那些羽毛人有着本质的区别,他感觉到这个羽毛人不是羽毛人,或者不是纯羽毛人,是八荒大陆人与羽毛人的混血儿。 “年轻人,我承诺了就要兑现,你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晏惜寒看着年轻羽毛人那有些闪动着灵光的眼睛说道。 “我们骸骨部落酋长都咕哒得到的消息,是黑水河城堡遣人送去的,说是灭了骸骨部落押解大队的那拨人,盘踞在大剑峰山上一栋遭废弃的石屋里,组建了希望城堡,扬言要把羽毛人都抓到希望城堡当劳工,建造城堡石墙。” “别人一听这就是离间之计,鼓动骸骨部落攻击希望城堡。可我们的酋长就偏听偏信。” “假设希望城堡想打谁,它也不可能先打骸骨部落。” “暂且不论骸骨部落该不该打,能不能打得了。” “若论打,黑水河城堡第一个该打,因为押解大队囚笼里的流放者是从黑水河城堡花金币买来的,始作俑者是黑水河城堡。” 年轻羽毛人说了这么多话,有点呼哧带喘的,他停歇了片刻。 他腿上的伤已经熬了大半天了,还在流血,他看上去非常虚弱,面色苍白,就连脸上彩绘都变成了无色。 听了年轻羽毛人述说,晏惜寒才知道希望城堡原来坐落在大剑峰山上。有大就有小,那么一定还有小剑峰山。 “你可知道小剑峰山是哪座?” “我听首领说,希望城堡人在小剑峰山上歼灭了押解大队。”年轻人虚弱地说道。 “哦,原来断壁所在的那座山叫小剑峰山啊!” “花叶子,你前头走,让医生去拿些鳄鱼身上的东西来,我要让这个孩子好好活下去。” 女人前头跑开了。 “送信的那个人与部落首领商定,定在今天偷袭希望城堡。” “为什么要定在今天?” 晏惜寒把目光投向快步往前走的花叶子身上,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她难道真的是无辜的? “送信的人说,骸骨部落攻打希望城堡,他们也不能坐山观虎斗啊,怎么地也得出些力气。他们提前在城堡设了内应,先用泻药把他们都泻倒,骸骨部落攻打不就容易多了。” 第170章 夜探敌营 “年轻人,那你知道那个内应是谁?” 年轻羽毛人还没有回答,晏惜寒已经从他的眼神得到了失望的答案。 “那不知道,首领没问,那个人也没说。”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既然黑水河城堡在希望城堡安插了内应,也有把握把希望城堡人都泻倒,派人联络你们部落攻打希望城堡,那不是多此一举嘛。” “仅凭黑水河城堡的黑衣人就能灭了我们,你们首领就没质疑封堡主用心不良吗?” “我们首领问了,既然黑水河城堡那么有把握能把希望城堡人都泻倒,杀鸡焉用牛刀,派几个黑衣人上去捆了他们不就得了。” “可送信的人解释道,即便是泻倒,希望城堡人依旧不能小觑。” 送信的人说得一点都不差,的确不能小瞧吃了泻药的希望城堡人。他们吃了泻药,不照样把来攻击他们的羽毛人杀得屁滚尿流嘛。 “最重要的是骸骨部落押解大队的那个首领是部落酋长的弟弟,部落里不少人一直嚷嚷着要给押解大队报仇。” “如今机会这么好,骸骨部落能灭了希望城堡而不灭,部落酋长担心会影响自己威信。但又怕中计,再次损兵折将更影响威信。” “他就把这次出征交由长老会讨论,讨论结果同意出征灭了希望城堡。骸骨部落连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堡都害怕,以后还咋在扎罗岛立足。” “岂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骸骨部落头上踩上那么一脚!结果就这样了。” “送信的人是谁?” “首领叫他老四,我们就跟着叫老四。” 老四! 晏惜寒想起白万雄来断壁挑衅时,败在他手中的那个逞能者,四个黑衣人的头。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都敏俊,我母亲起的名字。” “怎么听着像八荒大陆人?” “我母亲是上一代流放者,被骸骨部落掳去了。” 眼神阴霾不开,声音黯淡,语调沉重而落寞,甚至他成了俘虏都没有如此低落的情绪。 “不用问,都敏俊母亲的经历肯定非常坎坷和悲催,无奈和心酸。”晏惜寒眼睛望着走在前边不远处的楚雨菲想。 的确,都敏俊是一个混血儿,一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混血儿,是生活在部落最底层的奴仆生出的儿子,悲惨的境遇使他过早地学会了察言观色,洞悉隐藏在人们眼里的喜怒哀乐。 “都敏俊,那么,你告诉我,你们部落夜晚会不会再次进攻了。” “我感觉不会。” “为什么?” 这才是晏惜寒真正想知道的。 “率领攻击大队的是独眼龙,他是部落一个长老的干儿子。” “临来之前部落酋长叮嘱他,如果事情有变,立马撤回。” “他是本着为部落建功立业率兵而来的,如今折损了近一半兵力回去都没法交代,他怎么还敢把剩余的兵力再折腾光?” “我想他们八成撤离了。” 都敏俊讲的都很实在,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但不像终究是不像,而不是百分之百地肯定。 “都敏俊,你就是一个普通羽毛人士兵,你咋知道得这么详细?” 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警惕从晏惜寒的眼里闪过。 “我就是酋长身边的卫队成员,他把我抽出来参加这次攻击队就是想知道最真实的战况。” “可县官不如现管,到了攻击队,我就得听独眼龙调遣。” “他指派我担任第一波主攻,我知道他的邪恶用心。” “如果我死了,关于这次战斗,他咋说就咋是。” “感谢老天,我成了俘虏。” “看来,羽毛人内部也不团结啊!” 晏惜寒紧了紧眉头。 别的羽毛人成了俘虏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可都敏俊成了俘虏眼神里却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他好像很庆幸自己成了俘虏。 晏惜寒把都敏俊交给医生,叮嘱医生要把他当成自己人来治疗,希望城堡需要他。然后他安排花叶子当临时护士,替下楚雨菲,让女孩专司保护两名女士之责。 而后,他离开现场,带好武器,跑到马厩,唤上了追风,他要亲自带森林狼去山脚下侦查。 城堡门口的血泥已经基本上被清理干净,但血腥味依旧那么浓烈,呛人口鼻,路过此地,只能掩鼻而过。 距离门口几十米远的一处平地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黑色浓烟在烈焰中,向天空纵深翻滚升腾,火光映衬得整个城堡火红一片,亮如白昼。 三十七具羽毛人尸体被火蛇吞噬,火中传来犹如热锅里泼了冷水的“嗤啦 嗤啦”声音,夹杂着“噼啪、噼啪”的爆豆声音,场院里受伤羽毛人的痛苦呻吟声透过烈焰传来。 雷金克、欧阳惊雷、胖子和娘娘腔站在远处观看。 晏惜寒领着追风跑到门口,他们围了上来。 “堡主,你要下山?”雷金克手中拄着一个长长的拨火棍子问道。 “要亲自去山脚下侦查羽毛人的动向,看看他们撤离了没有?” “我去吧,你在城堡坐镇。” 雷金克把手中烧火棍一扔,就要往山下跑。 “站住!” 晏惜寒喊住了他。 “你们几人回去赶紧吃饱喝足,然后再辛苦一下,给那些俘虏煮一锅野菜肉汤喝,因为医生和女孩已经忙得团团转了。” “我看饿死他们得了,城堡哪儿有那么多东西喂他们吃?” 雷金克一边不满意地嘟囔了这么一句,一边弯腰捡起那个烧火棍。 晏惜寒知道他们有情绪,可谁没情绪?他还有情绪呢! 即便是有情绪,可该干的必须得干。 这不,他肚子空空,也还得去山脚下侦查! 晏惜寒不去理会雷金克,把目光投向贾思凡,叮嘱道。 “胖子,灰风守着马厩呢,你一会儿回去多留意一下,别出错!” 有森林狼在场院里晃悠,对羽毛人是绝对的震慑,他们不敢擅自动作,但该小心还是得小心一点的好。 “嗯,我们马上返回去。” 晏惜寒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鳄肉干,张开手心,让追风狼吞虎咽地吃下。他则扔进嘴里一块,一边咀嚼着,一边往山下跑去。 第171章 敌人没撤兵迹象 一进入树林,完全没了喧嚣和血腥。 天色暗了下来,林间越趋凄冷,四周更显沉寂。 晏惜寒仔细观察,没发现一根羽毛隐匿林间。 崎岖而陡峭的斜坡上到处都是杂乱踩踏痕迹,草地和低垂灌木丛偶尔可见血迹,都已经凝固板结。 无数支折断的箭矢散落在路上,他都一一捡起插进自己身背箭袋里,其中有几支完好箭矢。 追风的双耳一直竖起,聆听着来自林中的任何异常声音。 有追风在身边陪伴,他那有些紧绷和不安的神经多少有点缓和。 晏惜寒自信没人比他更熟悉这片古老树林,甚至熟悉到林中的一草一木,他自信如果羽毛人隐藏其中,他一定能发现端倪。 密林深处传来狼群此起彼伏的嗥叫,他甚至感觉离它们不甚太远。 晏惜寒领着追风继续往山下运动。 山坡陡峭,他与追风蜿蜒而下。 突然,追风口中发出呜鸣的声音,追风发现了敌情。 晏惜寒放缓脚步,竖耳细听,一丝嘈杂好像隐约从山脚下传上来。 那是一种交织着马匹嘶鸣、人声鼎沸和柴火噼啪作响的混合声音,看样子羽毛人还没有离开山下。 “按说,羽毛人从城堡撤离有些时间了,他们咋还没有离开?” “难道都敏俊的那种感觉错了?” 晏惜寒抚摸着追风那无比焦躁而不安的身躯,弓身穿行在树木间。 追风好像闻到了一股怪味,向主人发出警示。 晏惜寒又往山下运动了一段距离,才闻到那股难耐的味道。 像是死人的臭气,但他没看见还不敢确定,这说明他们距离敌人很近了。 太阳已经没入树丛,黄昏会很快逝去,晏惜寒打算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搞清楚羽毛人的意图,否则整个夜晚他们都会不得安宁。 前方树木太密,用手扒拉树木会让敌人察觉,追风跟着他从右侧绕过去,脚掌踩在草地上寂静无声。 有树木挡着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种距离敌人愈近味道便愈浓烈的气味,闻起来不像是死鱼味道,与之前味道相较更为恶臭难闻。 晏惜寒忍不住皱起鼻子,从衣兜里掏出一截布条围住口鼻。 追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主人,像是在质疑他的做法。 你知道把口鼻围住,为什么不给我也围住口鼻? 难道你不知道我也讨厌闻到这股难闻的味道吗? 林木开始稀疏,晏惜寒悄然运动到一簇低矮灌木丛。 在矮树丛间向前滑动,静如影,行如蛇,一边运动一边侧耳倾听。 他听到树林那边羽毛人哇啦哇啦的说话声音,也听见了马群的动静,它们在扬尾巴抽打身体,打着喷嚏和蹄子嗒嗒刨地的声音。 味道更难闻了,简直能熏死人。 晏惜寒还闻到了炊烟的味道。 有飞禽在拍打着翅膀,黑色飞禽。 夕阳长长的影子已经完全被树林掩盖,萤火虫纷纷出来了,在林间飞舞,像细弱的小星星在天空中飘曳。 晏惜寒像个巨大蚯蚓,蠕动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穿过这段浓密的灌木丛,没让任何人发现。 这时,他看到了恶臭的来源,望见不远处一条小溪边有一群乌鸦在拍翅争抢。 那是一具死尸,不用想,是羽毛人的尸体。 应该是从战场上撤下的伤员,死在这儿。或者被自己同伴丢弃在这儿的。 乌翅搅动得溪水溅起水花。 溪流有风吹来,有臭气冲向晏惜寒的方向。 乌鸦正在和苍蝇争食 成百上千的绿头苍蝇嗡嗡嘤嘤地盘旋萦绕在尸体附近。 尸体的脑袋被某种体型更大的不明动物咬碎,半个头不见了。 喉咙和胸膛已经被乌鸦尖利的喙活活撕裂,血色发亮的内脏和扯烂的皮肉条在胸腹部开口悬荡,像破抹布一般。 两条腿被生生咬断,断口处已经变成了黑色,断腿散落在几步开外,上面满是咬痕,皮肉早被啃了个干净。 晏惜寒悄悄地离开这个地方,往喧嚣的地方爬去。 越过几棵大树,他看见前方有一片平坦的旷野,旷野左侧生了一丛浓密荆棘,那片旷野搭建了几座大帐篷,帐篷前生了几处篝火,篝火子上搭着烧烤架子,看样子他们晚上要吃烤野味。 但晏惜寒没看见野味在哪儿,羽毛人则在帐篷内进进出出。 他倚靠在一株形体怪诞的古老橡树底下,阴冷的目光不断向四周偷窥着。 四周插着竹竿,上面挂着旗帜,是彩旗,五颜六色,如同羽毛人脸上的彩绘,或许就是彩绘的颜色。 他曾经在解救楚雨菲他们的牛车上看见过这样的旗帜,在那个小村落也见过,只不过村落的旗帜看不清楚颜色。 四周有羽毛人警戒,头顶上的羽毛靓丽鲜艳,他们高声交谈丝毫不避讳被人听见。 有什么可避讳的,让你到跟前听你都听不懂。 这一刻,他后悔没把都敏俊带来。 把他带来,他能为你效力吗? 他可是羽毛人啊,希望城堡的俘虏。 他想以后得把扎罗岛上的各个部落语言都学会。 即使距离太近,他也听不懂,索性远距离偷窥安全。 可能是乌鸦吃饱了撑得五极六瘦,开始有一只乌鸦怪叫着俯冲攻击羽毛人,接着是两只,三只……附近飞过来大批乌鸦追啄着羽毛人。 也有乌鸦叫嚣着振翅骚扰他们,飞到他们头顶,用尖喙啄食他们。他们抽出利刃向空中挥舞着,想要吓跑乌鸦,但乌鸦的翅膀比羽毛人的手臂敏捷,每每都能躲开砍向它的尖刀。 有个穿着浑身都是补丁、褪色褪得不知道是什么颜色衣服的羽毛人很不服气,眼睛就像一个黑细棍横在眉毛下。 他不甘被乌鸦熊住,双手持刀追击着乌鸦砍,结果被脚底下一块石头绊了一跤,“扑通”,跄了个狗吃屎,口鼻流血。 气得他也不去顾及口鼻伤得如何,坐在地上,取上身上弓箭,对着天空就是一阵猛射,直至箭袋空了。 有两只乌鸦先后发出凄厉而痛苦的惨叫,坠落下来,其中一只就掉到晏惜寒藏身的大树旁边。 第172章 厉害不是吹出来的 乌鸦没死,只是翅膀被利箭宽大的头部割断,任它咋扑棱,就是飞不起来。 如果羽毛人过来捡乌鸦,晏惜寒必暴露无遗。 他想把乌鸦捡起来扔一边去,但乌鸦没往他这个方向扑棱。 羽毛人跑过来了,他可能晚上想吃烤鸦肉。 他是个身形精瘦、肤色黝黑的年轻人,脸上彩绘掉得差不多了,他的颧骨略微凸起。 必须阻止他,否则他就会发现自己,躲开已然不及。 晏惜寒制服他小菜一碟,问题是制服他后该怎么办? 他不会一句羽毛人语言,羽毛人说些什么他也听不懂,带着他不但是个累赘,还会打草惊蛇。 羽毛人手中拿着弓臂跑近了,羽毛人弯腰捡拾乌鸦。 只一瞬,他的眼神一凝,身体定住了,僵在原地,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动也不敢动一步。稍后,眼神像失了魂似的。 他的眼睛看见几米开外,隐匿在青灰色大树后的一个高大男人和一条黑狼的倒影。 追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不声不响地轻盈跑到他的身后,坐在地上,冷峻地瞪着他,截住了他回去的路。 羽毛人保持着原有姿势,尽管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可还是本能地用手摸摸空空的腰间。 这一刻,他才察觉,刚才射乌鸦时,双刀被他丢弃在坐的那个地方,他眼角余光瞄见当啷下来的箭袋空空如也。 他流汗了,唰唰地流,如同前面那条小溪。 终于,他“扑通”跪在了地上,晏惜寒不知道他是想举手投降,还是吓成了那样。 十之八九是吓的,他可能不害怕他,但害怕黑狼。 晏惜寒走过去,没有任何对话,不由分说先是用身上带的手巾堵住了他的嘴,他没有一丝反抗,他还哪敢有半点反抗。 大汉堵他嘴时,追风走过来就贴着他的脸嗅,他甚至都闻到了狼嘴的血腥。 这只狼已经咬死了五个羽毛人,咬伤就不计其数了,它根本不在乎再咬死一个。 倒霉的羽毛人被捆绑个结实,躺倒在树根下。 左侧有嘈杂声音传来,晏惜寒看见有一对打猎的羽毛人从那边的丛林里回来,两两用木棍抬着一头山羊和一头马鹿。 他们把山羊和马鹿抬到那个小溪处掏出内脏,清理干净,扒皮后砍成四半,放到篝火旁的架子上。 肉香和尸臭就这么奇妙地混杂在一起。 晏惜寒眼睛盯着烤肉,闻着肉香,只觉空虚的肚子不住翻腾,饥饿感正在掏空他的胃。 他掏出肉干扔嘴里咀嚼着,胡乱地给追风嘴里塞了几块。 看样子羽毛人没有走的意思,难道他们想在这儿过夜? 难道就是在这儿过一夜这么简单吗? 他们不会发动夜袭吗? 晏惜寒带着满腹疑问,从树后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刚才趴卧的时间太长,他的四肢已有些僵硬了。 天已经黑了,远方丛林传来狼的嗥声。 听着狼嗥,他眼睛盯着羽毛人那几座帐篷,又看看帐篷旁边拴着一群马匹,足足有一百好几十头,晏惜寒动了歪心思。 我为什么总是担心羽毛人夜晚袭击城堡呢? 为什么我就不能来个先下手为强呢? 我要搅得你军心涣散,狼狈逃窜。 “追风,你和灰风把羽毛人吓走。” 晏惜寒用手抚摸着狼的脖颈,追风仰脖开始冲天嗥叫,紧接着山上灰风有了回应。 晏惜寒撇下被捆绑的那个羽毛人,带上一边嗥叫的追风,一边往那边马群跑。 羽毛人不怕狼,专门猎狼,但他们的坐骑怕狼,人骑在马身上可能还好一些,因为马知道主人不会让狼伤害自己,可整个马群没有一个人,这让群马发了毛,像炸了锅似的。 狼嗥越来越近,明显奔着马群来的,远方狼群响应,嗥叫此起彼伏,像是狼群攻击马群。 马群惊慌失措,惊惧而不安地踏着四蹄,不断发出恐惧的嘶鸣,甚至有马匹昂起前蹄,整个马群躁动不安。 有马匹挣开缰绳,向黑暗密林跑去,马一边跑一边不断嘶鸣着,仿佛有狼在后面追赶。 有羽毛人手持武器奔马群冲来,被晏惜寒拈弓搭箭射中倒地不起。他心中清楚,羽毛人死不了,他没想要他们的性命。 他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他想能不杀就尽量不杀。 几乎所有羽毛人黑压压的都钻出了帐篷,不是手持弓箭,就是手握尖刀,一个个彼此看着,哇啦哇啦的,而后东张西望,目光像是搜寻着什么。 追风,冲散他们,不要恋战,晏惜寒对着狼耳朵,低语了几句,用手拍打了一下狼的头部。 昏暗中,一道阴影尖厉地吼叫着,从炸了锅的马群中蹿出,直奔拥挤在帐篷前不知所云的羽毛人。 其实羽毛人真的不怕狼,但他们害怕追风。 一是他们虽然经年累月活跃在丛林里,但还没有见过体型如此巨大的森林狼,追风的身形简直颠覆了羽毛人的认知。 二是有不少羽毛人见过追风的身手,它迅捷的速度和凶猛的程度更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相比之下,羽毛人曾经猎杀的森林狼只能算是狼崽子。 最最令人惊破肺腑的是,这样的森林狼竟然听令于希望城堡,如同城堡豢养的家犬,仿佛它是希望城堡打造出来的鬼魂精灵。 许多羽毛人已经被追风吓破了胆子,吵吵闹闹要回撤,但被独眼龙挡住,他威胁那些惊慌失措的战士道:“谁再敢扰乱军心,嚷嚷后撤,谁就是骸骨部落的叛徒,依军律处死。” 独眼龙无颜就这样回去,死伤近一半的战士,却连一个希望城堡人都没有杀死,他该作何解释? 是羽毛人战士不够勇敢,还是他指挥无能,还是希望城堡人太厉害? 已经折了那么多战士,再多折几个也无妨。 独眼龙准备让战士们大吃一顿,晚上夜袭希望城堡,最起码把那些受伤的羽毛人接回来。 但下午一役,已经让羽毛人见识了希望城堡人的厉害。 厉害不是吹出去的,厉害也不是喊出来的,而是实打实打出来的。 第173章 羊装狮子 羽毛人个个身经百战,不怕死已经风靡全岛,可在小小的希望城堡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希望城堡人不但重创了羽毛人,也让羽毛人魂飞魄散。 随之而来,相当怪异的景象出现了,没人知道狼奔谁而来,狼快得简直就让羽毛人的眼神转不过来。 他们相互冲撞,彼此咒骂,纷纷躲避。 此时,他们手中的武器成了摆设。 用刀砍,砍谁去? 大家你拥我挤,乱作一团,有可能落下的砍刀砍中自己人。 用箭射,等你瞄准的刹那,狼的身形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再说它飕飕飕地穿行在羽毛人之间,快如闪电,你射谁? 没准狼没中箭,射中了自己人。 为防止被狼所伤,大家一窝蜂地往帐篷里跑。 可怜的骸骨战士往帐篷里撤退的狂潮犹如泄洪一般,哪里还有半点无所畏惧不怕死的勇士模样? 如果,骸骨部落的人知道他们的勇士被一条黑狼吓成这个样子,被一条黑狼击溃,估计他们都得把自己的脸捂起来,不敢走出家门。 空旷山野一下子变得如此宁静,只剩下那两只被摆放在烤架上的山羊和马鹿依旧在滋滋作响,还有被自溪流方向刮过来的山风吹动的摇曳火焰。 晏惜寒从隐身处走出来,唤回追风,追风像个勇武的战士一般,站在主人左边。 灰风听见丈夫呼唤,有如猛虎下山,疾驰而至,站在主人的右边。 两个高大的森林狼,呼吸粗浊,不断伸缩着猩红的舌头,裸露在外的尖厉牙齿令人胆寒,宝石般的碧眼折射出焰火的光芒,冷峻而耀眼,不是咆哮胜于咆哮。 没一会儿雷金克和楚雨菲也赶到了。 两人看见灰风没命地跑下山,知道要出大事,担心晏惜寒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便紧跟着森林狼后身跑下来。 这要搁以前,两人一定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 可现在,两人只是深呼吸几次,心神即刻平稳。 两人站在堡主两侧,晏惜寒沉静地了望前方。 “我是希望城堡的堡主晏惜寒,请骸骨部落的首领独眼龙出来答话。” 洪亮的嗓音在夜空中回荡,彷若空中响了一个炸雷,飘荡于山野,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中间营帐呼啦啦地跑出一群人,中间簇拥一个右眼被黑色眼罩遮盖、左半边脸带着一块已经凝结血迹的羽毛人。 他身材粗壮,头顶扎着红白相间两根羽毛,没涂彩绘,胡须邋遢油腻,模样颇为阴狠,但不难看出他是条汉子。 他脖子挂着三块银币,晏惜寒猜测就如同他脖颈上戴的鳄牙项链一样,应该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独眼龙的衣着还算说得过去,但他身边人的衣着可就难看多了,各个衣衫破烂,遍身补丁,且很少清洗,浑身酸臭难闻,估计虱蚤丛生。 其他营帐里的战士,闻风而动,鱼贯而出,站成一排,个个慌里慌张,张弓搭箭对准了前方。 显然,气氛空前紧张,仿佛大战在即。 怎么又多了一条森林狼? 希望城堡到底有几只这样的狼啊? 一条狼都杀得他们人仰马翻,两条狼还不得杀得他们鸡犬不留? 晏惜寒把一切尽收眼底。 对面战士威严的气势,枕戈待放的姿态,掩盖不了自欺欺人的装腔作势和恐惧心理。 他们每个人无不心虚,不心虚才怪呢! 刮的是轻风,你双腿颤抖个啥? “晏惜寒,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一目了然,免了自我介绍。 声音听上去有点怪怪的喑哑感觉,他有些困恼。 “独眼龙,我不知道咋称呼你?但我希望你立马撤兵,而且今后不要再来侵犯希望城堡。” “晏惜寒,你以为你是谁?” 独眼龙鼻子哼了一下。 “轻飘飘一句话就想让本首领撤兵?” “我受命于部落长老会,酋长直接指派,就是来剿灭和抓捕你们这些流放者的,咋说撤兵就撤兵?” 面颊上那块血迹闪着红光,脸色蜡黄,眼睛却是惨白。 那只空洞的眼神穿过阴暗的夜空看着晏惜寒,身上披风沾满长途跋涉的风尘,泛着疲乏的气息。 他在害怕,晏惜寒震惊地意识到,独眼龙在害怕。 “独眼龙,我是大地的儿子,树林之子。” 晏惜寒脑海中灵光一闪,感觉到这么称呼自己比较贴切,便随口而出。 “你已经为骸骨部落损失了一半兵力,难道你还想逞能,让剩下的战士白白送死!” 晏惜寒看见羽毛人从帐篷里跑出来,便用眼神快速清点一下,五十五人,或许帐篷里还有几个重伤员没有出来。 刀疤他们几个火葬了三十七具尸体,加上二十三名俘虏,他推测这是一个拥有一百二十名战士的攻击大队。 真舍得下血本啊,就为了这么个小小的城堡,不怕无归啊! “晏惜寒,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善人。” “让他们送死的是部落长老会,是酋长,我只是执行者。” “再者,他们是勇士,生来即为部落利益而战,死而无憾。” 声音高亢而无惧。 “独眼龙,你要怎样才能退兵?” 晏惜寒不放弃最后一丝努力,他不想让他的利刃再沾血。 “希望城堡人全部跪在我的面前,束手就擒。” 独眼龙伸手捻着黏腻的黑胡须,独眼露出一丝嚣张。 晏惜寒听罢,一时血涌,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汹涌至脑门,气得他脑子像要炸开了似的,恨不能纵身扑去,斩了他的首级。 女孩气得直跺脚,而雷金克则把手中砍刀交击得锵锵作响。 “啐!狂妄之言!” “原本是只羊,却站在狮子的位置说话,大言不惭。” 晏惜寒举手平指着前方,露出轻蔑和鄙视的眼神。 “独眼龙,你一个大队人马都被希望城堡人打得稀里哗啦,就凭这些残兵败将还想卷土重来?” “独眼龙,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有几斤几两?” “晏惜寒,我们远道而来、疲惫不堪,而你们却是以逸待劳。” 第174章 我要单挑你 “等我们吃饱喝足,希望城堡人可能就不是我们骸骨部落勇士的对手了。” 晏惜寒心头不禁一缩,双臂紧绷。 他们还没埋葬上场战斗的尸体,就已经为下场战斗做准备了,看来都敏俊估计错了,这个独眼龙是铁了心要与希望城堡过不去了。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你真的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雨菲,独眼龙头上扎着两根羽毛,你能不能帮我取了它。” 弓箭一直握在女孩手中,她在时刻防备来自猝不及防的袭击和危险,听见堡主的声音,她只是看了晏惜寒一眼,算是应答。 她用手比划一下,测试了两者之间的大概距离,然后薅下一根头发,测试一下风向和风速,感觉有九成把握。 “晏先生,问题不大。” 女孩回答有点漫不经心,似乎没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问题不大,说明你并没有十成把握。” 声音锐利如鞭,使女孩浑身不由得一颤,她的脸红了。 “刀疤,你呢?” 晏惜寒把头扭向雷金克,眼神里有几分期待。 “晏先生,要说射中这个人,我有九成把握。但要取他头上羽毛而不伤他,非雨菲也!” 雷金克的手轻轻掠过弓臂,像是正了正它。 “堡主,我看一箭射死那个独眼龙得了。” “群龙无首,羽毛人会溃不成军的,哪儿还有心思搞什么夜袭?” 刀疤说完,目光先是投向女孩,然后移向晏惜寒。 这些日子,两人体能成倍提高。 “刀疤,杀死一个独眼龙很容易,杀死两个独眼龙也很容易。” “但问题是杀死独眼龙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要让骸骨部落害怕我们,不敢再动攻打我们希望城堡的歪心思。” 晏惜寒希望刀疤和女孩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女孩在晏惜寒与雷金克说话工夫,在心里再次细密地计算了一遍,她要用实力说话,她行! 雷金克没等回应堡主说话,对面的喑哑之声传了过来。 “晏惜寒,怎么,哑巴了?” 独眼龙急不可耐了。 “认怂就赶紧跪……啊……” 恍惚之间,咻声骤起,昏暗中一道白光从晏惜寒身旁倏然射出,直冲独眼龙的脑袋飞去,速度之快,快如眨眼。 声音之轻,如嗤了一下鼻子。 白光一掠飞至,独眼龙意识到是利箭射来,惊得他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咯噔”一下,咽进肚里。 别说躲闪,就连他的想法还没有转完,“嚓”,很轻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羽毛从眼前轻飘飘地坠落。 随之头发“噗”地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左眼,顿时吓得他是目瞪口呆,魂飞天外。 一阵突如其来的寂静笼罩在骸骨部落勇士们头上,勇士们把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中间,看着好生尴尬的首领。 稍后,他们局促不安地彼此望着。 一开始没人出声说话,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为何惊恐,也能感受到紧挨着自己同伴的惧怕。 稍后,他们才打破先前的沉默,指指戳戳,唏嘘不已,不再自欺欺人地掩饰,露出骇人的声音。 独眼龙威胁对手的话还未讲完,就被对手来了个下马威,还是当着他所有勇士的面,嘲笑和讥讽程度不亚于上前打了他两个耳光。 他用颤栗不止的右手摸摸脑袋,还好,头颅完好无损, 更令他惊愕和震撼的是,箭头平躺着擦过头皮,顺带削掉几缕黑丝。 如果,箭头向下一寸。或者假设,箭头刃面竖着飞来,那么,那么,还有那么吗? 想想,就让人后背发凉。 冷汗顺着独眼龙脸颊和额际“唰唰”地往下流,直接灌进他浓密油腻的胡须里。 他知道那是晏惜寒不想要他的命,否则,要他的命就如探囊取物那么简单。 这样的箭术,在整个骸骨部落他还没见过,在整个扎罗岛都独树一帜,无人能敌。 这个人可以晃着膀子在扎罗走路了,独眼龙心里哇凉哇凉地想着。 彼此双方距离,少说在一百五十步开外。 这样的距离能不差分毫地击中目标,除了射技高超外,还有一双无比锐利的远视眼,否则箭虽然能击中目标,但人的眼睛并不能看清楚那么远的细微目标。 太震撼了!如同超人。 独眼龙望向对面,只有一个瘦弱的女孩手中持着弓箭。 刚才忽略了,没注意到是不是这个女孩射出的箭。 如果是,更令人不敢相信,她的膂力超过骸骨部落任何一个勇士。如果他身边的勇士万箭齐发,可能箭矢落地距离都不及彼此之间的三分之二。 唉,自愧不如,技更不如人啊! “独眼龙,说心里话,我没想让你成为瞎子,否则你现在就得平躺在地上,左眼插着利箭。” “我只想告诉你,希望城堡虽小,但却是不可战胜的。” 利用女孩射出那支利箭的余威,晏惜寒想要在心理上摧垮独眼龙和他所带来的这些勇士。 “晏惜寒,一支利箭可以射死我,但不可能同时射死这么多骸骨部落的勇士。” “一支利箭代表不了什么,我们骸骨部落的勇士是不可战胜的!” 就差斩了头颅,还在那儿瞎b呲,可见让独眼龙放下高傲和自负可不是件容易事。 连他手下的勇士都清楚,他在虚张声势地硬挺。 一旦示弱,如果对方发起攻击,就会兵败如山倒,做鸟兽散。 “说得好!” 高亢的声音从晏惜寒口中发出。 “独眼龙,我相信骸骨部落的勇士都是好样的,人人都不怕死。” “这样吧!我要与你单挑。” 晏惜寒唰地抽出利刃,直指对方,他在挑战。 “啊……单挑!” 独眼龙一下懵了,没差一点瘫坐地上。 七八个勇士一起上都不是晏惜寒的对手,他自己一个人又怎么能打过这样的高手? 可他是这次攻击大队的首领,他如果胆怯不应战,会被大家立马认定是懦弱胆小,大家也会一哄而散。 道理再简单不过,没人会追随一个胆小鬼。 “没错,就你!” 第175章 扬名立万 晏惜寒再次指向独眼龙,而后用空着的左手使劲拍拍自己胸脯,“我,我们两人单打独斗。我输了,任你处置。你输了,撤兵。” 晏惜寒说着双手提刀,往中间走去。 “晏先生,让我去打头阵。” 雷金克说着就要往上冲,被晏惜寒用眼神阻止。 “刀疤,你与雨菲压阵,谨防敌人狗急跳墙,大军压过来。” 傲立朗朗乾坤,面对黑压压一片的敌人,没有丝毫胆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把个上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英雄气概展示得淋漓尽致。 晏惜寒把独眼龙紧逼得下不来台了,让独眼龙没法不答应了。 他就是要从心理上打败独眼龙,让独眼龙还没有上阵,就已经感觉到自己不会赢了。 “首领,杀鸡焉用牛刀,在下愿意打头阵,宰了这个狂妄的小子。” 又一个会说八荒大陆语而不知死活的家伙,左手抓住一个四边快烂没了的陈旧盾牌,右手挥舞着尖刀,口中哇啦哇啦地叫喊着,冲将上来。 来人三十左右岁,容貌锐利,削瘦有如危岩,鹰目鹰鼻,眼睛发灰,透着阴狠。 穿着老旧破烂的熊皮,脚踏破旧不堪的皮革高筒靴,也不嫌热天捂烂了脚趾。 他就这么一双鞋,不穿就得赤脚。 赤脚上阵,脚掌很有可能踩上能致人于死地的东西,仗没打,已经弄丢了一半性命。 来人也不管举止合不合乎礼数,先下手为强,挥刀照着晏惜寒的脑门儿就砍,还是一阵阵猛砍,仿如猛虎出山一般凶狠。 晏惜寒隐晦一笑,举刀相迎。 “勇士,你既然已知我能耐,为什么还要挺身而出?” 晏惜寒一边用手轻描淡写地格挡着,一边小声与对手对着话,他想了解骸骨部落的一切。 “英雄,我知道你是真正的英雄,我也知道独眼龙不是你的对手,我们大家都不是你的对手。” “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在部落不受人待见,我要借此机会扬名立万。” 晏惜寒有些愕然,难道这个其貌不扬的羽毛人身怀绝技? 他不由得提高了警觉,开始认真格挡,差一点把对手的尖刀挡飞。 就在刹那间,整个局势在眼前一目了然,对手满脸是汗。 但他依旧在拼命砍杀着,利用自己熟练的刀法,发起一次又一次进攻,大有一股不把对方砍死誓不罢休的劲头。 打斗看似非常激烈,但不残暴。 晏惜寒与之周旋,如同对手陪练。 对手一记漂亮的前刺,速度迅猛,直逼胸口。 这要是搁以前,晏惜寒得费点力气才能躲开,但现在似乎就是让对方刺中,他也满不在意,但他还是晃动身体跳开了,他给对手扬名立万加了一分。 “勇士,你明知打不过我,你该如何扬名立万?” “大家没人不知道希望城堡的堡主就是个传奇,或许在整个扎罗岛上都没人敢挑战你,但我——杨烁帆,部落里最被人瞧不起的三等居民,却敢舍生忘死地挑战你,我就是勇士中的勇士。” “杨烁帆,我佩服你的勇气,但你就不怕我一刀结果了你的小命?” 晏惜寒砍了杨烁帆一刀,被其硬生生荡开。 杨烁帆趔趄着后退几步,刀一挥,插在地上,撑住身体,好漂亮的动作,堪称完美,否则他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怕又不怕。”杨烁帆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你若不勇敢,谁替你坚强?” “哦,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晏惜寒脸上露出了饶富兴致的神情,他耍了几个花架子,再次逼退了死不要命攻击他的对手。 “的确怕你一刀割了我,但总比低三下四看人脸色强。” “但又不怕,你如果想要我的命,不会打到现在。” “你会趁着我没近身闪到我身边,割了我的喉咙。” 这个杨烁帆有点意思,颇会察言观色,和那个都敏俊不相上下。 可能生活在部落底层的人民都得会此本事,否则很难融入更高一等的人民之中。 “我有这么厉害吗?” 晏惜寒粲然一笑。 当然是背对羽毛人大队人马笑的,他不想让他们看出来两人在演戏。 “你比我说的还要厉害。” “杨烁帆,你能跟我说说你们部落是怎么分三等人的吗?” “部落酋长、长老,包括他们的家族是一等人,纯骸骨部落的原住民是二等人,他们都是各个小组的首领,像我们这些母亲与原住民生出的孩子都是三等人,生来就是被奴役的对象。” 又是一个命运悲惨而多舛的混血儿。 “杨烁帆,你们部落为什么要用金币购买流放者。” “两个原因,流放者基本上都是有文化有技能的人,部落可以把他们买来为部落服务,像有手艺的人最受欢迎。” “如果部落用不上,可以把他们卖到东边,反正部落抓到流放者也绝不会放过。” “英雄,你们是开天辟地头一波敢反抗的流放者。” “骸骨部落为什么这么贫穷?” “像你们这些勇士甚至都没有像样的衣装,看起来就像逃难的难民一样,你们穿得这么水出去打仗,也不嫌弃自己?” “人人都这样,有什么嫌弃的。” 杨烁帆习以为常,没有感到尴尬。 “贫穷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是观念差异,人多想法就多,索性按照流传下来的古老习惯生活,虽然穷点苦点,但安逸。” “如果部落不歧视流放者后裔,部落蛮可以红红火火地发展起来,但我们这些人连建议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沦为劣等人民。” “你们不可以离开吗?” “擅自离开就是叛徒,抓住会被乱石砸死。” “再说,整个扎罗都这样,往哪儿走,都是死路一条。待在部落,反而能保命。” 对手说的没错,如果真的离开了部落,一个人真的恐难独活。 晏惜寒深有体会,除非你势力足够强大,足以让其他势力仰视。 “英雄,你赶紧把我打倒吧!我已经赚足了眼球,也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在打下去就露馅儿。” 第176章 独眼龙被迫应战 “杨烁帆,如果流放者后裔想要离开部落,可以到大剑峰山投奔希望城堡。” “城堡人一视同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城堡大门一直会为你们打开。” 突然,晏惜寒大声喝道。 “滚回去吧,换独眼龙上来!” 洪钟般的声音在夜空回荡,不喊不吼,竟能纵贯整个空旷山野,穿透每一个人鼓膜,直抵心灵。 晏惜寒与杨烁帆的利刃相搅在一起,他一个旋身转到对手身后,身子随即往下一弓,右脚向后一个直踹,恰好踹中对手后屁股蛋子,力道用了七成,反正踹那个地方也踹不残他。 羽毛人身体陡地前仰后合,踉跄着身体往前一扑,双手和手臂擦地,一路擦擦擦地摩过去,表皮细胞不知道秃噜了几层呢? 哧溜出六七米远才停住。 疼得羽毛人哇啦哇啦怪叫着,翻身而起,捡回自己的武器,挺着皮肉翻卷鲜血淋漓的手臂跑了回去。 他眼里有种虽败犹荣的兴奋。 缩头乌龟不能再装下去,再装下去威信就扫地了。 作为骸骨部落攻击大队的首领,明知道打不过,也要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独眼龙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屏息静气。 稍后,他从腰间抽出兰博刀,用手指试试锋刃,锐利如剃刀。 他毅然决然地拽去斗篷,扔给手下,露出一身利落的穿戴, 这一刻,他独眼圆睁,蓄满了阴冷的杀意。 不会再有人替他扛了,先前有一个,已是幸运。 独眼龙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盾牌,持着钢刀,大喝一声,旋风一般向晏惜寒冲去。 骸骨部落与扎罗其他部落一样,崇尚力量和勇气,凡是担任部落重要职务的人,都是部落里出类拔萃的精英。 独眼龙曾经连续三年,在部落勇士搏击和射箭比赛中独占鳌头,他脖子下三块银牌就是鳌头标志。 骸骨部落穷得拿不出金子,只能用银子代替。 没有多余的语言,没有多余的动作,强者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现场鸦雀无声,强者气息扩散于空气中,给人无形中带来压力,尤其羽毛人压力山大。 如果首领输了,就要无条件撤兵,撤兵他们巴不得,免得再流血死人。 但他们还是不希望骸骨部落败给希望城堡,那样,他们将很难再在江湖立足,其他部落也不会再给骸骨部落面子,而会处处挤兑他们,直至把他们彻底吃掉。 羽毛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没有为自己首领呐喊和喝彩,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在他们的心目中,已然对比赛结果作出了判断。 独眼龙摆出毫无破绽的攻击姿态,持刀攻了上去。 而晏惜寒则大吼一声,满脸疲倦地挥刀迎了上去,双刀相克,迸溅出无数星火,如萤火虫一般在夜空飞舞,像是给打斗的两人助威。 随即,金属彼此撞击发出的铿锵之音在夜空激荡。 勇士之王并非虚冠,虬然大汉颇有些蛮力,双刀相克,晏惜寒已经感觉到对手力大无穷。 对手再大的力气对晏惜寒来说都无足轻重,因为不用打胜负已分,他只是想着怎么样能让独眼龙输得不这么惨,让骸骨部落也赚回点面子。 无论在速度和力量上,还是在耐力和刀技上,勇士之王与希望城堡堡主都不在一个层次上,就像家犬挑战森林狼一样。 但两刀相克的瞬间,晏惜寒却被逼的不由得后退一步,才稳住身体,这让瞪大眼睛一丝不苟盯着看的雷金克有些费解。 仿佛两人能耐针尖对麦芒,难分伯仲,一时间打得火热,不可开交。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一定会令人大开眼界。 强者之斗在于触目惊心,在于不死不休的厮杀,更在于斗志斗勇斗的谋略,所有这一切都在烘托着这个充满了荒蛮与落后、愚昧与无知交织在一起的孤岛上的荒谬与疯狂。 空旷的夜空中回荡着两人殊死搏斗的怒吼声,震得人心脏都跟着颤抖。 彼此双方观阵众人,一个个都看得热血沸腾,大气都不敢出。 每个人都把心提溜到了嗓子眼,仿佛随时随地可能都会被两人的吼声吓得蹦出。 夜空下,一切苍白无光,苍白的月,苍白的利刃和苍白的脸。 独眼龙久经血战,常常生死一搏,常年狩猎熊虎豹等大型猛兽,躲避被猛兽攻击和趁隙杀死野兽两个方面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他刁钻怪异的刀法像是从大型猛兽攻击招式中演化而来,海盗式怪招迭出,逼得对手手忙脚乱,疲于奔命,自顾不暇。 雷金克惊愕打斗场上的根本就不是堡主,而是一个冒名顶替者。可他坚信那就是晏惜寒,货真价实的、童叟无欺的堡主。 雷金克自诩刀技独树一帜,但看了独眼龙出神入化的刀法,他觉得自己太目空一切了,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独眼龙的刀法看得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丝敬佩的感觉从他的心底缓缓掠过。 独眼龙双腿叉开,双脚站稳,一刀递进,晏惜寒身形略微一动闪过。独眼龙二刀递进,对手再次晃动身形闪过。独眼龙三刀递进,对手第三次舞动身形闪过。 独眼龙如此挥刀递进,一次比一次迅猛、刁钻,大有横扫敌军如卷席之气势,闪着光芒的利刃就在对手周身晃动。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彼此打斗迎来了一个令人揪心而又惶恐的高潮,羽毛人那边有人开始大喊大叫起来,他们满怀激动地为自己的首领鼓劲。 稍有疏忽,对手身体就会被利刃刺穿,凶险就在那一瞬。 那绝对不是单纯刺穿的问题,那一刺透着阴狠和暴戾,只有独眼龙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每每把刀锋穿进野兽身体,随之会带来野兽无与伦比的惨叫。 野兽不是因为被刺中而惨叫,而是因为利刃在身体内像绞肉机一样翻卷,会将皮肉、骨头、内脏和各种血脉绞成碎末,那种生拉硬扯的疼痛连野兽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的人呢? 第177章 强者之战 雷金克与楚雨菲都为晏惜寒捏了一把汗,心都提溜在半空中。 最终,众人都白白浪费了身上好多细胞,看似走进死胡同的凶险都不是真正的凶险,都被身形轻盈如燕的对手,踏着凌波微步,轻描淡写地一一化解,就如同他挥挥手那么简单。 羽毛人开始不安地躁动了。 他们之中可能除了那个才刚与晏惜寒交手的杨烁帆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人都蒙在鼓里。 他们开始像潮水一样涌来涌去,想冲上去,又害怕一直盯着他们看的虎视眈眈的森林狼。 独眼龙额际布满了细细汗珠,显然有些慌张,怎么回事? 几轮交手下来,他感觉被众人吹捧得神乎其神的对手不过如此,虽然对手身形略微比他迅捷,但刀技的古怪刁滑却与他相差甚远,在动作速度上对手甚至都没有他快,他自恃变招速度无人能敌,所以他才贸然使出抽刀递进九式绝学。 抽刀递进九式是他的生平绝学,骸骨部落勇士没人能躲过他四式,往往在三至四式时被他的利刃击中胸膛,他击中勇士胸膛只是点到为止,但若是敌人的胸膛被他击中就会丧命。 他揣测对手或许能躲过四式和五式,六式和七式,但很难躲过八式和九式,貌似很平常的抽刀递进,其实每一式里都融进了许多无形的致命招式,九式变成了十八式和二十七式。 可令他没料到的是,晏惜寒只是很轻松地扭动了几下身形,用极快的速度躲开他连续九次的攻击,这太匪夷所思了! 独眼龙不敢相信,这是刚才那个他吗? 雷金克眉开眼笑,把一直提溜的心放到了肚子里,一身轻松。 因为他看出来刚才独眼龙刀峰的凶险,而如此凶险的刀锋却被晏惜寒几个轻描淡写的转身化解,这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见到眼前的景象,勇士们个个面色苍白,神情怪异。 独眼龙像是被人耍戏了似的,恼羞成怒,非但没有气馁,用刀更加的疯狂、猛撺。 一瞬,对手身体重新被鬼怪刀锋包裹,一招一式直取对手的头、颈、胸腹部和两肋等要害部位,透着一招毙命的凶狠。 月影下,吼声震天,刀光霍霍,身形闪闪,两道黑影时而纠缠,时而分开,分分开开,开开分分,把个看客的眼睛调动得神鬼不相顾,一个个疲劳感顿生。 这精彩纷呈的强强打斗,每个人都很难遇到,又不能不看,谁都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 最终,好奇战胜疲劳,看客又兴致勃勃地看了下去。 强者之战,看得人血脉贲张、翻腾。 雷金克有种莫名的亢奋,仿佛打斗一方是他。 他看细节看得更厉害一些,他把独眼龙一招一式的独特刀法进行了拆分,融进了自己抓狂的刀法里,使自己的刀法变得越来越诡谲多变,令人摸不着边际。 女孩看刀法看得也挺认真,她在心里默记着独眼龙有些刁钻的招式,幻想着当出现现场的情形时,她该怎么用招。 “刀疤,刚才我的心差一点没从嘴里吐出来。” 女孩把头撇向雷金克那边。 “心想晏先生是不是累坏了,连轴转的打拼,使他体力透支过大,身体吃不消了。” “雨菲,如果你的心那么容易从嘴里蹦出,那你还是人吗?” 雷金克给了楚雨菲一个诙谐的笑意,要是刚才他可笑不出来,也没有心思去笑。 “那是鬼呗!” 女孩狠狠地剜了雷金克一眼,但他没看见,他对她说着话,但眼睛始终盯着打斗现场,转都不转。 “不是鬼,是神,女神。” 雷金克说话时,依旧没瞅女孩,有种无视她的感觉。 “扑哧”,女孩笑了,笑得很妩媚,居然有男士把她当成了女神。 “这还差不多。” 男士的回应很令女孩满意,女孩瞥了一眼雷金克侧脸,好棱角清晰的脸庞,很有男人魅力,可惜……想多了啊! “我也闪过你那样的念头,但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这次打斗是堡主主动挑起的,一打起来,谁也无法左右局势,他应该知道如何应对,所以我猜想这是堡主的一个计策,至于目的,我还没有看明白。”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 雷金克终于把面颊转向女孩:“因为什么,雨菲?” “刀疤,你看啊,其实在与第一个羽毛人打时,晏先生本可以一招废了他,但两人却打了六七个回合,很明显,晏先生在让着他。” “你想想,晏先生与独眼龙打斗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情况?” “雨菲,我与你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问题是,堡主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让着羽毛人?” “原本一招半式就可以见结果的打斗,堡主为什么要像臭婆娘的裹脚布,抻长了打斗时间。” “不激怒羽毛人。” 女孩用左手大拇指顶着略尖的下巴,下着最后结论。 “对,雨菲,像是那么回事。”雷金克漫不经心地敷衍道。 “哎,刀疤,怎么像是那么回事啊?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什么叫像是那么回事啊?” 女孩较真了,用左手杵了雷金克肩膀一拳,他假装疼似的缩了一下身体,算是回应了女孩。 独眼龙开始露怯,不是晏惜寒迅猛攻击他扛不住,而是他自己泄气了,他意识到了对方从一开始就在故意让着他,他打不过对方的。 可羽毛人却不这么看,认为首领有可能战胜对手,加油的声浪顿时四起,哇啦哇啦的声音响彻夜空,在空旷的林间环绕。 而此时,独眼龙的心情相当复杂。 首先,他很感激晏惜寒的良苦用心,让他赚足了面子。 假设,他一上来,晏惜寒就起了咔嚓灭了他,即使他还活着,整个骸骨部落也没有了他容身之地,他只能像流浪狗一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可现在他实在是不愿意再打斗下去,一是即使打到次日拂晓,他也打不赢。明知道打不赢还要打下去,其勇气可嘉,但打到最后,他疲惫潦倒地被人像死狗一样拖回去,更丢颜面。 第178章 独眼龙战败昏死 还有就是,他身后站着许多用刀高手,自己佯装不知,但他们未必看不出来。如果这件事捅到酋长和长老会那里,他就是有百张口也解释不清楚敌对的一方为什么会让着他,该会怀疑他与敌人串通一气,损害部落利益,到了那个时候,他百口莫辩。 再说大势已去,他无力回天。不是他无能,而是对手太厉害。 他的体力几近极限,他可以打到累死,但即使累死他也不能扭转乾坤。 独眼龙身体出现疲态,动作开始缓慢下来。 猛虎下山就是一股猛劲,皮肉之躯不可能像机器那般一直凶猛,总有劲用完那一刻。 疲态尽显,他知道败了。 适可,立马而止。 晏惜寒左手砍刀陡地荡开独眼龙挥过来的砍刀,这个时候独眼龙砍刀力道明显减弱,格挡速度和神经反应能力明显下降,晏惜寒也没怎么用力就挡开。 随着独眼龙身体摇晃,晏惜寒右脚探前一步,随之右手砍刀照着独眼龙的左臂砍去,独眼龙本能地用左手盾牌去挡,晏惜寒左手砍刀趁虚而入,啪地一声脆响,砍刀击中独眼龙的天灵盖,惊得羽毛人下巴顿时落了一地。 惊慌失措之余,他们并没看见独眼龙脑浆迸裂,血肉横飞,而是看见独眼龙手握着尖刀和盾牌,身体在原地摇来摇去,接着,尖刀和盾牌从再也无力握住的手指滑落。 独眼龙感觉夜空中的星星坠落下来,在他眼前飘荡。 鲜血顺着前额流满面颊,独眼被猩红的血水淹没,仿佛天地间一瞬变成了慑人心魄的一片红。 独眼龙大脑嗡鸣,头昏眼花,天灵盖揪心疼得他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终于,摇来摇去的身体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先是跪在地上,而后独眼紧闭,口中迸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的低吼,身体栽倒,失去知觉。 群龙无首,羽毛人溃败无疑。 晏惜寒落下那一刀,并非砍下,而是拍下,即便是拍下,力道也不轻,只拍得独眼龙头皮尽碎,血管爆裂,血肉模糊。 晏惜寒压根就没有想取独眼龙性命之意,留他性命好约束剩下的羽毛人,可取了他性命就不好说了,剩下的羽毛人有可能与之玩命。 要玩,你们自己玩,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玩。 首领倒地,羽毛人炸锅了,群情激愤,一窝蜂似的要围上来。 对面骤然传来狼嗥,吓得羽毛人突地又拥了回去,哇啦哇啦乱叫声,震耳欲聋。 晏惜寒把利刃横在独眼龙脖子上,冷眉凌厉,“独眼龙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你们要是胆敢冲上来,就是送死,还有你们会害死他。” 响亮的声音激荡在夜空,飘向羽毛人那边。 “那你想怎样?” 声音听上去像是杨烁帆。 羽毛人现在群龙无首,总得有个出头的人吧! “退兵!撤回去!” “我们都是士兵,如果擅自撤退,会被当成叛徒处死。所以我们得听首领的话,你让我们把首领抬回去,把他救醒。” “那你们派两个人过来。” “好吧!” 晏惜寒收起了利刃,他看见羽毛人谷堆了,哇啦哇啦的声音传过来,大概是在商量这件事的去从,有杨烁帆从中说和,羽毛人十之八九会同意撤兵。 没一会儿,晏惜寒看见从羽毛人谷堆的人群中跑出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杨烁帆,他跑在最前面,而后面那两个家伙有些顾虑,跑得并不像他那么积极。 “英雄,我们首领头上流血了,他没事吧!”杨烁帆一跑过来就问。 像是提问,但又没提问题。 晏惜寒看见他双手和双臂缠着绷带,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句“对不住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首领脑袋瓜子这么不禁拍,他只是疼晕过去了,估计一会儿会苏醒。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说八荒大陆语?” 晏惜寒故意提高了音量,就是让随后跟过来的人听见。 “杨烁帆,我是八荒大陆人半个后裔,我母亲是八荒大陆人。” “杨烁帆,独眼龙苏醒后,你告诉他,” 晏惜寒用手指着地上横躺着的独眼龙。 “如果他胆敢再越雷池一步,我不会再这么手软。” “还有,山上受伤的那些勇士,希望城堡已经在救治,骸骨部落可以随时派人联系,把他们接回去,总共是二十三人。” 晏惜寒往后撤了撤,给他们让出了地方。 随杨烁帆同来的两个年轻羽毛人露出了少有的拘谨,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两人脚下就是他们的首领,首领脑袋瓜子血肉模糊,脸上覆盖着血迹,地面血迹斑斑,看上去他就像是个死人。 不知道是晏惜寒那凌厉而阴冷的目光吓着了他们,还是他脖子上戴着的那一圈锐利的鳄齿白森森地瘆人而恐惧,两个羽毛人不敢看向晏惜寒,只是用眼角余光瞄着他。 两人畏畏缩缩怯懦的表现,可不像狂妄自大的什么也不怕的羽毛人。 杨烁帆可不像其他两人,他就像是晏惜寒的朋友一样,没有丝毫彼此双方是殊死搏斗的敌人那种感觉。 他很随意地指挥随后跟上来的那两个年轻羽毛人,把晕厥未醒的独眼龙架起,让他们先走。 那两个羽毛人架起独眼龙就跑,动作笨拙,样子狼狈,根本就不顾及首领的双脚拖着地,担心跑慢了,晏惜寒能追上两人宰了他们。 杨烁帆则敷衍般地冲晏惜寒拱拱手,而后捡起散落在地上独眼龙的尖刀和盾牌,再次冲晏惜寒点点头,大踏步地撵他的同伴去了。 独眼龙昏迷不醒,即便苏醒了羽毛人也不会攻山了。 晏惜寒这样想着,望望对面早已经乱作一团的羽毛人,扭头左右看看身边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刀疤和女孩,低头思索了片刻。 然后,手果断地一挥,带着两人和森林狼离开了空旷山野,途中,他让森林狼去觅食,追风和灰风遁入夜空中。 三人接近城堡时,烧死尸的那堆柴火已经燃烬,灰烬堆里发出轻微响声,依旧有缕缕轻烟缓慢地向夜空升腾。 第179章 精疲力尽 这个时候,医生在欧阳惊雷等几个人的协助下,已经给受伤的羽毛人全部包扎完伤口。她换了衣服,洗了手,坐在饭桌旁边,吃饭歇息。饭是胖子给她盛的一碗肉汤,特意多捞了几块鳄肉片。 晏惜寒原本安排花叶子给医生当助手,可女人看见羽毛人一个个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血腥味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面钻,胃里有如翻江倒海般地折腾,呕吐不止,吓得她根本就不敢近前。 急得医生很无奈,只得招呼正在给羽毛人做饭的欧阳惊雷和娘娘腔帮忙。 城堡没有太大的锅,所谓锅就是他们自己烧制的较大的陶盆。 由于羽毛人多达二十几人,山上反正也不缺石头和黏土,胖子只好选择一块干净整洁的干燥空地,在地上用石头和黏泥临时现砌垒了三个简易灶台,用来架锅熬汤。 中午吃剩下的野菜汤和烤肉由于掺合了浸了泻药的盐巴,被他们扔到后山了。估计哪个贪吃的野兽吃了,也得跑肚拉稀。 胖子把熬好的肉汤先端给羽毛人,济着他们喝,并让他们彼此照顾。肉汤没什么味道,水面漂着油花和枯黄的野菜。 花叶子带来的盐巴也不敢往汤里搁了。但汤喝着口感还可以,不是那么难喝,肉干的腥味被野菜的苦涩味道给中和掉了。 胖子看着羽毛人喝得津津有味,对着他们直翻白眼,甚至都想往锅里吐口水。 也是啊,你看看羽毛人身上穿的那个衣衫褴褛、腌臜的样子,估计他们的一日三餐不会精致,只是对付着把能吃的东西吃到胃里不挨饿罢了。 等羽毛人吃饱喝足,灶台上的三个汤锅已经见底。 胖子把三个锅底和几块沉底的肉片倒在一个空碗里,碗沿搭拿着一双筷子,端着碗走进羽毛人堆里。 都没等他张口问,一个脑袋圆圆、盘子脸的大块头举了举缠着绷带的双手,一看就是掉进陷阱里受的伤。 胖子走过去,把碗端给他,站在他旁边看着他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收了碗才离开。 堡主他们回来也得吃饭,胖子又熬了一锅肉汤,当然这锅里放的是鳄肉干,胖子可舍不得把这么贵重的肉干给敌人吃。 他给羽毛人吃的是山羊肉干和野鹿肉干,当然也没放那么多。 他不知道这些羽毛人要在城堡住多少天。 如果就这么一直住下去直到把伤养好,城堡非吃空了不可。 肉汤熬好后,胖子和娘娘腔以及欧阳惊雷三个人轮换着吃完。 他让花叶子一起吃,她说没食欲,胖子说那就等医生做完手术一起吃。 胖子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地惦记着堡主他们,真的担心他们出什么事,他可不想他们出什么事。 这希望城堡刚刚见了好,正在往更好的目标发展,如果晏先生出了什么事,不但城堡完了,他们也得跟着完蛋。 当看见他们三人平安回来,内心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他们三人一个个眼圈乌黑,步态疲惫,灰头土脸,人人昏昏欲睡,走路直打晃,就知道他们心力交瘁到了极点。 这边,娘娘腔张罗他们赶紧洗脸和洗手。 那边,胖子端来早已经准备好的三碗肉汤。 晏惜寒感觉自己还能再支撑一会儿,可他的屁股一沾上凳子,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似的,疲倦顿时像暴风雨一般狂袭了他。 从脚底到头顶,从皮肉到四肢百骸,刹那间,全身上下都软绵绵轻飘飘的。 他不但没有那种放松的感觉,反而觉得身体变得非常沉重,甚至连欠一下屁股都觉得重如千斤。 女孩就更不用说了,她连脸和手都不愿意洗,就想趴桌子上睡觉。 但人家娘娘腔十分殷勤周到地把水盆都端到眼前了,再不洗的话,那太不尊重人家的劳动了。 女孩浮皮潦草般地象征性地洗了手脸。 而后眼睛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和四周黑魆魆的夜空,头一沉,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胖子把女孩扒拉醒:“雨菲,肉汤不热不凉,你咋地也得吃点。” 她已经困得没了吃饭的心思,但不好辜负胖子的一片心意,她挪过碗,嘀哩咕噜,肉块都没嚼,像喝粥那样把肉汤喝了下去。 欧阳惊雷迫切想知道山下战况如何,但看堡主脸上表情,应该是解了羽毛人夜袭之困,但怎么解的他们并不知晓。 晏惜寒一坐下来,欧阳惊雷等人就围了上来,他们坐在堡主对面,并没有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问个没完,而是没一个人吱声,就那么望着堡主,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一直躲在旁边的花叶子讪不搭地走了过来,她让胖子给她也盛了一碗肉汤,她端着碗坐到了偏僻的角落里,不声不响地喝着汤,像是有意躲着希望城堡人,又像是受气小媳妇似的。 “独眼龙被我打晕,羽毛人被森林狼吓住了。今晚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们安心睡觉吧!” 睡觉!哪还有睡觉的床,连屋子都给羽毛人烧没了。 想想这些,欧阳惊雷真恨不能把院子里的羽毛人全部杀光,但他不会那么做,也就是心里想发泄一下。 他也累得上下眼皮打仗,目光四处搜寻一下,走到堆放杂物的皮袋处,卸下身上的武器,倒在其中,睡了起来。 晏惜寒三下五除二,用筷子扒拉着,稀里呼噜就把肉汤像喝水似的吃进肚子。汤里的肉干,他几乎都没咀嚼就那么咽进肚里。 肚子里有了东西,解决了饥饿问题,困和乏非需要睡觉休息不能解决。但晏惜寒暂时还不能那么睡去,他需要巡查城堡安全后才能去睡。 女孩和雷金克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医生和花叶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趴在桌子上睡,还是另外寻一处合适的地方睡觉,两人看上去有点纠结。 晏惜寒已经尽力了,他实在没精力也没心思再去管什么人在什么地方睡觉那些琐碎事情了。 他站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武器,看见胖子和娘娘腔还在灶台那个地方忙着刷碗,他一个人往马厩走去。 第180章 女人进退维谷 马厩看上去一切正常。 他清点了一下马匹,加上花叶子那匹黑马,总共是二十三匹。 马儿正在睡觉,有几匹马侧躺在角落里。 他检查完马厩,又去了宠物居室看看。 紧挨着狼窝,一个用乱石堆起来不太大的地方。 小家伙正躺在干草上,四肢伸展酣睡,身体轻微地抽动。 不知道白天惨烈的打斗和呼喊震天的声音吓没吓着它,但看它熟睡的姿势,即使被吓着,现在也已经缓过来。 这个小家伙,不但讨大家喜欢,而且与森林狼和马儿处得都非常融洽。它淘气时经常往马厩里跑,那么多马儿,没准谁一眼看不到一脚下去,蹄子下就是它尸体。但它似乎并不担心被踩着,马儿看它去了,都在挪动身体时,小心翼翼地看脚底下有没有刺头,没有再把蹄子放下来。 森林狼经常逗趣它,惹急了它,它就伸出它长长的嘴巴咬狼的脚掌,狼就像害怕似的一下子跳开。 又一次,不知道从哪儿溜进来一条野狗,野狗是群居动物,这应该是一条被逐出狗群的流浪狗。 它看见小家伙,总是想吃掉它。 连森林狼都惧刺猬三分,一条野狗却想用它饱餐一顿,那野狗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刺猬块头小,却有御敌的强力武器,它身体一蜷缩,四肢和头尾全部缩进去,整个身体就是一个浑身尖刺的球。 碰,碰不得,扎得手掌满是细小的血眼。吃又吃不进嘴里,只能是瞪着眼睛看着憋气。 后来野狗感觉城堡气味不对,有狼的气息,吓得它嗷地叫了一声,撒腿就跑,从树墙空隙逃走了。 晏惜寒来到堆放杂物的那个地方。 库房烧毁了,包括几间卧室,明天需要重建,但今天他们只能暂时堆放这儿了,欧阳惊雷就倒睡在边上,有他在旁边守着,自己蛮可以放心。 胖子和娘娘把四周火把燃了起来,两人才倚靠着厨房墙脚倒下。 晏惜寒看见有两道巨大的阴影从城堡门口跑进来,听着粗浊的呼吸是追风和灰风。 森林狼的出现,使伤口疼得厉害的几个羽毛人陡然止住了呻吟,就像嘴被封上了似的,看来森林狼是治愈羽毛人伤口疼痛的最佳良药。 他们担心呻吟声会招来恶狼,闭嘴极力忍受着伤痛的折磨。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仿佛下午的残酷血战依旧在进行。 皮肤裸露在外,觉得夜晚的空气有点寒意。 晏惜寒用声音招呼过来森林狼,带着它们往城堡大门口走去…… 昨晚,晏惜寒睡在城堡大门口一棵古老的白蜡树底下。 眼睛一睁,感觉到昨晚一觉睡得非常解乏,身上所有零部件仿佛都松懈了似的。 是两条森林狼依偎着他睡的,他的身体紧紧靠着野兽温热的身体,这让他感觉很温暖。野兽的皮毛就像身上覆盖着毛毯,丝毫没有感觉到夜晚山风的寒冷。 他睡得很死,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好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浑身上下时刻紧绷的神经在昨晚那一刻得到了充分放松。 这是来到扎罗岛上头一次。 两条森林狼去林子里吃完早餐回来了,用温热的舌头舔舐他的手背,他才惊觉他真的醒来了。 苍白的晨光中,晏惜寒那粗糙的面容,依旧带着倦意,几个小时的睡眠不可能完全解乏,但却褪去了一身的疲劳。 今天的工作相当繁重,他们如果不利用一天的时间把房盖建好、把床搭起来,那么今晚,他们还得睡在露天地里。 晏惜寒走进城堡,胖子和娘娘腔正在帮助医生准备早餐。 其实哪有什么早餐,无非就是架火煮肉片蘑菇汤,这年月要是天天都能吃上肉,那也是一种幸福。 看来今天得喝三顿肉汤了,晏惜寒一边走一边想,因为没有人能腾出时间去打猎。 欧阳惊雷和雷金克把污秽不堪的收缴的那些羽毛人武器全部拿到井边,他们打算把武器清理干净,等库房重建后,送到库房保管起来。 只有花叶子不知所以般地站在马厩门口徘徊着,左手臂依然挎着那个看了令人恐惧的手包。 她很纠结,顾虑重重,一副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的样子。 羽毛人有了骚动,阵阵嘈杂声从羽毛人谷堆的地方传过来。 晏惜寒扭头,目光越过场院那棵古老紫衫远远眺去。 是森林狼对着羽毛人凶巴巴地龇牙咧嘴,裸露在外的尖利牙齿令人恐惧,仿佛他们都是它们夫妻俩到嘴的猎物。 羽毛人不敢动不敢吼,甚至连一声呻吟都不敢发出来,疼得自己在心里哀嚎,可在心里哀嚎不解疼啊! 吓吓他们也好,让他们心生恐惧,这样他们再也不敢侵犯希望城堡了。他们还是活广告,可以遍天下地宣传。 这样一来,可能有些想消灭希望城堡的宵小之辈,便更加不敢放肆。 成功的威胁比直接的打击更有效。 晏惜寒看把羽毛人吓得不轻,及时唤走了森林狼。 森林狼一离开,呻吟声再度响起。 晏惜寒懒得理会他们,向花叶子站的那个地方走去。 “怎么,想离开这里?” 女人恐惧的那个声音却突然传来,在这样的时刻显得大为刺耳,猝不及防。 晏惜寒一只手扶着马厩门,看着满脸倦容的女人,眼里露出一抹关切,似乎她昨晚没睡好。 也是,心里装着那么多事,前途未卜,任谁也不会睡踏实。 能睡好,纯属缺心少肺。 堡主的问话牵出女人嘴角一抹哀伤的笑容,一阵阵清凉的晨风吹过,带过来血腥味,女人抽动了一下鼻翼,没了迷人模样。 昨天的娇美如花、举手投足间的惑人魅力荡然无存。 “不离开,你能收留我吗?” 花叶子眼里那抹哀伤更浓郁了,但脸上充满了期盼的神色。 “花叶子,我依然还记得我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你虽然蒙住了脸,但我记住了你的声音和你说过的话。” 第181章 你哪儿来回哪儿去 晏惜寒脸上没什么表情,花叶子看不出来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脸红了,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 因为两人彼此第一次“见面”,她是以很尴尬的身份出现的,结果被眼前男人打伤擒获,若不是男人心怀善良,她的一条腿早瘸了。 “那我说了什么?” 女人的脸更红了,显然她忘记了她说过的话。 男人温和地微笑,“你真的不记得了?” “大哥,等我们养好伤,就来讨扰你,希望你不嫌烦”那清丽的声音就在晏惜寒耳旁回响。 女人的眼神告诉他,她真的不记得了。 男人吃惊地意识到,女人只是随口说说,就像女人随口说过的其他话一样。 看来女人说的话,男人真的不能当真,谁当真,谁是大傻瓜! “我说了什么?” 女人深深地自责,语调中有点绝望。 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她却递不出当票。 没人能记住自己说过的所有话,可他真的希望她能记住,没记住,只能说明其实那是一种敷衍。 “没什么。花叶子,你必须回黑水河城堡。” 表情还算和善,但态度冰冷,语气如鞭,抽在身上发出闷响,却疼在心底。 女人心中一凛,心里打了一个哆嗦,抬眸,又撞进男人那双深邃而又冷冰冰的眼眸里。 她原本就苍白的脸立马阴沉下来,仿佛她的脸一下子陷进阴影里。 一股无名怒火陡然充斥着她的内心,她痛恨这个世界,痛恨把她流放至此的八荒大陆罪犯流放管理局,痛恨把她抓走的骷髅人,痛恨既救了她又把她带入歧途的吴有德,痛恨黑水河城堡,痛恨那个阴险毒辣的堡主封庆海,痛恨眼前这个男人,就因为一句她不记得的话,把她打入无底深渊,尤其痛恨这个让她绝望而又无助的现实世界扎罗岛。 一时间,好像四周空气骤然下降了几度,女人浑身冰冷得难受。 天啊!我该怎么办? “那好吧!” 女人哑着嗓音,投过来怨恨的一瞥,显得很无奈,伸出柔软白皙的左手就要推马厩门。 她看见了男人那张虚伪的嘴脸,一对深邃的黑眼睛,一对诱惑女人的双唇,天生便该用来微笑,讨女人欢心,如今却说出令人无比心冷的语言。 老天啊,你生长得这么俊美,心为什么却如此冰冷而无情? 你可知道黑水河城堡等待我的是什么? 男人心里又是一惊:“她为什么恨我,应该感激我才对啊!” 仅仅那么一瞬,女人的模样立马变得憔悴不堪,面色都跟黑眼圈一样黑,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得了重病。 男人把住马厩门,没让女人推开,微笑着问:“花叶子,你还没问,我为什么让你必须回黑水河城堡呢?” “我从黑水河城堡来,自然得回黑水河城堡去,天经地义。” 声音细小,充满了痛苦,最后四个字仿佛是女人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可她心底另一个不甘的声音却在指责她,一切都是你的错,你的错啊!怨不得别人啊! 假如你略微心细一点,假如你略微思考一下……算了吧! 再来一百个假如有个屁用! 封堡主本想利用蒙在鼓里的她泻倒希望城堡人,而后让骸骨部落的勇士把他们都掳去,灭了近在咫尺与之抗衡的希望城堡,结果事与愿违,事情的发展不仅没让封堡主的意愿得逞,还让骸骨部落损兵折将,名誉受损,骸骨部落岂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骸骨部落一定会怨恨封堡主,说不定会兴兵大举进犯黑水河城堡。 如此一来,她若回到黑水河城堡,封堡主会把怨气撒在她身上,等待她的可是凶吉未卜的很不妙的处境啊。 说不准她的待遇比吴有德好不到哪去。 花叶子本想留在希望城堡,最起码生命安全有了保障,又不用冒着生死存亡的风险四处漂泊,等待机会看看能不能再把吴有德救出来。 可她干了这么件蠢事,还差一点葬送了希望城堡和城堡里的所有人,人家能接纳她吗? 看着堡主晏惜寒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她的心凉透了,从头凉到脚,五脏六腑到血肉筋骨都凉得颤颤。 还有,由于她不知道希望城堡是否能接纳她,下午残酷的激战,她哪一方都没有帮助。 按理说她应该帮助希望城堡,城堡被攻陷,她不会幸免于难,可能也会成为俘虏。 但她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 现在希望城堡胜出,她想白白享受胜利成果,人家堡主怎么会没有想法? 即便堡主心存善良没有想法,但那些堡员又怎么会没有想法? 其实,女人自有她的考虑,在这一点上实在不能太苛求于她,毕竟在扎罗岛上,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都是没有保障的。 她想她如果帮助了希望城堡,万一城堡不接纳她,她只能回黑水河城堡,暂且不说黑水河城堡怎么对待她,如果她再在江湖上行走,无形中多了一个骸骨部落这么强有力的敌人。 她不想树敌,只想明哲保身,结果救经引足,使自己陷入不仁不义之尴尬境地。 晏惜寒眯缝着眼睛,别有深意地看着花叶子,半晌没言语,女人的心思他又岂能不明白? 他脸色一垮,眼里少了些许光芒。 “花叶子,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即便真的是你心里想的那样,你也不能怨恨别人,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 “希望城堡和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已属便宜了你,你怎么还能把自己的过失往别人身上推呢?” 语气如此尖锐,冰冷得似乎不近人情。 女人惊讶得喘不过气来,瞠目结舌得看着男人。 他的目光像碾盘一样落在女人身上,女人心更凉了,她感到了那目光的重量,感到深深的悲哀。 男人说的话有如逐客令,她无比绝望地缩缩身子,额际上冒出了一层细细汗珠。 不过,不过……女人望着男人那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一丝迷惘从眼底闪过,难道男人让我回黑水河城堡是男人的安排,而不是撵我走? 第182章 官派特使 可我回黑水河城堡能干什么呢? “我……我……” 又搞砸了,女人心想,脸庞多了几许哀伤。 她看见男人脸上的善意烟消云散,他在生她的气,她竭力想说些什么来赔罪,可想到的一切话语都那么蹩脚和虚伪。 她恨自己怎么这么无能,还以“赏金猎人”的身份行走江湖呢! 看来都是借了吴有德的光,如若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可能连半步都走不出去。 “晏先生,我知道自己错了。” “可在这个扎罗岛,像我这样的女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该如何保护自己。我知道自己无意伤害了你们,你应该允许我改正错误。” “既然不是我想的那样,晏先生,你不如直说,省得我在五里雾中瞎猜,把坏结果破摔到你们身上。” 如此坦率,男人喜欢。 “花叶子,我很理解你的难处。” “可纵观希望城堡,也只有你回黑水河城堡最恰当。当然不是回去复命,而是代表希望城堡出使黑水河城堡。” 女人脸上流露出笑容,哀伤、忧虑和烦恼通通消失殆尽。 “晏先生,这么说希望城堡接纳了我?” 女人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男人看着她的眼睛,伸手在她消瘦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那是让她把心放到肚子里的一个动作。 “花叶子,如果希望城堡不留下你,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还能去哪儿,除非你另有想法。” 花叶子面带羞愧,兴奋得喘不过气来。 突然,她眼里充满了泪水,她连忙愤怒地将之抹去,脸上没了任何不快。 女人再看男人,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像男子汉。 男人身高八尺,宽肩细腰,浑身肌肉线条,强健的下巴,同样深邃的眼睛和稠密的胡须。 那一瞬,男人不再虚伪、冰冷和无情,而变得高大挺拔,玉树临风,心灵充满了善良。 “我的想法就是与你们、与希望城堡在一起。” 那抹兴奋依旧在她的眼里流动。 “花叶子,你看到的就是希望城堡的现状,城堡什么都缺。” “你给希望城堡草拟一个以物换物清单,床上用品、厨房用品、洗漱用品,包括女人用品等等,只要黑水河城堡有的,希望城堡都需要的,我们通通可以交换。” 说到这儿,晏惜寒略微停顿了片刻。 “花叶子,城堡还需要铁锤、铁砧、拉木头的铁锯和把东西磨成粉末的石磨。” “晏先生,你说的这些黑水河城堡应该都有,城堡有个很大的地下仓库,我进去过,里面堆满了粮食和各种各样的生活物品。” “你不说粮食,我还真就忘了上次谈过的那些东西。” 晏惜寒看着花叶子的脸,表情突然严厉起来。 “花叶子,希望城堡这次的灾祸是黑水河城堡封堡主的杰作。你看看这满场院的伤病员,一片废墟的城堡,他必须承担责任,必须赔偿。你拉一个详细清单。” “晏先生,没笔没纸的,这清单没法拉啊!” 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焦虑。 “你在肚子里拉就行,口述给封堡主。” “那希望城堡用什么交换?” 女人很认真,把目光投向了马厩里的那些身躯挺拔有型、结实健壮的战马身上。 她看见自己的坐骑与吴有德的坐骑正在耳鬓厮磨。 这两匹黑马原本就要好,只是阴差阳错地让彼此孤单了好一阵子。 “花叶子,你告诉封堡主,希望城堡需要的东西限他三天之内送到,至于希望城堡交换的物品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如果他诚心诚意与希望城堡交好,就不折不扣地按照我的意见办理。” “晏先生,希望城堡实在没有值钱的东西,这些……” 花叶子再次把目光聚焦在了马匹身上。 “战马还是很值钱的。” “花叶子,希望城堡的每一匹战马都价值连城。” “不久的将来,希望城堡的勇士将会骑着这些战马驰骋在扎罗的每一寸土地上。所以我不会拿出一匹战马去交换。” 花叶子眼里充满了震惊与匪夷所思。 眼前这个男人只想得到黑水河城堡的东西,却舍不得拿出一点点东西去交换。 她望见男人的眼神很透彻,面容刚毅,不像是开玩笑。 “你在利用我去空手套白狼?” 那抹失去多时的哀伤再次浮上女人那苍白的脸庞。 她闪动着欲哭无泪的眼睛看着眼前男人,她心里有种男人让她赴死的悲哀。 “老奸巨猾的封堡主怎么会上当?” “这与让封堡主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一丝恼怒渗入女人那可怜兮兮的声调。 她好担心自己有去无回,被封堡主扣住。 女人从未感觉如此孤独,如此寂寞,又如此害怕。 封庆海是谁,是这方圆百里的霸主,附近部落无论大小一般都避免与之发生冲突,弱小部落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男人坦然地站在女人面前,眼神里没有一丝嘲笑和鄙薄,只有掩饰不住的柔弱和怜悯。 “花叶子,区别大了去了。首先我纠正一下你的不当用词。” “一是我没有像封庆海那样利用你。你熟悉黑水河城堡的一切,熟悉封庆海这个人,所以我才派你代表希望城堡出使黑水河城堡,是官派。” “二是希望城堡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公平和公正,出于自愿,根本不存在空手套白狼一说,两个城堡是以物易物,只是希望城堡的物还没有准备好。” “三是正因为封堡主老奸巨猾,他才会爽快地答应,而不是你口中的‘上当’。” “四是封堡主不但不会杀了你,还会把你当成贵客倒屣而迎。” “这第五嘛……” 晏惜寒停顿下来,不往下讲了,而是用颇具玩味的眼神看着女人。 女人有些懵圈、茫然、失措,仿佛对面男人说的一切都是天方夜谭,都是虚无的。 她不断地摇着头,嘴里嘟嘟囔囔:“怎么会,怎么会……” “花叶子,你一来时,想让我帮你什么来着?” 男人根本不去理会女人那有些魔魔怔怔的表情。 第183章 交易不是赔偿 “当然是救出吴有德了。” 女人的神态与先前相差无几。 “花叶子,这第五嘛,就是你可以顺便把他带回来。” 男人看着女人的脸上露出笑容,笑容很真诚,童叟无欺。 “什么?” 好一阵子,女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仿佛男人在戏弄她。 可看男人的眼神却又不像,但她还是不敢相信,继续嘟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男人审视般地看向女人眼,女人眼里依旧一片空白和茫然,隐含着一丝不可思议。 “花叶子,如果我是封堡主,我会如数送来希望城堡所需要的一切物品,满足希望城堡的一切要求。” “我还是没搞明白为什么。” “晏先生,我不想冒犯你。” “封堡主,一代霸主,他怎么能听命于你这样一个无名之辈?” 女人眼里那抹不可思议的神情几乎淹没了她整双眼眸。 “我是无名之辈不假,但他想化干戈为玉帛只能按照我的意愿去做,还得做得让我满意。” 男人那坚信不移的眼神,令女人的想法产生动摇。 女人听得懂“化干戈为玉帛”这句话,可她不相信封霸主会按照男人的设想去做事,她想摸摸男人的额头是否发烧,她纤瘦的手指动了动,但没有举起,她实在没有勇气去挑战他。 “晏先生,封堡主为什么要听命于你?” 一丝自不量力和高傲自负的轻蔑神情从女人脸上闪过。 花叶子心道:“你以为你打败了骸骨部落的勇士,就能也打败黑水河城堡的黑衣人和攻进黑水河城堡?哼,痴心妄想。” 但她嘴上却接着说道:“难道就为了避免两个城堡发生战事?” “或许你不知道,在整个扎罗就没人敢惹火封堡主。” “黑水河城堡虽然地处偏僻,但它却名声在外,防御固若金汤,再加上有镇宝之物金丝神兽加持,没人奈何得了它。” “晏先生,不是我想灭你威风,黑水河城堡你们攻不进去的。封堡主他也不会听你的。” 女人给这件事下了结论。 她白皙的额头上皱起一波纹路,恰好在那对漂亮的媚眼之间。 “花叶子,我知道封堡主不会听我的,但他会听你的。” 男人那格外认真的表情更令女人摸不着北,男人这跟打哑谜一般的绕来绕去,有点把她绕糊涂了,她思绪紊乱。 她额际上一波纹路变成了两波纹路,想从男人眼神里看出什么,可男人的眼神深邃得像一汪水井,太深奥了。 “一代霸主怎么会听我的?” 女人走了捷径,放弃了猜测,还是直接追问,这样知道答案比较容易。 “花叶子,下面的话你听好了。” 晏惜寒朝她的脸审视片刻,他想让她集中精力,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没用东西。 “骸骨部落之所以派一个大队的勇士攻打希望城堡,都是封堡主离间和怂恿的结果。” “但是结果却出人意料,而且绝对是封庆海始料不及的。” ”他现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迫切想知道希望城堡与骸骨部落打斗细节,和骸骨部落是怎么被打败的。” “按说即使骸骨部落败了,也不会惨败得如此可怕,损失了一半的兵力不说,连剩余一半的兵力也失去了战斗力,这太可怕了。” “我如果是封庆海,昨晚会彻夜未眠。” “我派你回去,你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包括我的想法要一字不漏地告诉他。” “他如果让希望城堡满意,让我满意,我不会找他的麻烦。” 如若不然,从第四天开始,他就麻烦缠身了。” 女人终于弄明白了。 晏惜寒把这一切的损失都算在了黑水河城堡身上,他在索要赔偿,以物易物就是个幌子,他压根就不想支付一丝一缕的东西。 “晏先生,你搞得这么复杂干嘛?” 女人视线落在男人身上。 “直接让封堡主赔偿不就得了。” 晏惜寒笑了,很开心地笑,笑容里隐匿着一抹诡谲。 “这和当着众人面打他耳光有何不同!” 男人看见女人眼里再次露出迷惘的神情。 “你说过,封庆海是一代霸主,那么他很注重自己的面子,不是吗?” “如果外面传扬黑水河城堡给希望城堡赔偿了一大笔钱,那他还有面子吗?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同样道理,黑衣人还怎么在外面走动?其他势力还会给黑水河城堡行方便吗?显然不能。” “所以希望城堡要与黑水河城堡交易,以物易物,就是给他留住了面子。” “我想封堡主不会因为那么点东西而丢了面子。” “他一定会答应你代表希望城堡提出的任何要求。” 女人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晏惜寒。 按说,理是那么个理,她也信服男人讲得那一套大道理。 可封堡主能按照男人的想法行事吗? 她心里打鼓,很不安。 “晏先生,如果你的愿望落空了呢?如果他扣住了我呢?” 女人紧抿嘴巴,似乎陷入了沉思,但她眼里那抹忧虑还在。 “花叶子,你此次回去不能说一点风险没有,但你没有选择。” 说完这句话,男人看见女人脸上的白皙肌肤立马阴暗下来。 “你必须要为希望城堡交投名状。” “还有,封堡主实在没有扣住你而得罪希望城堡的理由,除非他与自己过不去。” 男人以为这样说,女人会打消疑虑,恰恰相反,女人那双黛眼里毫无喜色,反而脸上的疑虑更重了。 “你在赌博?而我是棋子。” 女人眼睛忽然一阵刺痛,有种泫然欲泣的冲动,但她粗鲁地揉揉,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即使泪如雨下,也不能让男人改变主意。 她这颗棋子,眼前的男人必须要利用上。 “算是吧。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晏惜寒没有隐晦,坦诚地道出实情。 “你不是棋子,棋子我可以随时随地丢弃,但你我不会丢弃,因为你是希望城堡一员。” 第184章 不是空手套白狼 甜言蜜语让女人维持住了最后一丝尊严。 花叶子没有一点点被感动的样子,反而已经逝去的那抹怨恨重新在她那不堪的心底翻滚涌动。 她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总得有人与黑水河城堡交涉,合适人选非她莫属。 “为什么是我?” 声音轻得像羽毛。 女人依旧不甘,她在做最后的尝试。 晏惜寒目光望向正在远处忙忙碌碌的那几个手下。 “那你说,谁适合去?” 女人抬起纤细的手指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视线随着男人的目光移动,以换取一点收拾思绪的时间。 “我以为……男人去,更合适。” “希望城堡除了我,还剩下四个男人。四个男人秉性、特长和优劣势都在我心里装着,他们没一个人合适。” “再说城堡这个烂摊子需要他们四人出力收拾,还要防御未知的危险。” 晏惜寒说完,看向花叶子,目光坚定而果断,眼神在暗示花叶子:别费力气了。 “晏先生,假如你所说,封堡主不会难为我,但怎么会保证他让我一并带走吴有德?” 女人终于松嘴了,看样子她已经做好了出使黑水河城堡的准备。 “是你告诉我,吴有德欠他五个金龙币。” “你就说吴有德是我点名要的人,他是希望城堡的活地图。” “你告诉封庆海,那五个金龙币抹到希望城堡身上。” “封堡主能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但女人没有说出来,说出来无益于问题的解决,还会惹恼这个铁了心的男人。 女人默默地点着头,没再说任何话,把身体转了过去。 “我是谁?我是希望城堡的堡主,大地的儿子,森林之子!” 男人凝视着女人转过去的背影心里呐喊道。 医生在冲这边招手,好像是早饭做好了,让两人过去吃。 “花叶子,早饭做好了,吃了饭再走不迟。” “我不饿。” 女人轻柔的声调里充满了情绪。 “我还是早去早回吧!” 女人心里却忧伤地想,此去能不能回来还很难说。 她推开马厩门,进到里面,牵出了自己骑的黑马,她把那个手包挂在马鞍上。 晏惜寒离开,一直站在马厩门口,他看见花叶子把黑马牵出马厩,随手带上马厩门。 他从腰间摘下一颗鳄齿,递给女人。 鳄齿尺长,其状如笋,雕磨如玉,色泽象牙白,前端尖细锋利。 女人懵懂地接过去,不明就里地瞅着男人。 “这好像是牙齿?像是什么动物的牙齿?” 女人还算有些眼光。 “我和雨菲在小剑峰山脚下的沼泽湿地捕获了一头百年鳄鱼,我拔了它嘴里的牙齿,这是其中一颗较大的。” “此牙坚硬如钢,作为信物,送给封堡主。” “我想我捕获巨鳄这件事,他应该有所耳闻。” “看了鳄齿,他会相信你是我派去的。” “就凭它?” 女人显然没有把手感柔嫩细腻而又光滑白皙的齿笋,当成一件很贵重的东西。 只见她细黑黛眉微微挑动,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掠过睁大的眼眸。 “没错。” 男人声音好似斩钉截铁。 “我说过,这不是普通鳄齿,此齿足以媲美象牙,不亚于美玉。” “他如果真像你说的是这一带的霸主,那么他一定知道沼泽湿地隐藏着一条百年鳄王,巨鳄浑身是宝,牙齿应该价值不菲。” “他如果独具慧眼,你会载着货物平安归来。” “一颗鳄牙的价值足以顶上货物价值,他不吃亏的。” 晏惜寒颇具底气的口吻,让女人多少有了那么点安慰,看她脸上表情,比刚才轻松多了。 纵使百般宽慰,离开希望城堡依旧令人伤心难过。 她的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只有见了封堡主,看到他的态度,她才能把心彻底放下。 她紧握了握鳄齿,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挂在马鞍上的一个灰色皮袋子里,就像隐匿一件宝贝似的。 “它叫什么?你应该给它起了名字。”晏惜寒抚摸着黑马鬃毛问。 “黑影。”女人看着晏惜寒答道。 “黑影,很恰当。我给吴有德马匹黑马起名‘闪电’。闪电与黑影速度旗鼓相当,我见过它们并驾齐驱驰骋的英姿。” “什么时候?” 女人似乎饶有兴味,用分外期盼的眼神望着男人。 晏惜寒看上去有些犹豫。 他如果告诉她什么时候,就会牵扯起陈旧往事,那可不是花叶子什么光荣事迹,可不说又辜负她那份企盼。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一个晴朗的下午,你与吴有德并驾齐驱赶往小剑峰山。” 提到一个多月前去小剑峰山,晏惜寒猜到花叶子一定会忆起两人晚上袭击他那码子事。 他满脸含笑地看着花叶子,他不想让女人难为情。 女人到底想起了那码子事,脸红得像秋季的枫叶。 “堡主,对不起,我那个时候是身不由己啊!吴有德是鬼迷心窍,非要把你抓住卖个大价钱。” 女人窘迫得脸更加红了,甚至连耳垂和颈项的雪白都离她而去。 “叶子,就像现在,你也是身不由己啊!” 晏惜寒半开着玩笑,想缓解女人的窘迫相。 “女人啊!总是被男人逼迫着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把主啊!” 花叶子感慨一番,而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释放那有些压抑的情绪。 “叶子,我向你保证,除了这次,以后的事情你都会自己做主。但涉及城堡利益的事情,大家必须坐下协商和沟通。” 花叶子就是感慨那么一下,要不心里太压抑,没想让晏惜寒承诺什么,那成想晏惜寒听了她的一番感慨却当了真,把感慨当成了满腹怨气。 当真就当真,花叶子窃想。 “堡主,那我去了。” 晏惜寒离开黑影,摆手让花叶子上马。 女人给了男人一个轻盈的笑,乌发一甩,飞身上马。 女人不愧是骑马高手,她上马的动作轻盈而优雅。 她轻微一扯缰绳,双腿一夹马肚,黑影迈开四蹄,往城堡大门口驰去,长发在女人头后飘逸,青丝如瀑。 第185章 我就是讹他咋滴 “花叶子,怎么连早饭都不吃骑马就走了?”医生眼睛望着大步走过来的晏惜寒问道。 说完,她的眼神望向城堡大门口,黑影早已不见了踪迹,只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林间深处。 “她作为希望城堡的特使去了黑水河城堡。” 晏惜寒扫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大家,然后漫不经心地坐在桌子旁。 他一坐下,才惊觉全桌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冲大家笑一笑。 这时,医生把早已经盛好的肉汤端到他的桌旁,看着他的眼睛担心地说道。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应该不会。” 晏惜寒应答完,嘬了一口汤,然后扭头看着城堡大门口,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从他的眼底缓慢流过。 大门口除了有风吹进,就是那两条森林狼如暗色山丘一般,趴在门口,竖起的耳朵随着脑袋摆动。 不远处的羽毛人伤员端着大陶碗,正在喝肉汤,除了嘴里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没有一丝呻吟声。 他们的伤口不是不疼,而是不敢惹火森林狼,森林狼龇牙咧嘴眼珠子一瞪,都不用怒吼,就能一下子把人吓个半死。 “希望城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黑水河城堡派出的那些暗探已经把消息带给了封堡主,他责难我们的使臣,应该知道就是和我们作对。” “他挑起了骸骨部落与希望城堡的大战,已是骸骨部落和希望城堡的罪人。” “他如果再敢挑衅希望城堡,那么第三次血流成河的就是它黑水河城堡了,他不会不清楚这点。” 晏惜寒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冰冷的眼神从大家身上掠过。 晏惜寒口里说出“第三次血流成河”这几个字时,欧阳惊雷看着晏惜寒的眼神有些惊诧,让他一下子想起堡主那天晚上回断壁营救他们的场景。 那次打斗也是异常火爆和激烈,简直惊天地、泣鬼神,说血流成河丝毫不算夸张。 也就是自那次打斗,让他真实意识到了堡主的个人实力,在他的认知中,还没有人那么能打。 如今,堡主的实力和体能倍增,也只有堡主自己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堡主没有把黑水河城堡放在眼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晏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花叶子出使黑水河城堡有何公干?” 雷金克的胆子似乎比别人都大,他也不管他该不该问。 “啊哦,这件事我没来得及与大家商量,我让花叶子去黑水河城堡交易我们希望城堡里缺的东西。” 晏惜寒喝了一口肉汤,毫不介意地望着对面的刀疤。 雷金克微微点着头,眼中露出一抹疑惑,他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却被女孩的一声惊呼打断。 “晏先生。” 楚雨菲满脸惊讶,用手指指堡主腰间。 “你早上别在腰间的那枚鳄齿不见了。告诉我,你刚才都到过哪里,我吃完饭去找。” 还是女孩眼睛尖,一眼就看见堡主的腰间空了。 “鳄齿作为我的信物,让花叶子带走了。我让她用鳄齿换回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 晏惜寒停下手中用筷子捞肉的举动,很淡然地说道。 “哦。” 女孩轻轻应了一声,看上去像是很失落的样子,没再言语,低头喝着肉汤。 仿佛晏惜寒说的话就是刀疤想要再次提的问题,他眼里那抹疑惑不见了。 “先前那些东西,封堡主就要五枚金币,或者五匹马,那枚鳄齿能值那么多钱吗?”苏怡云插话道。 说不上医生是一种什么心理,反正她看向晏惜寒的眼神有点意思。 想质疑她又不敢表现出来,可不质疑吧,窝在心里还怪难受的,就像喉咙吞进一根鱼刺,就卡在嗓子里一点点,吐,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那个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晏惜寒看出医生的心思,他把嘴里的一块肉干快速咀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 他短短的几句话,让医生释了疑,也让大家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其实,那枚鳄齿不太好估值。” “要说它不值钱,那就是一颗鳄鱼破牙齿。但要说它值钱,又没人说得出它到底值多少钱。” “但它不是普通的鳄齿,而是世纪之鳄口中的牙齿,应该多少值些钱,我把它当成了象牙玉。” “自古以来,黄金有价玉无价。” “我告诉花叶子,这颗鳄齿就值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即使它不值,但我说它值就值!” 最后七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着让人热血沸腾。 但总有那么点儿感觉像是熊人的意思,那不是无赖作派嘛! 怎么,讹上人家了? 这可不是你行侠仗义的晏惜寒的行事风格啊! “晏先生,我记得你处理事情蛮公平、公正的,可这件事……” 医生笑哈哈地看着自己的堡主,把最后怎么下结论留给了他。 “怡云姐,做人不能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黑水河城堡那个封堡主三番五次地挑战我的底线,我不能再容忍他。” “这次就因为他的挑拨离间,害死害伤了这么多人,再容忍他就是放纵他,我要教教他如何做人。” “如果他知道割舍出去的东西心疼,那以后就能收敛一点,我们的日子也会太平多了。” 晏惜寒解释完,端起碗,把嘴巴凑近碗边,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菜汤,而后用筷子捞起沉底的肉块,扔进嘴里。 “堡主,有句俗语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认识封堡主这个人,但从他做的事情来看,他可能会收敛一时,装装样子,但不会真改。” “假如世上恶人都能一下子就改成好人,那么,世上哪还有那么多恶事?” 欧阳惊雷双手轻轻把着汤碗,看向晏惜寒。 他看见堡主轻轻点头,能看得出来堡主同意他的说法,重又低头吃他的饭了。 “晏先生,今天我们是不是把房盖搭建起来,要不下雨我们该成落汤鸡了。”雷金克建议道。 第186章 蚂蟥疗伤 “刀疤,一会儿你和雨菲去山下河边用马驮些石头上来,尽量多驮,房子要加大,外面这些伤员被雨淋着,伤口会感染化脓。” “胖子和迪华用黏泥和草脱坯,当然,也是脱得越多越好。” “我和惊雷两人去林子里砍房梁。” 晏惜寒说话时,大家已经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一说完,大家都冲他点点头。 楚雨菲抽了一下鼻子,心里想的是,堡主这个人心地太善良了,他首先想到的是羽毛人伤员怕雨淋着,而不是自己的安逸和舒适。 这在扎罗这个愚昧而又落后的荒岛上太难能可贵了,跟着这样的男人心里踏实。 “堡主,按你说的工程量之大,非几天工夫不能完工。” “我们应该先把原有的石屋房盖搭好,这样我们有了栖身之地。” “至于盖羽毛人住的房子,我们可以安排稍后。”欧阳惊雷建议道。 晏惜寒已经吃完饭,用衣袖抹抹嘴角两侧。 他把筷子放桌子上,举头看着大家,“就按照惊雷说的办,他和我砍房梁,胖子和迪华负责把木头都拖到石屋前侧。” 晏惜寒说完,拿起桌子上的兰博刀就要离开,被医生笑着用话截住。 “那我呢?” 晏惜寒把头撇向苏怡云,冁然一笑,“怡云姐,一日三餐够你一个人忙活的了。” “你如果能腾出时间,可以让那些手脚能动的伤员帮助你编草帘,城堡需要大量草帘。” 晏惜寒说完,对大家笑一笑,拿上砍刀往城堡外走去。 人多力量大,完成这点工作量似乎不费什么力气。 起了咔嚓,没一会儿,晏惜寒和欧阳惊雷两人身边,就堆积了如山般的碗口粗细五至六米长的松树躯干和拳头粗细的松木杆。 砍伐下来的木材被胖子和娘娘腔捆绑住一起,用马匹拽进城堡。 木材够用了,晏惜寒和欧阳惊雷撤回城堡,开始往石屋上安装和固定房梁。 有了马匹助力,一切都省事多了。 在房顶固定一个木质架子,用马匹拽住绳子,把沉重的房梁吊石屋墙壁上,人只需晃动木头一端,把房梁摆正即可。 房梁一旦安置好,用掺了干草的黏泥把房梁两端糊住。 如此这般,六间石屋全部上了房梁,用绳索把松木杆十字交叉捆绑在房梁上,松木杆间距大概在三十至四十公分左右,上面覆盖草帘,草帘上涂抹大约十公分厚的掺了干草的那种红色黏泥。 这种黏泥特性就是干结后硬得如同水泥,斗大的雨点打在上面,就像弹在钢板上,是欧阳惊雷和医生在烧制陶碗时发现的,而且不怕火烧,火越烧越硬。 房盖四圈与石壁交接处的空隙都用这种黏泥填堵上。 一个上午,房盖上完。 中午饭后,几个人没有休息,把已经清理干净的石屋安装上了木头床,墙壁上钉了一些挂东西的木楔。 安装木床时,用不了那么多人,胖子和娘娘腔就去和黏泥,两人准备多脱些坯,干了烧结实铺在场院。 当晚,希望城堡人睡进了舒适的石屋。 熟能生巧。 次日,他们很快又建了一排简易房子。 地基是石头的,墙壁是黏泥,当然里面掺了大量的草,防止干裂。房盖的操作与先前那些石屋一样。 花叶子有可能把吴有德带来,晏惜寒几人又把那排简易房间壁出两个小间,给两人居住,剩下的一个大房间给了受伤的羽毛人。 按照医生的建议,在羽毛人房屋中间,按四个人一张床的宽度,他们搭建了六个大长床。床搭建好后,他们把不能走动的羽毛人抬到床上,床上铺着草帘,自然要比躺在外面地上舒服。 希望城堡人看见羽毛人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哇啦哇啦地不住地说着什么,他们的汗水没有白流,各自脸上也喜形于色。 晏惜寒眼睛望着羽毛人那一张张笑脸,心想,要是希望城堡能化解与羽毛人的恩怨就好了。 医生腾出手来,给羽毛人又挨个检查了一下伤口,其余有两人的伤口不知道怎么感染了,伤口表面都是淡黄色的脓血,医生用镊子夹住纱布把伤口表面脓血清除掉,但这样操作不太可能清理干净伤口。 上次给刀疤治病,晏惜寒特意留下几只肥大的蚂蟥,让医生用陶碗养了起来,后来这些蚂蟥大大小小变成了一窝,密密麻麻紧贴着碗壁蠕动,医生只得又把碗换成了较大的罐子。 如今罐子里的蚂蟥也增加了一倍多。 吸了刀疤伤口脓血的那些个硕大蚂蟥,晏惜寒没有扔掉,他用另外一个陶碗养了起来,每天观察这些蚂蟥的变化,观察至今。 看起来蚂蟥没什么变化,好像把吸进肚子里的东西消化掉了,一个个又变成了原来模样。 豢养的蚂蟥太多了,只是医生豢养的那罐蚂蟥都用不了。 于是,晏惜寒把活蚂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阳光抽干了蚂蟥身体里的水分,蚂蟥变成了黑色干巴巴的扭曲皱皮。 他把干皮砸碎,研磨成黑色粉末,一天吃一点,一天吃一点,他想感觉一下自己吃了有那种魅鬼的东西,能不能也变成了魅鬼。 他想让其他几个人也尝尝,要变鬼大家一起变,这样彼此之间不会害谁。 可除了女孩和医生,其他四个男人看着都眼晕,没人敢吃。 最后那些粉末让他与两个女人吃光。 吃了蚂蟥粉,医生和女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特别清爽,干净,尤其眼睛变化很大,感觉看什么东西都非常透亮,像是能透视一般。 医生拣来十几个体型较大的蚂蟥,放置在有残留脓血的伤口上。 两个家伙乍见黑乎乎肉麻人的蚂蟥,吓得脸都失了原色,哇啦哇啦乱叫,仿佛医生要谋害两人似的,闭着眼睛不敢看医生操作。 惹得其他能走动的羽毛人都好奇地围过来看热闹。 这些已经快饿昏了的黑精灵嗜血如命,不大一会儿,原本空空如也的肚皮被浓浓的血脓灌满,两个家伙伤口的脓血被舐吮得干干净净,裸露出鲜艳的血肉。 第187章 出了什么情况 围观的羽毛人,包括两个伤者才恍然大悟。 医生给两人重新涂上了草药,包扎了伤口。 晏惜寒他们几人找了个时间,把已经烧成白骨的羽毛人尸骸,在原址挖了一个深坑,把尸骸埋进深土。 场院被几个勤快的人重新打扫一新,库房重新启用,场院破损的操练架子被重新安置好,就连树墙外那些陷阱也被一一重新布置完好。 今个午饭吃得早些,希望城堡的七君子一个个吃饱后,都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坐在院子里喝着陶杯里的茶水,吃着野果。 他们难得这么清闲自在,已经累死累活干了整整两天的希望城堡人也该歇息一下了。 “今天是第三天,花叶子归来的最后期限。”雷金克像是自言自语。 看来,雷金克他们都在翘首以盼地等待女人和那堆得如小山一般的拉货牛车出现。 “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可能她不会来了。” 欧阳惊雷“嗞喽”一口茶,给还未出现的花叶子下了定论。 所谓“茶”就是他们在山里采摘的野生刺五加叶子,晒干了泡水喝,除了有点轻微苦涩,味甘、性温,就是茶的味道。 医生说多喝刺五加,有健脾益气、补肾安神之功效,可以缓解身体疲劳和过度压力,希望城堡的几个人都乐此不疲地喝着这种茶。 “但愿那个狗东西能屈服希望城堡,让我们满意。” “如若不然,我们就把他打服,把黑水河城堡变成希望城堡。”雷金克眼眸瞥着堡主嘟囔道。 晏惜寒没言语,像是没听见似的。但雷金克笃定他听得真真切切。 几个人之所以翘首以盼,是因为牛车上装有几乎囊括生活中所有吃的用的东西。 医生和女孩最想得到女人用品,两人自从到了扎罗岛,从未照过镜子,两人都忘了自己的模样。 还有就是两人特别想用香皂好好洗洗身体,堡主给她们的香皂省着用也快用完了,甚至不是非用不可,两人都用清水洗脸和手。 其他奢侈品想要,岛上也没有。 男人想的简单,想美美吃上一顿米饭炖肉。 由于希望城堡没有铁锅,即便是新打的美味也只能烤着吃,他们特别想吃一顿用铁锅炖的佐料齐全的香喷喷的炖肉。 晏惜寒今天也是焕然一新,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衣料穿在身上,但洗得干干净净的蟒纹迷彩服穿在身上,衬托出他伟岸的身躯和刚毅的脸庞,弓箭、两把插在坚硬皮套的兰博刀就放在身边桌旁。 他脖颈上挂着鳄齿项链,有如珍珠白的鳄齿反射出午后斜阳耀眼的光芒。 晏惜寒凝视着茶杯底部的沉淀,样子有点发呆,他眉宇紧皱起来,沉默不语。连续两个不眠之夜都没休息好,让他感到浑身酸痛不已,他想多喝茶水以缓解疼痛和疲劳。 雷金克实在按耐不住,凑近了晏惜寒。 “堡主,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花叶子这个点该出现了而没有出现,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出了问题,那么问题或者出在路上,或者出现在黑水河城堡。” “我总觉得那个狗东西违拗堡主您的意思的可能性不大,出在路上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晏惜寒眼睛看着雷金克,在心里仔细考虑了一下。 “刀疤,在这一带活动的三股较大势力,除了黑水河城堡的黑衣人和骸骨部落的勇士,就是骷髅人。” “如果封庆海指派黑衣人和花叶子赶着牛车上路了,那么,骸骨部落刚刚遭了重创,又知道车上物资是送往希望城堡的,我想就是借给骸骨部落十个胆,他们也不敢拦截牛车,况且他们还有二十几个伤员在希望城堡养伤。” “那么,在这一片区域活动的就剩下骷髅人。” “但骷髅人很少大白天活动,往往都是临近傍晚活动,而且骷髅人的势力范围应该在黑水河城堡以西、小剑峰山以北区域。” “我不相信黑水河城堡不向骷髅人活动区域派出暗探。” “如果骷髅人有风吹草动,封庆海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老奸巨猾的家伙不会在骷髅人过来活动的时候,打发花叶子他们上路的。” 雷金克双手握着茶杯,赞同般地点点头。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路上,那么就出现在黑水河城堡内部。” “但我想遍了各种理由,假设了一百种情况,始终觉得那个狗东西不会心血来潮与希望城堡作对到底。” “他应该知道与希望城堡作对的后果。” 雷金克接话道。 “难道花叶子说了希望城堡的条件和要求,惹怒了那个老家伙,他暴跳如雷,跳将起来,一刀像宰鸡似的宰杀了那个女人?” “可杀了花叶子对黑水河城堡百害而无一益。” “这一点,那个狗东西应该心里比谁都清楚。” 晏惜寒眨巴眨巴眼睛,冷静而果决地摇摇头,说道。 “不可能!封庆海可不是轻易动怒之人。即使他想杀人,也会不动声色。” “那么,就是花叶子被那个老家伙囚禁起来,可那个老家伙把女人囚禁起来就等于向希望城堡宣战,他敢吗?” “黑水河城堡的实力今昔非比,已经往下坡路走去,那个老东西心里更清楚。” “黑衣人不但被骷髅头斩杀十几人,黑衣人的白爷、城堡总管也被希望城堡的森林狼撕碎而丧命。” “黑衣人整体战斗力惊人般地被削弱。在这种情况下,黑衣人根本不敢与希望城堡硬碰硬。” “刀疤,如果到了晚上花叶子还没有消息,我们明天就到黑水河城堡走一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黑水河城堡还不是虎穴,甚至连狼窝都比不上。” 晏惜寒抬头看看天,天不早了,他沉静而又凝重的眼神落在对面楚雨菲的脸上,却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之色。 晏惜寒扭脸看向雷金克:“刀疤,我总觉得花叶子可能在山下遇到了什么困难。” “不管能不能遇到花叶子,你和雨菲去山下打探一下,带上追风。” 第188章 骷髅人来袭 听口气,堡主确定花叶子一定来了似的,不但令雷金克,就是在场其他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无比惊愕的表情。 堡主咋那么自信呢? 他哪儿来的那么自信? 其实,晏惜寒也不是十分确定,他就是有种感觉,封庆海那个狗东西不敢得罪希望城堡。 雷金克立马给女孩使了一个眼色,女孩心领神会,起身回屋穿戴整齐,身背武器装备,跟着雷金克到狼窝唤上追风,两人刮起一股疾风朝山下跑去。 晏惜寒则端起陶壶重新把茶杯斟满,而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块打磨石,一边嗞喽一口好整以暇啜饮着茶水,一边慢条斯理地用磨刀石擦蹭一把兰博刀的利刃。 他那个百无聊赖的慢悠悠动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其实,他心里比谁都焦虑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但他清楚,再怎么焦虑都没用,与其焦虑不安地等待,不如安下心来等刀疤回来,看看能带来什么情况。 其他人见状,都纷纷离开桌子,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医生则紧跟在胖子和娘娘腔身后,像是低声对两人嘀咕了几句,只见三人去石屋前取了藤篓,背在身上,看样子是去采野菜。 欧阳惊雷则取了弓箭,往操场走着去练箭术了。 “哧啦,哧啦”,尖利而又有些粗哑的声音,是磨刀石与利刃交织时发出的,刺激着人的耳膜。但似乎晏惜寒丝毫不受影响,不为所动。 “晏先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粉碎城堡保持多时的安静,声音里透着一抹惊慌。 楚雨菲从城堡大门口跑进来,样子慌慌张张,她大步奔过场院。 “是骷髅人——” 一丝无边的恐惧让晏惜寒浑身动弹不得,他担心花叶子和牛车出事,这时欧阳惊雷看见女孩惊慌地回来跑了过来。 “牛车被骷髅人劫了?” “没有。” 女孩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看样子她一口气跑上山。 “有一支骷髅人骑兵包围了大剑峰山,约摸有一百多人,把花叶子她们挡在了山脚下。” “花叶子被骷髅人绑架了?” 晏惜寒眼里那抹恐惧变成了焦虑。 女孩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骷髅人的大部队只是隔住了她们,但暂时还没有发现她们。” “刀疤守着她们,怕出现意外,他让我赶紧跑回来报告。” 女孩嘴里说出了花叶子“她们”,而且骷髅人没有发现她们,说明花叶子不辱使命,如期完成了交易。 押运装满货物的牛车回来了,晏惜寒的心算是彻底落了地,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晏惜寒把桌子上一个空茶杯倒了半杯茶水,递给女孩,让她喝了水再说,最起码这短暂的时间可以让她缓解一下急促的呼吸。 “慢慢喝,慢慢说。” 欧阳惊雷站在女孩的另一边,用十分焦虑和不安的眼神看着她。 晏惜寒利用女孩喝水的空当快速地自言自语:“希望城堡没有招惹骷髅人啊,彼此甚至都没有照过面,他们为什么要围攻希望城堡?难道又是黑水河城堡使的坏?” “他们一边与希望城堡虚与委蛇,一边暗中把这次花叶子押送货物的信息透露给了骷髅人,致使彼此双方几乎在大剑峰山脚下相遇。” “一旦相遇,后果不堪设想。” “骷髅人的凶狠和暴戾无人能及,我是见识过的。” “晏堡主,我总觉得这次的境况与羽毛人袭击城堡那次如出一辙,始作俑者就是黑水河城堡,就是那个阳奉阴违的封庆海在搞事。”欧阳惊雷接话道。 这一刻,在附近采野菜的医生等人,看见女孩发疯似的跑进城堡,知道有大事发生了,他们赶紧聚拢到一起,尾随着女孩跑了回来。 他们一个个紧张兮兮地站在桌子对面,眼睛盯着女孩和堡主。 “我和刀疤跑到半山腰,追风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既然前方出现了危险,刀疤担心就这么贸然下去会与敌人遭遇上。” “于是我们绕道,向西侧拐个大弯下去。” “快到山脚,追风再次给出危险信号。” “我和刀疤没有退路,做好了随时随地战斗的准备,但当我们小心翼翼摸到山脚,却发现是花叶子领着四个黑衣人押运着一辆货物被黑色苫布覆盖的牛车。” “她们躲在一处树木密集的地方,一个个瑟瑟发抖。” “她们听见响动,误以为是骷髅人发现她们了,就在双方兵器彼此相接时,我们认出了对方,她们看见是我们可把她们高兴坏了。” “花叶子说这一路上都畅行无阻,快到山脚下时,她们听到了战马嘶鸣的声音,她们还以为是希望城堡派人去接应她们了。” “等花叶子独自前往查看时,方察觉是骷髅人围了山,她们没敢与骷髅人谋面。” “因为她们知道骷髅人是出了名的残暴,每一次战斗都不留对方一个活口。” “如若让骷髅人发现牛车,她们都会遭殃。” “骷髅人堵住了上城堡的路,她们只能接着西行,到远离骷髅人的地方躲避起来,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再说。” 晏惜寒面容沉静地看着众人。 “情况基本上已经明朗了,围山的是骷髅人。” “至于骷髅人为什么围山,与花叶子她们虚惊一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相比已经显得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骷髅人围山如果不主动撤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我们有与羽毛人那场战斗做铺垫,其他的战斗已经显得无足轻重。” 说完,晏惜寒把目光望向前方,仿佛战斗已经开始:城堡门口再次传来铁斧敲击盾牌的声响,刀剑与刀剑相击声震耳欲聋,呼喊和尖叫萦绕于夏日炎炎的闷热气息中,濒临死亡的人和垂死的战马塞满城堡门口那片狭窄的广场,被截断了腿的战马发出可怖的嘶叫,骷髅人每一次冲锋都被希望城堡人挡住。 他们一个个倒下,受伤未死的骷髅人一声声细微而颤抖的惨叫回荡在城堡之上。 第189章 骷髅人使者 骷髅人虽然占据上风,冲锋陷阵迅猛而顽强,但在更加迅猛而顽强的希望城堡人面前,他们每一次整队冲锋企图冲破希望城堡人的防线都是徒劳的。 晏惜寒不是在思考,而是走神了。 楚雨菲一口气讲完,看见堡主没有吱声,她端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她是在替堡主掩饰他表情上的缺陷。 “上山的路有多条,而唯有牛车能上山的路,只有城堡前那条蜿蜒曲折得不能再蜿蜒曲折的缓坡路,说它九九八十一弯是有点过,牛车只能在骷髅人撤离后才能上山。” 晏惜寒曾经细细数过,三十六道弯弯。所以城堡人上下山,除非出远门,一般情况下都靠步履。 脚长在自己腿上,要快要慢全凭心情。 “雨菲,花叶子可把一个细高挑瘦弱黑面男子一起带来?” 晏惜寒眼睛盯着女孩,一边问着,一边伸出右手拍拍自己头部,而后把手掌展平往额前比划比划。 “是吴有德吧!” 晏惜寒笑了,女孩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却已经明确地告诉他,花叶子把吴有德带了出来。 “雨菲,你现在赶快返回到刀疤身边,告诉他。” “一是把牛车隐藏好,保护好车上的物资。” “二是如果骷髅人真的对城堡发动攻击,你们要在山下袭扰他们,迫使他们不战自溃。” “那城堡会不会……” 女孩有点担心城堡的安危。 毕竟城堡在,她和大家的日子才能安稳。 “雨菲,你要相信大家,我们会尽全力保护好城堡。而且你与刀疤身上的担子也不轻。” “快走吧,回去晚了,刀疤他们该心急了。” 女孩有点不舍,这几次战斗,她都与堡主在一起,似乎没有什么让人害怕的。 现在,冷不丁离开堡主,要去外面打击敌人,她却感到有点忐忑和不安。 她知道那不是害怕,只是有点无所适从。 楚雨菲跑走了。 女孩离开后,晏惜寒把目光移向医生。 “怡云姐,这些天我能看出来,那些羽毛人对你颇有好感,我想委托你与羽毛人说几句话贴心的话。” “晏先生,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医生倒是很诚恳,没有丝毫做作和矫情。 “希望城堡破,那些羽毛人不可能独活。” “库房里有的是弓箭,都是他们的弓箭,用着也顺手。” “你看能不能把能拉弓射箭的羽毛人组织起来,他们可以帮助我们守住四周树墙,这样我们可以全力以赴对付外面的敌人。” “晏先生,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医生还未来得及回应,欧阳惊雷抢先接上了话。 很明显,从他脸上那轻蔑的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认为这是一个蠢得不能再蠢的建议。 怎么能相信那些被俘的羽毛人呢? “如果羽毛人在背后射我们暗箭,我们就像后背画着标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惊雷,你的想法我想过,我也有过你那种担忧。” “这样,我们先让怡云姐把工作做前面,做好准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调动他们。” 堡主已经让步了,欧阳惊雷没再得寸进尺。 但他知道,晏惜寒只是嘴上敷衍他,实际上他心里早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不做出决定,他不会安排医生给羽毛人打预防针的。 “唉,但愿羽毛人跟我们一条心。”欧阳惊雷心里哀叹道。 “胖子,你和迪华去大门口守着,有什么动静要及时报告。” 贾思凡与马迪华跟着医生去采野菜时,已经全副武装,这也是堡主的严苛要求,外出必须携带武器装备,省得遇事手忙脚乱。 因为你不知道意外和危险说什么时候降临就降临了。 看看,危险说来就来。 两人对堡主点点头,跑开了。 “我去四处检查一下,看有没有漏洞。” 欧阳惊雷看了堡主一眼,他看见晏惜寒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略微顿了一下,然后走开了。 所有人一下子都离开了他,反倒让一下子空寂的晏惜寒有点无适。 他拿起放置在桌子上的那块磨刀石,“哧啦、哧啦……”,犹如琴弦拨动的声音再度在他身边响起。 骤然,灰风从狼窝里跑了过来,围着他的脚面转了一圈,而后把头冲向城堡大门口的方向发出了怒吼的声音。 晏惜寒知道森林狼在向他示警,城堡外面有危险,有陌生人接近,他把头撇向门口,果然看见胖子与娘娘腔举手挡住斜射的阳光,极目远望。 晏惜寒圪蹴下,对着灰风耳语了几句,而后爱抚般地摸摸森林狼腹部,就像一个父亲抚摸自己的孩子那样。 它的身躯比先前粗了一圈,或许用不上多久,它就是拥有诸多孩子的妈妈。 晏惜寒轻拍它的脑袋,它迈开四爪,拖着臃肿的身体跑回了狼屋。 森林狼前脚离开,后脚胖子呼哧带喘地跑了过来。 欧阳惊雷从远处看见贾思凡奔堡主而去,知道有敌情发生,几个健步冲了过来。 “晏先生,敌人进攻了?” 一丝疑惑从晏惜寒的眼里闪过。 他竖耳细听,没听到任何山坡上有敌人发起攻击的那种多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喧嚣动静。 “不是,只来了两个陌生人,像那晚穿戴的骷髅头。” 胖子看着堡主的脸,说话时有些紧张。 “哦,走,去门口看看。” 晏惜寒一边心里想着来的两个骷髅人八成是来谈判和劝降的,一边收拾利落桌面上的武器,迈开大步往城堡门口走去。 他厚实的脚掌踏在坚硬泥砖上“啪啪”作响,有如敲打的鼓点,身后顿时带起一股寒风…… 充满了尖刺的木栅栏已经把门口堵死。 晏惜寒等人来到城堡门口,站在里侧,举目远眺,发现有两个身材高大的头顶上捆绑着骷髅头的骷髅人往他们这边走来。 两人身上都穿着兽皮,由于兽皮磨损得有些破烂,看不清是什么兽皮。身上其他装束依旧朴素,双肩罩着钢铁盔甲,腰间扎着那种常见的普通皮带,皮带铜扣磨得锃亮,足下蹬着一双磨旧的短靴。 两个骷髅人身带武器,在希望城堡人的注视下,十分镇静地大步走了过来。 第190章 拉大旗作虎皮 晏惜寒着重留意两人走路的姿势,感觉两个人步履,一个沉重而稳健,一个轻盈而敏捷。步履沉重的相较轻盈的年龄偏大,一个在四十左右岁,一个三十不到。 两人长相酷似一个豆荚蹦出来的蚕豆,高颧骨,鹰钩鼻,黑头发,两人嘴边挂着鄙视的微笑。 哥哥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而弟弟胡子邋遢油腻,显得很污脏。 两人耳垂均都坠着两枚金币,映射出太阳刺眼的光辉。 哥哥腰部挂着一柄弯刀,银色把手。 弯刀确是普通,但其把手尾端镶嵌的那颗四四方方大红宝石却不一般,仿佛象征着哥哥在部落里地位和身份不低。 弟弟交叉身背两把兰博刀,看其破旧斑驳的皮质刀鞘,就知道两把兰博刀跟随主人饱经沧桑岁月。 有意思的是哥哥头顶张口骷髅头涂抹着恐怖的红色颜色,仿佛人脸被活剥皮肤,鲜血淋漓,张开的大口发出极端痛苦而无声的狂啸。 年纪偏大的骷髅人右手一直握在刀柄上,神情紧张地环顾四周,他那个样子像是在寻找隐匿在暗处的弓箭手。 “你们就是希望城堡人?” 那个岁数大的一张口就是一口流利的八荒大陆语,嗓音清朗。 看来骷髅人也懂礼貌,并非一见面就开打。 只是语气中透露出一抹轻视。 “不错,我们是希望城堡人。阁下是谁?”欧阳惊雷昂了昂头问道。 声音里隐含着一抹警惕。 “啊……我们是泽渊部落的使节,要见希望城堡的堡主。” “我就是希望城堡的堡主、大地的儿子、森林之子,晏惜寒。” 晏惜寒说完话,微微点头,带着冷冷的礼数打了声招呼, 他那双黛眼审视着对面的面容,不带一丝情感。 说话之人,有双极其敏锐而深邃的狭眸,如苍鹰一般犀利,眸底深不可测,任谁跟他对视一眼,都会被吸下去。 诚然,他的鹰眼碰上了另一对鹰眼,就是他的灾难。 “我是毕力格,泽渊部落的军事首领。” 毕力格扭头看着旁边的年轻同伴。 “我弟弟巴拉。” 巴拉腰板挺直,带着一丝傲慢,用蔑视的眼神看着对面。 一脸邋遢胡须,看不出是否俊美,倒是气场如同黑夜般强大而薄冷,满脸冷厉的戾气。 “我是巴拉,泽渊部落第一猛士。” 第一猛士! 咋滴,拉大旗作虎皮吓唬人啊! 这家伙依旧面无表情,冷漠的眼神里隐藏着一抹轻蔑,给人感觉他举手投足都散发着高高在上的睥睨感。 从骨子里流露出一股优雅般的冷傲,如同他才是发号施令的使节,而他哥哥则是他的陪同,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两位使节,到希望城堡来,有什么事吗?” 冷峻透出高傲,不怒自威,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气场这种东西。 晏惜寒还算客气,表面上彬彬有礼。 对两位使节的冒昧打扰,他没有表现出冷遇,但也看不出来多么热情。 怎么能对来犯之敌热情呢? “晏堡主,我们哥俩受部落酋长重托,前来贵城堡讨回一件东西。” 毕力格略微弯了弯身体,以示对对方的尊敬,还算懂礼节。 他那双深陷的有点发黄的眼睛一直盯着晏惜寒,他在观察对方,这是一个谈吐优雅、举止得体和风度翩翩的男人,很有绅士风范。 很可惜,在扎罗西片地域,他还没看见过一个绅士,这是第一个。 “东西!什么东西?” 晏惜寒小声嘀咕了一句。 “敢问两位使节,希望城堡拿了贵部落什么东西?” “哼!什么东西!你们不是明知故问吗?” 毕力格没说上几句话,就动了怒气。 他的脾气与他稳重的脚步不成正比,看来高看他了。 他的右手一直扶在刀把那颗红宝石上,手指尖自始至终在摩挲着红宝石,他那个样子好像故意要引起对方注意似的。 “两位使节,在下的确不知,还请明示。” 不恼不怒,不卑不亢,不温不火,谦谦有礼。 “毒水沼泽乃泽渊部落所有,百年巨鳄乃我部落镇落之宝,尔等却因贪念残酷斩杀了它,使我部落即将遭遇灭顶之灾,泽渊部落全体部众甚为愤慨,故部落酋长指派我与我弟讨要说法。” 哦哦哦哦,原来如此啊! “两位使节,我们是杀了一条大鳄。但那是情非得已啊。” “我不杀它,它要吃了我。没办法,为了保命,只能弄死了它。” 让晏惜寒他们闹不明白的是百年巨鳄明明是大自然造物,它咋就成了泽渊部落镇落之宝了呢? “晏堡主,那大鳄乃泽渊部落镇落之宝,就这么被你们斩杀,你们得给个说法,能让部落部众信服的说法。” 这家伙表面上彬彬有礼,其实就是拿不是当理说,想讹希望城堡。 “两位使节,不知道你们要什么说法?” 晏惜寒强自压住心头陡然生出的一股怒火。 “百年巨鳄浑身都是宝,你们赔万金。拿出一万个金币,这件事就算拉倒。” “狮子大开口啊!要希望城堡赔万金,你们咋不腆个b脸要赔百万金呢!让金子淹死你们!”马迪华举起拿刀的手,指点着对面恼怒地骂道。 “那大鳄脑门上贴字了吗?还你们泽渊部落镇落之宝?你咋不说是你们祖宗呢?你们咋不把那大鳄打板供起来呢?”贾思凡恶声恶语地附和骂道。 “两位使节,你看看,你们把我们希望城堡人惹毛了吧!” “既然那条巨鳄是贵部落镇落之宝,你们为什么不把它唤回部落,好生看管?” 晏惜寒貌似礼貌,实则奚落。 毕力格颧骨上的肌肉有了些许抽动。 “晏堡主,你说的这句话好生没道理。我们部落如何看管我们的宝贝,与你何干?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这番话言毕,牵起毕力格嘴边一抹轻蔑。 他的巴拉弟弟亦撇撇嘴角,一副瞧不起人的鄙视嘴脸,仿佛吐口痰都能把希望城堡淹没。 “两位使节,言之有理,你们部落的宝贝是不该我什么事。” 第191章 讹诈 “可是那条巨鳄它非要吃了我,结果它运气太差,而且不是一般地差,不但被我打死,还被我吃进肚子里。” 晏惜寒向左右瞅瞅,浅浅一笑。 “不但我吃了鳄肉,连我的同伴也吃了。” “你们如果非要,那只能去粪坑挖屎了。” 说得轻描淡写,表情轻松愉快,但语锋却尖锐犀利。 “你你你,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如此羞辱泽渊部落使节!” 使节老大发威了,他举起紧握刀柄的手,竖起食指指点着晏惜寒,嘴角气得有些歪斜。 “晏堡主,你猎杀了本部落镇落之宝,就是向本部落宣战。” 颐指气使,恼羞成怒。 可能在泽渊部落的处世之道里,似乎很少有“尊重”二字,有的只是霸道成性,它真正目的是压服对手,使之屈服。 使节老二扭动扭动脖子和摆动了几下脖子上的脑袋,像是开打前的热身,脑袋上那个骷髅也跟着晃动,仿佛他是生长了上下两个头颅的妖怪。 “两位使节,首先我想告诉你们二兄弟的是,我的胆子的确大了些。不但我的胆子大,我们希望城堡人的胆子都大。” “其次嘛,就是我们刚刚到扎罗时间不长,根本就不知道岛上还有什么泽渊部落,更不知道那条巨鳄归你们部落所有,不知者不怪嘛。” “这三嘛,我们杀它纯属是为了自保,是不得已而为之,根本没有向贵部落宣战之意,还请两位使节明鉴。” 语气中透着一股凛然正气,也夹杂着一股息事宁人的味道。 毕力格重重地哼了一声,有些恼怒。 “晏堡主,你不但残忍地猎杀了本部落镇落之宝,竟然还津津乐道地吃了它的血肉,这件事怎么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呢?” 欧阳惊雷上前一步,用刀指着使节的鼻子强硬地回怼道。 “不这么不了了之,你们还想咋滴?” “你说咋滴?揍你们呗!” 毕力格眼睛一抽,发怒道。 “扔掉你们手中刀,跟我们返回部落,听从部落酋长发落。” 强权想欺负弱小,但却找错了对象。 希望城堡虽小,但不容任何势力蔑视。 欧阳惊雷眼睛一瞪,恼羞成怒地骂道。 “你们想屁吃呢!让我们希望城堡人扔掉手中刀就扔掉手中刀,让跟你们去泽渊部落就去泽渊部落,我们咋就那么听你们的话呢?” “啊呸!你们两人赶紧跑到河边照照你们那个耗子脸。” “什么意思?”使节老大怔愣地问道。 “你说什么意思?” 欧阳惊雷继续抢白道。 “你们眉毛底下挂两个卵蛋光会眨眼不会看啊,你以为我们希望城堡人都是软柿子咋滴!任由你们拿捏啊!要不要b脸了?” “简直岂有此理!气死我了!” 使节老大愤恨地从嘴里甩出这么一句令人懵懂的话语。 到底谁在岂有此理! “部落猛士就是绑,也要把你们绑回去!”毕力格手高高举起,暴怒地吼道。 “你试试!” 欧阳惊雷瞳孔骤然一厉,大喝一声, 随即,他身上有冰凉的杀意蔓延而出。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行为,根本就是对泽渊部落的蔑视。 在整个扎罗,泽渊部落都是说上三句的主,怎么能容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此奚落和怠慢彪悍凶猛的部落! “试试怎样?” 毕力格眼里冒火,气得嘴角微微抽动。 “在整个扎罗,还没有哪股势力如此不把泽渊部落放在眼里,你们太放肆了!” 一副自命不凡的表情还是从他的容颜上表现出来。 晏惜寒接话道:“两位使节,我们是有点放肆,但不知不怪,我们下不为例,这总归可以了吧!” 怎么听着这句玩世不恭的话语有点耍戏对手的意思呢! “屁!晏堡主,你太不把我们泽渊部落当回事了!你以为在这个扎罗岛上以你为中心?” “啊,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这泽渊部落是你这种小芝麻惹火得起的吗?” 使节老大被彻底激怒,他甚至握住刀柄的手指有些颤抖。 可见霸权思维根深蒂固,他们的反思,只会在力不从心和失败出现时,才会发生。 只有打疼对方,他才会尊重你。 老二猛然间双手后探,“噌”地抽出后背交叉的砍刀。 在苍白的夕阳余晖下,利刃闪着诡谲的光芒,就连周遭空气也似乎感应到了刃面四射的热度,跟着变换颜色。 晏惜寒对两个使节的举动根本就不值一哂。 但是站在他身边的三人却如临大敌,三人以极快的速度取下身背弓箭,三人箭袋没动,已经张弓搭箭了,宽大而锋利的箭头对准了对面两人。 这种凶险场面,两使节可能经历无数,看表情两人并不害怕。 只是陡然间睁大的眼睛掠过一抹吃惊,是吃惊对面三人刚才摘身上弓箭的速度。 三个凝神注视他们的弓箭手可不是闹着玩的,咫尺距离,如果利箭射出,身上非出现血窟窿不可,恐怕命是没救了,使节老大有了恐惧心理。 “只要自己手中弯刀一动,哥俩活着回去的希望便荡然无存。” 使节老大的指关节攥成了惨白,彼此对峙良久,他的手终于松开了刀柄。 毕力格把手伸向弟弟,好汉不吃眼前亏。 巴拉就像脑后长了第三只眼睛似的,双手往后一背,双刀稳稳当当、严丝合缝入了刀鞘,看得对面希望城堡人有些惊呆。 这手刀回鞘的俊功夫甚至连晏惜寒都做不到,看来这个老二是个硬茬。 当巴拉刀入鞘时,天地间似乎失去了几许光辉。 欧阳惊雷等人收起了弓箭,但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移开对手的身体。 “两位使节,希望城堡在这扎罗岛上名不见经传,它不想惹事,只想过自己安分的日子,但它不怕事!” “你们泽渊部落仰仗着实力雄厚,势力强大,想恃强凌弱以大欺小,欺负别的城堡,希望城堡不稀罕管那些烂眼子事。” “但顶着希望城堡窗户生火,骑希望城堡脖梗上拉屎,那你们可打错了算盘!” 第192章 斗嘴 晏惜寒最后一句话是吼出去的。 他就是要让对手看看,希望城堡人也会吼。 吼不是那些大股势力的专利,想以大压小,简直痴心妄想! “晏堡主,你可知道山下陈兵百余?” “那可都是本部落不怕死的猛士。” “只要你们投降,接受处罚,泽渊部落可饶你们不死。” “或许还能网开一面还你们自由。” 使节老大丰厚的嘴唇带着冷漠的哂笑,但他那双淡白的眼球却一点也无。 欧阳惊雷脸一下子气成了紫茄子色,瞪着血红眼睛再次恶语相向。 “啐!投降?想屁吃自己放一个。” “要投降也是你们泽渊部落投降。” 晏惜寒凝视着使节一时间没有作声,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毕力格和他的弟弟巴拉看着,黑瞳深邃,深不可测,好像被什么东西所吸引似的,而不是凝视有血有肉的敌人。 使节乜斜了欧阳惊雷一眼,轻哼一声,“猴子蹦跳得再欢,终归是猴子,咋能做得了大王的主。” 然后把视线落在晏惜寒身上,他看见晏惜寒半天没言语,只倒是被自己说的话吓着了,但他不确定对方能屈服到啥程度,便追加了一句,让晏惜寒心里压力山大。 “晏堡主,你的手下将听命于你高贵而英勇的决定。记住,他们的性命取决于你的决定。” 晏惜寒的嘴角终于牵起一抹恣意的笑容。 “毕力格、巴拉。” 这回直呼其名,仿佛两人在希望城堡堡主眼中就是两个普通的男人而已,而且还是很渺小的像举手抗议的耗子一样的丑陋男人。 “你们可知道就在四天前,就在你们站的脚下,你们仔细闻闻,血腥味多么浓郁,希望城堡打败了骸骨部落一百二十人的攻击大队。” “打死他们三十七人,击伤并俘虏二十三人,伤者现在就在城堡新建的病房养伤。” “你们如若不信,可以去看看。” “我估计岛上消息闭塞,此事还没有传开。” “但是你们可以派人去黑水河城堡打听一下虚实。” 声音柔和得像是规劝朋友千万不要干傻事,又像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暗示。 毕力格和巴拉一踏入希望城堡范围就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整个城堡上空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但看城堡又像是新修建的似的,林间边边角角依旧还残留着惨烈战斗的痕迹。 但两人不相信骸骨部落会败得那么惨,那可是论实力与战斗力都可以与泽渊部落相媲美的名噪一时的大部落。 “晏堡主,你当泽渊部落是你这种籍籍无名之辈几句话就能吓唬住的吗?你们没有选择,你们要么投降,要么被杀掉。” 使节老大嘴角露出一抹张狂而得意的笑,一股霸气凌人的气势尽显。 他代表的是泽渊部落,在势气上绝对要压倒对方,怎么能让对手钳制住? “被杀掉?你们未免自信得太狂妄了吧!” 晏惜寒嘲弄般地撇撇嘴角,用充满了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毕力格,那是因为你们还不知道希望城堡人的厉害。” “晏堡主,不管你们希望城堡人是不是真的厉害,不投降只能被消灭。” “想我堂堂的泽渊部落乃是扎罗一等一的凶悍部落,怎会惧怕小小的只有几个人的城堡?笑话!“ “晏堡主,说希望是城堡,那是高看你们了,充其量就是几个破栏破户的石屋而已。” 很不屑的神情从毕力格脸上闪过,牵起他嘴角一弯嘲讽的弧度。 可令他颇感意外的是,晏惜寒在片刻错愕之后,眼里竟然露出一道奇异的光,那是一道很令人费解的目光,没有嫌弃和厌恶的意思,有的只是坦然和淡定,自信和勇气。 “毕力格,我问你,假如你们泽渊部落是大象,那么大象与孤狼相斗,最终谁会胜出?” 晏惜寒丝毫不掩饰他的嗤之以鼻。 他停顿下来,他想让对方思考片刻。 “毕力格,我还是劝你,等你们想明白了问题答案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晏惜寒那一直审视对手的眼神里隐约多了些全然的沉静和坚定。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上一直散发出一种遇到什么事情都非常稳重的魅力,沉稳大气,豁达淡然,含蓄低调且略显中庸之道的行事风格,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毕力格,如果需要破釜沉舟才能做出改变,希望城堡丝毫不吝惜再战一次。”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人多,你们泽渊部落的猛士是不可战胜的,就以为能轻松打败我们。” “毕力格,你要是那么想,你就大错特错了,最后你会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道理非常简单,再多的大象也不可能弄死一条孤狼。” 毕力格听了晏惜寒这番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的话,那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有点颤抖,他相信对方瞧见了。 突然,他下意识地感觉到攻打希望城堡可能是个错误。 就像是套在脖子上的并非都是粗糙的绳索,但给他的感觉却分毫不差。他自信预感非常准,他正在钻入那个看不见的脖套,脖套正在勒他,且愈勒愈紧。 可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这种感觉。 听罢对手这番话,他却陡然领悟到这是事实。 可箭在弦上,怎能不发? 他们这次来就是要剿灭希望城堡的,不能让这股新生力量搅乱了扎罗岛旧有格局。 毕力格对虚弱极为敏感,就像狗儿可以嗅出恐惧。 “我是泽渊部落的使节,我的职责就是劝降你们。” 毕力格一副高傲自大的嘴脸,他高高举起右手,果断而有力地往下一挥。 “如若不然,就地剿灭。” 说完,他用检视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对面的几个人。 他察觉到人人都在狠狠地瞪他,仿佛希望城堡的一砖一瓦都在反抗他,他们空白如板岩的冰冷面孔和阴郁沉闷的表情,隐藏了无穷的愤怒,他感觉到了 晏惜寒承认,这个毕力格看起来确有王者风范,即使他不是王者,但他显得有点傲慢自大。 第193章 号角再次吹响 “希望城堡虽小,却能擎住晴天霹雳,踏平扎罗!” 睥睨天下的声音回荡在上空。 骤然,一股刺骨寒风叹息着越过密林,扑面而来,令毕力格浑身颤抖。 “只是打颤,并非发抖,再勇敢的人遇冷也会发抖。”毕力格暗忖。 他逼迫自己缓缓地做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然后把目光瞥向身边的弟弟,他转过身,和弟弟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不过,在往回返的途中,巴拉下意识的回头瞧了一眼,希望城堡人没有看到,他那恶毒的眼眸里突然迸射出浓烈的恨意。 使节这一离开,战斗即将打响。 攻击如飓风一般袭来,躲都没地躲,只能面对。 晏惜寒就着太阳余晖,瞥见森林里隐藏着金属反射的光泽,泽渊部落已经刀光霍霍,怎么能轻易罢手呢? 整个森林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寂静,寂静得可怕。 夕阳西垂,给大地、森林、田野和城堡镀上了一层红晕。 城堡高耸的树墙洒下一片片云雾状的阴影,把整个城堡都淹没在昏暗之中。 晏惜寒等人不敢有丝毫松懈,那个傲慢无礼的使节已经夸下海口,他不相信毕力格只是嘴上功夫。 他提醒着大家,“小伙伴们,上次骷髅人袭击黑衣人是在晚上。” “我估计这次泽渊部落袭击,十之八九也可能安排在晚上。” “当地部落都擅长夜战,就像他们脸上全都长着狼眼似的,因此我们要重视起来。” 趁着距离天黑还有一些时间,晏惜寒对医生吩咐道。 “怡云姐,提前预备晚饭。” “一旦与泽渊部落打起来,还能不能吃上饭,什么时候吃饭都在两可之间。” “或许会打得一宿不眠也说不定。” 医生一边应道,一边跑走了。 晏惜寒见识过骷髅人的凶狠。 希望城堡,除了欧阳惊雷,医生、胖子和娘娘腔也都见识过骷髅人的暴戾。所以他们几个人都不发一语,默默地在心里准备着。 医生他们几人先是给羽毛人把肉汤盛上,让他们先吃,而后希望城堡人才坐下来吃晚饭。 很好的气氛让泽渊部落搅了个七零八落。 他们早就受够了肉干野菜蘑菇汤那种没有任何咸淡的滋味,要不泽渊部落来犯,恐怕他们已经吃上了白米饭和炖肉。 希望城堡人,心头都憋着一股火,个个心里发着誓。 如果泽渊部落胆敢来犯,势必让他有来无回。 吃饭时,医生向晏惜寒报告。 “堡主,我已经向羽毛人透露了泽渊部落要来攻击的消息,但他们反应不一,都有些消极。” “认为泽渊部落是在与希望城堡开战,不会波及他们。” “况且骸骨部落与泽渊部落同为扎罗岛上的数一数二的大部落,实力和势力相当,平时井水不犯河水,遇事彼此回避。” “如果因为帮助希望城堡,而得罪了泽渊部落,使两个部落之间发生了矛盾和纠纷,可能他们再很难回到骸骨部落。” 晏惜寒先是默默无言地点头,稍后说道。 “这原本就不是他们的战斗。” “既然他们表达了自己不愿意参战的愿意,希望城堡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那就让他们冷眼旁观。” “让他们耳闻目睹希望城堡人是怎样在没有任何支援的前提下,仅凭七个人的力量,再次打败于他们十几倍的敌人的。” 语气中充满了信心与自负。 “堡主,根据上次战斗经验,我认为如果敌人发起全面进攻,从树墙攻破城堡的可能性不大,但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为了城堡保持完好,我建议把这次打斗战场放到城堡外,充分利用四周绸密树木群,发挥每个人体能长处,灵活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欧阳惊雷建议道。 晏惜寒非常赞成欧阳惊雷的建议,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夸赞般的微笑。 饭后,众人来到堡外,晏惜寒随即作出了安排部署。 “医生带着灰风留守城堡,驻守在城堡门口,尽量用弓箭射杀散落在四周的敌人。” “由我和欧阳惊雷担任正面主守,左右侧翼各由胖子和娘娘腔负责。” 大家没有吱声,沉默地变换位置,侧耳倾听山下动静。 晏惜寒看着众人站位,寻思了半天,感觉就目前五个人、四男一女的情况下,也只能这么分工了。 其实灰风的实力相当于一个硬汉的实力,它如果当众撕碎一个骷髅人,那种恐惧的震慑作用相当于杀死十个骷髅人。 但毕竟它肚子里带了崽子,不能让它过于透支体力,希望城堡还指望它给能生出一群狼崽子,组成狼军。 父母基因如此优秀,生出的孩子也肯定错不了。 苍白的迷雾在林间飘浮,宛若水面上悠长而轻妙的细纱,敌人就隐匿在城堡四周的树林里,只等暮色降临,他们就动手。 刹那间,整个森林都屏住了呼吸。 不如以静制动,让子弹多飞一会儿。 全体希望城堡人全力以赴,枕戈待旦。 希望城堡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夜间战斗了,他们已经渐渐适应了在夜间打斗,其实他们各个敏捷的身手更有利于在夜间杀伤敌人。 泽渊部落自以为夜间有利于自己,岂不知对希望城堡人更有利。 希望城堡已经黑得像夜晚的森林,宁静而安谧。 这令人不堪忍受的无尽静默延续了许久,希望城堡人满怀紧张,暗自祈祷不要听到敌人来进攻的号角,但他们的期望落空了。 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等来了那让人恐惧的答案。 “呜呜呜……呜呜呜……” 进攻的号角吹响了,悠长的声音穿过漆黑夜色,轰然而至。 希望城堡也因之而沸腾。 大家彼此羞怯地笑笑,意图否认先前的紧张。 而后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林间杂乱的躁动把寂静赶跑了,喧嚣声骤起,示意危险来临,泽渊部落的骷髅人开始大举进攻了。 呐喊声传来,声音起初十分遥远,继而渐喊渐近,那是无数人同时呐喊的声音。 第194章 第二次血战(1) 紧接着,城堡四周不远处的林子里到处都是战马嘶鸣声、沉重的脚步声和发号施令的呼喝声,外加骷髅人哇啦哇啦听不懂的鸟语,像是高声咒骂,彼此嘲弄。 月光下,利刃尖刺闪闪发光,代表着凶险一刻即将到来。 但乱的是森林,希望城堡依旧黑暗一片,鸦雀无声,就像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等待什么降临似的。 “呜呜呜……呜呜呜……” 又一轮号角吹响。 空中响起了无数啸声,一支支箭矢携带着火炬,像流星雨一般,从浅暗色夜空非常壮观地飞过,落入城堡,扑扑扑,重重砸在操场泥地上、马厩、屋顶、柴堆、晾晒架、饭桌、凳子以及那些木质操练器具上。 城堡人开始大呼小叫,有人迈步快跑,边跑边喊。 弓箭如冰雹般朝城堡飞来,百支、千支,刹那间不可胜数,然无人中箭。扎落在马厩棚顶和屋顶上的火炬,自燃了一会儿,自己就无力地渐渐熄灭了。 几乎所有建筑物上面都涂抹了一层十公分厚的黏泥。 火炬只能烧热黏泥,而不能让黏泥燃烧。 但是,落在其他物体上的火炬还是引燃了那些木质器具。 一开始是小火,渐渐变成了大火。 一开始是一处火点,而后变成了两处、三处……此起彼落,火苗开始蔓延,很快城堡变成了一片火海,橙色的炽热火舌汹涌地舔舐着黑夜。 透过熊熊的烈焰噼啪声,城堡里有人哇啦哇啦地喊叫,像是非常惊恐的样子。 那是受伤羽毛人的声音,但希望城堡人听见了,无动于衷。 他们心里有数,燃烧起来的东西都无足轻重,烧光了事后再置办,就像桌子凳子什么的。 城堡里到处火光冲天,照亮了城堡里一切建筑物,而唯独不见城堡偌大操场上有一个人影在晃动,仿佛他们顷刻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城堡门前狭小广场有了打斗的动静,不断有惨叫的怪声响起,痛苦的惨叫在静寂的夜空显得格外瘆人、恐怖。 有一支火箭射偏了,落在门口广场上,引燃了一棵枯死的大树。 燃烧的大树犹如巨大的火灯,映照得整个广场尽收眼底。 头顶戴着骷髅头、身穿各种兽皮的骷髅人口中哇啦哇啦大喊着,漫山遍野地冒了出来,大举围攻上来。 号声渐息,呐喊声震天,仿佛城堡已经被敌人占领。 敌人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晏惜寒悍然无畏,双手执刀杀入敌阵,利刃瞬间挑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只见他身边的敌人纷纷轰隆隆地摔倒在烂泥里,他只觉得眼中发涩,是敌人的鲜血喷溅至他的眼里和脸上。 一名负伤倒地的骷髅人,挣扎着要偷袭晏惜寒,手持钢刀还未来得及削他的腿,就像他腿上长着眼睛似的,不经意的一个踢踹,厚重的脚尖指击骷髅人面部,随着一声难听的尖利惨叫响彻夜空,脚下发出一声令人作呕的“喀啦”声响。 晏惜寒正在与一个刚刚冲过来、脸庞汩汩流血的骷髅人打斗,突然一支利箭自他身后的暗影里暴射而出。 他耳朵听着响声,身体略微倾斜,斜眼盯着陡然而至的利箭。 当箭头即将飞至眉宇时,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头倏地一摆,那个快劲真是神速,利箭紧贴前额皮肤,唰地飞了过去,锐利的箭尖贯入旁边一个骷髅人的喉咙,血淋淋地自其后脖颈爆出。 骷髅人趔趔趄趄地晃动着身体,口鼻喷射着带气泡的血沫,伸手抓住箭尾就去拽箭,疼得骷髅人瞬间呜咽一声,便无力地往后一倒,跌落山下。 现在,晏惜寒仿佛长了一对神眼,居然能清晰地看到利箭飞行轨道和速度,恐怕说出来没人相信。 如果他想抓住刚才那支利箭,他自信伸手就能抓住。 “攻进城堡,把他们统统杀光。” 使节老大毕力格挥舞弯刀,吼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命令,众猛士随即展开激烈的攻击。 一瞬,呐喊声填满了空缺。 火光下,骷髅头清脆的碰撞声、刀剑出鞘声、刀盾交击声等各种喧嚣声音交织在一起,其中夹杂着疯狂的咒骂和战马铁蹄奔跑声。 咦!居然有骷髅人骑马上来了? 好啊!马匹来多少收多少,但人一个不收! 大批骷髅人蜂拥而至,一根根火炬高高举过头顶,把希望城堡四人围住攻击。 瞬间,四人神不知鬼不觉,就像穿梭在鲨鱼群里的虎鲸,蹿到了包围圈外围,踢里扑通,像饺子下锅一般,骷髅人晕头转向之际,骤然倒下了六七个。 当他们转身一致对付外围时,四个人就像心有灵犀似的,又钻进了包围圈里面,踢里扑通,骷髅人又倒下了几个。 一个想偷袭娘娘腔的骷髅人,被躲在暗处的医生一箭射中,他拖着受伤的身体万分痛苦地缓慢爬过战场,挣扎着往山下爬,生命之血在脏污泥土中留下一条细长的红线。 没到下山边缘,此人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血流尽而死。 许多被惊扰的大鸟,迎着夜晚的星月,振翅飞向暗色天空。 尽管城堡围墙不是粗石砌成,也不是铜墙铁壁,但陷阱密布和荆棘丛生,却使围攻树墙的敌人受阻。 几个敌人想匍匐着往前爬,结果浑身扎满了尖刺,身体每动弹一下都有如上大刑。 敌人只能选择放弃,扔下几个在陷阱哀嚎的自己人,转而涌向城堡门口,一批批骷髅人前仆后继往门前广场杀来。 一个被晏惜寒手中兰博刀磕飞的家伙,赤手就要与他对搏,晏惜寒反手狠狠击了一拳,厚重钢拳下,对手颧骨嘎啦嘎啦地碎裂,骷髅人身体摇晃着,又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飞,趴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趴地不起。 他的世界消失在一片红色的痛苦咆哮中。 一个双手用斧、看样子力大无穷的家伙,丝毫没有把欧阳惊雷放在眼里,他想用自己大力士的优势压倒对方,岂不知对手的力量远远在他之上,只是不显山不露水罢了。 第195章 第二次血战(2) 骷髅人呼地一斧砍下,欧阳惊雷没有硬挡,只是借势化力,啪地用刀往外那么使劲一拨,利斧欻地被荡开。 骷髅人欺负对手力量小,双手抡圆了双斧,照对手脑门直直地汹涌砍下。欧阳惊雷没有对手想象的那么蠢,他往旁边轻轻那么一跳,躲开呼啸而下的利斧,趁对手收回武器的那一刹那间,欧阳惊雷身体微动,右手的锋刃照着他的软肋刺了过去,扑哧一下,刺穿他身上穿的铠甲,没入肋间。 黑暗中,一个骷髅人向城堡门口奔袭,被医生发现,飕地一支利箭从城堡里飞出,噗地正中骷髅人肚皮,骷髅人带着贯穿肚皮的利箭往后趔趄后退着,嗵地撞在他的一个同伴身上,锐利箭头刺进同伴腰椎,扑通两人一起倒地。 沉重的摔力将两人身体分开。 两人在地上一边爬动着一边惨叫着,想再站起来是不可能了。 甲胄与刀剑交织在一起奏出的不和谐音符,令人耳根一片狂响,人人内心充满恐怖。 骷髅人身后也炸了营,刀疤和女孩带着追风杀进敌阵。 敌人战马听见狼吼,看见一只黑狼咆哮着扑来,咧嘴露出尖利牙齿,纷纷挣脱缰绳四处狂奔,挣脱不掉缰绳的马匹,惊叫嘶鸣,翻着白眼,身体颤栗,前肢腾后肢翘,来回那么折腾,阻止森林狼靠近。 一个家伙手举着火把,口中声若洪钟地狂喊着“烧!烧!烧光希望城堡一切”,人还没有接近门口,就被胖子愤怒的利刃从后背戳进前胸。他所见的最后场景是,一个娇小女人手持弓箭巍然屹立于城堡门口,身后是燃烧不休的柴火堆……火焰的光芒映在他肩甲破损的瓷釉上。 胖子一时大意,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吧唧”绊倒,被一个胖不仑墩的大家伙看见,呼地扑了上去,想用身体压住他。 胖子灵活地就势一滚,躲开了敌人,待敌人扑倒,趁敌人不及起身之际,胖子挥起刀柄,照着敌人脸和头就是一阵猛削,削得敌人嗷嗷叫唤。 再坚硬的骨头哪里抵得住钢铁的撞击,敌人在一阵阵哀嚎声中咽了气。 他没了脸,连头都被砸个稀巴烂,像个溃烂的西瓜。 胖子的五脏六腑一阵阵翻滚,一股股恶心从心底涌出,眩然欲吐。 有个使钉头锤大胡子的骷髅人,锤上沾满了血迹,应该不是希望城堡人的血迹,因为那四人依旧在顽强地战斗着,没人身上像是有伤的样子。 他选准娘娘腔身材瘦巴巴可欺,便用重锤挑战娘娘腔,可他选错了对象。其实也没有选错,因为娘娘腔是四人之中体能最弱的。 即便是娘娘腔身体运动跟胖子相差无几,但那只伤脚无疑还是有点困扰着他不能像个好脚一样施展。 娘娘腔不敢用刀硬碰对手钉头锤,担心刀被磕脱手。 一两个回合后,他身形一闪,躲过落下的重锤,趁对方双手提锤还未来得及再次举起,他的利刃已然挥出,照着对方双手砍去。 对方察觉急忙用手中钉头锤去挡,显然不及,只能回避,但见他身体带着重锤一闪,却因重锤在手,躲避不及,右手躲开,左手撞上利刃,“咔嚓”一下,那个脆生劲儿,左手连同重锤一起坠地,骷髅人惨叫还未来得及出口,自己的脚再次被自己的钉头锤砸中。 那个倒霉蛋一屁股坐到地上,痛苦的惨叫刚刚从嗓子眼喊出,一道红光闪过,欻,他的天灵盖已经被利刃削翻,声音戛然而止。 容貌尽毁,双眼皆鼓,右眼冰冷地凝视着,笑看活人争斗,左眼则被自己的血肉和脑浆覆盖,仿佛游荡在红色的世界里,永无止境。 战斗现场到处充斥着血、屎尿、烟雾和金属交织在一起的难闻气味,灰色和黑色阴影不停地晃动、蹦跳,火光在铠甲和刀剑上闪耀,刀剑砍击声和无助受伤者的哀嚎,响彻夜空。 敌人似乎永无止境,上来一批倒下一批。 一时之间,无论从何处上来,最终都会倒在这个地方,堆积敌人死尸的地方。 看来今晚又得熬夜了,必须连夜把死掉的敌人焚化,希望城堡人不希望他们一个个变成黑体人——魅鬼。 一个小腿肚子被刀刺穿的敌人,血流不止,他因伤势过重,站不起来,哀嚎着在战场上爬来爬去,头上骷髅早已不见,他身后留下一滩滩血水。 夜幕一片暗红,分不清那是火焰,那是血水,那棵干枯的大树烧得落了冠,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还在有气无力地燃烧着,牛气冲天地向夜空呼呼冒着黑烟,仿佛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气。 烈火正自一根落在干草堆上的火箭四处蔓延,那是希望城堡人收集的准备用来和黏泥,盖更多建筑的原料,这一下烧了个精光。 一个家伙仓促倒退时,摔倒,掉进着火的草堆。瞬间,活着像进了熔炉,惨嚎的声音格外难听、瘆人,其状太惨了。 晏惜寒想冲过拽他的双腿,结果手没等靠近就被烈焰逼退,炙热的火焰像是烤掉了他双手一层皮。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敌人被火活活烧死。 晏惜寒黑眸里映着火红的光,挥舞着染血的兰博刀,对着近前的敌人就是一顿咔嚓咔嚓再咔嚓,挨上他的刀,非伤即死。 忽然,医生的眼神凝滞了,她居然看到门口木栅被缓缓推开,从缝隙处伸进来一只手,攀爬着门框。 她就着四处燃烧的火光看到那只手,清晰无比,指节粗大,满是老茧,指缝间都是粗粗的黑毛,指甲里满是黑色污泥。 时间在那一刹那间仿佛不再流动,她看傻了。 紧接着,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出现在她近在咫尺的视野里,恐惧比利箭更伤人,但她手中唯有利箭。 一瞬,她手攥箭杆照着骷髅头就是一阵猛戳。 宽扁箭头为精钢所铸,锋利无比。 她紧张地尖叫着,但挥动利箭的手丝毫没有停下,被戳之人惨嚎着,鲜血喷溅,皮肉横飞。 第196章 第二次血战(3) 旋即,彼此双方声毕,对方身体轰然倒下,头部惨不忍睹,他哪里还有脸,就连头部都是道道血口子。 再观女人,手依然攥着那根利箭,僵硬而颤抖,面颊被喷溅的血液覆盖,像她受了重伤似的。 陡然,她血红的眼睛再次露出凶光,张弓搭箭,带着溢满鲜血的箭头直直飞了出去,嗖地击中一个要偷袭欧阳惊雷的骷髅人眼睛。 紧接着,嗷嗷乱叫乱窜的敌人又被自己人狠狠地撞击一下,摔了个狗吃屎,咬断了自己舌头,这下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女人眼底印下长长的火舌,你烧我家园,我要让你用命来还,她恨不能用利箭,把所有来犯之敌丑陋而狰狞的臭脸刺烂。 一小队人马从烟雾和夜幕中蹿出,锐不可当,直奔城堡大门口, 骑马之人头戴骷髅、身穿黑色盔甲,铁黑盔甲闪烁着暗红的光芒。 敌人个个面露狰狞,手中砍刀在夜空中飞舞,刃面反射着不断晃动的赤红焰火。 他们占领城堡似乎仅几步之差。 但他们犯了一个常人易犯的错误,轻敌了,高估了自己,那布满荆棘的木栅后面黑暗角落里,又怎么会没有埋伏? 刹那,一道身姿挺拔的阴影自城堡内蹿出腾起,直扑向最近的一个骷髅人骑手,它口中发出的狂怒嘶吼,令所有前奔的战马戛然止步,前蹄腾空而起,惊恐嘶鸣不止。 一个骑手冷不防从马上跌落,咔嚓声响传出,他发出一声无言的惨叫,直接折断手臂,却又被自己坐骑落下的坚硬马蹄踏碎腿骨,又一声无言的惨叫发出,紧接着是哀嚎不止。 又一个骑手从马上跌落,但还没容他摘下马蹬,就被猛然间受惊、掉头狂奔的马拖着他庞大身躯跑下山去,一声声惨叫惊破人的耳膜。 另有一个骑手坠地时,头部着地,致头部重创,四肢痉挛般抽搐不止,狂呕不休,又被身边的马蹄猝然踩中头部,哀嚎声还未从喉咙发出,就已经气绝身亡。 被灰风咬碎喉咙的那匹战马,可怜而悲哀地躺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鸣,四肢无力地挣扎着,就是起不来,不断有鲜红的血液从咬断的喉咙处涌出,染红了身下土地。 掉下马的骷髅人还未爬起,就被灰风再次扑倒,灰风脖子轻轻一扭,他几乎整个颈部被灰风撕下,只留下少许皮肉,使骷髅人没有生气的脑袋还连接在他的身体上。 灰风仰天长嗥,山下追风遥相呼应,惊得骷髅人大惊失色,对手怎么如此厉害,竟然调动了丛林之王为他而战? 难怪他自称森林之子? 灰风嗥完,冲入敌阵,疾速穿梭在敌人的脚底下,神出鬼没,它专门撕咬敌人的腿肚子,咬完就躲,没等敌人回过神来对付它,敌人已经因溜号而被对手斩首,为此丢掉了性命。 灰风的低吼已经令敌人闻声丧胆,再加上它残忍而凶狠的撕咬更令骷髅人听音变色,但看见脚下有黑影冲来,避之唯恐不及,军心大乱,时时刻刻提防被狼咬着,哪里还有心思与对手打斗。 仅仅几分钟,又有几个敌人倒下,骷髅人那不可一世的威风已经扫地。 如同树冠遭雷击后支离破碎一般,骷髅人庞大的拥挤在一起的兵力,被森林狼冲散得像四处奔逃的可怜碎片,没了厮杀、喊叫、咒骂和呐喊声,有的只是瑟瑟发抖的身体,和呆滞、惊惧而不安的眼神。 敌人且战且退,希望城堡人也不追击,但只有一个善使双刀的骷髅人,自始至终战斗在现场,虽然他没伤着希望城堡人,但希望城堡也没伤着他。 他就是那个使节老二巴拉,号称部落第一猛士。 巴拉与先于娘娘腔打斗,娘娘腔打不过他,喊来了胖子,两人一起对付巴拉,似乎依旧没有占据上风,巴拉蹦跳腾挪如同猴子。 空气热闷而幽暗,地上则唯有血腥杀戮。 夜色渐浓,烟雾缭绕,战况愈来愈混沌,钢铁相互交击声逐渐减弱,呼喝和咒骂声让位于痛苦的呻吟与哀嚎。 现场形势陡变,除了胖子和娘娘腔与巴拉打斗外,其他骷髅人都撤退得远远的,如同观阵的看客一样注视着现场,仿佛这是泽渊部落与希望城堡分胜负的决斗。 晏惜寒想上去换回胖子和娘娘腔,被欧阳惊雷扯住了衣袖。 “堡主,这等货色根本不配与堡主交手,我替下他们两人。” 灰风已经被医生唤回,让它趴在木栅里侧休息,它则不断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舐着嘴巴四周的血迹,眼睛依旧凝视着黑夜中那血腥战场。 欧阳惊雷一个纵跃,跳到胖子和娘娘腔身边,接住了巴拉挥砍的利刃,两人利刃交击,彼此划了一下,分开。 “怎么,车轮战?” 巴拉嘴里嗤笑,眼里闪着轻蔑。 “巴拉,你们数十人群战我们四人,这又算是什么?” 语气直贯,无比尖锐,一针见血,显然说话之人恼怒已极。 就着月色,一抹嘲弄之色闪过欧阳惊雷那双充满了锐气的眼睛。 巴拉双手交叉,猛力把双刀对撞一下,迸溅出火花,像是威胁,又像是炫耀,则更像是开始打斗的前奏。 巴拉身躯高大,魁梧强壮,看似动作迟缓,实则他灵巧而敏捷,他为打斗,在兽皮外面全身罩上了厚重铠甲。 基本上,除了手腕和脖颈,其他部位几乎被钢铁所覆盖,肘关节和膝关节亦被金属圆碟包裹,难怪娘娘腔和胖子两人联手攻不下他。 欧阳惊雷在陈旧的迷彩服里面暗置鳄皮铠甲,看上去轻装便甲,与巴拉相比,寒酸样简直浑似赤身裸体。 四周明火正在渐渐熄灭,仅剩余烬,一如打斗接近尾声。 方才巴拉与胖子和娘娘腔打斗情况,尽收欧阳惊雷眼底。 他知道,巴拉颇有些真功夫,而且双刀使起来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看似水都泼不进去,且力大无穷,几次两人的利刃都差一点被磕飞。 第197章 第一猛士不是泥捏的 但也不是一点漏洞都没有,他双刀功夫了得,仅就双刀功夫。不像他与刀疤,手上功夫与腿上功夫结合起来,巧妙融合,而巴拉没有。 巴拉早就跃跃欲试,想一展风采,但欧阳惊雷偏不着急,他想借此机会,喘口气儿,补充一下消耗的体力。 说心里话,如果两人一开始就对弈,用不上几个回合,巴拉的脖子就被他抹了。 可现在,打斗得他几乎精疲力尽,而巴拉就如同刚刚进场的斗牛,野性和精力正旺盛,他如果再不换下胖子和娘娘腔,两人早晚会被巴拉所伤或者所杀。 希望城堡人原本就少,再伤一两个,如果再遇什么危险,那就岌岌可危了。 欧阳惊雷深吸一口气,往前靠了靠,地面凸凹不平,他得小心翼翼,他可不想因脚下没站稳而影响自己刀技的发挥。 欧阳惊雷挑逗完后,牵起嘴角浅淡的微笑,他要诱敌入瓮,他似进又退,似攻又守,不断引得巴拉双手舞刀砍向他,而每每刀落下那一刻,他人又不见了踪影。 巴拉用刀速度极快,双手轮换着挥刀猛攻,像是下了一番功夫才练就。但欧阳惊雷就像松鼠一般,你快我跳跃得更快,他轻盈地越过一道道横七竖八的尸体障碍物、低矮乱石、树桩,躲过刀锋。 你前身没有漏洞,并不代表你后身防护得也如此严密。 欧阳惊雷左右绕开刀锋致伤范围,专门往巴拉不长眼睛的身后去寻找下手的机会。巴拉想砍断对手的双腿,省得他跳得自己眼花缭乱。然而,利刃扫过去,不是还有一段距离,就是未及刀锋所至,人已经跳开,折腾得巴拉上气不接下气,呼吸粗重。 打架一定要对彼此实力有一个清醒而准确的判断,否则就会把打架搞成了被打,那不仅仅只是尴尬,而是丢人丢到家了。 或许,可能,还因此送了性命。 “希望城堡人都是懦夫,有种就光明正大地对打!” 骷髅人有人用八荒大陆语喊道,自己人哇啦哇啦地马上同声附和。 晏惜寒当然清楚,欧阳惊雷正在一点点地消耗对手的体力和耐力。巴拉全身笨重装备,再强壮的人也会很快耗尽精力,疲累会不跟你商量猝不及防地找上你。 其实两人打斗压根就不凶险,只是巴拉刀快得没法让人近身,近身就会被他所伤,欧阳惊雷若想取胜,只能如此。 铿铿锵锵,刀与刀相互撞击迸射出耀眼星光。 欧阳惊雷趁机攻击巴拉,他不能让巴拉歇息,他要让巴拉全身神经时刻紧绷,不能松懈。 巴拉见对手主动攻击,好生喜欢,又缠住对手,开始了新一轮猛烈攻势,势必一举拿下对手,将其乱刀砍死。然而事与愿违,他使出的刀锋虽然逼得对手节节败退,但对手却格挡住他的道道攻势。 欧阳惊雷步履轻灵地跳过左侧石块和右侧树根,目光却自始至终未离开过对手,而他也未被脚底下的障碍物绊倒,倒是巴拉在追击中先后两次差一点被绊倒。 由此可见,欧阳惊雷更胜其一筹。而在巴拉脚步趔趄之际,对手趁机攻击,虽然被他及时用刀格开,但对手的利刃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他肩上铠甲留下了一道痕迹。 如若不是他穿着钢铁铠甲,或许他的左肩不保。 巴拉气之以极,再次展开了第三轮迅猛攻势。 欧阳惊雷已然感觉到了,巴拉的第三波攻势明显不如前两次,速度和力道差了不少,说明他的计策奏效了,巴拉体力会越来越不支。 巴拉的双刀在空气中割来划去,就是碰不着对手分毫,气得他哇啦哇啦乱叫。欧阳惊雷充分配合巴拉,两人斗得你死我活,你来我往,他也没伤巴拉分毫。 铿锵一声,欧阳惊雷顺势往外一格,虽然荡开这一记猛砍,但看上去挡得很勉强,好像有气无力的样子。巴拉砍下这最后一刀,略微弯着身子想喘口气。 呵呵,机会来了。 小子,你想喘口气,那得问问你家爷爷我同意不同意! 巴拉还没等口中气呼出,欧阳惊雷右手兰博刀凌空挥出一道凶猛的圆弧,裹挟着呼呼风声,照着巴拉的骷髅头猛砍下来。 巴拉也是使刀之人,听着霍霍刀锋,就知道对手这一刀没有万钧之力,也有千钧之重。 咦!不对,他刚才荡开那一刀,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怎么这一刀……啊,不好,对手在使诈…… 想跳开已然不及,时间用在了想事上,巴拉只能硬碰硬接这一刀了,否则自己就会被对手劈成两半,但他身体还是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锵……耳膜差一点被刺破,星火四溅,巴拉身子歪了一歪,还未等他站稳,对手的第二记刀锋已到,他不敢再接,担心接不住。 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是硬挺着不让对手看出来自己已经出现了疲态。 但那是他自欺欺人,对手看不出来,能开始迅猛的反击吗? 愚蠢的白痴! 啪啪啪,刀与刀的撞击声不停地在巴拉耳畔响起,心脏在胸口快速地跳动,在层层皮衣铠甲下,他的额际冷汗直流。 巴拉闪身躲避,可还是慢了半拍,尖利的刺耳声响起,利刃划着他的身体落下。 幸亏他穿了铠甲,只是在铠甲表面留下一道鲜明的痕迹。 但这只是个开始。 紧接着,一刀比似一刀更快更可怕的刀锋朝巴拉身上落下,就像巴拉紧逼对手那样。两者所不同的是,对手是有序且稳步地后退,而他是惊慌失措、踉踉跄跄地后退。 对手后退是为了有效地反击,而他后退纯属是体力不支,他败了。 刚才喧嚣的骷髅人哑巴了。 巴拉即使是用刀挡,欧阳惊雷的砍刀也会落在他的身上,巴拉闷哼不停。锵锵锵,砍刀击中钢铁铠甲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回荡,巴拉受伤了,看得见的鲜血犹如无数血手指,从他前胸缓慢流下来。 第198章 猛士下跪 巴拉窘迫朝上格挡时,嘴角被自己的刀柄磕了一下,很疼,嘴角流下一道细细红线, 两个虎口被震裂,两个刀柄都是红色,黏腻腻的,很不舒服,但他没工夫擦拭干净。 头上的骷髅头早就被对手刀锋斩掉,只剩下两个耳垂金币还在晃动,估计时间不会太长,金币也会不翼而飞。 已经形成了鲜明对比,巴拉每一记格挡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呼吸沉重而缓慢。而欧阳惊雷身体行动灵敏有如山猫,而且愈发强势,每一记刀锋砍下,都要在对手身上留下痕迹,巴拉身上铠甲伤痕累累。 如若不是钢铁铠甲护体,巴拉早砍成了肉泥烂酱。 白天巴拉与哥哥毕力格来城堡时,是多么的高傲自大,是多么的嚣张跋扈,仿佛整个扎罗就数他厉害,有本事,那是他们不会清楚今晚的结局会是这样。 他们看不到打斗真相,但希望城堡人能看到。 突然,巴拉像打了鸡血似的,发疯一般冲向欧阳惊雷。 这番猝不及防的猛攻大出欧阳惊雷意外,两人身体甚至相互撞击这一起。他拼命了,近在咫尺,刀实在挥舞不起来,巴拉就用刀柄狠狠朝对手面颊砸去,这番骚操作还真的让对手狼狈躲开。 巴拉是泽渊部落第一猛士,他对部落忠贞不二,至死不渝。 他的哥哥是部落军事首领,还是这次进攻希望城堡的总指挥,他不能给部落丢脸,更不能给哥哥丢人,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他想好了,要与对手同归于尽。但那是他的一厢情愿,对手怎么会如他所愿给他陪葬?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欧阳惊雷就被砸中面部。他踉跄着后退,终于被脚下尸体绊个跟头。紧接着,还未等他躲避,巴拉的兰博刀飞至。这是巴拉用尽全力的最后死命一击,这是足以将对手拦腰截断的一刀……最终,地上的身体被这一刀截成两半,汩汩流出的鲜血犹如河流奔涌。 但出人意料的是那不是欧阳惊雷的身体,他还没有慢到那个程度,被砍成两半的是巴拉刚刚死去的同伴。 黑暗中,激动万分的巴拉砍刀落下时,并未察觉对手已经滚到他的脚下,手中利刃砍中地上身体时,他的身子随之弯曲,还未等他立起身体,已经感到喉咙冰凉,还有一丝刺痛。 这一瞬,他已然意识到大事不妙,他被对手的利刃逼住了,对手只需轻轻一划,他就一命呜呼。 被烟灰染黑的汗水像溪流般从他那惨白无色的面颊缓缓流下,他依旧紧握兰博刀的双手缓慢地低垂下来,利刃从他无力再握住的手中滑落,刀尖扎在地上。 他不敢擅动,他知道对手的本事远远在自己之上。 他如果稍有异样举动,可能都会被对手认为是反抗,而置他于死地。 刺痛加深了,他感到对手抵住他的喉咙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仿佛有刺骨寒风从林间刮来,他身体瑟瑟发抖,他怎能不抖,他不知道对手什么时候手轻轻一动,他的命就算交待了。 因身体抖动,巴拉身上穿的钢铁铠甲相互摩擦发出铿锵的声音。 泽渊部落的猛士见此凶险现状,一个个惊恐万状,跃跃欲上。但又担心弄巧成拙害死巴拉。 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吵吵嚷嚷地乱成了一锅浆糊,哇啦哇啦的聒噪响彻夜空,甚至比打斗时的喊叫有过之而无不及。 “惊雷,留他一条性命!” 晏惜寒那边急忙喊道,往这边跑了过来。 “跪下!”欧阳惊雷厉声喝道。 不能跪!怎么能跪呢? 这一跪,不但毁了自己一世英名,更会让泽渊部落受辱。如果传到岛上其他部落和势力耳中,以后部落猛士哪还有什么威名? “啪!” 巴拉突然感觉一阵灼热袭击了他的右膝盖,只那么一瞬,灼热消失,取而代之是刺骨疼痛,钻心入髓。 还没等他品味过来,又一声“啪”的脆响从身下传来,他的左膝盖遭遇了与右膝盖同样待遇,他疼痛难忍,受伤的双膝再也无力承受他笨拙庞大的身躯,他双腿一弯,扑通跪在了地上。 可只那么一瞬,他身体一歪,索性坐在那满是血泥的地上,双手揉膝,抬头看着对手。 巴拉不再害怕死,死何惧兮,一副你杀就杀的无赖相。 “啪啪”,连续两个轻微动作,快得都让人看不清欧阳惊雷干了什么,只见巴拉双手捂耳,哇啦哇啦地尖叫,有殷红的鲜血从指尖流出。 欧阳惊雷左手攥着两枚金币,一副满意之色,他蔑视地盯着巴拉,站到了一边。但手中利刃依然对着巴拉的脑袋,他可以随时要了阶下囚的狗命。 “巴拉,你哥哥呢?”嗓音洪亮,晏惜寒疾跑过来问道。 “我在这!” 自己弟弟成了阶下囚,做哥哥的怎么能当缩头乌龟? 毕力格双手分开众人,从外围骷髅人中走了过来,步履沉重而急迫,能看出来他很为弟弟担心,他不想弟弟被杀。 他想别人也一定能看出来,他的脸色和他的心情一样酸败。 毕力格身上与巴拉一样,浑身上下被铠甲捂得严严实实,脸上有几道血痕,看不出是怎么弄上的。反正在正面战场上,晏惜寒没看见毕力格,难道他是与刀疤他们打斗时受的伤? 在层层皮革和钢铁之下,没人知道,他已经周身汗湿。 巴拉看见自己哥哥跑到跟前,用染血的手背擦擦嘴角,他炭黑色的头发已然被汗水完全浸透,头顶呼呼冒着热气。 他吐出一颗落下的牙齿,那是被自己刀柄撞掉的,怨不得别人。 “毕力格,我下午劝过你,你没听进去。” “你们自以为泽渊部落拥有武装到牙齿的不怕死的猛士就可以胡作非为,恃强凌弱。” 晏惜寒用手指指漫山遍野泽渊部落猛士的尸体。 “毕力格,你看看,这都是你们不自量力造成的恶果。你这个部落军事首领应该负全责,你应该向整个部落谢罪!” 第199章 是黑水河城堡搞事 晏惜寒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声音里却充满了哀伤。 他痛恨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一双杀戮者的双手,他仿佛听见死者在他耳畔那如鬼似魅的哭泣。 看不出来毕力格眼睛望着自己东倒西歪的几十具猛士尸体是否动容,但心里哇凉哇凉可以肯定下来。 现在,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答案了,大象与孤狼相斗,到底谁最终胜出。 在只有七个人的希望城堡面前,没人不说泽渊部落是一头大象。 “晏堡主,你想咋样处置我弟弟?” 毕力格没有回应晏惜寒说的话,他转移了话题。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他的弟弟,如果对手不放了弟弟,他该怎么办? 难道还要继续不眠不休地打下去? 他实在没心思再打了,无论如何都挽救不了泽渊部落的颓势,败局已定。 再打,无非就是多添些尸体而已。 他心里明白,那不是希望城堡人的尸体,而是泽渊部落那些猛士的尸体。 “毕力格,如果你不怕再多添些尸体,希望城堡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但如果你想息战,尽可以带上你弟弟和你死伤的猛士离开这里。” 晏惜寒目光冷漠如冰,但他不冷酷,心是热乎的。 “你就这么放我弟弟走,没有条件?” 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从毕力格那有些惊讶的脸庞掠过,晏惜寒那双深陷而疲惫的眼眸瞧得他很不自在。 “那你想让我提什么条件?” 晏惜寒摆手,让欧阳惊雷收回利刃,欧阳惊雷啐了巴拉一口唾沫,照办。 “晏堡主,你放了我弟弟,我感谢你。但我是泽渊部落的军事首领,我们依旧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毕力格口是心非,嘴上说着感谢,其实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希望城堡人今晚算是让他栽了一个到家的大跟头,弟弟成了俘虏,而自己带领的猛士攻击大队又损兵折将,这是自他接任部落军事首领以来头一次惨败。 即使没有清点,光是眼睛看到的,猛士死伤也得在一半左右。 他现在还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向酋长解释这场败仗,不是泽渊部落猛士无能,而是敌人太厉害,或许这是最好的理由。 “毕力格,我们原本什么都不是,是你们挑起了这场战斗,才使我们彼此成了敌人。” “毕力格,希望城堡不想把你们当作敌人,但你们非要与希望城堡做对,那我们只好奉陪。” “我说过的话,希望你转告贵部落酋长。希望城堡不惹事,但不怕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要犯我,我弄死他。” “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寥寥无几的话语就想要化干戈为玉帛,晏惜寒想咋能会这么简单? 泽渊部落死伤这么多猛士,这回可能真的就不能这么不了了之了吧? 嗨,不去想了,爱咋地就咋地吧。 别人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扩大城堡实力是正途。 “来人,把我们的死伤猛士全部带回去,撤!” 毕力格高声喊完,手一伸,拉起了自己弟弟巴拉。 站在不远处早就按捺不住的泽渊部落猛士呼啦一下冲了上来,一人扛起一具尸体,也不顾尸体上的鲜血淋漓,如同溃败逃跑一般,急急忙忙跑下山去。 毕力格指派几名猛士举着火把,把陷阱里的人救了上来,那些负了重伤的猛士也被自己人搀扶着下山。 最后是几个打扫战场的猛士,他们把自己人丢弃的武器统统都装进几个皮袋子里,背在肩上不声不响地走了。 晏惜寒带着希望城堡人就站在四周,警惕地看着敌人打扫战场。 看着他们那个起了咔嚓、利落劲儿,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兵贵神速”和“兵败如山倒”这两个词。其实这两个词根本不适于泽渊部落猛士打扫战场那个快速和利落劲儿的场景,但他肚中枯干,实在想不起合适的词语。 战斗现场,被灰风咬死的那匹战马的脖子、头颅和四肢被骷髅人砍掉带走了,只剩下死马身躯留在那儿。 晏惜寒看着那死马残缺的躯体,想明早喝马肉汤。 最后,该是毕力格和他的弟弟巴拉要撤离了,两人礼节性地拱手施礼。 希望城堡人,除了堡主举起了麻木一般的右手回应两人,其他人都警惕地站在原地未动。 “毕力格,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攻打希望城堡是不是黑水河城堡封堡主挑唆的?” 晏惜寒心里总有那么一种感觉,泽渊部落不会无缘无故地发动这次攻击,这背后除了使节冠冕堂皇说的镇落之宝被他们杀死之外,还应该有别的原因。 “晏堡主,你们放了我弟弟,我很感激。” “泽渊部落攻击你们是不是封堡主挑唆的我实在不知,我只是在酋长脖子上看到了与你脖颈上戴着相同的鳄齿,他说是封堡主派人送来的礼物。” 不用细寻思,又是黑水河城堡搞的鬼,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借他人之手消灭希望城堡。 看来真的应了欧阳惊雷说的那句糗话,狗改不了吃屎。 泽渊部落撤走了,喧嚣立时冰消瓦解,城堡周围恢复了安静。但刚才那场血腥杀戮、红色烈焰、滚滚黑烟以及人马濒临死亡前的惨叫和受伤猛士的哀嚎,依旧在希望城堡人脑海中回荡,仿佛残酷的战斗仍在继续。 城堡被损毁的只是场院当中的一些木质架子、柴堆和杂草什么的易燃东西,整个石屋和马厩完好如初,甚至连一匹马都没受伤。 前些天已经消散无几的血腥,重新弥漫缭绕在城堡上空。 泽渊部落的人当着希望城堡人的面全部撤离。 为防止意外发生,晏惜寒让欧阳惊雷等人看守城堡,他自己亲自跟随骷髅人来到山脚下,他要监督骷髅人撤离。 在山下,恰巧碰见雷金克和楚雨菲带着追风在林中暗处监视泽渊部落撤离。 他们眼看着那些猛士把已经死去的同伴横放到战马上,能自己单独骑马的,他们把受伤的猛士扶上马,不能单独骑马的,由那些没受伤的猛士与受伤的同伴同乘一匹马。 第200章 偷来的贵族小姐 晏惜寒等人目送泽渊部落大队人马有序地渐渐走远了,才返身往牛车藏身之处赶去。 到了牛车隐匿之地,晏惜寒与吴有德以及四个黑衣人打了招呼,点燃了几支火把照亮,连夜赶着牛车回城堡。 等他们把牛车护送到山上时,已经是凌晨了。 欧阳惊雷等人则利用等待牛车的工夫,就着冷白的月色,把城堡里外简单收拾了一下,烧毁的灰烬运出城堡。 那匹死马身躯也被他们几人砍成几块,包括内脏,运进城堡堆放在厨房门口一块干净的防雨布上。 城堡四周重新点燃了火把,让城堡亮堂起来。 他们身上的血衣也已经换掉,手和脸洗干净,等着堡主归来。 晏惜寒等人在往回走的路上,路遇溪流,洗去了迸溅到裸露在外皮肤和武器上的血迹,一身血衣没有办法换,只能依旧穿在身上。 现在最起码可以看清楚他们的面孔了,先前仅凭声音和身形辨识人,因为手和脸几乎覆盖了一层鲜红血渍。 望着堆积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满满登登一牛车物资,晏惜寒心想:“这要是哪个心怀叵测的人偷偷放上那么一把火,那希望城堡的损失可就大了。” 若想再空手套白狼地搞到这么些物资那可就难上加难了,哈人只能哈一次,哈第二次有可能自己打自己脸。 只有把物品都搬进库房他才放心。 借着火把光亮,就在大家一齐动手准备把覆盖牛车上物资的黑色苫布撤下来时,似乎追风嗅到了车斗内异常气味,它低吼向众人发出警告,然后对着牛车咆哮起来。 晏惜寒心中一沉,只觉一股寒意刺进全身,他眉头皱成了三条竖起来的深沟,难道那个封堡主在牛车上又动了手脚? 好个狗改不了吃屎的家伙! 晏惜寒赶紧让人四处散开,大家散开后,女孩和医生张弓搭箭对准了牛车,其他人则抽出利刃,举在身前,目光投向牛车。 车斗是木质的,粗糙黝黑,有些地方磨得铮亮。 它由前后左右四块坚硬厚实的木板组成,大概一米左右高,上面覆盖黑色苫布。当然车斗内物资把苫布隆起得如同一座高山。 晏惜寒视线落在花叶子和紧挨她的吴有德身上。 花叶子看懂了堡主的眼神,紧抿着嘴,没有答话,只是连着摇头。 追风围着牛车转了两圈,它抽身后退,露出利齿,昂起头,对着车斗前头一个角落,开始发出愤怒的咆哮。 看得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四个黑衣人惊讶得喘不过气来,他们瞠目结舌地望着咆哮的森林狼。 有个胡子十分浓密,几乎遮住了嘴巴的黑衣人,惊惧的眼神里露出极不自然的神情,仿佛森林狼对着怒吼的未知危险与他有关。 “装东西时,你们四个谁在场?” 晏惜寒目光严峻,语调充满疑虑,看向不远处的黑衣人。 四个黑衣人,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对着晏堡主古怪地摇着头。 押送物资的黑衣人不知情,花叶子和吴有德也不知情。 晏惜寒思索了片刻,看来只能自己寻找答案了。 他右手持刀,很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角落,手腕轻轻一动,固定苫布一角的绳索被挑断,他用刀挑起苫布,露出被其包裹着的麻袋。 看感觉,麻袋里装的应该是白米,或者玉米。 他身子略微一挺,同时挑起苫布的手腕抖动一下,整个二分之一的苫布像被狂风掀起,对折过去,露出车斗堆积的物资。 雷金克这个时候跑过来,“欻欻欻”,拿刀的手腕一抖,其他三个角固定苫布的绳索被割折,他使劲一拽,苫布撤离了牛车,他把苫布扔在墙角。 苫布一撤,车上物资一览无余。 追风呼地跳上牛车,对着麻袋与麻袋之间隙狂吼一声,接着露出吃人利齿,甚是瘆人。 “哎呀妈呀!” 一声清丽得如同幼儿童音从缝隙之间蹿出,柔弱而惊惧。 很明显,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晏惜寒相信在场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车上麻袋之间缝隙里隐匿一个女孩。 晏惜寒唤回追风,把视线落在花叶子身上,看着她问道。 “车上咋会有一个女孩?” 不用问女孩一定是黑水河城堡里的人,她藏匿在车斗里,偷偷跑出城堡,来到了这里。 花叶子也懵圈了,摇了摇茫然的脑袋。 “你真的不知道?” 晏惜寒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一个大活人隐藏在车上,这一路上竟然没有发现,这事咋听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是谁?为什么要逃离黑水河城堡?” “堡主,听声音是艾丽小姐。” “但她怎么会隐匿在车上,她是什么时候上的车,我的确不知。” “看情形她是瞒着封堡主和家人跑出来的。” “花叶子,艾丽失踪了,封堡主首当其冲想到的就是你拐走了他女儿。可能封堡主发现艾丽失踪,后悔……” “没杀了你”这几个字晏惜寒没说出口。 花叶子急忙跑过来,双手扳着车斗沿,朝着车斗喊话:“艾丽小姐,是你吗?” “叶子姐,是我。你让狗走开,我害怕狗。” 看来狼嗥和狗叫,女孩惊慌失措,一时间无法分清。 “狗已经唤开了,你出来吧。” 嗨,得错且错吧! “那我出来了!” 随着喊声,很狭窄的缝隙里,先是伸出一只埋了咕汰的小手。 接着是生着乱蓬蓬黑头发的脑袋,头发杂乱得如同揪缠在一起的乱麻,而后是一张魂儿画儿的面孔,两颗黑眼睛像珍珠一样明亮,只是里面装的都是惊恐。 女孩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从容貌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女孩。她胸部平平的。 “是封堡主的掌上明珠,城堡二小姐艾丽。”花叶子看见女孩容貌,转身对晏惜寒解释道。 艾丽上身穿白色丝绸面料的紧袖上衣,下身是同样面料的灰色灯笼裤,脚上套着粉色袜子和穿着一双浅沿平底黑色皮鞋。 第201章 黑狼的警觉 无论是白色上衣,还是灰色裤子,就连粉色袜子都不知道是在哪儿蹭上的灰尘,浑身上下显得污脏不堪,皮儿片儿。 这哪里是女孩,分明就是一个土里滚的野小子。 女孩灵活转动的黑眼珠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四个黑衣人听说城堡二小姐私自藏在了车上,赶忙过来看个究竟。 她就像是刚刚从坟墓里钻出来似的,浑身灰尘的女孩不是封家二小姐,又是谁呢! “二小姐,你怎么藏在了车上?城堡里人找不到你,这还不得把堡主他老人家急死啊!”一个瘦骨嶙峋的黑衣人扭过拉车的大黄牛,对车上的女孩叫喊道。 “滚一边去,臭奴才!要不是本小姐今天心情好,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句话没说上,二小姐的本性暴露无遗,看样子这个二小姐在城堡可是个不服管的主,任性、刁钻、霸道、蛮横和无礼。 瘦骨黑衣人原本是好意,可人家姑娘并不领情。 当着众人面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丢人现眼的,既尴尬又无聊,瘦骨黑衣人讪不搭地躲到一边看风景去了。 其他三个黑衣人一看瘦骨黑衣人被咒骂一通,顿时成了哑巴,没人愿意再去讨那个人嫌。 再说二小姐私自藏在车上,与他们四人押运货物无关。 黑衣人退到一边看起了热闹。 二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傲慢又无礼地大耍了一通富家大小姐的威风,很令人反感。 在整个希望城堡,还没遇到过像她这样蛮横霸道的人呢! 简直不懂好赖话。 晏惜寒看着女孩紧锁眉头。 “你把她接下来吧,等完事后随城堡护卫回去!” 神态冷冰冰,声音冷冰冰,就连看向花叶子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花叶子心里清楚,堡主生气了,生气她办事情拖泥带水,居然把最不该来的女孩带来了这里。 黑水河城堡堡主的掌上明珠被偷偷带到希望城堡,那意味着什么?她心里明镜似的。 “我不回去,那像个笼子。” 女孩听见晏惜寒说话,双手甩着,身体晃动,站在车斗任性般地就叫嚷开了。 “先把她弄下来再说!” 晏惜寒铁着脸看着花叶子,用手指点着女孩。 “艾丽,手给我。” 艾丽虽然不愿意,但看见男人那冰冷而凶恶恶的目光,还是乖乖地把纤瘦的小手搭在花叶子伸过去的手心上。 花叶子牵着她,她跨步迈过麻袋,脚踩在车斗沿上,身体一纵,很灵巧地跳到地上。 嗖地一下,追风冲了过来,女孩突然看见一道庞然黑影奔她而来,吓得“妈呀、妈呀”惊恐地尖叫,身体一蹿,躲到了花叶子身后,双手紧紧环绕住她的细腰。 然而,出乎意料,追风并没有去咬女孩,而是鼻子嗅着她的脚踝,围着她转了一圈,就像安检似的。 女孩由于过分紧张和害怕,她搂抱着花叶子一边里倒歪斜地躲藏着,一边嘴里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走开,走开啊”。 她脚上皮鞋不断陷进旁边的烂泥和灰烬里,搞得裤脚和裸露在外的脚踝都是污渍斑斑,样子很是狼狈。 再加上黑发乱糟糟地紧贴着憔悴而蜡黄的脸皮,她颇像个人见人嫌的破烂流浪女。 追风嗅完后,像没事人似的,跑到并站在了主人身边,歪着头一直盯着女孩看。 不知道是女孩那被吓坏的模样吸引了它,还是它觉得女孩那被吓坏的样子很有意思。 “艾丽,追风是条森林狼,它能分清楚好坏人,它不会咬你的。” 花叶子说这句话时,四个黑衣人中的那个浓密大胡子,不由得把头转了过来,他那隐藏着狡黠的眼神不自觉地跳动一下,他似乎很恐惧森林狼。 “花叶子,你先看好她,我们卸完车再说。” 女人带着一直搂抱她的贵族小姐离开了,往石屋走去。 晏惜寒望着两人背影,心想,从有仆人伺候的滋润生活,一下子过渡到什么都缺少的拮据日子,这女孩能吃得消才怪。 他回过头来对医生和胖子喊道:“怡云姐、思凡,你们两人清点牛车上的所有物质。我们大家伙把东西搬进库房。 堡主话毕,众人顾不上疲倦,又是一阵忙碌。 等车斗四壁皆空,已经是晨曦微露。 几乎一宿未眠,希望城堡人个个满脸倦怠,十分疲劳。 “你们大家都去睡觉,能睡多长时间就睡多长时间,但愿希望城堡明天是晴朗的天。” 堡主一语双关,没人知道今天城堡还会遇到什么事情。 没有充足的睡眠时间,遇到事情,不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众人也没做作,一个个回了自己石屋睡觉去了。 晏惜寒转头看着黑衣人,用征求的口吻问道:“城堡实在太血腥了,你们是连夜离开城堡,还是留下来吃完早饭后离开?” “堡主,我们实在太乏太困,眼睛早就睁不开了,还是给我们四人找个地方睡会觉,等早上吃完饭后再上路。” 那个长有浓密大胡须的黑衣人答道。 晏惜寒听见黑衣人这般说,便让胖子领四人去新盖起来的屋子休息,追风就像是不放心似的,跟着黑衣人后屁股来到了屋子里。 它围着黑衣人转着嗅了两圈,在门口驻停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这狼,怎么跟人似的,警惕性这么高?” 那个长有浓密大胡子的黑衣人眼里露出很复杂的表情。 “你们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物品?” 胖子表情很严厉,他锐利的目光从四个黑衣人脸上扫过。 毕竟刚刚结束不久的血腥打斗就是黑衣人的堡主挑唆起来的,或许这四个貌似护卫的黑衣人带着什么特殊使命也说不定。 追风的嗅觉相当灵敏,它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嗅黑衣人,一定是黑衣人身上带的什么特殊东西引起了狼的警觉。 “你看看,除了我们身上带的武器,甚至连吃的东西都没带。” 浓密胡子的黑衣人拍拍身体。 “胖子,你不能说连武器都是特殊东西吧!” 第202章 生吞老鼠 “武器本就是用来杀人的,我想应该算是特殊东西。”另外一个瘦得像骨头一样的黑衣人反驳道。 “可能对你们如此吧!” 胖子并未附和瘦骨头黑衣人的说法,他提出了新的说法。 “可对希望城堡人来说,武器先是自卫的,不得已而为之才能杀人。比如侵犯并要毁灭我们城堡的敌人。” 胖子说完,狠狠地瞪了四个黑衣人一眼,然后往门口走去。 黑衣人没人看见胖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控诉和怨恨的神色,即使黑衣人是来给城堡送温暖的。 看来他还记恨着黑衣人抓他,并把他与其他同伴卖给骸骨部落的那码子事。 临迈出屋子时,胖子丢下一句“早上吃饭时我叫你们”,他的身子一闪,不见了。 晏惜寒则回屋换了一套洗干净的旧衣服,想到医生和楚雨菲住的屋子和花叶子商量那个女孩的事情。 他先前看见花叶子领那个女孩进了两人房间,而医生则带着女孩忙活着给大家准备早餐。 “我可以进来吗?” 是花叶子的声音。既然她来了,他也不用去医生屋子找她了。 晏惜寒把木门打开,让进了女人。 “艾丽小姐呢?” 晏惜寒给花叶子拿了个杌子,放在门口,让她坐下。 “睡了。她和姐姐艾莎就像不是一个父母生的。” “姐姐针线功夫完美无瑕,她那双既纤细又灵巧的手,织出来的东西就跟她本人一样漂亮。” “而妹妹的手简直跟铁匠的手并无二致,刺什么东西都给你刺个乱七八糟,倒跟四不像有缘。” 花叶子也不管坐在床上的男人愿意不愿意听,唠唠叨叨一大堆。 她脸上疲态尽显,努力挣扎着不让倦容被这个男人看出来。 现在城堡里的人,哪个不是一脸倦怠! 晏惜寒想赶紧把女孩的事情说清楚,他也睡上一小会儿。 “叶子,龙王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艾丽我咋看咋像是个小子的性格。” “按说,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可她竟敢一个人离开城堡,这多少让人有点不太相信。” “晏先生,你看看她哪里像个十六岁的淑女?别说淑女,她连个女孩都不像,” 女人说到这,顿了一下,往门口瞅瞅,像是观察有没有人偷听似的。 “说出来可能会吓着你,她连耗子洞都敢用手扒,拽着老鼠尾巴乱跑,吓得城堡里的人吱哇乱叫。” “呵呵,有性格!” 晏惜寒冲女人笑笑,笑得很温柔。 “叶子,在这扎罗岛上,也只有像她这样的人才能很好地活下去,关键时刻都能把老鼠肉生吞了。” 叶子! 声音轻得简直像一个吻,女人下意识地浑身一颤,如同男人用羽毛在轻拨她的心扉。 花叶子走神儿了。 她很清楚,不但眼前的男人接纳了她,还把她当成了自己很亲近的人。只要男人不反感自己,早晚会有机会的。 “什么!什么老鼠肉?” 花叶子一脸羞赧,她因溜号而面红耳赤。 “我说,像艾丽那样的女孩,饿极了都能生吞老鼠肉。” 晏惜寒看着失态的女人重复一遍。 生吞老鼠肉! 女人想想,胃里都翻江倒海,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生吃老鼠肉,那还是人嘛,那不是野兽吗? 难道艾丽前世是野兽? 她是野兽托生的? 唉,这女人的大脑啊,又走神儿了。 晏惜寒看女人低头沉思,没接话,他继续问道:“叶子,她为什么要离开城堡,离开自己的父母和家人?” “艾丽心非常野,她一直想跟着黑衣人四处闯荡,家里人一直看她很严,专门有一个女仆紧盯着她,谁知道女仆咋没看住,让她藏在了车里。” 女人脸上突然充满了忧伤。 “艾丽害了那个女仆。仆人犯错,封堡主惩罚是很严的。” “估计这个时候,那个女仆的后背已经皮开肉绽了。他用皮鞭抽打他们。” 晏惜寒甚至看见女人眼睛湿润了,好一颗柔软的心,她扭头用细弱的手背擦擦眼角。 是啊,血肉肌肤怎么能对抗皮鞭的狠劲抽打,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更别说亲身感受了。 “她们怎么不起来反抗?” “反抗!” 女人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眼前的男人实在是高大,高大得触不可及,高大得甚至都不把扎罗岛上闻之丧胆的泽渊部落和骸骨部落放在眼里。 但她又觉得男人实在太幼稚,太好笑。 “堡主,城堡堡主就相当于家长,家长体罚家庭成员,那是天经地义的。” “你犯没犯错吧?犯了就要接受处罚,所以他们只能忍受。” “因为生活在城堡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忍受可以活下去,但离开城堡就等于自己放弃了生命,甚至都活不过一天。” “堡主,就像我这样受公会庇护的有点能耐的人,遇到一些事情也都得忍受,更别说城堡里的一些仆人了。” “扎罗人几百年就是这么过过来的。” “最近几十年,部落和城堡彼此之间都没有发生过战事,大家都相互遵守着上一辈人遗留下来的陈旧习俗和默认彼此的行事规则。” “堡主,这话有点难听。现下,也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刺头或者异类,带着几个同样不忿的流放者掀起了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搞得扎罗鸡犬不宁,搞得扎罗乱了方寸和规则。” “所以,没人敢反抗,反抗就是死路一条,大家都逆来顺受,保全自己。” 女人一反常态,口气漠然,还带着那么点教训晏惜寒的意味。 晏惜寒对花叶子这番话并没有反感,他也知道自己是刺头,有些暂时无关痛痒的事情,搁在以后时间充裕了再聊。 “叶子,早上吃完早餐,你负责让黑衣人把艾丽带回吧!” 晏惜寒站起身,扑弄扑弄床上干草垫子,想倒下睡会儿。 女人知趣地站了起来,但并没有马上离开,俏脸涨成了紫色,肉色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可半天没发出声音,她也没离开。 第203章 黑水河城堡堡主 “怎么,叶子,想要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女人的为难表情已经告诉男人,她要说的话难以启齿。 “晏先生,实际上,我想为艾丽求情,让你留下她。她实在好可怜,说什么也不走。” “那就让黑衣人把她绑走!” 晏惜寒发火了,火发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一脸恼怒地望着女人。 女人紧咬着薄薄嘴唇,充满了倦怠的面容上表情有点僵硬。 她站在墙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副窘相。 她甚至认为男人的心是铁打的,很硬,没有一点点柔软。 “她有什么好可怜的?” 男人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看上去没一点不高兴。 可能男人意识到自己不该吼她,她又没做错什么。 “叶子,最可怜的是那个被挨打的仆人。” “就因为她的任性,使无辜之人遭到其父毒打。如果她再不回去,或许那个女仆连命都没了。” 男人用手背蹭蹭两边嘴角,把向嘴角延伸的胡须理顺一下。 女人立马明白了,男人是在牵挂着那个她告诉他正在承受痛苦的可怜女仆,他的心原来不是铁做的,是由血肉组成的,他温柔如水。 女人情绪一时没调整过来,她竭力装出笑容,合不拢的嘴,活像脸上长了个潮湿的粉红洞穴。 “的确如此,晏先生,可怜的是那个女仆。可艾丽硬是不离开,我们该怎么办?”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艾丽毕竟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咋能用那么简单而粗暴的方法对待她,说说吓唬她可以,但不能真绑她。 女人正在期盼他的回答,可他一时又想不出恰当的办法,他也有点像女人刚才那样窘迫。 事情往往就这样矛盾,涉及生死存亡的大事做起来丝毫不拖泥带水。但常常是那些小事,让人决断起来优柔寡断。 “叶子,你先去休息吧,等吃早饭时再决定咋办。” 女人心软,更无计可施,她抬腿就走。 “等等,吴有德咋样了?我路上与他交谈,看他情绪不高。” “但碍着有黑衣人在身边,也没聊上几句。” “回到城堡又一通忙乎,有点怠慢他了。” 晏惜寒眼里露出一丝歉意,他嘴角泛起一丝歉意的微笑。 “他一直被封堡主关在地窖里,身体很虚弱,不过现在好多了。” “他现在倒在我那屋睡觉,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出来透口气了,会很快恢复的。” 女人一脚门外,一脚门里,她回头看着男人。 “那好,早上让医生看看,咱城堡最不缺的就是大补身体那些东西。” 女人冲晏惜寒笑着点点头,走了。 路上,花叶子想起舌战封堡主那一幕。 那名纤瘦、面色灰白如老鼠的老妪总是不发一语,而总跟她在一起干活的那个棕发黑眼的年轻女婢正好弥补了她的缺点,干活时总是喋喋不休,她是封堡主最喜欢的奴婢。 至于是否存在那层窗户纸般薄的男女关系,花叶子不知道,反正封堡主挺宠棕毛的。 对了,花叶子给女婢秋月起绰号“棕毛”,老妪叫做“灰鼠”。 棕毛和灰鼠两人搜完身,又检查了兽皮手包。 花叶子真希望手包上雕刻的绿腹蜘蛛和赤颈毒蛇复活,吓跑她们两人。 进入内庭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甚至锋利的剃刀都不允许带进。 内庭院落之间,空气中弥漫着辣椒、花椒大料等佐料的馨香气息和柠檬、水蜜桃等水果的香甜美味。 花叶子不禁口齿生津,好生羡慕。 可那是堡主家人的待遇,其他人只能闻闻味儿,她馋涎欲滴却只能闻味止馋。 院落里,有穿着粗布外衣的仆人往来穿梭,偶尔有黑衣人表情严峻地匆匆走过,他们只是用眼神瞟上花叶子那么一眼。 “堡主叫你进去。” 棕毛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花叶子,但从灰鼠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灰鼠伸出瘦骨如柴干巴巴的手掌那么比划一下。 她总是这样,用手势代表语言,仿佛她天生是哑巴。 但花叶子知道她不是,她听过灰鼠与封堡主的对话,她的嗓音粗哑的如同男人,甚至比男人还男人,仿佛别人识错了她的性别。 不过,她的确是女人。 封堡主就坐在城堡内庭客厅里的一把宽大的木椅上,每根手指都有宝石闪烁,红的耀眼,白如凝脂,蓝似天空,绿的海洋,戴在褐色皮肤上,鲜艳的色彩夺人眼目。 奴婢为他的太阳色的八字胡涂抹了亮油,油亮仿如真金。 头发梳得像往常一样光滑,身上穿的绸缎衣服像往常一样光鲜,这就是钱的魅力,这让他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年轻了不止十岁。 他坐的那把椅子非同一般,两侧扶手各镶嵌着三颗翠绿色宝石,更显椅子的珍贵和价值。 客厅两侧各自站立着两名身躯高大的彪悍男子,一动不动的样子,活脱脱像四个木桩。 这四名男子有典型的古铜色皮肤,黑色叶眼,黑色长发乌黑油亮,脸上没有胡须。 花叶子不认得眼前四男子,应该是城堡最近才雇佣的。 四人冷眼看着花叶子,令女人浑身不禁一颤,但随即冷静下来,她想起了给她撑腰壮胆的希望城堡人,想到了晏惜寒。 花叶子与吴有德行走盖恩沙漠时,知道盖恩部落的男子就是这样的男人,他们身形高大,擅于与猛兽搏击。 “花叶子,看你这么好的气色,这趟希望城堡之行定是不辱使命,说说看,他们拿什么与我们交换?” 封庆海那肥胖的面颊颤了颤。 原本就不大的细眼,此刻成了一条线。 他乜斜着女人,眼角挂着讥诮的笑意。 花叶子都怀疑他眼睛是不是闭上了。 花叶子从身上背的皮兜里掏出来一颗牙齿,快步上前,放在玫瑰椅一侧的茶几上,而后退回到右侧那排靠背椅处,坐在了最里侧一把椅子上。 封庆海霍地起身,眼里透出凶光,大吼道:“你耍我?” 花叶子立马感到房子里弥漫着一股怒气。 第204章 唇枪舌战 封庆海体态臃肿肥胖,还没迈步走呢,只是从椅子上起来那么一颤动,那一身肥肉在深紫色丝绸面料的衣服下不住晃动,牵动衣襟飘逸。 别看眼睛小,却仿佛能穿透人的五脏六腑似的。 “封堡主,要耍也是晏惜寒耍你。” 女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语气异常锐利。 话外音很明确,我只是传话筒,要发火冲耍你的人发去。 “这是鳄齿吗?” 封庆海伸出胖乎乎看不见指骨的手拿起鳄齿,审视般地盯着牙齿看,而后把目光移向花叶子的脸,缓缓坐下,笑容变得温和了些。 鳄齿美白如玉,无一丝瑕疵,尖部锐利无比,坚硬如钢。 “花叶子,这颗牙齿如果是世纪之鳄的牙齿,那的确值些银两,但不知道希望城堡用它来交换些什么物资?” “晏惜寒说交换一牛车的物资,黑水河城堡库房里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什么!” 如针扎般似的,封庆海再次从座椅上弹起,像是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但他刚刚起来又坐了下来。 他突然感到,身为堡主也太没深沉了。 “封堡主,你没有听错,这是他的原话,他让我原话原说,不许更改。” 咣当……当啷啷…… 鳄齿被封庆海狠狠地摔在石地上,鳄齿锐利的尖部正好扎在石板上,石板因瞬间受强大的外力作用,像挡风玻璃般四分五裂,鳄齿尖部深入石板。 封庆海竟然好奇鳄齿没碎,他好像没看见一个细微碎渣迸溅,你可知道,地面铺就的是最坚硬的金刚岩石板。 他下地走过来,拣起鳄齿,仔细观瞧,尖部依旧锐利无比,犹如尖刺,看来这枚鳄齿的确是好东西啊! 封庆海手中握着鳄齿,看着花叶子冷声道。 “花叶子,这东西虽好,但它不值一牛车东西啊。” “从库房里拉出一牛车东西最起码值一百金币,希望城堡有吗?恐怕它连一个金币都没有吧。” “没有,就想用这么个破头烂齿的鳄牙空手套白狼,换回去一牛车的物资?” “他晏惜寒想屁吃呢!” “花叶子,你屁股是不是坐错地方了?” 封庆海眉毛紧紧地蹙起,他嘴唇一抿,面露怒色。 花叶子惶恐不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假装糊涂般地转身看看椅子,又看看封庆海,她从紧里侧椅子串到那排最外侧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花叶子,你存心气我的吧。我是让你串椅子了吗?我是说你是我黑水河城堡派出的使臣,你应该站在我这边说话!”封庆海怒吼道。 他的八字胡像羽毛一样,悠悠直颤。 “封堡主,我怎么没争,争得我面红耳赤。” “再争他就放出森林狼咬我,吓得我不敢再争了。” “反正我也做不了黑水河城堡的主,他让我说给你听,不许漏下一个字。” “他以为他是谁?我今天灭不了他,我明天还灭不了他么?” 封庆海狠瞪着花叶子,牙齿咬得嘎嘣嘎嘣作响,一股霸道之气充溢在他那阴鸷的脸上。 “封堡主,你应该知道,先是骸骨部落的二十几人的押解大队,后是骸骨部落的百人攻击大队,可都没灭了希望城堡那个弹丸之地哦。” “非但没灭了希望城堡,就连七个人的希望城堡,也没能杀死一个人,反倒是被希望城堡人杀得人仰马翻,折戟沉沙。” “封堡主,晏惜寒让我告诉你,他知道是你挑弄怂恿骸骨部落攻击希望城堡,也知道你对希望城堡做的一切坏事。如果再不收手,他不会饶了你。” “饶不了我?我还饶不了他呢!” 封庆海瞪着恶毒的眼睛望着拱廊两侧四个彪形大汉。 “他不会活太久了,我早晚会灭了他和他的什么破希望城堡。” “花叶子,你不用回去了,就待在城堡吧!” “不行!我必须回去,还要带走吴有德!” 花叶子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说的话,连她都没感觉到自己如此勇敢,她疯了吗? 竟然当着四个保镖的面,敢对堡主说不! 要知道,在黑水河城堡,堡主说的话可是一言九鼎,无人敢违抗,违者要受鞭挞的。 她原本没打算那样开口……可谁知道她不但开了口,竟然还用了那么强硬的语气,那可是对封堡主说话啊! 如果这样,封庆海都能坐住椅子,那么明天,别人就敢对着他撒尿! 封庆海噌地从玫瑰椅上起来,脸阴沉得跟下暴雨前的天空有一比,怒气冲冲地奔花叶子而来。 他如此肥胖的身躯,踩踏在厚实的石板上,脚掌发出啪啪的清脆响音,如同打人嘴巴一般响亮。 “你刚才说什么?花叶子,我没听清。” 语气尖锐,显然恼怒已极,脸阴暗得像要下暴雨。 封庆海凑近花叶子,脸几乎贴上了女人的脸,他口里吃了生洋葱的酸臭味直往女人鼻孔里钻。 胖男人的肩部,有根咖啡色的长头发。 女人闻到了男人身上有一种很淡的女人香水味儿,是那个女婢棕毛身上的味道,那根咖啡色头发应该也是棕毛头上的,看来棕毛与这个老东西的确有那么一腿。 此时,在女人平静的面容下,心中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知道封堡主是有意的,她已经意识到他要对她动粗了,便假装害怕地站起来,浑身颤抖不已,一副小鸟受惊一般。 胖男人鄙视地翻了女人一个白眼。 “封堡主,请您先不要生气,不是我想要跟您耍态度,而是晏惜寒他……他想要跟您耍态度,是他,不是我。” 字句拼命从她口中以极快的速度涌出。 封庆海锁紧双眉,圆睁着欲喷火的怒目,令花叶子十分紧张。 看得出来,他已经发怒了。 她身体蜷缩着,害怕地垂下视线。 她不知道晏惜寒教他做的对还是错,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家伙最后能不能接受,但她现在老家伙的地盘上,能保护自己的那个人又不在身边。 她很清楚自己此刻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第205章 他可是宝贝 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停留,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意识到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安静。 现在正是老家伙心情糟糕的时候,任何无心之言都可能使他勃然大怒,把自己打入地狱。 还好,女人扫视拱廊,那四个活木桩并没有动作。 “花叶子,我不管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我会让他(她)生不如死,你想试试吗?” 花叶子惊恐地看着封堡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的眼睛眯缝着,仿佛能看穿女人的思绪,阴狠的脸上透着寒意。 “我不会只是说说,我相信那种滋味,你不会想体验一下。” 封庆海用弄死你就像捏死一条狗那样的眼神看着女人,满脸狰狞。 花叶子的头摇得更如拨浪鼓,眼里注满了恐惧,心里小鹿像得了脑震荡。 “封堡主,您是了解我的,我在您面前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只是……只是您让我出了这么一趟差,发生了许多事情。” “晏惜寒那个怪人他非要让我当着您的面学他,否则他连我都不放过。” “封堡主,您知道,我和吴有德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我怎么敢违拗他呢!” “你不敢违拗他,那么,敢违拗我喽?” 封庆海端视女人的面孔,眼里透出阴狠。 “封堡主,您,我也不敢违拗啊!我现在还站在您的地盘上呢!” 封庆海退了回去,重新坐在玫瑰椅子上,但那抹阴狠的神色依旧留在眼里。 花叶子只能用目光倾泻自己的情绪,重重地盯了他后背一眼。 “花叶子,你刚才说发生了许多事情,都是些什么事情?” 封庆海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晏惜寒知道您往盐巴里浸了泻药,想借我的手泻倒他们,然后让骸骨部落的勇士擒获他们。我想您不会不派人窥视,您应该知道他们把骸骨勇士打得稀里哗啦,还俘虏了二十几名伤员。” 老奸巨猾的家伙怎么能让一个黄毛丫头叼住了嘴,封庆海嘿嘿奸笑两声,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女人。 “花叶子,你既然说我在盐巴里掺入了泻药,那么泻药怎么没起作用呢?” “我们中午在一起吃的饭,烤兔肉抹了盐水,汤里放了盐巴。” “把汤喝光的那几个人,一开始都不停地往厕所跑,战斗打了起来,谁知道他们竟然不泻了。” “事后我才听晏惜寒说最近他们这些天没少大补。” “那条世纪之鳄,让他们从头到脚吃个精光,补得他们都不是他们自己了,个个成了武功高手。” “打斗时,我一直在暗处观察。” “骸骨部落勇士在我们眼里的确是勇士,不怕死,可在人家眼里就是土豆面瓜,围上去的人倒是不少,手中砍刀一个劲地都往希望城堡人身上招呼,可没一个人的利刃能触碰到对手身上。” “啪啪啪倒在地上的都是骸骨部落勇士,不是死就是伤。” 封堡主很认真地听着,女人讲完,他也没有立马回应,而是愤怒地看了女人一眼,仿佛这都是她的错,是她把事情办砸了。 而后紧锁眉头,看似陷入了沉思。 看来世纪之鳄的功效远比想象的要强大,阴差阳错让世纪之鳄成全了他们,使他们成为不可战胜的人。 这几个人太可怕了,如果不灭了他们,黑水河城堡早晚会被他们吃掉。其实只要杀了那个领头的晏惜寒,其他人就会树倒猢狲散。 明的不行,那就来阴的。 封庆海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远处站着的那四个彪形大汉身上。 “花叶子,那个晏惜寒凭什么那么自信,就凭一个破牙齿他就想换取一牛车的物资?” 封庆海的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而这与刚才不一样的声音也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他的愠怒。 “封堡主,当然是凭他的能耐。” “他让我转告您,给您三天时间,把物资送到山上。” “否则从第四天开始,您就甭想再过舒坦日子了。” 听罢,封庆海眼神里陡然散发出一抹阴冷气息,顿时令他感到一股冰凉之气从脚底蹿向全身。 仅仅一瞬,他就感到头皮发麻,心里发慌,刚才霸气冲天的狂妄倏然钻入爪洼国去了。 封庆海眼睛盯着花叶子心道:晏惜寒如日中天,惹恼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这么威胁过他。 岂止威胁,甚至都没有人像今天女人这么跟他说过话。 看样子女人无所顾忌了,她有了仰仗。 封庆海心里挣扎片刻,装傻充愣地咧嘴道:“带走吴有德也是他的主意?” “当然,是晏惜寒点名要他。” 女人口气坚决。 她这一刻倒是很镇静。 封庆海摆出一副信不过你的鬼样子。 “花叶子,你在撒谎,是你想解救那个丑陋而猥琐的男人,因为你们两人是在一起行走江湖的‘赏金猎人’。” “不,封堡主,是晏惜寒点名要他。” “他要?” 封庆海那双看不见眼珠子的眼睛一直盯着女人看。 “晏惜寒要一个残废做啥?是能当饭吃啊,还是能当衣穿啊?” “我看是你想救吴有德吧!花叶子,你留下五枚金币。” 老家伙举起右掌,摆动摆动手指头。 “只要五枚金币,我就让他滚出城堡。” 封庆海口气虽然透着一丝阴狠,但没了先前霸气十足的神态,与前一秒钟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他像是被女人说的话吓唬住了。 “封堡主,您知道我只有一枚金币,还交了食宿费。” 花叶子顿了一下,看见封庆海若有所思地点头。 “封堡主,我的确是想救他,可我得有那个能力,我有那个能力吗?没有。” “晏惜寒要那么一个废人做甚?” 封庆海诡谲地一笑,一丝狐疑从他那细微的眼里掠过。 “封堡主,吴有德在你眼里是废人,可在晏惜寒眼里却是宝贝。” “晏惜寒跟我说过,他连扎罗岛上哪儿跟哪儿都不知道,有了吴有德这个活地图,他就能走遍全岛。” 第206章 希望城堡得罪不起 “吴有德是他的活地图,他需要他,所以晏惜寒说你必须让他走。” “晏惜寒千叮万嘱让我告诉您,吴有德现在是他的人,您不放他,就是与希望城堡为敌。” “为敌!” 封堡主的脸不由得扬向前面拱廊下的四个大汉。 “为敌怎么了?我还没指责他与黑水河城堡为敌,他倒指责上我了,真是岂有此理!小小城堡真是狂妄至极,狂妄至极啊!” 封庆海一脸恼怒的样子,口气倒是气吞山河,可心里却心虚得很,他有种脸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封堡主,他狂妄至极有狂妄至极的本事。” “人若是太善良,很可能被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花叶子像是有意气封庆海似的,又像是故意激怒他似的,她就是要让眼前这个老东西害怕,但封庆海听了并没有发作。 她克制不住自己不说,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充满了一种古怪而轻率的勇气和斗志。 她要发泄,必须发泄,否则她会发疯。 封堡主用手指指拱廊下的四名大汉。 “花叶子,我花重金从盖恩部落雇佣的保镖,他们个个擅长擒拿格斗。如果把他们与晏惜寒他们放在一起,你以为谁更胜一筹?” “当然是晏惜寒他们胜出了。” 花叶子嗤之以鼻,就连刚刚从拱廊呼啸而进的狂风,听起来也充满嘲弄之意。 “七个人对付一百多全副武装的骸骨部落勇士,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对付区区这四个蛮人,根本就不在话下。” 无比震惊的表情没有在封庆海脸上出现,这令女人大感惊讶,难道这个老家伙心里有数? 既然心里明镜似的,那他为什么还要花重金聘请他们呢? 就在花叶子沉思时,封庆海开口道。 “花叶子,黑水河城堡势力范围内,一向太平无事。” “它虽不像绿洲城那样,熙来攘往,人马喧腾,但几十年来,这一带少有战事发生。” “最近,出了这么个叫晏惜寒的流放者,出了这么个猫爪子大的希望城堡却搅得黑水河城堡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我真后悔一个多月前晏惜寒孤身一人前往城堡探查时,没下手把他擒获。”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形成气候。” “如果那个时候拿下了他,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他灭了骸骨部落押解大队和打败骸骨部落勇士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然,城堡的那个白总管也不会死得如此凄惨。” “可现在后悔了,又有啥用?” “一切都晚了,一步错啊!步步错。” 花叶子没有表态,只是用很平淡的眼神望着封庆海。 像狗儿能嗅出恐惧一样,封庆海意识到此刻的黑水河城堡充满了他从未见过的危险,他不得不防,他和家人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花叶子,以你之见,我如果不答应希望城堡的要求,他们真的会攻击黑水河城堡?” “封堡主,我没什么建议。如果你认为他们只是嘴上说说,虚张声势,我大可以等到第四日。” 花叶子顿住不说了,一双眼不转睛地盯着封庆海的脸看着,她察觉到他额际好像有细汗冒出,才继续说下去。 “封堡主,我觉得我有必要把他的话说给你听。” “他说他已经容忍了黑水河城堡三番五次的搬弄是非和挑拨离间,这次用鳄齿交换的一牛车物资权当是给希望城堡的补偿,也给了封堡主您一个台阶下,传出去也好听。” “如若不然,希望城堡想要的可能就不是一牛车的货物,可能是整个黑水河城堡。” “当然,那个狂妄的晏惜寒也希望您能守得住城堡。” 勇气和愚蠢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封庆海承认自己有守住城堡的勇气,但却没有守住城堡的能力,更缺乏守住城堡的实力。 如果把希望寄托在黑衣人和拱廊下那四个貌似天下无敌的蛮人身上,那他才是愚蠢透顶了呢! 可能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为了自保,他们那些人比兔子跑得还快。 封庆海闭嘴摆出一副很不悦的表情,宛如阿谀奉承陪酒艺人一般。 “叶子小姐,你的睿智不输于你的美貌。”封庆海隔着老远喊道。 说完,封堡主从玫瑰椅上站起,很优雅地向花叶子这边深深地鞠躬,别出心裁的举动倒是把女人造愣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现象,难道他是真心想谢谢这个出使希望城堡、无功而返的女人? 过分弯腰,反而让花叶子质疑他究竟是在恭维她,还是讥讽她? 封庆海自以为精明老练,其实花叶子早把他的脉搏摸得一清二楚,其实是晏惜寒把老奸巨猾的封庆海的脉搏摸得一清二楚。 现在,读老家伙脸上的表情就跟读自己喜爱的书一样容易,此刻,她读出的是不甘、恼怒、憎恨、恐惧,还有绝望。 大家虽然睡了仅仅几个小时,但起得都比较早,大战后的城堡需要大家干的活很多,首先是填饱肚子。 旭日金光自树冠顶部斜射而下,一切都如此鲜明和美好,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大家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众人帮忙,没用上多长时间,大家就把一块块鲜血淋漓的马肉和下货,从厨房门口运送到了在井边一处用河石铺就的平台上。 那处平台是专门宰杀和拆卸野兽的地方,胖子和娘娘腔拿着剔骨刀过来了。 按照分工,刀疤与女孩狩猎,胖子和娘娘腔负责去皮和拆卸,医生负责清洗和下厨。 如今花叶子来了,晏惜寒安排她帮厨。 原先在小剑峰山断壁住的时候,山上缺水,动物内脏基本上都丢弃不要。现在到了大剑峰山,水的问题解决了,动物内脏就不能再丢弃了。 再加上还有二十三个羽毛人伤员也需要吃喝。 除了马肠清洗起来太麻烦丢给森林狼吃了之外,其他内脏清洗干净后,被医生等人切成了碎片。 由于花叶子用牛车载来的铁锅还没有除锈,医生用陶罐熬了六陶罐马肉汤。 第207章 镇堡之粉 平时熬肉汤,除了腥味就是膻味。 但今天的马肉汤添加了食盐和调味料,味道纯正,香气馥郁,汤面漂散着油星,汤浆如琥珀般浓郁。 咕嘟咕嘟的热气顶着陶罐盖子不停地颤抖,香味趁机溢出陶罐,在厨房四周空中旋转、萦绕,馋得那些羽毛人一个个扒着门框探出头来观瞧。 汤还未入口,他们已经按捺不住地露出馋涎欲滴的眼神,真的恨不能连空气都吸进肚里,不浪费掉。 四个黑衣人昨晚在希望城堡人卸货时,他们就已经发现最里侧的那个大屋子里住满了骸骨部落的人。 当时他们认为那些人是希望城堡的俘虏,但看着又不太像,因为屋门没上锁,骸骨部落的人可以随便出入。 他们就着火把的光亮,凑近仔细观瞧,着实吓了他们一跳,却原来都是胳膊腿和身体受伤的骸骨部落的勇士。 他们身穿沾满了血污的褴褛破衣,四肢包裹着染血绷带,还有缺眼缺耳缺鼻子的,甚至有几人没了胳膊和手指,足足有二十几人。 那个长有浓密胡须的黑衣人好奇地查了查,二十三人。 看来,希望城堡人打败骸骨部落所传不虚,打败泽渊部落猛士他们亲眼目睹。 “别看希望城堡仅有几人,但实力却不容小觑,非一般势力所能撼动。难怪封堡主夜夜难眠,非要铲除掉希望城堡不可。” 那个浓密胡须的黑衣人在心里嘀嘀咕咕。 早餐是白米饭,用陶罐做的。 当香喷喷的米香气味从不断抖动的陶盖缝隙争先恐后往外跑的时候,早起干活的欧阳惊雷就跑到蒸米饭的陶罐前,不断吸着冒出来的热气。 看他那个陶醉的模样,仿佛吸气能吸饱似的。 医生先给急不可耐的他盛了一碗肉汤,他顾不上烫嘴,噼里啪啦喝进肚里,感觉连舌头都吞进肚子里了。 饭桌子和凳子都被泽渊部落射进来带火炬的箭矢引燃烧毁了,希望城堡人和黑衣人只能端着饭碗各自找地方吃饭。 大家基本上端着米饭碗和汤碗返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不管怎样,屋子里有木床,可以放碗什么的。 吃饭工夫,晏惜寒端着饭碗来到贾思凡跟前。 “胖子,一路上押解物资很是辛苦,应该给四名黑衣人一些赏赐,怎奈希望城堡囊中羞涩,该给他们点什么好?” 贾思凡略微想想,“堡主,库房里最值钱就是鳄血粉和鳄油膏了。” “那就给他们四人一人一包鳄血粉。” 稍后,胖子手中拿着四包鳄血粉走进了黑衣人屋子,看见他们“嗞喽、嗞喽”地喝汤喝得有滋有味,眼里闪过一抹嫌弃和厌恶。 “你们押解物资来城堡很辛苦,我们堡主准备想赏赐你们一些金币和银币什么的,但我们城堡没有,只好拿出我们城堡的镇堡之粉,赏赐给你们。” 贾思凡说话工夫就把手中四包鳄血粉扔在床上。 “镇堡之粉!” 那个浓密胡须黑衣人放下手中饭碗,嘴中重复了一句,用怀疑的眼神瞥了胖子一眼,而后立马把目光投放在床上那四个粗糙的黄纸包上。 他伸手倏地抓起一个纸包,手快得令胖子眼里露出了一丝惊讶。 “我听说过什么镇堡之物、镇堡之塔、镇堡之剑和什么镇堡之鳄,还从未听过什么镇堡之粉,镇堡之粉能是什么粉呢?” 那个浓密胡须黑衣人眼里充满了嘲讽,他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胖子。 “如果什么粉是宝贝,你们堡主舍得送给我们四人?” “我已经拿来了,说明我们堡主并不吝啬和贪婪。你们四人可以打开看看,现在吃了感觉一下。” “管他什么粉,既然是堡主送的,肯定是好东西。” 那个浓密胡须的黑衣人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黄纸包,迫不及待地打开粗陋的纸包,顿时一股无与伦比的腥臭味从酱色的粉剂中升腾而起,直扑鼻腔,呛得他控制不住地“阿嚏”打了一个喷嚏。 身体一个抖动,手中的鳄粉撒出去一点点,掉落地上。 他一只手捏住鼻孔,低头凑近黄纸上面那一撮只有手指盖大小的粉剂,暗红犹如淤青,颗粒大小像是河沙,气味很冲,难闻死了。 “这是你们城堡镇堡之粉?” 他改用手掩着口鼻,声音有点嘶哑和模糊,但还能听清。 浓密胡须黑衣人眨巴着疑惑不解的眼神,望着跟前的胖子,怀疑希望城堡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什么破粉剂,冒充宝贝糊弄他们。 瘦骨黑衣人则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床上的纸包,手伸出去,有点犹犹豫豫。其他两个黑衣人眼神则挺复杂,空洞而又麻木的浑浊眼睛不停地在胖子、瘦子和那个浓密胡须脸上转悠。 “胖子,你们堡主该不会想要了我们四个人的命吧?” 瘦骨黑衣人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胖子那张盘子脸看。 这个黑衣人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中说出的话却令其他三个黑衣人眼神惊变,一个个惶恐不安地瞧着站在他们眼前的胖子。 胖子不置可否地笑一笑:“那你能说说理由吗?” “这理由吗……” 瘦骨黑衣人的目光煞有介事地望向屋外,浑浊的双眸突然精光一闪。 “当然是为了那头黄牛和牛车。” 黄牛和牛车! 胖子不自觉地转身,眼眸瞅着不远处的牛车和悠闲咀嚼着青草的那头黄牛。 这头黄牛与他平常见过的黄牛的确不同,它是一头雌性黄牛,头上没角,但它生得体形魁梧高大,脊背高隆,肌肉虬然,四肢强壮有力,四个蹄子大得就像铁锤,十分坚硬。 它吻部、嘴唇、脸面和脊背呈灰白色,如同巨无霸,身躯与堡主骑的闪电不相上下,与那天拉囚笼的黄牛是一个族群。 胖子不断地点着头,心想,这头黄牛倒是值些银两。 “也倒是啊,为了黄牛谋杀你们。” 胖子嘴里嘟嘟囔囔,他一下子转过身子,凶狠地瞪着那个瘦骨黑衣人。 第208章 囫囵吞包 “可真的要杀你们,堡主还用这么费事,床上叠床,一刀抹了你们脖子不就算了。” 瘦骨黑衣人怔了怔,随即控制住了表情微妙变化。 “为了掩人耳目呗!” 瘦骨黑衣人跟进一句,仿佛这才是两人争论关键。 “如果要是那样的话,在来城堡的路上,解决掉你们岂不是更好?那样会人不知鬼不觉的。” “现在,只在那个大屋子里就有二十几个羽毛人众目睽睽,希望城堡就这样毒死你们,传出去岂不令人耻笑!” “你们黑水河城堡不要脸面,我们希望城堡可丢不起那人。” 胖子鄙视地撇撇嘴角,冷冷地扫视他们一圈,临走丢下一句:“如果你们认为某人知道的镇堡之鳄身上的血是毒液,尽可能把黄纸包里的东西扔掉。” “啊,是世纪之鳄身上的血!那可是好东西,听说只是吃它身上的肉就能令人体能大增。” 事不迟疑,浓密胡须黑衣人赶紧把手中一直端着的黄纸包里的粉剂倒进嘴里。他顾不得腥臭,屏住呼吸,端起汤碗,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了几口汤,咽下了粉剂。 其他三个黑衣人手中攥着纸包,在他打开纸包时,已经凑了过来,模样如他一样,全都捏住了鼻子,眼里露出怀疑的神色。 他们的目光一直戒备而紧张地看着他,想知道他喝了那包恶心人的东西有什么感觉。 起初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有股腥臭味从胃里往上翻,他接着吃饭喝汤,那股腥臭味渐渐地消失了。 其他三人只当胖子耍戏了他们一把,也没怎么在意,如常般地继续吃着饭。即便是在意,又能把胖子怎样? 现在他们三人置身于人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有什么不痛快也只能忍受着。 直到把白米饭吃个精光,汤喝得见了底,那个浓密黑衣人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瘦骨黑衣人喝了一口汤,还没咽下去呢,无意中扭头,骤然,他愣住了,浓郁的汤汁顺着嘴角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像是眼睛看到的景象吓着他了。 他僵硬地举起手指指指那个浓密胡须黑衣人的脸,像是对方头上盘着一条毒蛇。其他两个黑衣人察觉到了瘦骨黑衣人的异常表情,也下意识地把目光瞥向浓密胡须黑衣人的脸上。 这一看不要紧,两人眼眸撑大,口中饭粒滴落下来。 浓密胡须黑衣人双眼如同两个火球,红得连一点杂色都没有,仿佛正在熊熊燃烧。 “怎么了?” 浓密胡须黑衣人笑呵呵地问用惊恐眼神看向他的三个同伴。 显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变了色。 他用手抹了一下鼻孔,手指尖竟然鲜红一片,还未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他就口吐白沫,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不好,粉剂有毒!”那个瘦骨黑衣人高声叫嚷道。 他说着话,就奔浓密黑衣人而去,他想摸摸浓密黑衣人的脉搏。 他的手刚刚搭上浓密黑衣人的手腕,哎呀!他大叫一声,一头栽倒床上,啪啪两声脆响从他的身下传来,他的身体砸碎了两个陶碗。 腾地一下,浓密黑衣人一下子坐在了床上,仿佛身子那么一挺,就直立起来,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线绳拽着似的。 他嬉笑着瞧着自己的同伴,骄傲而自豪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双臂。 怎么回事! 其他两个黑衣人看呆了,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瞬间发生的一切,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晕死过去的人怎么一下子活了过来,而自己的另一个同伴怎么就轻而易举地被对方扳倒,他是咋做到的? “你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差一点把我手腕掰折。” 瘦骨黑衣人一边抱怨地嘟囔着,一边用左手轻轻揉搓着右手腕,他的右手腕有道鲜亮的红棱子,像是被钳子狠狠掐了一把似的。 浓密黑衣人像是没听见他抱怨说的话,忽然跳下床,身子一弯撅撅着腚,趴在地上,眼睛几乎贴在了地皮上。 他用右手食指肚沾着地面上那些散落的暗红色像沙子一样的颗粒,沾起一颗,放嘴里舌尖上,沾起一颗,放嘴里舌尖上,压根就不嫌弃埋汰,他感觉沾干净了才站起来。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蹿到胖子扔纸包的那个地方,双手拨弄着草垫,然而他很失望,其他三个极磕碜的黄纸包不见了。 他把目光落在其他三人的手上,一抹贪婪从他的眼底升腾起来。 其他三人立马明白了,胖子没有耍戏他们,堡主也没有丝毫要他们小命的意思,那包粉剂的确是宝贝,要不然人家也不能作为很贵重的东西郑重其事地赍发他人。 鳄血的效力已经在自己同伴身上显现了。 浓密胡须黑衣人的眼睛已经盯上瘦骨黑衣人,其他三人中属他身体单薄,力气最小,瘦骨黑衣人预感到了危险。 如果同伴来抢,他根本就打过去他。 他简单那么一下,就把自己掰个跟头,说明鳄血在他身上已经奏效,自己吃了粉剂,体能也能大增,何苦便宜了别人。 瘦骨黑衣人想到这,没有丝毫犹豫,手一动,嘴一张,立刻几口把粉剂吞下,齿间嚼着纸屑。 天啊,他连粗糙的包装纸都吞进肚子里了。 其他两个黑衣人生怕浓密胡须来抢他们,仓促得几乎都没有时间打开纸包,把粉剂倒进嘴里。两人仿效着瘦骨黑衣人,连纸包都塞进嘴里,屏住呼吸,咀嚼起来,像吃肉汤里的内脏一样。 吃完,两人用肉汤漱漱嘴,生怕浪费掉一粒鳄血。 吃了鳄血粉的结果自然是与浓密胡须黑衣人相同,鳄血粉的功效在四人身上都有所体现。 苍蝇在瘦骨黑衣人耳边嗡嗡嘤嘤地飞来飞去,扰得闹心吧啦的,他伸手一抓,都没费力,苍蝇就被他抓在手心。 他感觉到苍蝇在他手心里扑扑楞楞地乱撞,他使劲往地上一拽,手心里苍蝇被甩出,跩在地上,头破肚裂,碎成一堆烂货。 第209章 操心烂肺 其他三人看见瘦骨黑衣人身手如此矫捷,仿佛都能空手接住飞镖,便想展示一下自己体能和功底到底增进了多少。 他们四人来到操场,站在树墙里侧一棵大树底下,抽出身上佩戴的砍刀,开始了测试和检验。 经过测试,无论是运动速度和身体的灵活敏捷性,还是手腕用刀的速度和力道都比先前精进了一大步,持刀砍伐碗口粗树桠,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这要放在前一刻,恐怕他们四人得砍上一二十刀,那还不一定能砍断呢! 他们四人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吃了鳄粉,就算苦练十年,都不一定能达到现在这个水平。 最让他们兴奋不已的是,他们四人的腾跃挪跳能力令他们瞠目结舌。谁也没有想到就那么轻轻地一纵,竟然能很轻松地越过两米多高的树桠,跳上树桠就更不在话下。 有了这样的轻功,就等于多了一道保护自己的屏障,打不过对手,就可以一纵而逃。 看样子这四个黑衣人都没多大出息,敢情轻功了得是为了逃命。 也是,命都丢了,要轻功何用? 四个人在那棵大杨树下,磨磨蹭蹭地压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们还想讨点鳄血粉,但不知道胖子还能不能再给点了。 吃完饭,娘娘腔过来唤走了雷金克、欧阳惊雷,楚雨菲也被医生找了去,他们都集中在库房。 胖子先是按照人头给大家发了隔寒垫、粗布褥子、薄被、枕巾和枕套,他让大家往枕套里塞些柔软的干草当枕头,他让娘娘腔把自己那份也领回去。大家把发的东西送回屋后,又赶紧过来排队。 胖子用手指指一排排架子摆放的木盒子,对大家说道。 “我已经请示过堡主了,库房里有大家生活上用得上的东西,尽管取,但不要浪费,比如像香皂等这样的一些消耗品,用完了,可以再领。” 胖子说完,给大家每人发了一个铝盆,他一边发一边说。 “铝盆是给大家的洗脸盆,以后大家用自己的盆洗脸,可以把拣的东西放盆里。” 其实男人的生活特简单,就是刮刮胡子理理头发,然后换身干净衣服。但女人就不同了,除了梳洗打扮,还要美容养颜,但这里的条件达不到。 可即便是这样,也把医生和女孩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两人窃窃私语,领了香皂,两人要去一个隐蔽的喷泉去洗澡。 这是两人这几天梦寐以求的愿望。 男人盆里除了一条手巾、一块香皂、一个小镜子、一把剪刀和一个剃刀,没什么玩意儿。 可女人盆里的东西就多了,两人挑挑拣拣了满满一盆。 花叶子是女人,她需要的就是医生和楚雨菲需要的。 所以黑水河城堡库房里有女人用的东西都让划拉来了,拿的那个封堡主心疼得一直裂着嘴唇。 花叶子威胁他说道。 “封堡主,希望城堡人打骸骨部落的勇士,就像砍瓜切菜一样,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勇士吗?” “我看就是土豆面瓜。” “那几个希望城堡人,手腕动动,他们的脑袋不是搬家了,就是被人家抹了脖子。” “一百二十几个勇士硬是没打过人家七个人,甚至都没伤着一个人,那是人吗?我看简直是神!” “除了二十几个重伤员躺在城堡的场院哭爹喊娘外,剩下的勇士看见那两头森林狼,都怨恨自己的腿长得短。” “我不但被人家俘虏过,你们城堡的黑衣人也被宰过。” “封堡主,你如果觉得自己黑衣人的能耐比骸骨部落的勇士还厉害,你完全可以一丝一毫的东西都不给他们。” “让他们自高自大、睥睨一切,都统统见鬼去吧?” 封庆海心里有数,黑衣人是他花钱雇佣的,黑衣人都只认钱不认人,没有任何荣誉感,他们咋会为堡主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他都能感觉到,如果希望城堡攻城,可能跑得最快的就是那些黑衣人。指望他们守城,都不如组织起自己的家人和奴仆。 花叶子接着威胁道。 “敌人一旦进城,那就如同涨大潮的海水,锐不可当,石板都挡不住。” “所以,用这些东西绊住他们的两条腿,最好不要打黑水河城堡的主意。” 封庆海也是花叶子那个意思,尽管心疼,也得忍痛割爱。 得罪花叶子就是得罪希望城堡,就连地牢里那个吴有德,你愿意带走尽管带走,你不带走,他最后也得烂死在里面。 与其他烂死在里面,一文不值,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最后,就像晏惜寒预料的那样,封庆海乐呵呵地把女人送走。 送走她就是送走了瘟神,他就会安稳一阵子,也不用惦记希望城堡人来捣乱了。 胖子看着大家离开后,他给自己挑选了几样东西,又给堡主挑选了几样东西,用铝盆端着,先把自己东西放自己屋里,然后给晏惜寒端去。他没在屋里,他把盆放在墙边的架子上。 他想起来了,饭后,堡主责成花叶子让黑衣人把那个艾丽小姐送回去,可能堡主在花叶子房间。他返身往回走去,走到医生和楚雨菲两人屋子门口,被刚刚要出门的医生伸手截住。 “胖子,厨房门口那两口铁锅如果能蹭出来,中午咱们就马肉炒鲜蘑,我一会儿和雨菲去采蘑菇。” 贾思凡看见医生身上背着背篓倒像是去山里采蘑菇,但看见背篓里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又像是…… 嗨,操那么多闲心干嘛,不怕烂肺子? 胖子嘴上应着,目光掠过医生,直接瞟进屋子里,他看见女孩正在往一个包裹里放刚才领的一些东西。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个细弱的女人手掌挡住。 “胖子,你不知道这是女人房间啊?” 一丝恼怒渗入医生的声调。 胖子脸即刻红了,他收回视线,尴尬地看着医生,嘴唇蠕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最后粗鲁地蹦出一句:“我去蹭锅。” 第210章 羽毛人炸翅 医生看着急匆匆离去的胖子背影,嘴里小声说道:“臭小子!” “臭小子,谁啊?是胖子吗?” 女孩走过来,靠近医生,扒头望着走远的贾思凡。 “不是他,还有谁!” 医生的目光依旧望向胖子身影消失的方向,似乎那丝恼怒还在她脸上挂着。 收拾好行装的女孩与医生一样,身后也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放了一个包裹。所不同的是,她走出来时,手中拿着两把兰博刀、两张弓和两个箭袋,她把其中一把刀、一张弓和一个箭袋递给了医生,医生接过,挎在身上。 医生和女孩走到门口,看见雷金克与欧阳惊雷正在清理昨晚打斗场地的血污。 医生朝他招招手,雷金克跑了过来,可跑了几步,他又旋身跑了回去,在一片青草边拿起两个像是铁片的东西,返身再次跑了过来。 “给,我在血泥里捡的,已经擦干净了。” “应该是骷髅人丢弃的,我们两人还捡了一些银币和铜币。” 刀疤说话工夫,把手中两把匕首给了医生和女孩一人一把。 两把匕首除去握柄,刀刃长约一拃,刀形相类似,应该出自同一个擅长制造精良武器的工匠。两把匕首刀柄材质都是动物骨头。 女孩那把匕首尾端镶嵌着一颗眼睛大小的蓝色宝石,而医生的匕首尾端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两把匕首像是孪生兄弟一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丢弃的。 女孩接过,用手指肚试了一下刀锋,竟然把皮肤割了一道浅口。 “好锋利的刀子!”女孩惊叹道。 “我试过,这两把匕首一样快。你们两人一人一把,防身用。” “谢谢!” 从女孩脸上的笑容就能看出来,她非常喜欢,爱不释手,像无意中得到一件稀世珍宝似的。 她翻开裤腿,露出里面绑扎的那把野猪獠牙刀,她拔出獠牙刀想扔掉,但想想还是把獠牙刀扔进背篓,把那把宝石刀插进绑腿。 医生则把刀递给雷金克:“你把刀放我背篓里那个包裹里。” 雷金克二话没说,接过匕首,身子一侧,够出包裹,把匕首放进去,又把包裹放回背篓。 “刀疤,我和雨菲去采蘑菇,顺道去崖边那个喷泉洗个澡。” 医生说到洗澡,面颊竟然绯红,难道她在雷金克面前害羞? 盯把瞅着人家看不礼貌,女孩把脸扭向别处。 “怡云,那个地方太危险,不要离崖边太近,还有就是一定要注意野兽,我总是觉得那个地方是什么野兽出没的地方。” 女孩再傻,也能听出来,两人曾经到过那个地方,而且女人在那个地方洗过澡,不用说是当着男人面洗的,要不男人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甚至连那个地方距离崖边很近都知道。 她接过匕首还知道谢谢男人,可医生接过刀疤的匕首就像是理所当然似的,根本没有谢的意思,却原来两人是这么一层关系啊! 女孩先往前走了,她不想让人家觉得她碍眼。 “刀疤,你和惊雷如果能腾出手来,最好把饭桌子和板凳先搞出来,这样大家就能在一起吃饭,就能唠唠嗑什么的。” “怡云,我和惊雷已经商量好了,清理完血泥,就打桌子板凳。花叶子功不可没啊,她搞回来不少铁匠和木匠工具。” 刀疤略微顿了一下。 “我估计你们两人中午回来,我们两人就能搞定。” “那好。刀疤,我走了。” 医生举起纤弱的小手臂,轻轻挥了挥手,向前面走的女孩跑去。 晏惜寒吃完早饭,送碗时,安排胖子及时把从黑水河城堡拉来的物资发放到大家手中,然后他想去羽毛人病房看看。 路上碰见医生,医生刚刚给灰风检查过,灰风可能就这几天生产,晏惜寒让追风这个当父亲的回狼舍守着自己的妻子。 医生向他反映,羽毛人有意见,说都敏俊吃白米干饭,却给他们吃白米稀饭。 晏惜寒也想给全体羽毛人吃白米干饭,可前提是他得有啊! 羽毛人也就敢跟医生发发牢骚,可看见气宇轩昂的晏惜寒走进去,一个个立刻哑口无言,就像嘴巴一下子被封住了似的。 晏惜寒是带花叶子去的。 追风距离老远看见主人进了羽毛人病房,担心他的安危,呼呼地急着跑了过来。它站在主人脚下,翻卷着双唇,露出嘴里的尖牙利齿,不是咆哮,确是无声的恐吓。 “医生向我反映,你们对希望城堡的饮食安排有想法。那么我们就开诚布公地来聊聊你们这个想法。” 花叶子是晏惜寒的翻译,她如实把堡主说的话翻译了过去。 她翻译完,半天没有人吱声,甚至都没有人看向晏惜寒这边。 他也压根不想听他们说什么,他只想让这些羽毛人伤员知道他的想法。 “叶子,问问他们,在部落一日三餐都吃什么?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白米干饭?” 女人问完,有不少人回答,似乎大家都愿意与女人对话。 女人告诉晏惜寒,“堡主,在骸骨部落里,很少有一日三餐吃得这么齐全的,基本上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打着野兽最好,可以大吃一顿烧烤。打不着,就靠野菜充饥,肉不是天天都有吃的。” “叶子,问问他们,是天天吃白米干饭还是白米稀饭?” 女人问完,告诉晏惜寒,”堡主,在部落能吃上白米饭是很奢侈的,用兽皮换白米是很贵的。” “即使换回一些白米,那也得省着吃,平时都是掺合着野菜、蘑菇一起煮着吃。” 其实,晏惜寒让女人问的这些问题,他都通过都敏俊了解清楚了。 都敏俊是医生的重点关照对象,由于营养跟得上,加上年轻体格壮实,他的腿伤好得很快,他拄着拐杖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晏惜寒安排他管理这些伤员。 晏惜寒心里有了数,开始了他的说教,他让花叶子一字不漏地翻译给这些自以为是的羽毛人听。 第211章 主宰寄人篱下 “首先,你们不是俘虏,你们是被自己部落抛弃的人。” “到现在为止,贵部落还没有派人来联系我们,看看该如何把你们接回去。所以你们必须要明白这一点,这一点非常重要,你们是被抛弃的人。” “现在,你们谁都可以离开城堡,希望城堡不会阻拦你们,还会给你们相应地带上一些吃的肉干。” “其实,你们每一个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回到部落的待遇并没有这里好。” “除了自己家人,根本没人理会你们死活,能活下来纯属侥幸。” “其次,希望城堡原本也不想管你们,理由非常简单,不是因为你们是我们的敌人,而是希望城堡太小,太穷了,没有那么多食品和物资供应给你们消费。” “希望城堡接收你们,就要给你们疗伤,疗伤需要大量大批的消炎药,大量的绷带,最重要的是还必须有医术高明的医生。” 你们已经用尽了城堡积攒的库存。” “收留你们,城堡就需要消耗大量食物,否则你们就会饿死。” “你们骸骨部落那么多人,打猎都那么困难,更何况我们这只有七个人的城堡!” “希望城堡就七个人,从今天开始增加到九个人,九个人中还得有人给你们做饭、照顾你们。” “这九个人一边要建设被你们部落、泽渊部落,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部落毁坏的城堡,一边还要时刻防备所有把希望城堡当成敌人的外部势力的侵犯和进攻。” “可以说,希望城堡人每天都在超负荷运转。” “实话告诉你们,来到这个岛上,一直至今天之前,希望城堡没有一粒米,我们一直是吃野菜肉干汤,而且是既没滋又没味的汤。” “第三,如果希望城堡不救下你们,放任你们自生自灭,你们扪心自问,有几人能存活下来?” “我们彼此是敌人,没有任何道义上的义务。” “没有你们这些额外的负担,希望城堡会过得很好,也根本不会听到干饭稀饭什么闹耳朵的话。” “你们心里应该清楚,你们已经占了希望城堡老大的便宜,消耗了城堡大量物资和食品,已经引起城堡其他人的不满。” “如果我是你们,就会闭紧嘴巴,赶紧把伤养好回家。” 晏惜寒一边说,花叶子一边翻译,晏惜寒讲完,女人也翻译完。 晏惜寒看见羽毛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把头低下了。 他不知道羽毛人是认识到自己不应该抱怨而羞愧地低下了头,还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白吃白喝而消耗掉城堡大量物资和食品而羞愧地低下了头。 但无论哪种原因,最起码眼前这些羽毛人有了羞愧感,这应该是个良好的开端,或许彼此之间真的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问题解决了,晏惜寒与花叶子退了出去,追风跟了出来。 晏惜寒把追风撵回狼屋。 都敏俊拄着拐杖跟了出来,晏惜寒让他留意自己人动向,不要再给城堡添麻烦。 还有一件事一直萦绕在晏惜寒的心头,那就是那个顽皮任性不听话的艾丽小姐。 她不能待在这儿,城堡已经够乱的了,随时随地都会打仗,他没有精力再分心照顾她。 再说非亲非故,也没有照顾她的义务。 “那个女孩还赖着不走?” 晏惜寒跟着花叶子,往她住的屋子走去。 “说死不走,打死不走,就是不走,你爱咋地就咋地,她耗上咱们了。” 女人一脸不耐的神色。 “爱咋滴就咋地,还反了她不成了?希望城堡是她想撒野就撒野的地方吗?” 晏惜寒满脸怒气地看着花叶子。 女孩不走,晏惜寒有的是让女孩离开希望城堡的办法和手段。 只要他把森林狼唤来,恐怕艾丽早已经没命地跑下山了。 他只是不想动用极端手段来对付一个天真而无邪的女孩。 两人迈进花叶子屋里时,吴有德正坐在草甸上,与艾丽女孩说着闲话。 好像男人也在劝女孩还是跟自己城堡守卫回去的好,告诉她这儿经常打仗,一打起来,昏天黑地的,整个城堡都烧了起来,无数人死伤,昨晚,你是猫在车斗里没看见,打得那个惨啊…… 晏惜寒不想让女孩抱有幻想,脸上表情很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子,模样看上去特别凶恶。 女孩的手脸早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皮肤很白,模样还算俊俏。 但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女孩眼睛清亮有神,看人时眼睛里有道亮光。 她虽然眼底深处隐藏着一抹担心,但她不害怕晏惜寒。 她躲开晏惜寒射向她的冰冷目光,无视他,直接拿他当空气。 “吴有德,你怎么样?习惯吗?” 晏惜寒的目光暂时从坐在床沿的艾丽身上掠过,落到坐在里侧的吴有德脸上,一下子看到了他头顶和鼻梁上的伤,那是那场殊死搏斗自己给吴有德留下的。 吴有德原本长得就磕碜,窄额宽嘴,一口黄牙,加上脸色憔悴而黢黑,面皮褶皱增多,与夜里出没的鬼差不了多少。 如果他大晚上出来,张嘴露出空洞和长着焦黄牙齿的大嘴,非得吓昏几个不可,遇到心脏不好的人,很有可能一下子把人给吓到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吴有德慌乱地瞄了一眼晏惜寒,即刻躲开对方那灼灼目光,脸上有了一丝窘色。他表现得很不自然,仿佛依旧被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困扰着。 “还可以,最起码我自由了。人没了自由,那种滋味,唉,简直都不如笼子里的老鼠。” 能看出来,吴有德的心情很不错,只是多少有些拘谨和不安。 可能他依旧耿耿于怀曾经的辉煌和骄傲。 他曾经是傲视天下的所谓“主宰”,决定着许多人的命运,却如今成了寄人篱下的被庇护者。 吴有德抽动了一下宽大的鼻翼,鼻梁上那道凸起的肉棱紧缩了一下,它像一个标志永远驻留在他的脸上,就像刀疤脸上那道斜痕一样 第212章 打死不离开 他的鼻梁被迫撞在晏惜寒的额头上,桀骜不驯的赏金猎人仿佛在瞬间就失去了风采和傲气。 但他头顶上那块没有几根头发的发红头皮,更让他在晏惜寒面前抬不起头来。 那块头皮是被晏惜寒用手硬生生薅下来的,当时疼得他差一点背过气去。 是啊,失去自由的滋味,就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 晏惜寒一时没有回应,而是想起了被屋子里这一男一女掳去的那些流放者的命运,他们何尝不是笼子里的老鼠。 你被黑水河城堡关起来了,你有了这种貌似假惺惺的感慨。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悔过,你可曾想过被你们抓住的那些人的命运? 晏惜寒平淡的眼神落在吴有德那有些郁闷的脸上思忖道。 吴有德已经成为希望城堡人了,晏惜寒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除了礼貌和客气,还有一股浓浓的的鄙视情绪从心底缓缓流过。 “吴有德,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等你身体恢复了元气,我们好好聊聊,当下最要紧的是……” “晏堡主,你别指望我再回去!你和吴先生刚刚还在谈论什么笼子里的老鼠,难道你希望我这只逃离的老鼠再回笼子里去?” 好个牙尖齿利的丫头! 晏惜寒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女孩那一通彪悍的语言打断。 女孩昂起那不服软的小脑袋瓜,斜眼看着晏惜寒,你能把我咋地吧? “艾丽小姐,如果你是正大光明地跟着叶子小姐过来,你可以在希望城堡住下来,可你是瞒着家人偷偷跑出来的,可能你的爸妈已经满世界找你了。” “他们如果找不到你,会猜到是花叶子拐走了你,叶子现在是希望城堡人,你父母会把这笔账算到希望城堡身上。” “希望城堡已经与黑水河城堡结了怨,我不希望因为你,而使两个城堡之间的结怨愈来愈深。” “晏先生,大人之间的什么结怨不结怨的我不懂,我也不管,我只是不想被关在黑水河城堡里。” “我要像小鸟一样,像叶子姐一样,自由自在地飞啊,飞啊!” “乱飞会被利箭射下来的!” 一声厉吼,打断了女孩那看似天真的遐想,一丝恼怒融入晏惜寒那瞪向女孩的眼眸。 女孩用她那种最恶心的方式撅着嘴唇,而后狠狠地瞥了晏惜寒一眼,把头转向别处。 我就不看你,气死你! “艾丽小姐,不得对晏堡主无礼!” 花叶子看不下去了,张口训斥上了女孩。 她脸上笼罩着一层愁云,她实在想不出怎么能说服这个任性的女孩。看来连堡主也无计可施了,她看着晏惜寒那气哼哼的表情暗想。 “艾丽小姐,你可想过因为你的任性妄为,服侍你的那个女仆会受到你父亲责罚的。” 花叶子一想到封堡主那残忍的鞭挞惩罚,就不寒而栗。 “她不会,不会的。” 女孩的目光果敢而坚定,但眼里的那抹任性妄为的神色犹存。 “怎么不会?” 花叶子侧头看了一眼晏惜寒,发现他正在瞅她,女人心里立马有种他是不是认为我在撒谎的感觉。 “我看见过你父亲责打犯错的仆人,用皮鞭抽打他们的后背。” 花叶子声嘶力竭,近乎于怒吼,她极力想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但莱桠不会。”女孩撅着嘴蛮横地争辩道。 “为什么唯独莱桠不会?” 女人的声音小了下来,眼里露出你在撒谎的神态。 “她……她……” 女孩猛然间变得吞吞吐吐,似乎话难以启齿,任性妄为的神态不见了。 “莱桠到底怎么了?” 女人发起怒来也很吓人的,花叶子额头的青筋都裸露出来,一鼓一鼓的,看来她真的生气了。 “她被我打晕了,被我捆绑起来,扔在床铺下了。” 人被逼到一定份上,说话都像机关枪似的。 花叶子面露恐惧,震惊得好几秒钟说不出话来。 晏惜寒则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女孩。 女孩心也忒狠了,为了出逃竟然将女婢打晕,要是万一失手将女婢打死怎么办,看来眼前这个任性妄为的女孩,为达目的根本不计后果,她行事风格的确很像她的父亲。 如果她真的走不成,那么我得多加注意她了。 又多了一件麻烦事,唉!晏惜寒暗忖道。 花叶子双手攀住艾丽的肩膀,眼睛审视般地看着她的脸。 “艾丽,莱桠该不会被你打死吧!” “不会的,我没太用劲,只想让她失去反抗能力。” 女孩看上去非常自信。 “那,那你用什么打的她,打哪儿了?” “石头蜡台,打的后脑勺,就那么轻轻扫了她一下,她就倒地了。” “我看见她后脑勺出血了,但出的不多,我就把她双手捆绑起来,推床底下去了。” 女孩身体略微有些颤抖,眼神不敢望向晏惜寒。 看不出来是因为她打伤了服侍她的女婢而害怕,还是担心被希望城堡撵出去而害怕。 “艾丽,你把那个莱桠推床底下,别人能发现她吗?万一她……” “叶子姐,你不用替她担心,打扫卫生的吴阿婆会发现她的。” 既然艾丽这么肯定,就没必要再杞人忧天了。 花叶子依旧发愁想怎么把女孩赶走,她可没心思去照顾一个女孩。 “艾丽,这恰恰说明你的确是背着家人,从城堡偷偷跑出来的。” “希望城堡不收留你这样的人,我们也没闲人去照顾你,你还是跟黑衣人回去吧。” “否则,黑衣人看见你无动于衷,你父亲该惩罚他们了。” 晏惜寒脸色并无不悦,但声音里却充满不耐。 “我说过了,我不走,就是不走!” 艾丽狠狠地哼了一声,身子一甩,干脆走到墙角,圪蹴下,双臂交叉抱着膝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气得花叶子想冲过去拽她,被晏惜寒伸手拦住。 他看着女孩那赌气的模样,他却怀疑她是否天真无邪。 “艾丽,我们怎么劝,你就是不听。那这样吧。” 晏惜寒像是妥协的样子。 “一希望城堡没你住的地方,你自己找地方住。” 第213章 刺客 女孩闻言,抬头看向花叶子,花叶子则把头瞥向别处,就像女孩刚才把头转向别处一样。 ”二希望城堡不养闲人,你每天必须按照城堡要求参加劳动。” “重体力活我干不了,但像采蘑菇野菜、洗衣和淘米煮饭这些活我都能干,我不怕干活。” 女孩腾地站起,用求援似的眼神望向花叶子,但花叶子压根就没有理她,嫌恶地把头一甩,径直走了出去,把女孩晾在了那儿。 女孩则像根棍子似的杵在了原地,望着渐行渐远她的叶子姐,苶呆呆地发愣。 既然花叶子凉了女孩,晏惜寒再啰嗦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想去找那几个黑衣人,也让他们劝劝女孩。 能劝动最好不过,如若劝不动再说,最起码黑衣人回去可以如实向女孩父母说明情况。 晏惜寒转头就要走,就在他的脑袋似转未转的一刹那,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了一道黑影,而且黑影已经向他的后背发射了什么东西,想都不用想,非伤人暗器莫属。 他的心里陡然一惊,身体本能地往墙里一靠,唰唰,接连两道白光紧擦着他的身体掠过。 晏惜寒眼神骤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好悬啊! 就差那么一点点。 晏惜寒看得真真切切,两把雪亮的飞刀擦着他身体左肩倏地飞过,飞刀撞在石墙上,迸溅出火花和石渣,回弹落在床上。 抓刺客要紧,时间紧迫得根本就不容晏惜寒细思。 他一转身就冲出去,奔黑影逃窜的方向跑去。 可刚刚跑了两步,他就骤然停下,因为他感觉到左臂麻木,他被飞刀伤着了,而且刀上淬毒。 他扭头向下瞧去,果然左臂被割了条口子。 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撑开口子一看,他心里再次一惊,流出的是黑血。 幸亏他及时止步,否则一味地追下去,刺客不一定追上,首先死的应该是他。 刻不容缓,他右手掐住口子上部,就往水井方向疾走。 他尽量放松心情,好让心跳放缓。 还好,胖子和娘娘腔正在水井旁擦蹭铁锅。 “你怎么了,晏先生?” 胖子听见响动,望向石屋方向,却看见堡主神态异常地疾步走来。他用手扒拉一下娘娘腔,两人立马直起身子,一并迎了上去。 “迪华,你快去通知刀疤和欧阳惊雷,一级戒备,把那四个黑衣人捆起来,要快。” 娘娘腔哪里还顾得上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但看见堡主右手掐着左臂,就知道堡主受伤了,出大事了,慌慌张张地拽下挂在头顶树桠上的弓箭和兰博刀,一溜烟儿跑走了。 “胖子,我被刺客伤了,中了毒镖,快把黑精灵拿来。” 养蚂蟥的陶罐就放在水井不远处,便于经常往陶罐里添水。 贾思凡两个健步蹿到陶罐那,捧起陶罐就往回跑。 这个当口,晏惜寒已经稳稳坐在经常拆解野兽的那个平台上。 “胖子,你先把陶罐放下。” 胖子按照堡主吩咐把陶罐放在他的脚底下。 “从刀口那,把我下半截袖子撕去。” 胖子照办。 袖子撕掉,露出刀口。 刀口不长,不到一寸,好像也不深,只是割破了表皮。 即便如此,流出的是黑血。 如若更深,他真的有可能命不保。 远处石屋那边传来喧嚣的声音,喊声大作。 晏惜寒听见,无动于衷。 他知道是雷金克和欧阳惊雷在抓捕黑衣人。 如果不是黑衣人暗算他,他实在想不出来希望城堡还有什么人想要了他的命。 晏惜寒让胖子把流出的黑血用那撕下来的半截袖子擦干净,然后他让胖子捡陶罐里个头大的蚂蟥搁刀口上。 胖子胆怯,出了一身的热汗。 他几次把手伸进陶罐,几次都倏地缩了回来,急得他站起来直骂自己“怎么这么笨蛋”。 “胖子,是你害怕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 “我如果出事了,希望城堡能不能保住,你心里应该有数。” 晏惜寒表情严峻而冷厉,说的也是事实。 他想让眼前这个看上去像是懦弱胆小而实际上却很勇敢的年轻人,知道目前最紧迫的问题就是不要让他死掉。 通天的大道理胖子怎么会不知道。 假设堡主真的有什么不测,希望城堡一定不复存在,因为没人能担当起堡主这个重任。 天降大任于斯人,这个“斯人”非晏惜寒莫属。 胖子咬了咬牙,把手伸进陶罐,看准一个大的黝黑家伙,捏住身上,拽下陶壁。蚂蟥身子在他手中蠕动,他感觉蚂蟥要从手指中滑落,他赶紧攥紧手指,蚂蟥在指尖蠕动。 年轻人不再胆怯,晏惜寒脸上露出一抹疲惫的微笑。 贾思凡按照晏惜寒的叮嘱把蚂蟥的吸盘放在刀口上,吸盘一触碰皮肉,立马吸得紧紧的,摘都摘不下来。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胖子再伸手拿蚂蟥,不再感觉肉麻,倒是觉得有点小意思。 光滑细腻的外皮,不是用心捏住,还真的不太好逮住它。 晏惜寒叮嘱胖子,尽量让蚂蟥挨紧。 胖子并排放了五只蚂蟥就放不下了,五只蚂蟥铆足劲地吸着血液,眼看着一个个黝黑的身体渐渐膨胀起来。 晏惜寒掐住左手臂的右手一直没有松开,他想等蚂蟥吸饱了,流出鲜红的血液,他想再松开手。 “胖子,一会儿有工夫,你和迪华把这个豁口用木栅夹上,安装一个活动门,用花叶子拿来的铁锁用上。” 晏惜寒把头由进出豁口转向旁边水井。 “如果敌人给水井下毒,胖子,整个城堡里的人都得玩完。” “即便是我们没有被毒死,胖子,你想想,这个远离水源的城堡,我们还能待下去吗?” “可我们离开这儿,又能去哪里呢?” 想到这一层,没人能理解晏惜寒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幽暗。 他不恨那个刺客,相反他心里很感激那个刺客。 假设,那个刺客把毒飞刀投进水井,而城堡里的人毫无察觉…… 他不敢想象下去,吓得他心头一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214章 赏金猎人被杀 晏惜寒那双失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脚下水井,眼珠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仿佛置身梦境中还没有醒来。 “等忙活完手里的活,我和娘娘腔马上夹杖子。” 贾思凡的视线随着晏惜寒的目光移动,他看着水井。 “堡主,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石砌水井房,门上落锁,专人负责。” “石砌水井房不难,我想这几天我和娘娘腔就能盖起来。” “难的是城堡太缺人了。” 胖子说的话好像唤醒了晏惜寒,他想到了都敏俊,想到了被扎罗各个部落掳去的那些流放者和他们的后裔。 如果把那些人都集聚在希望城堡,那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力量,可能任岛上所有势力都不敢小觑。 “胖子,有时间与都敏俊多交流,城堡太需要像他那样既会八荒大陆语又懂得部落语言的人了。” 胖子还未答话,有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传来。 胖子警觉地取下挂在树桠上的武器,兰博刀背身上,双手持弓箭,眼神扭过进入水井豁口,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是雷金克和欧阳惊雷跑过来了,失张失致,两人脸上神色也不对劲,犹如白桦树皮一样苍白。 晏惜寒只需看两人一眼,便知大事不妙,他自信绝不是因为他身上中了毒的原因,而是城堡另有事情发生。 “出什么事情了?” 声音出奇地混浊,晏惜寒忽地从石板上站起来,脸上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只见他的嘴角怪异地牵动了一下。 “吴有德死了。” 刀疤神情有些沮丧,仿佛吴有德之死是他的错。 “什么?他怎么会……” 晏惜寒话一出口,立马顿住了。 他的脑海里即刻浮现出那两把飞刀撞在石墙上回弹的刹那间的场景,他感觉坐在床上的吴有德脑袋歪了一下,似乎听见他呃了一声,声音细弱,以至于他根本没去想吴有德极有可能被回弹的飞刀割伤。 “那个艾丽小姐呢?” 晏惜寒跑出石屋去追刺客时,艾丽就在屋里,她看见吴有德中毒,应该赶跑出来喊人才对啊! 她怎么没喊人呢? 任由吴有德毒伤发作? 想到这些,一阵阵诡异的寒意袭上心头。 “她整个人都吓傻了。我们进去时,她萎缩在墙角,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了。”欧阳惊雷把话接过去,语气平板地答道。 晏惜寒面无表情,像一尊呆滞的石像。 “堡主,你怎么样了?” 雷金克嘴角牵起一抹内疚,满脸倦容地盯着晏惜寒那条受伤的手臂。 “我没事,那四个黑衣人呢?” “捆绑起来三个,扔在狼屋门口了,有追风看着。那个浓密大胡子跑了。”刀疤回答道。 “我们两人在门口清理血泥,基本上要清完了,看见一个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我们两人往操场看看,没看出来什么端倪。” “他们四个人原本就在操场跑跑跳跳,应该是吃了鳄血粉的缘故,就像我们曾经那样,所以我们也没有在意那个跑出去的黑衣人。” “等马迪华跑出来呼喊我们,我们才知道可能那个跑出去的黑衣人就是刺客。” “我们急着抓捕还在操场活动的其他三个黑衣人。” “于是,就忽略了那个跑掉的家伙。”欧阳惊雷做了补充。 “堡主,那个家伙跑得非常快,不次于我们几人,我想他可能是隐藏在黑衣人里面的高手。”刀疤再次补充道。 吴有德已经死了,晚去一会儿已经无关紧要。 仅仅这么一会儿工夫,吴有德就被毒死,可见这种毒性相当强烈,还是慎重对待的好。 晏惜寒看见五个黑色精灵肚子吸得溜圆,他让胖子取下蚂蟥,再换上五条饥渴难耐的蚂蟥。 换蚂蟥时,晏惜寒看见刀口流出的已是殷红的鲜血,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觉得还是清除干净毒液残渣为好。 “胖子,这五条蚂蟥另放一个陶罐里,我需要它们。” 胖子点头过一边找陶罐去了。 “走去看看吴有德。” 晏惜寒这才松开自始至终掐着左臂的右手,带着五个黑色精灵,领着刀疤和欧阳惊雷往石屋走去。 太阳早已经升过树梢,温热的阳光斜洒下来,显得那么温暖。 然而,晏惜寒感到照在身上的阳光却如火烧般炙热,让他心里充满了阴郁的焦灼感,胸膛的热度令他浑身躁动得想要杀人。 娘娘腔手中拎着锋利的砍刀,正在敞开的门口里侧焦躁地踱着步。 刀疤让他看着现场和两个“嫌疑人”,毕竟她们与黑衣人一起从黑水河城堡来,是否一起预谋毒杀堡主,只有调查清楚了才能知道。 花叶子则搂抱着女孩躲在墙角,两人一起瑟瑟发抖,仿佛两人置身冰窖里似的,女人脸色苍白一如牛奶。 当女人听见艾丽嚎哭冲进房间时,吴有德早已经油尽灯枯。 瞬间,排山倒海般的悲痛像山石一样将她击垮,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涌出来。 不过片刻间,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给抽空了似的。 她心里难受得很,觉得四肢痉挛,脸部麻木,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咬着嘴唇,搂着艾丽,极力不让自己因恐惧和悲伤发出声音。 吴有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赤着双脚,脚趾甲塞满了黑色污泥,脚面粘黏着几根干草。 上半身的草垫上留下一摊摊涂蹭得杂乱的黑色血迹,他沾满黑色血迹的双手扣住自己的咽喉,仿佛要用手扒开喉咙似的,又像是自己掐死了自己。 他双眼圆睁,略微凸鼓,嘴大张着,面皮乌黑如墨,甚至连口腔里的黄色牙齿都变黑了,有些发黄的胡须上沾满了浓稠的黑色液滴,面目狰狞而恐怖。 他的左侧面部有一口子,像是被锐利的东西划了一下,口子依旧汩汩往外流着漆黑黏稠的黑血,已经淌了草垫上一滩黑血。 身体旁边的草垫上落着两把飞刀,飞刀形状如柳叶,很薄,打磨得光滑铮亮,像是外面镀一层白金似的。 第215章 赤颈蛇毒 其中靠近头部的那把飞刀刃沾有星星点点的血痕,当然血痕也变成了黑色。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 晏惜寒开口欲问,喉咙却仿佛被钳子夹住,如同毒液已经从他的胳膊蔓延至咽喉。 女人松开搂抱着的女孩,用细弱而颤抖的手指着草垫上的飞刀,然后拍拍自己手上的兽皮包。 “晏先生,”女人语气充满悲伤,“你们是否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杏仁味道,那是赤颈蛇毒,见血封喉。” “毒不遇见血,无色无味,是透明液体,遇血发黑,而且散发着一种苦杏仁味道。” 一进来时,晏惜寒已经闻到了那股很淡的苦杏仁味,但并未与刀毒联系在一起,经花叶子这么一说,他才知晓。 自己手臂上先前流出的那点黑血好像隐约就有那种杏仁味。 晏惜寒看见了女人兽皮包上雕刻着的那条活灵活现的赤颈蛇,只是看它那红绿外皮就够吓人的了,没料到它的毒液却是致命的。 “艾丽,你看见吴有德中毒,怎么也不招呼大家?” 一丝恼怒渗进晏惜寒那极不满意的声音里。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他中毒了,或许他就不会丧命了。” 晏惜寒侧过身体,把五条趴在他左侧手臂上吸血的黑色精灵,展示给女人和女孩看。 “啊呀!妈呀!” 女人尖叫一声,一下子跳回墙角,她的眼神里都是恐惧。 女孩则双手捂脸,看都不敢看一下。 “花叶子,你连剧毒赤颈蛇都不怕,几条黑虫子却把你吓成这样?” 晏惜寒声音里透出一丝怀疑。 “那玩意儿太肉麻,就像老鼠一样膈应人。” 即便花叶子离晏惜寒相隔几步远,看了也不禁发起抖来。 每次见到蚂蟥,女人总是无法克制地颤抖,仿佛有什么死掉的东西正在贴着自己皮肤滑动。 过了几秒钟,女人恢复正常,替女孩回答了问题。 “我问过她,她说她一开始没在意他脸上流血,还以为他皮肤黑,脸上流的血也是黑的。” ”她看见吴有德用手挤伤口,可能是想把血都挤出来,结果她看见他脸色狰狞,喘息困难,仿佛嗓子眼被东西堵住了似的。” “当时她就吓瘫了,蜷缩在墙角不敢看他。” “她听见他双腿双脚一个劲地在踢踹草垫子,身体来回折腾,口里发出哧哧的声音。” “等她听见吴有德不折腾了,她才敢慢慢抬起头看他,结果他就这个样子了。” 花叶子说完,扭头瞅瞅床铺上吴有德的尸体。 “我看见刀疤他们抓捕黑衣人,艾丽不是好动静地嚎叫,就知道出事了。赶紧从医生房间跑到这屋,方发觉吴有德无意中中了毒刀。” “遇到这种事情,大人有时候都发懵,别说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况且还是个女孩!” “是那个伤了我手臂的家伙害死了吴有德,我们应该把这笔账算在那个黑衣人身上,其实更应该算在黑水河城堡封堡主身上。” 晏惜寒根本不相信那个刺客不受封堡主指使,无缘无故地就来毒杀他。 吴有德脸上刀口的黑血依然在流,空气中那股苦杏仁味儿愈来愈浓,晏惜寒看着躺在床上死不瞑目的吴有德心里很难受。 是他安排花叶子借他的口,把吴有德从黑水河城堡要出来的。 他原本想让吴有德帮助自己把希望城堡发展壮大,还没等他与吴有德好好聊聊呢,谁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害得无关紧要的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黑水河城堡及那个封堡主欠希望城堡的血债再添上一笔,山不转水转,我们早晚会一并讨回的。”欧阳惊雷紧咬着牙齿,愤恨地怒道。 晏惜寒看向女人,痛苦清楚明白地写在她的脸上。 她头发散乱,似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但那双黑眼却毫无睡意,里面满是悲伤。 她喃喃自语:“我原本救出他,是为了还他的债,谁成想却出了这样的意外,债是还清了,可他也死了,唉!” “花叶子,天太热了,你如果不想单独哀悼一下,我就要他们把吴有德尸体抬出去火葬了。” “抬走吧。最好把血液渗透的东西全部烧掉。”花叶子建议道。 花叶子虽想单独哀悼一下曾经救过自己命的男人,但他身上的毒液却令她望而却步。 “惊雷,你擅使飞刀,草垫上那两把淬了毒液的飞刀你要收藏起来,保管好。” 晏惜寒说着把目光转向刀疤。 “刀疤,你和惊雷把尸体连同草垫一起烧掉。” 雷金克与欧阳惊雷动作异常麻利,晏惜寒话音刚落,两人已经动手了。 晏惜寒对花叶子摆了一下手,女人牵着女孩的手走出了屋子。 “花叶子,四个黑衣人跑了一个,那个长着满脸浓密大胡子的家伙跑了。我想知道你知道的一切。” “当然,仅限于那个刺客。” “你如果愿意告诉我更多,我当然愿意倾听。” 晏惜寒领两人来到外面,一边往狼屋走去,一边说着话。 “我知道的不多,封堡主禁止我们外来的人与黑衣人和他的家人攀谈,出于什么考虑我不清楚。” “除了那个大胡子,其他三人我面熟,唯独大胡子不熟。” “来城堡的路上,他介绍自己是应招而来的新人,叫付古礼,说是从东边过来的。” ”我问他梦幻之城的一些情况,他却不知,他说是从东面青冠城堡而来。” 青冠城堡! 晏惜寒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想等有时间再聊它,先把眼巴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艾丽,想在希望城堡待下去,你就要说实话。那个大胡子是怎么回事?” 晏惜寒的目光异常严峻,他侧头看着女孩。 “晏先生,黑衣人的活动都有我父亲亲自安排。” “这个大胡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没在城堡见过他,到了这儿我才看见他穿着黑衣。” “至于他为啥要用带毒的飞刀刺杀你,我真的不知道?” 第216章 用蚂蟥逼供 女孩给了晏惜寒一个受伤的眼神,拽着女人衣袖缓步前行。 晏惜寒嘴里一阵苦涩,他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从花叶子和女孩身上问不出什么线索,从黑衣人身上问出线索的可能性也不大。 他可能是独自行动,其他黑衣人蒙在鼓里。 没人会留意到押解物资的黑衣人里安插进了刺客。 一撮蒙尘的黑发散落下来,遮住了晏惜寒的眼,他用手往一侧捋了捋。 追风看见主人过来,迎了上来。 它围着晏惜寒脚下转了一圈,又跑回狼屋。 晏惜寒望向城堡门口,空荡荡的,无人值守,削成尖刺的木栅把城堡门口挡住,雷金克与欧阳惊雷两人抬着包裹着尸体的草垫,趔趔趄趄地往门口走去。 灼灼阳光下,残酷的尖刺被渲染成银白。 晏惜寒打发走女人和女孩,看见两人缓慢地往门口走去。 到了狼屋跟前,晏惜寒先是冷冷地细致打量着三个黑衣人。 一个脸色极为苍白,态度极为谄媚。 他穿的黑衣四边镶嵌着紫色窄边,显得比别人穿的黑衣高档,他细高如杆,极瘦如骨。 一个双下巴,头顶几乎全秃,眼睛格外凸出,面孔活像青蛙脸。 一个面容憔悴,眼窝凹陷,像是还未睡醒的样子,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他们被五花大绑地扔在狼屋门口地上,各个身上发抖,满脸流汗,眼里充满了恐惧。 森林狼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他们想动一下已经僵硬的身体,追风都发出低吼的威胁。 “看见没?” 三个黑衣人的视线随着晏惜寒的目光转向城堡门口,看见刀疤和欧阳惊雷把一个卷着的草垫抬了出去。 “你们黑衣人里那个大胡子,他用淬了毒液的飞刀要杀我,结果与你们一起来城堡的那个竹竿吴有德被杀。” “我只是皮破了点,但也中毒了。” “晏先生,我们三人真的冤枉,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混蛋是刺客。” “如果知道他是刺客,我们早向城堡举报他了,何苦还让他害得我们跟着背黑锅。” 瘦骨黑衣人斗胆为自己和同伴辩解着,眼里充满了无辜。 晏惜寒蹲下,别过膀子,让黑衣人看。 瘦骨黑衣人只匆忙瞧了一眼,便吓得赶忙扭过头。 其他两人也是如此,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瞎了眼。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 晏惜寒看见黑衣人一个个摇着头,眼里都露出疑虑之色。 “我在山后养了一水塘蚂蟥,说实话的,就可免去吸血之苦。” “否则,我就把你们三个都扔进去,让蚂蟥钻进你们的口鼻、眼睛和耳朵,你们想想,那会是什么滋味?” 声音不大,威胁可不小。 “晏堡主啊!我们就知道他叫付古礼,新来的,其他的一概不知啊!更不知道他是来杀您的啊!晏堡主明鉴啊!” 瘦骨黑衣人跪地下一边哭诉着,一边不断磕着头,“嘭嘭嘭”,头磕得那个响,生怕打动不了晏堡主的心。 其他两人同样如此。 “堡主啊!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没有参与那个混蛋的谋杀计划啊!真的,饶了我们吧!” “我们冤枉啊!堡主明鉴啊!堡主饶命啊!” 三个人磕的头此起彼伏。 “你们三人都给我听好了,我暂且相信你们一回,但前提是你们要把你们堡主家的二小姐带回去,她不能待在希望城堡。” “晏先生,您就别难为我们哥仨了。” “您是不知道啊,就连封堡主拿他这个二女儿都没辙啊!” “昨天晚上您也看见了,我就那么劝一句话,反倒被她骂了个狗血喷头,我们要再敢劝她,她真能撕烂我们的嘴啊!” 那个瘦骨黑衣人哭丧着脸哀求道。 嘚,晏惜寒如意算盘落空了。 他本想让三个黑衣人强行把那个任性的二小姐带回去,可三个黑衣人宁可得罪他,也不敢冒犯二小姐。 也是,如果冒犯了二小姐,他们一旦返回黑水河城堡,二小姐岂能让他们过太平日子? 希望城堡麻烦愈来愈多,黑衣人待在这里就是危险源。 “你们三人的面孔都记在希望城堡人的大脑里,如果以后你们胆敢进犯希望城堡,让希望城堡人抓住,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了你们。” 晏惜寒顿了一下,把头向羽毛人养伤的那个屋子扭了扭。 “看见那些羽毛人勇士没有,那是希望城堡人心存善良,没砍下他们的胳膊腿,但是你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杀死你们简直太轻松了,但要是你们都活着,而缺了胳膊腿活下去可就难了。” 不是威胁胜似威胁,胳膊腿齐全都难活命,要是真少了胳膊腿,给人当奴仆,人家都不愿意收留。 晏惜寒用刀挑开捆绑他们的绳索。 “你们赶紧离开,不许在大剑峰山逗留一步。” 瘦骨黑衣人抖落掉身上的绳索,站起身来,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一个劲地对晏惜寒点头哈腰,就是不动地方。 其他两个黑衣人也是如此,一副奴颜婢膝的表情。 “怎么,不想走啊!那我可反悔了。” “不是,晏堡主,您看这深山老林的,到处都有猛兽出没,您是不是让您的人把收缴我们的武器还给我们。” 很尴尬,如同乞讨一般,但没办法,手中没有武器,很难走出这座大山。 攻击他们的除了野兽,可能还有来自骷髅人和羽毛人的袭击。 晏惜寒实在忘了这茬,他瞧了瞧三人的可怜相。 “我可以让他们把武器还给你们,但你们回去告诉封堡主,我把希望城堡的事务料理完就去拜会他。” 晏惜寒说着用手指指牛车。 “牛车和拉车的黄牛我们就当是封堡主送给希望城堡的物资,我们一并收下了。” 瘦骨黑衣人他们三人压根就没想把牛车和黄牛带回去,巴不得希望城堡扣下不给。 你想想,三人赶着慢腾腾的牛车回去路上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舍弃牛车只身逃走,回去是要受责罚的。 第217章 城堡招烂人 没有牛车拖累,他们三人穿山过林,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赶着牛车回去只能走大道,而那些劫道的专门在大道堵截。 晏惜寒头一扭,让三人跟他去库房,收缴的武器都存放在那里。 路上,他看见胖子和娘娘腔正在用树棍夹进出水井的豁口,他招手让贾思凡过来,胖子扔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 晏惜寒先让胖子把吃饱喝足的黑精灵从手臂上摘下来送到单独养那五个蚂蟥的陶罐里。 胖子返回来后,他跟随胖子来到库房,让胖子给自己手臂刀口上涂抹鳄油膏,然后用绷带包扎上。 晏惜寒看着胖子把鳄油膏收好,“胖子,回黑水河城堡这一路上都不太平,把刀疤和惊雷收缴他们的的武器还给他们吧。” 贾思凡想想被黑衣人抓住受虐待的场景,就恨得牙痒痒,自然不想把武器还给三个黑衣人,他们被野兽吃掉或者被人打死才解恨,但堡主的命令他不能违抗。 他发狠地瞪了三个黑衣人一眼,进库房挑选了三把豁牙露齿的钢刀和三把看上去不太刚硬的弓箭扔在外面地上。 黑衣人也不嫌弃,有武器总要好过没武器。 晏惜寒丢下胖子锁库房门,他则把黑衣人送到城堡门口。 三个黑衣人对着他拱拱手,然后转身沿着山坡飞奔而下。 转瞬间,消失在连绵起伏的茫茫林海之中。 那边雷金克和欧阳惊雷正在烧吴有德的尸体,烈火拔地而起,周遭浓烟密布,柴火堆呼呼冒着黑烟,缕缕丝丝黑烟腾涌翻滚,犹如一条不停摆动的黑蛇,不断翻卷着向天空高处升腾。 火势蔓延迅疾,以超过人类想象的速度狂暴地吞噬着干柴和腐草,熊熊燃烧的火焰夹带出的灰尘向四处飘散,像黑雨一般散落在周围,有些落在人的身上。 女人和女孩站在火烤不着的地方,凝视着火堆像一个火红的怪物,裸露着狰狞的面目,口中蹿出无数火舌,在炙热的温度下慢舞、摇摆。 晏惜寒站在城堡门口,望着那三个黑衣人不见了踪影,他把目光收了回来,往火堆走了过去。 “你就这样放了他们?” 雷金克双眼均透着疑惑,像是很不解似的。 “他们又没做什么,留在城堡是个危险。” 晏惜寒表情淡淡的,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心里究竟有什么样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此刻,他心里翻涌起许多莫可名状的感觉,最浓郁的感觉就是凄凉。 欧阳惊雷面无表情地看着堡主,几乎一声不吭。 “晏先生,我想去把那个害人的家伙抓回来。” 刀疤手握着兰博刀柄,眼睛盯着晏惜寒看。 晏惜寒表情淡然地看看火堆,举头又望向天空,似乎他在想着什么,他收回目光看向雷金克。 “刀疤,你去吧,我不想让他死,我想知道黑水河城堡的下一步计划。” 晏惜寒看见雷金克像是要立马动身的样子,用眼神拦住他 “刀疤,带上追风,顺便把医生和雨菲接回来。” 晏惜寒看见刀疤走远了,他把目光落在欧阳惊雷身上。 “惊雷,我们的人太少了,捉襟见肘,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出击……” “你想攻打黑水河城堡?” 晏惜寒话尚未说完,就被心情急迫的欧阳惊雷打断。 “不不不,不是打黑水河城堡。” “惊雷,我想该到了八荒大陆流放罪犯的时间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流放者,过几天,你和刀疤组成两个寻找小组。” “如若有,尽量把这批流放者都找回来,成为我们城堡的有生力量。” 欧阳惊雷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头撇向远方,凝视前方那棵大树的树梢,像是思索的样子。 “晏先生,希望城堡的确缺人,但并不一定非得从流放者中招人。” “流放者都是些什么人,你我心里最清楚。” “我担心他们不服从管理,心怀叵测,会把城堡搞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一抹忧虑从欧阳惊雷脸上闪过。 “惊雷,你与我不谋而合,你的担心正是我的担心。” “太山不辞壤土,江海不逆小流。可不从流放者中招募人,眼下在这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希望城堡很难壮大啊!” 欧阳惊雷看着堡主,还是没有马上应答,因为他提出的建议正确,却是无法落实的空谈。 眼下在这一带的活动的除了泽渊部落、骸骨部落和黑水河城堡三股势力外,就剩下那些如同散兵游勇一样的流放者。 只能从流放者中补充力量,没有选项。 “好吧,晏堡主。下午我把吃饭的桌子和凳子钉上,准备好我就行动。” 欧阳惊雷把目光向花叶子站立的方向瞥了瞥。 “可是,堡主,我明个带谁去呢?” 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可以说欧阳惊雷在希望城堡没有朋友,有的只是合作者。 医生和女孩可以说心都用在刀疤身上,医生爱着刀疤,而女孩则信任刀疤。 别看胖子与娘娘腔打打闹闹,但两人住在一个屋里,关系如同兄弟,与欧阳惊雷尿不到一块儿去。 眼下就属花叶子和贵族小姐还没有融进这两个圈子,贵族小姐肯定不会待得时间太长就会离开。 黑水河城堡与希望城堡现在是冤家对头,虽然彼此还没有开战,但开战是迟早的事。 花叶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迫切需要同盟军。 欧阳惊雷觉得花叶子是他的最佳搭档,而且她曾经是绑匪,不但对这一带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还对寻找流放者有自己的一套经验。 “堡主,花叶子对寻找流放者经验丰富。” “如果我们能组合在一起,加上我的努力,应该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欧阳惊雷看见堡主正在思考,便往晏惜寒身边靠了靠,低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像是担心女人听见生变似的。 “行,惊雷,我也感觉你与叶子是最佳般配,就像刀疤与雨菲。回头我跟她打个招呼,你和刀疤明天就可以行动了。” 第218章 刀疤出事了 晏惜寒与欧阳惊雷说完这件事,扭头看看花叶子,她依旧盯着火堆看着,一副凝神回忆往昔的样子。 他猜想她一定是忆起与吴有德两人在一起时的那些时光,以及他对她的好。 可能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当一个人围着你身边转的时候,你很烦他,眼里看到的都是他的缺点。 可当你真的失去这个人的时候,方觉不舍,他对你点点滴滴的好处像江河一样,不断在你心底翻涌。 在扎罗,一个女人能活下来本已不易,还能风生水起地行走江湖,可见身边没有一个得力可靠的男人帮衬,很难成功。 花叶子能活到今天未死,都得感谢那个被无意中毒死的吴有德。 花叶子算是很幸运的女人,毕竟来到了希望城堡,到了希望城堡就算有了希望。 晏惜寒没与花叶子打招呼,返身走回城堡。 胖子与娘娘腔两人夹完水井豁口木栅,两人开始做中午饭。 原本这是医生和花叶子的活,但医生与女孩下山了,说是采新鲜蘑菇去了,还没有回来。 花叶子又是那种痛苦不堪的心境,胖子和娘娘腔于是当仁不让地承担起厨师这份重任。 现在,在城堡属他们两个人最忙碌,眼睛总是能看到活。 磨盘已经安置在石屋一侧,两人打算在磨盘那个地方建一个磨坊,可能因为建水井房着急,磨坊得往后抻一抻了。 都敏俊一边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一边与胖子和娘娘腔嘻嘻哈哈聊着天,看起来他们三人很投脾气。 “如果希望城堡与周边的泽渊部落、骸骨部落和黑水河城堡能这么融洽地相处就好了。” 晏惜寒看着三张笑脸心里想着。 晏惜寒心里想着心事,他踱到了狼屋。 他感觉灰风躁动不安,趴不是趴,卧不想卧,身体就那么来来回回地折腾,像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情形是生产的前兆。 他站在木栅门口驻留了一会儿足,离开了。 他想让灰风安静地生产,有人在跟前会让它不安。 忽然,晏惜寒心里不踏实起来,一种毫无预兆的担心和不安从心底翻涌上来,他意识到原本这个时候该回来的医生和楚雨菲为什么还没有露面,毫无疑问,两人可能遇到了麻烦。 凭两人现在的身手,就是遇到麻烦,也能摆平。 但两人现在未归,说明麻烦两人还没有摆平,或者麻烦缠身。 晏惜寒知道,医生和女孩去了哪儿,医生走之前一定会告诉刀疤,但刀疤被他派出去追那个刺客去了。 追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两个女人,但追风也随刀疤走了。 他想耐心等一会儿,说不定医生和楚雨菲就回来了。 他目光不时瞟向城堡门口,心神不宁地在场院里不安地踱着方步。 已经中午了,胖子和娘娘腔已经做好了饭,他们这边是白米饭配炒马肉。 羽毛人那边是稠黏稀饭加马肉汤,说是汤,其实马肉片也不少。 晏惜寒特意叮嘱过,稀饭可以多下点米,给羽毛人煮得浓稠一些。 胖子在用铁铲摩擦铁锅炒肉时,一股肉香夹杂着辣椒香与辛辣味在空气中流转,钻入口鼻,令人口水泛滥。 病房里的羽毛人都彼此拥挤着,把头探出来,不停地抽动着鼻子,仿佛闻味能闻饱似的。 胖子在叫堡主了,他快步走了过去,深邃的眼里充满了思绪。 桌子和板凳得下午才能钉在地上,中午只能端着饭碗回房间去吃,或者蹲在灶台旁边吃,这样吃完了不够可以随时添加。 晏惜寒赶过时,他们几个已经端着饭碗吃上了,一半米饭一半炒肉。 都敏俊干脆坐在地上端着碗吃,旁边放着他的拐棍。 而晏惜寒的饭碗早已经盛好了,就放在灶台边。 他们一个个吃得太香了,头埋在碗里,连抬一下都顾不上。 晏惜寒看见欧阳惊雷手中的筷子几乎没停过,一个劲地往口里扒拉,香喷喷的气味直往人的五脏六腑里钻,不知不觉口齿生津。 晏惜寒也饿了,端起碗他想去门口吃,但贾思凡的问话截住了他。 “堡主,怡云姐临走前告诉我,她可不想错过中午这马肉炒辣椒的美味,无论如何她和雨菲要赶回来。” “可你看,这都已经午后了,怎么还不见她们的影子,是不是去找找她们。” 大家都在担心医生和楚雨菲,他能不担心吗? “胖子,我心里也急。我想等会看看刀疤能不能回来,如果他回来,我让他去接应医生和雨菲。” 晏惜寒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抬头看着胖子。 “胖子,如果刀疤不回来,我吃完饭亲自去找她们。” 堡主都如此表态了,贾思凡没再接着问,而是闷头吃起了饭。 吃饭光景,晏惜寒把安排欧阳惊雷和刀疤去山下寻找这批流放者的计划告诉了花叶子,他让女人跟欧阳惊雷一组,女人笑着点头同意。 希望城堡人吃完午饭,晏惜寒安排娘娘腔跟着欧阳惊雷钉桌子和板凳,安排花叶子和贵族小姐帮厨。 他把贾思凡拽到一边,悄声叮嘱道。 “胖子,灰风要生了,你要多关注,多喂些下奶的东西,狼崽子可是我们希望城堡的宝贝。” “还有,你给马迪华过个话,你们两人要多注意一下那个贵族小姐。” “她任性妄为的外表之下,我总觉得她身上有那么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东西隐藏很深,让人很不放心。” 贾思凡看着晏惜寒的眼睛,嘿嘿地诡异一笑,“堡主,我向你明说了吧,我和马迪华根本就不相信她,我们一直在暗中观察她。” 嘱咐完,晏惜寒返回自己石屋,准备带上武器去找医生和女孩。 突然,一道凌厉的黑影蹿到他的脚下,叼着他的裤腿就往外拽。 “坏了,刀疤出事了!” 晏惜寒急忙跑出石屋,冲着正在挥锤钉木桩的欧阳惊雷喊道。 “惊雷,刀疤出事了,我去看看,你们要加强戒备。” “知道了。” 第219章 中圈套了 欧阳惊雷一边回应着,一边放下手中的活计,指挥着胖子、娘娘腔和花叶子等人全副武装,跑向城堡的不同警戒位置。 晏惜寒心急火燎跟随着追风往山下跑,却在半道迎上雷金克。 他看见刀疤时,刀疤正拄着用树棍削的拐杖,倚靠在一棵老槐树下喘着粗气,很显然,刀疤受伤了。 他看他弯起右膝盖,应该是右腿或者右脚受伤了。 “脚脖子崴了。”雷金克喘着粗气说。 “怎么回事?” 晏惜寒看见刀疤腰上缠着一个像是尼龙绳质地的绳网。 尼龙绳有女人小指头粗细,银灰颜色,他断定刀疤脚崴与尼龙绳网有关。 “中了那个家伙的圈套,触碰了机关,被绳网吊起来了。” “我用刀割断绳子掉下来时把脚崴了。” 一丝愧疚闪过雷金克的眼眸,嘴角挂着一抹哀伤的微笑。 “先养好伤再说,那就先让他在外面再蹦跶几天吧。” 晏惜寒架起刀疤,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追风则在四周一边晃荡,一边跟随,警惕般的黑眸,时而回头望望,时而侧耳倾听。 看样子刀疤深感沮丧。 出师如此不顺,让他感觉到自己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精明。 他是勇武有余,而谨慎不足,缺乏精细能力。 “刀疤,医生和雨菲在我下山之前都没有回来,胖子说医生在临走之前告诉他,肯定能在午饭前赶回来,我推测她们两人遇到了麻烦,或者陷入了困境。” 雷金克明白堡主用意,但他只能辜负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能顾得上别人? 但医生和女孩还没有回来,实在让他太担心。 外面世道太乱了,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好在有希望城堡罩着,安全有了一定保障。 雷金克的整个右脚踝肿得像馒头,骨头伤没伤还不好说,但脚筋肯定是拉伤了。 刚才硬是拄着拐杖走了一半上山的路程,已经耗费了他身体里仅存的力量,他现在虚弱得连一只小猫都不如。 身体一晃荡,虚肿的脚踝隐隐抽痛,但他不得不忍受着,脸色苍白好似乳白琉璃,心情却如酸败的牛奶一样糟糕。 “她们两人身上许久没有香皂的味道了,她们去了后山崖壁,那有一个天然喷泉,她们说回来顺道采些鲜蘑。” “无论怎样耽搁,她们都应该返回城堡。我把你送回城堡就去找她们。” 刀疤想推开堡主,但堡主的左手攀住他的左肩,硬是没把他推开。 “刀疤,别费力气了。她们固然重要,但你,我不会舍弃。我必须把你送回城堡。” 晏惜寒说话时,并没有扭头看向刀疤,而是目视山上,但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刀疤脚伤抽痛加剧,他觉得自己此时无助得像个孩子。 “我只是脚崴了,慢慢走,用不上一会儿就到城堡了。” 雷金克推搡着晏惜寒,想让他离开自己,赶紧去找医生和楚雨菲 两人既然有麻烦了,那么多耽搁一分钟,两人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刀疤,那个家伙一看就诡计多端,我如果扔下你,他袭击你,你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你不?等着挨刀吗?” 堡主说得也是,他不能就那么窝囊地死在那个家伙的刀下。 山不转水转,扎罗就这么大,他早晚会遇上那个家伙的。 雷金克忍住伤痛,好的那只脚禁不住加快了上山步伐。 晏惜寒把刀疤搀扶进城堡,交给欧阳惊雷等人,他让胖子赶紧先给追风弄些吃的,他要带追风去寻找医生和女孩。 而后,他让胖子打开库房,他进去要挑一些东西。 首当其冲,他把一捆绳子背在肩上。 刀疤说两个女人去了后山崖壁洗澡,那么他首先想到的是,两人是不是一时高兴掉下了悬崖。 二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晚上赶回来。 如果赶不回来,住的、吃的、喝的和疗伤的药都要带足。 现在库房里面物资丰富,攀崖工具都不缺。 胖子站在旁边,想帮忙又帮不上,他只能被动地看着堡主拣一些东西往双肩包里放。 “胖子,你赶紧去给刀疤吃点鳄血粉和鳄胆粉,脚踝涂抹鳄油膏。我离开库房,把门给你锁上。” 晏惜寒心中焦虑,动作相当快,没用上五分钟,该装的都装进双肩包,背上双肩包疾步走了出来。 他看见追风吃完饭,在狼屋与妻子耳鬓厮磨。 灰风要生产了,显得手足无措,焦躁不安,但作为丈夫的它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用身体擦蹭的方式给妻子以安慰。 在灰风要生产的这个当口,晏惜寒原本想让追风陪伴着妻子,但后山崖壁范围宽广,追风不去,就会延长找到医生和女孩的时间。 现在还不知道两人出了什么事情,晚找到她们一分钟,他们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晏惜寒把右手两根手指放进口中,打了一个口哨,追风立马响应主人召唤,用嘴巴咬咬灰风的脸和嘴巴,默默地转身跑开了。 他看见灰风望着丈夫跑远的那眼巴巴的不舍眼神,心底涌出一丝感慨,是生命就有情感,而且狼的情感是非常丰富的。 在狼的情感里,有忠诚、爱情和友谊,它们普遍实行一夫一妻制。 假如伴侣死了,另一方会选择孤独终老,而不是再去寻找一个新伴侣。 看着狼对待爱情的疯狂程度,人类应该很羞愧。 晏惜寒让追风在医生和女孩屋子里嗅嗅两人的床铺和衣物,然后手一挥,追风跑了出来,往大门口跑去。 追风和灰风夫妻俩的嗅觉相当灵敏,晏惜寒根本不担心找不到两人,他只是希望两人因为客观原因受困,而不希望两人出了人为的其他原因。 后山群山连绵,地形复杂,植被茂密,多高山溪流,天气闷热,显得空气稀薄,呼吸困难。 倾泻而下的万道金光像一条斜挂在林间的金黄丝线,散溢出无尽的光辉,大地和森林颜色不断在灰黑、微蓝、墨绿和靛青之间转换,而晏惜寒和追风穿行其间。 第220章 两个女人失踪 可能是医生和女孩经常走这条野草蔓生的山路,不算太陡的山坡竟然被两人踩出一条逶迤连绵的小径,长满的青草趴伏在地上,有些干枯死了。 晏惜寒心里焦虑跟随在追风后面跑了起来,没一会儿,城堡已在后方,前路一片迷离,他不知道他和追风顺着足迹能追到哪儿。 追风时常回头瞧瞧,看见主人跟上来,速度就提上去,主人步履放慢,它就把速度降下来,快快慢慢,慢慢快快,彼此之间总是保持着二三十米远的距离。 晏惜寒在追风陪伴下,仿佛在登山探险,曲径寻幽,寻觅远古的过去。 这一带是白桦林,疏疏密密,天气温润而清朗,清透的细流沿着缓坡流淌,水中波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鱼鳞在反光。 晏惜寒对这一带森林还算熟悉,地形地貌除了略微陡点,与别处森林大致相同,但却有种极端殊异的氛围,那种感觉仿佛再往前走,就到了世界尽头,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其实,那或许就是一种感觉罢了。 远比他年迈的枝叶在风中叹息,枝条不断攫住他的衣襟,头顶浓厚的树冠密密匝匝,遮蔽了天空。 突然,追风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呜咽。 晏惜寒知道它发现了两人的踪迹,眼神难掩兴奋,不由得调动全身细胞冲刺一般朝前跑去。 这是一片较为陡峭的地带,树木较密,追风围着不太大的地方嗅了一圈,而后向坡下跑去。 晏惜寒看着杂乱的地面,心中蓦地一紧,地面有六七个人踩踏的脚印,不少脚印很深,像是负重踩踏的。 他眼睛审视着这些脚印,恍然醒悟,心脏狂跳。 即使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难减轻他心中深深的恐惧,但愿两人还活着。 骤然,他的视线落在地面一滩血迹上,心中的那抹恐惧感忽地强烈了,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 从散开的形状看,应该是从上而下喷溅形成的,附近还有散落的小滩血迹。 把视线扩大,他突然发现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一片狼藉,地面散落着不少浸透血液的纱布,这种纯止血纱布每一个流放者的双肩包里都有,但不多。 他眼睛盯着染血的纱布,再次印证了他心里的推断。 他及时唤回追风,让黑狼嗅嗅是不是医生和女孩身上的血,追风嗅过,面无表情地看看主人,再次往山下跑去。 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狂跳的心略微得到了些许宽慰。 坡太陡,他尾随着追风向下出溜,他感觉旁边有道物体出溜下去的痕迹,他想应该是医生和女孩,否则追风不可能不顾一切地往下滑。 忽然,追风停住了,倚靠在一排繁密的低矮灌木丛前,低头来来回回嗅着。 晏惜寒清楚,医生和女孩的气味到此终止。 坡太陡,他不敢大意和疏忽,否则就有滑下去的危险。 他很清楚,从这个地方往里走,都是陡峭的悬崖,由于被茂密的植被覆盖,很少有人注意到。 晏惜寒扒开一丛高大开着各种鲜花的树篱,前面是一排稀稀落落的更高大挺拔的樟子松,他仔细查看地面,感觉旁边那道滑痕一直延伸到…… 他不敢相信,只能祈祷老天保佑两人或者其中一人还活着。 他双手把着一棵大树往前探探身子,感觉前面就是陡峭悬崖,即使有树木遮蔽,但仍能感受到峭壁的险峻。 人掉下去存活下来的概率很小,不摔得粉身碎骨,也得支离破碎。 视线穿过茂密的森林,他看见有脖子光秃秃的秃鹫在山间飞翔。 迎面一阵劲风,吹得晏惜寒的衣袂噼啪作响,险些把他掀下悬崖。幸亏他眼疾手快,抓住了身边的树枝,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如此高峻的崖壁,他的心里隐隐涌出一丝绝望和难过。 晏惜寒闭上双眼,仔细聆听风声,他想从风中分辨出是否有人还活着的声音。 如果人还活着,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想尽办法弄出一些异样的声音。然而,他听了半天,眼里露出失望的表情。 追风匍匐到他脚下,口中对着悬崖呜咽。 晏惜寒心中清楚,狼是在告诉他,医生和女孩或者之一就在壁立千仞的崖下。 他对着追风耳语,追风仰天长啸,而后它抖动竖起的耳朵。 突然它跳动起来,异常欢快,说明掉下悬崖的医生或者女孩发出的声音或者动静传进追风耳畔。 晏惜寒伸手粗率地拍拍追风的头部,以示嘉许。 事不宜迟,晏惜寒火速卸下身上的双肩包,放在地上,掏出里面的绳索。他举头四望,把绳索一头,系在一株距离崖边最近且又最粗的结实松树上。 而另一头,他想都没想随手那么一扔,撇下高峻陡峭的悬崖。 晏惜寒检查一下身上携带的武器,他想把弓箭卸下,手触摸着弓箭想摘时,目光望见高高飞翔的秃鹫,想想又带在了身上。 他还不知道到了崖底能遇到什么危险,多一件武器,总归不是害处。 他身躯庞大,行动起来一点都不笨拙,身体却轻便灵巧得如同攀越石壁的山猴。 他双手缠住绳索,身体坠下陡峭山崖。 为了减轻双手坠力,他把双脚尽量放在壁立千仞的崖壁凸起的褐色岩石和横生的树桠上。 放眼望去,崖壁巍然矗立,俨然一座生满树枝、藤蔓和青草的石墙,一块块褐色岩石自崖壁凸起,孤立而突兀,凸石裂缝或生长着树木,或被翠绿藤蔓缠绕,或被青嵩、野草和盛开着花朵的杂草覆盖。 身体紧贴石壁,他感觉到强劲山风,穿越石壁,刮过山间,发出锐利低音,吹动绳索和缠绕在绳索上的晏惜寒的身体来回摆动,摇曳,像打秋千一般,那种感觉就像在天空中飘着一样。 居高临下,附近山野都在视线范围内,这是一片无比辽阔、丛林叠嶂、盘根错节的密林,崖下植被也很茂密,向外延伸,其中点缀着几片红色,几片黄色。 第221章 崖下吊个女人 晏惜寒有点恐惧,恐惧一不小心掉下去,小命就交待了。 晏惜寒利用绳索很有一套,他把右腿缠了一圈绳索往下滑行,快慢速度根据自己心情而定。 他是从那个划痕往下下的,那么下到底部,他应该能看见两个女人之一。但半崖腰有几株横生的大树,繁密而宽大的树冠遮住了视线,进入视野的是一片绿色。 一群秃鹫起起落落,盘踞在旁边的一株死树上,纤细的枝杈随风飘荡,让人担心随时会被压折。 两侧裸露在外的苍白岩石上,也有秃鹫驻留,且躁动不安地不停地摆动着翅膀,在岩石边缘徘徊,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晏惜寒举头望望崖上,又低头瞅瞅崖下,假设有人从山上滚落,脚下的树冠是天然屏障,他看见树冠枝叶有被重物砸折的痕迹。 他不由得加快了下滑速度。 他脚踩在树冠坚硬的旁枝上,歪头仔细观瞧,旁枝一侧有从上面掉下重物击穿树冠的窟窿,一些树枝被折断后,仅有些许树皮与主干连接,在风中摇曳。 他的心揪揪起来,狂跳如鼓。 如果树冠不能托住人,坠下去,绝难活命。 他眼睛眯缝着,如同透视一般,在窟窿四周扫描,一股股寒意猛然间袭遍全身,透过那个窟窿,看见了崖下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光秃秃黄褐色的崖底下,乱石密布。 有些岩石非常尖锐,犹如尖刺,自土地和杂草间高高耸立。 风化的岩石上爬满了片片苍白地衣,石间阴暗潮湿背阴处遍生白萢,翠绿的苔藓轻轻拂动。 从晏惜寒那有些驿动的眼神可以看出,崖下有不少雪白的尸体残骸,隐藏在石间,根本看不清楚是人骨还是其他什么动物骨头,可能两者都有吧。 秃鹫就蹲踞在四周枯树和岩石上,瞪着一颗颗如鬼精般的眼珠,异常警觉地逡巡四周。 周遭视野开阔,环境一目了然,从山下跌落一清二楚。 无论是坠落崖底还是被横生的树枝截住,都会成为它们的美餐。 人即使没死,也只能绝望地等死。 掉下去就得被尖利而耸立的岩石撕成碎片。 不掉下去,陡峭如同绝壁的石崖绝难攀爬上去。 即便是攀岩高手也不行。 绝壁有不少突兀的岩石和横生的树木,但间隔都较远,远远超越了一个人双臂延伸的长度。 正当晏惜寒心灰意冷准备放弃的时候,眼神忽然定住了,心中暗喜。 精确一点来说,是被那个树冠窟窿下面的一根绳索,挂在凸起岩石上的绳索吸引住了。 他怎么看,那根绳索像是城堡背篓的背带,用老榕树的气根树皮编织的绳索。 绳索正在轻微摩擦粗糙的岩石,有些地方已经磨裂,看情形绳索下面坠着重物,难道是…… 晏惜寒下意识地心中一紧,遍体生寒。 哪有时间细想,晏惜寒缠着绳索的腿略微一松,唰地,他顺着那个窟窿,穿越厚实的树冠,身体刮擦着枝叶,滑了下去,他直接站在了那块岩石上。 强风瞬间袭来,呼呼地往他身上吹,身上衣襟在劲风中激荡。 在大自然面前,他实在太渺小,纵然双手能举起百公斤巨石,但在劲风中他只不过是一粒尘埃。 稍有不慎,就会翻下岩石跩死。 死后也不得安生,身上的皮肉会被秃鹫吃光。 大自然造物的确千奇百怪。 岩石有半扇门大小,前端有块突起,像秃鹫尖喙,问题是尖喙冲向天空,形成了天然挂钩,那截绳索恰如其分挂在了挂钩上。 如果人落在挂钩上,非得被它刺穿不可。 在旁边枯枝和岩石上盘卧的秃鹫,吵吵闹闹,叽叽喳喳,不停地扇动着翅膀,尖叫着,既像是抗议,又像是威胁。 秃鹫不喜欢有人来到这个地方,打扰到它们的清静。 晏惜寒心无旁骛,俯下身子,用手摸了一下尖喙发红部分,像是血肉,早已经风干。 他心中又是一紧,一瞬出了一身冷汗,心怦怦怦地狂跳起来,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医生或者楚雨菲的身体撞上了它。 像是绳索下面的人一直晃荡,绳索来回摩擦,裂口越来越大,如果不抓紧时间,人一旦坠落下去,就没任何指望了。 他双腿跪在岩石上,双手攀住岩面,探出头向下瞅,他的眼神禁不住一跳,心陡然紧缩一下,进入眼里的无比绝望景象令他毛骨悚然,颈背毛发竖立。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右胳膊挂着背篓的另外一根气根背带,悠悠荡荡,随时都有坠下悬崖的危险。 重力作用让背篓已经被坠拉得变了形,接头正在逐渐撕裂,已经裂开了大部分,还有极少一部分和底座连接着,他不知道背篓背带还能坚持多久,他神经极度紧张,一瞬间,冒出了许多虚汗。 女人衣衫褴褛,破烂不堪,血迹夹杂着泥土、干草和碎叶遍布全身,就这么直观地看,还看不出来她哪儿受了伤,但受伤可以确定。 身上背的弓箭和砍刀八成掉到了崖底,女人低垂着头,像是晕过去了。由于医生与楚雨菲身形相仿,黑头发长的一般长短,他看了几眼硬是没看出来女人是医生还是楚雨菲。 忽然,他知道女人是谁了,他看见了女人脚上穿的那双绿色登山鞋。医生脚上一直穿着羽毛人的兽皮鞋。 不能再耽搁了,晏惜寒弯腰,伸手就去拽背篓,手还没有触碰上背篓,咔擦咔擦,轻响从背篓传来,它的断口又大了。 就像烫了手似的,他一下子缩回了手。 他担心在往上拽女孩的过程中,力道过大,使背篓断开。 还有他担心女孩右腋下挂不住背篓背带,坠下悬崖。 命悬一线,怎么办? 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看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掉下去的女孩,他心惊肉跳。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瞬间,他就想出了办法。 最稳妥方案是下到岩石下面,把她固定在自己身体上,带着她攀上崖顶。但那样,他要消耗掉大部分体力。 第222章 秃鹫疯狂攻击 还有,他不知道时间允不允许。 但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在惨案发生前,用最快的速度把人救上来。 他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他目测了一下向上和向下的大概距离。 向上大约近二百米,向下也有两三百米。 他根据测量的长度,把绳索先系在腰上,余裕下的绳索好用来捆绑女孩。 山风被石板截断,穿过晏惜寒与石壁夹缝,发出呼啸声。 一会儿,山风又从崖底打着转向上吹,呛得人无法呼吸。 秃鹫一般情况下很少主动攻击人类,可能它们察觉到活人想要去救即将是它们食物的“死人”,“死人”一旦被救走,它们就得挨饿,下次什么时候还能等到食物,那可不保准。 在枯树和突出岩石上停靠的秃鹫,猝不及防地向晏惜寒发起了攻击,黑压压的遮天蔽日,天空顿时一片昏暗,仿佛末日来临一般。 几十只秃鹫扇动着翅膀,晃动着它那光秃秃的脖子,轮番飞过来叼戳晏惜寒的身体,有几只秃鹫口中发出尖锐的嘶叫,它们的利爪专门往他的头上和脸上抓挠。 晏惜寒用刀驱赶,无济于事,秃鹫并不害怕,一边躲闪,一边继续凶猛地攻击他,他拿刀的手背因为驱赶秃鹫,已经被秃鹫利爪划破了几道血痕,露出了鲜红的血肉,钻心的疼痛一瞬涌上心头。 秃鹫已经饿惨了,怎么能容忍别人抢了它们的美食。 即使侵犯者手中攥着利器,它们也甘不示弱。 秃鹫根本不把侵犯者放在眼里,不把侵犯者赶跑,誓不罢休。 同样,晏惜寒如果不尽快驱散秃鹫,女孩很可能坠下悬崖。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女孩坠下山崖的危险也在递增。 晏惜寒手脚并用也没有把秃鹫逼退,反而秃鹫加大了攻击力度。 几只在他头顶飞来飞去,稍有不慎,秃鹫的利爪就会抓他一道口子。几只利用他顾不及下三路的空当,专门啄叼他的双腿双脚和腰腹部。一来二去,堂堂打斗高手在秃鹫群攻的情况下,竟然节节败退。 他已退至崖壁,身后再无退路,他也不能再退,他是来救人的,总不能举手之劳就能把人救上来,却因为秃鹫的捣乱而放弃吧? 秃鹫似乎越战越勇,对手已经被它们驱至崖壁,或者再加一把力气,就能把他赶下岩石,也成为它们的美餐。 一只翅膀展开四到五米的巨大秃鹫,一边抖动翅膀,一边愈加高亢尖锐地嚎叫着,顺着风流向晏惜寒俯冲过来,它要用自己翅膀带动的巨大气流把晏惜寒掀下悬崖。 晏惜寒看见它朝自己飞来,而且飞行高度是自己够不着的高度,知道它在使坏,便在它飞过来时,身体一蹲,双手紧紧握住插进岩石裂缝的砍刀。 忽地一下,秃鹫翅膀带动的强劲气流,犹如一股张牙舞爪的疯狂怪物扑向晏惜寒。一瞬,一股磅礴之力以凌厉之势,险些把他掀翻。 幸亏他提前做好了抗风险准备。 他的衣襟被气流带起上翻,蒙住了他的头,他气之已极,心里不停地咒骂。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不给秃鹫点颜色看看,肆无忌惮的秃鹫误以为这个人软弱可欺。 秃鹫气焰嚣张地发动攻势一轮猛似一轮,终于让老实人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不打疼秃鹫,它们不会主动撤离。 已经没有时间了。 晏惜寒收起砍刀,迅疾拽下身上弓箭,张弓搭箭。 这几个动作快得也就眨眼工夫,似乎瞄都不用瞄一下,“啪啪啪”,连续三支利箭射出,尖利的怪叫迭起,箭无虚发。 三支箭射掉四只秃鹫,其中一支利箭射穿了两个秃鹫的肚子。 其他秃鹫不敢再纠缠晏惜寒,而是俯冲而下,奔着坠落的秃鹫飞去。 只要能填饱肚子,管你是不是同类的肉体。 稍后,晏惜寒听见那只巨大秃鹫的犀利尖叫。接着,崖底下传上来他们争食同伴尸体的咆哮。 晏惜寒趁机坠到岩石下面,他看见女孩依旧没有动静,就那么被吊着微微晃荡。 他有些惴惴不安地摇晃女孩几下,女孩一动不动,一丝无两气,就像死去了一样。 他根本顾不上她是晕过去了还是死过去了,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捆绑在自己的身后。 就在他把绳索系紧的刹那,“喀喀喀”,背篓被坠的重力撕碎,残破的背篓掉下岩石。 平时训练爬山和攀高都是负重五十公斤,女孩体重也就在五十公斤至六十公斤左右,对晏惜寒攀爬上崖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问题是攀爬的路径略微长了一些,大约二百米往上的距离,而且是垂直攀爬,没有一点点坡度。 好在,他现在的体能比先前大有长进,背着女孩攀上崖顶,他自信满满。 说爬就爬。 晏惜寒开始手脚并用往上攀爬,别人攀爬劲道都用在双手上,往上拽着拽着,手掌和手臂就渐渐地僵硬而显得无力。 他却把力道用在双脚上,像是用脚蹬着绳索往上攀爬。 他抻直身体后,抬起右脚,扭动脚尖把绳索缠绕在脚掌上,而后站直身体,再用手腕缠住绳索把身体尽量拽上去,而后再次抬起右脚……如此反复。 尽管晏惜寒绝对有信心能把女孩带上去,但上到快一半的时候,手脚上的酸痛很快找了上来,里面的盔甲和外衣都已经湿透,脸上也是大汗淋漓,甚至双手和双脚止不住地发抖,就像是寒冷如影随形似的。 他知道那不是寒冷,拂到脸庞的山风是热的。 晏惜寒只能咬牙硬挺。 咬牙硬挺说说轻松,可真正做起来还是很艰难的,到最后他的右脚想抬起来都要用上吃奶的力气。于是,他换做左脚缠绳索,爬拽了一段距离,手腕酸痛得又使上不劲了。 眼瞅着还有几米远就攀上崖顶,但就是这最后几米远,他的力气似乎已经全部用尽,动作慢的如同婴儿般蠕动爬行。 晏惜寒身体不停地晃荡,好像摇醒了昏过去的女孩。 第223章 生死一刻 楚雨菲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一点都听不清,像是发出一种近似呜咽的声音,又像是说梦话,又感觉像是在哭个不停,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发音受阻。 晏惜寒好高兴,不管怎样,女孩活了下来。 如果再晚一会儿找到她,或许那断裂开的背篓就让她命丧崖底。真的该感谢编织这背篓的人,背篓编织得真结实。 是医生编织的呢,还是娘娘腔编织的? 他想等女孩完全醒来,告诉她。 追风一直守着崖顶,它也不敢太靠前,担心滑溜下去。 它听见主人那粗重的呼吸声,知道主人上来了,急得它躁动不安,在系绳索的那棵大树下不停地摆动身体和尾巴。 它看见了一只手攀上崖顶,而后是两只手,再往后是主人的脑袋露了出来。主人双手拽着绳索,双脚蹬着崖壁,上到了崖顶。 晏惜寒已经精疲力尽,仿佛身体被抽空了似的,感觉拽着绳索的双手要虚脱。他往前一扑,抱住前方的一株大树,才稳住了身体。 这一刻,他虚弱得就像一片弱不禁风的枯叶,一阵劲风便足以将他吹动飘散。 晏惜寒扶着大树略微休息了一小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腰间的绳索,先是把后背与他捆绑在一起的女孩斜着放下来,让她平躺在地上,而后才去掉身上的绳索,他想让整个身心放松下来。 这一刻,倦怠感突然翻江倒海般地袭击了他全身,他一下子栽倒在女孩身边。 仅仅差那么一点点,他就砸在女孩身上。 他不知所措地咧了咧嘴,才感觉到嘴里都是苦涩味。 晏惜寒软弱无力的头触碰着铺满落叶的松软地面,好舒服啊! 要是就这样睡上那么一觉该多好! 其实,他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但他怎么敢睡? 此刻,他身重如铅,精疲力竭,双脚绵软无力,仿佛没有了骨头支撑。 追风跟过来,用嘴巴蹭蹭主人的头,伸开爪子把四周落叶往一起聚拢一下,它趴了下来,它也需要休息。 晏惜寒用手背遮住一个突如其来的哈欠,一骨碌起身。 女孩身上的伤还需要他治,医生还没有着落,他要赶紧了解女孩伤势严重不严重。 但愿不严重,要不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孩眼神涣散,对周遭事物毫无反应,未施粉黛的脸丝毫掩饰不住眉眼精致,然而,这份精致同样不能遮掩已经笼罩在脸上的虚弱和憔悴。 她面色憔悴犹如枯骨,肤色苍白如同奶汁,双唇紧抿,浑身沾满了泥土、干草和血迹,外衣和裤子被刮破了无数道大大小小的口子,裸露出的莹润肩头和娇肌都是一道道的血痕。 毋庸置疑,女孩经历了她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生死一刻。 晏惜寒摸了一下她手腕,还有微弱脉搏,表面看不出来女孩四肢是否断裂,面颊和手臂都是刮擦造成的皮外伤,应该是从山上往下滚落和坠落崖下那个树冠造成的。 女孩后脑勺被撞出血了,他谨小慎微地扒开头皮看看,伤口血肉模糊,四周已经肿了个大包。 女孩右腰部渗出好大一滩血,连带整条裤子都被血液浸透了,看样子女孩没少流血,给人感觉她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 晏惜寒顾不上那么多了,撩开女孩迷彩服外衣,露出贴身染血的白色丝衣,丝衣被血染得一塌糊涂。 他松开她的裤腰,把丝衣从腰带里拽出来,掀到腰上,露出了伤口,伤口周围已经被变了黑色的血液覆盖,伤口附近皮肤出现了大面积淤青,淤青一直延伸到腹部和后背。 没淤青的皮肤,非常细白,像刚刚挤出的马奶,腰肢纤细得超过想象。 晏惜寒的眼神突然一阵抖动。 他一个大男人都难以忍受这样的痛苦,更别说一个年轻女孩,一丝钦佩从他的眼底闪过。 晏惜寒赶紧打开双肩包,掏出一条白色手巾,开始清除伤口周围淤血。 他碰疼了她,她嘴里又像刚才在崖壁上那样喃喃自语,这说明她已经苏醒过来了,只是不清醒。 反正晏惜寒听不清她嘴里嘟囔什么,就当她说梦话。 伤口四周淤血擦干净了,又开始往外汩汩冒血。 伤口形状像是女孩身体砸在半崖腰那块突出的褐色岩石的秃鹫喙上,把腰部戳了个窟窿。 女孩坠下岩石时,尖锐石喙把皮肉撕开,女孩疼得昏了过去。 晏惜寒没拿缝合伤口的针和线,他只能把鳄油膏涂抹在伤口上,然后重新换了一条新手巾,用绷带小心翼翼地把腰缠起来。 他托起楚雨菲软绵绵的身体缠她腰的时候,女孩清醒了,明亮的黑色眼瞳里泪光晶莹。接着,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似的,从眼窝倾泻下来。 女孩哼哼呀呀地叫着哭着,时而犹如露珠的呢喃,时而有如岩浆的涌动,沉浸在自己肆意的思绪中。 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倾泻着不可抗拒的忧伤。 她原本是一个要死的人却突然活了过来,她怎能不喜极而泣? 须臾,她情绪稳定下来,轻咳几声,仿佛已将全身力气耗尽一般,连眼角都微微泛红。 她用细微而疲惫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述说着当时情景。 “我被吊在空中瞬间,腰上突如其来的伤让我感到油煎肺腑、火燎肝肠般的疼痛,剧烈的疼痛像是要把我撕扯拉碎。” “无论身体什么地方疼,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无比漫长,无比煎熬。” “我从没有过这样的疼痛,只希望自己赶紧死掉,也不要承受这样的疼痛。” “那种疼痛太难受了,比一刀一刀割肉还难受万分。” “与此同时,血还止不住地流,更为可怕的是我的手脚都不能动,我也不敢动。” “于是,渐渐地身体麻木了,当时我就感觉自己可能要死了。” “当我想到死时,我却发现死一点都不可怕。” “其实,我只要把右胳膊略微那么一抬,便可结束一切苦难。” “崖底岩石间隙里,仅仅是多了一具支离破碎的被秃鹫分食的尸体而已。 第224章 活下是奇迹 讲到一半,突然一阵剧痛袭身,女孩便转为闷哼。 “我以为我玩完了,而且死得很惨。” “你看见那些秃鹫了吗?那可是百八十只秃鹫啊!” “它们就等着我咽气了,我血流尽了,它们就会把我身上的血肉啄食干净,最后剩下一副骨架。” “突然,紫气东来,瑶池西望,翩翩青鸟庭前降。恍惚之间,我以为圣人骑着青牛来救我,哪儿知道竟然来了一个真英雄。” “堡主,你打破了秃鹫的饕餮盛宴,秃鹫恨死你了。咳咳!” 女孩获救了,她本想笑笑,谁知道喉咙枯干,被咳嗽截住了。 晏惜寒递给她一个水壶,她举起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崖下是尖锐的石头,我看见不少白骨碎片,说明经常有人或者动物从我掉下去的那个地方坠落。” “所以,我掉下去的结局也很惨,估计也得七零八落。” ”我想还是坚持吧,死都不怕,又有什么好可怕的呢!” “可我又害怕得不行,始终提心吊胆的,一直一直都是,担心一下子跩不死,被秃鹫活着啄食的那种感觉就像无助的可怜小动物一样。” “如同喉咙被扼住,无尽的黑暗正在席卷而来,绝望正在从指尖向心脏移动,眼前漆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世界慢慢消失了。” “我以为我立马就要被秃鹫吃了,没想到没等来秃鹫活吃了我,却等来了你。” 除了疼,女孩笑笑哼哼几声,她在讲述自己会怎么死时,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只是柳眉间一直夹着痛苦和忧伤。 她都是死过几回的人了,对死看开了。 不过,声音里还是透着遗憾和不舍,她心中还有留恋,不是留恋这个世道,而是心中暗藏的爱情。 晏惜寒依旧半抱着女孩,女孩在他宽大的怀中实在好瘦,看上去不过是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很难想象这个女孩坠下悬崖,竟能奇迹般地活下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别看女孩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可粉嫩脖颈十分细嫩,没有被脏污,精致面容依稀可辨。尤其她身体里散发出一种温温湿湿很香的味道,闻着那味道就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女孩那种令人心疼的爱怜模样,会让每一个看见她的男人,都有那种想要将其紧紧拥入怀中爱护的冲动,晏惜寒亦不例外。 但他还不能那样做,那样会让女孩原本就虚弱的心理,如同怀揣一个或许永远都不能实现的水晶蝴蝶般的玻璃梦,因为梦终究会破碎。 女孩小鸟依人般虚弱无力的身子,不但扰乱了男人的思绪,让男人胡思乱想,女孩的心也开始走神了,一百只小鹿在她心头乱撞,她的心乱了方寸。 瞬间,贾女私窥,心田铺满了绿草, 当心事和忧伤积攒得很沉重的时候,就开始想雨了。 女孩此时的心情就像枯渴的禾苗一般期盼雨的到来,但她知道那是她的奢想,男人根本就没有那份风花雪月的心思。 “雨菲,你先告诉我,你四肢骨折了没有?” “我没有那么娇贵,滚撞几下就断骨。” 语气中透出几分可爱和顽皮。 “我腰部被穿了个窟窿,再就是后脑勺有道口子,钻心地疼却是真实的。” 女孩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其苍白无色的嘴唇儿却流露出悲伤而凄楚的情态,也能看出来伤痛一直在折磨着她那瘦弱的身体。 晏惜寒给女孩包扎完后脑勺伤口,把水壶给她又让她喝了几口,然后拿出两包鳄血粉和鳄胆粉让她口服。 最后,掏出一把鳄肉干让她就着水吃。 能看出来,女孩极度虚弱,浑身无力,他看见女孩拿水壶的手都在发抖。 毕竟像丧尸一般地那么长时间吊着,任凭腰部伤口流血,任谁都受不了,可女孩坚持下来了。 男人很佩服女孩的坚毅和顽强。 男人圪蹴下,开始用鳄油膏给女孩涂抹面颊、手、手臂和肩部那些刮蹭的血口子。 男人感觉女孩的皮肤比以前更加白皙透亮了,光泽感十足。 被男人触碰的地方,仿佛皮肤有种烧灼感,如同他的手是烙铁。 五大三粗的他,做起这些细致的活,轻柔和细腻的感觉如同一个温柔的女人,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女孩顺势而为,双目微闭,享受这片刻安宁与温馨。 晏惜寒给楚雨菲涂抹完,顺便把自己手背几条抓痕涂上了鳄油膏。 “雨菲,我还要去救医生,你跟我说说你们怎么遇到了流放者?” 女孩脸上露出一抹惊喜。 “你猜到是他们了?”女孩把嘴里的东西咽进肚子里,然后说道。 “我原本想让刀疤和欧阳惊雷带着你和花叶子明天去寻找这批流放者。可能我记错了时间,或者流放时间提前了。” “我和怡云姐洗完喷泉浴。” 晏惜寒发现女孩脸红了。 “一边往回走,一边采野菜和野果,途中就遇见了五个流放者,他们是一起的,各个膀大腰圆,体格强壮,身穿崭新蟒纹迷彩服,身后背着黑色双肩包。” “他们隐藏在我们路过的树林里可能一直在窥视我们举动。” “等我和怡云姐快接近他们时,他们突然从一块巨石后面跳出来,手持砍刀逼住了我们。” “看身上穿着,彼此都认出对方身份。但距离太近,我们施展不开,被他们缴去了身上武器。” “我们解释说我们是上一批流放者,已经在这个地方站稳了脚跟。” “你几次跟我们说过要把以后流放过来的流放者都接纳进希望城堡,我们就邀请他们去希望城堡,最起码他们有了落脚之地,他们欣然同意。” “我和怡云姐商量一下,野菜和野果不采了,先带他们回城堡再说。” 女孩看样子身体里很缺水,流了那么多鲜血,怎能不缺水? 她举起水壶,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最后用埋汰的手背很粗鲁地擦擦嘴角,结果嘴角留下一道道非常明显的污渍。 第225章 被流放者袭击 晏惜寒并没有提任何问题,因为接下来,女孩会告诉他一切。 “路上,我们彼此交流了许多对方想了解的事情,当他们知道希望城堡堡主是你时,立马对你感了兴致,问了你许多问题,有些问题简直是莫名其妙。” “看情形他们对你很了解,但又不了解,我和怡云姐起了疑心。” “我们两人觉得一点都不设防地全盘托出是个致命的错误,更不该把这样的人带到希望城堡。” “我们要求他们把收缴我们的武器还给我们,他们支支吾吾地推脱着就是不给。” “我和怡云姐商量着不能把他们带到希望城堡,那样或许会给城堡带来灭顶之灾。” “我们就带着他们特意往山崖方向走,想伺机甩掉他们。” 女孩又喝了一口水,这次是润润咽喉,然后把拧好盖子的水壶背在自己身上。 “他们察觉到我和怡云姐对他们起了怀疑,其中一个像是头目的人给他们使眼色,他们散开,把我们围住往前走,我和怡云姐意识到这几个人心怀歹意,就领着他们绕起了林子。” “他们似乎看透了我们心思,就凶相毕露,一下子从后面把怡云姐打倒,而我则趁机往山下跑。” “他们其中一个家伙拦截我,被我腿肚子暗藏的那把匕首割中了肚皮,而我也因为用力过猛滚落下山,没料到再往下面是万丈悬崖。” 女孩心境好了许多,但那命悬一线的惊恐一幕似乎还在困扰着她。 晏惜寒听完,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把怡云姐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 晏惜寒速度很快地掏出两把肉干塞进女孩衣兜,把双肩包收拾利落,往身后一背,站了起来。 “雨菲,我不能再耽搁了,我要立马赶去救怡云姐。” “我跟你去!” 口气不容置疑,听声音可不像刚才那么柔弱无力,里面仿佛充溢着刚强之气。 “雨菲,你先在这儿好好休养,等着恢复体力。我救了怡云姐回来找你,我们一起回城堡。” 已经日落时分,山峦上的云朵已经披上红霞,林间出奇的宁静,仿佛整个林间都屏住了气息,这种静谧令人惴惴不安。 “不行,我今天已经差一点被秃鹫啄食了,我可不想晚上再等不来你,而被山野猛兽活着吃掉。” 女孩露出绝不妥协的眼神。 也是,楚雨菲说带走医生的是五个大汉,其中一人被她所伤,剩下四人把医生带往何处还不好说,晚上能不能按时返回,更难预料,他真的没有一点点谱。 现在看来,把女孩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岭,可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女孩身受重伤,跟在自己身边,很明显就是累赘。 无论怎样,晏惜寒都很纠结,面露难色,一时难以决断。 “行了,别磨蹭了,还不赶快给我削个合适木棍拄着!” 催促外加命令,让晏惜寒没有选择,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晏惜寒重新卸下双肩包,抽出身上的砍刀,奔看准的一根细弱松木杆跑去。三下五除二,起了咔嚓,没用上一分钟,削了皮的光滑木棍拿在了他的手中。 为了让木棍触地稳固,他把握柄处刻划出了几道纹路,底端则削成了一个细尖。 他试着触触地面,入地寸深。 他把女孩扶起,他看见女孩起身时牵动了伤口,女孩嗤了一声,咬了咬牙,一时间,女孩疼得只觉泫然欲泣。 男人看见女孩纤瘦美丽的额际布满了汗珠,打湿的乱发坠进眼眸。女孩顽强地捋捋头发,活脱脱就是女汉子模样。 女孩摆脱堡主,在木棍帮助下,试着走了几步,还可以,疼痛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她心里话,不可以忍受也得忍受,她没得选。 晏惜寒重新背起双肩包,跟在楚雨菲后面往山上一步一步走去。 他们先是来到那几滩血迹之处,那不是女孩身上的血,是那个被她捅伤的流放者肚子流出的血。 晏惜寒让追风嗅嗅,但愿伤者的同伴讲义气,没抛下他。 追风那双碧色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敏捷的身形在密林间穿行,他前头跑了,晏惜寒伴着女孩紧紧跟随。 女孩咬牙紧走着,她面颊一直往下流着汗,她尽力表现出不拖累他的样子,所以他不能再给她施加心理压力,尽管他急得火烧火燎。 追风带的这条小径不算太难走,相对平缓一些,看来那几个家伙没往希望城堡走,而是往反方向走去。 森林一会儿稀疏,一会儿浓密,一会儿又是光秃秃的山丘。 “可能他们担心希望城堡人出来找,他们带着她往后山崖壁去了。” 女孩看着追风跑去的方向,边说边走。 晏惜寒几次想快跑追上黑狼,但都被楚雨菲的蹒跚步履一次次打断想法。 楚雨菲几次要卡倒都被手疾眼快的晏惜寒立马扶住,看来她身边真的不能离人。 他心里暗暗叹气,只能如此了。 晏惜寒看见女孩那趔趄的步履忽然想到,五个流放者中伤了一个,而且被女孩匕首划伤的那个家伙伤势比女孩严重,他们带着那样一个重伤员,又押着一个随时想要逃跑的女人,他们行动的速度不会太快,或许他们就藏匿在前面不远处。 这样一想,他心里冷静下来,不再着急。 “雨菲,追风跑去的方向,与你们去洗澡的那个喷泉是一个方向吗?” “方向一致,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去哪儿?” 女孩举起木棍,指指前方。 “喷泉离这还有多远?” 晏惜寒低头越过一处低矮树桠,他把四散的树枝聚拢一下,往高处抬了抬,女孩顺利通过,他放开了树枝。 “也没有多远了,大概喊一嗓子,对方都能听到。” 追风跑回来了,它嘴巴下都是泥土,像是刚刚挖完老鼠洞似的。 它围着晏惜寒脚下打转,用牙齿扯扯他的裤脚,往前走几步,停下来回头望着他。 “追风发现了什么,它让我们跟它走。”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医生出了什么事。 第226章 发现医生踪迹 晏惜寒说话工夫,用手扶住女孩,他想让女孩加快脚步。 与这个男人肌肤触碰的感觉真好,男人手上的温度,是世界上最乱心的温度。 前面是一片乱石与树林相间的混杂地带,风声席卷,衣袂翩翩。两人跟随黑狼从一块大巨石和一块小巨石间挤过,两人清晰听见劲风刮过石缝发出的尖利呼啸,如同吹哨一般。 脚下乱石遍布,晏惜寒不敢快走,担心女孩走快,一时疏忽会踩上石头。一旦身体扭斜,会造成伤口撕裂。 前面有溪水流动的声响,晏惜寒看见黑狼正在啜饮溪水。 他走到近前,追风抬起头,嘴角清水有如垂涎般自牙关滑落。 追风头摆动一下,接着向前跑去。 “追风,慢跑!”晏惜寒喊道。 黑狼没有听见,毫无反应。 一瞬,一个健硕身形隐没在幽暗的林间。 “搞什么名堂?” 晏惜寒一边愤愤不平地发着牢骚,一边小心翼翼地留意可能绊倒人的裸露石头、可能攫住人脚的细藤和可能崴了脚踝的凹坑。 每走一步,他要停下来看着女孩跟上,再走下一步。 他想招呼追风,但逆风刮过森林的啸嚎,会淹没林间一切声音,还会把声音带往相反的方向,喊叫是徒劳的,不如省些力气。 追风是不是带错地方了,愈加深入这块复杂之地,他愈加这么认为。那几个家伙带着一个重伤员和一个女人来这个地方干嘛? 晏惜寒举目远眺,感觉愈往前走,地面愈复杂。 他看见女孩累得喘不过气来,便招手让女孩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这是一片低矮灌木、碎石和荆棘交杂之地,两人坐在一块相对较大的圆石上。 女孩拽过水壶,拧开盖子喝了几口。然后把水壶就那么没摘,递给身边的男人。 晏惜寒一言不发地接过,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还给女孩。 女孩接过,重新拧上盖子,把水壶置于身后。 忽然,不远处一阵阵轻微的碎石响动惊扰了正在歇息的晏惜寒和女孩两人。 晏惜寒站起来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他没看见追风,但却感觉是黑狼在扒刨着什么。 随着男人站起,楚雨菲也站了起来,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得可怕。 两人朝发声之地迅速移动,在乱石和低矮灌木间谨慎地游走。 最后,两人在一颗倾倒的巨大圆石背后,看到了黑狼的身影。 它匍匐着身躯,疯狂地挖掘着什么,刨起阵阵尘土。 晏惜寒加快了脚步,女孩忍着体痛,跟了上来。 “发现了什么?” 晏惜寒像是在问黑狼,又像是在对女孩说话。 黑狼则昂着头,嘴角沾满了沙土,双眼血红,目露凶光,发出低音怒吼。 晏惜寒发现圆石后面是一个混合了松土和碎石堆积成的长条形土包。 当他意识到土包是坟墓时,心脏顿时狂跳起来,咚咚咚几如鼓点的声音从起伏明显的胸膛传来,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晏惜寒看向走近的楚雨菲,她的脸色早就变得不是好脸色了,原本就苍白无色的面颊此刻却惨如枯骨,甚至双唇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她与男人想到了同一个人,一个女人。 晏惜寒圪蹴在土堆一头,二话不说就开始往下扒拉。 土质松软而多沙,参杂了太多的碎石,很好扒拉,但他的确恐惧扒拉出一具女尸。 一端大半土堆扒拉下去了,指尖有了触碰衣物的感觉。 晏惜寒急忙地深挖了两下,露出了迷彩服的色彩,还是蟒纹迷彩服,与他和女孩身上穿的一模一样,吓得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望着那角迷彩服苶呆呆地发愣…… 很明显这是一具流放者的尸体,刚刚埋了不久,以至于衣服和尸体还没有腐烂,土里除了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没有腐败气味,更没有尸虫的迹象。 晏惜寒回头看看女孩,女孩已经悲痛得泪流满面。 无论如何,他必须面对,即使他与女孩同样悲伤和痛苦。他蹲下又快速挖掘了几下,露出了尸体的一双脚。 当脚上穿的大号灰色运动鞋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晏惜寒转悲为喜,他回头再次看向女孩,女孩也为刚才的悲伤露出一丝赧色。 这具尸体或许是那个受了重伤的流放者。 追风就像见到了仇敌似的,猛地上前撕咬、拽扯那双脚,被晏惜寒喝开,黑狼退到一边,蹲下来,但凶狠的目光依旧盯着土包。 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测,他把露出的双脚重新用沙土和碎石覆盖,扒开了头部浮土让女孩观瞧。 “是他,他应该算是被我杀死的。” “他没死在那个地方,却被埋在了这里。” “晏先生,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绕这么大的弯?” “或许,他们不想让人找到他吧。” 事情已经明朗化了,医生还活着,应该距离此地不远。 晏惜寒把尸体头部重新掩埋好。他在掩埋的时候就想,等有时间把尸体挖出来,烧掉,免得他以后变成魅鬼害人。 晏惜寒来到黑狼喝水的那个溪流洗干净了双手,他把双手的水渍在衣服上沾了沾,衣服上立马印上了两个大大的湿手印。 晏惜寒让追风带路,继续搜寻医生下落。 “雨菲,追风是往那个喷泉跑去吗?” “方向正确,就在前面那个山崖脚下,但不知道怡云姐是不是也被绑到了那儿?” 声音因悲伤而粗浊,看来女孩依旧在担心医生的安全。 “我滚下山崖瞬间,看见流放者中的两个家伙架起了怡云姐,怡云姐头低垂着,样子像是晕过去了。” 以防万一,晏惜寒取下弓箭,一手持弓,一手夹着箭羽,做出随时发射的准备。 这令人不堪忍受的无尽静默延续了许久,晏惜寒与女孩隐藏在一块充满了潮湿和发霉气息的深褐色巨石后面,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挤压着生长在石头表面的苔藓类植物。 追风在前面的水溪边嗅着,它探到了那个喷泉下,在附近转起了圈。 第227章 好恐怖的洞穴 女孩双手紧紧攥住晏惜寒那双厚实的大手,她颤抖的纤细手掌活像一对受惊的白鸽。 女孩对他羞怯地笑笑,意图否认之前的不安。 黑狼那绵延低沉的声音停留在晏惜寒的听觉边缘,它跑了回来,沉寂不语,只是摆动了一下头部。 追风皮毛杂乱,脏污不堪,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想等回到城堡给它好好清洗一番。 “晏先生,喷泉里面是个山洞,没人知道有多深,洞口被灌木夹杂着嵩草掩盖。” 女孩在暗示那几个绑架医生的歹徒有可能藏匿在里面。 “雨菲,医生和那几个歹徒的气味就消失在洞口,我过去探查一下,你隐藏在这个地方不要乱动。” 晏惜寒说着话,从内衣兜里掏出那把雕刻着鳄鱼头图案的匕首,交到楚雨菲手中。 “你拿着防身用。” “可惜了刀疤送给我的那把宝石匕首,我翻滚时不知道甩去了哪里。” 女孩脸上的痛苦一瞬被惋惜代替。 晏惜寒卸下双肩包,再次检查了身上武器,单手持刀跟随追风往喷泉摸去。 这一带山坡是裸露的近似于黑色的坚硬岩石,坡上稀稀拉拉生长着低矮植被,顺着岩石缝汩汩流出手指一般的千万条溪流,沿着被经年累月打磨而成的竖沟,飞流直下,汇集到了洞口顶端,形成天然喷泉,其实形容它为小瀑布更为恰当。 洞口底部向外延伸出一块类似平台的黑色岩石,岩石边缘就是万丈陡峭悬崖,崖边长满了树木,挡住视线,站在洞口冲浴丝毫感觉不到已经立在了危崖边缘,万分凶险。 晏惜寒和黑狼紧靠着一堵潮湿的浅灰色大青石一侧,静听喷泉里侧响动,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头顶的流水喷溅的动静。 只有摸进去,才能知晓里面的一切。 晏惜寒带着追风从喷泉边缘快速闪进里侧,正像楚雨菲描述的那样,压根看不见洞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堆蒿草和灌木。 望着眼前景象,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这是洞口。 晏惜寒蹲伏下来,透过枝叶缝隙向内窥视,只看见漆漆一片黑。但是……但是低头仔细观察脚下,令他大吃一惊,陡然发现的那些踩踏的痕迹竟然是人的脚印,说明有人进去。 黑狼嗅觉超强,有什么危险它会距离很远就察觉,追风一踏进来,喉咙中就发出了低音呜咽,说明那几个歹徒就躲藏在这个山洞里。 晏惜寒不想让黑狼惊扰歹徒,便抚摸了一下追风的脸颊,让它安静。他轻轻扒开蒿草,追风进去后,他才进去。 洞里漆黑如夜,伸手不见五指,晏惜寒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追风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在黑暗中发光,感觉有凉风在脸庞吹来吹去。 他不敢点燃火把,担心被洞里的歹徒发现。 洞穴幽深而阴湿,刮过来的风里裹挟着一缕阴凉的湿气,仿佛他已置身地下,总是觉得有无数双空洞而饥渴的眼睛穿过阴暗注视着他,他不禁头皮发奓,脊背发凉,甚至感觉腿肚子发抖。 他蹲下,双手搂住追风的脖颈,他不想让躁动不安的黑狼独自去挑战那些丧心病狂的歹徒,他想让眼睛适应了黑暗再前行。 似乎有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竖起耳朵想追踪并辨别是什么声音,但声音微弱得让他无法分辨。 追风耳朵微动,显然它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但它无法告诉主人,只能低头呜咽。 大约过了一分钟,晏惜寒的眼睛习惯了黑暗,通过洞口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亮,洞穴似乎逐渐亮堂起来,身边的物体缓缓显形,有了灰色的模糊轮廓。 昏暗之中,黑暗而冰冷的山洞如同狭窄的隧道,山洞不是笔直的,路径曲折蜿蜒,阴森而又瘆人,像是一个超巨大的蠕动的蟒蛇肚子,腹壁粗糙而凸起,腹底凸凹不平,偶有怪石峥嵘。 这里的空气阴冷赛过墓穴,且更为凝滞。 晏惜寒望着无尽的黑暗,感觉洞穴比想象中的还要宽广和深远,他想立马带着追风离开山洞,重见黄昏时分的温暖。 但他没有退缩,而是坚毅而果敢地站起来,带着黑狼勇往直前地往前走去。转瞬间,一高一低两个影子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一阵阵细微的摩擦声音不断传出。 冷风在洞间细语,仿若迎面袭来的冰冷死气。 里侧洞壁冰冷得不敢让人靠近,晏惜寒猛地抽一口冷气。 每迈动一下脚步,脚掌下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只能踮着脚尖走路,如同跳芭蕾一般。 有样学样,追风也是轻手轻脚。 脚下有几具尸骸,坐姿和躺姿都有,晏惜寒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死在这里,也看不出来他们是些什么人,是不是流放者,尸骸身边没有任何长物。 晏惜寒望进骷髅空洞的眼窝,却发现对方空洞的眼窝充满了渴望,他在渴望什么? 救赎? 人都已经化成了白骨,还怎么救赎? 他咧嘴自嘲一下,其实那是他的感觉,空洞的眼窝除了空洞,还是空洞。 总有黑影从脚下倏然穿过,黑暗无光,晏惜寒看不清楚都是什么活物,只能凭感觉认为它们是什么,其中有几条像是蛇的动物快速爬过,还有一些动物应该是老鼠吧。 拐过一个弯,细弱而遥远的声音有些清晰,是男人之间的对话,断断续续,有光亮从里面闪出。 晏惜寒弯腰轻抚一下追风的前脸,要它不要弄出动静,他带着黑狼轻手轻脚地往前探去。 一股裹挟着火把燃烧的松油味、焦糊味以及混合着屎尿味的凉风从洞里往外刮出,说明山洞不只这一个洞口,或者尾端还有一个或者多个洞口。 一拐,头顶一块低垂的尖利岩石像牙齿一样,陷进他的肩膀,仿佛想咬下他肩上的血肉。他身子一低,利石果然已经钩住他的外衣,嗤……撕裂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口子。 一时间,晏惜寒站在原地没敢动。他侧耳倾听,似乎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第228章 四个歹徒 没走几步,拐弯突然到了尽头。 他缓慢地拐过弯处,看见前方远处两侧地面各插着一个火把,光亮微小有如烛火,火把冒出一缕缕的黑烟,一边冉冉上升,一边如蛇般地在洞顶翻腾缠绕。 接着被洞里刮过来的冷风带走,吹向晏惜寒来的方向 晏惜寒悄悄地往前移动了十几步,前方洞窟窿略微空旷一些。他分辨出洞壁两侧的地上各坐着两个男人,他们倚靠着各自的双肩包,嘴里咀嚼着压缩饼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闪耀着火焰光辉的兰博刀就明晃晃地戳在他们身前地上,看样子他们时刻都处在戒备状态之中。 其中一个家伙的身子面向洞口,脸正好冲向晏惜寒来的方向,似乎他一抬头,就能轻而易举地看见晏惜寒和黑狼。 那人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他像原地不动的木桶。 他们的身影交错投射到洞壁上,高大犹如巨人,看他们的灰暗模样仿佛刚刚从黑暗中爬出来。 四个人之间的地上倒着一个人,头发蓬乱,手脚被捆住,看瘦弱的身形像是医生,早上新换的一套陈旧迷彩服沾满了碎叶和泥污。 楚雨菲说歹徒是五个人,已经埋地下一个,那么洞壁下坐着的就是剩下的他们了,躺到的那个人是医生无疑。 她的脸被黑暗隐没,看不清楚她的嘴是否被堵上。 晏惜寒没有猜错,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就是医生苏怡云。 她当时被歹徒中的唐一发砍了后颈部一掌,顿时昏厥过去,她刚刚苏醒过来不久,发现手脚被捆,才明白自己被绑到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 他们交谈的声音在空旷冷清的山洞里回荡。 四周的安静,随着晏惜寒踏出的每一步而越显沉重。 “那个贱货杀了我弟弟,她滚落崖下,也算给我弟弟陪葬了。”一个声音粗犷的男人说道。 听上去嗓音纯正,年龄应该在三十出头,“那个贱货”,晏惜寒都不用想就知道指的是楚雨菲。 “唐哥,不过林弟死得也太冤了,那个贱人就那么死了算便宜她了,否则非得让她好好享受一下生不如死、欲死不能的感觉。” 语气中透着一抹阴狠。 原来粗犷嗓音的家伙姓唐,楚雨菲杀的是她弟弟。 说话之人嗓音尖细,乍一听有点娘娘腔,但也有所区别,他的尖细之间有点嘶哑。 从这个尖细家伙说话内容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伙害人不眨眼的歹徒,手段残忍,毫无人性。 “任务还没有完成,自己人倒是折了一个,我看预示着我们的结局也不会太好。” “想完成任务,可能比想象的要难上百倍、千倍,甚至万倍。” 这是异于粗犷和尖细之间的声音,但带有橙城滑溜口音。 声音里充满了悲观情绪和浓郁的挫败感。 话是从面向洞口的那个歹徒口中发出的。 任务!什么任务? 流放到扎罗岛的都是八荒大陆罪犯,难道他们不是罪犯? 当这个想法从心底翻涌上来,他立马否定。他们的谈话已经暴露了他们是坏人的本质,而且可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晏惜寒眼睛望着阴暗中的四个歹徒,脑海里浮现出女孩对他讲述的那番话“当他们知道希望城堡堡主是你时,立马对你感了兴致,问了你许多问题,有些问题简直是莫名其妙。看情形他们对你很了解,但又不了解”,难道他们五个人是冲自己来的? 从楚雨菲讲述来看,晏惜寒能确定下来的是这五个流放者就是奔自己来的,不确定的是他们身上带的所谓“任务”是谁派给他们的? 第四个人呵呵笑道:“凯子,你未免太悲观了,唐弟那纯属意外,谁能想到那个小姑娘拼了命地要冲出包围圈。不管你相信不相信,狼和狮子很快会打成一团。” 晏惜寒已经进入四人的视线范围,不敢有丝毫疏忽。 他屏住了呼吸,几乎紧贴洞壁,尽量躲进阴影里,小心又翼翼地往前一步一步地挪动,像毛毛虫蠕动一样缓慢。 他和追风还都不到冲刺距离。 如果一下子不能冲到歹徒跟前,他恐惧歹徒挟持医生而威胁他,到时候为了医生安全,搞不好他得妥协。 “王子君,那你说我们是狼,还是狮子?” 凯子带着抱怨的声音问道。 呃,第四个听上去声音非常乐观的家伙叫王子君。 “凯子,我们即不是狼,也不会是狮子,而狼和狮子是扎罗岛上的两股势力,两股不共戴天的势力。” “我管谁是狼还是狮子,我先当把狼和狮子再说。” 那个尖细带嘶哑声音男子突然站起来,奔躺在地上的医生而去,他弯腰一把薅住医生的脖领子,像抓小鸡似的轻松薅起了医生,往怀里一带,把医生搂在怀里,一只手伸进了医生的胸部。 “拿开你的狗爪子!拿开!” 苏怡云一边愤怒地大声喝道,一边死命挣扎着要挣脱歹徒的控制。 “曲汝之,你要不能让她安静点,就把你的爪子拿开。” 凯子的话明显刺激了男人仅有的那点自尊神经。 只见曲汝之把医生那么一耸,医生的身体旋了过来,面孔对着他。她还不及反应,男人便已经挡开她试图遮脸的手臂,抬起重拳甩在医生脸上。 苏怡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跌倒的,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双膝跪倒在地,头晕目眩。 曲汝之那有如晏惜寒一般高大壮实的身体,像根柱子一般矗立在女人上方,右手指节处挂有血迹。 晏惜寒看得真真切切,但他绝不敢擅动,地面崎岖不平,暗石密布,还嗤溜滑,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发泄心中的怒火。 恐慌如巨人的手攫住他的喉咙,他知道医生命悬于此,但口中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阴暗之中,还有一对蓝眸紧盯着前方,就着火光,犹如一对闪烁的宝石,宝石燃烧着熊熊火焰,仿佛想要烧尽一切黑暗。 “你要乖乖听话,我就不会让你遭罪,否则我就把唐弟冤死那笔账算在你身上。 第229章 胆怯的耗子 尖细而又嘶哑的语气里充满了威胁。 呸!医生啐了一口。她的左耳朵没了听觉,她举着被捆绑在一起的手触摸左耳垂,指尖湿湿黏黏都是血迹。 女人左半边脸整个红肿起来,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一丝殷红的血线缓缓地从割裂的耳垂豁口流出来,她舌尖回荡着血腥味。 女人一脸恼怒地转头看向打她的男人,一双喷着火焰的眼眸,愤恨地瞪着他。 女人没吭半声,但并非屈服。 她脸色阴沉,满面怒容,眼神里露出的轻蔑与鄙视却无以复加。 “好了,曲汝之别胡闹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还是那个唐哥说的话有威力。 “哎哟”,女人突然惨叫一声,曲汝之的一只脚狠狠地踢在了医生身上,而后他反身回到自己刚才坐的那个地方。 “唐哥,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曲汝之的声音。 “对手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两个女人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嘛,黑水河城堡是希望城堡的心腹大患。” “同理,黑水河城堡也一定视希望城堡为眼中钉。 “否则,那个封堡主不会三番五次地使坏,纠结原住民部落灭了希望城堡。” 粗犷声音的“唐哥”好像是这几个人的头目。 “唐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投奔黑水河城堡?” 曲汝之的声音里除了有一抹疑惑,还渗进了几分担忧。 “唐哥,你没听两个女人讲,黑水河城堡的黑衣人专门抓捕流放者,卖给其他势力做奴役吗?” “我们去,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内心想法展露无疑。 “曲汝之,不能给黑水河城堡撑起门面的人只配当奴役。” “我们是什么人,我们的身手要强于黑衣人多少倍,封堡主不要我们这样的人,他想要什么样的人?” 这是王子君的声音。 “曲汝之,王子君说的就是我的意思,我们明天就去黑水河城堡。” 看来这四个家伙是铁了心要与希望城堡为敌了,不能放过他们,放过他们,就等于放跑了希望城堡敌人。 晏惜寒本想往前再靠一靠,那样突袭把握会增大一些,却不料一时疏忽,脚掌踩中了一粒酥石,也是酥石那么不经倏然而至的重力挤压,啪地爆碎。 其实也没有多响,就像踩碎了一粒花生豆那么轻微,但在这静寂空旷的山洞里却像炸了一个响雷,晏惜寒颈背的冷汗唰地流淌下来。 还没等晏惜寒率黑狼冲刺,里面的四人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唰”地砍刀握在手中,双肩包背在了肩上,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晏惜寒心想,这是遇到了对手,还是一等一的对手。 一个家伙用刀锋逼住坐在地上的医生,手一伸,把医生提溜起来,挡在自己的身前。其中两人手持兰博刀,站在他的一侧,作出了随时搏斗的架势,而另一个人则张弓搭箭,站在了另外一侧,锋利箭头对准了前方。 四人全部一副大战一触即发的决战姿态。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一个细微的碎石响动竟然让歹徒如此如临大敌一般,可见他们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什么程度,颇有草木皆兵之感。 已经暴露,在掩饰下去已然无意义。 晏惜寒和追风从暗处现身,火炬的光辉在晏惜寒手中的刀锋上跃动,怒火在追风蓝幽幽的眼眸中闪烁,彼此都做好了冲刺准备,但终没冲出。 医生被挟持了,她的安全头等重要。 “退后,还有那条大狗,都退后!” 粗犷的唐哥声嘶力竭地喊叫道。 又一个把狼当成犬的混蛋,等会就会让你见识“大狗”的厉害。 他那指缝长满了老茧的粗糙手指,像铁兽夹一样钳住了医生脖颈,而另一只手则把冰凉的利刃横在女人的脖子上。 他们彼此四目相对,男人那满是凶狠的眼里露出一抹恐惧,其实他的真实面目才更让人恐怖。 女人像是带着面具,苍白而冷静,不露任何情绪。 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堡主来了,她就安全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堡主去处理吧。 男人故意把头发留长,遮住了右边,他哪里还有右脸,右侧整个烂成了一团,形成了一块扭曲不堪的伤疤,充满了皮肉褶皱的黑皮肤僵硬得如同褪去毛的皮革,皮革上点缀着无数个麻点和凹坑。 耳朵整个烧没,只剩下一个耳洞,紧缩的面皮牵扯到右眼眼角下坠,像吊死鬼的眼。 他站在医生面前,如同暗夜里矗立的恐怖庞然巨物。 如果晏惜寒稍有蛮动,医生就会血溅当场,他的双脚就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不敢再迈出一步,但也没后退一步。 无论如何,他必须救下医生,不能半途而废。 “朋友,我只想让你放了被你挟持的那个女人。” 晏惜寒的口气很温柔,温柔到像是在与歹徒商量。 可歹徒能因为对方口气柔软就让对方如愿以偿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晏惜寒那风平浪静的面皮下,正在汹涌着一股狂潮。 “你是晏惜寒吧!没料到你会这么快寻到我们。” 说话之人呼吸粗浊,声音僵硬,露出胆怯。 医生想挣脱,可箍住脖子的手指愈发用力,勒紧了脖颈儿,憋得医生满脸通红喘不上气来。她大张着嘴巴,却感不到任何空气被吸进,急得她一个劲地用细弱的双手拍打卡住她脖子的歹徒手臂。 “朋友,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但我真正关心的是被你卡住喉咙的那个女人。你放松一点,让她喘口气。” 晏惜寒貌似和善的眼神变得愈发阴狠犀利,握住砍刀的手背不受控制地蹦出青筋,青筋不停地跳动着,像惹怒的小青蛇。 唐一发松了松手指:“我知道你在乎她,所以你不要妄动。 “朋友,我可以不妄动,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她。你们放了她离开吧,我不会追击你们的。我要的是这女人安全。” 第230章 耗子跑了 “唐哥,我们一起冲上去,宰了他。” 曲汝之说着话,眼里却含着轻蔑,他舞动着手中兰博刀,仿佛他颇有底气他们能赢。 “冲个屁!你们快退出去!要快!” 唐一发那双空洞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前方,他挟持着女人一边往后缓慢退着,一边高声对其他同伴叫喊道。 还算明智,没有被人数多就能取胜冲昏头脑。 同伴身上背着双肩包,拔了地上的火把,一溜烟往山洞纵深跑去,洞里传出踢哩啪啦杂乱的脚步声。 晏惜寒心里清楚,这几人动作干净利落,撤退有条不紊,交相掩护,显然受过专门训练。 还有,既然他们选择在这个山洞栖身,那么事先应该把山洞摸透了,说不定在某处设定了机关和陷阱,他得小心应对了。 “朋友,我说过,你们放了这女人,我不会追击你们,我说话算数。” 晏惜寒随着歹徒后退往前迈进,追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随着主人一步一步往前逼近。 “站住!” 随着苏怡云嗷地一声惨叫,咽喉一侧有了一丝刺痛,晏惜寒吓得不得不止步。 “我说过,不许再跨前一步,否则……” 医生又惨叫一声。 阴森威胁语气简直就如同恐怖片里的幽灵一样。 唐一发的举止,晏惜寒看得一清二楚。 他审视着对手,看见对手伤疤那边的嘴角连带着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在抽搐,对手的表情尽收眼底,那是恐惧的表情。 “朋友,我说过,你放了女人,我自会止步,否则我会一直跟下去。” “你倘若弄伤或者杀了女人,我就是追一宿,也要把你们四个人的首级砍下来。” “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唐一发不相信晏惜寒是在吓唬自己,他们一开始随两个女人往希望城堡行进的一路上,从两个女人嘴里听到的都是城堡七个人怎么大战羽毛人和骷髅人。 希望城堡人没有一定的能耐和毅力,只有七个人的希望城堡不可能依然屹立不倒,那么这个堡主晏惜寒不单单只是超群卓然那么简单,他本身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他和那条大黑狗深入到山洞这么远,他们居然没有一点点的察觉,他看似身形粗壮,与自己不相上下,脚下也穿了登山鞋,但他的步履却仿佛无声地滑过湿滑的地面,已然说明了问题。 “晏惜寒,我可以放了女人,但我希望你遵守诺言。” “还有这个山洞我们设置了多道机关,就是专门为你这个特种兵预备的,所以你从哪儿来,最好退回到哪儿去。” 唐一发话一讲完,照着医生的颈部砍了一掌,医生连哼一声都没有来得及,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医生心里在想,她今天咋这么倒霉,脖颈那个地方曾经挨过一掌,所以她才到了这个漆黑一团的山洞。 唐一发的动作不可谓不神速,当他的手掌抽离医生脖子的刹那,他的身形已经移动,如同黑暗中的幽灵一般往更黑暗的地方蹿去。 追风好似弓射出的箭矢,嗖地一下,疾驰而去。 “追风,回来!” 黑暗中,只听见黑狼呜咽了一声,跑了回来。 身边两个女人都受伤了,咋带她们带回城堡都成问题。 如果再失去黑狼这么一个帮手,他恐怕连夜想回到城堡的设想十之八九得落空。 唐一发一撤离,整个山洞顿时黑暗下来,仿佛站在对面都不察觉。 晏惜寒早就发现这几个歹徒附近堆积了不少火把,他摸索着收起武器,掏出火机引燃了火把,山洞瞬间一如刚才般明亮。 他把火把插在地上松软处,先是解开捆绑医生手脚的绳索。而后摸了摸医生脉搏,她只是晕厥过去。 他圪蹴下,半扶半搂,让医生斜躺在他左手臂上,他则用右手有规律地掐着女人水沟穴。 他心里万般焦虑,祈祷医生赶紧苏醒过来。 没多一会儿,女人身体有了动感。紧接着眼皮抖动,医生睁开了眼睛。 医生眼睛一睁开,先是动了动脖子,看人有点模糊,大脑木格张的,加上山洞昏暗,火焰飘摇不定,她并没有看清是被晏惜寒抱在怀里。 她感觉身边男人在触摸她的脸,顿时怒火陡生,举起左手掌照着她脸上方的那个男人脸就打了过去。 啪……那个脆响,女人的手一挨上了晏惜寒的脸,感觉手掌撞击的脸皮是如此柔滑,上面挂满了汗珠,而挟持自己那个家伙的面皮却是褶皱丛生,她立马清醒过来,意识到恩将仇报了。 眼睛由一片模糊到清澈透明,仅用了一秒钟。 “堡主,对不起,我打错人了。” 焰火下,医生那漆黑鸦发衬托出脸色苍白如纸,往常总是柔滑红润的鲜唇同样毫无血色,嘴唇和眼眸依旧残存着深深的恐惧之色。 一时间,水雾朦胧了她的眼眸。 “怡云姐,挨这一下值,说明你清醒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雨菲负了重伤,还等在洞外,她一定心里急得不行。” 医生一把抓住晏惜寒的衣襟,声音颤抖:“什么,雨菲没死?” “没死,我先救了她,而后一起来了这里。” “谢天谢地,那女孩命真大,我以为她不可能活了。” 医生哭了,抽泣起来。 “他们说她滚下了山崖,我就知道完了,差一点疼死我。” “我们经常走那个崖边,崖边野菜多得都采不过来,知道山崖非常陡,人掉下去哪还有命。” “崖壁有许多飞禽,还有秃鹫。” “我当时想,即使雨菲活着,也得让秃鹫给吃了,那样更惨。” 医生“扑哧、扑哧”笑了,但笑里夹杂着哭声,苍白的嘴唇却浮出一丝安心的微笑。 追风凑过来,用头和身体擦蹭着医生身体,而后用鼻嗅着她的手,伸出舌尖舔舐着她的手背。 医生则搂抱着黑狼头部,停留了片刻,口中一个劲地喃喃着“谢谢、谢谢”,然后双手抚摸抚摸它的脸和鼻梁。 她知道是追风把堡主带到了这里。 第231章 大山母亲 晏惜寒伸手够过火把,欲用左手把医生扶起来,却被医生羞怯般地推开。 “堡主,我没受伤,只是头还是有点晕,走一会儿就好了。” 晏惜寒先站起来,看见医生扶着洞壁站起来,便掏出鳄油膏递给她,让她自己把面颊浮肿的地方和脖颈上的刀口抹上鳄油膏。 随后,两人一起往洞口走去,追风则跑前跑后地来回巡视、警戒。 被焰火一照,晏惜寒方觉山洞十分凶险,他庆幸进来时没有火把照明,否则他真的犹豫是否就那么痛快地走进来。 石壁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虫子,有的虫子体色暗黑,有的虫子身上带有好看的五彩斑斓的花纹,有的虫子第一眼看上去就非常恐怖,让人腿肚子直打颤。 也有外表十分凶猛的虫子。 脚下有几只捕捉虫子吃的老鼠听见动静,立马钻进最近的洞穴和石缝里躲藏起来。 有条不太大的灰蛇正在吞食一只小老鼠,老鼠脑袋已经被吞进嘴里,它正奋力张开嘴巴吞进老鼠的整个身体。 突然,蛇看见一只黑狼走过来,显然有些惊慌,它想逃走,可嘴里塞着一只耗子,身子蠕动起来相当费事儿。 就在蛇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时,黑狼好像没看见似的,视而不见般地悠然走了过去。 当晏惜寒快走出洞口时,令人吊诡的一幕呈现在眼前。 一只类似刚才那么大的银蛇被数十只老鼠围攻,银蛇蠕动一步都难,浑身已经被老鼠咬得遍体鳞伤,看样子它已经无力再逃走了,只能卧在那儿痛苦地等死。那些老鼠一个个都趴在它的身上,用尖利的门牙像嗑木棒一样嗑着蛇身体。 追风跑过来,众老鼠惊慌四散,追风走到那条皮开肉绽的蛇那儿,头低垂,俯视着银蛇,看了一眼,用鼻子闻闻,它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拯救这条蛇的性命,而后无视一般地往前跑去。 随着暮色渐沉,黑暗逐渐渗透到林间的空旷中。 晏惜寒心里惴惴不安却油然而生,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想到了魅鬼。 晚上可是鬼魅出来活动的时间,或许真的有鬼魂,那些逝去的幽灵在此徘徊不去呢! 晏惜寒身背双肩包,一手举着火把照明,一手持刀戒备,医生搀扶女孩紧紧跟在他旁边。 地面崎岖坎坷,尖石密布,被摇曳的焰火一照,仿佛在脚下晃动。 三人行走在这静谧的林间,头顶上的黑蓝天空里,星星渐渐露出来了。 行走路上,晏惜寒把兜里剩余的肉干淘给医生吃,接着向她们两人简明扼要地讲述了她们离开城堡后发生的事情。 “雨菲,你知道吗?你大难不死,最应该该感谢的人是马迪华,他编的藤篓实在太结实了,是他编的藤篓救了你。” “否则,很难想象坠下悬崖会是什么后果。” “堡主,当我被那个结结实实的背篓挂在那个尖嘴石上时,还在想,它能救得我一时,可不能救得了我的命啊,我掉下去是早晚的事。” 声音里不知不觉地渗进几丝悲凉情绪。 稍后,楚雨菲为吴有德的意外死亡嘘唏不已,庆幸自己大难不死,捡了一条命。 而医生则暗暗为刀疤担心。 她归心似箭,想尽快回到城堡,看看刀疤脚上的伤到底伤没伤到骨头。 随后,两个女人先是你一言我一语,把遇到五名流放者的经过讲给堡主听,而后又把自己的遭遇学说了一遍。 两人讲到绝望处,一个个抽泣、哽咽,泣不成声。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 堡主的骤然出现,让原本已是板上钉钉、绝无可能改变的结局陡然逆转。 由此可以看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不到最后一秒钟,绝不能轻言放弃。 物极必反,事情的转圜往往就在那最后一刻。 火炬沿着林间小径摇曳不定。 这又是一个无月的夜晚,只有千万颗星星高挂头顶。 午夜时分,他们才回到城堡,而这一刻,灰风正在分娩…… 天光大亮,希望城堡人就起来干活了。 空气中游离的雾气正在逐渐被东升的旭日所蒸发,青草和绿叶上凝聚的犹如钻石般的露珠正在一点点地化为虚无。 狩猎是雷金克和女孩的活,现在成了欧阳惊雷和娘娘腔的活。 两人围着整个大山没转上半圈,就遇上了一群山羊,足足有十几只,两人不贪,决定射杀这头距离他们最近的深褐色成年山羊。 这大山里的动物都属于希望城堡势力范围,什么时候予夺,全凭需要。 深褐色山羊旁边的黑色领头公羊嗅到了空气中的危险气味,长咩一声,带领着群羊钻进了密林中。 欧阳惊雷与娘娘腔岂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穷追不舍。 公山羊在长期与各色猎手的周旋之中寻到了逃生技能,公山羊带领群羊专门往山高林密坡陡的地方走,以摆脱猛追不舍的猎手。 那些地方崎岖陡峭,危机四伏,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追杀山羊了。 欧阳惊雷与娘娘腔如果是一般猎手,可能就望而止步、空手而归了。 但两人的体能素质不知道高于常人多少倍,在陡坡上行进虽然不能像走平地那么容易,但两人也没感觉到多么艰难。 进出希望城堡都要爬山,除非你待在城堡里不出去。 那样,可能吗? 不?等着饿死? 整个城堡人吃马喂的,都需要在这大山深处索取。 他们可能不天天进出,但两三天下山一次是必然的,所以不光他们两人,就是城堡其他人也已经习惯了在斜坡上行进。 只不过眼前的斜坡坡度大了一些,但它终归是斜坡而不是陡崖。 两人没有那群山羊行动敏捷,但山羊群也没如愿甩掉他们,猎物和猎手开始沿着幽暗密林捉起迷藏。 山羊群躲藏在一丛丛浓密的荆藤里,被两人不算太费力气地寻到。 两人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跑了羊群,害得他们还得耗费精力去追。 欧阳惊雷身体完好如初,不存在任何困扰,但娘娘腔就不行了。 第232章 冤家路窄 那只伤脚成了他行动敏捷的障碍,他被欧阳惊雷渐渐拉在了后面,气得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手背和额际被荆棘割得皮破血流。 山羊灵敏嗅觉嗅到了危险越来越近,忽地跑出荆藤,朝山下如箭一般奔跑。 欧阳惊雷顾不上许多了,张弓搭箭,疾射而出,一只山羊后屁股中箭,深入腹腔,它身体带着利箭,翻卷着滚落山下。 随后赶上来的娘娘腔用利箭也射中一只母山羊的后腿,利箭贯通后腿,鲜血犹如殷红的喷泉般涌出,被抖动的身体带着向空中一串一串地迸溅。 后屁股中箭的山羊滚落下山这一路上,利箭在腹腔内切割,绝难活命。后腿贯通伤那只山羊,虽不致死,但最后也会因血流尽而死亡。 欧阳惊雷和娘娘腔目光锁定各自猎物,连跑带滑,一路出溜下山。 娘娘腔循着迸溅的血迹,在临近山脚下发现了那只腿部受伤的母山羊,它趴卧在一丛浓密的矮小灌木里,用长长的嘴巴舔舐着腿部汩汩流出的鲜血。 当它看见娘娘腔的人脸时,哀伤而无助地发出咩咩的呻吟声。 娘娘腔凶狠地抓住它头上短而圆、向外弯曲的角,残忍地把它拽出灌木丛,它身后翠绿草地上留下一道鲜亮的血痕,如同一条蜿蜒爬行的赤蛇。 娘娘腔掏出匕首想抹了它的脖子。 但当冰冷的利刃横在山羊脖颈时,他望见了山羊那对哀伤痛苦的眼睛,山羊无视它的脖子抬起会被刀锋所伤,依旧艰难地扬起脖子,扭向腹部,舔了舔肚子,像是十分痛苦地咩叫了几声。 只一瞬,娘娘腔发现了问题所在。 山羊乳头胀大暗红,就像灰风要生产时一模一样。 再看它的肚子鼓得溜圆,这是一只带了崽子的母山羊。 娘娘腔动了恻隐之心,把利刃收回。 他蹲在母山羊身前,略微思索了片刻,看着母山羊那鼓囊囊的乳房,想起了楚雨菲腰间的伤口。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消炎止血鳄油膏涂抹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把山羊伤腿包扎好。 包扎完后,他没有就那么放了母山羊,而是又从身上掏出一根绳子,一端在山羊的脖子上系个死扣。 他站立起来,拽着绳子另一端,左右看看,把另一端系在一棵手腕粗的松木上。 就像乱石滚落一般,娘娘腔看见欧阳惊雷双脚蹬着尘土和碎叶滑下山去,搞的身后乌烟狼藉,他仿效着欧阳惊雷的姿势,往山下滑去,身后立马形成了沙尘暴的天气。 陡然间,心中一震,娘娘腔听见人与人之间的喧嚣从空中传来,其中一个声音是欧阳惊雷的,他在暴怒。 难道在这片山上还有别人在打猎? 刀与刀的铿锵撞击声响彻整个林间。 娘娘腔滑到山脚,看见欧阳惊雷正在与一个穿着崭新迷彩服的家伙打斗在一起。 那个家伙身后一块暗黑色嶙峋怪石前站着三个同样穿崭新迷彩服的男子,年龄约莫都与自己相仿。 他们个个体格结实,精瘦而严峻,脸色蜡黄,满面风尘,其中一个家伙口唇苍白,眼窝深陷,黑发略长,相貌丑陋,烧没了半边脸,活像个僵尸。 他们脚下倒卧着那头被欧阳惊雷射中后屁股的山羊,山羊一动不动,大概率已经死亡。 怪石后面好像还隐藏着黑色双肩包。 其中一个家伙手中搭着弓箭,作出随时射击的姿态。 不用问,眼前之人正是他们今天任务的寻找对象,刚刚被流放到这个岛上的八荒大陆罪犯。 他们四人就是昨天劫持医生和逼迫楚雨菲坠崖的亡命之徒。 欧阳惊雷虽然怀疑眼前这四人就是堡主遇到的那四个歹徒,但还不十分确定。 唐一发他们昨晚被迫放弃了医生,担心晏惜寒趁夜色追逐他们,便逃到这个山脚下,躲在他们身后那块巨石后,忐忑而瑟瑟地度过了一宿,他们准备早上吃点饭去投奔黑水河城堡。 哪知道天降美食,一头后屁股中了箭的山羊从山上滚落下来。 他们心里想着好事,捡了个现成的烧烤之物,便跑过去把那只山羊抬到巨石前,准备搭架子备柴火吃烤全羊。 欧阳惊雷从山上出溜下来,报出名号是希望城堡的欧阳惊雷,告诉四人可以投奔希望城堡,并索要山羊。 四个家伙记起在被流放之前他们看到的一则新闻,说是谋杀妻子的警察已经被法庭定罪判刑,流放扎罗岛。 认定眼前之人就是新闻报道上的那个杀妻警察,便仗势欺人,不但拒绝归还山羊,还百般嘲笑他。 欧阳惊雷气不公与嘴欠的曲汝之打斗起来。 娘娘腔看着山羊死去的位置,立马明白了欧阳惊雷与之打斗的原因。 “别打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娘娘腔站在欧阳惊雷这一侧,一边拼命挥舞手臂,一边大声喊道。 “谁跟你是自己人?他是警察,他谋杀了自己妻子,我们怎么能跟这种人为伍?” 与欧阳惊雷打斗的、嗓音尖细带嘶哑的曲汝之喊完,便哈哈大笑嘲讽道。 “看看你们希望城堡都接纳些什么人,简直就是藏污纳垢之地。” “住口!” 娘娘腔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愤怒,怒目而视,双拳不由得握紧。 而在欧阳惊雷听来,对方的嘲笑,锐利、残忍,犹如皮鞭抽打。 他没时间解释,对他们也用不着解释,他要用手中利刃教训对手,口无遮拦最终会是什么下场。 只一眨眼工夫,曲汝之身上挨了欧阳惊雷一脚,对方想回踹一脚,却被欧阳惊雷灵巧躲开。 欧阳惊雷举刀前探,却被对方玩了个无赖,砍刀尖扬起的尘土飞溅了一身。 欧阳惊雷担心眯了眼睛,双臂遮眉,却不料被对方飞身而至的脚掌踢中腹部,他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被娘娘腔从身后扶住。 曲汝之身后喊声四起,为他呐喊助威。 如此使诈的下三滥举动却迎来同伴的喝彩,可见他的同伴也不是什么正经鸟,欧阳惊雷心里暗骂。 第233章 欺人太甚 欧阳惊雷气之已极,杀气腾腾,当什么也没听见。 只见身子一扭,猛然间抽开娘娘腔的双手,手中擎着兰博刀朝对手嘲笑他的那张脸扑去,对着那双冰冷的狗眼睛就是一阵猛刺猛砍,但都被对方一一躲开,可见对方身手不凡。 曲汝之有些工夫,被流放之前曾是地下拳场陪练,没两下子,身上零件恐怕早被打废了。 再之前也是特种兵,只是与晏惜寒不是一个部队,两人互不认识。 曲汝之虽然侥幸一一躲过欧阳惊雷的迅猛攻势,但后背已经被冷汗溻透,面皮苍白得像死人的脸。 他怎么也没料到,对手出刀速度之快,快如他见过的最好拳击手。 曲汝之再也不敢大意,细弱的疏忽就有可能导致自己的脑袋搬家,或者双眼被刺瞎,额头冷汗像无数根冰冷手指沿着面颊缓缓而下。 欧阳惊雷内衬坚硬鳄皮铠甲,外罩洗得发白的迷彩服。 几经打斗,他的内里汗如雨下,顺着铠甲流进裤裆,他感到裤裆湿漉漉的,阴部有点淹了。 两人继续缠斗在一起。 欧阳惊雷发誓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他聚集起自己最后疯狂,猛兽一般扑向对手,迅猛攻势,把对手逼得节节败退,疲态尽显,脚步开始不稳,举刀挡格有点笨拙,显得力不从心。 曲汝之不甘示弱,举刀猛挡,仓促间,挥刀完全没了章法。 突然,脚底踩中了一块尖石,咯得脚掌陡地生疼,他的身体趔趄一下。欧阳惊雷趁隙猛力挥刀,攻击曲汝之下盘,他挥刀外挡已然不及,他的脚背一下被欧阳惊雷的兰博刀戳中,疼得他步履踉跄着后退。 欧阳惊雷趁势而上,挥刀砍向曲汝之腰部,对手急忙用手中刀格挡。欧阳惊雷见势抽刀,并在抽回时随之在自己身体右侧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圆,犀利的兰博刀刀锋奔着对手的脖颈砍去,其凌厉之势大有一刀斩下对手狗头。 曲汝之见状,举刀格挡已然不及,因为他的刀速没有对手的快,他本能地把头往下一缩,想躲过来势汹汹的刀锋。 然而就像对手知道他必然要缩脑袋似的,袭向他的刀锋居然也跟着下坠,他再想往下缩脑袋已然不赶趟了,只听见“啪”地脆响,曲汝之实打实地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但扇耳光的不是欧阳惊雷的巴掌,而是刀面。 一霎,皮开肉绽,血光四溅,像脚碾碎的樱桃成了一滩烂血肉。 也算欧阳惊雷不想取之性命,否则他的脑袋上半截就会从鼻孔开始,齐刷刷地被削掉。 即便是手下留情,曲汝之的耳朵也被拍烂了,能不能伤及大脑,那等以后才能见分晓,听力受损是必然的了。 曲汝之疼得“啊呀”惨叫一声,只觉得大脑忽悠一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没有知觉和听觉,仿佛整个世界突然静止。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幽暗的星空中飘摇。 曲汝之无力握住的兰博刀滑落地上,深入泥土,刀把及刀身随着残余劲道摇晃不止。 他重心不稳,身子摇晃,最后“扑通”,狠狠地跌坐碎石混合着泥土的硬地上,身子一歪,晕过去了。 欧阳惊雷一步上前,举刀就刺,他想取下对手的另外一只耳朵。然而就在他的刀锋即将逼近曲汝之面部时,锵铮铮……刺耳的碰击声破空响起,他手中的利刃被突然横插进来的另外一把兰博刀挑起。 “好大的手劲啊!” 惊得欧阳惊雷不由得倒退一步,避开锋芒。 趁机,曲汝之被自己人救回,兰博刀也被捡回,他们把他抬到巨石后侧,放倒。 “欧阳惊雷,我来与你比试比试,赌注就是那只山羊,怎么样?” 唐一发面目狰狞得宛若戴着面具的魔鬼,黑红的一半宛如粗糙的皮革,蜡黄的一半好似憔悴的白骨。 “啐!” 欧阳惊雷朝唐一发的面门吐了口口水,刚才就属他奚落自己厉害。 “你个丑陋的杂碎!我刚刚手下留情,没斩了你同伴的脑袋。” “呵呵,可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欧阳惊雷一脸嫌恶地望着脸色逐渐泛白的对手,唐一发那惨白无色的面皮就像他的期望那样微薄而破败。 “唐哥,杀了他!” 那个带有八荒大陆橙城滑溜口音的凯子高声喊道。 “对,唐哥,宰了他!为曲汝之报仇。”王子君附和着叫嚣道。 唐一发受到鼓舞,突然宛若舞者般优雅地往前一跃,举起镀铬兰博刀向对手胸膛就刺,开始了迅猛攻击,欧阳惊雷本能地往后退。 刚才欧阳惊雷与曲汝之打斗时,唐一发一直在心里默默记着欧阳惊雷的用刀招术和技巧。但欧阳惊雷并不了解对手用刀路数。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欧阳惊雷想引诱对手使出浑身解数的刀技后,再与之硬碰硬。 唐一发咒骂转身,手中刀飞也似的向对方砍去,速度之快,令人不敢相信。 只要不伤着自己,欧阳惊雷都尽量躲闪,实在躲闪不开,便用手中刀去格挡。 唐一发那双好似深沉的黑眼,仿若洞悉一切地看着对手。 他一开始还尽量注意收敛自己的招式,可打着打着,由于过度投入,他完全忘记了这码事,把自己用刀招式全部暴露给对方。 唐一发刀刀扑空,白白浪费了大量力气,他恼怒地大声叫骂,挥刀再次劈向对手面门。 欧阳惊雷在刀锋距离脸庞只有半尺的地方,手中刀挡住这一记攻势,两刀彼此绞缠在一起,僵持不下,谁也不主动撤离。 欧阳惊雷感觉到了对手力道千钧,锋刃颤抖,惹得唐一发迟迟未能占据上风而高声嚎叫。 欧阳惊雷主动抽刀后跃,退出绞缠。 唐一发厉声嘲弄欧阳惊雷,“你是男人吗?我看简直就是带把的女人。” “要不就是个二椅子,不男不女的玩意,难怪你老婆喜欢别人的大鸟。” 这一下惹恼了欧阳惊雷,他一反常态,大骂一声“你玛个死b,你家茅坑没盖好,让你爬出来了,看我不摘了你个满嘴喷粪的家伙”,猛地跳过来,双刀朝唐一发就是一个凌厉的砍斫。 第234章 惹恼人的下场 欧阳惊雷力劈对手,听破空的刀锋,似有千钧之力。 唐一发仰仗着自己力大,举刀相迎,哪知道这是虚招。 欧阳惊雷未等刀刀相碰,趁势变招,锋刃略微一扭,照着唐一发的左臂劈去。 这一刀如若劈上,左胳膊非得变成两截不可,唐一发就成了残废。 唐一发也算有些工夫,身体略微一旋,左肩膀躲过刀锋。 可他怎么也不会料到,欧阳惊雷刀技以刁钻着称,只见欧阳惊雷手腕轻轻一抖,斜劈而下的刀锋戳进了对手的胸膛。 “扑哧”,声音不算大,尖利锋刃咬穿衣料和皮肤,直透肌肉和肋骨。唐一发随着力道,抛下手中利刃,口中发出介于惊呼和叹息之间的绵软声音,他双手抓住兰博刀,像是不让对手抽刀似的。 “喔,天啊!” 他嘴里呻吟道,吐着气向后倾斜,轰然倒地,犹如一堵腐朽的残壁。 刀刃被抽离身体,血如泉涌,瞬间胸部开始泛红。 蒙人啊! 唐一发仰仗着自己力大无穷,速度迅猛,就是以把对手的刀磕飞来恐吓对手,其实他就那么几招,他的刀技与曲汝之相比都差一大截子,与欧阳惊雷就更没法比了。 这是极其恐怖的瞬间。 欧阳惊雷站在尸体旁,面对死亡,镇静而又惶恐。 唐一发倒地时,嘴冒鲜血,现在,更多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冒出,在他的身下聚集成了血泊。 他握刀的手掌也被割伤,血淋淋的。 站在旁边观阵的凯子和王子君脸色苍白得犹如远方泛白的天光。 两人光秃秃的前额布满豆大汗珠,两人不能再无动于衷了,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已经逼得没有退路了。 欧阳惊雷想着是不是撤离的时候,手中擎着血淋淋的利刃慢慢后退,王子君却把弓箭对准了他,这么近的距离他躲都没地方躲。 “嘿,朋友,不想被利箭爆头的话,就把弓箭放下。” 陡地听见警告的话语,王子君才发现对面那个麻秆手中的弓箭正对着自己的头部。如果自己弓箭射出,刺伤唐一发的那个家伙能不能被射中,他是无法看到了,因为他自己被麻秆的弓箭爆了头。 这么近的距离,他相信麻秆不会射空。 “我放下弓箭,你也放下。” 在那性命攸关的刹那,王子君胆怯了,他还不想死。 他首先放下了弓箭,顺便捡起插在地上的兰博刀。 娘娘腔压根就不想用箭射杀对方,他想向欧阳惊雷看齐,用刀制服对手。这些日子他空闲下来就主动向欧阳惊雷讨教,他想实战检验一下自己的真实实力。 马迪华手握单刀迎了上去。 娘娘腔与王子君对话时,凯子已经手握双刀与欧阳惊雷打在了一起。刚刚飘落的灰尘再度飞扬起来,在天空中弥漫,仿若沙尘天气突至。 凯子看样子是玩刀专业户,手中两把尖刀,舞动起来瞬间变成了四把,仿佛一瞬,他生出了双手双臂。 再紧接着,四把刀舞成两把扇子,扇骨就是隐藏其中的利刃。 凯子周身沙土迸扬,碎叶乱飞,周遭一片混沌,目不视人。 只见凯子周身如绽开一片亮如闪电的白芒,欧阳惊雷只能勉强格挡,对手利刃砍在金属上铿锵作响,交击在一起火花迸溅。 几个回合后,形势逆转,凯子逼近攻击,欧阳惊雷踉跄着败退。 欧阳惊雷左臂一片血红,一记划破他臂膀皮肉的刀伤使他行动艰难,挥刀速度好像减慢。然而这一刻,对手似乎越战越勇,步步紧逼,所向披靡,气焰异常嚣张,大有要把对手碎尸万段之势。 彼此手中刀在空气中激烈交锋,每一个细微的疏忽,都有可能丧命。 欧阳惊雷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稳定心神,沉静迎战。 凯子似乎无人能敌,手中利刃划破血红天空,令刀锋上对手的鲜血犹如冷风中的热雨,溅洒四周。尽管欧阳惊雷以极快的速度躲闪,但对手看似密不透风的刀锋再次滑过他的锋刃,再度深深咬进欧阳惊雷左臂皮肉,他疼得闷哼一声,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欧阳惊雷只觉得手臂两处刀口一阵阵剧痛,有种湿漉漉粘糊糊的感觉,他无暇顾及伤臂,他要盯死对手。 过分狂妄早晚会犯错,在这刀光剑影中,哪怕是细微犯错都是致命的。 欧阳惊雷眼角检视现场,周围土地崎岖坎坷,右侧是湿滑泥泞,有些坡度。左侧则是多石的破碎地形,地表多被杂草覆盖,掩饰了其复杂而凶险的一面。 欧阳惊雷要做到心中有数。 凯子疯狂至极,实际上就是个疯子,他逼迫欧阳惊雷步步后退,好似只要一刀,他就能结果了对手,然而这一刀迟迟却没落到对手身上。 凯子心中焦虑,有些心急,然而不幸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凯子脚掌被暗藏在草丛中的一粒尖利的碎石硌了一下,他略微一歪,身体失去平衡,手中双刀慢了半拍。 其实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半拍时间足矣! 欧阳惊雷早就瞄准了对手,身体里积攒的全部力量一下子都用在了这最关键的挥砍上。 “咔嚓”,不重不轻的声音从欧阳惊雷的刀锋传来,他感觉刀锋结结实实砍在坚硬的实物上。 “啊……” 一声惨叫惊天动地,震得人耳根颤抖。 皮肤、肌肉和骨头被倏然穿透,几乎把凯子的左手前臂硬生生斩断,只剩下几丝皮肉和肌腱相连,如同半截失去生机的木头,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摇摆。 陡然迸溅出的鲜血差一点喷了欧阳惊雷一身。 凯子真的像条疯狗,竟然不管不顾断臂,右手举刀依然刺向对手,欧阳惊雷一个急旋身,躲过凯子利刃,回手那么一挥,兰博刀朝其耳部扫去,力道极猛。 “咔嚓”声再度响起,声音还是不大不小,令人恐惧胆寒的惨叫再度响起。 “啊——” 惨叫突然戛然而止。 但见凯子的整张脸仿佛炸开,无头身子带着握刀的双手原地转了一圈,最后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第235章 对手太厉害 这边,娘娘腔与王子君打得火热,王子君看见同伴把对手逼得节节败退,也鼓舞了他的士气,他也把兰博刀挥舞得呼呼风响,逼得娘娘腔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似无还手之力。 马迪华感觉手臂疼痛,扭头一看,自己的手臂已经皮破血流,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对手一刀。 突然,对手冰冷的刀锋直取其咽喉,好歹毒的招式,看来你是不给对方留活命了。 在这命悬一线的危机关头,娘娘腔反倒镇静下来,他没有躲闪,而是面对着对方,手中利刃直取对方面门,他这是两败俱伤的玩命招式。 娘娘腔可不傻,他根本没有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想法,他算准了手臂比对手长出一截,他只想让对手畏惧死亡而终止打斗。 一是他不想让对方伤着自己,二是他也不想杀人。 无论是被杀,还是杀人,对他来说都无意义。 咆哮而至的王子君,手中利刃在距离娘娘腔咽喉还有两寸之远,如丘而止,再也不能向前一点点。而娘娘腔的利刃已经触在他眉眼之间,深入皮肉,有鲜红的血线缓缓向下延伸。 如果他敢妄动,对手略微一用力,利刃就会刺进他的脑腔。 “我投降。” 王子君握刀的手一松,刀掉到地上,娘娘腔抽回利刃。 忽然,王子君听见惨叫,扭头,定神一看,吓得他当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呆滞地瞧着凯子的半片脑袋横着飞向旁边的树林。 “滚!” 娘娘腔大喝一声,随即踢了王子君一脚,他走过去收了王子君的弓箭,他不想让王子君背后暗箭伤人。 娘娘腔看着王子君用的弓箭,一丝疑虑从他的眼里闪过。 “惊雷,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不是羽毛人使用的弓箭?” 娘娘腔右手托着两张弓臂,左手拿着两支利箭。 正在准备去拖死山羊的欧阳惊雷听见马迪华唤他,声音出现了颤抖,意识到可能娘娘腔发现了什么大问题,他转身欲往娘娘腔这边来,却被人一把从后面攫住了头发,向后拉扯,他试图转身挣脱出来,冰冷的刀锋倏地架上他的喉咙。 “啊啊啊……” 欧阳惊雷忍不住尖叫,给马迪华发出示警。 欧阳惊雷甫一出声,欲想挟持他的唐一发都未发出惨叫,匕首落地。唐一发略微低头,眼睁睁看着那穿透胸膛的利箭,无声地夺走自己的生命。 最后他身子晃了晃,头一耷拉,倒地身亡。 娘娘腔射出的利箭紧擦着欧阳惊雷的胸肋,射中他身后对手的胸膛,穿心而过。 欧阳惊雷低头看见鲜血从唐一发后背箭眼汩汩流出,一丝无与伦比的惊讶之色从眼里陡地流露出来。 他真的不相信娘娘腔现在有如此精良的箭术,但却是真的。 欧阳惊雷用手抚摸着脖颈那块冰冷处,别过头,看见娘娘腔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弓,嘴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初升的太阳从娘娘腔那瘦弱的肩膀后照进,洒下一道巨人般的影子,硕大而明亮。 这个麻秆竟然救了自己一命,欧阳惊雷心里幽幽地想。 横贯唐一发身体的那支利箭,淋漓着鲜血飞向前方一棵大杨树。 噗,扎进树干,箭杆颤抖半晌才停住。 这一切都被惊得目瞪口呆的王子君看在眼里,吓得他脊背冷汗一个劲地流。牙齿咯咯打颤。 看样子,这个麻秆的箭既快又准,力道还大,自己根本就不能与之抗衡。 他心中暗暗后怕,幸亏他刚才及时放下了手中弓箭,否则他就会与唐一发一样,被对手首先爆了头。 欧阳惊雷转身,满心嫌恶地踢了唐一发尸体一脚,捡起那把逼住他的匕首,仔细观瞧,他好像认出了它。 “你肩膀还在流血。” 娘娘腔跑过来,眼睛盯着欧阳惊雷的伤臂,眉头不展。 欧阳惊雷随着娘娘说话,扭头望向左臂,迷彩服被刀锋割开的地方,露出黝黑的皮肤,鲜血正在涌出来,他看着红色的血渍早已经把整条手臂染红,鲜血顺着手背、指尖滴落地上。 刀口割得很深,但他只觉得有轻微疼痛,或许最疼的时刻已经过去。 “你手臂也被伤着了。” 欧阳惊雷略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娘娘腔。 “迪华,我谢谢你那一箭,你救了我的命。” 欧阳惊雷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赧色,有些不好意思。 “惊雷,我们是一家人,谢什么谢。” 娘娘腔似乎没想得那么复杂,脸上的表情很平淡。 “我们一会儿给彼此包扎一下伤口。” “行,迪华。” 欧阳惊雷应道。 “但我们不能放过他们,他们是劫持医生和楚雨菲的歹徒。” 欧阳惊雷把唐一发逼住他的那把匕首托在手上,让娘娘腔看。 “这把尾端镶嵌红宝石的匕首是刀疤送给医生的,是我和他清理打斗现场,骷髅人遗留下来的。” “那好,他们双肩包都有消炎药,我们先把伤口包扎上,然后押着他们回城堡。” 欧阳惊雷点点头。 娘娘腔回头瞅瞅,王子君还傻乎乎地站在那块巨石旁,双眼失神般地望着眼前血迹狼藉的地上横卧着的两具尸体苶呆呆地发愣。 任眉心处刀口流血,脸被他用手背涂抹得像鬼。 他可能想跑,但又不知道往哪儿跑。 起先兄弟五个互相壮着胆,好像什么都不怕,去哪儿都无所谓。 现如今,两天时间不到,已经死了三个,重伤一个,就剩下他这么一个囫囵人,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好? 在这儿根本没有医治的条件,他该拿受了重伤的曲汝之怎么办? “喂,你叫什么名字?” 王子君听见喊叫,僵硬地转过头,眼神木讷地看着娘娘腔。 “对,就问你,叫你什么?” 娘娘腔举起手,指指王子君。 “王子君。儿子的‘子’,君子小人的‘君’。” “王子君,那……” 娘娘腔用手指指地上两具尸体。 “那你与他们是君子呢,还是小人?” 第236章 你没逃过那一劫 娘娘腔眼中暗藏的几分嘲讽不知道王子君看没看出来。 “我们!”很显然,王子君顿了一下,“是小人,小人。” 王子君一副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样子,生怕回答错了似的。 还算有自知之明。 “那他呢,叫什么?” 欧阳惊雷用嘴巴努努巨石那个方向。 “曲汝之。”王子君很爽快地答道。 曲汝之,很文雅的一个名字,可就是干的事不太文雅,欧阳惊雷心里想着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王子君,把你们双肩包随便拿一个过来,要快!”娘娘腔喊道。 王子君哪敢怠慢,屁颠屁颠地跑到巨石后面,取了一个双肩包挎在肩上,立马跑了回来,他把双肩包放在娘娘腔与欧阳惊雷之间地上。 “打开,拿出急救包。” 娘娘腔下着命令,王子君不敢丝毫怠慢,手脚麻利地照办。 “王子君,你们都是退伍军人?” 欧阳惊雷眼睛盯着王子君的双手问道。 “对,我们几个人家都在赤城,又是一起复员的,所以我们就凑在一块儿了。” “打家劫舍,拦路劫道。” 欧阳惊雷替王子君说完整句话,而后眼神变得严厉和冷峻起来,仿佛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反观王子君面红耳赤,神情极不自然,他让人戳中了心中的痛点,他们真的是打家劫舍的歹徒。 “大哥,说笑了。我们都是一家公司正经八百的保安。” “既然都是退伍军人,那清创缝合伤口一定在行。” 欧阳惊雷蹲下,把手臂伸出,搁置在双肩包上。 “害怕了?” 欧阳惊雷眼睛望着血腥场面问道。 “嗯,我现在腿肚子还发着抖。” 王子君心领神会,拿出药水先清洗伤口。 “但看你们好像无动于衷,根本没当回事?” “你要是经历了我们两人经历过的事情,你也不当回事的。” 欧阳惊雷用轻视的眼神看着王子君忙活。 王子君手法非常利落,没让欧阳惊雷感到过分疼痛,而后他给两道伤口缝合起来。 欧阳惊雷与娘娘腔不由得对视一眼,眼见他的整个操作不次于医生,两人眼里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王子君,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因杀妻被流放的?” 欧阳惊雷问王子君,却把眼神瞥向娘娘腔,眼里露出一抹深意。 娘娘腔像是看懂了欧阳惊雷的眼神似的,默默地点点头。 “看新闻知道的,那上面有你的照片。” “但我们一开始不敢确认,你自报姓名,我们才确定你就是因杀妻而被流放的那个警察。” 欧阳惊雷与王子君对着话,但眼神依旧没有落在对手身上,而是瞄向旁边的马迪华,仿佛两人对话是说给娘娘腔听的。 王子君一边对着话,一边把欧阳惊雷的伤口缠上绷带。而后处置了娘娘腔的伤口,也缠好了绷带。 最后,才给自己额际上小刀口清理干净,贴上创可贴。 他脸上血迹也基本上用手巾擦干净。 “王子君,可能你不会相信,我没杀妻,而是杀了我妻子的情夫,但警方没有证据是我杀的。这一点,我妻子心里明镜似的。” “我妻子为了报复我,自己撞在飞奔的汽车上,而司机却证实我把妻子推向汽车。” “或者司机想推脱罪责,或者司机被她情夫的家人收买。” 忽然,欧阳惊雷眼睛瞪大,顿觉一股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他转脸直勾勾地看着王子君。 王子君有点发毛,他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急救包,一下子躲开了。 “王子君,我现在才寻思过味来,我妻子情夫的家人没有收买那个司机,收买司机的是她——我妻子。” 欧阳惊雷吐出一口粗气,王子君才搞明白,欧阳惊雷刚才的表情不是对自己,而是他与自己的对话,让他脑洞大开。 “欧阳先生,你如果想说,我倒是愿意听听是怎么回事?” 王子君返身回来,一边收拾双肩包,一边看着欧阳惊雷。 “事故发生那天下小雨,小雨已经下了两天了,她约我要去京海公园谈谈,要好合好散。” “我说天下雨改天吧!是她坚持就那天,她说谈完她要离开赤城。没办法,我赴约了。” “我们在公路上边走边谈,我原本认为她要向我忏悔,哪知道一见面她就指责我杀了罗本轩,就是她那个不要脸的情夫,我当然否认了。” “我们边走边吵,而后她扔掉手中雨伞,身体旋了个个,倒着走,依旧一边走一边吵,她是在给我们两人身后的一辆货车发信号。” “货车急驰而来,应该是想撞死我,我听见身后汽车声音不对,急忙跳到一边,结果她被撞死。” “是司机先报的警,说我蓄意谋杀了一个女人。” “匪夷所思的却是法庭采纳了那个司机的证言,他指证是我把我妻子一下子推进行车道上。” 王子君听后没有吱声,只是认可地点点头。 欧阳惊雷撅撅嘴唇,双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当时认为是司机想推脱肇事责任,栽赃陷害我。” “现在想想,原本司机与我妻子就是一伙的,两人合谋算计了我。结果我就这样了。” 娘娘腔听后却是一头雾水,这太不可思议了。 “惊雷,假设是你妻子与那个司机合谋设计你,但这个办法也太危险了。无论怎么,你妻子都不会逃过那一劫?” 娘娘腔看着欧阳惊雷那变得很坦然的表情,问道。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殉情准备,只是我蒙在鼓里。” “她不会想到她没逃过死亡那一劫,而我却逃过了。” 几分沾沾自喜的神色从欧阳惊雷脸上倏然掠过。 “惊雷,你错了。”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娘娘腔眼里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好像他看明白了事情真谛。 “我错了!错在哪里?” 欧阳惊雷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对,你根本没有逃过那一劫?” 娘娘腔表情坚决而固执。 “没逃过?” 第237章 他比谁都狠 看眼神就知道,欧阳惊雷依旧陷进莫名那口深井里没有出来。 “惊雷,其实你被流放的结果,就是你妻子设计你的几个结果之一。” “我是被那个司机陷害的。” 欧阳惊雷嗤嗤地笑了笑。 “怎么到了你嘴里,却出来几个结果?” “假设,那辆汽车把你们两人都撞死了,事情一了百了。这就是你妻子想要的最佳结果,她的情夫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如果只撞死了你,你妻子幸免于难,你妻子会为司机开脱。” “如果只撞死了她,而你没事,那么接下来只能由司机指控你谋杀,当然你妻子会事先准备一些假象或者其他辅助证据,来佐证你有谋杀妻子的意图。” 娘娘腔看见欧阳惊雷信服地点着头,他又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一个完好自由的人被流放到扎罗岛上,这种活法要比死去更残酷百倍。” “可能你妻子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他不想让你就那么痛快地死去,她要惩罚你,要你遭罪,要你受煎熬,要你生不如死,死还死不了。” 娘娘腔说得轻飘飘,但欧阳惊雷却感觉内心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如鲠在喉的思绪在他心头翻腾。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被妻子算计了,他掉进了妻子早就准备好的陷阱里。 那极为惨烈的一幕早已成为过去,却又活脱脱清晰如昨。 “迪华,你没说错。” 欧阳惊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正在按照你说的那样发展,是我低估了我妻子,高估了我这个警察。” “自从我杀死了她情夫,她就一直在策划算计我。” “路都是自己走的,我不怨恨别人,谁都不怨恨。” 怨恨不怨恨只有自己最清楚,即使怨恨又有什么用? 娘娘腔望着欧阳惊雷那副凄凉的面孔心里这样想道。 妻子的横死,让欧阳惊雷彻底明白了,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天衣无缝的设计。 他设计了妻子情夫的死,他却没逃出妻子的设计。 为了情,这世上还真有人舍得豁出性命! 那真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说来奇怪,有时候别人的眼睛,反而能看到当事者视而不见的事实,简简单单地他就那么一说,娘娘腔却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曾几何时,欧阳惊雷一直在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现今却让娘娘腔拨开了重重疑云,单纯的真相顿时在他胸口翻涌,冰冷一如死亡。 往事在脑海里折腾,喜怒哀愁也在心头翻滚,欧阳惊雷思绪紊乱,他有些茫然地望向娘娘腔,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惊雷,我们是不是准备一下,该回去了?” 娘娘腔看见王子君收拾好双肩包,把目光瞥向一副无所适从表情的欧阳惊雷。 “迪华,那……你去砍柴把尸体烧了,我……去砍搭架子的木杆,搭个架子把这些东西都拉回去。” 欧阳惊雷紊乱的思绪转回到当下,他用眼神指指那块巨石后面的双肩包。 娘娘腔意会,提刀跑进树林。 欧阳惊雷把目光投向王子君,大声喊道。 “王子君,你去把两具尸体上的衣服扒下来。” 说话之人目光如炬,面色如铁,不容置疑,但他还是置疑。 “什么,扒衣服?” 王子君满脸狐疑,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想是不是听错了。 “王子君,你没听错,我是叫你扒下那两具尸体上的衣服。” 声音提高了,欧阳惊雷的表情也变得严厉了。 “可可可……” 王子君一副为难的表情,目光在两具死尸和欧阳惊雷脸上移动。 “可什么可!” 欧阳惊雷冷冷地训斥道。 “你可知道在这大山里,连一丝布条都是好东西?” 他掀起自己的衣襟,摆动一下,冷漠地看向王子君。 “前些天,我们接纳了二十几个羽毛人伤员,基本上都是胳膊腿受伤的。当然他们身上的伤都是我们砍的。” “我们看家底那点绷带,包括我们的换洗衣裤全都撕扯成了绷带,最后连羽毛人身上穿的兽皮都用上了。” “没办法,什么都缺啊!” 欧阳惊雷说完,看见王子君还没有动手的意思,他真的动怒了,眼里露出一抹阴狠。 “王子君,你没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吗?” 欧阳惊雷举起右手,指指天空,他看见王子君使劲翕动鼻翼,心里笑了,知道他胆怯了。 “没一会儿,森林狼就会循着血腥味赶过来。你是不是非得惹怒我把你绑起来,扔在这儿喂狼。” “啊……被狼活活吃掉,还不如刚才一下子被戳死。” 王子君嘟囔着。 看来,这个犯了罪的警察比谁都狠。 一刀拍晕了曲汝之,削去凯子的半个头,刺了唐一发胸部一刀,这三个人可是他们哥们五个人之中最厉害的角色,可在人家欧阳惊雷眼中,似乎给他当陪练都不合格。 王子君身体抖了抖,嘴唇被咬紧,他再也不敢懈怠了,乖乖地像三孙子似的跑到尸体前,闭着眼睛扒下他们血迹斑斑的衣服和鞋。 尸体了无生气,面目全非,血腥、恐怖、僵硬、肿胀、骇人,身前和身下满是血迹,凝结成的略黑血渍掩盖了迷彩服崭新、鲜亮的色彩,但却掩饰不住杀戮的残酷与冷血。 唐一发眼睛瞪大,瞳孔扩散,嘴巴大张,死不瞑目。 王子君头一别,手一伸,吧嗒,合上了他那有点僵硬的眼皮。 欧阳惊雷则把这几个家伙的武器收集到一起,然后跑去砍木杆去了。 欧阳惊雷砍完木杆在捆绑架子时,让王子君去看看被他拍烂耳朵的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他和娘娘腔从王子君口中知道那个家伙叫曲汝之。 曲汝之看似外表只是拍烂了耳朵,实际上,造成曲汝之耳膜穿孔、脑震荡,还使他左侧太阳穴受到重创,硬膜外血肿如同馒头,能不能造成颅内血肿,那只有老天知道了。 第238章 赤裸裸威胁 没一会儿,王子君跑回来告诉两人,曲汝之醒是醒过来了,可伤情严重,哼哼呀呀口中直喊脑袋疼、迷糊和恶心,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嘚,那个家伙被欧阳惊雷拍聋了。 “王子君,你去处理一下曲汝之伤口。等我们把尸体烧了,咱们就离开。” “为什么要烧尸体?入土为安岂不更好?”王子君嘴欠地建议道。 “更好个屁!” 欧阳惊雷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大声嚷嚷道。 “那是你不知道岛上有魅鬼,杀不死的魅鬼!” 王子君不敢再说话了,嘴里嘟嘟囔囔地往巨石那边走去。 看来这个扎罗岛上到处充满了危险。 那面,娘娘腔已经搭好了火葬架子。 这面,欧阳惊雷也已经绑好拉东西的架子。 娘娘腔和欧阳惊雷把两具尸体抬上架子,点燃了柴火。 两人心里焦急,把架子四周都点燃了,想赶快把尸体烧干净。 从起大早出来打猎,到与王子君他们对打,再到把火葬的架子搭好,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上午。 这眼瞅着就到了中午,两人是又累又饿,巴不得早点赶回去吃饭。 火葬的架子熊熊燃烧,黑烟像超长超巨大的蟒蛇在天空中扭动腰肢,火焰的利齿在快速地撕咬着干柴和血肉,血肉渐渐地萎缩、剥落,最后熔化成了灰烬。 为了一只死去的山羊,白白搭上了两条性命。 欧阳惊雷与娘娘腔抬山羊尸体时,招呼王子君把双肩包都提拎过来,王子君则站在巨石后面没有动作。 他问道:“接下来,你们怎么处置我与曲汝之?” “王子君,你根本不知道扎罗的险恶。” 欧阳惊雷一边干活,一边应道。 “这里到处都是害人的‘陷阱’,吃人的野兽。” “如果没有希望城堡的庇护,你和曲汝之用不上三天就得被土着部落捉去当奴隶。” “其实我们希望城堡没有恶意,只是想把流放者聚拢到一起,让他们很好地活下去。” “希望城堡有那么好心?” 王子君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边干活边说话的欧阳惊雷和娘娘腔。 “去尼玛的王子君!” 他的质疑惹得欧阳惊雷心里腾地涌出一股火气,大骂道。 “希望城堡根本就没有那么好心,我们要把你诓进希望城堡,活烹了你,用你的皮做成人皮鼓。” 王子君听了欧阳惊雷所言,吓得腿肚子抽筋,“哎呀妈呀”,大喊一声,转身就跑,哪儿知道双腿吓得早已经迈不动步了,突然身体一个趔趄,“扑通”栽倒在地,慌慌张张手脚并用,往远处爬去。 马迪华见状跑过去,照着王子君软肋,狠狠就是一脚。 “哎哟哟哟,哎哟哟哟……” 王子君双手捂着腰眼呻吟起来。 “王子君,你的怀疑没错,希望城堡也是个捉人的城堡,就是要把你捉去当成猪狗一样烹了。” 马迪华看着王子君痛苦呻吟的那个样子,心里生不出一点点的同情心。 如若不是堡主及时救出楚雨菲和苏怡云,楚雨菲丢掉性命是必然的,苏怡云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王子君,如果是别人,去不去希望城堡,我不会强求,全凭自愿。但是你与曲汝之不一样,你们两人非去不可。” “你这边一口一个自愿,怎么那边又非去不可,我看你们也是想把人诓去当奴隶吧!” “王子君,就你这副臭皮囊给希望城堡当奴隶都不配,知道么?” 欧阳惊雷也跑过来,嗤笑一声,举起手中那把红宝石匕首,比划一下。 “王子君,你不会连这把匕首的主人是谁都忘记了吧?” “其实,你可以选择逃跑,我们又没有捆绑你。” “但是你应该清楚我们身上背的利箭可是长眼睛的。” “不能说不差分毫,但指定是指哪射哪,你完全可以用你自己的身体来检验一下我们两人的射技如何。” 欧阳惊雷说完,用充满了鄙视的眼神看了王子君一眼,跑了回去。 “威胁,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对,就赤裸裸地威胁你了,你能怎么着吧?哼!” 马迪华举了举手中兰博刀。 王子君甩了甩双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也是,不去希望城堡,能去哪儿呢? 昨天路上听那两个女的讲,除了希望城堡算是流放者自己的家园,其他所有地方都是流放者的地狱。 她们被黑水河城堡抓住,卖给了什么骸骨部落,光是听听部落名字就够让人起鸡皮疙瘩了。 还有什么骷髅人,人人脑袋上带个骷髅,杀人不留活口什么的。 他们已经跟希望城堡结了怨,去了能善待他们吗? 该不会把他们关进小黑屋或者戴上脚镣当奴隶用吧? 滚下山崖摔死的女孩虽然不是他们亲手杀死的,但那也跟亲手杀死她没什么两样? 他们如果不劫持那女孩,女孩又怎么能失足跌落山崖呢? 王子君一时没有主意,一筹莫展,呆在原地手足无措。 “王子君!” 娘娘腔高声喊道,手中利箭对准了他的脑袋。 ”我数三个数,你不把双肩包拿过去,你就永远不用拿了。” “一……” “还威胁!人家已经被吓得要尿裤子了,怎么还威胁?” 王子君举起双手,表示屈服,而后弯腰把双肩包一个个拿了出来。 娘娘腔和欧阳惊雷把五个双肩包、死去的山羊、收缴的武器以及那个死人身上的血衣裤都捆绑在架子上。 “王子君,你还没有给那个猪头包扎完吗?” 娘娘腔骂完,系好最后一根绳索,直起身子,望向巨石方向。 欧阳惊雷也站在原地等待王子君把曲汝之搀扶过来一起上路。 等两人看见王子君把自己的同伴从巨石后面搀扶出来时,两人不禁大吃一惊,不由得对视一眼,极为震惊的眼神充斥着眼眸。 娘娘腔刚才骂他猪头骂正了。 曲汝之的左侧半边脸已经血肿得令整个脸变形了,面皮晶莹而剔透,如同被吹薄鼓胀的猪肚。 第239章 狼爱上羊的故事 左耳? 哪还有左耳呀! 耳部血肉模糊一片,形成了一个雕刻着纹路的大肉包,紫色消炎药涂抹了一层。 嘴角和眼角都被肿胀的面颊牵扯过去,变成了嘴歪眼斜,嘴张开像破了肚子的鱼腹,而且吐字不清,呜呜嘟嘟,像是脑子被打残的傻瓜。 欧阳惊雷非常震惊,没料到对手被拍得如此惨无人睹。 他也活该如此,张狂得根本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个尖细带嘶哑声音的家伙叫着号子鄙视希望城堡,嘲笑他这个倒了霉的警察,不给他点教训,让他长点记性,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扎罗岛可不是他们哥几个横踢马槽的地方。 欧阳惊雷心里幽幽地想,如若当时把利刃平划过去,或许他的脑袋就会像后一个那样。 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和娘娘腔在前边拖拉着架子,沿着山脚往希望城堡开始进发。 王子君则搀扶着还沉醉在星星满天纷飞的幻影景象里的曲汝之跟随着,他的目光落在前面两人以及两人拖拉的货架上。 货架速度压根不亚于一个人快步行走,他的眼里渐渐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两人身体里到底蕴含着多大能量? 途中,娘娘腔让欧阳惊雷等他一会儿,他跑去林间拽了那只腿部受伤的母山羊过来。 母山羊虽然一直挣扎着不从,但怎奈拗不过娘娘腔的有力双手。 娘娘腔把拴羊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强硬拽着山羊往山上走,母山羊执拗了一会儿,可能腿部伤口触及它不能使劲,便顺从地跟着主人往山上走去。 趴卧在狼屋的追风嗅到空气中的异常气味,及时向城堡人发出了警情吼叫,而后飞奔到城堡门口,像个卫士一样机警地目视山下通往城堡的弯曲大道。 晏惜寒等人即刻全副武装,纷纷跑到门口察看敌情,却发现是欧阳惊雷与娘娘腔拖拉着一个沉重的架子,押解着两个衣衫不整、浑身血迹的家伙往城堡快速走来。 闻听黑狼报警,雷金克双手提刀一瘸一拐地从石屋冲出来,路过楚雨菲房间,被倒卧在床上的她喊住。 “什么人来攻击城堡?” 雷金克身子倚靠着女孩房间门框,伸头往前了望,感觉不像是有敌人来进攻的样子,因为站在城堡大门口的那些人根本没有摆出要动武的架势,反而一个个举目远眺。 雷金克收起双刀,侧头笑笑:“雨菲,虚惊一场。” “应该是欧阳惊雷和娘娘腔带着足以让黑狼警觉的东西回来了。 我先过去看看,回头说与你听。” 话毕,雷金克扭动着身体,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 胖子是城堡总管,娘娘腔与欧阳惊雷货架上拖拉的东西都归他管,这还用等堡主吩咐,他一个跳跃飞奔而下。 多了一个人拉架子,还是个大力士,娘娘腔和欧阳惊雷顿感轻松。 “怎么还弄了只活山羊?” 胖子一边拽着娘娘腔这边架子套,一边问道。 “胖子,我心多善啊!” 娘娘腔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珠子,满脸倦容地看着胖子,嘿嘿干笑了几声。 “你心善,就应该放了它,而不是把它抓到城堡。” 我让你幽默,贾思凡反唇相讥,而后翻了他一个白眼。 他根本不给马迪华面子。 “胖子,这是只母山羊,还带了崽儿,我想养活它,用它的奶给刀疤和雨菲喝。” 娘娘腔脸上充满了自豪感,仿佛女孩已经喝上了羊奶,而且身上的伤口愈合得越来越快。 “娘娘腔,你就别拿刀疤当挡箭牌了,你不就别有用心地惦记着楚雨菲的伤吗?” 胖子撇了撇挂着讥讽的嘴角,语气里无不透着一丝醋味。 “哎,胖子,我惦记她的伤不对吗?” “我想让她喝点有营养的羊奶,让她尽快把伤养好不对吗?” 娘娘腔的话里充满了火药味,就是自己“别有用心”也是好事啊! “你们两个真的是让人烦透了。” 欧阳惊雷把身体那么一扭,把他拉的架子套套在了娘娘腔身上。娘娘腔则双手一摆,把两个架子套套在了胖子的脖子上。 两人已经精疲力尽,再加上已经饿得发昏,两人干脆甩掉身上的索套,让胖子一个人拖拉,胖子没有再推脱。 反正也没多远了,贾思凡的力气正愁没地方消耗,索性接过两个人的索套挂在肩上,接替两人快速拖拉着架子往城堡驰奔。 希望城堡这都什么人啊! 怎么一个个这么有力气? 王子君看见拖拉那么重的架子健步如飞的胖子,那还是上坡路,瞬间把两人拉下了挺老远,脸庞如同身后那轮又圆又红的太阳,嘴巴惊讶得张成了一个大圆圈。 娘娘腔把拴山羊的绳索从腰间解下,手攥住绳索快步往山上走。 临近城堡大门口时,突然,山羊开始不安起来。 是山羊嗅到了狼的味道,它咩咩地叫唤着,四肢蹦跳着挣扎着要挣脱娘娘腔。娘娘腔则极力拽住绳索不让它跑掉。 他抬头看见了矗立在城堡门口虎视眈眈的黑狼,知道是追风吓着它了,便一手捂住山羊的眼睛,一手搂住山羊的脖子,把追风唤下来。 追风往母山羊这边跑时,娘娘腔都能感觉到山羊身体的颤抖,抖得非常厉害,他甚至感觉山羊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 但它脖子被娘娘腔死死钳住,动弹一步都很难,只能乖乖等待被狼咬死吃掉。 追风跑过来,先是嗅了嗅娘娘腔脚踝,而后舔了舔他的手背,然后围着母山羊嗅了起来。 娘娘腔感觉山羊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了,它知道自己即将被狼吃掉,它虽然看不见狼,但能嗅到狼,嗅到狼嘴里呼出的胃里尚未消化的羊肉味道。 那是只很大的狼,而且就在自己身旁。 娘娘腔是在告诉追风,这只羊不能吃,不但不能吃,还要保护好它。追风好像懂他的意思,身体紧贴着山羊身体蹭了几下,而后嘴巴蹭蹭山羊嘴巴,它是在向山羊示好,演绎狼爱上羊的故事。 第240章 女人心事 娘娘腔感觉山羊身体没有那么抖了,拿去捂住山羊眼睛的手。 山羊看见黑狼紧贴着自己,没有丝毫要吃掉自己的凶狠模样,反而露出温柔的眼神,它愕然了,什么时候狼不吃羊了? 母山羊虽然质疑狼不怀好意,但最起码不那么害怕它了。 况且有人在身边看护着它。 娘娘腔把黑狼与山羊都搂抱在自己身边,告诉它们彼此要友好,都是希望城堡中的一员,要相互信任和包容。 娘娘腔感觉山羊不再发抖,便放开追风让它跑了回去,他则一个人牵着山羊往城堡大步走去。 “晏先生,是劫持我和楚雨菲的歹徒,看样子他们被欧阳惊雷和娘娘腔制服了。” 医生凑到晏惜寒身边,目光越过娘娘腔和他牵的山羊,望向远远落在后面的王子君和曲汝之两人身影。 “咦,怎么跑了两个?” 医生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左耳,一丝困扰浮现在她略显苍白而疲倦的脸颊上。昨天被曲汝之打了左耳部一拳,拳头揍她所留下的深紫色瘀伤,如今只剩下一片丑陋的黄晕,但疼痛依然。 晏惜寒严肃的神态里,显露出几分憔悴。 他转头看看站在身边的医生,注意到她脸色苍白,身体略微有些控制不住的抖动,看来昨晚那惊魂一刻依旧在困扰着她。 晏惜寒那平静的目光,从后边两人缓缓地移到前边欧阳惊雷和紧赶慢赶追上他的娘娘腔身上,最后落到更前面胖子拖拉的架子挂着的那六把明晃晃的兰博刀上和血衣上。 晏惜寒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摇摇头回应道。 “那两个人没跑,去了另一个地方。” “堡主,你什么意思?” 医生扭头,一脸狐疑地看着晏惜寒侧脸问道。 “在扎罗,流放者寸步难行,他们两人能去哪里?” “他们没去哪里,被欧阳惊雷和娘娘腔两人杀了,烧了。” 晏惜寒说得非常轻巧,但医生脸上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医生皱着眉头,扭头看着堡主那张平静的脸问道:“晏先生,何以见得?” “你没看见欧阳惊雷和娘娘腔两人都灰头土脸的,头发和身上落满了柴火燃烧后的暗灰色尘烬?” 晏惜寒嘿嘿乐了两声。 “怡云姐,现在这两人都能吃进一整只羊,你还不快去准备?” 医生紧皱的眉头舒展了,脸色不那么苍白了,好似一下子红润了许多。 “好,我这就去准备。” 医生声音里流露出几许压抑不住的兴奋,压在她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四个歹徒,死了两个,抓了两个,对她来说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是罪有应得,苏怡云心里这样想着,跑着离开了。 花叶子与富家小姐随即跟了过去。 早上吃饭时,晏惜寒把昨天医生与女孩的遭遇讲给大家听了,大家听后心里都怪怪的,没一个人接话,大家都在后怕。 如果堡主没有及时赶到,女孩和医生的结局将会怎样,没人敢做那样的假设,想想,脊背都发寒。 “怡云姐,是他们吗?” 花叶子跟上医生步履,关切地问道。 “嗯。” 一个轻轻的声音从空中飘起,好似有些不耐烦。 其实不然,她只是还没有恢复到正常情绪状态。 “怡云姐,我看后面跟着的那两个家伙也受了伤,其中一个家伙半边脸都肿了,欧阳惊雷和马迪华也算给你和雨菲报了仇。”花叶子像是很解恨地宽慰道。 “叶子,他们总共是五个人,已经死了三个了。现在剩下的两个来了城堡,不知道他们将来能不能与我们一条心。” 叶子,我们都要提防他们,不要什么都跟他们交实底。” “什么!已经死了三个?” 花叶子喃喃道。 “晏堡主不是说他们几个很厉害嘛,怎么才隔了一天就已经死了三个了?” 花叶子仿佛陷进若有所思的思考中。 “那也得看看与什么人相比了。” 苏怡云转头看看花叶子,目光特意在她脸上停留了一分钟,她认为花叶子能看懂自己的眼神, “要是与希望城堡人相比,那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想当初,堡主为了拯救我、刀疤和欧阳惊雷三人,曾经一口气杀了七个羽毛人。” “与羽毛人那场大战,我们杀了他们三十七个人不是连半天时间也没用上吗?” 花叶子感觉医生的眼神很古怪,有种揶揄的神色隐藏其中。 希望城堡几次血战自己都没有参与,医生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她心里涌出一种医生在奚落她的感觉。 “那也是,那也是。” 花叶子忙不迭地表态。 “与羽毛人相比,那几个家伙简直就不堪一击。” 花叶子感觉自己在讨好医生,心里有种五味杂陈的味道。 “叶子,堡主要不是担心我受到伤害,昨晚就不会放过他们。堡主之所以说他们非常厉害,是不想让大家轻敌。” “怡云姐,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 医生牵起花叶子的手,感觉她的手柔软无骨,细腻如玉。 医生拍拍她的手,微笑着说:“叶子,都是女人,你的心思我看得出来。我实话告诉你,我的心思用在刀疤身上了。堡主的生活你要多照顾,多费心了。” 医生说完,对花叶子笑笑,轻轻放下她的手,前头走了。 花叶子一个人想着医生说的话,驻留在原地发呆。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医生话里什么意思都没有。 伴着她的富家小姐把头扭到花叶子脸前,嘻嘻笑道:“怎么,思春了?” “去,滚一边去!” 花叶子嗔怒地骂道,但心里却像喝了蜜水一样甜。 她察觉到自己失神了,便赶忙追医生去了。 欧阳惊雷和娘娘腔走到城堡门口,娘娘腔对欧阳惊雷说,后面那那个家伙的事你对堡主说吧,我去安置我的山羊,于是他与堡主打了一个招呼,就牵着山羊往马厩那个方向走。 临路过黑狼身边时,山羊禁不住身体抖动了一下,但随即便安静下来,很温顺地跟着主人走了。 第241章 不说,狼撕碎你 它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却保住了性命,以后再也不用为性命之忧担心了。 欧阳惊雷停下,在大门口把他与娘娘腔两人的遭遇,简单而明了地向晏惜寒学说了一遍。 晏惜寒笑着点点头,“惊雷,先去吃饭,那两个俘虏,我亲自看押。” 欧阳惊雷要走,看见雷金克,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从衣兜里掏出那把缴获的匕首让他看。 雷金克接过看看,“这的确是我送给苏怡云的那把尾端镶嵌红宝石的匕首,镶嵌绿宝石的匕首给了楚雨菲。” “惊雷,匕首我替怡云收着,谢谢了。” “谢什么,都是自家人。” 欧阳惊雷给了刀疤一个自家人客气什么的笑容,然后离开了大门口,往城堡里面快步走去。 他实在太饿了。 胖子一个人拖拉着架子路过堡主身边时,冲堡主开心地笑笑。 晏惜寒仔细瞅了一下架子上的东西,眼神里不知不觉也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没言语,只是摆了摆手,让贾思凡把东西直接拉到库房,胖子拉着架子闷声不响地走了。 半天,王子君和曲汝之两人才磨磨蹭蹭地进了城堡,两人站在晏惜寒前面,王子君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晏惜寒眼睛盯着曲汝之左侧脸颊的血肿,心里很难受,眼里露出一丝怜悯。 在这个地方有些伤只能硬挺,靠自身慢慢去消化和吸收。 “他怎么样?” 晏惜寒指指曲汝之。 “很不好,一直糊涂,总喊脑袋疼。” 王子君摸摸曲汝之前额。 “走的时候体温正常,可现在烫得厉害,他发烧了。” 看着外表肿胀程度,耳朵和大脑应该都受到了重创,可城堡根本没有条件检查损伤程度。 晏惜寒想等医生忙活完了,安排她给他检查一下,用鳄血粉和鳄胆粉能不能消除大脑和耳朵里面的炎症。 晏惜寒挥挥手,然后指指石屋方向,让两人继续往城堡里侧走。 进了城堡,即便没人看护王子君和曲汝之两人也不要紧,忠于职守的追风就伴随在两人身边,尖利的牙齿一直对两人裸露着。 两人全身冒冷汗,瑟瑟发抖,要不是有晏惜寒陪着,两人动都不敢动一下。 两人此时才看明白,这哪儿是什么大狗,分明就是一条狼,一条超级大的黑狼,体形比凶猛的藏獒都要大上一倍。 希望城堡人居然驯服了野性十足的山中狼,堪称一绝。 “王子君,你们从八荒大陆带来什么任务?” 晏惜寒没了和颜悦色,表情变得冰冷,他再怎么温情,也不可能对来要他命的歹徒温柔。 从这个角度来讲,曲汝之受伤纯属咎由自取,活该他遭罪受虐。 “唐一发对我们几个人说,找到你,消灭你。” 王子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昨晚,晏惜寒就已经知道那个面孔恐怖的家伙就是唐哥、唐一发。 “谁派给他的任务?” 这是晏惜寒最关心的问题。 晏惜寒总共有五家仇人,赵钱孙李周,这五家的儿子都让他给杀了,而这五家并不满足于他被流放扎罗岛,曾经收买羁押所的人犯想做掉他,结果想杀他的人都被他干掉。 他不知道是五家人都想干掉他,还是其中之一或者之几想干掉他。 若想调查清楚只能回到八荒大陆,若想回到八荒大陆,只能想办法去到梦幻之城,可他到现在连梦幻之城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又怎么能回到八荒大陆? 他想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回去了,这是绝对的。 为此,晏惜寒心中很是凄凉和苦闷。 “我们不知道,只有唐一发一个人知道。” 唐一发已经被欧阳惊雷和娘娘腔两人杀死了,答案成了谜。 “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是你们任务中的目标呢?” “在八荒大陆羁押所,唐一发给我们几人看过你的照片,我们记住了你的相貌,他就把照片撕毁了,扔进了水冲厕所。” 看来貌似清廉公正的羁押所也不是铁板一块,无孔不入的腐败已经污染了它,自己先后两次受到死亡攻击就是最好的例证。 好在自己认罪,法庭适用认罪简易审,自己被以最快的速度流放至此。 “王子君,我可不认为你们完成任务没有回报?” 晏惜寒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似的,他在安静地等待答案。 “唐一发说,有人会安排我们去岛上的梦幻之城。” “梦幻之城!” 晏惜寒口中喃喃重复着,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他饶富兴致地看着王子君。 “怎么去?谁安排你们去?” “那都不知道,只有唐一发知道,只可惜他已经死了。” 又是一桩“无头”案! “你们怎么知道岛上有黑水河城堡?” “是你昨晚救走的那个女人和坠下悬崖的女孩告诉我们的。” 王子君似乎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紧着扯着曲汝之的身体往饭桌走。 这个时候正好走到女孩房间,跟在晏惜寒后面的刀疤便招呼了一声“雨菲,我可以进去吗”,刀疤听见女孩招呼他,便拽开门走进去。 “王子君,你是不是认为我没听见你们对话?” 晏惜寒的语气猛然间变得冷峻起来。 “昨晚在洞穴,属你闹腾得最欢,你如果不说实话……追风会让你开口的。” 晏惜寒侧身,对一直跟在后头四五步远的黑狼摆了一下手,又指指王子君。 追风! 王子君眼睛看着晏惜寒还没反过味来,黑狼已经呼地扑了上来,吓得他嗷地尖叫一声,步子一迈,躲在了曲汝之身后,他直接把已经变成傻瓜的曲汝之当成了肉盾。 “追风,过来!” 晏惜寒下了第二道口令。 追风扑空,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立在了主人身边,但它冰冷而凶狠的目光直视王汝之,并保持着随时攻击的姿势。 好听话的一只恶狼! “晏先生,你你你你你把黑狼看住,我保证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王子君在曲汝之身后露出半截脑袋,冲晏惜寒喊道。 人屈服就算达到了目的。 第242章 竹筒倒豆子 “追风,回去吧!” 晏惜寒指指狼屋的方向。 黑狼冲着王子君低吼了一声,像是在警告他,不要惹我主人生气,否则我会随时随地撕碎你。 追风走了几步,还回过头来狠狠地盯了王子君一眼,吓得他身子抖了抖,嘴巴紧闭。 “晏先生,其实我也仅仅知道一点点。在我们一落到扎罗,唐一发好像就知道那个什么黑水河城堡。” “反正我是纳闷,我不知道其他三人是否纳闷。” “你想想,整个八荒大陆没有扎罗的任何信息,无论是官方还是私方,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说明在八荒大陆不是没有扎罗岛上的信息,而是八荒大陆政府刻意隐瞒信息不让公众知晓。” “最起码把我们送到扎罗岛的罪犯流放管理局的那些官员就知道许多扎罗的信息。” “包括扎罗有多少股势力?都什么势力?土着部落有多少?包括扎罗的地形地貌、山川河流等等,我想大致情况他们都应该掌握。” “否则他们把我们这些流放者投放到什么地方才算合适呢?” “如果扔到深水里都得被淹死,投放到猛兽出没的地方都得成为野兽的腹中物。” “所以,有人事先把扎罗岛上的情况透露给了唐一发。” “当然,包括你的具体信息。” “啪!” 晏惜寒狠狠拍打一下自己的大脑,什么脑子什么脑子啊! 这么直观明了的问题就摆在眼巴前,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最起码那个管理局的矮胖警官知道一切真相。 否则,他怎么知道去往梦幻之城是一条充满了艰难和危险的漫长之路? 他怎么知道扎罗岛上有什么不知名的吃人野兽? 他怎么知道什么“赏金猎人”等等。 八荒大陆技术这么先进,天上卫星连每一个人的相貌看得都如此清晰,又怎么不会监控这个岛屿呢? 发生在这个岛上的一切他们都了如指掌,他们只是装作没看见,装聋作哑而已。 “你们因为什么被流放?” 晏惜寒挥手让王子君继续搀扶着曲汝之往桌子那走。 “我们是一家海鲜进出口公司的保安,因为盗窃公司海鲜被抓。”王子君一边扶着曲汝之前进,一边应答。 “哪一家海鲜公司?” “金爵公司。” “赵金义的金爵公司?” 晏惜寒的黝黑粗眉不由得跳动一下,很轻微地跳动,像黑狼一样,他似乎嗅到了什么。 赵公子就是他杀的,赵金义唯一的儿子、家族财产继承人。 他不但杀了赵公子,还杀了其他四个老板的儿子。 很显然,王子君等人是赵金义指使的。 不过,他应该派些更厉害的角色过来,像唐一发、王子君、曲汝之这样都不禁打的人过来,不是白白送死吗? “没错,他是公司老板。” “王子君。” 晏惜寒淡淡一笑。 “盗窃只有达到了一定数额才构成犯罪,你们窃取了多少海鲜才能够流放扎罗岛?” 语气里无不透着问话人的怀疑和讥讽。 “晏先生,说出来可能你不信,一个集装箱的海鲜。” 骄傲和自豪的神色在王子君眼里闪烁。 “那价值可够大的。” 这令晏惜寒感觉到震惊。 “晏先生,我们五个人死了三个,残了一个,现在就剩下我自己了。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不妨向你透个底。” “什么底?” 晏惜寒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难道案中有案,盗窃海鲜只是掩人耳目?” “晏先生,够聪明!” 王子君把右手大拇指竖起,抖动一下。 “我一个小小暗示,你立马悟透了其中奥妙。” “王子君,你不用恭维我,你已经点了题,我再猜不透,趁早这个城堡的堡主别当了。” 晏惜寒翻了王子君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悦情绪。 “说说你们是如何掩人耳目的?” 一抹饶富兴趣的神色从晏惜寒眼里缓慢地升起。 “我们其实不是为了海鲜而盗窃,而是对一个集装箱里的某一小箱海鲜感兴趣……” “晏堡主,该如何处置这两个家伙?” 王子君话未讲完,就被欧阳惊雷粗暴的插话所打断。 他刚刚吃完饭,站起来,正在把手中筷子放桌子上。 娘娘腔用手擦擦嘴角,也站起来,他冲晏惜寒笑笑,往马厩走去,看样子他想去喂母山羊,或者去看看母山羊腿上的伤。 王子君与曲汝之已经走到饭桌旁,欧阳惊雷突然插话打断了他,正合他意,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饿得头重脚轻眼发花。 他早就饿了,在大门口闻到这边的菜香味,口水就没停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希望城堡的饭菜竟然如此香甜、诱人。 也是,欧阳惊雷与娘娘腔押解着他们两人回来都已经是午后了。 两人回来就赶紧奔厨房而来,王子君与曲汝之又咋能不饿得发慌? 医生眼睛瞄着晏惜寒与王子君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边走来,她知道堡主心善,想让两人过来吃饭,她压低声音对快吃完的欧阳惊雷和娘娘腔说“把碗筷放桌子上离开就行,我回头过来拾掇”,而后锁上厨房门,匆匆离开,不知去向。 欧阳惊雷与娘娘腔往城堡门口瞄了那么一眼,心领神会,点点头算是应答了。 晏惜寒左右看看,医生不见了踪影,厨房门落了锁,他知道是医生生气了。 当然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他带来的这两个家伙的气。 如若不是他及时把医生救出来,很难说医生会怎么样? “王子君,昨天你们几个家伙欺负了城堡里的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爱将,一个是医生。” “医生虽然没事,但着实吓得不轻。而我的那个爱将却滚落山崖受了重伤。她们两人恨不能把你们两人凌迟了。” “你们两人不能取得她们两人的原谅,在希望城堡很难立足。” 晏惜寒右手指指四周,他如果是王子君,就想尽一切办法留下来。 纵观整个扎罗,没有比希望城堡人过得更好的了。 第243章 释放怒火 “王子君,你也亲眼看到了,希望城堡就像个大家庭,我们彼此之间非常和睦,你离开这里真的没地方可去。” 那个女孩竟然没死? 王子君心里好高兴啊! 他感觉身上的罪恶一下子减轻了不少,或许希望城堡人不会把他和曲汝之怎么样。 “晏堡主,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改,一定改,你们就原谅我吧!” 王子君把目光又移到身边的曲汝之脸上。 “晏堡主,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他就是好了,我想他也不会像正常人一样了。如果离开城堡,我和曲汝之能去哪儿呢?” 能看出来,王子君情真意切,脸上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王子君,就因为你们的胡作非为,打乱了希望城堡原有的安排计划。” “我倒是想收留你们,如果希望城堡不施以援手,你们就得死在外面,即使不死,也得被抓去当奴隶。” 晏惜寒说到这儿,停顿下来,他扭头四处看看,想把医生找来,但没发现她,却看见胖子一个人从库房里出来,要把那个拉东西的木杆架子拖走。 “胖子,你去把怡云姐找来,王子君要向她道歉。” 晏惜寒心明眼亮,知道医生躲出去了。 他之所以让胖子去找,是因为胖子会不折不扣地执行他的命令,苏怡云就是执拗不来,他也会把她背来。 果然,胖子扯着医生从水井房那边过来,两人从木栅门一露头,胖子松开了医生手腕。 医生有些慌乱,她背对着晏惜寒驻足三秒钟,而后回身朝饭桌子这边走来。 “怡云姐,王子君知道自己错了,他请求你原谅他,你看看让他咋做,你和雨菲才满意?” 当堡主的不但会说,还善解人意,这面替王子君表达了心中所愿,还把主动权让与医生,是打是罚全凭苏怡云心情。 其实王子君,无论对医生还是对女孩都没做过过分的事,反倒是曲汝之跃跃欲试想欺负医生。 曲汝之左侧脸的确受伤严重,整张脸胖肿得像猪头,但他心里明镜似的,现在倒像个受害人似的躲在一边装糊涂。 看着他那张扭曲变形的脸,那种深深的厌恶感充斥着医生的心,猪头的猥亵语言依然像丧钟般在她的耳畔回响,清晰如昨。 不能便宜了他们,就这样,猪头的账算在了王子君身上。 “跪下,自打十个嘴巴子。” 医生黑着脸,十分气愤地嚷道。 紧接着,她咬得紧紧的苍白嘴唇四周,浮现出了一圈极细的、毫无血色的圆圈。 “不行,五十个!” 来了一个更狠的,尖刻的声音里无不透着不可掩饰的愤怒。 那边右手捂着右腰的楚雨菲距离饭桌还有十余米远就高喊上了。 女孩心底一直压抑着一个巨大的愤怒火球,此刻不燃烧何时燃烧! 女孩愤怒之际,双唇紧闭,以至于嘴唇像医生一样都变白了。 十个嘴巴子,王子君还能接受,可自扇五十个嘴巴子,结果那还不跟曲汝之的脸一样啊! 他沮丧着脸,飞快地看了女孩一眼,神情充满了怨怒。 接着他把目光瞥向晏惜寒,希望他给自己求求情,让他自扇五十个嘴巴子的女孩不给别人面子,堡主说的话,她咋滴也得考虑考虑吧? 哪知道晏惜寒早在他看他之前,已经离开往库房走去,不知道是晏惜寒有意地回避了,还是无意识地确有急事要办,一下子把王子君晾在了原地,他有点蒙圈,像是傻了。 王子君想喊晏惜寒,他的嘴唇轻微地蠕动了一下,但始终没有发出声音来。只见他的喉结上下咯噔一下,他吞咽了一口冷气。 王子君只当他是有意躲开了,眼巴前的事情没处理完就离开,不是故意也是故意。 可就算是晏惜寒有意躲开,你王子君敢放个屁吗? 不敢吧!那不就得了。 人家是堡主,自己的手下受了屈,他不让手下人舒坦,他让你舒坦?让手下人心里憋屈? 其实人家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你自扇五十个嘴巴子,来换手下人舒坦,这是来希望城堡的你该付出的代价。 不扇?完全可以啊?你可以选择离开。 但王子君心里明镜似的,他离开希望城堡,能去哪儿呢? 哪儿有这么宽松的人文环境呢? 王子君环顾四周,人人脸上都带着鄙视和轻蔑,打败自己的麻秆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而在两个女人眼里他看到了燃烧的火焰。 还有十几个头顶上扎着羽毛、胳膊腿缠着绷带的土着部落人像看耍猴似的看着自己。 那是绷带吗? 简直就是用兽皮那么浮皮潦草地一捆了事,看来两个女人和两个男人讲述的都是事实。 希望城堡打败了骸骨部落,接纳了好些部落勇士疗伤。 再就是城堡物资极度匮乏,一丝布条真的是很珍贵的。 看来没有转圜余地了。 王子君不再奢望有人出头救他,“扑通”往地上一跪,双手左右开弓,啪啪啪一阵脆响惊掉了人们的下巴。 城堡一片沉寂,就连牲口棚里那些牛马羊仿佛都噤了声。 他的面颊肿了,红如太阳,嘴角溢出了鲜血,耳根子嗡嗡作响,仿佛炸了窝的马蜂聚集在耳畔。 但他依旧没有停,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让那两个女人满意,晏惜寒不会现身。 堡主不说停,没人敢替他出头。 围观的人脸上表情都很冷漠,个个面无表情,看不到一个人脸上有怜悯的神色,他们都用看猴子表演一样的眼神看着王子君。 说晏惜寒有意识地回避,不冤枉他。 晏惜寒觉得楚雨菲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出了五十个嘴巴,他又怎么能更改让女孩下不了台? 他宁可负王子君,不能负楚雨菲。 希望城堡之所以保全,女孩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且她与刀疤一样,从不在意自己付出多少,总是认为自己付出多少都是应该应分的。 楚雨菲差一点被摔死,现在身体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心里那股火气一直憋着,无处发泄,现今终于有了泄气筒,你不让她尽情释放情绪,说不定她会憋闷死,打害惨她的歹徒几个嘴巴子又算得什么! 第244章 咎由自取 晏惜寒走进库房,一直让胖子站在门口替他盯着点。 “堡主,王子君两侧脸都肿了,嘴角出血了。” “扇了多少了?” “二十四,二十五……三十——” 胖子小声数着数。 “好了,停手吧!” 晏惜寒从库房里一走出来就喊道。 谢天谢地,王子君心里想的那个响亮的声音终于贯入轰然作响的耳膜,他也实在有点扇不动了,不但面颊疼得已经麻木了,就连双手都扇得生疼。 但他一直竖起耳朵,聆听着晏惜寒的声音,期盼那个声音早一刻在耳畔响起。 王子君住了手,但依然还跪在地上,他口鼻鲜血淋漓,望向晏惜寒的目光有些僵硬,他把自己打傻了。 “雨菲,再扇就像他一样了。” 晏惜寒走到女孩面前,用眼神瞄了瞄站在王子君旁边的摇摇欲倒的曲汝之。 “那得浪费城堡多少消炎药啊!” 王子君把自己脸扇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那个样子也怪可怜的,女孩的气早就消了。 只是她才刚在气头上已经喊出了五十巴掌,她怎么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收回,她也巴不得有人出头讲情,好借坡下驴。 “王子君,堡主说的话,我必须遵照执行。如果以后你和那个猪头,”女孩用手指指站在原地懵圈的曲汝之,“胆敢对城堡三心二意,我绝不会轻饶你们,不信就试试。” 女孩绝不是自吹自擂。 现在整个希望城堡,除了堡主晏惜寒无人能敌之外,论功夫与体能,女孩与刀疤、欧阳惊雷几乎并驾齐驱,箭术和轻功更远远高于两人。 在与泽渊部落独眼龙大战那一役中,她一箭很轻松地斩折了一百五十步开外独眼龙头顶两根羽毛。 女孩说完,狠狠地瞪了王子君一眼,他浑身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女孩语言不仅锐利如鞭,眼神更是像刀子一样直刺他的心脏。 这希望城堡里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一个个这么厉害? 在八荒大陆赤城,王子君哥五个的功夫论近身格斗散打,那也是属得上属的,这咋到了扎罗岛,在希望城堡人面前,却成了面瓜一样,如此不堪一击? 王子君一副苦相,哪里还有半点不满意的心思。 即便是有,也只能匿藏心中。 他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一连串说了好几个“是”。 戏已经演完了,其他人该忙啥忙啥,无趣地各自散去。 胖子和花叶子以及那个小尾巴往水井方向走去,三人要去把那头死山羊收拾干净,晚上烀羊肉吃。 晏惜寒看着女孩离开,把目光投在医生身上。 “怡云姐,你看这两个人罚也罚了,打也打了,是不是给他们两人弄些吃的?” 晏惜寒把目光从医生脸上移到曲汝之脸上。 “还有,你看曲汝之的脸肿成这样了,嘴都张不开了,你先给他弄点汤喝喝,回头你给他瞧瞧伤。” 苏怡云脸依旧阴沉着,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转身去开厨房门锁。但从她那阴沉的脸上看得出来,她心里依然很不痛快。 昨晚,被楚雨菲称其为“猪头”的人想凌辱她,现今却让她好生伺候他,她心里怎么能舒坦,可又不能当着堡主的面表现出来。 堡主吩咐时,医生看着那张可怖而又讨厌的猪脸,一丝狡黠的神色从她的眼里闪过。 晏惜寒伸伸手,让王子君和曲汝之坐桌子旁的凳子上。王子君牵着曲汝之走到桌子边,两人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 医生把欧阳惊雷和娘娘腔吃剩下的炒菜端了上来,放在王子君面前,而后给他盛了一碗米饭。 曲汝之面前则是一碗肉汤,碗沿摆放一只很粗糙的瓷勺。 炒菜很丰富,闻着味就香喷喷的,真个把王子君乐晕了,完全忘了面颊依旧还红肿着。 曲汝之望着同伴碗里各种菜肴,眼里充满了羡慕,但他不能咀嚼,只能顺着嘴缝喝汤。 “晏堡主,咱们希望城堡每天就吃这个?” 王子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晏惜寒。 “我们苦了两个多月,现在伙食略微有点改善。白米不多,吃完了,就得啃树根了。” 王子君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而后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晏惜寒就那么坐在王子君对面,静静地看着他,饥饿让他变成一副如狼似虎的吃相。 没多一会儿,满满的一碗米饭和大半碗羊肉片、木耳、蘑菇等掺合在一起的剩菜,风卷残云,就连碗底那点飘着油星的菜汤也让他吃进肚子。 末了,用衣袖擦了擦嘴。 而再看曲汝之,一碗汤才喝进去不点儿,原本就埋了咕汰的迷彩服前襟都是滴落的汤渍。 “嘴疼……哦,嗓子……疼,脸……疼,脑袋疼,难咽。” 曲汝之左侧嘴角歪歪着,向看着他的晏惜寒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面对曲汝之那副疼痛难耐的嘴脸,晏惜寒看着也是一筹莫展,可能连医生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靠他自身力量与病魔抗争了。 “人不作不死,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啊。” 晏惜寒也没惯着他,话说得很噎人。 “厕……所,我要……上厕所。” 曲汝之腾地站立起来,神情极为紧张,模样就像肚子疼时发出的苦脸,但看神态却是仿佛他要憋不住似的。 王子君也跟着他站起来,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晏惜寒用手指指旁边一处独立的石屋,还没等他把手放下,曲汝之不管不顾地就往他指的方向蹿去。 这回他也顾不得脑袋疼不疼了,也不管身体是否摇摆不定了,跑的途中他差一点卡倒,幸亏王子君跟紧了他。 时间过去了大约半个小时,两人也没从厕所出来。 望向厕所方向的晏惜寒,甚至都想两人是不是掉进了粪坑。但当他把目光收回来,猜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却瞄见医生也倚靠着厨房门框,望向厕所。 “他怎么了,怡云姐?” 苏怡云的薄薄嘴唇古怪地扭动一下。 女人在窃笑吗? 如果是,那么,这是他晏惜寒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诡异的微笑,微笑里隐含着阴谋得逞的几分得意神色。 第245章 走私钻石 晏惜寒眼睛盯着医生脸上那抹得意而忘形的表情,用手拍打了一下脑袋,他恍然记起花叶子捎来的那包掺了泻药的盐巴,是他让医生收好,说不定将来能用上,没料到医生用在了曲汝之身上。 算了,只许你欺负人家,还不许人家暗地里小小报复一下? 王子君把曲汝之从厕所里搀扶出来的时候,曲汝之双腿抖动得都不能站立了。 一直蹲,一直蹲,差一点没把他的双腿蹲废。 即便是王子君挎着曲汝之的一条胳膊,使劲往上托着他,曲汝之的整个身体都靠在王子君身上,他的双腿也使不上劲了,像瘫了一样。 “晏堡主,好像他喝的汤不干净。” 一路架着曲汝之走过来的王子君,走到晏惜寒跟前,眼神一直看着曲汝之喝过的那个汤碗,看神情王子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简直胡说八道!” 王子君话音刚落,医生凑上来狠劲地用手拍拍桌子,表情十分恼怒,她恶狠狠地瞪着王子君。 “王子君,要说汤不干净,你吃的饭菜也应该不干净。” “你们两人的饭菜都是经过我手用一个锅做出来的,怎么你没事,他倒是有事?” 医生说的话很明确,要不干净都不干净。 曲汝之蹲了半天厕所,同理,你王子君也应该蹲半天厕所才对。他蹲你没蹲,说明不是汤不干净,而是另有原因。 医生当然知道另有原因了。 “这这这……” 王子君面对医生那咄咄逼人的母老虎架势,那刀子一样的眼神,顿时退怯了。 “啊,对了,应该是水土不服,水土不服。” “曲汝之肚子里好几天没进荤了,冷不丁喝这么油腻的汤,他根本受不了。” 王子君再次解释完,对着医生嘿嘿干笑几声。 “怡云姐,刚才是我信口开河,信口开河,你别往心里去啊!” 糊涂庙里糊涂神,晏惜寒干脆装起了糊涂。 “王子君,你看曲汝之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你把他扶进挨着最大石屋的那个房间里休养,让怡云姐过去给他看看伤。然后你过来,我们接着才刚的话题聊。” 王子君巴不得赶紧摆脱曲汝之这个累赘。 整整一个上午就忙活他一个人了,累得他两个膀子酸疼,还不知道他伤好了以后,能不能记住这份恩情。 王子君顺着医生手指的方向,搀扶着曲汝之往那个石屋走过去。 路过那个大屋子,王子君特意驻留了片刻,顿感从屋子里刮出来的那股热气,裹挟着难闻的刺鼻怪味,禁不住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了口鼻。 他还是忍不住通过敞开的木门,把目光投向里面,望见地中间摆放的都是几个人竖躺的那种大床,里边至少有二十几个手脚捆扎着染血绷带的土着部落人。 他们袒胸露背,皮肤黝黑,几乎个个高大威猛、粗壮结实,光是看着宽阔后背肌肉虬结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浑身充满了力量。 就是这样一支威武雄壮的一百二十人的攻击大队却输给了只有七人的希望城堡。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没人会相信。 现在王子君信服了。 两个女人曾经说过,她们收留了被部落遗弃的伤员。 如果希望城堡拒绝,他们不是饿死喝死,就是被林中野兽吃掉,看来她们所言不虚,说明希望城堡人心地善良。 医生则转身去库房取了急救包,跟了过去。 胖子拎着一壶开水过来了,打开桌子上一个瓷罐,往一个陶杯里倒了些刺五加茶,然后给陶杯填满了开水,把陶杯置于晏惜寒跟前,放下热水壶离开了。 片刻工夫,王子君一身轻松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晏惜寒指指桌子对面凳子,走过来的王子君顺从地坐了下来。 “刺五加,想喝自己沏,胖子刚刚烧好的开水。” 晏惜寒挨个指指桌子上摆放着的茶罐、陶杯和水壶。 王子君想想,还是没动手沏茶,他笑着冲晏惜寒摇摇头。 他想在没有正式成为城堡一员之前,还是矜持一点给人印象好。 他脸上原本醒目的红晕已经褪为浅粉色,肿胀大部分也消去,然而他的遭遇仍旧一目了然。 晏惜寒示意他接着那个没讲完的话题讲下去。 “我在码头公司货仓一次执勤时,意外发现了端倪,金爵海鲜公司在走私钻石。” “怎么走私?” 晏惜寒像是无意识地往桌子里侧靠了靠。 “有一次,老板手下开车到码头仓库,从海外来的集装箱里挑出两箱海鲜放进汽车后备箱拉走了。” “但是在往汽车上抬的时候,可能包装外皮纸壳湿烂了,其中一箱坠落地上,老板手下重新捡起来抬走了。” “我无意中走过去,看见掉箱子的那个地方有些冰碴儿,我脚欠,便踩了上去,结果脚掌被硌了一下。” “我当时还寻思,碎冰这么硬么,在坚硬的鞋底踩击之下竟然不碎裂,我很纳闷。” “我低头用鞋尖蹍了蹍,感觉碎冰像玻璃。” “我心里狐疑着,随手捡了起来,在阳光下仔细观瞧,那玻璃熠熠闪耀,像是钻石。” “我盯着汽车开走的方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次日,我拿着那枚钻石去了一家我认识的珠宝店,经他们鉴定,这枚钻石是五色系中级别最高的‘d’级钻石。” “当然,发现钻石这件事我没有声张,只是把老板手下开车取走两箱海鲜这件事说给唐一发他们几个听。” “他们也纷纷说在他们执勤的时候,经常有老板手下来取海鲜这种情况,我们都觉得此事极为蹊跷。” “如果是老板想尝鲜,在集装箱门口随便搬两箱海鲜不就完了。可我们哥几个一致发现,老板手下似乎极为挑剔,像是专门寻找带着什么记号的海鲜箱搬走,这就极为不正常。” “老板手下搬走的绝不是普通海鲜,而是装着特色物品的东西。他们几个没猜出答案,我拿出那枚钻石对他们几个说,老板在走私钻石。” 第246章 被算计了 晏惜寒知道王子君不好意思,在他讲述的时候,给他沏了杯茶水,顺着桌面推了过去,然后把里面还剩不多些热水的水壶放在了自己这边。 王子君停顿下来,先是感激地冲晏惜寒点点头,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味道微苦,口感有点发涩。不过,在这个地方能喝上这样的茶也算可以的了。” 王子君给出了评价。 “吃的喝的都是绿色食品,我们心满意足。” 晏惜寒嘴角挂着很知足的笑意。 “老板的集装箱被我们哥五个盯上了。我们决定干它一家伙就离开公司。不是每一个集装箱都装有走私钻石。” “我们几个通过观察,发现每月初一和十五,老板手下必来取货。我们决定盗取初一那个集装箱。” “我们事先在赤城远郊的一个偏僻的地方租了一个大库房,然后盗取了一辆自吊货车,就等着后半夜人困马乏的时候动手。” “动手那天,我蒙面溜进码头仓库,偷偷把保安室的大门从外面锁上,以免他们冲出来阻止,我们都是同事,彼此伤了谁都不好。” “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却是每一步都在老板的掌握之中,唯有我们几人蒙在鼓里。” “当我们哥几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开着装载集装箱的自吊货车驶出码头、商量着该怎么庆贺时,在一个路口被全副武装的警察截住,我们谎称是在给金爵公司的客户送货,没想到老板从警察身后转了出来。完了,穿帮了。” “王子君,你刚才说你们计划的每一步计划都在老板的掌握之中,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当中有谁是老板安插的人?” “没错,老板是在我们当中安插了东西,但不是人,而是软件。” “软件!” “没错,是软件。” “我们使用的手机都是公司免费发放的,公司事先在里面植入了窃听软件,公司通过手机在监听每一个职员的谈话,我们商量如何盗取集装箱的谈话都被公司监测中心监听到了,还录制下来。” 晏惜寒听后心里有种幽幽的悲哀感觉。 无论咋算计,也算计不过控制员工的老板。 “那个赵老板就不担心金爵公司走私钻石曝光?” 王子君苦涩一笑,阴郁的双眼里露出一丝无边的恨意。 “他在报警抓我们之前,早已经把录音不利于他的那部分删除。他指控我们合伙盗窃,人赃俱获。我们想为盗窃开脱罪责,指证金爵公司走私钻石,但我们手中没有证据。” 如此看来,这个赵金义也过于阴险和歹毒了。 他把发现公司走私钻石的保安按重大盗窃犯罪抓了,一经法庭定罪,他们就会被流放到扎罗,他则可以继续肆无忌惮地做着走私钻石的勾当。 也是,但凡奸商,又有几人不是阴险和歹毒,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呢! “王子君,赵金义的唯一儿子被我杀了,你们是否知道?” “只是听说他的儿子被人勒死了,为什么和谁杀的都不清楚。” “王子君,唐一发是否向你们透露,雇主就是赵金义?” “没有。他说不该问的不要乱打听。” 唐一发等人盗窃不成反被抓,早晚会被流放扎罗岛,这一点赵金义心知肚明。可能赵金义觉得他们五个人个个身手不凡,是刺杀他的合适人选。作为交换,如果自己真的被这几个人杀掉,他们会被送到梦幻之城。 但这里存在两个晏惜寒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假设自己真的被唐一发他们杀掉,赵金义通过什么途径得知? 换句话说,唐一发该怎么通知到赵金义? 第二个问题就是,赵金义怎么安排唐一发等人去梦幻之城? 这是晏惜寒迫切想知道的,他归心似箭,想一步就迈到梦幻之城。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金义根本就没有安排他们去梦幻之城的能力,他在欺骗他们。 能不能安排他们几个人去梦幻之城,那是杀完人之后的事情,把人先杀了再说,赵金义用的是空手套白狼的虚假许诺。 “王子君,你还知道有关扎罗岛上的什么情况?” 晏惜寒用审视般的眼神看着他。 “我刚刚被流放至此,两眼一抹黑。” 王子君撅了撅嘴唇,双手往桌面那么一摊。 “王子君,这次你们被流放了多少人?” “哦 ……”王子君转了一圈茶杯,好像想了三秒钟,“二十个人吧。” “有女人吗?” “有两个女人,一老一少。” 王子君表情有一丝古怪,他在想晏惜寒为什么要问有没有女人,有女人如何,没有女人又如何? 有女人麻烦事多嘛,没有女人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喽。 最起码二十多个男人可以住一个大屋子,什么臭脚丫子味、汗臭味,什么睡觉打呼噜的、说梦话的和磨牙的,统统都能包容,城堡就这么个条件,谁觉得不好可以另寻高就,但二十多个女人要是住在一个屋子里,那非得天天打仗吵骂不可。 看来还得建一幢石屋,要不人来了没地方住,晏惜寒目光扫视着城堡心里盘算着。 城堡足够大,如果往后扩建,还可以扩建好几幢石屋。 晏惜寒好像看见女孩在房间门口一闪,身子又缩了回去,使他一下子想起了一直憋在心里的一个问题。 “王子君,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 晏惜寒的表情冷却下来,犀利的目光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你们是怎么发现希望城堡那两个女人的?” 事情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跪也跪了,罚也罚了,脸也丢尽了,怎么还揪住那件事不放? 再说,我虽然是欺负两个女人那伙的,但我确实没有动她们两人一个手指头啊! 王子君的情绪陷入一种很紧张的状态中,刚才略微喜悦的心情变得苦涩起来,他心里突突直跳,感觉被扇肿的面颊开始疼起来。 “我们几个人被投送到这座大山的西侧那片有乱石的地方,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里哪儿跟哪儿,就准备上到山顶看看四周情况。” 第247章 打没白挨 “等我们上到山顶就傻眼了,一看山下到处都是茂密的植被,植被下面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时候,凯子发现远处有两个人影一闪一闪地往大山里侧走,看体貌和形态像是女人,人小的就像昆虫一样。” “我们决定跟上她们问清楚这里的情况,但也没敢贸然行动。因为她们身背弓箭,腰挎砍刀,背篓里有什么我们不知道。” “我们虽然都当过兵,身体素质不错,但毕竟在羁押所待了几个月,身体已经被掏虚,上到山顶已经累得我们精疲力尽了,所以我们走的速度很慢。” “我们远远地瞄着她们进到那个崖壁下面就不见了,还以为那个崖壁下就是她们栖身之所。等我们接近崖壁时,她们已经离开了。” “我们哥几个狐疑两个女人为什么在崖壁下那么危险的地方待了那么长时间,我们决定过去看看。到了近前才发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皂味道,她们原来是来这里利用天然喷泉洗澡。” 王子君停下不讲了,扭头往女孩住的方向望了一眼。 轻微而又简单的一个举动,立马使晏惜寒意识到,刚刚出浴的女孩一定很漂亮,如描似削的身材,怯雨羞云的脸蛋,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尤其那万般风情缠绕的眉梢,曾经让无数男人眼不转睛。 现在胖子和娘娘腔就围着女孩屁股转,没事献殷勤,他王子君岂能是例外! 突然,王子君的眼神猛地颤抖一下,他察觉对面的男人窥透了他的心思,脸上浮现出羞耻模样。 晏惜寒淡淡一笑而过,王子君感到些许宽慰。 “我们到了那个地方,凯子说以后我们也来这儿洗天然浴。他进到里面,居然发现那是一个山洞。” “凯子把我们几个人喊过去,说我们不正愁晚上睡哪儿嘛,我们进去看看,如果合适,我们这些天晚上就睡这儿。” “我说里面该不会有狗熊老虎之类的猛兽吧!凯子说,从那两个女人来这个地方洗澡来看,洞里不会有猛兽,可能会有些小动物和山蛇之类的栖息于此。” “于是我们砍了几个松枝点燃,举着进去转了一圈,没发现猛兽,倒是有几具遗骸,估计像是我们这样的流放者饿死在这里了。” “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四通八达,在好几个不太显眼的地方都有出口,其实那更像是隧道,我们猜测是先人挖掘的,或者躲避或者防御。就如同老鼠洞那样,这个洞口被发现,它走那个洞口。” 王子君看见晏惜寒低头沉思,便讲到这儿停顿下来,他想等晏惜寒思考完再接着讲。 晏惜寒的确在沉思。 当时他就一直怀疑这几个家伙怎么就知道那儿有山洞,还知道有其他洞口。现在一切都释然了,算是医生和女孩带他们去了那个地方。 后面不用讲,晏惜寒也能想象得到,他们从山洞里出来,撵上了一边往回走一边采野菜的医生和女孩,发生了后来那些事情。 “王子君,当时唐一发威胁我说,你们在山洞里布置了不少机关和陷阱,你跟我说实话,有吗?” 王子君笑了,“晏堡主,你应该知道,两军对垒,就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能吓唬住你当然最好,吓唬不住你,我们也不丢人,因为我们原本就不认识。” “彼此原本不认识,你们哥几个要谋杀干掉我?”晏惜寒暗忖道。但他没表达出来,事情已然都过去,就算过去了。 “王子君,你们为什么要把唐一发的弟弟埋葬在那么远的地方?” “唐一发担心把他弟弟埋葬在林子里,会被饥饿的野兽闻着味扒出来吃掉,所以就抬到乱石丛生的那个地方了。” “再次我们没有挖掘工具,我们是用砍刀挖的坑,沙土好挖一点。”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想多了不要紧,但要是想不到会吃大亏的。该问的都问完了,接下来该安排明天的事情了。 “你会骑马吗?” 晏惜寒侧脸看着牲口棚,王子君的目光随着堡主的目光移动。 他从城堡大门口往里面走的时候,就已经把看到的一切收入眼中。他真的很惊讶牲口棚里那些异常高大的骏马,那样高大雄健的骏马,他在八荒大陆国内从未见过。 他的眼里露出一抹艳羡,骑上那样的高头大马,走在林间,一定威风凛凛,王子君心里想道。 “只是会骑,但可能骑术不精。” 王子君的目光完全被骏马吸引,他侧头看了晏惜寒一眼,又赶紧回过头来,眼睛继续盯着那些大马。 “那是我们缴获的羽毛人骑的战马。” 晏惜寒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态。 “回头让胖子……” 他一扭头正好看见胖子双手拎着新剥的山羊皮急步走过来,准备晾在架子上晒干,他手指胖子,看着王子君说道。 “哦,他是城堡总管,叫贾思凡,回头让他领你去选一匹战马,去库房挑一样武器,这一两天跟我去寻找其他的流放者。” 王子君眼里露出一丝惊喜。 “晏堡主,这么说,希望城堡接纳了我和曲汝之?” “不接纳你们,难道让你们去投奔黑水河城堡?” 晏惜寒的唇上隐约闪过一抹诡异的微笑。 “王子君,不用急,你会了解黑水河城堡的。” 出乎王子君意料,他没想到晏惜寒处理事情如此果断,摒弃前嫌,没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就接纳了他们,他顿感心里似乎有一股暖流在小小的心房中穿梭,倏地一下子涌遍全身。 王子君肚子里那点秘密,晏惜寒已经掏空,他自信王子君不敢有丝毫隐瞒。 因为王子君今后还要在希望城堡生活下去,他很清楚隐瞒秘密的后果。 晏惜寒把茶杯往桌子里推推,站起来。 王子君随之站起,他不知所从地望着堡主。 “王子君,城堡里不养闲人,除非病号。” “你现在可以去找胖子,选一匹战马,在操场适应一下坐骑。也可以去帮欧阳惊雷和娘娘腔,他们两人正在脱砖坯,准备盖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