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马私奔后,糙汉首长急疯了》 第1章 她是炮灰女配 “同志,你的家属来接你了。” “他说是你的丈夫,还是一名军官,他长得还真好看,就是冷冰冰的,有点怵人。” “不过你的丈夫都是军官,你怎么不知道拿介绍信和身份证明,就乱跑出来?” 宋声声可怜兮兮的蜷在角落里,浑身都是冷汗。 她怔怔的听着女公安同志在她耳边说的话。 又想起自己昨晚做的噩梦。 梦里的自己像是被下了降头,坏事做尽。 她抛夫弃子,陷害她的军官丈夫成分有问题。 未遂之后,就跟着她的邻居竹马,一个小白脸私奔跑了。 宋声声的丈夫是军官,待遇好,又体面。 还是从首都下派过来的,听说他的父兄都是首都的高官,背景极深。 男人文化水平高,体型高大,长得又好看。 宁城想嫁给他的姑娘数都数不过来。 若不是宋声声贴着他不放,甚至不惜毁了两人的名声,她还未必能嫁给他。 只是婚后,她嫌傅城待她冷漠,就生了红杏出墙的心思。 而且傅城在床上的时候还凶巴巴的,老是弄得她受不了。 加上表妹的挑拨,她愈发觉得这人既没什么未来、又不是个贴心的丈夫,便作天作地一定要逼他和自己离婚。 梦里面她最后的下场,当然不好。 她的结局,好像是受不了二婚找的丈夫,自杀死了。 而她的表妹,懂事听话,乖巧善良,后来嫁给了她早已步步高升、成为首都大佬的前夫。 她和傅城的儿子,因为无人管教,成了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同她一样的无恶不作。 提起他就会提起她这个母亲。 都叹一句,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后来受到后妈的感化,慢慢从歧途走向正道,成了国内着名的科研大佬。 儿子改口叫了她表妹叫妈。 把她这个亲妈忘得一干二净。 宋声声在梦里看见这个结局,都快要气死了。 她今早就是被气醒的。 醒来之后,宋声声惊悚的发现,这个破梦似乎是真的。 因为她前天就是背着傅城跑到省城来的。 她以前的邻居竹马在省城读大学,她也还真动了和他私奔的念头,去繁华的南边过日子。 结果才见到人,刚被竹马安顿好,就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被公安临时给看守了起来。 昨晚被迫蜷在狭窄的角落里勉强睡了一觉,怎么睡都难受,浑身的骨头都痛。 女公安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也是过来人了。 比起昨天那个将她抓进局子里的男公安,她说话就没那么凶: “夫妻哪有隔夜仇。” “他火急火燎的来找你,心里头肯定是有你的。” 她边说边打量着床上的女人。 多少年了,十里八乡,她也没见过比眼前的少女还漂亮的女人。 被汗水打湿的几缕碎发落在鬓边,眼瞳乌黑,皮肤软白,长得很漂亮,又娇又媚。 宋声声还没来得及开口。 门砰的一声,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宋声声顺着声音看过去。 男人上身是白色衬衫,肌肉线条饱满有型,身姿挺拔高大,剑眉星眼,神色冷峻,瞧着就是个不近人情的男人。 傅城望向角落里的女人,五官潋滟如春水,白里透红的皮肤吹弹可破般娇嫩。 一条浅白色的裙子,掐得腰肢纤细。 瘦归瘦,该有肉的地方也很有肉。 她身上的衣裙却有些散乱,男人慢慢蹙起了眉头。 宋声声对上傅城的目光,几个月没怎么见面,骤然碰见,她还有些怕他。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自觉攥紧了纤细柔白的手指。 又很心虚。 私奔未遂,还得要丈夫来公安这里把她捞出去。 “你昨天拿不出介绍信,也证明不了身份,还和我同事说你死了丈夫、孤苦无依,我们都信了。” 她接着劝道:“你丈夫不好好的吗?你也别和你丈夫置气了,再生气也不能乱说乱跑,家里人多担心!” 说完这些,将这位模样漂亮女同志,交给了一旁满身怒气的男同志。 宋声声望着傅城,感觉他像是憋了很大的火气,冷峻的眉眼蕴着几分戾气。 男人身形高大,在部队里被锻炼出健壮有力的身材,平日身居高位,气势迫人。 他眼神锐利,盯着她:“宋声声。” 宋声声听着他冷厉的语气,有点害怕。 她虽然和他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但是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她感觉傅城半点都不喜欢她,应该也不太看得上她,嫌她蠢笨,还很娇气。 而且宋声声文化不高,和他是没什么共同语言的。 听说他在首都的青梅竹马都是考上了大学的高材生。 她只读了高一,就没上学了。 之后嫁给了傅城。 宋声声怕他也还有别的原因。 每次他回家,就好像没吃过肉的野兽,逮住她就是一顿咬。 宋声声的性子其实有些骄纵,哪怕在村子里,也是偷懒出了名的。 小时候爹妈不疼不爱,老是纵容比她小的弟弟妹妹欺负她。 养出她有点歪曲的性子。 长大后,她更是将自己惯出了一身的坏毛病。 怕痛,怕累。 吃不了苦。 傅城对上她怯怯的眼神,冷笑了声。 现在知道怕了,抛夫弃子的时候要和别的男人跑的时候倒是没见她害怕。 傅城眼神锋利,语气冰冷:“怎么不跑远点?免得我还能找得到你。” “你也是真出息,出远门还进了趟局子。” “还有,你要和我离婚也得办完手续。” “我不同意,你就离不了。” 宋声声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冷冷的样子,看起来就凶巴巴的,又很不耐烦。 不像沈知书,温柔体贴,还不嫌弃她。 宋声声不愿意跟傅城回去,但是想到昨晚做的噩梦,也有点怵。 她可不想变成梦里说的什么炮灰女配、恶毒前妻!最后落得个二婚失败还自杀的下场。 让她那挑拨离间的表妹白白占了便宜! 宋声声还没敢吱声,就被他握住手腕,从角落里抱了起来。 男人面无表情帮她整理好身上的裙摆,顺便掂了掂怀里的重量。 她出门不过两三天,傅城就感觉比上次抱她要轻了一些。 娇里娇气,真跟别人跑了能过得好才怪了。 傅城见她不吭声,心里也来气。 他压着冷厉的怒火,说话生硬,态度淡淡:“宋声声,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老婆。你要跟别人走,也得等我们离婚后,那时候我不会拦你。” 第2章 老公 傅城也没想到,宋声声会有胆子,不声不响的就跑了。 娶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不省心的,娇气的不得了,嫌贫爱富,好吃懒做。 坏心眼也不少。 她还很三心二意,使手段同他结了婚后又变得不情不愿,知道他这几年不会回首都。 那就更是变了脸色,装都不装了。 儿子不管,还常常和她的竹马偷摸着往来,对另一个男人诉苦。 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傅城从前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 这次出门来找她之前,傅城已经想好了,她如果真的就那么不情愿跟着他。 那就算了。 随便她。 傅城也是有点心高气傲的人,做不出死乞白赖求人留下来的事情。 而且宋声声作天作地,惹出来的事儿真不算少。 这两年来一直在闹离婚,傅城都没答应,不止是为了孩子,反正他就不是很情愿离婚。 半年前她又提了离婚,傅城索性申请去出了任务,寻个清净。 上个月她给组织写信,举报他家里成分有问题。 她以为自己这封信写的隐蔽,傅城瞧见那封信上的字迹就知道是她做的好事。 调查才结束,傅城就赶回了家。 人去楼空,老婆已经跟人跑了。 说不生气是假的。 傅城本身就不是很温和的性子,一路上都忍着怒气,所以面色瞧着才那么吓人。 宋声声这会儿老实窝在他怀里,也不太敢吱声。 她又想起梦里面自己的结局,被人活生生打死了。 在梦中,她旁观整本书的灵魂好像也跟着自己痛了痛。 像是被摔得粉身碎骨了似的。 宋声声攥着男人胸前的衣襟,靠着他梆硬的胸膛,他的大掌牢牢扣着她的腰肢,毫不费力。 宋声声有点怕他,但又忍不住:“疼。你轻点。” 说着她小心翼翼看了眼男人,他的下颌绷着特别冷漠的弧度,她厚着脸皮解释:“我没有和别人跑。” 这话她自己说着也心虚,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就是有点累了,出门来透透气。” 傅城挑了下眉,看着她做贼心虚的解释,也有几分诧异。 还以为她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毕竟前几回提离婚,她几乎是把自己“另结新欢”四个字摆在了脸上。 更是直言不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首都的父亲和哥哥都被查了,都快被打倒了。” “你们家成分不好,日后连累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傅城当时冷着脸,对她前所未有的失望。 他本来想告诉她,他的父兄迟早会官复原职,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没必要同她说,她也不会信。 回过神来,傅城嘲讽道:“你还记得咱们的孩子?我以为你早把他给忘了。” 宋声声被他说的有点没脸。 她是不怎么管儿子,两人的小孩脾气好极了,听话懂事,长得就像和傅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一大一小,两个冰块。 “我出门前给他留了钱的。”她小声辩解,说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仰着脸看向他,同他保证:“我以后不会再乱跑了。” 毕竟傅城是这本书的男主。 以后还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老老实实跟着他应该能吃香的喝辣的吧? 傅城垂眸看了她一眼,她咬着下唇,潋滟的唇色,娇艳欲滴,巴掌大小的脸精致不已,哪怕神色有些憔悴,也不失柔弱的美感。 天生娇媚。 尤其是她眼巴巴看着他的时候,就像在勾引人似的。 傅城平静挪开视线,嗯了声,却根本没有相信她的话。 她满口谎言,根本信不得。 不过她现在还愿意装一装,那他就陪她演演戏也无妨。 出了公安局的门,外面有车在等。 是傅城在部队的下属,瞧见团长怀里娇滴滴的女人,也不敢多看。 尽管不怎么喜欢她,还是叫了声:“嫂子。” 团里的兄弟们都知道,傅团长家里的妻子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成天勾三搭四,出些糟糕的坏主意。 人坏归坏,可样貌是谁来了也说不出一个不好的字。 长得比天仙还漂亮,肤若凝脂,一片痴白,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腰是腰,腿是腿, 他们觉着团长忍了几年都没离婚,八成还是舍不得这么漂亮的老婆。 至于有多喜欢,那还真不一定。 这回都闹到公安局里来了,回去会怎么样真就说不准。 傅城把人抱进车里,面上不显:“回宁城。” 下属也没敢再多打听。 团长来的时候,面色发沉,显然是压着滔天怒火的。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傍晚时分,总算到了宁城。 傅城带着人回了家,他们住在部队分配的大院里,邻居多,消息传得也快。 宋声声跟在傅城身后,两人一道回了家。 左右邻居瞧见宋声声这么老实的时候还真不多,平日里她对傅团长可都没什么好脸色的。 冷冷淡淡,好像谁欠了她一样。 不情不愿的样子仿佛当初逼婚的人不是她! “宋声声不会真被傅团长给捉奸了吧?” “你瞧她那娇媚的样子,是个能过日子的吗?我估摸着就是被抓了个正着。” “她可真是蠢,遇到傅团长条件这么好的人也不知道珍惜。” “隔壁丁营长的老婆将她侄女从乡下接了过来,我看啊,她像是有那个意思。” 宋声声听不到邻居的嘀咕。 她蹙着眉头,望着大步走在前面,压根不想理她的男人,心里生了闷气。 他果然!就是不喜欢她的! 可她现在又不想离婚,得想想办法让傅城喜欢她,不然以后被她表妹给撬走了怎么办? 宋声声像个尾巴似的拖在他身后。 她气性也大的,见他不理她,心里十分委屈。 傅城回头就看见一双泪汪汪的眼眸,乌黑潮湿的眼睛眼巴巴望着他,声音软软的还有些委屈巴巴:“老公。” 傅城倒是许久没有见她这么对自己撒娇了。 以前他一回来,她就恨不得躲得十万八千里远。 尤其是夜里,他进了卧室,她就钻进被窝里装睡。 一点儿都不想同他靠近。 傅城那时候也没管她是装的还是真睡着了。 自己的老婆。 他反正是要睡的。 毕竟傅城不是圣人,他是个龙精虎壮的男人。 哪怕他对这个小妻子没什么感情,也不觉得自己多喜欢她,照样弄她还有点狠。 第3章 我想吃肉 新婚初始那两年,宋声声也会对傅城撒娇。 碰一下就说疼,磕一下就说自己难受,要他抱,要他亲,后来渐渐受不了傅城的冷淡,才变得话都懒得和他说。 这声老公,娇娇的,还有几分示弱的楚楚可怜。 傅城对上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目光,问:“怎么了?” 宋声声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她千里迢迢赶到阳城,只顾着高兴。 被巨大的自由和幸福高兴的忘记了要吃饭。 宋声声抿了抿唇:“老公,我饿了。” 她这副样子,乖巧的不行,小小的嘴巴不安的抿了起来。 傅城也难得见她这么乖顺,心里酥麻了下。 可他说话依然不大好听:“怎么着,昨天他连饭都不给你吃?” 若是以前,宋声声听见傅城说了这种让她恼羞成怒的话。 她早就转头走了,理都不理他。 这会儿脾气倒是好,想着办法也得哄他消了气。 她红着眼睛,摆出可怜的要死的表情:“老公,我想吃肉。” 其实她这回出门,还卷走了家里的钱。 布票、工业票、粮食票,通通都装进了自己的小包袱里。 一毛钱都没给傅城留下。 傅城每个月的工资一百二十块,其中有部分拿出来给了他牺牲战友的老母亲。 其他的全都交到了她的手里。 傅城不缺钱,母亲和兄长怕他在这边过得不够好,时常给他寄钱寄票。 大多数都给宋声声花了。 买漂亮的布料给她做衣服,买她爱吃的巧克力。 傅城盯了她半晌,过了会儿,才松了口:“我去买肉,你老实待在家里。” 宋声声厨艺其实也不错,但是傅城在家,就都是他做饭。 他忙的时候,两人要么在大院食堂里打饭,要么就去下馆子。 宋声声噢了声:“好。我把肉票给你。” 傅城道:“不用。” 语气冷冷的。 叫她懊恼。 傅城很快就去买了肉回来,他进了厨房,衬衫袖口卷到臂弯,露出精壮的小臂。 肌肉蓬勃,青筋若隐若现。 男人的荷尔蒙气息,简直爆棚。 宋声声瞧见他结实的小臂都有些怕,这么凶猛,难怪单手就能将她捞起来。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肉香。 宋声声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她咽了咽口水,特别没出息的钻进了厨房。 当务之急,还是得让傅城喜欢上她。 不然他回过味来,忍不下头上这顶绿帽子,反过来要和她离婚,她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宋声声走到他身旁:“我帮你打下手。” 傅城挑了下眉,往常她连厨房的油烟味都受不了。 要她烧煤做饭也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葱白的手指,滴水不沾。 今儿这么主动,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傅城不知道她这又是冒了什么坏水,男人推开了她:“用不着你,快好了。” 他娶她的时候,就没指望她能为这个家付出什么。 宋声声被他冷淡推开,懊恼的跺了跺脚,可把她委屈坏了。 什么人嘛,不解风情。 这也不能怨她这两年起了红杏出墙的心思。 对着这么个严肃古板、冷峻淡漠的丈夫,她能守得住才怪了。 傅城见她站着不动:“出去。” 宋声声转身就走,她还不乐意干活呢。 吃饭的时候,她闷头夹肉,也不吭声,大半碗的红烧肉全进了她的肚子里。 傅城趁她吃饭时,去洗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男人在家,和在部队里差不多,一丝不苟。 傅城长得是极好看的,不然宋声声那时也不会一眼就看中了他。 要死要活的嫁给他。 宋声声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我吃饱了,我去洗碗。”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洗碗,以前吃完饭惯性装瞎,都是傅城收拾。 她这会儿被看得心虚,想暂且逃开。 傅城的手压在她的肩头,将她摁回椅子里:“跑什么?” 宋声声垂着脑袋:“我没、没跑呀。” 傅城盯着她透白的小脸,冷笑了声:“那封举报信,是你写的吧。” 宋声声的心重重提了起来,她下意识咬唇。 她记得自己做的很隐蔽啊!还是匿名举报。 怎么傅城手眼通天,这都能知道? 不过这会儿她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她摇头:“什么举报信?我不知道。” 傅城也懒得同她辩,只说:“你非要离婚,也不必用这种手段来折腾人。回头我就给组织打报告。” 宋声声想都没想,立刻抓住他的手腕。 女人香软的掌心贴着他的皮肤,男人浑身僵了僵,有些不自在。 到底是没把更难听的话说下去。 宋声声主动攥紧了他的手:“我没想离婚。” 傅城冷着脸,没吭声。 这就是不信她的话了。 “你先把手松开。” “我不松。”宋声声缠人的时候还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我们是夫妻,你得包容我,我们才能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 傅城心想他难道还不够包容? 他面无表情把人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嗯了声。 宋声声听着他的口风,感觉像是被哄好了。 当天晚上,傅城还是像个吃肉的狼。 宋声声呜呜咽咽到了天明。 表妹赵小宁上门来找她的时候,她才刚起,正吃着午饭。 中午傅城叫人从大院食堂给她送了饭来,饭盒里都是她爱吃的菜。 赵小宁瞧见自己的表姐面色略有些憔悴,心下了然,还有点嫉妒。 她好像还生了气:“姐夫昨晚又折腾你了?” 宋声声现在看自己这个表妹,感情就很微妙了。 赵小宁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着傅城的不好。 说他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 看不起她们是乡下来的。 性格武断,不懂疼人。 还说他以后回了首都,肯定会把她给抛弃了。 后来赵小宁自己却使劲儿的勾搭傅城,千方百计要嫁给他。 宋声声不动声色抽出被赵小宁挽住的胳膊,她病恹恹的“嗯”了声。 赵小宁又说起来傅城的坏话:“姐夫也太不懂怜惜你了,这是把你当成什么了?” “姐,你还记得以前沈知书追你的时候,那可是真的把你当成掌心里的宝,碰都舍不得乱碰。” “要我说,还是沈知书好,知冷知热,多贴心。” 宋声声微笑听着,也不搭腔。 她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 赵小宁在梦里料事如神,提前结交了一个又一个将来会飞黄腾达的大佬。 因为赵小宁是重生的,她已经活过一次。 所以能预知很多事,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傅城就是她改变命运的最终选择。 宋声声低垂眉眼,好像闷闷不乐。 赵小宁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不禁沾沾自喜,她继续拱火: “姐,现在是自由社会,主席说了婚姻自由,大家思想也都不同了,该离咱们就离。” 第4章 早点离婚 上辈子,宋声声就听信了她的话。 看傅城哪哪儿都不顺眼,越来越讨厌。 这会儿,她也装作已经听进去了的样子,点点头:“他是有点凶。” 赵小宁很早之前就知道她的表姐蠢的要命。 这世上像她这么没脑子的蠢货真的不多。 赵小宁有点嫉妒盯着她的脸,偏就是这么个没脑子的蠢货长了张谁都移不开眼的漂亮脸蛋。 她压下嫉妒,接着怂恿:“女人的青春可耽误不得,姐,早点离婚,也不耽误你找下一个。” “小池和你不亲,离了婚你也不用带着他回家。” 傅落池是宋声声和傅城的儿子。 今年刚满四岁,继承了父母样貌上的所有优点,性格更多的是随了他的父亲。 很冷漠。 宋声声这两年对儿子,一直是不管不问的态度。 哪怕儿子主动想要和她亲近,她也总是不太耐烦,常常将他扔给别人照顾。 宋声声听着表妹说的这些话。 和她做梦的那本书,还真是差不离。 赵小宁孜孜不倦教唆她抛夫弃子,她现在可不会像梦里那样,傻乎乎上她的当。 宋声声握着她的手:“表妹。” 她仰着脸,眼睛里仿佛满是对她的信任:“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赵小宁毫不亏心,笑了笑:“你是我姐姐,我不为你想,还为谁想?” 话是这么说。 心里不禁得意,就知道她最信她的话了。 她是活过一辈子的人,难不成还能玩不过宋声声这么个空有美貌的草包? 赵小宁既然知道傅城以后会是位高权重的高官,他家不仅他举足轻重,他的父亲和哥哥,以后也都是天天上新闻的大人物。 她必须得抓住机会。 把这个男人给拿下。 赵小宁信心满满,她和宋声声可不一样。 她可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也没什么文化的草包。 上辈子她就听说过傅城喜欢文化水平高的女孩,他和宋声声离婚之后,没有再娶。 后来也回过宁城,好像是要找什么人。 总不可能是回来找宋声声的。 回过神来,赵小宁还记得自己下午还要回家干农活。 她没有城里的户口,没身份、没学历、也没组织证明,在城里是找不到工作的。 “表姐,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对了,姑姑和姑父托我从你这里拿些钱和票,小妹要上学,身体也得补营养呢。没钱没票什么都买不着。” 她口中的姑姑和姑父就是宋声声的爹妈。 宋声声的父母不喜欢她。 小时候吃肉是要背着她偷偷给小妹小弟吃的。 扯布做衣服是从来没有她的份。 她犯一点小错,就要拿藤条狠狠的抽她。 高中她的成绩马马虎虎,只读了高一,就叫她辍学在家做农活。 小妹成绩不好,如今已经读到高三。 她和傅城结婚之后,父亲常常来她这里要各种票,钱也不能少。 她以前顶多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没怀疑过什么。 现在她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她不是她爹妈亲生的孩子。 是随便抱来的! 宋声声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书里没说。 若是从前,她肯定就依依不舍的将票和钱交给表妹了,可如今,她一点儿都不愿意。 还不如给自己多买两斤肉吃。 宋声声露出为难的神色:“表妹。” 她欲言又止,眼圈瞬间红了:“傅城这两天还在生我的气,家里的钱都被他没收了。粮食票也都收走了。” 她说着眼泪好像都要掉下来了。 “今天中午我连买菜的钱都没有,饭盒还是邻居家的婶子见我可怜给我送过来的。” 赵小宁听她过得这么惨,生出几分落井下石的高兴。 她现在是傅城的妻子又怎么样?过得也不好。 想想也是,傅城又不喜欢她,当然不会对她好。 “行,回去我告诉姑姑。” “不过姐夫还真心狠。” 宋声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给傅城泼脏水也是毫不手软。 赵小宁走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中午回家的傅城。 男人身上的制服还没脱,面容英俊,身材高大。 赵小宁看得脸颊微热,可惜傅城连看都没看她。 离开的时候,赵小宁还心有不甘的。 不过她安慰自己不能着急,反正傅城铁定要和宋声声离婚的,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 这边,宋声声也没想到傅城这会儿突然就回来了。 以前她肯定是不乐意见到他,今时不同往日。 宋声声没对他摆脸色,反而很体贴的问他:“最近天热,你要不要先去冲个冷水澡?” 傅城深深看了她一眼,对她难得的关心,微微诧异。 这两天,她显然和以前变得截然不同。 难不成她现在真的想好好和他过日子了? 傅城对她的改变,看在眼里,却无法信任。 “还好。不热。” 傅城瞥见桌上的饭盒,已经吃光了,还没来得及洗。 男人拿起饭盒进了厨房,替她洗干净了饭盒。 宋声声有些不好意思,她跟着钻进厨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男人的手指修长,又白又瘦。 握惯枪的指腹有一层薄茧,每次剐蹭她的皮肤都有些痒。 宋声声以前在家经常讨好父母。 所以她也是会讨巧卖乖的。 “下次还是我来吧。”她声音小小的。 傅城没当真,她在家不做饭不洗碗,整日就琢磨怎么给自己多做几条漂亮裙子。 宋声声接着缠上他的胳膊。 她也知道傅城不喜欢她,可她觉得让一个男人动心,应当也没有难吧? 嘴巴甜点,再努力和他贴贴。 不信他能招架得住。 宋声声才缠上男人的胳膊,就被他淡淡扯开了手。 她有些不高兴,噘了下嘴。 接着就调整好了心态,她说:“我们家里还有好几张布票,一会儿我去国营商店扯些布回来,让裁缝给你和小池做两件衣服。” 她可是忍痛割爱了呢。 这都是她留着给自己做裙子的布票。 傅城黑沉的眸光静静看着她,精致的小脸,懵懂纯真。 倒是没什么算计,仿佛出自真心。 她可能真的变了吧。 都想得起关心他们的儿子了。 宋声声被他这样盯着看,心里在打鼓。 她也知道自己以前不像个妻子、不像个母亲,突然变成贤妻良母,是挺让人怀疑的。 傅城默了半晌,并不是很领情,他说:“你看着办,我先回部队了。” 宋声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回去。 那他中午回来做什么? 就顺便回来洗个碗吗? 第5章 一肚子坏水 宋声声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傅城一起去了部队。 以前她在村子里,都是别的男人上赶着来追求她,主动来她家里上门说亲。 条件丰厚,三大件的彩礼一样都不少她的。 其中还有炼钢厂的工人,工作稳定,工资还高。 所以宋声声还真没追求过男人。 她也不会别的,像个粘人精似的黏在他身边。 多说些甜言蜜语,多抱两下,多亲两下,兴许就能把男人哄得神魂颠倒。 宋声声生来貌美,五官潋滟,皮肤痴白,瞧一眼就勾人。 她这会儿就把勾人的本事用到了傅城身上,软绵绵的小手柔弱无骨似的缠着他,小声抱怨:“你走的太快了。” 软香似玉。 缠绵悱恻。 傅城的身体倏然绷紧,被她攥住的手指也绷得厉害。 宋声声在外头真是越来越不知羞了! 傅城本应该抽出手,却迟迟没动,隐忍半晌,他说:“松手,影响不好。” 好在两人已经是夫妻。 换成别人,都要以流氓罪论处。 宋声声听着他生冷的话,便是不高兴也忍下来了,谁让他是男主呢!谁让她不想和他离婚了呢。 她就知道傅城看不上她。 连在外头牵个手都不怎么乐意。 宋声声闷闷不乐的抽出手,临了故意在他的掌心里蹭了两下。 她还不知道男人的火气,尤其是精血正足的男人,是不能乱撩乱蹭的。 傅城感觉被她蹭过的这片皮肤过电般的酥麻了下。 他的耳朵滚烫发红,表面一如既往,不动声色。 待傅城将下腹烧起来的燥火压下去,他侧过脸看向宋声声,她的脸庞盈盈动人,白里透着红。 腰肢掐得纤细。 一只手就能掌控。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冲他乖巧的笑了笑。 看起来傻傻的,笨笨的。 傅城忽然就有些后悔让她跟过来了。 队里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男人皱了下眉:“等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 宋声声感觉他在赶自己走,好像她很不招人待见似的! “我又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傅城心想她还知道自己是个麻烦,他忽然烦透了她这种勾人的体质。 男人近乎冷酷地说:“你就是个麻烦。” 宋声声被他气得不想和他说话了。 * 队里的小伙子,在大院门前远远就瞧见了团长身边黏糊着的小媳妇儿。 别的不说,是真漂亮。 好看的让人眼前一亮。 一帮毛头小子争先恐后的往那边看。 “那就是咱们团长的小媳妇儿?真他娘的漂亮。” 再看那腰,纤细诱人。 哪怕团长这样的活阎王也难逃美人关啊! “嫂子是漂亮。但她好几年没来过咱们连队了。” “对啊,我以前都没见过嫂子,她好像不太爱露面。” 其实哪里是不爱露面,是压根心里就没有团长这个人。 对团长的事漠不关心。 听说也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儿,心思都在外边的男人身上。 连孩子都能当甩手掌柜,扔进大院的幼儿园里,就不怎么管了。 傅城在部队里有专门的宿舍。 宋声声一时半会儿不想走,为了表现自己的贤惠,她主动说:“我帮你把宿舍里的脏衣服给洗了吧。” 傅城眸色沉沉,看得她心里发慌。 他说:“我宿舍里没有脏衣服。” 傅城有洁癖,平时换下来的衣服立马就洗了。 宋声声其实还松了口气,她也不喜欢洗衣服。 小时候洗衣做饭,做得够够的。 长大嫁人了,只想享福。 她天生就是个懒骨头。 “哦。”宋声声又反应过来这样不行,她违心道:“那我帮你把床单被罩给换了。” 傅城许久没开腔,男人挑了下眉:“宋声声,你忽然这么殷勤,又在憋什么坏水?” 男人有一双锐利的眼眸。 仿佛能看透一切。 宋声声被问得心虚不已,眼神飘忽:“我、我没有呀。” 她上前勾住他的胳膊,趁他不备,亲了他一下:“老公,你别这么凶,我害怕。” 傅城也不知道她这动不动就亲人的毛病,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好像一点儿都没察觉自己是块香软可口的肉。 巴巴的送到禽兽的口中。 可不得被咬死了。 躲在走廊上悄悄往里瞄的小伙子们简直大开眼界。 “看不出来嫂子这么…”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团长真是好福气。” 傅城往他们那边冷冷看了眼。 这些小伙子都是他手底下的兵,当即就要散了。 陆沉渊刚从训练场上回来,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宋声声大庭广众下偷亲傅城的画面。 听着身后这些小伙子的议论,扯起唇角冷笑了声。 “什么好福气。” “她可是个很能作的。” 宋声声还不知道自己对傅城“为非作歹”,被那么多人瞧见了。 她感觉自己用对的办法,因为亲了他一口之后。 傅城终于没有张口闭口就要送她回去了! 她撅着屁股在床边,给他重新铺了床单。 宋声声也没有急于求成。 偏见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换好啦!”她转过头来,眼神亮晶晶的,她接着说:“对了,晚上你想吃什么?我提前去食堂给你打饭。” 大院食堂打饭打菜都很便宜。 她手里还攒着傅城平时交给她的工资,她其实真不怎么缺钱花。 炼钢厂的工人一个月工资三十块钱。 她每个月扯布做衣服花的钱就差不多要三十多块了。 傅城望着她生嫩的小脸,沉默许久。 她今天真的很奇怪。 但是他的确也不排斥她的这种改变。 仿佛心里有他。 傅城在家看见她的表妹时。 以为人走之后,她又要闹着离婚。 每次她表妹上门来,宋声声必然是要闹死闹活的非要和他离婚的。 “宋声声。” “嗯?” “你听话些,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第6章 傅落池!我好想你喔! 宋声声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天底下—— 最无敌乖巧的好人了。 傅城好像还是不怎么相信她,仿佛她随时要干些作天作地的大事。 宋声声抱着他的手臂,香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的:“我很乖了呀。” 傅城被她蹭出了火,却又不得不忍耐着。 这是宿舍,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敲门。 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傅城拿开她的手臂,将她推开了一段距离:“在外头不要拉拉扯扯。” 宋声声不解风情的男人推回到床上。 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床板,还有点痛。 “我们是扯了证的,我抱一下都不能抱吗?” 她摆出委屈巴巴的样子,接着又小声抱怨:“屁股摔痛了。” 傅城早就领教过她的娇气。 平时他在床上还没怎么使劲,她就喊疼。 时间长点,她就哭哭啼啼说受不了。 拿脚丫子去踢他,偏她是个蠢得,不知道自己踹他的两脚软绵绵根本没什么力道。 他不仅不疼,还被撩出了更深的欲。 到头来吃更多苦头的还是她。 傅城看她红着眼睛喊疼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上前两步:“裤子脱了,我看看。” 宋声声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捂着屁股:“那也、也不用这样。” 傅城看着她:“你不是说摔得很疼吗?” 宋声声就是随口抱怨一下,谁知道傅城要… 她反正做不出来。 害羞。 傅城见她犹豫不决,以为她又是装的:“快点。” 宋声声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万一来人了怎么办,他们瞧见了肯定又要说我不正经。” 傅城已经到她跟前,一把将人抓到自己怀里:“我锁了门。” 宋声声挣扎无果,被摁在他的腿上。 她脸上的热气快要将自己烫熟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傅城落在她…的目光。 “没肿,就是有点红。” 傅城说着就松开了她,起身去给她找药。 宋声声连忙坐起来,提好裤子,她的声音听起来还闷闷的:“我现在不疼了。” 傅城低眸看她一眼:“别闹,先涂了药,免得你晚上又喊疼。” 宋声声听着有点恼火。 她趴在床上,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 掩耳盗铃似的,自己看不见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讨厌傅城这种说一不二的性格。 很霸道! 比她还不讲道理。 宋声声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直到傅城给她上好了药,她这才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穿得可漂亮。 上身是件棉布做的绵白衬衫,是她特意去城里最大百货大楼买的布。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告诉她说,这两匹布是从广城那边捎来的,货好量少。 若不是两个人相熟,她都不一定卖给她。 她的裤子掐得腰肢纤细,妥妥娇艳的一朵花。 宋声声还给自己编了个蓬松的侧边长麻花。 衬得她的脸更小了。 这会儿泛着润红的小脸,越看越招人。 傅城那时候,也是被这样一张乖巧漂亮脸给骗了。 他既上了当,自然要狠狠讨回来。 她不知道,每回她叫唤难受。 他反而越是停不下来。 以前傅城还在首都的时候,也不这样。 目下无尘,便没想过这些事。 就算是想,也没想过娶了个没什么脑子、笨笨的、却过分漂亮的小姑娘。 他喜欢省心的,读过书的大家闺秀。 宋声声刚才赖着不想走。 这会儿却一点儿都不想留。 “我要回去了!” 她有点生气地说。 傅城并未挽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军装外套,穿在身上板正冷厉,他嗯了声:“走吧。” 宋声声见他留都不留自己。 气得牙痒痒。 这个男人,果然就没有心。 她小声发作:“我以后再也不来这里给你铺床单了。讨厌你。” 傅城顿了下:“我自己会铺床。” 家里的床都是他铺的。 衣服是他洗的。 碗也是他洗。 她本来就什么都不爱做。 傅城倒不在意这个,反而更介意后面三个字。 他朝她瞥去一眼:“你表妹中午来的时候,是不是又劝你和我离婚?” 宋声声刚烧起来的气焰又被这句话压了下去。 她讪讪的,刚准备扯谎。 傅城就开了口:“那天去阳城接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不强留你。” “你非要离婚,我就给组织打报告,趁早把这事给办下来,孩子你不想养,就归我。” 宋声声低着头,声音弱弱的撒谎:“她没、没劝我离婚呀。” 傅城的脸色缓了缓:“那她来做什么?要钱还是要票?” 宋声声真是服了傅城,她肚子里是有他的蛔虫吗?!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声声磕磕绊绊:“我、我没给她。” 傅城望着她看了半晌,没吭声。 这便是不信了。 她在他面前骄纵蛮横,在她家人面前,比那软绵绵的面团还不如。 偷摸着补贴她的娘家。 给钱、给票。 他也不是不知道。 这五年来都是如此。 傅城不差这点钱和票,倒是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争点气。 她倒好,五年都没个长进。 手里攥着的钱只知道给她爹妈,还有弟妹。 却是连给自己的亲儿子买个新书包,都不大愿意。 傅城点到即止,淡道:“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宋声声感觉自己又像是被他训了。 她想如果不是怕自己以后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她才懒得对他这么殷勤。 专制的大魔王。 不通情达理的坏东西。 “宋声声,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没有、没有啊。” “我听见了。” “哦。一点点。” 傅城瞧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听着这几个字。 男人轻笑出声。 宋声声听见他的轻笑,更想逃了。 门刚打开,陆沉渊恰好找了过来,他怀里还牵着个模样精致的小男孩。 从宋声声跟人跑了之后。 傅落池就被暂时托付到了陆沉渊这里。 傅落池有好几天没见到妈妈。 他以为他的妈妈不要他了。 傅落池站在陆叔叔身边,小手指抓得紧紧,抿着唇瓣没吭声。 妈妈不喜欢爸爸,也不喜欢他。 从傅落池有记忆起,妈妈就不爱理会他。 永远都是把他交给别人看管。 哪怕他抱着妈妈的腿,也会被她推开。 他有一回生病了,哭着往妈妈怀里钻,依然被她给推开了。 所以他现在站在这里,也不敢主动过去。 怕又被她冷冷淡淡的抛开。 “小池!” 傅落池看着漂亮的妈妈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然后他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妈妈将他抱了起来,她摸了摸他的脸:“妈妈好想你喔。” 宋声声是真的想了! 梦里面。 虽然已经成为科研大佬的亲儿子已经“认贼作母”。 但是在她自杀后,最后还是他来给她收尸的。 第7章 她死之后 傅落池被妈妈搂在怀里,呆呆的,乖乖的。 他的耳朵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小手抓得紧紧,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小池有没有想妈妈?” 宋声声说着还揉了下他精致软白的小脸。 这儿子最后还是有良心的,还知道来给她收尸。 不过宋声声还是想不通她在梦里面怎么就自杀了?还是用那么痛苦的死法。 一头毫不犹豫的扎进、十几米深的高楼下面。 傅落池似乎有些羞涩,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想。” 他紧紧搂住妈妈的脖子,眼睛酸酸的。 原来妈妈没有不要他。 那天妈妈出门之前,叫他乖乖在家里等爸爸回来。 傅落池虽然只有五岁,但他其实很聪明。 他看见了妈妈在房间里整理了许多衣服,还将铁皮盒子里的钱都装了起来。 妈妈一看就是要走了。 他那天怯怯走到妈妈面前,抓住她的裤腿:“妈妈,你去哪儿?什么时候回家?” 妈妈拿开他的手:“我很快就会回家。” 她趁他午睡的时候,悄悄出了门。 爸爸回来的时候。 傅落池躲在爸爸的怀里哭了,嫩白的小脸挂着泪痕:“妈妈她不要我们了!” 他被爸爸送到了陆叔叔的家里,闷闷不乐了两天。 直到刚才被陆叔叔带到部队里,还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宋声声感觉怀里的孩子情绪有些低落。 他用力攥着她的衣领,不大愿意松手。 傅城见她抱着孩子,眸色黑沉,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不管是真的,还是做戏。 她既然愿意装一个贤妻良母,傅城也不会拆穿她。 陆沉渊瞧着眼前“母子情深”的画面,也觉得意外。 他又不是不知道宋声声有多不待见这个孩子,不然也做不出把孩子留在家里,自个儿跟情人跑了这种事。 他还以为宋声声也会同从前那样摆出冷漠的脸色来。 倒是不曾想她,对孩子这么殷勤。 温温柔柔的。 甜滋滋的。 确实有个当母亲的样子。 宋声声抱着儿子时间长了胳膊酸,把他放了下来。 弯腰低头看着他,耐着性子问:“小池是放学了吗?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听老师上课?” 傅落池乖乖点头:“有。我有听话。” 宋声声看着他软糯的小脸,现在看他也不觉得像个小冰块了。 她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妈妈的好大儿。” 傅落池脸上瞬间通红,烫烫的,很害羞。 陆沉渊看着宋声声又是抱、又是亲。 不过这么一会儿,就消除了小池这两天的不高兴。 她哄人还真有一套。 宋声声也没管旁人的目光。 还不许人悔改了吗? 她没记错的话,她的儿子以后是军工领域的研发大佬,为国为民做了许多大贡献。 来给她收尸的时候,他还很年轻。 刚当上a大的教授。 风尘仆仆。 宋声声都不大想看自己白布底下的尸体,可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看。 跪在她的尸体面前,慢慢的搂住她。 低头在她耳边,好像呢喃了什么。 宋声声没有听清楚,就是感觉那个时候的傅落池看起来好像很伤心。 她回过神来,不再去想那个晦气的梦。 宋声声牵着儿子的手,看向傅城:“我先带儿子回家了。” 傅城“嗯”了声,叫来了驾驶员,开车将母子俩给送回了家。 等人走后,陆沉渊这才开了口:“傅哥,你收拾宋声声了?她今儿这么听话。” 傅城瞥他一眼:“没有。” 陆沉渊啧了声:“那她怎么回事?平时无论见了你还是小池,或者是我,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傅城默了默,他淡淡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太在乎:“不知道。” 陆沉渊看着傅城,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以前傅城在大院里,是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 行事乖张,到了宁城之后,反而沉稳了起来。 “过两年局势安定下来,你带着宋声声回首都,傅叔叔他们能接受得了吗?” 傅城从前差点有过一个未婚妻。 大院里的几家,家世相当,知根知底。 老一辈更是一起在战场上杀回来的好兄弟,情分不一般。 前几年,迫于局势的不明朗。 傅叔叔才将傅城送到宁城来,谁知道他不声不响就娶了个村里出来的、没读过什么书的草包美人。 傅城说:“我的结婚报告都批了下来,组织都同意,他们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陆沉渊挑了下眉:“也是。” 他接着说:“听说傅叔叔和你大哥快要复职了,离你调回首都去的时候也不远,咱们都得早做打算。” 傅城面色冷肃,过了会儿,他说:“这两年还是不太平,你小心些。” “知道。” 这边宋声声牵着儿子回家。 左邻右舍瞧着都觉得稀奇。 傅团长家里这个媳妇儿,是出了名的懒婆娘。 只管自己爱美。 是从来不管孩子和老公的。 别说接送儿子上学,就算是叫她洗个饭盒,她都不乐意。 谁家天天吃大院食堂?也就只有傅团长家了。 不过看她接着孩子回来,她先前跟人偷跑的事儿,就应该是假的了。 真跟别的男人跑了。 傅团长还能忍得下这口气?好吃好喝供着她? “声声,你去接孩子放学啦?” “嗯,顺便买了点菜。” 在物资匮乏的七零年代,买菜都得拿票去供销社买。 菜和肉,都没那么好买。 宋声声顺便还给儿子买了个新书包。 相处这么久。 她们还不知道宋声声会做饭!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声声,你家里下午来了人,你爹你妈等你好一会儿了,你快回去吧。” 宋声声听见这话,唇角盈盈的笑慢慢回落。 不用想也知道爹妈是上门来要钱的。 宋声声叹了叹气,心里别扭着呢。 刚到家门口,宋声声她妈脸上挂着两行老泪:“小宁说傅团长现在钱也不给你,票也不给你,这日子你如何能和他过下去?!没有像他这么欺负人的!” 这话听着似乎是为她打算。 若是以前的宋声声肯定要和她妈同仇敌忾,狠狠谴责傅城,可现在她知道她爹妈就是为了要钱要票。 根本不是担心她这个女儿过得好不好。 她再也不可能那么傻乎乎,把省下来的钱和票都给他们。 梦里面,她这对爹妈在她和傅城离婚不久。 还厚着脸皮把她的小妹介绍给了傅城,同傅城说:“她比她姐姐懂事多了,心地善良、手脚勤快,为人也老实,是个能过日子的,你娶她进门就是娶了个福星呐。” 第8章 后悔也晚了 宋声声以前对父母,有什么就给什么。 还特别听他们的话。 小时候被揪着耳朵教训多了,在爹妈面前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活脱脱的受气包。 小窝囊废。 宋声声其实一点儿都不好欺负。 投机取巧的偷懒事没少做。 只是她平日一直想在爸妈面前有个好印象,让他们知道她也值得被喜欢。 所以习惯性的讨好他们、孝敬他们。 宋声声现在已经不打算当受气包了,她开门见山地说:“爸妈,我骗了赵小宁。” 宋爸一听这话眼睛都睁大了:“你好端端的骗她做啥?” 宋妈听了也不痛快,宋声声的表妹可是她的娘家人!还不能从这里捞点好处了? 宋家这对老夫妻,压根就没把大女儿当回事。 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小妮子在傅城跟前不老实,在他们面前那就是夹着尾巴、老实乖巧的不得了。 宋妈也接话:“你啥意思?你手里是不是还有粮有票?” 宋声声眼珠一转,点点头:“傅城每个月的工资和粮票都在我手里,我不想给赵小宁了。” 宋妈当即变了脸色:“是我们托她要的,村子里过的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咱们想要票,都得靠工分去挣。” “你弟你妹两张嘴,光是吃饭,我们都养活不起,别说还要买其他的小件东西。” “声声,你是享福了,咱们家里过得还是苦日子啊。” 宋声声现在可不会被这些话忽悠:“爸妈,我们一家三口也得过日子。” 她接着摆出为难的神色:“傅城前几天知道我这几年偷摸着给了你们几百块钱,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让我…让我把钱要回来。” 宋妈脸色难看:“这怎么成!什么话!” 她一把抓住宋声声的胳膊:“你哪里给了我们几百块,信口胡说,没这个数!而且孩子孝敬爹娘,是应该的。你这抠抠搜搜的,叫人没脸。” “你就说说,咱们家可曾亏待过你。” “声声,做人得讲良心,不能有了丈夫就忘了爹娘。” 宋妈说着又挤出两行老泪。 她用余光偷偷看了眼宋声声的神情,左右为难,纠结不已,显然是被说动了。 她在心里冷笑了声。 她就知道,她难不成还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 宋声声又没那么聪明,好拿捏的很。 她这桩婚事,当初着实让宋妈眼红嫉恨,日夜难眠,若是小女儿嫁给傅城那该多好啊。 宋妈趁热打铁:“傅城毕竟姓傅,儿子也跟着他姓,说到底也不是一家人。” “你们三姐弟才是血脉相融的亲人,往后出了什么事,他们保准能帮衬你。” 宋声声已经听腻了这套说法。 每回她妈都要这样撺掇她 ,不动声色的挑拨离间。 “傅城他妈是资本家的女儿,他爸思想也有问题,不是都传他们一家子在首都被批了吗?” “你难不成还真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小心你也被连累成资本家的走狗。” 这话就是在恐吓。 傅城的母亲的确是民国资本大鳄的女儿。 在s市有好多小洋楼。 建国初期就上交了一些,前几年最不太平的时候也被没收了些。 但是傅城的母亲还是给他留了两套小洋楼的。 傅城私底下同她说过。 那些小洋楼几十年后,可值钱了! 宋声声听归听,但就是死活不拿钱出来。 问就是花光了,要养儿子,要供儿子上学读书。 可把她爹妈气坏了。 哪怕气死了也不能和她撕破脸。 宋声声装出一脸窝囊样:“爸妈,你们快些回去,我怕傅城回来看见你们就问你们讨钱。” “不还给我倒没什么。” “不还给他,他可是能叫人把你们都抓起来的。” 宋家两口子没读过什么书。 但是一听可能要坐牢,那顿时什么都不敢再多说。 生着闷气,暂且还是走了。 刚出大院的门,宋妈就呸了声:“这死丫头现在怎么这么怕傅城了?” 宋爹也有些恼火,他本来还想用工业票换些旱烟。 现在是什么都没了。 宋妈其实也没把宋声声今天的不对劲放在眼里,以为她下回来,依然能连吃带拿,捞很多好处。 “咱们还是得劝她离婚。” “她现在是城里户口,有工作就能分票,离婚的时候再让她狠狠闹上一场,叫傅城掏抚养费!” “等他们离婚,咱们家小幺儿也长开了,肯定不比她姐差,指不定也能嫁个军官呢。” 宋爹在家里头什么都听她的,点点头:“你说的是。” 两人赶在天黑之前回了村。 这边傅城回到家,就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气。 宋声声从厨房里出来,声音很软:“你回来啦,菜都做好了。” 她不是不会做饭。 其实宋声声擅长很多事,做饭、做衣服、绣花等,她还都挺擅长。 嫁给傅城,她就是奔着军嫂的好日子的。 理所当然什么都不干。 傅城嗯了声,看了眼桌上的饭菜。 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宋声声做饭的时候将头发随意绑了起来,放在侧边,几缕碎发轻盈落在脸颊。 脸又小又白,皮肤软软的。 眼珠乌黑,鼻尖映着黛色。 瞧着就潋滟动人。 傅城走过去:“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做饭了?” 宋声声擦干净手:“大院食堂来来去去就是那几道菜,吃腻了。” 说着。 她又冲他笑笑:“我去叫小池吃饭。” 她笑得很甜。 傅城望着她,有些挪不开眼。 傅落池在阳台上写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 宋声声叫了他:“小池,开饭了。” 男孩放下笔,很快就跑到了客厅里。 宋声声想到他在书里面认了赵小宁当后妈,还有点生气,她捏了捏他的脸:“小池喜不喜欢妈妈?” 男孩脸上微红,很认真的想了想,又更认真地回答她:“喜欢妈妈。” 他的声音有点小,后面这句宋声声没听见。 “小池最喜欢妈妈了。” 比喜欢爸爸,还要喜欢妈妈。 傅城本来没对她做的饭菜有什么期待。 但是进了嘴,却发现意外的好吃。 他忽然感觉,宋声声除了长得好看,也不是一无是处。 吃过晚饭,傅城去厨房把碗给洗了。 等忙活完,进了卧室。 宋声声已经洗完了澡,在涂她的雪花膏。 这是她好不容易从供销社买来的,哪怕她是天生的大美女,也要好好的保养自己。 宋声声涂完雪花膏 傅城也已经洗好了澡。 她望向床上英俊强大的男人,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脸上不禁热了热。 宋声声红着脸钻进被窝里,抱住他的腰身。 她能感觉到男人浑身都很僵硬。 傅城压着嗓音:“别闹。” 宋声声觉得要让傅城喜欢她,没有比这个更容易的了。 每次出任务回来,傅城都很热衷这件事。 他应该是、喜欢的吧? 再说了,夫妻之间增进感情。 本来就是要多亲多抱呀。 宋声声得寸进尺,埋在他怀里,像条蛇一样蹭来蹭去,软软的声音能把人骨头听酥了:“老公。” 她捧住他的脸,“吧唧”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傅城好像还是没什么反应。 宋声声叹气,就说他是冰山了。 可下一秒钟,天旋地转。 她被摁在他的怀里,傅城嗓音喑哑,低沉的让她生出些害怕。 “宋声声,是你自己要招我。” “现在后悔也晚了。” 第9章 还想着他! 宋声声只管撩火,不管灭火。 她浑身哪哪儿好像都是软的,傅城掐在她腰肢上的手,忍不住收紧了几分力道。 怀里的女人软乎乎的。 很好抱。 她并不胖,但是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傅城呼吸有些紧绷,腰腹紧实,线条流畅,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嘴。 宋声声看起来蠢蠢的。 有时候心眼也有点坏。 但是她的嘴巴吃起来却是甜的。 又软又甜。 宋声声感觉横在她后腰的大掌,快要把她的腰肢都勒断了。 她也没想到傅城今晚还像饿狠了的狼,没吃过肉一样的粗鲁。 宋声声的确有点后悔惹了他。 她不满的哼哼唧唧两声,想要逃却已经逃不开了。 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 宋声声已经没什么抵抗的力气,刚开始还能无用的挣扎两下。 第二天,她一觉睡到了中午。 醒来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响。 宋声声在床上呆坐了会儿,直到她的儿子到她的面前来,她的眼神才渐渐恢复神采。 尽管昨天母子俩亲昵过。 傅落池望着妈妈,还是有点怯生生的,没那么敢靠近。 想上前又怕被推开。 模样漂亮的小男孩乖乖站在门边,有些紧张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握成小小的拳头。 “妈妈,刘婶婶送了饭过来,要吃饭了。” “爸爸早上出门之前,要小池记得叫妈妈起来吃饭。” 宋声声看见乖儿子软软的漂亮小脸蛋,心仿佛也跟着软了软。 她之前为什么不怎么管他呢? 也不怎么搭理他? 她好像也忘记了。 可能就是把对傅城的不满牵连到了两人的孩子身上。 想甩开傅城。 就想甩开一切和他有关系的人。 宋声声起床,捏了捏儿子的脸:“小池吃过了吗?” 被妈妈摸了脸蛋的傅落池心里其实很高兴,身后若是有小尾巴早就翘了起来。 他摇摇头,回答认真:“没有,要等妈妈一起。” 宋声声过去牵住他的手,去了客厅。 傅落池跟在她身后,悄悄地仰起脸,乌黑的眼瞳多了几分害羞。 手指也悄悄地抓紧了妈妈的手。 吃过午饭。 宋声声把饭盒给洗了。 她把洗过的饭盒还给了隔壁的刘婶。 刘婶瞧见她这么晚才起,忍不住说了两句:“声声啊,你今天起的也太迟了,也就是你们家傅团长,换成别人肯定要说你是个懒婆娘了。” 宋声声知道刘婶人不坏,就是话多了点。 大院里有不少瞧不上她的人。 她没工作、又不做家务,还是偏僻农村来的,在别人眼中没见过世面。 她们都觉得傅城肯定有一天会受不了她。 和她离婚。 宋声声对刘婶子笑了笑:“昨晚我家男人闹得…有点晚,我才迟了。” 刘婶子听了这话都害臊。 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她的身板,腰细胸大,确实…招男人喜欢。 只是没想到傅团长这样一本正经的男人也招架不住。 “行了,你回去吧,孩子还在家。” 今天小孩放假,不用去机关幼儿园上学。 宋声声没急着要回去,她今天还有件事得做,离国家开放高考也没几年了。 她读过高中,说不定这两年努力学习,将来还能考上大学呢。 宋声声向刘婶打听起来:“刘婶,我记得你们家还有几本澜澜姐留下来的高中课本,能不能借我看看呀?” 这年头,书本可不是好买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打成有资本主义倾向的敌对分子。 宋声声的高中课本早就被她小妹拿走了,当年做的笔记也被她一起拿走了。 她现在想看书,都没得看。 刘婶子狐疑看着她:“你是不是心里还记着沈知书?!” 宋声声和沈知书是邻居,又是青梅竹马。 沈知书考上大学之后,宋声声经常在她们面前说起她这个竹马,说他现在在省城多有出息。 提起沈知书她都是与有荣焉的样子。 可是刘婶子听自己的儿子说过傅团长当年也是首都国防大学的大学生。 在首都,那也是别人攀不上的月亮。 若不是知青下乡,傅团长也不会被调到宁城这种小地方。 宋声声摇头:“婶子,我就是想多看点书。” 刘婶子打量她半晌:“你不是读过高中?拿了文凭?” 高中学历,在大院里头也算还可以的了。 文化程度比起大学生也就差了一点。 可现在大学生多难得! 十里八乡也难得能推荐出一个大学生。 刘婶子笃定她是没死心。 还想着红杏出墙那点事。 她哪里能知道几年之后,国家会恢复高考呢? 她只是劝道:“你听婶子一句话,好好和傅团长过日子,以后他就算不带你回首都,那也会给你留一些钱的。” 宋声声乖乖听着,心里遗憾,怕是借不到书了。 这就有点难办。 不行她只能求傅城帮帮忙。 * 宋声声回了家,刚进院子就见守在门口,好像眼巴巴盼着她回来的儿子。 傅落池上回午觉睡醒,妈妈就不见了。 今天中午,都不敢再睡觉。 怕妈妈醒过来又不要他了。 宋声声见他守在门边,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脸:“怎么不去睡觉?” 傅落池捉住妈妈的手,抿了抿唇,有点紧张又有点傲娇害羞:“我要妈妈和我一起睡午觉。” 宋声声感觉他似乎还是不安,她笑了笑:“好的呀。” 天气热。 卧室的小风扇呼啦啦的吹。 宋声声替儿子盖好小毯子,男孩睡觉的时候还抓着她的手不放,生怕她跑了似的。 宋声声轻声哼唱了几句摇篮小曲儿,慢慢把他哄睡着了。 望着小冰块的睡脸。 渐渐同长大后他那张冷峻的、难过的脸庞重合在一起。 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一直用力搂着,苍白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 宋声声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自杀。 她可是最惜命的人了。 可能只是因为这是一本书。 而她是该死的炮灰女配。 宋声声逐渐困了,慢慢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 梦里面出现了这本书的细节。 她在书里,果然跟着沈知书跑了。 然后—— 画面一转,几年之后。 她看见自己住在一栋很精致的小房子里、挺着大肚子的模样。 第10章 亲我 宋声声醒来的时候,后背都湿透了。 她眼神涣散,发着呆。 看样子。 这本书里,沈知书后来过得也不错,都买得起漂亮的小别墅。 沈知书家里很穷,前些年他家里供他读书,都得四处借钱借粮食。 若不是他自己争气,从工农兵里脱颖而出,通过领导审查,这才得到推荐去省城上大学的机会。 她其实对这位邻居竹马,不怎么熟悉。 以前傅城没来宁城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和沈知书怎么样。 只是村里人总喜欢说闲话,嚼舌根。 私底下说她是沈知书以后的媳妇儿。 她那时看沈知书,觉得他家实在太穷了,压根没想过嫁给他。 之后日子好过,他肉眼可见有了前途。 她这才没同村子里那些人争辩。 宋声声越想这些脑子就越沉,既然她跟沈知书跑了以后还有别墅住,甚至可能还怀了他的孩子。 怎么还会自杀呢? 不合理。 真是一本不合理的小说。 宋声声愤愤的咬唇,有点被气坏了。 傅城进屋的时候,她已经把嘴巴咬得红红的,沾染了几分潋滟的水润光泽,像诱人的果冻。 傅城下午从部队回来,瞧见她搂着儿子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大一小,画面难得如此温馨。 他静静看着,也就没叫醒她。 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傅城去买了煤,又用工业票和赵师傅换了只鸡。 拿回来给她炖汤喝。 还是得把她养得胖些,对她好,对他也好。 傅城很喜欢抱着她时的手感,软绵绵的,肉都在该有的地方。 身材匀称,娇里娇气。 抱着她的时候。 傅城都可以容忍她的没脑子和娇纵。 宋声声瞧见傅城,还呆了一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傅城望着她,没什么表情:“你不想我回来?” 这会儿傅城的心情不算好。 宋声声刚睡醒,眼尾沾了点粉似的,泛着薄红,她不知道傅城又是怎么了。 冷着脸,凶凶的。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也没做缺德事啊。 很乖,很安分了。 甚至今天中午还主动把饭盒给洗了,自己还给了刘婶。 换做以前,她可是什么都不干的。 “老公,我没有不想你回来。” 宋声声主动对他撒了娇,她等会儿还有事要找他帮忙呢。 宋声声还记得自己在梦里看见的画面。 几十年后,傅城这张冷若如霜的脸孔出现在了电视机里的新闻频道,发表讲话。 官职一看就不低。 他身后跟着一大帮人,气势凛凛。 想来原着里傅城和她离婚之后,过得很不错。 回过神来,宋声声抓着他的袖子,接着说:“陆连长以前跟我说过,你们那时候都考上了大学。” 只是政策下来,没读完大学就进了部队。 傅城脸色更差,望着她的眼神也沉了沉:“嗯,你想做什么?” 男人不动声色的问。 宋声声没察觉到傅城话里的深意,她说:“你能不能让你家里人把你以前读书用过的书本寄到宁城?” “我想多读点书,免得总被人说笨。” 这事,傅城下午已经听刘婶说过了。 刘婶欲言又止,委婉提醒他,叫他看着她点,不然闹出丑事也难堪。 傅城在刘婶面前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只睁着眼睛说瞎话:“声声原本就喜欢看书。” 实际上,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恼火、又得装得若无其事。 傅城是不信她能读的进去书的,她生了一副懒骨头,叫她翻页她都懒得翻。 傅城冷锐的目光盯着她,像盯着战场上的敌人。 他很难不联想到她不惜抛夫弃子也要去找的那个邻居竹马。 宋声声被傅城看得心慌,她不安的揪着手指头:“你不愿意就算了。” 傅城没拒绝她,但也没把话说死:“回头我问问。” 这点小事,满足了她也没什么。 免得她又闹起来。 不过人他也得把人看住了。 傅城捏住她的小脸,软软白白的,讨人喜欢的紧。 乌黑的眼睛,茫然无措望着他。 里面只倒映着他的身影,满足了男人内心隐晦的占有欲。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宋声声。” 女人眼神透着微微的疑惑,被掐了脸,不舒服也不敢吱声。 有点怯怯望着他:“嗯?怎么啦?” 傅城毫不客气:“亲我。” 宋声声脸上微微发热,眼睛都不太敢放在傅城身上。 她迟迟不动。 傅城没客气,一把搂着她的腰,将娇滴滴的人儿扯到了自己怀里。 在外头顾忌颇多。 在自己家里,便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声声紧张得手指都蜷了起来,她低他不少,得踮起脚才能碰到他的唇。 宋声声红着脸亲了亲他。 傅城抓着她腰肢的手指骤然用劲儿,她“嘶”得一声,又疼又怕的。 傅城毫不客气,吞噬了她的气息。 过了会儿。 宋声声舌尖发麻,唇瓣微微泛肿,这样子都不太方便出门。 傅城本来也没想怎么着。 只是尝到她的味道就容易失控。 他替她整理好散乱的发丝,碰了碰她的脸:“我去做饭,” 人坏就坏点。 心眼多就多。 总归在他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浪来。 傅城去厨房将鸡汤给炖上了。 他这两天还将院子的篱笆修缮了一番。 没一会儿,邻里之间都闻到了傅团长家里传来的鸡汤香味。 这年头,想要吃口肉哪有那么容易。 就算是有钱,也舍不得像傅团长这样,天天给老婆吃肉炖鸡。 “不是我说,傅团长也太惯着宋声声了。”说这话的是丁营长家的媳妇儿。 平时就和宋声声不对付。 打从宋声声随傅团长搬过来,她瞧见那张脸就不喜欢,忒招人了。 两家隔得近,宋声声吃肉,她的儿子闻到肉香也吵着也吃。 丁营长家里人口多,根本舍不得像宋声声那样挥霍。 儿子闹了几回,叫她丢脸了好几回。 “可不是,谁家天天吃肉。” “人家舍得给媳妇儿花钱,咱们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而且傅团长的父亲又在首都当官。 哪能缺这点吃的? “你说傅团长以后回首都,会带上宋声声吗?” 每年陆陆续续都有知青回城。 不论男女,结了婚的、甚至有了孩子的说不要就不要。 干净利落就回了省城。 别说是首都那样的大地方。 “怎么可能带她回去。” “而且你不知道吧,宋声声她有个被人举报、下放到农场的资本家舅舅。” “嘘。” “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还是她表妹说漏了嘴,我估摸着傅团长都不知道她舅舅这事。” 宋声声出来打水的时候。 她们几个还在嘀咕。 她的脸泛着红,红润的唇瓣瞧着就不清不白。 一看就知道刚刚做了什么。 方才嚼舌根正起劲儿的几个人忽然就觉得没意思。 刘婶是过来人,见她脖子上的指痕就知道怎么回事。 男人吃起醋来,也真够可怕。 不过人家在家里,关起门来,想做什么都成。 就是可怜了宋声声的小身板。 招架起来还是很吃力的。 第11章 怀疑 大院住的人多,什么人都有。 好听的、难听的话,宋声声都听见过。 譬如丁营长家的这位就特别喜欢嚼她的舌根,宋声声怀疑丁营长的老婆就是因为,当时想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傅城。 做媒还没成,就被她给截了胡。 这门亲事,在谁眼里都顶顶好。 当初扯证结婚的时候,傅城比她以为的还要大方体面些,自行车、手表、还有城里的户口都给她办妥当了。 给了她家里三百块钱。 这快赶上工人的一年的工资了。 邻里邻居知道了都羡慕、眼红。 连她的小妹也都酸了吧唧地说:“姐,你平时不机灵,这回倒是聪明了!可算叫你巴结上了。” 三百块钱全被爹妈拿走了。 若不是私下买卖是走私罪,她妈都要把手表拿出去卖了换成钱。 人人都觉着是她不顾廉耻缠上的傅城。 可是… 可是她那时候也是饿怕了。 每天在家干那么多农活,还要饿肚子。 她想嫁人过上好日子。 一来二去,就瞄上了当时恰好在村子里帮忙修机器的傅城。 可她第一回,主动亲他的时候。 他也没推开她呀。 一个大男人,还是力气那么大的男人,总不能真的被她逼到墙角躲不开吧。 他俩私底下也没少亲。 她也就主动了那么一回。 后来可都是…傅城把她叫过去的,然后就亲了起来。 都给他亲了,也摸了。 那她不嫁给他,清白不就没有了吗? “声声,水快满出来了。” 刘婶子见她打个水也能发呆,真是服了。 怎么有人瞧着这么笨。 宋声声回过神,溅出来的水打湿了鞋头,她提着小水桶,赶紧回家去了。 进了屋。 用刚打的水洗了个澡,换了身素净的衣服才从屋里出来。 傅城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傅落池乖乖坐在饭桌上等妈妈。 宋声声走过去,脸上还有被热水闷出来的潮红。 发丝微潮,瞧着就是浑然天成的娇媚。 傅城多看了她两眼,眼神暗了暗,接着给她倒了碗鸡汤:“吃吧。” 这两日,她倒是把先前跑出去时瘦下来的那点肉给补了回来,一张小脸起码看着圆润了些许。 不过傅城还是喜欢她肉肉的样子。 抱起来也舒服。 宋声声有模有样的给他也舀了碗鸡汤,对他乖巧的笑:“你也多吃点。” 她还没忘了儿子,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小池也吃,这样才能长高。” 不过。 她儿子十几年后好像就很高了。 肉眼看起来起码有个一米八几。 傅城对她现在时不时的殷勤,已经有点习惯了。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没吱声。 谁知道她能坚持几天。 吃过晚饭,宋声声就看见傅城去把碗筷给洗了,她扭捏纠结了好半天,还是没进去揽过这份活。 洗碗伤手。 傅城总喜欢亲她的手指头。 她既然要让傅城喜欢自己,就更不能伤了自己的手啦。 晚饭过后,男人加餐,继而“吃饱喝足”。 宋声声无力趴在他身上,小脸红红的,哪怕困极了也还没忘了在他心情最好的时候和他提条件。 “傅城,我要小水村一趟。” 软糯糯的声音,好听极了。 男人圈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你不是不爱回去?” 宋声声困得迷迷瞪瞪,脑子稀里糊涂。 他一问话,她就什么都被套了出来。 小姑娘小声咕哝着:“不回家,要去农场。” 现在在农场里吃苦受罪的舅舅,是她的亲舅舅。 才不是爹妈口中认的干舅舅。 她在书里,一眼都没去看过,后来舅舅平反,觉得她是个白眼狼,也就没有怎么再管过她。 现在知道是自己的亲舅舅,她也不好坐视不理。 傅城的眼神都变了,正要继续追问,她往他的怀里钻了钻,抱着他,头一歪就睡着了。 * 宋声声第二天睡醒就忘了昨晚傅城说了什么。 等了好几天,傅城好像也没让她回小水村的意思。 宋声声感觉自己是指望不上傅城了。 她这几天萎靡不振,傅城就当没看出来她情绪不对。 过了两天,傅城带着人出任务。 离开之前,他也不放心。 光线昏暗,傅城抽了根烟,薄薄的烟雾下是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冷峻逼人。 他掐灭了烟,命令道:“我不在这几天,帮我盯着宋声声。” 底下的人哪能不听上司的话:“是!团长!” 一旁的陆沉渊听见这话,挑了挑眉。 等到四下无人,陆沉渊才开口:“你知道她不老实,不如早点打离婚报告。” 傅城扫他一眼:“她这几天不对劲。” 陆沉渊好奇:“你都不喜欢她,还这么了解她?” 而且宋声声那人就挺笨的,一眼就能看透,压根没必要防着她。 傅城又点了根烟,他平时不怎么抽烟,只有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几根。 从宁城之后。 她就变得不太对劲起来。 扭扭捏捏的讨好他,用的法子也很笨拙。 谁知道她跟他回来,安了什么心。 别的都好说,就怕她…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傻乎乎的上了套,出卖了不该卖的消息。 宋声声那个在农场改造的亲戚,傅城知道的清清楚楚。 准备结婚的时候,宋声声家里人的资料档案什么的都被查了个底朝天。 她干舅舅身份敏感,兴许和国外的敌特分子有联系,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留下的动机。 只是一个姓宋,一个姓霍,两家似乎也早就撇得清清楚楚。 所以结婚时,他睁只眼闭只眼就当她和那人没关系。 既然跟了他,他也会护着她。 前提是她,诚心的跟着他过日子。 第12章 赶他走 陆沉渊倒是没想到傅城对宋声声这么上心,他以前在大院那也是出了名的冷和傲。 桀骜不驯、眼高于顶的。 不仅学习好,还很聪明。政治嗅觉比他的父兄也不差,考上大学不久就主动申请了进部队。 刚进部队没两年,局势就变得紧张起来。 下放的下放,改造的改造。 他父亲虽然也被波及到了,如今却也好好住在省委大院里,如今这个风声鹤唳的年代,低调些总不会出错。 陆沉渊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问:“傅哥,你是怕你不在的时候,宋声声又去偷人?” 傅城冷睨了他一眼,没说是不是。 陆沉渊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接着说:“你都找人看着她了,她想干点什么也干不成。” 傅城一身军装,英俊逼人,他淡道:“也不全是。” 陆沉渊没再问,他笑了笑:“我都有点想结婚了。” 当然了。 要像宋声声这么漂亮的,但是不要她这么蠢坏的性子。 男人嘛,谁不好色。 陆沉渊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不该看见的。 傅城和宋声声那时候还没结婚,他见到人对邻居哥哥笑得甜蜜蜜,周围的气氛忽然都变冷了。 傅城找了个借口走了。 过了会儿,陆沉渊瞧见傅城把人拉到草垛堆后头,掐着她的后颈,低头狠狠的亲。 小姑娘呜呜咽咽的,嘴巴都被他亲破了皮。 陆沉渊还以为傅城也喜欢她,不然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哪能由着自己被小姑娘给算计了。 不过男人总把爱和欲分的清清楚楚。 兴许他只是不得不负责。 * 宋声声知道傅城要去出任务,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舍。 心思又隐隐开始躁动起来,不动声色的想着怎么趁着傅城出任务这几天去农场看看。 农场在离小水村十几里的地方。 小水村已经足够穷乡僻壤了,农场更是偏僻,下放到农场改造的人,每日都要做不少的活儿。 若本来就是干农活的庄稼人就算了。 可她舅舅以前是资本家的儿子,民国的时候就考上了大学,后来读书留学,回来就当了大学教授。 宋声声还记得她舅舅刚找过来的时候。 爹妈很惊慌,只是那时候她还小,看不出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后来她妈告诉她说这是她的远房舅舅。 总之这样又那样,她多了个舅舅。 这舅舅找来还没两年,就被举报了,接着就被送去农场改造了。 现在宋声声知道他是自己的亲舅舅,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了!还得靠着舅舅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呢。 到底是不要她了。 还是怎么了。 她都得搞清楚。 宋声声一边帮傅城收拾行李,一边想着事情,倒是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回家来了。 傅城无声盯着她看了半晌。 她给他收拾行李倒是勤快。 宋声声看见他回来,打起了精神,对他扬起甜甜的笑来:“你现在就要出发了吗?”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傅城冷峻的脸色,只想赶紧送走他,自己也能松快些。 这段时日刻意讨好他,差点把她累死了。 而且傅城这个人心好像是石头做的,硬邦邦,她都这么乖了,他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傅城见到她脸上的笑,神色稍霁,“嗯,晚上就走。” 宋声声顿时笑开,还非常热心:“你的衣服我都给你收好了,还装了点平常跌打损伤用得上的药。你一个人在外头,自己小心点。” 说完暖乎乎的贴心话,她接着又说:“天都快黑了,你快些回部队吧。不用特意回来一趟。” 她的演技实在不好。 傅城看着她眨巴眨巴的睫毛,就知道她在心虚。 八成是又打起了什么坏主意。 一点小心思藏都藏不住,眼巴巴的盼着他走。 傅城当即就有些不痛快,他上前圈住她的腰身,声音喑哑:“急什么?” 宋声声脸上一热,他的手掌漫不经心落在她的腰臀。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害羞。 傅城轻轻拍了拍她:“羞什么?” 宋声声忍着没动,她望着傅城,也不敢再开口催他走了。 傅城这一去得有小半个月回不来。 说实话,临走了的确有些舍不得。 男人尝了荤腥,想要再吃素就难了。 他也想不通宋声声怎么就这么招人。 傅城亲了她几下,过了会儿,又恢复成冷冰冰的样子,他说:“有什么事你就去警卫处找小陈。” 宋声声乖乖点头:“我知道。” 傅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被人欺负了。” 话音落地,他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宋声声才是那个闹肚子坏水欺负别人的人。 总之。 天黑透了,傅城才离开家门。 驾驶员已经在大院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不能再拖下去了。 宋声声送走了他,别提多开心了。 隔天,她将傅落池送到大院幼儿园,临别前才告诉他:“妈妈要回乡下几天,你这几天就住在刘婶家里,乖乖听话,妈妈很快就回来接你。” 傅落池仰着小脸,黑漆漆的眼睛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了。 他下意识攥紧了妈妈的手指头,似乎不想让她走。 滚烫的眼泪砸在她的手上。 她手忙脚乱替他抹眼泪:“小池怎么哭了?” 小孩儿板着精致的小脸,死活都不吭声,好像还有点生气。 宋声声哄了几句,也没把人哄好。 离开幼儿园的时候,想到儿子那种被抛弃了的眼神,她也有点愧疚和心虚。 以前她是不怎么着调。 可她这次真的没有在骗人啊! 连儿子都不相信她了。 傅落池面无表情进了幼儿园,他又被抛弃了,妈妈又把他扔下了。 她每次把他丢下,都不会来接他。 * 这边,宋声声搭乘老乡的牛车回了小水村。 她进村子,远远就有人探出头来往她这边瞧。 村里人低声窃窃私语,“宋家那个大的回来了?” “可不是。我早就听说部队里那个和她离了婚,这不得灰溜溜回来嘛。” “呀?怎么离了?我倒是没听说。” “不检点的姑娘,谁家也容不下啊。” “你别说以前她眼光可高了,我给她做媒还瞧不上。” “你们瞧她今儿可是一个人回来的,八成是出了丑事,被赶回娘家了。” “也是,以前她都是跟着她那位军官老公一块儿回的,趾高气扬,可得意了。” 第13章 闯祸 村子里的风言风语很快就传到了宋家老两口的耳朵里,他们听着有些不痛快。 倒不是为宋声声抱不平,而是自家也跟着丢脸啊! 宋声声长得悄,哪怕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棉布衣裳,穿得也诱人,天生就长得漂亮,没得说。 她从村头走回家,一路没少被盯着看。 宋母见她回来,不禁也怀疑起流言的真实性。 她也知道女儿不安分,瞧见女儿空手回娘家,她心里便窝着气:“傅团长咋没和你一起回来?” 说着宋母拧了把宋声声的胳膊:“你又和人闹脾气了?” 这话说出来还有些埋怨。 早知道她这么能折腾!当初就该让小女儿和傅团长试试!保准现在在大院里吃香喝辣的就是她亲生的小女儿了。 宋母下手不轻,宋声声疼得一哆嗦。 宋声声蹙着眉尖,带着点怨气:“没有。他出任务去了。” 宋母将信将疑,主要是她每次把傅城惹毛了都含含糊糊说人出任务去了。 次数一多,怨不得她不相信。 宋母眼珠转了转,心头又起了主意:“他走之前没把你给安顿好?” 出任务就说不好什么时候回来。 不说别的,粮油票和钱总要多留点。 宋声声一听她妈说的这话,就知道她打了什么主意,她说:“他没搭理我。” 宋声声眨了眨眼,瞎话张口就来:“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性子有多冷,铁石心肠,我真捂不热。” 宋母仔细想想,这也没错。 傅城哪怕是宁城部队这边的军官,可他那气质就和别人不一样,听说人以前在省委大院里头,也是带头的那个。 傲有傲的底气。 她这女儿除了漂亮,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 孩子都五岁了,夫妻两个的感情看起来还是不咸不淡。 说到底,还是宋声声没什么本事。 宋母没讨到好处,也不着急。 她拉着宋声声进了屋,赵小宁在屋子里,瞧见了她,乖乖叫了声:“表姐。” 宋母顺势和她说起这件要紧事:“你回来的正好,你表妹有件事得靠你帮忙。” 宋声声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你表妹想在城里找份工作,她没有城镇户口,但有个住处也行。” “你把家里腾出间房来给她住,她在纺织厂里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儿,一个月能有二十块钱呢。” “她是你表妹,这么点小事,你得帮啊。” 这事,在宋母眼里那是十拿九稳的。 别的不说,女儿在傅城跟前再怎么作,都作不到家里来。 她心里没主意,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下来。 赵小宁也是这么想的。 上辈子,她这个蠢表姐可是巴巴将她接到了家里,把客房收拾出来让给了她。 若是没有她这个表姐,她日后也搭不上首都那帮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宋声声看着心怀鬼胎的两人,她飞快挤出眼泪,欲言又止:“不是我不想帮,是傅城现在正看我不顺眼。” 她红着眼委屈巴巴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家里什么事儿都轮不上我做主,我今儿回娘家…” 她嘤嘤嘤的哭起来,鼻尖红红的:“就是家里的米面都不多了,钱和票都被他管着,我才想回来跟妈讨点吃的。” “我能饿着,孩子饿不得。” “我们一大一小两张嘴,嗷嗷待哺呢。” 宋母:…… 天杀的,竟然是回娘家来打秋风了?! 宋母把家里的粮食看得比命都重,她变了脸色,推脱道:“咱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全靠我和你爹在地里忙活的这点粮了。” 宋母这会儿也不撺掇她和傅城离婚了,而是破天荒的劝了她两句:“等傅城回来,你好好哄哄他。” “他正是有劲儿没处使的时候,你往他身上贴,三两下就给哄好了。” 宋声声还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她抹了抹挤出来的泪,糯声道:“知道了,妈。” 她吸了吸鼻子,软白的小脸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她说:“我等会儿拿几个馒头就回去。” 宋母连几个馒头都不想给。 但又怕她狮子大张口,连忙烧火蒸了一锅馒头好让她带着现在走。 她回来的也巧。 正好是宋裴远从县城高中放学回家的日子。 宋裴远是她弟弟,说亲也不亲,说不亲也亲。 因为爹妈重男轻女,宋声声就记恨上了从小被偏爱的宋裴远,不过宋裴远小时候就像臭皮膏药似的,特别黏她。 宋声声都想不通宋裴远以前为什么这么黏她。 她都没给过他好脸色,对他永远都摆着臭脸。 这两年他倒是有所收敛,不怎么与她亲近。 宋声声还记得这本书里说,宋裴远以后是个很出名的法医。 书里面,最后她的尸体还是他做的检查。 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像悬于枝头的冷月,摘掉口罩、手套,面无表情的宣告:“是自杀。” 他看见她死的时候。 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然而眼睛却一圈圈变得猩红 ,好像特别的难过。 挺拔笔直的背脊像是被无形之中的痛苦给压弯了,他紧紧攥着椅背,几度痛得直不起身来。 等他抬起了脸,已经淌满了潮湿的泪。 声音颤抖的,一声声叫着她姐。 宋声声心情复杂,她觉得她和宋裴远压根就没有什么姐弟之情。 此时此刻,宋裴远瞧见许久没回来的姐姐,只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疏远又冷冰冰的:“宋声声,你怎么回来了?” 连姐都不叫了。 好像也不怎么待见她,想把她赶走一样。 宋声声冷哼了声,严重怀疑她梦见的这本书的真假! 她装聋作哑,当没听见宋裴远说话。 宋裴远皱眉,语气不大好:“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第14章 抓她 宋声声听着宋裴远质问的语气心里就不舒坦。 他凭什么这样和她说话? 宋声声这几年在城里过惯了好日子,往日在家里夹起来的尾巴又抖擞了起来,她反击道:“关你什么事!” 宋裴远听这话更加确信她在外头又闯祸了。 本来就冷的脸色就更像结了冰。 宋声声接着说:“我是你姐,你凭什么管我?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她学了个成语就乱用。 宋裴远瞧见她对自己不耐烦的眼神,沉默半晌,他扯起嘴角,淡淡道:“宋声声,你就是死不悔改。” 宋声声不再理他。 抱着一兜子还热乎的馒头就往外走。 接着,宋声声就悄悄去了农场,不过她只带着点馒头肯定不够。 她还花了点钱和票,买了点供销社买的饼干和糖。 她把东西送了过去,虽然不能救他于水火,但也算是一份心意。 等霍言以后东山再起,不觉得她是个白眼狼就行。 宋声声送完东西就又回了小水村。 她这次在小水村待了四天,故意在家蹭吃蹭喝,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赖着不走。 她和傅城离婚的事传得满村子到处都是。 连赵小宁也觉得是真的。 因为上辈子,宋声声和傅城好像也是这个时候离婚的呀! 傅城压根不是去出什么任务,而是回了首都的家。 之后回了宁城,就和宋声声把离婚手续给办了。 赵小宁越想越激动,她的机会可不就来了。 现在她才是占尽优势那个人。 * 这边傅城的确是回了首都。 他把自己和宋声声的事儿同父母说了个清楚,结婚证拍在爸妈跟前,好让他们在他以后带着人回去的时候有个心理准备。 忙完这件事,傅城就连夜赶火车回了宁城。 一刻都没停歇。 他回宁城之前还买了许多宋声声爱吃的,饼干、巧克力、糖果等等。 满满当当装了一大包。 还有两条裙子,她每个月好像衣服都穿不够。 傅城到家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 宋声声不在家,儿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傅城面无表情,冷瞳暗了暗。 一旁的陆沉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吹了个口哨:“哟,老婆又跑了。” 上次回来,宋声声也不在家,卷了钱、带着行李就跑去省城找她竹马私奔了。 那叫一个冷漠无情。 傅城关了门,转过身往外走。 夕阳下男人的身影凌厉冷峻。 他冷静的问驾驶员拿了车钥匙。 陆沉渊看向周身冷冰冰的男人,心里奇怪他老婆都不见了,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傅哥,你去哪儿?” 男人肌肉饱满的胳膊大力拉开车门。 砰的一声,车门关紧的声音剧烈,砸在心尖叫人发颤。 接着,傅城吐字冰冷:“去抓人。” 几个冷冰冰的字眼压抑着会让人胆战心惊的冷戾。 陆沉渊挑了下眉,心想宋声声今晚可算是完了。 有过“犯罪前科”,还一声不吭胡乱的跑。 惹了谁不好,偏要惹这位大少爷。 没事乱跑什么呢?等会儿抓到得被弄死。 第15章 她好无辜 隔壁家的刘婶听见院门前的车声,探出脑袋来一看,果真是傅团长回来了! 她擦干净手,忙走出去,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傅团长?” 男人沉沉的黑眸闻声望去。 刘婶被他眼中的冰冷吓了一跳,勉强稳住心神,她说:“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声声说你出任务去了,我还以为得要十天半个月呢。” 傅城在刘婶面前勉强敛了几分冷厉,他说:“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了。” 刘婶松了口气:“还好你回来的快,小池这孩子这两天都不怎么吃饭,话也没有几句。” 刘婶这两天帮宋声声照看孩子。 没想到小池这孩子看着乖巧听话,性子实在是倔。 小小年纪,就很成熟。 虽然不会胡闹,但是…太倔了啊。 饭吃的很少,也不怎么吭声。 早晨叫他过来吃早饭,眼睛也是红红的,好像哭过了。 问他怎么了,就绷着小小的苍白的脸说自己只是做噩梦了。 傅城不动声色,问:“刘婶,小池在您这儿?” 刘婶说:“可不是,声声托我照顾他几天。” 傅城暂且没空去管儿子,他不动声色,接着问:“那您知道声声去哪儿了吗?” 刘婶想到傅城方才阴沉的脸色,她一个过来人当即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声声没告诉你吗?她前几天搭老乡的驴车,回了老家。” 傅城嗯了声,紧绷的神色并未松动,他想了下,轻描淡写:“我给忘了,我现在去接她回来。麻烦刘婶帮我照看小池了。” 刘婶这才恍然大悟,合着是傅城给忘了。 她刚才还以为宋声声是有骗了他们,悄摸摸的跑出去干坏事了。 她松了口气,摆了摆手,大方地说:“邻里邻居的,傅团长别客气。平日你们也没少借我们粮票肉票。” 傅城戴上军帽,俊美深刻的五官隐在阴影。 他让驾驶员先在这儿等着,自己开了车往小水村那边去。 宋声声这边还在家里演戏,吃了躺、躺了吃。 叫她洗碗,她当听不见。 让她干活,她就默默流眼泪。 宋母瞧见她这懒鬼的样子就来气儿,忍了两三天实在忍不下去,将她拉到小房间里问:“你和傅城真离了?” 虽然现在提倡婚姻自由。 可真离了婚还是丢家里的脸。 不过宋母想着丢脸是一时的,宋声声这种好吃懒做、还不太老实的样子,被傅城嫌弃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和傅城离婚,正好也能给小女儿腾出位置来。 嫁给谁不是嫁,嫁给前姐夫还能说句知根知底! 宋声声正抱着家里最后一颗梨在啃,唇瓣染着梨汁,潋滟水润,别提多好看了。 她瞄了眼在门后偷听的赵小宁,故意支支吾吾,装出难以启齿的样子。 宋母看她眼睛都润润的,又欲言难止,心里就懂了。 宋声声偏还似是而非说了几个字:“妈,您就别戳我的伤口了。” 宋母没再吱声,也没再念叨她吃了家里最后一颗梨的事儿。 躲在门后的赵小宁喜出望外的,差点都要笑出声了。 果然如此,这辈子和上辈子也没有区别。 她大可以利用自己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情,一一拿下首都这些个大院子弟。 赵小宁转头就把这事说给了村里的长舌妇,故意宣扬出去。 离了婚的女人,就不值钱了。 尤其是这种可以说是被夫家休弃的,二婚就更找不到什么好的。 村里人嘀嘀咕咕:“我早就看出来宋声声和傅团长不能长久。” “可别提了,傅团长可是首都的大学生,宋声声肚子里都没点墨水的,两人哪能有话说呢。” “强扭的瓜就是不甜,瓜熟蒂落也没用。” “声声可是咱们村最水灵的人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收服傅团长。” “我还以为他们感情挺好的呢。” “这两年返乡的人多了,离婚的事还少吗?” “我侄儿的战友在傅团长手底下当兵,听他战友说傅团长可没少忍耐声声,这也是忍不下去了,不然谁愿意这么折腾。” “可不是。” 村里头的人就爱嚼舌根,更见不得别家过得比自己好。 巴不得大家都烂在泥里,眼看宋声声灰扑扑被赶回来,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这边还没嘀咕上几句,军用车就开进了村子里。 傅城将车停在宋家门口,他下了车,身上军绿色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整个人板正又冷漠。 高不可攀似的。 宋爹和宋母瞧见忽然出现的男人,惊得都不会说话了。 宋声声正在隔壁啃梨呢。 她家隔壁就是沈知书家。 沈知书他爹听见宋母骂骂咧咧指责宋声声吃了梨,他便叫她过来,从筐里给她拿了两个。 沈知书家种了两棵梨树,不缺梨吃。 往年都是拿出去同城里人换了粮票。 宋声声嘴甜,叫了沈叔。 为了两颗新鲜的梨,还多说了两句话:“上回我去阳城,还碰见了知书哥,他很受同学和老师的喜欢呢。” 说完,宋声声就感觉背后一凉。 她回头一看,望着眼前高大冷峻的身影,结结实实给愣住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傅城盯着她红润的小脸,饱满的唇瓣洇着柔润的汁水,微微张开的唇探出软嫩粉白的舌尖:“老公?” 傅城上前,一把掐住她的手腕。 前所未有的用力,生怕她跑了似的。 宋声声小心觑了眼他的脸色,深不可测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心机腹黑男人,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半点都不显。 宋声声被他拎回了宋家,直接进了她以前住的那间小屋,门砰的一声关上。 然后—— “啪”的一声,彻底锁死。 宋声声瞧着沉默不语的丈夫,心里微微有些害怕。 她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下,男人却依然处惊不变。 她看起来有点怯怯的,声音柔软,拐着弯的打听:“老公,你怎么来这儿了?” 第16章 有他就够了。 傅城来的突然,宋声声毫无准备。 以前傅城出任务回来少说也要半个月,前两年同南边还在打的时候,几个月回不来都是常有的事情。 傅城回不来的时候,工资和待遇都落在她头上。 又因为军人家属的身份,格外有优待。 她反而过得更快活。 这会儿宋声声还在心虚,不知道傅城有没有听见她刚才和沈叔说的话。 她试着抽出手腕,没想到遭到了更强烈的控制。 她算是看清楚了,傅城就不喜欢被忤逆。 男人一声不吭将她摁住,抵着桌面的腰肢有些酸痛,她睫毛颤颤,显然开始怕了。 傅城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的听不出情绪:“来接你。” 他攫住她的下巴,盯着她潋滟的唇瓣看了半晌,然后很淡的问了句:“梨子甜吗?” 宋声声听着他说话感觉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来找她算账。 她将提起来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对他扬起甜甜的笑来,说:“很甜!比在供销社买的还好吃。” 傅城说:“是吗?我尝尝。” 宋声声正准备告诉他香甜多汁的白梨都被她吃完了。 她张了张唇瓣,就被堵住了嘴巴。 男人在她的屋子里显然很放肆,搂在她腰间的有力手掌越收越紧。 傅城细细品尝过后,指腹落在她愈发洇红的唇瓣,意味不明说了几个字:“是挺甜的。” 宋声声感觉舌头都麻了。 她有点怕。 这会儿后知后觉傅城刚才像是故意在报复她,不让她好过似的。 她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嘴巴疼。” 宋声声卖点可怜,好让傅城知道他有多禽兽不如,再让他心疼心疼她,对她愧疚,下回也能有点分寸。 然而她低估了傅城的冷酷无情。 男人扯起唇角,笑了声:“方才看你和邻居聊得尽兴,嘴巴看起来倒是不痛。” 宋声声一下子愣住,过后有点委屈。 她同沈叔说两句话,也没什么呀。 毕竟人给了她梨子吃,哪能什么都不说? 傅城见她不吱声,心里越发来气,他怕她一个人在这边受欺负,火急火燎赶回宁城。 她倒好,说起别的男人倒是眉开眼笑。 方才她提起沈知书时,眼中灿灿的笑意真是碍眼。 “你笑的也开心,不像是哪里吃痛的样子。” 宋声声的眼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扑了两下,她小声道:“是刚才被你咬痛的。” 傅城松开了她的下颌,两道指印在雪白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他望着她下巴的红印,有些后悔刚刚下手重了。 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长的,细皮嫩肉,特别不好养。 傅城的喉结平静滚动了两下:“不这样你长不了记性。” 宋声声可冤枉死了,她做错什么了? 傅城真是全天下脾气最坏的男人了。 他是不是把他在首都大院里的那些坏脾气都带到这里来了! 宋声声指责人的话实在有限,憋了半天,冒出几个字来:“你这样、真的很坏。” 碍于傅城男主的身份,她也不敢把话说的太重。 傅城冷下脸,唇角挂着冷笑,男人阴不阴阳不阳的吐出几个字:“全天下就你的知书哥最好。” 宋声声的脸色变了又变,热气儿腾腾的往外冒,两只耳朵都烫得不行。 傅城真的是太坏了!! 受不了,真受不了。 等她翅膀硬了迟早不理他! 傅城说完这句,语气就变得严肃起来,他睨着她:“以后不准再提他。” 宋声声扭过脸,充耳不闻。 傅城知道她听清楚了,他压在她耳边,接着说:“不然下回你更痛。” 宋声声转过脸来气呼呼看着他。 傅城轻轻捏了下她的脸,手感很好,他喜欢的要紧。 她这样气坏了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屋子里一会儿有动静,一会儿没动静。 宋母支起耳朵想听个清楚,来帮忙干农活的赵小宁也在认真偷听。 里头骤然传来了声低呼声。 接着好像什么东西被打到了地上。 宋母脸色严肃,看向赵小宁,不太确定的同她嘀咕道:“傅团长不会打人吧?” 赵小宁知道他当然不会对女人动粗! 但她这会儿巴不得傅城是来宋家和宋声声秋后算账了。 赵小宁今天都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下午看见傅城到小水村里来,整个人犹如雷劈。 她勉强镇定下来。 安慰自己说傅城是来宋家报复了。 “不…不知道啊。” 即便是打人,宋母也不敢进去拦。 过了会儿,屋子里没了动静。 门砰的声开了。 傅城走在前面,衣领的扣子开了两颗,倒是比他平日严肃正经的时候多了几分懒散。 宋声声垂头丧气跟在他后头,倒是乖觉。 只是她的眼睛潮湿红润,嘴巴也红的不太正常。 宋母看她这样子,怎么看都奇怪,也更加觉得方才在屋子里肯定发生了不光彩的事情。 宋声声八成是被傅城教训了一顿。 宋母不想掺和进去,哪怕女儿可能挨了丈夫的打,也不想管。 是她自己要作。 可不就是活该嘛。 “岳母,我先带声声回去了。” 傅城牵住了宋声声的手,边口吻淡淡道。 宋母微诧,不是离婚报告都打了吗? 怎么又要把人接回去? 这…这这不会还没解气吧? 宋母可不会管宋声声的死活,甚至怕她被拖累,想到宋声声在家才四天就吃光了她的家底,她就心疼。 “行,你们趁着天还没黑,趁早回去。” 宋母这种赶人走的态度,傅城看在眼里,男人眼底一闪而过淡淡的讥讽。 从他第一回到宋家,他就看出来宋声声的父母对她一点儿真情都没有。 心眼都偏到了另外两个孩子身上。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 宋声声有他,就够了。 第17章 能装多久? 部队的军用车看起来也高大威猛。 宋声声得靠爬才能爬上去,傅城在她身后,托了把她的屁股,又给她借了力,把人送进副驾驶。 随后关上了车门。 宋声声被他托了下屁股,小脸通红,很不自然。 上车之后,扭扭捏捏不知道说什么。 宋声声是真没想到傅城这么快就回宁城了。 她本来还想着他这段时间不在家,她又能快活好多天了。 “宋声声,不喜欢回娘家为什么还在这里待了四五天?” 傅城先开了口,冷冷问她。 宋声声不想、也不能把舅舅的事情告诉他。 要知道军人最为正直,肯定不会喜欢她舅舅这样被举报的资本右倾分子。 她觉得自己很聪明,也很有打算。 等熬过了这几年的不太平,舅舅平反之后,她就能跟着舅舅去找亲生父母。 那时候,哪怕傅城要和她离婚也没关系。 她会避开自己在这本书里的凄惨结局。 至于傅城和赵小宁,如果两个人是这本书里的男女主,一定要纠葛在一起,她想拦也拦不住的呀。 只是现在,她还需要傅城,需要他喜欢她。 等到不需要他的时候,不用他提,她也会主动让他给组织打离婚报告。 回过神来,宋声声眨眨眼,小声的撒了谎:“在这儿不用自己烧饭,乡下也凉快些,待着舒坦。” 傅城握紧方向盘,冷笑了声:“你在家的时候我何曾逼你进过厨房?大院食堂不够你吃是不是?家里也有电扇,没让你省用电的额度。” 他冷着脸,说话带着几分规训。 像平时在军营里教训不听话的下属。 宋声声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凶,果然是不喜欢她才如此凶巴巴。 供销社的王姐老公,对王姐那叫一个百依百顺,说话都是哄着的,压根不会像傅城用这么冷硬的语气说话! 不过宋声声因为自己扯了谎,听到这顿严厉的训斥,也没敢生气,反倒心虚。 她眼巴巴望着傅城。 男人的侧脸都很好看。 上天偏爱的相貌,高鼻梁,深眼眶,五官立体,眉目清隽。 怎么看都英俊逼人。 她软声撒着娇:“我又没有乱跑,下次你出任务,我肯定在家乖乖等着你回来。” 说完,她就用漆黑水润的眼睛巴巴盯着他看,似乎要看到他心软消气。 傅城停了车,转过头来,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望向她,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没骗我?” 宋声声被他这样看着就更心虚了。 但是天高皇帝远,傅城这几天人都不在宁城,怎么可能知道她每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呢? 于是,她顶着高压,毫不犹豫的摇头:“我没有的。” 傅城收回目光,她还真不老实。 真当他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她就跑去农场找她那个舅舅了。 “嗯,我信你。” 傅城也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若是…被哄着骗着给人出卖了消息,当了间谍。 他不会客气。 宋声声真的以为自己把这男人给糊弄过去了。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怀疑。 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副驾驶上的小姑娘没心没肺,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傅城把车钥匙还给了驾驶员,把人抱下车的时候,她还没醒。 似乎熟悉了他身上的气息,还往他怀里钻了钻。 她柔软的唇瓣蹭过男人的喉结,傅城心脏一紧,浑身僵了下,接着轻轻摆弄了下她不安分的脑袋, 她可真是…睡着了也在撩人。 刘婶见夫妻两个一道回来,傅团长还抱着声声,牢牢不放的样子不像是生了嫌隙。 夫妻两个看起来感情好着呢。 刘婶说:“傅团长,陆连长带小池出去了,这会儿也快回来了。” 傅城怀里的人嘤咛了声,似乎是被头顶刺眼的光打扰了睡眠。 他随手将自己的军帽盖在了她的脸上,替她挡掉了阳光。 “嗯。辛苦刘婶了。” 那边陆沉渊抱着已经五岁大的傅落池,男孩儿乖得很,也没闹。 只是在看见国营商店柜台上的巧克力时,说:“陆叔叔,可以给我买一块巧克力吗?” 陆沉渊挑了下眉,有些吃惊:“你爱吃甜的?” 傅落池不喜欢撒谎,他小声地说:“妈妈爱吃。” 说着男孩仰着漂亮乖巧的小脸,特别的礼貌:“陆叔叔,可以吗?” 陆沉渊心里有点来气儿,还有些替他不值当。 这小孩儿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喜欢宋声声那个白眼狼。 陆沉渊捏了下他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你妈都不要你了,你还想着她呢?” 傅落池把脸扭过去,藏起来不让人看到:“妈妈没有不要我。” 陆沉渊笑了下:“就这么喜欢她?” 傅落池把脸埋起来,没有说喜欢,过了会儿,他只很小声冒出几个字:“巧克力。” 陆沉渊都不知道说什么。 买完巧克力,塞进他手里。 “她还没有叔叔对你好,不管不问,说扔就扔。” “妈妈现在已经不会、不会不管我了。” 男孩儿逐字逐句认认真真的为她辩解。 陆沉渊笑了下,他当然是不相信宋声声真的变老实了。 傅城知道她开的介绍信,那天连夜赶去了阳城,若是去的再晚点,宋声声都要忘了她是已经结婚生子的人。 “谁知道她能装多久。” “小池,自己长点心眼,别被卖了都不知道。” 陆沉渊叮嘱这两句也是以防万一。 这孩子一点儿都不傻,头脑聪明,学习能力特别强。 就是太执着了。 做梦都会说梦话——妈妈亲亲我。 特别黏宋声声,又不敢真的在她面前索取,只会可怜巴巴等着宋声声从指缝里漏出点亲近给他。 “陆叔叔,妈妈不会卖了我。” “妈妈现在很喜欢小池的。” 陆沉渊心想宋声声倒是很会说甜言蜜语,好听的话张口就来,难怪一个两个都喜欢她。 他没再多说,把小孩儿送了回去。 傅落池到了家,一直看着爸爸怀里的妈妈,走哪儿跟到哪儿。 傅城低头看了儿子一眼,摸了摸他的脑袋:“妈妈睡着了,不会跑。” 傅落池依然守在床边,这张看起来就像是傅城翻版的小脸,也有着同样的固执。 第18章 瞧不上 宋声声睡得很香,到傍晚才醒。 睁开眼睛对上张精致软白的小脸,男孩儿的眼睛像黑色的曜石,清澈柔软。 他大概是很高兴的:“妈妈,你睡饱了吗?” 宋声声坐起来,脸上还有睡出来的印子,她点点头:“饱了。” 说完,她顺手把儿子抱到自己腿上。 几天没见,还真的差点把他给忘了。 宋声声感觉怀里的小孩儿,身躯有些僵硬,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叹气。 果然她和儿子,就没有什么母子情深。 抱他一下,身体都僵了。 不过这也不能怨别人,她以前好像是不怎么关心这孩子。 亲亲抱抱,更是很少。 傅落池安静的待在妈妈的怀抱里,掌心里的巧克力已经有些软化。 他打开手指,声音小小的:“妈妈,巧克力。” 宋声声看着他掌心里用纸包裹起来的巧克力,万分诧异:“哪里来的?爸爸给的吗?” 她以为是他馋了。 替他剥开外表那层纸,将巧克力送到他的嘴边,“吃吧。” 傅落池望着她:“妈妈,你吃。” 宋声声咦了声,更加惊喜了,她毫不吝啬亲了口儿子:“原来是小池留给我吃的呀。” 傅落池又把脸埋了起来,低低的嗯了声。 听着有点害羞。 哄完孩子,宋声声收拾好身上的衣服,去了客厅。 陆沉渊也在,瞧见她还对她笑了下:“嫂子。” 宋声声看见陆沉渊眼底的笑意,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陆沉渊也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 她梦见的那本书里,陆沉渊对赵小宁的评价非常高,十分欣赏赵小宁身上敢闯敢拼的韧劲儿。 在南边市场经济逐渐开放之后。 陆沉渊还帮了赵小宁不少,给她的外贸生意保驾护航。 后来应该也是喜欢上了赵小宁,成为在她身边的默默守护者。 宋声声虽然有点蠢笨,但是对人的情绪很敏感。 陆沉渊压根就瞧不起她,打从心里对她还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宋声声对陆沉渊态度也不热络,敷衍应了声嗯字。 陆沉渊找过来是有正事。 他们似乎也没刻意回避她,陆沉渊开口的时候甚至故意往她那边的方向瞥了眼。 “傅哥,小卫前几天拦了几封从香港过来的信,我看过信的内容了,看起来没什么思想问题。不过也说不好。” 万一有暗语传递情报。 这也不是不可能。 这几封信都是想要掩人耳目,冒险送到农场里去的。 宋声声才去了农场。 她这脑子,被外边的人哄得出卖消息,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 傅城淡道:“知道了,你让小卫多盯着点。” 陆沉渊说:“行。” 宋声声支起耳朵在偷听。 发现自己没听懂,于是很快就放弃了。 等到两人说完,她死活没开口主动留陆沉渊吃晚饭。 嘴巴像被锯掉了。 当个老老实实的哑巴。 送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巴不得陆沉渊赶紧滚。 也不知陆沉渊是不是故意和她过不去,厚着脸皮要留下来吃晚饭。 “嫂子,打扰你了。” 宋声声心里生着闷气,气呼呼的快炸了。 她心想既然知道是打扰,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好没眼力见的一个男人。 按照惯例,宋声声是没做晚饭的。 她只有在上次有求于傅城的时候才勉为其难的下了厨,她手艺好,却不想白白便宜了别人。 就算是上回,也故意做出手被油点子烫伤了的样子。 后来傅城洗了碗还蹙着眉叫她往后别再进厨房了。 好在这会儿大院食堂还开着门,傅城去食堂里打了几样菜,拿票换了份让食堂师傅特意给留的梅菜扣肉。 “刘师傅,谢了。” “别客气,下回你要什么还和我说,我给你留。”老师傅收拾好桌台,接着随口说:“给你装了满满一饭盒,是声声想吃吧?” 傅城笑了下,嗯了声。 然后将自行车票递了过去,上次就听老师傅说家里的儿子要结婚了。 三大件还没凑齐,缺张票,却不是那么好凑的。 傅城暂时用不上,不如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人情往来都是这样,若是真的不沾半点利益,反倒不长久。 老师傅接过票的时候,笑得不见牙。 不说别的,傅团长就比其他小子要大方多了。 模样长得又好,家里头听说还有在京里任职的高官,难怪结了婚有了孩子,私底下还有人惦记着他。 傅城很快赶回了家,宋声声都快饿死了。 饿得肚子咕咕叫,还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陆沉渊干瞪眼。 宋声声扭过脸,看都 不想看陆沉渊。 对于看不起她的人,她也要蔑视回去。 陆沉渊听见她饿肚子的声音,偏要故意给她难看:“嫂子饿了吗?” 宋声声嘴硬:“我不饿。” 陆沉渊看她被小脸红红的样子,居然感觉她比以前顺眼:“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我想着傅哥平时也没亏待你,钱和票都在你手里头,嫂子该吃吃该喝喝,免得外人还以为傅哥虐待老婆,传出去多难听。” 宋声声感觉陆沉渊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听都像拐弯抹角的刺儿她。 正巧这时候傅城从食堂打好饭菜回来了。 宋声声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饭盒,打开盒子,一阵肉香,她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饭盒里满满当当都是她爱吃的肉。 宋声声觉得今儿的食堂师傅,人也太好了,竟舍得做这么多的肉。 宋声声在傅城面前就是另外一种样子,娇娇的,她缠住他的胳膊,踮脚凑到他面前,亲了口他的侧脸:“老公,你真好!” 为了拿下傅城的心。 她的嘴巴甜得就像抹了蜜。 陆沉渊显然没想到宋声声私底下在傅城面前是这个样子的。 他一个大男人光是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差点维持不住懒懒散散的样子,浑身像是被电了一下,旁观者都有点吃不消。 第19章 吃醋了 傅城前些天在家的时候已经有点习惯了她的亲热。 甚至对她的亲近,很是受用。 她的胳膊都软得不可思议,香香软软的,谁会不喜欢。 只是这会儿有外人在,就不太一样了。 傅城面不改色,摁住她作乱的手,嗓音微微有点沙哑:“嗯。吃饭。” 宋声声望着他淡淡的神色,心里哼哼唧唧。 傅城这个大冰块,软硬不吃。 她软声对他撒娇,他看起来还是不为所动。 宋声声忍不住咬唇,这赵小宁以后到底是怎么让傅城对她死心塌地、宠爱有加的? 还真有本事。 能让冰块变成暖阳。 不过以后这也不关她的事情,她未来就只想改变自己炮灰的命运,好好活下去。 至于梦里那个后来挺着大肚子的自己。 可能她、二婚又有孩子了? 宋声声出神的时候,傅城已经帮她把碗筷给摆好了,“想什么呢?快吃吧。” 宋声声抬起小脸,对他笑了下:“好。” 陆沉渊在旁看着她脸上的笑,心里简直了。 仿佛刚才坐在沙发上冷脸对着他的那个女人不是她,难怪傅城对宋声声还真的挺不错的了。 上面已经透了风。 返乡回城是大趋势,他们迟早也是要调回去的。 看傅城的意思,是要把宋声声一起带回首都的。 宋声声在外头作天作地,各种不识好歹,傅城都能忍得下来。 原来她在家倒是又娇又媚,甜得发腻。 还真有一套。 宋声声很快就填饱了肚子,大半碗的肉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她吃得再多,身材依然很匀称。 腰细胸大屁股翘。 不过宋声声一点儿都不喜欢自己这样的身段,从前在小水村,出门的时候没少被人笑话。 她爹他妈也不会舍得给她买新衣服。 有时候衣服小了,胸口就更紧绷绷的。 小姑娘都怕羞,后来她就不太愿意出门了。 傅城刚来村子里帮忙的时候,她那时候傻乎乎又直白的去勾搭他,也不会别的手段,就是每天去他面前晃悠。 有一次在小路口那儿碰到他,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男人似乎忍无可忍,转过身来,冷冷望着她。 她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不合身的衬衫,绷得太紧,扣子还崩掉了两颗。 她一下子愣了。 脸红的要命。 傅城的脸色比她也没好到哪儿去,好像以为她是故意的,被她气的不行。 冷着脸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就又回来,将他身上的制服外套扔给了她,命令道:“盖着。” * 吃饱喝足。 宋声声时不时就往陆沉渊那边看两眼,最后实在忍不住,声音小小,却一声声的开始催促:“天都黑成这样了,陆连长还不回去吗?” 陆沉渊发现宋声声是真的很不喜欢他。 不过他也不稀罕。 娇归娇,漂亮归漂亮。 天底下也不是找不出比她更漂亮的。 他以后要找对象,绝对不会找宋声声这种不让人省心的。 还很蹬鼻子上脸的。 而且陆沉渊觉得宋声声以后跟着傅城回了首都,未必能适应那边的生活。 学历不够,见识又浅。 脾气不好,又好娇气。 除了傅城,谁还会惯着她? 他没记错的话,薛落现在心里还念着傅城,也不介意他已经有了孩子。 薛落大学毕业就被分配到了医院工作。 父亲又顺利从高位上退了下来。 论起合适,这两人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若不是当年事发突然,傅叔叔怕他们留在首都会太高调,宋声声这个的乡下土妞,怎么高攀得上傅城这样的天之骄子。 陆沉渊拿起沙发上的军帽,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坏心,故意说:“多谢嫂子关心,那我就先回去了。” 宋声声气得眼睛都瞪大了。 她叽叽歪歪,谁关心他啊,可真不要脸。 送走了陆沉渊,宋声声心里也舒坦多了。 天气热,她每天都要洗澡。 宋声声洗完热水澡出来,傅城刚把儿子哄睡着。 他回了两人的卧室,宋声声正在涂她的雪花膏,忽然伸出的一只大手抽走她掌心里的雪花膏。 她回头看了眼,对上一张冷峻的脸。 傅城盯着她看,忽然说了句:“陆沉渊有未婚妻了。” 宋声声茫然的看着他,傅城和她说这个做什么?她又不关心。 但是傅城这么一说,她就有忍不住觉得赵小宁可真厉害,毕竟认识赵小宁之后,陆沉渊对她就是男人对女人的欣赏。 这是为了赵小宁都抛弃了曾经的未婚妻? 宋声声咬着下唇,她怎么就没学到赵小宁的半点本事呢? 她连一个傅城应付起来都吃力的要死。 “我好像都没听陆连长提起过他的未婚妻。” 宋声声随口这么一说。 傅城看着好像还不大乐意多提了,垂着黑眸,目光悄然落在她脸上,看她好奇的样子,内心极其不爽快。 宋声声身上有许许多多他讨厌的坏毛病。 但是。 傅城最讨厌的还是她现在这种朝秦暮楚、对别的男人的关心和好奇心。 “陆连长是不是不喜欢他的未婚妻?他未婚妻现在在哪里啊?宁城吗?她长得好看吗?” 宋声声全然没注意到傅城的不对,倒箩筐似的将她心里好奇的问题都给问了出来。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傅城有点生气的时候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是说话就比平时要刻薄一些,他抬了抬眉骨,开了腔:“弄明白了底细,以后好改嫁给他?” 宋声声发现男人的心,也像海底的针。 甚至更加的难以捉摸、深不可测! 傅城说这句话的时候,仔细听还能听得出几分咬牙切齿。 宋声声抬眸,看见男人绷紧的下颌,眉眼深处透着凛凛的冷意,牢牢盯着她的目光已经给她定了罪名,觉得她好像把主意打到了陆沉渊身上。 她可委屈死了。 宋声声知道傅城打从心里还是不相信她真的要和他好好过日子。 努力了小半个月,这人还是这样看待她。 她心里难过,膨胀的酸涩感快让她眼圈通红。 她扭过脸,眼前沾了些水雾,她开口说话还带着点鼻音:“我去陪儿子一起睡。” 第20章 根本就不喜欢 宋声声以前在家因为父母的偏心,老实夹着尾巴做人。 不敢有小脾气,也不敢生闷气。 但和傅城结婚之后的这几年,不说作威作福,她的确是放纵自我,被娇惯的一点儿气都受不得。 宋声声再蠢也听得出傅城这句话里隐隐冰冷的恶意。 这会儿被傅城误解之后简直委屈的不得了,眼眶里含着泪,也不想开口解释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的瞬间委屈巴巴的金豆子就往下落。 宋声声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还不如和书里一样随心所欲!也好过受这种被人怀疑的气。 宋声声闷头去了儿子的小房间。 房间小小的,床也小小的。 开了窗户,让风透进来,才没有那么热。 小孩儿肚皮上的被子被他蹬到了地上,宋声声将毯子捡了起来,重新给他盖好了。 正巧孩子醒了。 傅落池迷迷糊糊睁开眼,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小声地叫了声:“妈妈。” 宋声声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轻轻地:“接着睡吧。” 傅落池攥着妈妈的手不放,在梦里他可以不用是乖巧懂事的小孩儿。 他很亲昵的往妈妈怀里钻了钻。 像是要牢牢把两个人黏在一起。 宋声声的手指还在他的掌心不放,她忽然想起来,其实儿子刚出生那会儿,比现在还要粘她。 看见她就笑。 她一走就哭。 那时候傅落池还是个奶团子,长得特别讨喜,饿了也不会哭,就睁着黑色的大眼睛,乖乖盯着她看。 宋声声这会儿有点睡不着了。 把脸埋在被子里。 特别的没出息的在想傅城难道没有发现她生气了吗?难道看不出她刚才很难受吗? 竟然也不来哄哄她。 果然没有心。 宋声声本来都快好了,这么一想就又想哭。 她本来就爱哭,受了委屈之后眼泪就会像失控的水龙头,不断的往外冒。 泪水顺着眼尾滑落,沾着下巴,没入衣领。 她闷声流着泪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的房门不声不响打开了道缝。 傅城望着床上背对着他的身影,下颌绷着冷硬的线条,他说完那句话,心里也不舒坦。 但他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委屈的。 他自嘲的想,她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蠢蠢欲动要这样做。 傅城那会儿瞧见了她红红的眼睛,闷闷说话的样子好像快哭了。 他下意识想去哄哄她,又忍了下来。 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 傅城以为她睡着了,走过去正准备把人抱回卧室,手刚碰到她的腰,却发现她好像在抖。 接着他就看见了宋声声满脸的泪,小脸被泪水打湿了,鼻尖透着红。 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扎在他心口上的针,深深刺了下去。 傅城觉得心口疼,他把她抱起:“回去睡。” 宋声声犯了脾气,用力的要推开他,被他死死控制住了双手,她泄恨似的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我不和你睡!” 宋声声下口重,他的肩膀留下了显眼的牙印。 傅城摁着她,不让她逃脱。 军人的力道和女人的力气,实在悬殊。 宋声声根本都挣扎不过他,她闹腾到没什么力气,趴在他怀中,眼泪染湿了他胸口这片布料,她闷闷地说:“傅城,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她也不要喜欢他了。 她的眼泪像滚烫的热水浇在他的心脏,傅城的唇抿得直直,搂抱着她的胳膊更加用劲儿。 宋声声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勒断了。 这样她就更觉着傅城不喜欢她,她在他面前都哭成了这样,他还这么用力,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人。 傅城的胸腔疼的有些发麻,他深吸了口气,开没出声。 宋声声将眼泪鼻涕全擦在他的衬衣上,继续控诉他:“王姐的老公就很听王姐的话,王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早知道我那时候也该找个憨厚男人过日子。” “就连陆连长看起来也没有你凶,只有你像个冷冰冰的石头,又硬又硌。” “我讨厌你。” “傅城,我以后改嫁一定改嫁给一个比你温柔比你对我好的男人!” 傅城本来还挺心疼她的眼泪,听见这话冷不丁笑了下。 笑意冰冷,他也没多说,把人抱回卧室,然后就堵住了她的嘴。 傅城亲够了人,抚着她轻颤的身体,吐字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来:“我没死,你就不准改嫁。” 他接着说:“我死了,你也要给我守几年的寡。” 他见不得宋声声和别的男人在一块。 宋声声身形纤瘦,被罩在他怀里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咬着唇瓣含着眼泪可怜兮兮的想,傅城对她真就够狠心的,现在都还把话说的这么死。 第二天早上睡醒。 宋声声的眼皮就肿了。 她和傅城闹上了脾气,打算这几天都不会主动上赶着去傅城面前讨嫌。 既然讨厌她,不喜欢她,那她就如他所愿,不去烦他了。 傅城今早出门之前还给她买了早饭,几个肉包,还有两碗豆腐脑。 孩子已经被他送去军属幼儿园里。 宋声声洗脸的时候瞧见自己红肿的眼皮,今儿都不愿意出门。 可她今儿还有事要办。 高考开放是几年后的事情,她现在慢慢做准备都来得及。 眼前是她得找份工作,将来离开傅城也更能有底气。 吃过早饭之后,宋声声顶着红肿的眼皮出了门。 隔壁刘婶和丁营长家的这位恰好买菜回来,一眼就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皮。 丁营长家这位少不得幸灾乐祸。 看起来宋声声昨晚可没少流眼泪,不然眼睛也不能肿成这样,八成是被傅团长给收拾了。 而且今早,丁营长的夫人去供销社买菜的时候,碰见了进城来的赵小宁。 小姑娘长得虽然没有她表姐漂亮,可是嘴巴甜,还会做人。瞧见她摆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最后像是憋不住了忧心忡忡的请她帮帮忙。 丁夫人当即就打听起来。 赵小宁含糊不清地说,她表姐犯了错,惹毛了傅团长,傅团长在小水村甚至还对宋声声动手了! 赵小宁请她平日多劝劝她表姐,不要再误入歧途。 又拜托她若是碰见两口子起争执,也稍微看着点,被让她的表姐被打出什么毛病来。 夫妻不睦到动手这种事,一点儿都不光彩。 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丁夫人心想,也亏得赵小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花大闺女,有事就往外说。 不然她能知道宋声声在家还挨打了吗? 她既然知道这种热闹,就非看不可了。 不仅要看,还要狠狠奚落。 “声声啊,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什么事儿叫你哭得这么难过?” 第21章 让她吃个教训 她的话一听就不怀好意。 眼睛里蕴着促狭的嘲弄,好像是特意来看她的笑话似的。 宋声声和军属大院的其他邻居处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她知道大院里其他的家属大多本来就有城镇户口。 还有体面的工作。 不是幼儿园的老师,就是医院的护士,还有在文工团跳舞唱歌的艺术工作者。 像她这样沾着土气,死皮赖脸从乡下硬凑过来的还真没有。 她和傅城怎么结成得婚,也早就在军属大院里传开了。 宋声声才不想被她们给看了笑话,她为了强撑面子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傅城出任务回来,几天没见就像刚尝到荤腥的猫,下手重了点,还没完没了,我哪吃得了这种苦,哭也不管用…” 她胡乱扯这番话时,眼睛都不眨。 一旁的几人听得面红耳赤! 宋声声还真是乡下来的,这种话也往外说!当真是不害臊。 宋声声望着丁营长的妻子,接着眨眨眼,故意问:“张姐,丁营长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宋声声这就是故意在往她的痛处上戳了。 丁营长和他的妻子,当年是包办婚姻,没什么基础感情。 处了这么些年,就只是过日子。 至于床上那档子事,还真不多。 她男人回来了就喊累,吃完饭洗完澡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压根没那个心思。 这事是少之又少。 生下孩子之后就更没夫妻生活。 “声声,你这话说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张姐,我把你当姐,大家伙都在同一个军属大院,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丁营长的妻子没在她身上讨到好,恼火的不得了。 宋声声也没再同她多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人走远,她呸了声:“宋声声能有什么事?又没学历又没工作,还是个懒骨头,八成去偷人了。” 一旁与她关系好的军属也附和她的话:“她表妹不是说傅团长还对她动手了吗?她刚才估计也就是死要面子不敢认,都这样了看来两人离婚也快了。” “我没见着她身上有伤,她表妹弄错了吧?傅团长看起来也不会像是会打老婆的人。” 不仅不会动手,平时看着还挺疼她的。 “嘁,衣服遮着,可什么都瞧不见。” “你别说,她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可真好看,藏青色的棉布做的上衣,在她身上穿着就是比别人好看些。” “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勾搭谁。” 丁营长的妻子心里又有了主意,她那个侄女还是喜欢傅团长喜欢的要紧。 她得多盯着点宋声声,早点抓住她红杏出墙的证据。 她的侄女,不就有机会了吗? * 这边宋声声在外头找了一天的工作。 有些粗活她不愿意干,要进厂又得有门路,至于供销社和国营商场,那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 不过这些宋声声都不是很稀罕。 别看这些工作如今体面,几年后十几年后,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她先摸清楚现在找份工难不难,接下来再做决定。 到了傍晚,宋声声先去幼儿园接了儿子,男孩儿现在上学天天背着她给他缝的新书包。 沉稳话少的小朋友还在同伴面前使劲儿炫耀。 “是我妈妈给我做的新书包。” “我也觉得很好看。” “你们可以看,但是不可以摸的。” 宋声声从幼儿园老师口中听见这些话,哭笑不得。 傅城今儿回来的比平时早,顺便买了些煤回来,堆在院子里,码得整整齐齐。 想到昨晚她后来在他怀中哭得抽噎的样子,傅城又去国营商场用商汇票给她买了双小皮鞋。 八十多块钱,是别人几个月的工资,对傅城来说却不贵。 她上次来国营商场的时候,就眼巴巴的望着,没有她的尺码,才没买成。 傅城早些年还出国留过学,哪里是什么迂腐的人,怎么哄女人,他也不是不会。 只是昨晚他也在气头上,只想狠狠收拾不老实的宋声声,让她吃个教训,以后再也不敢说那样的话。 偏她也倔,死活就是不让他好过。 这会儿,宋声声瞧见傅城,又想起了昨晚的委屈。 她装作没看见他,也不像之前那段时间,见到他就笑、就扑过去,甜甜的叫声老公。 第22章 我们不会分开 宋声声扭过脸,装作没看见他。 傅城抿直薄唇,若无其事上前,他望着她肿肿的眼皮,顿了下,开了口:“你上次不是问我要高中的课本吗?给你带回来了。” 宋声声低头死活就是不看他,“哦。” 她生气起来也没那么好哄,脾气也倔得很,说完这一个字就闷着声不肯再开腔。 而且傅城这也不算是在她哄她。 看起来和平时也没两样。 宋声声今儿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早就累了,浑身都出了汗,她没再看傅城,转身最里面的小卫生间。 用暖水瓶里的热水凑合着洗了个澡。 洗完澡她更是困得不行,钻进被子里就要睡觉。 傅城一时都没找到开口的机会,他将筐里的脏衣服拿了出来,他有洁癖。 特别爱干净。 男人随手将脏衣服给洗了,晾晒在院子里。 接着傅城又去大院食堂打了肉和菜,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 几乎没有犹豫。 傅城进了卧室,把人从被子里给抱了起来,她睡得朦胧迷糊,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被男人低头亲了两口。 “起床,吃饭。” 宋声声本来还想晾他两天,这么被亲着醒过来,望着傅城的脸,逐渐从刚才的梦中清醒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和傅城在闹矛盾冷战。 她梦见的这本书,书里面的剧情逐渐清晰完善。 打扮明艳的赵小宁已然是成功的外贸女商人,穿着名牌,开着豪车,到医院里来探望她。 “表姐,还得多谢你当初收留我,不然我这些年哪能有这么多机遇?” “姐夫现在身居高位,你还是别来找他,给他添麻烦了。” 彩色电视机里。 经年久月,哪怕历经风霜,男人依然英俊无比,气质更甚从前,漆黑冷淡的双瞳冷冷注视着镜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 镜头极有分寸的对着他。 周遭都不敢有人多话,哪怕极度好奇这位之前的唯一一段婚姻,也三缄其口。 宋声声望着梦中彻骨冰冷的那双眼,感觉自己也陷入了一阵严寒。 她莫名感觉到这阵凉意,接着就被傅城给亲得醒了过来。 梦境真实的让她分不清真假,她便没有什么力气推开他,更没有什么心思继续同他作对。 似乎一下子从夫妻别扭中清醒过来,她现在还不是能任性的时候。 因为从断断续续梦见的书中片段。 她不仅自杀了,貌似自杀前的日子还过得特别凄惨!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惨到活不下去,她应该也不会选择自杀这么痛苦的死法。 宋声声恹恹待在他怀里,她忽然抓住傅城的袖口,仰起柔软的小脸对着他:“以后、以后就算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也不能、不能对我不好。” 这话实在霸道,也不太讲道理。 日后成了陌生人,他又为什么要对她好呢? 宋声声接着小声嘀咕:“夫妻一场,多多少少有情分,你不能对我见死不救的。” 傅城听着她口中奇奇怪怪的话,没放在心上:“我们不会分开。” 他和她,是组织上承认关系的夫妻。 宋声声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 傅城看她好像消了气,就把下午在国营商场买的小皮鞋拿了出来:“你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宋声声低头看了眼,颇为惊喜。 这不是她上回看中的那双小皮鞋吗? 国营商场的货品也没那么齐全,来了些好货都得靠抢。 上回她就没有买到合适的尺码。 她伸出脚,踩着皮鞋试了试,出乎意料的合适,配上她这会儿穿的蓝色绵布裙,竟衬出几分娇憨的学生气。 傅城望着她的眼神暗了暗,齿尖发痒。 感觉宋声声不管什么样都勾人。 说话勾人,撒娇勾人,眼泪勾人,就连生气也都很勾人。 傅城大多数时候都有在克制自己,不然她隔天根本下不了床,偏偏他已经极其收敛,她还总是哭诉他不知轻重。 宋声声还十分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说他对她凶,他也不喜欢她。 傅城从不感觉自己凶,至于喜不喜欢,他自己都不清楚。 喜欢对他而言也不重要。 他觉得宋声声很傻、很蠢、很好骗、还很坏。 他应该是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但是日子也不一定非要和自己很喜欢的人过。 现在这样,也很好。 而且,只要宋声声喜欢他,就可以了。 她这段时间对他就像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热情、害羞、柔软又娇媚,仿佛离不开他,也永远不会离开他。 可能她—— 她又找回了从前对他的感情。 宋声声还不知道傅城短短时间,心里就想了这么多。 她只是很高兴地说:“鞋底好软,很舒服。” “嗯。” 傅城看见她笑了,唇角一闪而过淡淡的笑意。 他搂住她,又亲了两口:“不生气了好不好?” 宋声声浑身僵了下,迫于小说情节的淫.威,她决定暂时不要和傅城生气冷战。 谁让人家是男主呢。 她僵硬的点点头,死鸭子嘴硬:“我本来就没生气呀。” 过了会儿,她故意摆出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你、你以后不许那样说我,我现在对你真的是一心一意的。” “老公,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小骗子的话张口就来。 傅城盯着她的眼睛,“声声,要记住你说的话。” 他当真了。 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 宋声声点头:“我没骗你。” 她有点闷闷不乐道:“你以后如果还觉得我会跟别人勾勾搭搭的,我真的再也不理你了,太让人伤心了。” 傅城捧住她的小脸,看她委屈,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说:“是我的错。” 两人短暂的别扭勉强算是解开了。 宋声声又想起来他那会儿给她的高中课本,她小心翼翼的问:“你带了书来,你家里人没问吧?” 这几年看什么书、买什么书、家里有什么书。 都有可能被举报。 傅城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用管这些,放心的用。” 给她带的课本,都是他仔细挑过的。 绝不可能出问题。 他也不会让宋声声卷入批评斗争里。 当年选择到宁城来,也是一种明哲保身。 傅城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宋声声和她舅舅的关系,当年也是他收拾的尾巴。 他若是行事不够果决,脑子不够聪明,也不会安安稳稳这几年,更不能是军中最年轻的团长。 “嗯嗯嗯!我是想以后万一还能考大学,我也不至于没个准备。” 傅城听她这句话,也没当真。 她没什么耐心,热情来的话,去的也快。 他把书给她带来,没指望她以后去考大学,只是给宋声声用来打发时间的。 第23章 妻离子散 宋声声隔天就穿着傅城给她买的新皮鞋出了门。 她也没特意打扮,头发绑成松松垮垮的麻花辫,放在侧边,衬得脸小肤白,笑起来更是明眸皓齿。 她去了供销社,找到了在供销社工作的王姐。 宋声声以前来王姐这儿买东西,往往都会随手送点小礼物给王姐,有些还是傅城从首都带过来的稀罕物。 一来二去,王姐对宋声声印象就特别好,常常给她行方便。 “王姐,你知不知道最近哪儿在招工啊?” 宋声声长得漂亮,声音又甜。 开口这样乖乖软软的问,没有几个人能招架得住。 王姐看着她,小声问:“声声,你是想要份工作?” 宋声声也没隐瞒,点点头:“嗯,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做。” 她觉得自己在梦见的那本书里,和傅城离婚之后过得那么凄惨,也有她平时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的原因在。 她自个儿能赚到钱,每个月有个十几二十块的工资,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到自尽的地步。 况且宋声声也有点不服气,就好像每个人都觉得是她高攀了傅城,觉得她离开了傅城一定活不下去。 她反正从不认为自己是高攀。 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她年轻漂亮、嫁人之前在家也算是勤劳能干,怎么就是她高攀了? 王姐望着眼前水灵灵的人,忍不住问:“傅团长知道这事吗?” 宋声声摇头:“我还没告诉他。” 小城里消息传得快,王姐以为是夫妻两个闹别扭还没好,还有长舌妇有鼻子有眼说声声在外头偷人,让傅团长给打了。 王姐将她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怕别人听见:“傅团长的工资不是挺高的吗?他没给你?” 宋声声说:“我是未雨绸缪。王姐,你得空帮我打听打听哪里还缺人。” 王姐和她说了实话:“我们这里工作都是抢破脑袋的,托关系都不一定能进。不过我听经理说公社卖点心的铺面缺个人,不然回头你去试试?” 宋声声平时爱吃点心,当然也是会做的。 只是她懒得做,不想费那个劲儿。 宋声声听王姐这么说,顿时笑了起来:“工资多少呀?” 王姐啧了声:“有二十多块呢。” 宋声声很满意,她笑着说:“谢谢王姐,回头事成了我请你去下馆子。” 王姐也跟着笑了笑,“你还真客气。” 两人在柜台前说着话,供销社里这会儿没什么客人。 偏就那么巧,赵小宁马上要去纺织厂当女工,来供销社里买些日用品。 方才躲在柱子后头将她们的话都给听了过去。 赵小宁觉得自己是重生的,就占尽了先机。 她一听宋声声要找工作,来时的疑心尽消,她这表姐自打嫁了人之后那真是半点苦头都不吃。 若不是逼不得已,绝不可能出门主动找工作。 显然就是在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提前给自己谋条生路。 赵小宁记得上辈子她表姐顺顺利利的进了供销社,得到了这份令她红眼嫉妒的好工作。 但是这辈子,她可就一点儿都不羡慕了。 她知道宋声声进供销社不久,就被人举报偷拿东西,后面还被人顺藤摸瓜翻出来。 宋声声私底下把偷拿的东西送去了农场,和改造分子勾结! 若不是傅城出手帮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她后头就不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 赵小宁见这两人聊得差不多,她才抱着刚买好的洗脸盆走过去,佯装惊喜:“表姐。” 宋声声对上赵小宁,也表现的不动声色。 她装出很蠢很天真的傻样。 “表姐,我正准备去你家找你,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就碰上了。” 宋声声看见她手里的脸盆,已经知道赵小宁找过来的原因。 赵小宁想要在她家里借住。 若是她没做那个梦,她多半是会在爹妈的威逼之下让她住进军属大院。 现在? 呵,没门! “表姐,我才到纺织厂上班,身上也没多少钱,租不起城里的房子,我先在你家住两天,回头我安定下来就搬出去。” 赵小宁接着又说:“我能帮你做家务,还能帮你带孩子,你不想干的活,我都能帮你做了。” 宋声声心想赵小宁装个贤惠懂事的表妹,装得还挺像。 话里话外,都把她架了起来。 又故意在外人面前说这事,她若是要脸,就不好意思回绝。 可真是不巧了。 宋声声现在最不在乎的就是脸面。 而赵小宁觉得她这胸大无脑的表姐绝对会一口应下,有人帮她干活,她哪里有回绝的理由? 况且她现在心里还有沈知书,心思早就不在这个家里,更是巴不得早做甩手掌柜。 赵小宁就要趁此机会,逐一攻略下她的姐夫,还有这个未来大佬的儿子傅落池。 她还能就此接触到傅城身边那些大院子弟。 只是赵小宁没想到,宋声声直接回绝了她:“小池这孩子怕生,你姐夫也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我没法做主。” “不行我先借你点钱,你在单位附近租个小房子凑合着住着。” 赵小宁诧异不已,怎么她的态度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赵小宁笑容牵强,咬紧了牙齿,挤出几个字来:“表姐,我自己去和姐夫说,我去求求他。” 宋声声还真没想到赵小宁为了接近傅城,竟然这么豁得出去。 她摆出为难的表情,眼神带着几分怯怯。 委屈的样子看起来像赵小宁逼她做的是杀人放火的事情。 一旁的王姐看着就很为她打抱不平,哪有这么不懂事的表妹?看不懂脸色似的。 王姐插了句嘴:“女同志,话不是这么说,小姨子和姐夫住在一块,外边还不知道要怎么传。你没对象没结婚,这样确实不合适。” “声声性子软,有些话都不好和你直说,你不能不懂事啊。” 赵小宁被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咬牙忍下这口气,她看向宋声声,一时都看不出来她的为难是装的,还是真的。 赵小宁毕竟是重生回来的人,尚且能沉得住气。 住不进军属大院固然麻烦,但她现如今在纺织厂工作,以后有的是机会来军属大院。 不愁见不到傅城还有陆沉渊他们几个。 他们几个人现在不显山露水,往后那都是电视新闻上才能看得见的权贵! 而且。 赵小宁记得很清楚,不久后傅城他们就要去南边同敌人作战。 傅城在这场战斗中立下了头等功,却也因为营救战友,生死未卜。 宋声声听到傅城生死不明的消息,肯定待不住。 宋声声这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届时她肯定就卷钱去省城投奔沈知书。 等到傅城养好伤回到宁城,妻离子散,定然心寒。 第24章 都怪你不好 赵小宁打好的算盘落了空,心中多少觉得不痛快。 不过现在她只能先隐忍蛰伏,她看了眼为宋声声说话的王姐,在心里冷笑了声。 且等着宋声声在供销社里偷拿东西之后,王姐还能不能这么热心肠的站出来给她说话。 宋声声在供销社这份工作还是经王姐介绍,到时候王姐也少不得被牵连。 “怪我,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赵小宁硬是挤出笑容来:“表姐,我不该什么事儿都麻烦你的,你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宋声声没和她客气,点点头,叹息道:“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够磨人的。” 赵小宁听着就觉得刺耳,她从和傅城领了证之后,哪里还有和柴米油盐相关的烦心事。 粮票、油票、糖票,每个月都多得用不完。 赵小宁以前嫉妒宋声声的不得了,这两天才好受点。 傅城都对她动了手,她的好日子早就到头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免得孩子回家见不着我又要闹。” “你回吧,路上小心些。” “知道了,谢谢王姐。” 宋声声出了供销社,赵小宁就悄悄的跟在她身后,看她是往哪儿去。 见到宋声声真的就只是老老实实的回家,赵小宁还有些小失望。 赵小宁回纺织厂的路上,偏巧在军属大院的门口碰见了接孩子回家的丁夫人。 丁营长的妻子见到赵小宁就叫住了她,随即拍拍儿子的脑袋:“你先回家去写作业,妈妈和阿姨有话说。” 调皮的儿子做了个鬼脸,然后在他妈对他动手之前,脚底抹油赶快跑了。 丁营长的妻子神神秘秘在赵小宁耳边说:“小宁啊,上回你和我说的事八成是真的。” 赵小宁竖起了耳朵,来了精神。 丁营长的妻子眼中放光:‘你上次说你表姐让傅团长给打了,我第二天就看见你表姐的眼睛特别肿,说不好是被打的还是哭的。’ 赵小宁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这辈子和上辈子的轨迹也没什么变化。 宋声声都是一样的不讨丈夫的喜欢。 赵小宁装出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表姐实在骄纵任性,也不知道她什么话死后能改改自己的性子。” 丁营长的妻子冷笑了声:“我看是难,你表姐这性子一般人还真伺候不了。” 赵小宁低着头,她当然是巴不得宋声声的脾气越坏越好。 而另一边,刚到家的宋声声肚子就疼了起来。 她用煤炉给自己烧了点热水,等水烧开的时候,整个人蜷在沙发里,肚子疼得直不起身。 小脸苍白,额头直冒冷汗。 宋声声疼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嫩白的皮肤沁着冷冰冰的汗水,眼前还阵阵发黑。 她知道,自己是来事儿了。 宋声声是生完儿子之后,来这事儿才疼得死去活来。 所以她之前一疼,就迁怒到孩子和丈夫身上,觉得这两个人都是罪魁祸首。 这才对他们没个好脸色。 但这会儿她疼得摆脸色的余力都没有。 在宋声声以为自己快要疼死的时候,傅城及时回了家。 他还顺便在食堂打好了饭菜,刚进屋就见沙发上小脸苍白的人儿。 眉眼孱弱,泪眼潺潺,可怜死了。 宋声声本来还能忍,见到他就掉了眼泪,呜呜呜的哭出来:“傅城,我肚子疼。” 她在疼痛中埋怨起他来:“都怪你不好。” 傅城由着她声讨自己,他喂她喝了杯热水,又不紧不慢的用温热的掌心帮她揉肚子。 宋声声好受了不少,脸色看起来也没有刚才那么苍白。 傅城将她抱回卧室,叫她躺着别动。 自己则出门去了隔壁,傅城用糖票和刘婶换了半斤的红糖,拿回来给她泡了红糖水。 宋声声不爱喝红糖水,瞧见碗里的颜色,默默把脸藏到了被子里装睡。 傅城将碗放在一边,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 男人的指腹漫不经心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腕,他没有用劝哄的语气,习惯性发号施令:“快点,把红糖水喝了。” 宋声声闻到味道就扭过了脸:“不想喝。” 她的小脸鼓了起来,显然是不高兴了。 娇气。 傅城以前也没哄过人,打小他就是被人追着跑的那个。 别看他平日里没什么话,看似随和,骨子里其实还是很强势的,不太喜欢别人忤逆他。 尤其是宋声声。 在她身上,傅城的控制欲往往会成倍增加。 想要她听话,乖乖的,当个娇气包也行。 傅城是男人,在外头装得正儿八经,在她这儿,一些病态的癖好就有些忍不住。 尤其是她在床上泪眼汪汪的望着他,服软求饶的时候,莫名会激起男人心底隐匿的凌虐欲。 傅城捏住她的下颌:“我喂你。” 宋声声真的欲哭无泪,她这样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傅城都不能温柔一点,她看他根本就没有铁血柔情,或者他的温柔只会在以后全都给了赵小宁。 宋声声不想掉眼泪,然而她本来就爱哭。 受委屈了就要哭,女人来事儿这几天情绪又敏感脆弱,她的眼泪一下子就砸在了傅城的手指上。 她哭着推开他:“你走,你走,不要你!” 傅城默了默,绷紧的下颌透着几分厉色,他掐着她的拇指多用了几分力道,嗓音冰冷:“不要我,那你还想要谁?” 傅城低头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两下,下口重,咬破了皮,尝到了甘甜的鲜血。 察觉到怀里的她浑身的悸颤和抗拒,他这才收敛了凛凛的冷戾,轻声哄着:“好了好了是我太凶了,先把红糖水喝了,等会儿就凉了。” 第25章 可怜死了 宋声声的嘴巴被他咬疼了,用舌头舔了下唇瓣都还有破了皮的刺痛感。 傅城当真狠心,下口这么重。 好像要把她给咬死了。 宋声声也没想到他刚才会突然给她来那么两下,听起来好像还是因为她说的那几个字,而生了大气。 宋声声是个欺软怕硬的,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被傅城咬的这两口给浇灭了。 她有点挫败和恼火,努力了小半个月。 装乖也装了,撒娇也撒了。 他对她还和以前差不多,也没见他多出几分包容来。 宋声声在心里愤愤数落了傅城的各种不好,咬着被子谴责的望着他。 傅城喂她喝了大半碗的红糖水。 他望着她的唇,指腹轻轻贴着上面被咬出来的伤:“破皮了。” 宋声声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说。 她满怀怨气的看他一眼。 傅城笑了下:“可怜死了。” 他低头又凑了过来,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脸,忍不住又亲了两口。 尝到了她嘴巴里的甜味,还有血珠的腥甜。 傅城嗓音沙哑:“我再亲两口就不疼了。” 宋声声有点怯,就没敢躲。 傅城这会儿倒是温柔,顺手将她抱到了腿上。 她的屁股几乎算得上是坐在男人结实的腰腹。 衬衫下的肌肉线条饱满有力,核心力量更是强的可怕。 宋声声没少感受这个男人的爆发力,她也不敢乱动,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小声的和他商量:“傅城,你对我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的冷硬?一点都不温柔。” 傅城的手不知不觉落在她的后颈,轻轻揉捏着她颈后那片白嫩的软肉,他眼中笑意淡淡:“宋声声,今天不叫老公了?” 宋声声埋起脸,不吭声。 傅城也不知道她装出来的老实乖巧,能装几天。 他一边帮她揉肚子,一边问:“肚子还疼不疼?” 宋声声如实摇了摇头,这会儿只胀胀的,还真的不怎么疼了。 傅城琢磨着明天还是得在家开个小灶,去买两只鸡,再买些肉排骨回来炖汤。 大院食堂里的饭菜说不上不好,但也没多好。 她这娇气的身体,不多补点营养还真不行。 他不在家的时候,也得找人盯着她吃饭。 傅城实在不相信宋声声,别说她根本不照顾儿子,就是自己,她也照顾不好。 上回进厨房,还把自己的手给烫着了。 虽然傅城也知道她八成是演的,但也是操心她。 宋声声在他怀里,被他揉着肚子,昏昏欲睡。 她强撑起精神,“对了,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傅城顿了下:“什么事?” 宋声声打了个哈欠,“我想找份工作。” 傅城听完就皱起了眉头,他望着她,目光幽深:“我每个月一百二十块的工资,都交到你手里,你不够花还是怎么着?” 宋声声虽然觉得傅城很凶,很不解风情。 但是也得承认他对她很大方。 一百二十块都可以够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开销了。 肯定是够花的。 宋声声不能告诉傅城实话,总不能说她是为以后和他离婚做打算,她垂着眼皮,小声嘀咕:“小池进了幼儿园,我白天在家也没事儿干,而且你知道的,大院里的人都瞧不起我。” “她们不是护士就是医生,要么就是老师。” “只有我在家什么都不做,外头名声也不好,这对你也不好呀。” 傅城漫不经心听着,“不用管他们,过几年可能就没联系了。” 傅城这话也不是随便说说,往后国家的大趋势肯定是走向开放,这几年知青回城的名额也一年比一年多。 过不了几年,他就要带她回首都。 根本不需要再和军属大院这些人打交道。 宋声声抓着他的袖口,低眉顺眼,嘴巴可甜了:“我、我也不能一直靠你养呀,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组建的小家,傅城同志,我也也应该出份力。” 傅城顺势捉住她的手,捏了两下,他问:“你不是打算多读点书?找到了工作还怎么看书?” 宋声声哦了声,“下班回来就好好看书。我都打听好了,供销社的甜品铺在招工。” 傅城很了解她,她是个尝不到甜头就会跑的人。 哪怕找了份轻松的活儿,对她来说也是吃苦。 她这么坚持要去找份工作,绝对另有图谋。 若是别的什么歪心思倒也还好。 可如果和她还在农场改造的舅舅有关,那就不好说了。 宋声声还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继续喋喋不休:“供销社的柜员一个月工资有二十多块钱,还发粮食票。老公,等我拿到工资就给你买礼物。” 她这还没拿到钱,就知道给他画饼了。 尽管傅城心里还是不太想同意,但也知道她的小脾气,非要拦着她,她后头还会找机会作个大的。 傅城思忖片刻,摸了摸她的脸:“你非得去?” 宋声声眨眨眼,毫不犹豫的点头:“要去的。” 傅城也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嗯了嗯,“行。那你去试试,觉得辛苦就不做。” 宋声声解决了这件事,仿佛已经看见自由的美好未来在对自己招手。 她心花怒放,对着他的脸颊毫不吝啬亲了一口。 傅城摁在她腰间的掌心骤然收紧,他的眸色暗了下去,抱着人的力度要将她揉碎。 男人喉结滑动,他哑着声说:“这种时候别胡闹了。” 宋声声还以为他是不喜欢被她亲。 她哼哼唧唧,在他身上拱来拱去,不高兴的想,他以后找别人去亲他吧! 第二天。 傅城请了假,没去部队。 他大清早,趁着她还没醒就出门去买菜。 鸡和肉也不是有票就能买到的。 不过傅城是军官,尤其是连住在干部楼里的领导都对他客客气气。 其他人瞧着也就知道他的身份可能不止是军官那么简单。 因而,他要什么都会给他留一份。 傅城买了些排骨,又托食堂的老师傅帮他杀了只鸡。 顺便还去供销社买了些红枣桂圆之类的,补气血的东西。 回去的半路,忽然冒出一道声音。 “姐夫?” 少女出现在他面前,眼神明亮,惊喜的望着他。 赵小宁等了好一会儿,腿都要蹲麻了。 可算让她等到傅城了。 赵小宁今天特意穿了条棉白的连衣裙,不打眼,瞧着却挺漂亮。 头发绑了个长麻花,放在侧边。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清纯的白茉莉。 赵小宁记得傅城最喜欢女人穿棉白裙,打扮的清纯懵懂,最好是那种乖巧的笨笨。 她觉得自己今天这个样子,肯定能让傅城多看两眼,记忆深刻。 傅城脸色淡漠,眼底深处隐着冰冷的厌恶。 赵小宁经常教唆宋声声和他离婚。 可以说上次宋声声跑去阳城找沈知书,她也是功不可没。 傅城扫了她一眼,就算打过招呼。 他的目光都懒得往她身上放。 赵小宁压根没想到傅城对精心打扮过的她,竟然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特别的无动于衷。 甚至理都懒得搭理她。 一定是错觉! 赵小宁打起精神,对他腼腆的笑了笑:“姐夫,今儿纺织厂放了假,我正好要去看你和表姐,没想到这么巧,半路就碰到了。” 阳光折射着男人淡漠的冷瞳,他一点没客气:“不要打扰你表姐,她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赵小宁笑容一僵,“那我改天再来。” 傅城扯起两个字,极其让人挂不住脸:“多余。” 第26章 黯然失色 赵小宁喉咙一梗,傅城对她的态度比她以为的要差得多! 怎么感觉傅城好像不是很待见她?甚至还有几分厌恶? 可是赵小宁自认没有哪里得罪了他,她在外头的名声也不差,是长辈眼中吃苦耐劳、听话懂事的好闺女。 她虽然长得没有宋声声那么漂亮惹眼,可样貌也不差。 傅城没道理厌恶她啊。 赵小宁转念一想,傅城天性凉薄,京城来的富家子弟,性子多少傲气。 他现在只是不了解她。 也没有怎么和她接触过。 她不相信,自己重生一回,还拿不下傅城。 对于傅城,赵小宁势在必得。 没人不喜欢权势的滋味,这个日后会站在权势顶端的男人,她不会放手。 * 傅城回家之后,就烧起了煤炉。 将排骨洗干净,加了点红枣和山药炖了汤。 傅城以前在俄国留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他的厨艺便是在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 宋声声是被厨房里的味道香醒的。 肉香浓郁,一下子勾起了她的馋虫。 宋声声换好衣服,顺着香味摸进厨房,她看见傅城在家,还有些诧异。 傅城解释道:“今天休假。” 宋声声点点头,哦了声,接着就把目光放到了炉子上,“你炖了什么?” 傅城看见她馋的不断咽口水,忍不住笑了下,“排骨。” 他上前去攥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外带了带,“还没好,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了肉包子,还很热乎,先吃着垫垫肚子。” 宋声声哦了声,她吃完两个大肉包子还是馋。 伸长的脖子,眼巴巴的往厨房里看,一个劲儿的问他:“傅城,排骨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傅城说:“还得再炖半个小时。” 他捏着她的手,接着说:“今天肚子好点了吗?” 宋声声一般到第二天就不太疼了,她点点头,“好多了。” 她正准备把手从傅城的掌心里抽出来,院门外断断续续的声音引起了她的好奇。 宋声声平时也是个八卦的人。 她忍不住想跑,一把被傅城给捞了回来。 “去哪儿?” “你没听到声音吗?我去外边看看。” 傅城挑眉,“这会儿你倒是有力气,昨晚哼哼唧唧的使劲叫疼。” 宋声声听出来他笑话她,跺跺脚,转身就不理他了。 门外的确热闹,军属大院的家属们七嘴八舌凑在一起,就在丁营长家门口。 “你这侄女长得可真好。” “是啊,水灵灵的。” 丁营长的妻子忍不住得意起来,笑着说:“我侄女模样是不错,她刚成年,就有许多人去她家里提亲。” “她自己也争气,在食堂找了份工作。” “现在工作是稳定了,可个人问题还没有着落,你们谁家有好的,可一定不能忘了我侄女。” 她这么说,谁都听得出来是谦虚。 长得这般周正的模样,又有工作,还有城镇户口,想要嫁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无非就是眼光高,很挑剔。 这个时候军属大院的家属们又想起来一桩旧事,这以前丁营长家的这位不就是想把她的侄女介绍给傅团长吗? 她们一想就转过弯了。 这段时间,傅团长家的事儿传得到处都是。 又是动了手,又是要离婚。 丁营长家的这才火急火燎把侄女接过来,肯定是还没死了那份心。 说着也巧。 她们转头就瞧见了站在院门后的宋声声。 小姑娘站在灿烂的阳光下,皮肤被晒得生嫩雪白,眼波流转,娇媚动人。 本来还瞧着丁营长家的这个侄女也挺漂亮的。 但是这么一对比,瞬间就黯然失色。 再看她身后跟出来的男人,眼神直勾勾落在她身上,似乎对其他的事情都不关心。 不知道他在宋声声耳边说了什么,女同志不情不愿的被他攥住了手,捞回了屋子里。 到底还是年轻夫妻,在一块的感觉就恩爱无比。 压根不像外边传得那样。 军属大院都是分的房子,隔音没那么好,左邻右舍的有些时候还能听得见傅团长靠窗那间卧室里传出来的细细声音。 骨头都给听软了。 方才傅团长几乎是把人抱回屋子里的,这还不算宠着吗? 明眼人算是都看出来了,外头传得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有心人在乱嚼舌根,估摸着是见不得宋声声过得好。 这么一想,她们看向丁营长家这个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把年轻貌美的侄女弄过来也没用。 小夫妻感情好,外人插不进去。 而丁营长家的侄女方才匆匆瞥见一眼从院子里出来的男人,就失了神。 傅团长长得真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 气质好,看起来就像军区干部。 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小姑娘也忍不住心驰荡漾,本来还不怎么情愿,见到了人,便觉得就是二婚,她也愿意! * 这边宋声声被傅城抱回了家,还有些没看够热闹的不满。 她小声嘀咕:“我还什么都没听见呢。” 傅城瞥她一眼,说:“外面风大,女同志这种时候不是受不得寒吗?我看你是肚子还没疼够,一点儿都不长记性。” 宋声声被他的话说得哑口无言。 她总是说不过他。 傅城要么懒得作声,要么开口就能把人给气死。 宋声声微微抬起下颌,望着男人冷峻的侧脸,她走过去,轻轻的握住了傅城的手。 为了让傅城喜欢她,她每天都很努力。 她用娇滴滴的声音说:“昨天晚上你帮我揉了肚子之后,我就真的不怎么疼了。” 傅城还是没什么表情,似乎不为所动。 她的甜言蜜语,他听得很多了。 宋声声见状又主动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吧唧”的亲了口:“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吗?我肚子疼的话,你肯定会帮我揉肚子的。” 傅城发现宋声声只有晚上在床上的时候比较害羞。 白天,她一向都很大胆。 动不动就抱,动不动就亲。 像是故意勾他,考验他的自制力。 男人的指节攥得有些紧,身体里的燥热被他压了回去。 傅城在白天总是比较收敛,他一本正经:“你别闹。” 宋声声在心里哼哼唧唧,白天就不给亲,晚上他可根本不是这样的。 正巧邮局的人送了信过来。 打破了屋子里暧昧缠绵的气氛。 邮局的工作人员确认了名字,就把信件交到了宋声声的手里,接着就蹬着他的二八大杠继续送信去了。 宋声声瞥了眼信上的邮寄地址,下意识把信件藏到了身后。 是沈知书从阳城邮过来的信。 傅城看她满脸心虚,挑了挑眉,“谁寄来的信?” 宋声声啊了声,随口胡扯了个人名:“我以前的初中同学,现在在石子厂工作。” 傅城没戳破她:“这样啊?” 他朝她伸出手:“我看看。” 第27章 情书 宋声声把信藏得更加严实了,支支吾吾地说:“女孩子的信,怎么好给你看。” 傅城眼瞳乌黑,静静凝望了她半晌,似笑非笑:“女孩在石子厂工作?” 男人黑沉的目光淡淡朝她压了过来。 她本就心虚,这一下被看得腿都发软。 本来傅城就觉得她是个不安分的,整天琢磨着红杏出墙,哪怕她跟他从阳城回来之后,已经再三保证自己只爱他一个,只想好好经营他们的小家。 傅城嘴上说好,心里八成是不信的。 若是让他抓个现形,铁证如山,她根本没法抵赖,更无法狡辩。 宋声声垂下眼皮,磕磕巴巴的编造:“她在厂里的组织部,好不容易才考进去的,又不用她去采石头。” 她说完之后。 傅城沉默了片刻,好像信了她的说辞,意味深长:“这样吗?” 宋声声斩钉截铁:“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 傅城若有所思看着她,忽的笑了下:“我没说你骗我。” 宋声声有点怕他,傅城有时候比那擅长刑讯逼供的酷吏还可怕!不声不响就套出她的话,找出她的漏洞来。 这男人心眼子有八百个那么多。 比算盘珠子还能算!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宋声声抿了抿唇:“我回卧室拆信,你不许进来。” 傅城不置可否,扯起淡淡的笑,有点冷:“宋声声,做贼的都没你这么心虚。” 尽管宋声声经常往自己的肚子里装坏水。 可她那眼珠子一转,别人就看得出来她想要做什么。 做坏事都做不好。 傅城觉得宋声声大概是他见过的最没脑子的人,不知道她小时候是跟谁学的,把自己学的那么笨。 宋声声才不管他冷嘲热讽些什么,钻进卧室里面,打开了信。 沈知书写的字一如既往的好看。 钢笔字落在信纸上,干净利落又蕴着无限绵绵的情意。 沈知书在信上说的话,其实很克制。 只是问她那天怎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阳城,又问她过得好不好。 信封里面还夹了些钱。 一百块钱,不算多也不算少。 但宋声声知道这大概是沈知书省吃俭用的所有钱了。 他是走工农兵推荐上的大学,在学校里又找到了勤工俭学的机会,加上他功课好,人缘好。 学校的组织部、宣传部的人有什么能赚点钱的机会都会先给他。 宋声声把钱放进了自己的小铁皮盒子里。 里面都是她攒下来的钱,都是傅城每个月给她的,她用了多余剩下来的。 她的私房钱越厚,她也就越有安全感。 藏好了钱,就要来处理信件。 其实在这之前,她和沈知书还真没少通信,她不断和他抱怨着在军属大院里的各种不开心。 沈知书则每回都耐心的哄着她。 即便是这回,也依然是先担心她过得好不好。 宋声声想到自己做梦的剧情,她挺着大肚子的时候,可能真就是跟沈知书二婚了。 既然沈知书有可能是她以后的老公。 她也不能把路走绝了。 宋声声将信藏到了她床底下的饼干盒里,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沈知书之前给她寄的信。 傅城不知道,也没发现。 她藏得这么好,他肯定不知道。 宋声声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将饼干盒往床底深处塞,等大功告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这才挺直了腰杆走出了卧室。 傅城在客厅里,刚修理完阳台上那几张坏了的椅子。 回头瞧见气色红润的她,心里冷了冷。 看见沈知书给她寄的信,她倒是止不住的开心。 宋声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往他那边一看。 傅城身上只穿了件背心,大臂的肌肉贲张有力,他手里还拿着钳子,肉眼可见的有劲儿。 宋声声瑟缩了下,想到这双结实沉稳的手在夜里是如何作乱的。 她就又脸红又怕。 宋声声抿起轻轻的弧线,卖乖似的对他笑了笑:“椅子修好啦?” 她不吝赞美:“傅城,你真厉害!” 傅城看她眉眼润着娇娇的媚色,像是一点儿都不操心她和沈知书往来的情书会被他发现。 不过也对。 他也不是现在才知道宋声声蠢了。 她怕是还觉得自己把情书藏得很好,殊不知傅城早就翻出来看了无数遍了。 傅城将钳子放了回去,大掌顺势捞过她的腰,香软在怀,他低头啄了下她的唇瓣,故意问道:“这么快就看完了?不写个回信吗?明儿正好邮过去。” 宋声声在他怀里僵了一下,她绞尽脑汁胡扯:“我有空了再写回信,再说了邮票也费钱。” 傅城看破不说破,她果然还是那个忙口谎言的小骗子。 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也依然没放弃她差点就接了亲的邻居竹马。 宋声声说喜欢他、说离不开他。 可能也不是假的。 她本性贪婪,或许就是什么都想要。 既要丈夫,也要情人。 只是这个年代,真在外头有人也是违法犯罪,是要被判刑的。她才不得已收敛。 “汤好了,先去喝汤。” 煤炉上的小锅冒着蒸腾的热气儿。 浓郁的肉香能把人馋死。 宋声声一口气喝了两碗,红枣、山药还有排骨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吃了个肚儿圆之后她才发现傅城没动筷子。 “你怎么不吃呀?” “给你炖的,补补。” 宋声声哦了声,她忽然发现好像傅城伺候她的时候比她殷勤待他的时候还要多。 她睁着圆润乌黑的眼睛看着他,说:“也快到中午了,等会儿我去大院食堂给你打饭。” 傅城本来想说不用,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说:“辛苦你了。” 宋声声对他笑了起来:“你和我客气什么?你是我老公,我不对你好,能对谁好。” 傅城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会儿的笑,假惺惺的。 压根没过心。 只是宋声声从未真正关心了解过他,没看出来他冷冷淡淡的笑意里透着几分冰冷。 她还傻乎乎的以为,傅城被她的糖衣炮弹给哄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呢! 还没到中午。 宋声声就拿着饭盒去了食堂,今儿中午伙食极好,有好几个肉菜,梅菜扣肉、爆炒鸡块还有个肉沫鸡蛋。 宋声声这边在食堂打饭。 傅城从床底下把她的饼干盒给拿了出来,打开之前,他想若是她没有把刚才那封信放进去。 他就当宋声声对沈知书是真死心了。 盒子轻轻一撬,就开了。 信件叠得整整齐齐,最上面一封依然写着宋声声的名字,还有寄信的时间。 傅城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打开了信,懒洋洋扫完两页信纸,他冷笑了声,捏着信纸的指腹掐得用力,好像快要断了那么疼。 宋声声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傅城看了她的信。 她高高兴兴的把打来的饭菜给他放在餐桌上,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我刚刚特意叫老师傅给你多放了肉,就怕你吃不饱。” 她蹦蹦跳跳到他身边,天气热,在家她穿的比较凉快,一件自己改过的吊带小衣,一条同色系的宽松小裤。 细嫩雪白的胳膊,笔直修长的大腿。 皮肤又像是剥了壳的荔枝,怎么看都招人疼。 宋声声挽着他的胳膊,身后无形的尾巴摇得飞快:“傅城,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爱你?” 寻到时机,她就给自己邀功。 傅城看着眼前娇嫩的人儿,内心的阴暗面快要压制不住了。 这是他的妻子,他完全可以好好的管教她。 傅城慢慢冷静下来。 他这会儿真的有点吃不下,摆着张冷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他推开她的手,说:“你吃吧,部队临时有任务,我回去一趟。” 再不走,真的想要掐死她了。 第28章 妈妈香 大热天,中午又是最热的时候。 队里的小伙子们被团长提溜到了训练场上,苦兮兮的操练了起来。 有不服气的还同傅城比了一场,灰溜溜的落败。 等训练结束,年纪轻轻的男同志们凑在一块嘀咕:“咱们团长今儿火气好大。” “可不是,不知道谁惹了他。” 傅城平时性子沉稳,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 做什么都不声不响,一击致命。 今天的确是难得他将脸色摆的这么明显的时候。 团里的政委,还有其他干部,也都看出了不对劲,这人进屋来,气场就不对。 冷冷的,像刚从冰窖里出来。 陆沉渊刚练完枪,在宿舍洗了个澡,他听其他干部正纳闷,好奇傅城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想还能怎么着。 肯定是宋声声惹出来的。 傅城见着他,开口就说:“上回在阳城,让你帮我查了沈知书,他怎么样。” 陆沉渊说:“他在学校里倒是挺老实的,勤奋好学,节俭低调,也不与身边的女同学结交。” 不过沈知书真那么老实。也不会明知宋声声已经结婚生子,还和她保持不恰当的联系。 陆沉渊说完默了下,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嫂子和他,又凑到一块儿了?” 傅城没搭腔,冷冷扯起唇角,淡道:“帮我盯着他,他敢从阳城回来,给我弄断他的腿。” 陆沉渊好些年没见傅城戾气如此深重的模样。 他们是干部子弟,小时候的确都有些无法无天,长大之后懂事了,心里有了数,做事就不会像年少时那么不管不顾。 不过真要说他们有什么怕的事情,也没有。 悄声无息的收拾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知道。” 陆沉渊不动声色的想, 八成是宋声声安生了两天又开始变本加厉了。 陆沉渊觉得自己果真没看走眼,就知道她老实不了几天。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 宋声声完全没发现傅城今天中午是生着闷气走的,她中午在食堂打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她吃的干干净净。 洗干净饭盒之后,回屋睡了个午觉。 等午觉睡醒,宋声声打开了傅城前些天给她带回来的高中课本,她估计这些内容和几年后高考的考试内容应该差不多。 她只要认真复习,也能成为下一个大学生。 看不懂的地方就叫傅城教她好了。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傍晚,儿子也快放学了。 在大院幼儿园上学的小孩儿,压根也不用大人接送。 跑两步路就到家了,不过有些顽皮的孩子能在路上磨蹭半天。 傅落池回到家里,现先是将书包放好。 然后小心翼翼跑去卧室找妈妈,他也不敢进屋,就站在门口,小手攥着门框,小声的叫了句:“妈妈。” 宋声声回头,看见儿子,玉琢般的小脸浮着薄薄的红,眼珠乌黑明亮,映着她的身影。 她走上前去,蹲下来,视线与他齐平:“小池今天放学这么早吗?” 男孩儿点头,他闻到了妈妈身上的香气。 傅落池很喜欢妈妈身上的味道,但是他上了幼儿园之后,妈妈就不怎么抱他了。 他脸上热热的,过了会儿,声音小小的,很礼貌地说:“妈妈,我想洗澡。” 身上出了汗。 他感觉不舒服。 宋声声望着小孩儿粉白的小脸,还有点汗津津的。 她记得自己的儿子,特别爱干净,有洁癖。 可能是受不了。 大院里还有专门的澡堂。 洗澡也很方便。 平时宋声声太累懒得往澡堂去的时候,才会让傅城给她烧热水,将就着在家洗个澡。 她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行,一会儿正好试试妈妈给你新做的衣服。” 宋声声才用这个月的布票,给自己买了几块时兴的布料,她裁剪手艺不差,十几岁的时候也喜欢鼓捣漂亮衣服。 久而久之,自己也会做了。 傅落池好像很高兴,“妈妈,真的是给我吗?” 宋声声点头:“当然啦。” 只是衣服还没完全做好,还得收个针脚,试试尺码合不合适。 内敛害羞的男孩儿忍不住在妈妈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这种十分高兴的时刻,才能见到他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傲娇。 宋声声带着他去了澡堂。 傅落池自己去了男澡堂,他已经会自己洗澡了。 男孩儿洗的快,洗完了澡就乖乖拿着东西在澡堂门口等妈妈。 宋声声从澡堂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香的。 在国营商场买的香皂,好像都更香一些。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四周的目光。 女人又白又瘦,白的几乎在发光,皮肤细腻润泽,凑近了看也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 宋声声习惯了被人打量,牵着儿子的手就回了家。 徒留身后的感叹:“傅团长的媳妇儿现在还挺顾家。” “难得看她带一次孩子。” “不过她可真白,腰也细,都没有小肚子。” 宋声声听不到这些声音,刚到家。 傅落池就眼巴巴望着她,“妈妈,现在可以换了吗?” 男孩儿身后的尾巴好像都在疯狂摇晃。 宋声声从柜子里找了出来,给他套上新衣服。 男孩穿上之后,的确好看。 但是袖口的位置还得再改改。 宋声声让他脱下来,傅落池这会儿固执的性格初露端倪,摇了摇头:“妈妈,我要穿着睡觉!” 第29章 过分!!! 宋声声拿孩子没办法,哄了好几回,这孩子都不肯把衣服脱下来,到最后还有点傲娇的说,既然送给他的,就是他的了。 他一点儿都没觉得哪里不合身! 宋声声捏了捏儿子乖巧可爱的小脸,想到十几年后儿子冷冰冰的性格,她莫名笑了一下。 其实仔细想想,对抛弃了他的母亲,他还愿意来帮她处理后事,也不能说不孝顺了。 宋声声还给傅城做了一件衬衣。 家里的缝纫机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傅城给她买的,好几百的手表也是给她的结婚礼物。 只是缝纫机她用得少,以前只会拿来给自己做衣服、裙子,还有贴身的小衣。 偶尔才能想得起他们父子两个。 衬衣上的纽扣也是宋声声特意去国营商场里买来的,从广城那边进得货,她还忍痛选了质感更好的扣子。 别的她不清楚。 但是她早就看出来,傅城看着随和,其实是个很挑剔的人。 用的东西,基本上都要挑好的。 没有办法了,也不会用次品来替代。 宋声声将衬衣也拿了出来,想着到了晚上的时候再送给傅城,不就是个冷冰冰的男人吗?她就不信绕指柔拿不下他的军装! 晚上傅城回来的时候,依然和以前一样从食堂打了饭回来。 都是些肉菜,倒是没心疼钱和票。 宋声声起初一点儿没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吃过饭后,才隐隐约约发现他好像有点冷淡,也没怎么说话。 宋声声把她做的衬衣给他拿了出来,“你试试,看看哪里不合身,我再帮你改改。” 傅城扫了一眼,薄唇微抿,语气淡淡的:“你放着吧,我有空了再试。” 傅城到底还生着气。 平时在职务上办事游刃有余,出奇冷静的男人,在碰到感情问题上还是没有那么冷静。 会吃醋、会生气、也会想要报复。 傅城想既然她心里非要念着别人,做不到干干净净的跟着他,他又何必把她放在心上。 这不是贱得慌吗? 傅城有点闷闷的想,日子不妨就先这么过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至于父母那边,本来他都已经买好了下个月回首都的火车票,带她先去父母面前露露脸。 赶在他的假期之前再回来。 今天下午,傅城又去退了票。 这火车票还是他托关系找人买的。 宋声声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有点怵他这般淡漠的模样,其实并没有多高高在上,就是莫名的让她产生天壤之别的距离感。 她心脏有点抽抽的难受。 她走到他面前,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你先试试嘛,老公,我做了好几天,手都疼了。” 傅城定定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有点委屈、有点可怜,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傅城缓缓抽出手,说:“不着急,上次从家里回来带了好几件新的。” 宋声声又生气又委屈,她真的紧赶慢赶做了好几天,缝扣子的时候,还不小心被针扎到手指头。 这个臭男人!竟然这么不情愿? 有这么不喜欢她吗?不喜欢她还要天天睡她! 过分。 傅城这么不领情,宋声声也慢腾腾生起了闷气,嘴巴慢慢嘟了起来,想扔了衣服转身就走。 下次。 她再也不要给他做衣服了。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不识好歹的臭石头。她忍不住又念起了沈知书的好来。 沈知书在信里面还知道问她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钱还够不够花。 贴心的不得了。 她这会儿真想负气,撇开这本年代文里自己落魄而死的结局,屁颠屁颠跑去找沈知书。 不过宋声声心里这样闷闷的想归想,其实她还是胆小怕死的。 活得娇气,真就一点儿苦都不想吃了。 她现在还特别怕疼,傅城晚上稍微用点力,她都要哼哼唧唧甩脸子的。 实在是怕粉身碎骨的死法。 她才对他有这么多耐心和好意呢! 宋声声这天晚上是背对着傅城睡的觉,恨恨咬着被子,默默在心里决定,她这回起码要三天不理他。 明天就把衬衣拿出去给刘婶,让她给她正要去当兵的儿子。 反正傅城也不稀罕,还不如给了别人。 一连几天,家里的氛围都不太对。 宋声声生闷气的时候宁肯咬被子都不愿意和他多说话。 傅城还是和以前一样,表面上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 早出晚归,中午也会回来帮她把饭盒给洗了。 连着几天给她炖了补汤。 倒是把人养的圆润了些许,气色红润,瞧着就是被精细养着的人。 宋声声也不明白傅城这是什么意思。 说冷不冷,说热不热。 非要说个形容词,那就是客气周到。 丈夫该做的事情他都做,真是有点太客气了! 宋声声觉得憋屈,美人计使了一两次,不温不火,看起来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闷了几天,没再折腾。 这天傅城中午回来洗饭盒的时候,她低着头,闷声客套地说:“你以后不用这么辛苦的跑回来,我可以自己洗的。” 第30章 心疼 傅城听到这话一顿,唇瓣抿成了冷冰冰的直线,他说:“随手的事。” 接着,男人略带深意的目光定定投向她:“怎么了,你不想看见我?” 宋声声是个懒骨头,在家能不做的事情她都懒得做。 洗碗洗衣,她总觉得伤手。 刚结婚那两年,傅城任务多,有时候忙着训练,中午没空回来。 等到晚上,就能听见她小声的嘀嘀咕咕,用娇里娇气的声音抱怨:“今儿烧热水洗饭盒,不小心被煤炉烫到了手,捅死了。” 接着又眨巴眨巴眼睛问他:“你中午怎么没回来?真有那么忙吗?我的手都烫出伤来了,还过了水。” 傅城从那天之后,基本就不让她做这种活。 中午赶不及,就让她把饭盒放着,等他晚上回来了再洗。 宋声声被傅城冷不丁质问这么一句,心里就更闷了,反正在他眼中,她就没有一点好的。 怎么着都像是她没安好心。 宋声声低头看也不看他:“没有,我怕你麻烦。” 他对她客气。 她也客客气气的对他。 傅城望着她的脑袋,她在家打扮的很随意,一件棉白上衣,穿着自己做的裙子。 裙子掐着腰,特别显身材。 头发绑成了个懒散的辫子,枕在胸前,落了几缕柔软的碎发。 瞧着乖巧漂亮,说话却叫人心寒。 傅城笑了下,很淡很冷,他说:“以前怎么没怕我麻烦?现在倒是会心疼人了。” 仔细听,其实也能听得出来男人话语里淬着寒意的锋芒。 傅城说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制服外套,又定定看了她一眼,乌黑的眼瞳下仿佛是谁都没有发现的爱恨交织。 他撂下话:“宋声声,要骗人就骗久一点,别做什么都没耐心。” 傅城回了部队。 宋声声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他走了。 她闷头回了卧室,把衣柜里的衬衣拿了出来,就去了隔壁刘婶家里。 刘婶见到她来,心头诧异。 宋声声是极少主动上门的,刘婶擦了擦湿哒哒的手,问:“声声,出什么事儿了吗?” 宋声声把叠整齐的衬衣递过去:“刘婶,我前两天做了件衣服,你家见华应该能穿。” 刘婶摸了摸衣服的料子,“这么好的料子,送他都是浪费了,不如给你家傅团长穿。” 宋声声在心里哼唧,傅城根本不领情,送给他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刘婶,我说了你别嫌弃,本来我是打算给他做的,可他试了试,不太合身。他穿不了放在那里也是浪费,还是给见华吧。” 刘婶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她也忍不住高兴,这料子很难得。 她往常去国营商场都难买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啊声声。” 刘婶转身回家还给她拿了些自家院子里种的瓜果,又感觉声声现在也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长得娇滴滴,嘴巴又甜。 刘婶觉得,只要她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这傅团长也一点儿都不亏! 宋声声把衬衣送出去的时候也有点心疼。 毕竟这块布,花了她好几张的布票,她都没舍得用在自己身上。 刘婶的小儿子今年二十,身高一米八,长得也很周正。 当天下午他就穿上衣服出门了。 小伙子穿起来身材板正,一表人才。 傅城傍晚从队里回来,正好碰上填完征兵入伍书的小伙子。 他的目光陡然顿住,“见华。” 小伙子对他行了个军礼,随后嬉皮笑脸的,声音响亮:“傅哥!” 傅城抿了抿唇,问:“衣服新买的?” 小伙子摸了摸脑袋,还在傻笑:“傅哥,我妈说是嫂子送的,我得谢谢嫂子!这衣服穿着真好看。嫂子人真好嘿嘿嘿。” 傅城沉默良久,半天没吭声。 这天晚上,宋声声去澡堂洗了澡回来,早早就打算睡觉。 她白天还跑了趟供销社,因着王姐的关系,加上她长得好看又把人夸得天花乱坠,倒是顺顺利利过了工作的难关。 供销社那边的经理,让她过两天就去上岗。 这事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顺利一点,她本来也觉得很悬。 这会儿宋声声往脸上抹完雪花膏,就打算上床睡觉了,她压根没注意到傅城今晚是什么表情。 她嫌天气热,脱掉了外衣,里面就剩下一件小衣。 小姑娘皮肤白的像牛奶,胸口起伏弧度饱满,热裤下是一双修长笔挺的长腿。 她平时这样穿,是有几分存着勾人的心思。 今晚是真的嫌热,傅城的身体倒是像冰块,可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往他身上贴,还因为衣服的事情和他生闷气呢。 本以为今晚又是无话可说。 谁知才关了灯,宋声声的手腕就被枕边的男人有力扣住,抵在头顶,她感觉到一阵惊心动魄的压迫感,她听见傅城问她:“专门给我做的衬衣呢?” 宋声声偏过脸,下一秒就被他扣住下巴掰了回来。 很用力,不容拒绝。 她睫毛颤了两下,说:“你不是说从首都带了好几件新的吗?我就送给刘婶了,刚好她儿子马上要当兵入伍,正巧穿得上。” 她冠冕堂皇的敷衍他:“这衣服料子也不是特别好,你穿着可能也不舒服。” 傅城面无表情盯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内心深处仿佛恨得牙齿发痒,他的唇边泛起冷笑,咬牙切齿的警告她:“宋声声,不准把我的东西给别人。” 宋声声被他掐得手腕疼,挣又挣不开,她说:“你不是不要吗?” 怎么就是他的了!?还真霸道的蛮不讲理。 傅城撩了下眼皮:“我没说过不要。” 见她不搭腔,他抿了抿唇说:“不然你以后怎么送出去的,我就怎么要回来。” 反正他是不怕丢人的。 也根本不在意周围的人会怎么想。 该说的话他说了,宋声声听没听进去,他不知道。 但是没关系,傅城会让她记住的。 不然她永远都会这样,敷衍他、薄待他。 傅城说完就亲了下去,他委屈了自己好几个晚上,今晚一点儿都没收敛。 等到结束,让仿佛奄奄一息的人儿靠着自己的胸膛,安静的睡了个好觉。 宋声声到后半夜开始做起梦来。 每次在她准备摆烂的时候,就会被这本书的剧情恐吓,好像在逼迫她改变剧本往前走。 这一次,她看见书里的自己和傅城离婚好几年之后的画面了! 书里的她似乎去了港城,不再是上次那栋别墅,而是更加繁华的大楼。 傅城似乎是风尘仆仆的到了港城,他诧异的望着她挺起来的大肚子,眼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似乎没想到她又怀孕了。 他压着沙哑的声线,有点压抑的怨,又有几分听不太出来的求:“宋声声,你真的要和他结婚吗?真的不和我回去吗?” 第31章 求他 梦境在她坚定拒绝和傅城回去之后,戛然而止。 宋声声醒来后,坐在床上发呆。 她心里五味杂陈,感觉微妙又奇怪。 看来这本年代文对她这个炮灰女配很不友好,将她塑造的很无脑,仅有的一些情节都是在表现她的有眼无珠,和日后的追悔莫及。 宋声声每次做了梦,身体都很疲倦。 四肢酸软,一时半会儿只想躺在床上不动弹。 昨晚又是被傅城那个男人从里到外吃了个干净,又是做了这种惊心动魄的梦。 她不仅身体劳累,心更累。 除了和傅城好好的过日子,她好像都没有别的选择。 宋声声开始思考自己昨天怎么会那么生气、那么委屈、那么难过呢。 可能是。 她心里还是有点喜欢傅城的。 若是不喜欢他,只把他当成小说里的男主来讨好,当成过五关斩六将的游戏,她肯定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宋声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她默默调整好心态,不喜欢傅城就好了呀。 就像以前非要和他结婚的时候一样就好了呀,贪图他的相貌、贪图他的身高、贪图他在首都的家庭、贪图他在军队里的粮食关系! 就好了呀。 宋声声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 她重整旗鼓,从床上爬起来,看时间还早,便也没着急。 出门碰见刘婶,她喜笑颜开的往她怀里塞了几个自家种的黄瓜:“声声,昨儿你送给见华的那件衣裳可真好,他穿去征兵部面试,领导都夸他板正。” 这征兵入伍,也没那么容易。 想要一个当兵名额,也是打破了脑袋的。 组织上的审核也很严格,五官端正,家里上下三代都得查的清清楚楚,没有思想问题才可以入选。 身体素质更不用说。 刘婶的儿子学习不行,也不想儿子去大老远的穷乡僻壤,能去部队当兵,不仅面上有光,前途也无限光明。 宋声声接过黄瓜,笑了笑:“见华长得本来就好看,随便穿穿也好看。” 这话不论真假,刘婶听着都舒心。 她接着说:“我听人说你在供销社找了份工作?” 这消息昨天就在军属大院传了个遍,不过都是带着酸了吧唧的语气提起来的。 一方面是不相信。 一方面是恶意揣测她就是在家日子过得不舒坦,不然怎么需要去找工作了? 待在家里带带孩子不是很舒服吗? “是啊,正好缺个人,我就过去试了试,没想到试上了。” 这话说的,还真谦虚。 谁不知道供销社根本不缺职员,这份工作,可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 那儿的人都挑剔的很! 没点关系是不成的。 不过宋声声长得太出挑了,往那儿柜台一站,就算不买东西也要忍不住往她那边去,多看她两眼。 若不是宋声声长得漂亮,身段又勾人。 刘婶觉得依傅团长那我行我素的冷傲性子,也不会因为被人撞破两人私底下待在一间屋子里,就心甘情愿和她结婚。 “她们说起来都不信,我就知道你能行。” “谢谢刘婶。” 隔壁丁家的听见动静忍不住冒出来,往前伸长脖子偷听,没忍住插了句嘴:“声声,你怕是吃不了那个苦吧?” 宋声声往窗边看了眼,她笑起来,也不示弱:“供销社的工作还叫苦,那天底下都没有好工作了。” 丁营长家的被她的话一噎,如鲠在喉,怎么都不是滋味! 怎么天底下的好事全叫宋声声一个人占了! 她恨恨的关上了窗户,砰的一声,生怕不够剧烈。 等门窗关上,她咬牙切齿地说:“我看她那好吃懒做的性子能在供销社待几天,估计两三天就被开除了!” 说罢她又看向侄女,抓着她的手,说:“芳芳啊,你姑父好不容易把你弄进食堂的后勤,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傅城天天都要去大院食堂打饭,时间一久,说不定就能擦出眉来眼去的火花。 她自认了解男人。 家花就是不如野花,哪有不馋的! 毕竟她当年就是这么嫁给丁营长的,本来她就只是个小护士,现在可是营长夫人。 宁芳芳想到傅团长,脸上就发热,她说:“姑姑,我知道怎么做。” 她自打那天见到了傅团长,就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傅团长的老婆长得是很漂亮,但也听说了她一点儿都不贤惠,两人还经常吵架。 男人都喜欢乖巧柔顺的解语花。 吵架多了可不就烦了?这时候若是有柔情蜜语来安慰一番,再硬的钢筋铁骨也敌不过温柔乡。 “这事若是成了,以后你就是团长夫人。” “也能住进军属大院里,说不定以后还能住进省委大院里呢!” 谁都知道,只要傅团长在首都的家里没被清算,以后他肯定大有作为,绝不会只是一个团长而已。 宁芳芳已经做起了美梦,这种体面的生活,不该是宋声声的,而是她的。 * 宋声声对丁营长家这位的冷嘲热讽已经见怪不怪。 中午去食堂打饭,也没少听见冷言冷语。 “声声,你还会做糕点呢?” “供销社的糕点师傅可是个严厉的老头,你别干个两三天就叫苦连天。” “是啊,不知道你折腾个什么劲儿,到时候还是丢傅团长的脸。” “你又没学历,手脚也不勤快,连家务活都不会做,在家能把丈夫孩子照顾好就够了。” 风凉话是一阵接着一阵。 巴不得宋声声现在就撂挑子不干了! 一个两个就是见不得宋声声过得风光。 宋声声装傻充愣:“一个月工资二十好几块钱,还有粮食关系,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怎么能跑呢?” 众人见她这么说,撇了撇嘴,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 旁的话也说不出来,等着她干不了几天就被辞退。 宋声声今天中午打好了饭菜也没急着回大院,而是拿着满满当当的饭盒去了部队。 部队里也有食堂。 正巧这会儿傅城还没吃饭,手底下的人远远瞧见嫂子,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往她那边看。 宋声声跑来找他也不是求和。 她要装出很贤惠的样子,博一个好名声。 这样以后傅城还是非要和她离婚,像这本书里的剧情一样,把她撇在宁城。 她也能装出受害者的样子,得到一点儿可怜。 让傅城成为别人口中的负心汉。 傅城正打算回家,他往常其实中午连饭都没吃,都是先回家给她把饭盒洗了。 再折回来去食堂吃饭的。 顶着烈日,傅城瞧见那道纤细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走过去,看清楚了是她。 男人蹙着眉头,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树荫底下,“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宋声声露出甜美的笑容:“今儿食堂做了你爱吃的菜,我顺道来给你送饭。” 傅城低头定定望着她,心头仿佛震颤了下,暖暖的。 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问她:“说吧,又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帮忙。” 第32章 可以喂我吗? 宋声声想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难受之后,现在简直就是大彻大悟般的通透。 听见傅城这么问她,她想了想,很诚恳的说:“你不喜欢我来找你吗?那我以后就不这么不懂事了。” 反正军区的人都瞧见了她主动来给傅城送饭,她表面上的贤惠已经被人看见,就不需要去管傅城乐不乐意。 他不乐意,不吃就是了。 反正她用的也是傅城的粮票,一点儿都不心疼。 傅城望着她白白软软的脸,水润澄澈的眼眸里仿佛一心一意只装下了他。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软软的。 不像昨晚,对他又是掐又是咬,轻声抽噎着说讨厌他。 傅城接过她递来的饭盒,开口问她:“你吃了没?” 宋声声的谎话张口就来,骗他已经可以做到的面不改色了:“没有,没来得及。” 傅城知道她是一点儿都受不得饿的,“走,去我宿舍里吃。” 宋声声笑盈盈的点点头:“嗯,好。” 那边的走廊下,还有不少往这边张望的小伙子,笑容暧昧,还都忍着笑。 组织部的干部听到风声也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瞧见傅团长牵着他那娇滴滴的小妻子,还知道贴心的让人走阴凉的那侧,生怕她被太阳晒着。 可见不管外边的人怎么说。 傅团长还是疼老婆的。 首都来的干部子弟都知道疼老婆,队里有些人却总是把老婆当成保姆使唤,一身的臭毛病。 宋声声本来想挣开被他攥在掌心的手,“在外头呢。” 他往常就是这么说的,很克制,怕让人瞧见影响不好。 这回倒是不怕了。 傅城在部队里,的确不怕被人瞧见。 他扯起唇角,淡淡道:“让他们看。” 宋声声把脸藏在他的背后,像个小兔子似的,跟在他身边。 傅城的宿舍看起来和上次一样的干净整洁。 床头柜上放了几本军用书,她随手翻了下,根本看不懂。 都是很复杂的理论知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宋声声才想得起来傅城曾经也是公派留学的高材生。 傅城又在部队里面的食堂打了两个菜。 食堂的老师傅还拿他打趣:“小傅啊,听说你老婆今儿来给你送饭了。” 傅城淡淡笑了下,微不可见,他嗯了声,接着说:“人在屋子里等我,怕她着急,我先回去了。” 老师傅是过来人,对他摆了摆手:“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傅城怕宋声声饿坏了,一路几乎是跑着回去的。 他回了宿舍,支起桌子,桌上摆着白切肉、板栗鸡还有个清炒黄瓜。 他给她递了双筷子:“快吃吧。” 宋声声肚子还很饱,敷衍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傅城以为是天气热,她没胃口。 他心里琢磨着,还是得在家里装个风扇才行。 宋声声就是娇气难养的花儿,养得不好就蔫巴巴的。 傅城有些时候也会奇怪,她比大院里有些姑娘还娇气。 这倒也不是不好。 叫舍得心疼自己。 她也就这点没那么蠢。 宋声声吃完就打算回家,傅城这些天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眼见着关系缓和了些许,他又有点舍不得。 傅城也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大少爷。 他说:“我这儿凉快,你先睡一觉,睡醒再回去。” 宋声声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乖乖点了点头,说:“好。” 傅城下午还有事儿,不可能留在这里陪她。 “记得锁好门。” “知道了知道了。” 部队里的宿舍,难不成还有人敢乱闯? 傅城还真是谨慎! 吃饱喝足,天气又热,还真容易起困意。 宋声声脱了衣服,就爬上了傅城的床,枕头被子上仿佛都还留有他的气息。 干净清冽。 她睡相不好,又怕热。 傅城下午拿了西瓜过来,打开门就看见她细细白白的长腿。 宋声声抱着被子睡得迷糊,隐约中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傅城挪开眼,嗓音喑哑:“醒了?把衣服穿好,起来吃西瓜。” 宋声声没觉得自己这样穿有什么,在以后的时代,小姑娘们人人都这么穿呢! 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坐了起来,刚睡醒这会儿人看着也娇娇的,懒懒的,她很乖巧的看着他问:“我不想动,你可以喂我吗?” 傅城沉默半晌,心里并不想惯着她这种颐指气使的小性子,但是开口却又很老实:“可以。” 西瓜是下面连队送过来的。 夏天吃瓜,最能解暑。 傅城平时没什么口腹之欲,若不是知道她喜欢吃,也不会拿过来。 他任劳任怨给她喂了瓜,目光难免会瞥见少女细嫩雪白的皮肤,她身上的小衣实在是有些大胆。 傅城咽了咽喉咙,嗓音平静:“把衬衣穿上。” 宋声声见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故意逗他,打破他假正经的表相。 他平时明明就也很喜欢。 他也不是没见过。 宋声声歪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抓住了他的手,爬到了他身上去,纤细的胳膊轻轻搂着他的脖子,她嘟了嘟嘴:“这儿又没有别人。” 她贴着他的身躯,对他甜甜笑了笑,问他:“傅城,你不喜欢吗?” 第33章 胆子这么大? 傅城是个男人,她这样,他怎么可能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深深吸了口气,拿起床头边的衣服,给她规规矩矩的穿好,然后缓声吐字:“晚上怕得要命,还要装睡躲我,白天怎么胆子这么大?” 傅城抬手拢着她的下巴,温凉的指腹贴着她的肌肤,淡淡开腔:“知道我白天不会动你,故意拿我寻开心呢?” 宋声声本能察觉到了危险,往后缩了缩,却又被他拽来了回来:“往哪儿躲?现在才开始躲是不是晚了。” 宋声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仿佛这样就能躲避他的问题,她没安好心的戳了戳他的腰,“我没有拿你寻开心呀,我不能抱你吗?不可以搂着你吗?” 她总是擅长巧言令色的为自己的坏心狡辩,接着摆出无辜之色:“那我下回再也不这样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妻子。 宋声声慢慢恢复了精气神,便也不愿意待在他的宿舍里,感觉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儿。 她从他怀里挣脱,调皮的眨眨眼:“傅团长,我就先回家了。” 傅城要送她出去,宋声声可不想再被他手底下的兵瞧见他牵着自己的手。 却也拗不过傅城,她故意放慢了脚步,隔了些距离,慢吞吞跟在他身后。 路上还碰到了团里的其他干部。 宋声声在长辈面前总是装出乖觉的模样,看起来特别懂事,一点儿都不像外界传得那样,既不通情达理,还经常刁难别人。 组织部的干部和陆沉渊一起,等傅城把人送回去。 老干部转头就同陆沉渊说:“你看,早成家还是有早成家的好处,你的个人问题,也该着急了啊。” 这位老干部和陆沉渊的父亲是旧识。 陆沉渊的父亲虽然把儿子弄到了宁城这个小地方,但是对儿子的婚姻大事,也是时时刻刻都很关心的。 他没少接到首都的电话,让他帮忙多在陆沉渊面前提一提。 这不,逮住了机会就劝。 陆沉渊笑了笑,心想娶一个宋声声那样的小祖宗回来供着,还不如一辈子都不结婚。 他没吱声,免得气着老领导。 “我知道你眼光高,小傅眼光肯定也不比你低,瞧瞧他老婆长得多水灵,我听说她还给自己找了份工作,这个思想觉悟,也不差了。” “陆同志,再挑下去,你爸妈都要急死了。” 陆沉渊前两天也听人说宋声声在供销社找了份工作,他本来以为是傅城给她找了关系安排进去的。 结果一问才知道不是。 宋声声还挺有本事,但是陆沉渊感觉她那不吃苦的脾气,怕是过两天就会传出她欺凌同事的消息了。 也就是老干部不了解宋声声,才一个劲儿的夸她。 陆沉渊笑着说:“行,回头我就去相亲。” 老干部这才满意:“你这样我也好和你爸妈交代。” * 三天后。 宋声声就正式去供销社上班了。 工作时间对她也很友好,早上八点半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半。 没客人的时候也能坐着休息。 糕点铺的老师傅一开始瞧见她,看着她的细胳膊细腿的,说话直接:“这儿也不是享清福的地方。” 真不能怪他们有偏见。 谁让宋声声天生就是娇滴滴的样子,看着根本就不像是能干活的人。 纤纤玉指,纤细柔嫩。 不过这姑娘长得是没得说,见着她的笑脸都不忍心说重话。 宋声声在家里做了份酥糖,她很大方的把包好的酥糖递过去:“师傅,这是我做的,您尝尝。” 老师傅随手拿了块,还以为是她买的,送进嘴里尝到了滋味,表情微妙的变了变。 看向她的目光也少了方才的轻视和冷淡。 别的不说,这酥糖做的可真好吃。 酥酥脆脆,甜味都拿捏的正好,里头还放了剁得细碎的干果,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酥糖了。 宋声声小时候是个馋猫,想吃又没得吃。 不仅如此,还要被爹妈使唤着干掉家里的大部分活,久而久之,什么手艺都学会了点。 她平时在家做的糕点,都是偷偷摸摸自己吃光的。 心情好的时候会给儿子留一点点,然后骗他说是从外边买来的。 儿子不喜欢吃甜食,每次都很懂事,主动把好吃的留给她,说自己不爱吃。 至于傅城,她是从来都不给他留的。 而且他也不爱吃。 宋声声最擅长的还不是做糕点,而是做衣服。 以前能买到的布料也不多,现在她都混进供销社内部了,就不愁买不到紧俏的布料。 宋声声第一天到供销社里上班。 明里暗里等着看她笑话的人,还真不少。 只是一个上午过后,还风平浪静,什么幺蛾子都没出,连那出名规矩多的糕点老师傅也没拿她怎么办! 不少人失望而归,还有不死心的,忍不住进了供销社,想看看到底什么个情况。 赵小宁跟着丁夫人一块进了供销社。 她今儿在纺织厂请了假,厂里的日子对她这个上辈子在新时代过惯上等生活的人来说就是天大的折磨。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 屁股都坐痛了。 手也痛。 浑身上下哪里都是痛的! 赵小宁真是一天都快待不下去了,咬着牙才撑到请假这天。 现在吊着她命的,也就只有自己把宋声声给取而代之了。 她不仅要成为团长夫人,日后还会是更风光的高官夫人。 “你表姐在这儿装得还挺讨人喜欢。” 赵小宁听见丁夫人这么一说,这才察觉到只是一个上午,宋声声就和供销社的其他售货员搞好了关系。 过来买东西的客人也都愿意往她那儿走。 赵小宁压着嫉妒,她故意说:“表姐只要不耍心眼害人,谁见了都喜欢她。” 且等着看吧。 宋声声能风光几天,过不了多久就闹出偷东西的丑事。 不过,上辈子宋声声红着眼睛,特别生气的大声哭诉自己是清白的,她没有偷拿东西。 她气得发抖,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殊不知她这样,反而更惹人讨厌。 也许上辈子宋声声真是被人给陷害的。 但是赵小宁巴不得她被陷害,名声彻底扫地。 第34章 姐夫 赵小宁觉得自己是重生的,就无敌了。 她从始至终都没把宋声声当成对手,只是宋声声到现在都没和傅城离婚,也实在叫她焦心。 赵小宁调整好心情,走到糕点铺的柜台前,她摆出无可挑剔的笑脸:“表姐,我知道你今天第一天上班,特意请假来看看你。” 说着她小心翼翼又很关切的问:“表姐,你还习惯吗?” 宋声声早就看出来,赵小宁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来找她,都是想要算计她。 想要哄骗她干坏事呢! 还以为她看不出来。 其实宋声声觉得赵小宁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呀。 宋声声微笑:“还成,这活一点儿都不累,还能打发时间。”她故作叹息:“这样比以前守在家里当个望夫石好多了,日子不无聊,起码有事能打发打发时间。” 在纺织厂里做活做的手痛的赵小宁听见这话更是恨得牙痒痒,她勉强挤出笑容:“表姐,没人为难你吧?有的话你一定得告诉我,咱们家的人不能白白被欺负。” 宋声声眨眨眼:“没有,早晨我给她们都带了自己做的酥糖,她们都在夸我!关系一下子就好多了。” 接着,宋声声故意问:“小宁,你在厂里干的怎么样?” 赵小宁强颜欢笑:“厂里待遇好,做活也不累。” 宋声声点头,接着就招呼她到柜台前:“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这些都是老师傅的拿手点心,你喜欢就买点回去。” 赵小宁还以为她要给自己送呢! 合着还得她自己掏钱,为了这个蠢货表姐毫无保留的信任,她只好装模作样的挑选了起来。 赵小宁现在的工资根本就不够花的。 她要租房子,还有伙食费,更要命的是还得往家里寄钱。 她这些天,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赵小宁挑了两块,宋声声呀了声:“两块哪能够呢。” 说完,就善解人意的帮她多加了五六块点心。 上称,称重。 “五块八毛六。” 赵小宁真是没想到这么点东西居然要五块多!!都够她好几天的饭钱了! 她心如刀绞,但是又得在宋声声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咬咬牙还是把钱给付了。 宋声声做了坏事就忍不住得意,见到赵小宁边心痛边掏钱的样子,唇角缓缓上扬,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宋声声抿唇笑了起来,火上浇油:“小宁,你没糖票吧?我这儿有,借给你。下个月你还给我就行了。” 赵小宁:“……” 借???她还真说得出口。 宋声声到底怎么就这么抠门?一点儿都不会做人,果然就是没脑子。 不然赵小宁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这么讨人嫌。 赵小宁为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和票心痛,打碎了牙齿还得往肚子里咽,她说:“表姐,你对我真好。” “你和我客气什么,我们之间的感情比我和小妹的还要好。你是我最心疼的一个妹妹了。” 赵小宁肉痛的内心渐渐缓过劲儿来,听到这句话,心里总算满意。 宋声声的说话方式一点儿没变。 她果然还是以前那个蠢货。 这让赵小宁觉得自己可以轻松拿捏了她,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傻乎乎的上当去做。 赵小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表姐,你也快下班了,我等你下班,陪你一块回家。” 宋声声唇角微勾,心里有了数。 赵小宁这是现在就要开始勾搭傅城了?她还真是迫不及待。 可惜。 傅城这块顽固的臭石头,谁抱着谁知道。 咯胸,还沉,又冰冰冷。 赵小宁以为她会爽快的答应下来。 谁知道宋声声只是在她面前低着头羞答答地说:“你姐夫不放心,我今天第一天上班,他说要来接我。” “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小宁,你也早点回去,明天还要去厂里做工呢。” 赵小宁笑容凝固,憋屈的胸口闷,她说:“姐,不耽误,我陪你等等。” 宋声声心想赵小宁还挺有耐心,她心里的坏水咕噜咕噜的冒泡泡,故意摆出左右为难、欲言又止的神色。 赵小宁果然一下子就上钩了,连忙问起:“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咱们自家姐妹,不用遮着掩着。” 赵小宁一下子来了劲,以为她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丑事。 宋声声支支吾吾,在她的催促声中叹了叹气:“你还是回去吧。” 她说:“你姐夫不怎么喜欢你,见着你怕是会不高兴的。” 宋声声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清纯的不能再清纯,无辜的不能更无辜。 她现在才不管赵小宁和傅城是不是天定的缘分,也不管他们是不是以后会过得恩爱的男女主。 她才不要白白成全他们。 赵小宁听见这话脸色异常难看,“姐,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亲口和姐夫说清楚。” 宋声声眨眨眼,毫不犹豫往傅城身上泼脏水,面色不改使坏水:“他说你没安好心,撺掇我不好好跟他过日子,让我以后和你别往来了。” 赵小宁脸色又红又白,精彩纷呈。 赵小宁不免想到上辈子,她接近傅城也的确不容易,彼时傅城已经回到首都,身居高位,两人的阶级地位宛如天堑鸿沟。 她还是依靠着宋声声表妹的身份,才能接近这位前姐夫。 那时候,赵小宁听说宋声声已经和沈知书去了港城,沈知书是科研技术上的天才,在港城的待遇很好。 赵小宁每次见到傅城,都只能先用宋声声小时候的事情打开话题。 傅城似乎也只想听她说这个。 听到宋声声小时候为了报复父母偏心弟弟妹妹,把邻居给她的肉藏在烟囱下面,还会淡淡的笑两下。 她借机说的都是宋声声小时候干的坏事。 又说宋声声背着父母,偷偷摸摸给弟弟洗冷水澡,害得她弟弟半夜感冒发烧了。 傅城每每听到这些,仿佛一点儿都不觉得宋声声很坏,好像还觉得她做的没错,很轻声地说:“怎么这么可怜、这么笨。” 第35章 屁股会痛 赵小宁不怕宋声声,但实实在在有些畏惧傅城。 她这个姐夫,眼尖心细,那双眼好像什么都能看透。 赵小宁这会儿还真有些心虚,她带着哭腔,说:“姐,我真没有,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宁城,无亲无故的被人欺负。” “咱们都是乡下人,他们城里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看不上咱们,之前你说姐夫和你过不下去了,又凶你又打你,我当然希望你换个更好的。”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 宋声声听完点点头,满眼都是对她的信任:“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真心。” 赵小宁长舒了口气,同时更加觉得宋声声和傅城不般配了。 蠢是真蠢。 还好她是个蠢货,宋声声如果和傅城一样,是个心机深沉的,那自己的不良居心早就被看出来了。 经过这么一段,赵小宁也不敢再提陪她在这里等的事儿,“既然姐夫对我有误会,我就先不见他了。” 宋声声对她甜甜笑起来:“快回去吧。厂里没你可不行。” 赵小宁听着这话总觉得不对,怎么感觉宋声声在嘲笑她? 她暂且忍了下来,没情商的东西说话刺耳也正常。 赵小宁出了供销社的大门,看见手里提着的糕点就来气,她一路边走边吃。 放进嘴里尝了口糕点,发现味道竟然该死的不错。 她就更气了。 赵小宁对自己的姐夫有企图,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她只是想改变自己的阶级。 没人会不喜欢泼天的权势。 没人不想过有权有势的日子。 俗话说得好,有钱不如有权。 即便是首富也还得对权势弯腰低头呢。 何况她现在已经占尽了先机,没道理不去争不去抢。 赵小宁一定要把姐夫变成丈夫。 * 宋声声糊弄完赵小宁,心情还不错。 临下班前,她去王姐那里拿了好几块质量上乘的棉布,藏青色的布,瞧着也不打眼。 能做上衣,也能做裤子。 宋声声是个护短的人,以前她不怎么关心在农场改造的舅舅,自从知道是亲舅舅之后。 舅舅就被她的内心划为了亲人。 她对亲人,也是很好的。 即便以前很讨厌被偏爱的弟弟和妹妹,偶尔气不过还会偷摸着欺负一下他们,但是在外面,她就像那护犊子的老母鸡,将他们当成小鸡,让他们躲在自己身后。 哪怕是对爹妈,埋怨他们偏心、重男轻女,也埋怨他们只把家里的脏活重活都丢给她。 但是心里也会记着他们的几分好。 乡下人,没钱没票。 还肯把她供到高中,也没怎么打过她,还会记得她的生日,知道给她煮碗长寿面。 爹妈刻薄归刻薄,到底也没虐待她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 宋声声刚买完棉布,傅城就来了。 傅城见她又买了布,多看了眼,却也没多问。 还以为她买来是又要给自己做衣服,傅城现在还经常碰见隔壁刘婶家的儿子,瞧见他穿着那件衬衣就觉得碍眼。 怎么看都不顺眼。 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傅城当然不会痛快。 傅城主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另只手大大方方牵着她,“还习惯吗?” 停顿稍许,他抿了下唇:“如果很累就不做了。” 宋声声对傅城在外面牵着她手的事情还有点不习惯,她说:“不累,老师傅还很看好我,要收我当他的徒弟呢。” 傅城嗯了声,倒是没想到她这会儿还能如此神采飞扬。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的生命力仿佛一直都是那么旺盛,在这个灰色的年代中,难得的绚烂。 傅城牵着人回去还遇到了上面里的干部,他刚到宁城那会儿,还说要给他介绍对象。 人不领情,他还有些生气。 如今亲眼瞧见小傅的妻子,倒是可以理解他那时候不领情了,眼光这么高,长得这么出挑的女同志,他还真没法介绍。 “政委。” “倒是巧了,我刚从省里回来就碰见你。这是你家属?” 傅城点头:“嗯。” 政委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深藏不露。” 傅城淡淡笑了下。 政委随口又问起来:“你们那时候结婚是不是没摆酒?” 傅城说:“没来得及,以后摆酒肯定叫您。” 那时候一切都很仓促。 刚给组织打完结婚报告,审批还没下来,她就怀了孕。 婚前有孕,传出去肯定不好。 等到两人拿了那张结婚证,之后又瞒了两个月,傅城才把这事说出去。 她怀孕的时候,过得不太好受。 吃什么都吐,等到孕吐没那么严重。 肚子也大了,她眼泪汪汪,哭过一通之后说不想挺着大肚子摆酒。 很丢人,会被看笑话。 所以两人结婚只请了宋家的一些亲戚吃了饭。 至于傅城的家里人,那时候还身陷囹圄,自然是不方便过来的。 回了家,傅城没急着叫她吃饭,沉默了一段,他忽然开了口:“过段时间,我们回趟首都。” 宋声声愣了下,突然之间回首都做什么? 傅城的家人,对她肯定不满意。 她去讨这个嫌做什么呢? 宋声声说:“我才工作,不方便请假的。” 傅城捏着她柔软的手,低声道:“这事儿你不用操心,到时候我帮你去说。” 宋声声还是有点不情不愿,她低着头,小声嘀嘀咕咕:“太突然了。而且坐火车要一天一夜,我的屁股受不了。” 傅城盯着她看,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看穿,他说:“买卧铺,你躺着就行。” 他对她的推脱起了疑心,他直接问:“你不想见我父母?” 宋声声感觉自己平时说的这些甜言蜜语,用来哄骗傅城绰绰有余,可在他爸妈面前,她还真怕被看出来。 她可一直都装得很辛苦。 真露馅了,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宋声声故技重施,眨巴眼睛乖乖看着他,娇声说道:“老公,卧铺的床很硬,躺着屁股也会痛的。” 傅城的唇角扯起淡淡的弧度,他说:“你睡我身上,屁股就不痛了。” 第36章 这么乖 宋声声还是犹犹豫豫,想蒙混拖延过去。 她抿了抿唇瓣,不再吭声。 可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全摆在脸上,傅城一看就看出来了,她如此不情不愿。 倒是让傅城有点咬牙切齿。 这么不愿意去见他的父母,很难不让人多想。 男人冷锐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你怕什么?我父母能吃了你不成?” 宋声声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傅城抬起手,粗粝的长指拢住她巴掌大小的脸庞,他的脸色阴寒至极,“还是你担心我父母的身份会连累你。” 傅城的父亲之前也被调查了好几年。 今年尘埃落定,虽然还没有官复原职,但左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 而且,这世道,韬光养晦才能走得长久。 傅城也没忘记宋声声最初和他闹离婚的那次,就是嫌弃他父母在首都被调查这事,觉得他们很快就要被定罪关押。 宋声声有多势利,傅城心里有数。 她绝不是能和他共患难的人。 宋声声听到傅城这么问,也心虚的。 以前她确实很担心他父母的成分问题,可那时候她的担心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宋声声摇头,她小声的说话,态度倒是很诚恳:“老公,你爸妈就是我爸妈,我又不会把他们当成外人。” 宋声声说着眼圈变得红红的,可怜巴巴地小声说:“我就是没坐过火车,会害怕。” 傅城对宋声声这个满口谎话的小骗子说出来的借口,当然是半信半疑。 宋声声从阳城被他逮回来之后,就藏着秘密。 处处不对劲。 他不防着点,很容易就上了她的当。 总之,不能掉以轻心。 傅城摸了摸她的脑袋,装作信了她的话,“别怕,我陪着你一道。” 宋声声不敢再说不愿意的话,平白惹了傅城的怀疑不说,还会让他记恨起她从前说的那些话。 谁说女人心眼小记仇。 她看傅城的心眼更小,更记仇。 好几年前,她和他吵架说的话,他都记得这么清楚。 宋声声心虚的回忆起这几年,她在傅城面前说过的坏话,若是每一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傅城猴年马月才能喜欢上她。 宋声声以前从来没觉得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她每天绞尽脑汁的想,也想不出来傅城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 晚上。 宋声声点着灯当起了小裁缝。 家里的缝纫机也是她和傅城结婚的时候,傅城买来的。 宋声声用白天买来的那几块藏青色的布,先做了条长裤,她动作利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全神贯注。 精致柔白的小脸在灯光下晕染开来,漂亮的紧。 傅城洗完澡进屋,她还认认真真在忙着手里的针线活,垂着小脸,窗外的月光仿佛在亲吻着她的鼻尖。 雪白的皮肤透着娇嫩的薄红。 她身上穿着一件自己做的睡裙,柔软贴身,又很单薄,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 傅城看了眼她手里的布料,是他平日不太会穿的颜色。 不过,没关系,也还能穿。 宋声声一个晚上就做好了长裤,至于外衣,做起来就比较麻烦,得费上个好几天。 她还不知道,傅城误会了她。 以为这是给他做的衣服。 宋声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傅城走上前,替她揉了揉腰,“别把自己累着了。” 宋声声感觉他落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像是在点火,隔着裙子的布料都感觉到了一阵滚烫。 每到夜里。 她又怕又有几分蠢蠢欲动。 因为宋声声特意请教过王姐,问过她怎么才能勾住男人的心。 她看王姐的老公可喜欢王姐了。 驭夫有道,她必然要请教。 王姐贴着她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说:“夫妻感情还得是那方面合得来,才能好。” 宋声声一开始还没听懂:“哪方面?” 王姐一点儿没把她当外人:“床事。我就馋我家这个的身子,他也馋我的。” 王姐说着又扫了眼她,眼神暧昧:“声声,你这模样傅团长肯定也是忍不住的,哪可能不喜欢你。你就多多顺着他,保管把他勾的心神荡漾。” 宋声声听懂之后有苦难言,这是她不顺着傅城吗? 这是她受不了了。 没人能受得了傅城这个强度的。 不过今晚宋声声准备听从王姐的建议,她当前的主要任务还得是要哄骗傅城喜欢她。 不然宋声声觉得自己很难避免自杀的凄惨结局。 让她这么死了她真的很难接受,让她知道死后讨人厌的表妹他们都过得风生水起!她就更难受了。 宋声声很大方的承认,她就是阴沟里的蛆,见不得讨厌的人、和她不对付的人过得好。 这会儿,宋声声慢慢回神,睫毛像蝶翅似的轻轻颤了两下。 哪怕她有点害怕,还是主动勾住了傅城的腰。 窄腰肩宽的男人,身材一绝。 浑身的肉,摸起来都很坚硬。 撞在他的胸口上就像撞上了一堵墙。 宋声声感觉傅城好像顿了一下,她抬起脸来看向他,过了会儿,踮起脚主动碰了碰他的唇瓣。 傅城呼吸紧绷,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他也不是断情绝爱的神仙,该有的反应也有。 只是能忍。 宋声声觉得傅城好像还是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她有些挫败,难道是她还不够努力吗? 于是,宋声声又亲了亲他,只是没力气踮脚,唇瓣碰到了男人凸起的喉结。 傅城嘶了声,倒吸一口凉气。 待稍稍有些紊乱的呼吸逐渐平静,他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随后,卧室里的灯就关了。 月光仿佛照着起起伏伏的海浪。 不知过去多久,宋声声困倦至极,脑袋一歪,粉白漂亮的小脸贴着他的胸膛,就要睡过去。 傅城哑着声,贴着她的耳朵问:“声声,今晚怎么这么乖了?” 第37章 那你喜欢吗? 宋声声困得眼皮都要掉下来,迷迷糊糊听见这句话,半困半醒还知道给自己索取好处。 她的声音有点黏糊糊的,问他:“那你喜欢吗?” 傅城把人搂得紧了几分,亲了亲她的额头。 沉默半晌,声音很轻:“喜欢。” 宋声声只有一种原来王姐说的都是真的,只要在这件事上尽力的配合男人,就能得到他的喜欢。 原来男人的喜欢是这么的浅薄。 沈知书就不一样,她什么都不用做,沈知书都喜欢她喜欢到愿意当她的小三呢。 宋声声往他怀里拱了拱,她刚才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这会儿还要强撑起精神:“可以和我拉钩吗?” 她在稀里糊涂的状态中,轻轻的勾住了他的手指。 细嫩的指尖像羽毛似的在他的掌心扫了下,又酥又撩。 傅城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言不由衷地说:“幼稚。” 宋声声被他抓着手,在沉沉的困意下,慢慢睡着了。 好在第二天,她也没有起晚。 赶着时间供销社开门的时间到了。 今儿来买糕点的顾客比昨天还要多,这边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本来是来看看新来的模样漂亮的柜员。 顺便买了点糕点,发觉味道比以前还好。 老师傅用了宋声声给的配方,口味实实在在好了一些,没有从前那么腻歪。 以前当然也是好吃的。 只是吃多了也会腻。 现在感觉无论吃多少块都不会腻。 供销社的领导因为群众的夸奖,也特意夸了宋声声,对她愈发的满意。 连带着王姐都被夸了两句。 宋声声被夸之后就忍不住得意,不过她也没觉得骄傲,继续和供销社的其他柜员搞好了关系。 这里面的人都大有来头。 有国营商场经理的女儿,还有父母在县里当领导的。 和她们搞好关系,怎么着都不亏。 宋声声当然也不会去主动巴结她们,她什么都会一点儿,尤其擅长让女孩子变漂亮的法子。 她长得好,说什么都有人信。 短短两天,宋声声就在供销社里混得如鱼得水。 她平日上班穿的衣服,都有人问她从哪里买的。 她身材好,穿什么都显腰身。 普普通通的衣裳在她身上就是亮眼,掐得腰细腿长,脸又被衬得小小的,特别精致。 听见她的衣服说是自己做的,一个两个都委托她也帮她们做两件,给她五块钱的手工费。 宋声声现在一门心思想赚钱,也就没拒绝。 “你来之前我还听她们说你很难伺候,不好惹。看来这些话都是她们嫉妒你吧。” “我也听说了,不仅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连我妈都听人说了,叫我离你远些,还有人要去写举报信,让你丢了这份工作。” “现在看,都是些眼睛红的能滴血的,见不得你好。” 宋声声知道她在外头名声不好,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她以前确实挺惹人讨厌,还有一方面就是有人孜孜不倦往她身上泼脏水。 夸大其词来抹黑她。 宋声声以前还会赌气,街坊邻居说她坏说她恶毒,她就坏给她们看,谁说就欺负谁。 坐实恶霸的名声。 现在她才不会那么蠢,慢吞吞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和人赌气强。 许是看不惯她人缘越来越好。 大院里有军属,忍不住冒出来嚼舌根。 拉着供销社的其他柜员说闲话。 “我和你说,她在你们面前的纯善都是装出来的。” “去年冬天,我儿子就不小心踩坏了她家院子里青菜叶子,被她逮住就是好一顿打!” “你们千万别被骗了,她刚住进军属大院那会儿也像现在一样,乖巧软糯。后来?呵!就是一泼妇!” 供销社的人听着有不信的。 也有动摇的。 “不能吧?” “我是她邻居,知根知底,我能不清楚?”接着她放低了声音,“她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你以为是为什么?她是为了方便偷人,不干不净,谁知道有没有病。” “啊???”几人听着也害怕了,本来也想跟风让宋声声给她们做几条裙,一下子熄了火。 心里也默默想着,还是得离她远点。 * 宋声声在供销社上了一个星期的班。 这天下午和老师傅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老师傅很喜欢她,将她当成了半个闺女,对她摆了摆手:“你有事就去办。” 宋声声带着自己新做好的衣服悄咪咪去了农场。 她把衣服给了舅舅,瞧见舅舅在农场的住处,比上回看起来要整洁很多。 霍言真的不希望她再过来,和他这种没有未来的人扯上关系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霍言当初选择留下来,是想为这个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 可惜,他成分不好。 霍言说:“声声,下次你再来,我就不见你了。牵连了你的话,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霍言说不见就不会再见她。 他知道声声娇滴滴的性子,若是让她被挂个牌子,她怕是要羞愤而死。 霍言接着说:“让你表妹也别来了。” 赵小宁这半个月也没少往这边跑,身为重生人士,她当然知道霍言往后可是最高学府的院长。 举足轻重的地位。 赵小宁当然要在大佬最落魄的时候来送温暖,好让他东山再起的时候记得她雪中送炭的温情。 宋声声听见赵小宁来过之后,真心有些诧异,不过想了想,倒是很符合赵小宁的性子。 她阻止不了赵小宁要做的事情。 也没必要阻止。 她又不是蠢笨如猪! 赵小宁身为女主,肯定有光环。 她如果和女主斗来斗去,万一被她闪瞎眼睛的光环给伤了怎么办。 “舅舅,你自己和她说吧。” 人人都喜欢上女主,是这本书的设定。 宋声声忍不住脑补起来,说不定舅舅终身未婚,就是为了身为女主的赵小宁呢。 后来看见男女主恩恩爱爱,才郁郁而终。 这样想,也能说得通。 霍言眉心微锁,想到赵小宁这个人,他的目光都冷淡了下来。 他不是很喜欢赵小宁。 哪怕她前两次过来的时候,没少嘘寒问暖。 但正是因为如此,霍言才更加怀疑她的动机。 何况那姑娘眼睛里的功利,藏都藏不住。 只是这些话,霍言不好和声声说,难免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他嗯了声:“这事我自己处理,你快回去。” 宋声声还是没能张口问起自己的身世,如果她的亲生父母都还活着就好了。 如果她的亲生父母都很有钱的话,那就更好了。 可是看着舅舅现在的落魄境遇,父母能不能在动乱的年代还活着,实在难说。 “好。” 霍言目送她离开,关于她的身世,他当然要烂在肚子里。 以后…如果还能有以后。 他也会竭尽全力把她送出国。 * 宋声声赶在傅城回家之前到了家。 她用同事们给的布,继续兢兢业业当她的小裁缝。 再普通的布料都能在她手里变成漂亮的小裙子。 她像一只吃不饱的小仓鼠,五块五块的往自己的小兜兜里攒钱。 傅城是牵着儿子一道回的家。 宋声声听见声音就去了客厅,瞧见门口一大一小的两个冰块。 傅落池看见妈妈很开心,松开了父亲的手,跑到妈妈的面前,他现在比起从前开朗了很多。 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他伸手,向妈妈索要抱抱。 宋声声抱了抱他,他的脸又红了,但的确也是很高兴的。 傅落池现在觉得妈妈很爱自己,哪怕她从来没有来接他放过学。 “妈妈,我今天午睡做了噩梦。” “晚上我想抱着我的小枕头睡在妈妈身边,可以吗?” 他很礼貌。 甚至都想好了要把枕头一起带上。 尽管陆叔叔到现在还会告诉他说,妈妈并不是真心要爱他。 因为他的妈妈从来没有主动去幼儿园接他回家。 但是傅落池并不难过。 他可以每天背着妈妈给他做的小背包,自己走回来。 傅落池今晚就是想和他的同学一样,能够蜷缩在妈妈的怀抱里。 男孩仰望着她,忍着小气性,又乖乖地说:“妈妈,不可以吗?那好吧。” 第38章 对她一点都不好 宋声声感觉她的儿子像只可怜的小老鼠,小心翼翼的,又无比期待。 主卧那张床,其实不大。 三个人睡有点挤,而且宋声声感觉自己的睡相不太好,她又怕热。 宋声声觉得儿子趴在她怀里睡觉,肯定会很热,黏腻出汗,不太舒服。 她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作答。 傅城撩了下眼皮,漫不经心看向她,将她脸上的犹豫看的一清二楚。 傅城心想她果然连装都装不了多好。 时不时就露馅。 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如此为难,想了这么久,不情不愿。 傅城把儿子从她怀里捞了出来,“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先去写老师给你布置的作业。” 傅落池虽然嘴巴上说着好吧、没关系。 但是妈妈没有答应他这个小小的请求,他也是有点不开心的。 男孩紧紧抱着书包,闷闷不乐进了自己的小房间,从小书包里拿出课本,豆大的珍珠眼泪就砸在了课本封面。 傅落池难过起来不会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的闹。 只会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响,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傅城对宋声声的失望也不止一次两次,早已习惯,也就没觉得怎么样。 他看着她,拿出两张火车票。 还有提前准备好的工作证明和介绍信。 他说:“后天跟我回首都。” 宋声声看着火车票,觉得傅城也还真有点本事,不动声色就弄来了车票。 这年代,火车票也不好弄。 没有介绍信,更是举步维艰。 宋声声这辈子还没坐过火车,有些新鲜,她怯生生看向他:“火车跑得快不快?有比公社养得马跑得还快吗?” 这种愚蠢的问题。 也只有宋声声能问的出口。 傅城其实很厌蠢,但这会儿对她的蠢言蠢语,却有出奇好的耐心。 “比马快。” “火车车厢的门结实吗?会不会被风吹走了?” 傅城一本正经的回答她:“会。” 宋声声好像是真的很害怕,总觉得火车这个轰隆轰隆的大家伙很可怕。 顿时又打起了退堂鼓,她犹犹豫豫,“那车上的人呢?怎么办?被风吹走会死的吧。” 傅城黑沉的眼,深深望了她一眼,忽然想起来陆沉渊对她的评价——土包子。 的确土土的。 蠢蠢的。 坏坏的。 傅城挑了下眉头,脸色不改地说:“会死的。” 宋声声小的时候在家附近见到过撞山的火车,前后车厢都断成了两截。 当时的惨状给她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所以到现在她想起来都还会害怕。 宋声声小声地问:“那你能抱紧我吗?我不想摔成两段。” 太丑了。 还会很痛。 傅城对上她眼巴巴投来的目光,乌溜溜的眼睛瞧着像水洗过的黑色玻璃,毫无杂质,无比干净。 他的喉结动了动,装模作样的认真想了想,然后故意拒绝了她:“不能。” 宋声声觉得傅城真的很坏。 她忍着不高兴:“那我抱紧你就好了。” 傅城说:“可以。” 宋声声还有许多没脑子的问题, 比如火车如果突然爆炸了怎么办?冲出轨道,刚好从桥梁掉下去怎么办? 还有许许多多,角度奇怪的问。 “床单被罩要自己带吗?” “我可以不睡觉吗?你知道的我很认床。” “对啦,我们要带多少干粮才够吃啊?要分给车上的其他人吗?” 傅城起先还有耐心逐一回答。 后来渐渐丧失了耐性。 他捧住她的脸,低头对着她的唇就是一口。 然后打断了她的话:“再说就继续亲你了。” 宋声声怕疼,也怕被咬。 她用手捂住嘴巴,讪讪道:“我不说就是了。” 凶什么凶!对她一点都不好。 宋声声转头回了卧室,她今天从供销社拿回来的这些布料,得做好几条裙子。 多出来的边角料,还能做几双袜子,留着自己穿。 既能赚钱,又能省钱。 宋声声先在纸上画出了裙子的大概样式,她当然不懂什么叫设计稿,都是自己瞎画的。 然后再用缝纫机,一点点将纸上的样式完整的展现在眼前。 宋声声做出来的裙子,很衬身材,还不挑人。 供销社的职工大部分也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当然也是爱美的,想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 见到宋声声这么好看,每天不用怎么收拾,都光彩动人,青春靓丽。 不免想着会不会是衣服的关系。 兴许她们穿着她身上的裙子也会这么漂亮呢。 正是这种想法,才让宋声声的小裁缝事业日益兴旺。 她在卧室里“埋头苦干”。 傅城则进了儿子的房间,看见他红了一圈的眼睛,倒是并不意外。 傅落池看见爸爸,就把脸埋在了被子里,不愿意见人。 孩子的性格,既像爸爸,又像妈妈。 乖巧的一面,多数是在他妈妈面前。 骄傲的、冷漠的一面,都在别人眼中。 傅城走上前,把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看见他脸上未干的泪痕,淡淡道:“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可哭的。” 傅落池偏过脸,他说:“是不是妈妈不喜欢你,所以也不喜欢我这个小孩。” 傅城听着也没否认,只是捏着他脸的手重了几分:“你不是觉得她现在很喜欢你吗?” 傅落池吸了吸鼻子,委屈又生气:“陆叔叔说得对,妈妈那时候根本就不想要我。” 傅城依然没否认。 这是他的儿子,心理不应该那么脆弱。 傅城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了声:“在她面前装乖,这会儿倒是凶。” 傅落池的小珍珠,挂在睫毛上,一颗颗往下坠。 傅城接着说:“躲起来哭,她也看不见,更不会心疼你。” “她不喜欢你,就算了。” “但是你出生的时候,她是很高兴的,也没有不想要你。” 男孩的眼泪悬在颤颤的睫毛,他望着他的父亲,眼中颤着破碎的泪意:“爸爸,你没有在骗人吗?” 傅城说:“没有。” 孩子刚出生,她笨手笨脚的照顾,半夜时不时就会惊醒,记着要给他喂奶、换尿布。 她还给孩子,做了很多小衣服。 可可爱爱的款式,外边的商店里都没见过,不知道她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傅落池长得好,哪怕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就长得非常讨人喜欢,皮肤白嫩,眼睛黑黑的大大的。 喜欢笑。 尤其是喜欢对着她笑。 只是他和她婚姻之后的几年,她逐渐移情别恋,才渐渐对这个孩子,没有了什么感情。 傅城满不惊心哄了儿子,又去了卧室。 她又在缝纫机前鼓捣她的衣服,傅城瞄了眼,目光停顿了下来,他好像很随口地问:“前几天不是在做长裤吗?是做好了?” 宋声声点头:“嗯啊。” 傅城抿了下唇,没开口说要试试。 还是想等她先说出来。 可是等了半晌,她好像都没这个意思。 紧接着,傅城就听见她说:“那套衣服是王姐托我给她老家的亲戚做的,棉布料子,透气还耐穿,我已经送过去啦。” 第39章 像只小猫似的 宋声声藏了个心眼,不能说她去了农场。 在那里的都是需要改造的“顽固分子”,她主动往浑水里凑,一看就知道不对。 她说完,发现傅城迟迟没有出声。 卧室里安静的有些渗人。 过了会儿,宋声声才听见傅城嗯了声,然后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开了腔:“宋声声,你对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她有多懒,他也不是不清楚。 不可能做没好处的事情。 傅城走上前去,抽出她手里的针线,随手放在一旁。 男人把她困在椅子里,居高临下望着她,抬了抬眉眼:“王姐给你钱了?” 宋声声猝不及防撞上他黑沉的眼,心虚导致的惴惴不安,让她想要赶紧逃开这场审问。 她目光躲闪,支支吾吾,为了不让他继续怀疑下去,就点了点头:“给我五块钱。” 傅城气得笑了,圈住她的腰肢,把人抱了起来。 她被迫坐在桌子上,困在他的胸膛和墙壁中间,眼神不安,声音软软:“干嘛、干嘛呀?” 傅城说不上来胸口这种喘不过气的窒闷,还以为这几天她的勤奋是给他的。 这种期待落空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傅城气得心肝都有些疼,捏着她的小脸,咬牙恨恨道:“你是还缺这五块钱,还是怎么样?” 宋声声在他手里就像朵蔫巴巴的小花儿,“谁、谁会嫌钱多呀。” 宋声声不知道傅城为什么看起来还挺生气。 不过他这个人,她一向都搞不懂的。 不会是傅城见不得她藏私房钱吧? 可是五块、五块的赚,她也很辛苦的。 宋声声说完又喊腰疼,傅城当做没听见,他这会儿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样子。 眼中透着浓郁的怨气和幽怨的气性。 冷冷摆着脸子。 他把人抱紧,俯身低头,几乎埋进她香软的颈窝,不知是出于占有欲,还是想打个标记。 傅城在她脖子上咬了好几枚印记。 宋声声手指蜷缩了起来,做了亏心事又不敢大声嚷嚷,就很轻声、像小猫叫似的说疼。 傅城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小没良心的。” 宋声声的睫毛染了雾气,她忍了又忍,也恼了。 再不管自己是不是心虚。 她使劲推开他,呜呜咽咽地说:“你又凶我,我就知道你一直觉得我不好,既然不喜欢我,那你去找别人吧。” 宋声声说完就被人捉住了手指。 傅城松了松臂弯,没再把人圈得太紧,嗓音温柔地来哄她,“是我不好,给我看看疼不疼。” “乖,没咬破。” * 隔天。 傅城送她去供销社的时候还留了个心眼,特意在外头多站了会儿。 等到供销社的王姐出现,他则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瞥了眼王姐的丈夫。 看着就老实巴交的。 身上穿着套普普通通的衬衣裤子。 傅城大概看了眼他的身高,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来。 不像是他的尺码。 傅城呵了声,很清楚昨晚宋声声八成是说了假话。 “傅团长,你来送声声上班啊?” 王姐是个热心肠,看见他倒也不怵,当即打起了招呼。 傅城在外头很会装, 看着很斯文温和,他笑了下:“嗯。” 接着傅城又很客气说:“声声她身体没那么好,她在这里,我难免照顾不到,麻烦你平时多帮我照看着点。” 王姐当即就说:“我把声声当妹子看,你就放心吧,我在这里绝不会让她叫别人欺负了。” 傅城客套的分寸正好。 说实话,宋声声到供销社工作的这几天。 王姐还真没少听她抱怨傅城,感觉在她眼中傅团长是哪里都不好。 她哪里都看不顺眼。 力气大,脾气坏。 又说他过于精明,感觉谁都算计不过他,让她觉得很害怕。 宋声声说起老公的坏话,是毫不嘴软。 以至于这些天,王姐对傅团长的印象都变差了。 还在背地里同丈夫婆婆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别看傅团长表面一团和气,心里蔫坏。 可现在这么看,还真不是这么回事。 他面相就好,一点儿奸诈阴险都看不出来。 只是不经意间透出几分,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态势。 男人不强势,女人就要吃苦头。 嫁给窝囊废有什么意思? 因此,王姐今儿上班特意劝了几句:“声声,我看傅团长没你说的那么坏,人对你挺上心的,今天早上碰见了,他还托我多照顾你。” 宋声声听见这话又来气又委屈。 傅城就是有这个本事,明明坏主意一堆。 却能让每个人都对他交口称赞,觉得他是个大好人! 宋声声刚结婚那年,吃不消傅城的独断专行。 回娘家大吐苦水,爹妈都不站在她这边。 说什么傅团长多好的一个人,是她太娇气,太作了。 把宋声声气得够呛,也让她充分理解到,她根本斗不过傅城这个坏东西。 不过也是,他是这本书男主,脑子肯定好使。 回过神来,宋声声哼哼唧唧:“肯定又有什么陷阱!王姐,你别被他利用了还给他数钱。” 王姐失笑,想了想声声这刁蛮的脾气八成还是傅团长自己惯出来的。 第41章 说他的坏话 宋声声光顾着想傅城有多坏了。 还没察觉到傅城已经不声不响就看穿了她昨晚的谎言。 宋声声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功德圆满。 而另一边傅城已经知道她昨天去了农场,对她两次三番往那边跑,起了疑心。 之前查过的资料里有,宋家的两口子对外也没承认霍言是他们的远房亲戚。 只含糊其辞说有什么救命之恩。 后来霍言出了事,干脆就当没和这个人来往过。 傅城知道宋声声胆子很小,还有点见风使舵,对会伤了她利益的人,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她在那儿待了多久?” “嫂子去那边大概待了十来分钟。”负责盯梢的小伙子接着说:“最近倒是没有胆子大的敢往这边偷摸着递信了。” 傅城嗯了嗯。 这两年不管是对岸还是国外,都贼心不死。 霍家以前既有经商的,也有从政的。 只是走错了路,站错了队,在清算之前就都出了国。 霍家也有别的人,选择留在国内。 然后,时势不同。 这些年,跌落尘埃的也不止是他们。 只是傅城很奇怪,霍言和宋家,看起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么巧妙的凑到了一起。 傅城又想到宋声声赚的那五块钱。 五块钱就能收买了她。 “不用再盯着了。把人撤了。” “是!” 傅城怀疑是有所怀疑,但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宋声声干点坏事就写在脸上,藏也藏不住,就像昨天晚上那样,实在容易看穿。 傅城打算自己亲自盯着她。 省得她再遮遮掩掩、做贼似的往那边跑。 * 尽管宋声声扭扭捏捏、拖拖拉拉。 转眼还是到了去首都的那天。 宋声声临上火车还在垂死挣扎:“我们就这样走了,把儿子留给别人照看,是不是不太好?” 傅城抓着她的胳膊,把她从人群中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他另一只手拿着两人的行李。 “上次你坐车去阳城,不也是把儿子丢给了王婶?”说罢,傅城牵着她上了火车,接着说:“放心,陆沉渊靠得住,小池也喜欢他。” 火车拥挤,过道上仿佛都是人。 宋声声被傅城带着通过了狭窄的通道,直接到了卧铺的车厢,这边倒是安静了不少。 票价贵,也不好买。 宋声声上了火车见到这么多人还有点害怕,老老实实缩在傅城的身后。 火车上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傅城先将行李放好,随后给她找了个空位,“你先坐着,我铺个床。” 傅城重新铺了床单被罩,将上铺的位置留给了她。 他睡下面,发生什么事情也好替她挡一挡。 宋声声这会儿乖的不行,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生怕傅城在火车上就将她撇了下来。 傅城买的是晚上的火车。 第二天中午就能到首都,睡一觉正好就到了。 玻璃窗外的天早就黑了。 宋声声迟迟不敢去上铺,她在他的床上坐着,奔波了这么会儿,肚子就已经有些饿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也是一对年轻的夫妻,还带着孩子,看样子像是要去探亲。 男人长得五大三粗,女人抱着孩子,拿着刚泡好的米粉往孩子的嘴里喂。 女人的眼角红红的,看着像是刚哭过。 怀里的孩子还止不住的在哭,男人不大耐烦:“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 女人抹着眼泪,“她还小,怎么会不哭,等吃饱了就好了。” 男人冷眼看着她怀里的女儿,眼神憎恶:“赔钱货,还给她吃什么吃。” 女人背过身去,就不再吭声了。 事实上女儿刚生下来,她的丈夫就想把孩子给溺死,或者是卖掉。 她月子都没养,跪在地上求他。 苦苦哀求也没有用,后来拿着刀子说要去报公安,才勉强把女儿留了下来。 宋声声看着这一幕,觉得她好可怜。 她从包袱里翻出今早装进去的桃子,递给了她一个:“你吃吧。” 女人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谢谢。” 宋声声望着她怀里的小姑娘,粉白的皮肤,圆圆的眼睛,明明长得很漂亮。 却被她的父亲嫌弃不是个男孩儿。 宋声声礼貌的问:“我可以摸摸她的脸吗?” 女人点头:“可以。” 宋声声接着又问:“她叫什么呀?” 女人难得见到喜欢自己的女儿的人,心头的阴霾被拂去不少,她笑了笑:“叫里里。” “里里?好可爱的名字。” 宋声声有些可惜,她出门没带奶粉,看样子这孩子饿坏了。 傅城打了热水过来,就见她蹲在别人面前,逗弄对方怀里的小女儿。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都漾着细碎的绚烂的光芒。 傅城顺便买了几个肉包子,给了她:“先吃点。” 宋声声分了一个给对铺的女人,对方连连同她道谢。 女人羡慕的看着她,小姑娘的对象长得周正,身材板正,上了火车就忙上忙下,一刻都不曾停歇。 还舍得花钱。 火车上的东西一点儿都不便宜。 她家这口子,听到她肚子饿得直叫,也不舍得给她花一毛钱。 宋声声吃完包子,喝了点热水。 就到了火车上熄灯的时间。 宋声声抓着傅城的胳膊,收紧手指,她小声地说:“傅城,我们就在下铺挤一挤,怎么样?” 傅城扫了眼她的手,没推开她:“你睡上面。” 宋声声胆小如鼠:“我真的害怕,万一有人爬到我的床上怎么办?” 傅城说:“不会,我守在下面。” 宋声声装聋作哑,松开了他,眼疾手快爬上下铺窄窄的小床,细瘦的身材蜷缩在靠墙的这边。 傅城正准备把人捞出来,却被她反手握住了手腕。 她仰着脸,眼巴巴望着他:“想和你一起睡觉。” 宋声声就赖着不走,夜色昏沉,周遭寂静,这边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傅城深吸了口气,下一秒钟也上了床。 这张床铺实在是小,宋声声几乎是睡在他身上的,她乖乖趴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傅城整夜难眠,忍耐的很辛苦。 若不是宋声声没那个脑子,他都感觉宋声声在刻意报复他。 其实宋声声睡得也没多好。 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剧情,她又又又做梦了。 梦中的宋声声拒绝了风尘仆仆赶来港城的傅城,十月怀胎的孩子很快也迎来了降生。 是个一出生就长得很好看的小男孩儿。 第41章 第二个儿子 港城的高级病房。 门口甚至还有带着枪的保镖在看守。 耳边有很多道由远及近的声音,模模糊糊,无一例外,都很陌生。 “沈太,恭喜你,喜得麟儿。” “这孩子长得可真标致。” “沈太,真是好福气。” “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再待下去,沈先生该不高兴了。” 这些声音渐渐变得遥远。 宋声声感觉她的灵魂,好像和病床上刚生完孩子,那个看起来脸色苍白、无比虚弱的自己融为了一体。 刚顺利生产完的“她”,看起来并没有几分喜悦之色。 眼前的画面,天翻地覆。 穿着小西装、打着黑色领结的小男孩,肤色在阳光下略显苍白,他走到她面前,中文说的很生疏:“妈妈,爸爸有给在在请了、学习中文的老师。” “在在、的话,有说的好一点吗?” 宋声声在听见这声妈妈的时候,莫名心慌。 她醒来时,天光微亮。 她正窝在傅城的怀里,他身上的外套都没脱,她被他裹在外套里面,又裹了层薄薄的被子。 宋声声老老实实趴在傅城的胸口,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在梦中的那种心慌,才慢慢有所和缓。 她甚至都还能记得那个小男孩长得什么样子。 扇形的眼睛,浅色的瞳孔,睫毛很长,像把精致的小扇子。 黑色的西装短裤到了膝盖,白色的长袜,黑色的小皮靴,怎么看怎么精致贵气,很像资本家的小少爷。 宋声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往傅城的怀里又钻了钻,连他什么时候醒了也没察觉。 傅城搂紧了她,给足了她安全感,“快到了。” 宋声声埋在他的胸口,点点头:“噢。” 她放肆汲取着他怀抱里的体温和气息,所以她以后真的会和沈知书结婚吗?他们甚至也还有一个孩子? 可是这本书里,根本没有这段内容呀! 可恶的作者,在这本年代文的后期,对她这个炮灰女配,都没什么着墨。 根本不见戏份。 只是在这本书的后期,很多年以后,在小水村人的口中,顺嘴提了一句她的结局。 “宋声声啊?是长得比天仙都好。” “还不是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是自杀。” 就这么两句话。 中间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压根没有仔细提! 只用她这个人物,来衬托女主多么有眼光,男主多么的优秀。 傅城看她小脸还是有些苍白,起床去售货员那儿给她买了一罐温牛奶。 宋声声简单的洗漱了下,抱着温牛奶,小口抿着。 对面的女人,没忍住说:“这是你老公吧?他对你真好。” 整节车厢,就他最舍得花钱。 处处细心周到,连牙膏牙刷这些东西都备齐了。 普通男人,谁在家不是大爷? 什么都不做,也不舍得花钱。 宋声声觉得傅城一点都不好,他就是在外面会装。 在家里,对她又咬又亲,还动不动生气。 不过,在外头,宋声声也没说他有多讨厌,免得被人觉得她不识好歹。 “唔,是还行。他是军人,对作风有要求。” 火车忽然拉长了鸣笛声。 呜呜呜—— 长长的笛声过后。 天光大亮,到站了。 这是宋声声第一次到首都,想到要去见傅城的父母,她就紧张的想吐。 傅城低头对上她惨兮兮的小脸,紧紧抓着她冰凉的手,“外面有车在等,别怕。” 宋声声蔫巴巴蜷在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军装外套里,她闷声问:“我们要不要买点东西回去?” 傅城带着她往外走:“不用,我爸妈不讲究这些。” 宋声声哦了哦,接着又闷闷地说:“我觉得他们不会喜欢我。” 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确实挺坏的。 傅城也不知道她怎么到他父母跟前就蔫巴害怕了,往常不是觉得很招人喜欢吗?肆无忌惮的招蜂引蝶。 宋声声抬起红红的小脸,“如果你爸妈不喜欢我,你可以帮帮我吗?” 她想了想,昨天晚上的梦。 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她跟傅城离婚之后,又和沈知书结了婚,生了孩子。 看起来好像也是过上了贵妇的生活。 住在专用贵宾的病房里,有专门的人照顾她。 可是她还有几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害怕。 尤其是那个小男孩,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叫她妈妈的时候。 她都想尖叫出声。 宋声声虽然笨,但是认真想想,肯定是过得不好,她才会从灵魂里觉得恐惧。 宋声声觉得,她还是得先抱紧傅城这个大腿才行。 “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不喜欢你。” 一辆军用皮卡在车站外头等着,驾驶员对傅城敬了个礼。 宋声声躲在傅城身后,上了车,也有点局促不安。 首都的风景和宁城截然不同。 严肃正经,余威十足。 宋声声的眼睛几乎贴着车窗玻璃,忍不住往外多看了几眼。 车子开了不知道多久。 停在灰白色古砖院墙外,这里是领导的家属楼,门口还有站岗的警务员,真枪实弹。 傅城紧紧牵着她的手,一进大院,消息就传遍了其他几家。 他在宁城结了婚这事,也不是秘密。 大院住着的领导和家属也清楚傅城的母亲对那个乡下出身的儿媳妇肯定是不满意的。 平时提都不提。 “真带人回来了?” “是啊,这会儿都进了院子。” “看着怎么样?” “水灵!特漂亮!比薛落漂亮多了!” 出落的娇而媚,一点儿不像乡下人。 这边的傅家。 傅城的母亲——叶静女士,她知道儿子要把儿媳妇带回来之后,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吩咐家里的保姆准备了瓜果。 自己也准备好了红包。 这儿媳妇虽然不是她满意的,但小姑娘第一次上门,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而且她也不想惹了儿子不高兴。 给他的儿媳妇摆脸色,就是打他的脸。 叶静等人走近到跟前,小姑娘藏在男人身后,怯生生的,像刚出林子的小鹿,惹人怜爱。 她脸红红的,声音小的像蚊子:“伯母。” 叶静愣了下,心想这儿媳妇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她还没开口。 傅城就把人抓到跟前来,瞥了一眼她:“叫妈。” 第42章 有你受的 叶静没想到儿子在他的妻子面前,也是这么冷傲的拽样。 宋声声被说了这么句,脸上红得像是熟透了,她小小声的叫了句:“妈妈。” 叶静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养过女儿。 儿子的性格就像那茅坑里的臭石头,特别不讨人喜欢。 体贴和温柔,也是没有的。 唯一叫她欣慰的是,儿子沉稳可靠,比起大院里其他的纨绔,他简直叫人放心的不能更放心。 有章程,有分寸。 这会儿叶静听见女孩儿乖乖软软的声音,心也一下子就软了。 叶静狠狠瞪了一把儿子:“你好好说话!别凶她。” 宋声声低垂眉眼,心里已经在狠狠奚落傅城挨批,脸上却不好表现出任何的落井下石。 傅城捏着她的手指头,无奈的说:“妈,我没凶她。” 宋声声抬起小脸,摆出可怜兮兮的惨样,画蛇添足帮他开腔:“妈妈,他没有凶我。” 叶静的心立马就偏到了刚见面的儿媳妇身上,她说:“你不用帮他说话,他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收拾他。” 宋声声紧张的心情悄然放松了下来,感觉傅城的妈妈,人可真好。 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对她看不上眼,颐指气使,叫她离他的儿子远远的。 “谢谢妈妈。” “你们两个一路上坐火车累了吧?先回房休息会儿,中午等他爸回来,再一起吃顿饭。” “好的,妈妈。” 叶静心软的不行,恨不得再生个女儿。 果然还是女儿好,乖惨了。 “傅城,你快带声声回房间,别把人累着了。”说着叶静又拉着她的手问:“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保姆阿姨在家里,你想吃什么我和她说。” 傅城插了句嘴,说:“妈,我喂她吃过早饭了,她这会儿肚子还是圆的,你别让她吃撑了。” 吃多了又难受。 抱着肚子在床上哼哼唧唧,泪眼汪汪说难受,要他帮她揉肚子。 宋声声听见这话就有点不爽,傅城就是嫉妒她被他妈妈喜欢,连口饭都不舍得给她多吃。 宋声声暗戳戳起了坏心,眼神隐忍:“妈妈,我不饿的,不用吃。” 叶静感觉儿子就是个不会心疼人的,掐了掐的胳膊:“连饭都不让你老婆多吃,我真服了你。” 傅城淡淡看了眼宋声声,对上她摆出来的柔弱神色,冷哼了声。 宋声声瞬间就心虚了,不敢再作妖。 傅城带着人上了二楼,去了他平时住的房间。 两人已经结婚好几年,回家住在一间屋子里,不会有闲话。 傅城的房间很干净,宽敞明亮,玻璃窗正对着外面的院子。 卧室里还有一面书架,只是上面的书已经被清空了。 留学时期的书,都被处理掉了。 宋声声听见关门声,莫名紧张。 她今早到了首都,先是被警务员给唬住,而后进了这个气派的大院, 更加对和傅城的阶级差距,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何止是天堑鸿沟,根本就无法跨越。 难怪她也就只能是个被炮灰的恶毒女配了。 “怎、怎么把门关上了?”宋声声有点结巴地问。 傅城头都没回,背对着她,顺手打开了衣柜:“没关。” 紧接着,吐了几个字:“锁上了。” 宋声声:“……” 她心里打鼓似的发慌,怕傅城和她清算刚才她给他穿小鞋的账。 她这会儿憋不出话来,又受不了这么安静的时刻。 半晌过后,她看了眼他的床,胡言乱语:“你的床好大啊。” 刚收拾好两人行李的傅城抬眸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嗯,所以有你受的。” 做了亏心事的宋声声在他面前显然没那么多的底气,她假装没听懂,望天装傻:“我怕弄坏了你的房间,我想去客房睡。” 傅城直接告诉她:“没有多余的房间。” 宋声声感觉傅城在把她当成傻子来耍,三层楼的家属房,怎么会没有客房? 傅城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话,他说:“我们干部家属当然要配合政策,不得铺张浪费,家里只有五间房。多出来的一间保姆阿姨的卧室。” “我父亲在调查期间受了不少罪,保姆阿姨是经过组织同意,才请过来的。” “你不想和我睡,要么和我哥睡一起,要么和保姆睡一起。” 宋声声小声的、不服气的嘀嘀咕咕:“那我就和哥哥一起睡。” 她也不敢大声嚷嚷,毕竟不光彩。 傅城抬了下眉骨:“你说什么?” 宋声声闷闷摇头:“我没说话。” 她在心里又给傅城记了一笔,记仇的小笨笨上都快要填满了。 傅城竟然要赶她和他哥或者保姆睡一起。 简直坏透顶了。 宋声声接着说:“我想洗澡。” 火车上什么人都有,什么气味都有。 又是大夏天,一个晚上没洗澡,她感觉自己已经臭的不行。 傅城的卧室里还有个小浴室,里面的洗浴用品,是宋声声从来都没有用过的。 还有好些东西,她都不会用。 傅城给她放好了热水,她洗了个干干净净的澡,舒服许多。 她洗完澡之后,傅城也进了浴室。 宋声声闲着没事,忍不住在他的房间里左看看右翻翻,总之就是没多老实。 她顺手打开床头的抽屉,最里面放了几本高等数学还有物理理论等之类的书。 宋声声拿起来看了个封皮,就没有兴趣。 正要放回去,高等数学里掉出来几张纸片。 粉白色的纸张上,写着句文绉绉的诗——愿君扶摇直上九万里。 右下角留了两个漂亮的字——薛落。 这话看着还挺暧昧的。 宋声声忍不住又翻了翻高等数学这本书,里面还有画出来的笔记,很多字迹都看得出来和留信的人是同一个。 宋声声知道薛落这个人。 是傅城在大院里的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傅家那时候出了事,傅城和薛落早就在两家长辈的撮合下扯证结婚了! 宋声声气呼呼拿着这本书,合着傅城和薛落读书的时候共用了一本高等数学? 他倒是舍得! 她问傅城借书看,他根本就不答应她。 宋声声气得想咬人。 傅城洗完澡出来,看见她在翻他的抽屉,里面的几本书全都被她拿了出来。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这些书里面有些藏着他和他哥互相递的消息。 难不成宋声声还真在给分裂派打探消息? 傅城大步流星走过去,冷冷抽走她手里的书:“宋声声,你在干什么?” 第43章 他都比你好 宋声声手里空落落的,她坐在床边,抬头对上张冷若冰霜的脸。 傅城眼神锋利,好像在审视她。 宋声声本来就有点发酸,被他不由分说拿走了书,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眼泪都要被气出来。 她生气地问:“我不能看你的书吗?!” 薛落就能看?不仅能看,还可以随便用,任意留下她的字迹。 傅城连她留下来的、暧昧的书信都小心翼翼的夹在这本高等数学里面,可见对薛落有多包容。 傅城也是气得牙痒,他绷着脸,吐字道:“你没有征求我的同意。” 傅城不是怕宋声声主动去给人当间谍。 他是怕她不知不觉就被境外不法分子给利用了,傻乎乎帮别人做了事,还不知情。 宋声声被噎得什么话都反驳不了。 她是偷看了!是不光彩!怎么了? 他还要和她计较这个。 换成薛落,他也会计较的这么清楚吗? 宋声声把手边的书全都砸在他身上,她受不得气,是个一受气就要爆炸的性子:“我还给你,我不看了,我才不稀罕看你的书!” 几本厚厚的书籍砸在他身上,还是有些痛。 傅城不以为意,弯腰将书一本本捡了起来,他看着她问:“你全都看了?” 宋声声当然没有全部都看,这么短的时间,她哪里看得完? 但是被傅城这样质问。 她就偏要和他作对。 “我看完了!”宋声声有点的受不了他这样,她气得想哭,但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么脆弱,她忍着委屈的眼泪,气呼呼地反问回去:“我为什么不能看?你如果不喜欢我动你的东西,就不要让我住在你的房间里。” 又不是她想和他住在一起的。 她宁愿和保姆阿姨睡一间屋,哪怕是和他哥哥睡一间屋,都比睡在他身边好。 他不知节制起来,简直是要她的命。 宋声声越说越委屈,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真的太隐忍了。 处处迁就他,讨好他。 还被他这样质问。 宋声声在这方面又是个敏感的人,小时候在村子里的小学读书,她起早贪黑的上学,还得帮爹妈做农活。 弄得裤腿上脏兮兮的,手上也有泥。 因此就被班上的同学给有意无意的排挤了。 “宋声声同学不爱干净,我们不要和她一起玩了。” “她连橡皮都不买的,都是借用她的同桌,没礼貌,我们也不要和这种没礼貌的人一起玩。” 宋声声这方面心思敏感极了。 她觉得傅城刚才这几句话,处处透着她没有教养的意思。 宋声声刚才拿书砸他也是有点准头的,傅城的额头都被砸红了,鼻骨上也有一道被书角划出来的红色痕迹。 傅城捏着书的手指掐得发白。 他只是不得不谨慎。 她犯了些无伤大雅的错,干了点微不足道的坏事,他都能在能力范围之内保全她。 但是—— 但凡超过了界限,被别人抓到了一丁点把柄。 他也保不住她。 前几年走资派人人喊打,直到现在依然是被清算的对象,她三番两次偷偷摸摸的去见走资派。 国外又有人不断尝试着给他们递信。 让他怎么不多想?他又怎么能不多顾虑周全? “我以后再也不动你的东西了,我不稀罕。”宋声声把眼眶里的泪给忍了回去,接着她就板着小脸,她张口就说:“你去让我和你哥哥睡一间屋子好了。” “和他睡都比你好。” 傅城听见这话就更怒了。 被她这破罐破摔、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牙痒。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换成平时,宋声声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肯定就开始害怕犯怂了。 但这会儿她正在处于被人羞辱了的气头上。 胆子正肥。 傅城咬牙切齿的问,她还能用更高的声音回他:“我说我要和你哥哥睡一屋!” 傅城的脸色比起阴沉的天气也没好到哪儿去,下颌绷着冷硬的线条,抿直唇瓣,像是被气得无话可说。 宋声声说完,扭头就要往外走。 傅城还真怕她要下楼,闹着和他哥哥睡一屋。 宋声声做事情向来不经过脑子,他对她的行事作风从来不抱期待。 男人一把用力圈住她的手腕,用力把人扯回来。 “不许去。” 宋声声在他怀里挣扎,“你自己说的,让我选。” 傅城摁住她乱动的手脚,对着她这张不断往外冒字的嘴巴就吻了下去,水声啧啧,舌尖发麻。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 傅城也渐渐放松了管控她的力道,他说:“不给你选。” 他也是被她气的,才会口不择言:“我哥还没谈对象,他看不上你这样的,你想都别想。” 宋声声憋了许久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边哭边下口咬他,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口。 可是这个男人皮糙肉厚。 宋声声一口下去,反而咬酸了牙齿。 她口齿不清地说:“没谈对象正好,我给你当嫂子,都比当你老婆强。” 傅城被这话气得,想笑都笑不出来。 宋声声讨人喜欢的时候,能叫人把心都给她。 这张小嘴里说起气话的时候,也能把人给气死。 傅城索性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的嘴巴里再胡言乱语一些他不爱听的。 到了中午。 叶静上楼来叫两人下去吃饭,她敲门敲了许久,里面才慢吞吞的开了门。 傅城挡住了他妈的视线,“妈,她刚起,我等会儿就带她下去。” 叶静收回目光,放在儿子身上,仔仔细细盯着他的看了半晌,眼前的男人不动如山,沉稳得很。 不经意间瞥见他手臂上的抓痕。 叶静这个过来人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不太赞同的看着儿子:“你别仗着她性子好,人又乖,就使劲欺负她。” 千里迢迢赶了路。 休息都不给她好好休息,就使劲折腾。 傅城没有辩解。 宋声声过了会儿,眼睛肿肿的下了楼。 叶静瞧见她这张惹人怜爱的小脸,可是心疼坏了。 中午傅城的父亲和兄长也都回来了。 父子三个,气质相同。 没什么架子,但无形中透着身居上位已久的威严。 傅文渊在回家之前就接到了妻子的电话,平日眼光挑剔的妻子在电话里不断夸赞才刚见面的儿媳妇。 态度比起从前的冷淡。 不说山路十八弯,也算南辕北辙。 傅文渊见了人,也觉得满意。 其实他本来也没什么意见,树大招风,儿子找个家世普通的、挑不出错的也好。 家里世代务农,在这年头反而最安全。 不过小两口好像在闹别扭。 饭桌上一句话都没讲。 第44章 分床睡 不过傅城平时话就不多。 食不言,也是傅家的习惯。 光是这样看也看不出两个人怎么了。 宋声声在傅城的家人面前,老实得很。 吃过午饭,她就收到了傅城的父母给她送的礼物。 名贵的东西不方便送。 叶静的嫁妆里本还有是有许多精致的珠宝首饰,现在一点儿都不能拿出来。 只挑了个不会被人挑出错的玉坠子。 小小的,佛像。 玉质透净,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傅文渊给儿媳妇的见面礼则比叶静要简单直接许多,是一份大红包,里面装了一千块钱。 宋声声老实巴交收了礼物,在长辈面前容易发怯,接过东西的时候脸都红红的,特别不好意思。 “谢谢妈妈。” “谢谢爸爸。” 她喊得还有点生疏。 不过声音乖软,听着舒心。 宋声声的大伯哥,也就是傅城的亲哥哥也给第一次见面的弟妹准备了礼物。 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便送了时下流行的钢笔。 傅远对弟弟的妻子,没什么了解。 两人结婚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细问过他这眼高于顶的弟弟,怎么会在宁城那种小地方,随随便便就和人扯了证。 这回见了人。 心里头最后这点奇怪都没有了。 原因无它。 弟妹长得这个样子,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宋声声收礼物收的手软,玉坠挂在了脖子上,冰冰凉凉的质感贴着皮肤,很舒服。 好玉不仅漂亮,也还养人。 她照了照镜子,对这枚玉坠是越看越喜欢。 宋声声又把傅城的父亲给得一千块钱藏到了衣服口袋里,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好好的收了起来。 生怕被人偷走了。 哪怕她知道傅城不会拿她这一千块钱,她也得好好防着她。 * 傅城则是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傅文渊的书房里都是他平时练的书画,写字能叫人沉下心来,他看了眼如今已经比他还要高大的儿子,撂下手中的毛笔,随口问了句:“你和声声吵架了?” 傅城僵了下,冷静回答:“没有。” 傅文渊冷哼了声,他这个年纪,什么事看不出来。 何况儿子那个妻子,脸上就是个藏不住事情的,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眼睛里。 写的明明白白。 吃饭的时候,傅城没少给她夹菜。 小姑娘偏有那个定力,当做什么都没瞧见,就是不肯吃他夹进碗里的菜。 最后可能是怕碗里剩了许多,被说是浪费。 才不情不愿同他说了话,吐字僵硬,让他把她碗里的剩菜给吃完。 不过傅文渊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和妻子,也没少置气。 傅文渊接着说:“我看声声这孩子人不错,你少欺负人。” “既然你把人带了回来,我们也见过了,你就得负起责任来,别还像个纨绔,天天耍脾气。” 傅城嗯了声:“知道。” 说完家事,傅文渊才说起公事。 “这两年你还是待在宁城比较安稳。”傅文渊淡淡道:“组织上对我的调查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不见得往后还会不会出别的事。” 局势瞬变。 走错了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平反之后又被打倒的老同事,我也见过许多。” 现在还不是他们能得意的时候。 毒瘤尚未彻底清楚,他们就不能掉以轻心。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步,傅城远在宁城,又在部队里,不会被牵连。 这些道理,傅城也明白。 当初还是傅城建议母亲早早将祖父母的那些房产,在海城的小洋楼给捐了出去。 不然,他们家未必能还算平稳的躲过浩劫。 “反正这些事,左不过这两三年就会安定下来,彻底有个了断。总归有个结局。” 傅文渊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冰冷。 傅城看着父亲:“您万事小心。” * 出了书房。 傅城在楼梯口碰见了他哥。 傅远也许久没见到弟弟,上次傅城回来,他还在政法委加班,工作调动频繁,事情多,忙得抽不开身。 在首都的压力,更甚几分。 每天傅远都能见到熟悉的面孔被带走。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请了五天的假。” “也差不多了。” 傅远点了根烟,接着问:“怎么没把小池带回来?” 他们也只见过孩子照片。 像极了傅城,尤其像他小时候。 傅城说:“他得上学。” 傅远嗯了声,他们两兄弟聊家常的时候反而不多。 傅远瞧见他脖子上的抓痕,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和你媳妇儿吵架了吧。” 傅城脸色沉沉,不明白他们怎么每个人都看出来了。 傅远这话刚说完,走廊尽头那间房门被人轻轻的拧开,小姑娘畏手畏脚的推开门,像是深更半夜要出来偷吃的小老鼠。 动作很轻。 还东张西望。 黑漆漆的眼望见楼梯口杵着的两个人,就立刻收回了试探的脚步,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傅远咽了口烟草,扯起嘴角:“弟妹胆子还挺小。不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傅城无心再和兄长聊天。 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回房间了。 宋声声关了门之后,心跳还咚咚咚的,快要跃升到了嗓子眼。 她本来是想下楼倒杯水喝。 怕吵到其他人,这才小心翼翼,谁知道正好碰到傅城和大伯哥。 傅城进了屋子,看见躲在床边的人儿。 月色拢着她纤细白瘦的身躯,讨人喜欢的小脸上还有几分惊弓之鸟的仓惶。 他不知内心的烦躁从何而来,他问她:“你出来偷看谁?” 他哥? 还真想当他嫂子呢? 想得美。 宋声声因为书的事情,还在生气。 她闭上嘴,不吭声。 傅城走到她跟前来,她也当没有这个人。 男人鼻梁上的划痕已经淡了许久,痕迹渐消。 只是肩膀上被她咬出来的牙印,还很深刻。 两排牙齿印,整整齐齐。 傅城见不得她把他当成空气的样子,抬手拢住她的小脸,“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不用偷偷摸摸的来。” 宋声声挥开他的手,不答他的话。 而是急着跟他划清界限:“我在床中间放了枕头,你不许越过枕头,我们分床睡。” 第45章 声声,明白了吗? 傅城扫了眼床上的小枕头,被她竖着放了起来。 不是五五分摆在正中间,她那边起码占据了大半张床,说的严谨些,就是七三分。 傅城笑了起来,“就让我睡这么点地方?” 宋声声一本正色:“你嫌小可以睡在地上。” 她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你不是嫌弃我吗?那就不要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好了。” 傅城对她这个样子是又爱又恨。 她泼起脏水来,毫不亏心。 “我没有嫌弃你。” “我动了你的书,你都生那么大的气,我可不敢再碰你这个人了,怕你要打我。” “宋声声,我是怕你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宋声声觉得自己无比聪明,她才不可能被人骗。 她肯定就是太聪明了,才会梦到这是一本书,梦到自己原定的凄惨结局,梦到改变命运的方法。 “没人会骗我。”宋声声说:“除了你。” 她说完就卷着自己那边的被子,安静占据了床,然后还得寸进尺般把枕头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空间推了推。 傅城当着她的面,随手就拿掉了枕头。 宋声声还妄图把枕头抢回来,继续和他划清界限,然后下一瞬就被男人握住了手腕,扣在冷冰冰的床头。 傅城莫约也是不想再忍着了。 望着被困在他怀里的人,盯着她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你平白无故跑去农场见了谁?” 冷不丁的一句发问。 让宋声声骤然愣住,过了会儿,她的心脏直直往下沉,就好像干的坏事被人给戳穿了。 傅城的发问如此猝不及防,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宋声声甚至对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都毫无头绪,她还感觉自己藏得很好,每次都是背着人去的。 像是在做贼。 还知道望风。 宋声声避开他的目光,心虚之下,说话远远没有刚才那么底气十足,她磕磕绊绊:“陪、陪别人去的。” 傅城听到她开始结巴,就知道她心虚了。 他并不肯放过她,锁在她身上的眼神像是牢笼,他问:“谁?名字给我,我让人去查。” 宋声声当然说不出名字,她想信口胡诌一个也不成。 傅城说要去查,查不到的话,她还不是露馅了? 宋声声想缩进被子里,躲避他的审问,她忙不迭小声地说:“困了、困了,想睡觉了。” 宋声声能伸能屈,半天没消下去的气,一下子就给忘到了天边去。 她也怕傅城觉得她和改造分子走得近,怕他知道在农场里的霍言是她亲舅舅。 宋声声厚着脸皮问他:“你困不困?” 她把床让了出来,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你睡吧、睡吧,我们一起睡。” 傅城对她这种说变就变的态度,也是十分佩服。 记恨了他一晚上没理他,这会儿又殷勤了起来。 宋声声主动抓住他的手,面对眼前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的男人,她心里也打鼓似的发慌。 她想到王姐教她的那些手段。 小姑娘无师自通般,亲了亲他的手指,乌黑透净的水眸亮晶晶望着他:“老公,我不生气了,不和你闹脾气了,我们一起睡觉吧。” 傅城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抽出手,但是被她握住的那个瞬间,就好像被无形的绳索给捆住了。 她没什么力气,他很容易就能挣开。 只是没有也不舍得这样做。 傅城任她乖觉的亲吻自己,过了会儿,他接着说:“你还去了两次。” 宋声声的手一下子就僵了,她没想到傅城竟然这么可怕,知道的一清二楚。 憋到现在,才来盘问她。 傅城望着她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男人抿了抿唇,他问她:“你知不知道霍言是什么身份?” “霍家又是什么背景?” “他的远房亲戚都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在他改造期间,都没有去见过一次。你去凑什么热闹?” “宋声声,你告诉我,你这么殷切的去见他是要做什么?” 宋声声答不上来。 她又不能告诉傅城,霍言是她亲舅舅。 傅城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来气,没撞到脑袋上去就不知道疼:“让有心人知道你和他走得这么近,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 “而且霍言也不一定就干净,他真做了对不起国家的事情,牵连了你,你怎么办?” “你还要你儿子吗?” 傅城的话越说越严肃。 宋声声听他逐字逐句分析后果,被他吓得不轻,她小脸苍白,眼睛都红了一圈。 傅城其实没动气,该动的气早就动了。 这会儿是装的。 不说的严重些,她压根也不会把话听进去。 傅城搂着她发抖的身体,“宋声声同志,我是你丈夫,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去见霍言到底是要做什么?” 傅城以前在队里,还被抽调过别的部门干审讯的活儿,他盘问起人的手段也是一套套的。 宋声声玩不过他那么多心眼子也很正常。 她吸了吸鼻子,快要被吓哭了。 宋声声想了想,抽抽噎噎的说了半真半假的话:“我、我小时候,我们家和他有点关系。” “我妈让我叫他舅舅。” “我妈救过他,就认他当了干哥哥。” “呜呜呜我是听说他过得好像不太好,就想去看看,我小时候,他还会给我买糖吃,我不想当白眼狼呜呜呜。” 她和傅城结婚的时候,家里完全没对傅城提起霍言这个人。 毕竟有个在改造的亲戚,不是多光彩的事情。 也怕他那时候嫌被牵连,反悔不要和她结婚了,才绝口不提。 傅城看着她脸上坠下的泪,信了她说的话。 主要是这回宋声声终于没有再继续说谎,总算对他透了底。 “他还藏着事,你以后别去看他了。” “他现在在里面改造,比起别人,也算安全,你不用太担心。” “若真清白,再忍几年,也不是没有盼头。” “声声,听明白了吗?” 傅城好言好语的哄着她,尽量把话给她说明白了。 既有要求,也有安抚。 傅城也没再胡说,这几年这样的日子就快要过去了。 宋声声眼中含着泪,她点点头:“嗯,明白了。” 傅城吻了吻她的眼皮,又替她擦干净了泪。 * 宋声声第二天睡到了很晚。 她有点懊悔,感觉自己到家的第二天就睡懒觉,会给傅城的父母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等她收拾好自己,匆匆忙忙的下了楼。 正准备找找傅城去了哪儿,就在院子里看见了他的身影,她想飞奔过去,找他抱怨。 怎么可以不叫醒她呢? 不过宋声声的脚步刚迈出去,就停了下来。 傅城不是一个人在那儿,对面站着一位文静优雅的女生。 薛落是过来送东西的,她看着傅城,这么久没见,陌生又熟悉。 她稳定心神,镇定自若的说:“傅城,我妈妈在家做了点绿豆糕,让我送过来给叶阿姨。” 第46章 薛落 薛落如今在部队医院里的当实习医生,先前带她的几位老师都被下放了。 她能进医院,全靠着家里过硬的关系。 在医院实习的这两年,薛落当然不乏追求者,有一些还是大有前途的、职位偏高的男人。 不过或多或少都比她大个几岁。 长相也不尽如人意。 薛落家里也给她介绍了不少的家世相当的青年才俊,薛落也不是不情愿,只是见了面之后。 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意的地方。 她想,还是以前喜欢过的人,太过惊艳。 让她念念不忘,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也不舍得放下。 薛落其实也怪不得别人,当年傅家出了事,她的父母虽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是很快就撇清了关系。 薛落的父亲和傅城的父亲,那时候还是同僚。 几十年的情谊,在现实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薛家急着撇清关系,薛落和傅城的婚事,当然就不能作数了。 后来薛落听说傅城进了部队,去当了兵。 心里还松了口气,远离首都这个是非之地对他是好事。 以他的能力在部队里闯出一片天并不难,果然,傅城没有让人失望,一步步的晋升。 很快就升到了团长。 薛落还来不及为他高兴,就听到了他结婚的消息。 那天对她来说,和天塌下来也没什么两样。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吃没喝。 吃不下,喝不下。 等到傍晚薛落才怔怔的打开房门,眼睛通红看着目光担忧的母亲。 她抓着母亲,就像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妈,会不会是弄错了?” 薛落的母亲看她这样也心疼,那时候傅家的情况已经好了起来,傅城的父亲安然无恙回到大院,他的哥哥恢复原职。 薛家不是不后悔那时候见风使舵的太快。 可事后再后悔,也没什么用处了。 “不会有错,是傅城托他战友带回家的信,还有两人的结婚证明。” 薛落哭了一夜,第二天擦干眼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努力让自己放下,但是再见到他,她也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放下。 “叶阿姨在家吗?不然我把绿豆糕给她吧。” “在家,我拿进去吧。”傅城待她十分客气,待客之道非常之周到,“要进来坐坐吗?” 薛落本来应该拒绝,给自己留点余地。 但是见到他一面,实在不容易。 她知道他结婚了,她也不想当一个无耻的破坏别人婚姻的人。 她就是、就是不能彻底死了心。 总是幻想着大院里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当年结婚是迫于无奈之下的选择。 他的妻子,根本配不上他。 两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不会长久。 薛落就这么等着盼着,整整五年过去,也没听到傅城打算离婚的消息。 薛落已经不能自己骗自己了。 她和傅城一起长大,很了解他的性格。 傅城不会被迫结婚,他肯点头,愿意打结婚报告,就是他自己愿意。 他愿意。 又是因为他喜欢。 从小到大,薛落也没见过傅城喜欢哪家的姑娘。 便是对她,也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 而薛家选择在傅家出事之后撇清关系,这点对妹妹的情分也彻彻底底的疏远了。 “那就打扰了。” “不会。” 薛落今天穿了条白色裙子,脚上的软皮鞋是新买的,国营商场最后剩了一双,被她给买了。 她出门之前,也精心打扮过。 现在看来,她这番精心打扮难免显得可笑。 “听说你带你对象一起回来了,有机会见见。” 提到他的妻子,男人冷峻的眉眼似乎温柔了些,他说:“她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 薛落沉默,她不知道说什么话。 * 这一幕。 落在宋声声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登对。 郎才女貌,气质无比契合。 走在一起,不会有人怀疑他们两个之间不般配。 不知道女人说了什么,阳光底下的傅城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温柔。 宋声声呆呆看着,胸口的酸胀都要膨胀出来了。 在那两个人转身往这边走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躲了起来,像阴沟里的小老鼠,见不得人似的。 宋声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她跑到了楼上,躲在楼梯后面,看着客厅里的两人。 傅城去叫了他的母亲过来。 叶静听说薛落过来了,忍不住多看了眼她的儿子。 并无任何私情,神色看起来也正常。 看来他和薛落那段还没成的事,也在他心里早就过去了。 叶静对薛落,以前当然是很喜欢的。 现在就是当成一个普通小辈。 “落落,回去替我谢谢你妈妈,这么客气,还想着我们。” 薛落笑得大方得体:“叶阿姨,您也不用客气。” 叶静客套的问了两句:“你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吧?” 薛落点头:“嗯。好多了。” 叶静说:“那就好。你在医院工作也忙,快回去吧。” 薛落唇角带着笑,她刚进来就扫了一圈,没看见傅城的妻子。 看来傅城也没骗她,兴许还在楼上睡觉。 薛落没有进过他的房间,他的私人领域意识很强,很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 现在却有一个人,能毫不保留的被他带进他的世界。 薛落更多的是羡慕。 每每想到这些,她这颗心就好像碎掉了似的难受。 “叶阿姨,今天我休假了,倒是不忙。” “那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麻烦阿姨了。” 叶静已经看出来她是冲着谁来的。 这俩孩子说到底还是有缘无分。 “傅城,你好好招待客人,我去看看声声有没有醒,别让她被饿坏肚子了。” 傅城开了口:“妈,不用叫她,等会儿我上去。” 宋声声有起床气,不叫个三五次的,叫不醒人。 被叫的烦了,她还会哼哼唧唧的发起脾气。 卷起被子,屁股对着人。 那样子,并不让人讨厌,反而很可爱。 第46章 他被伤了 宋声声偷听到他们提起自己,就不敢再听下去了。 她光着脚,走路没声,悄默默的又回了卧室。 书里面,薛落的戏份也不多。 但是她每次出场都很高光,救死扶伤的医生,在后来纷争爆发之后,毅然决然奔赴战场。 在前线救了许多人。 后来。 因为钦佩女主的机智勇敢、仗义善良等等其他的美好品质,选择退出了继续追求男主。 总结起来,反正就是样样都好的人。 相貌好,家世好,专业能力强。 她这个前妻,和她们比,就什么都不是。 宋声声一点儿都不嫉妒薛落的家世和样貌,她就是难过,傅城在别人面前都可以那么温柔。 对她就总是霸道的、充满了掌控的。 宋声声还没能难过多久,站在阳台上就又看见了傅城把薛落送到了院门口。 薛落对他挥了挥手,依依不舍的离开。 宋声声想,她不能难过。 她不要在意就好了。 总不能傅城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她就难过一次。 那她不得难过死了。 这种醋吃了显得她很无理取闹。 房门“笃笃”响了两声,傅城接着就推开了门,她卷着被子装睡,撅着屁股对着他。 傅城走过去,看见她颤颤的睫毛,就知道她在装睡。 “声声,该起床了。” 宋声声躲在被子里嗯了声。 傅城问她:“早上想吃什么?” 宋声声决定不当妒妇,把那些情绪都撇开之后,她说:“想喝粥。” 傅城轻轻扯了扯她的被子,剥粽子似的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嗯,厨房里还有豆浆,都还给你热着,快起来吃吧。” 宋声声被他从床上抱起来,也装不出刚睡醒的样子。 她索性就把脸藏了起来,“你放我下来吧,让妈妈看见了不好。” 傅城没依她的,“等会儿再说,让我再抱会儿。” 宋声声不肯这样下楼,等傅城放她下来,她才扭扭捏捏的下了楼。 她好像感觉到王姐和她说的那些话有道理了。 男人的确是更喜欢身体上的接触。 傅城就爱亲她,抱她。 有什么都不做,就只是抱着她,都能让他满足。 宋声声这会儿无比安静,也不闹腾了,任由傅城帮她擦脸洗手。 下楼之后,叶静瞧见儿子牵着儿媳妇,就知道这两人又和好了。 果然还是年轻夫妻,闹别扭一晚上就好了。 叶静连忙招呼她来吃早饭,“快喝点清粥垫垫肚子。” 宋声声有点害羞,“妈妈,我睡得太晚了。” 叶静一听,在心里哎哟一声,这也太乖了。 睡懒觉还会道歉,多好的孩子。 “不晚不晚,你昨天那么累,就该多睡会儿才有精神。” 而且叶静猜也猜得到,两人那么快就和好,她儿子肯定没少出力气。 估计是把人给累着了。 傅城还得去一趟组织部,看着她吃了早饭,就出了门。 家里有专门的驾驶员,开车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事情办的快的话,傅城还能赶回来吃个午饭。 叶静瞄了瞄声声的肚子,她问:“声声,你们俩有没有打算再要个孩子?” 宋声声正在喝豆浆,差点呛着。 她如实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是不想要的。 傅城没说过想不想要。 这种敏感的问题,就推到他身上好了。 叶静不是逼迫小夫妻再要个孩子,而是觉得他们俩若是不再生个女儿就太可惜了。 而且现在国家鼓励生育,多生几个也没关系。 “你爸爸的同事刚得了个外甥女,稀罕的不得了,声声,女儿可乖了。”叶静说完又叹息:“不过傅城不太喜欢孩子,是他不想再要吧?从小他主意就大,谁都拦不住他。” 宋声声用力点头,小声告状:“家里、都是他说了算。” 叶静听着就来气,“也就是你性子软,才叫他捏住了,往后你别对他客气,该拒绝就拒绝,让他什么都听你的。” 宋声声望着她,眼睛里都是崇拜和感动。 叶静最吃这套,感觉自己拯救了个“失足少女”似的!特别有成就感。 “对付男人,就不能太依着了他们。” “妈妈是过来人,经验比你多,你就听我的,该软的时候软,该凶的时候凶。” “妈妈给你撑腰,你什么都不用怕。” 宋声声忽然有种傅城也许是傅家抱来的感觉。 他妈妈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的儿子呢?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只有不是亲生的才能解释通了。 * 下午。 傅城忙得抽不开身,刚准备从组织部离开,就遇到了歹徒。 这名歹徒还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 将刀藏在袖子里,低着头,弓着身子,努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默默无声走到大厅。 趁人不注意就进了办公室。 没过多久,办公室里传来了惨痛的叫声,男人拿着刀子,一下捅的比一下深。 看起来身材瘦弱的男人力气无比的大,动作也十分凶狠,不置人死地,绝不善罢甘休。 逃出来的两人立马去搬了救兵。 傅城听到声响就冲了过去,入目的地方已经被血染红,他从身后,狠狠踹飞了那人手里的刀。 紧接着就给了男人两脚,将他死死摁在地上。 等到公安同志赶过来,才把犯人给扣起来。 受了伤的是个中年男人,腰上被捅了两刀,傅城身上也有血,不过都是伤者身上的血。 他的掌心也被划了两道,不深,随便包扎下就行。 可是被热心群众看见之后,非得叫他一起去医院。 伤者和他,一道去了最近的军医院。 傅城包扎完伤口,恰好在走廊上撞到了被领导匆匆叫回医院的薛落。 薛落也没想到这么巧合,但一看见他掌心的纱布,立马就着急了。 匆匆跑到他面前,眼神关切:“你的手怎么了?” 傅城淡道:“没事。” * 宋声声在大院里待着无聊,又不敢出去乱走。 怕被人看了笑话。 叶静有意让小两口多待一会儿,就叫驾驶员把她送去组织部,还给她找了个由头:“你去给他送个饭,等你到那儿,天也差不多黑了。” “他挑食的很,食堂的饭吃着总是没有家里做的好吃的。” 宋声声心里想着,傅城平时可没少吃食堂呀。 没看出来他吃不惯,他可是连她的剩饭都能吃的干净的。 宋声声每次看他吃饭,都觉得他胃口很好。 不过她心里想的,嘴上也没说出来。 宋声声接过饭盒,开开心心就上了车,跟着驾驶员就去了组织部。 等她到地方了,才开始傻眼。 门口的大娘好心告诉她说:“刚才这里有人被捅了,地上都是血,人被匆匆忙忙送去了医院。” “你赶快去医院看看,可能你对象就在医院里头。” 宋声声听见有人被捅更是吓坏了。 她越想越怕,傅城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可怎么办? 这些剧情,在书里面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弄得她措手不及。 她慌里慌张回到车里,驾驶员见她小脸苍白,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嫂子,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谁敢欺负他嫂子,活腻了! 宋声声声音颤抖:“你带我去军医院,我去军医院看看。” 驾驶员感觉她都要哭了,不敢细问,更不敢耽误,立马开着车就去了附近军医院。 宋声声发现原来在生死关头,她还是舍不得傅城死掉的。 她惴惴不安的心脏,提在半空,迟迟都落不下。 整个人都惊慌失措,脸白的像一张透明的纸。 她想,她以后还是少和傅城吵架吧。 多哄哄他好了。 第47章 不合适 宋声声在路上把最坏的设想都想了个遍。 门口的大娘口中描述的惨状,感觉那个受了伤的男人都难活下来。 是啊,一地的血。 那血都流干了,人怎么还能活呢? 宋声声双手都在颤,如果不是驾驶员就坐在她身边,她都要呜呜呜的哭出来。 她一点儿都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 傅城怎么忍心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宋声声捏紧了手里的饭盒,车刚停在军医院的大门口,她就迫不及待下了车。 走的太着急,上台阶的时候脚踝还被扭伤了。 狠狠的别了一下,跪坐在地,膝盖都摔得疼死了。 驾驶员在后头跟着,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也给吓坏了,他赶紧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嫂子,你别着急,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宋声声忍着疼,“我去找、找傅城。” 驾驶员看着慌里慌张的她,打从心里觉得她可怜,慌成这样,那不得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宋声声找了个护士打听:“同志,请问你知不知道刚才在组织部那边被人捅伤的伤者在哪儿?” 护士听完,上下扫了扫她,确定她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才告诉了她:“人刚从抢救室里被推出来,在二楼的病房,你自己去找找吧。” 宋声声红着眼睛点头:“谢谢你。” 她刚才摔了一跤,这会儿走路都还有点疼。 宋声声艰难爬了楼梯,到了二楼,发现医院里人也多,走廊上到处都是人。 她只能仔仔细细的找。 好不容易找到了急救室附近,就听见一堆护士站在病房门外不远的地方在闲聊。 “里面那个男人是薛医生什么人?长得可真好。” “听说是薛医生以前的恋人,好像都快谈婚论嫁了。” “那怎么没结成?” “嘘,听说是家里出了事,不过现在家里又好起来了,估计是想旧情复燃吧。” “难怪薛医生这几年都看不上别人给她介绍的对象,今天这个确实好,又高又帅,还见义勇为救了人。” “他还是军人呢!” “军人和医生,可不是绝配。我真羡慕薛医生,我老公如果能有她的初恋情人一半好看,我做梦都笑醒了。” 宋声声听着这些话,心里的预感愈发不好。 薛医生? 不会就是薛落吧? 真的能有那么巧吗? 宋声声下意识屏住的呼吸,拖着还疼的脚,慢吞吞走到护士面前,“同志,你们好,病房里面是被捅伤的那位男同志吗?” 护士望着眼前娇花般的小姑娘,眼神也是一亮。 今儿军医院是怎么了,来的人,长得都个顶个的好看。 护士说:“对,里头那个伤不重,怎么,你认识他吗?” 宋声声点头,闷声说:“认识。” 护士误会了她的身份:“你是伤者的妹妹吧?放心吧,你哥哥没事。” 宋声声没有解释,妹妹就妹妹吧。 说她是傅城的老婆,好像在自取其辱似的。 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宋声声提着饭盒,走到病房门口,她站在门框旁边,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偷看。 病房里面的人,果然是薛落和傅城。 傅城身上还是中午出门那套衣服,衬衫长裤,干净利落。 手掌包着薄薄的纱布,沁着微微的浅红色。 金灿灿的光从他身后照进屋子里,薛落站在他面前,手里好像拿着医用的碘伏。 宋声声这样也看不清楚傅城的神色。 哪怕看不清,她也猜得到肯定是和早上一样的神情。 温和的、礼貌的。 忽然,男人应当是察觉到了门口窥探的目光,抬起眼眸,锐利的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 傅城看清楚她的脸,微微一怔。 宋声声没有再像个贼一样似的藏起来,都已经被看见了,再藏也没用了。 她不哭不闹,拖着缓慢的步子走进病房。 她将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解释道:“不是我自己想来打扰你们的。妈妈让我来给你送饭,他们说你被送到医院里来,我就过来了。” 傅城不想她来医院这个地方。 人太多太杂了。 万一半路杀出个刚才那样的疯子,她的小身板逃都不好逃。 傅城还没开口。 宋声声就往后退了两步,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来的路上都想好了见到傅城一定要抱着他,狠狠的大哭,呜呜呜的让他不要死。 还要不断告诉他,她真的不能没有他。 心里编了一箩筐的好话。 现在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全都给憋了回去。 傅城说:“我的伤口包扎好了,没什么事,伤得也不重,你别担心。”接着他继续说:“下次你别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回家…” 宋声声打断了他,“不用!。” 她脱口而出:“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事情就好。我就是帮妈妈来送个饭而已。” “对了,我买了明天回宁城的火车票,我先回去了。” 第48章 心脏疼 宋声声当然没有买火车票。 她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有骨气,这才说走就走,免得留在这对天作之合面前,自取其辱。 其实宋声声以前在村子里,也经常听到左邻右舍嚼舌根的话,说她根本配不上傅城。 那时候宋声声不会想那么多,也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她觉得村子里那些人都是在嫉妒她,见不得她过得越来越好,见不得她嫁给一个条件好的男人。 傅城的条件的确优越,但她长得也漂亮呀! 可是现在,赤裸裸的对比就在眼前。 傅城和薛落站在一起的画面,连她都觉得很登对。 不会有人说他们有天差地别的差距。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傅城会厌烦她这样的臭皮膏药了,见惯了学历高素养高的女孩,再碰到她这种,的确是会瞧不上的。 宋声声有点不想再死缠烂打了。 她都懒得再装对傅城一往情深。 她回宁城去,彼此清净,对谁都好。 傅城听见她说的话,脸色骤变,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好像不许她走一样。 宋声声感觉自己特别不争气,话还没说两句,眼圈就红了,嗓子也哽咽,“你松开我,我要回去了。” 傅城听见她嗓子里的咽声,心脏缩了缩,跟着刺痛了两下 对上她红红的、好像快哭了的眼睛,更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一时不察,微微松开了手,就被她给逃脱了。 宋声声也不敢再多说,怕自己当着他们的面就哭出来。 她甩开他的手,就往外跑。 也不管脚上疼不疼了。 等跑出病房,眼泪夺眶而出,后知后觉脚踝钻心的疼。 医院走廊人多,她身形又小,转眼就没了个人影。 傅城追出去,还没抓到人,迎面撞上找过来的驾驶员:“傅哥。” 傅城看见驾驶员,拧着眉头问:“是你把她送过来的?” 驾驶员点点头:“夫人让我送嫂子过来,我们先去了组织部,嫂子听说有人受伤了都急死了。” 傅城脸色凝重,心脏瑟缩两下,蜷得发疼。 驾驶员见他脸色不好看,更是不敢隐瞒:“刚刚嫂子跑得快,脚还给扭了,傅哥,等会儿你带嫂子去医生那儿看看脚伤得重不重。” 傅城本就绷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她脚还伤着了?!” “嗯。” 傅城顾不得其他,“她刚刚跑出去了,你和我一起找找。” “她脚受伤了,跑不远。” 男人着急忙慌开始在医院里找人,心头密密麻麻的刺痛像是被蜂尾狠狠刺穿了似的,扎得哪哪儿都是血。 驾驶员也没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样子。 记忆中,傅哥无论什么时候都气定神闲,从来没为什么事情慌乱过。 特别能沉得住气。 所以能干大事。 * 傅城急坏了,跑得身上都出了汗。 四下找了一圈,二楼三楼也都找了个遍。 最后才在楼下最偏僻的小水池旁边瞧见她的背影,坐在石头上,揉着自己的脚踝,应该是疼狠了。 傅城飞奔下楼,直接冲到她面前。 宋声声忽然间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被阴影遮挡住了,她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眼泪都忘记要擦。 不明白他还追过来干什么? 傅城掌心的伤口刚刚又崩开了,绷带上沁着血,他这回更加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跑什么?” 宋声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不是很想开口。 傅城看她小脸哭得都红了,鼻尖也红透了,嘴巴被她用牙齿蹂\/躏的不成样子。 傅城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就是难受。 疼,疼的厉害。 看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这几滴泪像滚烫的熔岩砸在他的身体里。 傅城缓缓蹲下来,抓着她的手,沉默了会儿。 男人用另只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再卷起她的裤腿,看了眼她的脚踝,肿了。 傅城抿了抿唇瓣:“是不是很疼?” 宋声声还是不开口,就只是不声不响的掉眼泪。 傅城感觉心都要被她掏空了,看见她人的时候觉得高兴,哭成这样也跟着她难过。 “我带你进去看看。” 一直不吭声的人总算愿意开口:“不要。” 她带着哭腔:“我要回家。”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要回小水村。” 再也不要来首都了。 傅城深深吸了口凉气,瑟缩的心脏也有些发麻,他说:“谁给你买的火车票?你一个人怎么回去?火车上人那么多那么乱,我怕你被拐了。” “真想回去,明天我陪你一道。” “现在,我们去找医生去看看伤。” 他放慢了语速,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对她的心疼。 这份心疼不像是假的。 紧接着,傅城又问:“还有哪儿摔着了?都给我看看。” 宋声声瓮声瓮气:“你追过来干什么?撇下你的青梅,不好吧。” 傅城顿了下,好像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他望着她乌色的眼眸,还有几分雾色,可怜兮兮。 傅城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得薛落,他握紧了她的手,解释道:“薛落是我父亲同事的女儿,我和她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以前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没说过喜欢我。” “我也从来没喜欢过她。” “她家里已经在给她介绍对象了,可能过两年也要结婚了。” 傅城认真解释,没有隐瞒。 说的也都是真话,不是随口说来骗她好玩的。 宋声声慢慢眨了眨眼,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傅城解释的这么清楚,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过了会儿,她低着头,干巴巴的挤出一个字来:“哦。” 傅城见她止住了泪,松了口气,继续问她:“还有哪儿摔疼了,给我看看。” 宋声声带着点闷闷的哭腔,娇娇的声音叫人心软:“膝盖。” 她这会儿总算不用忍着。 不用装体面,逞强了。 她抓着傅城军绿色的衬衫,喉咙呜咽着说:“膝盖也疼,摔得还疼,感觉都破皮了。” 说完,她就又抱怨:“都怪你不好,不是你,我也不会摔倒。”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起来像埋怨,但是却一点儿都不让人厌烦,只有无尽的怜惜。 不过宋声声这会儿也是在装可怜骗他。 趁机让他狠狠愧疚。 第49章 都是他的错 这个角落里没什么人。 傅城将她的裤腿卷到了膝盖上方,白嫩的皮肤印着触目惊心的淤青,已经青的发紫了。 傅城抿紧了唇瓣,抓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 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去上药。”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也不好。 尤其是现在是民风保守的七零年代,在家里闹出点动静都害怕被邻居听到。 况且他们现在还是在首都这样作风更加严格的地方,而且傅城还穿着一身的军装。 宋声声是个窝里横,平时在家敢故意对他勾勾搭搭,娇滴滴的喊老公,要他抱要他亲。 在外面就像缩头的鹌鹑,稍稍亲密点就想把自己埋进土里。 不过这会儿,她被傅城抱在怀里,虽然感觉羞怯。 却也实在是疼的不想走路,便掩耳盗铃似的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这样别人看不见她的脸,也就不会知道是她。 要丢脸只有傅城一个人丢脸。 傅城抱着宋声声去了外科,护士都在忙。 等了会儿,护士才急急忙忙的被叫过来。 傅城将她的两只裤腿都卷到了膝盖上方,素来娇嫩的皮肤,被这么狠狠一摔,怎么看怎么吓人。 护士赶着去做别的事情,处理起来就稍微着急了些。 傅城蹙着眉头:“劳烦同志轻点。” 护士不敢说别的,动作认真仔细了些,给人涂好了药,然后说:“淤青得过些日子才能消,你们不用着急。” 她以为方才男人脸色这么难看是怕他的妻子腿上留疤,说着她又告诉他:“淤青消退之后不会留疤。” 傅城嗯了声,道了谢谢。 然后又去拿了消肿化瘀的药膏。 接着他在宋声声面前蹲了下来,背对着她:“上来,我背你下去。” 宋声声不太好意思,“我现在好点了。” 傅城坚持如此,低哑的嗓音带着些许冰冷的金属质感:“声声,上来。” 几秒钟后,宋声声爬上了他的背。 傅城的背很坚硬,她轻轻的圈住了他的脖子,这样趴在他身上倒是很舒服。 傅城牢牢把握着她的腿弯,背着人下了楼。 护士站这会儿又炸了,没想到这位军官竟然不是薛医生的初恋!不仅不是,还早就已经结婚生子了! 刚刚他火急火燎抱着人到外科来的时候,不少人望着他怀里的小姑娘,都看呆了。 驾驶员在楼下等,上车之后,傅城依然握着她的手不放,他想了半晌后,同她商量:“等你脚好全了,我们再坐火车回宁城,行不行?” 不然这一路上,她要吃点苦头。 宋声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连火车票都没买上,其实真想走也走不成。 她本来是想先回傅家,让傅城的妈妈帮她买张火车票,到时候就说她想家了。。 得先回去照顾孩子。 傅城久久没听见她作声,沉默片刻,“你非要回去,也行。” 软卧的票。 虽然紧俏,但也不是弄不到手。 只是本来想带她在首都各大景点逛一逛的计划就得取消了。 还想带她多见见人。 他的发小、好友。 本来也要正式见一面。 以后… 以后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这些相交多年的好友,也能帮衬着她,不至于让她过得太差。 宋声声唔了声,她说:“我要想想。” 傅城没逼她,“好。” 宋声声的膝盖不疼了,脚踝还是有点疼。 到了大院,傅城抱着她下了车。 叶静看见儿子抱着人回来,还当小两口感情变好了。 看来这顿饭,果真没送错。 傅城解释:“妈,声声摔着了,我先抱她上楼。” 叶静被吓了一跳:“好端端怎么摔着了?” 傅城把责任都揽了下来:“怪我。” 叶静这会儿也没空去怪谁,她连忙问:“看了医生没有?伤的严不严重?你说说你连媳妇儿都照顾不好,叫你不上心,害得声声吃了苦头。” 傅城一句话没顶嘴。 宋声声从他怀里蹿出小脑袋,她说:“妈妈,是我自己走路太着急了。” 叶静不信,她说:“你不用为这小子说话,惯的他。” 宋声声又缩回了脑袋,没再吭声。 她越帮他说话,越像是在火上浇油。 上了楼,回了卧室。 傅城把人放到床上,找出药油来给她揉了揉脚踝。 他的指腹粗粝,落在她薄嫩的皮肤上。 她瑟缩了下,不太习惯这种粗糙的触感。 宋声声借着卧室里暖黄色的灯光悄悄望着他,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神色认真,五官冷峻。 并没有多出来的柔情。 他的眉心微微拢着,表情严肃,一点儿都不轻松。 宋声声望着他的脸,她也分不清楚傅城对她的感情,看起来好像很担心她。 知道她摔了,会关心她疼不疼。 会抱着她去医院里看。 可是这样就是喜欢她吗? 宋声声总觉得还不够深刻,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得到傅城更深刻的喜欢。 傅城实在是喜欢不上她的话,她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是真心喜欢傅城。 她也在演戏呀。 真到了那天,她可以头也不回的离开傅城,自己往前走。 傅城给她揉好了脚踝。 然后去洗了个手。 接着就要她脱掉裤子。 宋声声听到他面色不改提出这个要求,脸上唰的一下就红了,他怎么在她伤了脚的时候,都不打算放过她? 真有这么馋吗? 一顿不吃会死吗? 宋声声揪着被子往后退,直摇头:“不要,我脚疼,不行的。” 傅城看她样子就知道她又误会了:“我看看你别的地方有没有摔伤。” 宋声声也不好意思给他看。 哪怕俩人是夫妻,很多事情,她还是会觉得羞耻。 她依然摇头:“没有了,别的地方不痛,肯定没事儿。” 傅城却不认同,表情严肃,皱着眉头看着她:“不是还摔着屁股了吗?” 宋声声不肯承认,小声地说:“没有的、没有的。” 傅城上前,慢慢扯掉了她紧紧攥牢的薄被,他看着她,很民主的问:“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宋声声看着他,僵持片刻。 过了会儿,还是很羞耻的给他看了。 她的皮肤容易留痕,哪怕轻轻磕一下,都很容易留下深刻的痕迹。 傅城帮她看过之后,又给她重新穿好了裤子,脸色好转许多,他说:“还好,屁股没伤着。” 紧接着,傅城握着她的手,他的眼眸直勾勾望着她,又哑声道了歉:“对不起。” “声声,你别在心里记恨我。咬我两口解解气,好不好?” 他知道宋声声有多记仇。 傅城不想让她记恨自己。 第50章 声声,喜欢你的。 宋声声扭过脸,她其实就是很小气、很记仇,脾气又很差劲,娇气的、一点儿都受不得委屈的人。 她表面上表现的不在意了。 但是心理还在斤斤计较,在小本本上又默默的增添了傅城的罪名。 咬牙切齿的想等到以后。 等到她能翻身做主的那天,一定要把这个本子甩到傅城的脸上,告诉他,她有多讨厌他。 宋声声都没想到傅城会对她说对不起。 对这样低声下气的让她不要记恨他。 她还以为傅城是不在乎她的,不在乎她高不高兴、伤不伤心、难不难过。 宋声声本来都把自己哄好了。 听到他的话小金豆又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傅城的心也跟着疼,他抓着她的手,听见她哽咽着说起自己的委屈:“你在薛落面前那么温柔,对我就凶凶的。他们也都说你和薛落更般配,我和你一点儿都不配。” “你就是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才对我那么坏。” 傅城平时沉默寡言,话是不多。 他只是习惯了少说多做,说的再花里胡哨,都不如实打实的出力。 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对薛落有多温柔,他已经非常的客气,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傅城嗓音喑哑:“声声。” 宋声声吸了吸鼻子,“嗯?” 在别人面前一向言辞犀利刻薄的男人,此刻在她这里显得有点笨嘴拙舌,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才肯相信。 她说要买火车票提前走的时候。 傅城前所未有的慌张。 他攥紧了她的手,“我没有不喜欢你。” 宋声声不认账,带着重重的鼻音:“你就是瞧不起我,觉得我算计了你,害得你不得不和我结婚。” 傅城张嘴:“我没有被你算计。” 他那天,早就听见外边有人过来的动静。 他在部队里,要训练的项目很多,若是这点敏锐的洞察力都没有,也当不上团长。 “那天我听见你爸妈带人过来的脚步声了,也早就看见他们躲在围墙后,随时准备过来戳破我们的事。” 这些话傅城从来没和她说起过。 他对宋声声的感情,复杂到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有时候恨不得把人揣在袖子里随身带着才放心。 那场意外,真的不是意外。 夏日炎炎,宋声声去田里给爸妈送饭,还端着两碗冰凉的绿豆汤。 小姑娘在太阳底下,越晒越白。 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在灰头土脸的小村子里,像那格格不入的、娇贵的花。 长发编成了松散的麻花辫,脸小小的,挂着甜甜的笑容。 田里其他正年轻气盛的男同志都忍不住往她那边看,她在路上还碰到了沈知书,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对他笑。 傅城那天正巧也在小水村。 撞上她对别人盈盈动人的笑,心里酸的像是吃了醋。 但是那时候他自己也不肯承认,死犟着。 等宋声声到他面前,他还是忍不住跟着她走了。 哪怕是看见他前脚刚和她走,后脚就有人偷偷摸摸跟上来,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栽了就栽了。 迟早要结婚,为什么不能是宋声声呢? 宋声声也还总是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小水村,其实不是的。 他早就见过她的照片。 小水村那年有塌方,好几家的房子都被埋了。 宋家的老房子也那么不幸,给埋在了土里。 他们被临时被叫过来帮忙,也不知道是谁最先看到躲在树荫下偷偷躲懒睡觉的她,实在忍不住多看两眼:“这是谁家的妹妹啊?长得可真漂亮。” 一堆毛头小子挤在一块儿,盯着远处树下睡着的小姑娘不放。 傅城看不过眼,训了他们一顿。 小伙子不服气,挠了挠头:“团长,这姑娘是真水灵。” 傅城冷冷瞥了他一眼:“瞧你们这点出息。” 说着,他就过去把这帮人全给轰走了。 那边躲懒的小姑娘被爹妈给发现了,被狠狠揪着耳朵:“家里都被土给埋了!你还在这儿睡觉!你弟弟妹妹都知道干活!你还不回去帮忙!” “知道了知道了,妈!疼疼疼,我耳朵都要被你揪断了,痛死了。”小姑娘垂头丧气:“我也没有躲懒,我跑来捡石头给咱们家盖房子呢。” 傅城顺着声音往那边看了过去,脚步也顿了一瞬,目光多停留了几秒,之后才若无其事收回了眼神。 等到帮人民群众修好了新的房子。 傅城在最后一天才又见到她,听见别人叫她声声。 她的胆子好像又大又小。 遇到不喜欢的人叫她声声,也不敢不理,怕被人告状。 等人走远就嘀嘀咕咕的小声咒那几个讨厌的、邻村的男孩。 还往他们的必经之路放尖锐的石头,偷偷的、笨拙的给自己报仇。 回过神来,傅城一瞬不瞬望着宋声声,他说:“我不凶点,管不住你,我怕你和别人跑了。” 宋声声听完这些话,显然是诧异的。 她怔怔抬起脸,眼神中都透着被突如其来的秘密砸懵了的傻气,她还以为她当年算计傅城,做的天衣无缝呢。 傅城居然早就知道她那么坏了。 那她这些天别扭的、生涩的讨好,感觉都很没必要。 倒不如直接摆烂,以前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都不用受这么多冤枉气。 宋声声当然是个双标的人。 绝不谴责自己以前经常惦念着红杏出墙,倒是抓着他对薛落柔情这件事不放。 傅城沉默半晌,真诚地问她:“我什么时候对她很柔情?” 宋声声不好意思说自己早上像只阴暗的老鼠,躲在暗处偷看他和薛落了。 她省去背景,直接阐明结果:“我看见你送她回去的时候,对她很温柔的笑了一下。” “她就说了一句话,你就笑了。” “眉眼舒展,特别的、特别的柔和。” 傅城认真回忆了半晌,总算想起来了。 他还半跪在她面前,捉着她的双手,他俯身,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又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好几下。 宋声声偏过脸,不给他亲。 傅城被她的躲闪刺了下心,胸腔闷闷的,他缓了缓,直截了当:“声声,薛落说你一定很漂亮很可爱,我觉得她说得对,想起还在睡觉的你,我就笑了。” 第51章 声声爱吃。 傅城很少和她说这么多话,大多数时候,他都把话藏在心里。 怕说得多了,她就要翘起尾巴来,肆无忌惮的。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当然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是她的随心所欲,总是建立在随时要离开他。 所以傅城总是什么都不说,总是沉默。 宋声声听见傅城最后说的这句话,脸上一下就热热的,她几乎没有听过傅城对她说这样的话。 好像一颗糖。 还是一颗特别甜的糖。 吃了这颗糖,难免就面红耳赤的。 其实傅城也不是不会说情话的,只是都在夜里,在床上,在她快要受不了的时刻。 一句句哄着她,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他喜欢叫她声声,生气的时候就叫她宋声声。 “声声,乖一点。” “声声,是不是疼不疼了?我轻点。” “声声,抱着我。” “声声…声声…” 那些话,在深夜里总是显得暧昧痴缠,叫人害臊。 尤其是傅城出任务回来的头两天,小别胜新婚,血气方刚,忍得太久了。 再见面可真是一点儿都克制不了。 宋声声缓了缓,脸上还是热热的,她小声地哼唧:“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其实她也清楚,傅城不会骗她。 起码在这种事情上,傅城不屑于开口编造来骗她。 只有她自己才是满口谎话的小骗子。 口口声声说着她有多爱傅城,多么离不开他。 傅城慢慢抬起她的小脸,望着她薄而红的皮肤,羞涩的绯红蔓延到了耳朵尖,整个人都像被迫绽放的花,花瓣羞涩的在颤抖。 他轻轻地说:“不骗你,相信我,好不好?” 宋声声没说好,也不说不好。 就这样把他的心吊在半空,就像她到现在也没说明天还回不回宁城。 傅城快要被她折磨死了。 过了会儿,宋声声小声地说:“我脚还疼。” 其实一点儿都不疼了。 刚刚傅城用药油帮她揉开了肿胀的地方,就好的差不多了。 傅城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腿搭在自己膝盖上,她的脚踝细细的,在他掌中,衬得极白。 宋声声的脚指甲都是他给剪的,她很懒,能不自己动手就不动手。 一个个脚趾头圆润可爱。 紧张的时候还会蜷缩起来。 傅城继续帮她揉着脚踝,等到她趴在枕头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低头亲了下她的耳朵,“声声,把火车票退了吧。” 宋声声睡着了,没听见。 第二天睡醒,脚踝已经上好了药,膝盖上也重新涂了药。 她身上穿着新换的睡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给她换的。 宋声声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无疑。 她当然不是真的笨蛋,她听得出来傅城昨晚说的都是真心话。 昨天晚上,啪嗒啪嗒往下掉的眼泪不是假的,但是她的眼泪好像也没有白流。 起码,让她试探出了傅城的心意。 宋声声再一次佩服王姐给她出的主意,夫妻之间,果然要靠夜里那件令人害臊的事情来增进感情。 这些天,她和傅城经常没羞没臊。 傅城真的说、说喜欢她了! 这块软硬不吃的冷石头,总算慧眼识珠对她动了凡心。 宋声声觉得这样才对啊。 她本来就该是人见人爱的呀。 她虽然坏心眼是多了点,人是小气了点,也的确是自私了点,可是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毛病罢了。 傅城知道她的缺点,还喜欢上了她。 定然是她,魅力无边。 这样想着,宋声声脚都不痛了,也能提得起精神来。 她下了床,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 她今天又睡过头了。 傅城也没叫她。 宋声声下楼之后,在客厅碰见了大伯哥。 她见到生人,就是夹着尾巴的小猫,不敢胡来,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敢作威作福。 她乖乖的叫了声:“大伯哥。” 傅远:“……” 他有点头疼,他自然知道弟弟有多在意她。 因此傅远开口之前都斟酌了一下,怕话说的不对,惹哭了她,或者是吓着了她。 “弟妹,你和傅城一样,叫我哥就好。” “哦,哥哥。” 傅远强忍着才没有纠正她,只需要一个“哥”字就行。 哥哥两个字,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辈子,也没听别人这样叫过他。 宋声声很不自在的坐在餐桌前,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大伯哥很快就离开了家。 宋声声松了口气,吃饭都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叶静从外头回来,见她在餐桌前乖乖喝着汤,“声声,傅城说你们可能今天就要回去?你的腿不是还伤着吗?坐火车多不方便。” 宋声声抬起张软嫩的脸,她说:“妈妈,我、我还没买到火车票。” 叶静每次听见她叫妈妈,心里就对她多一分的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说:“这样也好,不着急买票回去。” 叶静紧接着说:“还是后天再走吧,妈妈还怪舍不得的。” 她说着话就变得多了起来:“等以后方便了,我让傅城他多带你回来,你们带着孩子一起从宁城回来。” 叶静在妇联工作。 有些消息总比别人灵通一些。 上面就要变天了。 到时候,她一定要儿子把声声接回首都,住进大院里,她不会让儿媳妇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莫名的,宋声声想起了梦里那个中文不太好的孩子。 那个磕磕绊绊叫她妈妈的小男孩,在她面前说自己又新学了几个成语的小男孩。 她恍惚了一瞬就回过神,点头说好。 傅城去外面买了些东西,都是一些她爱吃的,他身上有些票不够,还问他哥拿了一些。 多是糖票,还有布票。 傅远今早还以为自己的弟弟转性了,边把自己那些全都用不上的票给他,边奇怪地问:“你在宁城待的这些年,竟然喜欢吃这些了?” 兄弟俩都不吃甜食。 觉着腻。 傅城接过糖票,揣进裤兜里,边面不改色道:“给声声买的。” 傅远:“……” 傅城继续:“我替她谢谢哥。” 傅远:“…不必了。” 他忍不住多说了句:“弟妹还挺能吃。” 傅城自己也有不少粮食票布票,这都不够花,看来一般人也养不起她。 傅城说:“她吃的不多。” 傅远抬了抬眉,接着看见自己弟弟眉眼都温柔了几分:“就是馋了点。” 这会儿傅城买好东西回来,见她还在家,半路上一直提着的心稳稳当当的落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块进口的巧克力。 “吃点糖,等会儿我们出门。” “带你去见见我在大院里以前的朋友,他们也想见见你。” 宋声声在“不吃嗟来之食”和“便宜不占白不占”之间纠结了会儿,两秒钟后,她点了点头,“好。” 第52章 傅城好命 宋声声点头之后,傅城松了口气。 怕她又要闹小脾气,不情不愿不肯去。 宋声声的手被他抓在掌心里,她仰起脸,抿了抿粉嫩的唇瓣,“他们会不会看不起我?” 首都的干部子弟,肯定瞧不上她这样小城小镇出身的人。 她的脾气又不是很好,若是傅城的发小表现出丁点对她的瞧不起和不尊重。 她肯定忍不住要作天作地的大闹好几场的。 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 让他们知道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宋声声对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还是非常清楚的。 她欺软怕硬,对傅城软声软语的撒娇,是因为傅城的工资归她!粮票归她!反正什么东西都归她。 可是他这些好友,既不是她的丈夫,也对她没什么好处,她是忍不了一点的。 傅城牢牢攥着她的手掌,淡定道:“不会。” 宋声声哦了声。 她跟着傅城出了大院,驾驶员开车把他们送到城南的私宅,三层楼的小建筑,瞧着就气派。 宋声声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楼。 目不转睛盯着看。 二楼的人已经齐了,这是宣纪母亲家从前的老宅,他们家这几年倒是安安稳稳,不曾被牵连。 宣纪的外祖父早些年捐了不少钱,也交了不少朋友,倒是得以在这几年的混乱中,牢牢站稳脚跟。 不仅保全了家里,连孙辈下乡都是去的京郊农村。 离得近,条件好。 走走过场就好了。 宣纪以前和傅城一块儿在国外留学,两家长辈也是朋友,他们从小就认识,关系好的很。 谢荆看了眼时间,不知道一向准时的傅城今儿怎么迟了这么久,他转头看向宣纪,问:“你以前见过傅哥的小媳妇儿没有?” 宣纪耸了耸肩:“没呢,他这几年回来的少。” 宣纪说着就冷嗤了起来:“上次他回来,我叫他把结婚照拿出来给我瞧一瞧,都藏着掖着不肯,至于吗?就他结婚了,就他傅团长疼老婆。” 谢荆他们对傅城在宁城的结婚对象,的确好奇的不得了。 不过他们确实谁也没见过。 “我听陆沉渊说过,傅哥的小媳妇儿长得很漂亮,就是…就是坏心眼太多了,还蠢得很。” 宣纪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接着说:“不过一会儿咱们就算不喜欢她,也得装装样子。” 谢荆心里有数:“要不是傅哥回去就要出任务,怕有预料不及的意外,估摸着他也舍不得把人带到咱们跟前来。” 一直没做声的程聿衡插了句嘴,淡淡提醒道:“人来了。” 仔细听,能听到楼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宋声声倒是不紧张,她今儿穿了条自己做的棉布裙子,头发懒懒放在侧边,一张很漂亮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傅城牵着人进屋。 几道目光齐刷刷往他身侧的人看了过去。 宣纪的眼神停在她足够漂亮的脸蛋上,愣了一下,缓缓回神,他心里草了声。 心想傅城还真他妈的好命啊。 不知道烧了哪根高香,能在宁城那个小地方捡到这么漂亮的人。 谢荆也是,看呆了下。 他忽然能理解傅城,这换成他对象,他也不乐意往外带,太招人了,一下子就被拐走了。 而且小姑娘看着不仅没有坏心眼,甚至她就没什么心眼。 想的什么,全在脸上。 比如这会儿她大抵是有点怕生的,不想同他们打交道,大半个身子都躲在傅城的身后。 傅城给她找了个位置,“先坐。” 他接着坐在她身边。 宣纪先开了口:“傅哥,嫂子饿不饿?要不先上菜?” 宋声声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好像都没什么架子,她听见他们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她忽然觉得这些名字好像都有些熟悉。 然后才慢慢想起来,好像是赵小宁十几年后在广城做外贸生意时,用上的人脉。 那时候,没点背景,想做外贸生意也难。 宋声声回过神来,没有从他们眼中看到对自己的轻视、不屑还有厌恶,这才愿意同他们说话。 “你们好,我叫宋声声。” 平时这帮人都是彪悍的作风。 难得碰到这么娇的人。 这一下都不好意思了。 “嫂子好、嫂子好。” 别说傅城提前打过招呼了,就算没打招呼。 将来他真不幸死在战场,为国捐躯了,他们肯定是要去宁城给他料理后事的,瞧见宋声声这样的,也不会坐视不理。 定然好好照顾好兄弟的遗孀。 宣纪让人上了菜,他们家也有保姆,都是经过上头批准的,倒也不怕被人看见。 宋声声感觉傅城的朋友对她很殷勤,特别照顾她的口味,还一个劲儿的问她,吃不吃得惯。 宋声声这几年被傅城养得有点挑食。 但凡饿不死,她不喜欢的就不吃。 一顿饭下来,傅城没吃多少,就顾着往她的肚子里喂吃的。 宋声声吃的不少,肚子都圆了。 “我吃饱了。” “行。” 傅城见她确实饱了,才没继续给她喂。 回去的时候,两人手牵手走在路上,正好也能消消食。 宋声声走着就有点走不动,傅城见状把她背了起来,好在这条道上没什么人,便是如此也没有什么关系。 宣纪他们见傅城真的就只是让他们认认脸,多一分钟都不多留,气都气笑了。 “咱们的傅团长这回是真栽了。” “草,这辈子没见傅哥这么伺候过人。” 说的难听些,他们这些人就是眼高于顶的,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伺候别人,那还真是难如登天。 在自己家,都不见得那么能低得下头来。 “难怪打完报告结完婚,才告诉傅叔叔和叶阿姨,先斩后奏这一套可算是被他给学会了。” “下次有空,傅哥不在的时候,咱们去宁城看看小嫂子。” “我看行,哈哈哈。” * 宋声声无聊踩着傅城的影子,慢吞吞跟在他身边走。 傅城刻意放慢了脚步,也没不耐烦。 宋声声说:“傅城,你朋友他们人还挺好的。” 傅城笑了下,这几个人虽然不是什么纨绔,但是和好人也不沾边。 宋声声接着说:“但是我没什么朋友,没法带你去见他们。” 她小时候在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凶猛。 打起架来,不输男孩儿。 爹妈揍她,她跑的也快。 反正,她从小就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 好吃懒做也是真的,爹妈让她多做点活,她都是要唠唠叨叨,说自己好累的那种人。 傅城听见她说的话,莫名有些心疼。 他想到泥石流后的那天晚上,她对母亲发牢骚跺脚的模样,咬牙切齿的样子也很生动。 第53章 你不会死 傅城说:“我不要你回报我什么。” 宋声声微微怔了下,原来是她小人之心了吗? 好吧,她承认,她的心眼只有芝麻绿豆点大小。 以为傅城给了她什么,就要她同样偿还给他什么。 如果不需要的话,那就更好了。 傅城揉了揉她的脑袋,接着认认真真的和她说:“这次回去,我们部队得去南省执行任务。” 停顿稍许,他说:“任务有难度,也有些危险。声声,如果我回不来了,他们会照顾你。” 南省边境不太平。 对方又是擅长在雨林里打掩藏,先前的几次冲突,伤亡惨不忍睹。 即便傅城很狂傲,也不敢保证自己就百分之百能活着回来。如果出现了意外,他必须要提前安排好她的后半辈子。 宋声声听他这么说,慢腾腾想起来了这是书里的哪段剧情,好像是男主去执行很危险的任务,歼灭了敌人,救下了战友,带领他底下的人拿下了集体一等功不说,还重挫了敌方的攻势。 只是他也受了重伤。 养伤间隙,音讯全无。 她这个炮灰前妻,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不能共当。 以为他牺牲了,立刻马上就去找旧情人。 宋声声反过来抓住他的手,仰着软白的小脸,看着他的眼神不像是在骗人:“老公,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傅城不敢信她这句话,又忍不住想要相信。 好似潮湿温热的暖流缓缓经过他贫瘠干涸的内心。 他的心脏跟着颤。 傅城抓紧了她的腕骨:“宋声声。” 他的声音像是压抑至极,吐出来一句生硬的话:“如果我死了,你得为我守寡三年。” 宋声声觉得这个要求对她而言,有点困难。 她从小就过得苦,长大之后就努力的想让自己过得更好。 但是她对上傅城漆黑的眼神,违心的点点头:“好。” 末了 ,她又小声软软的补充:“你不会死的。” * 接下来的两天。 傅城带着宋声声把首都的各大景点逛了个遍。 宋声声觉得自己都吃胖了不少,还狠狠见过了世面,这趟回去都能在讨厌的人面前吹嘘。 她也深知得了便宜就得卖乖的道理,不要钱似的亲了又亲傅城,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你对我真好。” 她很贪婪的提出要求:“你要一辈子都对我这么好。” 傅城被她亲的起了反应,也知道她这两天累着了,整个人软绵绵趴在他身上,都没什么力气。 他没折腾她,自己硬生生熬了过去。 * 傅城买了两张第二天回去的火车票。 晚上的火车,中午到宁城。 宋声声这回在火车上倒是老实了,自己一个人睡在了上铺。 傅城翻来覆去反倒不习惯,一夜都没怎么睡。 上铺的人已经睡熟了。 傅城每次都拿她没办法,都是被她撩拨的够呛,她自己则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她就是磨人的小妖精。 * 下了火车,回到熟悉的宁城。 宋声声整个人都活泛了些,像是横行霸道的螃蟹回到了海水里,蛮横了起来。 傅城一个人提着两人的行李。 回到军属大院,刘婶瞧见好几天没见到的人,颇有些想念,“声声,你们回来啦,首都好玩吗?” 宋声声笑着点点头:“好玩。” 丁连长家的也从窗户冒出个脑袋来,“声声总算见着傅团长的家里人,五年了才回去,这家人做的也不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不待见你。” 这话,明着是为她抱不平。 暗着是在这儿嘲讽她。 宋声声装作讶异,她说:“我本来也这样担心,原来是我想的太阴险恶毒了。他妈妈非但舍不得我走,还拉着我让我们早点回首都定居。” 丁连长家的被讽刺的说不出话来。 瞧着宋声声面色红润的样子的确不像是被排挤了,反而还真像是被好吃好喝招待着。 因为她的脸明显圆润了些许。 丁连长家的关上了窗户,没再吭声。 在家里帮姑姑做饭的宁芳芳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她倒是能沉得住气,觉得来日方长,总归都在大院里头,往后怎么样,谁都说不清楚。 “芳芳,本来现在你才是团长夫人,都怪半路杀出来的宋声声,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气死人了。” “姑姑,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丁夫人就是和宋声声不对付,就是不想她过得好。 这口气,她偏偏咽不下去。 同样嫁的都是军官,她过得什么日子,宋声声过得什么日子,她都不忍心对比! 同样生了儿子,宋声声的儿子有多聪明伶俐,她儿子呢?就是个榆木脑袋,还是个破坏大王。 事实证明,人比人,的确能气死人。 * 宋声声稍微收拾了家里。 傅城则是去陆沉渊那里把儿子接了回来。 小孩儿好些天没见到妈妈,想得厉害。 尤其是他昨天才和别的孩子打了架,就更想窝在妈妈的怀里,哪里都不去。 傅落池看见妈妈,就跑了过去,也不做什么,就像个尾巴跟在她身后。 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傅城去食堂打饭了,宋声声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说:“妈妈又不会消失,小池自己玩去吧。” 男孩摇摇头。 宋声声这个时候才看见他的脖子上有伤口,他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 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声声,爹妈来看你了。” 宋父宋母这次费劲进城找过来,特意找生产大队开了证明。 他们俩自是有别的算盘。 宋母把上回宋声声说和傅城要离婚的事儿当成了真的。 而且现在宋声声没钱给他们,问就是没有,都在傅城手里攥着。 他们的日子,过得没有以前舒服。 小女儿念书上学要钱。 儿子将来娶媳妇儿也要钱。 不如趁着声声这两年青春貌美,再嫁个好人家。 媒人给介绍的虽然条件一般,但是给的彩礼钱可多了! 足足两百块。 况且宋母现在怕了,他们当初是收了钱,才暂时替霍家养了孩子。 万一被有心人查出来他们抚养了资本家的女儿,一家子都要倒霉。 所以,夫妻两个一合计,就琢磨着把宋声声嫁到远点的村子里。 他们也知道宋声声是个不听话的,索性上门来,把人骗出来和媒婆见了面再说。 把人嫁出去,再生个孩子,心也就定了。 第54章 耍着她玩 宋声声走到外面,看见爹妈翘首往院子里看。 宋父宋母见了她,立刻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提了点东西,去年剩下来已经发潮的米,还有些蔫巴巴的小土豆。 到女儿家里来,总不好空手。 被外人瞧见,回头有的是闲话说。 宋母瞧见宋声声比上回还胖了些,来时路上还有的那点愧疚彻底烟消云散。 她果真不会亏待自己。 上次回娘家,哭哭唧唧说自己快要被傅城逼着离婚了。 哭得要死要活,饭倒是还没少吃。 宋母刚准备开口,看见她身后的小男孩,她见到这个外孙,客套了两句:“小池现在都这么高了啊。” 宋声声不知道她妈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但以她妈这么抠门的性子,舍得拿东西上门,肯定要从她身上扒层皮下来才觉得不亏。 “妈,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不值钱,都是地里长的,我给你们带点,你们也少买点,不用浪费这些个冤枉钱。” 宋声声瞥了眼,就知道这些东西是她妈自己都不吃的。 土豆没水分。 米堆里生了虫子。 就这,宋父宋母都觉得宋声声肯定要感恩戴德。 赶了几十里路,送粮食过来。 这丫头不得被感动死了? 这孩子是他们养大的,什么性子他们能不清楚吗? 脾气臭性子差,但是嘴硬心软。 小恩小惠,就能让她忘了先前的不快。 可她想象中宋声声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场面根本没发生。 宋声声在爹妈面前本来就不讨喜,他们这会儿要装大方的父母,她就成全他们,她拿起布袋子里米瞧了瞧,挑三拣四:“妈,这米都生虫子了,不是今年的吧?” “这怎么能吃?” “土豆又干瘪又老,不会有毒吧?” 她的话一点儿都不留脸面。 好像没脑子的人才会说出来的。 宋母脸色难看,她说:“这是妈平时省吃俭用给你留的米,你说话怎么不过脑子。” 难听到宋母觉得她是想要和他们断绝父母关系了!!! 宋母深吸了两口气,来平复怒气。 她给丈夫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先把外孙给抱去别处。 宋父刚准备去抱外孙,男孩儿冷漠的往后退了两步。 小男孩板着脸,还真唬人。 同他父亲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更是叫人发怵。 宋母没法子,咬咬牙,主动抓住宋声声的手,把人拉到一边去。 这时候,宋声声才发现赵小宁也跟着过来了。 赵小宁讪讪叫了声:“表姐。” 重生的她发现上辈子的很多事情都提前了。 比如上辈子,傅城和宋声声离婚之后,还在宁城待了两年,住在宋声声的隔壁。 没过两年,傅城的父母好像出了事,那时候离国家开放没有多久。 他带着儿子先回了首都,幸运的是傅家站在历史的正确面。 傅家有惊无险度过难关,傅城立马回了宁城,似乎是回来找宋声声,要把人带回首都。 可惜,当初他前脚刚走。 宋声声就被她爹妈骗到了一个穷乡僻壤,差点被逼着和个老男人结婚。 是和她青梅竹马的沈知书把人给带了回来。 而傅城回来的太迟,宋声声已经和沈知书谈了对象。 原本两年后才应该发生的事情,出现在了今天。 赵小宁心里也慌,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的所有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由不得她多想。 刻意压低的声音把她扯回了现实。 宋母紧紧拉着宋声声的手,说:“妈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宋声声倒也想听听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宋母开门见山:“你不是说你和傅团长要离婚了吗?离了也好。” “可你离了之后也得养活自己,二婚的女人不好嫁,妈给你找了几个条件合适的男人,你跟妈去见见人?相中了咱们往后又不用愁了。” 宋声声听明白了。 她妈这是要把她给卖了。 宋声声望着她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宋母一时竟然被看得有几分心虚,但是很快就又挺直了腰杆,她还能怕了宋声声这个小丫头不成? 宋声声打小就是个嘴上爱抱怨的,但撵着她做的事情,她还是会去做。 “声声,妈有没有害过你?那时候你说你喜欢傅团长…”说到这件事,宋母就压低了声音,“是不是爸妈带着人把你们俩的事情给捅到明面上,不然他也不是非娶你不可。” “你弟弟妹妹都还小,妈也是怕你离婚了没人照顾。” 至于两人的孩子,傅城肯定要带着自己养。 她没有拖油瓶,二婚也不难嫁。 宋母对宋声声的感情也很复杂,从小养到大的女儿,虽然没少骂骂咧咧,但也不是没有感情。 可是这点感情,在钱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 他们老两口也要过日子,整天守着地里那点收成,平时想吃块肉都难。 宋声声问:“妈,你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人?” 宋母以为自己把她给说动了,松了口气,她说:“这人年纪虽然大了点,可是胜在老实勤奋,还是头婚。” “他是他们生产大队的积极分子,为人和善,肯定也是个会疼老婆的。” 宋母把那个男人夸得天花乱坠。 宋声声冷哼了声:“年纪大了点,是多大?” 宋母有点支吾,也有些说不出口,那男人将近四十岁了。 她说:“你去见了媒婆,我让她和你说。” 宋声声说话一点儿都不委婉:“妈,你是打算把我给卖了吗?他答应给你们多少钱啊?” 宋母愣了下,没想到她现在说话这么不客气了。 宋母被说的下不来台,“什么卖不卖的,多难听。妈真是为你打算,我是你妈,还能害你?!” 宋母还真没有要害她的心思。 她真觉得自己这个打算和计划,是最好不过的了。 宋母最近怕成这样,也有原因。 隔壁老王家的儿子,就是他们从外面抱来的孩子。 他们生不了,谁知道抱来养的儿子被人检举揭发,家里三代都是资本主义右倾分子,以前还是为对岸领导卖命的狗腿子。 一家子都被抓过去调查了。 宋母胆子小,怕得睡不着觉。 怕自己也被抓走,更怕牵连了她一双亲生儿女。 宋母现在后悔当年收了霍家的钱,帮他们养孩子,也晚了。 她只能庆幸,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可也不是不可能被人发现。 “声声啊,爹妈都老了,你以后过得不好,爹妈都没本事帮衬你。”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还有别的,咱们就先去见见人。” 宋母甚至想,不行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不行也得行。 宋声声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做出很心动的样子:“妈,我也想去啊。” 宋母还没来得及高兴,接着就听见她说:“可是我和傅城还没离婚,我们也不打算离婚了。” 宋母听到这个话,心里一下子落了回去。 她本来的计划非常好。 傅城这么好的女婿,她也舍不得。 可他就是不要宋声声了,那她也没法子,就让小女儿试着看看能不能产生点感情。 宋声声远嫁,过去的事也不会有人深挖出来。 两全其美。 现在,宋声声忽然又说不离婚了?! 合着之前是在耍着她玩!? 宋母气得胸闷,“怎么就不离了?他连钱都不给你了,你还带着个孩子,等着他以后改变主意再把你扫地出门吗?” 宋母越说越气:“你之前和我说要离婚,不会是乱说骗我的吧?!” 没想到宋声声还真的点头了:“妈,我就是随便说的呀,没想到你会信。傅城他说过就算死了也不会和我离婚的。您就不用操心我往后没人养了。” 宋母拔高了声音:“那钱呢!?他不是不给你钱?” 宋声声理直气壮:“哦,也是我随口胡说的,我不这样说,我回娘家,你也不会给我弄饭吃。” 宋声声开口说话不气死人不罢休:“妈,我就是回娘家吃白饭的。” 她这态度,差点把宋母气晕。 第55章 把她给卖了 宋母这一下难受住了。 她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媒婆还在招待所里等着她。 宋母请这个媒婆也花了好几块钱,这事如果成与不成都要给钱。 几块钱打了水漂,她也心痛的要死。 宋母没好气道:“你这死丫头怎么还拿这种事情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我请媒婆过来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唇舌!男方那边我都没法交代。” 宋母一方面失望至极。 一方面又侥幸的想着,如果没人举报,她以后还能从宋声声这里拿点钱。 可是她现在变得连她这个当妈的都不认识了。 耳根子没有从前那么软,也不知道跟谁学聪明了,特别不好糊弄。 宋母有些埋怨的看了她一眼,说:“你把我请媒婆的这几块钱出了,还有米钱、土豆的钱。合计总的你给我十块钱。” 宋声声当然是一毛钱都没有的。 她更加埋怨的开了口:“妈,你带来的这点东西还是带回去吧,我这天天大鱼大肉的,现在吃不惯这些了。” 宋母被噎的都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吃的还真是好。 她一个月也不舍得吃一次肉。 宋母恨不得和她小时候那样,不听话就揪着她的耳朵,好好说一通。 宋母忍了下来,毕竟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她说的话就不管用了。 宋母说:“声声,傅团长不打算离婚,你呢?不然你和他提提…” 这话还没说完。 宋声声的眼神忽然对远处的来人招了招手。 傅城提着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瞧见在院门口的这几个人,他若有所思望着他们,随口语气淡淡地问:“怎么在外头站着?” 宋母刚想开口说话。 宋声声的眼眶说红就红,上前扑进他怀里,委屈巴巴:“我爹妈要把我给卖了呜呜呜。” 宋母:…… 宋父:…… 安静围观许久赵小宁:…… 不论过去多少年,宋声声闭着眼睛告状的本事还都是第一名! 傅城脸色骤然变冷,漆黑的双眸冷冷注视着他们,他猜也猜得出来,他的岳父母上门来准没好事。 傅城摸了摸宋声声的脸,“你先进屋,我有和岳父岳母说。” 宋声声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眼泪,转身就走,才不装什么大孝女。 宋母每次见到自己这个女婿,都有几分害怕。 这男人眼神忒利,令人无所遁形。 宋母见势不妙,便想开溜。 傅城挡住了她的去路,“岳母。” 这声叫的人头皮发麻。 他居高临下看着人:“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宋母有点后悔走这一趟了。 傅城这些话迟早是要问清楚的。 赵小宁很识趣的先离开了。 宋母本来心虚,但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对宋声声虽然没那么偏心,但是也绝对没虐待过她。 在外人看来就是当妈的有点刻薄而已。 宋声声小时候高烧不退,她抱着人走了十几里路到城里,给看了医生,打了针。 那时候家里都穷成什么样了。 省吃俭用出来的钱都花在她身上。 宋母自己磨破了脚,都没舍得买点药擦。 傅城看着惊惶不定的岳母,他开门见山:“霍言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问出口。 宋母的脸色就变了。 她本来还侥幸的想,这事他们瞒的严实!没人知道。 傅城一下就戳穿了她。 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傅城看她心虚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内有隐情。 “你如实说吧,我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没、没关系啊。” “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让声声认他当舅舅?霍言和你们宋家,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你现在不告诉我,等审查科的人找上门来,想好要怎么和他们解释了吗?” 后半句,男人的嗓音陡然冷厉起来。 傅城故意在吓唬他们,逼迫他们把实话说出来。 宋母有些惶惶然,不知道他清楚多少。 好多年前的事情都被他翻了出来,她心里就更没底。 宋母脑子里全是邻居一家子都被带走的画面,她咬牙想想,起码傅城现在还是声声的丈夫。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还是军官!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样。 宋母犹豫再三,终究是把心一横,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实话和你说了,声声不是我们宋家的孩子,当初一对夫妻把才几个月大的她交给我们,又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帮忙收养几个月,等他们安顿好就来接孩子。” “十几年过去了,压根就没人来。” “霍言也是后来才找过来的,可他自己成分就不好,咱们也不敢让孩子认他啊。” “声声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事。” “傅团长,你可千万不能再告诉别人了。” 第56章 上辈子 傅城盯着她看了半晌,确认她没说谎。 套出的话,也在意料之中。 难怪宋家这两口子如此偏心,果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不会怎么心疼。 傅城压根没想过她的身份会这么敏感。 他沉稳从容,他问:“他们当年有没有给你们留什么信物?” 宋母一顿,摇了摇头:“没、没有。” 其实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十几年了,宋母也不敢拿出来卖。 只敢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 还有一张她亲生父母抱着她的黑白老照片。 这照片,他们也是冒着风险留下来的,当年就看得出来那对夫妻身份不同寻常。 想着等人回来接孩子,他们还能邀功,多要点钱。 谁知道,不仅等不到钱财,还白搭进去这么多口粮。 尤其是宋声声这丫头,脾气还坏的可以! 傅城一看就知道他们没说实话,他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审查部的人是什么都能翻得出来,你还是把东西给我吧。” 宋母感觉傅城精明的让人害怕。 她犹犹豫豫。 傅城点头:“行,斩草不除根,回头被抓了,我也没办法。” 宋母经不起吓唬,一哆嗦就又吐了实话:“有张照…照片,被我缝在了她小时候用过的襁褓里,下回我拿给你。” 接着她又小心翼翼的开了腔:“那这事往后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傅城嗯了声:“想想你们的儿子和女儿,把嘴闭严实就行。其他事不用你们操心。” 宋母长长舒了口气,把这个地雷抛给傅城,她今晚也能睡个好觉。 “那就好、那就好。”宋母这人也是个死要钱的,这种时候了还想把自己折在媒婆身上的五块钱给要回来。 她讪讪笑了笑:“声声上次回娘家,说你嫌弃她,要和她离婚,都给组织打了离婚证明。” “我把这话当了真,以为你们已经要离婚了。今儿还特意请了媒婆给她谈对象,花了我五块钱。” “你看,这五块钱…” 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从宋声声那里要不回来,那就从傅城这儿讨回来。 宋母最终还是如愿以偿要到了五块钱,只是傅城的脸色不太好看就是了。 老两口出了军属大院。 赵小宁还在大院门口等着,殷勤的跑上来给他们拿东西:“姑姑,姐夫和你们说什么了?” 这事,宋母肯定不能告诉她。 “没什么,反正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儿的散不了。” 如今在宋母眼中,宋声声和傅城这对夫妻那简直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赵小宁眼珠转了转,心里也跟着百转千回。 即便宋声声现在没和傅城离婚。 可是将来,首都那场权贵斗争之中,傅城铁定还是要回去的。 只是看着姑姑的态度,不像是要在找个人家把表姐给嫁了。 那到时候沈知书还能和表姐成事吗? 当年表姐是怎么和沈知书谈了对象,赵小宁也不清楚,她那时候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挣钱。 等再见到宋声声,就是她被沈知书牵着手,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 沈知书对她确实是好。 临去港城之前,和宋家人在一块吃了顿饭。 她的表姐,摔了筷子,很不耐烦。 沈知书便用自己的筷子,不急不缓给她喂饭。 宋声声还是不太领情的样子,扭过脸,摆出厌世的脸色来。 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她那个脾气。 赵小宁还以为沈知书也受不了多久,没成想,多年之后,还听说俩人在港城过得很好。 沈知书那时已经是港城举足轻重的人物,听说他的妻子很受宠爱,身体却不太好,几乎不露面。 仅有的几次,也都是在他身边。 恹恹的望着镜头,脸色苍白,看着像纤弱的菟丝花。 更多的时候,是沈知书牵着一个长得更像她的小男孩,偶尔出现在港城的报纸媒体上。 男孩漂亮极了。 眼瞳淡漠。 英文流利,中文磕绊。 再后来,赵小宁听到她的消息,就是她死了。 赵小宁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她还有点不死心:“姑姑,表姐真不打算离婚了啊?” 宋母提起来就烦:“他们俩还是别离了!” 现在宋声声资本家女儿的身份,还得靠傅城来遮掩呢! 他们家的命脉都掌握在傅城的手里,若是夫妻俩闹翻了,傅城拿着材料大义灭亲,宋家可不就跟着完蛋了? “我反正是管不住她了,人是她自己选的,随便她怎么过日子。好不好的,以后都别来找我哭。” “我也不指望这个没良心的了,往后我们家裴远和杳杳争气,我死也能舒舒服服闭上眼睛了。” 赵小宁一听这可就不妙了。 既然如此,只能指望沈知书同上辈子一样,趁虚而入。 * 宋声声哼着小调进了屋。 傅城是不怎么喜欢她爹妈的,他那个人凶起来能吓死人。 宋声声觉得,她爹妈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过了许久,傅城总算也回来了。 宋声声慢吞吞钻进他怀里,攥着他身上的军装,仰着小脸,巴巴望着他,没忍住好奇心,她软声问:“你和我爸妈说什么啦?” 傅城轻轻拢住她的下巴。 精巧的小脸,乖觉漂亮。 眼神干净,清澈见底。 只是她仅有的那点心眼全用在他身上了。 尽情的往他身上泼脏水。 宋声声被他幽静的黑眸看得心里发毛,她踮脚亲了亲他的唇瓣。 她像察觉到危险来临时的小猫,主动敞开柔软的肚皮示好,她佯装无辜地问:“老公,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傅城的手掌,一把掐着她的腰肢,他问她:“宋声声同志,我什么时候逼迫你和我离婚了?” 第57章 我不想他了 宋声声的脸上丝毫不见心虚,她眨眨眼:“你没有说过吗?我好像也记不清楚了。” 傅城见她装傻充愣,小脸上一片无辜之色,好像清白的不能更清白。 男人默默收拢臂弯的力道,把怀里身形纤弱的小姑娘圈得更加紧迫,他低头,望着她,默了半许,他说:“真记不清楚了?” 宋声声当然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 这种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事情怎么能承认呢? 几次要离婚,都是她在气急败坏下提出来的要求。 宋声声毫不犹豫的点头,甚至主动往他怀里埋,声音黏糊糊的,“记不得了。” 她卖乖的时候是真的很乖,瞧着就让人觉得是这世上再听话不过的人。 宋声声接着小声地问:“你为什么要质问我这个啊?我都被你吓着了。” 傅城的指尖漫不经心帮她收拢落在颊边的碎发,指腹温热,贴着她细腻的皮肤,却让她感觉到一阵滚烫。 男人并未隐瞒,口吻如常,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你妈说的。” 他挑了挑眉:“你妈说我逼你和我离婚。” 宋声声的眼珠转了转,当机立断选择装死。 她在爹妈面前胡诌的时候的确没想到她妈顺嘴就把她给卖了。 傅城唇角微勾,弧度微深,笑的有些懒散,“我是有些奇怪,毕竟我也没说过这种话,不知道谁在你妈面前胡说八道。” 宋声声感觉他意有所指,也有可能是她太心虚了。 她哦了哦,过了几秒钟,她对他仰着小脸,巴巴望着他,带着几分试探的开了口:“你好像、好像也是说过的吧。” 傅城压着眉眼,盯着她看了半晌:“嗯?” 嗓音喑哑,意味深长。 宋声声感觉这个嗯字像个千斤顶似的,沉沉压在她的心间,把她的声音都越压越小。 她抿了抿柔白的唇瓣,小声不失温柔地说:“就是、就是那天我们从阳城回来,你说要去打报告,交给领导审批签字。” 生怕他忘记了。 宋声声忍不住多提醒了句:“你去阳城接我的那天,你忘记了吗?” 傅城顿了下,好像终于想了起来,他深深望了她一眼,“你是说你去找沈知书那天?想起来了,不是你要跟他走吗?” “你闹得那样凶,连孩子都不要了。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况且,我根本没去打报告。” 宋声声感觉傅城说话的语调都低沉了几分,刚刚还没那么严肃,这几句话,却被她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来。 她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本来傅城肯定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宋声声为自己辩解:“我说了好几遍了,我那时候真的不是去找沈知书的。” 傅城撩起眼皮,看着她,装作好像相信了的样子。 他都懒得拆穿她,她都去了沈知书的学校,他先去了学校,从别人的口中确定了她的确才来过,然后才找到她住的招待所。 傅城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但是这件事他觉得他能记到死。 宋声声亲了他一下,感觉他的脸色没怎么变,还是不咸不淡看不出生没生气的样子。 她就抱着他的脸,使劲踮起脚尖,不断的亲他。 厚着脸皮,最好把他给亲烦了。 他就不会再记仇了。 傅城的身体愈发僵硬,经不起她这么撩拨,没一会儿就起了反应。 宋声声忽然被他握住了手腕,她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你是不是不生气啦?”接着她又说:“你不要总是这样误解我,把我想的那么坏,我也会伤心的,我也会觉得难过,这种被人误会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听听这话说得一套又一套。 她低眉顺目,瞧着就很诚恳。 让人觉得误会了她,就罪该万死。 可惜,这种手段在傅城这里远远没有从前好用了。 “声声,你说没有就没有。” “嗯嗯嗯!你最好了。” 这件事暂且就被她给糊弄了过去。 宋声声以后也不打算收敛,说几句傅城的坏话又怎么了?泼点脏水又怎么啦?反正他也不会少块肉。 宋声声的心情变得很好。 她觉得最近的傅城真的是越来越好哄了。 几句甜甜的情话就能让他不知东南西北,叫这块冷冰冰的石头心软。 于是,宋声声继续厚颜无耻的,水汪汪的黑色眼珠直勾勾望着他,不再吝啬甜言蜜语,“老公,我好爱你!” 傅城:“……” 明知道这是她随口一说的花言巧语。 傅城的心脏还是跳动的比平时快一些,他牢牢抱着她,圈紧了力道,喉咙也有些发紧:“嗯。” 宋声声对他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 她趁他不备,咬了下他的唇,不要钱的情话往外冒:“爱你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好多好多辈子。” “除了你,我的眼睛里都不会再有别人了。” “嘤~” 傅城就算是铁打的心,这会儿也有点受不住。 何况他还喜欢她。 甜言蜜语轻而易举攻陷了这个看起来狼心似铁的男人。 他直接把人抱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宋声声想要的结果可不是这样,但是显然,她现在想跑也已经晚了。 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房子隔音不好,宋声声很小心翼翼。 她还以为傅城没那么记仇,合着他的仇都等到这种时候来报。 交缠的十指,像怎么都挣脱不得的藤蔓,时时刻刻的缠绕着她。 宋声声呜呜咽咽的,还要被迫接受他的逼问:“声声,以后再也不要提离婚两个字了,好不好?” 宋声声的眼尾沁着泪,这种受制于人的时候,她只敢点头。 傅城给她喂了水,“以后也不要在想着沈知书,好不好?” “声声…声声…” 宋声声便是不答应也得答应,她蜷缩在他怀里,含着泪点了头。 傅城却不满足,抬起她的下巴,“声声,说话。” 宋声声的声音哑哑的,听着就可怜死了,“好,我、我不想他了。” 第58章 知书回来了 宋声声仿佛快要在永无止境的纠缠中溺亡。 傅城说什么,她这会儿都只知道说好。 人都要傻了。 宋声声稀里糊涂中想,嫁人还是不能嫁军官,实在无福消受。 她短暂的歇息了片刻,躺在床上喘着气儿,过了很久才缓过来。 傅城已经穿戴整齐,甚至已经去厨房把刚从食堂打来的饭菜给热了一遍。 宋声声的脸红红的,她换了条裙子。 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才出去,儿子和丈夫都在餐桌前,桌上的几样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傅落池眼巴巴望着妈妈。 宋声声走过去,望着儿子满怀期待的眼睛,她弯下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两下。 妈妈身上永远都香香的。 傅落池很喜欢妈妈身上的香味,也很喜欢她的亲吻。 他这几天,每天放了学都要先跑回家里一趟,看见爸爸妈妈没有回来,才会去陆叔叔的那里。 宋声声今晚吃的很多,儿子和丈夫都吃好了,她都还在吃。 真是饿了,也累了。 傅落池吃的很少,怕妈妈吃不够。 傅城也没怎么动筷子,他平时吃的本来也不多,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吃的东西更是难以下咽。 只要能填饱肚子,维持体力。 吃什么对他都是一样的。 傅落池等妈妈吃完,他才忍不住小声说出自己的心愿,“妈妈。” 宋声声低头看向他,小男孩抿直了嘴巴:“下次可以带小池一起出门吗?” 他也想去。 想当妈妈的小尾巴。 “老师说小池很聪明,一教就会,就算、就算我请假两天也没有关系的。” 宋声声当然知道她的儿子无敌聪明。 不然以后也不会成为科研大佬呀。 她感觉她梦见的那本书,兴许也不全对,傅落池可是她的亲生儿子,现在还是她的小跟屁虫。 以后真的会当做没有她这个妈。 认赵小宁当妈吗? 不过,看那本小说里,她和傅落池起码有十年没怎么见过面,母子间应该也是没什么联系的。 小时候亲,不代表长大了也亲。 这样想好像也情有可原。 宋声声望着儿子乖乖又漂亮的脸,不禁心软,“好,妈妈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 傅落池小朋友趁机得寸进尺,“那我今晚还要和妈妈一起睡。” 要抱着他的小枕头,睡在她的旁边。 傅落池情有独钟的这个小枕头,也是妈妈以前给他缝的,很软和,睡着很舒服。 小小的要求。 宋声声不好再拒绝他,这样期盼的眼神,也总让她想起梦中那个中文不太好的孩子。 也是差不多的目光。 平静之中又充满了渴望。 无比、无比想要得到的渴望。 宋声声揉了揉他的头发:“好。” 晚上,傅落池小朋友主动铺好了床,不仅抱来了小枕头,还有他的小棉被。 当然,他要和妈妈盖同一张棉被。 傅城对此不置可否,洗完澡回来,看见儿子已经趴在了妻子身边,钻在母亲的怀里,很安静也很容易满足。 温馨的光晕照着他们。 她神色温柔,靠着枕头在看书,可能是困了,睫毛一眨一眨的,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 傅城心头微动,若是时间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书本啪的一声,轻轻盖在她的脸上,她的脑袋轻轻往旁边一歪,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 傅城放轻脚步,走过去拿掉了盖在她脸上的书。 是他之前给她拿的高中数学课本,上面还有做过的习题。 他知道她读过高中,没有读完就没再继续了。 数学成绩也不太好,书上的这些理论知识,光看着是有些晦涩难懂,甚至上面有答案的习题,也不太好明白。 每个步骤,都省略了不少过程。 没点基础,不好看懂。 傅城以为她之前问他要书,说自己还想多学习学习,只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 但是这些天,她有时间就抱着书啃,看得出来她读的很吃力,但是也没有想过要放弃。 哪怕看的眉头在打结,脸上就写着苦字。 也还是硬着头皮在看,碰到不太懂的,还会来请教他。 宋声声不只是数学基础薄弱,外文也不太好,学的吃力,有点不好意思念,可能是对自己别扭的英文口音觉得羞耻。 傅城关了灯,搂着妻儿,也睡了。 半夜,宋声声被怀里的人呜呜咽咽的哭声给吵醒了。 她缓缓掀起眼皮,才看见好像是儿子在哭,精致的小脸淌着泪,像是做了噩梦。 宋声声下意识搂紧了他,怕他被梦魇住,轻轻的叫醒了他。 可是他醒过来,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噩梦,神色有些茫然,攥着她的手:“妈妈?” 宋声声帮他擦干净了脸:“小池,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傅落池一下抓紧了妈妈的手,他摇头:“没有的,妈妈。” 宋声声心想可能是他不记得了,她松了口气,觉得记不得噩梦对小孩子来说也是好事。 她给儿子唱着她小时候,听着宋母给她哼过的小调,把孩子又给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 傅落池小朋友看起来还是闷闷的,不过他平时也是这样。 很冷静、很乖巧的样子。 傅城出门之前顺便送儿子去军属幼儿园,半路上,儿子忽然停了下来,忍了大半夜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他哭的打嗝:“爸爸。” 傅城看着他红肿的眼睛,顿了一下:“怎么哭成这样?你妈妈最近对你不是很好吗?” 有求必应。 也没嫌弃他。 傅落池自己擦了擦眼泪,“我昨晚梦见妈妈不认我们了。” 不要他了。 还有了别的小孩。 他被爸爸牵着到妈妈的面前,妈妈只是很陌生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对他说:“走。” 他哭的直打嗝。 傅城默了默,然后把儿子抱了起来:“小池,梦都是反的。” 容貌精致的像个人偶的小孩儿止住了眼泪,珍珠般的泪珠还悬在他的睫毛上,他问:“爸爸,真的吗?” 傅城说:“当然。” 这个梦,仿佛成了父子俩的秘密。 傅落池有了爸爸的安慰,总算没有那么害怕。 * 这边宋声声请了五天的假。 再到供销社去上班,怕其他员工心里有意见,也怕供销社的主任对她印象不好。 为此,她特意拿了点从首都带回来的特产。 都是平时卖的很紧俏的好货。 人情世故这方面,宋声声也不是个傻的。 是人就喜欢听好听的话,是人就喜欢献殷勤的狗腿子。 她当然不是狗腿子,但是送点礼物,总归会让人记上一分情。 果然,当她把礼物挨个送过去的时候,本来她们不太好看的脸色上立马多出了几分笑容。 “声声,这是我在电视上看见过的丝绸手帕,这东西很贵吧?” “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国营商店都没有呢,这回你可真是太客气了,难为你还记得我们。” “八二厂的雪花膏,紧俏货,我们这儿都好久进不到货了。你这真是让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宋声声笑得甜嘴巴甜,“没多少钱,出门一趟,哪能不记得你们?下回我去还给你们带,不用和我客气。” 众人听着这话也心花怒放,愈发觉得宋声声不仅是长得好,人也好。 供销社里原本因为流言蜚语刻意远离她的人,瞧着其他人拿着礼物,也眼红,还后悔。 这宋声声看着人还是蛮好的。 不像流言里传的那么坏。 送礼物也落落大方,笑起来面相尤其好看。 顿时她们都开始后悔,故意疏远她。 前些天,宋声声的表妹来打探消息,问她们供销社里会不会有人偷摸着拿东西回家,不断暗示那个人就是宋声声。 可她人都不在供销社。 怎么可能偷东西。 她那表妹听说她不在宁城,请了假和傅团长回了首都,还特别奇怪。 嘀嘀咕咕怎么可能呢,怎么不一样了之类的话。 宋声声回供销社上班的第一天,柜台的生意很好,刚到下午,糕点就不够卖了。 卖完了糕点,她就能提前下班。 这人刚走到大街,就碰到了熟人。 沈知书他爸进城里来割了肉,还买了不少的菜,沈叔叔看起来很高兴,瞧见声声,还很客气的招呼她去他家里吃饭。 宋父说:“声声,知书的学校放假了,他提前回来,等会儿火车就该到了。” “知书这次回来还在宁城中学里找了份临时教师的工作,给孩子们教书。他心里还记挂着你这个妹妹呢。” 宋父觉得这俩孩子,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妹。 哥哥妹妹的,感情好。 他儿子对这个邻居妹妹,也是真的照顾,好的不得了。 小时候,有什么就给她什么。 她在家里闯了祸,还偷偷摸摸把她藏在自己的房间里,生怕她被她爹妈找到,挨骂挨打。 第59章 教教我呀 儿子回来,沈父当然是高兴的。 宋声声面对沈父的热情,有些为难,若是放在以前,她没有梦到自己是这本书里的炮灰女配。 那她肯定就屁颠屁颠跟着沈父一道回去,高高兴兴的等沈知书回来。 沈知书对她算是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留一份,若是她喜欢的,便是连自己的那份都一起给她。 宋声声摆出犹豫的神色,看起来好像也非常的遗憾:“沈叔叔,我还得回去接孩子,怕是去不成你家了。” 沈父说:“不打紧,知书今儿到家,明天就得去学校教书,你们两人都在宁城,想见也简单,往后有什么事要他帮忙,你尽管开口。” 宋声声点点头:“好,叔叔也快些回去吧,等会儿晚了天就黑了。” 沈父提着买好的菜,搭村子里老乡的牛车回去了。 宋声声也回了家,这个小插曲她也没告诉傅城,闷不吭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会儿还早。 宋声声又把昨天没看完的书拿了出来,翻了几页,有些看不懂的地方都折了起来,等到傅城回来再问问他。 数学可以不用着急。 外文却是日积月累的学科,宁城以前的小学和中学也没什么外文老师,甚至恢复高考的前些年,都不需要考外文。 只是宋声声现在很上进。 多学一门学科,以后也多一种本事。 不然她都听不懂别人说的英文。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宋声声将书桌搬到阳台上,大片大片的阳光映着明亮的光线。 她认认真真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的在解决课本上的难题。 外人透过院子的围栏往里也能瞧见她在做什么,左邻右舍看见宋声声这么认真的在看书,稀奇的同时也有一些闲话要说。 莫约都是些风凉话。 “现在读书读给谁看呢。” “又不是老师,搁这儿做做样子,学的四不像。” “是啊是啊,不知道浪费这个时间来做什么,也不知道她这样能看进去几个字。” “她好像学历不低的,高中毕业了。” “没呢,就读到了高二,考试成绩不行,都没毕业。” 在他们眼中,宋声声现在看的都是无用书,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没有预知的视角,不知道两年后国家就恢复了高考。 应届高中毕业的学生、工人农民、还有回乡的知识青年等等都能参加高考,都有读大学的机会。 “声声啊,看的什么书呢?这么勤快啊。”赵连长家的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宋声声正好卡在物理公式上,看不太懂。 她闻声抬起脸来,她也没说实话,撒了谎:“我把以前高中的课本拿出来翻了翻,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不知道是谁家的插了两句嘴:“哪里还能用得上,考试都不知道取消多少年了,现在都是推荐上大学,你又不是工人,都结婚有孩子了,可轮不上你。我看你读了也是白读。” 宋声声并未反驳,只是乖巧的笑了笑:“谁让我闲着没事做,太无聊了没办法呀,只能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这样子了。” 说实话,军属大院里过得像宋声声这么舒服的也没有几个。 虽然在外人眼中,她们嫁给了军官,分了房子,有工作也会优先安排给她们,但是在家里,这里里外外的家务活还是要做的。 丈夫也不是贴心温柔的人,回到家里就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干,就等着人来伺候。 有了孩子之后,琐事就更多了。 整日就是围着老公孩子转,压根没有清闲的时候。 而且大院里不乏一些抠门的男人,每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还要去接济自己的家里人。 弄得自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 宋声声这话说的,别人都没法再说什么,只翻来覆去,现在读了书也没用啊,读来干什么。 宋声声又笑了笑:“万一以后国家恢复高考了呢。” 她这么说一句,也是心存好意。 就是觉得若是有人能听得进去一点点,对以后有那么一点点的期盼,说不定心里会存个念想,种下这颗小小的种子,往后也能去考大学、读大学。 可惜她们似乎只是把她的话当成了随口的玩笑来听。 恢复高考?这种国家大事,哪里是宋声声随口一说就能说准的。 她们也没多说,只这些风凉话当成平常的消遣。 不过也不是没人信。 赵连长的家属在回去的路上就忍不住多嘴了句:“声声说的也不是没可能,说不定以后大家都能参加高考,都有上大学的机会了。” 其他人听着觉得还是像天方夜谭。 甚至觉得赵连长的家属已经被宋声声给忽悠瘸了。 “淑姐,我看你也是糊涂了。她说的话你就随便听听。” “找工作都还要查祖上的成分,考大学怎么可能不要?” “就算以后有机会高考,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她看着就不像是能考上的人。” 赵连长的家属看她们言之凿凿,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先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 宋声声把看客送走之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正好儿子也放学回来了,学校里老师布置的功课他已经提前完成了。 可能是爱,滋养了原本胆小的孩子。 在妈妈面前,他越来越大胆,渐渐的就像他刚出生那会儿,索取母亲独有的爱。 刚出生的傅落池小朋友其实很娇气,也不太好养。 每天都要妈妈抱着哄,靠在妈妈身边,闻着熟悉的气息才会乖乖的睡觉。 一步都离不得。 若是宋声声离他稍微多了些时候,他就仿佛受了惊吓似的高声哭起来,等被她抱在怀里才会停止抽噎。 已经是三伏天。 傅落池还穿着妈妈给他做的长袖小外套,宋声声都有点看不过眼,而且这件衣服做工也不好,甚至有点丑。 她弯着腰,小声哄着他:“小池,你不热吗?把外套脱了吧。” 傅落池摇头:“不热。” 尽管他的小脸已经有点红,还是要说自己一点儿都不热。 他想穿什么就要穿什么。 宋声声摸了摸他的脸,这孩子体质偏凉,身上还真没有多热。 她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儿。 院门外听得见汽车的声音。 驾驶员把团长送了回来,也不敢多留,赶紧溜了。 才大半天没见。 傅城就有些想的厉害。 宋声声看见了他,还在纠结要不要把沈知书放假回宁城的事情和他说。 特意提一句,显得好像她真的很在意沈知书似的。 可是装作不知道,她感觉自己又演不好。 于是,在纠纠结结中,宋声声选择了撒娇卖乖,她还是先从傅城身上多薅点有用的东西吧。 宋声声朝他扑过去,柔软的小手主动抓住他的手掌。 男人高大的身型几乎将纤弱娇小的少女全然拢在了属于他的阴影里。 宋声声没察觉到他身上的压迫感,她小声的念叨着:“傅城,我有好几个公式没弄明白,你教教我。” 第60章 男配见面 “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好难理解。” “你给我写的解析,我也看得磕磕绊绊,一知半解,真的好难啊。” “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知识塞进我的脑子里,这样我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了呜呜呜。”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小小的声音还有几分抱怨来。 樱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甚是诱人。 哪怕是满腹牢骚的语气,从她口中说出来也娇娇的,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倒更是怜惜。 傅城说:“吃完晚饭再教你。” 宋声声点点头:“好的吧。” 吃晚饭的时候,其实宋声声还有几次的欲言又止,想说又把话咽了下去。 反正她又不可能主动去找沈知书。 宁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哪有那么容易碰上面。 宋声声重新把话放在了肚子里,到了晚上,洗完了澡,宋声声便拿着书去烦他了。 傅城倒是有极好的耐心。 宋声声学得慢,什么知识都要慢吞吞的学,才能学得进去。 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对她总是不太耐烦的。 哪怕她不耻下问,次数多了,老师也会觉得不耐烦。 宋声声又是个很会看脸色的,可是那时候哪怕她看出来老师对她已经很烦,为了不想那么早就嫁人,还是每天都厚着脸皮去问。 傅城对她就不会这样。 无论她问出什么笨笨的问题,都能耐着性子和她说的清清楚楚。 宋声声感觉傅城以后如果不当军人了,还能去当老师教学生,他一定是世界上最耐心的老师。 她心里的想法如果让傅城那几个朋友知道恐怕就要笑死了。 傅城分明是最厌蠢的,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她,所以完全可以容忍。 宋声声学困了。 晚上半梦半醒感觉后颈落下一片灼热的气息,紧接着就是被迫交缠的十指,她连话都来不及说,刚张嘴,想说的话就被吞咽了回去。 似泣非泣的声音,从喉咙里漫出来。 不过也能听得出来这细细的哭声泛着一些愉悦。 第二天,宋声声去供销社上班都没精打采,困得厉害。 恍恍惚惚到了下班的时间,她整理好柜台,这人还没走,就听见说外头有人找她。 宋声声正好奇这种时候谁会来找她,走到供销社的门口,宋声声看见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狠狠地愣了愣。 才以为不会见面的人,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沈知书手里还提着东西,他长得很好看,清隽斯文,身上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衬衣,看起来就很吸引人的目光。 沈知书从小长得就不差,村子里他的跟屁虫也多得很。 只是他好像从来都不怎么理会别人。 看着温柔,拒绝的话,一点儿都不会心软。 宋声声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想到他有可能是自己以后的第二任丈夫,宋声声心里就怪怪的。 因为她还真的没想过要嫁给沈知书。 以前是觉得沈家穷,沈知书对她好是很好,可又不能分房子给她,也没有粮食关系给她,除了他省下来的钱,还有那些她平时爱吃的零食。 还有就是,宋声声感觉自己应该是把沈知书当成哥哥来看待的。 这个哥哥人真的很好。 只是哥哥变成丈夫的话,就怎么看怎么奇怪了。 宋声声还在发愣的时候,沈知书已经走到她面前,他笑的很漂亮,“声声,不认识我了吗?” 宋声声往后退了一步,她摇摇头,有些别扭:“没有呀,知书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她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 沈知书笑了下:“爸说昨天碰见你了,让我来给你送些东西。” 沈知书看起来一点儿异样都没有,也没揭穿她的诧异是装出来的,他继续说:“上回你去阳城,不是跟我说,你也想读书吗?我这次回来带了很多你能看的书,今天不方便拿,明天我拿来给你。” 宋声声慢吞吞的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去阳城的学校找了他,和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傅城的坏话。 准备和沈知书留在阳城不久之后,她就梦到了这本书。 宋声声现在有了要避嫌的念头,可能也是被怪异的梦境吓到了,她变得疏远起来:“不用了,傅城他给我拿来了。” 沈知书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缓缓回落的弧度几乎也看不太出来。 他嗯了声,然后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她:“爸让我拿来的,收下吧。” 宋声声不好再回绝,接过东西,又听见头顶落下的轻轻柔柔的声音:“是太久没见了吗?声声和哥哥都生分起来了。” 宋声声浑身一僵,“没有、没有吧。” 沈知书说:“声声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他的态度看起来很自然,也没有任何的越界之处,他接着说:“这么久没见,一起吃个饭吧。” 沈知书看得出来她的抗拒。 他只是不明白她的态度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冷淡。 声声很傻,很好骗。 也很可爱,很招人喜欢。 沈知书护了她十几年,也没想到会被一个京城来的大院子弟给抢了人。 不过沈知书有的是耐心。 这是他的妹妹,也会是他未来的妻子。 他知道她的愚蠢、势利、冷漠。 但是同时他也无比喜欢她身上所有的缺点。 宋声声浑身不自在,盯着脚尖发着呆,支支吾吾想着拒绝的借口,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沈知书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真的生分了啊,声声。” 第61章 香樟树 她的头发比他上次见她,又长了一些。 发丝柔软,风拂起淡淡的香味,带着点黏腻香软的甜桃味。 沈知书记得她从小就是这样,香香的,哪里都是香香的,抱起来又是软软的。 小时候还会让哥哥背,大了点就不愿意了。 平时也不乐意往他家里跑,只有能得到点好吃的,或者是闯了祸怕挨打才会往他这边躲。 喂不熟。 但是没心没肺的更加让人喜欢。 宋声声感觉浑身僵硬了下,她想躲的时候,沈知书又已经很有分寸的抽回了手。 听见他口中这句感叹,背后起了一丝丝凉意。 如果没有做那个梦,她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会害怕沈知书。 她以前把他当成冤大头似的,感觉这位邻居哥哥特别好骗,脾气好的简直就像好揉捏的面团。 要什么,就给什么。 自己饿着不吃,也要把省下来的午饭留给她。 宋声声以前在家也不是吃不饱,就是吃的不好,很少能吃到肉,鸡蛋更是从来没有她的份。 宋裴远和宋杳杳倒是都知道孝敬她这个姐姐。 爹妈给他们吃的鸡蛋,还会省下来给她。 她也不是没吃过。 可让她爹妈知道了自己吃了两个鸡蛋,又是一顿好骂, 所以宋声声后来就都不吃弟弟妹妹的鸡蛋了。 她只要像只没人要的小狗狗似的出现在沈知书的面前,他就会像个同情心泛滥的大傻瓜,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给她。 这样,她既有的吃,也不会挨骂。 可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好骗的、善良的哥哥。 在梦中,却一次比一次让她毛骨悚然,从旁人的话语中,从那些发生过的剧情里,都衬出了这个男人的深不可测。 很多人都很怕他。 自己也是。 宋声声的手脚有些冷,她看见沈知书,就想到梦里的那个孩子。 长得很像她。 可是孩子温柔的眉眼,却也和沈知书几乎一样。 这个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第二个孩子。 他会用英文叫她“mom”,会在她无动于衷的时候亲吻她的侧脸,然后继续用中英混合的话,告诉她今天都做了什么。 “今天是节日,在在、有在学校里和老师种了一棵…”他似乎被中文难住了,不太会说,“种了camphor tree。” 香樟树的中文太难了。 他还没有学会。 梦里的她沉默着,扭过了脸,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声声,怎么不说话了?” 沈知书的声音让她骤然回过神来,她浑身一凛,她依然低着头,“我、我上班有点累了。” 沈知书看了眼她身后不远处的供销社。 昨天他回到家里,听父亲说她现在进了供销社当起了售货员,他心下也是诧异的。 宋声声从来不是个会让自己吃苦的人。 他不动声色同父亲打探她的消息,听说她和傅城的感情还是很好,没有要离婚的消息。 他当然是失望的。 宋声声接着说:“知书哥哥,我今晚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我没和傅城说,我怕他担心。” 被拒绝了的沈知书默了半晌,然后很宽容地说:“没事,你不方便就下次。改天我请你们两个一起吃顿饭。” “只要声声不和哥哥生分了就好。” “不然怪让人伤心的。” 沈知书说着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他比她要高一个头,两人这样站一块,金光明媚下,很是般配。 宋声声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告诉沈知书,她和他已经不太适合这种、有些亲昵的举动。 她慢慢抬起脑袋来,视线忽的一怔。 一身挺拔军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光影均匀映着他的五官,无比冷峻。 挺直的鼻梁,乌黑的眼瞳,还有近乎抿成直线的唇瓣。 在宋声声还有些呆愣的时候,傅城迈开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来。 “我来接你。”傅城说着仿佛现在才看见她面前的沈知书,他淡淡颔首,居高临下的扫视了眼对方。 沈知书并没有被人随意打量的不满。 他很从容。 “傅团长。”沈知书若无其事地说:“我来给声声送点东西。” 傅城扫了扫他,“麻烦了,” 傅城牵住宋声声的手,十指紧扣,蛮力攥着她,抓的力道有些紧,他说:“下次不用这么客气。” 沈知书看见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顿了几秒,若无其事挪开视线,他说:“我和声声一起长大,亲如兄妹,总是忍不住多几分关心。” 傅城说:“是,声声和我说过,她的确将你当成亲哥哥看待。” 这话不是那么好听。 起码沈知书听着觉得刺耳。 傅城说完就领着宋声声回家去了,不打算多给这对“兄妹”叙旧的机会。 宋声声都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 傅城走的实在太快了。 她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峻的侧脸,冰冷的弧度,漂亮却又冷漠。 傅城忽然停下来,“你还要看多久?” 宋声声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挪开了眼睛:“没偷看你。” 不过这回她总算没有那么迟钝。 看出来了傅城的不高兴。 她主动坦白,表情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会来找我。” 宋声声这话自己说的也没什么底气,她接着小声又诚恳的请求:“傅团长,请你不要生气,好吗?” “我在他眼里,就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妹妹。” “我们之间没有、没有你想的、想的那么淫\/乱的关系。” 宋声声自己都没有察觉,每次她心虚时说话都会结巴停顿。 傅城望着她,“他摸你的头发了。” 在她开口狡辩之前,男人冷哼了声:“我看见了。” 他接着吐出冰冷无情的字眼:“两次。” 宋声声没想到他来的那么早,居然什么都看见了。 她主动握紧他的手掌,软白的小脸,摆出乖巧的样子来,她眨巴眨巴眼睛,很礼貌的询问:“我知道了,还是想问,可以请你不要生气吗?我会有一点害怕。” 傅城绷着下颌,明知道这是她的手段,还是忍不住动容。 他嘴上不吭声,心里其实不想答应。 傅城怕自己答应之后,她以后和沈知书私奔,也要这样,摆出可怜的委屈的神色,请求他不要生气。 第62章 坐牢 傅城来接她的时候正好看见沈知书笑着在摸她的头发。 她也没躲,呆呆傻傻待在原地。 在她这个邻居哥哥面前,好像还有点害羞。 不是哥哥吗?那还有什么可害羞的? 傅城违心地说:“我没有不高兴。” 他这回倒也能沉得住气,真的对她大发雷霆,反而显得他没有容人之量。 她又是个受不得委屈的。 上回还泪眼汪汪控诉他对她太凶了。 傅城接着问她:“他什么时候回来宁城了?” 宋声声很聪明,摇了摇头,装作什么都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她还要画蛇添足加上一句:“很久没有联系了,不清楚不清楚。” 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傅城都懒得将她藏在床底的情书拿出来,还有她藏在那个铁皮盒子里的钱。 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好几百块钱。 都是沈知书每回寄信过来顺便捎的钱。 傅城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嗯。” 这事看似过去了。 晚上傅城又不知道在发什么大疯,弄得特别狠,还害得她的脑袋不小心磕到了床头。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控,又抱着她轻声细语的哄。 什么心肝、什么宝贝。 这样黏糊糊的话,也毫不吝啬。 一下又一下的亲着她,舔了舔她红肿的眼皮,用低哑的声音说:“声声,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生个像她的女孩儿。 软软糯糯,古灵精怪,肯定特别的可爱。 宋声声往他怀里埋了埋,困得只想睡觉。 * 傅城第二天就找了陆沉渊。 陆沉渊正好也要找他,“傅哥。” 傅城还没开口问,陆沉渊先说:“沈知书前天从阳城回来了,学校放了一个多月的假。” 傅城嗯了声:“我知道,昨天见到了。” 陆沉渊心下了然:“去找嫂子的?”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 先前人不在宁城,几封信就勾的宋声声千里迢迢跑去阳城找他。 现在人都回来了,宋声声不得高兴死了。 陆沉渊也不会在傅城面前说宋声声的不是,他笑了笑:“嫂子是很招人喜欢。” 傅城看他一眼:“用你说?” 陆沉渊:“……” 傅城心里正烦着呢,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好,他问:“他们放一个多月的假?” 陆沉渊点头:“对。一个半月。” 傅城眉头紧锁,有些烦躁。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种时候回来。 他们没几天就要去南省,战况激烈,他们少说要待几个月,打到完全胜利。 这边没个人看着她。 更没人照顾她。 沈知书瞧着温和淡然,不过都是男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企图。 谁吃饱了饭会认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傅城心里烦着,除了留几个人在宁城盯着沈知书的一举一动,他没别的办法。 傅城冷不丁看向陆沉渊,说话不太客气:“上回不是和你说了,他敢回来就打断他的腿。” 陆沉渊说:“傅哥,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陆沉渊知道了沈知书还敢主动去找宋声声的时候,也佩服他的胆大。 这个年代管得严。 男女关系,可不是能糊弄的。 前两年,若是没定下来婚姻关系,在大街上牵着手都要被定个流氓罪。 少说得进去蹲两年。 沈知书这光明正大的,还真一点儿都不怕闲言碎语。 不过兄妹两个字,的确能混淆视线。 “傅哥,沈知书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本来以为他是个胆小如鼠的孬货,我看这胆子比起咱们也不差了。” 傅城听见就更烦了。 他当然知道沈知书这个人条件也不差。 只是家里太穷,宋声声又是个眼瘸的,在他身上尝不到足够的甜头,那个时候就选择看上去条件更好的、能给她带来虚荣心的自己。 他若没有军官的身份。 没有干部子女的家庭背景。 宋声声那时候能瞄上他?不见得。 也不会和他扯证结婚。 说到底,傅城是沾了身份的光。 但凡沈知书当时的条件再好点,和她结婚的人,就不见得是自己了。 傅城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这么患得患失。 这种滋味,在心底也是酸酸胀胀的,很不好受。 傅城一直没说话,陆沉渊极少看见他如此烦躁的时候,一方面觉着新鲜,一方面又在心里敬佩,这宋声声还真有本事。 怕是只有她才能让傅城这样从未把谁放在眼里的人,弄得这么狼狈。 陆沉渊偏又出了个馊主意:“傅哥,不行你把人送到首都去?在叔叔阿姨眼皮子底下,总归不是出什么事。” 傅城也不是没想过,但是这事也没那么简单。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满意的工作,要她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她肯定不乐意。 上回带她回大院,她就不大愿意。 “算了,我信她。” “傅哥,上回你也这么说。” 结果呢? 上面对他的调查刚结束,家里就人去楼空。 别人家的小夫妻,多少会为了孩子维持体面,在宋声声这里,根本不存在。 人只要自己过得潇洒自在。 傅城说:“哦。上次她是在家里待得太闷,去阳城透气。” 陆沉渊:“……” 行吧。 人都这么哄自己了,他说破嘴皮子都没用。 而另一边,宋声声也松了口气,因为沈知书没有再来找她。 连着几天,都没有出现。 宋声声确实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怕面对沈知书,不好太疏远,也不想和他走得很近。 想了想,沈知书回来还要去中学教书,肯定没空再来找她了。 一连过去了几天。 宋声声慢慢也放松了下来,不过这两天,供销社里也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偷摸着带了供销社里的东西拿出去倒卖。 每个柜台进了多少货,都是记录在册,清清楚楚的。 要偷走的话,清点账目的时候就会被发现。 压根瞒不了几天。 可是倒卖就不一样了,钱和东西都能对得上,只是倒卖的人中间能赚上一笔不小的抽成。 这事很快就查清楚了。 是卖皮鞋、棉服的那个阿姨干的。 主管报了警,这人很快就被送到了公安那边。 事情刚水落石出,这边赵小宁也还记得上辈子的剧情发展,她特意从纺织厂里请了假,跑过来想看看热闹。 上辈子,宋声声偷东西这事,没闹到公安那里去。 她急急忙忙赶到供销社外头,瞧见穿着制服的公安,心里猛然一提,接着就是忍不住的窃喜。 怎么这辈子比上辈子闹得还凶? 竟然捅到了公安面前? 那宋声声岂不是得去坐牢了!? 做出这种事情,还被抓了个证据确凿,就算是傅城也难叫她毫发无伤的脱身,稍有点蛛丝马迹就会被他父亲的政敌给抓住把柄,搞不好连累全家。 这么久了。 赵小宁总算看见宋声声栽了个大跟头。 她心想今天这个假,请的还真不亏,就算出来的时候被厂里的小领导给骂了一顿也值得了。 赵小宁心里正在窃喜,忽然间,看见门边那道被挤出来的、熟悉的身影。 宋声声压根没被公安带走。 她好像也是出来看热闹。 第63章 亲生父母 宋声声喜欢看热闹,可能是她自己也坏事做尽,这会儿看见公安把人给带走了,她隐隐也有点怕。 转念一想,她又不会做违法犯罪的勾当! 肯定不会被公安抓。 看完热闹,人潮散去。 宋声声这才看见人群中赵小宁那张诧异的脸庞,她也不知道赵小宁总是往她这里跑做什么。 赵小宁这下才是真的慌了。 事情的走向,一件件和上辈子背道而驰。 她当然会慌张。 不过既然被宋声声看见了,赵小宁就大大方方的上前去,犹不死心,问:“表姐,你知不知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宋声声感觉赵小宁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 估计哪怕路过的狗被踹了一脚,她都要打听是谁家的狗被踹了。 她说:“有人偷拿东西倒卖被举报了。” 赵小宁这下心都凉了,还真是上辈子宋声声偷东西这事! 上辈子,一开始他们也是以为宋声声拿着东西出去倒卖了,后来发现她去了好几次农场,送衣送粮。 没有倒卖,却也是实打实的拿了东西。 赵小宁不明白这辈子事情怎么就不一样呢?她根本无法再坐享其成。 而且肉眼可见,宋声声在供销社混得是越来越好。 就连她们的纺织厂里,都在说供销社新来的售货员,人美嘴巴甜,做的糕点也是一等一的好吃。 赵小宁浑浑噩噩回到纺织厂。 还没想好以后要怎么办,她就被厂里的小领导叫了过去,小领导的脸色很不好看:“赵小宁同志,你在我们厂里也有两个月,就不说请假次数多了,你工作的时候态度也很不积极,懈怠惰工,其他同志很有意见。” 她做的少。 别人做的就多。 当然会有怨言。 赵小宁上辈子靠着宋声声表妹的身份,赚了不少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早就收不了纺织厂流水线上的工作,整日干的腰酸背痛还拿不到多少钱。 小领导继续说:“赵小宁同志,厂里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这个月你还是这种态度,就不用再干下去了。” 纺织厂可不缺工人。 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想进来当工人。 也就她这么不识好歹。 赵小宁忍着没有顶嘴,她一想离傅城身负重伤也不远,她到时候当了那雪中送炭的救命恩人。 还需要继续在这里苦兮兮当女工吗? “组长,我知道了。”她敷衍道。 小领导看她是毫无悔改,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他当即也不再多说。 * 宋声声这段时间的日子充实饱满。 看书看题,攒钱做衣裳。 三伏天过去,很快就要入秋。 宁城的秋天短暂又严寒,她怕舅舅在农场受冻,多买了点棉花和布,给舅舅做了一床新被子。 宋声声还记得上回傅城表情严肃和她说的那些话。 这次也不敢私底下偷偷摸摸去送东西。 而是很不客气的麻烦了傅城,反正他既然是这本书的男主,天塌下来都有他在顶着。 “你能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去给我舅舅吗?” 傅城看着床边她整理好的棉被和衣裳,她心里倒是时刻记挂着她的舅舅。 “嗯。明天找人送过去。”他接着不甚在意般开口试探:“你和你舅舅以前很亲吗?” 那当然是不怎么亲的。 只是舅舅的出现,让那时候的她短暂的过得没有那么贫穷,她第一次吃到巧克力,就是霍言送到宋家来的。 可惜舅舅是个倒霉蛋。 她同他还不算熟悉,他就被打成走资派,送去改造了。 宋声声在傅城面前当然不能说实话,她说:“嗯,舅舅对我很好。” 她就是这样一个知道感恩的人。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傅城望着她,暂时不打算把真相告诉她,现在就不是认亲的好时候。 宋声声的小手在他的胸膛画圈圈,接着得寸进尺的问:“傅城,我还想见一见舅舅,他都没有别的亲人了,也没人去看他,怪可怜的。” 宋声声这次去,是想开口问一问。 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她想清楚了,她得给自己多找一些出路。 即便现在不能认亲,若是他们都还活着,以后还能回来呢。 宋声声见傅城没吭声,主动搂着他的脖子,仰起脸来亲他,声声小小的,尽管羞涩,又很大胆:“你不是还叫我心肝吗?不是说我是你的宝贝吗?我就这么一点点的要求,我会很小心的。” 这几天晚上,傅城没少在她耳边,轻轻咬着她的耳朵心肝宝贝的哄。 弄得她都有些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听了。 傅城耳朵一热,表面还是镇定,他低沉的嗯了声,“我来安排。” 宋声声又不吝啬,勾着他的脖子羞涩又热情的亲他。 坐在他的腿上,把人亲得浑身燥热。 傅城搂着她的腰肢,也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他前所未有的想把人牢牢捆在自己身边。 他想,不论她是什么身份。 他都得把人留住。 宁城不适合她待了,她的身份就是个定时炸弹。 等这场仗打完,他就带她回首都。 宋声声还不知道傅城心里的盘算,第二天傅城就安排了见面的事儿。 宋声声这回见到霍言。 他比起上一次状态又要好上一些。 破碎的眼镜也被修理好了,同从前斯文儒雅的学者没有太大的分别。 霍言看着她,几次劝说无果。 他便没打算再劝,她几次过来看他,就是因为心里记挂着他。 霍言在农场改造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 他以前浑浑噩噩,对什么都不上心。 最近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修好了农场坏掉的器械,这些器械都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没用了,着实叫人心疼。 修好之后,领导对他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霍言又不动声色的探听到了一些风声,以后的日子兴许会宽松一些。 他不是不可能出去的。 正是这个念头,才让霍言打起精神来。 他还有要保护的人。 以前留下来还有家国大义,如今,他只想以后有能力保护他的外甥女。 “舅舅。” “今天又是你自己来的?” 宋声声摇了摇头,小声地说:“是傅城送我来的。” “傅城就是我丈夫。” 时间不多,她也不敢耽误。 紧接着她就开门见山地问:“舅舅,你知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现在在哪儿?” 第64章 不害臊 霍言听见她开口这么问,眼神震颤了两下,微微诧异。 宋声声便用提前编好的理由同他说:“我、我不小心听到了爹妈说话,他们说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霍言本来也没打算一直隐瞒她。 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现在这个年代,告诉了她,也只会给她增加压力,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既然她主动开口问了。 霍言就没有理由隐瞒:“你父母生你的时候是在逃难的路上,那个时候情况就不太好…他们怕自己出了事,你无人照顾,又受到牵连,才将你送养了。” 那时,国内的形势还没有前两年那么严峻。 可是霍家人能屹立不倒那么多年,也有灵敏的嗅觉,察觉到了一些不妙,又听到了风声。 当机立断,变卖家产,收拾行李。 举家南下,坐船去了港城。 短短几年,在港城也混得风生水起,依旧是资本大鳄。 “你母亲做梦都想把你接回去,但是……” “真的没办法。” “你还有两个哥哥,他们比你大五六岁,这几年也没少辗转,托人打探你的消息。” 宋声声听到这些,心里松了口气。 她的父母都还活着,这就好。 而且,家里好像依然很有钱,那就更好了! 想到她是万恶的资本家的女儿,宋声声都快要笑出声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以后她就可以过上不缺钱的好日子了呀。 不过宋声声也不会把未来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没见过面的家人身上。 十几二十年没有见过面。 甚至都没有养过几个月,真的会有感情吗? 宋声声也不确定。 不过宋声声不在乎有没有感情,只要他们给她一点点钱,补偿她就可以了。 宋声声之所以对钱斤斤计较。 是因为她吃了太多没有钱的苦头。 爱不爱的,不是她的底气。 自己有没有钱,才是她的底气呢。 宋声声回过神来,诚恳望着舅舅,她说:“我不怪他们,舅舅,你说得对,他们也是没办法。” 霍言说:“声声,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哪怕是你的丈夫,你也不能说。” 宋声声点头,她当然知道。 傅城可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军官!知道她是资本家的后代,那还得了? 肯定把她给供出去,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 傅城太过根正苗红了,想来他就是连自己的妻子也不回包庇的。 霍言心情复杂,紧接着又问:“你刚才说他姓傅?他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霍言以前没有仔细打听过她的丈夫。 这回心里不安,特意多问了一句。 宋声声说:“他是首都来的,现在是军官。” 霍言闻言,脸色变了一下。 首都来的,又姓傅。 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霍家当年和傅家,也有点关系。 只是不太体面,两家可是世仇。 上一辈,两家联姻。 霍家把女儿嫁了过去,最终女儿却落得个惨死的结果。 那是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女儿,却因为丈夫在外沾花惹草,抑郁而终。 傅家甚至给不出一个交代。 霍老爷子便不许他们两家的小辈再有什么往来,原本声声同傅家的那位老大,该有婚约在的。 也被一并取消。 从那之后,两家几乎可以说是互不往来。 而傅家一直从政,霍家则注重经商,久而久之,的确成了比陌生人还陌生的关系。 这世仇,却一直没变过。 霍言只记得傅家那个老大,叫傅远。 至于傅城这个名字,他还真没听过。 兴许只是他多想了,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 傅城在农场门口等她。 宋声声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脸上是忍不住的高兴,她更加觉得自己一定能避开在书里绝望自杀的结局。 她感觉自己很有钱的话。 根本就不会自杀的呀。 现在她兢兢业业的打算,都是在给自己攒钱。 不断的给自己留后路。 一个、两个、三个,总有能让她好好活着的退路。 傅城见她蹦蹦跳跳朝自己过来,怕她摔了,伸手接住了她,望着她眉眼间的笑意,他问:“这么高兴?” 宋声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害臊。 反而弄得傅城脸上难得有些红。 “舅舅最近过得好像还挺好,我心里高兴。” 他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力道,“在这儿比别处好点,我已经给人打了招呼。” 宋声声抬起红红的小脸,望着他的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傅城点头:“嗯。真的。” 宋声声感觉傅城对她好像越来越好了。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她望着傅城,想到两人以后可能会离婚,她心里忽然有点舍不得。 宋声声这样想着又有了点闷闷不乐:“我们回家吧。” 傅城摸了摸她的脸,说:“好。” 傅城今天骑了二八大杠,让她坐在自己身后,等人坐稳当了,“声声,搂着我。” 宋声声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腰,微风经过,轻轻扫过她的脸颊。 阳光明媚,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陷落绚烂阳光的侧脸,精致柔白,和煦的风融化了男人眉眼间的冷峻,难得温柔。 回到大院。 院子里的邻居瞧见傅城把人从车上抱下来,又酸又觉得黏糊腻歪。 傅团长什么时候和宋声声感情这么好了? 半年前,表面看起来还是不冷不热的夫妻。 可能真的是年轻吧。 有时候她们都能听见傅团长家里传来的动静,压抑在喉咙里,还是会不小心溢出来两声,听着就像迎春的小猫。 别说男人,就是她们女人,听见都有些软了骨头。 一来二去,估摸着感情就越来越好。 这夫妻,就是得靠睡。 其他都是虚的。 大院里的人哪个不羡慕宋声声呢? 不过上面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傅团长没几天就要带着部队去打仗。 国家和南边这场战事,她们夜里也没少听自家男人说。 提起来是又恨又在叹气。 仗不好打,九死一生。 傅团长既然是团长,在惨烈的战场上肯定要打头阵,做个表率。 刀枪无眼,这人能不能好好的回来,真不好说。 她们的男人也要跟着去打仗,这些天愁眉苦脸,心里担心的要命。 看着宋声声还笑得出来,无忧无虑的,怕是傅团长压根就没把其中的凶险告诉她! 等回头没了丈夫。 她当了小寡妇,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第65章 舍不得舍不得 家属院的人,这段日子心里都不好受。 男人们得去保家卫国,她们都是怕他回不来。 等宋声声抱着衣服准备去澡堂子洗澡的时候,有几个人没忍住,瞧着眉眼绚烂、还很天真的小姑娘。 拉着她小声地问:“声声,你知不知道他们过两天就要去出任务了?” 说这话的是赵连长的家属。 李淑的眉头打了结,忧心忡忡,昨天夜里还偷摸着哭了。 家里的男人,就是顶梁柱。 以前他们也没少出任务,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回,那么凶险。 宋声声望着她红肿的眼皮,点了点头:“知道。傅城和我说了。” 李淑撞进她这双清凌凌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儿的担忧,她不禁问出了口:“你就不担心你的男人?” 宋声声想了想,她这个时候好像是应该要表现出很担心的样子才行。不然的确太奇怪了。 这也不能怪她。 谁让她提前知道傅城会活着回来呢? 还立了功。 如果她不知道,她可能是要抓着傅城的军装哭哭唧唧的了。 “担心的。”怕她不信,宋声声还画蛇添足般重重叹了口气:“唉。” 李淑听她说着担心的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又装得不是很像。一时间,她也看不出来宋声声是真的担心还是假的。 可能她年纪还小,没遭过大事。 不觉得这有什么,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们却是经历过好多回了。 新社会的建设也免不了冲突和流血。 李淑有个表姐也是嫁给了军官,可是新婚才两年,那名军官就牺牲了。 表姐眼泪都快流干了,后来改嫁给了前夫的战友,抚养着两人的孩子。 “声声,傅团长疼你,这两天你能陪他就多陪陪他。” 李淑以前是不大喜欢宋声声,这几次接触下来觉得她人不坏,大家又都住在家属院里,有什么事儿还能相互照应。 宋声声长得本来就讨人喜欢。 这些天又上进的不像话,她瞧着也顺眼多了。 “淑姐。” “嗯?” “你舍不得赵连长啊?” “嗯。舍不得。”李淑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是怕他回不来,不过他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他既是国家的,为国牺牲也是荣誉。” 宋声声默了默,过了会儿,她小声的安慰:“淑姐,赵连长他们都会好好的回来的。” 不仅赵连长立了军功。 他们整个集体,都是打跑了敌人、拿了一等功回来的。 李淑把她这话当成了安慰,不过即便是安慰,她心里也舒服了点。 宋声声在澡堂里,心不在焉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头发有些潮,发梢还滴着水珠。 她将潮湿的头发编成长辫,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爽,白皙的皮肤,在金色的余晖下尤其透亮。 这一路上。 碰到了不少家属院的邻居。 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再议论别人家的事情了。 气氛多少有些低沉。 宋声声回了家,傅城也刚冲完澡。 他是男人,不用那么讲究,在家用冷水冲了个澡,上衣都没穿,光着上身。 男人肌肉饱满,线条清晰。 薄薄的腹肌瞧着也极具蓬勃的力量感。 宋声声先是愣了下,然后莫名涨红了脸。 脸上也热热的。 她慢吞吞走到他跟前,小声的埋怨:“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傅城在家也没那么讲究,他说:“热。” 宋声声感觉也没那么热啊。 往日只有在关了灯,她借着隐隐约约的月色才敢去看他的身体,健壮的、有力的、到后面还有汗水。 “有这么热吗?” “有。” 宋声声没再纠结热不热的问题,她是回来表达对傅城同志的关心的。 宋声声本来没想那么多,经过提醒,还真的也有点难过起来。 不过她当然不是怕傅城殉职牺牲。 她就是觉得傅城不在家的话,她可能会不习惯。 再也没有人会去食堂给她打饭了,家里要用的煤炭,也得她自己去买,找辆自行车拉回来。 饭盒也得她自己来洗。 还有衣服。 宋声声越想就越舍不得,她垂着闷闷不乐的小脸,伸手轻轻圈住了他的腰,有些不舍的搂着他。 傅城望着她头顶的发旋:“怎么了?” 嗓音喑哑,倒是很好听。 说完他就感觉到她滚烫的眼泪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胸口,像是穿透了心尖。 傅城浑身一僵,慢慢拢起她的小脸,望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眸,他抿直了唇,压着心里的戾气:“谁欺负你了?” 宋声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掉眼泪。 眼泪还绵绵不绝似的,掉也掉不完。 她本来想用傅城身上的衬衣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抬起脸才想起来傅城这会儿根本没穿衣服。 “声声,说话。” 傅城的嗓音压低了几分,压抑隐忍着快要克制不住的暴怒。 他是越发见不得她掉眼泪了。 当然,除了在床上。 宋声声轻轻摇摇头,吸了吸红红的鼻子:“我就是舍不得你走。”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糊着眼泪,水汪汪的,像一汪清透的湖水。 傅城松了口气,没被人欺负了就好。 他心里烧得滚烫,傅城也舍不得她。 然而保家卫国是军人天性。 宋声声抓着他的手,“她们说、很危险,你、你要小心。” 傅城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又一点点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他说:“声声,我保证。” 男人嗓音低沉,“我一定活着回来。” 宋声声闷闷嗯了声,然后把一直戴在胸口的玉给了他,“你拿着去,这个能保平安的。” 傅城攥紧了这块玉,“好。” 即便他已经安顿好了她的以后,傅城觉得自己真的死了,在地下也不会安心。 她这样的性子,不知不觉就招了人恨。 傅城放不下她,所以他就算是爬也会爬回来。 临分别的这天晚上。 傅城很凶,男人的爆发力几乎是她无法招架的程度,她感觉自己已经散架了。 她索性摆烂直接倒在他身上。 天还没亮,外面还是黑漆漆的。 男人一身军装,没有惊扰梦中熟睡的女人,悄声无息就出了门。 宋声声醒来的时候,傅城已经在去南省的火车上了。 第66章 真好看 翌日,宋声声的手指头上都是斑驳的痕迹。 床头柜上有傅城留下来的纸条,上面是一些电话和地址。 有傅城在首都军属大院的,还有上次她见过的那个几个人的名字。 电话地址的最后。 他还留了一句话——“有事就去麻烦他们,不要自己硬撑。” 宋声声捏着纸条,盯着看了许久,眼睛酸酸涩涩。 说不清楚心里是感动还是不舍。 感觉傅城不只是她老公,更像是她爹,好像自己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女儿。 家属大院一下子也冷清了下来。 大家都在心里盼着他们能够胜利归来。 连一向喜欢和她过不去的,丁营长家的那个,都消停了下来。 碰见了也能和和气气打个招呼,没再阴阳怪气说什么。 破天荒的还往她这儿送了些老家送过来的烙饼。 宋声声比起她们满面的忧愁,她看起来明显轻快许多。 吃得下,睡得着。 照常去供销社上班,还有心思继续看她那几本书。 丈夫不在家,左邻右舍有孩子的家里很快就鸡飞狗跳起来。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正是调皮的时候。 上树下河,摸鱼掏鸟。 怎么捣乱怎么来,把人气得两只耳朵都要冒烟。 宋声声时不时就能听见邻居们打孩子的动静,有脾气倔的,藤条都抽断了一根。 宋声声想到小时候挨揍的自己,有点不忍。 但她从不掺和别人家的家事,开口劝了,显得她好像很多管闲事。 回头对方还要埋怨自己。 宋声声顶多是给大院这几个调皮捣蛋的小男生,分几个糕点。有两个是没了娘,打小就怪可怜的。 她做的糕点,比供销社卖的还好吃。 闻着就香,吃着更甜。 哪怕傅落池这样不爱吃甜的小朋友,每次只要她喂他,他都能吃完。 甚至会小心翼翼在前一天晚上请求她:“妈妈,明天我可以带些糕点去学校吗?” 傅城不在家的这些天,宋声声都是和儿子一起睡的。 有时候不困,就给他念老套的神话故事。 儿童故事书是没有的,早些年就都被没收光了。 宋声声以为他是要带去分享给其他的小朋友,欣然同意:“好啊。明早妈妈给你做。” 尽管宋声声不是很好的妈妈。 但是她现在有在努力学习当一个合格的妈妈。 不然。 像梦里那样似的。 既对不起第一个孩子。 好像也不怎么对得起她的第二个孩子。 她对他们似乎永远都是爱搭不理的。 傅落池抓着妈妈的手,紧紧贴着妈妈身边,从梦见妈妈让他滚之后,他就没什么安全感。 宋声声已经习惯如此了。 这小孩,晚上睡着了也得死死抓着她。 她想扯都扯不开。 稍稍用大一点的力气,他就会被惊醒,然后用湿漉漉的眼瞳望着她,可怜兮兮:“妈妈。” 好像她不是在扯他的手,而是在撕扯他的心脏。 宋声声现在越发受不了儿子这种可怜的神色。 她变了。 她似乎真的变得善良了。 宋声声没再执着于扯开他,而是任由他这样抓着自己睡觉。 隔天清早,她将香甜柔软的糕点装点好,放进书包里。 只是宋声声没想到,她儿子和她一样,是个护食的小气鬼。 一口都没有分给他的同学。 竟然直接把班里的小同学们给馋哭了。 小同学们委屈巴巴给老师告状,呜呜咽咽说着话,还在咽口水。 傅落池本来就没打算分享给任何人。 他既不明白他们在哭什么,也不会为这种挤出来的眼泪动容。 在傅落池小朋友吃完甜甜的糕点时。 憋着眼泪的小同学们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回去个个都红着眼睛,也闹着和妈妈要糖吃。 其他家长心里有怨气,却也不好说什么。 人家有本事天天给孩子好吃的,她们家里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哪里能像宋声声这样,花钱大手大脚。 倒是有怨气的,指桑骂槐。 “吃吃吃!一天天就知道哭!我从哪里弄糖来给你吃?你妈没有想吃就吃的好命。” “钱得省着点花,可不是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的!” 宋声声又听到隔壁在打孩子,也没往自己身上想。 她在犯愁,家里的煤用完了。 得去买煤了。 票倒是有,钱也有。 就是她真不知道怎么弄回来,傅城走之前一次性买了许多回来,本来是够用好几个月的。 可是—— 偏偏那么不凑巧。 被雨给淋了。 她都没来得及收起来,这些煤就不能用了。 宋声声看了看身边的男孩儿,傅落池见妈妈看向自己,乌溜溜的眼回望着她:“妈妈。” 宋声声感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也搬不动煤。 她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自己当苦力吧。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不识好歹的埋怨傅城,如果不是他太惯着她,她现在应该也没那么娇气的呀。 果真是过惯了好日子。 就受不了苦日子了。 宋声声是很放心把儿子一个人放在家里的,但是傅落池是越来越粘她。 小心翼翼抓着她的裤腿要跟着她一道出门。 宋声声哄他:“妈妈很快就回来。” 男孩摇头:“小池也要去。” 宋声声说:“妈妈去买东西。” “那小池帮妈妈拿,我力气很大的,妈妈,求求你了。” 男孩小小声的恳求,几乎不忍心让人拒绝。 宋声声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就牵着儿子一道出了门。 军属大院里头,别人家的小孩儿就是傅落池。 又乖又听话,让父母特别省心。 还很聪明,一看就是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母子俩一道出了大院的门,瞧见的人现在也不会觉得稀奇了。 宋声声现在对她的儿子,也不差了。 这小孩儿也不记仇,以前娘不疼娘不亲的,置之不理,心里居然不记恨。 喂他几块糖,就又好了。 宋声声牵着孩子,还没走多远。 偏生就是那么巧,碰上了多日不见的沈知书。 “声声。” 宋声声听见他的声音,身躯僵硬了一瞬,接着慢慢放松了下来。 沈知书的目光平静的落在她手边的小男孩儿身上,停留片刻,他蹲了下来,笑容如春风和煦温和,他捏了捏男孩儿的小脸:“这是小池吧?长得真好看。” 第67章 想啊 宋声声生出一种无端的怪异。 就是、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沈知书看起来实在无害,望着她的小孩,眼神也很温柔,没有任何的威胁,也不带分毫的攻击性。 可是莫名的,宋声声就是觉得他不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人。 但是吧。 在梦里面,她的第二个孩子,应该就是沈知书的。 眼睛和他长得太像了。 这样想想,他应该也不讨厌孩子。 沈知书很快就收回了手。 宋声声回过神来,默默把儿子藏在自己身后,“嗯,他、他快五岁了。” 沈知书望着男孩儿看了半晌,复又抬起眼神来,他眉眼含着笑:“声声,他长得很像你。” 宋声声觉得沈知书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每个见过傅城的人,都说傅落池和他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能眉眼只有一点儿形,是同她有几分相似的。 沈知书还是第一个说儿子像她的人。 宋声声不好反驳他,有些生硬的回应他:“是吗?可能是有点像的吧。” 沈知书盯着孩子的眉眼看了许久,的确是很像宋声声的,她小时候也生得这么冰雪伶俐,温吞可爱。 除了眉眼,其他地方的确不太像。 处处都是傅城的影子,着实不怎么讨喜。 沈知书知道傅城已经不在宁城,部队上了火车,送行的人都不少。 他望着声声:“你也来买煤?” 宋声声点点头:“家里的煤被雨给淋了。” 沈知书没说什么,帮她将买好的煤给运了回去。 宋声声的确省事不少,但也知道这样不好。 路上都有街坊邻居悄悄的探出脑袋来看热闹,非亲非故,这么殷勤,在她们眼中就有些不清不白。 傅团长才走几天啊。 宋声声就忍不住了。 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宋声声招呼沈知书进屋,给他倒了杯凉水。 她磨磨蹭蹭等着他自己离开,不过沈知书这回倒是没急着走,男人喝了几口凉水,随即抬眸定定望着她,眼神真挚诚恳:“声声,你是不是在躲我?” 宋声声一下被问得心虚了。 她就是啊! 她现在又没离婚,还是傅城的妻子,不和他保持距离,可不就被人说闲话吗? 宋声声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想了个借口:“我…我怕被人嚼舌根,我的名声倒没什么,但是不能牵连了你。” “让别人误会了你就不好了。” 沈知书听见这话,在心里微微的叹气。 上次她到阳城来,直奔他的学校,看得出来她很害怕,胆子又小,第一次一个人出门,找到教室门口时,瞧着还怯生生的。 见到他就开始诉苦。 眼泪都少落。 哭哭唧唧。 全然信任他,还说着要和傅城离婚,跟着他走之类的话。 现在才过去不到三个月,她对他就没有了当时的信任,甚至在故意疏远他。 感情是浓是淡,装不出来。 尤其是她,演得都很笨拙。 沈知书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已经不是几封语言动人温柔的书信、还有一些钱就能哄得住的宋声声了。 沈知书当然知道她值得更好的。 就连他,这颗漆黑的心脏都忍不住想要把明艳动人的宝物送到她面前。 可他现在还太弱小了。 “声声,我把你当妹妹看,你把我当哥哥,我们问心无愧,就不用怕别人说三道四。” “下回,有人说闲话,你告诉我,我去解释。” “若你因为其他人的三言两语就疏远我,我才真的该伤心了。” 宋声声听着他的话,有些、有些怀疑。 他现在真的把她当妹妹看待吗?那以后怎么会娶了她呢?还和她生了个孩子。 哪有哥哥会娶妹妹的呢? 她若还是以前的她,可能就要上当了。 但是她现在学聪明了。 知道不能全信。 宋声声现在还不想和沈知书走得太近,见到他就想到梦中那个人人畏惧的沈先生,新闻媒体上寡淡冰冷的脸庞。 沈知书也不想吓到她。 知道她胆子小,脾气大。 话说的重了,她不爱听。 若是要教她做事,她又很逆反。 她更像一只不好养的猫,顺毛也不行,反着来也不行。 就得拿捏着中间的尺度,才可以。 “上次你在阳城说,身上的钱不够花。”沈知书说着又拿了两百块钱出来,这是他帮老师撰写书籍的部分稿费,他把钱递了过去:“拿去花,不够了再告诉我。” 宋声声早就不记得自己那天去他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了。 她不敢接这个钱,头一回觉得烫手。 既是怕傅城知道,又觉得沈知书迟早有一天会从她身上讨回来。 她摆摆手:“你自己也要用钱,你留着用吧。我现在、现在不缺了,傅城每个月的工资都给了我。” 沈知书有些讶异。 他自以为早已看透她所有的劣根性,贪财、骄奢、懒惰,只想不劳而获。 这些特质,是不太好。 但在他眼中都很可爱,都让她变得更好的得到。 沈知书豢养着她所有的缺点,她骨子里的劣性,这样,除了他,也没别人能受得了。 傅城是一个例外。 现在,宋声声的回绝也是一个例外。 按照她的性子,她应该扭扭捏捏的收下来才对。 沈知书抿了抿唇,他说:“我还有,这些你收着。” 宋声声:??? 他居然还给自己留了钱! 念个大学还能越读越有钱吗?看来她努力准备高考的念头真的没错。 “我不要,我不能收你的钱。知书哥哥,我现在自己也能赚钱了,一个月二十多块,加上傅城的工资,真的够花了。” 这是沈知书今天第三次从她口中听见傅城的名字。 以前她都是咬牙切齿的称呼傅城为那个人,或者那个不近人情的大冰块。 沈知书不动声色,他问:“声声,现在很喜欢他吗?” 宋声声听懂了,她点点头:“喜欢、的吧。” 沈知书垂着眼皮,神色不定,难以分辨的喜怒哀乐掩藏在晦暗不明的神情里。 过了会儿,他对她笑了笑:“这样啊。” “声声。” 她心里毛毛的:“嗯?” 沈知书说:“哥哥为你高兴。” 他平静的把自己丑陋的嫉妒、怨恨,埋在心里。 等到来日方长,她给傅城的,也同样都要给他。 不管是喜欢。 还是孩子。 * 一天一夜的火车。 傅城已经到了南省,远处都能听到炮声。 这几天正好停火了。 他们得以短暂的休息,等到烽烟再起,就要继续冲锋陷阵。 这边还能听得见夏日里的蝉鸣。 夜里,蚊虫多。 许多战士都睡不着觉,紧张、激动、隐隐也有些害怕。 傅城靠坐在草垛旁,也没什么困意。 他手里拿着张照片。 反反复复的拿出来看。 照片上的宋声声,笑容正甜。 “团长,你手里拿着嫂子的照片呢?” 有心痒难耐的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傅城将照片妥帖收好,放在上衣胸前的口袋里,他说:“嗯,我老婆。” “团长,你时不时就盯着照片看,这才分开两天,都忍不住啊?” 小战士还没结婚,更没对象,是不太理解的。 傅城勾唇笑了笑,有些懒散,他说:“想她了啊。” 第68章 越来越远的背影 蝉鸣声声。 偶尔得见一派肃杀。 高度紧张的战事,一刻都不能松懈。 也就只有在这样的深夜,才难得这么静谧的时光。 等起哄的战士们也都各自回去休息。 傅城还靠着草垛,这会儿回去也是睡不着。 陆沉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伸了伸长腿,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怀里的那张照片可宝贝的很。 不太给别人看。 陆沉渊也就是瞄到了一眼,照片上的宋声声笑得有些腼腆,像是第一次拍照似的。 不过笑容清纯明亮。 同她这个人倒是截然不同。 陆沉渊算是发现了,傅城先前都是在嘴硬,谁说他不喜欢宋声声?他看他喜欢的很。 其实傅城也没嘴硬,毕竟他压根没亲口说过不喜欢宋声声。 退回几年前,傅城和宋声声结婚的那段事儿。 以他那么好用的脑子,有百八十种法子让宋家人不能够再死缠烂打。 “傅哥,你放得下她吗?” “放不下。” “她哪里好了?” “不知道,就是喜欢。” 说不上来哪里好。 看起来反而哪里都不好。 但是傅城就是喜欢,他转过头来看向陆沉渊,对他说:“等以后你和你那未婚妻结了婚,就知道了。” 陆沉渊默了半晌,说:“我没未婚妻。” 傅城:“不是和陈家早就定下来了吗?” 陆沉渊若无其事的说:“哦,她悔婚了。” 女方要退婚,他也不会死皮赖脸的去求。 两家很早就退了婚,这事儿就当没存在过。 陆沉渊家里也着急,但他自己一点儿都不急,找对象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是不想遵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还是得谈个喜欢的。 陆沉渊接着就岔开了话题:“你给嫂子安排好后路了吗?” 问完陆沉渊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他觉得宋声声压根不需要人操心,趋利避害这四个字,她践行的比谁都痛快。 无论怎么样,她都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让自己过得很好。 傅城望着头顶的星空,他嗯了声。 他的父母、还有同一个大院长大的兄弟们,都不会亏待她。 傅城其实也有私心。 他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了,宋声声肯定也不会老老实实的给他给守寡三年。 让他们盯着她,怎么着也得盯上个三年。 不然,他做鬼都要爬进她的梦里去找她。 傅城想如果宋声声知道他这个盘算,肯定又要在心里偷偷骂他是个恶毒的人。 他笑了笑,不知道她这会儿是不是也睡了。 傅城这晚睡得不太踏实,时梦时醒,隐隐约约总是望见她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等他彻底醒来,天光微亮,时间还早。 傅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 转眼间。 傅城去了南省也有半个多月。 宋声声的日子过得倒是井井有条,她还把家里的窗帘布给换了,换成了小清新的白纱,桌布是浅绿色的格子。 屋子整理的漂漂亮亮。 她得了空又给傅落池做了两条背带裤,小男孩本来就好看,这样穿着,就更精致可爱。 和宋声声的悠然闲适相比。 其他军嫂就有些愁眉苦脸,她们又不是宋声声这样没心没肺的,想起远在南省的丈夫就担心。 这半个多月,也不是没有消息传过来。 一通电话,伤亡的消息不断到军属的耳朵里。 有的人没接到电话也被吓得病倒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敌人被打回了边界线外的深山老林里。 这边赵小宁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她没记错的话,傅城伤重的消息是九月中旬的事儿。 这时候任务已经取得胜利。 宋声声则早就拿着介绍信跑了。 但是这辈子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赵小宁不敢掉以轻心,而且看着宋声声最近也不像是要跑的样子,气定神闲,还真一点儿都不担心傅城的安危。 赵小宁心事重重,纺织厂的领导把她给叫了过去:“赵同志,鉴于你消极的工作态度,厂里决定开除你。明天你就不用到厂里来了。” 领导也是忍了她许久。 这年头招工又不难,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就她不知道珍惜。 赵小宁听到自己被开除了,半点儿都不难过,也不慌张。 就是被当众开除,有些掉面子。 她忍不住说:“我还不想干了呢。” 工人,在以后又不是什么人能看得起的职业。 就连宋声声那个人人羡慕的供销社售货员!以后都是没学历没本事的人才会去干的。 赵小宁转头就走了。 她脑子动得也快,刚好她可以趁此机会,去求她的表姐收留她。 赵小宁本来也没攒下什么钱。 没工作之后,都没证明继续租房子。 当即。 赵小宁就收拾了行李去军属大院投奔宋声声了。 她还想好了,如果宋声声不乐意让她住进去,那她就使劲的哭,哭到她难为情。 宋声声总不能不在意大院里其他的目光吧? 她不要脸,傅城肯定要脸啊。 赵小宁带着大包小包就去了大院,她在大院里早就混了个脸熟,谁都知道这是傅团长的小姨子。 宋声声看见找上门来的赵小宁,不明白她这又是要整哪出? 傅城都不在家,她过来也没人和她打情骂俏呀。 “表姐。” 赵小宁装出哽咽的声音来:“我被纺织厂开除了。” “这么多人都看着,我现在也没地方可去,表姐,你千万要收留我。” “我给你洗衣做饭,接送孩子,你别赶我走。” 宋声声没想到赵小宁到现在还没死了住进她家里这份心。 难道她在她们心里真的就那么愚蠢好骗吗? 第70章 打脸 宋声声不知道这个表妹每天在整什么幺蛾子,她似笑非笑看着她,也不吭声。 赵小宁见她唇角淡淡的笑意,莫名觉得自己被居高临下的嘲讽了。 甚至觉得宋声声这个蠢货有几分傅城高高在上看人的神态,什么都不说就羞辱人的样子还真是挺传神。 赵小宁有点受不了,下不来台。 感觉被羞辱了。 不过为了将来,她总得忍忍,她深深吸了口气,假装自己没看出来宋声声讽刺的目光,她眼中含着泪,装得楚楚可怜,说:“表姐,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我能吃苦!很多事情我都能做,你给我一条生路吧,求你了表姐。” 赵小宁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外人瞧着也觉得她可怜。 宋声声不搭腔的样子,尤其显得高贵冷艳,难免让人觉得无情。 “声声,你们都是姐妹,本来就应该互相多帮衬些,我看你表妹也不容易,谁还没个难过的时候。” 宋声声看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她笑了笑:“张姐,既然你这么热心,不如让我表妹住你家里,让她给你们洗衣做饭,当个小保姆得了。” 这话可就不好听了。 谁家真的会乐意供着白吃白喝的亲戚,哪怕是这人要给自己干家务活。 本来家务活也不多。 何况,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小保姆搞出来的事情也不少。 “你这话说的,又不是我的表妹,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声声微微一笑:“对的呀,是这个理,她是我表妹,就是我的家事,还轮不着你们在这儿指点我该怎么做,一个两个充大善人,平日里也没见张姐你多给我几块钱花。” 张姐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小宁自打有人给她说话之后,就在这儿偷着乐,她一贯会利用人,这次也不例外。 但是她根本没料到宋声声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怕丢脸,绵绵针是一根接着一根,半点没和她客气。 赵小宁目瞪口呆,一时没想好后招。 过了会儿,她把心一横,直接在宋声声面前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表姐,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吧呜呜呜。” 宋声声对赵小宁能伸能屈这一面,还是相当敬佩的。 她就是太不能屈了! 才总被人讨厌。 不过宋声声一点儿都不在乎被人讨厌,和别人的目光相比,当然是自己爽比较重要。 宋声声没接话,而是问:“你在纺织厂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了这份工呢?好好的纺织工人不当,要来我家伺候我,我这心里不踏实呀小宁。” 此言一出,本来还有些同情赵小宁的人也回过味来。 对呀!工人这份好工作,也是大家抢破了头的。 工资高,待遇好。 辞职就显得有那么点不同寻常。 有脑子的就不会辞了这个铁饭碗。 除非她是被开除了。 “而且,你在城里租了房子,也不是没地方住。”宋声声顿了下,然后眨了眨眼,耿直地说:“你姐夫也不是不回来了,到时候家里多了个人出来,我怕他有意见。” 她忽然提起傅城。 其他家属瞧着年轻貌美的赵小宁,小姑娘泫然欲泣的模样还挺勾人。 宋声声这句话可算是让她们看出来了。 合着这个小表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家属们也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没安好心的人,只是自家亲戚里很少见这般心怀鬼胎,不要脸不要皮的。 赵小宁被这些眼神看得无地自容。 她几次张嘴,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宋声声又没有直说,只是不断的在暗示,她有嘴都不好解释。 弄得赵小宁上不来下不去,她暗自垂泪,摆足姿态。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 宋声声见她还厚着脸皮没走,也不管她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女主光环,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看着她,说话也直截了当:“表妹。” 赵小宁对上她的眼睛,有刹那的心虚。 赵小宁至今都没想明白后来的傅城为什么会对这么个前妻,念念不忘。 人死了,他也像被抽走了魂。 听说见到尸体的时候还吐了血。 赵小宁觉得她的表姐除了美貌之外,并无任何可取之处。 但是这点美貌也不至于让人记到一直放不下,成了心底不可触碰的白月光。 “姐。”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了。”宋声声本来就不是个会兜圈子,擅长做戏的人,她接着说:“我知道你对你姐夫有企图。” 赵小宁微微张大了嘴巴,似乎有些惊骇。 不是,宋声声什么时候长脑子了!? 她深吸了口气,“我没有啊,姐,你误会我了。” 宋声声耿直的让她颜面无存:“我有没有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现在喜欢他也没用,他和我是领证结婚的关系,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有多坏。” “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住处,吃不吃上饭,我当然不会管啦。” “省点力气吧,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我以前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心疼,怎么会心疼你这个外人。你听着这些话觉得不痛快,就去找我爸妈告状吧,反正我都不会听。” 踢到她,可算是踢到铁板啦。 她怎么可能会在乎那些个虚名呢? 赵小宁从未如此讨厌过她这个表姐,以前只是看不上,觉得她蠢、笨,又没主见,胸大无脑,命好的让人嫉妒。 现在她还真是被这些难听的话刺激的不轻!!! 赵小宁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才好,梗在胸口这口气,又卡在了喉咙里,快要把她给憋死了。 她真被气哭了。 活了两辈子的人,被她的恶劣给活生生气哭了。 赵小宁抹着眼泪离开之前还恶狠狠的想,以后总要叫宋声声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宋声声和赵小宁撕破脸皮之后,神清气爽。 对付绿茶,就得撕破脸才行。 拐弯抹角她还听不懂。 至于赵小宁女主角以后有多厉害,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可别想继续踩在她头上。 宋声声把赵小宁气跑之后,傅落池忽然间同她说:“妈妈。” “嗯?” “我不喜欢她。” 男孩儿年纪虽然还小,但是早就懂事了。 什么话都听得懂,以前赵小宁拉着宋声声说傅城的坏话时,从未避着孩子。 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听到了也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其实。 傅落池早就在心里记上了这一笔,每次这位姑姑来,他瞧见了都很厌恶。 扭过脸,看都不想多看。 宋声声捏了捏儿子的脸,她笑了下:“以后也不许你喜欢她。” 宋声声对他说:“你是我生的,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不可以认别人当你的妈妈。” 傅落池认真摇头:“不会的。” 他抿了抿唇,接着说:“小池永远都只喜欢妈妈。” 第71章 弟弟 宋声声决定把傅落池“认贼作母”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中,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她听见小孩儿正儿八经说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落池见妈妈笑了,他也莫名开心。 过了会儿,他又小声巴巴地说:“妈妈,我也不喜欢、不喜欢沈叔叔。” 傅落池不敢对妈妈说他梦见过沈叔叔。 梦见沈叔叔牵着另外一个小孩儿,他们和妈妈站在一起的时候,更像一家三口。 妈妈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妈妈。 眼睛里也没有了他的存在。 傅落池本能的讨厌这两天常常碰见的那位沈叔叔。 宋声声听见他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她心头闪过微微的诧异,她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 沈知书看起来应该很讨孩子喜欢呀! 他临时顶上,帮学校教书,短短十几天就成了中学里最受欢迎的老师了。 而且沈知书看起来还不像傅城那么冷峻。 他很有亲和力,笑起来如沐春风,柔软无害,像是能包容所有的锋利和棱角。 傅落池贴着妈妈,抓着她的手也很紧,他有点闷闷不乐的说:“就是不喜欢。” 他有点傲娇地问:“妈妈,以后可以不理叔叔吗?” 宋声声觉得这很困难,如果恰好碰到了,又恰好了打了招呼,她如果装聋作哑,就很没礼貌。 而且沈知书对她还挺好。 不像赵小宁,她连翻脸都找不到什么机会。 但是对上儿子眼巴巴看着她的目光,要宋声声拒绝他,都于心不忍。 如果是傅城提出这种要求。 她肯定能面不改色的撒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可是对这么乖巧的小孩子,让她撒谎她都不好意思了。 “沈叔叔很快就走了,嗯,妈妈和他应该、应该也不会再怎么见面了。” 傅落池噢了噢,像牢牢粘在妈妈身上的固定胶。 一时半会儿的不想分开。 他又小声又不安地问:“妈妈以后有了别的小孩,会不会就、只喜欢他,不喜欢我了。” 宋声声顿了一下,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不会的。” 傅落池往妈妈怀里钻了钻,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话有点多,怕被嫌弃,又乖乖解释:“小黑的妈妈就更喜欢他的弟弟。” 小黑是傅落池的小同学。 宋声声失神片刻。 她、她说不清楚。 按照这本书的剧情,她这个炮灰女配应该是有两个儿子的。但是她也会像她小时候最讨厌的那种爹妈一样的偏心吗? 她觉得自己不会这样的。 * 又过了几天。 报纸上捷报频传,前线一鼓作气彻底清除了边境的威胁。 剿灭了敌方的大部分火力,对方伤亡惨重,主动讲和。 战事毕竟惨烈。 这回出任务的战士们,伤重的也不少。 傅城带着小队,单枪匹马狙了对方的老巢。 回营地的半路,为了救底下的一个小战士,狠狠从十几米的崖上摔了下去。 他的肩膀上还有枪伤,血迹染黑了军装。 他被找到送去了当地的医院治疗,摔得重,枪伤也重,人还能活着,全靠惊人的意志力,和极强的身体素质。 人被找到的时候还紧紧攥着手里的照片。 指腹染了血,却也没有弄脏照片上的少女。 手术室的灯亮了好几个小时。 陆沉渊在外头等了许久,身上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人看起来都有几分煞气。 医生推着病人出来,陆沉渊一路跟到了病房,看着床上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男人。 他问:“人怎么样了?” 军医直言不讳:“命大,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换成其他人不一定能活。这人也太强了,阎王都不收。” 陆沉渊松了口气:“谢谢医生。” 本来以为傅城要躺个几天才能醒,结果当天傍晚他就醒了。 陆沉渊就在病房里守着,前几天人被推进手术室,医生说情况不好,他那个时候就想打电话叫人告诉宋声声。 但是怕她听到自己快死了丈夫,也不会过来。 硬生生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抱期待,便不会失望。 后来,傅城昏迷不醒的这两天。 陆沉渊还是没忍住,给宁城那边打去了电话,让部队的干部给宋声声报了信。 至于她来不来,全看她的良心。 傅城慢慢坐起来,肩膀和腰腹上都有枪伤,坐起来的时候伤口还疼。 男人的脸色略显苍白,从生死一线醒过来,他开口时嗓子还很沙哑,他问陆沉渊:”我那张照片呢?” 陆沉渊也没想到他醒来别的都不问。 只记得他那张照片。 找到他的时候,他手里便攥着那张照片。 陆沉渊一声不吭,把照片递了过去,“还在呢,好好的。” 傅城的指腹紧紧捏着这张照片,边缘还有沾了些洗不掉的血迹,弄得有些脏了。 他用指腹擦了擦,擦不干净。 “傅哥,你也不用看着照片,望梅止渴了。” “我前天让人给嫂子报了信,她若是心里有你,明儿差不多也快到这边来了。” 第72章 小泪人 傅城撩起眼皮看了陆沉渊一眼,“你告诉她做什么。” 男人抿着薄唇,神情淡淡。 陆沉渊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还能不告诉她一声?” 退一步说,那天真不行了。 宋声声过来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陆沉渊接着说:“傅哥,别告诉我你不想见她,伤成那样了还紧紧抓着她的照片不放,你看照片不如她自己过来。” 傅城眼瞳里的神色淡淡的,他也没说不想见她,他只是说:“你会吓到她的。” 陆沉渊:“……” 傅城看向他的目光略带一些谴责:“她胆子很小,经不起吓唬。” 陆沉渊简直都没话说了,他真是服了。 他双手插兜,“傅哥,你是不是怕她不会来?” 傅城默然,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其实也说不好。 算计来算计去,好像什么都能算计到,唯独她的真心,他算不明白。 陆沉渊也觉得宋声声不会来,他在电话也只是说傅城受了重伤。 感觉傅城没有死在宋声声面前,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陆沉渊说:“人不来就算了。” 心里没他,怎么着都不会心疼。 前头的乖觉都是装的。 指不定还盼着人死,好拿一笔赡养费和抚恤金美美改嫁。 别人不一定会这么没脑子的盼着丈夫死,可这事儿落在宋声声头上还真就不一定了。 傅城抿了抿唇说:“她一个人坐火车也会害怕,路上这么多危险,我也不希望她过来。我不放心。” 陆沉渊听着这话,也听不出来傅城到底是真心话,还是死鸭子嘴硬。 “傅哥,她没什么良心的。”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陆沉渊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就对这么个不值得的人,死心塌地。 他忍不住想说更多。 比如宋声声好看是好看,娇气是娇气,可是比她漂亮的、娇气的也不是没有! 怎么就不能找个更贤惠的,会心疼他的呢? 陆沉渊刚准备开口,这些话就被迫咽了回去。 傅城这人护短,不乐意听宋声声的不好。 “薛落是过来支援的医生,你的手术她也参与了,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傅哥,你真得好好感谢她。” 傅城看向他:“你没完了?” 陆沉渊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什么,他反正是看宋声声不顺眼的。 忍不住想偷偷给她整点绊子。 可能因为她每次碰见他,就不假辞色,微微抬着下巴,特别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陆沉渊很记仇。 从小到大也没被人这么瞧不起过,还是被宋声声这种娇气鬼看不起。 那他心里定然不爽。 “行,我闭嘴。” “傅哥,你就看你这望夫石能不能等来她这个没良心的吧。” 陆沉渊自信宋声声不会出现。 下午就被打了脸。 小姑娘听到部队领导送过来的消息,就托领导给买了火车票,屁颠屁颠赶了过来。 她当然知道傅城不会死。 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给她刷好感嘛。 临出门前,宋声声还做出哭哭啼啼的样子,那样子还真像个死了丈夫、可怜兮兮的小寡妇。 大院里平时同她合不来的人都有些同情她,以为傅团长年纪轻轻真的牺牲了。 宋声声穿得素净,白白嫩嫩的小脸,眼眶红红的,潋滟的唇漾着薄薄的水光,娇艳欲滴。 她被人接到医院。 也没管病房里的陆沉渊,小姑娘直接扑到丈夫怀里,呜呜咽咽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陆沉渊瞧着她今日穿得一身白,还有她这可怜却莫名其妙漂亮惹眼的小脸。 果真是—— 要想俏,一身孝。 陆沉渊心里有点痒,怪怪的滋味,他强迫自己挪开了眼。 宋声声的眼泪好像没完没了,她抓着傅城的手不放,“你伤哪里了?疼不疼?” 说着说着眼泪滴答滴答的掉。 可怜的要命。 傅城的伤口恰好被她压到了,忍着没喊疼,他握紧她的手,睁着眼睛说瞎话:“已经好了,不疼。” 陆沉渊听得牙酸。 草。 命都快没了,还得安慰这么个小泪人。 宋声声一哭就和水龙头开了闸,脸上湿透了,眼睛肿肿的。 她本来是装的。 但是看见傅城病恹恹靠着病床,心脏是真的有点抽抽,抓着他的手都更加用劲了。 “他们、他们说你不太好,我以为你快要没命了,傅城……”她哽咽道:“我不想你死。” 傅城感觉她的眼泪烫烫的,像是落在他心尖的滚烫烟灰。 他确实没想到她会来。 以为她会像陆沉渊说的那样,没心没肺,压根不会当回事。 傅城笑了笑,清清浅浅的笑意在他这张素来不苟言笑的脸庞,就更难得。 “声声,我说了不会让你当小寡妇的。” “别怕。” 宋声声哦了哦,总算止住了眼泪。 她这会儿才察觉陆沉渊的存在,她也不在乎陆沉渊见到她出丑的一面,当做没看见他。 她接着絮絮叨叨同他说着小话:“报纸上说你们取得了胜利,傅城,你们好厉害啊。” 边境线那边的人总有不安分的。 这次可算是被打服了。 傅城看她恢复了精气神,稍稍放下了心,他问她:“你自己一个人坐火车来的?” 宋声声点头:“嗯。” 带了几个馒头,一瓶子的水。 路上饿了就啃馒头,晚上睡得也不踏实。 下了火车,风尘仆仆就来了医院。 宋声声能吃苦,但是傅城这么一问,她就忍不住要抱怨,叽叽歪歪:“睡我上面的人有脚臭,我一个晚上都被熏得睡不着。” “还有人盯着我的馒头直勾勾的看。” “我昨晚根本没睡好,这会儿都困死了,想到你又睡不着。” “傅城,我真的是很辛苦的来看你,你要、你要多爱我一点。” 宋声声向来不放过给自己邀功的机会。 付出一点点,就要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 锱铢必较,一定要他成倍的还给她。 陆沉渊在一旁听的,都有几分佩服宋声声了,看着笨,平时做事也蠢。 但是这会儿倒是很聪明。 都知道挟恩图报了。 难怪傅城被她吃的死死的。 “嫂子,你累了就先去招待所休息吧。或者我在病房给你支张床,也方便你照顾傅哥。” 宋声声当然不想睡在病房里。 一张搭起来小床,能睡人吗? 她扭捏了半天,没答应,过了会儿,她看着陆沉渊,厚颜无耻地问:“你不是来照顾你哥的吗?我就不和你抢功劳了。” 有陆沉渊应该够了吧。 陆沉渊都想笑了。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宋声声这样的人,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我一个大男人,粗心大意照顾不好人,既然嫂子来了,应该还是嫂子会疼人。” 宋声声闻言更烦陆沉渊了。 她小声地问傅城:“有大点的床吗?我睡相不好的,小床会掉下去。” 她接着很诚恳的望向陆沉渊:“我掉下床摔坏了的话,就要麻烦陆连长照顾我们夫妻两个人了。” 陆沉渊呵了声:“不然傅哥把病床让给嫂子得了。” 宋声声啊了声,“这不太好吧。” 陆沉渊:“……” 他闭上了嘴巴。 他觉得自己也有病,和宋声声扯这么多话,受辱的还是他自己。 第73章 很有病(新增一千字) 陆沉渊已经识趣的闭上了嘴。 宋声声还摆出这不太好的表情来,说出来的话又很不客气:“这样也不是不行的啦。” 她摔了,多一个病号,更耽误事。 陆沉渊觉得刚才和她搭话的自己很有病,他气得想笑,又笑不出来。 宋声声接着又很认真的说:“不过最好还是陆连长留下来照顾,粗手粗脚可以学的,谁都不是天生的小保姆。” 陆沉渊脸色发沉,都想走人了。 傅城唇角挂着笑,他抓着她的手,看陆沉渊被气得黑脸,嘴角的弧度就更深了。 他说:“声声说的有道理。” 傅城好整以暇看向陆沉渊:“不然就辛苦陆连长了。” 陆沉渊深深觉得这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声声这样,八成就是傅城惯出来的。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陆沉渊还没有走成,正巧碰上医生过来换药。 穿着白大褂的薛落,安静漂亮。 她拿着药过来,看见病房里多出来一个人,微微愣了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薛落忍不住多看了眼宋声声,这是她第二次见她。 同上次也没什么分别。 眼睛也是红红的。 薛落现在已经想开了, 她和傅城认识这么多年,他都没喜欢上她。 现在就更不会了。 哪怕当初薛家没有主动要求退婚,她和傅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何况,傅城这么聪明的人。 那时候恐怕就是故意在等薛家先退婚,堵死了她的后路,让她连后悔都没机会后悔。 “我来换药。” 宋声声往旁边让了让,对于医生、老师,这样的职业。 宋声声有种莫名的仰慕,就是觉得这两个职业的人,都特别厉害。 她有些羡慕薛落。 聪明漂亮,读书厉害,年纪轻轻就是医生了。 换药很快。 好在伤口也没有发炎,恢复的比预计还要快。 薛落说:“再过几天就能拆线了。” 傅城很客气:“辛苦了。” 薛落戴着口罩,她习惯了傅城对她这么疏远的态度,但依然有些心酸。 “不客气,应该的。” “你们保家卫国,我们救死扶伤,都是分内事。” 薛落离开病房的时候,宋声声望着她的背影发了一小会儿的呆。 她想这本书真的很不合理。 薛落都比赵小宁更像女主角。 “声声。” 傅城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怎么了?” “你不是累了吗?”傅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上来,我抱着你睡会儿。” 宋声声有点不敢,她想了下,犹犹豫豫:“我怕压到你的伤口。” “不会。” “真的吗?” “真的。” 宋声声还是不敢,伤口绷开,到时候又要麻烦薛医生了。 显得她像是来添乱的。 而且傅城被她压坏了,到头来还是要她照顾。 宋声声犹犹豫豫。 陆沉渊则对他们夫妻俩眼不见为净,转头就出了病房。 宋声声最后还是窝在傅城身边补了个觉,她太困太累了。 安心枕在傅城怀里的时候,她觉得这辈子她的命运应该已经和书中冷冰冰的结局不一样了。 她不会死了。 可是朦胧中,宋声声仿佛看见,那个不太会中文的孩子,用他那双浅色的眼睛、蓄着眼泪静静望着她。 她的第二个孩子,也不会出生了。 * 病房的旁边还是支起了一张小床。 床足够大,不过这两天宋声声都没睡在这张支起来的小床上。 而是和傅城挤在他的病床。 她每天睡前小心翼翼,睡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圈在傅城怀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压到他的伤口。 不过既然傅城没喊疼,应该就是没有的。 宋声声也不用去给他打饭。 每天都有人送饭到病房里来,组织上的干部来了好几拨人探望。 傅城的父亲也打了电话过来。 儿子受了重伤,他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见的消息。 这小兔崽子,一声不吭,让人担心。 傅家的电话被转接到了傅城的病房里,他去了洗手间。 宋声声接起电话。 听到这软软的声音,傅文渊本来想开口大骂的话都不好说了。 傅文渊也不擅长和儿媳妇说话,他把电话给了大儿子。 傅远更不知道要怎么和弟妹相处,感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他抿了抿唇:“弟妹。” 宋声声捏着电话,听见这冰冷严肃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 “大伯哥。” 傅远:“……” 每次听见她叫大伯哥,脑仁就嗡嗡的跳。 他几次纠正她,都没什么用。 傅远问:“傅城呢?” 宋声声知道傅城的家里人和他不一样,不会惯着她,甚至比傅城更加严肃,她一下子就紧张,“我、我不知道。” 她差点咬到舌头。 正要解释的时候,傅城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刚洗的头发还透着水。 他从她手里接过电话,另只手搂着她纤细的腰。 男人嗓音低沉:“哥。” 他抿唇,继续说:“有什么事吗?” 傅远开门见山:“刘政委打电话给了爸,说你中了枪伤。” 傅远说着也有些不满,对他的做法很不认同。 “除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要政委帮着你瞒着家里人,多大的人了,心里也没个数。” 傅城嗯了声,好像不那么在意。 傅远说了这么些,也没别的意思,不过该骂还是得骂,不然下次他还这么做,胆子养得越发的大。 傅远倒是没什么。 可是父母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唬。 傅远若不是说他两句,他就更加肆无忌惮。 “平时你要做什么,家里人都不管你。你有主意,心里也有个数。父母这么大年纪,经不起你这么吓唬。” 傅城说:“我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才不让政委告诉他们。” 傅城接着淡淡道:“哥,我人没事儿。” 他默了下,接着说:“下回我不在就把电话挂了。声声怕你。” 宋声声听见他在电话里提起自己,也有点奇怪。 但也没怎么怀疑。 她的确有点怕大伯哥。 傅城说完这么句,也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是不太喜欢声声接触他哥。 说不上来,哪里别扭。 傅远听完他的这句话,长久的沉默了下来,同为兄弟,他哪能不知道自己弟弟这点心眼。 傅远冷嗤了声:“知道了。” 电话挂了之后。 宋声声磨磨蹭蹭到他身边,“你和大伯哥说起我了吗?” 第74章 搂紧我(替换) 傅城单手抱着她,她又动来动去。 他怕她掉下去,臂弯多用了几分力道,紧接着说:“声声,先搂紧我。” 傅城住在特护病房里,除了他们两人,也没有别人。 宋声声小心翼翼圈住他的脖子,还不知道电话里大伯哥和他说了自己什么。 宋声声感觉得到傅城的家里人并不讨厌她。 但是对于大伯哥,她实在摸不清楚他的态度。 宋声声本来也不在乎,但是她怕大伯哥在傅城面前说她坏话,那她千里迢迢跑过来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你快点告诉我,大伯哥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你。” “可我都听见我的名字了。” “嗯。我刚才出来看见你拿着电话,手足无措很不安,我叫他没事少吓唬你。” 宋声声放下心来,她也没给大伯哥说话。 隔着电话线,她都能感觉到千里之外的大伯哥,有多可怕。 “我下次不接你的电话了。我应付不来。” “知道。下回不让他们烦你。” 傅城刚才洗了头,还擦了擦身体。 这会儿觉得自己干净清爽许多,不像前几天,他本来就有洁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院区的人都知道傅团长的家属赶过来看他了。 偶尔也会撞见这两人在病房里腻腻歪歪的画面,众人心照不宣,小两口感情好着呢。 薛落从那天过后也没再过来帮他换药。 都是其他护士过来给人换药。 伤口结了痂,表面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宋声声有时候看见护士给他换药,望见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怕得紧。 在傅城受伤之前,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本书的情节。 寥寥数语,简单带过主角受的伤害。 但是亲眼看见,就是另外回事。 和文字还不一样。 她会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会下意识的揪紧手指头,心里也跟着疼。 宋声声也没忘记帮淑姐问:“傅城,你知道赵连长人怎么样了吗?我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 傅城有些诧异,“怎么忽然问起赵连长了?” 宋声声便耐心的同他解释:“来的时候,梳姐拜托我帮她问问,她担心赵连长。” “大院里好多家属都没收到消息,不知道他们的亲人是生是死,也不敢随便往这边拨电话。” “淑姐家里两个孩子,她和赵连长感情又好,我来的时候,要不是她还得照顾孩子,她都要跟着我一道过来。” 傅城听她小声的絮絮叨叨。 粉嫩的唇瓣张张合合。 黑白分明的眼睛,爱恨是非也很分明。 对她好的人,她也会笨拙的示好。 她讨厌的人,她装也懒得装,扭过脸就不理人。 傲娇的性子,自己都没察觉。 “赵连长被分到了另外一个连队,他受了伤,被抬了下来,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你让他的家属放心。” 宋声声得到准信,也松了口气。 看来这本书的剧情,大差不差。 她梦里的一些小事儿都对得上,譬如赵连长回宁城时,也是胸前戴着大红花,立了功回来的。 “好。我等会儿就给淑姐打电话。” 家属院里几乎家家都装了电话线。 宋声声来的时候特意把淑姐的号码记在了本子上,说着她就要从傅城的怀里挣扎出去,她迫不及待:“我现在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宋声声到电话旁,一个一个认认真真摁下号码。 待那头的电话接通之后。 她捧着电话,“淑姐,我是声声。” 李淑怕接到她的电话,又怕接不到她的消息,心脏悄声无息的提了起来,她喉咙发紧:“声声,你可是问到我家这口子的消息了?” 知道她担心着急,宋声声也没和她卖关子:“赵连长人没事儿,咱们打了胜仗,他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李淑听到这个好消息,整个人重重出了口气。 可算是重新活了过来,她喜极而泣:“好,好,声声,谢谢你。” 哽咽的声音,听着就心酸。 沉重的大石头落了地,她整个人也没那么紧绷。 李淑调整好情绪:“声声,你等会儿,我叫小池来和你说两句话。这孩子,想你想得很了。” 刘婶回了乡下老家。 宋声声把孩子托付给了她,求她帮忙照看几天。 李淑本来就喜欢小池这样乖巧聪明的孩子,她又答应帮她打听消息,这几天对小池上心的不得了。 宋声声做梦太多。 梦里都是孩子。 有时是小池,有时是从没见过的那个小男孩。 两个孩子不太合得来,几次见面,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都是相同冷漠的眼神看着对方。 宋声声说:“好。” 几分钟后,电话里响起一道乖软的声音:“妈妈。” 男孩接着问:“妈妈,可不可以早点回来?” 宋声声一两个月,每天都陪着儿子睡觉,还学会了给他讲故事。 这小孩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经常做噩梦。 她还学了几首新的小调儿,哄给他听。 这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孩子,她当然有感情,一听这话就心软了:“很快。” 傅城看着她蹲在电话前,唠唠叨叨和儿子说了很多话。 有些困了,还拿着电话听儿子在和她说一些琐碎的事情。 傅城走过去,把她的电话给挂了。 宋声声现在太由着儿子也不好。 不过她的感情,一向都极致。 要么爱太满。 要么爱太空。 傅城说:“不用太惯着他。” 宋声声无法解释,她现在就是忍不住要可怜自己的孩子。 书里被她抛弃的彻彻底底。 她觉得自己就算改嫁给了沈知书,她可能不会想再见傅城,但是、但是不会连见一面自己的儿子都厌烦。 难道是沈知书不让她见? 也不会啊! 沈知书心胸宽阔,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他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的。” “不会。” 宋声声和他说不通,她戳了戳小手,低声小小地问:“傅城,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第75章 注意影响 南省天气闷热,蚊虫多。 宋声声其实住不惯,这两天,傅城空出手来还要帮她驱蚊子。 她吃也吃不习惯。 这边的饭菜都是偏酸辣口,有些菜酸的她牙疼。 战争结束,一批批战士们都是坐火车回原来的战区。 牺牲的烈士们,也要送他们回家。 还留在南省的部队,其实已经不多。 傅城的伤好了大半,他是要跟着大部队一道回去的。 日子定好了,就在后天。 “再等两天。” “哦。” 她嘴上也没抱怨,和傅城他们在战场上吃得苦相比,她吃不惯睡不惯这几点连小事都算不上。 傅城看出来她食欲不太好。 他提前出了院。 他们到南省来是出任务,保家卫国来的。 身上当然没有带钱和票。 但是借也能借到。 傅城问当地的干部借了几张食品票,带着宋声声去了饭店下馆子。 钱也是借的,等回了宁城,再一并寄回来还了。 宋声声喜欢吃肉,他点了盘红烧肉,还有一道玉米排骨汤,又让厨师炒了碗素菜。 小饭馆的厨师是阳城那边的人。 阳城和宁城隔得不算太远,口味也近。 宋声声吃到熟悉的味道,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傅城要忌口,就没怎么动筷子,只喝了几口汤。 宋声声吃光了整盘的红烧肉,肚子吃得很圆,她吃完才想得起来问:“你会不会嫌我吃的有点多啊?” 问完她又觉得傅城没那么小气。 傅城说:“你前两天都没怎么动筷子,今天多吃点,正好补补。” 宋声声心想他还算有良心,看出来了她前两天食欲不振! “嗯啊,他们送来的饭菜不好吃,我不喜欢吃。” 但是浪费可耻,这年头浪费粮食是一种罪过,是要挨批的。 所以宋声声吃不完就全都塞给了傅城。 半夜饿得肚子咕咕叫,差点要抱着傅城的胳膊啃了。 下馆子的人不多,傅城去付了钱,转头就碰到和薛落一块过来吃饭的陆沉渊。 宋声声每次看见薛落,都不禁胡思乱想。 傅城真的没有喜欢过薛落吗?真的没有动心过吗? 薛落那么有气质,聪明漂亮、出身又好。 男人喜欢她,可太正常了。 就像她对沈知书,有过利用、有过崇拜、也有过如果真的要被爹妈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老男人、她还不如嫁给沈知书这种念头。 宋声声站在傅城旁边,揪着手指头。 陆沉渊看见她又是垂着脑袋不愿意抬头看人的样子,有些恼火的想,她一天不摆架子就能死。 “傅哥,你们吃完了?要不再吃点。” 傅城牵着宋声声的手,就没松开过:“吃饱了,你们俩慢慢吃。” 陆沉渊说:“嫂子吃得多,等会儿又叫饿。” 宋声声牙痒痒,抬起小脸,趁着傅城不注意的时候,瞪了陆沉渊一眼。 她没忍住,小声的怼了回去:“你才吃得多。” 宋声声很记仇,还记得陆沉渊往年来家里吃饭,把她辛辛苦苦煮的一锅土豆饭都吃完的事儿。 她用手比划:“我前年煮了这么大——的一锅土豆饭,被你给吃完了!我以前帮公社养猪,我养的小猪都吃不了那么多!” 陆沉渊还好意思说她。 真不要脸。 陆沉渊气得头顶冒烟。 傅城反倒是笑了,“我也记得这事。” 薛落看她气鼓鼓的说,又用手比划起来,觉得好笑,她好像也知道傅城为什么会喜欢宋声声这样的小姑娘了。 她和他们截然不同。 大院子弟,从小就学的世故圆滑。 勾心斗角的事儿经历的也不少。 宋声声不会像他们一样,扮演完美的假人。 缺点就是缺点,劣性就是劣性。 她太真实热烈,人也是有趋光性。 身处黑暗,自然向往烈烈骄阳。 * 两天后。 南省的火车站,送走了最后一批战士和军官。 宋声声和傅城还有陆沉渊他们在一节车厢,找过来的家属没几个。 大多数都在宁城的火车站等着接人。 时不时就有人挤着脑袋过来偷看他们团长的家属。 傅城这一仗,出了名。 有勇有谋,还不怕死。 底下这帮人,敬佩的不得了。 男人比女人更慕强,尤其是充满血性的小伙子,对他们团长在枪口下端了敌方供给老巢的事迹,更加敬佩热血。 宋声声坐火车就蔫吧了。 哪怕知道很多双眼睛在看,也顾不得许多。 她霸占了傅城的床位,听着轰隆轰隆的火车声,一只手抓着傅城身上墨绿色衬衫的袖口,微微张着红唇,就睡过去了。 傅城坐在床边。 火车上都是人,还有底下胆大调皮想看热闹的小战士。 傅城撩起眼皮,扫了眼躲在车厢连接处想偷看的人,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他搂着宋声声,让人紧紧贴着自己舒舒服服的睡觉。 部队里的干部看不过去,过来提醒了句:“傅同志,你还是要注意点影响。” 傅城不客气:“张干事,让他们滚。” 第76章 情哥哥 男人声音不大。 车厢那头挤过来偷看的小战士们都听得见。 哄笑了声,纷纷散开了。 平时不苟言笑的团长难得露出温情体贴的一面,他们觉得稀奇,这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嫂子太漂亮了。 战士们年纪也还小,在战场上个个神勇凶猛,私下里都还是没结婚没对象的小男生。 他们瞧着也心痒痒。 小战士们挤在一块,说话都放低了声音,怕被团长给听见。 “团长真小气,都不介绍嫂子给咱们认识认识。” “嗨!你们是不知道,团长天天把嫂子的照片藏在身上,夜里睡不着了就拿出来看。” “你怎么清楚?” “我好几回出来上厕所,也是意外瞧见的。” “咱们刘政委想看照片,团长都让他滚一边儿去,半点不乐意。” “嫂子真漂亮。” “还是我去火车站接的嫂子,大老远跑过来老受罪了。” “可不是,咱们坐火车来的时候,十几个小时,屁股都坐疼了。何况嫂子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他们言语中的羡慕,越发明显。 等回了老家,估计家里也会张罗着给他们相看对象,到时候… 不求娶个漂亮的。 只要老婆想着自己,心里头就暖暖的。 傅城没再管那些毛头小子,怀里的人儿睡得正香,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都在流口水。 傅城不禁莞尔,他用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轻轻碰了下她的唇瓣:“馋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饿着她了。 傅城火车这一路上都没怎么睡,伤口结痂之后就有点痒,睡不安稳。 傅城帮她盖好被子之后,起身去找了火车上的列车员。 问她要了点吃的,都是平时会在车里售卖的零食。 傅城借来的钱,基本上花了个干净。 本来想买点糖果和巧克力,早就没了。 列车员说:“三号车厢是后勤部的战士们,还有来支援的医生护士,小姑娘多,你去问问她们有没有。” 说着列车员也觉得奇怪,看不出来这位男同志竟然爱吃糖。 而且再过几个小时就到宁城了。 难道这点时间都等不了?现在非得要吃? 傅城估摸着宋声声也快醒了,想到她睡觉做梦都在流口水,他还真怕给她馋坏了。 男人去了三号车厢。 他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个子高大,气势迫人,身上的军装制服穿在他身上比电视上的演员还好看。 男人五官深刻立体,浓长的睫毛下是深色的眼瞳。 傅城用剩下的钱,同一个护士换了几块巧克力。 宋声声在快到站的两个小时前,稀里糊涂的醒了过来。 傅城往她手心里塞了两颗巧克力,“吃点垫垫肚子。” 宋声声剥开外面的塑膜纸,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犹豫半晌,还是没舍得把另外一颗给傅城。 她望着他:“你…饿吗?” “不饿。” 宋声声放下心来,吃完巧克力也没问从哪里弄来的。 便是他千辛万苦弄来的,也是身为丈夫的分内事。 宋声声睡醒才有点精神:“我们是不是快到啦?” 傅城感觉她也坐不住了,“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宁城站了。” 宋声声望着窗外,小声地说:“想家了。” 一个小时过得很快。 火车呜——的长鸣。 到站之后,外面有部队的军用车来接人。 驾驶员对傅城敬了礼,随后把两人送回军区大院, 小车停在院子门口。 刘婶听到动静,就过来还东西。 她回乡下之前,从声声家里借用了几块蜂窝煤。 这次正好来还了。 刘婶瞧见傅团长完好无损的回来,也为他们夫妻俩高兴。 她也听说傅团长这回又立了功,可以说前途无量。以后继续往上升也更容易。 “声声,这十块蜂窝煤,刚好拿来还你。” “刘婶,你对我怎么还这么客气?你拿回去吧,我家里的蜂窝煤还有许多,够用的了。” 宋声声就是这样。 她是个小气鬼,但是对熟识的人,从来都大方,不会非常吝啬。 刘婶听到她这么说,便也没同她假客气。 既然是左右邻居,平时就少不了要打交道,你送我点什么,我又送你点什么,属实正常。 刘婶笑了笑:“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对了,她们让我帮忙问问,上回帮你送蜂窝煤回来的男人是不是你们供销社的职员?” 刘婶那些天不在家,没见到沈知书,不然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今儿刘婶主动多嘴问这么一句,也是有原因的。 丁营长的家属,也就是张芬张姐。 她接过来的小侄女,宁芳芳还在大院食堂里做工,长得水灵,年纪也到了。 愣是没谈到合适的对象。 刘婶比张芬还年长几岁,张芬拉下脸帮她侄女打听送货的男人。 姑侄两个,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什么一见钟情,看上眼了,就想试试。 刘婶顺水推舟,就接了这个人情,问宋声声打听来了。 宁芳芳当然不是真的看上了沈知书,更不是请人帮忙撮合。 她不动声色的,就是想借刘婶的口,让傅城知道,哪怕宋声声千里迢迢赶去南省。 但他在战场上为国为民的头两个月。 宋声声可一点儿都不老实,都能使唤年轻俊美的男人给她送这么多的蜂窝煤。 没点猫腻,说出去谁信。 宋声声还没开口回答刘婶的话,傅城撩起眼皮,冷色的瞳孔静静凝视眼前的女人,他漫不经心落定几句话:“家里的煤不够用吗?我记得我走之前还买了不少。” “下雨天…我忘记收了。”她生硬的解释:“蜂窝煤受了潮,用不了了,我就随便去买了点。” 她生硬的狡辩结束后,感觉落在她脸上的视线还是有几分捉摸不透的凉意。 她这样对男女感情迟钝的天才。 感觉到山雨欲来的窒息。 宋声声在心里默默的想,看来果真不能让傅城知道,她和沈知书见了好几回。 她低眉顺目,眼神有些飘忽。 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心虚,她和沈知书这回可真的是清清白白,连一句过界的、暧昧的话都没说过。 傅城知道她粗心大意、笨手笨脚。 也怪他走之前没提醒她,平时她基本不管这些琐碎的事情,忘性又大。 傅城便也没多想,只说:“等会儿支个小棚子,以后也不用怕被雨淋坏了。” 宋声声点点头说:“好。” 刘婶还在等她回话,她想了想,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撒谎了。 她本来也没有特别高尚的道德素质,撒谎也不会有特别沉重的心理负担。 这下迫于无奈说个谎话,应该也没什么。 她说:“对的,是在供销社里搬货的小伙子。” 刘婶是个热心肠,也是出了名的人好,谁家有事都愿意多帮衬一把。 宁芳芳这小姑娘,平时见到她们嘴也甜,人勤快。 刘婶对她印象还不错,也愿意帮她多问几句。 “他可谈对象了?” “刘婶,你…你是要给人做媒吗?” 刘婶笑了笑,点头:“是,这事不兴往外说,我就只和你说道说道。” 宋声声有点好奇,但也没问刘婶是要帮谁说媒。 “应该是没有的。” 不过宋声声觉得这事儿悬。 虽然沈知书从没开口说过择偶条件,但是宋声声猜他眼光很高。 刘婶拉着她的手:“声声,你帮我们多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样的。” “芳芳说那天听见你叫他哥,他是你家亲戚吧?是亲戚就好问了。” 本来一直没吭声的傅城,神情忽然一顿,他开了口:“你哥?” 她哪里来的好哥哥。 她只有一个情哥哥。 第77章 灌了醋 宋声声听见身旁传来的这两个字,顿时头皮发麻,有点紧张起来。 她纠纠结结,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蹦跳,一个在叫她不要心虚,理直气壮的告诉傅城,她就是和沈知书见了面、说了话。 另一个又唯唯诺诺,既然都扯了谎,不如撒谎撒到底。 宋声声装傻似的,点了点头,也没说多余的话。 这样她也不算说谎,沈知书本来就是她的邻家哥哥。 傅城偏不放过她一样,接着冷不丁问:“哪个哥哥?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宋声声支支吾吾,含糊的不得了。 刘婶还没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只是觉得这么久没见傅团长,这男人表面上看还是有点凶。 单这么看,谁看得出来他是个疼老婆的呢。 刘婶插了句话,笑眯眯地说:“声声的娘家人是不是都在小水村,我这么些年也没怎么见过声声的娘家人。” “不过我听芳芳说,你哥哥形象好,年纪又轻,看来他们说要进供销社上班,得形象好,也没有骗人。” 傅城听见形象好、年纪轻,心里就有了数。 他的脸色慢慢的冷了下来,不过他在外面向来是没什么表情的人,便是冷着脸,也不是很明显。 宋声声以前没发现刘婶这么多话。 她在心里叹了叹气,又侥幸的想,傅城肯定没有那么聪明,他如果什么都能猜到,岂不是能去给别人算命了。 “刘婶,芳芳是谁啊?” 宋声声觉得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平时也懒得像个长舌妇似的四处去打听别人。 她还真没听过芳芳这个名字。 刘婶说:“是丁营长家的小侄女,你应该见过的。” 她这么说,宋声声就想起来了。 上次丁营长家的那位还显摆她家小侄女漂亮又上进,还找了份好工作。 刘婶接着又说:“我也不瞒你,就是芳芳看上了你哥哥,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和你打听,这才托我来问问你。” 宋声声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沈知书长得是很好的,有人看上他,当然不奇怪。 她这会儿还觉得很是自己出奇的倒霉,傅城一回来就恰好碰到刘婶,刚好又说起这个事。 她真的就是太倒霉了。 傅城单手插兜,淡淡看向她,问她说:“你哥哥没有谈婚论嫁,倒是可以牵线搭桥。” “怎么,你不舍得?” 宋声声听到后面这几个字,就像被砍断尾巴的小猫,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她压根看不见自己脸上的心虚有多明显,语气有多跳脚,说:“我为什么舍不得?我怎么会舍不得?你不要含血喷人。” 她磕磕绊绊的:“我回头就去给他家里人说。” 傅城挑了下眉:“嗯,挺好。” 刘婶这会儿才听出来傅城的语气不太对,她眼尖目明,默了半晌,才开了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这事回头你有空咱们再说。” 宋声声点点头,送走了刘婶。 她小心翼翼抬起眼皮,本想悄悄的偷看他两眼,没想到被他抓了个正着。 男人漆黑的眼瞳像锁定了猎物般那么精准。 宋声声倏然收回视线,她娇柔做作的摸了摸肚子:“哎呀,好饿!我快饿死了。” 她又黏黏糊糊挽着他的胳膊,“老公,饿了,想吃饭。” 傅城也没推开她,由着她做贼心虚般故意纠缠着他。 每次她把他惹生气了,都是用这种笨却又出奇有用的法子,百试百灵。 傅城装作没看出她这点小把戏。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隔着柔软的棉布料,她肚子上的肉也很软。 男人掌心的温度,滚烫炙热。 哪怕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无形中好像捏住了她命脉似的力量感。 若是换成平常宋声声肯定不乐意给他摸肚子。 小肚子这么柔软、敏感的地方,可不兴随便摸。 但这会儿她实在是太心虚了。 暂且睁只眼闭只眼就忍了下来。 傅城低头,垂着眼睫,清冷的瞳色不动声色扫了眼她,瞧见她脸上敢怒不敢言的神情,觉得好笑。 宋声声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看了眼他还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她忍着没拿开,看见自己的肚子她才想起来她的儿子,“小池还在淑姐家里,我去接孩子回来。” 傅城摁住她的手腕,“不用,我去。” 宋声声噢了声。 傅城去把儿子带了回来,路上顺便绕了个路去了大院食堂,打了一些饭菜。 他回来的时候,宋声声早就钻进卧室躺着了。 闻到饭菜的香味,才顺着味道悄悄到他的身边。 傅城说:“不是饿了吗?先吃点吧。” 宋声声嗷了声,觉得方才的危机已经过去了。 傅落池坐在妈妈身边,吃的都比以前多一些。 宋声声看着他,几天没见,也觉得有点想了。 她这个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喜欢的时候也很黏糊。 宋声声低头亲了他一口。 小孩儿脸上羞得通红,无论被亲多少回,都容易红红脸。 傅城收拾了碗筷,他去了院子,码在檐下的蜂窝煤整整齐齐。 傅城的黑眸静静望着,半晌过后,冷笑了声。 宋声声夜里就发现她才买不久的蜂窝煤又被水给浇的透湿。 也不知道怎么弄的。 她觉得纳闷,进屋去同傅城说起这个事。 傅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你洗澡的时候下了场阵雨。” 接着他淡定道:“明天我再去买。” 宋声声有点心疼钱和票。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埋怨她最近真的太倒霉了!!! 晚上,忍了好几个月的男人。 像是根本不打算忍着似的,攒得力气全使在她身上了。 宋声声哭哭唧唧,忍无可忍拿脚去踹他。 反倒被折腾的更惨。 她到后头都有点生气了。 又怕又生气。 感觉傅城今晚一点儿都不懂心疼人。 心肝儿也不喊了,宝贝也不说了。 哄得少,闷头只顾自己痛快。 第78章 很生气 宋声声以前会装得眼泪汪汪的样子。 这天晚上是真的哭了。 呜呜咽咽,眼泪直掉。 傅城浑身紧绷了下,叹息了声,他用指腹慢慢抹掉她脸上的泪珠。 悬挂在睫毛上的水珠,瞧着就可怜。 女人的小脸沁着柔软的薄红,水润的眼睛像浸在湖水里,看得人心软。 宋声声也以为傅城心软了。 谁知道。 他低头吻了吻她潮湿的脸颊,控着她腰肢的手掌,力道却并未有半分松懈。 傅城在部队里天天都有高强度的训练,力道和爆发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在她想逃开的时候,他的手指好像绕不开的钢铁,大力攥着人把她给扯了回来。 “好了。” “声声,还早。” 天快亮的时候,宋声声连生气的精神都没有了。 她闭上眼睛,倒头就睡了过去。 她却也不忘在心里默默的记仇,狠狠谴责傅城今晚这种不懂疼人的恶劣态度。 傅城的心,就是比石头做的还要硬。 他就是个狠心的男人。 她哭,他就帮她擦眼泪。 然而他这个罪魁祸首,却丝毫不会停止让她掉眼泪的行为。 无比恶劣! 宋声声委屈巴巴的睡着了。 傅城搂着人睡了两个小时就起来了,他有病假,这几天不用出任务。 傅城穿好衬衣,回头看了眼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人。 替她掖好了胡乱踢开的被子,忍不住又捏了下她的小脸,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昨晚很生气。 傅城心里也有气。 气她趁他不注意又和沈知书纠纠缠缠,更气她当着自己的面,也能面不改色的扯谎。 傅城早就看透宋声声是个不肯交心的骗子,但真被她用谎言给糊弄了,心里也不好受。 傅城当然不会捅破她的谎言。 宋声声娇气,脾气也不是一般的大,被他刺破谎言八成是要恼羞成怒的。 理直气壮的发脾气,还要谴责他态度不好。 傅城不想同她为一个外人产生争执,但是身为她的丈夫,情感上他也无法控制自己旺盛的需求,忍不住做了些过分的事情。 只有不断的占有。 才能满足自己摇摇欲坠的不安。 傅城回过神来,又低头亲了亲床上的人。 出了房间,院外有人在敲门。 宁芳芳才从刘婶家里出来,她表面上去同刘婶打探昨晚说媒的消息,实际上,并非如此。 听到刘婶说,昨天已经同宋声声打听了消息,宁芳芳也放心了。 她这会儿也是第一次主动敲了傅团长家的门。 傅城打开门,见到一张陌生的脸孔。 宁芳芳很有分寸,她自小就会察言观色,做事又谨慎又小心,心思缜密,不会让人看出来她的意图。 她借用了姑姑当理由:“傅团长,我姑姑之前同您的太太闹过不愉快,知道你们回来了,特意叫我送了些今早包的饺子过来。” 傅城记得丁营长的妻子,的确是和宋声声合不来。 丁营长的家属,却也不是个会服软讲和的人。 无缘无故的示好,着实令人怀疑。 他淡淡道:“客气了。” 傅城这样说却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 宁芳芳的手僵在半空,竹筐里的饺子不少,这样拿着属实有些沉。 傅城接着说:“声声还在睡觉,等她睡醒了我再问问她,这事儿我不好做主。” 宁芳芳勉力维持着笑脸,一点儿都看不出芥蒂,她说:“好。” 她没想到这么点小事,傅团长都要看宋声声的脸色。 这八成是他的借口。 宁芳芳觉得可能还是自己太冒进,莽撞。 傅团长不好接触,这事她早就听说过,姑姑也告诉过她,当年不是没人给傅团长说媒。 主动扑过去的少女如过江之卿。 说媒的就更多了。 部队里的领导干部,都很热心给他张罗对象。 从未见他松过口,宋声声是靠着死缠烂打忽然冒出来的。 姑姑每次提起这个事都要咬牙切齿地说:“早知道靠死缠烂打就能追到男人,那时候我肯定就把你送到他跟前去了。” “女追男,隔层纱。” “宋声声还真就聪明的那一回。” 宁芳芳没有赖在这里,抱着饺子就回了姑姑的家。 姑姑已经起了床,正帮两个儿子穿衣服,俩小子调皮的要命,裤子都没穿好就到处蹦蹦跳跳。 女人在后面追着骂,“两个小兔崽子!赶紧给我过来!” 宁芳芳已经习惯了这个家的鸡飞狗跳,她今早出门前已经做好了早餐。 她走过去:“姑姑,我来给弟弟们穿衣服吧。” 宁芳芳帮两个弟弟穿好衣服,就听见姑姑问她:“饺子没送过去?” 宁芳芳嗯了声:“傅团长说要问家属的意思。” “嘁,显得宋声声了,还真有本事拴住男人。”说着她又摆了摆手:“算了,我看傅团长迟早要后悔对她这么好。” 她说这话有些幸灾乐祸的口吻。 她又不是没瞧见宋声声同沈知书走在一起的那两天,原本她不知道那个斯文俊秀的男人是谁。 打听了下才清楚,原来那就是宋声声以前的邻居哥哥。 她偷偷摸摸跑过几次,就是去找这位好哥哥。 她是过来人,哪里不清楚。 女人这心里有了别人,就是会天天想。 今天能忍住,明天也能忍住,后天可就不一定了。 总有一天,是会为感情冲动一次的。 她抿唇笑了笑,接着安慰自己的侄女,“你别着急,咱们都不用做什么,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宁芳芳给姑姑盛了碗饭,垂落的睫毛挡住心中的思绪,她对姑姑乖巧的笑了笑,很是能沉得住气:“我知道了,姑姑。” * 宋声声睡醒之后。 傅城也没和她提隔壁送了饺子过来,直觉告诉他,她肯定不乐意听。 宋声声的心眼有多小,他是领教过的。 一个讨厌的人突然对她示好,她八成会心胸狭窄的觉得饺子里肯定下了剧毒,要毒死她。 所以,傅城索性就不提。 宋声声醒来气性还是很大,浑身像是被擀面杖碾过去了似的,她气鼓鼓的起了床。 把傅城当成了空气。 也不和他说话。 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可怕的、最恶毒的报复方式就是不和他说话了。 第79章 挥之不去的阴影 宋声声是对傅城昨天晚上蛮干的态度,十分不满。 她自己都没发现和傅城结婚之后,她变得有多娇气,往日她装模作样哼哼唧唧两声。 傅城就会心疼她,停下来,慢慢的哄她,让她缓一缓。 可是昨晚并不是这样的,傅城只是给她擦了擦眼泪,没怎么哄她。 这说明。 这个男人变坏了。 他如果真的在乎她,不会对她这么坏。 宋声声气不过,就不想理他。 她要一个不会心疼人的男人有什么用呢? 傅城早上去买了豆浆油条,还去食堂打了两碗粥回来,粥还在灶台上热着。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怕凉了。 傅城将厨房里还热腾腾的粥端了出来:“先填饱肚子再生气。” 他也不是瞎子,哪能看不出她在生闷气。 宋声声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刚准备去儿子的房间,傅城望着她的背影,说:“孩子已经去上学了。” 宋声声肚子饿了。 又饿又烦。 本来想秉承着不吃嗟来之食的念头,听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决定还是不能亏待自己。 豆浆里加了糖,喝着很甜。 吃过早饭,宋声声还得去供销社上班。 傅城跟着她出了门,“我送你。” 宋声声差点就没忍住要说话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得有点骨气,不能轻而易举原谅他昨晚那种凶猛的行为。 不然他将来定然得寸进尺。 那她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宋声声可不想每天早上醒来都像被擀面杖给碾了一顿似的,她这会儿其实已经压着脾气了。 换成以前。 换成不知道自己是个炮灰,而他是男主之前。 她早就闹个翻天覆地,和傅城大闹了。 宋声声越想越委屈,眼角都有些红,她闷头往前走,傅城拉住她的手腕:“我骑车送你过去。” 家里有一辆二八大杠。 宋声声以前经常指使傅城骑车送她去这儿去那儿。 两人结婚后,她出门次数少了,也就很少再坐傅城的自行车后座。 宋声声还是没憋住,破了功和他说了话:“我不坐。” 傅城问:“你还走得动?” 宋声声听见就来气,她抬起眼,红红的有些可怜:“你还好意思说!” 傅城抿了抿唇,短暂的沉默过后:“上来。” 宋声声憋不住气,她狠狠推开了他:“你昨晚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我,对我那么狠,哪有你这样的人。我讨厌你。” 她现在说话,太刻薄的也不太会说。 傅城听见最后这四个字,心里头闷闷的,不太舒服。 腰腹这里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好像漫长的胀痛再也挥之不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那你要喜欢谁?” 别扭的,恼怒的,尖锐又带着点刻薄发酸的。 宋声声以为傅城会和她道歉来着,没想到他还反过来问她,她本来就是需要顺毛的性子。 这下就更像是被捅了马蜂窝。 她的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 宋声声到供销社的时候,眼睛还有点红,肿肿的一看就像是刚哭过。 她埋头进了供销社。 傅城站在外面,静静望着她的背影。 明知道自己不该说她听了会不高兴的话,但是嫉妒心上了头,理智、自制力什么的通通都没有了。 男人的嫉妒心,也很可怕。 早上她把他当成空气,不理他的时候就够他难受的了。 这会儿,只见得到一个气鼓鼓的背影就更难受了。 不过傅城今儿出门带了钱,也有多余的工业票,他转身去了附近的国营商场。 既把人给惹毛了,哄哄是他应该的。 傅城出手阔绰,起码比其他人要大方许多。 他从小到大也没缺过钱,过得最节俭的那段日子,身上也有个几十块钱。 傅城买了些宋声声爱吃的零食,都是广城那边运过来的进口牌子。 还有一双精致的小皮鞋。 总共花了他一百五十块钱,还有几张票。 傅城从国营商场出来,偏就那么巧合,隔着一条街,看见了对面的沈知书。 傅城眸色阴暗,冷冷注视着对面的男人。 沈知书似乎是送学生回家,转过头看见街对面的傅城。 宋声声不在,沈知书也不装温和了。 面无表情,冷眸相对。 刀锋般的目光短暂交汇了片刻,两人都很冷淡的挪开了视线,沈知书转身就走,不打算和傅城打招呼。 傅城盯着沈知书单薄的背影,兴许是过于紧绷的状态,他的脑仁有些突突的疼。 傅城想到自己在南省接连做的噩梦。 倒也没有别的。 只是不断、不断的看见沈知书和她,手牵手离开的背影。 仿佛他们将来才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傅城的太阳穴疼得死去活来,心跳都仿佛压抑了几分,他深深出了口气,胸腔中的窒闷渐渐缓解。 宋声声和别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已经是傅城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了。 第80章 永远属于你 这边宋声声刚进供销社,就收到了各种关怀。 她不在的这些天,供销社的职工都还挺想念她,还有她做的那些糕点。 老师傅用改良过后的方子做出来的始终不是那个味道。 而且宋声声在的时候还会手把手教她们怎么裁剪衣服的款式,怎么把自己弄得更漂亮一些。 平时没觉得宋声声有什么大用处。 真没了她,也哪哪儿都不对。 “声声,你总算回来了。” “咱们都想你想得狠了,张姐给她老公做的衬衣,口袋怎么都缝不好,回头你帮她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宋声声打起精神来,点了点头:“好。” 她是要和供销社的职工搞好关系,这里面就没几个普通人,这些同事、朋友往后可能还能帮得上忙。 不知是谁先发现她的眼皮肿了。 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 还以为她是去南省被惨烈的战况给吓坏了。 因为她们最开始听说的是声声她丈夫,也就是傅团长受了重伤好像都快要没了命。 要她们死了丈夫,也会哭得比谁都凶。 不过傅团长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声声,你被吓坏了吧?别担心,那些不识好歹的都被咱们国家的兵给打走了,好歹能安心一段时日了。” 宋声声不好解释,自己才不是因为害怕才哭的。 她是被傅城气哭的。 “嗯。” “我们今儿可瞧见了,今早还是傅团长送你过来上班的呢,你们俩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宋声声不想吭声。 傅城是越来越坏才对。 她们也没能闲聊多久,没一会儿就来了客人。 早上忙得差不多了,就到了中午。 吃过午饭,王姐见她还是闷闷不乐,提不起精神来。 “你怎么蔫了?” 宋声声把王姐当成了她的知心大姐姐,她一下就撇了嘴,如果不是要面子恐怕都要呜呜呜哭出来了。 她说:“傅城,他真的太坏了。” 王姐见她咬牙切齿,连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宋声声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他就是、不心疼我。” 王姐问:“怎么个不心疼法?” 她见傅团长对声声还是很上心的。 就差把人当孩子来带了。 中午都要过来把盒饭拿回去给洗了,每次把人送过来也要叮嘱许多要注意的事儿。 生怕她被别人给欺负了。 王姐可还听说了,傅团长私底下见过供销社的领导,叫人帮忙照看,有什么事立刻告诉他。 这要是还不够心疼人。 天底下就没有会心疼人的男人了。 宋声声撸起上衣的袖子,嫩白的皮肤印着斑驳的吻痕,哪哪儿都是一枚枚咬下来的印记。 入目皆是男人对她的占有欲。 王姐瞧着也面红耳赤的,没想到傅团长瞧着斯斯文文,又是学历高的文化人。 关了灯,在家里,对妻子也是这个样子。 王姐咳嗽了两声,笑着说:“傻孩子,这不叫不心疼,他这就是喜欢你啊。” “可是我很累,我都说不要了。”宋声声不满的嘀嘀咕咕:“他昨晚都不听我的话,我、我都怕了。” 王姐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我、这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那种时候说不要,就是火上浇油。 哪里是说停下来就能停下来的。 声声还是太天真,不懂男人禽兽的那一面。 王姐想了想,接着告诉她说:“不过男人的确不能惯,你若实在不高兴就晾他两天。” 宋声声感觉找到了靠谱的知音,心情好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蔫巴巴的宋声声又有了精神。 午后天气有些炎热,供销社里来的人都少了一些。 她也清闲,其他人便聊起了家里那点事。 不知道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她身上,周姐笑眯眯望着她问:“你和傅团长打算什么时候再要一个孩子啊?” 宋声声愣住了。 她没想过要二胎。 她也不记得傅城有没有去领计生用品来避孕。 但是她和傅城,没少一起睡觉。 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 宋声声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还没、没想好呢。” 说完她又怔怔发了会儿呆。 恍惚中仿佛又听见那声“mom”。 中英夹杂的、生涩的、平静的语调在她耳边,一直缠绕。 宋声声总是刻意的想要忘掉梦里那张乖巧平静的小脸。 她也不知道上天让她梦到这本书算不算一种恩赐。 在梦中,她又有点想要亲近那个孩子,又有点害怕他。 她流着眼泪,他还会过来,用手帕认认真真的给她擦脸。 英文流利,声音柔软。 “mom,don''t cry。” “i will always belong to you (我永远属于你)。” 她也隐隐约约似乎也看见过,两个孩子,冷冷相对的画面。 而没过多久,就有佣人来呼救的声音。 两个男孩,同时掉进了湖水里。 没人知道,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掉下去。 “声声,想什么呢?” 听到声音,她匆忙醒过神来,她低着头:“想一些事情。” 如果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那个孩子,大概是不会出生了。 宋声声又有点侥幸的想,如果、如果她真的和傅城再要一个孩子,说不定…就是那个孩子。 但是想想就异想天开,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宋声声叹了叹气,有些惆怅。 没想到,从小到大,她最受不了的还是苦肉计,总是容易心软软。 她若真的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就好了。 “什么事儿想得这么出神?” “就是你们刚才说的、再要一个孩子。”宋声声犹豫片刻,接着问:“家里如果有两个孩子,不会打架吗?我怕他们合不来。” 王姐和周姐家里都有两个。 闹腾归闹腾,热闹也是真热闹。 周姐失笑:“哪有不打架的孩子,亲兄弟也有得闹,但是很快就能和好,脾气来的快,去得快。” 周姐提起家里的两个捣蛋鬼,笑意忍不住加深几分,她说:“你再要一个,说不定是妹妹呢!哥哥总是会多让着妹妹一些,你家小池又乖的没边,肯定是个宠妹妹的好哥哥。” 宋声声也喜欢女儿。 可她觉得,有点困难。 “好。周姐,你说的有道理。” “你和傅团长生得都好看,不多生两个简直可惜了。” 宋声声承认自己是很漂亮的。 至于傅城,好吧,他也不差。 不然她当初也不会一眼就要去勾搭她。 宋声声正为孩子的事儿纠结,她在小水村的爹妈这次直接找到了供销社。 两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身后还跟着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 肤色看起来很黑。 皮肤粗糙,说话也很粗鲁,路上都在骂骂咧咧,还带着点恐吓。 这就是媒人上次给宋家人介绍的男人。 说媒没成,这男人不仅把媒人臭骂一顿,还找到了小水村里的宋家两口子,不依不饶,一定要他们给个说法。 宋母欺软怕硬,好声好气说再给他介绍一个对象。 谁知道媒人那时候把宋声声的照片给他看了,他很满意,死活都不愿意换人。 一定要他们赔个媳妇儿。 不然就要闹到乡里的政府上去,告他们欺骗、愚弄人民群众! 第81章 晕过去 宋爹和这男人在外头等着。 宋母进了供销社,也不敢惹出大动静,叫别人知道自己家的丑事,传出去怕是要遭殃。 宋声声还没离婚,他们就给急着找下家。 说来说去,宋母心里都在埋怨宋声声,若不是她拿离婚这种事情胡说八道,害他们当了真,他们今天至于被那个不讲道理的男人纠缠上吗? 宋母可算知道了。 为什么这个男人出得起一百块钱的彩礼,却还没有结婚!这种五大三粗、蛮不讲理的人。 但凡家里饿不死都不会想嫁给他。 宋母硬着头皮到了声声跟前,她叫声声也叫的很亲热,“妈搭王叔的驴车进城,顺道来看看你。” 宋声声早就看出来了,她的爹妈每次来找她都要整一些幺蛾子。 “妈,我有什么好看的,过得好着呢。”宋声声眨巴眨巴眼睛:“你女儿在城里享福呢。” 宋母被这话噎的,差点就要黑脸了。 她能不知道宋声声这段时间在城里过好日子吗? 说起来,傅城也是命大,乡下虽然没有报纸,可是消息也灵通的很! 南省这场仗打的焦灼,死伤惨烈。 都说傅城人也不好了,宋声声还找了过去,若不是人不行了,她至于千里迢迢奔过去吗? 宋母是很怕傅城的,这个男人心思多,心眼也深。 她想沾点宋声声的好处,都难。 傅城竟连她的身世都看了出来,宋母那次回去就给吓病了,就怕傅城把他们扭送到公安面前。 所以知道傅城好端端回了宁城,还立了头等功,她心里七上八下,又是好几天没睡着。 “声声,妈这不是关心你吗?” “我看你现在也不忙,咱们出去说吧。” 宋声声被她妈拉到了门口,宋母还要面子,在外头一点儿都不会让人看出来她和女儿关系没有那么亲。 宋母自来熟似的,同供销社里的其他柜员,笑着打招呼,不吝夸奖的话:“我们家声声,从小就让我省心。” 宋声声听了都想笑。 她小时候可没少被追着骂,说她一点儿都不听话,调皮捣蛋。 她爹妈眼里只有他们那更加乖巧聪明的儿女。 到了一处角落,宋母压低了声音,又充满期待望着她:“声声,你每个月工资是不是有二十多块钱?” 宋母记得上回,听人说起过。 她先前几次三番没要到钱,是有些恼火。 但是这次,还真是火烧眉毛了。 若是能要到一点儿钱,把那个老男人给打发了也好说。 若是要不到钱,就只好冒着风险,让宋声声去见一见。 见一面也不会怎么样! 又不要他们做什么。 悄声无息的见了面,既满足了那个蛮子死男人,让他闭上嘴,不要再来烦她了。 宋母其实也是怕这男人到时候把主意打到杳杳身上,这可是她亲闺女! “妈,我花钱大手大脚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你问我要钱,我肯定是没有的。” 宋母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 她还是没忍住:“不知道你这铁公鸡的毛病跟谁学的。” 宋声声眨眨眼:“我是你女儿,当然是随了你。” 宋母真是服了!她可没有宋声声这么一毛不拔,既然她不肯掏钱。 宋母只得铤而走险,“那你跟我去见个亲戚。” 宋声声站着不动,很是警惕:“咱们家还有我没见过的亲戚吗?” 宋家两边的亲戚都不多。 这个年代又都忙着劳作、奋斗,也就只有逢上喜事才会走动走动。 村子隔得又远,出行不方便。 走亲戚这事就显得麻烦起来。 宋母愣了下,支支吾吾:“远房亲戚,就和你那个还在农场改造的舅舅一样,没有那么亲,但也有点关系。” 宋声声听着就觉得有诈。 她说:“妈,我不能擅自离岗,好不容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万一被人举报消极怠工,我会被开除的。” 宋母拉着她的手不放,这种时候可由不得她说了算。 “当妈求你了,你就去露个面。” “我不去。” 宋母被这死丫头的态度弄得没法子,“那我让他们过来。” 宋母说着就给藏在不远处的两人打了个手势。 宋爹像个窝囊废,领着男人出现在她们跟前。 这男人方才还凶神恶煞,见到比照片里还漂亮的宋声声脸上的笑都止不住。 可他是个肥膘大汉,这么一笑,反而让人不适。 宋爹犹犹豫豫,半晌之后憋出一句话来:“声声,这是…是你远房的叔。” 男人听到这种介绍当即不满了。 什么叔?他可马上要和她说媒了的。 她嫁进他家的门,给他当媳妇儿,生小娃娃的。 宋母还不知道他们招惹来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媒婆把人情费还给他的时候,就把话说的清清楚楚,这姑娘还没离婚,事儿成不了。 这男人偏就钻了牛角尖。 不管。 咬死了他们在戏耍弱势群体。 当干部的都会多多照顾他们这样的,他若闹起来,还真就有的闹了。 宋声声抬起眼睫,顺着她爹的声音看了过去。 她的目光忽然停住。 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男人。 男人见她朝他看了过来,笑得就更灿烂了,嘿嘿的傻笑,不让人觉得憨厚,只让人感觉到恶心。 宋声声望着这个人,浑身下意识开始抖。 脸色渐次苍白,指尖也在颤。 她眼皮一翻,当即就晕了过去。 第82章 掐人中 浑浑噩噩的昏沉中。 宋声声仿佛听见了憋在嗓子里的哭声,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似乎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仔细辨认了半晌。 渐渐听出来,这好像是她自己的哭声。 眼前的视线很昏黄,她蜷在黄泥老房子里,不见天光的小房间,床上铺了一层稻草。 屋子里还有一些奇怪的臭味。 她的头发凌乱的散开,苍白的小脸满是惶恐,只有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角落里才能勉强找得到一点安全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破旧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她闻到了浓郁的酒气,臭的要命。 门外那些嘻嘻哈哈的声音也一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我说老陈,可终于让你娶上媳妇儿了,你都光棍伞十多年了,老天爷还真待你不薄,给你送来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啧,今早还是我帮你把人给弄回来了,这小妮子,指甲划我一脸,可把老子疼死了。” “让我也看看老陈的媳妇儿长啥样,花了一百多块,还真他妈的贵。” “你懂个屁!大半辈子的积蓄搭进去也值得。” “哈哈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越听心越凉。 长相粗犷的男人摇摇晃晃已经快要到她跟前,而他身后送他回来的人也没走。 就等着看热闹。 再不情不愿的新娘子,也要不了几天就会好好过日子了。 不听话就打。 村子里哪家不是这么过来的? 而且这婚事,明媒正娶,父母同意,还给了彩礼的,手续正规的不能再正规。 就算是公安来了,也没法说什么。 宋声声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 她感觉梦中的自己已经捏紧了拳头,掌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到了一把剪刀。 她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害怕、厌恶、愤怒。 她想,只要这个男人敢靠近。 她就会把剪刀捅进他的心脏,要死一起死。 “他妈的,你摆脸色给谁看?今晚过后你就是老子的人了!你那前夫,不要你了。” “我还没嫌弃你是和人好过,你搁这儿不甘不愿,老子可不惯你。” 男人骂骂咧咧,一边靠近她。 她仰着脸,脸上都是眼泪,在他俯身的那个瞬间,毫不犹豫的把剪刀狠狠的扎了进去。 滚烫的鲜血像水龙头里的水。 慢慢流到了她的手上。 宋声声觉得烫,觉得疼,疼得灵魂好像都在震颤。 眼底的画面逐渐模糊,她听见遥遥呼唤她的声音。 “声声?声声?你快醒醒啊。” 宋声声费劲掀起眼皮,王姐见她睁眼了,还没来得及高兴,怀里的人脑袋一歪,又晕了。 王姐可急坏了!不知道好好的人怎么就晕了。 周姐也出来帮了忙,几个人手忙脚乱把人搬进供销社里面的休息间。 至于,宋家这两口子,都傻眼了。 大女儿身体一向都还可以,皮实的很,能吃能睡能偷懒,很少生病。 这一晕,把他们也给吓着了。 男人也想跟进去,被宋母拦住了,“我说陈建国!你别太过分了!钱也还你了,你再这样死缠烂打,咱们两家就鱼死网破算了!” “我都跟你说了,声声她丈夫是军官,还是团长,这次回来八成还要再往上升,你还敢再这么闹,我告诉她丈夫,让他来收拾你。” 宋母这些话也是吓唬陈建国的。 不到万不得已,她当然不敢让傅城知道,她背地里给宋声声相看男人。 头婚都没离,就想着二婚。 傅城指定要憎恶他们,她一把年纪,倒是不怕。 就是怕傅城会给她的一双亲儿女,使绊子。 亲儿子亲女儿,就是宋母的命。 谁都不能动。 宋母冷冷说完,也赶紧进去看宋声声了。 她都怀疑,宋声声是不是在装晕了。 这死丫头,以前装病也是一套一套的。 王姐把宋声声当妹子看,这会儿着急的不得了,连忙招呼人去叫医生,又让后勤的同志赶紧去部队把傅团长请过来。 王姐给宋声声掐了好几下人中。 小姑娘都还没醒。 后勤的李大爷蹬着自行车就去了部队,他在大门口被执勤的小伙子给拦了下来:“大爷,你是来找谁的?” 李大爷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们快去告诉傅团长,声声她刚才晕倒了!” 执勤的听到之后也不敢耽误,立刻就去找人。 傅城正在换药,底下的人报告了声。 “团长!” “发生什么事儿了?” “刚才有人来说嫂子晕倒了。” 傅城当即起身,也没管腰腹间还没缠好的纱布,随意处置了两下,男人迈着大步,火急火燎就冲了出去。 外面烈日悬空,他脸上却绷着无比冷峻的神色。 部队离供销社还有好几里的路,驾驶员开了车,把傅团长给送了过去。 傅城来的时候,宋声声还晕晕的,中间醒了两次。 稀里糊涂,像是被梦魇住了。 呆呆的问王姐,她会不会死。 王姐呸呸呸两声,好像要把这句不吉利的话给呸走:“当然不会!你身体好着,就是从南省回来累着了,多歇息两天就好了。” 傅城一来,就把小床上的人抱了起来。 他把人送去了医院,王姐她们也跟着过去了。 医生看过之后,没什么大碍。 傅城才松了口气,他出了病房,找到王姐,男人低声问道:“王姐,声声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傅城担心她是被人欺负了,给气晕的。 王姐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声声她爹妈今天顺道来看她,母女俩说着说着,她就晕了。” 傅城刚才没看见宋家那对老两口。 “她爹妈来了?” “嗯。好像还带了个男人一起来,你回头问问他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好,谢谢你,王姐。” “不客气,我把声声当成妹妹,她这样我也心疼。” 傅城没有和王姐多聊,他心里还记挂着病房里的人。 他回去的时候,宋声声恰好醒了,脸看起来也没刚才那么白。 宋声声渐渐收回涣散的目光,她望着傅城,感觉他的脸色比她看起来还要差。 她总算拼凑出,这本书有关她的剧情了。 合着她在和沈知书去港城之前,还真被她爹妈给卖了一次。 上回她妈来说给她找了个好姻缘,怕就是这个叫陈建国的男人。 所以。 后来沈知书是救她于水火,来带走了她,她才会乖乖跟着沈知书去港城生活了吧。 这本书,可真是对她这个炮灰女配都不友好呢。 “醒了?” “嗯。” “怎么晕了?你妈和你说什么了?” 宋声声这会儿还在后怕,她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傅城身上的军装,像只被吓坏了的幼兽,铆足了劲往安全的地方里钻。 她吸了吸鼻子,刚准备说她爹妈之前打算找人给她随便嫁了。 外边的陈建国却已经等不住,他这人从小在村里泼皮无赖成了惯性。 祖辈又有家长为保护组织骨干牺牲过!这么些年,只要他有困难,组织都给他解决,这个男人既然军官,那就更要为人民服务了! 把老婆让给他怎么了!? 陈建国这脑子里想的根本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他身材粗壮,一下就撞开了干瘦的宋爹,直接闯进病房里。 宋家这两口子感觉天都要塌了!! 第83章 爆发前夕 陈建国的忽然闯入,弄得病房里的其他人不明所以。 宋声声一下子抓紧了傅城的手指,傅城摸了摸的脑袋,安抚了两下。 接着冷眼看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王姐瞧着这张生脸孔,也不知道这人打哪儿冒出来的。 宋爹和宋妈紧跟在后头,像把人给拽出来。 谁知道陈建国是个嘴巴利索的,张了嘴就什么都敢说! 陈建国看着一身制服的男人,心底虽然有几分怵,但也没有打退堂鼓!穿制服的好啊,穿上这身军装他就得为人民服务。 陈建国说:“傅团长,你们得给我一个交代,都说了要把她介绍给我当媳妇儿,这种人生大事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的呢?” 陈建国指着在病床上还脸色苍白的女人,看着她的目光毫不收敛,那种有点色的、觉得自己马上要得手的、令人不适的恶心感。 他从小就是个举报大王。 什么事儿在他嘴里都能上升到一个高度。 而且他的身份在这个世道可是一点儿都挑不出毛病,祖宗三代都是务农的村里人,还有个为组织带路牺牲的爷爷。 可以说他是“根正苗红”。 陈建国每次耍无赖都能成,这次也觉得不会例外:“你们别欺负我现在是双亲亡故的孤儿,这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就告到组织上去!” 让他们被批斗。 收拾他们的不正之风。 陈建国以前就是动不动举报到组织那儿去,每次都能给人戴高帽,逐字逐句的批斗别人。 他干这种造孽的事情已经如鱼得水。 以为这次自己也不例外,能顺利得逞。 谁知眼前的男人似乎没有被他唬住,傅城眯起眼睛,冷锐的眸光冷冰冰的锁在他身上,“你说有人给她和你说媒?” 陈建国点头:“没错。” 他看着病床上的人,还有些心痒痒,长得可比他们村的村花都好看。 陈建国打光棍这么些年,没少被人嘲笑。 姑娘家都不乐意嫁给他。 村里人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觉得他长得不好看,脾气又差,还总是给人背地里捅刀子,心眼小,和这种男人指定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陈建国才会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儿。 同龄人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他如果把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娶回家,生个孩子,岂不是会让人羡慕死?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他了。 “没错。” 陈建国回头,指着身后的宋母说:“我们两家早就见过面了,还找了媒婆。” “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没离婚。” “但是说好的事情反正不能变,这位同志,你赶紧写了离婚报告交上去,这事我是不可能和你们商量的。” 陈建国身后的宋母,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屏住呼吸,连话都不敢说。 陈建国似乎听到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嗤笑,他面前的男人,居高临下望着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这笑意,无端令人背后发冷。 傅城扫视了几眼这个要他尽快打离婚报告的男人,长得实在让人倒胃口,五大三粗,说话粗鄙。 怎么看,都一无是处。 傅城收回目光,视线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的女人:“岳母,这人说的是真的?” 宋母撒谎也不是,承认也不是。 傅城还真是扔了个难题给她,她那时候就想着一百块钱,哪里能想到陈建国是这种难缠的泼皮无赖呢! 她也后悔啊!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傅城偏又知道她不是宋声声的亲妈,估计还以为她是故意要虐待这个白捡的女儿呢! 她还真没想过故意虐待,就是对她没那么好而已。 宋母深吸了口气,只尽可能把自己摘出去:“那时候声声和我说,你们俩快要离婚了,我哪知道她是随口一说,我当了真,这不是操心她以后的终身大事,一时糊涂了才托人找了媒婆,给声声找个靠谱的男人,以后也好过日子。” 宋母的声音越说越低。 她自己听着都没什么底气, 傅城听见宋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冷笑了声,“这就是你给声声找的靠谱的好男人?” 宋母被说的没脸。 陈建国倒是听出来了他话中对自己的嘲讽,当即就不乐意了。 “你一个军官怎么还嘲讽人民群众呢?” 陈建国把自己人民群众的身份当成了免死金牌,怎么横都不会有事。 陈建国说:“你们两家要是不肯认账,我就找你们领导去,谁都别想好。” 普通人面对无赖,指定是没办法的。 只能吃哑巴亏,连宋家这两口子都招架不住,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无赖了。 可惜,他碰上的是傅城。 十几岁就在大院把别人脑袋都给砸破了的小魔王。 他这些年,只是收敛了。 成熟了下来,处惊不变,看不出喜怒。 可他又不是真的是什么好欺负的软骨头。 拿什么来压他都不好使。 举报?他会怕? 笑话。 傅城说:“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出去说。” 陈建国以为自己的吓唬奏效了,心中大喜,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个军官,胆子也就这么点大。 还不是怕被告到组织面前。 陈建国洋洋得意跟着傅城出了病房。 第84章 痛打一顿 医院走廊的尽头,有一间空置下来的休息室。 里面的器材老化损毁严重,久而久之,没人清理,也就没人再过去。 傅城打开门,空气腾起的灰尘有些刺鼻。 陈建国咳嗽了两声,嘴里骂骂咧咧:“这什么破地方,傅团长,要说你就快说。” 哪哪儿都是灰。 还有些阴沉沉的。 傅城不动声色的锁好了门,保险起见,他还在门栓上横了根杆子。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陈建国。” “陈同志,你今天怎么找过来的?” 傅城边问,边眯起了眼睛。 他有点想抽烟,他在情绪不太稳定的时候就很想抽烟。 陈建国这会儿得意的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说:“我让岳父岳母带我过来的。” 岳父、岳母。 现在就叫的很亲热。 傅城唇角的弧度渐渐淡了几分。 陈建国接着说:“傅团长,这事你们就是不站理,我见过声声的照片,她长得可真漂亮,你放心好了,我把人娶回去,她听话的话,肯定是要好好对她。” 不听话就打。 打到听话。 陈建国早就想结婚了。 只有结婚,才能满足自己操纵别人命运的那种主宰感。 现实里,他什么都不是。 但是回了家,他就是他老婆的天!他就是天王老子,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听他的。 陈建国就是想从柔弱的女人身上得到那种拥有权利的感觉。 不仅他这么想,很多男人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陈建国一时得意忘形,没看见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接着说:“我早打听过了,她不是个好的。傅团长管不住人,我肯定和你不一样,一定能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 “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女人,就不能惯着。” 陈建国越说越兴奋,嘴里不干不净。 他久久没听见傅城开口,正好奇的朝他看过去,接着,脑子里一阵惊天动地的巨痛,瞬间炸开。 傅城随手拿起一旁结结实实的木头椅子,高高扬起的手臂,重重朝他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他这一下,力道极重。 陈建国被砸得眼冒金星,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都给砸出了血。 迟钝的阵痛,让他疼的蜷在地上打滚,像一只被烫熟的虾。 陈建国抱着脑袋,痛的叫不出声音来。 傅城居高临下望着抱头倒地的男人,他提起他的衣领,握紧的拳头对着他的身体,把他的身躯当成了沙包,避开要害,一下接着一下。 陈建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间屋子又不会有人过来,他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建国被打的动都动不了。 傅城好像发泄完了,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给捆了。 男人漫不经心整理好衣服,看起来还是很板正、冷峻的样子。 陈建国疼得在叫唤,仇恨的眼神望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你敢殴打的人民群众,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要去告你!你给我等着!” 傅城毫不在意:“你去吧。” 他嗤得笑了声,眼神讥讽,“你试试,到底有没有用。” 混到今天,傅城若是连个人都不敢打,才是真的窝囊废。 他可不是多正义的人。 没有强烈的道德感。 今天没把陈建国打死,已经是他保持冷静之后的结果。 要收拾这么个人,他还有别的手段,不是一顿痛打就会放过他。 傅城去护士站借用了电话,给陆沉渊打去了电话,让他带两个人过来,把陈建国给扔远点。 傅城很记仇,睚眦必报。 这事可还没结束。 他很快回到病房,看起来并无异样。 宋妈没瞧见他身后有人,忍不住问起来:“陈建国呢?” 傅城面不改色:“他说他还有别的急事,先走了。” 傅城的目光落在宋妈身上,他也没忘记罪魁祸首是谁。 本以为上次的警告能让宋家人掂量着些做事。 但是傅城看他们还是不知死活。 傅城刚准备开口,宋声声就叫了他的名字:“傅城。” 她还在怕。 看见陈建国的脸就怕得控制不住的发颤。 傅城走到她身边,刚坐下来就被她抓住了衣袖,她呜咽道:“你先别走,我有点怕。” 宋声声见到陈建国就像应激了的小猫,浑身尖锐的刺都竖了起来,警惕、锋利。 傅城安抚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另只手则圈住了她的腰肢,让她整个人能尽情窝在自己的怀里,难得见她这么依赖他。 傅城也几乎没有见过她被吓成这样。 想到这里,男人的眼瞳冷了几分,浅色的瞳仁覆着一层冰冷的霜花。 宋母这会儿倒是聪明,见状立刻不声不响拉着丈夫就往外走,脚底抹油,赶紧溜之大吉。 宋爹还有些后怕,“陈建国要是还来可怎么办?” 宋母狠狠戳了下自家男人的脑子:“你不会真以为陈建国自个儿走了吧?他那个烂脾气,怎么可能灰溜溜的跑走。” 宋爹顿时瞪圆了眼睛:“你是说,他被傅城给收拾了?” 宋母点头:“八成是,陈建国最好是被收拾的不敢再来找咱们,他这个老泼皮,从前就是没碰上能治治他的!” 宋爹心里不安,“那咱们…” 毕竟要不是他们贪图那一百块钱,又想送走声声这个麻烦。 也不会招来陈建国这样的人。 宋母上次就领教过傅城翻脸无情的样子,想起来都怕得手脚发软,她狠掐了把还有些呆滞的丈夫:“所以我拉着你赶紧跑,回头等他稍微消了气,咱们再主动来道歉。” “多给声声说些好话,让声声可怜可怜我们,这事兴许就翻篇了。” 宋母这话说归说,其实心里也没底。 宋声声还会可怜他们当爹当妈的吗? 这死丫头心肠也硬的很。 歹毒的一面,也不输她这个当妈的。 * 病房里,就剩下宋声声和傅城。 宋声声想到梦里她怕得浑身发抖,心里就憋屈,还难受。 她的眼泪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打湿的衬衫布料,洇了一小团。 她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把遭遇的惊惧都归罪到他身上,她忍不住怨恨起他,她边小声地哭,边委屈巴巴地问:“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都没有人来救我。” 如果不是她梦见这本书。 傅城肯定已经和书里一样跟她离婚了。 所以,都怪傅城不好。 傅城心疼她的眼泪,感觉是落在他心尖上的烫火。 他忍着被烫出一个一个洞的疼,哑着嗓子解释道:“我那天说的是气话,我根本就没打算去打离婚报告。” 宋声声红着眼睛看着他,喉咙有些哽,“傅城,你不能随随便便就抛弃我。” 她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一定要救我,要爱我。” 她说完就擦了擦眼泪,慢慢止住了刚才的心慌和恐惧。 只是宋声声还无精打采的窝在傅城的身上,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蔫了吧唧的。 第85章 给她撑腰 宋声声在医院待了半天,回家的时候还是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不过这会儿让她睡觉,她也睡不着了。 她想到梦里那个陈建国说的话,说什么她的前夫不要她了。 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可真叫人不舒坦。 傅城还真的说不要就不要她了!坏东西。 冷血无情的一个坏东西。 她这样想着,忽然抓住傅城的手,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张开嘴,锋利的牙齿对着他的手腕咬了下去。 宋声声没有用狠劲儿,男人皮糙肉厚,她一口咬下去,都嫌牙疼。 而且她这会儿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力气。 所以傅城还真就不疼,让她咬着,也没阻止她。 她若是能一直像头小牛似的,充满了劲儿,他也不用总是担心她的身体。 傅城的手腕留下了醒目的牙齿印,他不觉得痛,她反而咬的腮帮子疼。 宋声声这样发泄过后还是闷闷不乐:“你们都欺负我。” 欺负她没有靠山。 欺负她没那么多心眼。 宋声声反正是死都不要嫁给陈建国那种人,如果被逼着成了他的老婆,给他生儿育女,她肯定要和他同归于尽。 但是见了血的感觉也不好。她虽然嘴巴厉害,但是真的让她杀个人,她还是会做噩梦的。 宋声声咬完傅城心情都好多了。 让他不要她,她也要让他疼。 傅城听到她这声绵里藏针的指控,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罪名。 宋声声在他开口之前,咬牙切齿的的开口:“欺负我的人都会有报应的。” 她信誓旦旦,仿佛在安慰自己,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但又兴许是觉得自己的诅咒不够有力度,说完便闷闷不乐翻来覆去的撵着地上的小石子来玩。 傅城应和她的话:“嗯,欺负你的人都会有报应的。” 宋声声见他这么识趣,就不想再继续说阴阳怪气的难听话了。 她这会儿又想起陈建国这个人,哪怕心有余悸,还是鼓起了勇气,小声地问:“陈建国呢?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很坏的一个人。” 宋声声绞尽脑汁想了想,想不出精准的描述这个人很坏的成语。 陈建国的嘴脸,每次她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恶心的起了鸡皮疙瘩。 傅城听见她不断强调,又看清楚了她眼底毫不遮掩的厌恶,便知道她不仅是怕陈建国,也是从骨子里恶心这个人。 傅城说:“我把他揍了一顿。” 宋声声却又啊了一声,心里觉得痛快,但还有点为傅城担心:“打人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她又没忍住,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你打得重不重?” 如果很重的话,以后就算去坐牢也就没那么亏了。 如果不重,只是警告似的来了两下,那岂不是很亏?! 傅城想到陈建国鼻青脸肿、浑身疼得蜷缩、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还行,有点重。” 算起来,这个时候陆沉渊应该已经把人给扔出十里远之外的地方了。 陈建国想过来告状也得先走上十里地再说,况且… 傅城以前在大院里当小恶霸,那也是有脑子的恶霸,做什么坏事都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让人抓到证据。 明知是他做的。 也拿他没法子。 宋声声语气轻轻地问:“你是不是给我出气啊?” 傅城嗯了声:“还以为你看不出来。”顿了顿,傅城接着说:“你怕他干什么?不还有我给你撑腰吗?” 他抬手,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脸颊,蹭了两下,她的睫毛也颤了两下,他接着说:“你也别担心,我拖到没人的地方打的,他还没那个本事能拿我怎么样。” 宋声声相信傅城说的。 他既然说不会有事,那应该就不会出事。 不过。 宋声声心里还是会有点不安,万一陈建国那个无赖就是抓着被他打了这件事不放,偏要闹大,傅城还是会很麻烦的。 宋声声忽然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咬他咬的那么重。 本来轻轻咬一口,就够了的。 “你如果坐牢了,我能去探监吗?” 宋声声想事情,总是会把事情往坏处了想。 这也不能怪她呀!因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就总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傅城忍俊不禁,半晌过后,他勾起唇角,“怎么盼着老公坐牢呢?” 宋声声哦了声:“你还有心情笑,肯定不用坐牢了,我不管你了。” 她扭过头就走。 傅城跟着她进了卧室,当着她的面脱了外套,本来还有话想要问她。 她今天第一次见陈建国,哪怕厌恶,却也不至于怕的直接晕了。 这好几年来,傅城也没见她怕谁怕成这样的。 除非,陈建国以前就欺负过她。 傅城想到这里,神色冷了下来,不论怎么样,陈建国这个人往后都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把他打一顿,他那种心胸狭窄又满脑子龌龊思想的男人,以后总会伺机报复。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傅城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他当然不会杀人,但是…… 陈建国这种贪婪的人最好骗不过,随便找点甜头,用丰厚的工资把人骗到劳神费力的厂子里,再加以关照,没病的人也能生病。 陈建国从前招惹的仇家也不少。 被他举报过的人,也不是不想报复。 把刀子递到他们手里,不怕他们不下手。 人悄声无息的病死了,也不会有人去查。 “声声,我出去一趟。” “你把门锁好。” “晚点小池自己会从幼儿园回来。” 宋声声已经爬上了床,听见他要出门,用后背对着他,她才受了惊吓从医院回来,他就又要回部队。 连多陪陪她、安慰她的耐心都没有。 宋声声忍不住狭隘地想, 傅城对她的喜欢恐怕就只有指甲盖那么点大小。 第86章 争执 宋声声知道自己很小心眼,动不动就把人往坏了想,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傅城走到房门口了听见一声闷闷的嗯字,像是不情不愿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他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宋声声卷着被子,蜷曲的长发有几缕在不经意间散落在外,葱白细瘦的手指紧攥着被子,抵在被面上的下巴尖尖的,惹人怜爱。 不用看都知道她这会儿定然摆出了不高兴的脸色。 傅城折回去,把人从被子里捞了起来,很不客气的亲了亲她,这才又重新出了门。 傅城要单独去一趟小水村。 * 宋家这两口子从医院溜走,就火烧眉毛一样匆匆回了家。 宋爹是个窝囊废,遇到事情只知道叹气。他这辈子都唯唯诺诺惯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妻子做主。 这会儿,他固然心慌,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能怎么办。 “老伴儿,你没忘了傅城上回说的话吧?他今天可是动了气的,不会回过味来,还要找咱们算账吧?” 宋妈也被说得心慌,可表面还得撑着场子,不能虚。 “咱们这次又不是存心作恶,事出有因,傅城就算生气,也不能对咱们撒气。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是陈建国惹出来的。” “你这话说的有道理,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你能不能挺直了腰杆,你也是个男人!还是他的长辈,怕什么?” “老伴儿,我心虚啊。” 夫妻俩嘀嘀咕咕,压根都没发现儿子今天从乡里的学校回了家。 宋妈回头瞧见突然冒出来的人,差点被吓死。 她拍了拍胸口:“你这孩子怎么走路也没个声音?” 说着她不安的瞄了两眼,儿子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毕竟给他姐说媒这事儿。 他们老两口是瞒着两个孩子的。 宋裴远一开口就死了他们的心:“爹,妈,你们把我姐卖了?” 宋爹先变了脸色:“没、没有啊!你听岔了。” 宋妈怕儿子多想,她可不想儿子把自己当成那种卖儿卖女,没良心的妈。 她苍白无力的解释:“我这不是为了她好吗?那时候她说要离婚了,我这个当妈的可不得为她打算。” “妈,你就没喜欢过她。” “你这孩子!我是她亲妈还能害她!?你说你从小对她好有什么用?她现在还记得有你这个弟弟吗?” 宋妈说着也来气,她生的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像谁,一个两个从小就黏着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 “你姐从结了婚之后,都不怎么回家。你打小就讨好她,她就是把你当成一条狗来使唤。” 宋裴远面无表情的听着。 过了会儿,他抿了抿唇,说:“我知道。” 本来他和姐姐关系还不错。 虽然一直都是他热脸贴冷屁股,但是姐姐心情好的时候,也是愿意给他一点好脸色的。 也会护犊子一样护着他。 从她结婚之后,才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很少回家,也很少再过问他的事情。 宋裴远渐渐长大,即便不再是姐姐的跟屁虫,也还是忍不住想引起她的注意。 如果不是当初爹妈着急姐姐嫁出去,他和他姐的关系,也不会和现在这样闹得僵硬。 “她是姐姐,我让着她是应该的。”宋裴远望着他的爹妈,两人越是梗着脖子大声的喊,就越是心虚。 “你们就算是要给我姐再找一个对象,真是为她着想,就不该找一个蛮不讲理的无赖。” 宋裴远虽然还没见过那个男人,但听他爹妈刚刚在话里透露出来的几分,不难描绘出一个无赖恶徒的形象。 把人嫁到这种人家里,就是去受罪的。 宋裴远冷着脸:“就算姐姐离婚了,咱们家也不是养不起她,根本不用马上就要她嫁出去。” 宋裴远在学校成绩好,每个月也能赚一点点零用钱,加上他不上学时出去做短工赚的钱,杂七杂八攒起来也有不少。 “你们不愿意养她,我能出钱。” “还有杳杳,她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还在,她肯定也愿意拿出来。” 宋妈被儿子这话气得肝疼。 一双儿女,胳膊肘倒是会往外转。 她都不知道宋声声给他们两个下了什么迷魂汤。 “这个时候知道说好听的话了,她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在她面前邀功,长了嘴巴不知道用,我看她还是很讨厌你!”宋妈恨铁不成钢,但是也犟不过儿子。 他儿子也是个说一不二。 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的人。 宋妈说话也不敢说重,尤其是说宋声声的不好,在儿子面前,嘀咕都不太敢嘀咕。 怕他不高兴。 宋裴远说:“一码归一码,妈,你们别去折腾我姐了,她脾气也不好。” 这一家子,就没几个脾气好的。 杳杳倒是不坏,但就是听爹妈的话有点过了头,经常被爹妈骗。 宋妈看着他的冷脸,到底是没敢再吱声。 这边驾驶员开了车,走了黄泥山路,紧赶慢赶到了小水村。 傅城下了车,宋家对面的邻居就热心的吆喝:“春花,你女婿来了!” 小水村谁人不羡慕老宋家大女儿嫁的这桩婚事,盼着她过得不好,可是四五年了,看起来都还不错。 亲戚就是这样。 嫌你穷怕你富,就怕你过得比他们好。 宋妈听到车声,整个心里一凛,吓得手都有点抖,她没想到傅城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傅城进了院子,看见宋裴远的时候,也没太吃惊。 他直接望向宋家这两口子。 “岳父岳母,我有些话想问问你们。” 宋妈不敢让儿子听,把人推了出去:“你去生产大队打饭回来,我和你爹都饿了。” 宋裴远看出来了他们有话不能让他听。 他嗯了声,拿着饭盒走出去,又不声不响绕了回来。 宋妈还知道把门关上,她在傅城开口之前,就先发制人:“我们也是被陈建国逼的没办法,不然我们今天也不可能带他去见声声。” “我们就是想尽快解决了这件事,陈建国那个人…他就不是正常人,我也后悔招了这么个人来。” “傅团长,退一万步说不是声声说你们要离婚,我也不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啊!” 傅城冷冷听着,他冷声开口:“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欺负她的。” 第87章 撞破 宋妈先发制人,说着说着还含着眼泪。 眼前的男人看着却不为所动,冰冷的目光,审视般的打量着他们两口子。 宋妈听到他口中吐出来的话,心中也是一颤,她狡辩道:“她就算不是我们亲生的,好歹也是我们从小养到大的,我怎么会故意欺负她。” “我们这回真是阴沟里翻了船,早知道陈建国是那种品行,我们根本不可能和这种人往来。” “都怪天杀的媒婆,什么钱都想赚,不顾我闺女的死活。” 宋妈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她的确没有存着要故意害宋声声的心思,真就只是为了甩掉麻烦,想把她给嫁远点。 后悔也是真的后悔,陈建国就不是个玩意。 可这话傅城根本就不可能信她,她从前确实是个刻薄的母亲,爱占小便宜,爱使唤大女儿,还是个偏心眼。 傅城听完她的解释,冷笑了声。 说的倒是像模像样,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她自己清楚。 傅城也不再于她兜圈子,“上回让你给我的照片,给我。” 宋妈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她松了口气,连忙翻箱倒柜找出那张被她藏起来的照片,连忙交了出去。 这对她来说本来也就是个烫手山芋。 傅城接过照片,有些陈旧的照片看起来也有些年岁,被抱在中间的小孩儿,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天真、娇憨、可爱。 和她现在的模样很像,五官长开之后,同小时候也没什么分别。 傅城将照片收进口袋里,冷峻的目光紧紧锁着他们,“没别的东西了?” 宋妈心里一紧,但是想到那个沉沉的金锁,还是有点舍不得,她有事没事就拿出来摸一摸,时间久了,感觉金锁上的花纹都被她给摸得平滑起来了。 宋妈避开他锋利的视线,“没有了,真的没了,我也怕被别人发现,到时候我们全家都完了。” 那个金锁,她还是舍不得。 自己用不到,也拿不出来。 但是可以传给杳杳,到杳杳结婚生子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拿出去换钱了。 这世道,还不是说变就变。 傅城沉默半晌,他哪能看不出她的心虚,“你也知道,东西留在你这里就是祸端,交出来。” 宋妈咬咬牙,本来还想硬撑。 傅城下一句话就堵死了她的退路:“还是你要我带着人来搜。” 大张旗鼓的搜,那就是谁都别想好了。 宋妈到底是怕了,心里疼得在滴血,还是把压箱底的小金锁给拿了出来,递过去的手都在抖,她舍不得啊! 这辈子都没见过比这更好的东西了。 傅城将金锁一起收了起来,那个年代,拍的起照片,也舍得给孩子打长命锁,家里不会太差。 傅城还没查过霍家,贸然去查,只会引人怀疑。 霍言的背景,不用再详细调查。 大资本家的儿子,海外留学回来的高科技人才。 但现在这两样背景,都只会害死他的家人。 宋妈把两样东西都交了出去,天真的以为自己这关就过了,她小心翼翼地问:“这往后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吧?” “傅团长,我养声声一场,也是盼着她过得好的。” “那时候还是我劝她早点嫁给你,跟着你享福,我说的总没错吧,她跟着你可算过上好日子了。” 尽管宋家这两口子那时候是为了彩礼钱。 傅城嗯了声。 宋妈来不及高兴,傅城接着说:“她以后都和你们没关系,你们宋家人也别再去找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还有当初的三百块钱,你找个时间托人给她送回去。” “三百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宋妈听到这种话和天塌了也没什么两样。 “这几年你偷偷摸摸问她要的钱,我不和你们算,但是这三百,你们没资格拿。” 宋妈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她这些年抠抠搜搜的过日子,只舍得在一对亲生儿女身上花钱,两个孩子打小就懂事,还真没花多少钱。 她来来去去攒了是不少。 但是要她一下子拿出三百块钱,还是无异于割肉! 宋妈刚想说什么,抬眸撞上傅城冷冰冰的眼眸,瞬间止住了声,不敢多说。 她支支吾吾:“咱们穷苦人家,哪里能拿得出来三百,而且彩礼钱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啊……” 她都不敢太大声,只敢小声嘀嘀咕咕。 傅城冷道:“没有就去借,借不到就卖点家产。那是我给她的钱,本来就不是给你们的,往后你们也不是她的父母,从她身上拿的都得还回去。” 傅城看透了这对夫妻的性子,有点善心,但是不多。 本性贪婪,涉及自己的利益,就能毫不犹豫舍弃、牺牲他的妻子。 宋妈被逼得都想去死了,这个傅城!摆出在部队里的气势,还真是够吓唬人的! 就是一个活阎王。 也还真是够护着宋声声的。 宋妈眼见占不到什么好处,心里也有不痛快,不过这两口子都是欺软怕硬的,面对傅城,便是有诸多不满也不敢吭声。 “我们凑凑,凑够了钱就让人给她送过去。” “多久?” “七天,最多七天!” “太久了,三天。” 宋妈真是没见过这么不通情理的人,简直就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她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等好不容易送走这尊大佛。 宋妈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外的儿子,宋裴远拿着空空的饭盒,像一棵板正的树,岿然不动,也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 宋妈被吓了一跳,眉心直跳,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还是侥幸的希望他是刚回来。 宋裴远一开口就打破了她的侥幸:“妈,我姐不是你们亲生的?” 第88章 不幸的小孩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宋妈瞒了大半辈子的事情就这么兜了出来:“你姐…是别人家托付给我们养的,她爹妈说很快就回来接她,二十多年过去,我也没见他们回来,肯定是回不来了。” 宋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儿子说清楚利害关系:“你姐亲生父母家里成分不好,咱们现在不和她扯上关系也是好事,你们本就不是亲生的姐弟,以后就算没往来也是应该的。” 在她眼中,她这聪明绝顶的儿子就是山窝窝里即将成型的龙! 宋声声再出息,了不起只是嫁了个好丈夫。 自己是没什么本事的。 等她以后老了,她那臭脾气懒性子,还能被惯多久? 可她的亲儿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以后还要靠儿子扬眉吐气,光宗耀祖。 宋裴远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过了会儿,他说:“她永远是我姐姐,我以后有出息了也不会忘记照顾她。” 宋妈对自己油盐不进的儿子,就只有两个无语大字。 “她小时候对你很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背着我们偷偷摸摸掐你们两个。” “我看你就只会念点书!人情世故上就是个蠢货。” 宋裴远听着这些话,也没觉得生气。 等他妈出完气,他开口说:“妈,回头三百块钱我给你送过去。” 宋妈噎住,气的想打他。 宋裴远接着若无其事地说:“后天吧,我刚好回学校。” 宋妈:“%……” 还真是个大孝子! 她省下来这些钱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他和他妹妹,他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心疼! 没良心的东西。 宋妈想骂他又舍不得骂,反而自己被活生生的给气郁闷了。 夜里,她将藏在枕头底下的钱罐子给拿了出来,数了数,里面也有五六百块钱。 宋声声的彩礼钱其实早就是被他们两口子给花完了。 家里的房子给修补了一下,宋妈补贴了自己的娘家几十块钱,这几年下来断断续续也给娘家人超过上百的钱。 至于钱罐子里,都是她这些年从宋声声那里要过来的。 让她从傅城的工资里偷偷挤出来的钱,宋妈说给她攒着,等以后她不想和傅城过日子了,也不会缺钱花。 四五年来,断断续续加起来就这么多。 宋妈怎么都拿不出三百,看见白花花的钱拱手送回去,她心疼得想一头撞了墙。 在她犹犹豫豫的时候,第二天,先前的媒婆就又找上门来。 “声声她妈!陈建国昨儿死了!” 宋妈惊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屁股痛的龇牙咧嘴。 媒婆接着压低了声音:“要我说这人早就该死了,也是老天爷看不惯,直接把人给收了。” 宋妈压下心中的惊慌,她小声地问:“前两天瞧着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忽然死了?” 她想到了傅城,浑身打了个寒噤。 媒婆害了声,她兴冲冲告诉她说:“前儿有招工的,说在阳城有个国营厂招人,正好厂里的领导有意帮扶困难的人民群众,这好事儿就落在他头上。” “国营厂待遇好,算下来他一个月能得四十块钱,还有城里的户口。” “可陈建国得意忘形,找他村子里那些兄弟喝酒,醉得不省人事也没人送他回去,他自己回去的路上不注意,摔沟里给淹死了。” 宋妈听得心里发慌,看似好像没什么毛病。 可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陈建国这贱种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了。 说没点蹊跷她都不信。 她唇瓣发白,还没吭声,媒婆接着说:“陈建国也是个蠢王八,前几天说被部队的干部给揍了,又拿不出证据来,也没人亲眼看见。闹到部队去,让大领导叫人给轰出来了。” “这个泼皮无赖说话都没人信了。” “也不想想那些干部能和他以前欺负的那些人一样吗?” 宋妈越听心就越凉,惶惶不安的样子像是死了自家亲戚。 媒婆见她脸色不对,也还纳闷呢。 “虽然这话我不该说,可陈建国这搅屎棍死了,咱们都能松口气,是不是?” 宋妈像丢了魂似的,她点点头:“是是是。” 人死了,媒婆也忍不住要多骂两句:“这个杀千刀的,早听说他是个老泼皮,当时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给他说媒,你们家也走运,以前被他缠上的,那可都得伤筋动骨没个好。” “我先前瞧着他大有娶不到声声,就跟你要了杳杳的架势。” 宋妈听到女儿,立刻就变了脸:“这老死的畜生王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他的春秋大梦,死了活该!” 陈建国这一死,宋妈也不敢再斤斤计较这点钱,当晚就拿出完完整整的三百块钱,第二天就给了儿子,让他给他姐送过去。 宋妈这次是真被吓怕了,往后有事没事也不敢再去找宋声声。 她还没活够呢!也不嫌命长。 以后见了那两口子,还是得绕道走。 * 宋声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天她就请了半天的病假,傅城前脚刚走,她就在心里蛐蛐他,哼哼唧唧细数他的不满。 默默记着他的仇,细数他的罪过再睡觉。 她还没睡着,儿子还真的就放学自己回来了。 只是往常背着小书包高高兴兴回来的小人儿,这回却不是很开心。 傅落池刚出幼儿园,就有大喇叭跑到他面前说他妈妈生病了!从医院被送回来了。 小朋友们对医院都没有什么概念,但是都病的去医院一定很严重。 他们甚至觉得傅落池小朋友很快就会没有妈妈了。 傅落池在回家的路上就偷偷红了眼眶,珍珠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浓长卷翘的乌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偷偷地哭,小声地哭,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他回到家里,眼睛看起来比兔子还红。 男孩儿走到妈妈的房间门口,委屈的、害怕的眼泪又快要掉下来。 他根本不是什么好哭鬼,甚至算得上是个冷酷的小孩儿。 但是这会儿就是怕。 怕妈妈不好了。 他想会不会因为自己是个不被老天爷喜欢的小孩,不然他也不会做不好的、总是重复的梦。 梦里的妈妈看起来就像是生病了。 他是个不幸运的小孩,才会害得他的妈妈也生病。 男孩的小手握紧拳头,小心翼翼地推开妈妈的房门。 宋声声看见门后面出现的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他站在门外,好像是不敢靠近她。 接着,宋声声就听见儿子小声地问她:“妈妈,你生病了吗?” 第89章 早点死掉 宋声声没想到大院里有大喇叭,幼儿园里居然还有小喇叭,搁这儿叭叭叭的。 她现在不太会在儿子面前撒谎了。 哪怕是善意的谎话都不是很情愿。 宋声声也不想在儿子面前留下一个撒谎精的形象,她说:“但是妈妈现在好了,身体好得很,你不用担心妈妈会死掉。” 宋声声一时心直口快,在儿子面前直接说了死不死的。 男孩小脸苍白,好像被吓到了。 他抓着她的手,扑通埋进她怀里,在母亲面前情绪总是内敛、容易害羞腼腆的小孩儿这会儿带着点哽咽的、勇敢的表达自己的内心:“小池不想、不想妈妈生病。” 宋声声没想到自己进个医院反而把孩子给吓坏了。 她抱着他亲了亲:“妈妈没生病。” 傅落池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仰着脸,巴巴望着她,然后学着爸爸平时的样子,用他小小的手掌努力放在妈妈的额头上。 不是很烫。 应该没有生病。 因为傅落池自己生病的时候,额头比妈妈现在还烫得多。 男孩安静了下来,像块小年糕一样趴在妈妈怀里,黏糊糊的也不会嫌腻。 宋声声知道傅落池是个有点黏人的小孩儿,但是最近这些天,他似乎格外的敏感不安。 一点儿风吹草动,他就要过来粘着她。 宋声声将这些归结于小朋友没有什么安全感,她想兴许自己多陪在他身边,他慢慢就好了。 傅城回来的时候,宋声声在给儿子缝补他的小背包。 背带有些磨损,得补一补。 她在被磨坏的地方补了一朵小花,瞧着还挺可爱。 宋声声对自己的大作很是满意,拿起来反复欣赏。 傅城进门就看见她拿着小背包,左看右看,然后郑重其事的夸奖自己:“我真是个天才小裁缝。” 傅城听清之后,勾唇笑了笑。 宋声声听到这声轻笑,闻声望去,看见他回来了。 她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的本性又暴露无遗,想起来傅城下午丢下她,不知道去哪儿了就还有点暗戳戳的生闷气。 但是宋声声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陈建国的出现让她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这本书的剧情,就是她梦见的那样。 人物、走向、事件都和书里差不多。 所以傅城还是她需要给点好脸色的、仿佛开了挂的男主角。 她还是得先抱紧他的大腿,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傅城走过去,拿起她手里的小背包,一眼就看见上面多出来的那朵小花。 小花上面还有两只幼稚的兔耳朵。 看起来都像是小女孩儿会喜欢的东西,有点幼稚,但是仔细看看也好看。 傅城开腔打趣道:“嗯,小裁缝手艺好精湛啊。” 宋声声凶巴巴把小背包从他手里夺回来,她仰着下巴,望着傅城,碍于对改变自己命运的需求,不敢对他摆出很臭的脸色,说出很难听的恶毒的话。 但是又忍不住自己作作的脾气。 最后还是阴阳怪气似的,带着点骄纵地说:“你干脆不要回来好了,等我生病死在床上你再回来就好了。” “我晕倒也不是很严重的事情。” “我的身体好不好坏不坏,你都不要在乎好了,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我早点死掉,你也可以早点娶第二个老婆。” 傅城笑了下,听着这样阴阳怪气的话也觉得她很可爱。 她大概是想彰显自己的刻薄,却偏偏起了反效果。 傅城一本正经的回应她:“我们声声不会死,会长命百岁的。” 宋声声怔了两秒,倒是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显得她很小气吧啦,他却很高尚大度。 她阴阳不下去,但又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她微微扬起下巴,“当然。” 她现在可是知晓全书剧本的女人! 当然会长命百岁,而不是早死早超生。 外面的天已经昏沉下去,夕阳渐沉,大片炙烈的金光洒满客厅。 宋声声仰起脸看着傅城,金灿灿的夕阳渲染着他的眉眼,精致冷峻的五官像是被光晕柔和了几分。 她忍不住好奇心:“你到底去做什么了?部队有那么忙吗?还是你手底下的兵犯错了?” 她还是想知道傅城干什么去了。 还是耿耿于怀于傅城居然撇开她这件事。 傅城捏了下她的脸:“去处理了几个人。” 宋声声听见处理两个字,理所当然以为是他手底下的兵犯了错,被他给收拾了。 傅城对下属有多严格,她也不是没见过。 她对他工作上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便没打算再问了。 “我饿了,要吃饭。” “嗯,今晚不吃食堂了。我给你做。”傅城没忍住,手痒摸了摸她的脸,接着说:“柜子里还有些点心,你先吃些垫垫肚子。” 说着,傅城看向一旁的儿子。 他淡道:“小池,你去给妈妈拿,别拿太多了。” 宋声声又有不满,小声嘀嘀咕咕,傅城可真是个小气的人。 零食和点心,不都是给她买的吗? 却不许她多吃。 那以后干脆都不要给她买好了。 宋声声不高兴归不高兴,但是没吭声。 只是和以前的每次一样,都把傅城对她的小气默默记在心里,记在她的小账本上。 宋声声缓了缓,跟着他进了厨房,她也没有任何伸手帮忙的意思,就站在他身后,光看着不动手。 傅城被她盯着看,没法静心做饭。 傅城说:“你出去。” 宋声声摆出委屈的眼神:“你凶我。” “……” “你又凶我。” “……” 第90章 信任 宋声声谴责他过后,才说起正事:“陈建国以后还来纠缠我怎么办?” 傅城洗好了菜,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他淡定道:“不会。” 宋声声半信半疑,但是傅城语气这么笃定肯定是有点东西的。 她满怀期待地问:“你是不是把他抓起来了?可以严刑拷打他吗?他真的很坏,是个坏人。” 被严刑拷打才是陈建国应得的下场。 宋声声自己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陈建国就无耻的让她这样的人都觉得瞠目结舌! 不过宋声声也就是说说而已,她知道像傅城他们对纪律性要求极高的军人,是不可能像她一样,随随便便就能为非作歹的,更别说私底下严刑拷打人民群众。 傅城思索半晌,“嗯,差不多吧。” 傅城本来想缓两天再问,但是看她这会儿精神奕奕,顺便就给问了:“他以前也来找过你吗?” 宋声声一下就被问心虚,她总不能说是梦见自己被卖给了陈建国当老婆,带到山沟沟里差点出不来。 宋声声眼神飘忽,说话完全没有刚才谴责傅城时那么的有底气,还有点心虚:“没有啊。” 傅城伸手,指腹轻轻拢住她的下巴,他的眼神比起刚才多了几分认真:“声声,不要对我撒谎。” 男人压着眉眼,按捺着眼底深处的烦躁。 她总是不对他说实话。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他。 傅城从不指望宋声声能改掉她身上那些的坏毛病,只有一点。 小的不能再小的要求。 傅城希望她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可她对他总是有所保留。 宋声声许久没有听过他这么严厉的和自己说话,一时间也有点懵,感觉被吓到了似的。 她本身就是有点敏感的小娇气包。 稍微大声点、严厉点和她说话,她都觉得这个人是在对她发脾气。 再说了宋声声觉得自己这也不算对他撒谎啊!她本来就是、就是做梦看见的,这本书里的剧情。 她就算真的有勇气说出来,告诉傅城,这本书里的内容。 他只会觉得这是她天马行空编出来的故事,荒谬的不能更荒谬,甚至可能会把她送到医院里去看精神科。 宋声声见过被送去精神病院的人,穿着病号服,被当成了疯子,没有什么尊严。 仿佛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 宋声声才不要这样。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我没有骗你。” 傅城看着她的眼泪几乎都要心软相信她了,但是他实在太了解她,真是第一次见陈建国,她的反应不可能那么大。 以她的性子少不得还要骂两句陈建国,再慢吞吞来找他,再盛气凌人的让他帮她教训陈建国。 可她晕了。 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 陈建国先前总得是做过什么,让她都觉得怕了。 她才会晕。 傅城当然也审过陈建国,这男人显然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拖到没人的角落里揍一顿,打的他疼得受不了了,他当即有什么说什么。 陈建国说在今天之前也没来找过她,只是见过照片,觉得她漂亮水灵,做梦都想让她给自己当老婆。 傅城冷笑着给了他两拳,把人打得昏死过去。 但陈建国的话也让傅城更加奇怪了。 这很难说通。 傅城叹了叹气,也不知道自己非要逼她做什么。 他抬手,还没碰到她的脸。 她就偏过脸,躲了过去,不给他碰。 宋声声现在觉得傅城对她的喜欢连指甲盖这点大小都没有了!他刚刚就是把她当成了犯人!在审问她,还用那么吓人的语气来审问她。 宋声声真搞不明白,傅城这种比冰块还要过分的性格,到底怎么就成了一本书里的男主角。 以后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大佬。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宋声声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傅城会对他的青梅竹马这么凶巴巴的说话吗?会对女主角这么说话吗? 都不会。 他就只会欺负她。 因为她好欺负。 因为她没有别的依靠。 宋声声越想越觉得自己好惨,如果她没有觉醒的话,不仅要被傅城凶,还要被陈建国那种恶心的人欺辱。 她一下就哭了。 默默无声的掉眼泪,哭起来不声不响,却又梨花带雨的。 宋声声也不再解释,转身就往外走。 傅城抓住了她的胳膊,手腕用了巧劲儿,把人拽了回来。 她来了气,倔强着一定要走。 可宋声声这点力气哪里是个高大男人的对手,她被摁在池台旁,后腰抵着边缘。 男人以占有的姿态将她圈禁在自己的怀里,傅城蹙了蹙眉,慢条斯理帮她擦掉了眼泪,但还是没有选择妥协,毕竟她的信任、她的真心。 于他而言,既珍贵,又重要。 傅城说:“我不是在凶你,声声,我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傅城望着她水盈盈的黑色眼瞳,里面的伤心和难过,也像碎开的玻璃片,伤着他的心。 他说:“我是你的丈夫,有什么事情你本来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声声以为傅城是要哄她,没想到还是来逼她的。 她的秘密那么多,全告诉他的话,岂不是早就完蛋了? 而且,她内心的小阴暗,也非常非常的多。 小恶魔似的坏心眼,当然要藏得严严实实。 她又不是傻瓜。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告诉傅城的呀。 比如他们以后可能会离婚。 比如她以后可能还会有一个叫“在在”的孩子。 宋声声觉得自己已经对他足够坦诚,能和他说的事情她都说了的。 宋声声本来就被这本书的剧情吓得,都夹起尾巴好好做人了。 傅城还要这样居高临下的指责她,虽然说的是恳求的话,但是态度却很不好,有点她的不对的意思。 宋声声说:“我没、没有不信你。你又这样,你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和我说的。” 傅城捉住她的手:“我有什么没和你说?” 宋声声绞尽脑汁的想,一时半会的确想不出来傅城有什么瞒着他。 她有点气结。 憋了半天。 她说:“你让我出去。” 傅城没松手,“刚刚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晚了。” 说着。 男人望着红红的眼尾,弯腰低头,亲了亲她红红的眼皮。 宋声声躲也躲不掉,挣扎间男人又猛烈的侵略过来。 她张嘴想说话,就是自投罗网。 舌尖发麻,浑身都像被电了似的发软。 她呜呜咽咽的,眼尾反而越来越红了,儿子还在家里,随时都有可能过来。 傅城好像听懂了她在呜呜咽咽些什么,抬起胳膊,用力的来了一下。 砰的一声。 直接关死了厨房的门。 第91章 自然自由 宋声声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像只被猫抓住狠狠蹂躏了的小老鼠,耷拉着眉眼,垂头丧气。 又红又肿的嘴巴,仿佛还留有暧昧的气息。 幸好儿子在窗台前读课本写作业。 傅城刚才又及时关上了门,宋声声才不用担惊受怕被儿子看到什么。 她刚才缝补好的小背包还在沙发上,宋声声重新拿起来,对儿子招了招手:“小池,过来看看这朵小花你喜欢不喜欢。” 傅落池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慢慢面前。 尽管他不喜欢小花,但是看到书包背带上用针线缝出来的、长了脚的向日葵,也并不讨厌。 傅落池背在身上试了试:“喜欢,好看。” 小朋友很捧场:“妈妈,这只长脚的向日葵真的很独特,妈妈好有想象力。” 宋声声:“……” 啊,那明明是她特意绣的葵花籽。 她也没解释,“你喜欢就行。” 傅落池望着妈妈有点红的脸,还有点肿的嘴巴,他很担心:“妈妈,你的嘴巴怎么啦?” 傅落池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有站在离妈妈两步远的地方。 虽然老师天天有教破除旧思想,破除封建迷信,但是傅落池依然从骨子里觉得自己是个不幸运的小孩。 不想把霉运给传染到妈妈身上。 他真的很害怕妈妈生病。 他自己生病发烧,吃完打针,都从来不怕的。 勇敢的小孩,更害怕失去妈妈。 宋声声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嘴巴,还有点麻,她有点不自在的说:“被蚊子咬的。” 其实早已过了酷暑。 已经没有什么蚊子了。 宋声声这样说也就只能骗到她的儿子,男孩儿一言不发去找来柜子里的花露水,拿给了妈妈。 “妈妈,花露水可以驱蚊。” 宋声声都不大好意思,自己怎么能骗小孩儿呢?说来说去都怪傅城。 不过她还是喷了点花露水。 金银花露的味道,香香的。 比宋声声平时用的香皂还要香。 宋声声看着贴心乖巧的儿子,越发觉得这个孩子一定是继承了她身上所有的优良品德,才会这么的懂事且惹人喜欢。 她蹲下来,正准备把人搂过来亲亲抱抱。 可是男孩儿却一反常态,往后退了两步,耳朵红红的。 他乌黑的眼睛里明明也写着对她的渴望,但好像就是不太想和她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了。 宋声声觉得奇怪,可她也没多想。 只当小孩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再想要和父母继续腻腻歪歪。 不过宋声声虽然理解,也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她的失落情绪并没有存在很久。 晚上。 傅城确定她没生病,也没不舒服。 积攒了好多天的力气,都使在了她的身上。 宋声声往床底下躲,也被男人抓着脚踝给扯了回来。 宋声声感觉傅城把—— “夫妻感情都是靠亲密的身体关系维持”这句话践行的更加彻底。 宋声声不确定傅城有多喜欢她这个人,但他肯定喜欢她美丽的皮囊! 像条野狗。 闻到肉味儿就横冲直撞。 宋声声要和他算账都没力气算,刚好首都那边来了电话。 不仅打了电话过来,还寄了许多东西。 傅城的母亲在电话里同她说话都很轻声细语,还问他们下次打算什么时候再回来。 她在电话里多透露了两句。 “声声,你们到时候带着孩子回首都,应该就不用再回宁城了。” 首都里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宋声声听明白了婆婆在电话里暗示的意思。 她想了想,现在是七五年的秋天。 等到七六年的十月,一切坏的就彻底结束了。 她记得书里面,傅城是七六年的夏天回了首都,带着孩子一起回去了。 把她留在了宁城。 不过那时候她早就和傅城离婚了,他没带她走也正常。 “妈给你寄了好多你爱吃的零食,都是傅城他大哥出差的时候在外面买的。” 傅远升了职,调任到了从事外交相关工作的岗位,出国的难得机会,都落在了他头上。 “本来想现在就让傅城把你们都带回来,但是以防万一,还是等彻底万无一失了,你们再回来。” 自古以来,争权夺利,都有牺牲。 声声胆子小,经不起吓,到时候若出了什么变故,吓到她就不好了。 傅城他妈说完,在电话里也沉默了一阵。 傅城上回给她打电话时,已经透露了大概的计划。 若是首都这边出了事,他会带着孩子一起回首都。 争输了。 孩子也不会成为她的累赘,不需要她辛辛苦苦单独的抚养。 她依然能是自由的。 傅城的母亲其实不太赞同他这种做法,争权夺利的确是九死一生,他们一家子人就算被斗下去了。 孩子若是留在宁城。 他们傅家好歹也算有个后。 但是声声一个人带着孩子,的确…会过得艰难。 她也没想到儿子能狠下心来,是要打算把孩子一起带回来的,不愿意给她留任何的累赘。 不过这些打算,现在也就是最坏的打算而已。 不见得他们会逼到那一步。 权利中心的脚底下,谁也不是吃素的。 祖祖辈辈更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声声,妈先不和你说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不好就多休息。”顿了顿,她继续:“还有傅城这人,打小就是个闷葫芦,只晓得做不知道说,你不用惯着他,但是也别觉得他不好。” “他啊,是真心喜欢你的。” 第92章 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宋声声听着傅城妈妈说的话,心里好受了一点。 她倒是想听傅城每天在她耳边说爱她、离不开她,但是宋声声又很清楚的感觉,感情这件事只占傅城心里的一点点位置。 哪怕傅城对她的喜欢,是满的。 但是排在她前面的还有很多事情。 算了。 她想想还是算了,只要自己能好好活下去就好了。 她才不稀罕更多的什么。 他不说,就不说好了。 当他一辈子的闷葫芦! 过了没两天,宋声声就收到了从首都寄过来的东西。 邮政员上门来的时候,宋声声刚好不在家,她去供销社上班了。 邮政员还有别的信件要送,刚好这邻居是个热心肠,大大方方地说:“是寄到傅团长家的东西吧?” 邮政员点点头:“是啊,这一个人都没在家,可真难办。” 丁营长家的主动揽下了活:“你先放我这儿吧,回头我把东西转交给他们。他们夫妻俩都得到傍晚才回来呢。” 邮政员一想,这大院里的家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家还是邻居,东西放她这儿的确方便。 于是邮政员就把两大包的东西都交给了丁营长的家属,临了还对她道了谢:“谢谢姐,麻烦姐了。” 丁营长的家属对他笑了笑:“不客气,顺手的事。” 宁芳芳看见姑姑从外面抱了两个大袋子进来,她连忙上去搭了把手:“姑,这是啥?” 丁夫人随手就把东西扔给了她,“你拿去放着,不知道谁给隔壁寄的东西,等傅团长回来了,你给送过去。” 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 宁芳芳思索半晌,点点头:“知道了,姑。” 丁夫人这么帮衬侄女,一半是为她打算,一半就是见不得宋声声过得好。 她随便瞄了眼包裹里的东西,还真的都是好东西,叫不上牌子的雪花膏,带着外文字母的巧克力,还有几条用料特别好的裙子。 里面还装了好些她见都没见过的糖果。 这看起来可比什么麦乳精好吃多了! 丁夫人看着都有些眼红,谁能寄两大包的好东西过来呢,除了傅团长在首都的家人,压根不做他想。 丁夫人真就不懂了,宋声声怎么就招人喜欢了?平日里显摆的嘴脸,懒惰的样子,难不成真的没人嫌弃吗? 如果宋声声是她的儿媳妇,她绝对接受不了,怎么着也要给她赶出家门。 “妈妈!有好吃的!哦!耶!妈妈今天终于不是小气鬼喽!” 丁家这俩调皮捣蛋的儿子,看见好吃的就流口水,馋的马上就要伸手去拿。 丁夫人回过神来,看见之后狠狠给了他们俩几下,“吃吃吃!一天天就知道吃!你看看隔壁的傅落池,人家有你们俩这么馋吗?” “我是饿着过你们还是怎么着?就知道吃!” “学习不见你们这么积极!嘴巴倒是馋!” 俩熊孩子还没摸到好吃的,就被他妈给追着打了一顿。 “妈!你快把我们给打死了!” “不吃了不吃了呜呜呜,再也不敢吃了。” “哥,咱们以后就去找傅落池讨吃的,他有很多!” “好弟弟,好主意。” 丁夫人心里气啊,就是不平衡。 平时在丈夫耳边吹耳旁风,说尽了隔壁家的各种不好。 还指望她的丈夫能做点什么,谁知道人压根没认真听,早就呼呼睡过去了。 人一旦陷入偏执,那就真是无药可救。 丁夫人现在就是明里暗里各种给宋声声找麻烦。 宁芳芳看着姑姑气得脸色都变了的样子,她安慰道:“姑,小振和小兴现在就是馋嘴的年纪,您别怪他们,我瞧着他们俩可机灵了,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丁夫人听着这话心里好受了点。 这俩熊孩子还在满大街的哭天喊地,说他们的妈要把他们给饿死。 气得丁夫人又把人给拎回来,暴揍了一顿。 丁夫人管教自家的两个孩子也累得够呛,等缓过来,听见宁芳芳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姑,我看这些东西都不像是国营商场里卖的呢。” 丁夫人顿了下,眼神都变了,说话也意味深长起来:“可不是。” 就算是首都那边送过来的,那他们怎么就能有这通天本领呢? 丁夫人当即打定主意,回头可得把今天瞧见的东西狠狠宣扬出去。 届时还能泼脏水到宋声声的头上,就说是她到处显摆。 这对傅家也是个小麻烦,傅家能喜欢一个高调做人、四处臭显摆的儿媳妇吗? 丁夫人看了眼侄女:“芳芳,姑果然没看错你。” 够聪明的。 一点就透。 宁芳芳没吱声,只笑了笑,就接着干活儿去了。 宋声声这些天,左等右等,就等着从首都寄过来的好东西。 谁会不喜欢不用自己花钱就得到的好东西呢? 可她没盼来邮政员,反而是等隔壁的宁芳芳上门来了。 她对宁芳芳还是有些陌生。 小姑娘长得不是叫人一眼惊艳的漂亮,长相清丽笑起来很甜美。 宋声声虽然有时候蠢蠢的,但是她的直觉特别准。 丁夫人那么阴恻恻的人,侄女应当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声声姐,早上……” 宁芳芳客气开口,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宋声声给打断了,“叫我团长夫人吧,嘿嘿。” 后面故意嘿嘿傻笑两声,故作羞涩。 听着倒是怪贱的。 宁芳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接着若无其事地说:“早上邮政员来过,你和傅团长都不在家,姑姑就让他把东西先放家里了,东西还挺多的,等会儿你让傅团长过来拿好了。” 宋声声笑得无可挑剔:“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然你让你姑现在给我送到家里来呗。” 宋声声又不是笨瓜! 她的直觉告诉她,有诈。 她接着说:“你姑姑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大好人,都这么热心的帮我收东西了,肯定愿意给我送过来。” 宁芳芳有点装不下去。 她在村子里,也没见过宋声声脸皮这么厚的。 宁芳芳说:“我姑姑她这会儿忙。” 宋声声嘻了声,笑得很憨厚,她无辜眨巴眨巴眼:“芳芳,我看你挺闲啊。” 宋声声说完这句,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坏好坏。 但是宁芳芳打得什么算盘。 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她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宁芳芳和她耍心眼子,真是低估了她的足智多谋和阴险狡诈! 第93章 好了,别难过 丁夫人见侄女去了那么久没回来,便出门去找人。 隔得不远瞧见宋声声笑眯眯的,不知道说了什么。 反而是他们家芳芳脸色不太好看。 丁夫人还没走过去,宋声声就看见了她,对她摆了摆手:“张姐!你不是在带孩子吗?这会儿得空啦?” 丁夫人一愣,接着就听宋声声继续说:“我看你们都很空,怎么不顺便把我的东西给送过来?” 丁夫人冷笑了声,还得装模作样摆出好脸色:“芳芳,你去给你声声姐拿。” 丁夫人本来以为宋声声听到这话,再厚颜无耻也会有点不好意思。 然而没想到,宋声声半点麻烦了小姑娘的羞愧都没有。 丁夫人瞪了她半晌,也没听到她半句感谢的话。 她忍着气,问:“傅团长呢?还没回来吗?” 宋声声说:“他出任务,今天不回来。” 丁夫人没想到这么不凑巧,她无可奈何给宁芳芳使了个眼神,让她去把东西给拿过来。 谁知道,宁芳芳刚费力气把她的东西给她送回家。 丁夫人转头就看见驾驶员开车送傅城回来,她回头看着宋声声:“你不是说傅团长今天出任务不回来吗?” 宋声声摆出无辜的脸:“我在骗人呀,我胡说八道信口开河,怎么张姐也信。” 丁夫人真是快被她气到升天。 宋声声这个人真是出奇的令人生气! 丁夫人扭过脸,半个字都不想多说。 傅城下了车,军绿色的衬衫把男人的身形衬得极为出挑,劲瘦的腰,线条流畅的腹肌,更醒目的还是修长的腿。 他往那儿一站,就像军中傲然挺拔的白杨树。 傅城看见宋声声站在门口傻乐,他走过去:“笑什么?” 宋声声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刚刚欺负了人,现在才在这里偷笑。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笑呀。” 傅城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软软的,手感很好,“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宋声声挥开他的手:“我要去拆礼物了,你不要烦我。” 傅城瞄了眼地上的箱子,“我妈寄来的?” 宋声声强调:“是妈特意寄给我的,和你没关系。” 傅城见不得她忽略自己,把蹲在地上拆箱子的女人给捞了起来,逮住她又亲又咬。 他亲够了,帮她收拾整齐凌乱的裙摆:“嗯,好东西都是声声的。” 他哑着声说:“声声是我的。” 宋声声耳边发麻,火辣辣烧了起来,她慌里慌张的,又有点腼腆。 待脸上没那么烫,才坐下来继续拆从首都寄来的东西。 两大箱子的东西装得满满当当。 好多都是宋声声见都没见过的物件。 她开心极了,眼神都明亮了起来,她兴冲冲地说:“妈妈说是大伯哥在国外出差的时候买的,有机会我要好好谢谢大伯哥。” 这样她下次还能收到这么多好东西。 傅城听了不爽,“我让我哥帮忙带的,他根本不记得你是谁。” “是吗?原来大伯哥对陌生人也这么好。” “……”傅城忍不住小肚鸡肠:“宋声声,我听说我哥有个娃娃亲。” 宋声声不是很关心,她由衷的、发自内心的祝愿:“希望未来的大嫂能和大伯哥两情相悦呢。” 傅城知道自己把兄长都视为无形情敌,是病态的。 但他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 傅城开始胡编乱造,以绝后患:“我哥这么多年没结婚,就是等他的娃娃亲。” 宋声声想到高不可攀的大伯哥,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负责任。 她那素未谋面的大嫂,以后的婚姻肯定会很幸福。 “大伯哥好深情。” “我们傅家人都是这样,一辈子只认定一个。” 傅城也不知道宋声声有没有把他这句话认真听进去。 宋声声当然没有认真听,她忙着试裙子。 一个劲儿的在镜子里臭美。 * 转眼到了八月末。 天气比起之前凉快了些,温差过大。 傅落池稍不注意就生了病。 宋声声本来没发现儿子在发烧,是他中午忍不住跑来,钻到她怀里,要她陪着他一起午睡。 她摸着孩子浑身都有些烫,才感觉到他好像在发烧。 宋声声连忙带着孩子去了医院,她忙上忙下自己也出了一身汗,给孩子打了针喂了药。 宋声声就牵着病恹恹的男孩儿回家。 路上偏就那么巧,遇到了刚从书店里出来的沈知书。 沈知书望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宋声声满眼的紧张不安,白里透红的脸蛋,看着像是能掐出水来。 傅落池看见眼前的叔叔,好像有了什么心理阴影。 他紧紧攥着妈妈的手指头。 就是这个叔叔,抢走了他的妈妈,还不许妈妈和他说很多话。 傅落池也不想记得噩梦,可他总是不断重复的梦到同一个场景,想忘掉都忘不掉。 “声声,你今天已经和他说了超过十句话。” “再这样,他下个月就不能过来了。” “好了,别难过。在在也在等你,他也很久没有和你说过话,他最近又新学了很多中文。” 第94章 又见面 沈知书很少看见宋声声带着点愁眉不展的紧张和不安,前面两回,她看起来似乎是怕自己。 今天看着不像。 沈知书这一个多月都没来找她,他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是不急不缓的。 对于自己最珍贵的爱人,更是如此。 沈知书不知道声声她什么时候和儿子的感情那么好了。 那次她去阳城找他的时候,也没少说带个孩子有多麻烦,孩子又有多么的像傅城,和她也不怎么亲。 沈知书的目光在男孩儿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一张有点红的脸,他像离不得母亲似的,紧紧抓着他母亲的手指。 看向他的目光,很是警惕。 沈知书并不在意这个孩子喜不喜欢他,他甚至故意上手摸了摸男孩的脸,“小池的脸怎么有点烫?” 宋声声的眼圈还有点红,她其实有点自责,发烧很难受的。 她也没注意要给他添衣服,儿子生病了她才想起来晚上还是有点冷。 宋声声开口有点哽咽,她闷闷地道: “嗯,他发烧了。” 沈知书的手刚碰上男孩的脸,就被他扭过脸,冷冷的给躲开了。 “抱去医院看过了没有?” “嗯嗯,刚拿了药。” 其实宋声声在医院里拿了药心里也不踏实,她本来就是有点依赖人的性子,还喜欢胡思乱想,怕孩子吃了药也不好,到时候怎么办?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害怕。 这会儿有个人说出来,心里反而没有刚才那么担惊受怕。 沈知书显然是了解她的,宋声声大概只能把她自己照顾的好好的,至于其他人,她不是不上心,只是往往结果不尽如人意。 她小的时候,下河去摸鱼,偷偷烤来吃, 都知道带身干净的衣服,不然湿哒哒的衣服和裤子穿在身上是会生病的。 可宋裴远和宋杳杳就没那么细心,隔天就喷嚏连天。 冬天冷了,出门赶集回来,哪怕再讨厌姜的味道,也会抱着滚烫的姜汤,乖乖的喝下去,来暖暖身子。 沈知书还记得宋裴远有一次也是发烧了。 她爹妈跟着大队去收麦子,当天不回来。 家里就剩下她和两个弟弟妹妹。 她就给宋裴远喂了热水,又切了点姜片来煮,使劲的给他灌姜汤。 这人看起来还是不好。 身体反而越来越烫。 宋声声胆子还是小,哭得像个小泪人似的敲了他家的门,话也说不清楚:“我弟弟、他、烧起来了。” 她哭得不能自己,“把我烫死了呜呜呜呜。” 她抓着他的手,眼神里都是对他的依赖,努力的把他往她家里拖。 沈知书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儿,但他比她镇定,懂得也多一点。 沈知书一直就很享受宋声声依赖他的样子。 他总是想,再多一点吧。 再对他多一点的依靠。 后来还是沈知书跑去村子的卫生所里拿了退烧药,给宋裴远吃了,他人才慢慢好起来。 回想起从前的事情。 沈知书连细枝末节都还记得。 他看得出来她现在很怕,他越发觉得傅城并不适合她,也照顾不好她。 沈知书很关心似的,语气温和地问:“傅城呢?他没和你一起去医院吗?” 宋声声很老实的回答他:“傅城要工作。” 穿了那身制服,就得为国家奉献。 而且… 他不去工作,怎么赚钱养她呀。 宋声声倒是不会记恨傅城今天不在家这种屁大点小事,她还没真的胡搅蛮缠到要求傅城每天都陪着她。 沈知书没再说起傅城,他说:“我送你们回去。” 宋声声抬眼,看着沈知书,有点好奇地问:“知书哥哥,你什么时候回阳城啊?” 大学生的假期,原来这么长吗? 沈知书告诉她:“马上要开学了,后天的火车回去。” 宋声声哦了声,她听到坐火车就有点怕。 人太多了,还很吵。 她连去洗手间都不敢去。 宋声声也很爱干净,她上次坐火车去南省找傅城,在火车上委屈的哭了,也不只是因为睡她隔壁的人脚臭,还有她都不敢靠近的洗手间。 宋声声多花点钱,多转几次小汽车。 也不想一个人再坐火车了。 如果傅城陪她一起的话,会好一点。 沈知书还不知道她莫名其妙又想起了傅城,他提起了别的事:“声声,下次放假我再回来看你。” 宋声声本来想一口回绝。 沈知书接着说:“阳城的盐水鸭很好吃,还有外面才有的夹心巧克力。我顺便给你带一些。” 宋声声又默默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 其实她完全看不出来现在的沈知书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非常的正直坦诚。 可能他后来娶她也是迫于形势? 把她从山沟沟里挖出来,他的名声也被耽误了。 迫于众口铄金的压力,把她给娶了也是有可能的。 宋声声倒也不是馋这点吃的,好吧,她就是很难抗拒别人主动对她好。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他。 傅落池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妈妈。” 软糯的声音有点虚弱,他说:“小池头晕,想快点回去睡觉。” 宋声声立马把沈知书说的话抛之脑后,她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她对自己狠了狠心:“妈妈背你回去!” 傅落池伸出手,“妈妈抱。” 宋声声抱着他,可能走不了多远。 但是男孩黏糊糊又病恹恹的贴过来,她实在不忍心拒绝,她抱着儿子,忍不住亲了一下他。 宋声声生病的时候,就希望有人能搂搂她抱抱她亲亲她。 这样她就有自己被爱着的安全感。 所以她表达爱的方式,总是自己喜欢的那种。 沈知书看着她,哪怕她已经为人母,可是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的天真娇憨。 不知不觉,也快走到家属院。 身后汽车的急刹声,显得刺耳。 宋声声抱着儿子,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高大英俊的男人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 宋声声看见傅城当然觉得奇怪:“你怎么回来了?” 傅城简短的解释:“李干事说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看见你和小池了,我担心你们俩,回来看看。” 他的目光都没往沈知书那边看,只是问她:“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又去医院了?身体不舒服?还是又晕了?” 一连串的问。 倒是让傅城看起来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 第95章 改变主意 宋声声心里还愧疚着呢,说起来都还难受:“不是我不舒服,是小池发烧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带他去医院看看,打了针拿了药,医院里的医生让他回去多喝水多睡觉,休息够了就会好了。” 傅城一路上都提起来的心,这会儿总算稳稳当当落了下来。 傅城这才得空,面无表情注视着她身边的沈知书,这人安分了一段时日,又冒了出来。 真够烦的。 沈知书每次见到他,都很平和,微笑示人。 仿佛自己真的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的邻居哥哥,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既然人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声声,有空可以再来阳城玩。” 宋声声也没有迟钝到什么都察觉不到,傅城也不止一次在她耳边表达过对沈知书的不喜欢。 甚至是反感。 她这会儿哪里敢吱声,怕自己刚开口答应下来,傅城立马就和她算账。 傅城的妈妈说的也没错。 他不怎么爱把情绪挂在嘴边,只会在夜里狠狠的折腾她。 上次她小腿都痉挛了,真的吃不消发颠的男人。 宋声声装作傻不愣登的样子,湿红的眼尾瞧着有几分惹人怜爱,她答非所问:“啊,嗯,阳城是个好地方。” 她当然时刻记得。 自己可是要让傅城喜欢她的人。 喜欢她多一点,更多一点。 不离婚,就不会死。 傅城喜欢她的话,就会保护她,就像再也没来骚扰过她的陈建国一样。 那天之后,宋声声就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爹妈也没再为这个事儿来找她。 消停了下来。 宋声声得到了一点好处,尝到了一些甜头,渐渐也就知道原来被人放在心上、仔仔细细照顾着的感觉会那么好。 她不满足的是,傅城对她的喜欢占比太少了。 所以她还得、继续挤满他的心脏,让他离不开她才行。 沈知书看她装傻,唇角微弯,弧度冰冷,他的声声变聪明了,都知道看人脸色说话了。 若是从前,她不会那么敏锐。 想的什么就说什么。 沈知书对她身上细枝末节的改变都看在眼里,这种变化,逐渐令他不安。 本以为风筝的线头在他掌中。 可她现在更像一阵捉不住的风,越来越远。 沈知书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装傻伎俩,男人对她仿佛有无限骄纵的宽容:“嗯,你说的对,阳城是个好地方。” 傅城上前紧紧搂着她的肩膀,抬起下颌,送客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送走了沈知书这位不速之客。 傅城就从她怀里接过儿子,顺手摸了摸他的额温:“似乎好点了。” 宋声声听到这话,心里放松了几分。 现在的医院里,就没几个正经的教授医生。 她很害怕,被没什么实践能力的实习医生给治疗坏了。 傅落池小脸红红的、烫烫的,趴在父亲的肩头,这会儿多了一些精神。 其实他那会儿和妈妈说头晕,也是装的。 傅城把儿子抱回房间,为他吃了药,“你先睡觉。” 傅落池吃了药片,本来就犯困。 他强撑着困意,“爸爸。” “嗯?” “爸爸不要弄丢妈妈。” 傅城替儿子盖好被子,“不会的。” 出了卧室,客厅里没见到人。 傅城随即找了一圈,看见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的她。 宋声声煮了姜汤,时刻看着火,怕稍不注意就煮干了锅。 傅城悄声无息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抱住了她,冷冽的气息瞬间侵占她的四周。 傅城咬了咬她的耳朵,就在刚刚他改变了主意。 “年底你和我一起回首都吧。” “声声,我们到时候不回来了。” 无论形势好不好。 傅家能不能独善其身,他都得把她一起带回去。 不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现在都放不下心。 宋声声突然听到傅城这样说还有点诧异,她还以为傅城和书里一样不打算带她回首都。 宋声声到现在也不愿意细想傅城不愿意带她一起回去的原因。 可能就是觉得她配不上他。 可能是那么喜欢她。 反正怎么想都添堵,她索性就不去多想让自己不高兴。 宋声声转过身来,她奇怪的望了他半晌,“你不怕带我回去会丢你的脸吗?” 她想的什么就问什么。 不然怕自己被那些不高兴给憋死了。 谁会喜欢被人瞧不起呢?尤其是自己的丈夫,门不当户不对,地位悬殊,因而她听过的风言风语也多。 平时那些说闲话的,都被她牙尖嘴利的还击了回去。 但她心里也会难受。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学历也没那么好,他们会在背后笑话你,时间长了,你会不会看我不顺眼?越来越讨厌我?” 宋声声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总要高瞻远瞩一些。 傅城低头亲了亲她,怜爱她闷在心里的这点小心思,“声声,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讨厌你。” 恨不能日日揣在衣袖里带着。 宋声声对糖衣炮弹、甜言蜜语毫无抵抗之力,她嘴上不说,但是身后已经高高翘起来无形的尾巴。 过了会儿。 她踮起脚,也很大方的亲了他一口,含羞带怯,说话有点娇:“傅城,你说话要算话,不能骗我的。” 傅城顺势把人抱起来,抵在桌台上,他啄了啄她的唇,幽幽的眼瞳好似漆黑的河流,他问她:“那你呢?” “声声,你喜欢我吗?” 傅城以前觉得宋声声离不开他,喜欢他才会费尽心思要和他结婚。 对她了解越深。 他最初的侥幸,已经不能当真。 宋声声哄人的时候,嘴巴比蜜还甜,也不会怎么害羞。 她仰起小脸望着他,嗓音柔软:“老公。” 除了在床上。 她很久没这样叫过他。 宋声声搂着他的脖子,唇瓣潋滟,她娇声说:“我最喜欢你了。” 傅城方才本能的焦灼和不安。 轻易就被这句话哄好了。 他镇定嗯了声,音色低沉。 狭窄的空间气息暧昧,贴近的两人仿佛呼吸相融。 傅城的手已经压在她柔软的后腰,寸寸下压,指腹贴着她的裙摆,正准备更进一步—— 她忽然惊呼了声,接着推开了他:“姜汤煮好了。” 她很着急:“我去端一碗给小池喝。” 傅城平复好气息,看她为儿子手忙脚乱,男人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很多。 他当然希望她也能爱和他的孩子。 她也在学着爱人。 笨拙、努力。 第96章 走向又变了 可能是小的时候,照顾弟弟妹妹,每次他们生病发烧,宋声声都给他们喝姜汤,久而久之,她就觉得姜汤很管用。 哪怕医生已经开了药,她还是会多此一举。 宋声声发现儿子比她的弟弟妹妹好哄多了,宋裴远和杳杳就都不爱喝,皱眉苦脸的觉得辣嗓子。 宋声声每次都得费老大劲,威逼利诱他们才会全喝完。 但是小池就不需要她绞尽脑汁的哄骗,慢慢从被窝里爬起来,自己抱着碗,一口、一口的就慢慢的喝光了。 宋声声望着他看起来好点了的小脸,心里放松了点,她安慰他说:“今晚睡一觉可能就好了。到时候就不难受了。” 他喝完了姜汤,忍不住往她怀里钻,抱着她,埋在她怀里,他怕以后连粘着妈妈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就使劲的贴着她。 再也不端着矜持和害羞。 “妈妈,我现在已经不难受了。”他埋在她怀里,蹭了蹭,“妈妈不要担心。” 宋声声揉了揉怀里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心里觉得暖呼呼的,甚至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感动。 她都有点想哭了。 她上午慌张又愧疚,肯定是吓着他了。 现在反过来还要一个生病的小孩儿来安慰她,让她不要担心。 宋声声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没有掉下来。 她不想在小孩儿面前哭哭唧唧的,毕竟她都是当妈妈的人了,还是要稳重一点。 宋声声摸了摸他的脸,低头亲了下,然后红着眼睛闷着声同他说:“妈妈以后会照顾好你的。” 她小时候都能把宋裴远和杳杳,拉扯长大。 养得健健康康,长大后这俩弟弟妹妹,一个比一个有主见。 她如果想好好养儿子,肯定也可以的。 宋声声把喝完姜汤的儿子重新哄睡着,这才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里退出来。 眼睛有点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傅城见她眼睛红红的出来,有些奇怪:“怎么哭了?” 宋声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眨眼的瞬间隐忍多时的眼泪浸透了男人的衬衫布料:“我觉得我以前有点太坏了。” 她也不是在反思自己。 她也不是觉得人坏点是不好的。 傅城不知道她突然的愧疚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认真想想,她很坏吗?也没有。 只是有一点点可爱的坏心眼。 傅城抿唇,他本来想面不改色的扯谎,但是想了想,还是收敛了几分,斟酌了些用词:“没有太坏。” 宋声声用他的衣服擦了擦眼泪:“真的吗?” 傅城对上她求真的眼眸,点点头:“真的,你的心已经很软了。” 傅城大概猜出来了她为什么突然会愧疚。 他似乎习惯了她这个小泪人,他替她抹了抹眼泪,“坏点也没关系。” 坏一点他也喜欢。 她本来就不用太好。 所有的缺点,他都能包容。 宋声声哦了声,她为自己辩解道:“我、我这样也没有特别不好,人本来就是要为了自己的,所以我这样也不是不对的。” 她以前可能真的是被下了降头。 所以结婚之后,才看傅城这里不顺眼,那里也不顺眼,连对和他的孩子都各种不喜欢。 奇怪。 如果她没有做这个梦。 还被蒙在鼓里。 不知道这是一本书,那她肯定还是以前那样。 对傅城坏点倒是没什么,对这么乖的孩子那么差劲,她就有点于心不忍了。 “小池可能是最近生病了,比以前还要粘着我。” “但是我并不反感,这样也挺好的,孩子本来就是要和妈妈亲。”说着宋声声就提起以后的事情:“你说年底我们就回首都,到时候会有我们住的房子吗?还是让儿子睡在我们旁边的房间吧。” “要和爸妈住在一起吗?还有大伯哥。” 她的话变得多了起来:“不过我觉得大伯哥有点不喜欢我,而且上次你在厨房里亲我,被他看见了,有点尴尬。” “如果我们要和他们住在一起的话,那你以后就不要随便在外面亲我,我可不想被他们看见。” 傅城耐心听完她说的话。 一箩筐的疑问和要求。 他说:“不用住在一起,我们还是住部队的大院里,有单独的房子,我提前收拾出来,等收拾好了,就搬进去。” 宋声声放下了心,起码,不用怕发生尴尬的事情了。 现在离年底,也就剩下几个月。 她还有点舍不得在供销社的工作,不过等到明年十月之后,再想找别的工作,就比现在要好找了。 况且,一般都会给军属安排合适的工作。 她等着就行了。 边赚钱,边读书。 考大学,读书、毕业。 她以后肯定不只是当个售货员。 这天过后,宋声声亦是不声不响的。 部队里已经有调任的风声,其他军属私底下都有在偷偷的议论。 谁不想调到首都去呢? 只是一般人都没有傅团长家里这个背景,更没有他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的本事。 不过任谁一眼看,都觉得傅团长往后前途无量。 能高升到什么程度,还真说不好。 家属们无非就是想等着看宋声声会不会跟着一起回去,穷乡僻壤的小妻子,家里又给不了任何助力。 甚至是他落魄时候的污点。 还真不见得会一起带回去。 宋声声现在也知道做人要低调,任谁来拐弯抹角的问她,她都装傻充愣,问就是不知道不清楚。 不过也有人觉得声声和傅团长感情好。 傅团长又不是那种会抛妻弃子的男人。 这事私底下流传了几天。 恰好就被赵小宁给知道了。 她丢了纺织厂的工作,没城里的户口,特别不好再找工作。现在就只能给家属院的退休干部家里,当临时的保姆,洗衣做饭。 她听她们议论起来。 “声声肯定要和傅团长去享福了呀。” 赵小宁觉得无比奇怪,这走向怎么又变了? 傅城这辈子,怎么把宋声声带回去了呢?他难道不怕自己家里倒台连累她吗? 赵小宁不敢也不愿意相信,换了身衣服,忍不住就跑去了宋声声的住处。 第97章 宋声声最好骗 赵小宁平时照顾这些已经退休的干部,比在纺织厂里干活还要辛苦,还不怎么能偷懒。 洗衣做饭的活儿干完了才能腾出时间来。 好处是这份工作包吃包住,工资也和在纺织厂里差不多。 七零年代,哪怕是小保姆的活儿,都是抢着干的。 如果不是丁营长的家属给她介绍,她还不见得能进家属院照顾老干部的生活起居。 赵小宁这些天显而易见的沧桑了很多,整个人都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她干完活,洗了把脸,才勉强看起来多了些精神。 赵小宁上门的时候,宋声声刚从供销社回来。 她在路上还买了两只土鸡,在违法犯罪方面胆小如鼠的她,这次买鸡都是去黑市买的。 不用票,也不用担心买不到。 只要多花点钱就能买到。 两只鸡,一只用来炖汤,另一只随便傅城怎么烧。 儿子现在已经不发烧了,但是她还是得多给他补补才行。 宋声声提着两只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门外鬼鬼祟祟往里看的人。 赵小宁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猛然间回过头来看见她表姐,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拍了拍胸口,勉强挤出笑:“表姐。” 宋声声不知道赵小宁鬼鬼祟祟跑来是要做什么,她问她:“你扒着门缝是要干什么?” 宋声声说话心直口快的,耿直的让人失语:“傅城不在呢。” 她就算是要来偶遇什么的,最好也得改天。 赵小宁是要脸的,虽然她的目标是过上跨越阶级的好日子,但是她也是要脸面的。 不过这下也没别人。 宋声声点出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她也就厚着脸皮当没听见了。 “表姐,我听她们说姐夫要调任了。” 宋声声感觉赵小宁不去妇联里工作都可惜了,别人家里的事情她总能打探出来。 宋声声想了下,也没打算撒谎。 “对的呀。” “表姐,你要跟着姐夫一起过去吗?” “嗯啊。”宋声声手里的两只鸡还有点沉,她都有点提不住了,她看了眼赵小宁,她非要装相:“我也不想去的,首都那么远,我人生地不熟,又没熟悉的朋友。可是你姐夫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他说离不开我,我真没办法。” 赵小宁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剧情一个个起了变化。 还全都朝着她不想看见的方向变! 上辈子傅城也是七五年的年底回了首都,过完了年,他的父亲就被重新立案调查。 在外交岗位工作的大哥,也被临时停了职。 多少人都以为他们傅家要倒了,傅家硬生生挺到了六月。 然后傅城的父亲便同另外几位,压下了首都的腥风血雨,不声不响的就做了可以说是改朝换代的事情。 到十月,彻底清理结束。 还了太平的世道。 那时候连赵小宁都以为傅家要完了。 她也是最近才想明白,原来傅城那时候把宋声声留在宁城也是知道,自己回去不会太平。 留下她,是想保护她。 那这辈子呢?怎么就不顾危险,也要把人带回去了。 那宋声声以后和傅城还会离婚吗? 宋声声和沈知书还会再港城结婚吗? 赵小宁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甚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走向会变得不一样。 难道宋声声和她一样,也重生了? 赵小宁看着宋声声的眼神多了一些打量,可她怎么看宋声声,都觉得她一点儿重生之后的机灵样子都没有! 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说话还直接的让人想吐血。 宋声声说完也没管她是不是被打击到了,她用钥匙打开大门,进了院子,看见赵小宁还失魂落魄跟了过来。 宋声声见她不走,开口就让她把自己手里的两只鸡拔毛。 赵小宁:“……” 宋声声对孩子的心意,仅限于花钱买鸡。 她可不想干这种脏活累活。 赵小宁果然被要叫她杀鸡拔毛的话给吓跑了。 宋声声哼着歌,把两只走地鸡关进了院门前的围栏里面。 等傅城回来,就让他杀鸡拔毛做饭。 而赵小宁也没闲着,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不能任由事情跑偏! 她记得沈知书可是非常喜欢宋声声的。 那种喜欢是到了一种会她们这些听到传闻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被病态到骨子里的偏爱,给吓得浑身僵硬。 别说她们这些姐妹、宋家的亲人。 连傅落池这个亲儿子,那时候想要见到宋声声都很困难。 往往,宋声声在的地方,沈知书一定在她身旁,不是搂着她的腰,就是扣紧她的五指。 赵小宁还想像上辈子那样,有人为她保驾护航,她在商场上呼风唤雨。 她得去找沈知书,虽然不能透露半个自己是重生的事情。 但是可以给他一些危机感,让他去争去抢。 沈知书心机深沉,演技精湛,那时候能用温和的假面骗了宋声声,这辈子肯定也可以。 而且。 宋声声最好骗了。 赵小宁第二天就请了假,她还买不到火车票。 费劲找人开了介绍信,又托关系求人帮忙,好不容易才买到一张去阳城的车票。 她在车上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和沈知书说,她算是看出来了,就算宋声声好骗,但宋声声现在防着她,压根不像以前那样相信她。 更不是她说什么,宋声声就信什么。 * 宋声声这边就哼着歌,等着傅城回来杀鸡。 她也不知道今天赵小宁是来做什么的。 不过傅城现在看起来,对赵小宁一点儿别的感情都没有。 好像还挺不喜欢的。 先前还叫她离赵小宁远些,不大喜欢她和赵小宁往来。 宋声声真是越来越好奇。 这本书里赵小宁最后是怎么让一开始就对她反感的傅城,慢慢改观的。 宋声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院子里鸡飞狗跳。 她匆匆跑出去,两只关在围栏里的鸡扑棱着翅膀往外飞。 傅城从军区回来的时候,宋声声还在狼狈的捉鸡。 她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傅城望着她,眼睛里浮动着淡淡的笑意。 第98章 心脏砰砰跳(新增) 宋声声抓个鸡抓得非常狼狈,她正气呼呼看着胡乱扑腾翅膀的鸡。 软白的小脸。蹭了好些灰扑扑的泥。 宋声声听到傅城的笑声,才发现他回来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被他看见了也有点丢人。 宋声声使唤起傅城:“你快点把鸡抓了,今晚就炖汤喝。” 傅城走过去,两三下就把扑腾了很久的鸡给提了起来。 宋声声真是不明白了。 难道鸡也会看碟下菜吗?知道傅城比较凶悍,就非常的老实。 她刚刚费劲到处抓了半天都没能抓住。 傅城顺手宰了鸡,洗干净以后就去了厨房,加了些之前没吃完的山药,还有姜片,一起放在煤炉的炖锅里。 宋声声看他动作利落的忙活完行云流水的一套流程,她想还好傅城会做饭,如果这些事情都是她来做,她不得累死了? 宋声声可是很喜欢偷懒的。 她站在厨房外面,等到傅城快忙完了才慢吞吞探出脑袋,“一只鸡炖汤够吃吗?” 虽然她从黑市买来的鸡是给孩子补身体的,但说实话,她也有点馋。 她怕不够吃的。 傅城平时就不爱荤腥,吃素比较多。 儿子很多习惯都随了他,也不是特别喜欢吃肉,口味比较挑剔。 家里只有她很爱吃肉。 傅城想了想说:“应该够了。” 宋声声还是有点不能放心,她没忍住,她说:“我吃的有点多的。” 傅城莞尔,唇角微微上扬,他说:“我知道,我的那份留给你。” 说着他就对她招了招手。 宋声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慢吞吞的走到了他的跟前,“怎么了?” 傅城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端详片刻她的脸。 宋声声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这样盯着她看是要做什么? 每次傅城认认真真看了她之后,都要像饿狼扑食,像吞食猎物似的把她拆穿入腹。 宋声声有点怯。 虽然每次做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尝到甜头,但她身娇体弱,细皮嫩肉的,真的有些吃不消。 宋声声越是怯怯的就越要表现出自己不害怕的样子,她问:“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还没看够吗?” 她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了! 但是结婚五年了,难道傅城还在为她的美貌惊艳吗? 傅城看她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就知道她正在心慌。 傅城的指腹贴着她瓷白柔软的脸颊,他眉眼的冷峻跟着散了许多,笑了一下:“不做什么,就是想给小花猫擦擦脸。” 他说着就用手帕慢条斯理给她擦脸。 宋声声僵着身体没动,等他帮她擦完了脸才开始不满:“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故意想看我出丑是不是?” 傅城没否认,他笑了笑,说:“你灰扑扑的也好看,很可爱,我没舍得告诉你,想多看会儿。” 宋声声小脸爆红,不理解他的这种爱好和审美。 她有点恼羞的转过身去,耳朵尖急剧升温,“你老实做饭吧,我去看看孩子。” 傅城看着她的背影,低声愉悦的笑了起来。 宋声声听到笑声,耳朵就更红了。 气呼呼回头看他一眼,“你才小花猫!” 傅城笑得就更明目张胆了。 宋声声其实也没生气,就是心里怪怪的,感觉有点甜滋滋的,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好意思,弄得她心脏怦怦乱跳,还脸红红。 晚上的鸡汤。 大部分还是进了宋声声的肚子里。 父子俩都不是很重口欲的人,宋声声胃口好吃的多。 傅城还时不时给她开点小灶,经常让食堂的师傅帮忙炖了好些补汤,拿回来给宋声声补身体。 养了这么多个月。 她的小脸看起来才总算圆润了些,脸颊肉肉的,白里透红的皮肤,衬得她人像枝头上最鲜嫩饱满的那颗水蜜桃。 有些时候傅城也挺愁,她身上的肉倒是难养,骨架小,腰肢纤细。 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搂在怀里。 吃饱喝足。 宋声声就没那么容易生气,脾气好的不像话,又乖又软,还有几分懒洋洋。 宋声声又是个忍不住好奇心的人,有什么就要问什么。 等傅城收拾好碗筷,她磨蹭到他面前,几次欲言又止。 她这个人就是有点别扭,她感觉自己坏坏的本性又暴露无遗,她说:“你觉得我表妹…人怎么样?” 以前她也问过。 傅城说不喜欢。 可是男人嘴里的不喜欢,能当真吗!?之前村子公社里的小组长还说不喜欢村头的寡妇。 后来人家给了他一点好脸色,他就上赶着打报告和人结婚去了。 宋声声就是感觉—— 傅城以后如果和她离婚了,又和赵小宁结婚,那真的有点破坏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也不是说赵小宁不好。 好吧,赵小宁就是不怎么样呀。 喜欢暗地里挑拨离间,还不如她都是光明正大说别人坏话的。 起码她这样还算坦荡。 “赵小宁?” 傅城话音落地,宋声声立刻马上就不高兴了。 傅城上次一开始可对她提起的表妹,可都不知道是谁呢! 果然。 男主就是男主,女主就是女主。 天选的一对。 傅城看她耷拉着眉眼,习惯了她莫名的小脾气,他循循善诱的问:“她来找过你了?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傅城有好一阵没听见宋声声再提起她表妹这个人,再听见,还觉得有些突然。 她不是不怎么搭理她的表妹了吗? 难道又心软了? 傅城平生也没这么讨厌过一个女人,赵小宁的确是让他无比反感,并不想听到这个人。 她的表妹,专注破坏他和宋声声的家庭。 傅城会如此厌恶,也情有可原。 宋声声磨了磨牙,“她没说你坏话。” 她恨不能拿个喇叭,终于把憋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她是喜欢你,想勾搭你,不想我过得好!” 傅城深深看了她两眼,忽然间笑了下,男人似乎有些欣慰,他揉了揉她的小脸,笑意问她:“声声,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 宋声声没想到傅城居然早就看出来了吗? “你看出来了?” “嗯。” 赵小宁的心思很好看穿,不算太高明,也就只能骗到宋声声了。 傅城接着说:“你那时候什么都信她的,她说什么,你都觉得她是真心为你打算,我和你说过她不是值得深交的人,你不信我,还有些生气。” 傅城就知道和她说,是没什么用的。 只能等她自己看透赵小宁那个人。 宋声声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件事,她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弱了不少,哦了两声,末了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不占理。 她小声反咬一口:“说不定你多恨我说几次,我就会听了。” 傅城:“多和你说几次,你只会天天催我打离婚报告。” 这话听起来,宋声声也难以反驳。 因为她仔细想想,以前的她,的确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她非常的叛逆。 越不让做就越偏要做。 得顺着毛哄才行。 晚上,宋声声准备睡在隔壁的房间,被傅城的不知节制给吓着了。 哪怕他们已经可以算老夫老妻,但也不能天天胡来吧! 弄得她白天不到中午就开始犯困。 不过。 有几次傅城都没有注意一些措施,但是她的生理期,还是很准时。 她也没怀上孩子。 宋声声起初还有点期待,现在也不会再胡思乱想这件事了。 迷迷糊糊到了深夜。 傅城把宋声声又抱回了卧室,她翻了个身,有些不安的嘤咛了两声。 傅城捏着她的手,清冽的嗓音,如泉水滴石,他说:“别怕,接着睡吧。” 宋声声蜷在他怀里,闻到熟悉的气息,渐渐放松了下来,接着睡了。 * 宋裴远是第二天中午到的。 他先是去学校放好了自己行李,简单收拾干净宿舍,这才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找了过来。 只是他来的不凑巧。 宋声声还没下班。 宋裴远就在家门口等着,高高瘦瘦的少年往那儿一站,就惹人瞩目。 而且宋裴远也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长,十里八乡,他这么英俊的少年也不多见。 军区大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其实日子过得和普通人都一样。 家家户户平时都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那点破事。 就傅团长家,总有热闹可看。 宋声声长得太漂亮了,说实话,文工团里那些小姑娘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年轻又漂亮的姑娘。 家属院的人也不是没见过美女。 但每次碰到宋声声,还是会由衷的在心里理解傅团长为什么能这么纵容宋声声。 “这又是谁?白白净净可真好看。” “又是来找声声的?我说她也太不避嫌了,真就这么喜欢出去沾花惹草啊。” “她眼光也是真的好,上次来的和这次这个,长得都没得说,而且和傅团长看起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好看。” 酸里吧唧的声音从四处冒出来。 “可会享福了。” “我说宋声声这位女同志确实…会享福。” 宋裴远不仅是长得好,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如沐春风般,透着澄净。 宋裴远在姐姐结婚之后,也没来过几次家属院。 刘婶倒是还记得他,知道他是声声的亲弟弟,她刚准备过来把人叫到自己家里先坐着。 隔壁丁营长的家属就先没忍住,“同志,你是来找声声的?” 宋裴远板着背脊,一丝不苟。 “嗯。” 她一下来劲儿了,连忙问:“你是声声什么人啊?我怎么瞧着很面生?” 这又一个不清不白的同志找过来。 她必然不能错过机会。 宋裴远说:“我是她的弟弟。” 她刚扬起来的唇角,就又慢慢回落。 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许久,忍不住嘟囔:“你俩长得也不像啊。” 看都看不出来! 还真是一点相似的影子都没有! 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不过宋声声能看得上一穷二白的弟弟吗? “真的假的?我和声声邻居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你。” 宋裴远不喜欢眼前这位妇女对他的打量,还有这种说话的语气。 他不打算回答了。 刘婶忽然出现,“声声她弟,好久不见你过来了。你在这儿等你姐姐呢?她这会儿怕是还在上班,你不如先到我家喝口水,慢慢等。” 宋裴远一口回绝,“不用,谢谢婶子,我不渴。” 刘婶看见他也想感叹,两年不见就这么高了。 他每次来,都是给他姐姐送乡下的土特产,有时候带着妹妹一起。 兄妹两个,乖得不像样。 声声见到他们俩,面上是不会有多高兴的。 但是刘婶也感觉得到,宋声声不讨厌这两个弟弟妹妹,不然他们走的时候,也不会给他们塞钱。 俩弟妹不要,她还气得说了狠话。 让他们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了。 “你妹妹今天怎么没来?” “她还得上学。” 杳杳想跟着过来,宋裴远不让她来,她还生气了。 宋裴远兜里揣着他妈给的三百块钱。 事实上,他到现在心情都很复杂,有点微妙的酸涩,又有些不敢深想的释然雀跃。 姐姐不再是他的姐姐。 本来就渐渐生疏的关系,好像变得更远了。 但是—— 宋裴远没有再往下想。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埋怨宋声声,埋怨她结婚之后,有了更爱的人,就不再爱她的弟弟妹妹。 宋裴远可以说是她带大的,生病了是她照顾,连饭都是她喂。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被人欺负了是她帮他打回去。 所以他依赖她,甚至离开她都会不习惯。 总是想她。 她如果没有那么冷漠的、抛弃他和杳杳,没有把对他们的爱,给傅城。 他兴许不会那么怨恨。 说到底还是嫉妒,不甘。 宋裴远在门口站了三四个小时,刘婶出来劝过几次,这人就是不肯进屋。 偏要站在门口等。 宋声声下班后搭乘了城里的公交,然后又走了一段路才到家。 她看见宋裴远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走近了看,是她那越长大脾气越差的弟弟不错。 她是一向都把人往坏了想的。 宋声声忍不住猜测,难道她爹妈知道要不到钱了,就让宋裴远过来吸血她?! 第99章 宋声声,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宋声声上次见到他,两人还吵了架。 小时候,说的难听些,宋裴远就是很听话的小狗狗,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爹妈偷摸着给弟弟妹妹的好东西。 吃的、用的,特意叮嘱他们自己偷偷摸摸藏起来的,他们都傻兮兮的全都拿出来给她。 一口一个姐。 粘人的跟屁虫。 长大了说话就越来越难听,还总是挑她不爱听的说。 宋声声犹豫了会儿才慢吞吞的走到他面前,圆圆的眼,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宋裴远在门口等了几个小时。 看起来倒是一点儿都不狼狈。 他抬起眼睫,光影折射下的眼眸看着多了几分难辨的幽深,他看着她,想和小时候一样,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然后张开嘴,欲言又止。 有些话到底是难说出口。 总是要言不由衷的表达。 “妈让我来还钱。” 宋声声在心里咦了声,不知道还有什么钱,难不成是她妈新设的陷阱?她又要费劲和她们斗智斗勇。 她没有被金钱迷惑了双眼,保持着警惕:“什么钱?” 宋裴远把兜里的钱拿了出来,有三百五十块钱,比他妈妈给的三百还多了五十。 这五十是宋裴远平时在学校帮工攒下来的零钱。 他知道她现在不缺钱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蛇添足似的把这五十块钱放进去。 “妈说是当初傅城给家里的彩礼钱,还有你之前补贴家里的钱,其他的被用得差不多了,就剩了这么多。” 宋裴远说完,又补充了句:“以后我都会还给你的,你给妈的那些钱。” 宋声声接过他递来的三百五十块,听到钱的来路,就一点儿都不和他客气了。 就是她很诧异,她妈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比她还要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人,怎么会那么好心把钱还给她? 宋声声警惕地问:“妈怎么想起来把钱给我了?” 宋裴远说:“我不知道。” 他知道了也不想说。 说什么?傅城为了给你出气,逼爹妈和你断绝关系,不准他们再来找你。 他说不出口。 宋声声倒是没怀疑他,在她眼中,他始终都是个孩子呢。 她从小带到大,虽然有时候很讨厌他,也会嫉妒爹妈对他的偏心,但还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的。 也不是什么外人,她根本就不会防着。 “行吧,回去替我谢谢妈。” “嗯。” 宋声声说着就打开了院门,她回头看了眼杵在原地的少年,才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裴远咽了下喉咙,说:“刚来不久。” 宋声声嗯了声,就这么信了。 压根不知道人在门口等了很久。 她继续问:“你饿不饿?” 在家里人面前絮絮叨叨话都变多了:“我上次回家你对我都没个好脸,还说难听的话来伤我的心,得亏我是你姐,人又好,还不记仇,换成别人今天都不会搭理你,更不会让你进门。” “对了,你渴不渴?” 宋裴远跟在她身后:“渴了,姐姐。” 因为宋裴远从十六岁之后就很少开口叫她姐姐,总是连名带姓叫她宋声声。 有事没事都是宋声声。 好话坏话都是这么叫的。 宋声声吃软不吃硬,她的脸色是随着他的态度转变的。 如果宋裴远态度还是和之前那么差,那么她的嘴脸也会非常的难看。 她可保证不了自己生气的时候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暖瓶里有热水,杯子在柜子里,你自己倒吧。” 宋声声懒懒的,也不是不愿意给他倒水喝,就是不想惯着他。 宋裴远进了厨房,暖瓶里的热水是傅城今早用煤炉烧的。 宋裴远心不在焉的倒了杯热水,回过神来,他问:“姐,你喝不喝?” 宋声声回来的路上喝过汽水了。 这会儿并不渴。 她摇头:“我不要,我不渴。” 宋裴远拿着杯子出来,宋声声感觉他现在,一天一个样。 才多久没见。 年轻俊朗的少年就蹿的高高的。 但是宋裴远看起来又不是风一吹就倒的瘦竹竿,瘦也瘦得正正好。 宋声声对弟弟妹妹的态度,其实也有点扭捏。 嫉妒他们的同时,也不太想和他们变成不往来的陌生人。 不管怎么说,宋裴远在书里还怀疑她的死不是自杀,仔仔细细给她检查了一遍,努力的要为她还原真相,找出凶手。 虽然最后确定了是自杀。 但是他这份心,她也无法漠视。 宋声声想到自己年底跟着傅城去首都,往后再见到他们的机会比现在就更少了,她还有点惆怅。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 她也是真心把他当成弟弟保护过的。 “你、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晚饭?”宋声声问完这句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今晚住哪儿啊?现在跑出来还能回学校吗?” 宋裴远上的高中是宁城唯一一所高中。 以前宋声声也在那里上学,集体宿舍,又旧又破,条件艰苦,管得还很严格。 宋裴远以前从来不住在她这里。 哪怕很晚很晚,都要回学校,要么就用学校开的证明去住招待所。 “回不去。”宋裴远看着她:“没地方住了。” 宋声声微微诧异,还以为他这次也会死鸭子嘴硬说要回学校呢。 家属院里也不是没多的房间,就是没怎么收拾。 她说:“那你晚上就和小池一起睡吧。” 宋裴远没意见,“好。” 宋声声难得当一次好姐姐:“晚上你想吃什么?等你姐夫回来,我让他去买。” 宋裴远听到傅城,就皱眉。 “不想吃。” “不想吃你留下来做什么。” “不吃就不能住了吗?” “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你这阴晴不定的脾气能不能改改?” “姐,我和你学的。” 宋声声听了差点没气死,还以为宋裴远叛逆期过去了,学会了好好说话,没想到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宋声声忍不住也变得刻薄起来,“你别叫我姐了!你对我这个姐姐根本毫无尊重!” 宋裴远默了默,本来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冷静地说她本来就不是他姐。 话到嘴边,留有余地。 “那我不叫了。” “宋声声,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第100章 怨气 宋声声不想和他吵架,但也真是看够他半死不活的嘴脸,好像谁欠了他似的那么厌世。 这小子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爹妈都偏心他,他还不知足。 宋声声才不惯着他,什么狗脾气:“随便你叫我什么,反正以后我也不在宁城,也就不用听你在我面前显摆你的臭脾气。” 宋裴远的眼神瞬间变了变,幽潭般的眼眸静悄悄凝视着她,“你要去哪儿?” 宋声声毫不隐瞒,在他面前臭显摆:“我要和傅城回首都,你没去过首都吧?离宁城十万八千里,以后你就算想见我,都难见到!我可是不会坐火车回来看你的。” 而且这年头没有正经的推荐信和介绍信。 想要出趟远门,可没那么容易。 招待所都住不成,还会被公安同志盘问身份。 宋裴远好像一下子变得更生气了,他甚至有些失态,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齿的像是在质问:“你不要我和杳杳了?!” 宋声声被他抓着胳膊,很不满意。 她甩开他的手,“你和杳杳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难道我去哪儿都得带上你们两个吗?” 她接着不满的抱怨起来:“还有你弄疼我的胳膊了。” 宋裴远说:“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不怕他欺负你?到时候你身边也没有人会为你撑腰。” 宋裴远紧接着,望着她说:“还有,你觉得你是什么特别会交朋友的人吗?没有几个人会喜欢你的脾气。” 宋声声听不得这样难听的实话。 她现在十分后悔刚刚让宋裴远进屋,就应该很恶毒的让他立刻马上就滚,最好是流落街头。 “你以为你就有很多人喜欢你吗?” “我以后在首都过得好不好也不要你管。” 宋裴远了解她的性子,决定好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既然要和傅城回首都,轻易就不会改变主意。 宋裴远今年二十岁,还在读高三。 之前休学了两年,帮家里干农活,修房子。 不然他早就能靠乡里的推荐上大学了。 宋裴远要想跟着去首都,要么就是过去读大学,要么就开证明过去工作。 两条路都不太容易。 他得认真想想怎么办。 “不管就不管。” 宋声声气得连水都不想给他喝了。 宋裴远有时候也会后悔从自己口中冒出来的话,伤人的、真实但是刺耳的话,本来不应该对她说。 她耳根子软,爱听好听的。 但是宋裴远就是不想说。 傅城从军区回来,姐弟俩还在僵持。 傅城刚回来的路上就有人告诉他说,家里来了客人,说是声声的弟弟。 给他通风报信的人,似乎是不相信这真是她弟弟。 看似热心,实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让他赶紧回去,若不是宋声声的弟弟,那不就又有热闹看了? 傅城的反应让他们无比失望。 “傅团长,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声声这个弟弟,这姐弟两个长得也不像。” “这位男同志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看起来最多二十岁了。” “在你家门口等了一个下午,刚开始还敲了门,没人应就在门口等着。” 傅城浇灭了他们想看家庭连续剧的心,淡淡道:“嗯,是我的小舅子,年纪不大,长得很俊俏。” 意图煽风点火的人顿时觉得没意思。 讪讪离开。 傅城打开门,客厅气氛僵硬。 宋声声坐在沙发的一端,抱着胳膊,理都不想搭理坐在另一边的少年。 宋裴远倒是很自然,装作感觉不到她时不时飘来的怨怼的目光。 傅城见过他们姐弟平时相处的状态,你一言我一语,时常就冷不丁的吵了起来。 不过宋声声对她的弟弟妹妹,都还挺好的。 宋声声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跑到傅城面前,好像找到了可以为自己撑腰的人。 她给傅城告状,“宋裴远刚刚说我不讨人喜欢。” 她拉着他的胳膊,极力证明自己明明非常的招人稀罕,“傅城,你快点帮我反驳他。” 宋裴远转过头,看见她拉着傅城撒娇告状,目光顿了片刻,就又收了回来。 傅城顺势握住她的手,他还没开口。 宋裴远就先站了起来,“我走了。” 宋声声呆了,挡住他的去路,“你走去哪儿?你今晚不是没地方住吗?你难道要去睡桥洞吗?!” 就算睡桥洞,让人瞧见可举报了。 没证明、没介绍信。 可能还会被公安当成可疑分子给抓起来。 宋裴远好像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冷着脸,半死不活的回答:“不知道。” 宋声声气坏了,又不能真的不管他:“算了,我们和好吧。” 她就让让他吧。 等人回了学校,她就不会再管他的死活了。 宋声声见宋裴远不吭声,她都快龇牙咧嘴了,抿了抿唇,她说:“宋裴远,你不要得寸进尺。” 宋裴远望了她一眼:“知道了,宋声声。” 宋声声仿佛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气话,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力道不重:“叫我姐,没大没小。” 宋裴远抿直薄唇,吐出两个字来,“不叫。” 傅城忽然挽住她的肩膀,把人捞了回来,他说:“都饿了吧?等会儿直接去食堂吃吧。” 傅城掀起眼皮,看了看宋裴远,“你姐姐就是小孩子脾气,她还是心疼你这个弟弟的。” 宋裴远没吭声。 宋声声反驳道:“我才不心疼他。” 宋裴远扯起嘴角,偏要多嘴一句:“那你现在心疼谁?” 冷冰冰硬邦邦的问完,宋裴远觉得自己这样幼稚又无理取闹,他在宋声声开口之前,就闷声说了句:“对不起,当我什么都没问。” “傅团长,我听我姐说你要带她去首都?” 他没叫傅城姐夫。 傅城也不在意他的称呼。 宋声声反而跳脚,觉得宋裴远存心了要和她过不去。 她躲在傅城身后,嘀嘀咕咕: “宋裴远,你没礼貌。” “他是你姐夫。” “快叫姐夫!不然我真的、真的以后不会理你了。” 第101章 我来一趟 换做平时,傅城未必不会吭声,他不在意宋裴远这声姐夫是一回事。 他肯不肯开口就是另一回事。 躲在傅城身后的宋声声看起来是有点较真,不太像是和他开玩笑。 宋裴远知道她有多小心眼,八百年的仇她都能一直记着。 他还很小,不懂事的时候。 手劲儿大,抓坏了她新衣服上的纽扣,她当时就不高兴了,气得要咬他的手。 被爹妈逮住说了一顿,这才放过了他,可是那笔账她一直记到了后头。 后来他和她每次吵架,她都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仿佛能记到她死的那天。 “我的新衣服不仅被你弄坏了,还被爹妈骂了,你欠我那么多,我凭什么还要继续对你好。” “不管,你赔我衣服!” 诸如此类等等的话语,说个没完。 宋裴远沉默良久,自己这声姐夫不说出口,她可能真的一辈子不理他。 哪怕他心里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勉为其难开了口:“姐夫。” 傅城嗯了声,这就算是回应了。 宋裴远继续刚才的问题,他的视线牢牢固定在男人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他追问:“姐夫,你要带我姐回首都吗?” 傅城回答的滴水不漏,:“军区的正常调任,我去哪儿,你姐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他们是夫妻。 分开才奇怪。 随军家属在这年头,也很平常。 傅城不是返乡大潮里抛妻弃子的男知青,他做不出这种事。 何况,他本来也不愿意和宋声声分开。 宋裴远抬起脸,安静沉默的打量片刻他这个姐夫。 从他知道傅城这个人,就听说了他那对于普通人而言高不可攀的家世。 资本家大小姐的母亲。 位高权重的父亲。 还有在中央直属部门任职的哥哥。 这样高不可攀的家世,若不是一时需要保全,以他的身份,从最开始就不需要到宁城这种地方来。 宋裴远垂下眼皮,“知道了。” 他没再说其他的。 仿佛只是想确认一下傅城的态度。 确认他对姐姐,是真心的。 而不只是因为孩子需要母亲,家庭里需要一个贤妻良母似的佣人。 宋裴远的内心,其实是希望傅城一走了之,两家的差距何止是天堑鸿沟。 她姐姐到了首都,受了委屈,都没人可说。 尽管傅城的家庭成员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但也不代表他们不会用偏见来看待人。 宋声声倒是没想到宋裴远居然这么见不得她去首都,他是不是嫉妒她?是不是见不得她好! 可是他以后的前程也不差呀。 大名鼎鼎的法医,刑事案件的顶梁柱。 宋裴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朝她看去,正好捕捉到她的视线。 四目相撞,宋声声反而有些心虚,仿佛也知道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裴远这个“嫉妒怪”却很坦然,“姐,怎么了?” 宋声声眼神飘忽,气势降了一截:“我就随便看看。” 晚饭是宋声声和傅城一起去食堂打回来的,她虽然刚和宋裴远吵完架,但是也还记得他爱吃什么。 几个饭盒里装的也有一两个宋裴远爱吃的菜,她是看在他还在长身体的份上才没有那么吝啬。 青椒肉丝、糖醋肉、玉米排骨还有清炒生菜。 食堂今天还蒸了几大锅的猪油渣包子。 宋声声路上就吃掉了两个包子,不知不觉,肚子吃的半饱。 傅城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她记得自己的弟弟爱吃什么,似乎一点儿都不记得他喜欢什么。 上次她破天荒主动到军区里来给他送饭,饭盒里装的还全都是他不怎么吃的菜。 这样想着,他心里能舒服才怪了。 半路上,傅城阴不阴阳不阳地说了句:“你还挺了解你弟弟。” 宋声声没听出他的别有深意,反而很自豪,“他和杳杳都是我带大的。” 小时候,爹妈要去公社挣公分。 她比弟弟妹妹大几岁,当姐姐的留在家里当然要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 哭了得哄,饿了得喂。 被熊孩子用小石子给砸了还得帮他们打回去。 不过宋裴远和宋杳杳都是很好带的小孩子,不怎么哭闹,更不怎么无理取闹。 姐姐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除了像甩不掉的尾巴似的粘人,其他地方都还挺好的。 说着,宋声声这个时候开始奇怪:“杳杳今天居然没来。” 要知道,从小到大,别人顶多有一个跟屁虫,她可是两个。 傅城也不指望她能听出自己话里的怨念,他不关心宋裴远,也不关心宋杳杳。 傅城直接开口问她:“声声,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吗?” 这一下还真把宋声声给难倒了。 她平时也不会去观察傅城喜欢吃什么。 而且她觉得傅城看起来什么都能吃,也什么都不爱吃。 宋声声没有什么底气的说:“你喜欢吃清淡的菜。” 傅城这回偏要和她较真,继续追问:“比如?” 具体的宋声声说不出来。 她支支吾吾。 过了会儿,小心翼翼的、主动挽着他的胳膊,纤细柔软的手指也悄悄的去攥他的手指。 像悄声无息交缠在一起的藤蔓。 宋声声对他撒起娇来,已经很自然,“我不知道呀。” 她踮起脚,趁他不备亲了亲他的侧脸,她笑得眼睛弯弯,有点害羞,眼睛里的神色也娇娇的,她说:“我只知道你喜欢我。” 傅城吃她这套。 但也不是回回都吃。 譬如今天他这小心眼要和别人对比的毛病犯了,连对她的撒娇都变得冷酷无情起来。 傅城反手捉住她的手指,低头恶劣的在上面咬了两口:“所以就是记不住我的。” 她都能把别人放在心上,就他不行。 傅城面对诸多种种的不公,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大度。 宋声声感受到手指上有点尖锐的刺痛,瑟缩了两下,有点怕,又被他捉住了手,想逃都没出逃。 他好像看不到她眼底的怯意,又泄恨似的不轻不重的咬了她一口,似乎刻意要在她的手指头留下自己印刻的痕迹。 宋声声小声嘀咕:“疼。” 傅城撩起眼皮:“疼了你才能记得住。” 宋声声为自己狡辩:“我记性不好,你喜欢吃什么,你要和我说。你不和我说,我是记不住的。” 傅城今天连遮羞布都不给她留:“五年了都记不住吗?” 男人紧接着就又不咸不淡地说:“声声,我看你连我晚上亲了你几下,你都记得清楚,掰着手指头和我算账,不许我再亲那么多次。为什么在这种小事,就记不住了呢?” 宋声声现在觉得傅城比她还难伺候。 宋声声也不敢争辩什么,她自知理亏,谁让她以前是不怎么对他上心呢? 她这会儿只敢夹着尾巴做人,怕被他咬,她感觉刚刚傅城好像一点儿都没留情,把她的手指头咬的痛死了。 宋声声很识时务,“我以后、以后就能记住了。” 宋声声张嘴哄人也一套套的,“你的事情、我以后都认真的放在心上,你不要觉得我不在乎你。” “我真的很在乎你的!” 这话宋声声说的很真心。 她现在当然在乎傅城的不得了。 他可是有男主光环的人,抱紧他的大腿,事关自己能不能长命百岁。 傅城总算被她哄了过去。 但宋声声的手指第二天还有点隐隐作痛,可见傅城下口咬的时候是真没客气。 宋裴远住了一晚,隔天清早,宋声声还没睡醒他就先回学校报告了。 宋声声刚准备迎接几天的清净日子,期待就又落空了。 傅远的电话打到了军区,傅城刚和领导开完会,回到宿舍就接到了兄长的电话。 傅远闲着没事不会打电话和他拉近感情。 每次电话响都是有正事要说。 “我明天乘专机,陪部长到阳城。”顿了顿,傅远接着表明话题:“后天开完会,我坐车到宁城来,有几件事要弄清楚。” 港城的电话辗转各方打到了家里来。 霍家的人,有事相求。 傅远这回是替父亲走这一趟,顺便来看看弟弟和弟妹。 不过想到弟妹,傅远还是会头疼。 第102章 弟妹 今年上头的暗流涌动比起前几年更甚几分。 但是却隐约能让人窥见天光。 既然有松动的迹象,许多事情也不是不能试着冒险。 霍家千方百计打通的这通电话,还有托人代写递过来的那封信,倒也没别的内容。 只是在打听霍家留在国内的小儿子的下落。 这通电话之前,傅文渊还真没注意过霍家的事情,甚至不知道他们家竟然还有人留在国内。 毕竟祖辈闹得不愉快,撕破了脸,信誓旦旦老死不相往来,连定好的婚约都给毁了。 找个人,不是难事,也不是麻烦事。 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知道了霍言现在的下落,过得不算太好,被人举报、被人打倒,正在农场里改造。 不过人没死,就是好消息。 傅远这才只好替父亲去看看霍言现在的境况,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想把人弄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身居高位,也就意味盯着你的眼睛会多出无数双来。 不容踏错一步,不然就是万劫不复。 傅城在电话里听到兄长要来宁城的消息,高兴不起来:“宁城这个小地方,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们大外交官特意走一趟?” 傅远听着弟弟话里话外的阴阳,气得想笑:“这么不欢迎你哥我过来?我这回是替妈来看看弟妹。” 母亲很喜欢弟妹。 这才分开多久,就整日念叨着,看见时兴的衣服、精致的布料都想着要给她寄过去。 怕她在宁城过得没那么好,宁城和首都比起来,毕竟是小地方。 资源有限。 他妈还担心弟妹的钱够不够花,又怕他弟不是个会哄女人的,惹了弟妹生气也不知道哄。 要傅远看,他妈这些都是在白操心。 以他听说过的宋声声干过的那些事儿,她就不像是会亏待自己的人,而他弟弟…… 呵。 傅远都懒得回忆,有好几回的深夜里撞见傅城陪她下楼来喝水,喝着喝着就变成了让人见了都面红耳赤的画面。 傅城亲也没少亲,亲的时候也知道用手掌护着她的后脑勺,再一声声的低言细语哄着人,什么腻歪的话都哄的出口。 傅远这辈子也没见过他弟弟这么耐心、脾气这么好的哄过人。 说句实话,还真的挺开眼的。 “哥,我没有不想你过来,是怕你累着。”傅城面无表情的对他哥解释。 傅远听到都笑了:“你别恼,我真是有正事。不过这事不方便告诉你。” 主要这事和傅城也没关系。 说不说的,都不重要。 所以傅远就打算先不告诉他。 傅城知道他哥有分寸,既然是公事,那他想拦也拦不住。 “行,你来吧。” 傅城紧接着给他哥哥打了个预防针:“不过声声怕你,到时候我们大外交官还是住招待所吧,或者我在军区的宿舍也行,我让给你住。” 住哪里都行。 住他和声声的家就的确不是很方便,他也不是很愿意。 宋声声在家经常不好好穿衣服,尤其是天热的时候,她又有点毛手毛脚的。 家里只有他的时候,这倒也没什么。 甚至傅城有时也挺喜欢她那样穿的,确实好看,腿又长又细,像从画里跑出来的勾人的小妖精。 但是家里有别的男人,就不太合适。 傅城也不想她在家里都各种不自在。 傅远啧了声,他弟这占有欲强的,连家里人都防着。 “不用,我住招待所。”傅远平时在工作场合,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在弟弟面前话多了几句:“弟妹为什么怕我?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不应该吧。 也不至于。 傅城如实告知:“她说你看见我在厨房里亲她了。她脸皮薄,从那那之后就觉得没脸见你。” 傅远想起来了这么个事,他浑然不在意:“我又不是故意的。行了,你就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免得弟妹每次见到我都像老鼠见了猫,拔腿就想逃,铆足了劲躲在你身后。” 第103章 渐渐浮出水面(新增3000字) 傅城提起这个就有些头疼,静默了会儿,他开了腔:“我越说她越觉得丢脸,还不如不说。” 傅远倒是看出来了弟妹的确有些要面子。 在傅城面前张牙舞爪、龇牙咧嘴,在他们这些不太熟的人面前,就有点怯怯的。 胆子小,怕生。 傅远想了想:“行。妈还让我给弟妹带了很多东西,到时候我一起带过来。” 傅城嗯了声:“好。哥,你到了宁城再说,路上小心。” 傅远他们平日出行,都是带有警卫。 但也不是没遇到过不轨之人。 傅远说:“你自己也小心。” 保不齐有狗急跳墙的人,做一些蠢事。 不过傅远知道弟弟是个心里有章程的人,不用他操心。 “知道了,哥。” 电话挂断。 傍晚,傅城回到军属大院,随口把这事给宋声声说了。 “声声,我哥后天要到宁城来。” 宋声声听到这句话反应了好一会儿,“你哥?哪个哥哥?” 傅城抬手把人捞到面前:“我亲哥,他跟着部长到这边来出差,顺道正好来看看我们。” 宋声声听见大伯哥就紧张,她这位大伯哥,比傅城话还少!感觉一眼就能看透她所有的阴谋诡计,她不仅害臊,她还心虚啊。 “我、我们不是也快回去了吗?他特意跑来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是特意,是顺道。” “那、那也很麻烦的。”宋声声弱弱地说:“而且大伯哥来了之后住在哪里?咱们家虽然还有多余的房间,但是很久没收拾过了,让大伯哥住那么小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好?” 傅城看她这慌里慌张的样子,笑了笑:“我哥住招待所。” 宋声声顿时就放松了下来,真心话脱口而出:“那就好。” 傅城眼中略带好奇:“这么怕我哥?他私底下凶过你?” 宋声声被这样看着有些脸热,她摇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大伯哥有点不好惹,我怕我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不高兴了。” 傅城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说:“别怕,反正平时也不会怎么见面。” 逢年过节,不可避免。 其他时候,他哥也会有分寸。 不过她怕他哥,也是好事。 傅城现在是谁都防着,包括他哥。 不是他小心眼、醋性大。 而是宋声声真的太招人了。 她又很好骗,尝到别人给的甜头可能就会舍弃他。 “嗯嗯嗯!” * 隔天,傅远忙完公务,就坐车到了宁城。 他到的时候正是深夜,等到第二天的清早才去公安局找了老同学在宁城当公安的朋友,调出了霍言这几年在宁城的过往。 “他在宁城好像还有远房亲戚,听说没有血缘关系,是半道认的。不过他和那家人也很久没联系过,从他出事,就断了关系。” “他现在是农场的积极分子,立了好几次功,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你要的资料都在这个袋子里,你有空可以慢慢看。” “我已经和农场的同志打过招呼,回头你要去见他,直接过去就行。” 刘公安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傅远,知道他是上面来的,有通天的关系。 他忍不住多说了句:“霍言同志这几年在农场的改造期间,一直都很老实,上面是……” 傅远接过资料,他淡淡一笑:“有些事情还是得审查清楚,不太方便说。霍言同志如果没有参与进去,我保证我们也不会有人能冤枉了他。” 傅远既然是来打探消息。 当然不能明着来,私底下还得演一演,绝不能让人看出他是想把霍言从农场里弄出来。 还要反其道而行,让人误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 刘公安笑了笑:“傅同志,我当然信得过你的为人。” 傅远拿到资料,先压在车里没急着打开看。 他让驾驶员把车先开去了军属大院,去的时候提前看了手表,估摸着弟弟和弟妹都在家,这才上门去打扰。 后座放着从家里带过来的礼物。 大大小小的盒子装得整齐。 傅远来的不凑巧,傅城刚去了食堂打饭。 宋声声正懒洋洋躺在沙发上,两条腿伸的长长,脑袋枕着靠枕,手里捧着本诗集,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听到敲门声也懒得动。 她以为是邻居来借酱油,眼皮都没抬,叫儿子去开门。 “小池,你去看看谁来了。” 今天下了雨,傅落池小朋友今天踩着前几天妈妈新给他买的小雨靴。 背带裤,和米色棉布上衣,加上脚底踩着的小雨靴。 整个人看起来就很精致可爱。 傅落池乖乖去了门口,看见大伯也没有很惊喜,“大伯。” 很镇定,也很从容。 傅远顺手把男孩从地上抱起来,“好像沉了不少。” 傅远上次见到这个侄子,也在半年前,当时他是到宁城的军区来,傅城把孩子带到部队的宿舍,顺道见了一面。 侄子长得像他弟弟,脾气也像。 傅远抱着他,他还不太愿意,试图从大伯的怀里挣脱。 傅远捏了捏他的脸:“怎么还不让抱了?” 傅落池躲开了脸,不喜欢被捏,他皱着眉头:“大伯,我要下来。” 傅远也不会强迫一个小孩子,遵从他的意见,把他放了下来,他跟着进了屋,人还没进去,在门口听见客厅里传出来的声音。 “酱油在厨房,蜂窝煤在窗台下的隔层里,如果是要鸡蛋的话,橱子里还有几颗,刘婶你要的话就全都拿去先用了吧。” 刘婶平时会来借用一些东西。 宋声声这回也还以为是她。 傅远脚步一顿,两秒钟后,他进了屋。 宋声声等了会儿没听见动静,从沙发里懒洋洋坐起来,垂散着长发有些凌乱,她边坐起来边使唤孩子:“小池,你去给刘婶拿…” 这话在看清傅远的身影时,卡在了喉咙里。 她整个人就像被搁置在岸边的鱼,差点就要猛然弹跳起来,她的呼吸紧了紧,一张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啊啊啊真的好丢人。 被人看见了乱糟糟的样子。 她深深呼吸了几口,僵硬着身体试图用不怎么明显的动作整理好凌乱的沙发。 将枕头、沙发罩布慢吞吞整理好。 “大、大伯哥。”宋声声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她有点张不开嘴,面对长辈下意识就变得紧张起来,“你、你怎么忽然来了?” 傅远以为傅城没告诉她,他站在门边,也没贸然再往里进。 弟妹看起来好像是挺怕他的,正襟危坐,像个胆子不太大的小学生,仿佛见了最严厉的老师,怕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傅远心里不自在,表面暂且镇定:“刚好来这边出差,傅城人呢?” 宋声声想到这里也有点埋怨,傅城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去,留她一个应付大伯哥。 她懒骨头的模样还全都被大伯哥给看了过去,他在心里指不定会怎么想她,让她本就不太好的印象更加雪上加霜。 宋声声就像老鼠见了猫,老实回答问题:“他去、去食堂打饭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没有那么懒惰,没有那么不贤惠,她画蛇添足的解释:“我今天、今天身体不舒服,下班回来就躺在家里休息了。” 说着宋声声才想起来:“大伯哥,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暖水瓶里有热水,她宁肯干点活儿,也不想站在这里同大伯哥干瞪眼。 傅远也没想到傅城这会儿竟然不在家,他不渴,但还是对她点点头:“麻烦弟妹了。” 宋声声挤出干巴巴的笑容:“不麻烦。” 她说完立马转身钻进了厨房,磨磨蹭蹭好半晌,才往糠瓷杯里倒了热水,给他拿了出去。 傅远的目光,让人压力倍增。 宋声声想到自己刚才舒舒服服躺在沙发里使唤五岁大的儿子的画面,被他看了个正着,就尴尬的抬不起头来。 她刚才的样子可不好看。 她一胡思乱想,手上的动作就迟钝,把茶杯递过去的时候急于脱手。 傅远还没接住,她就抽回了手,瓷杯落在地上,里面的热水浇湿了他的衣袖。 宋声声连忙说对不起,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大伯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去找帕子来给你擦擦。” 但是宋声声又忘记了这些小东西收拾起来放在了哪里。 她手足无措,毛手毛脚。 一看就没怎么干过家务活,不太懂的样子。 傅远和他弟弟一样也是厌蠢的,换成别人,他早就摆出脸色来。 但他对这个弟妹早有心理准备,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就有些无奈。 被弄湿衣服的是他,怎么她还一种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是大事,等会儿就干了。” 傅远说着就再也待不住,出去让司机把后座的东西都拿了进来,“这是爸妈让我给你们带的,还有我在国外买的一些小物件。” 宋声声都不敢抬头看他,脚指头都要扣紧了。 她在心里不断催促傅城快点回来,开口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委屈的要哭了。 “谢谢爸妈,谢谢大伯哥。” 傅远:“……” 这就被吓哭了? 傅远不敢苟同弟弟的眼光和喜好,只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娶这样的小祖宗回家,感觉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委屈死。 好在尴尬没有多久。 傅城从食堂回来时,宋声声感觉他就是那个从天而降的救星! 她忍着内心的急切,保持矜持走到他跟前,乌黑的眼瞳看起来仿佛盈着楚楚可怜的润色,她偷偷摸摸勾住他的手指头,“大伯哥来了。” 傅城反手握住她,指腹安抚似的蹭了蹭她的手背。 他看向自己的大哥,没想到他这么突然就过来了。 还以为他的大哥要到明天才会过来。 “哥,你吃过了吗?” 傅远在招待所已经吃过晚饭了,他也不是很想和弟妹一起吃饭,会很不自在。 “吃过了。我明天可能没空,今天抽空把东西给你们送过来。” 傅城看见了堆在墙角的一堆东西。 傅远还有事得单独和弟弟说,可是弟妹好像离不得人一样,贴在他身边。 傅远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合适。 不过他们在宁城的家,看起来比他想象中好很多,布置的井井有条。 很干净。 很温馨。 傅远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安静片刻的客厅骤然响起两声不那么明显但又都听得见的——咕噜噜的叫声。 宋声声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她一下涨红了脸,头都抬不起来,整个人都快尴尬的崩溃了。 傅城捏了捏她的手指,若无其事看着他哥,把锅揽了下来,“我饿了,我们得吃饭了。” 傅远平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从未尴尬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此时此刻也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傅远假装咳嗽了两声,接着镇定道:“你们吃吧,吃完了再说事。” 傅城拍了拍宋声声的手,“你和小池先吃。” 他看向他哥,“我们去客房说。” 傅远去客房前,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弟妹仿佛长长舒了口气的神色。 他敛了敛神色,什么都没说。 进了屋,傅远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替父亲过来照看一个人。可能会多待几天。” 傅城问道:“谁?” 他不记得父亲在宁城有需要照看的老相识。 傅远对家里祖辈的恩怨都不是很清楚,更何况他弟弟,怕是都不知道傅家和霍家,曾经是联姻过的世家。 “你不认得,也没听说过。这人身份有点敏感,现在还在改造,这半年想出来都难,若实在不方便把人弄出来,你这几个月就叫人照拂一二。” 不过到底什么情况。 也得等他见到人再说。 傅远在弟弟面前没有在领导和部下面前那么滴水不漏,偶尔也有几分真实的情绪,他随口道:“说起来,我曾经和他们家还有过婚约。” “这家人没出国的话,指不定你现在也有嫂子了。” 傅城挑了挑眉:“那挺好的。” 傅远说完了正事,也不打算多留。 免得他们不自在。 “行了,我先回招待所了,改天再请你和弟妹吃顿饭。” 傅城淡淡道:“不用。” 第104章 没有缘分 傅远还当他的弟弟在客气。 他也没在家属院多待,聊完了正事,走出客房,出来就是客厅。 餐桌摆在离厨房近的位置,宋声声肚子饿了,这会儿正在认真的吃饭。 傅远往餐桌那边扫了眼,他的侄子已经吃好了。 乖乖坐在他妈妈的对面,哪怕已经放下碗筷,也没急着离开椅子,安安静静等着妈妈一起吃完饭。 宋声声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瞬间就像兔子竖起了耳朵,捏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僵。 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饱了。 有点吃不下了。 宋声声平时在傅城跟前作威作福,但也知道在客人面前还是要有点礼数的。 尤其这还是她的大伯哥。 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 宋声声有些局促的起身,忍耐着对这位大伯哥天然的敬畏,她很客套的问:“大伯哥,你要喝杯茶吗?” 上个月,她和傅城回首都的时候,傅家人对她可是十分的客气周到的。 问完,宋声声就有点懊悔。 刚才倒水还不小心泼了人的袖子,她还不如不客气,就装死闭嘴好了,让傅城自己招待他哥哥。 傅远觉得弟妹张这个口,像是在要她命似的。 也是难为她了。 但是他也确实没想到弟妹胆子这么小,傅远微微皱起眉头,以后她如果见到生人都这么怕,那可不行。 起码出去得落落大方。 不能总是这么瑟缩胆小,起码得表现出落落大方的一面。 傅远忍着才没说什么,毕竟这不是他的妻子,还轮不着他来指教些什么。 “弟妹,不用客气了,我晚上还有别的事情。” 傅远这也是句客套话。 晚上回了招待所,他也没别的事情。 宋声声悄然松了口气,傅城走过去,看了眼餐桌,她碗里还剩了一小半的米饭。 傅城扣着她的肩膀,把人摁回椅子里:“接着吃你的饭,我送我哥去招待所。” 宋声声哦了声,低声在他耳边催促:“那你快去吧,可别耽误了大伯哥的事儿。” 她说话声音很低。 低的只有傅城能听得见。 等到把这位大伯哥送走,宋声声才算在自在起来。 傅远今天来的时候也有人瞧见了,有专门的车接送,还配了个驾驶员,怎么看都身份不一般。 左邻右舍,当即好奇的打听起来。 这人是谁啊? 坐的车连车牌号都和其他部门的不太一样。 宋声声感觉大伯哥既然是光明正大的上门来,那应该也没有说不得事。 她说:“是傅城的哥哥。” “啊?没听说傅团长还有个哥哥呢?亲哥哥啊?” “嗯,亲哥。” “那他哥哥是在哪个部门工作?现在是什么职位?怎么忽然来宁城了?” 宋声声记得不是很清楚,大伯哥到底在哪个部门工作,她怎么会知道呢?她也不好意思多问呀。 只知道在首都,隶属于中央的部门。 “我不太清楚。” “你是他的弟妹,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清楚?声声,你这也太不上心了。” 宋声声以前问过傅城,还拐弯抹角和陆沉渊打听过,那时候他的父兄都在被调查,她问到只会觉得心塞!哪里还会多问。 “你们好奇,等会儿傅城回来,直接就去问他好了。” 宋声声被人围住这么一顿问,也不是很高兴的。 果真,她这么一说,其他人说话就没有刚才那么急切。 “那傅团长的哥哥现在谈对象没有?结婚了吗?” 方才经过时,男人的气质形象,真是叫人眼热。 傅团长又是个疼老婆的,可见家里传统教育就是如此,能嫁进傅家也挺好的。 宋声声如实摇了摇头:“没有。” 这可真是个大惊喜了。 本来是不抱希望的随口一问,没想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在这个年纪还没谈对象。 她们刚起的心思,很快就被宋声声接下来说的话给浇灭了。 “不过傅城说了,他哥好像有一桩谈好的娃娃亲。可能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耽误了两年,但是这婚约是不能反悔的。” 这话绝了众人各色各异的小心思。 还真怪遗憾的。 “可惜了,本来还想把我外甥女介绍给傅团长的哥哥,倒是没这个缘分。” 说着她们也诧异。 傅家人对宋声声态度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下午那会儿,驾驶员大包小包提进屋子里的东西可不少,这如果是对她不满意,哪能还特意带这么多东西送上门来呢。 “声声,你以后去了首都,可不能把我们给忘了。” “是啊,大家都是住了好几年的邻居,不能生分了。” 她们现在都很客气。 宋声声听着客套话,也就同样的客气回去:“刘姐,王姐,我不会忘了你们的。” 其实家属院里,宋声声真正讨厌的还真只有住在她家隔壁的、丁营长的家属。 其他邻居,有来有往。 明面上关系都还行。 * 招待所里。 傅远睡前打开刘公安今天交到他手里的资料袋。 薄薄的几页纸,内容不多。 傅远看过之后,安心了不少。 霍言这事儿没他想象中那么难办。 第二天天光刚微微亮,傅远就去了农场,他让驾驶员在大门口等着。 农场的负责人亲自出来接待这位年纪轻轻就手握实权的副部长。 首都来的,上头特意打了招呼。 他招待起来,当然不敢含糊。 第105章 找到她,带走她 傅远同农场的负责人简短的寒暄了几句,接着就单刀直入奔了主题:“霍言同志呢?” 负责人还紧紧握着他的手,被人轻描淡写的瞄了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雅,立刻抽出手,讪讪笑了两声。 “人这会儿在屋子里,我特意让他今天休息,就等您来了。” “您想怎么问就怎么问。” “霍言同志在咱们农场改造也有好几年了,其实他这几年表现的很不错,前不久还帮咱们农场修好了几件贵重的机器,闷头做事,不要奖励。霍言同志现在肯定已经摈弃了从前走资派的思想理念,说句实话,他现在是咱们农场的中流砥柱。” 小农场,又不大。 场子里最金贵的就是那几个省里面淘汰分下来的机器,尽管如此,这几个机器还时不时就坏,特别耽误事儿。 但是农场里现在又离不得这些先进的手段。 人人都在进步,不能他们在落后。 他也没想到,默默无闻好几年的霍言同志会忽然冒出来,不仅修好了感觉快要报废的机器,经过他的改造,机器的性能简直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农场的效益也跟着上去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 负责人当然不希望霍言同志再出事,在领导面前还是愿意为他多说好话的。 傅远淡淡应了个嗯字,这些事情,资料上也有写。 他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有些陈年旧事要和霍言同志调查清楚,如果他确实是清白无辜的,往后也不会再来人过来审查。” “知道,咱们都是相信组织的人!” “我先过去见见霍言同志,具体的事情我会问他,希望这件事你不要往外声张。” “明白。” 霍言如今的宿舍条件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换了个有窗户的小房间,下雨天也不会漏水,大夏天的晒不到太阳,冬暖夏凉,光线敞亮。 霍言看起来也比之前精神了很多,眉眼间抑郁的死气悄然被从前的书卷墨香替代,整个人平和又从容。 他以为今天过来的是组织上派来审问他的人。 无非旧事重提,他资本家儿子的出身,留学过的背景之类的。 霍言做好了心理准备来应对,可是开门,望见眼前眉眼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的男人,他还是愣了下。 傅远关好了门,上了锁。 他谨慎的关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这边暂时不会有别人会过来,外面有他带来的心腹守着。 傅远没有绕弯弯,直接开口表明了身份: “霍同志,我是傅远。” 霍言用同样打量的目光回望了过去,他很久之前是见过傅远的,只不过傅远那时候年纪很小。 国内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紧张、严峻。 霍家和傅家,彼时还有往来。 不像现在,傅远已经将近而立之年,而他也三十多岁了。 “你找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现在的身份又不光彩,傅远职务敏感,以他谨慎小心的性子,更不应该和他这样成分不好的人扯上关系。 傅远直说:“你的家人托人打探你的消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 短暂又静默的对视过后,傅远的手指漫不经心点了几下桌面,继而说:“霍同志,当初你不是没有机会离开,我也想知道你那时候为什么留下来。” 动机可疑,出于职业上的谨慎,傅远必须要问清楚。 霍言沉默下来,他想到已经结婚了的声声。 若非阴差阳错,声声现在应该和眼前的男人结婚的。 “我姐姐的孩子,那时候还没找到,我是想留下来,找到她,然后把她一起带走。” 霍言没有说当时他留下来,是因为内心也还有别的期许。 想把更多的知识,留在落后的土地。 这话说出来,没人会相信,也就没必要说了。 “是我姐姐的女儿,她刚出生的时候,我抱过她,我心里放不下她。” “时局动荡,我姐和姐夫临上船了才知道,他们要去的是港城,往后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傅远沉默着打量了他片刻,仔细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确定他没有说谎。 想来霍言口中的外甥女,大概就是那个和他有过婚约的女孩儿。 果然,下一秒钟。 霍言就说:“说起来我的外甥女应该是你的未婚妻。” 傅远没什么兴趣,祖辈定下来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傅远不咸不淡的笑了下:“现在是新时代,提倡婚姻自由。” 霍言看得出来傅远对原本的婚约并没有兴趣,八成也是不打算认账的。 霍言多嘴说的这句,本意就是试探。 声声现在已经结了婚,傅家人不想履约才好。 “是的,婚姻自由。” 傅远默了半晌,接着告诉他说:“霍老爷子打通关系,想把你接出国。” 霍言淡道:“让他们不用费这个力气。” 傅远倒是没想到霍言居然还能留得住,在这么个小小的农场。 知青返乡的大潮,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风向。 不会再有比前几年更风声鹤唳的时候。 傅远平时最多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在政法委的时候是这样,调任到外交相关部门之后更是如此。因此他十分看得透人性。 既然还能留得住。 那就说明—— “所以你找到你的外甥女了?” “嗯。”霍言没打算瞒着,往后声声若惹了什么麻烦,他兴许还能叫傅远或者是他的父亲榜一帮忙。 “我姐姐当年是寄养在一户农民家里,他们一直没有搬家,自然就好找。” 姐姐和姐夫记住了地址。 不过他找到小水村的时候,还是费了一些力气。 小水村的人几乎都姓的宋。 宋姓的夫妇那就更多了。 还是他在河边碰到偷摸跑出来抓鱼的小姑娘,瞧见那同姐姐相似的眉眼,才敢上门去认人。 傅远记得资料上写了,霍言自从被下放到农场之后,就没几个人来看过他。 宋声声偷偷摸摸跑来的几次,都是背着人的。 调查资料的人也不知道,就没写进去。 “你人在这儿,她呢?你不就是想留下来好好照看她吗?” 霍言是霍家的人,他的外甥女自然也是。 既然霍老爷子委托了人,一个也是帮,两个也是帮。 霍言没说声声现在和一名军官结了婚,怕她平静的生活被人打扰。 事实上,霍言现在都还以为傅远是独生子,他压根不知道傅家有两个儿子。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如实相告:“她现在结婚了,过得还不错,我没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她,不想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傅远闻言,抬了下眉头。 没想到自己原本的未婚妻已经结了婚。 不过这也是好事,算是给他省去了麻烦。 傅远起身,他看着他:“行。回去我会和父亲说的,也会想方设法让你的家人知道你现在是平安的。” 停顿稍许,他补充道:“我也会想办法,尽早还你清白,给你自由。” “至于你的外甥女,如果她遇到了什么麻烦,随时可以让她来找我。” 第106章 隐瞒 “她嫁给了一名军官,她的丈夫应该会好好保护她。” 霍言虽然没有见过声声的丈夫,但是声声前两次过来,瞧着珠圆玉润,一看就是被精细滋养的很好的人。 问她两回,她也都说丈夫对她很好。 霍言看她眉眼间的神态,瞧着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从前是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 没有多出来的被生活磨砺过的疲倦,也没有生儿育女过后的操劳。 想必她的丈夫八成是她口中说的那样,对她很好。 傅远听到军官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迟疑了一下,宁城只有一个军区,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合。 不过在这个年代嫁给军官,日子是会轻松一些。 不用为分房发愁,粮票和工资,也都够用。 傅远客气道:“听起来还不错。” 霍言见他面无异色,猜到了像傅远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喜欢家里定下来的婚约,听到未婚妻已经结了婚,根本不会在乎。 他说:“是啊,她不容易,我不想再害她,我也不想她和我扯上什么关系,希望你不要去调查她,她和资本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霍言对傅远也不是完全放心,虽然相信傅家的为人,不至于再来对一个已经在农场改造好几年的人下套。 但在人人自危的时代,他也不敢全然交付信任,害了自己不要紧,不能害了本来就够可怜的声声。 傅远看得出霍言的谨慎,他做事八面玲珑,还从未被人这样赤裸裸的怀疑过居心。 傅远心里不大痛快,他扯了扯嘴角,弧度有些冷淡:“我没查她,霍同志,你现在除了相信我,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你觉得我有特意跑来宁城,陷害你的必要吗?” 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哪怕展露半分的不悦,气势上也足够的沉重,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下来,令人喘不过气。 霍言却也没有那么软弱,不是三言两语就会被吓住的人。 他平静迎上男人锐利的目光,对视了几秒钟,挪开了视线,他叹了口气,说:“傅同志,是我小心之人,我身上的确没有你需要利用的价值。” 傅远神色稍霁:“霍同志,我同情你的遭遇,这回冒险来见你,不只是因为长辈的情分,我本人也十分钦佩你的为人。” “国家正是需要人才建设新社会的时候,往后的局势,谁也说不准。” “还有,霍同志,我对你的外甥女没有其他的企图,也不想和你们扯上多余的关系。” “我崇尚自由的恋爱婚姻,父辈之间的承诺对我本人、对她都不公平,我不会当回事,你大可放心。” “只不过你的家人也很担心她在国内的境况。既然你说她现在过得很好,那我确实没有必要去打扰她。” “我弟弟也在宁城军区,人没有一辈子都顺顺利利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别人雪中送炭,你不用急着拒绝我的好意,认真考虑之后再回答也不迟。” 霍言听出来了傅远真的是好心。 他觉得傅家人这次如此的不避讳,想必是他们提前就收到了风声,往后的风向会变,他们也才会跟着迈出这一步。 傅家本就欠了他们霍家。 他们愧疚,想要补偿,也正常。 霍言想通之后,整个人也没有刚才那么紧绷:“傅同志,你说的有道理。” 顿了顿,霍言说:“往后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会让她去找你。” 傅远也不是乐于助人的性子,因为这两人都比较特殊,他自然就得上心。 而且长辈交代的事情,不做不行。 霍家求人帮忙递话,私底下许诺了大笔的好处,其中就有如今国家最缺的外汇。 外汇很重要,缺口也大。 傅家也正是要在牌桌上增加筹码的紧要关头,家里一个外交官,一个军区里的高官,想让他们下牌桌,也还是有点困难的。 此刻,傅远没有任何要打探未婚妻的信息的意思。 并不关心她什么时候嫁了人,又嫁给了谁。 “我只有这几天在宁城,到时候有事可以写信寄到首都交给我,或者是去宁城军区找我弟弟。” 霍言微微诧异,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有个弟弟。 “你弟弟?” “嗯,他现在是宁城军区主力师的团长,一些小事他顺手就能替你们给办了。” 霍言听他这么说,心里忍不住多想。 声声的丈夫也姓傅,真的有那么巧合吗?世界有那么小吗? 霍言拧着眉头沉思,一时都不知道要不要开口细问。 说不定真的就只是巧合呢? 可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催促着他尽快问个清楚。 霍言深吸了口气,下颌微微绷紧,手指也紧紧抓着椅子的把手,指甲掐得发白,他的声线听起来也有点紧绷:“你弟弟叫什么?” 傅远深深看了他一眼,“傅城。” 他接着问:“怎么了?” 霍言感觉胸口憋着口气,下不去似的。 他整个人就像刚刚震颤过的弓弦,有些发懵,人也有点要晕了。 竟然还真的就是那么的不凑巧。 此时此刻,霍言都不能用同名同姓来安慰自己。 他当然还记得,声声的丈夫就叫傅城,也是一名军官,还是宁城的军官。 有房子有粮食关系,有钱有势。 声声身上穿得衣服用的布,料子都和在国营商场买的都不太一样。 普通的军官,能有这么多钱吗? 退一万步说,就有这么多钱,他舍得这么花? 霍言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似的,一时半会儿都有点发不出声音来,他抬头看向傅远。 逆光之中,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也有些上位者的居高临下。 霍言欲言又止,这个事,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傅远说。 傅远刚才还说不想和他们扯上多余的关系,兜兜转转,他的外甥女、傅远的未婚妻。 居然成了他弟弟的妻子。 霍言决心还是得先瞒着:“没什么,就是有些耳熟。” 霍言的表情明显不对,傅远也不是瞎子,他不动声色,也没继续盘问下去。 按照道理,霍言和傅城两人碰不到面。 霍言在这里改造了这些年,也见不到多余的人。 既然霍言不想多说,傅远决定去问他的弟弟。 第107章 她叫声声 驾驶员在大门口等着,本来以为领导要回招待所。 车开到一半,傅远吩咐驾驶员调转方向:“先去军区。” 驾驶员立刻调头:“是!” 傅城这会儿正在指导员的会议室,昨晚写好的报告刚交上去,还要等上月余,批准他调令的指示才会下来。 军区里的干部,同傅城关系都很不错,尤其是上面这些个领导,对他更是一等一的满意。 人要往首都调,他们也为他高兴。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以傅城的能力,往后准是步步高升,何况他也不只是个人能力相当出色。 傅城有胆魄有学识还有非凡的实战能力,沉得住气。 但他更有一个在上面官居高位的父亲。 本就是首都来历练的子弟。 迟早也是要回去的。 “报告!” “进来。” “傅团长!外面有人找。” 傅城从指导员的会议室里出来,就看见了他的兄长。 周干事和张干事对这位首都来的外交官很是客气,也知道他和傅城的关系,简单的客气过后就把时间留给他们兄弟二人。 “哥,你的事情办完了?” 傅远略作思索,轻描淡写:“算是办完了。” 傅城觉得他哥应该也没那么清闲,办完了事情完全可以回去了。 难不成还能买不到回去的火车票?他都不用买车票,明明就有专人专车。 傅远似乎看出来他弟弟的不耐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淡淡的样子,但是以傅远对他的了解,他心里肯定是懒得凯应付他的。 傅远没耽误时间,他直接开口:“我这次来宁城,是帮父亲探望咱们家从前的旧相识,他的家人都去了国外,而他本人在国内处境不太好。” 傅城撩起了眼皮,能让他的父亲冒着风险也要叫兄长来探望的人,交情必然不会浅。 “嗯,人怎么样了?” “看着还行。” 秋风萧瑟,吹动廊外簌簌的枝头。 两个男人的身影都被夕阳拉长了几分,傅远单手插兜,侧眸看了眼神色寡淡的弟弟,他接着说:“我看他好像认识你。” 傅城抬眼,“认识我?他叫什么?” 傅远直说了:“霍言,在宁城的农场里改造,你知道这个人吗?” 傅城慢慢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态,表情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半晌过后,他低低的嗯了声,“知道。” 他查过霍言,知道霍家以前是从商的资本家,也知道他的家人早就出国了。 但是他从来不知道霍家和他们家还有一层关系。 甚至是还不错的关系。 这个回答在傅远的意料之中,毕竟刚才霍言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看就不对劲。 傅远没有提傅家和霍家的婚约,更没有说起自己的未婚妻。 情情爱爱是在这个年代最不重要的东西。 根本不值一提。 傅远有些许好奇:“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这两人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重要。 他在首都,手伸不了那么长,有些事情还得要他弟弟来做比较方便。 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用细说,他弟弟应该也明白。 “听父亲的意思,咱们家欠了霍老爷子一个大人情,有所亏欠,这件事上咱们能帮就帮。” 傅城有些出神,这么说来他和声声还真是命定的缘分。 他本来也是要帮忙让她舅舅在农场的日子过得好一些,有人关照,就不用像以前那样,动不动被赶去牛棚睡觉。 “我知道,我会的。” 傅远没想到他弟答应的这么爽快,他平日压根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的,还以为要费一些唇舌才能说服他,倒是比想象中轻松。 傅远想到自己那素未谋面、却已经嫁人生子的未婚妻。 向来果断的男人这会儿竟有几分沉默。 过了会儿,傅远继而开了口:“霍言还有个外甥女在国内,她当时被送养了,养父母家里世代务农,成分没问题,你…” “你也帮忙照看着些。” 傅城笑了下,唇角漾起薄薄的笑意:“哥,我知道,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顾她。” 傅远微诧:“你见过?” 傅城眉眼浮动着几分温柔,他还不知道婚约的事情,只当自己和声声有缘分,心情自然好,他说:“哥,你也见过。” 傅远镇定自若,问道:“她叫什么?” 傅城没有继续卖关子,哪怕只是提起名字,都是笑着的:“她叫声声。” 一向处惊不变的傅远此刻都僵窒了片刻,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怪异,他悄然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着奇怪的情绪。 几秒过后,傅远不死心似的,口吻听起来很随意地问:“宋声声?” 傅城应了个淡定的嗯字,“你的弟妹。” 傅远有些想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心里怪的不行,弟妹变成曾经的未婚妻,怎么想都会有些微妙的奇怪。 傅远想到弟妹那张怯怯的小脸,哪怕是欺软怕硬,也不讨人厌。 傅城见兄长忽然沉默了下来,他没想太多,还了问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巧的?” 傅远是知道他的弟弟有多痴迷宋声声的,他是锯嘴的葫芦不太会说,但是平日里那些充满占有欲的行为,就表明了一切。 傅远有些头疼,这事没必要让傅城知道,非常多余,也免得他会多想。 “是挺巧的。” 话音刚落,外面的警卫员有过来传话。 “报告!”中气十足的一声报告后,警卫员笑着说:“团长,嫂子来看你了!” 傅城迈开步子,朝外走去,有些迫不及待要去接人。 傅远站在原地,他已经好多年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儿了,刚才还想着他明天就回首都,起码这几个月都不用碰见他的弟妹。 结果这会儿人就过来了。 傅远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对她什么样,现在依然得是什么样。 还得要避避嫌。 第108章 羞愤 宋声声今天休假,在家鼓捣了些糕点。 蒸了两屉,她吃不完,心血来潮才想着过来给傅城送一些。 等傅城的申请批下来,他们就得一起回首都,她在宁城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呢。 比如现在还在农场里改造的舅舅。 秋天一过,入了冬,宁城冷得能冻死人。 虽然傅城答应过会尽可能让她舅舅在农场的日子好过些,可她总是怕他没那么上心。 她还想趁着有机会,多给舅舅送几床棉被,还有御寒的棉衣。 别让舅舅把身子骨给冻坏了。 宋声声拎着小竹盒到了部队,守在门口的警卫兵都认得她了,把人放了进来。 她选这个时候来,也是估摸着他们也刚好训练结束。 昏黄的夕阳像大片大片洒落下来的碎金,金灿灿的光线晕染着少女柔软的发丝,蓬松的长辫落在肩侧,衬得小脸精致娇媚。 皮肤白白的,玉瓷般细腻。 浓长的睫毛在太阳底下眨巴,好像一闪一闪的蝶翅。 傅城见着人,就忍不住抓过她的手,若不是在外面,当即都想把人抓到怀里来亲一亲。 他垂首专注望着她,低声地问:“怎么忽然来了?” 宋声声的手指头被他攥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她的另只手还提着小竹盒,她还不想让自己对他示好的意图看起来那么明显。 她的脸颊热热的,小声地说:“我今天休息,闲着没事做了些糕点,我吃不完,就给你送点。” 傅城望着她眨巴眨巴的乌黑眼眸,她每次都不会无端的来找他。 总归是有什么事要他做的,才会这么眼巴巴的找过来。 傅城这回也没戳破她的那点小心思,思忖片刻,接过她手里的小竹盒,“行,我们吃完了再回去。” 宋声声乖乖被他牵着手。 部队里的干部已经见怪不怪了,傅团长在别人面前一个样,对老婆又是另一个样。 傅城牵着人往回走。 傅远还在宿舍门口的走廊,遥遥见到这两人的身影,几秒钟后,若无其事挪开了视线。 等两人走近,傅远的表现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既然是弟妹,那就一辈子都是他的弟妹。 长辈曾经的约定,早就不能算数,他本来也没有当回事。 宋声声没想到大伯哥也在这里,她以为像大伯哥这样的忙人,肯定有干不完的正事。 办完了正事也该回招待所休息啊! 如果宋声声知道大伯哥在的话,她这会儿是绝对不会过来的。 她面对傅城的家人,就是会有手足无措的紧张感。 生怕出了错,惹出笑话,被人瞧不起。 宋声声硬着头皮同大伯哥打了招呼,“大伯哥。” 傅远听见这三个字,以前是头疼,现在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头皮发麻,他端着平时的样子,淡淡回应了个嗯字。 宋声声打完招呼就把脸给扭了过去,几乎快要埋在傅城的胸膛,她慢慢抬起小脸,蹙着眉头,眼神埋怨的望着他,似乎在责怪他怎么不提前告诉她。 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傅城看着她充满怨气的眼神,不禁莞尔,看得也眼热牙齿痒,他还是没忍不住,抬手轻轻拢住她下巴,声音很轻的问她:“怎么挂着脸?” 宋声声碍于大伯哥还在旁边,有小脾气都不太好发作。 她挥开他的手,有点龇牙咧嘴,开口也不敢发出很大的声音,怕被大伯哥听见。 她用嘴型,偷偷摸摸的吱声:“你都不告诉我!” 傅城故意反问:“不告诉你什么?” 宋声声感觉他在逗自己,闭上了嘴巴,不理他了。 傅城低头凑近了她,“对不起。” 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说话仿佛只有她能听见:“声声,我错了。” 宋声声觉得他毫无诚意,并不是真心和她道歉认错的。 他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宋声声今天也不是来找他吵架的,她还记得正事,没有继续小题大做,小手还紧张的抓着他的衬衣。 两人的小动作也瞒不过傅远的眼睛,他也不是瞎子,而傅城现在也没打算在兄长面前收敛多少。 傅远的余光时不时就能瞥到两个腻歪的人。 他这弟妹还真是骄纵,莫名其妙就生了气,别的不说,埋怨的眼神是相当的传神,什么都不说也能让人看出来她在控诉。 他的弟弟原本只是抓着人的手,后来便直接揽着她的腰肢,结实的单臂轻轻松松圈住她的细腰。 小姑娘好像习惯了如此,压根没挣扎。 乖是挺乖的。 “傅城,我先走了。” 傅远本来是想用以前的态度面对弟妹。 但见到人,心里的别扭比起刚才听到名字还要更甚几分。 与其如此,眼不见心净。 傅城说:“我叫小刘送你。” 小刘是驾驶员。 傅远一口回绝:“不用麻烦。”他顿了下,继续说:“明天早上我就回首都了,你自己在宁城多注意着些。” 傅城嗯了嗯:“知道了,哥。” 宋声声从他们兄弟两个开口时,就装起了鹌鹑,要么就是埋起头,要么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假装望天。 傅远瞥了眼躲在丈夫怀里的弟妹,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我哥走了。” “噢。” “我哥其实没那么可怕。” 傅城说的也是实话,出门在外,别人怕他比较多,基本上都觉得他的兄长比较温和随意。 宋声声不是胆小,怕生也没怕的那么厉害。 她就是需要时间去适应,和他的家人相处。 她又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军人家属,不怎么贤惠,也不怎么勤劳,她更多的是怕在他家人面前露馅呀! “我不是怕大伯哥,我是还没习惯,等以后多见几次就好了。” 傅城低头亲了下她发颤的眼皮,压在她腰肢的手掌收拢的更用力,军人的力道爆发起来是恐怖的。 宋声声这会儿后知后觉开始怕起了他。 “你、你松开手。” “不松。” 宋声声双手去推,也推不开他宛如铜墙铁壁的手臂。 她有些恼了,脸上浮现几分薄红,她气呼呼地说:“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呢!” 傅城一把将人扛了起来,单臂扛在肩膀上,“进宿舍说。” 女人短促的叫声被吞没在喉咙里,她挂在他身上,被吓了一跳,不安的挣扎着:“你让我下去,我不要去你的宿舍,你肯定没安好心。” 说完。 宋声声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他给拍了一下。 傅城说:“乖一点。” 宋声声一下就涨红了脸,抵在他肩头的双手都僵住了。 她羞愤欲死的表情像是有机会就要咬死他。 第109章 和她说 哪怕结婚五年了,什么事都做过了。 宋声声还是容易害羞,她的手指用力掐着他的肩膀,又气呼呼地说:“傅城,你不要打我…屁股!” 傅城顿了顿,似乎轻轻笑了下:“没打。” 他厚颜无耻的表示:“轻轻拍了下而已。” 宋声声都羞于开口,她都不想和他因为这个吵。 傅城一脚就踢开了宿舍的门,他把人放了下来,宋声声身上的裙摆都有些皱巴巴的,看起来也有点乱。 她整理好裙摆,正襟危坐在他硬硬的床板。 宿舍里的床单被罩两三天就换洗一次,倒是很干净,还能闻得到皂角混着阳光的气息。 傅城把门关了起来,严谨的上了锁。 宋声声坐在床边,苍白的手指紧张的拧着身下的床单,扭扭捏捏想着开口,但是又没想到合适的由头。 傅城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着急。 她不是很能憋的住话,迟早是会开口说的。 傅城不慌不忙拿起小竹盒里的糕点,每一块看起来都很精致,小小的,特别漂亮。 她就喜欢鼓捣漂亮东西。 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 衣服要穿最漂亮的,家里摆的小玩意也要最好看的。 傅城平时就不爱吃甜的,但是她亲手做的,也总愿意多吃两块。 糕点不仅漂亮,入口丝滑细腻,甜但又不是很甜。 傅城也难得尝到她的手艺,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几块,小竹盒里总共也没有多少,他吃了大半,还剩了几块。 “声声。” “嗯?” 正在发呆,慢吞吞思索怎么开口的宋声声听到自己的声音茫然的、又下意识的应了个嗯字。 她抬起精致的小脸,眼里似水波流转,漂亮得紧,她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呆:“怎么了?” 傅城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她的嘴边:“张嘴。” 宋声声来的时候也吃过了,这会儿不是很饿。 但还是张开了嘴巴,心不在焉的、小口小口的吃完了他递过来的甜糕。 宋声声吃完,果然憋不住了。 正要开口。 傅城宿舍的门就被砰砰砰的敲响了,来人还很礼貌,特意敲了三声。 傅城去开了门,门口杵着好些嬉皮笑脸的小伙子,陆沉渊单手插兜在一旁看好戏似的。 “报告!团长,连长说嫂子给咱们送好吃的来了。” 说完小战士还笑了起来。 其他战士跟着笑起来。 傅城一听就知道是陆沉渊干的好事,特意带着人来起哄了。 傅城关上门,把缝隙都填的严严实实,不让他们看到里面的人。 尽管傅城这会儿面无表情的,但是看惯了团长冷脸的小战士们一点儿都不觉得凶。 傅团长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比平时温和多了,还得是嫂子来,每次嫂子过来,团长整个人都没有那么严厉冷酷。 “想吃就去食堂。” “这儿没你们的。” 小战士们也不是来讨这口吃的,就是凑热闹起哄来着。 看见冷血团长眼中难得浮现的笑意,他们个个笑得也很欠揍。 “团长,陆连长说您不是小气的人。” “是啊是啊!就分我们一口尝尝味道!” 傅城抬了下眉:“看来你们都很闲?都不用训练了?” 男人继续漫不经心地开口:“行啊,明天给你们加练。” 战士们听到训练,也不敢再嬉皮笑脸的起哄了。 傅团长可是军中鼎鼎有名的狠人,连特种部队的兵,都比不过他。 团长人狠,体力好的也不像人。 凶悍、持久。 就是军里最凶狠的那匹狼! 战士们各自找借口,一下子就散了。 陆沉渊看完好戏,不忘凉嗖嗖的开口:“傅哥,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 傅城扫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陆沉渊,“你好端端带他们起哄做什么?” 陆沉渊不承认:“没呢,我也想尝尝嫂子的手艺。” 傅城没搭理他。 宿舍的门悄咪咪的开了条缝,宋声声看那些小战士走了,以为所有人都走了。 她从门后露出一颗脑袋,她这会儿只看见了傅城,没见到门另一侧的陆沉渊。 她问:“他们都走了吗?” 话音落地。 陆沉渊就歪了歪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差点把她吓得叫出声。 陆沉渊笑了笑:“嫂子,我还在呢。” 宋声声砰的一声,又重新重重的把门关上了。 傅城闷声笑了下。 陆沉渊挂不住脸,不禁开口问道:“她真就这么讨厌我吗?” 傅城凉凉看他一眼:“你本来也不讨人喜欢。” 傅城接着淡淡道:“没事你也忙去吧。” 陆沉渊盯着宿舍门看了半晌,没再开腔,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宋声声较什么劲,每次自己都好像那种幼稚的不得了小学生。 陆沉渊瞬间冷静下来,转身离开。 他人走远,门就又开了。 宋声声不太会藏情绪,她说人坏话也不避着傅城,“陆沉渊肯定是来笑话我的,我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肚量这么小,我也没惹过他。” 傅城毫不犹豫出卖兄弟:“嗯,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声声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接着她想起正事,她伸手,柔软的手指小心翼翼抓住他的手。 男人的指腹有常年握枪的薄茧。 她咽了咽喉咙:“我刚刚话还没说完。” 傅城反手捏住她的手,把人抵在门板上,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宋声声的唇瓣被揉得泛红,她的气息也有点喘,抵着坚硬的门板,还有些硌骨头。 “我们要去首都的话,我舅舅怎么办?” 她垂着眼皮,沉闷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快要哭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在农场改造的日子那么苦,连像样的被子都没用。” 她本来是想卖惨。 说着说着还真的伤心了。 傅城伸手抬起她蔫巴巴的小脸,“声声,我正要和你说。” “我哥这次来宁城,就是为你舅舅的事情。最迟到明年这个时候,我和你保证,他肯定能安然无恙从农场里出来。” 宋声声有些懵:“你哥哥怎么会管我舅舅的事情?是你找他帮忙了吗?” 傅城捧着她的脸,指尖蹭了蹭她眼尾的水色,“不是。听兄长说,霍家和傅家从前是世交,后来才不怎么往来了。” “声声,我知道霍言是你亲舅舅,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宋声声更愣了,“你、你知道?你不怕我是资本家的女儿?” 傅城笑了:“这么说来,我也是资本家的儿子。” 宋声声也不是没有提心吊胆过,听到他说知道自己的身份,反而松了口气。 傅城攥着她的手,声音平缓:“声声,开放是未来的大形势,别害怕。” 宋声声想,难怪傅城以后能平步青云,身居高位。他的眼界很高很远,看事情也准。 宋声声点头:“好,我不怕。” 才说清楚这件事。 两人回到家属院,还没平静多久,傅城派去农场盯梢的人,就回来报告消息。 “团长,农场的霍同志今天修机器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坑里,人已经被急急忙忙送到医院了,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傅城倒是能沉得住气。 宋声声的眼泪一下子就被吓出来了,傅城带着人直接去了医院。 霍言没什么大碍,就是修机器的时候心不在焉,才会摔坑里。 只是伤了手脚,还好脑袋没被磕着,不然真的难说。 他才被送进病房休养,宋声声就顶着双红红的眼睛出现在他眼前。 霍言看见她这样,心里也难受。 他抿了抿唇:“声声,我有话和你说。” 第110章 熟悉 傅城去了外面。 霍言这些话本来就是要单独和她说的。 霍言长相儒雅,这般欲言又止的神色倒是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深沉。 “傅城的哥哥昨天来见过我,我才知道傅城也是傅文渊的儿子。” “以前我们霍家和傅家是世交,但也已经有十几年不往来。说来也是阴差阳错,你和他哥哥本来是有长辈定下来的娃娃亲,两家都交换过信物。” “只是后来两家反目成仇,你们这桩娃娃亲还没来得及取消,家里人就仓促收拾行李去了国外。” 这些事,霍言现在必须要告诉她,也好让她心里提前有个准备。 霍家和傅家从前闹得并不体面,不然也不至于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若是傅家的长辈知道她的身份,难免不会心怀芥蒂,也不是不可能逼迫他们两个离婚的。 宋声声听得呆住了。 这本年代文里好像压根没有交代过她这个炮灰女配还有这门婚事呢,在她做的那个梦里面,她和傅城的兄长,连面都没有见过,更没有说过话。 她怎么就和她的大伯哥有过娃娃亲呢? 宋声声顿时尴尬的头皮发麻,脚趾抓地的那种尴尬,难以言喻的羞耻。 她光是想想都奇怪的要死了。 宋声声一下子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她的这位大伯哥,怎么会这么巧合?她又怎么会那么的倒霉。 宋声声硬着头皮安慰舅舅,更像是安慰自己:“舅舅,以前的约定现在肯定都不算数了!” 反正她要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要装死到底! “嗯。”霍言接着开口:“我和你说这些,是怕傅家的人到时候拿这个说事。” 霍言还不知道宋声声已经去过了首都,见过傅城的父母。 他怕的是在首都的干部瞧不起声声,届时会找各种借口逼迫她主动提出离婚。 哪怕是新时代的婚姻,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像傅家这样的家世,恐怕就更想找个能相得益彰的干部子女,组成家庭,强强联合。 宋声声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舅舅,傅城的爸妈都很喜欢我。” 霍言很诧异:“你们见过了?” 宋声声点点头:“上个月,他带我坐火车去他家了。” 这的确是在霍言意料之外的事情,他说:“这样也好。那这事就不重要了。” 霍家和傅家的那些纠葛,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是不是死敌,能不能往来,这些规矩都管不到她的头上。 “舅舅。”宋声声紧接着开了口:“我、我年底就要和傅城回首都,我给你买了一床厚厚棉被,冬天的时候就能用上了。” 宋声声望着病床上身形单薄的男人,他脸上浮现着虚弱的笑意,她看着有些心酸,接着又说:“你以后做事千万要小心,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人好好活着,才有希望。” 霍言听的心里暖暖的,“我以后一定注意,声声,不要担心我。” “到了首都…”霍言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会想办法尽快去找你。” 宋声声当然相信他的话。 他舅舅在这本书里,也是以后科学界教育界的顶梁柱呢。 新社会国家人才济济,但他依然是其中的翘楚。 宋声声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特别的真诚,“舅舅,我一定会等你来找我。” 她虽然嘴巴上说着什么都不在乎。 没有人真心爱她就没有,没有人要保护她就没人。 但其实宋声声心里还是缺爱的,如果有人肯真心的来爱她,她当然是会很高兴的。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好。 不是那么善良,也没有那么恶毒。 只有一点小小的坏心,这点坏心眼和她讨人喜欢的地方比起来应该是微不足道才对。 病房的房门没有关紧。 傅城刚才去医院对面的商店买了些补身体的营养品回来,他在门外站了有好一会儿。 清晰的对话完整的落入他的耳中。 傅城提着东西的手有些僵,若是现在有面镜子,他就能看到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铁青的脸万分凝重。 弯曲却僵硬的手指,沉得有点抬不起来。 他哥原本有个婚事,傅城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完全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宋声声。 按说现在木已成舟,他不应该有什么情绪。 可他现在就是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 心脏像是沉下去了似的,他想到她每次见到他的兄长,都怕得要紧。 为什么会怕呢? 好端端的,有什么可怕的? 傅城恨不得宋声声对除了他之外的所有男人都是没什么波动的,连害怕都不要有。 傅城快要被不讲道理的嫉妒给吞没了。 整个人已经被有点极端的占有欲和嫉恨给扭曲成了另一副面孔。 “同志,你怎么不进去?” 来换药的护士看见门口的人,张口就问。 傅城回神,压下万千情绪,他推开门,处惊不变的男人此刻看起来也没有异样。 傅城把手里提着的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他的表情相当冷淡。 “霍同志,你好好养身体。” “我先带声声回去了。” 在医院倒是容易掩人耳目,但他们自然不好多待。 宋声声依依不舍跟着傅城出了医院,她没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 只感觉到被他抓在掌心的手指有些痛,他抓得太紧了,好像在抓犯人似的。 宋声声这会儿就是知恩图报的良心人,娇里娇气的她没喊疼,反而用指尖轻轻勾住了他的手,“傅城。” 傅城绷直了身体。 宋声声的声音也软软的,“回去我用软尺量一下你的身材,我给你做一件衬衣,好不好?” 傅城堵在胸口的那口气,好像顺了点,只是依然很用力的抓着她,只要她敢逃,就会爆发出最大的力道,扼住她的后颈,把人狠狠抓回来。 宋声声还在说:“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我做的衣服穿上身都很好看的,你不许嫌弃我。” 她还记得上次她屁颠屁颠给他做了件新的衬衣,傅城连试都没不试,最后那件衣服送给了刘婶的儿子。 那次她还委屈的掉了眼泪。 这回如果傅城还不领情,她就还送出去当人情。 反正。 买布的钱都是傅城的工资里拿的。 “嗯。”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点冰冷的金属质感。 宋声声满意了,正要开口叫他抓手不要抓的那么紧,她忽然一顿。 感觉有人在看她。 宋声声迟疑了两秒,咦了一声,目光在四周都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可能是她的错觉。 只是刚才那个瞬间,她觉得那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很熟悉。 熟悉的让她有些难过,又有点恐惧。 第111章 先办正事 这道目光若有似无。 宋声声也分不清楚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有些怔怔地,表情看起来也有点愣。 傅城察觉到她的不对,捏住她的手:“怎么了?” 宋声声茫茫然然的缓过神,她说:“没什么,我看错啦。” 可能是错觉吧。 谁会偷看她呢。 回到家属大院,宋声声就从抽屉里翻出软尺,她把傅城拉到卧室里,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着她粉扑扑的小脸,散落的碎发修饰着她精致的脸庞。 唇瓣好像涂了一层浆果。 红红的,泛着香甜。 她没注意到傅城定定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细瘦柔软的手指在摆弄着他。 偶尔有些小埋怨似的牢骚,在傅城听来就像是在撒娇。 “哎呀,你站好,我还要量量你的腰围。” 宋声声见他不配合,眉头都很不高兴的耷拉了起来,抱怨的时候无意识嘟了下嘴,又咬了咬唇瓣。 “你不要乱动呀,你乱动我怎么量。” 傅城的个子比她高不少,她要量他的腰围、胸围、肩宽,还有点辛苦。 得踮起脚才够得到。 傅城还不怎么配合她,她这个懒骨头当然会有点不高兴了。 傅城默默听她发着牢骚,脑子却不受控制想到刚刚在医院里听的对话。 如果不是他刚好来了宁城。 如果不是他及时打报告和她结了婚。 那她现在都有可能是他兄长的妻子,变成他的嫂子。 傅城知道自己脾气臭,有点傲气的性子不太讨人喜欢。 他又不喜欢哄人,在追求女同志、讨女同志欢心这方面根本比不过他哥。 他哥哥从小,起码明面上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又体贴说话也温和。 不像他那时候又拽又傲。 傅城忍不住觉得,如果宋声声和他哥的、封建的、迂腐的、不应该存在的包办婚姻存在。 她会不会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慢慢对他哥哥动了心。 傅城光是这么想想,心里就难受的像是有蚂蚁在啃,痛得他头皮发麻。 沉默间,男人忽然抬手,慢慢抽走她手里的软尺,随意的放在一旁。 宋声声抬起脸,愣愣看着他:“你干什么呀?你不要我给你做衬衣吗?那我不做了。” 她可不是!上赶着!伺候人的脾气。 她喜欢偷懒,还动不动就生气。 傅城不让她量尺寸,她还能省点事情。 傅城抓着她的双手,强迫她搂抱着自己的腰身,“你就这么量吧。” 傅城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两人的身躯几乎紧紧贴合在一起,亲密无间的像是从前的无数个深夜。 傅城的手臂有力又结实,抓着她,她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只能被迫抱着他窄硬的腰身。 “抱着我量。” 宋声声感觉傅城在无理取闹,甚至在为难她,“你不要胡闹了。” 她正要抽出手,又被逮了回去。 傅城没对她客气,他这会儿的心思显然不在一件衬衣上。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强势霸道围剿了她。 “那就晚点。” 傅城含住她的唇,亲够了才罢休,他用沙哑的声音告诉她:“先办正事。” 宋声声也不知道量个尺寸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整个人几乎被他捞了起来。 男人的臂弯像铜墙铁壁,落在她腰上的手指像铁钳,她本来不想和他胡闹,双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肌上,有点怕,就不敢胡乱动了。 挣扎的力气慢慢弱了起来。 傅城把人抵在桌面上,抱着她的脖颈,她几乎是坐在他的身上。 窗外拂来的微风吹动浅白色的纱帘。 风声簌簌,纱帘随着微风起起伏伏。 屋子里仿佛溢满动人的软香,宋声声的眼尾红红的,看起来是哭过,但又不是那种难过的哭。 她身上的裙子还完好无损。 就是裙摆有点皱巴。 傅城耐心帮她整理好裙摆,慢慢放下来,男人粗粝的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耳朵,帮她捋了捋细碎的发,他的安全感得到了暂时的满足,方才那么冰冷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他哑着声问:“声声,还要量吗?” 宋声声软趴趴靠在他身上,想掐他都掐不疼。 傅城捉住她的手指,十指紧扣,“没力气了?” 他伸出长臂,随手拿起刚刚被他搁置在旁的软尺,又一根根打开她的手指,将软尺塞进她的掌心里,“来,继续。” 宋声声把软尺砸在他身上,不吭声就是存着气。 傅城刚刚的失控,倒是很清醒。 他绷得太紧,危机感来临的时候,只本能的、迫切的想要把她牢牢抓在掌心里。 怕她逃了。 怕她被别人抢走了。 喜欢宋声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从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患得患失,也没有过去多久的时间。 傅城表现克制,看着好像她可有可无,只是不能再给她更多的筹码。 她看着软,翻脸无情的也比谁都快。 傅城没再想这些,接着低声同她说话:“不量吗?那我们接着刚刚……” 宋声声瞪他一眼,“那你这次不许再乱动了。” 傅城很听话:“好。” 宋声声好不容易给他量好了尺寸,她将数字记在本子里,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给他量了。 这个人真的坏死了。 宋声声当天晚上就又开始当起了小裁缝,她做衣服的时候认认真真的,谁来都不会分心。 等缝制的差不多,她也累了。 她以后再也不要干这种事了,她就应该去买现成的。 傅城洗完澡回来,宋声声懒懒的对他张开手:“累了,抱我去睡觉。” 第112章 根本就不喜欢 宋声声理所当然要他抱,累得时候本来就一下都不想动。 而且宋声声时刻都还记得王姐以前和她说的,夫妻之间增进感情,就得多亲亲搂搂抱抱,还有那件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宋声声当然是希望傅城越喜欢她越好。 傅城把人从椅子里捞起来,把人抱到床上去。 宋声声屁股一着床,就谨慎的说:“今晚我不能再和你乱来了,你睡左边,我睡右边,你不要过界。” 她这样说,也是下午被弄怕了。 宋声声算是看明白了,没有累死的牛,只有耕坏的田! 傅城不禁笑了声:“我又不是禽兽。” 宋声声微微撇过脸,“你比禽兽还禽兽。” 傅城低头,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鼻尖,幽深的眼眸就像是漆黑的河流,深深凝望着她:“下午那样,你真不喜欢吗?” 宋声声眼神躲闪,她嘴硬道:“不喜欢。” 好吧,只有一点点的喜欢。 宋声声紧接着控诉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有多凶猛,你是在战场上千锤百炼的铁人,而我只有一朵需要怜惜的娇花。” 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先谴责他再说。 就算傅城不会对她多出喜欢,也会多出一些愧疚。 宋声声继续装出很大度的样子:“但是我很宽容,你每次这样我都没有生气,只会默默的忍耐。” 傅城很配合她:“声声,辛苦你了。” 宋声声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让他愧疚的目的,她噢了声:“只要你对我好,我受的这点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傅城帮她揉了揉手指,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样,点头说好。 他反问她:“那你呢?会爱我吗?声声。” 宋声声被他黑沉的眼眸盯得有些心虚,她迟疑两秒,然后毫不犹豫:“当然了,我最喜欢你!” 傅城的神情很平静。 起码在宋声声的眼中,他看起来很无动于衷。 不知道为什么,宋声声的心有些低落,她不是很开心,哪怕她说的这几个字,也没有那么真心。 但是看他反应这么平淡,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她也会难受,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她的心脏上面。 宋声声闭上了嘴巴,不想再说了。 傅城说:“好。” 他低头来亲她,被她躲开了。 傅城僵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天你也累了,早点睡。” 宋声声不高兴,也看出来傅城不是那么高兴。 但她就是不想问他怎么了。 好像在蓄意报复他刚才对她热烈表白的不在乎。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声声背对着他,两人中间空的仿佛还能再睡下一个人。 只是到后半夜,宋声声就又蜷在了他的怀里。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做梦,这天夜里模模糊糊好像又望见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梦里这本年代文的时间线好像也来到了很久之后。 她依然在港城,在半山腰的别墅区。 门外有专业的持枪保镖。 阳台前是大一片的草地,广阔的空间还是给人压抑的感受。 长相精致的少年,看起来大概十六七岁。 校服衬衫,手工定制的西装外套。 乌黑柔软的头发,刘海落在额前,他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漂亮少年。 高中生的校服上还有写着他名字的银色铭牌。 他进了客厅,家里的佣人都是说的外语。 少年用英文询问了母亲在哪儿,他今天拿了全港学校大赛的金奖。 还是少年心性。 想要得到母亲的夸奖。 少年从佣人口中得到答案后去了落地窗外的阳台,只是他的脚步忽然顿了下来。 隔着视野清晰的玻璃窗。 他安静看着那个屈膝蹲在母亲面前的、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他看见母亲好像对少年说了什么,总是不怎么理会他的母亲,对他的另一位兄长偶尔却是愿意说几句话的。 他一点儿都不喜欢与他年纪相仿的哥哥。 尽管每个月,他最多只能过来两次。 过了很久,他走过去,“mom,time is up。” 时间到了。 他讨厌的兄长该走了。 两个少年视线对上的那个瞬间,彼此只剩下冷冰冰的淡漠。 别墅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唯余风声。 他走过去,看着母亲脸上的泪痕,他也蹲下来,用干净的手帕很细心的擦去了母亲的眼泪。 “妈妈,他只会让你难过。” 少年平静的叙述。 停顿稍许,他又认真地说:“妈妈从来不会为我流眼泪。” 十几岁的高中生,中文已经很流利了。 宋声声被惊出冷汗,在那双平静的眼神注视下惊醒了。 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蜷在傅城怀里,她发现他好像没醒,以为不会被他发现,就小心翼翼抱紧了他的腰。 宋声声觉得一定是因为下午,自己幻视的那道目光,才害得她梦有所感! 沈知书也是这样看她,梦里的少年依然如此。 哪怕在梦中,宋声声都感觉到压抑。 她贴紧傅城的胸膛,用力汲取他身上的气息,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本书的作者,对她这个恶毒女配可太不友好了。 恶毒女配临死之前,还要备受折磨几年吗? 她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这样对她,简直比她本人还刻薄。 宋声声委屈巴巴的想着,闭上眼睛又接着睡了。 * 傅城递上去的报告很快就被批了下来,他买了十一月回首都的火车票。 一家三口,一起北上。 宁城的气候同首都也差不多,秋冬时节甚至更加严寒,骤降的气温叫人猝不及防。 宋声声怕冷,每天都要在傅城暖好被窝之后再钻进去。 搬家是件体力活,家具肯定带不走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整理好,有专门的驾驶员开车给送到首都。 眼看着宋声声真的要去首都过好日子。 而沈知书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赵小宁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种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剧情是她完全不能够接受的。 既然教唆宋声声离婚已经不太可能。 她也不知道沈知书打的什么算盘,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又不是瞎子!到现在了早就看出来傅城对宋声声,那就是看上了。 这天干完活的赵小宁在大院门口守到了傅城。 直接拦住了他的车。 驾驶员探出脑袋来:“你不要命了?车你也敢拦!” 赵小宁踮起脚,扒着车窗往里面看在后座的男人,她也不再叫人姐夫。 “傅团长!”赵小宁高声道:“我有话说!” 赵小宁顶着巨大的压力,急于开口:“宋声声那时候根本就不喜欢你,不是她自己要去勾搭你的!她是听了她爹妈的话,知道你家世显赫,有权有势,才故意去你面前晃,她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你啊!” “换成其他随便什么人,只要是个团长,不,哪怕是个连长,她都会去勾搭!” 第113章 傅城也会难过 赵小宁以前没在傅城面前说,是她想在傅城面前保持一个不在背地里乱嚼舌根的好形象。 可事情都成现在这样了。 她已然顾不得那么多,宋声声去了首都,那沈知书不就没了英雄救美的机会吗?他俩又怎么会结婚呢? 不就都乱了套吗? 都到火烧眉毛的时候,赵小宁可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说的这些话本来也没有一句是栽赃陷害,全部都是实话! 赵小宁可不相信傅城真的能毫无芥蒂的咽下这口气,他不可能不在乎。 既然喜欢,就会在意。 尤其是像傅城这样作风严谨的军人干部,应该最讨厌被人欺骗、玩弄才对。 赵小宁说完,看见傅城的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她冲动之下,咬咬牙把自己知道的内情全都给吐了出来。 车里还有驾驶员。 驾驶员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他都想闭上耳朵,这可是团长的家事。 可这个女人还喋喋不休。 “她在你之前,也把其他男同志当成了目标!” “沈知书你见过的吧?如果不是沈家太穷了,她肯定早就嫁过去了。” “村子里,大家都大差不差,她看不上。” “城里的男人,她真的没少打听。” 赵小宁的确没有说谎,但是她隐瞒了不少。 比如那时候宋爹宋妈正想随便找个人把宋声声给嫁了,在他们眼中,嫁谁都是嫁,只要家里过得去,长得丑不丑、年纪大不大都不重要。 可是宋声声死活不愿意。 他们老两口还犟不过一个小姑娘,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比如让她不要挑三拣四,眼高于顶。 最后被宋声声气得没法子了,这才随口说了句,有本事你就嫁给军官,你看人家要不要你。 没过多久,宋声声就勾搭上傅城了。 两人偷偷摸摸好上,宋家老两口当然也就默认了,嫁给军官,怎么都比村里人划算。 “你不知道,在你之前,她真的物色过好几个!傅团长,她心里就没你,说句难听的话,你哪天不好了,她头一个不要你。” 赵小宁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大堆的话。 发觉傅城的表情竟然没有一点变化,似笑非笑的眼神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他面无表情的吩咐前面的驾驶员:“往前开。” 赵小宁以为他不信,竖起手指来发誓:“傅团长,我说的句句属实。” 傅城冷冷睨着她,“赵同志,说完就让开,你挡道了。” 赵小宁想象过傅城听完这些话的各种反应,就是没想到他会像此刻这么的冷静。 仿佛他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被欺骗、玩弄的人不是他一样。 赵小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她怀疑是她说的不够清楚,迫切的开口:“傅团长,她真的从头到尾都不喜欢你,她勾搭你的手段,肯定也对别的男人用过。我是不忍心见你被她骗,我真的…” 话没说完,就被冷冰如箭的几个字给折断。 “闭嘴。” “小刘,开车。” 男人开口极具威慑力,简短的几个字,淬着淡淡的戾意。 赵小宁下意识让开了路。 驾驶员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往前开。 刚刚这些话他听着也觉得车外那位女同志没有撒谎,傅团长的对象,看起来好像就是能做出这种事情。 驾驶员有些替自家团长打抱不平。 团长的对象这也太…… 算了,反正也不是他们能议论的。 傅城到了家,让驾驶员先回去了:“今天你辛苦了,晚上不用再过来。” 驾驶员有些迟疑:“明早咱们还得去分区,领导他们…” 傅城淡道:“我明天过去。” 驾驶员说:“会不会来不及?” 傅城回了两个字:“不会。” 驾驶员不敢再说什么,敬了个礼就撤了。 宋声声这些天只要有空,就在家收拾行李,其他东西都可以不带,她存在铁皮盒子里的钱、还有粮票什么的都得带上。 最多的就是她的衣服。 衣柜里收拾出来好些衣服,她叠得整整齐齐,随时都能出发。 傅城在卧室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哼着小调,在整理衣物。 大多是她自己的裙子,还有一些是她给儿子做的可爱套装。 他的东西,她就没碰。 其实这也不能怪宋声声,她这人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次和他回首都,动了他柜子上的书。 被他冷冷呵斥了一声,就被她顽固的记在心里面,她再也不会随便的去动他的东西。 免得又被冷声的斥责。 她很脆弱,很玻璃心,一点都不喜欢被斥责的感觉。 哪怕傅城后来和她道歉了,她心里依然有阴影。 傅城望着她,耳边是赵小宁刚才说的话。 他心知肚明,赵小宁说这些是在挑拨他和她的感情,每句话都不怀好意。 但诚然。 每句都不是空穴来风。 宋声声哼着歌,很轻松的理好行李。 回头就看见门外神色莫辨的男人,明亮的灯光落在他的脸庞,照出几分苍白冰冷。 宋声声走到他面前,邀功似的:“我已经收拾好我自己的东西了!” 看看她是多么的勤劳。 都不用傅城来帮她干苦力活了。 她可真是贤妻良母。 傅城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沉默看着她,黑漆漆的眼,深得像冰冷的海水。 “你怎么啦?”她迟钝的反应过来,小声问他。 傅城若无其事咽下所有情绪,捉着她的手指,声线低哑:“有点累。” 他的血液里翻涌滚烫。 他当然不喜欢被愚弄、被欺骗、被利用。 暴戾的、狂躁的、快要淹没他的负面情绪,被他平静的克制下来。 到最后,傅城也只问了一句:“里面怎么没有我的衣服?” 第114章 我不和你回去了 宋声声支支吾吾,又不愿意说自己还记着上回的事。 离那次被他质问她拿了他的书,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若顽固的记在心里,显得她很小肚鸡肠,小气还记仇。 宋声声抓了抓头发,弱声解释:“我忘记了。” 她还是不太愿意去动他的东西,衣服什么的好说,他的书、笔记本、钢笔,还有别的东西,谁知道又能不能看、能不能动呢。 宋声声刚刚辛勤半天,这会儿小脸透着粉扑扑的气色,白里透红的脸蛋,圆润饱满,漂亮的紧。 她微仰着脸看他,觉得自己只要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话,他就什么都会答应。 “傅城,我好累的,你自己收拾好不好?” 傅城说不出这一刻的感觉,心脏像四面空空的墙壁,敲两声都能听得到回音,空荡荡。 酸涩的、快要爆炸的痛苦都只能无声的吞回去。 她胆子小,承受不起他激烈浓重的爆发。 傅城垂着眼皮,默了许久,久到他好像不会出声了。 他抓着她的手腕,好像耿耿于怀,每个字都斤斤计较,“为什么不愿意给我收拾?为什么不愿意把我的行李和你放在一起?” 他的语调和平时几乎没有变化,连声线都差不多。 只是这种逼问的态势,充满了平日里不会在她面前出现的锋利,无形之中透着几分攻击性。 宋声声没想到傅城竟然会计较这种小事。 他平时又不是没有做过家务活!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不都都是他做的吗? 怎么让他自己收拾一下行李,他就生气了呢? 宋声声本来就有点欺软怕硬,他这么强势,毫不收敛锋利的态势,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傅城将她后退的动作也尽收眼底,他眼中的暗色瞬间深了些许,仿佛幽幽的业火在眼底深处平静的燃烧。 他很强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把用力抓着她的腕骨,把人扯了回来。 宋声声腕骨一疼,看他的表情也有点发怵。 傅城现在是怎么了?变懒惰了吗?居然想要把她当成保姆来使唤。 她才不干。 宋声声也不想和他硬碰硬,她渐渐感觉他没那么可怕了,又用哄人的语气说:“我也不知道你要带哪些东西呀,你自己收拾吧。” 傅城撩起眼皮看她:“骗人。” 宋声声的手腕疼得要紧,她小声嘀咕:“手疼。” 傅城好像没听见一样,没什么反应,还抓着她的手,好像生怕她跑了。 宋声声现在哪里能受得了委屈,这几句傅城都油盐不进的,好像她的感受一点儿都不重要。 她说疼,他当听不到。 她说累,他还是要她帮他收拾行李。 宋声声抬起绷紧的小脸,只有他手掌大小的脸庞,气鼓鼓的,皮肤薄而软,白里染着仿佛微醺的红,诱人的很。 “我说我手疼!” 傅城盯紧她的眼睛,他好像才是那个受尽委屈的人,眼底是清晰可见的血线,对她说的话每个字都想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他逼问她:“声声,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傅城哪里能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她如果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他,如果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如果从最开始的动心都是假的…… 傅城的眼神又暗了暗。 他以为她以前还是喜欢他的。 她每次在他面前晃的时候,都很明显,很拙劣的手段制造偶遇,一目了然。 “傅团长,你渴不渴?我来给你送水。” “呀!好巧,怎么会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里呀?我是过来给我爹妈他们送饭的。” “傅团长,天黑了,我有点害怕,你可以把我送到家门口吗?” “傅团长,这是我家自己种的桃子,这颗看起来最甜,给你。” “我看见你就开心,你长得好看。” “傅团长,我妈让我嫁人,我不想嫁给别人。” 好几年前的话,恍恍惚惚又在他的耳边。 傅城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当时的神态,在太阳底下,晒得红红的小脸,笑起来有点羞涩,看着他的眼神却很大胆,满怀春意。 傅城当然不是不能接受,她曾经也在别人面前也这样笑过,也用过这种笨拙的手段。 她那时处境不好。 想要更好的前程本没有错。 她本来也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人,她那么好看,那么讨人喜欢,想找个好的,本来就是应该的。 傅城就是、就是受不了。 她曾经喜欢自己这件事,是虚假的。 傅城的眼眶有些发酸,他看见一个扭曲的、黑暗的自己,他抬起头来,见她不回答,捏着她的下巴:“你昨晚才说喜欢我,却连我的东西都不愿意动。” “你不是很会演戏吗?为什么我现在就在家,都不愿意对我再演一演?” “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对吗?” “宋声声,说话。” 宋声声听到他连名带姓的叫她,都愣了一下。 她不想说的事情,他非要逼她说。 他还这么不留情面的戳破了她的伪装,点破她这段时间都在演戏,对他的示好都是虚情假意。 是、是这样没错。 可是、可是也不完全是这样。 宋声声感觉喘不上气来,她眨了眨眼,脸上瞬间就湿了,一滴两滴像在下雨。 她开口,喉咙是哽咽的。 她红眼看着他,大声的说出来:“没错!都是假的!都是骗你的!” 她用力推开他。 傅城猝不及防被她推开。 宋声声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我不就是没有给你整理衣服吗?!你就这样凶我!你真的、真的太无理取闹了。” 傅城得到答案,整个人都是卸了力气。 心痛的无以复加,仿佛窒息了般。 他从来没有这种时候,拿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伤心不是,难过不是,放手不是,强迫不是。 宋声声擦了擦眼泪,她抽抽噎噎地说:“我根本就不敢动你的东西。” “动你的东西你要凶我,斥责我,看我的眼神就在说我没有教养。” “我不动你的东西,你也要凶我,说我都是骗你的,我怎么都不对,怎么都有错。” “我就是不要帮你理衣服,我不想再被你质问,不想被你问为什么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乱碰你的东西。” “我就是记仇,几个月之前我都记得很清楚,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一点点不好。” 她越说越委屈,接着说:“算了,我不和你回首都了。我和小池留在宁城 ,你自己回去吧。” 第115章 救命稻草 宋声声本来开开心心的收拾行李,这下又成了个小泪人。 傅城说话的语气严肃一点,她就会委屈。 以前她也不是这样的,她起初想要勾搭傅城那会儿,每天面对他的冷脸都能笑呵呵的。 就算是对他的冷酷无情、不为所动颇有微词。 也只会在心里嘀嘀咕咕,这个人好凶啊,这个人好冷啊。 而不会想要放弃,第二天还能若无其事跑到他的面前晃,厚着脸皮对他露出最灿烂的笑容,问他昨晚睡没睡好,吃没吃饱,这两天有没有想她。 可能这两年,她很少再需要这样。 领证结婚之后,傅城和以前一样,话还是很少。 但是会主动的亲近她,会为她做很多事情,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话。 “小池要跟着我,我能养活他。” “咱们俩的钱也得归我,你以后的工资要寄一半给我。” “你去把我和小池的火车票退了,我不要跟你回去了。” 听到这话,傅城心尖发颤,手指痛得蜷缩。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薄唇抿成了冷冰冰的直线,他动了动唇瓣,决绝吐字道:“不要。” 傅城上前来抱住她,他拥紧了她,语速平缓,吐字清晰,态度坚决:“不分开。” 男人刚刚听到她说的这些话,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心里窒息的厉害。 呼吸的时候,胸口都觉得一下一下的扯着疼。 傅城抓牢了她不想放,他抱着身体也有些发颤的她,抱紧她纤瘦的身躯,轻轻颤动的身体,好像这样也能感受到她刚才的委屈。 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他咽了咽喉咙,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你表妹。” “她说了一些话,对你并不好。” “她说的那些,我根本不在乎。我就是受不了,你不喜欢我这件事。” “回来的时候,又看见你把我分的清清楚楚,我就觉得你可能真的一点儿都没喜欢过我。” 这些话说起来,都有些挫败和难过。 宋声声被迫待在他的怀里,他身上都硬邦邦的,他不想放,她就挣脱不了。 宋声声大概能猜到赵小宁都说了些什么,总归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八成是她以前做过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她解释不了。 因为—— 那的确是事实。 她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人,乖乖等着爹妈安排的年纪大还穷的相亲对象。 她也想嫁个好人家,不用像在家的时候,每天都要做数不尽的家务活,勤勤恳恳。 她就是想享福。 十里八乡的年轻小伙子,宋声声都偷偷摸摸的打听过,长得好看的男同志,家里没什么钱就算了,还很懒惰,没有什么上进心。 这个年代,有些家庭还重男轻女。 男同志在家什么都不用干,姐姐妹妹全都给他干完了。 宋声声看不上这样的男同志。 可是家底殷实、为人又上进的,长得她实在接受不了。 宋声声还是很挑剔的,叫她闭着眼睛嫁给丑人,她根本做不到。 挑来挑去,傅城就这么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她那时候懵懵懂懂,稀里糊涂一头撞了上去。 她以为自己对他是一见钟情,原来在别人眼中这是别有用心。 后来傅城一直对她冷冷淡淡,也不是没有劝退过她。 她使尽浑身解数,也没看到什么成效的时候。 她已经打算再去物色其他好男人了! 回过神来,宋声声张开嘴巴,齿尖在他的颈窝轻轻咬了一口,她说:“我承认,我那时候是不太老实。” “但是我爹妈要把我嫁给老男人,很多事情我根本办法自己做主,我不想嫁老男人,就只能靠自己。” “我见过他们给我找的那个男人,三四十岁了,还有个很顽劣的女儿,看见我的时候还拿石头砸我。” “我被她砸哭了,回家给爹妈告状,他们说我小心眼,说我不应该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她泪眼婆娑望着他,哽咽道:“傅城,我和你不一样,我以前没有人爱,只有我自己爱我自己。” 她用他的衣服擦眼泪,他的鼻音黏糊糊的,她哽着嗓子说:“我那时候把你当成我的救命稻草,不是故意、故意要骗你。” 她说着好像要嚎啕大哭起来。 她知道她轻佻、无知、势利,她趋炎附势、贪图荣华富贵,她有很多很多的缺点。 她不像组织上、书本上口中歌颂的道德楷模,她没有那些高尚的、舍己为人的、艰苦奋斗的优点。 她觉得自己以前这样也没有错。 宋声声这会儿笨嘴拙舌,也说不清楚她最开始对傅城到底是一见钟情多一点。 还是直白的利用多一点。 利用他摆脱爹妈的控制,摆脱穷苦贫困的生活。 不过她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他们都欺负我,都以为我好哄,想用一点点钱就把我带回家结婚生孩子。”宋声声埋在他的胸口,湿漉漉的眼睛浸润着潮湿的眼泪,她抓紧了他胸口的衣襟,“你来大队帮忙的时候,我一开始都不敢多看你,后来觉得、觉得你人还挺好的。” “长得也好看,我喜欢的。” “可是他们说你是从首都来的干部子弟,叫我不要痴心妄想。”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跑去你面前套近乎的时候有多紧张。” “我那时候是这样想的,谁来救救我都可以。”她抬起脸,眼睛红得不成样子,眼眶如汪汪湖水般潮湿,她吸了吸鼻子,不是狡辩,也不是谎言。 她只是将心里懵懂却又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但如果是你来救我,我会更开心一点。” 第116章 疼 宋声声的眼泪全糊在了他的衬衣上,她止住了潺潺的泪,仰起脸看着他,红红的鼻尖,叫人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宋声声这次哽咽着说出来的每句话都不是随口编的谎话。 没有在骗他。 也不知道他高不高兴听。 傅城如果不高兴听就算了,她既然这么生气、如此斤斤计较,那她就不和他回去了。 陈建国已经没有消息,她爹妈有过一次教训,应该不敢像书里写的那样,随随便便把她给卖了。 而且她也有了防范,不可能再傻乎乎的跟着爹妈走。 她用攒下来的钱在公安局旁边租一间房子,这样她带着小池也安全。 小池也不是闹腾的孩子,乖巧体贴又很好带,她不会很累。 宋声声越想越觉得可行。 虽然这是最差的打算,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委曲求全也没有用。 宋声声抹了抹眼泪,“你回首都吧,不用再委屈自己和我一起生活,我也不会再扒着你不放。” 傅城听到这话心脏好像都跟着被打碎了。 他把她抱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但又不是那么明显:“声声,利用我也没关系。” 他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抬手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也不敢太用力的去碰她。 想问又不是很敢开口问。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所以那时候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宋声声扭过脸,不吭声。 傅城抚摸着她脸颊的指尖有些不稳,但是另只横在她腰上的手,却牢牢的把控着她。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确认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对不对?” 他想一遍遍确认这个事实。 也已经不需要她的答案。 傅城一直以来的不甘心,在她刚刚的眼泪中都悄然消散,她肯对他说几句心里话,心疼就让他不可自抑。 他还有什么好不甘的呢? 他又何必要那么贪心。 傅城低头亲了亲她,从眼皮慢慢往下,落在她洇湿的唇瓣,他说:“声声,再多利用我一点吧。” 再多喜欢他一点吧。 宋声声张口咬了他的嘴巴,他应该是很疼的,反而还对她笑了。 宋声声心里发毛,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傅城扯起唇角:“疼。” 疼他还笑,以为他不疼呢。 傅城凑近了她:“再来一下。” 宋声声觉得傅城可能已经疯了。 她不理他。 眼皮还有点肿肿的,每次一掉泪,哪怕只有一点点,眼皮也容易肿。 宋声声扯开他的手,走到衣柜旁,把自己刚刚收拾好的衣服又都拿了出来。 傅城从背后抱住她,一五一十的解释:“那次在家,我不是不想让你动我的东西,也不是因为和薛落有关系就不让你碰。” “你那些天刚去见了你舅舅。” “霍家人不断地往国内递消息,我怕你和他们有什么牵扯,被他们骗着给了不该给的消息。” 宋声声沉默了会儿,嘴上说着赌气的话:“谁稀罕你的解释。” “不让动我就不动。” 傅城抱得越来越紧,他嗯了声:“是我非要解释,我强迫你听。” 被宋声声故意弄乱的行李,最后还是被傅城给整理好了。 他刻意将自己的衣物和她的混在一起,好像这样,就不会分得那么清楚。 宋声声心里严丝合缝的壳,好像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一点点柔软的真心来。 傅城哪怕只见到了这么一点点的真心,也心疼的要命。 一向只往前看的男人,也忍不住回头想。 如果她没有被她的父母送养,没有被留在小水村,她这些年会过得这么辛苦吗? 根本不会。 但也不会再遇到他了。 想来想去,还是他出现的太迟太迟了。 傅城从未没有那么想要早点碰见她,碰到那个总是哭鼻子觉得委屈的小姑娘,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她带走。 宋声声从卧室出去的时候,红肿的眼皮一下子被儿子看了出来。 傅落池睁着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瞬望着妈妈,他说:“妈妈,你哭了。” 宋声声不想在儿子面前留下哭包的形象,她死不承认,开口时却有些心虚的撇过脸:“没有的。” 傅落池仰着脖颈,直勾勾看向妈妈,“可是妈妈的眼睛很肿。” 男孩今天穿着妈妈给他做的背带裤,上面是件米黄色的小毛衣,皮肤白眼珠黑,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资本小少爷的形象,精致乖巧。 男孩上前,小心翼翼靠近她:“我给妈妈吹一下就好了。” 宋声声慢慢蹲下来,这样正好与他的视线能够齐平。 男孩睫毛浓长,垂着眼睫的时候看着乖顺无比,他轻轻给妈妈吹气,有点小心翼翼的,不敢太用力。 吹了一会儿,可能觉得她不会再疼再肿,才慢慢停下来。 然后,忽然亲了一下他的妈妈。 “妈妈,这样会好一点吗?” 宋声声感觉儿子在哄自己,她有些脸热,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嗯。好啦好啦,明天就不会肿了。” 母子俩,凑在一起的画面和谐又温馨。 傅城理好行李,出来就把缠着母亲的男孩给抱了起来,单臂扛在臂弯,不让他继续缠着他的母亲。 男孩不哭不闹,他只是问:“爸爸,你是不是又欺负妈妈了?妈妈的眼睛都肿了。” 傅城还没有回答,趴在他肩膀上的儿子就闷闷不乐的请求:“爸爸,可以不要再欺负妈妈了吗?这样是不好的。” 傅城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解释清楚大人复杂的感情问题。 他笑了下,“知道了,所以爸爸现在在请求你妈妈的原谅,你不要给我添乱。” 傅落池哦了声,“好的,爸爸。” * 转眼就到了要去首都的这一天。 买好的火车票退也退不成,部队里派了车来送他们去火车站。 宋声声心里还在和傅城闹别扭,不想那么快就和他如胶似漆似的和好,她这几天都冷冷淡淡的,不怎么搭理人。 可是部队派了专车接送,她不好当众耍脾气,只得闷声不吭跟着上了车。 要去首都生活。 宋声声心里是有点害怕的。 第117章 你去接他们 刚开始宋声声说不去首都,的确是一时的气话。 但是这几天冷静下来之后,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上车之后,傅落池坐在最前面的副驾驶。 宋声声双手搭在膝盖上,指尖慢慢蜷起来,拧紧了膝上的裙摆,她低头小声地说:“我不想去首都。” 车里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住了。 宋声声偏过脸,她望着傅城,抿着粉润的唇瓣,继续小声地开口:“我也有一点害怕。” 她自以为很高明的来说服他:“我在宁城生活惯了,去首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工作也没着落,感觉会很麻烦。我留在宁城好好工作,你在首都安心打拼事业,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你如果想我了,就到宁城来看我。” 这样傅城既不用容忍她所有糟糕的一面,不用再疑神疑鬼。 她也不用小心翼翼猜忌他的心思,生怕哪里惹了他不高兴。 傅城静静凝望着她,掌心握紧了她的手,他看着她问:“声声,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宋声声避开他的目光,有点不敢和他对视,好像被看透了似的那么心虚。 宋声声只敢对前面的驾驶员说:“我想下车。” 驾驶员哪里敢停车,傅团长不开口他就只能一直闷头往前开,他的两只耳朵也都竖了起来,还是第一次见不肯跟人回首都的。 随军家属,大多都很辛苦。 不肯随军的,要么就是去偏远的边疆驻地,要么就是去与世隔绝的海岛。 去首都、省会这样的大城市,哪个不是欢天喜地高高兴兴的去呢? 驾驶员都不知道傅团长的家属这是怎么想的,首都不比宁城好多了? 好在马上就到火车站了。 驾驶员把车停了下来,宋声声感觉傅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被看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 她一言不发下了车,今儿穿了件棉布做的连衣裙,腰身掐得正好,细细的。 她今天扎了两个小辫,一点儿都不泯然众人,也不土气。 反而看起来更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她站在阳光里,表情有些局促,但还是要说:“你让驾驶员把我送回去吧,我不上火车。” 傅城绷着呼吸,眉眼蕴着几分严肃,压着心口的沉闷,他冷静的开口:“你留在这里,就没有给你做家务活,你会很辛苦。” “每个月的粮票、布票、工业票可能都没有办法及时的到你手里。” “和邻居吵架吵不赢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及时来帮你。” “更重要的是,我上次的补贴发到了存折里,上面直接寄到了我现在所在的军区,里面有一笔不菲的数字,我想给你寄过来,都很困难。如果寄丢了…” 傅城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扫过她的脸,仔细看过她脸上的神情。 傅城当然不会放任着人留在宁城,他根本就不想和她分开。 从陈建国那件事之后,就更不打算和她分开,哪怕时间短暂也不行。 “存折上的钱是上次的奖励,我花不到什么钱,放在里面也没什么用处,本来是想都给你,到了首都,可以去大商场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买。如果你不去的话,那就有点遗憾,不过声声,我现在也不想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只是这些钱和票就有些浪费了。” “而且妈知道你还想读书,还给你打听了学校,虽然她们都说你读不成大学,但我知道我们声声一定可以的。” 风口越来越松。 恢复高考是迟早的事情。 傅城说的这些都极具诱惑力,还都是宋声声几乎无法招架的条件。 钱和票,现在对她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铁皮盒子里攒下来的私房钱已经够她花好几年的了。 但是她做梦都想考上大学。 家属大院里的冷嘲热讽,她也不是没听见过,说她装样子,觉得她在白费力气。 就算恢复高考,也觉得她一定考不上大学。 宋声声还有些迟疑,她抬起小脸,巴巴望着他:“可是我有点怕你。” 傅城听到这话心里并不好受,闷闷的,像小针在扎似的,他觉得痛,还得忍下来,他耐着性子问:“怕我什么?” 宋声声认真想了想,还真的想不出来具体的。 她垂着脑袋,说不出来。 傅城没有逼问,他道着歉:“是我太凶了。” 他抓着她:“声声,我有些时候只是太怕你会抛弃我。” 所以他才那么患得患失,在她面前就忍不住变成一个斤斤计较的、睚眦必报的,一个占有欲到了令人厌恶的病态者。 傅城不否认自己骨子里的劣性。 他也装成温柔包容的丈夫。 但事实上,他也会吃醋,也会嫉妒,也有脾气。 宋声声吸了吸鼻子,小声地问:“那你以后可以不凶我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那样很凶。” “可以对我温柔一点吗?” “对不起,我尽量轻一点。” 宋声声鼻子酸酸的,“好的吧。” 傅城见她有所软化,松了口气,儿子还在车上,傅城去把儿子抱了过来,另只手紧紧牵着她,“跟着我。” 好在这趟火车人不多。 傅城把证明给火车上的工作人员看过之后,带着她找到了位置。 一家三口,颜值都高。 哪怕在火车上也引人瞩目。 傅城守在洗手间外面,等她上完厕所又带她去刷牙洗脸。 过了会儿,才带着孩子去洗脸。 一家人都收拾完,车窗外面的天早就黑了。 傅城睡在她对面的铺位,他没怎么睡,半夜有不长眼的偷偷摸摸到这边来,手还没碰到下铺的人,就被黑暗中忽然出现的人给掐住了手腕。 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男人疼得额头冒汗,叫都叫不出来。 傅城狠狠踹了他一脚,然后叫来了列车员和乘警,把这个流氓给拷住了。 宋声声睡得很香,第二天,一觉睡醒到天明,他们都快要到首都了。 叶静知道小儿子今天坐火车回来,早早就在准备午饭,顺便使唤刚好休假的大儿子:“你等会儿和小章一起去火车站接你弟弟,还有声声。” 傅远皱紧眉头,“让小章去就行了。” 小章是他父亲的驾驶员。 第118章 首都火车站 叶静一听就不乐意了,她也不管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是多大的干部,上手就拧了他胳膊:“亏得你现在还是干外交工作的,一点儿礼数都不懂。” “他们好不容易回来首都,你不去接怎么成?” “你妈我是要在家准备午饭,不然我也得去火车站接他们回来。” “你别不懂事,只让小章过去,就算是声声心里没意见,大院里的其他人知道都要说咱们看不上声声,也不看重小池这个孩子了。” 叶静非得让儿子去接人,怎么也得让别人看出来他们的重视。 傅远听得直皱眉,哪怕再不情愿,临到时间还是出了门。 傅远当然没和他妈说宋声声的身世,没告诉她,宋声声可不是什么三代务农家出来的孩子,她是霍家落在国内的小女儿,是他差点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妻。 他连他父亲都没告诉。 宋声声的身份,现在当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霍家没有平反,霍言至今还在改造。 但凡让别人知道她是霍家的女儿,都是一种麻烦。 “妈,我留在家里准备午饭,你去接他们。”傅远还是有点不太愿意去。 叶静不吃他这套,没了耐心:“你赶紧的,别磨蹭,也不要让人等急了。” 傅远拿他妈没办法,驾驶员小章也在外面等着。 驾驶员见到傅远就笑眯眯的打招呼。 傅远皱着眉头上了车,车从大院开了出去,警卫员还敬了个礼。 * 首都火车站,从宁城来的火车已经到站。 宋声声不用像别人一样提着大包小包,她只用紧紧牵着儿子的手。 首都火车站人头攒动,放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工作人员检查好证件,就带他们走了另外一个军人优先的专用通道。 傅城提着简便行李,另只手牵着她没放,怕人走丢了。 宋声声第二次来首都,没有刚回来那次那么紧张,待在他身边,也不太害怕。 七零年代,治安还是有些混乱的。 虽然各方面都管得很严格,但是架不住总有不怕死的人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火车站外面的太阳有些晒,宋声声躲在他的身影里,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细汗,她问:“我们要去搭公车吧?” 上次傅城就带她坐过首都的公交车,车里还有一位专门的售票员。 傅城说:“不用,有人来接。” 才说完这句话,刚停稳车的驾驶员小章也瞧见了他们,远远就努力对他们挥了挥手 傅远也看见了他弟的一家三口。 傅远下了车,面无异色。 他走过去,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宋声声身上,只看了弟弟一眼,“上车吧,妈在家准备午饭。” 傅城的五指扣紧了宋声声的手,他边走边说:“哥,你坐副驾,我们三个在后面挤一挤。” 军用车,后排也宽敞。 一家三口坐在后面,压根也不挤。 傅远没说什么,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后排的人。 小侄子似乎有什么话非说不可,笨拙又努力的爬到妈妈的膝盖上,圈着她的脖子,小声地也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什么。 宋声声把儿子抱在怀里,听完耳边的悄悄话,低头亲了亲男孩的脸颊。 这一幕看着倒是不像,她不爱孩子的样子。 宋声声对孩子不太好这事,早两年就传到了家里,传到了长辈的耳朵里。 几经佐证,都不是假的。 傅远的父亲先前还想把孩子接回首都,至于以后还回不回宁城,那就不是宋声声说了算的事情。 只是他弟一直不同意。 非得要将妻儿都留在身边。 哪怕他的妻子根本不管儿子。 可是现在亲眼所见,看起来又好像不是这样的。 傅远私心里也有偏见,觉得宋声声不太像会照顾孩子的人。 但是小池,更黏母亲而不是父亲。 可能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和母亲相处的时间更多,自然就有些偏向。 汽车一路平缓开在北京城。 首都看着就是各种各样的新面貌。 宋声声面对大伯哥依然会紧张,尤其是知道自己和他曾经还有过那样复杂的关系,就更紧张尴尬。 她默默抬起屁股,往傅城身边靠近了一些。 傅城对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亲近很是受用,握住她的手,缓解她的紧张。 两人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傅远的眼睛,他就当没看见,然后开口打破了沉默:“妈在家准备午饭,就等你们回去了。” “父亲中午也会回来。” 傅城如果知道他哥今天也会到火车站,昨天在电话里,他根本就不会同意让驾驶员到火车站来接他们。 傅城对于自己的妻子差点成为兄长的未婚妻这件事,也是铭记于心的? 不仅如此,还很嫉妒和防备。 “知道了,哥。”傅城抿了下唇:“让妈不用这么麻烦,我带声声去国营饭店吃。” 傅远啧了声。 他弟这些工资和票,怕是没少来满足宋声声的饱腹之欲。 人看着身板小小,倒是很能吃。 傅远不在乎他们夫妻俩去哪里吃,然而该说的就得说清楚:“妈这会儿都快准备好了,你们回去多吃点,妈看见了也高兴。” 傅远没有和宋声声说话,碰见了就对她颔首,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傅远接着说:“爸妈也都想见见小池。” 傅家只有这几年他们一家三口在照相馆拍的照片,只在照片上看过两人的孩子,每次拿起照片,都爱不释手。 真见到已经快五岁的小孙子,肯定是又高兴又要掉眼泪了。 军委大院里家属,已经听到了些风声。 傅城调任回京,带着妻儿一并回来。 大院里都是高知家庭和干部家属,眼光自然都有些高。 听到宁城这样的小地方。 直觉养不出什么小金龙。 傅家那位的媳妇儿长得虽然漂亮,但是又不聪明,也没拿得出手的成就。 说的难听些,有点乡村野妇的感觉,能教得出多聪明厉害的孩子吗? 怕是这小孩和她一样,都是小门小户的眼界,没见过什么世面。 傅家大张旗鼓去火车站接人,怕是要失望的。 第119章 暗戳戳的比较 汽车顺利开进干部家属大院。 傅落池还黏在妈妈身上,圈着妈妈的脖子,不太想从她身上下来。 傅城也没有惯着他,把黏糊糊挂在妈妈身上的男孩给抱了下来。 傅落池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两下,似乎不习惯这样被抱着,他抿了抿唇,小声地说:“爸爸,我要下来。” 他很礼貌的补充:“爸爸,我可以自己走。” 傅城也没勉强,把儿子放了下来。 男孩蹬着小短腿又默默走到妈妈身边,有点羞涩却又很主动的伸出手来,“妈妈,要牵。” 性格腼腆,在妈妈面前总是有些羞涩的男孩,现在渐渐地也能勇敢说出自己想要的。 宋声声现在对他的亲近也已经习以为常,也知道自己的孩子就是个黏糊糊的小孩儿,可能这点上有些随了她,因为她也有些时候也黏糊糊的。 宋声声很大方的牵住了他的小手,软软的,很热乎。 傅落池默默抓紧了妈妈的手指,得到满足的小孩也就没有别的什么话要说了,只安静的、乖巧的跟在妈妈身边。 家属院里外管理严格,外人进不来。 他们一路上碰到的都是住在一块儿十几年的邻居。 现在还能安然无恙住在家属院的,基本都有不大不小的职位,瞧见也会笑眯眯打声招呼。 “远远瞧见你们兄弟两个,差点都不敢认。这是声声吧?上次遥遥见了一面,都没说上话,声声长得可真标致。”说这话的是市委干部的妻子,她这会儿刚好要出门,碰到他们回来还真是巧合。 不过整个干部大院,都知道傅城这次带着妻儿一起回来了。 傅城当年敢当机立断的进部队,高瞻远瞩的一面就远胜其他人。 后来大力倡导上山下乡的那两年,其他干部都在绞尽脑汁将子女送到京郊附近的农村,动作慢的、或者是早些年得罪过人的都被迫下放到了遥远的穷乡僻壤,过得什么苦日子,他们现在都不想提。 还真不如进部队,过点安生日子。 宋声声不认得眼前的中年妇女,不过对方瞧着斯斯文文,很有气质。 像那种在大学里教书的教授。 事实上,她也是文工团的领导,年龄同傅城的父母也差不多大。 宋声声也不会别的,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就露出无害的笑意:“谢谢伯母。” 女人的视线落在跟着她身旁的男孩身上,扫了两眼,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孩子长得也好看,尽挑了父母的优点在长。 光看长相,再看眼神,不像是从小地方来的。 “这是?” 傅城开了口:“李伯母,这是我儿子。” 李干部笑了笑,她是记得傅城和人在宁城结了婚还有了个儿子,那时候她们都觉得这是傅城自保的方式,找个出身干净的乡下小姑娘结婚。 大不了再离婚就好。 后来听说他们有了孩子,大院里还少不得一声叹息,说他这也是糊涂。 若是没孩子,找到机会,想回来还是能回来的。 再挑个家世相当的结婚,先前那段不光彩的过去也就过去了。 可有了孩子,想要脱身就难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以为是乡下小姑娘有心眼,现在看傅城这积极的样子,更像是他无比自愿的。 “我知道,他叫小池是不是?我听你母亲提起过,说这孩子可乖了。” 李干部说着客气的话,嘴角还带着长辈慈祥和善的笑意。 可是在她心里,和其他人一样,不是很看得上傅城带回来的妻儿。 傲慢是高高在上惯了的人的通性。 傅城和傅远可以说是这帮干部子弟里最出息的两个,其他人和他们俩比起来就稍微显得那么不太够看了。 人都有攀比心,何况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 工作上要比,孩子够不够出息也要比。 这种比较不会放在明面上,都是暗暗的较劲儿。 儿子辈没有比过,现在看来孙子辈倒是比过了。 大院里的干部子弟,娶妻生子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李干部的儿媳妇就是文工团的顶梁柱,当初还是她亲自在团里挑的人,太漂亮的不要,长得不好的也不要。 现在儿媳妇已经转了文职,干的也有声有色。 李干部的孙子更是从小就透着机灵劲,他们也没放松,时刻抓着这孩子的学习,送去从前的书法大师、国画大师那儿去学习。 现在也是学校里的少先队员,年年都能拿奖状。 “我就不耽误你们回家了,你妈肯定也早就盼着这天了。” “我们就先回去了。” 李干部等他们走后,笑意就更深了。 这人,有了比较,就觉得有滋有味。 李干部在心里暗暗和叶静较劲了一辈子,什么都比不过,好不容易有一样看起来比得过的,心里自然高兴。 这边宋声声紧紧跟着傅城,往前走。 傅家的院外也有专门的勤务兵。 傅城的父亲级别比较高,这些都是专门配备的。 现在是冬天,傅城怕她冷,一路上时刻注意着她的帽子和围巾,免得她受了冻又感冒了。 叶静听到门口的动静,忙不迭从厨房里出来,一眼就瞧见围得严严实实的宋声声,又看见了她牵着的孩子。 叶静一下子笑了:“你们可算回来了。” 她说着上前热络拉着声声的手,“外面冷坏了吧?进屋先暖暖,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说罢,叶静又看了眼大儿子,有些不满:“你去的也太久了,天气这么冷,你该早点过去的。” 傅远不打算辩解,他现在根本不想说话。 宋声声尴尬的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吭声。 她说什么都不好。 想到这些天得和傅城的哥哥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就头疼,事实上,头疼的不只他一个,傅城也很烦躁。 傅城走上前,牢牢占据着她身边的位置,“妈,我们先上楼换身衣服。” 叶静也知道儿子有洁癖,在火车上怕是没法好好的清洗自己:“你去吧。” 说罢,叶静蹲下来,望着眼前五官精致、模样同她儿子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孩,心尖就更软了,“你是小池吧?” 第120章 一下就熟透了的小脸 傅落池并不怕陌生人,他只是面对生人的时候会比较冷淡。 叶静看照片的时候就喜欢这个孩子,这会儿瞧着他的小脸就更喜欢了。 “我是奶奶,小池别怕。” 傅落池摇了摇头,男孩一本正经作答:“我不怕的。” 叶静看他这个样子,就想起来儿子小时候,也是这样,特别认真,特别正经。 傅落池沉默了几秒,乖乖叫了人:“奶奶好。” 叶静笑得更灿烂了,这孩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落落大方,瞧着也干干净净,没什么陋习。 叶静怎么看都喜欢,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小池在火车上吃过了没有?柜子里有零食,奶奶去给你拿。” 这些零食都是叶静提前准备好的,一般小孩都爱吃这些小零食。 她这也是有备无患,而且她记得声声也是个馋嘴的。 叶静已经牵住了孙子的手,接着同他说:“有些是你大伯出差的时候从国外带回来的, 巧克力夹心的糖果,还有什么软糖,饼干之类的。” 随他来挑。 这些东西在外面是稀罕物。 在京城脚下的大院里还真是见怪不怪的了。 傅落池不爱吃零食,也随了他父亲,不怎么吃甜食。 他扭过脸,轻轻扯了下妈妈的裙摆,然后很小声的提醒:“妈妈,有糖。” 宋声声听到这声小小的提醒,反而红了脸,感觉连个孩子都知道她很馋嘴的样子! 她的脸颊热得像是发烧了,她红着脸,装模作样地说:“你吃吧,少吃点,等会儿还要吃饭。” 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望着母亲,他很聪明,好像懂了。 他回过头来,对刚见了面的奶奶说:“奶奶,我喜欢吃,请多给我几颗吧。” 叶静差点被他的礼貌给逗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教的,这么有礼貌,乖巧中还透着一股子机灵。 叶静忍着笑,“行,小池跟奶奶过来。” 她也不忘吩咐傅城:“你带声声上楼去换衣服,你卧室的浴室之前漏水,叫了师傅过来修,现在已经能用了。” 他们住的大院,里面住的基本都是职务高的干部。 同宁城的家属院有些不同,根本不用去挤大澡堂。 宋声声也想洗个澡,她虽然没有很严重的洁癖,但也是个爱干净的姑娘。 在火车上待了一宿,感觉自己身上什么味道都有。 不过家里虽然比外面暖和,但洗澡的话也有些冷。 她在冬天都比别人怕冷一些,说起来这会儿她倒是宁愿去大澡堂子里洗澡。 傅城紧了紧她的手:“我先去给你放热水,等浴室里暖和些,你再进去。” 宋声声哦了声:“好。” 她一向会装,尤其是在长辈面前总是能装的自己非常善解人意,绝对不是无理取闹的小作精。 卧室同他们上次回来也没什么分别,每个月都有保姆定时来清理,房间里还很一尘不染。 傅城先进浴室,打来热水。 等到氤氲的热气充满整间浴室,他才叫宋声声脱衣服。 宋声声听到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好像很不正经一样! 她脱掉厚厚的外套,帽子和围巾早早就摘了。 一张小脸透出些娇艳欲滴的润红,气色好的就像是熟了的水蜜桃。 她钻进浴室,觉得足够暖和才没有说三道四。 等她脱光了衣服,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门忽然响了三声,傅城没想到她钻进去就不出来了,他咳嗽了两声,嗓音听起来倒是平稳:“声声。” 宋声声隔着道门,还防着他,有点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他像个流氓一样闯进来。 “干什么?” 傅城抿直了唇:“你的小衣小裤没拿。” 宋声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面的热气,她的脸一下熟透了! 她凶巴巴的说:“不用。” 她出去不能穿吗? 傅城耳根温热,又咳嗽了两声:“你要出来穿吗?那我给你放在床上。” 他说这句话时,气息反而有些不平稳。 宋声声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是为什么,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默默打开了一道缝隙,从里面伸出藕白的手臂,“给我。” 傅城将她的小衣小裤递了进去。 宋声声擦干身体后有些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过了会儿,人才从里面出来。 她套了件鹅黄色的高领宽松毛衣,这件毛衣是她自己织的,特意攒的羊毛毛线,织好的衣服漂亮又好穿,套在她身上也显瘦又衬气色。 皮肤衬得极白。 头发高高扎了起来,脸蛋小小的,清纯中带着几分娇媚。 女人乌黑的眼瞳仿佛渗着氤氲的雾气,身上也沾了点水汽,她说:“我好了,你进去洗吧。” 傅城没吱声,只是看着她。 宋声声被看得心里发毛,正要问他在看什么的时候,他沉默的到她跟前,没忍住掐着她的腰,低头亲了她。 宋声声还要见人,“你别胡闹了,我等会儿还要下楼的!” 傅城挑了挑眉,他刚才有些用力,就是要留下一点痕迹,不然其他人就看不见。 * 楼下。 叶静将装零食的柜子打开,任由孙子自己挑。 发现他拿的都是很甜的甜食。 叶静有些诧异,还真没想到这孩子爱吃糖。 她两个儿子都是不怎么爱吃甜的,不仅不爱吃甜的,酸的、辣的,好像什么都不爱吃。 吃饭纯粹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吃什么都行。 叶静看他抱着一堆糖,也没剥开。 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怎么不吃?奶奶给你剥。” 傅落池说:“奶奶,我想晚点再吃,可以吗?” 叶静摸摸他的头发:“当然可以。” 叶静看着这孩子被养的这么好看,一时间也有些迟疑,声声难道还真的没怎么管孩子吗? 这些话是陆家老二说的,那时候陆家老二好像也是真的看不过眼了。 叶静觉得陆沉渊不可能会撒这种谎,他也没必要诋毁声声的名声。 叶静迟疑了会儿,倒是没有直接开口问,而是迂回地问:“小池,你是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第121章 声声很聪明 叶静只能先这么问,问的太直白多少有点不好。 男孩安静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很诚实地说:“妈妈。” 但是他很轻声地说:“但是小池也喜欢爸爸。” 叶静听到这个回答愣了一下,她继续不动声色的打探:“小池应该上幼儿园了吧?” 傅落池点点头:“嗯,妈妈会送我。” 接着他又说:“妈妈很辛苦。” 叶静听见总算松了口气,孩子总不可能撒谎,既然肯接送,那就不会不管。 而且她看刚才孩子是牵着妈妈的手过来的,若是母子俩没什么感情,也不会这么亲近。 叶静估计陆沉渊先前说的话也不能太当真,男人眼里的不管,和女人的不管,兴许就是两个样子。 孩子被养得这么好,叶静是真心的感激声声。 这孩子身上一点儿熊孩子的坏脾气都没沾,耐心、沉稳、也不会吵闹。 不像她单位同事家的小孩儿,简直被惯成了家里的小皇帝,不达目的就要翻天。 稍有不顺他意,大哭大闹,誓不罢休。 “小池说的没错,你妈妈很辛苦,你长大以后可得孝顺她。” 叶静那时候养两个儿子,也没少吃苦。 丈夫工作忙,许多事情都压在她身上。 男孩将这句话认真听进了心里,他点点头,然后忍不住又说:“奶奶,我想上楼。” 叶静笑了笑,这孩子还真是一点儿都离不得父母。 这样可不好。 叶静对这孩子怎么看都满意,但是也担心他过于乖巧内敛的性格,会让他以后得发展受限。 一个男孩太乖了,没有野心,没有斗志,往后也难成大事。 叶静将心里隐隐的担忧压了下去,心里想着,以后他在首都上学就好了。 说不定能养出稍稍张扬一点的性格。 此时此刻的叶静当然不会知道她这个孙子,以后会是一名很出色的科研大佬,在研究院是最令人觉得冷酷无情、理性至极的存在。 “行,我让你大伯带你上去。” 说着叶静就又使唤起傅远,“你带孩子上去看看声声他们好没好。” 傅远后悔这两天休假了。 他保持缄默,过了片刻,皱着眉头说:“再等等,他们好了会下来的。” 叶静感觉自己越发使唤不动他了,她非常不赞同的看着他。 傅远压着眉心,忍无可忍道:“妈,我上去不合适。” 叶静一时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合适了?又不要你干什么,敲个门都不会了?” 傅远只能说:“他们夫妻两个感情好,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们了。”、 这倒也是。 叶静也感觉得到儿子很喜欢声声,她嘀咕道:“可人也得吃饭啊。” 傅远:“您放心,饿了他们会下楼吃的。” 这话说完,楼上卧室的两人就换好衣服下来了。 傅城在家都要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的样子也不嫌腻得慌。 宋声声下楼之前擦过嘴巴了,但是感觉还是很红,她有几分做贼心虚,默默低着头。 傅城坦荡,仿佛根本不怕被人打量。 吃饭的时候,宋声声也还是要抬头的。 傅城下口就没收敛,微微红肿的唇瓣瞧着就不清白。 叶静也是过来人,瞪了眼心里没数的儿子,难不成他是在军营里待久了,回了家,洗澡换衣服的时间都不带消停的,把人亲成什么样了。 傅远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妈,我吃饱了。” 叶静讶然:“你吃了?” 傅远嗯了声,没看餐桌上的人,只走的时候揉了揉侄子的脑袋:“我先去部里,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处理。” 叶静说:“工作重要,你去吧。” 吃过午饭,叶静还有正事要和儿子儿媳商量。 叶静现在在妇女联合会工作,同事里也有出身教育世家的,她记挂着孩子的教育,“小池的学业不能断,再过一年他也要读小学了。” 干部学校是能进的。 只是平时的课外学业,也得抓紧。 不能只学书本上那点知识,那远远不够。 叶静说着又看向儿媳妇,她问:“声声,我听小城说你以后还想上大学?” 宋声声耿直点头:“想的。” 叶静从丈夫这里听到过消息,离恢复高考也快了。 不过这卷子肯定不会简单,以前还有高考的时候,考大学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叶静知道儿媳妇读过高中,只是好像读到了高二就读不下去了。 基础有所欠缺,将来要考试肯定没那么顺利。 不过她有这份进取之心和眼界就已经很好了。 叶静觉得哪怕她以后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读过高中放在现在也不差,只是和大院里其他同龄人比起来就略显得有些单薄。 她说:“傅城有几个叔伯,以前在大学里任教,你要是愿意,就先跟着他们上上课。” 叶静不想给她负担:“学不进去也没事,人生的路还多着。” 上课这事,叶静也是拉下脸去求人帮忙的。 被人知道之后,还拿她开了一顿玩笑。 虽无恶意,但都觉得她这乡下来的儿媳妇,哪里能学得进高等数学那些东西。 叶静也没和她们争论,只笑了笑,镇定地说他们年轻人还有上进心就是好事,无论结果好坏,都能接受。 叶静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免得以后打脸,丢得还是这小两口的面子。 傅城替她开了口,他低低笑了声:“妈,声声很聪明的。” 第122章 避开 宋声声对夸奖总是很受用。 她也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以前读高一的时候,虽然学的很吃力,也有点勉强。 但她们的老师都被拉出去批评教育了。 后来到学校任教的老师比她们也大不了多少,都是照着课本教书,她理解不了课上的内容,下了课就抱着书去问老师。 老师也解释不了。 支支吾吾,磕磕绊绊,到最后有点不耐烦的:“公式就是这样写的,你照着抄就是了,不用去理解。” 宋声声的成绩也就越来越差。 老师也不大喜欢她。 等到高二开学,爹妈不情不愿拿着钱来给她交报名费的时候,老师当着爹妈的面说了她平时在学校里的毛病。 小小的细节,被放的无限大。 宋家两口子本来就抠,听到老师这么说,以为她这个朽木在学校里,拿着他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胡来! 当即勃然大怒,不给她继续念了。 拧着她的耳朵把眼泪汪汪的她给提溜了回家。 宋声声出声辩解:“我没有不听课。” 宋妈就问:“那你怎么就考十几分?” 宋声声委屈巴巴地说:“我听不懂。” 听不懂是因为这几个小老师根本讲不明白。 他们既不是什么名校毕业的大学生,也不是教书育人多年的经验老教师。 照课本念书谁不会。 可是宋妈不知道这个,把她的话当成了狡辩。 宋妈心疼学费心疼的直哼哼:“那就是你不好好听!你弟弟妹妹上学都能听得进去,数学也不会考十几分!” 宋声声到现在都还记着这事。 她至今也认为,自己根本不是太笨才被劝退,连高二都不让继续读下去的。 她虽然没有沈知书和宋裴远那么聪明,悟性比起他们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她肯钻研呀,埋头苦学,弄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不然那几个小老师也不会嫌她烦了。 就是因为她的求知欲太强了,问倒了他们才让他们恼羞成怒。 宋声声偷偷的扯了扯他的袖口,在长辈面前还装得很谦虚:“你不要这样说话。” 傅城捏了下她的脸,唇角含笑:“我还没说错。” 小聪明她是第一名。 叶静感觉声声看起来不像是在学习上很有天赋的人,不过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 “以后能考上大学当然是最好的。” 宋声声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学什么,她要去学很赚钱的专业知识!或者就去学可以做很多漂亮衣服的专业。 她才不管会不会被别人嘲笑,辛辛苦苦考了大学却只是当个裁缝。 她就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事暂且就这么说定了。 叶静想到中午没动几下筷子的大儿子,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的没胃口,但是中午吃的那点显然不是他平时的食量。 一个成年男人,吃两口就饱,听着也不像话。 叶静说:“刚好你们俩下午都有空,声声对大院附近这片也不熟悉,你等会儿就带声声出去转转,和邻居多熟悉熟悉,打打招呼。” “正好也给你哥送些点心过去,我怕他下午饿了。” 傅城听完面无表情,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倒是宋声声听到大伯哥,就心虚。 被傅城抓在掌心里的小手都在冒汗。 傅城淡淡撩了下眼皮,很认真地问:“他们外交部门是买不到点心,还是没人准备?” 叶静真是纳了闷!她这两天怎么两个儿子都使唤不动了。 往日里叫他们做什么,都闷声不吭的去做了。 今天一个两个话多的很。 叶静有些奇怪地问:“你和你哥吵架了?” 傅城正直道:“没有的事。” 叶静:“对啊,你才回来,也吵不上架。你不愿意去就让声声去。” 叶静也懒得哄着儿子给自己做事,这点顺手的小事情都不肯干,还真在军营里养出掌权的陋习了? “声声,等会儿出门你提着糕点,转道走一趟外交部那栋楼。傅城他哥胃不好,这些年工作起来没日没夜,常常忘记吃饭,他这人又和傅城一样,不仅眼光高,嘴巴也挑的很,外边买的他都不爱吃,也就我做的会多吃两口了。” 宋声声感觉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了似的。 她有点心虚的瞥了眼傅城,见他抿直了嘴巴不吭气,下颌绷着冷硬的弧度,眼瞳漆黑冰冷。 对上婆婆期盼的眼神,宋声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傅城忽然大力握住她的手:“算了,我去。” 叶静没好气道:“你早这么痛快不就得了,你和声声一道,可别把她撇在楼下。” 傅城皱着眉:“知道。” 宋声声又尴尬又心虚,这会儿被傅城抓着手也没有挣扎,老老实实的做人。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天傅城就在病房门外。 听见了她和她舅舅的对话。 宋声声还庆幸,得亏只有自己知道令人尴尬到脚指头蜷缩的婚约。 不然三个人撞一块。 那她就更加无地自容。 高级干部住的大院,离靠近市中心的办公点都是不远。 这一路上都有警卫员。 傅城先领着她在周围转了转。 等到院门口,出示了证件,接着又牵着她进了院子。 穿过红色的围墙,里面也是庄严肃穆。 扑面而来的森严,让宋声声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 傅城看了看她:“不用怕。” 他不想带她进屋,他望着她:“声声,你先在走廊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宋声声也不想进去,她忙不迭点头:“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站着,肯定乖乖等你回来。” 她表现得不能更老实。 乖巧又怯怯的样子都令人怜爱了。 傅城拿着他妈给的糕点,没敲门就抬脚进去了。 傅远在处理文件,瞧见不请自来的人:“你怎么来了?不在家陪你老婆?” 傅城看他一眼,扯起没温度的淡笑:“我老婆和您有什么关系。” 说完,傅城也觉得自己说话太横。 有些不够冷静。 他说:“抱歉,前些天在军营太忙了,有劲儿回家也没空使,憋出了火气。” 傅远静静望着他,别有深意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接着若无其事道:“心情不好来我这里撒野?行啊,我正好也有事要你帮忙去办。” 傅城没闲心多聊,“外面有人在等,怕她着急,我先走了。” 傅远愣了下,很快恢复了严肃冷静外交官的形象。 不用猜也知道外面谁在等他。 傅远脸色冷峻,俊俏的五官又有几分清隽的气质,他淡淡道:“回去告诉妈一声,我这几天工作忙,要住单位。” 傅远摆明了态度,他不想见到宋声声。 他一向理性,对自己又足够狠心。 该避开就要避开。 原本就是他的弟妹而已。 不是多重要的人。 傅城很痛快的应了一个字:“行。” 他接着漫不经心补充了句:“哥,过些天我要带声声回部队住。” 而且首都还有几间外祖父家留下来的宅院。 以后她想住哪儿都成,只是现在还得跟紧群众的脚步,不能表现出分毫资本享乐主义。 第123章 病态的想要更多 外祖的那些产业,有些上交了。 但是叶家家底厚,民国时期就是首屈一指的生意人,实业救国的爱国商人。 哪怕捐了一些给国家,剩下的资产其实也不少。 叶静对两个儿子是一点都不偏心,该给他们的一样都没少。 不仅在首都有单独的别院地产,在经济更发达一些的海城也有好几栋市中心位置的小洋楼。 至于其他的古董字画,那就更是多的数不过来。 只是低调了这些年,外人不知道罢了。 傅远听到弟弟这么说,他也没意见。 傅城调回首都,当然也还是要住回部队里。 “知道了。” 傅远的话刚说完,走廊外面的声音就惊动了里面的两个男人。 “同志,你是干什么的?谁带你进来的?” 问话的同志语气严肃,绷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宋声声见来人穿着制服,看起来就是威风凛凛的干部形象,她人生地不熟,很没底气。 她张嘴说:“我是家属,过来…” 话还没说完,这人就打断了她:“谁的家属?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地方,这是国家机要机关!” 其实想想警卫员根本不可能放无关紧要的人进来。 这人平日就管这些琐碎的事情,逞威风成了习惯,人本来就都有些欺软怕硬。 宋声声还不知道自己刚好撞上这位干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遭了这么一通针对。 宋声声感觉这人也太不客气了。 一本正色怒斥的语气,好像显得她是什么图谋不轨之人。 她虽然是个窝里横,但在外面也不全然是受气包。 她转过头,有点气鼓鼓的要进去,走到门边,双手扒拉着门,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悄悄的往里面看。 傅城走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她正眼巴巴的望向他,好像在求助似的。 傅城也听到了刚刚门外那个同志说的话,他沉着脸,压低了的眉眼蕴着几分风雨欲来的冷戾。 傅远也看见了可怜兮兮扒拉着门的弟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天生就是这种表情。 委屈死了。 可怜死了。 特别容易令人同情,忍不住站在她这边,为她打抱不平是谁又欺负了她。 傅远平静挪开视线,走了出去。 傅城已经站在干部的面前,男人身形高大,在军营里待久了,哪怕只是冷着脸,也极具压迫感。 “这位同志,她是我的家属,不能进吗?” 干部倒是认得傅团长,也知道他调回首都的事儿,备受中央器重,这次回来还能平步青云的往上升, 干部平时逞够了威风,这一下倒是不敢再嚣张:“傅团长,我没见过你的家属,这下算是认识了。” 傅城半点面子不打算给他留:“没看出来您这么能耍威风,听您刚才的语气,我差点以为您要叫警卫员来把人给轰走了。” 这人被傅城说的没脸,讪讪道:“哪能呢。” 傅城握住了宋声声的手,十指紧紧交缠,严丝合缝的扣紧,“您可得认清楚人了,下回别当成什么好欺负的阿猫阿狗给轰出去。” 这人也没想到傅城会如此得理不饶人,不打算放过了似的,他厚着脸皮笑了笑:“傅团长的家属长得这么好,我想记不住都难。” “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里头管得严,我也是没办法,还希望傅团长多多见谅。” 傅城睨了他一眼,冷笑了声:“你也说了管得严,门口的警务员又不是吃干饭的。” 这人的这番说辞根本站不住脚。 不过在这个年代能混得开的底层干部,反而是最能豁得出去的,见风使舵。 “对不住对不住,下次再也不会了。” 这人连声道歉,生怕被记恨上。 傅城要的就是他道歉的态度,他没说话,牵着宋声声就走了。 到了首都的政要机关。 宋声声才深刻又清晰的感觉到什么叫阶级差异,刚刚那个人的态度转变也让她觉得惊奇和悚然。 可是傅城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宋声声不安的动了动,她抬起颤颤的眼睫,对书里面说男主以后会权势滔天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声声。” “嗯?” “人都欺软怕硬,下次谁让你不高兴了,你也让他不高兴,放肆的回击。” 当然也可以泪汪汪的找他来撑腰。 傅城在下了床见不得她的眼泪,在床上更见不得她的眼泪。 前者让他暴虐的想要杀人。 后者则是病态的还想要看更多。 宋声声听到傅城这么说也愣了愣,她说:“噢,我是怕败坏了你的名声。” 好吧,她虽然很喜欢横行霸道、无理取闹。 但是,在首都这种地方,还是在政府机关这样重要的地方,还是很懂眼色的,生怕自己撒泼撒到阎王爷身上。 傅城早这么说,她刚刚也不会夹着尾巴当个好欺负的人。 首都又不是宁城,她不能第一天来就惹事呀。 傅城耐心的教她:“他先欺负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要败坏也是败坏他的名声。” 宋声声点点头:“噢,以后我就知道了。” 紧接着她还有点不确定的问:“你真的会站在我这边吗?到时候不会怪我不懂事吧?” 王姐说男人都要面子,她在外面表现得很难搞,丢的也是他的脸呀。 傅城抿唇:“为什么不信我?” 宋声声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呀,我信你的。” 她踮起脚尖,凑近了他,大着胆子主动亲了他:“这样可以了吗?” 傅城没说可以,只是揽在她腰上的手用了更深的力道,“不够,回去补上。” 宋声声听见了没当回事,回去的路上,她喋喋不休,“我刚刚看到大伯哥,可能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严肃的表情,今天已经没那么怕他了。” 刚刚看见,觉得大伯哥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她见到的次数多了,还真没有以前那么拘谨。 傅城没吭声。 宋声声也就是顺口这么一说,她很快就扯到了别的话题。 等回到家,宋声声才知道傅城刚刚说的补上是什么意思。 楼上的卧室门,一直关着。 保姆想上去打扫卫生,叶静深吸了口气,拦下了她,“你先别上去,今天不用管了。” 刚刚傅城下楼来倒过水,还拿了几块小点心。 一看就知道是声声要吃。 叶静本来还好奇声声怎么自己不下来,直到她上楼,象征性敲了三声门,推开门的时候味道浓的…… 她立马就退了出来。 只不过匆忙的一眼,也不小心瞧见了声声的背影,后颈都是斑驳细碎的紫痕。 叶静压根想不到自己儿子那懒散、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对妻子居然这么的霸道。 第124章 结婚原因 雪白的背脊是密密麻麻的痕迹。 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是幸免于难的。 事毕,天都快黑了。 宋声声趴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有些时候她觉得傅城很好,什么都听她的。 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宋声声感觉傅城一点儿都不会听她的意见。 宋声声有点后悔,来首都之前的那几天在和傅城闹别扭,也拗着脾气不让他碰,不给他亲。 谁知道男人积攒起来的欲,一股脑的发作起来会如此可怕。 其实也是宋声声舒坦太久,自己忘了。 以前傅城出任务,几个月才回来一次的时候,头一天也是这样的,什么都不干。 就在家闷头使劲儿的欺负她。 宋声声缓了好一会儿,有些羞愤的抓过床头的小衣小裤,重新穿好之后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哪怕把她给累狠了。 她这会儿的气色看起来倒是还不错,红润饱满。 傅城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看了眼她:“再歇会儿。” 宋声声可没脸继续在房间里窝着,主要是她也饿了。 “要下楼吃饭了。” “妈已经吃过了。” 宋声声刚才就听见了门响动了下,其他的倒是什么都不大清楚。 “那我现在也要吃,我饿了。” “不然我给你端上来?” “不要。” 端上来像什么样子?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两人下楼一道吃饭,傅城把厨房里的菜又重新热了一遍。 家里的饭菜总是比食堂的要好吃。 宋声声饿肚子的时候就能吃很多,傅城看她食欲大开的样子,难免会多想。 可是这么久了。 她的肚子也没个动静。 看起来也不像是怀孕了。 傅城有些贪心,还想要个女儿。 诚然他也不是多想再要一个孩子,但是又总觉得孩子能将她守的更加牢固。 傅城还记得她怀小池的时候,吃的也多,脾气变得不太好,总是莫名其妙的掉眼泪。 多愁善感,看什么都想哭。 宋声声被他盯着看,饭都要吃不下去了,她没好气道:“你看我就能吃饱吗?” 傅城说:“嗯,饱了。” 宋声声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才说:“哦,那你去洗碗。” 傅城伸了伸腿,“家里有保姆阿姨。” 宋声声都忘了,傅家是有保姆的。 过了会儿,她似乎才想起来问:“小池呢?” 傅城还以为她想不起来要问儿子去哪儿了,他说:“妈带他出门了。” 叶静是看小两口到点了也没下楼吃饭,这才把孩子也带出了门,在家属院附近转转。 等两人折腾完了再回去。 叶静牵着小孙子,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单位的老同事:“叶主任,这是你孙子?” 叶静笑笑:“是。” 来人不禁多看了两眼,要说这孩子长得是真好看,看这眉眼都知道以后肯定也是个帅气周正的。 “叶主任,他上学了没有?” “上了。再过两年就该上小学了。” “那也快了,孩子还是小时候好带,等上了小学就可调皮了。” 叶静倒不这么想:“我们家小池,打小就乖,她妈教得好。” 这人听了也不信,却不会反驳什么,说扫兴的话。 她下午还碰到了李副主任,当然也提起了叶主任这返城的小儿子。 说起傅城,那确实没得酸。 脑子好使,想害谁都害不了他。 说去当兵就去当兵,年纪轻轻在军营已经是干部了,还立了好几次一等功。 可是他媳妇儿,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李副主任下午提起来的时候,都是笑着说的:“傅城的媳妇儿啊,就长得还行。” 评价也就到这里了。 这不就是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意思吗? “叶主任的小孙子,看着挺乖的,就是太乖了才不好,怕是见到大场面会怯场。” 这意思也很明显,成不了大事。 来人倒也不会把李副主任说的话告诉叶主任,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看着就讨喜。” 她这话也是出自真心。 这男孩越看越让人喜欢。 傅落池不喜欢被陌生人碰,他轻轻扭过了脸,哪怕不喜欢也没说会令人不高兴的话。 等人走远了,男孩才开口:“奶奶,手帕。” 叶静给了他帕子,他擦了好几遍被摸过的脸颊,这片皮肤都擦红了,才停手。 “我们小池脸什么时候脏了啊?” “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被人摸。” 叶静可心疼坏了,“小池刚才怎么不说?” 男孩又不吭声了。 他虽然才几岁,但是心思很细腻敏感,已经懂得了大人的想法。 他的不礼貌,会让人觉得是妈妈教的不好。 叶静也没逼他开口,接着说:“下次不喜欢就说出来,不要委屈自己。” 傅落池乖乖应声:“好。” 晚上,男孩回到妈妈身边就迫不及待的要她给他洗脸。 宋声声给他洗了好几遍。 男孩还要羞涩的讨要睡前的亲吻。 宋声声很大方的在他左边的脸颊亲了一下。 傅落池犹不满足,“妈妈,右边。” 宋声声根本抗拒不了他这种期盼的目光,低头在右边又亲了一下:“好了,现在该去睡觉了。” 傅落池刚刚就把枕头抱过来了,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当天晚上,宋声声睡了个安稳觉。 没过几天,宋声声就和儿子一样,需要去上课了。 知青回城的大潮下,想继续考大学读书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 宋声声只能先作为旁听生,跟着听课学习。 像她这样的旁听生还不少。 宋声声连着几天都老老实实去旁听,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以前一知半解的公式,也听得懂了。 这天她抱着书走在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眼前多出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就是宋声声?” 她抬头,眼前的女生,她从来没见过。 这又是冒出来的哪路神仙? “那你知道薛落本来才是傅城的未婚妻吗?” 女生昂首挺胸,有点高高在上的意思。 她也是来上课的,前些年亦是下乡的知青,不过家里有点手段,给她安排到了京郊附近的农村,倒是没怎么吃过苦。 她和薛落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正巧碰上宋声声,气不过就出来打抱不平。 宋声声饿得有点不耐烦:“我知道,你好吵啊。” 女生:??? 她倒是没想到宋声声脸不红气不喘的,没有半点羞愧之心! 她当初不是用了下作的手段,才得手的吗? 怎么还能像现在一样,坦坦荡荡。 这名女生更加气不过了,她知道傅城现在对宋声声很好,但是想到好朋友掉过的眼泪,伤过的心,就忍不住要站出来为她出气。 “那你知道傅城那时候为什么会选择和你结婚吗?” “你别以为是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流手段起了效果。” “事实上,傅城就是利用你而已。” “他爸和他哥那时候都在被调查,连着他一起被停职,他只是需要成分好的妻子来向组织证明他的思想觉悟,摆脱当时的困境。” 第125章 是利用工具吗? 乔芷沅微微抬着下巴,高人一等般看着她。 宋声声的反应却与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脸上不见丝毫的伤心痛苦,反而皱着眉头看着她,眼底带着怨气:“我要去吃饭了,我快饿死了。” 她饿得想咬人了! 宋声声是那种饿急眼就会生气的人。 乔芷沅简直呆住了,她这是没有听懂她说的话吗? “宋声声同志,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见了。”宋声声绷着小脸:“那这位女同学,你有听我说的话吗?” 乔芷沅感觉和她沟通都费劲,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和正常人的思路都不一样。 她真的就不介意吗? 自己的婚姻不过也是被利用的工具。 乔芷沅沉默片刻,让开了去路,只不过她依然跟在宋声声身后,仿佛她这样说话是再正义不过的行为:“宋声声同志,我今天不是报着恶意来的,我只是来告诉你真相。” “你的丈夫选择打报告和你结婚,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你,他对你根本就是毫无感情的。你们的婚姻起始就不纯粹,我想成为利用工具的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我说句实话,可能有点难听。” “但是你和傅城,门不当户不对,你是配不上他的。” 宋声声闷头往前走,努力的想把耳边这道声音甩在身后。 这个人说的都是她不爱听的话。 而且这人好像比她还看不懂脸色,她都摆出这么臭的脸了,她怎么还能继续跟着她说这么多? 宋声声停下来,尽管心里有点堵。 但她在对她不怀好意的人面前,都尽量表现出无坚不摧、没有什么能伤到她的坚强模样。 宋声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吐出三个字来:“没关系。” 乔芷沅感觉自己几拳都打在棉花上,压根没有什么作用。 她很不理解:“没关系?这怎么能没关系?现在提倡的可是新社会,自由恋爱、自愿结婚!你难道心甘情愿被人当成工具一样来对待吗?或许在他眼中,那时候的你和一本社会主义的书籍都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可以利用的物品。” 宋声声抬起小脸,阳光落在她微白的脸庞,尽管内心被这番横冲直撞的话分割的七零八落,她的表面也云淡风轻,她眨了眨眼睛,说:“我本来也是因为虚荣才想嫁给他的呀。” “他每个月有一百多块的工资,还有够我吃的粮票,和分好的房子。” “我有不亏呀。” “我管他为什么和我结婚呢,我们两个把日子过好了,不就行了吗?” 宋声声这些话说的还真挑不出毛病来。 乔芷沅没想到她还真就那么市侩现实!竟然就是冲着好待遇好条件去的。 偏偏现在也全都让她给捞着了。 清高善良的薛落反而什么都没得到,只能默默的伤心。 乔芷沅最看不起这种人。 为了钱,为了物质,什么都能出卖。 乔芷沅冷笑了声,说:“你这样的人我真是没见过,目光短浅、精明市侩,毫无道德廉耻之心。” 宋声声看着似乎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问:“你在夸我吗?” 其实宋声声觉得这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正义女同志。 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就是精明算计怎么啦?让自己过得好点还有错了吗? 这人如此义愤填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的是杀人放火会判死刑的勾当。 乔芷沅被她的话问得一哽,快要被气死了。 乔家都是革命先辈,乔芷沅出身根正苗红的家庭,从出生起就没吃过苦。 她只有从课本上学来的、强烈的道德感。 压根不懂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疾苦。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的确有些不食人间烟火,觉得高贵的道德品质比现实的温饱更加重要。 一个人如果丢弃了良好的品德,那就是无耻的,即便活着,也会活在无尽的羞愧中。 乔芷沅大声道:“我没有夸你!你真是没皮没脸。” 宋声声也不会惯着这位大小姐,被人莫名其妙说一顿,她当然也不高兴。 “我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 “好狗还不挡道,让开!” 乔芷沅哪怕在乡下也没被人这样说过:“你骂谁是狗?” 宋声声摆出单纯的表情:“谁挡道谁就是。” 紧接着,她又说:“你再不走的话,今晚回家我就给傅城吹枕头风,说你欺负我。” 乔芷沅算是发现了。 要脸的比不过不要脸的! “谁欺负你了?!我说几句实话而已。” 乔芷沅刚才和她说话时还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但这点优越感早就被宋声声几句话打的七零八落。 她才不怕宋声声去告状,她本来就没欺负人。 乔芷沅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她倒是不急,学校就这么点大。 藏不住事,宋声声那些事迹很快就会传得角落都是,看她以后还好不好意思在这里待。 * 宋声声真饿坏了。 拿着傅城给的粮票去食堂打饭时,眼巴巴望着老师傅,她拿着碗:“师傅,再多给点吧,我吃得多。” 老师傅见她表情可怜,忍不住多给了一勺肉。 宋声声找了个角落默默吃饭,一边吃一边无声无息酸了鼻尖。 好吧。 其实她还是有点难受的。 她从前,哪怕直到现在,都以为傅城愿意和她结婚,也不全是她使了阴谋诡计的缘故。 他那时候对她,兴许是有一点点的、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点小的喜欢。 原来,是利用吗?她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吗? 宋声声吃着眼泪拌饭,吃完恢复了体力,不再是刚刚那么萎靡不振的样子。 她用力咬着筷子,眼眶酸胀的想,她回去必须要问问傅城,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才算。 第126章 眼泪不自觉 宋声声虽然没有掉几滴眼泪,但是眼皮还是肿肿的。 她刚才对乔芷沅说的也是实话。 但是尽管她那时候想要嫁给傅城、想和他结婚的目的确实不纯,她就是为了有利可图。 可她也有付出了一点点的喜欢和真心。 有很多很多人都在她面前明里暗里说过她配不上傅城,是她高攀了他。 这种话,宋声声听多了,耳朵都生茧了根本就不在乎。 念吧念吧,又念不死她。 但是想到傅城最开始也只是在利用她,她就是难受,心里头就像有密密麻麻的小蚂蚁在啃她,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而难过,但是眼泪好听不自觉的往心里流。 想呜呜呜的哭出来。 又怕丢人,只能忍着。 忍到最后都想嚎啕大哭了。 宋声声下午听课都有点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还好黑板上留了例题,她认认真真抄写到自己的本子上,回家还能再看看。 她才来旁听几天,就有正式生借给她笔记看了。 清秀白净的男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衣,有些腼腆的将笔记送到她面前来。 宋声声说愚钝有点愚钝,但是这种事情上嗅觉总是很灵敏。 这个人是对她有好感,才会送笔记给她看。 宋声声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年轻的男孩把她的拒绝当成了羞涩,厚着脸皮追上去:“同学,你不用客气,我是看你坐在最后排,怕你听不清老师说的,其实我…” 呼之欲出的好感即将脱口而出,却被她无情的给打断了。 宋声声直接表明:“同学,我结婚了。” 对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伴随着芳心也碎了一地。 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漂亮女同学已经结婚了,涨红的脸又渐渐白了,男青年用力攥紧笔记,尴尬的转身就跑了。 宋声声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 傍晚时分她磨磨蹭蹭回到傅家,她藏不住事,回来也没见笑,话也变少了。 叶静一下就看出她有心事。 不过叶静没有开口问,她问了,声声也不见得会告诉她。 傅城这几天都住在部队的宿舍里,忙的没空回。 今晚傅家有亲戚来,正好得空,一家人便聚了聚。 亲戚们也是第一次见宋声声,对于她的出身来历,那是清清楚楚。 内心有偏见,怎么看都是不满意的。 他们的孩子,娶的妻子不是干部就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高级知识分子。 宋声声这样的条件,委实有些不够看。 但是傅城的父母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开口多说,毕竟也不是自己的儿媳妇。 只不过对她的态度下意识会同其他人不太一样。 觉得她定是唯唯诺诺的性子,也觉得她好使唤。 “声声,给我倒杯茶来。” “声声,家里有玩具吗?我这小孙子手里偏要拿着玩具才肯吃饭,麻烦你去帮我拿一下。” 这一声声的使唤,丝毫没有和她客气。 宋声声不乐意被当成保姆使唤,但是对方是长辈,提的也不是多过分的要求。 她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甩脸子,显得她这个当小辈的很没有礼数。 宋声声闷声不吭去倒了茶水,至于玩具,她没舍得拿出来,她说:“玩具是小池的,能不能借得看他愿不愿意,我做不了主。” 宋声声说的也是实话,她没有骗人。 而且小池的玩具本来就不多,虽然她没见他怎么玩,但是他已经很有主见,和她小时候一样,不喜欢别人乱碰她的东西。 宋声声从小到大拥有过的玩具少的可怜,只有两个,还是她捡来的破娃娃。 别人都不要,嫌脏。 她捡回家,洗得干干净净。 就这样还被她妈娘家来的小孩给看上了,宋妈偏心娘家人,拿她的娃娃做人情,说给就给出去了。 她犯了倔脾气不肯给,气得眼睛通红,死死抓着娃娃不松手,还被宋妈给骂了一顿,挨了两下。 她小时候经历过的糟糕事情,当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也经受一遍。 “声声,你这说的我们好像要霸占小池的玩具,就是拿来先用一下,我们家里也不是没有,不会带回去的。” 说话的是傅城的大伯母,她唇角噙着笑,心里愈发看不起这个小家子气的侄媳妇。 这小气的样子,真觉得谁都要贪图她那点东西。 一点儿都拿不出手。 其他人听到,四目相对,眼底的笑意也微妙起来。 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大差不差。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宋声声感觉她们眼中的笑意,还有漫不经心说出口的话就像是凌迟她的刀子,比锋利的言语还要让她有点抬不起头来。 她忽然能理解他们所有人说的不般配。 宋声声绷着精神,她说:“我知道伯母不会拿,但是不经过别人的同意拿东西,就是不对的。” 大伯母笑了笑:“小池才几岁,你…” 宋声声打断了她:“不管几岁,都得问他的意见,不能因为他是个孩子就不尊重他。” 这话落下,寂静无声了片刻。 说的好像是她们这些长辈不懂得尊重小孩儿,没把一个孩子放在眼里。 宋声声说完也不愿意和她们多交流,她借口不舒服,上楼休息了。 回到房间,望着窗台外面的风景。 迎着风吹落叶的香樟树,一年四季仿佛都枝繁叶茂。 她默默收回目光,床头柜上有一盏小台灯。 听傅城的妈妈说,这盏小台灯是他以前在外面留学的时候买回来的。 卧室的陈设简单,但是书架上随随便便一本书都是她上半辈子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 好吧。 她们说的也都没错。 无论怎么看,如果不是傅城去了宁城,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和他这种身份的人扯上关系。 隔天。 宋声声顶着肿肿的眼皮就去找傅城了。 她还没来过首都这边的军区,连大门都比宁城的要大很多,更别提外面严密的看守。 门口持枪的警卫员都能把经过的人吓得够呛。 宋声声有点怯,她在门口,还没下定决心要进去找人,就被当成无关的闲散人士给盯上了。 “同志,你是干什么的?” 宋声声这下不进也得进了,她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我来找你们傅团长,我是他的家属。” 第127章 彼时年少 “同志,你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好。” 头顶的烈阳有些晒,她躲在树荫下面,粉扑扑的脸蛋映着斑驳的日影。 傅城接了电话就出来了。 男人一路跑过来,气息微喘,他在门口就看见蹲在树下的那道身影。 似乎是怕晒,也嫌热。可能也等的有那么点不耐烦,她捡了根枯树枝,无聊的碾着地上的小石子,翻来覆去。 傅城放缓脚步,朝她走过去。 他伸手把人捞了起来,在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毫不犹豫先亲了她。 宋声声抵着身后粗糙的树干,有些难受。 好在傅城只是浅尝辄止,他攥住她的手,说:“外面晒,我带你进去。” 紧接着他又问起来:“今天怎么想起来要来看我了?” 傅城每天都会打电话回家。 演习训练有些时候到凌晨也未必能结束的了。 往往那时候她已经很困,抱着电话,声音黏糊糊的都听不到在说什么。 宋声声被他牵着,支支吾吾:“刚好没什么事,我就过来了。” 傅城闷声笑了:“是不是想我了?” 宋声声小声反驳:“才不是呢。” 路上还碰到了傅城的下属,对方敬了礼,看见她也客气的叫了声嫂子好。 事实上,整个军营都知道团长的家属来探望了。 傅城把人领回宿舍,都说小别胜新婚,才两三天没见,他就想她想的厉害。 刚刚蜻蜓点水亲的那一下。 也还真够甜的。 傅城给她倒了水,看见她坐在床板上很拘谨的样子,他过去把人抱起来,强有力的手臂轻松的掐住她的双腿,不容置喙的分开。 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隔得这么近,彼此的气息浓烈炙热的交融纠缠。 傅城掰过她试图躲避的小脸,她咬着牙齿,唇瓣都被齿尖磨出些许绯白之色。 男人低哑的嗓音问她:“声声,怎么心事重重的?” 宋声声抬眼,睫毛颤了颤,望着眼前五官英俊的男人,对上他漫不经心的眼神,还是会有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惊诧。 惊讶的是,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 好看就算了,力气还大。 她记得那天是立夏,却热的像伏夏天。 男人抬手随意扯开了衬衣上的两颗纽扣,袖口卷到了小臂关节的上方,饱满却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像一条利落的线,很好看。 他单手提起农田里的机器。 手臂若隐若现的青筋血管,叫人看了都挪不开眼。 宋声声缓慢的抽出回忆,她伸出手,主动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她的气息也有些烫。 脸上热热的。 心里还是酸酸胀胀的。 宋声声自以为她把心情掩饰的很好,她还觉得自己很高明,“傅城。” “你那时候为什么想和我结婚啊?你不觉得我那个时候很坏吗?而且你那时候说了好几遍让我离你远点,叫我自重,你又不喜欢我,还要打报告…和我结婚。”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 像努力探出舒适领地的小鸟儿,试探性的迈开脚步,一步步往笼子外面走去。 傅城想起几年前,那个口是心非的自己。 彼时还很心高气傲,连话都不会好好说,总是冷着脸让她不要再来烦他。 其实。 不过是看见她也对别的男孩子那样笑,而万分恼怒。 宋声声垂着眼皮,没有看他,声音轻得像春日里的一阵风,“你图我什么呢?” 她以前想过的。 想的还很简单。 自以为是傅城是被她逼到了梁山,那么多人瞧见了她和他不清不白,他就得负起责任来。 不然传出去,他就败坏了军官的名声。 傅城抬起指腹,漫不经心蹭了蹭她红肿的眼皮。 哪怕只掉几滴眼泪,她的眼睛都会很娇气的泛红变肿。 在他面前,她是经常哭的。 有时是演出来的伤心难过,有时是真的把自己委屈哭了。 “谁又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宋声声在傅城眼中几乎是透明的,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唯独把她的真心藏得严严实实。 既然已经被他看出来了,宋声声也就不藏着掖着。 她抬起脸,理直气壮:“真的是胡说八道吗?你是不是…是不是在利用我!?” 傅城快要被她说的话给气笑了,他端详着她的脸,平静道::“我利用你什么?说清楚,列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宋声声气结,她还没说话,傅城掐着她的腿弯,让她又往上坐了坐,几乎抵着他腰腹的核心。 傅城年少的时候毕竟是个混不吝的,脾气到底是没那么好的,被误解当然也会不痛快。 男人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的屁股,像是惩罚。 接着傅城就有点咬牙切齿地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也不想想,你身上有我能利用上的地方吗?家里洗衣做饭的事儿我都没舍得让你沾手。” 他说完就更气了,抱着人,低头在她后颈咬了两下。 齿尖轻轻摩挲着女人后颈这片白得发腻的瓷肤,轻微的刺痛感使得她浑身都有点发麻,像是被轻轻电了几下。 宋声声见他态度恶劣,也有点不高兴。 她说话结结巴巴,“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时候你全家都被调查了,险些被打成右派,我可是清清白白的村里人,你娶了我,你就是为了、为了自保。” 就怪傅城那时候对她太凶了。 不让她靠近,对她很冷淡,看见她就像没看见一样,还能装作和她不认识。 直到后来,她大着胆子主动亲了他,这种冷漠才好了一些。 傅城不知道她的脑子里整天都是些什么,他气得笑了出来,没急着反驳她的话,男人目光紧锁在她脸上,像在刑讯拷问,“说吧,今天碰见谁了。” 第128章 有人跟着 宋声声有一个瞬间真的觉得傅城在她身边放了人,怎么感觉他什么都清楚,他有那么火眼金睛吗? 她感觉他的眼神就像一道锐利的锋芒,只要和他对视,就会被他看透内心。 宋声声有气无力趴在他身上,说话也没什么劲儿了:“我不认识。” 傅城问:“一个不认识的人说的话你也往心里去了?” 宋声声攥紧了他的衬衣:“她那个语气,听起来像是和你很熟,我不认识她,但你肯定认识她。” 傅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她的后颈,粗粝的指腹漫不经心轻蹭着这片薄嫩的皮肤。 宋声声感觉自己就像被捏住了命脉似的,有些本能的畏惧。 她抿了抿唇,接着说:“算了,我相信你不屑于骗我。” 那时候傅城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感觉让他为了利益委曲求全,比打断他的双腿都难! 年少时铁骨铮铮、心高气傲。 如今只是不再那么喜形于色,是只修炼到位的老狐狸了,哪怕蕴着滔天怒火都还能笑眯眯的说话。 傅城听得笑了,她连质问都只肯质问一半。 连拷问他的耐心都是不完整的。 傅城抬起她的小脸,“不许算了。” 宋声声真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我都说我相信你了,这也不可以吗?这难道不好吗?” 傅城斩钉截铁:“不好。” 他想要她的在乎,想要她对他的任何事情都斤斤计较,哪怕是爱意也要掰着手指头算得清清楚楚。 傅城从宋声声这里得到的太少。 沈知书拥有着她从小到大的那么多年,那些她可能现在都记不住名字的人得到了她含羞带怯的笑容。 就连他的兄长,也有过长辈都心知肚明的婚约。 唯独他,只有她趋利避害过后似真似假的纯真爱意。 她随口说出的喜欢你、离不开你、这辈子都是你的,这些话既真诚又残忍。 生气也好,怎么样都好。 就是不能算了。 算了就是不在乎。 宋声声被他漆黑的眼神盯得心底发虚,漫不经心掐着她后颈的手指,修长纤瘦,却又充满了令人害怕的力道。 “你、你放开,不要捏我…” 她坐在他的腿上,有些如坐针毡。 她扭来扭去,铆足劲想要摆脱。 这人没跑掉,熟悉的感觉倒是让她整个僵住。 傅城笑了声:“怎么不继续动了?” 宋声声的双手抵在他的肩上,唇瓣嗫喏,张张合合几次都开不了口。 傅城倒是什么状态都处惊不变,他说:“一开始我是觉得我不可能喜欢你。” 宋声声听见这句话慢慢也不动了,她哦了声,表现出自己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但是低头的瞬间,红掉的眼圈是无法骗人的。 “你亲我那次,我其实很容易就能推开。” “但我一点儿都不想推开,你红着脸跑掉的时候,我就想……”他顿了一下,接着勾起一个宠溺的笑容:“我就想好甜啊,还想再尝尝。” 他不仅这样想了。 还真的这么做了。 在某次她又毫无边界感同其他男同志并肩而行、说说笑笑的时候。 他一条嫉妒的毒蛇,露出沾满毒液的牙齿,狠狠刺破了猎物的皮肤。 那天,她好像吓坏了,身体僵硬靠着背后的草垛,也不敢挣扎,任由他亲。 傅城只觉得比上次还甜。 彼时他也还是有高高在上的傲慢,绝不承认自己对这位女同志有什么非分之想。 哪怕是有,也只有一点点的喜欢。 当初的自欺欺人,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却也渐渐将他变成世上众多爱而不得之中的一个。 宋声声听着脑袋都有点晕,后知后觉之下小脸渐渐涨得通红。 傅城望着她慢慢变红的脸,眉眼融化了几分柔情,他望着她的时候,目光仿佛永远都像温柔的春风。 “这些年都不知道亲了多少回了,原来现在还会害羞。” 宋声声忍不住反驳:“没有害羞,是太热了。” 时逢最冷的隆冬,哪怕在宿舍里,也还有些冷的。 傅城没拆穿她拙劣的谎言,反而无比配合:“今年冬天是挺热的。” 宋声声:“……” 他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她又感觉自己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偏偏给他送上门了! 后悔。 早知道不来问他了。 傅城看她懊恼的样子也喜欢得紧,他的手指轻轻捏了两下她的耳朵,接着说:“我第一次给组织打结婚报告的时候,被打了回来,不让过,让我再好好想想。” 那时候他父亲的审查刚结束不久。 虚惊一场。 他的结婚报告,领导过目了一次就被送到了他父亲的办公桌上。 父亲并不赞同,甚至也以为这是他在委屈自己,要他认真考虑,婚姻不是儿戏。 父亲在信上说,暂时可以不用考虑人生大事,先立业再成家。 意思很明显,这几年时局不稳。 门当户对的人娶不成,也完全没有必要将就。 宋声声听到这句话还挺诧异的,以前傅城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我打了两次结婚报告,第二次组织上才通过我的报告。”他在她耳边,嗓音听起来有几分冷厉,“我那个时候,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我他妈一定要娶你。” 也没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 宋声声听得有些耳热,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像燎原的火,大片大片的烧起来。 男人不再掩饰的浓烈情感,让宋声声反而开始亏心起来,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磕磕绊绊:“我、我也是。” 她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瞳清澈又纯真,她就这样直勾勾望着他,眼睛里填满了他的倒影。 沉默片刻之余,她主动仰起脖颈,细白瘦弱,怯怯又勇敢的迎了上去,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又说了一遍:“老公,我也是。” 傅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 * 抵死缠绵过后。 宋声声在傅城的宿舍睡了个漫长的午觉,再度醒来,已近黄昏。 傅城不在宿舍里。 她不敢乱走,怕误入什么家属也不能进的军事重地。 傅城在走廊外面,一身笔挺的制服,在下属面前他是最严厉冷漠的军官。 亦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冷血无情。 傅城说完正事,又冷冷问起另一件事:“你嫂子在学校里今天碰到什么人了?” 他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旁听什么课程。 暗地里当然也有他的人跟着。 第129章 书信 乔芷沅是知青回城,家里用了关系就顺当的弄到了回城名额。 她原本也想学医,只是要想学医还得先上大学。 她学习倒是刻苦,成绩却不尽如人意。 不过好她在班上为人很大方,人缘好,有什么不懂的多得是人主动教她。 乔芷沅在学校里留到很晚才回家。 乔芷沅也住在干部子女的家属院里,乔家离傅家也不是很远,回家的路上,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傅哥?” 大院里的同龄人,打小都叫傅城一声哥。 他的性子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冷漠,淡淡的,也仿佛什么都看不上眼。 黑暗之中,男人脸上的神色难以看清,只那双漠然朝她望过来的眼睛,漆黑冰冷。 乔芷沅一时有些心虚,想到下午宋声声说的话,她难道这么快就跑去吹枕头风了吗? 她当时嘴上说着不怕,其实心里还是没底的。 傅哥不是那种随便让人摆布的性子,也不大容易心软,比她们大的几个,她就最怕他了。 也最尊敬他。 所以在为薛落打抱不平的同时,也是替傅城而不甘心。 同为干部子女,她觉得傅城就是委屈了自己,才选择了宋声声。 不然,像他们这样的人,想要找个势均力敌的根本不是难题。 “傅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傅城很直接:“有事。” 乔芷沅既然说了那些话,也不后悔。 傅城说:“乔芷沅,请你以后离我的妻子远一点。” 乔芷沅听到这话,不服气的哼了声:“我就知道她回去会和你告状,我可没有欺负她,我说的都是实话。本来就是…” 傅城冷冷打断她的话:“她都不认识你,也没有和我告状。” 乔芷沅不信:“傅哥,你真就这么喜欢她吗?你知不知道她今天亲口承认,她和你结婚,就是图你的钱,图你的粮票,根本就不是为了你这个人,这种唯利是图的女人,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男人立在薄薄的月色下,眉目寡淡,神情冷漠,他若无其事:“那又怎么样?”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 是好是坏。 是势利还是无私。 他都喜欢。 傅城想到宋声声最初勾搭他时那些拙劣的伎俩,眼巴巴望着他的目光,莫名的,他笑了一下。 他满不在乎:“我知道。” 乔芷沅还不明白,这世上并不是书本上那些被歌颂的伟大的人、善良的人、无私奉献的人,才值得被爱。 喜欢一个人,是可以无限纵容她所有的、世俗眼中的缺点。 傅城往前两步,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接着:“芷沅,你知道我一向没什么耐心,只此一次,下回别怪我翻脸。” 乔芷沅僵在原地,寒气顺着背脊不断往上钻。 她手脚一阵冰冷,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傅城向来说到做到。 他轻易不动气,真招惹了他,他翻起脸来,是什么都不会管的。 乔芷沅到底是个小姑娘,被这么冷冰冰的警告了一顿,回家就扑上床呜呜呜的大哭了起来。 乔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是怎么了,连忙上楼去哄。 乔芷沅红着眼睛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内心又把这笔账记在了宋声声的头上:“乡下来的告状精!我最讨厌这种打小报告的人了!” 乔夫人哄了她两句,“你说的是叶主任的儿媳妇?” 乔芷沅看着妈妈,点了点头。 乔夫人说:“前两天我倒是见过一次,模样生得是真好,性子看起来也还不错,不像你说的这样。” 乔芷沅气急败坏:“妈,知人知面不知心!” 乔夫人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个外人和女儿吵架,她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说到底这事也是你做错了,你确实不应该跑去傅城的妻子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人只有年轻的时候会替别人出头。 等以后想明白了,就不会急于当这个出头鸟。 不过乔夫人现在还是很能理解女儿为了自己的好姐妹打抱不平。 “傅城生气也正常,我听叶主任说他真的很疼这个宁城娶回来的小媳妇。” 媳妇睡懒觉,也不着急。 等到点了还会端着早饭,不紧不慢把人叫醒,抱起来,哄着她吃完再任由她继续睡。 前两年,傅城还托人在首都给她买了双小皮靴。 这人情都是要还的,只有人情都用在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一点儿都不心疼。 “你以后少去惹她,知道吗?” 乔夫人见女儿还不情不愿,说话不禁严肃了几分:“傅城他爸今年跟着书记往上再走两步,是板上钉钉了。你爸他绝对不会想在这种时候和傅家闹不愉快,毕竟咱们两家也交好了这么多年,你可别胡闹。” 乔芷沅勉强点点头:“知道了。” * 这边。 宋声声耳边清净了不少。 不过她去听课的时候,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大家好像都故意在避着她,不是很想和她走的很近,至多是点头打声招呼。 宋声声当然不会在乎这种没有用的事情。 她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宋声声每天复习都很吃力,时间紧张,有时候累得她都不想动。 不过过了半个月这样的苦日子。 她也就习惯了。 闲暇之余,她就在纸上乱画。 学的不怎么样,随手乱画的东西倒是栩栩如生。 不少别班的同学来打听这位来旁听学习课程的女同志。 “她啊?结婚了。你别想了。” “我可没胡思乱想,我是想和她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这么和你说吧,人家根本不用好好学习,就是走走场面,过个手续。她嫁了个好丈夫,到时候直接安排一个文职,不用像我们一样愁工作。” “我看她很刻苦认真啊?不像是来走过场的,上次我看见她桌上落下来的画纸,画的可好了!” “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她什么都觉得好。” “真的!我没骗你们了!” “学弟,听师哥一句劝,她这样的关系户,你远着些。” 这位男同志的旖旎心思已经全无,这会儿只是想要为她争辩,可他嘴巴笨,说话语速慢。 又无论他怎么解释。 也没人信。 宋声声还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变成了争执的导火索。 傅城今天有空,就来接她回家。 与此同时,干部家属院外面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赵小宁找公社的大队长开了就医的证明,也坐火车到了首都来。 政策渐渐放宽松。 首都赚钱的机会多。 更重要的是,她手里还有一些足够能让偏移的事件回转的“证据”。 她坚信上天让她重来一次,不是让她过更苦的日子的! 以前宋声声什么都信她的,什么都听她的。 她给沈知书寄得那些信,有几封在她手里。 信上的内容,都还是她教宋声声写的,怎么肉麻怎么来。 这些信,可都是宋声声和傅城结婚之后往来的。 傅城或许不在乎,可他的家里看了,会怎么想? 本来赵小宁是不想拿出来的,可是那天她去阳城找沈知书…… 任她说的口干舌燥,描述出只有他才能救宋声声于水火的样子。 沈知书依然不为所动,反而似笑非笑地问她:“你喜欢傅城?” 赵小宁不敢承认,喜欢自己的姐夫可不是多光彩的事情,“我是心疼我姐。” 沈知书仿佛已经放下了:“她去首都过好日子,我更不方便再去打扰她,以前我已经给她带去很多麻烦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 赵小宁立马就来了主意,好像开了窍一样。 第130章 晚上再 若不是沈知书这句话,赵小宁都想不到以前宋声声的麻烦,可全都是从沈知书这儿闹出来的。 而且她表姐真的对沈知书死透了心吗? 若是她选,她肯定选温柔的沈知书,而不是蛮横霸道的傅城。 前提是赵小宁知道沈知书以后也是港城的大佬,风生水起,有权有势。 赵小宁这次到首都,还借了点钱。 手头上紧巴巴的,下了火车,她拿证明顺利住进了招待所,歇息了会儿,然后才去附近的澡堂子里洗了个澡。 洗去一身的疲惫与灰尘。 她特意换了身没穿过的新衣服,她知道干部家属住在哪儿,但是想要进去还真有点难。 赵小宁又采取了守株待兔的法子,搭乘公交车往家属院那边去了。 她在外面等,实在显眼。 守在门外的警卫员,冷冷盯着她,目光警惕,见她在门口绕来绕去,觉得十分可疑。 警卫员身上还带着枪,他走过去,仔细盘问:“同志,你是来找人的吗?守在这门口做什么?” 赵小宁面对警卫员审视的目光,心里一紧,她连忙解释:“我是来找人的!我姐姐和姐夫就住在这里面。” 警卫员没有放松警惕:“身份证明。” 赵小宁把身份证明和介绍信都交了上去,警卫员认真的看过之后还给了她。 “同志,这大门口不让可疑人员绕来绕去,既然你说你在里面有亲戚,打个电话问问。” 赵小宁说:“我不知道他家的号码,我姐夫姓傅,你肯定知道吧?我…” 她动动嘴皮子,警卫员也不会就信了。 时不时就有来门口攀亲戚的,没有章程就放进去那还得了。 正巧这时。 傅城带着宋声声回家,赵小宁眼睛也尖,一下子就看见自行车后座的女人。 她犹如看见救星,使劲儿对宋声声挥手:“表姐!” 宋声声听到这道声音也是一愣,奇怪的咦了声,接着就看见了急匆匆朝她跑来的赵小宁。 赵小宁气息微喘,紧紧抓着她的手:“表姐,我总算等到你了。” 宋声声看见赵小宁,游魂惊醒一般,她慢慢抽出手,都快忘记了赵小宁才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所以她出现在首都也不奇怪。 女主角自然是做什么都顺顺利利的。 不像她这样的恶毒女配,每天活在战战兢兢里!生怕下一秒钟,稍有不慎就会死掉了。 赵小宁还没来得及同她诉苦。 她就被傅城扯了回去。 傅城看见忽然冒出来的赵小宁,也不知道她怎么找过来的,还真有点本事。 赵小宁迎着傅城的目光,厚着脸皮叫了声姐夫。 紧接着她又有点可怜的同宋声声说,“刚刚警卫员同志把我当成了不法分子,以为我是来乱攀亲戚的,姐,我这次到首都来看病,顺便替姑姑来看看你。” 宋声声还没说话。 傅城挑了下眉,先她一步,就对警卫员开口:“同志,我们不认识她。” 宋声声:“……” 几秒钟之后,她也选择抛弃良心,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对警卫员说:“那我也不认识。” 赵小宁:??? 哪怕她猜到了表姐对她的态度不会像以前那么热络,但是她根本没有想过他们竟然会直接装作不认识她?! 赵小宁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拳头砸懵了,呆立在原地。 警卫员语气严肃起来:“同志,请你离开。” 果然,第一眼看上去的可疑人员就都是骗子。 赵小宁不想走,她还有信件要偷摸塞进傅家,这样才能让他们以为这是宋声声自己没藏好情书。 可她不想走也得走,警卫员已经开始驱赶她。 赵小宁被他横在身上的长枪给吓得一凛,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结结实实落在地上,疼死人了。 直到走远了。 看不见身后的身影。 宋声声才有点慢吞吞的开口问:“你…你不会后悔吧?” 她都快忘记这本书的设定了。 果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她就是最近的生活太过安逸,以至于她都忘记,她是处处都不如真善美女主的炮灰女配啊。 她怎么能就这样懈怠了呢? 而且宋声声还有点咸鱼心理,万一傅城以后还是抵抗不了这本年代文的真爱宿命。 可不要把今天装作不认识赵小宁的仇,算到她的头上! 傅城转过脸来,定定看向她:“宋声声。” 完了。 连名带姓。 每次这样叫她都没好事。 宋声声哼哼唧唧,不是很想应他。 傅城最讨厌她故意不搭理他,男人报复似的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他看着她不是很理直气壮的表情,片刻之后,平静地说: “算了。” “晚上再收拾你。” 第131章 更滚烫 这几个字,平静落地。 宋声声仰起脸,瞥了两眼他的神色,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和他刚才说话的语气一样平静。 她就说了一句话,怎么就踩中他的痛脚了吗? 宋声声主动的挽住了他的胳膊,偷偷摸摸把手伸进他的上衣口袋里取暖。 首都的冬天,比宁城还要冷几分。 寒风吹得脸都红扑扑的,她的脖子上围着傅城刚才给她的围巾,脖颈捂得严严实实,冷风倒是钻不进来。 “你是在生气吗?” “没有。” “那你怎么没有牵我的手?” 宋声声听到他说没有生气,其实是相信的。 傅城才懒得对她说话呢。 她讲话轻声细语的,听起来难免就软软糯糯的。 傅城缓缓停下脚步,宽厚温热的手掌也默默钻进口袋里,撑开她指间的缝隙,不声不响的没入,同她紧紧相扣。 宋声声对他笑了笑,她想对一个人撒娇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她笑得很甜,眼睛弯成了月牙,甜得像蜜,她说:“老公,你的手好暖和啊。” 在今天之前,傅城已经很久没有听她叫他老公。 这个称呼,莫约只有她才会说的这么顺口。 在宁城的时候,陆沉渊有几次听见了,表情都相当的精彩,后来终于忍不住在他面前提起来,很直接的问他——你不觉得有些腻,有点齁吗? 的确。 但是傅城从未阻止过,也不抗拒。 傅城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她的手比他的小了一圈,肉乎乎的,软软的。 他扯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我浑身都很暖和。” 这个宋声声也是知道的,傅城这个人就是个大火炉,所以在冬天的时候,他就变得很好用。 以前她时不时就要和他冷战,就不想理会他。 拿着枕头在床中间划分三八线,不许他靠近自己,也不想和他好了。 但是第二天醒过来,她往往都像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就是因为他身上太暖和了。 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温和适中的暖炉。 傅城倒是好脾气的,没有推开她。 宋声声那时睡醒想起来自己晚上是怎么主动钻进他怀里,还会生闷气。 “我知道。”她眨了下眼睛,开口说话时还看得见白茫茫的雾气,她忍不住说:“今年冬天太冷了,我今晚要抱着你睡。” 前几天还下了雪。 走出门口,湿冷的寒气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隙里钻。 宋声声本来就怕热又怕冷,哪怕是在家里,也会穿得很暖和。 这几天傅城不在家,都没有人给她暖被窝了。 “你不知道前天下雪的时候,我被冷坏了,晚上都是和小池一起睡的。他高兴,我也高兴。” 傅城皱眉:“家里有热水袋,你没用吗?” 宋声声初来乍到,还有种人在屋檐下的别扭感,她都是尽量的不提要求,不然总觉得这样显得自己事情很多。 “我不知道,下回我就知道了。” 傅城摸了摸她的头:“家属院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年份有些久,找了工人重新补一边墙,再过半个月就能住人了。” 接着他又说:“这几天我都回来陪你。” 宋声声心里还挺高兴的,说不出来为什么有点高兴,她有点羡慕地说:“你怀里烫烫的,在你怀里睡觉好舒服。” 如果她也能这么烫就好了。 就不用怕冬天。 像现在,傅城穿得很单薄,笔挺的军装外套看着也不怎么厚实,她里面穿了秋衣、两件毛衣,再加一件保暖的外套。 傅城听到她说的话,唇角的笑意好像更深几分,他俯身,偏过头在她耳边说话,语气淡定:“我身上还有更烫的地方。” 一开始宋声声还很认真的疑惑:“是吗?” 她甚至很单纯的问了他:“哪里?” 傅城却不肯再告诉她了。 过了会儿,宋声声莫约也是反应了过来,一张脸滚烫的烧起来,她使劲要抽出手,“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说好的正直冷冽呢? 还什么清心寡欲的军官男主! 一点儿都不像。 傅城这句话还真把“老实人”宋声声给惹急了,他一路哄回去,人要跑,就抓回来,抱在怀里,摸了摸她被风吹得冷冰冰的小脸:“这会儿不冷了?” 他的双臂像两根铁链。 她越挣扎,他越收拢。 宋声声没好气道:“你下流!” 傅城坦然承认:“没错。” 他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有心情笑:“我是流氓。” 宋声声看见他的笑,冷哼道:“我报警抓你。” 傅城捏了捏她的小脸:“在我的地盘我还能怕你?” 两人这一路闹得小别扭,也不是没人看见。 大院里的长辈也算是看着傅城长大了,还真是头一回瞧见他这么好脾气哄一个人。 低声下气的样子,压根都不像他。 赵书记的夫人在阳台上瞧见这一幕,也挺讶异,回头就给丈夫说了:“傅二那小子,是真栽跟头了,我瞧他那样子,哪有半点不情愿。” 赵书记笑了笑:“真是难得。” “可不是,这小子干什么都不声不响的,当年我就说他哪里能是被人裹挟的主。” “也是,他们兄弟两个把老傅的精明继承了一等一,确实轮不上旁人陷害。” 这边宋声声回到家就没和傅城闹了。 家里还有来了客人,是傅城刚从海城那边回来的几个弟弟妹妹,几人都时髦的很。 穿的时髦,打扮时髦。 若是以往,叶静肯定要说他们几个,在首都就是得低调,穿得也不能太张扬。 不是黑白灰还是黑白灰。 不过现在日子好过了些,她便睁只眼闭只眼,不说什么了。 傅城的堂妹是个爱显摆的小孔雀。 她一见堂哥,在他眼前晃了两圈,等不及就问:“哥,你看我是不是变漂亮了?” 她今天穿得这件大衣外套,用得可是最好的毛呢面料,是她找了关系才买到的成品。 全海城也没有几件。 宋声声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少女,准确来说,她是盯着她身上的衣服在看。 好看是好看。 也一眼能看得出来用了很好的布料。 但是,少女穿着显得没有那么合身,如果能把腰身那里收紧一些,会更有干净利落的漂亮。 第132章 不是人 从海城回来的堂妹,思想更为开放一些。 傅嘉艳和堂哥说完话,也注意到了他十指紧扣的身边人,“哥,这是我嫂子吗?” “嗯。” “嫂子比他们说的还要漂亮点。” 傅嘉艳说话大大咧咧的,直率的好像藏不了一点心眼。 她虽然没有见过堂嫂,但是堂嫂的名字在她们圈子里已经如雷贯耳。 傅嘉艳刚开始也会有那么点不是滋味,也感觉她堂哥就是当了冤大头!这不是纯纯委屈了自己吗? 后来认真那么一想。 她这个哥可不是什么窝囊废,还能让一个女人随便摆布了吗? 所以傅嘉艳现在看着嫂子,是没什么偏见的。 而且嫂子还是天生的美女,看着对眼睛都好。 傅嘉艳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小时候缠着傅城这个堂哥,现在对嫂子也很热情。 她一把抓住宋声声的手,“嫂子,久闻你的大名,终于见上面了。” 傅嘉艳还没握热乎呢。 她的嫂子就被她哥给抢了回去,傅城瞄了眼她:“消息这么灵通,他们还说什么了?” 傅嘉艳可不敢在他面前继续胡说八道,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没说什么了。” 傅嘉艳这会儿就想和新嫂子套近乎。 哪怕都盛传她这嫂子是个娇气的,动不动就爱生气的人;哪怕把她说得万分精明算计。 但是傅嘉艳就是抵抗不了漂亮的人。 “嫂子,你看我今天漂亮吗?我今天可是特意换了新衣服来见你的。” 宋声声对这么热情的堂妹,也很难生出什么讨厌来。 这可能是除了傅城的爸妈之外,对她最热情的人了,看她的眼神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打量。 宋声声抿起羞涩的笑容,然后轻轻点头:“漂亮。” 她迟疑两秒,语速有点慢:“但是这件新衣服是不是有一点不太合身?” 宋声声说完才开始纠结自己是不是该多嘴。 这样说好像不太好。 但是没办法,她已经说出来了。 好在傅嘉艳没有觉得她冒昧,看起来也没生气,她又冲上来紧紧抓住她的手,上下的摇:“嫂子,你真厉害!这外套是我托人买的,是按照我的尺码买的,可我前些天心情不好,瘦了好多,感觉腰身这里还有余量,是有那么点不合身。” “我还准备找个裁缝改改呢。” “就是这衣服难得,我怕改坏了,迟迟没舍得送到裁缝那儿去。” 傅嘉艳想要的那种感觉,老裁缝不见得能理解。 宋声声沉默半晌,她认真想了想,要改也不难,她先前在供销社上班,就经常给人改衣服。 改一件五块钱。 她那时候靠这个手艺也赚了一些钱的。 宋声声说:“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试试。” 傅嘉艳仿佛很吃惊,眼睛也亮了亮:“真的吗?” 宋声声点头:“嗯,我以前经常自己扯布做衣服,手艺还可以,你不嫌弃的话…” 傅嘉艳当然不会嫌弃,“好!嫂子,你好厉害,不像我,天天被我妈追着骂,说我除了吃什么都不行。” 其实傅嘉艳这也是自谦的说法。 她在海城,是去学习的。 跟着医学老教授学临床手术。 宋声声被她夸得低下了脑袋,傅嘉艳当下就把外套脱了下来,交给了她。 叶静也没想到儿媳妇还有这门手艺,她也笑了起来:“声声,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其实如果今天不是这么合眼缘的妹妹。 宋声声也不会主动开口要帮这个忙,换做别人,指定要说她就是个没出息的裁缝。 因为大院里的人,哪怕是自家的亲戚。 工作都很体面,不是艺术家、老师、就是干部。 她的手艺,在他们的眼中肯定很上不得台面。 傅嘉艳把大衣交给她的时候,也没抱什么期待,她就是不忍心拂了嫂子的一片好心。 腼腆羞涩的漂亮人,主动要帮忙。 她如果一口回绝,还挺让人下不来台的。 一件衣服而已,虽然喜欢,但是坏了就坏了。 她也不是买不起别的。 * 二楼的杂物间里有个缝纫机。 宋声声使唤傅城去将缝纫机搬到卧室里来,傅城倚着墙,“对她这么好干什么?” 宋声声抓着他的手,仰脸看着他:“你快去,好不好?” 傅城看了她半晌,拗不过她:“回头我找她要钱。” 他根本不愿意她把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缝纫机落了灰,擦洗了好几遍,才彻底弄干净。 宋声声改衣服很快,她看傅嘉艳很喜欢,所以下手的时候比平常都要小心几分。 她做活的时候,特别认真。 灯影绰绰,渐渐昏暗的灯光落在她的侧脸,睫毛的弧形落在眼下,神色认真,心无旁骛。 傅城换了衣服出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都没注意。 傅城拿走了她的针线圈。 宋声声停下动作:“别闹了。” 傅城没说话,又抽走她手里的针线和布料,双手固定在她腰上,把人抱了起来,结结实实坐在缝纫机上。 傅城的手掌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薄瘦的长指悄声无息没入她的发间。 她的发丝触感很细腻,软软的。 她似乎有些猝不及防,唇瓣微微张开。 傅城本来没想怎么样,就是见她没空理自己,就想逗逗她。 他安静望着她,微微张开的唇瓣探出一点儿粉嫩的舌尖。 傅城一点儿都不客气。 家里的隔音总归是比之前在宁城的房子要好点。 这晚,宋声声也确实一点儿都不冷了。 反而还出了一身的汗。 她的体力对上傅城这种部队出身的军人,只有欲哭无泪的命。 他们特种部队训练过的人,真就不是人。 第二天,宋声声去听课还差点迟到了。 家里的驾驶员送她去了学校,出了大院的门,她往窗外看了几眼,赵小宁今天倒是没再找来。 她到班上,只有后排的座位给她。 宋声声刚坐下,就有人在教室门口嚷嚷:“宋声声在吗?” “这里有你的信。” 第133章 政商两界 宋声声想不到谁会寄信到首都来给她。 她走出去,送信的人将信件交到她手里。 宋声声叫住了对方,她问:“同志,你知道送信的人长什么样吗?还是邮政员送过来的呀?” 这人说:“不是,是个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说是你的亲戚,嘱托我务必把信亲自交到你手里。” “她还说这信,她也是替别人送的。” “还让我转告你,希望你不要再生她的气了。” 这话一出,宋声声猜也猜到了是谁。 她都不知道身为这本书女主角的赵小宁,怎么这么执着于把时间花在她身上。 “麻烦你了,同志。” “不麻烦,为人民服务嘛。” 宋声声回了教室,班上的这些同学看向她的目光里仿佛多了几分探究。 不像是之前不太想深交的样子。 男同学是觉得她漂亮,听闻她结婚生子,心里暗暗可惜,表面还装作对这位旁听的女同学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多看一眼都不敢,就怕被人看出来他们心里这点小九九,说出去没面子。 女同学的想法就要简单一点。 虽然对她的那些传闻下意识反感,可是日渐相处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接触。 宋声声同学是班上最勤奋努力的了。 交流起来也不像传闻中那么难搞。 她上课做的笔记,密密麻麻,规整的不得了。 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一下子就能看得明白。 有人起了个头,尝试着问她借笔记,她很大方的借给她们了,只是叮嘱了一句,不要弄坏。 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们自己借出去的笔记也会心疼,每次都要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弄坏。 而且她们感觉宋声声的穿着打扮,一点儿都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她每天穿的,让人见了都能眼前一亮。 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有品味。 可是仔细认真的观察下来,她穿得衣服颜色都不是多明艳的,款式也不是特别陌生的。 但这么被她搭配起来,就格外的好看。 她今天,里面穿了件黑色的毛衣,毛衣不长,尺码也收得刚好,轻薄的羊毛衣将她的上身修饰的很好。 外面是一件快到脚踝的灰色大衣。 脖子上系了厚厚的围巾,头发随意散落下来,出落几分天然的慵懒。 宋声声每天都能把简单的衣服搭得让人惊艳,渐渐地,也就有人蠢蠢欲动起来。 不顾流言,同她多说了几句话。 也会主动约她一起去食堂打饭。 宋声声对这些慢慢多起来的接触,并不反感。 这会儿,同学们听到宋声声有了来信,好奇地问:“你家里人给你寄信了?” 宋声声点头:“嗯。” 她坐在后面,偷偷摸摸的拆了信。 果然,是沈知书给她写的信。 这封信,内容很正常。 没有半句不应该出现的内容。 他在信里只写个寥寥几行字,提起他听说她去了首都的事情,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就没了。 信封里也没有再夹钱。 宋声声不知道沈知书怎么会让赵小宁帮他转交。 她的记忆里,沈知书对赵小宁,也是不怎么待见的。 沈知书对宋裴远还有宋杳杳都不怎么样,见了面,笑眯眯的打声招呼,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 瞧着心软软,对不太在乎的人,倒是铁石心肠。 在宋裴远和宋杳杳还是猫嫌狗憎的年纪时,兄妹两个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扯着嗓子哭嚎,哭得停都停不下来。 宋声声这样铁石心肠的长姐都忍不住要去哄了的时候,沈知书只会若无其事的捂住她的耳朵,随便他们哭得是不是要断气了,没有半点要去哄的意思。 宋声声拿着这封信,无异于拿着烫手山芋。 还好这信是寄到学校里来,直接到了她的手里。 如果寄去了傅家,让傅城知道了,他那种小心眼的性子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她到时候又得费尽心思去哄这个男人。 宋声声早就发现傅城一点儿都不喜欢沈知书。 甚至不许她提起他。 上次就是因为沈知书,傅城还和她生了好大的气,傅城生气也不会不理人,就是逮着机会可劲儿的折腾她。 宋声声想到前车之鉴,深深吸了口气。 她要销毁“罪证”。 宋声声也不敢直接扔掉,万一被人捡到,看见信里的内容可能也是一种麻烦。 宋声声悄悄在抽屉里将这封信撕的粉碎,下了课,就去找了个花坛,鬼鬼祟祟的把已经“五马分尸”的碎纸片埋在了土里,以防万一,她还在土堆上猛猛踩了两脚,埋得厚实。 如此,她总算放心了。 看看她现在对傅城是多么的忠贞,都没有想着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好吧,她承认,她更怕被傅城发现。 这个男人嘴上不会说什么,行动上表现得比谁都要计较。 宋声声也没忘记,她从宁城带回来的那个铁皮盒子里还有一叠沈知书给她的回信,经年累月,属实不少。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尽快的都给销毁。 当然,铁皮盒子里的钱她都得留着。 * 赵小宁这边送完了信,就等着宋声声的反应。 可她这个表姐仿佛真的回头是岸了一样,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收到信就眼圈红红的说:“他真好。” 这封信,还是她好不容易骗了沈知书给她的。 她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说服沈知书写了信。 她和沈知书说,表姐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你给她写信,她肯定会高兴,而且只是问问近况,没什么关系的。 她看沈知书犹豫了片刻,内心挣扎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写了信。 她看着这样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沈知书,真的很好奇,他上辈子到港城去之后,是怎么在政商两界都混得如鱼得水。 港城在未来可是世界的金融中心。 他没背景,短短几年时间站稳脚跟,十几年就在港城立下不可撼动的地位。 看着沈知书现在的样子,又想到他的以后。 赵小宁深刻觉得男人的成长速度,真的是可怕。 第134章 滚开 宋声声回家之后就开始翻找她的铁皮盒子。 当初搬回首都,行李一大半都是傅城收拾的,她藏小金库的铁皮盒子,她是有好好收起来的。 可是坐火车回来的那天。 她又累又困,后来那些东西被收去了哪里,她也忘了要问。 宋声声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阵,没找到。 她顶着有点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垂头丧气。 傅城进屋,见她有点丧气的窝在椅子里。 他随手扯了扯领带:“怎么了?” 宋声声慢慢坐起来,她想问他,又怕引起他的怀疑,铁皮盒子里的东西,如果让他看见了,那还得了! 她肯定又要费很大的劲儿去哄他了。 宋声声在迟疑要不要开这个口。 傅城看着被翻过的抽屉:“你找什么?” 宋声声眨了眨眼睛,顺势而为,她上去抓住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找我放嫁妆的那个小盒子。” 她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嫁妆。 当年结婚,傅城给了彩礼,三大件也买齐全了。 但是她妈只给了她一对不值钱的耳坠,说是银做的,但是仔细看都看得出了锈迹斑斑。 她那时还差点气哭了。 她又哭又闹,她妈咬死了说家里穷的已经揭不开锅了,哪里有钱置办嫁妆。 傅城抬了下眉,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就是她以前小心翼翼藏在床底下的那个铁皮盒子。 傅城双手插着兜,懒洋洋的样子看着有几分不羁,他面色不改道:“我没看见,你再找找。” 宋声声苦恼地说:“我找了,我哪里都找了,没有。” 书桌的抽屉里没有。 衣柜里也没有。 宋声声愁眉苦脸看向他,沮丧着小脸,这般神态下声音听起来都软糯叽叽的,她看向救星似的望向他,问:“你真的没有看见吗?” 傅城挑眉:“你觉得我骗你?” 宋声声摇头,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傅城又不知道那里面放了什么,甚至他都没见过那个铁皮盒子,他没必要对她撒谎。 “哎呀你不要污蔑我,我是着急。” 傅城反手握住她,指腹贴着她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那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宋声声想了下,应该算重要的吧。 不找到,弄丢了,被别人捡了去,那就真是完蛋了。 她就真的要彻彻底底的身败名裂。 重蹈这本书本来的覆辙。 宋声声郑重点头:“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 傅城半晌没吭声,薄唇抿得笔直,他冷冷的想,到底是里面的一点点钱重要,还是里面的十几封信,更重要。 看她脸上焦急的样子。 傅城眉眼的冷霜浓了几分,眼中灰暗,神色不明。 他压着冷戾,随口敷衍道:“回头我帮你找找。” 东西就在杂物间里。 被他压在了暗不见光的最底层,如果她今天没想起来,在以后的某天,就会被他不知不觉给处理掉。 宋声声噢了声,她接着说:“等会儿我去杂物间找找,我们搬家的时候,好多东西都在里面,没收拾出来。” 他们现在住的干部家属大院。 屋子里什么东西都很齐全。 所以从宁城带回来的一些物件,很多都用不上。 傅城捏紧了她的手指,他波澜不惊的嗯了嗯,表现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宋声声当晚没找到,也没那么急切。 本来想慢慢找,想着东西大概率还是在家里,应该不会自己长了腿跑了。 可是当晚她就做了噩梦。 她梦见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牵着,不断的往前跑,不断的跑。 她跑得太快,摔了一跤。 手指抓着泥泞的草丛,指甲缝隙里都是青草泥土,触感粗糙。 她也不觉得疼,又爬起来,抓着身边的人,就像握住了救命稻草。 她接着就上了一辆车。 她的精神好像很恍惚,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少年同她说的话,她听得也没有那么清楚。 “妈妈,我带你走。” “你愿意的话就点点头。” “不愿意,我也要带你走。” 她像一个精致的木偶,茫然懵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被他紧紧抓在手里的手,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 汽车急速在雨天里狂奔,疾驰的风雨伴随着狂风,车速快得已经看不清楚车外的窗影。 她的心脏好像在咚咚咚的狂跳,可是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没有了特别强烈的反应能力。 不知奔走了多久。 沉沉的雨幕下,忽然之间。 骤然急刹,车子猛烈的停了下来。 紧接着,几辆黑色的汽车将他们围堵在中间。 紧接着,车窗笃笃响了两声。 她浑身一凛,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就有些发抖。 下一秒钟,车门拉开。 少年身上淋了雨,倾注的大雨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肩背上的大片衬衫布料已经湿透了。 他手里拿了把枪,少年面无表情的抬手,对准同母异父的兄长的额头。 少年面容精致,冷白的皮肤,淡漠漆黑的眼瞳,他将枪管往前抵了抵:“get out。” 滚开。 他现在的中文已经很好,只是在极端的冷怒之下,脱口而出的依旧是冷冰冰英文。 被枪抵着脑门的人好像也不害怕,他沉默了片刻,他笑了笑:“你开枪吧。” 他仿佛笃定了对方不敢开枪。 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在这死寂般的空间里,尤为刺耳。 她好像终于回过神来。 眼泪轻轻地流,声音有点颤抖: “不要。” “不要这样。” 她像是受不了这种剧烈的刺激,晕了。 画面一转。 宋声声看见了游魂般被牵到办公室里的自己,沈知书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微不至得照顾她。 给她擦脸,给她喂饭。 好的让人头皮发麻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钥匙,打开了窗户。 宋声声看见自己慢腾腾爬上窗户。 看见匆匆跑来,喘息剧烈的沈知书。 外面风大。 吹起她的发丝。 她看见自己对沈知书笑了笑,在他肝肠寸裂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宋声声一下清醒了。 第135章 销毁 这样的“预知梦”做得多了。 宋声声都有点习以为常了,但是老实说,她这么惜命的人,这么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这么怕疼的人。 居然还真是自己毫不犹豫的跳下粉身碎骨的深渊。 她虽然没有真实的体会连骨骼都粉身碎骨的感觉,但看见梦中的另一个自己往下跳的时候。 她的心脏都到了嗓子眼。 后背冷得发麻。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貌似是被沈知书给逼成这样的,打开窗户的那个瞬间,她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 宋声声这会儿一下子就又紧绷起来了。 那看来她还是不要二婚好了。 貌似温温柔柔的沈知书,应该不是表面上那么的人畜无害的,不然她也不会觉得窒息呀。 所以。 她给自己准备的退路,是用不上了。 她还得缠着傅城才行,她还没活够呢,可一点都不想死。 半夜被噩梦惊醒的宋声声并未弄出太大的动静,她这会儿还蜷在傅城的怀里。 这个平时令她觉得过于紧密的怀抱,在此刻给足了她浓烈的安全感。 她默默抱紧了他紧实劲瘦的腰,又像一条蛇似的,努力把自己的腿也塞进男人的大腿中间,想要偷偷摸摸的缠紧了他。 傅城好像被她给弄醒了。 他没睁眼,只伸手圈紧了她,以为她是睡得不安稳,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哄着她。 宋声声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傅城低声问:“冷?” 她这个毛茸茸的脑袋窝在他的脖颈,声音闷闷的,说话时的气息落在他颈间,像羽毛拂过似的,有点痒。 她的脸颊被闷得热热的,本来不想吵醒他的。 但是他既然醒了,她就变得更粘人了起来,勾着他的腰,闷闷的开了口:“你抱抱我。” 有点黏糊的声音。 还听出了几分莫名的委屈。 傅城单臂,将她往自己身上圈了圈,好让她紧紧贴着他。 她这段时间难得对他撒一次娇。 傅城听着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她的头顶,他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宋声声摇头:“没有。” 她不想承认,只说自己冷了,才要抱抱。 傅城不信,但又知道她爱面子的性子,便没有戳穿她。 不过这件事,倒是被他记在了心上。 她前几个月也常常做噩梦,醒来就说自己很怕,心有余悸似的埋在他怀里不想动。 好像有鬼在身后缠着她。 她胆子又小,自然是怕得紧。 傅城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的,别怕。” 宋声声听到他的声音确实没有那么怕了,她目前就更不想和傅城离婚了。 她想,这本书里,她这个炮灰女配后面之所以会变得那么凄惨,好像都是和傅城离婚之后才发生的。 可能年代文的女主角有光环的同时。 男主也有。 所以哪怕她是个恶毒的人,是个注定要被炮灰了的人,在男主身边的时候,也能横行霸道而百毒不侵。 能放肆的骄纵而不遭报应。 而当她被男主看穿本性而无情抛弃之后,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宋声声默默抬起闷得通红滚烫的小脸,脑袋在他的怀抱蹭好几下,碰到了他的下巴,又默默仰起脸来。 动作有点缓慢、有点迟疑、也有点笨拙的。 轻轻的吻了他一下。 这个吻像蝴蝶落在花苞上,沾了点蜜,甜滋滋的却不带任何的情欲。 纯的像一瓣瓣绽开的白茉莉。 她说:“好喜欢你哦。” 表白的话,说来就来。 她虽然害羞胆小,但她可不是锯了嘴的葫芦,现在也隐隐约约发现了傅城就吃她这套。 他嘴上不说,但是表现出的样子是很喜欢的。 每次她热情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他镇定的表面下都是炙热的情绪。 往常她这么说,是为了达到讨好他、哄骗他的目的。 此时此刻,没有欺瞒。 只有纯真炙热的本能。 傅城本来还想忍忍,大半夜被她撩拨的又有点…… 他绷着下腹,靠着自制力才没有做更多,无论听了多少遍,每次她满眼真诚看着他说喜欢他的时候。 他血液还是会变得滚烫起来。 心跳也变得剧烈起来。 沉溺其中。 不断的沉沦、沉沦、沉沦。 哪怕万劫不复,也绝不后悔。 宋声声说完没听到他的表示,还有不满意。 她叽叽歪歪:“你呢?” 傅城用行动封住了她的嘴,手指悄然落在女人薄瘦的脊骨,小衣的扣子轻松就开了…… 宋声声到第二天都很费解。 她问他话呢! 可能还是男人的体力太好了。 宋声声没空纠结这个,她还忙着翻箱倒柜的找她那个铁皮盒子。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傅城发现那些信。 卧室里没有,她就去杂物间里找。 叶静看她埋头找得着急,就说要帮她一起找。 家里的保姆也帮了忙,三个人仔仔细细在杂物间里翻了个底朝天。 这才终于在最底层的大箱子里找到几乎被淹没的、小小的铁皮盒子。 叶静见盒子上了锁,就也没问里面装了什么。 年轻人总是会有点自己的秘密。 她若刨根问底,反而不近人情。 宋声声找到了盒子之后,如释重负。 她将里面叠得整齐的钱都拿了出来,重新好好的藏在抽屉里。 剩下这厚厚的一沓信。 说实话还是烧了比较省事。 但是卧室铺的是地板,很容易烧起来。 她胆小怕事,下楼去找了个小铜盆,拿上来的时候就像做贼一样,还去接了盆水,以备不时之需。 宋声声小心翼翼点燃火柴,几十封往来的信件成了火焰下的飞灰,升腾的雾气伴随着粉碎的烟灰。 烧完了信,她用水洗干净了铜盆,又神不知鬼不觉把盆放了回去。 销毁完“罪证”后。 宋声声一下子就放松了。 好了。 她现在是个干干净净的无罪之人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心慌慌了! 她下定决心以后自己还是少干点坏事。 免得心里惴惴不安,时刻都怕自己翻了船! 第136章 底细 本来有点蔫巴巴的宋声声将信件毁尸灭迹之后就又扬起了得意洋洋的尾巴。 她一下子就精神抖擞。 宋声声心情变好了的同时没忘记要忙正事,堂妹的那件呢子大衣,她已经改了大半,调整了腰线的位置,又重新收了针,等改完衣服,她的脖子也酸了。 其实傅嘉艳真的没抱什么希望。 她在家里接到堂嫂的电话时,还很惊讶:“堂嫂,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声声是用家里的电话给她打的,她小声地提醒她:“你的衣服,我改好了。” 宋声声接着说:“你有空可以过来拿。” 傅嘉艳没想到这么快就改好了,好像还不到三天,她推掉了今天下午和同伴去书店的约会。 傅嘉艳在电话里说:“行,我下午就去拿。堂嫂,你在家吧?” “在的,那我等你。” “好。” 傅嘉艳挂了电话之后,风风火火的收拾好自己就准备出门。 她哥见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就看不过眼。 打小这个妹妹就毛毛躁躁的,半点都沉不住气,干点什么都要弄得人尽皆知。 管不住嘴,也不知道低调。 “你打扮的花枝招展是要去哪?” 傅嘉艳顺势提要求:“哥,下午你送我去一趟大院呗。” 傅珈玉扯开她的手,问:“你过去做什么?没事少胡闹。” 傅嘉艳不服气:“你把我说的好像只会添乱一样,我是要去找堂嫂拿衣服。” 傅珈玉知道这事,听他妈说了一嘴。 当时就觉得他妹妹又在胡闹,好像在欺负人一样,哪里有刚见面就让嫂子干裁缝干的活儿。 “这事我都没来得及说你,下次不许这么乱来。”傅珈玉说:“不管外面怎么说,她都是我们的嫂子,别人瞧不上她,自己家里的人断不能如此。” “你嫂子心里都不知道要怎么想。” 傅嘉艳争辩道:“嫂子主动要帮我的,而且她那天穿的就很好看,品味比我们都好。” 傅珈玉冷嗤:“人家和你客气,就你傻乎乎的当真。” 傅嘉艳跺跺脚:“哥,你真是把人想的都太小心眼了。” 傅珈玉说:“我是在提醒你。人心易变,你若不仔细着些,指不定人什么时候就记上仇了。” 傅珈玉还没见过自己传闻中的堂嫂,他说的其实也没错,这年代,不仅工作上要谨慎,为人处世更是如此。 妹妹不懂,他当然要多教。 傅嘉艳感觉和他说不通,生着气就出门了。 自己搭车去大院了。 * 这边已经高枕无忧的宋声声还用家里的熨烫机帮堂妹把衣服给熨了一遍。 她哼着歌。 心情好好。 而被叫去政务办公室的傅城显然就没那么轻松,秘书在门口等他:“书记刚得空,就让我打电话通知您过来。” 傅城皱了皱眉,他问秘书:“我爸有说什么事吗?” 秘书默了默,过了会儿,压低了声音说:“书记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 至于具体的是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 傅城礼貌敲了门,进去之后,“爸,您找我。” 傅文渊缓缓看向他,将桌上的一袋资料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先看看。” 傅城瞄了眼,抬手拿了起来,随口问:“这里面是什么?” 傅文渊没作声,刚开始收到信件的时候。 他看过之后,也没觉得怎么了。 男女之间的风花雪月,睁只眼闭只眼很方便就处理了。 只是这封举报信里提及的身份问题。 才叫人头疼。 “你和声声结婚的时候,真的查过她的底细吗?” 傅城打开信封,目光平静的扫过里面的内容,他表现出超乎平常的冷静,镇定的仿佛之前就已经看过信件里的内容。 但是事实上。 他从来没看过宋声声给沈知书寄的回信,不知道她写了些什么。 她写得一手干净漂亮的小字。 看得出来,每一笔都写的很认真。 絮絮叨叨的内容,透露出亲昵又依赖着对方的感觉。 每次提起他的寥寥数语,都没有几句好话。总是在抱怨、在不满、用得最多的词就是讨厌。 傅城说不上来自己心里什么感觉,意料之中的失望,像被人闷闷的敲了两棍。 他极力克制,捏着信封的手指,过于用力,指骨掐得苍白。 绷紧的脸色,也可以看出来他心里并没有那么轻松。 哪怕到这种地步,他还在为她遮掩:“嗯,我早就知道。” 傅文渊放下茶杯,落地有声,他抬起眼,淡淡瞥了眼儿子,问:“你知道她是霍家留在国内的小女儿?” 傅城还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是。知道。” 事到如今。 有些事在父亲面前也已经瞒不住了。 “她有个舅舅,在宁城的农场改造,我见过。” “至于这些信,我也知道。对方是她青梅竹马的哥哥,两人之间也没什么。” 傅文渊沉默,看着他:“那你知不知道她霍家人的身份,被人告到明面上,你会有多麻烦?” 傅城说:“我不怕麻烦。” 傅文渊冷笑了声,在这个人人自保的年代,哪里会有人不怕麻烦。 多一事定然不如少一事。 世道变了的确没错,谁知道还会不会再变。 傅城说完这三个字,接着就反客为主问:“这信是谁给您的?” 傅文渊还以为他想不起来要问这遭,提起这个人,傅文渊也是不喜,“说是个年轻的女同志,她也聪明,没直接把信交给我,找了个小学生递到了警卫处。” 傅城已经知道了是谁。 除了赵小宁,压根不会有第二个人。 只是,宋声声和霍家的关系,知道的人没几个。 霍言肯定守口如瓶,不会往外说。 宋家那两口子,为了儿女的前途,也不会往外说。 至于声声,她该机敏的时候很机敏,在他面前都没提过半句。 也不可能告诉赵小宁。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些信倒是好处理。” “可她的身份,长了嘴就能到处说。” 傅城抿唇:“我知道怎么做。” 傅文渊没再说别的,小儿子打小心里就有主意,不用他多操心。 他说:“还有这些信,你自己带回去,看着处理。” 第137章 一遍遍 宋声声还不知道山雨欲来。 她沉浸在傅嘉艳的赞美声中,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傅嘉艳试了试衣服之后对着她就是一顿猛夸,上身之后的效果,她满意的不能更满意! 镜子里的女人腰身被收拢的刚刚好,显得她个子很高挑,纤瘦有致的身材刚刚好。 既不过分的饱满。 也不会过分的瘦弱。 她自己看着一眼都被惊艳到了,感觉自己看起来都面条了一些。 这对她也是绝对的意外惊喜。 毕竟她压根就没抱什么希望。 傅嘉艳咋咋呼呼的感叹:“嫂子,你真的太厉害了,这样看起来果然好多了。”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她也不能免俗。 悦人悦己,令人心情愉悦。 而且傅嘉艳本来长得就很好看,眉目精致,透出些许锋利的漂亮,看起来就飒飒的,不好接近。 她的性子也是如此,有点风风火火,还有点眼里容不得沙子似的正直冷飒。 打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男生,也都没把她当女孩儿看。 她小时候打起架来,也一点都不输男孩。 傅嘉艳身上这件大衣是外国货,用的料子自然是没得说,羊绒材质,轻薄又保暖。 穿在身上一点儿都不会显得臃肿。 只是之前穿着尺码不对,大了一些,让她看起来就有那么点撑不起来的感觉。 没有现在这么利落轻盈。 傅嘉艳一个高兴,就狠狠抱住了嫂子,热情的在她脸上狂亲了两下,然后又在全身镜前转了两圈。 越看越觉得好看。 “嫂子, 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海城的那个商场里,我觉得你的眼光比我好多了,肯定能挑到很多好东西。而且你的手艺这么好,比那些标榜定做的洋师傅都好多啦!” 宋声声被夸得脸颊发热,但是心里也是止不住的高兴。她没有装模作样的谦虚,她说:“我十几岁就跟着村子里的裁缝学做衣服了。” 说是学徒也不对。 就是站在老师傅身后眼巴巴的看着,放学回家之后在偷偷摸摸用她妈的缝纫机,用一些不值钱的花布来折腾,渐渐地,就越做越像样。 而且宋声声觉得自己的审美就是好一点。 她本来就又很臭美,总要折腾到自己看了顺眼才肯罢休。 “她们都夸我做的衣服好看,我夏天身上穿的裙子,还有小池现在穿的衣服裤子都是我做的。” 傅嘉艳听完之后更佩服她了。 毕竟刚开始她的确没当回事,都以为要打水漂了。 同住部队家属院的朋友们前几天还问起她这件衣服,都想找人从海城买两件回来。 听到她说给了嫂子,还觉得她心大。 好好的一件衣服,不是白白糟蹋了吗? 现在傅嘉艳都想立刻去她们面前臭显摆了。 “嫂子,你真的好能干,怪不得我爸妈还有我哥总说我是一事无成的废物。” 这点傅嘉艳也是承认的。 洗衣做饭的家务活她不会干,也没有其他的生活能力,就在学习上还小有一点天分。 但是她还有好几年的书要读呢。 所以她到现在确实也没有一个一技之长。 “嫂子,你的手艺都可以专门开个衣铺了。” 傅嘉艳上回见到她的小侄子,就觉得他身上那套衣服特别可爱。 灰色的毛衣。 小小的牛仔背带裤。 那天下了雨,小男孩脚上蹬了双短短的小雨靴。 整个人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乖的很。 眨巴眨巴眼睛叫她姑姑,她立马就掏了二十块钱的见面礼给他。 男孩也没和她客气,停顿了一下,就很礼貌的收下了钱,还会乖乖的和她道谢。 “谢谢姑姑。” 看得傅嘉艳都想生个孩子来养养! 事实上,这二十块钱最后还是到了宋声声的手里,当然不是她主动问孩子要的。 她现在也是个小财主。 不会贪图儿子这点钱。 刚开始小池主动往她掌心里塞钱时,她还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钱。 “姑姑给的。” “妈妈,我花不到钱。” “都给妈妈。” 二十块钱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巨款了。 但是宋声声也没有全部收下来,还给他留了两块钱,“剩下的妈妈帮你攒起来。” 小男孩特别无所谓的说:“不用。” 他认真道:“妈妈可以用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男孩一本正经地说:“等我长大以后,赚到的钱就不止二十块了。那时候妈妈就能花更多的钱。” 宋声声也不知道科研大佬的工资高不高。 应该还不错吧? 于是她就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下了这二十块钱,用这笔钱去供销社买了几卷的羊毛线。 供销社里仅剩的羊毛线全都被她给买了。 售货员还很奇怪:“女同志,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票?” 这年头,有钱人不少。 但是有钱的都不一定有这么多的票。 供销社刚进的羊毛线,几乎都被这位女同志给买走了。 宋声声笑了笑:“同志,我攒了好几个月。” 一口气买了八卷的羊毛线。 她打算全用来织毛衣。 给傅城织一件,再给小池多织一条围巾。 应该差不多够用了。 不够的话,就只能再想办法买点了。 售货员听完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位漂亮的女同志好像都不清楚,一般人几个月也攒不下这么多票啊。 她瞧着也不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售货员早就练成了火眼,这位漂亮的女同志一看就是结了婚的。 * 傅嘉艳去学校之后。 宋声声就开始整理她的毛线,她选了黑色的羊毛线,傅城穿黑色的高领毛衣,是很好看的。 板正的身材,穿什么都像衣架子。 宋声声现在可怕死了沈知书,再也不会去想二婚的事情了。 她又忽然良心发现,是该对傅城好点了。 免得自己像个白眼狼。 她的毛衣才织了个袖子,傅城就回家了。 平时这个点,他都还在部队里。 今天这么早回来就显得不同寻常。 宋声声却没多想,她刚好忙活累了,听到开门的声音,就朝他跑了过去,抱住他整个人。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说着她又跑回窗边,把自己刚刚织的毛衣拿出来给他看:“我准备给你织个毛衣,很暖和的!” “你穿高领毛衣也好看,你看看这个颜色你喜不喜欢!” 傅城看着兴高采烈的她,慢慢扣住她的手腕,看了眼衣服,平波无澜吐出两个字:“喜欢。” 宋声声看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特别喜欢的样子。 她忍不住说:“你可不要勉强自己,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又不会逼你一定要喜欢,只不过这毛线圈很难买,你如果不喜欢黑色,也没有办法换别的颜色。” 她可是很善解人意的。 她忽然有种自己“想从良”“变老实”的感觉。 以前她还或多或少的存着点别的小心思,时不时就想着离开他之后要怎么过日子,给自己做足了准备。 度过艰难的时局后,把自己和他离婚之后的生活都规划得好好的。 可是她现在已经想好了。 傅城也挺好的。 在梦里几次追到港城来,几次见到了她,每次都在问她—— 声声,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他一遍遍的问。 她一遍遍的拒绝。 第138章 情书 宋声声感觉梦里的自己是想要逃离的。 可是为什么要拒绝呢? 她不明白。 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了。 因为她此生的命运已经改变。 回过神来,宋声声感觉到她的手被傅城轻轻的抓在掌心,他抽走了她手里的针和毛线,放在一旁。 仔细看,傅城的眼圈还有一点红。 泛红的血丝,看着好像哭过似的。 傅城的嗓音听起来也有点哑,闷闷的,“声声。” 宋声声感觉他好像很难过,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个样子。 她小心翼翼探出手,抱住了他。 “你怎么了呀?” “出什么事了吗?” 傅城将下午那几封信拿了出来,放在桌上,他不用再看,都还记得信件上的每个字每句话。 溢出来的亲密、止不住的喜欢。 他是个男人,不是圣人。 沈知书的来信,他都尚且能压下怒意,平静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但是她的态度至关重要。 她对他,都从未如此依赖过,比至亲还要信任。 时间过去太久,宋声声都有点认不出来这是她从前寄出去过的信件。 她咦了一声,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说着她就打开看了看,望见熟悉的字体才想起来这是什么。 是三年前,她和傅城关系刚刚开始变得冷淡的时候。 她受不了那种冷冰冰的气氛,也有可能是他经常出任务,她又不喜欢没人陪。 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原因。 而且她自己现在也想不起来具体到底是为什么。 宋声声的脸色一下就变得苍白,眼圈也红了红,几分手足无措,看着就可怜。 傅城扯起一抹笑,这个笑看起来还不如不笑。 眼底浮起的血线,变本加厉。 他望着她的目光中蕴着几分对自己的嘲讽,他说:“你对我说过的情话,原来在信里早就对别人说过。” 我有点想你了。 我想去找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 除了明晃晃的“爱”和“喜欢”,这种会把人抓到把柄的字眼。 其他的,他听过的。 原来沈知书也早就听过了。 傅城可以原谅很多,唯独、这份他本来就没有得到多少的爱,他要干干净净的、独一无二的。 傅城眼睛里的血红愈发深刻,他平静的脸色都前所未有的阴沉,他注视着她,“那时候我们才结婚一年。” “才一年而已,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宋声声被质问的连连后退,仓促之间撞到身后的桌角,也不敢喊疼。 毛线圈滚落在地。 她下意识去捡。 傅城冷道:“别捡了。” 宋声声攥着毛线的一端,小声嗫喏:“要织毛衣的。” 傅城握住她的手腕,他看起来好像比她还要心痛,他开了口:“声声,和我解释一句吧。” “就说不是你写的,也行。” 宋声声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无法否认。 哪怕她那时候也稀里糊涂的,傻乎乎的什么都信了赵小宁的。 但是这些事情,就是她做的。 果然恶有恶报这四个字,还是灵验的。 她才沾沾自喜,自己将不光彩的书信毁尸灭迹,立马就又东窗事发了。 宋声声被他抓疼了也不敢嚷嚷,她有点难过的说:“是我、我给沈知书写的情书。” 傅城感觉心都被扎了个对穿,她不是很会骗人吗?为什么今天连骗都不愿意骗他了? 傅城慢慢松开她的手,哪怕他极力的想忘记书信里的内容,可是那些字眼仿佛自己有灵魂一样,不断往他脑子里钻。 一遍遍提醒他。 逼迫他记起来。 男人的嫉妒也并不会比任何人少,得不到爱的、善妒的人,嘴脸总之都一样的难看。 没有谁真的心胸宽阔到连这种事情都不会介意。 他甚至有些怨恨。 怨恨她不爱他,怨恨她要这样对他。 “结婚才第二年,宋声声,你有想过我吗?你是不是觉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特别的下贱?” 男人语速平缓,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像沾了刀锋,字字都很锋利。 宋声声根本无法辩解。 她不想再对他撒谎了。 不想再骗他了。 宋声声开口有点急,磕磕绊绊的解释:“我、我那时候又不是很成熟,而且你经常不在家,我需要陪伴的。” 傅城笑了声:“你需要陪伴,你需要的是我的陪伴吗?还是他?你自己心里清楚。” 傅城一时也压不住妒火,“我是比不过你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情谊,但是你既然嫁给了我,为什么连最基础的专一都不能维持?” “你要钱,我给你了。” “要票要身份,能给的我都给你了。” 他好像在飓风的最中间,被撕得粉碎,痛到极致也恨得浓烈,他眼中的失望也同样把她撕的粉碎。 宋声声被他这样看着,被他这样误解,莫名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第139章 离别前 宋声声的脸不知不觉就湿透了。 她默默的流着眼泪,哭起来不声不响,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为以前的事情开脱。 这是事实。 也不是被人故意陷害了或者怎么样。 宋声声觉得愧疚的同时,心里还有点酸胀苦涩的感觉。 虽然她当初嫁给他,是图他的钱他的票他的粮食关系。 刚开始的本质的确是贪图他身上能得到的利益。 但是被他这样说出来,她依然会感觉像是被在无形中扇了个耳光,她觉得好痛。 痛得半张脸都是麻的。 她垂下眼皮,没有像以前那样趾高气扬、理直气壮的表示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这么功利、这么的坏。 她只低声的、一句句的重复:“对不起。” 带着一点点的哭腔,“傅城,对不起。” 在她想要认真的、用心的爱他时。 偏偏又被他拆穿了自己从前的不堪。 她感觉老天爷像是不想让她好过一样,可能见不得她过得好。 傅城何曾见她这么低声下气的道歉过,不管碰到什么事,哪怕是她错了,她也不会这样的卑微。 好像在碰到和沈知书有关的事情,她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 傅城一想到沈知书这个人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他就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宋声声吸了吸鼻子,说话鼻音重重的,刚刚哭过,甚至这会儿也在啜泣。 “对不起。”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她这一声声的对不起,不仅不是止住怒火的良药,反而像是在火上浇油。 傅城想要的当然不是她低声下气的道歉,不是要她承认她错了。 哪怕此时此刻,她骗他说一句我只喜欢你。 傅城也不至于非要斤斤计较到如此。 他冷下脸来说话时,声音听起来就冷厉严肃的让人害怕:“别说了。” 她一愣,悬在睫毛上的泪珠像水珠似的猝然落下。 她张了张洇红潮湿的唇瓣,话刚到嗓子眼,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傅城就打断了她:“宋声声,闭嘴。” 他真的不想再听她说对不起了。 不想她流着眼泪、一遍遍对他道歉。 仔细想想,宋声声给过他什么呢?绞尽脑汁的回忆一遍,也是少得可怜。 反正,最珍贵的不是给他。 傅城有些累了,看见她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模样,他揉了揉发胀的脑仁,说:“这些信还给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宋声声听到他让她闭嘴的时候。 就在忍着眼眶里快要像水龙头一样喷出来的眼泪。 她又不敢在他面前哭,怕他觉得她很烦,很惺惺作态。 傅城连话都不愿意听她说了。 现在一定很讨厌她。 以前宋声声会因为傅城不搭理自己而生气,觉得没脸面,而怒气冲冲。 可是现在,她一想到傅城会很讨厌她。 她并不是生气,而是难受。 “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你等会儿7洗个脸再下楼。”傅城停顿了一下:“晚上睡觉之前用鸡蛋敷一下眼睛,不然你明天睡醒眼睛会肿。” 他的意思,就是他今晚先不回来了。 第140章 真的要走吗? 宋声声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口,就像以前那样,但是他却不像从前那样,他慢慢推开了她。 傅城绷着冷色,手握紧成拳,他极力忍耐才没有回头往后看。 傅城刚下楼,就撞上了他妈。 还有好多天没回家的兄长,傅远看他往外走,“你去哪儿?这个点还要出去?” 天都快要黑了。 傅远观察的很仔细,看见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不像是熬出来的。 憔悴不堪的像是经历过一场撕心裂肺的难过。 傅城说:“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不然就有点麻烦。” 赵小宁留着也是个祸害。 不管怎么样。 这个人不能让她继续待在首都,今天能把东西转交到他父亲的手里,明天就会告诉别人。 傅城不会给她留这种机会。 只要她不在首都,即便她把宋声声的身份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更不可能会有人真的去管。 傅城已经查过了,赵小宁这次到首都来,是开了假的证明。 她根本就没有生病。 更没有去医院看医生。 傅城已经联系上了小水村的生产队长,把这件事和他说清楚了。 对方既没有想到赵小宁胆子这么大,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敢骗人。 大队长怕这事儿闹大会弄得自己也挨处分,他马上火急火燎联系了这边的人,让他们把赵小宁赶紧给送回来。 七零年代,人都不能乱跑。 没有证明就寸步难行。 连招待所都住不成。 在公安局工作的小公安,刚好是傅城以前在学校里的学弟,这会儿都已经找好了人准备把赵小宁送上火车。 保险起见,傅城还得自己去盯一眼。 傅城这会儿也的确不想待在家里,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她发脾气,口出恶言,到底伤人。 这种时候,他也无法冷静下来。 倒不如先远着些。 傅城到了火车站,也没什么表情,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 小公安跑着过来给他说:“傅团长,刚刚局里开了证明把人送上火车了,特意安排了乘警关照,绝对不会让人跑了。” 傅城给了他递了烟:“谢了,也辛苦你了。” 小公安也没客气,接过了烟:“那我就先回家去了,老婆还在家里等着。” 说着年轻的男人还羞涩的笑了笑。 “傅团长,你也早点回家吧,别让嫂子担心。” 傅城唇角的笑容有几分牵强,“我晚点还要回部队,你回吧。” “行!下回这种小事您也不用特意再跑一趟。” 傅城站在寂寥的火车站台,他点了支烟,若隐若现的星火,伴随着冷寂的烟火。 * 宋声声的眼睛果然肿了。 她昨天晚上一整夜都没睡着,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盖了两床被子还是觉得很冷。 枕巾都湿了。 哪怕昨晚用鸡蛋敷了眼睛,她的眼皮还是肿的不能见人。 她想好了。 与其这样,令人讨嫌,到最后闹得更加难看,闹到傅城越来越讨厌她,用那种她根本接受不了的眼光看着她。 她还不如就先离开了。 反正看命运的安排,也迟早是这样。 宋声声只是还没想好,自己能先去哪里。 她也不知道能找谁去开证明,回宁城的话,爹妈看见她被扫地出门,也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到这种时候,宋声声才发现自己没有朋友可以投奔。 宋声声顶着肿肿的眼睛,趁着楼下没有人才悄悄钻进厨房里,煮了个白水蛋,剥了壳之后小心翼翼在眼周滚了滚,等到消了肿,她也觉得松了口气。 宋声声心里还是闷闷的。 最近她也不用再去学校。 学校已经开始给学生放起寒假,老师们跟着一起放了假。 她这种旁听的学生,也没有课上了。 宋声声坐在沙发里,眼神有些空,茫茫然的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她用了家里的电话,有些生疏的拨通了军区的电话,待到那边有人接起,她又犯了怕生的毛病,小声地说:“同志你好,我是傅城的家属,我找你们傅团长,可以麻烦你帮我叫他一声吗?” 接电话的小同志说:“团长这会儿不在,要不您等会儿再打过来吧。” 宋声声有些失望,她说:“不用了。” 她接着,又画蛇添足的补充:“你们的任务重要,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等他回家我自己和他说好了。” 挂了电话,宋声声忽然就丧失了刚刚莫名的勇气。 一连几天,傅城也没有回家。 宋声声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回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他知道了会生气、会讨厌她也很正常。 男人可能都会介怀,自己的妻子够不够忠贞。 宋声声想明白了,尽管难过,也打起了精神。 她打电话给了傅嘉艳,她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也没有独自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过。 不过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好日子。 宋声声下午出了门,去了火车站,用身份证明随便买了张去往临省的火车票,时间就在三天后。 买完火车票,她回家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她不声不响也攒了不少钱。 傅城应该不缺钱花,他工资又高。 宋声声就不打算给他留了,一个人带着这么多钱,她也怕被偷,她在外套里面缝了好几个口子,把钱分散装进去,又用针线给缝死了。 出门在外,没有钱才是真的寸步难行。 只是临走前,宋声声有点舍不得她的孩子。 如果可以,她也想把儿子带着一起走,但是这样对他也不是很好。 在首都,他有好的学校可以读,生活怎么也比跟着她安稳。 而且带着孩子走,傅城肯定会追过来的,指不定到时候会更加觉得她恶毒。 宋声声有些惆怅,怎么越努力,她还是越朝着梦里面这本书的剧情走了呢!大同小异。 不过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晚上,傅城依然没有回来。 叶静看出来了儿子和儿媳妇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儿子一连几天也没回家,更没个电话。 叶静都看不过眼,电话打到军区,也是没人接。 隔天丈夫知道她对着电话里的接线员发了脾气,才拨电话回来:“你不要着急,儿子出任务去了,谁也联络不上。” “怎么这么突然?” 傅文渊只在电话里说:“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军令如山,你要理解。”顿了顿,他说:‘让声声放宽心,人会平安回来的。” 事实上,这个有些危险的临时任务。 是儿子主动要求去的。 傅文渊也没拦着,知道他现在可能需要冷静下来。 叶静听完还是怀疑,不过在声声面前也还是给儿子解释了两句,说他临时有任务,再过几天,人就回来了。 宋声声点点头:“妈妈,我理解的。” 烦她就不想见她了。 这很正常。 她只是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再试着哄他一次。 好吧,那就算了吧。 她还是不要那么讨嫌了,她还要脸,要自尊,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廉价卑微。 宋声声本来也想给傅城留一封长长的信再走的,这下提起笔,也只在信纸上留了个简短的几句话。 写完了信。 宋声声就开始收拾行李,可她大张旗鼓拖着行李出去也有点不现实。 除非等到家里没什么人在,才能偷偷摸摸的跑掉。 宋声声理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保暖的外套,她一个人也扛不动太重的行李,拿太多没有意义。 等理好了衣服,她已经有点累了。 即便如此,还是把这几天辛辛苦苦织的毛衣给收了个尾,给小池的围巾也织好了,也是黑色的。 小孩冬天的时候裹着围巾,不会被冻到脖子,耳朵也吹不到风。 这几天,大伯哥倒是在家。 每天早出晚归,忙于工作的同时,也会抽出空来指点一二侄子的学习。 这会儿,小池应该正在书房里练习。 宋声声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大伯哥,等到书房里的门开了又关,她看见大伯哥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接着才进了书房。 宋声声手里拿着围巾,男孩儿一见到妈妈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妈妈。” 宋声声走过去,字帖上临摹的字迹已经很传神,进步神速,有模有样。 不过宋声声也没觉得奇怪。 孩子的定力十分强,叫他练字,他就能在板凳上坐一整天,静下心来慢慢的练、认真的写。 男孩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小毛衣,烟灰色的裤子,毛茸茸的头发显得乖顺好看。 一双眼睛像葡萄。 亮亮的,黑漆漆的。 皮肤柔软白嫩,越长越好看。 宋声声发呆的时候被儿子勾住了手指头,她回过神来,听见他问她:“妈妈,这个围巾是给小池的吗?” 宋声声点头,她捏了下他的脸,觉得不够,又低头亲了一下。 看见他火速变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笑。 她将围巾在他脖子上宽松的围了两圈,遮住大半小脸,只露出眼睛的孩子,看起来更乖了。 宋声声记得自己“抛弃”过儿子好几次。 每次他傻乎乎的相信,傻乎乎的在家里等她,然后轻易被她哄好。 可是。 自己和孩子。 她好像总是会先选择自己。 第141章 走 晚上睡觉之前,傅落池把围巾整整齐齐的叠好,本来是放在他那个小衣柜里。 他安心的躺在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他闭上了眼睛,就这么过了一会儿。 床上的小人儿又重新爬了起来。 他踩着小板凳,打开了衣柜,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围巾从里面拿了出来。 然后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这才继续躺好、盖好被子、继续安心的睡觉。 * 宋声声在这三天,也不是没有再动摇过,但是傅城也没回来过一次,她就只能一遍遍和自己说算了。 临到火车出发这天。 宋声声闷声不吭拎着行李,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院的门。 正好傅家这会儿没人。 傅远有工作,把侄子也带了过去,他教孩子很严格,哪怕人不在办公室,也会让秘书盯着侄子的课业。 弟弟去出任务。 弟妹看起来不像是能教得了孩子的,他难免就更严格了一些。 叶静也在单位。 家里的保姆阿姨早早做好了饭,就回家了。 宋声声把留给傅城的信放在了床头柜里面,织好的毛衣,挂在了衣柜里。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家。 她拿着行李的样子难免会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大院里有些退休干部,对她都已经眼熟。 南方来的小姑娘,漂亮的紧。 瞧见他们老人家还会笑眯眯的打招呼,讨人喜欢的很。 “声声,你这是去哪里?” 宋声声的眼睛有一点红,但是好在不明显,但是她早就想好了借口。 她说:“奶奶,我回老家探亲。” 老人家听着也有些诧异:“你一个人回去?不等小傅陪你回去呀?” 他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小傅了。 他们虽然已经是退休了的老干部,但是家里的小辈现在也还是干部,有什么消息还是灵通的。 小傅出任务去了,没个几天,还真回不来。 宋声声顿了下,装得若无其事,“嗯,他有任务,我先回去,等他休假,他再去宁城找我。” 老人家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一个小姑娘,路上怕是不安全啊。” “奶奶,我弟弟来火车站接我了。” 老人家听过之后这才稍微放下了心,“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找公安。” “好。谢谢奶奶。” “快去吧,可别耽误了你上火车的时间。” 宋声声说有弟弟来接,就是随口一说的话罢了。 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就是这么的凑巧,也就是这么的不凑巧。 她气喘吁吁拖着行李刚出大院的门,就看见在站岗岗亭里打听消息的少年。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薄薄的、瘦瘦的,声音听起来干干净净的:“你好,同志,我来探亲,我姐姐住在里面,这是她的照片。” 这句话刚说完。 宋裴远好像就敏锐的发现了身后的目光,他往后一看,就看见了哼哧哼哧扛着行李的宋声声。 宋声声看见他也呆住了。 姐弟俩大眼瞪小眼。 宋声声惊讶到手里的东西都掉了。 宋裴远把照片揣回兜里,小跑着到她面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行李。 宋裴远的表情很凝重:“姐,你要去哪儿?” 宋声声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状况,她提着大包小包,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宋裴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神陡然变得锋利起来:“他对你不好了?” 这凶凶的语气。 听着就不太好。 宋裴远几乎一下子就认定了这个事实,握紧了拳头,转身就要往里面闯,我咬牙切齿道:“我找他去!” 宋声声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别去。” 她还没说出完整的话,在他刚刚开口问她的时候,喉咙就酸了。 她本来这几天都好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因为这几个字,就唰的一下想要哭。 宋声声低着头,这样看不见她红红的眼睛,她吸了吸鼻子,说:“我没有被欺负,我们先走。” 在大门口,怎么着都有点难堪。 又不是多光彩的事情。 第142章 送 宋裴远听着她的哭腔,一下子就像是僵住了。 他僵硬了片刻,尽管不情不愿,还是被她拉着走了。 宋裴远帮她拿着行李,走在她身边,半晌没吭声,等到走远了。 他才问:“去哪儿?” 宋声声没回答,她也没想让宋裴远知道她要自己去过日子了。 她怕宋裴远回去告密,她反过来问:“你怎么来这里了?不在家好好上学,乱跑什么。” 宋裴远看了她一眼:“我现在放假,哪里都能去。快过年了,爹妈让我过来给你送点年货。” 这个话,宋声声才不信呢。 她的爹妈能有这么好心吗? 每年过年自己家里的年货都不太够吃,怎么想得起来给她送。 还跑的这么远。 让宋裴远千里迢迢的送过来,寄过来他们怕是都嫌事多。 宋声声也没说不信,而是很聪明的问他:“年货呢?” 没想到宋裴远还真带了一些过来,有鱼有肉,都是公社每年多出来、然后分下来的鱼和肉。 宋声声看着这些腊肉,还真奇了怪了。 没想到爹妈今年真的改姓,舍得给她这个女儿送东西了。 宋声声有点可惜。 她都不留在这里了,路上带着这些东西到底有些不方便,又多又沉,她真的有点拿不动。 宋裴远说完,也没让她躲过去:“你呢?扛着这么多行李是怎么回事?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宋声声低着头说:“我要出趟门。” 宋裴远看着她:“一个人?” 宋声声:“我一个人难道不能往外走了吗?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宋裴远不想这样硬邦邦的和她说话,但是看她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说真话的样子,就气得有点暴躁。 他说:“出多久的远门? 一个人都要带这么多的行李!” 宋声声被问的有点哑口无言。 宋裴远一点儿都没打算放过她:“还有刚才,怎么我说了一句,你就要哭的表情了。” 委屈的要死。 好像见到了靠山。 还说没有受委屈。 宋裴远在她开口狡辩之前,就断绝了她的后路:“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低头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躲起来哭也是哭,忍回去的眼泪也是眼泪。” 宋声声被他一连串的话弄得压根没法再狡辩,但是让她告诉宋裴远,她现在真的就像他们预想中的那样,被傅城厌烦了,她也做不到。 肯定会被狠狠的耻笑。 宋声声摆出的脸色,实在可怜。 宋裴远只看了一眼,就有点不想再逼问下去,发生了什么,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没必要逼她太紧。 宋裴远深深吸了口气,“他对你不好,咱们就回家。” 他也知道爹妈对她什么态度,顿了一下,接着说:“姐,我这里也还有一点钱,不想回家住,我就在县城给你租个房子,你先安心待着,咱们家也不是穷的没有傅城就不行。” 宋声声听着他的安排,有一点感动。 没想到这个弟弟还挺靠谱的。 她摇了摇头:“我有地方去。”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火车票,“你先把我送去火车站吧,快过点了。” 宋裴远看见他姐掏出来的火车票,沉默良久,他也是很震惊的。 没想到他姐看起来不怎么着调的样子,准备要走,连火车票都订好了。 如果不是他今天正巧来了。 或者是他再迟一步。 就根本见不到她的人影,找也找不见。 火车票上的目的地是在临省最南边的一座小城,叫溪城。 “姐,你要去溪城?” 宋声声点点头:“嗯,你不用劝我,也不要告诉爸妈。如果你告诉第三个人,我就真的不认你这个弟弟了。” 宋裴远本来也没打算告诉爹妈。 他只是比较担心:“姐,人生地不熟,我不放心你。” 宋声声皱着眉头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比你还大几岁,溪城离省会也近,治安好一些,我一个人也不怕。” 说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写了公安电话的纸条:“我还记了公安的号码,有事我就叫公安来帮忙。” 宋裴远了解她。 决定好的事情,想要劝下来就难。 他没办法,帮她搬行李到了火车站,不巧火车晚点,还迟了好几个小时。 宋裴远趁此机会,去售票处买了张站票。 好在从首都去溪城的路也不远。 几个小时站下来,对他这个小伙子来说不算什么。 等到火车来了。 宋裴远跟着宋声声一起上了火车,他一个高高的少年,看起来脸又很臭,一时间还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他。 宋裴远安全把他姐送到座位,他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她身边站着,像古时候那种凶神恶煞的门神。 宋声声从袋子里拿了个馒头出来,这是她从家里拿的。 “吃点吧,怕你饿。” 宋裴远接过馒头,几口就是一个,吃完之后,他就更不觉得累了。 一路上,宋声声都很警惕,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包,生怕被人抢了或者偷了。 她今天出门还特意换了身旧衣服。 看起来就很清贫,这样也不容易被小偷盯上。 她还睡了会儿,睡醒迷迷糊糊的就到了溪城,下火车的时候人挤人。 宋裴远撑起手臂就把她隔绝在人群外,他另只手帮她提着行李,“走吧,姐。” 下了火车,宋声声说了自己的计划,让宋裴远知道她也不是那么不靠谱,不是调情似的和自己的丈夫闹离家出走。 她想清楚了。 她这辈子好像也不能永远都依靠别人,靠天靠地靠男主,不如靠自私自利、诡计多端的自己。 “我以后也想读大学,就先不找工作了,现在的积蓄还够我撑个两年,我打算租个房子,在这边好好读书复习,顺便找点零工,空的时候才去。” 打零工也不是为了钱。 而是得认识本地人,许多事情才方便,才不容易被当成外人欺负。 宋裴远听完她的打算,“好。” 宋声声接着说:“还是那句话,别把我在溪城的事儿告诉爹妈。” “知道。” 两人先找了个招待所安置着了。 下午宋裴远就陪她去打听哪里能租房子,货比三家问来问去,还真被宋声声问到了一处地方。 她也很警惕,遇到价格便宜的还知道问有没有出过事儿,是不是凶房。 特别谨慎。 这才房东看来就是事儿多。 还真就是因为她的谨慎,避开了一套出过人命的小房子。 宋裴远默默看着他姐同人家讨价还价的样子,恍惚中好像看见他们小的时候,她和欺负了他们的几个人据理力争的样子。 宋裴远也都快忘记了。 他姐从来就不是真正被娇养过的菟丝花。 她只是看起来比较易碎、娇贵。 可是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过去了,这朵花依然开的绚烂。 看好房子,按了手印,交了钱。 就算定了下来,房子位置好,靠近城里最热闹方便这片地方。 就是有点老旧,得从里到外都重新打扫一遍。 姐弟俩花了两天时间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从此,宋声声就算在溪城安顿了下来。 * 这边,大院里头快要翻天了。 叶静最先发现儿媳妇不在家,等到晚饭时间,人还是没回来。 她这才急了,连忙派人去找。 大院里之前退下来的老干部,看她家里找的急,也就如实告诉了她:“你们家声声,今儿中午不到一点儿的时候,拿着行李就去火车站了,说是要回去探亲,她总不可能没告诉你吧?” 叶静听完,立马就急了。 心想这真是要坏事了。 叶静也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儿媳妇,一声不吭的说走就走。 外面也没那么安全,这世道流氓劫匪人贩子,一个都不少。 保姆阿姨又在卧室的桌上发现了一封信。 “妈妈,替我照顾好小池。谢谢。” “请告诉他,我很爱他,很快还会再见的。” “我先回家了。” 叶静看到信的时候,都急死了。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丈夫是不是在忙,直接打通了丈夫办公室的电话。 “快点告诉你儿子,他老婆被他气走了!!!” 第143章 惊蛰 叶静在通话里的语气难免着急了些,一开始她也不敢确定声声是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可是她去问了在岗亭站岗的警卫员,人是亲眼见着她扛着大包小包出了大门的。 “我现在是联系不上你儿子了,你去试试联络你儿子!问问他到底还回不回这个家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就不想过了!” 叶静本身就在妇联工作,每天处理都是和妇女儿童相关的工作。 她自然是站在妇女这边的。 而且这事她看在眼里,她的好儿子那天连夜出了门,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那么晚了还赶回了部队。 显然,他这回要去出任务,压根就没有和声声说过。 人守着家里的电话线,不仅在等他的电话,还给他打了好几个,肯定是没接通,她才那么失落,慢慢寒了心。 不过叶静也不觉得儿子有任务执行,是什么谎话。 但他这件事上就是有错。 军嫂难当,小两口本来就聚少离多。 何况声声还是千里迢迢从宁城过来和他过日子的,举目无亲,肯定没什么安全感。 即便她小性子多了点,容易胡思乱想,也是情有可原。 身为丈夫,傅城就是要多体谅,多照顾。 叶静越说越生气,平时在单位处理的多了,自己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义愤填膺的:“我看声声条件也不差,长得这么好看,基因肯定不差,嘴巴又甜 ,人又聪明乖巧,你儿子不想过就趁早离婚,不要耽误人小姑娘再找第二个。” 傅文渊听着妻子怒火中烧的声音,默了半晌,“这几天我也没办法联系他。” 正是执行任务的紧要关头。 就算告诉了他,也不能把人给叫回来。 傅文渊说:“阿静,你别着急,我派人去找。” 叶静冷哼了声:“怎么找?都不知道人是怎么走的!” “警卫员倒是说声声他弟弟过来接了人,我已经打电话给宁城的战友,让他们帮忙留意着些,不过我看声声是不会回宁城的。” “她到底有没有上火车,都说不好。” 七零年代,找个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无异于大海捞针。 说的简单,实施起来就难了。 叶静也懒得再和丈夫争吵,现在就不是吵架的时候。 她又赶紧给儿子的单位打去了电话,开门见山:“你弟妹不见了。” 傅远手里握着钢笔,长长的一道黑色划过文件的下方,他皱起眉头,表情凝重:“妈,什么叫不见了?” 叶静就把这些天的不对劲都说给了他听,“你说她一个人能跑哪儿去?今儿找来的真是她弟弟吗?万一是什么人贩子可就不好了。” 傅远镇定下来安慰母亲:“妈,你先别慌,没有人贩子敢出现在警卫员的面前。弟妹她…其实也不笨,没那么容易被人拐跑。” 不过。 傅远其实不太想管这件事,他嫌麻烦。 他更加确定自己看得果真没错,宋声声还真挺幼稚的,性子难缠。 一点点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傅远第一最厌蠢,第二就最讨厌无事生非给他找麻烦。 但是无论如何,哪怕他再看不惯宋声声的各种缺点,但她现在既然已经是傅家的儿媳妇,是他弟弟的妻子,出了事情,他就不能不管。 “我派人去火车站问问。” 不过也不能抱什么希望。 检票员每天见到那么多人,哪里能记得住。 叶静也知道希望渺茫,“只能先这样了,回头多注意着宁城那边来的消息。” 傅远说:“知道。” 叶静也没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小池还不知道这事,你别说漏了嘴,就说声声回家探亲了,很快就会回来,知道吗?” 傅远皱眉:“妈,这种事瞒不了很久。” 叶静不是和他商量:“你又不知道小池有多喜欢声声,能瞒着就先瞒着。而且声声在信里嘱托我帮她照顾孩子,如果不是你弟弟太混账,她怎么也舍得舍下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傅远揉了揉眉心,“他做什么了?” 傅远了解傅城,他又不可能和别的女同志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更不是那种会苛待妻子的男人。 平时在家,什么事都没让弟妹沾手。 傅远想不到他能做出多过分的事情把人气的离家出走。 叶静心说她这个当妈的也不知道啊。 “他一连十几天都没回家,去做什么了也没和声声说一声。换成我也会生气。” “妈,他是军人,不是什么闲人。”傅远脸色都变得严肃几分:“军人的家属原本就要承受很多普通妻子不需要承担的责任。当初她和傅城结婚的时候,心里已经很清楚明白才是。如果她受不了聚少离多的生活,分开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好。” 叶静听了差点没被气死,“你别把声声说的很不懂事,赶紧帮我找人去。” 傅远没说,他就是觉得宋声声不太懂事。 “知道了,妈。” * 哪怕是他们费了很大的劲去找一个人,也只在火车站问到了工作人员,说是见过一个比电影里的女演员还漂亮的姑娘。 白白净净,眼睛很大。 眼圈周围有点红,和另一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的少年,一同上的火车。 两人扛着大包小包,很是惹眼。 但是火车具体是往哪边开的,他们就真的记不住,也不太清楚了。 每天的车次那么多,谁能记得清楚。 一连找了十几天,都是一无所获。 而傅城这边和a国的军事演练,也结束了。 为期一个月,圆满成功。 在他们这方装备和技术都不如对方的情况下,还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傅城的胳膊受了伤,弹头的擦伤。 指导员差点被吓得半死,他本人却没觉得有什么。 演习中,也不止是一次和死亡擦肩而过。 每次,忍着痛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宋声声。 想到她,心脏就更痛了。 傅城后来疼的麻木的时候就想,何必同她那么斤斤计较,就认了吧。 认了她的三心二意,认了她心里有别人。 他可以忍,可以等,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傅城也不想再和她置气,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她。 军演结束,傅城参加完表彰大会,就迫不及待的要回家。 他身上还穿着正儿八经的军装,刚回宿舍换了身衣服,联络员就过来给他说:“报告团长,这些天有很多您家里打过来的电话。” 第144章 知晓 “谁打来的?” “都是您的母亲,她昨天打电话来还提醒我,您回来了就立刻通知她。” “知道了。” 一个月过去,已经进入首都最冷的时候。 昨晚下了一场暴雪,外面的积雪深厚的到成人的小腿肚。 道路已经及时清扫出来,哪怕今天艳阳高照,外面的风冷得还是像巴掌,扇在脸上,一阵阵的疼。 驾驶员在车里等。 过了会儿,车门被人打开,男人上了车,瞳孔在光照下显出淡漠的茶色,他侧脸望着窗外的街景,金光灿灿,映着男人冷白的皮肤。 他收回目光,“小刘,开快点。” 驾驶员都看出来了傅团长这是着急要回家,不过这也情有可原。 一个月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个男人都会想的。 哪怕是傅团长这种看起来清心寡欲的男人也不例外。 十几分钟后,军用车顺顺利利开进了大院。 傅城路上罕见的没有沉默,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他问:“小刘,这段时间经常下雪吗?” 小刘说:“也没经常,三五天下一次。不过这几天倒是连着下了好几回,今天总算见了太阳。” 说着小刘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今年这天也忒冷了,真是冷得人都要受不住了,还是家里暖和,团长,不怕您笑话,我老婆以前都讨厌和我睡一个被窝,我睡相不好,经常吵醒她,今年她倒是不嫌弃我了。” 傅城听着又想起了声声。 她也很怕冷。 上个月,没那么冷的时候,都使劲儿的往他怀里钻。 这个月,降温了。 她一个人,也不知道睡得好不好。 热水袋,也管不了一整夜。 傅城往后仰了仰,慢慢合上眼睛,他想起来他走的那天,她红红的眼圈,还有那一声声哽咽的对不起。 也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哭。 这一个月的挣扎,傅城已经认清了自己。 断不掉,舍不得,放不下。 就是喜欢。 哪怕怨恨着也喜欢的要紧。 既然这样。 只要看好了她,不声不响在暗地里处理掉那些让他觉得碍眼的存在,用无形中的天罗地网把人圈在自己的地盘。 他就不会再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傅城回来的日子,也正巧了。 是腊八节。 大院里热热闹闹的,傅家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傅城在路上让小刘转道去了国营商场,买了两支国外进口的钢笔,还有难得才有货的女士手链。 他拿着东西,随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家里好像只有保姆,父母不在,兄长应该也去忙了。 傅城倒是不急着见他们,他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压着眉眼的冷厉,他问保姆:“声声呢?在楼上吗?” 学校里放了假。 这么冷的天,她应该也不会往外乱跑。 保姆有些诧异,脱口而出:“您不知道吗?声声走了呀。” 这话一出,男人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沉沉压了下来,他拢着眉心,“走?走去哪儿?她不在楼上吗?” 保姆也是个有眼力见的。 看清楚男人脸上的表情,就不敢再多话了。 合着傅团长到现在还不知道老婆已经离家出走了? 找了小半个月都还没找回来。 保姆支支吾吾的,傅城径直上了楼,打开房门,里面没人。 空的像是很久没住过人,连她的气息都淡了。 傅城绷着脸,表情有些可怕。 他下了楼,正巧叶静带着孩子从医院里回来,傅远抱着侄子,刚去打了针,这会儿睡着了。 有点病恹恹的。 叶静看见小儿子从部队回家了,她这会儿是真的不着急了。 “你先把小池抱到楼上休息,前几天没注意,孩子发烧了,刚刚去打了针,烧才退。” 傅城从兄长怀里接过儿子,小孩儿的脸蛋看着还有点红红的,额头摸起来也有点烫。 傅城一言不发,先把儿子抱回了房间。 盖好被子,关好房门。 这才下楼,傅城问了出口:“妈,声声呢?” 叶静实话实说:“她买了火车票,走了。” 傅城的心往下沉了沉,绷紧的下颌弧度冷硬,“是去哪里的火车票。” “不知道。”叶静说:“就你出任务的半个月后,她不声不响就走了。还是你哥派人去火车站问了才知道她上了火车,没回宁城,我们找了半个月,现在也没别的消息。” 叶静有点生气,话自然就多:“说是她弟弟来接了她,我看她走了也好,你也不是很喜欢她,倒不如让她去和别人好好过日子。” “她给你打电话,你也接不到。” “在家里等你,也等不到。” “你连去出任务,都不和她说一声,换成我,我也不乐意在这里待着受气!” 傅城的心脏跟着这些话往下坠,他的脸色都不止是用难看两个字能形容得了的,眼眶里爬满的密密麻麻的血线,看着也很可怕。 他握紧拳头,拔腿大步往外走。 叶静叫住他:“你去哪儿!?” 傅城的话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我去找她!” 外面的冷风刮在脸上,疼得他几乎都没感觉了。 他一路疾驰奔跑,一口气跑到了火车站。 夜里霜降,男人的睫毛上挂着凝结的冷霜,他整个人都像是刚才从冰窖里出来。 偏又不巧,火车站里值班的工作人员要下班了。 “同志,我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冷。 男人的声线听起来没有那么平稳。 工作人员看着眼前这位脸色苍白的男同志,感觉得出来他的精神不太好。 “不好意思啊,同志,我们下班了。” “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来吧。” 傅城等不到明天,身体里的血液好像流速都变得急切,满脑子只剩下她坐火车走了。 她要去哪里? 外面的世道那么乱,她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举目无亲,会不会被人骗了? 傅城不能想得更多,再这么想下去他都要疯了。 第145章 破碎 傅家的灯,直到深夜还亮着。 叶静睡不着,她心绪不宁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时不时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都凌晨两三点了。 傅城还没回来。 终于。 叶静总算听到了外面有动静,儿子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几乎都不能细看,身上的外套已经有些湿了。 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肩上,缓缓浸透了外套布料,肩上这片颜色都被湿濡染得更深一些。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傅城开口时,情绪听着好像还算平静。 不过越是这样,叶静心里就越是担心,毕竟他刚回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 傅城好像认清了现实,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明明那么胆小,那么怕一个人坐火车的人,还是买了火车票,说走就走。 傅城张了张嘴,声音的情绪听起来隐隐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破碎,他哑着嗓子问:“妈,声声走之前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 叶静也没亲眼见到人离开。 不然她肯定就拦着了。 她又觉得这事本来就是儿子的错,但是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 “没有。” “倒是给我留了一封信,请我帮她照顾好小池。” “嗯。” 傅城听见谈不上失望,不过他脸上的肤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带着淡淡的病态的惨白。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其实已经冻僵了。 手脚被冷冰冰的风雪吹得僵硬,但是和心底的冰冷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 傅城说:“妈,我先上楼了。” 叶静欲言又止,看着他上楼的背影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句:“你别太着急,声声也不傻,在外面过得不会差。” 傅城微微抿了抿唇瓣,唇线的弧度绷得有些紧。 他怎么可能不着急、不担心。 傅城没有同母亲争辩,说什么都晚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人。 傅城刚才那几个小时,一直耗在火车站里,翻找出当天经过首都的车次,确实多的数不过来。 即便全都翻出来,按照路线一个个去找,也不知道要找几年才能找到人。 时间已经不早。 傅城毫无困意,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他打开衣柜,里面她的衣服还剩了不少。 她也没有全都带走。 傅城又忍不住多想了起来,这么冷的天,她只带了一点点衣服,怎么够穿。 生病了,又怎么办? 身上的钱,够不够花? 会不会被别人骗? 这世道骗子那么多,骗术更是层出不穷。 她花钱是从不会节省的,若是被人给骗了,少不得要过一段紧巴巴的日子。 傅城越想脑子越痛,他有些疲倦的把自己扔到床上,闭了闭眼睛,随即重新睁开了眼。 他抬手,打开抽屉。 本来是想从抽屉里翻两颗止痛药出来。 却意外的看到一个信封。 上面用钢笔写了三个端正的大字——给傅城。 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傅城捏着信纸的指骨用力到快要把手指掐断了,喀喀作响。 男人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息还是有些颤抖,哪怕是他曾经被人用枪顶着脑门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他的手指仿佛有些轻微的颤。 仔细看,又好像是错觉。 傅城打开信封,拿出封在里面的信纸。 里面的字写得也和信封上一样的端正。 一看就知道是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以前的我,三心二意,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但我真的没有喜欢沈知书。” “你娶我,非你本愿,我们本来就是不合适的。” “我走了。” “祝你以后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爱人。” 最下面还有一句被划掉的字,一道连着一道,所幸划痕不深,仔细辨认也能看得出来——“不要找我,不想见你,讨厌你。” 大抵还是气不过,才会写了又想要抹去。 傅城捏着这封信,自虐一样看了一遍又一遍。 男人黑沉的目光落在这上面的几行字,反反复复,一遍遍自我折磨似的看完。 她留给他的信件,也是很短暂的。 一个字都不愿意和他多说,明明是带着委屈离开的,也不愿意在信上说一句,甚至还在给他说对不起。 傅城看见对不起三个字,手抖的有点厉害。 这三个字,就像那把穿心的剑,平静的贯穿他的心脏,让他死的彻彻底底。 这天晚上。 叶静也没睡好,起夜的时候,绕到儿子的房间外,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好像没有动静,透过门缝,也看得见卧室里的灯也关了。 但她觉得他今晚肯定睡不着。 果不其然。 第二天,天刚亮。 傅城就下了楼,他穿得倒是一丝不苟,但是叶静将他眼睛里熬出来的红血丝看得清清楚楚。 一看就是整夜没睡。 “妈,我等会儿带小池去打针。” 叶静不太放心,她还没开口。 就听见儿子说:“我回宁城一趟,辛苦您帮我多照顾几天小池了。” 叶静忍不住问:“你去宁城做什么?我打电话给过你陆叔叔,人没回宁城。” 傅城点头:“我知道。” 他起身,面前的早餐一口都没碰,他说:“早上我打电话给陆叔叔问过了。” 不过傅城面无表情的想,这也没关系。 既然她是和宋裴远一起走的,不管去了哪里,宋裴远都要回宁城上学,而且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宋裴远肯定要回家。 他就在宁城等着,守株待兔。 哪怕宋裴远不肯张口告诉他,她的下落。 他总会忍不住偷偷跑去见她。 傅城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叶静看着儿子的神色,不敢再多说什么,感觉他现在就站在悬崖的边缘,再多说一句就把人给推了下去。 “我先走了,妈。” 叶静重重叹了叹气,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傅城抱着儿子,出门之前也记得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小孩儿生病了,精神就不太好,脸色看起来也很苍白。 小池从小就有点体弱多病。 稍不注意就会生病。 已经走到门外,怀里的小孩儿忽然闷闷的出声:“爸爸,围巾。” 傅城单臂捞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已经给你围上了。” 男孩抬起有点红的脸,金光正好落在他通红的鼻头上,透着几分可怜,他执拗道:“不要这个。” 傅城沉默。 男孩小声地说:“要妈妈给我织的那个。很暖和,也好看。” 傅城看着他小声说话的样子,默了半晌,摸了摸他的脸,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好。” 围巾还被整齐的放在床头。 每天都伴随着的小孩入睡。 他刚开始的那几天还会围着妈妈亲手给织的围巾出门,像只高高翘起尾巴的小狐狸,在熟悉的领地里四处的炫耀。 仿佛在炫耀自己最漂亮的尾巴。 让所有人都看见他有妈妈给织的围巾。 傅城给孩子重新围好围巾,抱着他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他的兄长。 傅远看了眼他怀里有些蔫巴巴的侄子。 对这个侄子,傅远倒是越来越喜欢了。 他收回目光,问:“妈说你今天要回宁城。” 傅城:“嗯。” 傅远没说什么,只是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显然是不认同这种做法的。 想来也是,一丝不苟的外交官。 自然不能理解,傅城这种不够成熟稳重的做法。 人要找,但没有必要亲自去找。 耽误了多少时间,浪费了多少精力。 “你非要自己去吗?” “哥,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傅远对于婚姻和妻子,都没有特别具体想要的,但是他现在知道,自己一定不要什么样的。 就是天天找麻烦的麻烦精。 傅城也没有和他多说,坐上车就去了医院。 等到了医院,傅城看见儿子的眼睛是红的,好像刚刚不动声色的偷偷掉过眼泪。 男孩仰着小脸,问他的父亲:“妈妈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也很认真。 似乎接受了现实,没有一边哭一边问。 而是表现得很安静,很乖巧。 “奶奶说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但是我知道奶奶在骗我。” 傅城也没打算再骗他,他说了一个字:“是。” 他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是爸爸把妈妈气走了。” “不过我会把妈妈找回来的。” 傅落池很相信爸爸说的话,只要不是不要他就好。 傅城说着就把宋声声留给他母亲的那封信拿出来,塞进他手里,“小池,她很爱你。” 傅落池已经会认很多个字了。 男孩黑白分明的眼,定定望着信上和自己有关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他紧紧抓着这封信,他问:“爸爸,我可以留着吗?” 傅城说:“可以。” 到了医院,傅城带着孩子打完了针,就把他送回了家。 傅城简单收拾了行李,买了当天去宁城的火车票,太过临时,差点都没买上票。 还是找了关系,叫陆沉渊找他大伯帮忙才弄到了张硬座的火车票。 陆沉渊知道他要回宁城,还是在这个时间回去,也很惊讶。 “傅哥,这也太折腾了。马上要过年了,你不如过完年再回去。” 傅城没有回应他说的,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替我谢谢你大伯。” 上了火车,人满为患。 甚至过道上都挤满了人。 什么味道都有。 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对于普通人来说十分难熬,但是对这么多年在部队锻炼的傅城还真不算什么。 他静静看着窗外,神色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好像在看窗外的风景,又好像没有。 火车上大多都是结伴回家的老乡,要么就是拖家带口的小夫妻。 傅城静静看着,眼睛都有些发酸,他的后脑勺也像快要炸开了那么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一阵没一阵的刺痛感好了些许。 坐在他对面的应该是刚结婚不久的小夫妻。 两人的胆子都有点小,蜷在自己的座位,也不敢随随便便就去上厕所,生怕东西被偷了,或者转眼就不见了。 小俩口嘀嘀咕咕的,妻子生了气,丈夫低声下气的在哄。 没一会儿,就又如胶似漆的了。 傅城看着,竟然有些羡慕。 他宁愿声声对他生气,也不想她张口就是对他抱歉的话。 说来也怪他,总是惹得她掉眼泪。 同她置气什么呢?非要咄咄逼人的同她犟什么呢? 傅城当时的怨恨、不甘、一点点感情的输赢都要锱铢必较的固执,通通都没有了。 他只想找到她,然后带她回家。 傅城又想起来,每天早上睡醒,她都紧紧蜷在自己的怀里,那种全然信任依赖他的感觉,时刻填满了他的内心。 他醒的总是会早一些。 她熟睡时的模样,其实很安静乖巧。 她不知道,他每天起床之前,都会偷偷的亲亲她。 火车开得缓慢,越往南,天气就越好。 偶尔经过城镇,还能看见已经贴了新春联的人家。 傅城想到她独自在外,孤零零的、也没个可以依靠的人,走的时候还带着伤心和对他的怨恨,内心与肝胆欲裂的人也没什么分别。 连着呼吸都疼。 喉咙是疼的,胸腔也是疼的。 * 而另一边,宋声声已经在溪城顺利的落脚。 临近年关,便是零工也不好找。 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过完年再找临时工的活儿。 宋裴远在她这里留了十几天,给她租的小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给买齐了。 连蜂窝煤都去给她搬了几十块回来。 宋声声倒是没怎么动手,省了不少力气,人也轻松。 只是马上要过年了。 她没打算让宋裴远留下来陪她过年。 宋裴远又不只是她的弟弟,还是爹妈的儿子。 这天宋裴远去外面搬了柴火回来,宋声声委婉的问他:“你回宁城的火车票买了吗?” 宋裴远朝她看过去,好像后脑勺都在哼哧哼哧出气儿似的,有点生气了的样子。 宋声声不知道他为什么像头生气了的牛,她说:“那我出钱给你买就是了。” “再过三天就是年三十了,你回去可千万别说我灰溜溜的跑出来了。” 第146章 扔掉 宋裴远刚从水井里打了两桶水回来,他放下挑水的扁担,有点气冲冲:“我不走!” 这下轮到宋声声惊讶了:“你要留在我这里过年吗?” 说实话,宋声声也没有一个人在外面过年的经历,如果有人留下来陪她过这么个喜庆的节日。 她是会很高兴的不错。 但是她可不想到时候被爹妈埋怨死。 宋声声皱着眉头,说:“爹妈不会同意的,你还是回去吧,别闹了。我这里现在什么都不缺。” 宋裴远板着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过了会儿,他好像终于不生气了,不像刚才好像一头气冲冲的牛。 他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忙完了事情才面无表情地说:“姐,我不一定能管得住嘴。” 他吐出的这句话,在宋声声耳边无异于一道惊雷。 她还真的有点急了。 “你怎么能管不住呢?” “管不住你也要管住,不然你前脚走,我后脚搬家。” 宋裴远不满的哼了声,“反正过年的时候,我的嘴巴就不听我的,谁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宋声声反应再迟钝,也听出来了。 宋裴远就是在故意恐吓她,不想让她赶走他。 宋声声脾气又不小,还有点吃软不吃硬,宋裴远这样耍心眼来恐吓她,她当然是不高兴的。 她气鼓鼓的说:“那你自己打电话给爹妈说你今年不回家过年了,你看他们同不同意。” 宋裴远表情都没变,“我来找你之前就和他们说过了。” 宋裴远扛的这些土特产,其实也不是家里拿的,是他用自己的积蓄和村里的人换的,又一个人扛到火车上,不辞辛苦,背了这么远。 南北差异大。 不仅是气温,还有饮食。 宋裴远就有家里以前住在北方,跟着父母下放到南方的同学,吃不惯,每天吃饭都念叨着以前自己家里的那些美食。 宋裴远觉得她到首都,估计一时也难以适应。 他北上到了首都之后,才找了个电话亭给乡里打去了电话,告诉爹妈自己跑来首都找姐姐了。 宋声声听完之后,表情狐疑看着他:“他们真的知道?还同意了?” 宋裴远只回答了前面一个问题:“知道。” 他说:“我先去做午饭。” 宋声声跟在他身后:“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宋裴远沉默了下,说:“等开学我就回去。” 宋声声哦了哦,没再说要让他走的话。 溪城是北方的一座小城。 镇上的人多数以打铁为生。 还有一些是去附近的城里讨生活了。 这几天,溪城也一直在下雪,天气还怪冷的,宋声声足不出户,每天就猫在家里。 只有买菜的时候,她才会跟宋裴远一起去买。 小地方的供销社,肉都不好买。 去的晚了,就买不到了。 宋声声又馋肉,买不到虽然不会说什么,可她眼巴巴望着别人箩筐里买回去的鲜肉,那样子看着就叫人于心不忍。 宋声声也不知道宋裴远是从哪里打听到了黑市。 就在他们住的院子后面那个巷子里,每天都有人偷偷卖肉。 比起供销社要贵一点,但是过年,能买到肉总是一件好事。 宋声声紧紧跟着他,等走出巷子,她小声地问:“你从哪儿打听来的?” 宋裴远说:“隔壁的婶子告诉我的。” 宋声声白了他一眼,掐了下他的胳膊:“什么婶子,人还年轻,你叫姐姐都绰绰有余。” 住在他们隔壁的是一户丧夫的寡妇。 宋声声搬过来的时候,同左邻右舍说的也是死了丈夫,无依无靠,带着幼弟回来谋生。 宋声声觉得她的邻居,对宋裴远有那么点说不清楚的意思。 “你…”犹豫了下,宋声声还是没忍住,问:“家里有没有给你介绍对象?” 宋裴远这个年纪,如果不是还在读书。 换成村里的其他人,早就开始给张罗对象了。 宋裴远拧着眉头:“没有。” 宋声声认真看了眼宋裴远的长相,他长得还真挺好看的,仔细看也很好看。 宋声声记得村子里对他芳心暗许的小姑娘还不少。 宋裴远这方面还没开窍呢。 对主动示好的小姑娘,视而不见的。 宋声声每次看见她们,都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就更想暴揍宋裴远,觉得他太不识好歹了。 “你也别太挑了。” “……” 宋裴远不想再这个问题上和她纠缠下去:“我做了红烧肉,吃饭吧姐。” “噢。” * 直到年三十那天。 溪城都在下雪。 宋声声穿得厚厚的,出门买了几幅字帖,还有剪纸。 在窗面上贴了福字,门前也换了两盏新的红灯笼,天一黑,家里面看着还怪喜庆的。 她出门这一趟,顺便还买了点米酒回来。 宋裴远是不想让她喝酒的,可是架不住她就是想尝尝味道。 米酒喝起来甜甜的,不知不觉,一杯接着一杯。 刚开始喝着没什么感觉,慢慢的脑袋就开始发晕,脸上的红晕像是抹上去的胭脂。 她的脸颊红红的,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屋子里烧了炕,很暖和。 她就穿了件红色的高领毛衣,下面穿了件黑灰色的格子长裙,长发微卷,懒懒放在肩侧,整个人乖巧又柔软。 宋裴远感觉她喝醉了。 宋声声摇头:“我没喝醉。” 宋裴远这会儿穿了件黑色的毛衣,她盯着他,直勾勾的看。 他被她直接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过了片刻,有些仓促的挪开视线。 宋声声忽然之间就流了眼泪,“你怎么穿着我给傅城织的毛衣?!这是我给他的!” 宋裴远脸色难看的紧:“这是我买的。” 宋声声好像笃定了他是个小偷:“你偷东西。” 宋裴远暗自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能再让她喝这么多酒。 宋声声上前去抓住他的毛衣不松手,“这是我给他的礼物。” 她很大声的强调:“新年礼物!” 宋裴远很早就知道,她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什么都愿意拿出来的。 宋声声忽然松开了手,“他肯定是扔掉了,让你捡到了。”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宋裴远,不太明白的问:“他为什么要扔掉?” 还没得到回答,自己就想明白了。 “哦,因为他不喜欢我了。” “好吧,我现在也不喜欢他。” “我要睡觉了,宋裴远。” 她跌跌撞撞回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扔到床上,脸贴着枕头,一下子就睡熟了。 第147章 有别人 年三十这天,傅城是在宁城过的。 他就在火车站这边守着,来了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在这边等着。 小水村的宋家,他也派人去过。 宋裴远过年都没回来,好像也根本没打算回来。 从前的下属,几个月没见到傅团长,感觉他这次回来更加的沉默寡言,话少了许多,情绪就好像更淡了。 有时候,静静望着火车站轨道的尽头。 什么都不说,也怪渗人的。 “同志,今天已经没有班次再往宁城来了。” “您就算有什么任务,也得明天再过来。” 傅城表现得很冷静,看起来仿佛完全没有异样,“给你们添麻烦了。” 出了火车站,傅城回了招待所。 这几天,他只能临时住在招待所里,房间不大,床也有点小。 傅城躺在床上,很少有能睡着的夜晚。 睁眼闭眼都睡不好,内心那根紧绷的弦已经快要断了。 年三十的夜晚,外面很是热闹。 不到零点,爆竹声就响彻连天。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停下来。 傅城在阳台外抽烟,他这几年很少抽烟,她不喜欢烟味。 烟火寂寥,男人的指尖仿佛都染上了烟草的淡淡涩味,哪里都是苦的。 零点之后,陆沉渊打了个电话到招待所来,他问:“傅哥,她弟弟回家了吗?” 傅城淡道:“没有。” 或多或少也在意料之中。 其实,宋裴远没回来也好。 不然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年,更让他放心不下。 整日整夜的提心吊胆,傅城睡着的时候,就在不断做着噩梦,梦见她在外面过得很不好,被人给欺负了。 等他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前些天,宁城还出了桩不大不小的案子。 回娘家探亲的妇女,被人给拐了。 找了两个月,才在离家几十里地的深山小村里找到人。 还是因为那名被拐卖的妇女上吊自杀了,村里人怕被公安同志找上门来,才报了警。 这人上吊的原因很简单,也很残忍。 男人拐卖女人,除了那档子事也没别的。 被强暴的妇女,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宁肯活生生吊死自己。 公安办这个案子的时候,傅城就在公安局里,他当时脸都白了,从小没被什么事情吓到过,那会儿手都在抖。 傅城只能怨恨自己。 为什么那时候要那样和她说话。 为什么看见她流眼泪,也能无动于衷转身就走。 幸好,幸好她走的时候还有一个宋裴远。 傅城又点了根烟,这些天抽的烟,比他前几年加起来的都多。 “傅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请了假,等见到宋裴远再说。” 陆沉渊在电话也没敢问,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宋声声了怎么办? 再或者,就算一两年后找到她。 那时候,万一她已经和别人结婚生子了,又怎么办? 以她的性子,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可不小。 这个不好,她就会去找下一个。 她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行,傅哥,我这边有消息也立马告诉你。” * 宁城的冬天,比起首都也没暖和多少。 湿冷的空气沾染皮肤钻进骨头缝里,冷的人根本不想出门。 年初六,傅城安排在小水村的人来给他报告,宋裴远回家了。 宋裴远就被傅城拦在了回校的路上,他望着眼前五官冷峻苍白的男人,几个月不见,有些陌生,感觉傅城比从前更甚几分锋利。 宋裴远没想到傅城会这么快的找过来。 从搬到溪城之后,他没有在姐姐面前提起过傅城的名字,也没再过问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没提,是怕让他姐姐伤心。 傅城开门见山:“她在哪儿。” 宋裴远不可能会告诉他,尽管他很清楚,姐姐心里还有傅城这个人,喝醉之后提起傅城这个人眼圈都红了。 宋裴远破罐破摔:“我不知道。” 傅城注视着他:“你就放她一个人在外地,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宋裴远笑了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城沉默下来,看他这样的态度,就知道了他不会开口。 宋裴远接着说:“我姐当初不是跟着你回首都了吗?你怎么找我要人。” 这句话,怪刺耳的。 傅城盯着他,过了会儿,说:“行,有本事你藏她一辈子。” 撬不开宋裴远的嘴也是意料之中。 傅城的假期也剩几天。 隔天,傅城坐火车回了首都。 叶静发现本来话就不多的小儿子,现在就更没什么话了。 她知道他回了一趟宁城,这样回来定然是一无所获了。 叶静现在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找人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情,看他眼底的冷然愈发深刻,叶静便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声声。 她不提。 傅远也不会提。 弟妹跑路这点本事,倒是让他觉得意外。 本以为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这都已经一个月了,依然杳无音讯。 傅城每天照常去军区,像是冷静下来,起码没有刚开始那段时间那么疯狂的、迫切的要找到人。 只不过他在宁城还留了人,盯着宋裴远的一举一动。 哪怕宋裴远只是打个电话,也要汇报给他。 像是把人当成了犯罪分子来监视。 宋裴远防备心很重,一直没有动作,每天按时上下课,也没见他给谁打电话。 傅城感觉自己在这日复一日的沉默中,慢慢死去。 他早早去了部队,军装穿在身上,冷肃万分。 以前还有人敢和团长开玩笑,现在是真没有了,一个个夹着尾巴生怕被注意到。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冬天过去,春意悄然而至。 傅城还是没有宋声声的消息。 身边的、听说过的例子太多了。 傅城也开始害怕,他耗不起。 他怕等自己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有别人了。 第148章 跑什么?(双更合一) 四月。 春意盎然。 宋声声开春之后就找了份工作,在巷口老裁缝的铺子里帮忙,给人改衣服,还在老师傅这里学到了怎么做旗袍。 这年头,不方便穿旗袍出门。 放在从前,会被当成资本家后代的大小姐。 不过,她自己做了一身,只在家里试穿了两回,没敢穿出门。 而且这几个月,上面发生了不少事情,谁去世了,谁倒台了。 像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宋声声这几个月在溪城还胖了些,脸颊肉眼可见的珠圆玉润起来,她现在也学会了去黑市买肉,几乎天天都去买。 猪肉、山鸡还有难得才有一回的羊肉。 价钱贵一些,也不心疼。 花的都是傅城以前给她的工资,也是能吃得起的。 宋声声给自己养得很滋润,小衣穿着都有点紧了,不过看起来还是不胖,纤细的一个。 天生骨架就小,有点肉反而还更好看。 是气血很足的那种漂亮。 哪怕她平时不怎么出门乱逛,也有热心的邻居想给她介绍对象,这个巷子也还有没成家的青年才俊,看上了她,让母亲上门去说媒。 当妈的多少有点不乐意让儿子去娶个寡妇。 而且对象太漂亮也不是好事。 “你换个人,她隔壁那个芬儿姐说了,两人都是苦命的,死了丈夫。” “虽然现在不让迷信,可是克夫这种事情说不好的。” 平时逆来顺受的儿子,这会儿倒是硬气:“没事,妈,我命硬。” “她先头有人,你也不介意?!” 男人,嘴上说得好听,跟上新时代,思想不能再老封建。 可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在意的,都希望娶进门来的妻子是干净的,没被人碰过。 还得是当妈的了解儿子。 一句话就戳中了痛处。 “听妈的,过两天你去相一个清白的。” 男人还是不太乐意,梗着脖子说:“妈,我不介意。”说着他就摆摆手:“我出门去了!” 他屁颠屁颠跑去裁缝店里。 老师傅的店里有两个缝纫机,一个年岁有些老了,不知道哪里坏了。 这小伙子主动请缨,帮忙来修。 老师傅哪怕没戴眼镜,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宋声声心里也清楚,她以前也不是没被男同志示好追求过。 她也没拦着,也不会主动和他搭话。 这人乐意干就干好了。 老师傅还能省点钱,多出来的钱,都是她的工钱呢。 而且修好了缝纫机,她才能用这台机器赚更多的钱。 宋声声现在的生活很安逸,白天在裁缝铺里跟着老师傅赚钱,晚上就回家看书写题。 按照这本书里说的时间。 明年就恢复高考了。 她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努力。 宋声声还是有点虚荣的,想要当村子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女大学生,到时候她就可劲儿在爹妈面前显摆。 给自己争一口气。 “叔,机子修好了,你看看。” 老师傅戴上老花镜,走过去试了试,接着问:“多少钱?” 青年脸有点热,连忙摆手:“不用。” 他说着又拿出刚在路上买的绿豆糕,红着脸给宋声声递了过去:“路上买的,你尝尝。” 宋声声深刻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 其他的事情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还是能管得住的。 “我不饿。”她转过头问老师傅:“师傅,你吃不吃?” “牙齿不好,吃不得甜的。” 青年有些讪讪,只得带着绿豆糕往外走了。 到底没舍得离开,就在门口守着。 屋子里,老师傅瞧着每天不知道傻乐呵什么的小徒弟,他问:“你没看出来刚才那个男同志对你有想法?” 宋声声点头:“看出来了。” 老师傅还挺喜欢自己这个小徒弟的,学起来认真有劲儿,人也不傻,就是一个人在这边,怪叫人不放心的。 年纪轻轻,死了丈夫。 也挺命苦。 “我看小伙子长得周正,你再多观察观察,早点谈个对象,对你没坏处。” 宋声声怔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谁,好像没有刚才那么乐呵了。 她接着忙着手里的活,说:“我和…亡夫感情好,我先给他守两年,再看吧。” 老师傅叹息一声:“人总要往前看,太重感情未必是好事。” 宋声声听着有点心虚,没敢再吭声。 等她忙完今天手上的活儿,刚出门就被守在外面的男同志给吓了一跳。 “没吓着你吧?” 宋声声拧着眉头看着他,她警惕往后退后了两步。 她最怕这种说了话也好像听不懂的人,她又不太会装,厌烦就是厌烦,“吓到了。” 她接着问:“你怎么还没走?” 年轻的男同志看见心上人就舍不得走,脚下挪都挪不开,“我怕外边不安全,我想送你一道回去。” 宋声声一点都没给他面子:“不用。” 她随便扯了个借口 :“我还得给我亡夫守两年的寡,让别人瞧见我们两个这样,影响不好。” “我先走了。” 说完,宋声声头也不回的回家了。 也不知道她最近是走了什么桃花运,时不时就有男同志来示好,连裁缝铺里老师傅的外孙,从省城回来都缠着她。 老师傅的外孙说话很甜。 人长得也是高大威猛,姐姐长,姐姐短。 别看他胳膊上都是硬邦邦的腱子肉,拿起绣花针也能缝缝补补。 宋声声本来挺烦他的,后来他帮她轰走了门前纠缠的男人,她也就没吭声了。 一晃又是三个月。 哪怕宋声声是普通老百姓,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到处都很紧张,报纸上频频发表了各地都要反正拨乱的言论。 宋声声每天都会买份报纸,看看新闻。 按照这本年代文的进度,傅家在这场反正拨乱的斗争中,是走对了棋的赢家。 傅城的父亲,不降反升。 调任到了军部高层,彻底掌握了实权。 不过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早就知道傅城会平步青云。 她费尽心思的讨好过,根本没有用,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刚开始那个月,宋声声想起傅城还是会情不自禁的难过,现在也能无动于衷的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了。 从小就是这样。 她喜欢的东西,总是得不到。 哪怕捏在手里,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夺走。 所以她早就学会了保护自己,被夺走了,就不要了。 就自己给自己洗脑说,她不喜欢了。 对小时候被抢走的玩具是这样。 对厌烦了她的傅城,也是这样。 宋声声合上报纸,随手放在桌台上,“师傅,我把今天的报纸放这里了。” “行,你去忙吧。” 里面又冒出个脑袋,倒是热络的很:“姐,我骑车带你去拿布。” 宋声声这几个月也和他混熟了,毫不客气,坐上他的自行车就往供销社去了。 * 首都暗流涌动。 暗处不动声色的交锋过后,时局稳定了下来。 傅城也没闲着,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要么就在车上睡,要么就留在宿舍里睡。 早上起来的时候。 看见挂在墙上的日历,他盯着上面的日期看了半晌,然后抬手,面无表情的将日历从墙上拽了下来。 已经过去六个多月了。 还是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傅城从来不知道要找一个人,竟然是这么难的事情。 她像一滴悄然坠落的雨滴,滑落茫茫的大海里,天大地大,无处可寻。 “团长,咱们该出发了。” “嗯。” 傅城今儿有任务,得去抓人。 对方级别不低,公安那边没有权限,只能由军区这边出面,不声不响把人拿下,免得再出什么波折。 男人一身利落的军装,冷冰冰的五官看着像毫无感情的机器,淡漠的眼瞳,仿佛也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淡道:“走吧。” 黄昏将熄,这趟任务完成的倒是功德圆满。 底下的人都忍不住高兴,见团长还是那种冷冷淡淡,没有多高兴的样子,他们也没敢怎么庆祝。 这小半年,他们看在眼里。 感觉团长好像少了点人气儿,对什么都没有了兴趣。 很少见到他笑,不对,几乎就没见他笑过。 本来就冷冰冰的,如今就更像是一座只可远观的冰山。 任务完成后,傅城休了两天的假。 刚回到家,就给宁城那边打去了电话,其实在他的电话打过去之前,他就心知肚明不会有他想要知道的结果。 不然那边早就来通知他了。 果不其然。 “团长,您让我们盯着的人,这小半年也没出过门,电话都没打一个,也没往外寄过一封信。” 傅城冷笑了声,宋裴远出乎意料的心狠,还真能忍得住。 硬是能做到不联系。 傅城冷声道:“继续盯着他,人没死,就给我看着。” “是!” 傅城挂了电话,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他闭着眼睛,后脑又一阵阵的疼。 叶静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一句话也不说的窝在沙发里。 很安静,很死寂。 这种死寂,就像是被抽干了身体里的血液是似的,叫人心疼又瘆得慌。 从声声离开之后,叶静感觉儿子一天比一天沉默。 她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有时,叶静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上回小池生病,他从部队回来,已经累极了。 精疲力尽的还是抱着孩子,照顾了整整一夜。 好像只有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了。 “你这段时间也累了,这几天就在家好好休息。” 傅城站起来:“不了,妈,我明天要去溪城一趟。” 叶静倒也不奇怪,这几个月,他有空就四处跑,不是这里,就是那里,说是有事,实际上什么目的,她这个当妈的还能不清楚吗? 只是每次都一无所获。 宁城周边的那些城镇都被他去了个遍。 溪城倒是很近,首都过去,坐火车也就两三个小时。 傅城原本没打算去溪城,他有个之前牺牲的战友,是溪城人。 战友牺牲之后,除了部队给的抚恤金,傅城每个月也会单独给他一家老小寄钱。 这回寄信过来。 老人家身体不太好,医院里病床紧张,她又舍不得花钱。 小孙女实在害怕,这才大着胆子打电话给了远在首都的傅叔叔。 傅城在溪城也有旧相识,叫陈钊。 陈钊在市政府里工作,职位不高,也不低。 一通电话过去,先请他帮忙安顿了祖孙两个。 傅城傍晚就到了溪城。 陈钊先前认识傅城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家里的背景,后来得知他是从首都来的,还是在大院里长大的干部子弟。 知道了两人的差距,对他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转变。 难得有机会,再套个近乎,陈钊当然不想放过。 尤其是傅城的父亲,现在的位置,比起从前更甚,以后想巴结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陈钊去火车站接了人,还安排了司机。 傅城不记得自己这位老相识以前是这么热心的人,他也没点破,扯了扯唇角:“不用忙活儿了,我先去医院看看那人,等晚上一起吃个饭,明天我就回去了。” 陈钊笑得有点僵,但也不好强留:“行。” 傍晚天黑的很快。 傅城探望过长辈,从医院里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初夏时的晚风,沁着微微的凉意。 傅城今天就穿了件衬衣,白天温度正好,晚上就有些单薄。 尤其是溪城的天气说变就变,他才从医院里出来不久,噼里啪啦砸下来的阵雨,落在檐沟,声响刺耳。 溅起的水雾晕湿了男人单薄的衬衣。 夜雨朦胧中,他点了根烟,明明是凉爽的天,傅城心里却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 “快快快!下雨了。” “你拿我的外套挡一挡。” “我才不要,你别闹了。” “那你等我,我先回去拿伞!等我回来接你啊!” 宋声声都来不及阻止,少年一个猛扎就冲进了大雨里。 阵阵雨声里夹杂的熟悉的声音,傅城有个瞬间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眸色一顿,他的神情都变了,漆黑如海的眸光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她应该也是出门的匆忙,在找地方避雨。 正巧站在他对面的屋檐下,她身边站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同她嬉皮笑脸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傅城感觉呼吸一窒,他骤然握紧了双手,视线定定的盯在她的脸上。 生怕自己一眨眼,就又是一场梦。 他的目光,令人如芒在背。 宋声声感觉好像自己被人盯上了似的,有点不舒服。 在纷纷扬扬的大雨里,她忽然对上那道熟悉的目光。 宋声声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想也不想,转身就要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跑什么! 她又不心虚! 只是她的速度远不及身后的男人,她的手腕被狠狠地掐住,力道之大,像是倾尽全力,接着宋声声就听见傅城暴怒的声音:“跑?你跑什么?” 第149章 离婚报告 暴雨如注。 雨珠倾盆之势砸在他们的衣服上,不过短短几秒,衣摆就湿了。 傅城掐着她的手腕,狠狠把人重新拽回屋檐下,男人晦暗不明的神情看起来比无边的暗色还要可怕。 宋声声感觉自己的手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用力的抓过,她敢挣扎,迎接她的就是更加暴烈的控制。 她深深吸了口气,避开了傅城顽固钉在她脸上的视线。 她又在深刻后悔,自己跑什么呢? 她有什么可心虚的呢? 不想过日子的又不是她。 是傅城发现了她以前“红杏出墙”“不安于室”的证据,她都这么识趣的离开了,他还要怎么样呢? 难道要看她去死了才觉得解气吗? 不然她也想不明白他这会儿为什么要这么恶狠狠的、凶巴巴的抓着她,还不肯放她走。 宋声声低着头,即便如此,也能感觉到从头顶落下的锋利目光。 她说:“同志,你认错人了。” 傅城几乎被她翻脸无情的话给气笑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刚才那会儿那么暴怒,像是平静了下来,但是手上的力道却依然是不容挣脱的桎梏,将她死死锁着:“宋声声。” 宋声声本来想给彼此一个体面。 装作不认识,然后各自离开,就当做今天没有见过。 也不要再提之前的过往。 就好了。 可是傅城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非要逼她面对这场重逢。 宋声声看得出来,刚才傅城看向她的目光,也是有些惊讶的。 所以,他应该也没有想到今晚会那么的不巧,碰到她。 宋声声也不觉得意外,傅城摆脱了她这样不安分守己的妻子,确实没什么必要再来找她。 就连宋裴远,她从小带到大的弟弟,回去之后都没有再联系过她呢。 没有一通电话。 没有一封信。 过完年回去就是回去了,好像再也想不起她这个姐姐似的。 所以傅城更不会来找她了。 宋声声十分理解,并且没觉得有什么好意外的,只是内心深处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的难受。 她说:“你先放开我。” 傅城没放,“你抬头。” 宋声声一口回绝:“不要。” 傅城腾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拢住她的下巴,轻轻抬了起来,刚才在雨幕中,看得没有那么清晰。 这会儿仔细看着。 看她全须全尾,没有缺胳膊少腿,脸上的肉也没少,看起来反而还圆润了些许,气色红润,眉眼精致,想来是过得不错。 傅城这六个月,没有一天不是在提心吊胆。 担惊受怕的像一只惊弓之鸟。 他在和她有关的事情上总是没有那么气定神闲。 宋声声迎着他的目光,这会儿没有刚才被他抓住的时候那么害怕了,可能是这六个月独自生活给她的勇气。 她过得是还挺好的。 除了偶尔,逢年过节的日子会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孤独。 其他时候,她总有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 宋声声小声开腔:“碰到了也好,你…”犹豫了几秒,她接着说完这句话:“你来溪城应该是出差的吧?正好你回去的时候把我们的离婚报告给打了,我们把婚离了。” 反正离婚也不是天塌下来的事情。 而且她现在也能自己赚钱了,虽然不多,虽然也比不上傅城每个月的工资。 但是宋声声觉得以自己偶尔的勤奋,和机智勇敢,她以后肯定能越赚越多。 兴许因为她是资本家的女儿。 她觉得自己还有点当“奸商”的潜质! 每次别人托她做衣服,她还能用多出来的边角料,缝缝补补出来可可爱爱的,给小孩儿穿得小衣服呢。 傅城听到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话,心被扎的也是遍体鳞伤,闷闷的胀痛无限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的脸色白了白,抿着苍白的唇瓣,他的声音听起来好似有几分破碎,“六个月不见,你要和我说的只有这个吗?” 宋声声抬起脸看他。 也不知是不是天太黑了,还是潮湿的雨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感觉傅城看着她的眼眶好像是湿了。 很心碎,很难过。 但是还在强撑着的样子。 眼睛里的红血丝也很多,像是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样。 宋声声心想,他现在应该又升职了。 再过几年,都要升到首长的位置上去了。 自然是要比以前更忙一些的,可能要处理的事情多了,休息就变得奢侈起来。 宋声声胡思乱想着,又慢慢回过神来,她连一丝考虑都没有,轻缓的点点头:“嗯。就这个。” 末了。 她怕他误会,又补充:“我不会烦你的,你不用嫌我烦了。” 傅城面无表情抿下到了喉咙里的血,生生将这股铁锈味给压了回去,子弹打进身体里的痛,也没有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来的杀伤力强烈。 他说:“我没有嫌你烦。” 他看清她眼中的淡然和茫然,还有几分好像几个月不见,就生疏了下来的距离感。 感觉肝肠寸断也不过如此。 于是,傅城只能更加用力的抓紧她。 他想到刚刚看见的那个年轻男孩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在她身边多久了。 瞧刚才说话时的亲昵。 不像是刚认识不久的样子。 在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她在溪城倒是很洒脱。 傅城这样想着有几分咬牙切齿,又有些庆幸。 她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傅城没有问她,那个少年是谁。 他说:“跟我回去。” 宋声声不知道是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还是该怀疑傅城的脑子,她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她认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他,“离婚报告也要我回去写吗?” 宋声声是不会写那些材料的,读书的时候写入团申请,都快要挠光了头发,可把她愁死了。 她皱着眉头:“结婚的时候都不用我写报告,离婚的时候怎么就要了呢?我写不来,你写。” “不行,我们花点钱,找人帮我代写好了。” 傅城听得脑仁突突的痛,他吐字道,“我没答应离婚。” 宋声声现在懂了,傅城是要把她捉回去继续过日子。 第150章 我死了吗? 宋声声也没吭声了。 过了会儿,她小声却又很坚定地说:“那我也不回去。” 宋声声平时看着娇娇弱弱的,特别好哄的样子,但是真被伤到了心,就倔强的像头牛。 哪怕撞到了墙也不会回头。 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出来,一步步慢慢试探着才敢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给自己喜欢的人。 一旦受到了伤害。 她就想学会保护自己。 不肯再试了。 她知道自己要懂事一点,要善解人意一点。 一开始的确是她的不对,但是,她总是会很自私的想,为什么傅城不能够原谅她呢? 她已经说了好多个好多个对不起。 好吧,就算不愿意原谅她。 为什么要用不回家、不理她这种方式来对待她,她不喜欢这样。 她小时候总是被忽略,被撇下。 永远都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她怕极了这种冷漠。 宋声声抿了抿唇,接着说:“你打离婚报告,我再回去。” 她小声补了几个字,“回去拿证。” 屋檐外的雨势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烈,平缓了不少。 傅城的肩头早已湿透,他漆黑的眼,沉默的锁在她的脸庞,有种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力感。 但是不管怎么样。 他不会松手。 哪怕是绑着也要把人绑回去。 傅城沙哑着嗓子,“声声,我找了你六个月。” 宋声声的眼皮颤了两下,手指也默默的攥了起来,纤细的指尖,掐得泛白。 傅城抱住她,急促的、紧张的呼吸声好像在她的耳边。 他搂抱的很紧,用双臂牢牢将她圈在怀里,“那天我不是生气,也不是烦你。我怕我失控,伤了你。” “我嫉妒他。” “嫉妒你给他写的每一封信,你从来没给我写过信,就算是最后那封告别信,字数都比给他的少一大截。” 哪怕这种时候,傅城都还记着他耿耿于怀的事情。 傅城的喉结动了两下:“人在冲动的时候总会做出令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宋声声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忽然间,她的身体僵住了,感觉自己后颈这片皮肤,烫烫的,湿湿的。 仿佛湿咸的眼泪砸了下来。 也可能是她的错觉。 说不定是雨水。 傅城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那天和你说了那些话。” 后悔没有帮她擦掉那么多伤心难过的眼泪。 后悔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宋声声吸了吸鼻子,也有点想哭,但是她忍了下来。 突然,一声血气方刚的怒声打断了两人。 程煜刚回家拿了伞过来,身上湿哒哒的衣服都没有换,就打着伞跑过来接她。 看见她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抱在怀里,还以为她碰到了流氓。 “放开她!你是干什么的!赶紧给我放开她!” 少年连手中的伞都顾不得,随手扔到一旁,就要冲过去和傅城打架。 傅城将宋声声拽到自己身后,男人眯了眯眼,冷冷盯着横冲直撞而来的少年。 本来就看他不顺眼。 这会儿更不会有好脸色。 不过傅城早过了逞凶斗恶的年纪,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人对她是什么心思。 傅城收起打量的目光,扯起唇角,淡淡吐出几个字来:“我是她的丈夫。” 程煜一听就怒了。 更加感觉眼前长得人模狗样的人在耍流氓。 “放你妈的狗屁!她丈夫早就死了!” 傅城侧过脸,看了眼宋声声,眼睛里倒没有怒意,好像也没生气,意料之中一般,早猜到了她不会说什么好话,但也没想到会直接说他死了。 傅城垂眸看着她,认真地问:“声声,我死了吗?” 宋声声无辜望天,装聋作哑。 傅城记得她那次跑去阳城找沈知书,也是和别人说死了丈夫。 程煜看不惯这人的样子,凭什么霸道的抓着她的手不放?!流氓! 程煜冲上去就要给他一拳,奈何他低估这个看起来斯文俊俏的男人,一拳过去还没碰到对方,就被抓住拳头,一脚踢开。 宋声声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程煜挨打,刚才装哑巴的人,跑过去,挡在少年面前,“你别打他。” 傅城活动活动了手腕,才刚松了松筋骨,没过瘾。 他冷眸盯着被她挡在身后的少年,冷哼了声,还是收了手。 程煜被他踹得这脚,也没到要害。 疼是有点疼,但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好面子,不愿意在有好感的姑娘面前表现出自己很弱的样子。 愣是扛着没喊疼。 宋声声捡起地上的伞,重新塞到程煜手中:“你先回去吧。” 说着她有点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傅城的身份。 傅城朝她望去,似乎就在等待她的说辞。 宋声声无奈道:“他确实是我丈夫。” 程煜呆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然后还是很凶的看向傅城,紧接着说:“那他肯定对你不好!” 能把一个姑娘气的跑出来讨生活的男人。 能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不管程煜把他想的再怎么不好,再怎么差劲。 终归这两人还是夫妻,他才像个外人,插不进去。 哪怕心不甘情不愿,在一声声催促中,程煜还是先回了家,临走前,把雨伞强行塞到了她手中。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 宋声声手里拿着伞,送走了程煜,还有一个更难缠的男人。 傅城问她:“你住哪儿?” 宋声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他是我师傅的外孙,你放心吧,没和你离婚之前,我不会再做红杏出墙的丑事。” 傅城似乎不在意两人的关系,嗯了声,接着又问了一遍:“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宋声声不想告诉他,“我自己能走回去。” 傅城说:“行,那我跟着你。” 宋声声:“……” 他这不是耍无赖吗? 宋声声也有点脾气,犟着不肯走,他来出公差,肯定耗不过她。 她这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的时候,傅城伸出长臂,单手就将她扛了起来,手横在她的腿弯,把人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下治住了她,接着,傅城又问:“往哪边走?” 第151章 我肚子疼 “往右边走,拐个弯,过桥,第二个巷口进去,大门上贴着福字那家。” 宋声声怕被认识的人看见,掩耳盗铃似的把眼睛捂了起来,然后就装死,不想再吭声。但 这会儿雨停了。 又不算很晚。 一路上当然还是有人的。 尤其是走到巷口,巷子里的邻居刚吃好晚饭,拿着蒲扇在门口乘凉,唠叨着些白日里发生的琐事。 骤然见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尤其男人长得还很不错,不被吸引目光是不可能的。 这男人身上的衬衣材质,看起来都要好上一些。 远远走来,气场强大,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薄薄的月色落在男人精致却锋利的五官,映着那双淡漠的眼瞳,倒是叫人不敢多看。 巷子里好几家门口都贴着福字。 傅城停下来,问她:“哪一间?” 巷子里都是低矮的平房,院门看起来就已经有些老旧。 宋声声已经感觉到周围邻居的目光了,她这下也没继续自欺欺人捂着眼睛,而是捂住了脸。 她往前指了指:“前面那间。” 那个专门贴了两个福字的小院子。 “这是声声吧?” “刚才下那么大的雨,芬儿还担心你不好回来呢。” “是啊。” 不过她们虽然开了口,都犹豫着没敢问她,扛着她回来的这个男人是谁。 还真不太好问。 声声刚搬过来的时候,瞧着长相不太像是个安分的。 但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大家伙发现她人还是很好的,没什么心眼,为人真诚。 对那些扑过来的男同志,是概不理会。 年纪轻轻还要给早亡的丈夫守寡,有情有义。 不过现在就算她新找了对象,也情有可原。 毕竟她年纪也不大,迟早是要再找一个的,总不可能这辈子都给她的死鬼老公守寡。 等宋声声和她的新男人进了屋。 院门一关。 在门口纳凉的人里就有嘀嘀咕咕的:“我早说她看起来就不是老实的,看看这才多久就勾搭了人。” 她这话,也没人认同。 都是多年的老邻居,说话直来直往,没什么顾忌。 “我说强子妈,你不就是因为声声当初没看上你家强子,才这么说吗?” 女人憋红了脸,梗着脖子反击道:“我可没有!我们家强子现在谈的那个对象,条件可好多了,别的不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众人忍俊不禁,“你可别说了,上回瞧见了一次,你家强子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他是被强迫的一样…” 摆着臭脸,一点都不给女同志家人面子。 女人被说得恼羞成怒,“你们就觉得她好,可我看她就是个挑三拣四的,还不是嫌我们家强子条件不好,当初拒绝的借口找的倒是好,什么没心思想儿女情长,现在就有了?还不是因为这个看起来条件更好啊。” “什么势利眼。” “我呸。” “以后我们家强子,指定很有出息!将来啊,他是要当大领导的人。” 女人说了这大一通才解气。 不过她这番话也没人买账。 “是个人都要挑条件好的呀,你不也挑儿媳妇吗?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就是,你们家强子以后还想当大领导呢?书都读不进去。” 她被说的没脸,转身臭脸就走了。 而屋子里,宋声声已经从傅城的身上慢腾腾的下来了。 这间小屋子才刚通电不久,电灯泡时不时就不亮,线路总是坏,她也不会弄。 往往都要到第二天再找师傅来修。 傅城刚刚去扯了下电灯的开关线,扯了两下灯都没亮。 宋声声听着“啪嗒”“啪嗒”的声音,而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她就觉得没脸,好像让他看见了自己过得没有那么好的一面,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她鼻子红了一圈,闷闷的声音:“别扯了,灯坏了。” 别把电灯的线给她扯坏了,到时候她还要赔钱。 月光勉强照进屋子里,刚刚傅城在外面看过了,院子不大不小,她一个人住,还算宽敞。 有两间卧室。 厨房在外面。 塑料布底下盖着堆积的煤块。 煤炉一看就是常用的。 傅城听着她的声音,感觉她有些闷闷不乐。 他说:“我看看。” 傅城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被她抓住了胳膊,“不要。” 宋声声现在不想开灯,感觉太丢人了。 这样什么都看不清楚,反而还好些。 还能少丢点脸。 她接着说:“这电灯也不是经常坏的,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被你吓的吧。” 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继而给自己找了点脸面:“明天我让师傅来修一下。” 傅城垂眸看着她,借着月光,也看得没那么清楚,她垂丧着小脸,这样看下巴尖尖的,有点委屈的样子。 傅城嗯了声。 宋声声又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傅城抿着唇:“看你。” 没等到她的回答,他紧接着开了口:“家里有什么菜吗?我去给你做个晚饭。” 刚才回来的路上,就听到她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 怕是饿坏了。 宋声声本来想回来的时候再去买菜的,计划被傅城打断了。 家里也没剩什么菜了。 只有一点早上买的五花肉。 炖肉很慢,费时间费事。 “还有一点肉,一点面条。” 傅城很快找到了橱柜,里面被打理的很干净,他说:“我给你煮个面。” 说着他就拿着肉和面,去了外面的灶台。 先将肉放在煤炉锅上炖着,随后他又往外去了,过了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不知道他问谁要了糖块。 给了她:“先垫垫肚子。” 她的手指被一根根轻轻打开,糖块硬塞到了她的掌心。 宋声声剥开糖纸,将糖块抿进了嘴里。 傅城煮好了面,里面的人也没什么动静了,一声都不吭,也没出来看一眼。 傅城端着做好的面,进了屋。 面条上面是一层厚厚的红烧肉。 闻着就很香。 他的目光停留在床上,被子里拱起来一团,她把自己窝了进去。 傅城将面条放在桌上,先修好了电灯。 灯总算亮了。 他走到床边:“面条好了。” 床上的人,好像蜷着身体。 傅城缓缓扯开被子的一角,她闷在被窝里的小脸看起来很是苍白,双手捂着肚子,眼睛有点红,声音听起来也有点可怜:“傅城,我肚子疼。” 第152章 想不想 这是来事儿了。 她以前也会这样,有一回疼得都吐了。 每次碰到这种事儿,都得死去活来一场,得在床上躺一天。 后来傅城带她去看了医生,中医西医都看了个遍,开了一些调理的中药。 她却嫌苦,总是做不到按时喝药。 不过养了那么一段时间,后来就好多了。 傅城捉住她冰凉的手,她的脸上白得已经没什么血色,瞧着就让人心疼。 宋声声也没想到会这么不凑巧。 不过她每个月的小日子都不太准时,忽迟忽早。 这半年,可能是没人管着了,入口的食物,不管寒不寒、凉不凉的,都往肚子里送。 也可能是她猛猛干的太辛苦,把自己的小身板给累着了。 总是有些疼。 今晚,变本加厉了起来。 她平时疼了,就在床上蜷缩一会儿,慢慢的睡着了,就好了。 这回,仿佛就是比前几个月要脆弱一点。 傅城像从前一样,用手掌轻轻帮她焐着肚子,揉了揉,等到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就从橱柜里找到了红糖。 给她泡了水,一口一口耐心给她喂。 宋声声好了点,就又想和他扯开距离,想要把他往外推开。 这几个月,她也会给自己炖汤喝,会给自己泡红糖水,她也有真努力的把自己养好。 傅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像是感觉不到她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他问:“有力气吃面吗?” 宋声声点点头,“我好点了。” 她脸上看起来是恢复了些血色,傅城端了面来。 宋声声也是真饿了,吃的很香,一口接着一口,不过她有点挑食,碗里的青菜没怎么动筷子。 拨到一边,不可能再吃了。 傅城倒是没介意,吃完了她剩下来的。 宋声声好点之后,就又问他:“你今晚住哪儿?” 傅城倒是没客气:“你这里。” 宋声声想赶他走,但是她也知道傅城脾气不小的,这次撞上她,好像也没有心慈手软。 那会儿还很凶的问她跑什么。 她不想惹怒了他,说:“隔壁还有一间房,你去睡吧。” 之前宋裴远就是睡那间房的,枕头、被褥都有。 这房子朝向好,冬暖夏凉。 谁知道傅城并不领情,面色不改道:“有点脏。” 宋声声拧着眉头,很是不解:“我每个月都会打扫。” 傅城自说自话:“我受不了。” 于是宋声声就说:“那你去睡招待所吧。” 傅城似乎也不能理解:“你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去睡招待所?” 他接着,又很毋庸置疑地说:“我就要睡这里。” “就睡在你的床上,哪里都不去。” 宋声声感觉自己和他说不通,傅城比她离开首都的时候还要强势,之前他还会装模作样听取她的意见。 现在他是装都不装了! 傅城身上的衬衫早就有些湿了,这会儿得了空,当着她的面一颗颗解开扣子,脱掉的衬衫随手搭在椅背。 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 又随手解开腰间的皮带,只穿了条长裤,腰窄腿长,线条流畅,冷硬的腹肌叫人不敢多看。 他回过头来看向她,一本正经地说:“衣服湿了,穿在身上不舒服。” 宋声声扭过脸,不乐意多看。 过了会儿,她又听见傅城不紧不慢的告诉她:“你舅舅两个月前平反了,已经从农场里被放了出来。” 以后不需要再改造。 霍言能顺利平反,也是他费了些功夫的。 “他上个月到首都来了。” 为什么来,当然是来找她的。 又怕自己的身份将来还是会牵连她,不敢明着找,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被他气跑了。 傅城没说,沈知书得到了老师举荐的机会。 现在到了首都最好的大学读书了。 有几次,都把信件寄到了岗亭。 傅城没看,全给烧了。 “还有,小池也很想你。” “声声,你就没有想过他吗?” 傅城没敢问她,有没有想过自己,他怕听到答案,又要难受很久。 傅城只敢问她想不想儿子。 宋声声当然是想的,有些时候还会胡思乱想到他会不会怨恨她呢? 她点头。 傅城的喉结动了动,还是贪婪,还是问了,“我呢?声声,你有没有想过我?” 宋声声撇过脸,想要躲避的时候就重新被他捉住。 指腹的薄茧,剐蹭着皮肤,倒也没有特别不舒服,只是这略微有些粗糙的触感。 她言不由衷,轻声吐出两个字:“不想。” 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更具有说服力,她垂下睫毛,挡住红红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我不想你。” 她的喉咙有些哽,酸酸涩涩的,好像是很不容易才说出来的。 傅城很平静的嗯了声,空落落的心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断失望的感觉,只是捏着她脸颊的手指还是会本能般的更加用力,越是得不到,就越会抓得更紧。 “但是我想你,想得都睡不好。” 宋声声心跳有点快,可能是和他凑得太近了,感觉身体的温度也变得滚烫起来。 浑身都热,掌心都冒了汗。 傅城另只手抵着她的手掌,扣在枕头里,他低头亲了亲她。 在她下意识躲闪的动作里,反而变本加厉,更加的强势。 宋声声的耳朵都是红的,被轻轻舔舐过的耳朵,又软又烫。 她感觉傅城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话说的很温柔,可是动作比起以前还要过分,越躲他越凶。 这天晚上,宋声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不过她睡得很好,醒过来的时候,被窝还是暖的。 她下意识想要爬起来去烧热水,可是门口的煤炉已经点了起来,两个热水瓶里都装满了热水。 昨天堆积下来的脏衣服也洗好了,晾在院子里。 连她的小衣小裤,都一并给洗了。 傅城去买了早饭,他出去这一圈再回来,附近的人都知道原来他是声声的丈夫。 惹了老婆生气,把人气得离家出走了。 老一辈的邻居听到年轻俊美的男同志这么说,纷纷指责是他的不对,肯定是他太过分,才把人逼急了跑出来。 不然哪家姑娘会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呢? 这间院子,总共有六间房。 对面住的就是房东一家人。 傅城跟人打听消息,就怕她这几个月受了他不知道的委屈。 房东瞥了他一眼,说:“她一个女人,还是孤身来的外地人,又长得招人,想想也知道扑过来苍蝇可不少。” “好在她每次都能牙尖嘴利把那些人给吓跑,渐渐也就没不长眼的敢轻慢她,招惹她。” “不过我可是有好几回,都瞧见了她偷偷抹眼泪。” “你可得好好对她,多好一姑娘,不能糟蹋胡来。” 第153章 心疼 “你去哪儿了?” 宋声声已经换好了衣服,长发编成了长长的辫子,衬得脸小小的,在逐渐闷热的夏日里,显得干净清爽。 傅城扬了扬手里提着的东西,“去买了点包子和豆浆回来。” 傅城看她的气色好像还是有点白,早上起床的时候,她无意识窝到他的怀里,小脸睡得泛红,看上去好像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会儿,脸又白了下去。 傅城将还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桌上,拧着眉头问她:“又不舒服了?” 宋声声想到昨晚是靠这个人帮她揉肚子,才好受点就心烦。 她摇了摇头:“没有。” 傅城嗯了声,“先吃吧。” 宋声声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对人的情绪本来就敏感。 这会儿傅城的心情好像还挺低落的,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但他表现得却不是很明显,不是熟悉他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大清早的,谁招惹他了吗? 不过宋声声才不会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她不想问,就不问。 因为她问了,就要安慰他。 可是安慰别人,是一件很耗费时间和真心的事情。 以前,她妈总拧着她的耳朵,恨铁不成钢的说她的嘴巴里吐不出一句好听的,弟弟妹妹哭成小泪人了也不知道说两句好听的哄一哄。 可是宋声声就是不太想用骗人的话,去哄别人。 怪不自在的。 别人哭,她共情不了,还要装模作样装出自己也和她一样难过,这太虚情假意了。 于是这会儿,宋声声就没心没肺拿起包子慢吞吞的啃着。 包子馅儿都是肉的。 她很喜欢吃。 不知不觉吃的就只剩下一个,宋声声才想起来问:“你吃了吗?” 傅城一直拢着的眉心好似舒展了些许,他说:“吃过了。” 于是宋声声就心安理得把最后一个包子给吃完了。 傅城这会儿才有空打量她的住所,昨晚也没来得及仔仔细细的看过,屋子小小的。 不过收拾的很干净。 门后面藏了把斧头,外面有锁,里面也有锁。 看得出来她很小心翼翼,也处处防备着别人。 傅城又不是不知道她多胆小,这几个月一个住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兴许也会胡思乱想,被自己吓得辗转反侧。 傅城希望她这几个月过得好。 今早之前,也以为她过得的确很潇洒。 可是,也不全是这样的。 不然她又怎么会偷偷躲起来哭?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其实很胆小,又有些粘人,喜欢亲吻,喜欢拥抱,喜欢一切亲密的动作。 这些亲密的纠缠。 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每次吵完架,她信誓旦旦说要分开睡,到后半夜还是会不自觉的滚到他怀里,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才能睡得安稳。 傅城想到这些,心脏浮起无法言表的刺痛来。 比针扎还要疼上那么一点点。 “吃完了?” “嗯。” 宋声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快到她上工的时间了。 她拿上钥匙,明里暗里已经开始用话驱赶他:“我要去工作了,傅团长,请你离开。” 一本正经的同他客气。 傅城听了当然会不舒坦,又有点觉得好笑。 可是此时此刻,他实在笑不出来。 傅城挡住了她的去路,像根牢牢扎在这里的柱子,纹丝不动。 甚至还非常过分的从她手里夺走了她的钥匙,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傅城看着她,问:“这几个月,过得好吗?” 房门在刚刚已经被他随手给锁上了,连着缝隙里的光线一并被关在外面。 晦暗的光线,使得男人平静的神色看起来都深刻一些。 宋声声往后退,他就一寸寸往前进。 迫人的气势,似乎要把人逼迫到窒息。 宋声声现在在他面前就是不想示弱,她灰溜溜的从首都跑过来,不是要让他看笑话的。 她绝口不提这几个月的酸楚。 被流氓骚扰时的害怕。 各种各样的艰辛。 她大声的说:“我过得很好。” 宋声声说:“你也看见了,我比之前还胖了几斤,邻居喜欢我,师傅也觉得我很好,能吃能睡能干。” 她又强调了一遍,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嗯,我就是过得很好。” 她也没有撒谎。 好吧,可能是没有那么好,但是也没那么坏。 傅城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那为什么还要偷偷躲起来哭?” 他在她讶异的目光中,一步步往前。 傅城看着她渐次泛红的眼睛,“为什么哭啊?声声,是不是受欺负了?” 宋声声的胸口起伏有些剧烈,她的鼻子几乎瞬间就酸了。 有种被戳破了的羞耻,起起伏伏的心情,纠纠缠缠的情绪,根本就说不清楚。 她极力控制着,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她想,傅城怎么能那么坏呢? 为什么要戳破她呢? 知道她过的也不是什么都顺利,他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觉得她很活该? 居高临下的,欣赏着。 看吧,谁让你要离开我,谁让你要跑,吃了苦头吧。 不能怪宋声声总是把人想的那么坏,从小她就是听这些风凉话过来,只要她忤逆了大人,或者不听话。 就会有无数的人站出来的笑话她。 谁让你这样呢?谁让你不听话呢? 她浑身轻轻的颤抖,她的双手忽然爆发一阵大力,推开了她面前的男人。 滚烫的眼泪随着她颤抖的声音一并落下。 “是!我是会偷偷躲起来哭!我是过得没那么潇洒、没有那么好,是被人欺负了。” “那又怎么样?你是不是也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想嘲笑我不应该离开你!” 她的身体抖得不行,声音也抖得不行。 她咽了咽嗓子,“可是,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 傅城听得心如刀割,他抱住浑身发抖的她,发红的眼睛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血,他的声线听起来也有些颤:“声声,我是心疼你。” 宋声声茫然的眨了眨眼,是吗? 会有人心疼她吗? 她不敢相信了。 第154章 讲话 她以为又会是记忆中熟悉的嘴脸,高高在上的、了然于心般的嘲弄,觉得她不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 要听父母的话。 要当一个老实的、任劳任怨、乖巧的好姑娘。 嫁了人,就应该听丈夫的话。 不然,她吃再多的苦头,遇到再多的挫折,都是她自找的,是她活该的。 她每次撞得头破血流,当然也是疼的。 可是不敢吭声,哭天喊地的叫疼,只会让人笑话更多。 宋声声呆呆的在傅城怀里,身体里仿佛渐渐冷却的温度好像又在慢慢的回暖。 宋声声本来是一点儿都不想让傅城知道自己的狼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现在就是很想说。 没什么好丢人的。 傅城其实根本早就看出来了她的软弱、还有她浑身的缺点,她的狼狈,她的不堪,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已经不会更丢人了。 “他们会翻墙进来。” “以为我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我拿斧头把半夜爬墙的人都给吓跑了。” “我还是很厉害的。” 不过。 一个人生活,也没有说的那么容易。 烧水砍柴,都很辛苦。 她毛手毛脚的,烫到自己,是常有的事情。 时不时就搞砸事情的滋味不好受,有时候就生生把自己给气哭了。 傅城从未感觉,语言的机锋比起武器,还要更伤人一些。 他疼得心口都麻木了。 几乎都想得出来,她半夜听着墙头那边传来窸窸窣窣时的神情。 怯怯的,还得强打起精神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傅城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找到她。 宋声声吐了口气,她说:“但是,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就是过得很好。” 她已经熬过了最冷的冬天。 在温暖的春天发了芽。 又在疯长的夏天里生了根。 宋声声好像没有刚才那么脆弱,她让他松开了她,“迟到的话,师傅会生气的。” 傅城嗯了嗯,“我让人去和你师傅说了。” 傅城今天很早就醒了,她在溪城的人际关系很简单。 他一句话,多的是人帮他查消息。 她在一家裁缝铺,当学徒,也还是个小师傅。 宋声声张嘴,话还没说,就被他先行打断:“小池前段时间生病了,烧糊涂了都还在喊妈妈。” 宋声声一下子就像被捏住了软肋,不说话了。 这里没有电话。 招待所倒是有。 傅城知道她现在还不待见自己,但是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他很民主的问:“你要不要和小池说了两句话?” 宋声声明知是陷阱,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她沉默了下,点了点头。 傅城把她带回了招待所。 算着时间,下午驾驶员就能把车开到溪城。 到时候… 总之。 傅城不会再那么好说话。 招待所里,傅城借用了办公室同志的电话,转线到了家里。 意料之外,是他大哥接的电话。 “妈去单位了,还没回来。”傅远接着,随口问了句:“找到人了?” 傅城也没隐瞒:“嗯,找到了。” 傅远淡道:“那就带回来。” 傅城:“不用你提醒。” 傅远听出来了,他弟弟也懒得装什么好人了,不打算太客气。 这几个月,傅城过得什么日子,傅远亦是不动声色看在眼里。 傅远把电话给了侄子。 他在一旁看着,本来早就该走了,却还没走,也不知道留下来能听到什么。 傅落池拿到电话,就紧紧抓着。 傅城问他:“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药?” 男孩点头:“爸爸,有的。” 他很乖巧,一一回答完父亲的话,才小声提出自己的要求:“爸爸,我想和妈妈讲话。” 傅城将电话给了宋声声。 宋声声此时此刻竟然有点近乡情怯般的胆小,电话被塞到她的掌心,她拿着,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她无法解释,自己几个月之前撇下孩子的行为。 也不能让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孩子来体谅她。 “妈妈。” 男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宋声声深吸了口气,“小池。” 傅落池前些天又生了病,这几个月大病小病不断,确实有够让人操心的,也瘦了很多。 不过今天,他已经不咳嗽了,只是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病恹恹的。 “妈妈,我可以去找你吗?” 已经六个月没有见到母亲的孩子,自然是想念她的,不然也不会梦呓中都在叫妈妈。 宋声声有种松了口气却又无比酸涩的感觉,她本来害怕儿子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无法回答,不忍心让他失望,也不想骗他。 还好。 宋声声说:“当然可以啦。” 好几个月没听到孩子的声音,宋声声这会儿也有点舍不得,“小池生病了吗?等小池的病好了再来找妈妈吧。” 傅落池回答说:“妈妈,我快好了。” 他现在就可以过来。 他迫不及待,恨不得长了翅膀能飞过去。 傅远静静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的愧疚和难过,当然,也听不出什么想念和不舍来。 傅远神色平淡,他提醒了句:“小池,还有两分钟,该去上课了。” 傅远前不久刚升职,在外交部门,部长快要退休了。 宋声声听到傅远的声音,依旧和以前一样,只想离得远远的。 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得出来对方声线里的冰冷。 宋声声没有忍住:“小池还在生病,也要去上学吗?” 说完,她拿着电话下意识看向傅城,“不然就不去了吧。” 她说的很小声,想让傅城和他哥说。 即便如此,还是被另一端傅远听见了。 “弟妹。” 平稳的声音在电话里稍显疏离。 傅远继续说:“他现在只是有点咳嗽,学习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希望你理解。” 宋声声不习惯和傅远说话,面对他和面对长辈也没什么分别。 傅城抽走她掌心里的电话,和他哥说了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傅城接着和她解释,“不是去学校,是去邱教授那里跟着练练书法。” 宋声声点了点头:“哦。” 她站起来:“我要去师傅那里了。” 傅城看了眼手表,嗯了声,面不改色:“我送你。” 汽车已经停在招待所门口,驾驶员见到里面走出来的人,立马敬了个礼。 傅城拉开车门,对她抬了抬下巴:“上去吧。” 宋声声也没怀疑哪里不对,她还天真的以为傅城是军官,干不出强盗才干的事情。 第155章 发疯 宋声声上车的时候其实还有点犹豫,只是身后的人没给她多想的机会,赶着她上了车。 然后他也跟着钻了进来。 砰的一声,关紧了车门。 落锁的声音,干脆利落。 宋声声无端听得心里重重的一跳,莫名有种心慌慌的直觉,她转过头,瞪了眼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你锁什么门?” 傅城半点情绪都没露,他看着她:“不锁车门很危险,门甩出去会出事故。” 这个道理宋声声还是懂的。 但是好端端的车门怎么会甩出去呢? 她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会贱兮兮的用手去乱碰吗? 宋声声勉强整理好自己的心慌意乱,她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因为一点小事去凶他,是很不讲礼貌的。 她没再哼哼唧唧,扭过脸看着窗外。 只是越看越不对劲,车窗外的风景也越来越陌生。 宋声声还以为是驾驶员对这边不熟悉,开错了路,她好心提醒:“不是这条路,你们走错了。” 驾驶员在前面,都不知道要不要吭声。 这路自然不是往裁缝店去的,这是回首都的路啊! 可是,傅团长不说话,他也不敢吱声。 万一说错了话,可就麻烦了。 别看傅团长瞧着和气,可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就像一头恶狼,眼神尤为渗人。 驾驶员不吭声,宋声声就以为他没听见,还给他指路:“同志,你得在前面掉头,往回开一段,再过桥。” 宋声声对这边都已经熟了。 毕竟也生活了六个月,她也没少搭公交车。 不下雨的时候,她都是走路去裁缝铺的,每个月也能省下好几块钱的车费。 傅城忽然开了口:“没有开错。” 他抓住她的手,倒是很坦荡:“这是回首都的道。” 走省道,虽然不比火车快,但是开几个小时很快也就到了。 就是车里的座椅,有点硬邦邦的,坐久了会不舒服,她肯定是要嫌屁股疼的。 好在这辆车足够宽敞,她能躺得下来。 傅城不知不觉就想了这么多,他的手一下子就被她给狠狠甩开,她好像很生气,“我说了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她扔开了他的手还觉得不够解气。 没忍住还踢了他两下,这两下半点儿都没收着力道,也够疼的。 “傅城,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要回你自己回去!” 傅城好像不疼一样,掀了下眼皮:“今天听不懂。” 他这会儿似乎铁了心,就是不松口。 哪怕她气呼呼的,对他又踢又打,他也愣是不答应。 宋声声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都在冒热气,她瞪着傅城,自以为用很凶恶的眼神看着他,“傅城,你是强盗吗?” 傅城点头,好像还挺引以为傲似的:“嗯,我是。” 宋声声看着油盐不进的他,只有这种时候,才想起来傅城根本还是个硬骨头,特别的难啃。 她真的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的不讲道理! 竟然把她骗上了车,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坦诚他就是不要脸。 宋声声气急败坏下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的,她实在太生气了,她也根本没想到傅城会把这种强硬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我现在都不喜欢你了。” “对你又没有感情。” “用组织上的话说,就是夫妻感情都破裂了,你还要非要带我回去干什么?我只会给你添堵!” 她气呼呼说的这些话。 在傅城听来当然是刺耳的,甚至他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苍白。 宋声声接着口无遮拦,“你非要强迫我回去,我也不能给你保证,我会不会……” 后面的话,还在喉咙里。 傅城仿佛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冷,表情也凶了不少。 “不许说。” 宋声声没被他少管,还真被愣住了,她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她转过身体,手指悄声无息搭在车门上。 傅城观察力细致入微,但是察觉到她竟然想跳车的举动,胸腔里的火瞬间就被点了起来。 他狠狠把人给扯了回来。 摁住她的手脚,男人冷着脸,直接把话撂了下来:“宋声声,你今天不愿意也得跟我走!你就算恨我,也得回去恨。” 宋声声被他摁在怀里,气得脸都红了。 “你违反了婚姻里的自由民主!这是强迫!” “没错。” 傅城望着她,直接说了:“但是其他手段对你没用。” 六个月过去。 他不可能再忍受哪怕只有一天的分离。 人就得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安心。 他说的也没错,温和的手段在她身上一点都不管用。 她只会继续留在溪城一天又一天。 傅城出门时还从陈钊那里,拿了一副手铐。 他摸出手铐,“啪”的一声,先扣在她的手腕,另一边扣在自己腕上,直接锁死了再说。 宋声声目瞪口呆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就好像他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千万遍。 她震惊又害怕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能不能去医院看看?!我看你就是在发疯。” 只有疯子才这么野蛮,这么不讲道理!!! 傅城却表现的非常平静,“嗯,回去就看。先就这么一起拷着吧。” 第156章 不听你的 总之,不管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懊悔。 她还是上了贼船,呸,贼车。 不仅如此,还被他给扣住了。 傅城把自己和她拷在一起之后,还有闲心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车里备了些糖,似乎提前就知道她肯定不会多高兴,傅城准备了不少她以前爱吃的那些小零食。 她每次吃了糖,心情就会好点。 宋声声还在挣扎,“你这样是不对的。” 傅城看了她一眼,冷酷无情的一点儿都不像昨晚口口声声说心疼她的男人。 “这件事不能听你的。” 以她善于逃避的性子,要她心甘情愿跟自己回首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傅城如果能天天都待在溪城,当然也舍不得这样逼迫她。 他今天也是狠下了心,换做往常,宋声声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他就已经妥协了。 宋声声的手腕都给磨红了,还天真的想慢慢挣脱手铐。 傅城看不过眼,腾出手来控住她,“别折腾了,没钥匙打不开。” 他接着问:“手疼不疼?” 宋声声张嘴,正准备骂他,他倒是好,精准的往她嘴里塞了颗糖,“消消气,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到。别把自己累着了。” 宋声声感觉自己在傅城面前,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傅城也没办法,不想分开,就只能先用上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宋声声折腾了没多久就累了,加上车子开得有些摇摇晃晃,渐渐也给她晃困了。 她这几个月,很少能睡个安稳觉。 总是睡不踏实,怕夜里又有人来翻院墙,又或者是有小贼偷偷摸摸到家里来偷钱。 往往睡一觉,她半夜都会醒个一两回。 在车里睡觉,当然也不会有多舒服。 傅城看她眼皮打架的困倦样,他说:“靠我腿上,舒服点。” 躺着睡觉,屁股不疼,脖子也不会酸。 宋声声本来还想宁死不从,后来又觉得不能亏待自己,她就没客气,直接躺倒,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膝盖上,蜷着膝盖,窝在他身边就睡下了。 这一路上,睡得都比在家里好。 哪怕昏昏沉沉,起码没做噩梦。 傅城怕她热,把车窗给降了下来,山间的风吹进来很凉快。 她睡着睡着就习惯性的往他这边钻,可能是对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很放松。 傅城摸了摸的头发,只有真实的触感才能让他安心。 不然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宋声声睡得稀里糊涂,中间醒过两回,但又因为这样躺着太舒服了,也就没有起来。 宋声声甚至有点幼稚的在想,要把傅城的腿给压麻了。 可他愣是连位置都没挪动过,绷紧的大腿反而有些硬实和危险,等她慢慢清醒过来的时候。 他们已经回到首都了。 几个月不见,外面的风貌都变了不少,人们的精神气都有所不同。 将社会搅得乌烟瘴气的为首者,已经被关押,等待进一步公诉。 人们紧绷的精神也得以放松。 所以每个人看起来都精神奕奕的。 宋声声坐起来的时候,发觉腕上的手铐还在,气不打一处来,她又不说话了。 车没往傅家那边开。 而是开回了部队大院,直接到了他的住处。 手铐总算是解开了。 傅城也没扔,头一回觉得公安局的这玩意还挺实用。 宋声声不肯下车,傅城也不浪费唇舌,握住她的脚踝,把人往怀里一扯,接着就打横抱了起来。 这房子,没怎么住过。 傅城之前基本不回这里。 他抱着她进了屋,说:“你不习惯在家住,我们就住这里。” 宋声声装聋作哑。 傅城心想,哪怕她在他怀里当一辈子哑巴,一辈子不和他说话,也比把她一个人放在溪城要好。 有得有舍,他一向看得很开。 傅城下面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深深咬了一口。 她抓住他的手,牙齿在他虎口的位置,刺了进去,发泄自己的不满。 她咬人也疼的。 傅城被她泄愤似的咬了口,甚至还挺高兴的。 总比闷在心里好。 他皮糙肉厚,也咬不坏。 傅城的手掌落在她的后脑勺,还有闲情逸致往下轻轻的摁了摁,仿佛希望她咬的时间更长一点,力度更深一点。 他则继续和她说:“再过几个月就恢复高考了,声声,你不是想考大学吗?考完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宋声声早就知道会有这天,她奇怪的看了眼傅城:“你怎么知道?又没有发通知。” 书里面,国家宣布恢复高考,是在考试的前一个月。 十月份出了文件。 年底就考试了。 对于没准备的人,哪怕顺利报名,考上的机会也并不大。 她断断续续准备了快两年,但是也没什么信心。 傅城捏着她的手,她细皮嫩肉的,上面或多或少留下了点痕迹。 一圈绯红的印痕。 傅城替她揉了揉,边说:“有人已经向上面提出了申请,就等批复下来。”顿了下,他没透露具体的细节,只说:“听口风已经板上钉钉。” 宋声声肯定是要参加考试的,她被傅城抱了起来,坐在他身上。 他的另只手,圈着她整个人,怕她掉下去。 傅城说:“首都有很多大学,条件也比别处好,考上大学…” 稍作思索,他说:“大学的生活很丰富精彩,不会让你失望。” 宋声声刚刚还很生气他强行把自己带回来,这会儿就被他说的话给带进去了。 她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万一没考上呢。” 她说这几个字时,神态有点娇。 以前她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只是傅城现在很少见到。 他想了想说:“那就再准备一年。” 他的工资,也不是养不起她。 她想准备多少年都行。 傅城还捏着她的手指头没舍得放,“声声,你这么聪明,肯定可以的。” 宋声声没被他的夸奖迷惑,她还记着他刚才说的话,“我真的、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傅城好像提前猜到了她会说什么,“离婚不行。” 他补充了几个字:“除非我死。” 傅城其实也不喜欢骗她,哄她上车这件事都是少有的欺骗。 他的目光定定锁住她的眼睛,深深的一眼:“想离婚你不如盼我早死。” 宋声声不喜欢听他说死字。 这个字,又不是什么好字。 尤其是早死这两个字。 她在书里可不就是早死了吗? 宋声声垂着眼,明明没有刻意带着伤人的念头,说话软绵绵,但听起来就像藏着针,还专门扎在百孔千疮的痛处。 “虽然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但我可没那么恶毒,盼着你早死。” 宋声声痛恨自己的心软,她如果能一直是个毒妇就好了。 她说:“傅城,我希望你能活很久。” 因为她也想活很久、很久。 这本书里,傅城哪怕是男主,寿命似乎也不长。 她虽然很久没做那些梦了。 但是也记得别人的视角里,男主没有活很长,他后来身体也不好。 傅城听到前半句,只觉得刺耳。 后半句又像一道暖流,在他冷冰冰的身体里缓缓流淌。 宋声声以前被他气急了时总说他是一头恶狼,如果他真的是狼就好了。 就能把她吃进肚子里。 融入血骨中。 安安稳稳的。 不用再担惊受怕她会不见。 傅城好像给自己找不痛快一样,不太死心地问:“声声,真的不喜欢了吗?” 宋声声想了下,她点头:“不喜欢。” 正是因为她没有立马回答他,反而是认真的思考过后才回答。 傅城的心脏就更像被人用斧头劈开了似的,四分五裂。 第157章 慢慢来 傅城问完心里又不好受。 他强压着脾气,就算不痛快了也不会再那么武断。 他注视着她的眼瞳,她的眼珠就像被水洗过一样,纯净的乌黑,映着他的面孔,却好像没有他的存在。 傅城的喉咙好像卡壳了似的,说话都没有那么顺畅。 “没关系。” “我喜欢你就够了。” 宋声声听着这句话,停顿了下,她的表情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感情都要两情相悦才能长长久久的!” 傅城很认真,不像是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来。” 宋声声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难缠。 感觉傅城现在是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能从口中平静的说出来。 傅城也不想让她不高兴,他这两天根本没有怎么休息,精神一直紧绷着,哪怕是昨晚,睡觉也没睡得多安稳。 睡一会儿,就醒一会儿。 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直勾勾盯着她。 怕自己眨个眼,枕边就又空了。 如此反复,直到天明,傅城才出门去给她买了早饭,顺便找了个电话亭,打电话安排回首都的车辆。 “你以前的东西都搬到了这里,衣服在卧室的衣柜里,等会儿还想买什么,我带你去商场里买。” 这两年商场里的货品也多了。 东城那边还新开了两家百货大楼,不过都是国营的。 宋声声不想领情,不想助长他嚣张的气焰。 傅城做好她不和自己讲话的准备,把人强行带回来的时候,就提前想好了后果是什么样的。 无论她摆什么脸色,都是他应该的。 只是傅城还记得她身体不好,不能天天生气,不然很容易把自己给气病了。 “路上你也没怎么吃东西,我去给你做饭。” 宋声声肚子饿了,就不哼唧了。 她看出来了,傅城把她带回来,这是非要养她。 反正、反正她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傻了。 这段时间,她靠着给师傅当徒弟,再加上自己单独接的活儿,赚了也有一百多块钱。 虽然比不过傅城的工资,但她也不是需要依附着他的废物,好像离开了他,就什么都做不成。 就是过得会比较辛苦一点而已。 和小时候,那么辛苦差不多。 不过宋声声也深刻反思了自己,这些年,还真被傅城惯出了很多骄奢淫逸的坏毛病来。 她也发现,自己还真挺容易生气的。 脾气也不小。 只是她是个窝里横,在外面总得忍着不能乱发脾气。 宋声声其实不是很理解傅城的想法,非要凑过来当她的出气筒,除非,他说的喜欢她,是真心话。 * 傅城有一段时间没下厨了。 手生,但是动作也挺快。 三菜两汤,甚至味道也还不错。 宋声声吃饭的时候也不和他讲话,傅城没敢让她吃太多,怕她撑着。 吃饱了饭,就出了门。 到百货大楼还有一段路,不知傅城从哪里弄来了辆二八大杠,让她坐在后面。 宋声声坐上去之后,他往前骑了一段路,又停了下来。 男人回过身,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等会儿下坡多,你抓紧我,免得掉下去。” 顿了顿,他说:“摔下去很疼。” 宋声声很怕疼,本来想抽走的手,就又忍耐着,不过只肯抓着他的衬衣,不肯向从前那样,从身后搂抱着他精瘦的腰身。 到了百货大楼。 宋声声走在她前面,一路上都不跟他讲话,她也不知道要买什么。 新的百货大楼比国营商场还要大,五花八门的商品,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宋声声在溪城待久了,一时到这么繁华的地方,有点不太习惯。 傅城也没落在她身后很远。 精准跟在她身后两步。 “入夏了,去看看衣服?”傅城低声地问。 说是问,紧接着他就上前去牵住了她的手,往三楼那边卖服装的那边店面去。 宋声声挣了挣,没挣开。 接着就进了家她不认识的店。 她看了眼标价,随随便便一件衣服都要大几十块,有些甚至上百了,实在不便宜。 如果是花她自己的钱,她肯定舍不得。 但既然是傅城出钱,那她就没什么可心疼的了。 售货员一看就知道两人是夫妻,连忙将最近到的新款都推销了出来。 “这些都是今年最时兴的款式,特别衬人。” 之前来试的女同志都很喜欢,显得身材特别苗条,就是价格太贵了,不然肯定畅销。 傅城见她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没说什么,就掏了钱,买了单。 在宋声声开口之前,他就说:“是好看。” 宋声声刚刚摸了两下,就知道料子很好,不过这个款式她也不是做不来。 她之前在溪城,也有将来的打算。 她总不可能一辈子当帮工,她本来想的是,攒够了钱,自己也开一间小衣铺。 不做那些满大街都有的衣裳。 她可以给小姑娘专门做漂亮的、好看的裙子,她用的布料,比其他家的都好。 现在,宋声声依然有这个打算。 她跟着的师傅不仅教会了她做旗袍,还给她说了不少她以前都没听过的东西。 什么设计图,定制款。 老师傅以前也是留洋回来的少爷,家里落寞了,才隐姓埋名在溪城生活。 傅城带她买了不少,看到好看的、适合她的就掏钱。 最后还是宋声声自己说够了,他才停下来。 傅城还去给她买了个甜点。 不大,但是两个人也吃不完。 宋声声对这些香甜的食物没什么抵抗力,路上频频往他那边瞄。 以前傅城也会给她买这些,不过总会盯着,不让她吃很多,说对牙齿不好。 “我要去看看小池。” 傅城正要和她提这个事,“明天就把他从大院接过来。” 宋声声摇了摇头:“我今天就要见他。” 傅城想了想,没有拒绝:“行,现在过去。” 傅城刚刚观察的很仔细。 她出去一趟,现在对谁都客气了很多,小心翼翼了起来,不像从前,看什么眼睛都亮亮的,没有那么多的胆怯。 他不希望她这样。 不想她活得那么谨慎。 他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才把她的胆子养得大了点,娇纵了一些。 他想她肆意快活一辈子。 傅城望着她,眸色深深,不知道又要花多久才能把她养回来。 再次回到干部大院。 宋声声还能记得起来当初离开的时候有多伤心,多难过。 路上碰见熟悉的邻居。 傅城面不改色的解释,“声声回娘家探亲,那边风水养人,就多住了一段日子。” 这话,旁人只是听听。 谁不知道,傅书记的儿子,找人都快找疯了。 这半年,就没个人样。 愈发的清瘦,也愈发冷漠。 也就今天看起来,才有点人气儿,像是麻木的躯壳总算填满了灵魂。 第158章 幻听 大院里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哪怕自家的孩子小时候调皮捣蛋,不过长大成人之后,也都懂事了。 不说有多出息,但起码都是体面人。 傅城四处找人,逼着这个、逼着那个,能逼迫的人全让他给逼迫了个遍,掘地三尺都要把人找出来的架势。 看着可不是疯了吗? 还疯的厉害。 不说别人,就他那几个从小一起在大院长大的兄弟,都被他给逼得不行了。 这年头找个人可没有那么容易。 没成想还真被他给找回来了。 换成别人家,跑了就跑了,闹脾气搞失踪,找个一次两次的可以,要一直惯着脾气,把人找回来,那真是没门。 不回来就不回来。 谁还能一直惯着你?何况多少人想住进大院里?挤破脑袋了也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也就只有傅城,人跑回去了大半年,还不死心。 “看来宁城那边的风水的确好,声声瞧着还胖了些。” 宋声声藏在傅城背后,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点点头。 走到傅家的家门口,她生出几分胆怯,当初一走了之时,真的没想过再回来。 虽然现在是被迫的,但她也还是有点窘迫的感觉。 傅城的妈妈对她很好,那时候她留下封信就走了,肯定很失望。 傅城搂住她的肩膀,算是在她胆怯的时候轻轻推了她一把:“妈也很想你。” 宋声声低着头,心里有些闷:“嗯。” 叶静也是上午才知道,儿子把人找回来了。 可算是找到了。 叶静的心里也算是踏实了。 起码,人还好好的,在外头没吃亏,没被人欺负了去。 而且,她这固执的儿子应该也能放过自己了,不然叶静总觉得他这么折腾下去,迟早有一天死在自己前头。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还去医院开了药。 中间有段时间,一度产生了幻觉,偶尔冷不丁的问她一句:“妈妈,你刚才有没有听见声声的声音?” 叶静后背发冷,看着四周空荡的客厅:“没有啊。” 男人眉头的弧度一下深了,“我听见了。” 他语气笃定,煞有其事般,“妈,我听见她在哭。” 大白天的,叶静都被吓出了冷汗。 好在他也知道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主动去医院看了医生,还给开了不少的药。 每天按时吃药,但是状态还是那样。 半死不活的。 这会儿,叶静望着他身旁的人儿,简直都想掉眼泪。 到底还是上天眷顾,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就在溪城碰上了呢? “声声,让妈好好看看,这几个月我都担心死你了,就怕你在外头吃不饱穿不暖。”说着叶静狠狠拍了傅城两下:“都怪这个臭小子,不会说话以后就别说,张嘴也是气人,还不如闭上。” 宋声声见傅城的妈妈对自己毫无芥蒂,似乎一点儿都不责怪她的离家出走,她的眼圈有点红。 她还以为会被责怪,她这样很不懂事。 叶静接着说:“小池刚吃了药,这会儿还在楼上睡。” 宋声声擦了擦眼泪,“我想先上去看看。” 叶静很是体贴:“行。” 说着她欲言又止道:“声声,这几个月傅城他也不好受,下回你有气就使劲打他,踢他,骂他,别对他客气,别把气都闷在心里。” 宋声声点点头:“好。” 她闷头往前走,傅城跟在身后。 上了楼,刚走到房间门口,她忽然转身,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又或者仅仅只是听从他妈妈的话。 她像一头小牛,猛的冲到他面前。 然后打了他好几下。 拳头虽然小,但打人的时候还是用光了她的力气。 她发泄完之后,一本正经的解释:“妈说的,生气就打你。” 她小脸认真:“我还在生气,所以可以打你。” 傅城捉住她的手,看她还紧紧攥着拳头,骨节处已经给砸红了。 她皮肤嫩,平时一点磕磕碰碰就容易起青泛红。 看得出来,刚刚的拳打脚踢,她是使了牛劲儿的,一点都没收着力道。 不过傅城皮糙肉厚,不怕疼。 傅城的表情不像玩笑,“再来几下。” 说着他忽的笑了下:“我该的。” 他希望她像刚才那样不管不顾的发脾气。 有气发作出来,才会觉得解气。 不然憋在心里,只会一直记恨着。 宋声声没见过还有人主动要挨打的,她没客气,又邦邦给了他两下。 傅城妈妈说的果然没错。 这样用拳头砸了几下,心里头果然畅快多了。 就是手有点疼。 傅城的胸膛也太硬了,砸在上面就像打在一堵坚硬的墙上。 她揉了揉手腕,没有再继续用武力发泄。 傅城也怕她打坏了手,捉起来看了看,她刚刚用了那么大的力气砸下来,他都担心晚些时候她的手会不会肿。 傅城这样想着又自嘲一笑。 看来她是真的记恨上他了,忍着痛也要狂砸他。 “卧室里有精油,一会儿我给你揉揉。” 宋声声听着有些怪异。 怎么感觉他在配合她一样!? 他难道就不疼吗? 她回头奇怪的看了眼他。 傅城似乎看穿了她内心所想,蹙着眉心:“很痛,痛死了。” 宋声声还真信了,也满意了。 走廊另一边忽然响起“吱”的一声,上了年纪的木门开合之间就是会发出这种古老的声音。 傅远刚在卧室里伏案工作。 他们回来的时候,傅远也没注意。 这会儿撞上了。 傅远很客气和宋声声打了声招呼:“弟妹。” 宋声声抿了抿唇:“大伯哥。” 傅远看向弟弟:“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三思而后行。” 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宋声声听的。 傅城无论如何也跟小孩子三个字扯上关系,老谋深算还差不多。 傅远说完就下了楼,他今天不忙。 明天还要陪领导视察。 傅城也不清闲,还有几场军事演习。 包括暗地里蠢蠢欲动意图鱼死网破的人,都得盯着。 短短几个月,局面重新洗牌。 他靠着十分的魄力,和决断的手腕,已经破格升了好几级。 明面上级别不是最高,但是如今在首都军区,也没几个能安排傅城的人。 第159章 拥抱 宋声声假装自己听不懂大伯哥的话。 她喜欢耍脾气的这点反正这辈子都改不掉了,也不用大伯哥看得惯。 宋声声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看见被子中间拱起小小的弧度,男孩的手指紧紧抓着被子,半张脸藏在底下,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宋声声走进去的时候,轻得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这几个月,但凡晚上睡不好,就会乱想。 不知道他长没长高,换季的时候有没有及时添衣服。 这么想着,就更睡不好了。 知子莫若母,小池看着很听话,但脾气也挺犟,不大容易被说服。 问他冷不冷,肯定说不冷。 宋声声昨天从傅城口中听到他说孩子生病了,心脏就像拧成了一团麻花一样,那么的难受。 在电话中,听到小池带着点鼻音的、病恹恹的声音,她的鼻子一下就酸了。 那种从心底弥漫上来的酸涩感,瞬间将她吞没的时候令她透不过气来。 这种涩得发苦的感觉,就像自己之前做的那么些梦一样。 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他,看着他胆怯的、谨慎的靠近自己,温声细语的同她说话,却得不到什么回应。 宋声声走到床边,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儿子的额头,不是很烫,她由衷松了口气。 她看着熟睡的孩子,在恍恍惚惚中想,原来爱一个人这件事也是需要慢慢学习的,渐渐弥漫的感情也是要时间的。她以前确实、确实没有现在那么爱他。 宋声声给他掖了掖被角,准备出去的时候。 床上的小人儿刚好醒了。 男孩的眉眼比起从前长开了一些,看起来却更为精致漂亮了。 眼珠乌黑透亮,像珍贵又难得的黑色珍珠,平直的睫毛长长的,浓密乌黑,犹如一把小扇子。 男孩原本雪白的皮肤在被子里被蒸得透红,如果宋声声不是刚刚摸过他的额头,都要以为他还在发烧。 傅落池睁着乌漆漆的双眸,定定望着眼前的人,小孩连眨眼都不敢眨,他小心翼翼的出了声:“妈妈。” 软绵绵的、还有些不敢确信似的胆怯。 宋声声走的时候,其实偷偷抱了他一下,只是那个瞬间太短暂了。 短暂到后来她想起那个拥抱,都觉得心酸。 宋声声还没说话,手指就被他给抓住了,他又叫了一遍:“妈妈。” 宋声声吸了吸鼻子,“嗯。” 她开口才发现嗓子很紧,她用很轻松的口吻和他说,“妈妈回来啦。” 话音落地,男孩就埋在了母亲的怀里,他什么都没有说,脸上却浮现出很高兴的那种红润,耳朵也红红的,整个人都热热的。 他想,爸爸和奶奶也没有骗他。 妈妈真的回来了! 傅落池刚刚睡着的时候就梦见了妈妈,他这几个月没见到妈妈,也没有吵着闹着一定要。 就好像被抛弃的小孩儿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一次次失去。 然后再慢慢接受。 傅城一时也没出声,没有打扰两人。 等过了会儿,男孩仍旧依依不舍抱着他的母亲不放,傅城才有些看不过眼,走过去把儿子从她的怀抱给扯了出来,看着小孩儿红红的脸蛋,也没计较。 用被子重新把他裹好,接着说:“你奶奶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你妈妈不会跑。” 傅落池现在看起来就像以前那种落了难得贵族公子,有些可怜,但又十分的好看。 他在样貌上完美继承了父母的基因,哪怕年纪还小,就看得出来很好看。 一向听话的他,这会儿却不是那么言听计从。 傅落池也不想让妈妈觉得她不在的时候,他就是个不听话的坏小孩了。 男孩小声地辩解:“爸爸,我不是故意不好好睡觉的。” 他就是睡不好,发烧了身体很热。 哪里都很滚烫,浑身都难受。 翻来覆去,迷迷糊糊。 傅城知道他一向听话懂事,刚刚说的那句话也并非责怪。 傅城摸摸他的头发,“嗯,我知道。” 男孩又仰起脸,默默看向母亲。 “我想要妈妈抱抱我。”他小声提出这个请求之后,胆子变大了起来,眼巴巴看着坐在床边的妈妈,从被子里挣脱出双手:“妈妈,抱抱。” 宋声声不太能抗拒得了这样可怜的请求。 她虽然总说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间草木,但其实,她的内心比谁都要柔软。 宋声声在无措中,慢慢张开了双手,抱了他一下。 “这样,可以吗?” 她轻轻松开了怀抱,儿子还眼巴巴的望着她。 她抿了抿唇,接着又问:“抱一下,够不够啊?” 傅落池摇了摇头,他撒娇似的把自己埋在妈妈的怀抱,“妈妈,不够。” 他还想说,这几个月,他表现的很好。 哪怕生病了也没有哭,很想妈妈的时候也忍住了没有哭。 被爸爸抱去医院打针的时候,也是唯一没有大哭大闹的小孩。 傅落池趁妈妈没有注意的时候,仰头在妈妈的脸上偷亲了一下。 他很想妈妈。 他知道,爸爸也是。 宋声声抱了他好一会儿,还在生病的小孩儿总是更容易犯困,窝在妈妈的怀里,闻着令人的熟悉气息,就又睡了。 傅城乐见其成,儿子粘着她才好。 “不然等会儿吃过晚饭,就把孩子也抱回去吧。” 宋声声这会儿心都是软的,自然没有意见,她点点头,“好。” 傅城接着说:“明天我再来给他拿衣服。” 宋声声哦了哦。 小两口在楼上,叶静也没让保姆上楼去叫他们。 大儿子气定神闲在楼下看报纸,丈夫最近正是最忙的时候,压根不着家。 叶静想找个人问问情况,都找不到人。 儿媳妇回来是回来了,可长了眼睛就看得出来小两口还在闹别扭。 叶静算是看清楚了,夫妻感情出了问题,也得让他们自己来解决,外人帮不上忙。 她看着大儿子,“傅远同志,你什么时候解决一下你的个人问题?” 老大不小了,现在家里情况越来越好。 他现在又是最年轻的外交官,肯定不愁找对象。 偏偏就是不找!说会耽误工作。 傅远放下报纸:“妈,我还没遇到合适的女同志。” 叶静就没见过比他们兄弟两个还挑的人,找对象要找自己喜欢的,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他是不是眼光太高了些? 平心而论,叶静给他找的相亲对象,条件都不差。 傅远就是能挑出毛病,不够成熟稳重,还有什么年纪太小,他兴许不能兼顾家庭和工作,需要能担得起责任的。 反正说起来就烦。 叶静忍不住嘀咕起来:“当初霍家如果没出事就好了,有了婚约,我看你怎么挑!” 她这句话才说完不久,警卫处的电话就打进了家里,说外头有人找。 姓霍。 叶静听到这个姓,还愣了下。 她压根没敢往霍家人身上去想,十几年前就去了国外定居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来呢? 叶静刚刚就是这么念叨一下,没当真。 “他有说他叫什么吗?” “叶主任,这位男同志就说他姓霍,说是您儿媳妇的亲戚。” 叶静从未听声声提起过她还有这一号亲戚,不过既然都找过来了,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撒谎。 “我问问,你…” 等会儿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傅远就猜到了来人是谁,霍言现在已经平反了,因为在科学方面的研究有所突破,听说已经破格入职高校。 傅远张了口:“妈,我见过,你让人进来吧。” 叶静奇怪:“你上回去阳城,还见了声声的亲戚?” 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傅远上次去阳城,用的是办公务的借口,没告诉他妈,是受人所托,去找霍家的人了。 “嗯,刚好都在。” 叶静便在电话里告诉警卫员,让他们把人放了进来。 正巧傅城和宋声声下了楼,叶静也没多想,直接就告诉了她:“声声,你有亲戚来找你了。” 宋声声下意识以为赵小宁这位阴魂不散的女主角又又又出现了。 叶静接着说:“他说是你舅舅。” 宋声声咦了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舅舅已经到了首都,她还以为舅舅时至今日,都还在农场里改造。 七零年代末,虽然说社会开放了不少。 也有不少人平反,但是对人的出身成分还是很看重。 就连高考也是,成分有问题的人,都不能报名参加高考,更何况是别的。 宋声声听到这个消息,高兴了不少。 “真的?我到首都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我舅舅了。” 叶静听着都心疼,她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的确是不容易。 霍言其实也是做了万全准备才找过来的,他的工作已经落实,倒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是他运气好,他平反之后,当初和他一起回国的同学也平反了。 某种程度而言,他们也算熬出头了。 这些年里,有太多人没能熬过来,受不了打击,忍不了屈辱,没有办法接受现实。 被日复一日的劳动,看不头的日子给磋磨的不成样子。 有些在绝望中,选择了最极端的做法,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霍言和他这位同学,以前在国外一起读书的时候,关系还不错。 久别重逢,又有相同的处境。 因为对彼此也会多几分照顾。 两人的研究方向都是现在国家最欠缺的人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顶级骨干,他们的价值也就可想而知。 不然,他们顶着资本主义倾向的帽子,出身又有问题,哪怕平反了,也未必能破格录用。 霍言有了新分的房子,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尘埃落定之后,他立马就来找宋声声了,怕她在首都受人欺负,也想问问她要不要继续读书。 霍言到了傅家,叶静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以前家里还有张霍家的全家福,霍言那时候还很年轻,十分俊俏风流,一看就是留洋回来的大少爷。 因此,叶静才记得住照片上的人什么样。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样貌几乎没什么变化。 “你怎么会是声声的舅舅?” 霍言以为傅家的人都知道声声的身份,看起来叶静还不太清楚。 霍言皱着眉:“这件事说来话长,总归我就是她的亲舅舅,当年我姐姐没来得及带走她,才让她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叶静听得脑袋都要晕了。 声声竟然是霍家的女儿? 叶静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听完来龙去脉,也只得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不过还真是巧合,兜兜转转,霍家和傅家,又成了亲家。 只盼着这次,不要同上回一样。 弄到最后撕破脸皮,闹到老死不相往来这么难看的地步。 想必除了霍言,现在霍家的其他人,现在都不知道两家又是亲家这事。 以后他们知晓这件事,也不知能不能接受得了。 叶静留下霍言一起吃了顿晚饭,霍言听说声声有要参加高考的打算,就放了心。 他今天来还有件事要办,学校提前预支了三个月的薪水,算是不少的一笔钱,霍言平时没什么开销,他也没为她做过什么,就想把这笔钱给她。 女孩子,身上多留点钱,也就多傍了些底气。 临别前,霍言把钱塞给了她:“拿着。” 宋声声不肯收,“舅舅,我有钱,我不要。” 霍言笑了笑,“那我也不是我给的,收着吧,舅舅心里能好受点。” 霍言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是个很讲究的大少爷,吃穿用度,从来不用看价钱。 即便这几年在农场里吃了不少苦头,当初那些年,却实打实的享受过。 然而他可怜兮兮的外甥女,本应该是傅家唯一的掌中明珠,却没享受过分毫。 他心疼她。 可他现在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 再等等… 再等等他吧。 那些该有的,他都要给她。 “声声,舅舅先回学校了,有空我就来看你。” “嗯!” “你记着,你现在还有我,有什么事就来找我,知道吗?” “知道。” 第160章 亲家 首都的军区大院,比在宁城那时候的家属院,条件要好上一些。 大门有人站岗执勤,里面住着的人级别似乎都不低,便也没有那么多话。 军区干部的家属都没见过宋声声,之前也只听说他们夫妻两个感情很好,傅城当年还打了两次的结婚报告,非得和人结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反观他们,自由恋爱的还真不多。 多的是看家庭条件、工作方面都合适,相亲见了一面,就领证结婚。 所以,军区的干部家属,还有些羡慕刚从娘家回来的宋声声。 而且傅城刚升任新的指挥官,前途无量,她往后也能跟着风光。 宋声声莫名其妙就成了其他家属羡慕的对象,她晚上被傅城带回部队家属院的时候,肚子还很撑,一不小心吃多了,就不太舒服。 傅城领着她绕着大院走了一圈。 宋声声走得都出了汗,是消食了不错,但是也很累。 她累到多一步都不肯走。 傅城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声声,上来。” 宋声声犹豫了会儿,没有继续装模作样的客气,她爬上他的后背,小心眼的想要把给他压扁。 她是胖了的,肯定比以前沉。 傅城背她,绝对没有从前那么轻松。 “沉吗?” “不沉。” 宋声声问完才觉得自己蠢,傅城平时在部队里,训练量肯定比背她要重得多,她也不是没见识过他这具硬邦邦的身体。 “你快点,我要回家洗澡。” “嗯,回去就给你烧热水。” 热水瓶都是晚上新买的,没有用过。 煤炉锅,还得问隔壁马营长家借用一下。 “我等不了!我浑身都湿哒哒的汗,衣服黏着身体,很不舒服。我回家立刻马上就要洗澡。你连这种小事情都满足不了我,为什么非要把我带回来和你过日子?” 宋声声就是想故意为难他,故意表现出刁钻无理的样子。 让他后悔强行把她带回来,让他知道她很难哄! 傅城的手托着她的腿弯,把慢慢往下滑的人儿往上颠了颠,紧接着他说:“声声,你先抱紧我,别掉下去。” 然后,他又说:“东边有澡堂子,很近。” “要过去吗?” “我先背你去澡堂,再回家给你拿衣服,让人帮忙把衣服给你送进去。” 宋声声是南方人,她很不习惯去大澡堂子里洗澡。 以前在宁城,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去澡堂洗澡,还得找有帘子隔起来的小单间。 “算了,还是你烧热水吧。” 烧水这活儿,她先前又没少干,可累人了! 还要去水井里打水,一桶桶往家里提,是个体力活儿。 傅城表现得任劳任怨:“行。” 其实,军区大院早接了自来水。 傅城还是去接了井水。 只是男人提着两桶水就像玩儿似的,很是轻松。 臂膀的肌肉,饱满流畅。 有劲儿的令人害怕。 宋声声坐在一旁,看他一个人在忙活。 起炉烧水,又给她找出换洗的衣服。 “声声,水热了,去洗吧。” 宋声声感觉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看上去体力比以前还好了。 傅城以为她累得没力气洗澡,“要我帮你吗?” 宋声声抓过衣服,“你想得美。” 傅城莞尔,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扯了扯嘴角:“我在门口等你,缺什么你叫我。” 卫生间里该有的都有。 宋声声洗澡慢腾腾的,用肥皂水把自己洗得浑身喷香,这才满意。 她擦干净身体,换好衣服出去。 傅城还在门口守着,看了她一眼,她的头发还滴着水,没有完全擦干。 傅城拿着毛巾到她跟前,“我给你擦擦。” 免得以后头疼。 她站在原地,身体有点僵硬。 傅城耐心给她擦干头发,目光若无其事从她身上挪开,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睡觉的时候,宋声声像之前每次和他吵架那样,在中间放了枕头,分割的清清楚楚。 她背对着他,说要睡觉了。 傅城望着她的背影,瘦瘦的,很伶仃。 他不声不响从背后抱住她,“声声,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才会因为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伤心。” 第161章 考试 她喜欢他,才会心痛、难过。 如果她以前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也都不会难过。 傅城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从嫉妒的迷雾里想透了。 她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到底还是有怨气。 傅城知道她记仇,真被记恨上就没那么容易哄好。 没关系。 只要她还在他眼前,看得见摸得着就好。 “声声,我离不开你。” 傅城蹭了蹭她,哑着声音,低低的同她说。 “找不到你的这段时间,我总是会幻听,听见你在哭,眼泪默默的流,哭起来也没什么声音。” 安安静静的哭。 看着他哭。 哭的他心都碎了。 幻听伴随着幻视,她像个空洞的透明人,整个人仿佛都没了灵魂。 就坐在沙发里,满脸泪痕看着他。 宋声声听到他说的话,依然没回头,可她这会儿脸上也都是眼泪。 傅城想起来那个画面,呼吸起来都还疼,他抵着她,轻轻地说:“再找不到你,医生都要强制让我住院。” 精神科的住院病人,还真没几个。 傅城原本都打算好了,他的确得去医院看看。 幸好,幸好终于又见到了她。 傅城说完也不在乎她会不会给回应,他亲了亲她的耳朵,“好了,我不说了,好好睡吧。” 宋声声落泪总是梨花带雨,哭得不声不响。 傅城好像察觉到了她在哭,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把人转了过来。 借着月色看见她泛着薄红的眼,红的像兔子。 她的脸都湿了。 傅城的心脏麻麻的,像被人打了一拳。 他用力把人拥紧,吻掉了她眼皮上的泪珠。 宋声声哽咽着说:“都是你、是你不好。”她的脸抵在他的胸膛,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腰,说话断断续续:“我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你都没有接过。” 颠三倒四,却又能听得明白。 “你不回来、你天天都不回来。你就是逼着我走,你明知道我有多依赖你,你还要这样伤我。” “走的时候,我真的恨透你了。” 傅城像是被人用手在胸膛掏出了个洞来,血淋淋的,快要疼到窒息了。 他抱着她的双手也有点抖,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一句句哄着,吻着。 怀里眼泪沾满睫毛的人儿,就这么趴在他的胸口睡着了。 傅城把她搂得更紧,又亲亲她的眼皮,接着也睡了。 * 宋声声和傅城的关系维持在了微妙的平衡,还有点说不清楚的怪异。 过了夏天,国家果然宣布了恢复高考的决定。 考试时间就定在年底。 只要出身干净,成分没有问题,都可以参加考试。 宋声声顺利的报了名。 转眼到了考试那天,傅城送她去了考场。 在首都大学已经读了半年书的沈知书,当天把市里各大考场都跑了个遍。 军区大院他进不去。 也没等到人。 沈知书的耐心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这么多个考场。 一个个找下来,他也不嫌麻烦。 考试的最后一天。 沈知书在离首都大学最近的考场门外,看见了他许久没见到面的小青梅。 第162章 再遇 宋声声考试的时候没觉得,考完试就感觉好累。 她刚才所在的考场,还有几个没来的同志,考场里面什么年纪的考生都有。 宋声声看见他们,心里就更没底了。 年纪比她大的,读过的书肯定比她多,做过的题目也多,她虽然偷偷摸摸准备了很久,还真不一定能考得过他们。 宋声声随着人流,慢吞吞的往校外走。 她抱着怀里的书本,心事重重,完全没有刚考完试的如释重负。 大门口有不少骑自行车来接家属的同志,门口还有临时被调派过来的公安同志在维持秩序。 宋声声落在人群后头,她低着头,闷闷不乐碾着地上落单的小石子,不知不觉走到了外面。 这会儿人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多。 宋声声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熟悉的、温和又内敛的声音,“声声。” 宋声声浑身一顿,循声望去。 沈知书站在那儿,一身干净清爽的白衬衫,落日余晖拉长了男人的倒影,他的眉眼看起来无比从容平和,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男人的瞳孔在阳光的折射下透出琥珀的浅色,轻易就能叫人信服,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不过,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感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 宋声声看清楚了他,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触感,后背起了一阵说不清楚的凉意。 年底天气本来就冷。 她一下就起了鸡皮疙瘩。 宋声声怔怔望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男人,他很有分寸,停在离她还有三步之遥的地方。 沈知书垂着眼睫,看着她:“还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 他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的心虚。 仿佛真的就是如此。 宋声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的动作。 沈知书看见她往后退的动作,不动声色。 表面上看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的异样,可是眼瞳里的暗色似乎更深了几许。 宋声声有点结巴:“知书…哥哥。”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都吞吞吐吐的有些艰难。 宋声声才发现自己怕他,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灵魂深处的颤栗。 她有时候也会怕傅城,但是…但是完全不一样。 她对傅城的惧怕,只有在她明知故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踩他的痛脚,把人给惹毛了。 怕他收拾她。 而傅城平时是不太舍得动她的,每次收拾她,都只有在那种事情上,分寸不让。 她是受不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受得住。 可是。 可是对沈知书是心里发寒的恐惧。 宋声声在梦里看见自己毫不犹豫往十几层楼下跳的时候,那个瞬间,她仿佛能够和走到绝路的自己共情。 她只觉得无比的轻松。 无比的畅快。 宋声声想象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那么热烈又绝望的跳下去。 沈知书的观察力细致入微,一下就看出了她对自己的恐惧。 他认真回忆了半晌,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令她会十分害怕的事情。 他的分寸,一向把控的刚刚好。 宋声声是狡猾的狐狸,又是多情泛滥的小母猫。 沈知书早就知道她喂不熟,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从未做过任何一件,会让她不快的事情。 尽管他很想像动物界的雄性一样。 恶狠狠的咬住她的后颈,让她不敢再躲、不敢再逃。 让她乖一点。 但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么做。 至于具体的问题出在哪里? 沈知书左思右想,可能在当初他故意让赵小宁送过来的那封信有关。 在他开口解释之前。 宋声声抿了抿唇瓣,“你怎么在这里?” 沈知书面不改色道:“有认识的同学,也报名参加了考试,他对这边不是很熟悉,我就送他过来了。” 宋声声半信半疑,她点点头:“哦。” 沈知书没有轻举妄动,她这会儿很紧绷,怕的厉害。 他当然是不希望她怕他的,如果要怕,那也不是现在。 “之前小宁让我给你寄的信,收到了吗?” 宋声声想到那些信带来的麻烦,表情一下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她不仅仅想到了麻烦,又被迫回忆起傅城当时平静又伤人的怒火。 沈知书一方面是要为自己撇清关系,另一方面确实也是在暗戳戳给傅城上眼药,想想也知道那封信,定然送不到她手上。 最先看过的人,一定是傅城。 而男人的嫉妒心,是比女人更可怕、更尖锐的存在。 “她说你过得不好,让我安慰开导你。” “没…没有。”宋声声已经老实了,反正她就算以后二婚,也不可能和沈知书扯上关系。 仔细回忆起来。 沈知书从小就对她不错,有什么就给她什么,很照顾他。 但是没办法,可能她就是个白眼狼,她对他,真的没有过小姑娘对男人的那种心动。 没什么怦怦然的心动。 “她骗你的。你下次不要理她了,我和她关系不好。” “嗯。” 沈知书眼底深处淡了下去,声声聪明了许多,似乎已经不相信赵小宁了。 “声声,你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宋声声刚准备说不用了,那边在南门等了她好一会儿的傅城也找了过来。 傅城是来接她的。 遥遥看见她面前那道熟悉的身影,傅城心里当然很暴躁,但是因为一个沈知书,他和她,已经闹过好几回了。 再闹一次,不划算。 而且她说了,她现在不喜欢沈知书。 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傅城都选择相信。 一身便装的男人大步流星走过去,大大方方搂住她的肩膀,他平静又森冷的目光注视着沈知书。 他倒是能找,还找到这儿来了。 “沈同志,真是巧。”傅城气定神闲:“可惜了今天没什么空,孩子在车里等妈妈,改天我和声声做东,再请你吃饭。” 第163章 不出门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平静对上,表面上的和气,也压不住他们眼底凛凛的冷锐。 沈知书唇角的弧度缓缓回落,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他说:“是有些可惜,既然这样,就下次吧。” 宋声声悄悄扯了下傅城的袖口,她想要快点回家了。 傅城仿佛心领神会,并且对她不自觉间流露出的、对自己的依赖,很是受用。 他淡道:“沈同志,先走了。” 沈知书眼前的画面是很刺眼的,从傅城出现之后,她略微有些紧绷的神态就放松了下来,仿佛从什么危险的领地,回到了令她舒适的区域。 她乖乖被傅城搂着肩膀,亲密无间的姿态,无比般配。 已经搂得够紧,她还下意识的往男人的肩膀靠了靠,贴紧了他,寻求足够的安全感。 沈知书目送她的背影,他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 * 宋声声感觉得到身后如芒在背的目光,她破天荒的,主动抓住了傅城的手。 直到走远。 她才渐渐恢复了神采。 令她惊讶的是,傅城刚才看见她和沈知书在一起讲了话,竟然没有发作。 若是换成从前,他肯定憋着气,各种不高兴,各种暴怒。 暗戳戳的和她算账。 宋声声好奇的看了他好几眼,傅城脸上的平静不像是装出来的。 傅城停下来,“在看我?” 宋声声摇头,“才不是。” 傅城像是在她肚子里放了虫,什么都能看穿,他说:“你说你不喜欢他,我信你说的。” 傅城反手握紧了她,接着说:“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怎么都成。” 他之前,用在她身上的手段还是不够圆滑。 每次吃了醋,就要同她吵、同她闹。 一定要和她算得清清楚楚,她亲口否认还不够,还要她把给出去的温情都收回来。 所以他永远都觉得从她这里得到的不够多。 也就永远都不会满足。 “而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确实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他若是心里有数,也只会想要当你的哥哥。” 宋声声没想到傅城这回如此善解人意了。 她点点头,“噢,他就是我以前的邻居哥哥而已。” 以后,沈知书去了港城,在军工行业发展的风生水起,肯定不会再回宁城,也不会回首都定居。 她是从来没想过要去港城生活的。 傅城以后得身份,也更不可能去港城定居。 所以,她和沈知书以后见面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 即便有过青梅竹马的情谊,见不到面,感情也就慢慢生疏下来了。 傅城也没想到她这回没有再为沈知书说话,好像真的不打算再和他有过多的往来,冷冷淡淡的,不愿多提。 傅城没忍住亲了下她,耳鬓厮磨了两下,接着才问:“考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宋声声就愁眉苦脸。 她叹了叹气,过了会儿,默默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件浅灰色的羊绒毛衣,都很亲肤。 宋声声埋在他怀抱里的小脸蒸得微微泛红,她闷闷不乐道:“卷子很难,特别难。” 尤其是数学、物理。 简直难得要上天了! 如果不是她早有准备,她根本做不出来。 她现在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她知道自己今年考不上,明年还能再考。 她就是觉得落榜有些丢脸。 如果她今年就考上了大学,成为一名大学生。 她就能到处显摆了! 还要发个电报回去,装模作样的告诉爹妈她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大学生。 让整个小水村都知道她很有出息。 还要发电报告诉以前在宁城军区大院里住的邻居,她可以先给刘婶报喜。 刘婶会替她把这件事告诉给其他人的。 宋声声知道以她们的小心眼,肯定会嫉妒死她。 她有很多个坏毛病,虚荣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她改不掉,从小到大都被人看不起,好不容易能显摆了,她就想显摆。 偏要争口气似的,让瞧不起她的人、想看她笑话的人,都知道她过得很好。 现在算盘落空,她当然难过。 都快难过死了。 傅城以前考试的时候,从来没觉得什么题很难。 因此这会儿很难理解她的伤心,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大家都不会。” 宋声声在考数学的时候,差点被题目难哭了。 有几道题,光是理解题目都需要仔细看很久。 宋声声被他哄了这么句,一下子憋不住被题目羞辱的眼泪,她说:“特别难,看题目我都感觉我像个傻子。” 但其实,除了几道特别难的题目,是空白。 其他她基本都填写了答案。 满分一百分,及格分总有的。 语文题和政治题她答的比较好,理化考得磕磕绊绊。 只有等分数线出来,才知道她能不能上。 宋声声说完就擦了擦眼泪,她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没考上,我就不要出门了。” 不想出门。 怕被问,怕丢人。 傅城的指腹落在她的眼尾,他笑了笑,“行,我养你。” 傅城帮她擦了擦脸,继续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这边戒严,驾驶员只能把车停在另一边的大道旁,早早就过来等了。 傅城领着她,边走边说:“妈说你考试辛苦了,今晚让我们回大院吃饭。” 宋声声可以斩钉截铁的拒绝傅城。 但是辜负不了他家人的好心。 宋声声说好。 迎着深冬时的冷风,她把脸藏在围巾里。 这围巾还是刚才傅城给她系上的。 她闷闷吐出一个字来:“冷。” 傅城帮她把围巾往上围了围,接着又把她的手收拢进自己的掌心,藏在暖和的口袋里。 让她走在里面,贴着他的身体。 这样不容易被风吹到。 第164章 日常 大院里头,也有上山下乡回来的同志。 进考场的时候,都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他们干部子弟,从小受教育的条件和普通人就不一样。 哪怕去乡下历练了几年,从前的基础也没落下,从考场出来当然是自信满满。 不像宋声声,勉强被爹妈送去读书的时候,就被骂。 在学校里,也不受临时代课的老师的欢迎,在这方面,被打压的还真没什么自信心。 宋声声一路愁眉苦脸。 等上了车,她才慢慢从艰难的考试里缓过来。 再坏就是考不上,已经差不到哪儿去了。 傅落池一直乖乖待在车里等家长,他的感冒刚好不久,出门的时候穿得厚厚的,帽子、围巾、手套、连耳罩也没落下。 男孩脖子上的围巾还是妈妈给他织的那条。 他很少会戴起来,弄脏了就得洗,洗的次数多了就不能要了。 往往,他都是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不舍得拿出来用。 车门打开,外面冷飒飒的风趁机钻进来。 冷冽的雪意里,扑面而来熟悉的馨香。 傅落池忍不住往车门的方向靠近,“妈妈。” 宋声声上了车,一把将他搂到自己身边,她的手刚从傅城的口袋里拿出来,很暖和。 她碰了碰儿子的小脸,“小池一直在车里待着,冷不冷?” 这车只能防风,要说多暖和,也没有。 宋声声感觉小池的身体素质,并不是特别好,也没有很健康。 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男孩安静待在母亲的怀抱里,摇了摇头,张开双臂慢吞吞的抱住了她,“不冷。” 傅落池说:“妈妈,我今天穿了很多。” 里面有秋衣,还是保暖羊绒毛衣,外面套了件厚厚的棉衣。 宋声声摸了摸他的手,是热乎的,她稍稍放下了心,然后就要看见了他脖子上的围巾。 这还是去年冬天的时候。 她给织的。 围巾看着还很新,没有反复水洗过后的陈旧。 “等过几天,妈妈有时间再给你织一条围巾,你出门就能换着用了。” 男孩听见似乎很高兴,小脸都憋得红了。 傅城也想要,他还记得她走之前给他的那件毛衣。 黑色的,很合身。 这件毛衣,他先前没舍得穿,现在都还好好放在衣柜里。 “我也要。” 宋声声听到傅城的声音,她顿了顿,说:“我手疼,再说吧。” 傅城捉住她的手,“哪里疼?手指还是手腕?我给你揉揉。” 宋声声想抽出手,奈何扛不住他的力气,拿捏的分寸都刚好,既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又不容易让她逃脱。 傅城轻轻的、一根根的揉捏她的手指。 不像是给她止疼,反而更像是… 像是故意在逗她! 傅城摁着她的手腕,粗粝的指腹落在她雪白细腻的腕间,漫不经心蹭了两下,他边说:“家里应该没有毛线了,刚好前面经过国营商场,顺便买点毛线回去。” 而且快过年了。 商场来了不少进口的货品。 傅城想给她买个玉镯,都说玉养人,说的也不错。 宋声声看向他:“你带钱了?” 傅城点点头:“带了。” 他本来就打算带她去逛逛。 出门的时候,多拿了一些。 怕不够花。 这大半年单位发下来的各种票,也都没用。 积攒了不少,她想要什么,都能买。 宋声声的确要置办一些东西,她打算多买点布,也不知道高考成绩什么时候能出。 这段时间,她可以给自己做很多好看的衣服。 再偷偷做两件旗袍。 过个几年,也能穿上。 不行,还能给卖了。 布料没有那么费钱,家里有现成的缝纫机,她只要找到顾客,就能赚钱。 就像师傅说的那样,才不是什么小作坊,而是精心定制! “那去吧。” 宋声声已经盘算好了要拿哪些布料,棉布质量好,透气吸汗,但是没什么弹性,有些款式就没法做。 师傅上次说的广城那边有很多从国外进的面料。颜色多,品种也多。 也不知道首都的国营商场里有没有。 不行,她明儿再去趟百货大楼,找一找。 傅城吩咐驾驶员:“小张,先去国营商场。” 驾驶员跟着他也有好几个月,也就这两回接送家属的时候,团长看起来才有些人气儿。 “是!” * 国营商场里的东西没有百货大楼多。 但是胜在齐全,什么都有,就是量少,得靠抢。 宋声声先买了几卷灰白色的羊毛线,然后又看上了一块丝绸面料,她很快就挑好了自己要的。 傅城付了钱。 她准备要走的时候,被他领到另外的柜台。 傅城让售货员将柜子里那块看起来材质最好的玉镯拿了出来,“试试。” 宋声声的手腕很细,皮肤又白。 镯子套在她的细腕上,圈口都刚刚好。 傅城觉得好看,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但是肯定不会讨厌就是了。 他直接结了账。 这个玉镯的价钱都比得过一块昂贵的进口手表。 宋声声低头看了又看,她是还挺喜欢的。 她得承认,傅城还真不是个小气的人。 所以她当初也没有看走眼吧?本来就是奔着不缺钱、不饿肚子的好日子去的。 她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个?” “她们说玉养人。” 以前傅城给她买的东西,都是实用品。 钱都在她手里,她想买什么也能买。 前不久听到她们闲暇时谈论的这些,默默就上了心。 她和小池一样,都不太好养。 她也不是很听话,随心所欲起来就忘了自己的身体不好。 今早出门,还不愿意戴围巾,觉得不好看。 傅城给她裹得密不透风才把她送到考场门口。 “噢。” “你喜欢吗?” 宋声声言不由衷:“不喜欢。” 傅城唇角上扬:“嗯,那下回再买个你喜欢的。” 宋声声没说话,也没有拒绝。 谁不喜欢更好的?反正她喜欢。 * 进了大院,到了傅家。 宋声声又生了几分怯意,怕被问考试考得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能上大学。 实话实说,她有信心。 她也不知道她莫名其妙的自信从何而来。 但她就是有,可是她不敢说。 说了没做到,就更丢人。 叶静今天早早从单位回来,同家里的保姆一同做了顿晚饭。 丈夫正是最忙的时候,赶不回来吃晚饭。 两个儿子倒是都回来了。 叶静没问儿媳妇考得怎么样,傅远也没开这个口。 “累了一天了,饿坏了吧?” “赶紧吃,你们今晚也别回部队了,就在家里住着,明儿再回去。” 第165章 大半辈子没见过一样 “这些天你准备考试,感觉比刚回来的时候要瘦了点,考完了可算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叶静说完就使唤儿子去拿碗筷。 她给儿媳妇先盛了碗汤,也没忘记自己的孙子,也给他盛了一碗。 小池这孩子什么都好。 脾气好,有耐心,不吵不闹的,也能静得下心来好好学习。 就是不怎么爱吃饭,哄着都喂不进多少。 很是挑食。 叶静看声声也不挑食啊,这个坏毛病八成是随了爹。 自己这俩儿子,装模作样的时候是看起来很随和,好像什么都不挑。 但这俩死孩子也是打小就挑食,得亏那时候家里条件还行,不然哪里能惯出这种富贵病来? 有的吃就不错了。 声声就和他们不一样,小小的身板,却很能吃。 关键是她一点儿都不挑食,特别好养活,给她做什么就吃什么,只是比较喜欢吃肉而已。 所以她脸上的血气看着就特别好,红润滋补,像一颗沁着粉润的饱满珍珠。 傅城看了眼宋声声面前这一大碗鸡汤,碗里还有不少的肉。 他皱了下眉:“妈,太多了,会把人撑着了。” 前几年在宁城,基本上空了,都是傅城中午从食堂里打了饭带回去,她是能吃,碰到爱吃的,哪怕肚子吃饱了也忍不住再来几口。 这样对身体反而不是特别好。 吃撑了会胃痛肚子痛。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那也是刚结婚不久出的事,他的工资和粮票都交给了她,她起初拿着钱还不太敢多花。 后面胆子渐渐大了。 才敢多用一些钱。 除去买衣服,就是买吃的。 傅城刚开始见她能吃能睡,也还觉得挺好的。 有天晚上,她过了很久都没睡,哼哼唧唧了好半天。 傅城也没睡着,睁开眼睛:“怎么了?” 他以为她是又想闹腾:“不想睡我们就做点别的事情。” 过了会儿,傅城才听见她抽抽噎噎的声音,他坐起来,打开了台灯,低头看向她。 她眼神委屈看向他,小声地说:“我难受?” 傅城拧紧眉头:“哪里难受?” 她捂着肚子:“胃痛,很痛。” 傅城起来穿好了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他以为吃坏肚子了。 看她疼得额头都是汗,小脸苍白的样子心里也难受。 傅城刚准备把人从床上抱起来,就被她给推开了,“我想吐。” 说完,她就吐了。 那天晚上,她吐了三回,还不肯去医院。 以为吐完就会好了。 最后还是傅城强行把人送到人民医院里去,医院里医生紧缺,晚上也没人值班。 好在那会儿本来就快天亮了。 清早,医生看过之后,问了好些问题,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最后就说了句:“吃的太多了,消化不良,你们去药店买点助肠胃消化的药,就好了。” 打从那次起,傅城就不会让她吃的太多。 此时此刻,叶静哪里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说:“就一碗汤,你都舍不得让她喝?难怪我们声声瘦了。” 宋声声心虚的有点不敢吱声。 傅城没有多解释,直接拿过她面前的碗,分了一半出来。 宋声声喝了鸡汤,就有点半饱,但是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她的筷子频频的往外伸。 等吃饱了饭,也怕胃疼,就不敢再多吃。 她的肚子已经吃的圆滚滚。 傅城一直看着她,他倒也不会饿着她,也不可能让她吃不饱饭,只是偶尔还需要盯着她点,不然她没个数。 晚饭过后。 宋声声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不得已踮起脚尖,贴着傅城的耳朵小声地问:“高考成绩什么时候能出啊?” 傅城说:“得要一个多月,到时候可以打电话给电台问。” 宋声声哦了哦,还要一个多月,那时候都快过年了。 最好是年后,她没考上,也能过个好年。 “知道了。” “你们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傅城听见他妈这么问,淡淡道:“没什么。” 叶静就是随口一问,她紧接着说起正事:“下午刘司令打电话到家里来了,让你晚上给他回个电话,他有事要和你商量。” 傅城嗯了声:“知道。” 部队的事,叶静一向不怎么过问。 哪怕连丈夫的公事,她也不细问。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工作,各司其职。 倒也不必要去操他们的心。 宋声声吃饱饭就容易犯困,她本来还想整理一下今天买的毛线团还有那些布料。 看看都能拿来做些什么。 但这会儿实在没精神,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困了。” “那就睡。” “小池呢?” “去练字了,不用管他,他自己知道洗澡睡觉。” 宋声声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她又说:“我还是去看看他再睡觉。” 傅城以前希望她能多爱一点他们的孩子,现在又不这么希望。 “他在我哥的书房。” 宋声声犹豫了两秒,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困了。” 她打了个假哈欠,“好累,要睡了。” 傅城微不可闻的笑了下,把人送回卧室,他又下楼去打了热水来。 她果真是累了,也困了。 穿了件毛衣,懒洋洋的趴在床上,半张脸侧着压着枕头,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傅城给她擦了擦脸。 中途人醒了过来。 她可能还不是很清醒,眼神有些懵,空空的,有点傻气。 傅城沉默半晌,抚着她的脸庞,没忍住,低头亲了下去。 她的唇瓣红红的,潋滟的水色,看起来又有点肿。 宋声声似梦非梦,脑袋有点昏。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孔,眨了眨眼,感觉好像有大半辈子没见到他似的。 她仰起脸,也亲了一下他。 然后,她睡得软绵绵的身体就像蝴蝶的翅膀慢慢落回去,继续睡了。 第166章 疼痛 她轻轻的这一吻。 抚平了男人内心的火热。 傅城的心头颤了颤,搂着人静静抱了会儿,接着有点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她。 重新去换了水。 又用新的毛巾给她擦了擦手和脚。 傅城把已经熟睡中的人好好的塞进被子里,然后才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这会儿还早。 他去了隔壁的书房。 傅远刚结束和部长的电话,抬眸看了眼他,“小池写完字帖,已经回去睡了。” 傅城也不是来看儿子的。 他嗯了声。 “哥。” “有事?” “也没别的,就是提醒你刘广那个人,靠不住,他父亲在广城的组织部,做事高调,大肆敛财,已经在查他了。” 傅远说:“我会防着他。” 傅城也没别的事要说,“我打个电话。” 楼上楼下都连了电话线。 不过在楼下的客厅毕竟有些不方便。 “行。我回去休息了。” “你也早点睡。” 傅远说完就出了书房,他和傅城一样,都有很严重的洁癖。 洗完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还没有困意,傅远晚上本来睡的也少,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干脆就不打算睡了。 他下楼,去给自己泡了杯茶。 茶叶是今年春天,在杭城的部下给带的雨前龙井。 傅远在客厅,漫不经心泡着冷茶。 楼梯处传来迷迷瞪瞪的脚步声。 跌跌撞撞,但是又很轻。 傅远默默抿直了唇瓣,听着脚步声就不难分辨出来是谁。 傅远静静坐在沙发里,像一座雕塑没有动。 他看见那道身影摇摇晃晃进了厨房。 也不知道是在梦游,还是没睡醒。 她应该是渴了,拿起热水瓶往碗里倒了水。 渴得厉害,端起来就喝。 然后傅远就听见了她舌头被烫到了的嘶嘶声,和忍在喉咙里的呜咽声。 傅远站起来,茶几上刚泡好的茶也没有拿,他没有往厨房里去。 而是上了楼。 傅城给司令回的电话刚结束,看见去而复返的兄长。 “哥,还有事吗?” 傅远神色冷静,端着没什么表情的脸,他说:“弟妹好像梦游了,你下楼看看吧。” 听声音被烫的不轻。 如果不是梦游,傅远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倒了热水,也不知道晾凉再喝。 傅城表情不变,手却紧了紧。 他镇定自若道:“嗯,我下去看看。” 楼下,厨房里的宋声声还真被烫醒了,她今晚吃了很多,睡着了又被渴醒。 在困倦中稀里糊涂的下了楼。 倒了杯水,还没喝上,感觉舌头都被烫掉了。 傅城到厨房的时候,她还抱着碗,像是还没从状况中回过神。 他走过去,掰开她的嘴巴看了看。 她还不乐意给他看,捂着嘴巴,可能嫌丢人。 傅城一时着急,语气难免有些凶:“张嘴我看看。” 宋声声刚闭上的嘴巴又被他捏着脸颊,被迫给打开了。 舌头看着红红的,万幸的是没起泡。 傅城给她倒了凉白开,“先喝点冷的。” 楼上房间里还有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涂。 傅城脸色很严肃,等她看起来没那么疼了,“好点了吗?等会儿含着药片再睡。” 宋声声没有刚刚那么疼了。 但是舌头还是麻麻的,喝了凉水也不管用。 “你怎么下来了?你刚刚怎么没在房间里?” 她的声音因为疼痛黏黏糊糊的。 傅城听着心里有点疼,亲了亲她,探入舌尖,却也浅尝辄止。 他说:“刚才还有点事,现在办完了。” 傅城倒是没说自己为什么下楼来了。 上了楼,傅城就去给她找了药片,怕她嫌苦不肯吃,问也没问,直接掰开她的嘴往里塞。 “含一会儿。” 宋声声嗯了嗯,老实了。 她刚才也是睡糊涂了,以为热水瓶里的水没那么热乎。 她又渴得厉害,直接就往嘴巴里送。 含了会儿药片,果然没那么痛了。 舌头也没那么麻,反而凉凉的。 傅城又让她张嘴,看了看,消退了一些红,也没有要起泡的迹象。 他稍稍放了心。 “好了。” 这么一闹,宋声声也不困了,睁着眼睛看着他,“你也渴了?” 不然怎么会到厨房里去。 傅城想了想,他说:“听到声音了,就下楼来看了看。” 宋声声咦了声,不可置信:“我的声音有那么大吗?” 她明明很小声,疼了都没敢出声。 傅城点头又摇头:“还好,我耳朵比较灵。” 宋声声勉勉强强信了。 不过,傅城在部队里这么多年,听力和视力优于常人也很正常。 “时间还早,接着睡吧。” “明早起来嘴巴就好了。” 冬天冷。 哪怕宋声声还想和他撇开一点关系,不想那么快就让他觉得自己对他已经软化了。 但是他这具暖乎乎的身体,总是在勾引她,睡着以后她情不自禁就往热源贴,睡醒几乎都是被他搂在怀里的。 后来宋声声就不挣扎了。 把他当成大型的暖手袋,等到天气热了就把他轰得远远的。 狠狠的过河拆桥一次。 宋声声掀开被窝,往他那边蹭了蹭,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还想着,刚刚傅城亲她的那下,还挺舒服的。 还想再来两下。 但她不好意思说。 等到她再次陷入熟睡,傅城给保温杯里倒了水,就放在床头。 温度刚刚好。 半夜渴醒了也不用再下楼找水喝。 傅城搂着人,她的脑袋抵着他的下巴,他闭上眼睛,也睡了。 第二天。 干部家属院里,考完试的这些人,都冒了出来,不用继续憋在家里狠狠读书。 这几天,大家凑在一起都是讨论高考的事情。 干部子弟提起来都信心满满,肯定自己能考上大学,还是首都最好的学校。 “叶主任的儿媳妇不也参加了考试吗?怎么没见她们吱声啊?” “她那儿媳妇儿长得水灵,学习应该不怎么样,估计是考得不好,才不愿意出来说。” “考不上才是多数,人人都能考上,大学的门槛不都被踏破了?” “谁说不是呢。” “真是可惜了,像薛副主任的女儿那样才貌双全的才少见。” “是啊,薛落现在都是医生了。” “回头咱们可别在叶主任和她儿媳妇面前提高考的事情,怪让人难受的。” “知道。” 这些人话里也无恶意,还真是发自内心为宋声声可惜。 只是语气中有几分高高在上,像是随便评价什么人。 第167章 漂亮孔雀 大院里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想不碰上都难,既然碰见了,少不得要寒暄两句。 难免会提到现今最火热的话题,高考。 这种大事,起码能谈论一两个月。 “叶主任,你们家声声考得怎么样?能考得上吗?” 问这句话是组织部里的干部,她说话倒也还是挺客气的,听起来不像是故意等着要看笑话的。 宋声声恰好也在,听到她这么问,默默望天,装作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的样子。 叶静笑了笑,气定神闲,“考得还不错,至于能不能考得上大学,还得等成绩出来之后再说。这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考上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叶静平时在妇联干的工作,也没少要说场面话。 应付起这点小场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接着说:“我们家声声今年也就是先试试水,考不上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她聪明又上进,不管往后走了哪条道,前程都差不了。” “先前陈教授还夸我们声声有天赋,这不是忙着准备复习吗?不然我看陈教授都打算收我们声声为关门弟子。” 叶静最后说的这句话也没有夸大其词。 国画大师是很欣赏声声啊! 可能说她在艺术方面有天赋,将来可能有造诣之类的话是客套一下,可这话是他亲自说出口的。 又不是她胡乱编造的。 她这么说,也没错,更不心虚。 叶静面不改色的把儿媳妇夸得上天入地绝无仅有,什么优点都说了个遍。 在她一旁的宋声声,听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有这么厉害吗? 不过被人夸奖,尤其是被人当面夸奖,还真挺叫人开心的。 她在心里窃喜,在旁边一声不吭的装乖。 开口问高考成绩的这名干部,的确当了真,叶主任又不会说假话,她平时在工作上十分雷厉风行。 做事干脆利落。 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不是那种为了护犊子而什么都说得出口的人。 “叶主任,你说的也对。这样看来声声还真优秀,我看她肯定能考上大学,报名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浪费了她的天赋,说不定咱们这儿还能出一个大艺术家呢。” 叶静微笑着说:“肯定。” “我先回单位了,下次见了再聊。” “行,你路上慢点。” 客套恭维的场面结束之后。 宋声声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妈,这样说出去会不会不太好啊?万一我没考上,就丢人了。” 叶静笑了声:“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叶静看着她,眼神认真:“而且妈觉得你这回一定能考上大学。” 宋声声七上八下的心好像被婆婆给安慰到了。 她到底在不自信些什么呢? 她在别的地方,不都很有自信吗? 坚信自己什么都是最好的,长得是最漂亮的,脑袋瓜子是最聪明的,阴谋诡计是最可怕的。 虽然读书不是她最擅长的,但她又不笨。 宋声声认真思考了半晌,得到安慰之后,自信就像洗了水的海绵,慢慢的膨胀了起来。 她点点头:“妈,你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 宋声声说这么想,还真就这么想了。 如果她没考上,那就只能有一个原因。 就是她身为炮灰女配,会有霉运加持。 正常情况下,以她写完了全会的题目这点,她就觉得自己和天才也相差无几了。 “过两天就要下雪了,这年马上也要到了。” “你让傅城带你去买两件新衣服,年底穿得喜庆些,到时候咱们再庆祝庆祝。” 宋声声听着,她点头:“知道了,妈妈。” 叶静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孩子。” 她停顿了下,忽然想起来问:“你舅舅现在一个人在首都,也没个别的亲朋好友,今年,不然叫他一起到咱们家过年?” 霍言孤零零的,实在伶仃又可怜。 毕竟是亲舅舅,又不是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亲戚。 宋声声说:“我回头去问问舅舅,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叶静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说:“行,他若是觉得不自在,也不好强人所难。” 说着叶静又夸了她一句:“还是你想的周到。” 到了傅家,宋声声就上了楼,进了她和傅城的卧室。 今天是傅城父亲的生日,他们才都回来了。 宋声声在这个家里,最怕的人 是傅城的父亲,第二怕的是他哥哥。 感觉这两个人都特别严肃。 会特别看不顺眼她这种脾气比较作的人 。 不过大伯哥现在基本上对她视若无睹,这让她觉得舒服自在了很多。 傅城下午比她还要早就过来了。 这会儿刚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她像只小老鼠似的、悄悄的进了卧室。 傅城走过去:“后面有人在盯你?怎么到自己家还像在做贼。” 宋声声长长出了口气,她实话实说:“我很久没见过你父亲,我有点怕他。” 傅城说:“他也就今天在家,明儿还得住在单位里。” 刚升任重要的职位,事情多的忙不过来。 光是每天要看的文件,回复的文件,要打的电话,就有无数个。 前些天还因为劳累过度进了医院。 身居高位,有好有坏。 当然。 没人会不爱权利,也没有人会不享受站在权利顶端的感觉。 傅城看她耳朵被外面的风雪冻得红红的,他蹙了蹙眉,脸色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他说:“一会儿不盯着你,你就胡来。” 他的手掌很暖和。 落在她的耳朵上,替她揉了揉。 冻得又红又冷的耳朵渐渐回温。 傅城边说:“刚才出门怎么不戴围巾?你知不知道这个天有多冷?你的身体和小池差不多,稍微不注意就感冒发烧,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 宋声声感觉耳朵被他揉得很舒服。 她没想到会在外面和别人聊那么久呀! 她就是跟着妈妈去买点东西。 傅城又不让她吃很多糖,她多买了点,藏了起来,重新用了两个小铁皮盒子,像以前藏书信似的藏在床底下。 想吃了就拿出来吃。 想吃多少吃多少。 宋声声仰着脸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严肃,她说:“我就出门转了一圈,忘记了拿围巾。” 手套也没拿。 穿着自己前些天新买的大衣就出门当显摆的漂亮孔雀了 第168章 拆穿 “既然嫌麻烦,就不要出门了。” 她刚才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黏糊,软软的,也很好听。 傅城却好像知道这是她蒙混过关的伎俩,平时最吃这套的人,一点儿都没上钩。 宋声声听到他这么说,就不高兴了。 他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对她百依百顺吗?怎么还敢这样和她说话? 傅城垂眸,扫向她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的内心,男人轻笑了声,笑意不是那么深,还有几分意味深长。 “有些事不能商量。”傅城很不客气的捏了捏她的脸:“你从来就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前些天才烫到嘴巴,今儿又冻到耳朵。 听起来好像都是什么多严重的小事儿。 可是傅城现在就是不想让她受到分毫的伤害。 小毛病惯成大毛病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宋声声觉得是傅城小题大做:“我才没有。” 她接着又毫无心理负担的倒打一耙,“那你也怪你,你为什么不帮不提醒我?反正就是你的错。” 她就要当个无理取闹的人。 傅城受不了的话,可以走的。 她这个炮灰女配已经想清楚了,才不要委屈自己呢。 天大地大,她就是最大的。 傅城捏住她的手腕,把想逃的人给无情的拽了回来,男人挑了下眉头,唇角绽起淡淡的弧度,他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我没法提醒你。” 宋声声眼神困惑的看向他,用发自内心的诚恳来问他:“难道你没有长嘴巴吗?” 他长了呀! 有时候还很会气人。 不仅长了嘴巴,也长了眼睛。 傅城哦了哦声,笑意莫名深了几分。 宋声声看着他的笑,心里有些发毛,她结结巴巴:“你、你忽然笑什么?” 傅城面不改色道:“我不睁只眼闭着眼,你怎么偷偷出去买糖吃。” 说起来都像个小孩儿一样。 嗜甜如命。 去年吃多了甜腻腻的东西,半夜牙疼的睡不着觉。 还不敢哼哼唧唧,拼命的忍着。 因为傅城一直就不让她吃很多的甜食,哪怕是她最爱的巧克力,也是有定量的。 从来不给她多买。 就算买了也要放在柜子里,时不时就去检查。 宋声声把自己吃的牙疼,不敢叫唤,就是怕被他说。 后来,也是傅城大清早带她去医院里看牙医,把那颗蛀牙给拔了才安生一段时日。 宋声声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他给当面拆穿。 她还沾沾自喜自己做的非常隐蔽,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她有点恼羞成怒,“我没有偷偷出去买。我和你说了的。” 傅城嗯了声,不和她争辩,“行。” 宋声声接着又有点泄气,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傅城叹了叹气:“早就。” 宋声声看向他的眼神颇有些怨气,“现在才拆穿我是觉得很好玩吗?” 是不是觉得她很好笑! 太过分了。 傅城被这么一问,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如实告知她:“不是的。” 他的诚恳绝不比她刚才少,他说:“是觉得你努力的往床底下藏东西的样子很辛苦。” 不忍心说破。 就睁只眼闭着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宋声声:“……” 她挥开他的手,耳朵和脸颊没有刚进屋的时候那么冷,就心安理得的过河拆桥。 她还在挣扎:“我没有往床底下藏东西。” 傅城低头,凑到她面前,很近很近的距离。 近到他的睫毛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就会碰到她的鼻尖。 她的呼吸好像漏了一拍,紧接着,又咚咚咚的像一面鼓,重重的敲击起来。 傅城看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怎么看都很喜欢。 哪怕她垂死挣扎为自己狡辩的样子,在他眼中都是无比可爱的。 傅城没有再委屈自己,他伸出手,掌心轻轻落在她的后脑勺,却以一种她无法抵抗的力道将她往自己面前按了按。 他低头吻了下去。 蜻蜓点水的吻,已经不能满足贪心的男人。 他尽情掠夺,将渐渐体力不支的人搂在怀中,等到结束,缓缓安抚着她颤抖的身体。 傅城这才很敷衍的回应了她一句:“嗯,你没有。” 他笑:“没有藏。” 宋声声感觉他在哄自己一样。 她有气也提不起来,算了,越跳脚越像是中了她的圈套。 宋声声将他推开,冒着热气儿的小脸看起来像是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她扭过脸,背对着他,“妈让你给我买几件新衣服。” 傅城望着她连着一起变红的耳朵,其实没仔细听她在说什么。 只牢牢盯着她在看,她的耳朵上有一颗恰到好处的红痣。 傅城的心绪好像走远了。 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又或者是她难耐的、狠狠抓住他的时候,耳朵尖上那颗红痣,颜色好像会变得更深。 更红更艳。 傅城每次都喜欢亲那里。 她又怕痒,躲也躲不开,就使劲儿拿脚踢他。 “我在和你说话。” “听到了。”傅城随口应下来:“好。” 宋声声又转过身来,狐疑的目光频频在他身上打转:“好什么好?你背着我还藏了私房钱吗?” 傅城如实告诉她:“还有一点,不多。” 他接着补充:“本来也是要给你花的。” 宋声声:“哦。” 她马上就开口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买?” 似乎暂时不需要傅城的回答,她已经想好了怎么做。 她接着就又和他说:“不用你陪我去,你把私房钱给我,我和嘉艳一起去。” 宋声声一反常态和他说这么多话,其实就是想把刚才她在床底下藏东西那个话题给揭过去。 傅城听到她说的,略作思考:“不行。” 他搂住她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掰了掰:“我快要休假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话音落地。 门口笃笃落了两声响。 是叶静上楼来叫两个孩子下去吃饭。 第169章 挂了 下了几场雪,天气比往年还要冷上些许。 出门都得用厚厚的棉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然压根不敢踏出这个门。 宋声声每天在家,也没闲着。 先前和傅城去百货大楼买的毛线圈还有那些绸缎布料,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拿来做衣服。 傅嘉艳知道她在家里忙活着这些,主动请缨,要来做她的模特。 宋声声还不知道什么叫模特。 傅嘉艳三言两语的也解释不清楚,就用最浅薄的话来告诉她说:“就是我先来当你的衣架子!穿在我身上好看,在别人身上肯定也好看。嫂子,去年你给我改的那件大衣,今年我穿出去还是很时髦呢。” 宋声声似懂非懂,她点点头:“行,那我按照你的尺寸试试,给你做一条开春能穿的裙子。” 傅嘉艳特别高兴,身后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围着她转圈圈,“好!嫂子,你审美好,做什么都好看。” 宋声声心说自己以前的挑剔,也没有坏处。 事儿精,要求高,也挺好的。 她用软尺重新量了一遍傅嘉艳的尺码,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傅嘉艳看见嫂子认认真真的在忙活,垂着脸,睫毛也轻轻落下,万分动人。 她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这样安静的嫂子,比笑着的还要美丽。 柔和的光线映着女人精致的轮廓,眉眼间蕴着的楚楚动人,总在不经意中透出几分。 “嫂子。” “嗯?” “没什么。” 傅嘉艳的脸红了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 她抿了抿唇,好奇地问:“你打算开店吗?” 宋声声以前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就想吸干傅城的血,把他身上的工资和钱都拿在手里。 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点点头:“以后想开店。” 有一部分原因是傅嘉艳的夸奖,给了她更大的信心。 傅嘉艳听到以后两个字才想起来,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嫂子,今年刚参加了高考。 她说:“对对对,读完了大学,咱们想干什么都成。以后说不定还能出国留学呢。” 傅嘉艳接着感叹道:“我哥哥本来能公派去海外留学的,可惜了。” 几年的动乱下来,什么计划都被打破了。 宋声声暂时还没想到留学那么远,但是…… 她的亲生父母好像就在国外,还是港城。 她也记不清舅舅那时候说的了。 再过两年,国内外的交流只会越来越多。 她的亲生父母会愿意来找她吗?还是放任她继续在这里自生自灭。 宋声声对亲生父母是什么感情的,但是如果他们真的不来找自己,她又确确实实会难过。 “对了嫂子,高考成绩好像就是这两天出,不然我们给电台打电话问问?” 宋声声看了眼日历,“是今天吗?” 傅嘉艳也不能太确定,但是打个电话又不要钱,部队大院里的电话线,都是统一拉的。 她二话不说,直接拨了电台的电话。 可能是这会儿查成绩的学生太多了,电话一直在占线,打不通。 临到头了,宋声声开始紧张起来。 终于,等了十来分钟。 部队的电话才顺利挤进去。 傅嘉艳赶忙把电话交给宋声声,她拿着电话,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报了自己的信息。 等了一会儿。 宋声声听到了电台播音员的声音,她说:“同志,你的总分是389分,祝贺你。” 具体每科的成绩,宋声声都没仔细听。 五门科目,语文、数学、政治、物理还有化学,加起来总分五百,能考到389 ,已经很不错了。 这届学生的成绩普遍都比较低。 这个分数,她铁定是有大学可以上了。 直到挂了电话,宋声声都还有点懵懵的。 一旁的傅嘉艳高兴的简直跳了起来,她既高兴又惊讶,没想到嫂子居然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 傅嘉艳这心里本来也没底的,都打好了腹稿,想着怎么安慰她。 “嫂子,你要不要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成绩没出之前,宋声声是想象过自己考上之后,她想了一百种到爹妈跟前、还有小水村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亲戚邻居面前炫耀的方法。 这会儿,她的脑袋忽然又灵光了起来。 以她爹妈的性子,知道她马上要靠自己飞黄腾达,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时,就更会像血蛭一样吸着她不放了! 宋声声抿了下唇:“等会儿我给我舅舅打个电话。” 傅嘉艳点点头,接着说:“我哥知道了肯定也高兴。” 傅城知道她的考试成绩,也不比她慢。 看见分数的时候,他亦是又惊又喜,不过她别的地方懒懒散散,学习这方面倒是一直都没有落下过。 勤勤恳恳的,有些时候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对于要上大学这件事,她的决心十分强烈。 傅城也没藏着愉悦的心情,部下难得瞧见他的笑脸,尽管十分好奇,也还是憋住了没问发生了什么。 傅城淡淡一笑,主动说:“你们嫂子考上了大学。” 新来的部下也是见过嫂子的,长得那叫一个漂亮,院里那些毛头小子往那边瞧的时候,就没舍得收眼。 他也笑了笑:“这是好事啊!” 傅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空了请你们吃饭。” “谢谢团长!” * 傅城回到办公室,就用内线电话给家里打了过去。 叶静不在家,还在妇联组织会议。 傅远从国外出差回来,年底这段时间,外交活动比起平时要少点。 接到弟弟的电话时,傅远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傅城淡淡的:“挂了。” 第170章 谢了 傅远习以为常,但是从内心由衷的觉得他弟有点毛病。 傅城应该不会无聊的没事就往家里打个电话,毕竟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忙碌。 一个月,一家人都不见得能齐全的坐在桌子上吃几顿圆满的饭。 傅远看了眼日历,他盯着上面日期,似乎想到了什么。 能让他弟弟上心的,只有他的妻子。 这个在傅远眼中麻烦不断的弟妹。 这边傅城立刻把电话打去了妇联的办公室。 “叶主任,有您的电话。” 叶静刚开完会,喝了点茶压了压嗓子,才接过电话:“出什么事了?” 傅城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克制,“妈,声声考上了。” 叶静诧异道:“你查过了?” 傅城嗯了声,他没告诉声声,就先去查了。 若是考得不好,她不问,他也就不说。 “查过了,将近四百分。” 这对叶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她十分高兴:“我就知道声声肯定行,她那么用功,聪明好学,哪能考不上。” “明儿你们回家来,咱们给声声好好庆祝庆祝。” “嗯。” 傅城也这么想,的确需要庆祝。 他向来不吝啬对她的偏心,挂了电话就出了趟门,去给人买礼物了。 手里的票不太够用。 临时又问政委借了点,说下个月就还。 政委去年刚离婚,每个月手里的票确实用不完,部队里这帮已婚的,未婚却有对象的,也时不时就来问他借。 他虽然乐意借,但是瞧着人家过得如胶似漆的日子也会有点嫉妒。 尤其是傅城这小子,他每个月到手的工资和票,可不比他少。花起来还真是狠。 “我说你小子,这每个月就没见你消停过,你的家属这么能花吗?你别是在外面…”政委的表情严肃起来:“这种作风问题,在咱们这里是绝不允许的。” 傅城想到宋声声以前攒钱的举动,笑了笑,他说:“她花不了什么,我就想给她买。” “别人都有的东西,不能少了她的。” 政委受不了他这如沐春风的样子,也只有在提起他的家属,傅城这张冰冷严肃的脸上才会泛起一些笑意。 “行行行,你就惯吧,往后可别后悔。” 政委离婚的原因也就是把老婆惯得,他自己都受不了。 家里来了人,老婆闹得天翻地覆,对他老家的那些亲戚,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各种嫌弃。 他不在家,她就把他老家的亲戚当成佣人来使唤。 把亲戚气走了好几个。 说话非常难听。 索性离了算了。 单位分的房子、还有家里这些年的存款都给了她。 政委这段时间都还住在宿舍里头,条件简陋了些,至少耳朵清净了。 * 傅城自己准备了礼物,也没忘记提醒他妈妈。 叶静下了班去挑了块手表,又给包了个不小的红包。 她从单位回去的这一路上,都满面春风,一看就知道有好事发生。 路上不管是从前的同事,还是现在一个单位的同志。 只要问起来,叶静都很自豪的说,是她的儿媳妇考上了大学。 众人听到了,诧异过后都纷纷道喜。 傍晚,傅城接上宋声声,回了傅家。 宋声声还在琢磨怎么在傅城面前显摆自己的好成绩,下了车,一进屋她就被婆婆给抱住了。 叶静笑容满面,紧接着就把红包和手表递了过去。 “这是我和他爸爸的一点心意,为了庆祝你考上大学。” 宋声声愣愣的收了下来,当着长辈的面,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傅远买了支钢笔,盒子被随意放在桌上,淡淡的几个字:“弟妹,恭喜。” 傅城替她收了礼物:“谢了。” 宋声声有点好奇的看了眼,脑袋刚往桌面那边探,就被摁了回去。 晚饭的时候,宋声声被婆婆夸得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仿佛她真的成了文曲星下凡,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 把她夸奖的能上天入地般的厉害。 傅城表现得也很盲目,“嗯,妈说得对,声声天生聪慧,一般人的脑子都没有她灵光。” 他说着,在桌子底下的手又悄声无息的握住她的手,轻轻的、一根根的掰开,又拢回掌心。 宋声声被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动作弄得小脸通红,她干脆低下头,闷声不吭的吃饭。 吃过晚饭,宋声声钻进卧室之后才好意思拆礼物。 厚厚的红包,里面还真装了不少的钱。 数目多的,让宋声声觉得自己这样贪婪的人都有些不敢拿。 她拿着钱,看向傅城,忍痛开口问道:“这会不会太多了?拿这么多钱会不会有点不好?” 傅城看她又舍不得又想要拿出来的样子,心中忍俊不禁,他说:“都拿着,都是你的。” 既然他这么说,宋声声也就不客气了。 认认真真的把钱藏进自己的存钱罐里。 然后又想起来大伯哥送她的礼物,她是什么都想要的。 那个礼盒看起来又很精致,她都馋了好半天了,想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她隐忍半晌,问起来的时候。 傅城默了默,紧接着就若无其事的告诉她说:“我拆了,一支钢笔,不是特别好,正好摆在书房里随时都能用得到。” 宋声声听到,也没觉得奇怪。 钢笔确实也不是她很感兴趣的东西。 她一下就丧失了好奇心:“知道了。” 她说:“那就给你用吧。” 钢笔当然也不在书房里,傅城随手将那支钢笔塞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 这一点,他的确小心眼。 有些地方还是会斤斤计较。 宋声声哪里还能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遗憾,大伯哥如果也是直接给她包个大红包就好了。 * 宋声声考上大学这事。 在叶静高调的宣扬之下,很快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了。 这一下,曾经打从心里觉得宋声声考不上大学的人,脸上多多少少有些疼,刮目相看的也不是没有。 碰到傅家的这个儿媳妇,瞧着她水灵灵的小脸,又想到叶主任说她考了多少分。 她们听着确实也觉得了不起。 山窝窝里飞出了个小凤凰。 这届高考,参加的人数众多,考上的可没有多少啊。 宋声声面对这些赞许的声音,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让她曾经蔫蔫拖在身后的尾巴一下子翘了起来。 她心里十分的得意。 面上表现出了二十分的满意。 就这样。 宋声声很快就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第171章 新生活 按照分数填选学校也是一门技术活。 宋声声不太懂这些,傅城给她挑了几所希望很大的高校,至于具体学什么专业。 全凭她的喜好。 宋声声在学习备考的时候就吃尽了数理化的苦楚,短时间内半点都不想和这些学科扯上关系。 就选了个很少有学校开设的设计专业。 工艺美术学院底下开设的专业和课程。 录取分数没那么高,也没那么低。 但是方方面面都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即便知道宋声声选了一门偏艺术的院校,也没人说什么。 傅家的其他人并不插手。 而傅城,在这种不会伤及两人感情的事情上,是从来都任由着她的。 宋声声拿到录取通知书,已经是年后的事情。 这个年,过得平平淡淡。 也是宋声声第一次在傅家过年,她拿了不少的红包,强撑着想要守岁,但是还没过零点,脑袋一歪,就趴在傅城的怀里睡了过去。 零点过后。 新年伊始。 院外的鞭炮声响彻半边天。 傅城搂着怀里睡得正香的人,没打算把她叫醒,而是不动声色捂住了她的耳朵,尽力遮挡外面喧嚣吵闹的声音。 托他的福。 宋声声一觉安心的睡到了第二天的上午。 醒来的时候,床头还有一封红包。 摸起来就很厚,她打开,里面装了一些钱。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给她的。 宋声声拿着压岁钱,心里头暖暖的。 过完这个年,宋声声紧接着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上面细细写了开学的日期,要带上什么材料。 宋声声把这封很重要的录取通知和她收到的压岁钱放在了一起。 然后她就去打电话给了舅舅。 霍言在隔壁中央院校里任职,并且还是上面委派下来的研究任务的主要负责人员。 虽然也还有人在盯着他。 但是比起从前的处境,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只要不涉及到“间谍”,他想要办的事情,开了口就不太难。 国家正是最需要人才的时候。 既然已经不拘小节任用了他们,剩下的就更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声声,开学那天,我去学校找你。” “好。” 霍言来不及送她,最近有无尽的实验要做。 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来。 他能抽出空去见她,已经是极限了。 宋声声考上大学之后,薛落也来恭喜过她,甚至给她说了在大学里要注意什么。 觉得她可能适应不了学校宿舍的集体生活。 大学舍友来自五湖四海,什么人都有,什么样的性格都可能出现。 多的是处不来,闹得翻天覆地的宿舍关系。 若是不提前告诉她一声,怕她将来肯定要吃亏了。 宋声声听到薛落的提醒,才想起来这一遭。 她的住校,得搬去学校的宿舍,融入集体生活。 对此傅城虽然没有说不愿意,但是行动上表现的很明确,把她从溪城带回来之后。 都几个月了。 擦枪走火是有的,毕竟他是货真价实血气方刚的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异常能忍。 极力克制着,只是长久的抱住她,用力的抱着她,慢慢的也就忍了下来。 大学开学的前一天。 傅城替她收拾住校的行李,完事之后就没有再克制住。 动作近乎有些粗暴的,把人扯到了自己跟前来。 第172章 不要住宿(一) 宋声声要去住学校的宿舍,她是期待、新奇又很高兴的。 不高兴的另有其人,傅城连给她整理行李的时候,一张脸都不是很好看。 板着严肃冷峻的面孔,面无表情。 直到把宋声声摁在怀里,搂着抱着的时候脸色才好了那么一点。 他灼热的呼吸洒落在她的脖颈间,映着皮肤,有些烫。 她瑟缩了下,不禁想要往后退一点。 又怕又有点蠢蠢欲动,她发现自己好像经常如此,有贼心贼胆,临到头了又开始害怕。 她再往上躲,脑袋就要撞到床头了。 傅城腾出手来,抓住她的脚踝,一声不吭将努力往上逃避的女人默默的往回拽了拽。 宋声声狼狈的扑倒在他怀里,双手有些无措抵着他的胸口,缓慢攥紧手指头,又无力的松开。 宋声声的气息微微有些喘,脸蛋红扑扑的,她被他黑沉的眼眸盯得无所适从,缓缓的撇过脸,不愿再与他对视。 感觉他的眼神也会吃人。 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她被看得脸上越来越热,心跳越来越急。 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才有点不太敢直视他的目光。 宋声声吸了口气,“你干什么?” 其实,他要干什么,她心里隐隐约约有预感,也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宋声声发现自己的这句话刚说完,他的反应比起刚才有过之无不及。 也不知道是皮带还是别的什么,抵在她的大腿,想要忽略都难。 她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 好像被人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她也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了,该懂的都懂,她这会儿也不敢乱动,生怕给自己招来麻烦。 以前,傅城也不是没吃过那么久的素,他在部队里有任务的时候,经常几个月回不来,那就只能忍着。 男人长时间的忍耐,对她来说其实并不是好事。 从她回来之后,她和傅城没有过一点实质性的发展,起码没有…… 她以为自己还能靠着发脾气、装作生气的样子接着再糊弄几个月呢。 现在她才意识到,她可能给自己找了很大的麻烦。 傅城忍了这么久,如果像以前一样,一次性索取,问她要回来,她才是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 上次被他亲得舌尖发麻的时候,她也有点舒服。 这一点点舒服让她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想要。 只是有几次看见傅城洗完澡之后,没穿衣服的体格,说健硕也不对,看起来没有那么浮夸。 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瞧着还挺赏心悦目。 但那印刻在脑海深处令她望而生畏的体力,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疲倦似的,能一直、一直把她席卷在起起伏伏、汹涌可怕的浪潮里。 因此宋声声那点刚萌生的念头,很快就又被打消了。 说的简单直白,还是怕。 被弄得怕了。 傅城听到她努力试着理直气壮,但说出口偏偏就是有点怯怯的声音,唇角缓缓勾了起来,笑了一下。 这个笑,稍纵即逝。 很淡很淡,淡到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傅城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我还什么都没干。” 宋声声感觉自己被他捏着的不是耳朵,而是什么敏感的命脉,她浑身不自然的颤了两下。 过了会儿,宋声声长长的吐了口气,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咚咚咚的,她自己好像都能听到声音。 她扭过脸,看不到自己的耳朵根已经红透了。 傅城居高临下欣赏着她渐次泛红的脸,接着用沉静的声音告诉她说:“等会儿我会做出什么,我不能保证。” 傅城几乎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亲下来的时候,她也近乎无处可躲,像被捕捉到了蝉翼,无力的被抓到、被囚禁在他的怀抱。 好似蝴蝶骨在颤,浑身都抖,却没法逃开。 傅城亲吻比起平常要更强势几分,浓烈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围剿起来,好像要让她无处可以逃脱。 绝对的威严和强势之下。 过于悬殊的男女体力差异,都是原因。 宋声声蜷在他怀里,渐渐尝到甜头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下意识的回应他。 这样,只会让本就在忍耐边缘的男人。 像是疯了一样。 激发了男人的本性,强势的掠夺、侵占。 宋声声几乎无法动弹,她抓着他的肩膀,半梦半醒中感觉自己像是在海浪之上漂浮。 浮浮沉沉的,很不稳定。 想法和整个人一样,很混乱。 好像,几个月没有见识,比起从前更加的难熬。 窗外的月影摇摇晃晃,随着漂漂浮浮。 她的瞳孔仿佛失去了焦点,定格不到具体的画面,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傻傻的。 过去了很久,宋声声才缓过来这口气。 傅城替她拢了拢额边透湿的碎发,喑哑的嗓音听起来也有几分冰冷,他在她耳边,好声好气的问她说:“我们不住学校宿舍好不好?” 征求式的语气,很平缓。 平缓中似乎又有几分引诱,好叫她答应下来。 宋声声还没完全缓过来。 这会儿眼神还有些空茫茫的,一点点的涣散的目光,看起来还有几分可怜。 直到她的视线慢慢聚焦,宋声声才慢吞吞的提起精神来,她的嗓子也是哑得不成样子,她摇了摇头,说:“学校有规定,我不能违反学校的规定。” 她要当一个好学生。 怎么能搞特殊? 被人举报可就完蛋了。 傅城那时候读大学也是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他怎么还不许她住宿舍了? 傅城知道她不会答应,但是听到这个答案还是会有些失落,有种不受控制的不满。 事实上,不住在学校里,也不是没有办法。 真想办下来,只需要一些程序和手续,就能做到。 只是她不愿意,他不好逼迫她。 傅城捏着她的手,嗯了声,接着用闷闷的声音说:“放假了我去接你。” 宋声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不要你接,影响不好。” 第173章 开学 “哪里影响不好?宋声声同志,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丈夫。” “我知道你是我的丈夫呀。”宋声声接着说:“可是我怕被我的同学们看见,你开着车,又穿着军装,反正影响就是不好。” 考上大学的同学,什么出身的都有。 刚开学就坐着小汽车去上学,太高调了,保不准就被什么阴暗小人给盯上。 因为她以前就是这种阴暗小人。 看见学校里家庭出身条件很好的同学,会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对比,忍不住嫉妒。 而且宋声声觉得自己的美貌就会让自己不得不在学校里出名,她可不想高调做人,她这次学聪明了。 要在学校里当个低调的、勤奋好学的好学生。 认真学习专业知识,努力充实自己。 毕业之后,再勤勤恳恳发扬光大自己的事业。 抓住未来时代的机遇,努力赚钱。 “我不穿军装。” “哦,这样可以的。” “反正每周放假,我都去学校接你,你别想躲。” “知道了,听见了。” 开学这几天。 还是很冷。 冬天也没完全过去,从大院开车到学校,也要半个小时。 这年头能坐上小汽车去上学的同学,也确实没有几个。 新一届的大学生来自五湖四海,年纪大大小小,各职业都有。 车不能开进校门。 傅城先下了车,一只手扛着棉被,另只手拿着她的行李,人高马大,又英俊逼人。 哪怕在人头攒动的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一出现,周遭的目光就频频往这边来看。 宋声声出门前,就被他给围了个严严实实,围巾挡住了小脸,帽子也遮住了额头和头发,连耳朵都没有放过。 一张脸只看得见一双眼睛。 开学第一天,家属还能进宿舍楼。 实话说,学校的宿舍楼条件不是很好。 有点陈旧,墙壁都有些发黄,床板看起来也不是很牢固。 宋声声一进去就有些退缩,傅城看见这种环境也直皱眉,他是住哪儿都成。 可她却是娇气的花儿。 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傻了。 回头他走了,她留在这里,说不定要偷摸掉眼泪了。 傅城回头看了她一眼:“声声,我们不住校了?” 宋声声慢慢从打击中恢复了精神,她的头摇的像拨浪鼓,“我要住。” 她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一句话。 由奢入俭难。 难怪之前要严厉打击资本倾向主义。 她之前那几年就是过得太资本奢侈了,现在才越来越吃不得苦了。 傅城默了默,然后问:“你确定?” 宋声声点头:“嗯!” 她接着从善如流使唤他,“你快点帮我铺被褥。” 傅城嗯了声,将带来两床棉被铺得整整齐齐,连床单被套都给她换好了。 随身的行李暂时放在了一旁。 还有一些日用品得置办。 洗脸盆、毛巾、牙刷牙膏还有个最重要的热水瓶和暖手袋。 这么冷的天,没人给她暖床。 傅城还真是放心不下,实在担心她这柔弱的身体,觉得她照顾不好自己,怕她在学校里受了欺负,怕她生病。 他感觉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操心。 还偏偏有操不完的心。 等傅城帮她置办完要用的东西,她的室友也陆陆续续的到了学校。 一进屋瞧见了个英俊潇洒、个子高高的男人,还诧异了一瞬。 “你…你们好。” 宋声声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又被傅城强硬的抓了过去,他大大方方牵着她的手。 “同志你好,我是她的丈夫。” 和室友打过招呼之后,宋声声就把傅城给推了出去,催促他说:“你快回去吧。” 傅城今天休假,倒是不用着急。 他说:“我陪你吃个饭再说。” 说完就领着人往学校食堂那边去,说来也巧。 许久没见过的陆沉渊正好送表妹来上学,他没往宿舍那边去,把人送到学校,准备填饱肚子就回家。 三个人恰好在食堂门口碰上了。 这还是陆沉渊头一回见到离家出走之后又被逮回来的宋声声,她看起来过得很滋润。 小脸圆圆的,气色红红的。 陆沉渊还在思考要不要装作没看见的时候,脚就已经主动的往外抬了。 等走到跟前,又有几分后悔。 宋声声跟他合不来,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本来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可现在见都见到了。 转身就走也非常不礼貌。 “傅哥。”接着,陆沉渊的目光又看向他身边的人,他说:“嫂子。” 两人牵着手。 一直没松开。 “你来送人?”傅城随口问了句。 陆沉渊嗯了声,“长辈走不开,只能我来了。” “傅哥,你们吃了吗?我请你们。” 宋声声本来是很不情愿和陆沉渊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但是既然他说了请客。 她就忍不住想要占这个便宜。 “没吃!” “那我们不要吃食堂了!我们要去下馆子!” 宋声声在傅城一旁,被他抓着手,说话好像都更有底气。 她可要把以前陆沉渊蹭的饭,全都给吃回来。 傅城揉了揉她的头发,淡淡看了眼陆沉渊,直接开口给拒绝了:“不用了,我带她单独吃。” 同为男人,陆沉渊哪能看不出来。 这是想和她多点时间继续独处。 陆沉渊若无其事点点头:“行,傅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陆沉渊这话说完,抬脚就走,也没多留。 宋声声也没觉得有什么所谓,不过心里还是有点隐隐的遗憾,错失了这次让陆沉渊掏钱的好机会。 他以前可是没少蹭饭。 “为什么不下馆子?陆沉渊又不是没有钱,他难得这么大方。” “你不是不喜欢他?” 傅城说这话时,眼神定定落在她脸上,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 宋声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但是不吃白不吃,还能解气呢。” 傅城握紧她的手忽然一顿,他说:“没必要,不用忍着,不喜欢就不和他多接触。” 见到面,打声招呼就够了。 傅城的话说的很冠冕堂皇:“而且刚好带你先来熟悉一下学校的食堂,下馆子的机会以后多的是。” 第174章 矛盾 学校的食堂,和以前公社的大锅饭比起来也没什么分别。 甚至味道还没有大锅饭合宋声声的口味。 食堂里以面食为主,大多是北方人爱吃的。 宋声声吃不太习惯,有饭菜的窗口却少得可怜,傅城去给她打了几样好吃的菜,又把兜里剩下的粮票都给了她。 钱倒是不用他操心。 她拿了不少的,八成够花。 傅城走之前还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唠唠叨叨地说:“在学校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学校这里买不着就打电话给我,周末我给你送过来。” 宋声声听着他的叮嘱,难得没有觉得很烦,而是听到了心里,她点点头:“知道了。” 顿了顿,宋声声接着认真看向他说:“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 学校里有专门的电话室,就是接打电话都要给钱,不过她带够了钱。 花在打电话上,还是愿意的。 况且刚开学,事情肯定不少。 她也不是傻子,遇到麻烦事当然知道要打电话来麻烦傅城,不然光靠她自己多累啊。 傅城很是欣慰,还以为她终于开窍了。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行,在学校里别被人欺负了。” 宋声声挥开他的手:“我才不会。” 时间不早,宋声声又开始赶人走,“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宿舍休整。” 傅城沉默的望着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他站在原地,一时也没急着动,幽深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她看,最后又问了遍:“真不跟我回去住?” “不要。” “宿舍里可能会有老鼠和蟑螂,你不是最怕这些了吗?”傅城循循善诱,“这也不是搞特殊,是可以向学校申请的。傅嘉艳那时候也就在学校里住了半年。” 他拿傅嘉艳举例子,当然是知道堂妹和她玩得好,两人很合得来。 说不定她就能听得进去,放弃住校的念头。 宋声声平时就是根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人就往哪边倒。 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是有那么点软弱和没骨气。 但她这次好像就是铁了心的,怎么劝怎么哄都不听他的。 她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不要这样,傅城,你有点吵,我已经决定好啦。我要在学校里好好进步,提高自己。” 宋声声还想在学校里面多交朋友。 她在首都也没有别的朋友,还怪孤单的。 她一点都不想把所有的生活都寄托在傅城这里,她也要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学业、自己的工作。 和自己的未来。 宋声声说着忍不住又推了推傅城:“你快点走吧,我们又不是一辈子不见面了。” 而且开学之前,宋声声特意迁就了他,本来她昨天晚上才不会那么老实,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都那么乖了。 哪怕他像个不知餍足的饕餮,也还是忍受了下来,他怎么还是这么的不懂事。 她今天腿还疼,都忍着没有指责他。 今早起床的时候,小腿都还在打颤。 这种许久没有过的陌生的感觉,还有点不好受。 不过宋声声觉得没有人能受得了傅城那样,吃苦耐劳如她,都应付的很吃力。 她本来以为昨晚傅城尝到甜头,今天就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没想到傅城现在竟然比她还要更会得寸进尺,真的是太贪婪了。 宋声声用幽怨的目光看了眼他。 傅城安静了下来,唇瓣绷着淡淡的直线,哪怕万般不愿,还是得走。 过了会儿,他说:“周末来接你。” 宋声声的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 她的假期,又不是很多。 他还要牢牢挤占,可真是… 以前怎么没发现傅城这么离不开她似的。 宋声声还没张口,傅城紧接着补充:“我和小池一起来接你。” 说实话,傅城不是很放心。 刚开学,谁知道有没有心怀不轨的男同学,她在学校里没有人追求才奇怪。 傅城一定要让她的同学知道,她是有主的。 有夫之妇,有夫有子。 不是他们可以随便追求的女同志。 这个年代逐渐崇尚自由恋爱、自由婚姻,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们在思想上比起老一辈更为开放。 学校里总会出一两个死缠烂打的,宋声声以前就特别招这些个讨人厌的苍蝇。 傅城回过神,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宿舍,看着你进去我再回家。” “噢。” 这一路上,两人还真没少被行注目礼。 频频朝他们看过来的目光也没什么恶意,就是见到两个都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而已。 到了宿舍楼下,傅城自觉止步,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方便和她有一些过于亲密的言行举止。 他只是抓着她的手,摩挲了两下。 宋声声让他抓了会儿,然后就悄悄的抽出手,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门前,忽然转过身,看见傅城直立挺拔的身影,她默了一下,然后对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这就是回给他打电话的意思了 接着,宋声声就继续往前走,它进了楼。 她的舍友已经全都到齐了。 一间屋子,六个人住。 六张床铺,在宿舍里,稍显拥挤。 尤其是女同志,东西都多,行李堆在门边,一时半会儿的没有收拾完,本就不大的空间就更显逼仄。 一时半会儿,差点没处下脚。 宋声声的床位,在里面就有些突兀。 和其他还很混乱的床位相比较,她的床铺看起来就干干净净,尤其整洁。 宋声声进宿舍的时候,舍友们都在闷头整理自己的床铺,床单、被褥、荞麦枕头,基本上都备齐全了。 只是她们家里条件没那么好。 许多东西舍不得买,都是凑合着在用。 暖水瓶就是从家里带来的,用了好几年了,打来的热水也保温不了多久。 一时间,还没人主动开口说话。 宋声声也没有开腔,她的床位在下铺,走动起来还算方便。 中间有张长桌,摆了六把椅子。 每人一张,是刚刚好的。 桌面的面积也是分好的。 宋声声感觉宿舍里有些冷,她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热水袋,暂时先放到了床上。 然后就打算去打点热水回来。 热水瓶统一放在阳台的墙壁边,宋声声走过去才发现傅城下午新给她买的热水瓶,外面被磕坏了。 里面的内胆,看起来是安然无恙的。 可是谁也说不好,内里是不是好的。 万一里面被磕坏了,这暖水瓶就就不保暖了,只能当成普普通通的瓶子来用。 宋声声拿着被碰坏的热水瓶走出去,看着她的几个舍友:“你们谁碰到我的热水瓶了吗?外面这里破了个角。” 睡在她旁边下铺的女同志说:“没瞧见,我下午来得晚,刚才把床给铺好,都给累坏了。” 她似乎是个热情开朗的人,落落大方的同她伸出手:“对了,同学,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姓赵,叫赵方婷,是南省来的,是历史系的学生。” 文学系和历史系几乎是录取分数线最高的院系,原因无他,争先恐后报名的人太多了,分数自然也就上去了。 宋声声握了握她的手,很懂礼貌:“你好,我叫宋声声。” 接着身边又有个弱弱的声音冒出来:“我今天来得早,看见好像是安若在用水盆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热水瓶,可能是那会儿碰坏了。” 说这话的女同志睡在宋声声的对面,她跪坐在床上,往下面探了探脑袋,说话的声音不大,尽管柔软却好像丝毫不怯场。 名为安若的人睡在上铺,她好像丢了很大的面子,脸上红了红,又变得很是难看。 安若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没碰坏!我碰到的时候这热水瓶根本没倒,而且热水瓶怎么能放到那么危险的地方,还好里面没装热水,不然就这么轻轻倒下,会把人给烫伤的。” 安若下意识就不喜欢宋声声。 没别的原因,可能就是单纯的嫉妒。 今早她的丈夫送她过来的时候,整个宿舍都传遍了,宋声声同学的丈夫长得有多英俊,有多体贴。 什么活儿都给包办了,舍不得让她沾手 安若也结了婚,当年知青下乡,为了日子过得好点,也为了后面能返乡,她和当地的村干部结了婚。 那村干部年纪比她大了一点儿。 人长得不丑,但也不好看,连周正都算不上。 但是胜在勤劳踏实,还很能干。 可是安若怎么看都不顺眼,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 因而这两年对她的丈夫,是早就想离婚了。 骤然瞧见宿舍里和她条件差不多的女同学,婚姻这么的好,嫁的人也不错。 本身长得也漂亮。 考上大学说明脑子不笨。 同样的条件,天差地别的生活。 她心里就有些不爽快了,这会儿就更不可能承认是自己的错:“热水瓶得放远点。” “你放的地方就不对,我说实话,我家里条件不好,下回真给你碰坏了,买个热水瓶的钱都够我好几天吃饭了。” 安若的话听着很直率,但不难听出言语中对宋声声的偏见。 人也不瞎子,早上来的时候,她虽然没在宿舍,但是后来也瞧见了宋声声的家属鞍前马后,生活用品全都是现买的。 没有一样是从家里带过来的。 用的也还是这年头少见的拉杆箱,不像她们,基本上都是扛着编织袋来上学。 一看宋声声的条件就不差。 安若又想到她来上学的时候,家里紧凑慢凑,四处借钱,才借够了她第一个月的生活费。 下个月吃什么,喝什么,还没着落。 她看宋声声自然就不会顺眼,第一眼感觉就不喜欢。 宋声声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也不是滋味,什么叫她没好好放? 她都放在角落里了!就怕挡着别人的路。 宋声声本来想着和气生财,上学才第一天,没必要和同寝舍友闹矛盾,可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碰到就碰到了,是不小心的,我也不会说什么。” “可你不能还倒打一耙说我放的地方不对。” “咱们的热水瓶都是放在这里的,这屋子哪里还有别的地方可放?” 安若没想到,宋声声看起来文文弱弱,不太像是个能说会道的,这开了口,说话也够直白的。 安若还没吭声。 赵方婷也说:“声声说的没错,我的热水瓶也贴着墙根放,宿舍只够摆下这几张床和桌子,再多余的东西,就容易磕着碰着。安若同学,我看宋声声同学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不用这么敏感。” 安若一下摔了手里的毛巾,眼睛都红了,好像受了好大的欺负。 宿舍里的几个人几乎都站在宋声声这边。 安若看向她们几个,说:“行!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不长眼睛碰了这位大小姐的东西,你们都帮着她说话,还真以为她能给你们什么好处不成?” 这话说的也很难听。 刺耳的同时还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 大家都是知识分子,刚上大学的知识青年,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些心高气傲的。 最讨厌被人当成趋炎附势的庸俗之辈。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就事论事。” 安若抹了抹眼泪,拿上自己的脸盆和毛巾,她看了眼宋声声,眼圈还是红的,她说:“我在说什么你们心里清楚,无非就是戳中你们的内心而已。” “我现在是比不过她,可你们也别太欺负人了,以后会怎么样,谁能说的清楚。早几年有资本的还是人人喊打的右派呢。” 安若说完这段,气冲冲就走了。 赵方婷人还不错,知道她家境贫寒,嫁的也是一穷二白、三代贫农出身的家庭,心里有落差,觉得人人都欺负她也正常。 赵方婷还给她说了话:“声声,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安若这人就是太敏感自卑了。” 宋声声想了想,如实地说:“那不行的,我很记仇。” 以后肯定和安若玩不到一起去。 而且就允许安若敏感脆弱,她就不能脾气大吗? 宋声声接着说:“不过我以后也不会主动招惹她,合不来那就不相处了。” 第175章 电话 开学的第一天。 宋声声没给傅城打电话,要给家里打电话就得去宿管那里,花五毛钱,才能通一次电话,时间长了,还得加钱。 如果天天打电话,这花费还不少。 这头一天,除了和安若这点不愉快,倒也没发生别的事情。 安若这天出去,晚上赶在宿舍关门之前就回来了,眼睛看不太出来不对劲,想来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宋声声晚上去打了水,第二天早上原本是想用热水瓶里剩下来的热水,再兑点冷水洗把脸。 谁知道倒出来的水也是冷的。 她的指尖没入水盆,朦胧的困意一下子就被冰得清醒了。 宋声声彻底睁开了眼睛,瑟缩的收回了手,嘶了声,她小心翼翼又试了次,刚倒出来的水确实是冷的, 洗脸台有点小。 平时洗漱都得排队。 安若每天都起得很早,这会儿在她身后排队,看她半天没动作,拧着眉头催促道:“你快点,还有好几个人没洗漱,磨磨蹭蹭。” 宋声声虽然疑惑,但是一时也还没有发作。 她让开了位置,抱着自己这盆冷水退到了一边。 宋声声把洗脸盆放在地上,然后去拿自己的热水瓶,左看右看,盯着最上面那个很不起眼的裂口,她说:“我的热水瓶坏了。” 听到这话,反应最大的当属安若了。 安若刚洗完脸,顿时就不高兴了,她转过身来,好像气得不轻,盯着她不放:“你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是要我赔钱还是赔你一个一模一样的。” 换成别人,这样说话,宋声声肯定就伸出手让她赔钱了。 可是她昨天看见安若在食堂打的都是最便宜的饭,都没舍得点菜,她到了嘴边的话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宋声声抿了抿唇,她说:“我没说是你弄坏的,也没有让你赔钱。我只是在描述我的热水瓶坏了。” 安若看着她,直视着她眼神中的坦荡,心里烦躁的要命。 安若也不知道自己的烦躁来自何处,可能是因为对比令人不甘。 宿舍里,只有她和宋声声是结婚生子了的,同样都有家属,生活天差地别。 以前她也有所埋怨,但是开学那天看到宋声声的丈夫,就更加觉得不甘心,为什么她的运气就那么差? 安若没说话,扭头就走。 大冬天的,宋声声只敢用沾了水的毛巾擦了擦脸,冰得她打了个寒颤。 等过会儿,她还得去重新买个热水瓶。 开学的第一周,除开前两天有发生鸡飞狗跳的事情。 后面几天 ,宋声声都过得很充实,忙着上课,忙着学习,忙着进步。 根本想不起来傅城这个人,如果不是她藏在枕头里面的钱丢了,她压根不记得要给傅城打电话的承诺。 钱丢了这事,说来话长。 宋声声本来只带了二十块钱,十块钱肯定够她这个星期吃饭的了。 多出来的十块钱,以备不时之需。 傅城给她又塞了一百块钱,她没拒绝,总共拿着一百二十块钱进了学校,她也还知道要把钱藏严实了。 不然学校里人多,说不定就遭贼了。 宋声声把这一百多块钱藏得特别深,睡觉之前都要偷偷摸摸翻出来,确认她的钱平安无恙才能安心睡觉。 她下午发现枕头里面是空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整个人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创,跌坐在床上,小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了起来。 赵方婷回宿舍的时候,看见她苍白的脸色都被吓了一跳,“声声,你身体不舒服吗?” 宋声声浑浑噩噩,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强行逼迫自己从绝望的打击中缓过劲儿来,努力提起精神,不死心的继续在枕头里面、还有枕被下面翻找。 依旧是一无所获。 宋声声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一下子就像淌满了雨水。 她没了力气,趴在被子里,把自己蒙起来,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赵方婷听到她的哭声,更不敢轻举妄动,只担心的看着趴在床上的这道身影。 宋声声哭得无比伤心,这可是一百二十多块钱。 她都还没怎么花!!! 宋声声哭得正伤心的时候,安若她们都下课回来了。 她怕丢脸,抹了抹眼泪,咬着被角就不吭声了。 傍晚,赵方婷叫她一起去食堂打饭,宋声声还蔫巴巴的在床上,压根没有精神,“我不吃,我吃不下。” 声音听着也很虚弱。 哑哑的。 赵方婷没忍住:“出什么事儿了?天大的事情也要先填饱肚子,不然怎么有力气解决问题。” 这个道理她也懂得。 但是这会儿她就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什么都吃不下。 甚至还有点想不开,不断的懊悔,自己怎么就不能把钱给放好了?要不然也不能被贼给惦记上,让人给偷了。 宋声声没觉得是她的舍友偷的钱。 大家都是经历过高考的人,有点骨气和节气就干不出偷钱的事情。 而且学校里这几天陆陆续续都有人丢钱了。 肯定是屡次作案的小偷盯上了她,趁人不注意就偷摸着到了宿舍里来,偷走了她的钱。 宋声声坐起来,小脸依旧苍白,她没什么精神地说:“方婷,我真吃不下,你去吧。” 赵方婷看她这状态也放心不下,她成天都挺乐呵的,屁颠屁颠去上课,屁颠屁颠去食堂吃饭,学校的老师叫她去干杂活,她也很乐呵。 赵方婷还想劝两句,楼下就有人来找。 “宋声声,有你电话。” “说是你家属,这两天没少打过来,你人都不在,就没接上。” 宋声声知道傅城给自己来电话了,本来是不想接的。 但是又委屈的要命,就擦干净了脸,下了楼。 电话打到了宿舍楼下的电话室。 宋声声接过电话,喉咙哽咽的厉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隔着电话线,傅城的声音倒是低沉悦耳:“声声?” 宋声声咽了咽酸涩的喉咙,她嗯了声,不敢多开腔。 她现在也还不想让傅城知道她丢钱了的事。 哪知,傅城的感觉很敏锐,几乎一下子就听出来她的声音不对,他的声音也冷肃了几分:“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哭了?” 第176章 委屈 宋声声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哭够了,哪怕伤心欲绝,也已经调整好了破碎不堪的心脏。 可是听到傅城的声音,本来都止住了的啜泣,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她在电话里抽抽噎噎的,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有点说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没有被人欺负。” 宋声声哽咽着说完这句话,又吸了吸鼻子,让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委屈。 她不想把丢钱的事情告诉傅城,开学才几天,就出了这种事,显得她好像很没有用一样。而且一百二十块钱对她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宋声声说不出口。 “我就是想你了。” 宋声声抓紧电话,放慢了说话的语速,她说的话半真半假:“我、我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有一点点想你了。” 事实上,刚开学这几天,她的日子很充实。 一点儿都不无聊,也没有空去想傅城,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钻进冷冰冰的被窝里面才会有一点点想他。 想念他那具火热的身体。 哪哪儿都是滚烫的。 冬天的时候,缠在他身上就会特别的舒服,他像一个浑然天成的暖源,抱着也舒服,靠着也舒服,被他搂着也舒服,还很有安全感。 所以宋声声说的这句话也不算完全在撒谎,尽管她的目的并不纯粹,只是想转移傅城的注意力。 傅城静静听着电话那头带着重重鼻音的嗓音,脸色还是很沉,眼神也变得高深莫测,他太了解她了。 听着她的声音就知道不对。 但是傅城没有拆穿她的极力遮掩,她脸皮薄,一下子不留情面的拆穿了她,她怕是要羞愧而亡了。 男人只继续听着她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地说:“我的暖水瓶坏了,都没法给我的暖手袋灌水,每天晚上被窝都冷冰冰的,我要捂好久,才能捂得热被窝。” 宋声声带了一点不多的真心,接着小声地说:“老公,如果你在就好了。” 这声老公,有点难得又久违的羞怯。 好像不太好意思说出来似的。 事实上,宋声声这几天睡觉都是蜷缩着身体,可怜兮兮的把自己团起来,才能慢慢睡过去。 宿舍里头比外面的天寒地冻也就暖和了那么一点。 尤其是她们宿舍的玻璃窗还有破损,右下角那面玻璃破了个洞。 她们把这个事告诉了宿舍的管理员,可是要想找工人来修,也没那么快。 夜里冷风呼呼的往宿舍里面灌,就更加的严寒,不死死裹紧棉被指定不行。 还好开学那天,傅城给她准备的棉被足够厚实,她像个蚕茧一样窝在里面,热了闷了再探出脑袋来透透风,一张小脸闷得红通通的。 不过如此一来,她睡觉的时候也就不会再那么煎熬了。 宋声声隔着电话线,继续喋喋不休,但是她的声音也不大,她说:“我睡觉的时候脚都是冰的,根本睡不好。” 蔫巴巴的声音在诉委屈,还怪惹人心疼的。 傅城听着,心都跟着一抽抽的,不大舒坦。 他刚要开口,黏黏糊糊的声音通过电话线清晰的传到他的耳朵里:“可惜你不在我身边,每回抱着你睡觉都很暖和。” “想你啦。” 宋声声知道傅城爱听什么。 他看起来铁石心肠,有时候确实也很严肃。 但是他很喜欢听这些甜言蜜语。 在他耳边不断的说几句好话,软乎乎的话,甜蜜蜜的话,他就能被哄好,也会很快就忘记了她刚开始的不对劲。 傅城捏紧了手指,喉结无声滑动两下:“声声,我也很想你。” 睡也睡不着,醒着也在担心。 他的忍耐力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好,几次打到学校的电话,她都在上课。 傅城发现,是他离不开她。 一天见不着就难受,无法控制的患得患失。 傅城忍了又忍,才没有极其冲动的跑到学校里来,把她的行李打包收拾好,连夜给扛回部队家属院。 “梦里都是你。” “昨天我来过学校,你不在宿舍。” 宋声声有些诧异,完全不知道这事。 她安慰他说:“明天放假,我就没什么事儿了,你来学校找我吧。” 傅城嗯了声,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忘了最初她哭得凄惨的那两声,若无其事的问:“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没挑食吧?” 宋声声有些心虚,她说:“没、没挑啊。” 其实还真挺挑剔的。 学校食堂里的饭菜不好吃,她每天都在不高兴的吃饭。 傅城似乎信了,接着问:“钱还够花吗?” 这一下就戳到宋声声的痛处,她心里疼得在流血,她抿了抿唇,声音明显比之前的低落,她说:“够花。” 学校电话室的工作人员在她身后催促。 “同学,还没打好电话?后面还有人在等呢,你尽快啊,别耽误大家伙的时间。” “知道了,阿姨。” 宋声声仓促的和傅城告了别,“我先挂了,下次再说。” 结束了电话,她眨巴眨巴眼睛,眼眶还是酸酸的。 她无精打采的往外走,漫无目的在学校逛了一圈,走得累了,肚子也饿了,却没去食堂打饭吃。 她今天是饿了也吃不下。 宋声声刚刚已经去给老师说了丢钱的事情,老师报告到学校的警卫处。 然后又打电话报告给了公安。 可是宿舍里,这几天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物进出,更是没有其他证据。 一时间,想要查出来很困难。 公安同志也委婉的告诉她说,把钱找到,把小偷抓住的希望并不大。 盘问了一圈,也没见到目击证人。 宋声声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整个人别提有多丧气。 公安同志来过学校,这一下子,整个宿舍的人都知道她丢钱了,还丢了足足一百二十块钱的巨款! 第177章 报警 来学校报到这天,赵方婷就看出来宋声声的条件很好。 但是也没想到她到学校里来,居然带了这么多钱。 七十年代末的一百多块钱,确实不算少。 这丢了钱的事情,瞒也瞒不住,班里的老师还有宿舍的管理人员不禁再次强调,要同学们保护好自己的财物,谨防小偷。 宿舍这边哪怕加强了巡逻的工作人员。 也于事无补。 赵方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可是实打实的钱,谁丢了都得难过一阵子。 “声声,你也别太沮丧了,相信公安同志,他们一定能破案的。” 事到如今,赵方婷也只能这样说,希望能让她心里好受点。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的安慰道:“是啊,我看公安同志他们都挺厉害的,什么案子都能破,这种偷鸡摸狗的小贼,肯定不会一次就收手,这次躲过了,下次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你这几天如果没钱吃饭了,咱们几个凑凑,先借给你。” 刚从阳台上晾完衣服的安若回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嘲讽般的冷笑了声:“还用你们救济她?我看她也不是缺这点钱的人。” 这可是一百二十块钱。 安若这辈子手里头也没有捏过这么多的钱。 难怪宋声声想要什么就能掏钱去买,样样都是新的,条件就是太好了。 好到让人不嫉妒都不行。 按说出了这种事情她本不应该落井下石看笑话,但凡换成别人她也不会觉得畅快,可这种事偏就发生在宋声声的身上。 安若刚听说的时候,心里是有些窃喜的,觉着这是宋声声活该。 连小偷都知道她钱多,专门来偷她。 任何人在看见自己讨厌的人倒霉的时候,都会忍不住高兴。 安若这会儿感觉连日来的憋屈都消散了许多,她们几个还想做梦找回来?连钱什么时候被偷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找的回来? 再过几天,就算公安同志抓到了人,黄花菜都凉了,想要把钱要回来,根本不可能。 宋声声听到安若说的这话,非常不高兴,她蹭的站起来,气鼓鼓看向安若,一点儿都不惯着她:“我是不缺这点钱!但是我现在需要,方婷,小因,谢谢你们救济我。等我丈夫明天来学校,我就让他把钱还给你们。” 她得先借几块钱吃饭, 不能真的把自己饿死。 宋声声说这话时,很大声,恨不得贴在安若的耳朵边,试图用声音把她给震聋了。 宋声声接着又学着安若冷嘲热讽的样子,哼了声:“我可不像某些敏感多疑的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什么好自卑的,还天天以为别人针对她,莫名其妙。” 安若脸上一阵变幻,很不好看。 宋声声说的这些话连阴阳怪气都算不上,她这几乎就是明说了。 宿舍里的气氛犹如结了冰,十分僵硬。 恰巧这个时候,有人来敲了门,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叠报纸,从门外探出脑袋来,目光锁定在声声身上,她说: “声声,咱们还得去团支部帮忙,该走了。” 宋声声差点忘记了这事,开学之前她就写了入团申请书。 当然,这份入团申请是傅城先给她写好了,写了足足一千多个字。 光是信纸都用了好几张。 傅城熬夜帮她写完,她再对着他写的入团申请誊抄下来。 交上去没多久,她就顺利通过了审核。 成为了一名团员。 开学之后,宋声声还很积极的参加班级里的各种竞选,虽然没有当上班长,也不是团里的干部,但好歹有个学习委员的名号。 宋声声赶忙应了声,“我这就来!” 她在家里什么家务活都懒得干,在学校里特别热衷于参加各种活动,一点儿都不觉得多辛苦。 就像掉进蜜缸里的小蜂蜜,埋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看什么都新鲜,吃什么都觉着甜。 而且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基本上都在夸她。 不是夸她漂亮,就是夸她聪明能干。 她感觉自己的优秀终于被人看到了,于是办起事来,也更加有动力。 宋声声接过赵方婷她们借给她的钱,匆匆洗了把脸,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就跟着团支部的干部出了宿舍的大门。 两人去的有些晚。 一路上跑得急匆匆的,到地方的时候还有点气喘吁吁,额头上还出了一些汗。 宋声声用手帕擦了擦脸,粉扑扑的小脸看着像是染了饱满的花汁,唇瓣殷红,明眸皓齿,仍在人群中亦是极其鲜亮。 团支书是个女同志,都有些不好意思多看她,早就听说宋声声同学是有家属的人,孩子都好几岁了。 她咳嗽两声,润了润嗓子,说:“这次是咱们学校和首都大学开交谈会,我们先去把资料给备齐了,晚上可能还有别的活动。” “知道。” “听说杨教授这次也会过来,在咱们学校的会堂里单独开一节课,位置先到先得,谁都能来听。” 杨教授年事已高,早两年就退休离干了。 只是现在祖国太缺人才,又把人叫了回来。 杨教授只带几个研究生、博士生,很少再给大学生上课。 像今天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 “虽然说我们不是专门学物理科学的,但是也能听个新鲜,长点见识。”团支书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听说杨教授去年新收了个学生,她们跟我说长得特别俊俏,比电影里的男主角还好看,而且她们特意去打听过,人还没谈过对象。” 宋声声对这个倒是不关心。 她已经不是会被男色耽误的年纪了,男同志长得俊不俊的和她没什么关系。 宋声声可没有忘记,自己在这本书里就是因为红杏出墙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悲剧。 她才不会重蹈覆辙。 只是宋声声完全没有想到。 团干部口中杨教授的学生,会是她两个月没见过的沈知书。 从始至终,沈知书看起来都和他当年离开小水村,去镇上读书的时候,没有区别。 依然是温淡的白开水,既不锋利,也很无害。 可是她对他的恐惧,却与日俱增。 沈知书被众人围在中间,物理系的同学拿着纸笔来和他请教题目,他耐心逐一讲完,然后,目光就锁在了站在远处的她。 沈知书对她招了招手:“声声。” 第178章 青梅竹马 上次见面,还是高考刚结束的时候。 宋声声的脚下像是灌了水泥,沉得抬都抬不起来,沈知书一开口,周遭的目光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要知道杨教授这位得意门生,可不是多热络的人,也没见过他这么主动的和人打过招呼,无论面对谁,他都是淡淡的,不太在意的样子。 宋声声今天穿了件红色的高领毛衣,衣服的颜色特别衬她的气色,雪白的皮肤,乌黑的眼眸,看着就很精致。 她站在原地,一时无措,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沈知书,男人就很主动的走到她跟前来,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身形,影子几乎笼罩着她。 宋声声一下紧张了起来,攥紧手指。 “真是太巧了。”沈知书好像没有看出来她对他的疏远,又似乎是一点都察觉不到她想要远离他,他接着若无其事地说:“上次也忘了留你的联系方式,本来还想问问你考得怎么样,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宋声声的呼吸都有些发颤,她深呼吸了两次,僵硬无比的开口:“是挺巧的。”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怕他。 不应该啊。 就因为做的梦吗? 可是…可是… 宋声声努力说服自己,沈知书从小就是没脾气的老好人啊。 真的就像泥捏的男菩萨,出了名的有耐心、好脾气。 从她有脑子以来,就没见沈知书跟谁生过气,小屁孩哭着闹着要玩的年纪。 他从来都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而且宋声声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占了他多少便宜,他根本就不知道!也一点都没发现!便宜都被她占尽了也没察觉到半分!还是傻呵呵的给她做嫁衣。 这样的一个人。 心机深,有城府,这两个形容词和他就没什么关系。 沈知书垂眸,凝望着她一颤颤的睫毛,他的眸色深了几许,至今都还没想通她对自己莫名的恐惧。 可是人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她一而再 、再而三的排斥,和以前对他的依赖截然不同。 沈知书敛了敛神色,过了会儿,他温声细语地问:“等会儿结束,方便带我在你们学校走走吗?教授和你们学校物理系的老师有研究合作,以后我怕是也要常来这边,若不熟悉一些,我都怕我会迷路了。” 沈知书说话永远都是这样。 征求的语气,询问的语气,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很强势。 听起来就很舒服,带着三分引诱,莫名就会让人忍不住要听从他。 宋声声不想答应,也不敢答应,她摇了摇头,佯装歉疚,她说:“不好意思,刚开学,最近班级上的事情有很多,我还是班干部,走不开身。” 这样说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宋声声接着又好心建议道:“我可以问问我同学愿不愿意,如果可以的话,我让他们带你在学校里逛一圈。” 她们学校确实不小。 听说打仗的时候就存在了。 校区搬迁过几回,最终还是回到了首都,在原址上重新翻修过,这才又看起来像模像样。 沈知书沉默了会儿,他说:“那就麻烦你帮我问问了。” 宋声声以为他还会坚持要她带他逛学校,好在他没有那么执着,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精神上也没有那么紧绷,对他的防备,也在一声声熟悉的语气里慢慢的松懈。 沈知书没有再靠近她,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走吧,教授的课快开始了。” “嗯。” 这节额外多出来的课,来了许多旁听的学生。 大多是物理系的同学,下课之后抱着书就往这边赶了。 宋声声听不懂,也没心思听。 她又不学物理,以后也不可能成为物理学家。 她现在就特别的后悔,早知道她不过来了。 大可以组织团支部里的其他同学,来维护课堂内外纪律。 团支部的其他干部,做事比她还要上进 宋声声即便后悔也没有得跑。 沈知书悄然出现在她身后,“要不要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会儿?” 宋声声摇摇头:“不用。” 沈知书其实很讨厌从她口中听到不字,这么多年加起来也没有这两年听到的多。 他喜欢掌控她的一切。 喜欢听到从她口中听到“好”字。 喜欢她什么都听从他的。 他并不是掌控欲强烈的人,事实上,他对其他的人和事情,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只有对宋声声,才有控制不住的掌控欲。 想要得到她的一切,操纵她的一切。 沈知书垂下眼皮,淡淡问了句:“站了这么久不累吗?” 小时候,她被她的母亲罚站,被迫面壁思过,往往站个十几分钟就要喊累,一点儿都站不住。 这种时候,沈知书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抱着她,或者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不累。” 她撒了谎,其实很累。 腿痛,脚也痛。 沈知书刚想说什么,这次随杨教授一并过来参加交谈会的师兄,也过来凑热闹了。 男同志看了看宋声声,又用暧昧的目光看了看沈知书,他笑着问:“你们早就认识?” 沈知书唇角上扬:“嗯,我们是青梅竹马。” 宋声声听到其实有点想要反驳,可…沈知书好像也没有胡说八道。 在世俗的目光里,她和他确实是青梅竹马。 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没有分开过。 问话的男同志看向他们两个的眼神就更加不清白了,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拍了拍沈知书的肩膀:“没想到,你还挺深藏不露。” 沈知书知道师兄误会了。 他没有解释。 宋声声也不是蠢蛋,一听就知道这位师兄误会了。 她说:“我突然想起来,我丈夫今天说要来看我,我先走了。” 她这话说出来,沈知书的师兄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沈知书抬手,刚碰到她的胳膊。 宋声声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用劲甩开了他,动作幅度大的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就好像她经常这样,想要甩开他。 宋声声也不管身后的目光,和团干部说了声,就匆匆忙忙的逃走了。 沈知书看着她逃开的背影,也没有去追。 他的瞳色极深,黑漆漆的像是能吞噬人的深渊。 师兄尴尬了一下,“我还以为…” 沈知书打断了他:“师兄,丈夫也是能换的。” 师兄脸上的笑就更尴尬了,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宋声声从物理系的教学楼跑出来,整个人还有点恍惚,她跑的太急,气喘吁吁,她缓缓停了下来,站在长廊里。 脑海里的画面,变得杂乱无章。 连同声音,也变得很混乱。 “你…不要碰我。” “沈知书,我恨你。” 第179章 原来如此 “声声,可是我对你好,你也不会爱我。” “我们已经领证结婚了,是合法夫妻。” “你忘记了吗?你自己签的字。” 沈知书的声音很从容淡定,听起来好像只是在温和的提醒她被遗忘的事实。 她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 嘶哑可怜的嗓音里听得出几分颤抖,还有真切的恨意,她带着哭腔反驳他:“是你骗我!你骗我的!你和我说,那只是、只是一份可以让我回去的证明。” 事实上,却是一份婚姻证明。 签了字,就生效。 这也意味着她成为了他法律上受保护的妻子。 沈知书解开她手腕的绳子,揉了揉已经有了淤痕的这片皮肤,他缓缓靠近了她,漫不经心的和她说:“我没有骗你,只是里面夹杂了一份婚姻证明。” 全英文的。 她看不懂。 傻兮兮的签了字,还满怀期待自己很快就能回国。 沈知书低头亲了亲她,指腹捏着她的后颈,强行要她抬起脸,看着自己。 他柔声道:“别怕,别害怕。” “他早就抛弃了你。” “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接受我成为你的丈夫好吗?” * 宋声声脸色煞白,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记忆,清晰的就像真实发生过。 她喘得厉害,这些画面、这些声音,像笼罩在她头顶的阴影,遮天蔽日,不见天光。 宋声声扶着柱子,惨白的肤色看着有些吓人,仿佛大病了一场。 她这是幻听了还是怎么了? 这难道也是书里面后来的情节吗? 所以那个、中文不太流利的、叫在在的孩子,就是这样出生的吗? 在欺骗中,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 “同学,你身体不舒服吗?” 路过这边的女同学看见她弯着腰捂着胸口靠着墙壁,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宋声声抬起脸,“没有,谢谢。” 女同学是个热心人,“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宋声声扶着柱子慢慢直起身,她脸色苍白的笑了笑:“不用了,我刚刚就是跑岔气了。” “这样吗?你没事就好。” 宋声声真是被吓坏了。 她这是也算被骗婚了? 她那时候设计陷害傅城,逼迫他娶她,所以这本书的作者后来也要让她自食其果?!让她也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 这种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哪怕她只是有了一点点回忆,都觉得好窒息。 宋声声真是受够了这本年代文对她的恐吓,她就算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罪不至此吧! 她在对原书作者的不满中,提心吊胆往宿舍那边走。 刚到宿舍门口,在树影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声声停下脚步,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傅城直觉敏锐,抬眸一下看到了她,几天不见,她好像瘦了。 傅城一刻都等不得,抬脚朝她走了过去。 宋声声刚才受了惊吓,这会儿也不管什么矜持,也没有那种要故意冷落傅城的念头,她跑过去,像春天的一阵风,朝他的怀里扑了上去。 她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连日来的糟心事,积攒下来的委屈,一下子就有了个可以倾诉的出口。 她的小脸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娇娇的,还有点脆弱,她说:“傅城,我真的好想你。” 宋声声在他怀里赖了会儿,等到心底的后怕逐渐和缓,她仰起脸来,“不过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让你明天过来吗?” 临近年底。 傅城在部队的任务,只多不少,经常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他这几天到学校里找她,也就今天才等到。 前两天没等到人回宿舍,就得走了。 傅城这会儿也是刚从遥平赶回来,昨晚没怎么合眼,今早在回来的车上倒是闭目养神了会儿。 “听你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对,我担心你。” 宋声声脸上有些许不自然,重新把脸埋了起来。 她好像霜打的茄子,特别没精神。 傅城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动声色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宋声声这时候还是不想把丢钱的事情告诉他,但是经过他这么一问,想起来又忍不住的难过。 “没发生什么。” 傅城默了半晌,一下捏住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眸光锐利,“宋声声,老实交代。” 在电话里的声音显然是哭过的。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傅城相当的恼火,她受了委屈,也不愿意和他说。 傅城的手上忍不住使了点力气,压着眉眼,注视着她,“你不说我只能去问别人了。” 宋声声骤然被他这么凶了一下,刚憋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她也来气了:“我就是不想告诉你!你越这样我越不想说了。” 有点闹别扭的意思。 傅城另只手揽着她的腰,把人往怀里摁了摁,“我怎么样了?我关心你也有错了?还是你不想要我的关心?那你想要谁的?” 说着平静的质问,又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说来也巧,宋声声和傅城闹别扭的时候,宿舍楼的管理员恰好接到了公安同志的电话,正准备上楼去找她,出了门就瞧见了站在树下的那两人。 管理员同志都认得这位丢了钱的女同学,公安同志来的时候,就属她哭得最凄惨。 管理员同志往那边走过去,说:“同学,公安同志那边来了电话,说是已经抓到贼了,你现在赶紧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回你的钱。” 第180章 没用 “公安?” 男人本来就很严肃的神情,这会儿看着就更严肃了。 管理员一走,傅城鹰隼般锐利眸光牢牢锁着她,无处可逃,他问:“你丢钱了?” 难怪中午她在电话里,声音抽抽噎噎的,想哭又忍着哭。 宋声声低着头,似乎是想逃避过去,她吸了吸红红的鼻子,情绪好像又有点憋不住了。 傅城看她垂头丧气,连脸都不肯抬的模样,就知道八成是了。 她心里,钱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在学校里怕是也只有丢了钱,才会让她哭的那样惨。 傅城有些无奈,不过心里也松了口气。 丢了钱也不是大事,人好好的就行。 傅城张了张嘴,安慰的话还没说出来,她落下来的泪就砸在了他的手背,一滴滴的,很是滚烫。 像灼在他心尖上的火星。 宋声声再度抬起脸来,眼圈全红了,她抓着他的手腕,用他的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 娇嫩苍白的皮肤被蹭得红红的。 傅城叹了叹气,耐着性子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声声撇过脸,声音有点哑,她说:“我不敢告诉你。” “我怕你觉得我很没用,钱都能被人给偷了。” 本来他就不是很愿意让她在学校里住宿,这才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就遭了小偷,还被偷光了钱。 傅城肯定就更要她搬回家里住,肯定也会觉得她没什么自理能力。 宋声声平时虽然懒懒散散的,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他来做,当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事儿都不干的小废物。 可她并不是真的想被当成废物。 这事就像压在她心上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这么多钱,我都没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的,我怕你觉得我没用。” 她呜呜咽咽的说着这些话。 眼泪全都擦在了他的衣服上。 傅城皱着眉头,不知道她怎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误解,他轻轻捧住她的脸,望着她的眼睛。 “钱没了就没了,我怎么会怪你。” “本来我的工资也都是给你花的,为了这点钱伤心难过成这样才不值当。” 宋声声用雾蒙蒙的眼睛怔怔看着他,“你不会在心里嘲笑我没用吗?” 傅城面色冷峻,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不会。” 宋声声心里舒服了点,哦了哦,然后又说:“可是一百二十多块也占你每个月工资里的好多了,你辛辛苦苦赚的钱,被我花了倒没什么,让小偷白白占了便宜,我想起来都觉得难过。” 那会儿躺在床上默默流眼泪,是真的觉得天塌了。 傅城听出她的话里,对自己的那份关心,他很受用。 他说:“破财消灾,你人没事,就什么都好说。” 傅城给她擦干净了泪,哭得有些粉扑扑的脸蛋,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傅城攥住她的手,接着说:“刚刚不是说公安同志抓到人了吗?走,我陪你去看看。” 不过傅城心里也清楚。 她丢的钱,要不回来。 这年头敢做偷鸡摸狗的事儿,都不是一般的胆大。 正是严打时期,判刑从重。 富贵险中求,八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安若,你干嘛呢?在阳台上站了好一会儿了,你不晒衣服我们可要晒了。” 赵方婷有话直说。 安若就是刚才晒衣服的时候,刚好看见楼下的宋声声,和她找过来的家属。 短短几天,安若也听说过了。 宋声声的丈夫是首都军区里的干部,一名军衔不低的军人。 安若刚开始还不愿意相信,怎么宋声声就能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给占了呢? 那会儿宋声声还没回来的时候,她的家属就在楼底下等着了。 安若私心里想,宋声声的军人家属这次指定要生气了,知道她弄丢了一百二十块钱,怎么可能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可是安若站在阳台上看了半天,也没瞧见宋声声低声下气哄她丈夫的画面,反而是她的丈夫,一次次用力抓紧了她,哄着她。 安若挪开视线,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免得给自己心里添堵。 “我晒好了,你们晒吧。” 赵方婷看出来安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但是她已经习惯了。 因为安若天天都摆着张臭脸,就没见她高兴过,也没见过她的笑脸,哪怕电视室里有她家属来的电话,她好像也不是很热络。 不难猜出,她和她丈夫感情应该不好。 听说她的丈夫还在村子里,连她上学,都没来送她。 也有可能是安若就不乐意让他来送。 赵方婷边晒衣服边和身后的小圆说:“我刚听说公安抓到那个小偷了。” 小圆听了之后很是高兴:“那声声的钱是不是能找回来了啊?” 安若忍不住插了句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才抓住人,肯定把钱都花完了。” 小偷被抓到这事,安若刚上楼之前就听管理员说了一嘴。 他今天去了男同志的宿舍楼行窃,被抓了个正着。 一般都是上一笔赃款给花完了,才会冒险再来干这种小偷小摸的勾当。 赵方婷说:“这可不一定。” 安若冷嗤了声:“不信你们等她回来再问。” 安若没忍住,接着又说:“我看她丈夫也找到学校里来了,这么多钱,怕是和家里人不好交代。” 赵方婷见不得安若落井下石的嘴脸,“安若,我看你就是嫉妒声声。” 安若非要犟嘴:“她有什么可让我嫉妒的,就是嫁了个好老公,这也不是多值得炫耀的事情。” 赵方婷真是无语了,“声声什么时候炫耀过?” 她在宿舍里头从来不提她家里的事情。 安若未免也太偏执了。 * 另一边。 宋声声和傅城一起去了公安局。 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把小偷给提溜到他们面前来,桌子上还有十几块零散的钱:“他全交代了,说是那天就你们宿舍没锁门锁窗户,他从窗户翻进屋子里,把每个人的床铺都搜了一遍,从你的枕头里面摸到了钱。” “这钱现在就剩了这么点。” “这位女同志,哪怕在学校里,你们下回也得记住锁门锁窗,不能毫无防备之心。” 宋声声都糊涂了。 她那天出门之前,明明锁了门窗啊。 这会儿,她只好点头,看着桌上的十几块钱,又觉得没有那么糟糕,但是又想哭。 宋声声把这十几块钱牢牢攥在掌心里,丧着小脸,强撑着说:“公安同志,太谢谢你们了。” 第181章 开车(替换) 宋声声拿着这十几块钱从公安局里出来,一下就丧气了。 刚才在公安同志面前都是勉强才打起了精神。 傅城不想她因为这点事情把心情给憋坏了,他说:“这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你送过来。” 为了让她心里好受点,傅城接着又说:“还有几十块钱的补贴,所以会比平时多一点。” 宋声声听着心里也没好受很多,她仰起小脸,眼睛像碧洗过那般干净,水润润的,渗着淡淡的雾气,她说:“你的工资,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 她忍不住不平:“凭什么啊,凭什么便宜这个可恶的小偷。” 一百多块钱,她都要花很久呢! 她可没有几天就用掉一百多块。 早知道她就不攒钱了。 宋声声再耿耿于怀也无济于事,没了的钱也不会自己长腿跑回来,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回忆起丢钱当天的记忆:“我那天最后一个出门,但是我真的锁门了,窗户也锁了。” 就是怕贼惦记,才这么谨慎。 宋声声怕傅城不信,以为是她太迷糊了,又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没错,我就是锁门锁窗了。” 傅城沉思半晌,“之后呢?有人回去过吗?” 刚才那个小偷在公安面前交代的很清楚,他没有撬门撬锁的本事,先前几次得手都是在男同志住在宿舍那边。 男同志没有女同志那么细心。 常常忘记锁门,他就堂而皇之的溜进去,翻箱倒柜的找钱。 宋声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傅城说:“没事儿,不想了。” 他握着她的手,偏过脸垂眸看向她,问:“等会儿还有课吗?” “没了。” “那我们回去?周日我再送你回学校。” “哦。”宋声声也不太想回宿舍,小偷抓到了,钱没追回来还挺丢人现眼。 背地里不知道会被讨厌的人怎么耻笑。 傅城是从外地赶回来的,军用车就在门口等着,下午他也得空,不用再回军区。 两人并肩往外走,宋声声走得慢,他就也放慢了脚步等她。 后来索性直接抓着手不放了。 宋声声在外头总是好面子,怕被同学瞧见。 不过,该看见都看见了。 谁都知道设计学院这位长得最漂亮的女同志,嫁的丈夫也是一等一的俊俏。 男人个子高,腰背挺拔,长腿宽肩,腰身窄窄的。 衬衫下摆没入腰间的皮带,衬得整个人体态极好,颇为英俊潇洒。 驾驶员早早在门口等着,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了车门。 宋声声先上了车,傅城坐在她旁边。 宋声声才想起来要问:“我们是要先回傅家吗?” 傅城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拢着她的手掌,嗓音低沉,嗯了声:“父亲今晚在家,还请了你舅舅上门来做客。” 说完这句,男人的目光忽然停住。 交谈会结束,沈知书陪教授一道出了大门,他在人群中也太好认了。 鹤立鸡群,想忽略都难。 傅城的下颌绷紧成很冷漠的弧度,他漠然收回目光,命令前面的司机:“开车。” 宋声声听着他的声音,感觉冷了几分。 她没当回事,而是开口问他:“小池呢?有人去接他吗?” 傅城敛了敛冷色,他说:“大哥去接他了。” 宋声声没那么想傅城,但还真的有点想孩子了。 每天晚上少了个黏着自己要讲故事的小孩儿,她还有点不习惯。 可能和自己做的梦有关系,她对孩子有那么一点点的亏欠。 起码在这本书里。 她的孩子,在她身陷囹圄的时候,还是想着要拯救她的。 虽然一次次都失败了。 但是依然叫人动容。 宋声声有些不赞同的看了眼傅城:“你才是孩子他爹,你为什么不能先去接他?” 宋声声对又敬又怕的大伯哥,在孩子的教育方式上,颇有微词。 她觉得大伯哥对小池的管教太过严格了。 她和傅城,对小池都没那么严厉。 宋声声憋了半天也没憋住,为了避免自己有挑拨离间兄弟感情的嫌疑,她还没有把话说的很直白。 “我感觉小池有点怕你哥哥。” 傅城扬了扬眉头,“是吗?” 傅城没看出来,也不这么觉得。 但是在宋声声面前,他现在已经适时学会了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大哥是有些不近人情。” 宋声声听到他附和自己,松了口气,说起大伯哥的不好,就更加有底气。 “他对小池太严厉了,不是说严格不好,但是小池现在才几岁?等他上了小学,老师会好好教他的。” “嗯,没错。” “你哥哥如果喜欢教书育人,他以后可以好好教育他的孩子呀。” 傅城听了忍俊不禁。 宋声声也就埋怨了这几句,关于家庭教育这块,她也不好多说。 哪怕有意见也不好意思提出来。 谁让她,学历比不过他们。 面对一句“严师出高徒”都回不了嘴,可她真的觉得五六岁正是小孩子玩闹活泼的年纪。 “我说这些也不是对大哥有意见,我知道大哥也是好心好意的。” “嗯。回去我和他说,让他…”傅城找了个合适的措辞:“温和一点。” 宋声声看着他,仰起脸主动亲了亲他:“你现在真好。” 好多事情都肯听她的。 宋声声接着又小声的拜托他:“那你不要说是我让你说的。” 傅城失笑,望着她乌黑灵动的眼眸,“知道了,是我看不惯。” 宋声声感觉他在笑话她,默默挪动屁股,不想和他贴着了。 傅城余光锋利,抬手把人狠狠捞了回来,不容置喙:“坐我边上。” 第182章 阻拦 时隔一周,间隙不算太长。 军用车平缓开进大院里,和外头的喧嚣相比,里面就显得有些安静。 大院门口站岗的警卫员比起之前好像又多了几个,又有几位离休的干部住了进来,这段时日,自然是要看得更严谨一些。 宋声声每次和傅城一起回大院,瞧见门口这些站岗的警卫员,都会忍不住紧张。 等车开到家门口,她才自在了那么一点。 宋声声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儿子,她和傅城回来的要早一点。 傅远去家属幼儿园接人,路上还绕了个道,回了一趟单位,处理好一份加急的文件,才不慌不忙带着侄子回家。 宋声声没见着孩子,还很奇怪。 叶静这才告诉她:“人还没回来,应该也快了。” 这话刚说完,院门外就有车声。 傅远先下了车,紧跟着把坐在后座的男孩给抱了起来。 傅落池扯了扯大伯的袖口,表示要自己下地走路,他又不是很小的孩子,早就不喜欢被抱了。 傅远如他所愿,把他放了下来。 傅落池在蹬起小短腿之前,仰着脑袋看向大伯,问他:“大伯,妈妈是今天回家吗?” 傅远其实并不清楚,他一点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弟媳。 谁知道她会不会又突然闹莫名其妙的脾气,宁愿在学校的宿舍里待着,也不肯回来。 这也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傅远并不想让一个还在渴望母爱时期的孩子受到伤害,也不希望他会失望,想了想,傅远低声告诉他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很想念你的妈妈,可以让你爸爸带你去学校里找她。” 停顿稍许,傅远补充:“你妈妈和你一样,周末都放假,不用上学。” 傅落池似懂非懂,点了点小脑袋:“我知道了,大伯。我可以先给妈妈打电话的。” 傅远嗯了声,至今都不明白这个孩子的乖巧是像了谁。 显然。 他弟弟只是表面上装得好,从小到大也不是什么乖巧的人。 他的弟媳,更是叛逆的不得了。 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要闹什么。 三番五次,招惹出来了不少事情,一次次给她善后,她也是从来没有什么感恩之心的。 夫妻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傅远沉默了会儿,告诉他说:“电话不一定能接通。” 这也是实话,宋声声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守在学校的电话室,她人不在宿舍,哪怕电话打过去,也不见得接上。 傅落池垂着脑袋,好像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 男孩重新抬起头来,笑了笑:“没关系,小池可以多打几次。” 多打几次,妈妈总能接得到。 等待已经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 傅远没再说什么,牵着他的手就进了屋。 叶静最先看见他们,呀了一声,紧接着就高兴地说:“你们可算回来了,声声在家都等不及了。” 傅落池松开了大伯的手,朝着妈妈的方向飞奔而去,像一阵猛烈的风,直接扑了过去,抱住妈妈的腿,“妈妈!” 宋声声一下就感受到了腿上的负担,她低头看着抱着她小腿的男孩。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把他抱了起来。 男孩长高了,也变沉了,头发看着还是软乎乎的。 宋声声这样抱着他,其实很吃力。 傅落池顺势搂抱着妈妈的脖子,心情一下子就更好了。 他这会儿又有非常强烈的表达欲望,恨不得把自己在班级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的告诉她。 宋声声抱了一会儿胳膊就有点酸,她亲了亲儿子的脸颊,问他:“小池,你有没有想我?” 男孩埋在她的脖子里,脸闷得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想。” 宋声声又亲了亲他,“真乖。” 她有点抱不动了,把儿子放了下来。 男孩还跟在她的脚边,有些好奇的问她:“妈妈,大学好玩吗?” 宋声声想了想,如实点了点头:“好玩。” 她忍不住捏了下儿子的脸:“以后小池也要考大学,当个大学生。” 傅落池重重点了点头,“好,妈妈,我每天都有在认真的、努力的学习。” 宋声声愈发觉得儿子勤奋好学这点是随了她的,她这两年准备高考的时候,也非常的努力。 “你好棒啊!” 哪怕得到的只有这么一句简短的夸奖。 傅落池看起来依然很开心。 母子俩腻腻歪歪,傅城乐见其成。 傅远看得在皱眉,原来哄得孩子高兴,只需要几句苍白的花言巧语,都不用付出半点实际行动。 要么怎么说,孩子是这个世上最好骗的人。 * 傅家今晚家里不仅请了霍言这一位客人。 还有一直住在疗养院的、傅家的老爷子。 傅老爷子早年间也是靠着一杆枪打出来的成就,打了太多的仗,到老一身的病。 至今身体里还有一块弹壳没能拿出来。 这些年,他的病情断断续续,为了身体着想,一直住在疗养院里休养。 和他以前的那些老战友,平日里倒是也不会无聊。 本来傅老爷子是没打算从疗养院回来,只是得知孙子的媳妇儿的身份之后,就有些坐不住。 他老人家,现在根本不赞同这门婚事。 早知道孙媳妇儿还有这么波折的身世,当年傅城往上打结婚报告的时候,阻拦的就不止有他父亲一个人的。 他定然也要把这一纸报告压回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小两口已经结婚好几年,儿子都这么大了,再要拆散这一对就实在太不像话。 傅老爷子的心思不难猜,他一时兴起,派人查了孙媳妇儿的身份,倒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第183章 难缠 傅老爷子本来不是会在意出身的人。 他当年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靠着自己这双手、满腔的热血才到今日的位置。 一身军装上染了不少的血。 没点血性,他也不能活到现在。 只是谁家的孩子都行,就不能是霍家的孩子。 傅家和霍家,当年结仇结的根本不留余地,压根就不应该再有姻亲。 当年的事情,也并非只是他们的过错。 霍家那个女儿,并不是适合过日子的人,身上有好些资本家女儿的陋习,铺张浪费、过于精致、又处处计较,疑神疑鬼。 时间一长,两人的性子就合不来,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谁来劝都没用。 夫妻两个的感情被渐渐消磨殆尽。 到后面她闹得另一个无辜的女人,名声丧尽,若非解救及时,那个被她怀疑上的小姑娘也就不知不觉的跳河,不会被人从河水里捞出来。。 说到底,婚姻出了问题,总不能只是一个人的过错。 傅家和霍家,还有些情分在,但是成不了亲家。 傅老爷子觉得两人都有错,霍家却偏执的认为是他对儿子管教不严,压根不觉得双方都不对。 他们太过溺爱那个女儿,不承认她的任何一点儿不对。 这要怎么交流? 往后两家见了面,怕是还要为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吵架,又吵得面红耳赤、闹得不可开交, 而且傅老爷子觉得霍家人知道两家的小辈又结了姻缘,也不会同意,甚至于要极力反对。 傅老爷子如今还得坐轮椅,照顾他的警卫员将人推进屋子里,霎那间就静了下来。 “爸,您身体不好,我们去疗养院看您就行了。下回就不让您奔波的来回跑。” 说话的是傅文渊,话虽如此,但是老爷子要回来见见孙媳妇儿,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推三阻四。 叶静也笑了笑,“是啊,爸,您身体重要。” 傅老爷子余威仍在,板着张脸的时候瞧着还挺唬人,他年纪虽然大了,眼神依然锋利,他淡淡地说:“行了,说的我好像不能自理了一样,疗养院过来才多少路,以前打仗的时候,爬也爬了不止这么点路。” 傅老爷子说完就将目光放在孙子身上。 别的不说,这个孙子脾性最像他,戾气重,脾气狠,看着有耐心,其实还挺凶的。 傅老爷子也还记得他当年结婚的时候,就只是通知了家里人,没打算和任何人商量,也根本不给父母决定的权利,自己拍板就定了下来。 他老子还动用关系,往下压了一次。 这死小子愣是一声不吭,接着往上打报告。 铁了心就是要结婚,拦也拦不住。 傅老爷子当时也不想掺和,他想娶谁就娶谁,现在真是有点后悔了。 “傅城,你过来。”傅老爷子盯着他,接着问:“你早就调回首都来了,怎么也不带你媳妇儿和儿子来疗养院看看我?” 傅城知道老爷子没事儿不会回来,今晚八成是有目的。 他默了默:“太忙了,没顾得上。本来想过年的时候带人去见见您的。” 傅老爷子问:“去年过年你就没来。” 去年傅老爷子过年那段时日,身子骨不好,得卧床静养,就没回大院陪着家里的小辈一道过年。 但他也听说了,傅城的媳妇儿跑了,不和他过日子,他找人都找疯了的。 现在一看,确实是像霍家的孩子,脾气大的很。 傅城面不改色的胡扯:“去年我生了场病,您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我怕传染了您。” 傅老爷子冷呵了声,不置可否。 “行了,你媳妇儿呢?”傅老爷子故意戳人痛处似的,问:“怎么着?还没找回来?” 宋声声在书房检查儿子的家庭作业,还有他这几天新写完的字帖。 下楼之后,后知后觉气氛有那么些不太一样。 傅城上去搂住她的肩膀,自然而然的给老爷子介绍道:“爷爷,这是声声。” 傅老爷子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犀利的眼眸沉默着打量了一番,瞧着人小姑娘模样很好,印象也好了几分。 她的眉眼,看起来也不是很像她的母亲。 就是不知道脾气怎么样。 听说是在乡下长大的,养了二十几年,可这性子也不像老实的乡下人。 宋声声看着坐在轮椅上,不怒自威的老人,她下意识往傅城身边靠了靠,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依赖。 她在长辈面前向来会自觉一点,装也会装得乖一点。 “爷爷好。” 傅老爷子嗯了声,没有给孙媳妇儿脸色看。 哪怕他不看好这桩婚事,可已经是现在这样,他就算不认同,也不可能去拆散。 傅城又摸了摸儿子的头,“爷爷,这是小池,您的重孙。” 傅老爷子又将目光放在眼前这个小人儿身上,瞧着小重孙,板起来的脸,也温和了不少,他瞧着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和他这个孙子,小时候简直一个样。 傅老爷子心里喜欢,嘴上却不说。 只让警卫员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交到他们手里,也算一点心意。 宋声声以前只听说过傅城爷爷的名字,没有见过他。 老人家如今哪怕身体不好,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气势十足。 宋声声在聪明人面前,总有点亏心。 觉得自己一下就被看透了。 吃饭的时候,她很不不自在,菜也不敢多夹,只敢吃自己眼前的这点。 因为傅老爷子从疗养院回来,傅家的其他小辈也都过来了。 宋声声刚到首都的时候,都没在傅家见过这么多的长辈,傅城的叔伯、姑姑,哪怕是再忙,也抽出了空。 每个人的工作单位说出来也都很体面。 最差的也在人民报社里当主编。 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辈,要么已经在单位独当一面,要么就已经做好准备出国去留学了。 哪怕是在前几年,国家每年也还是有公派出去的留学生。 宋声声在他们眼中,确实有点不太够瞧。 知道她考上大学,但是问清楚上了哪所学校,就又没当回事,觉着没有前途。 说是家宴,但是傅城的表姑还带了个外人来,很是年轻的一个漂亮小姑娘。 “这是苏愿,现在是我们报社主版头条的主编,她是外地人,今天下班晚了,天又不好,爬路上出什么事,刚好就把人带来做做客。” “苏愿和咱们嘉艳以前还是的同学。” 傅嘉艳不太明白表姑是什么意思,这是要给谁介绍对象啊? 第184章 介绍 苏愿瞧着就很文静,戴着一副眼镜,笑起来很温柔。 傅城的表姑好像有意做媒,不过这是给傅远介绍的相亲对象。 他弟弟都结婚生子了,他的人生大事还没个着落,叶静早就着急了,有人主动介绍,她自然不会阻拦。 “傅远,你刚好有空,带人去后院逛逛。” 傅远听到表姑这话,就看出来了她们是什么意图。 傅远皱了皱眉,看了眼苏愿,过了半晌,似乎是默认了,没有拒绝。 苏愿的脸一下变得有点红,她知道他是现在最出色的外交官,经常能在电视广播里听见他陪同领导一同出国,去做访问交流。 面对这样一个样貌英俊、风度翩翩又有无限前途的男人。 哪个女人见了会不心动吗? 苏愿虽然是小地方出身的人,可她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是学校里备受敬仰的老师。 做人周到,哪怕这数十年风波,也没有牵连到他们。 苏愿从小就被教育的很好,父母给她的教育就是不争不抢,清水自流。 苏愿几乎没有和别人红过脸,吵过架,说什么都温温和和,做事又极其有耐心, 在方寸之间,从不乱发脾气。 循规蹈矩到今天,毕业之后顺利进入人民报社工作,又因为出色的稿件,直升主编。 她的条件虽然比不过掌握了实权的傅家,可是单拎起来和普通人家相比较,一点都不差。 起码比傅远的弟媳,要好得多。 那样一个没什么学识、性格还骄纵的人儿都可以,苏愿觉得自己也行。 这两年,也有不少人要给她介绍对象,不乏在机关单位工作的领导。 苏愿也动过心思,只是他们要么就是年龄大,要么就是结过婚,她瞧不上。 别人说她心气高,眼光挑剔。 苏愿也不否认。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 苏愿受传统家庭教育的影响,很腼腆,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找话聊。 傅远倒也不是没有风度的男人,口吻淡淡同她介绍了后院这些建筑、还有母亲养过的那些植株。 苏愿默默听着,绕了一圈回去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两人站在一起,远远看着倒也般配。 男才女貌,气质相近。 一个文雅,一个从容。 任谁见了也要发自内心的说上一句登对。 大门敞开,客厅里好几双眼睛频频看向外面越走越越近的两人。 宋声声没兴趣,她现在还非常的不安心。 因为舅舅刚才被傅老爷子叫了过去,不知道老爷子要和舅舅说什么。 宋声声心里没底,心不在焉,连傅城到她身后了都没察觉。 傅城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吃味,她那舅舅,她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只是单独聊聊天,她就担心成这样。 傅城又想到老爷子刚才对他说的话—— “以后霍家知道你们的事,可能还要逼你们离婚,到时候你还有没有把握她能留在你这儿?心是不是也还偏着你?” 不管怎么样,当初的人命,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不是过去了多少年,就会消失不见。 傅城在老爷子面前表现得很有底气:“她的心自然在我这里。” 话虽如此,其实他也不能保证。 但是傅城已经想得清楚,就算以后霍家的人要来插手,他也不可能放她走。 哪怕是她自己,非要和他离婚,傅城都绝不会在文件上面签字,也不可能去打报告。 就这么耗着,耗到他死了也没关系。 这会儿,宋声声在厨房里,被他从身后抱着,她觉得影响不大好,推了推他。 她这点力气哪里是身经百战的男人的对手。 愣是没能推动一下。 男人还得寸进尺,直接把她摁在厨台的角落里,长腿顺势挤进去,打开了她的双膝,“我爷爷能吃了你舅舅吗?愁的你都不会笑了。” 宋声声心想,你又什么都不知道! 舅舅可是和她说过的,傅家和霍家以前结过仇。 傅城的爷爷看起来就很有威严,不是很好相处,万一是把人叫过去清算旧账的可怎么办?这对她舅舅不是无妄之灾吗? “那我就是很担心怎么办嘛!”宋声声被困在他怀里,也动不了,她没了脾气,也不挣扎了,仰着脸看向他,“你去帮我看看,他们现在在说什么。” 傅城抚了抚她的发:“你不用担心,你哥那次去阳城,就是父亲他们的意思,要他尽量把人从农场带出来。” 傅城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忍不住动手动脚,被镇压了回去。 男人的手指像枷锁紧紧扣着她的手腕,他的声音低沉了很多:“别动,想跑哪儿去?” 宋声声不是很客气:“我们两个这样在厨房里迟早被人看见。” 她嘟嘟囔囔,“那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傅城好像一点儿都不怕被看见,其实他的身躯刚好挡住了怀里的人,哪怕外面有人走过来,也看不见他怀里的人,顶多只有纠缠在他指尖的几缕乌发。 不过哪怕看不见。 也猜得到。 除了宋声声也不会有别人能和他这般,像交缠在一起的流水,缠缠绵绵。 第185章 尴尬 苏愿撞到这一幕,纯属是无意。 她刚刚虽然没有说很多话,但过度紧张,有点口干舌燥。 进了屋,又被那么多双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就更紧张了。 苏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口渴了。 傅远人很好,开口缓解了她的紧张:“杯子在厨房里,我去帮你拿。” 他很客气,但就是给人一种疏远的感觉。 苏愿说不用,实在不好意思让人家干活,她主动道:“我自己去吧。” 傅远也没强求:“在橱柜里,杯子都是干净的。” 苏愿点点头:“好,谢谢。” 她刚走到厨房门边,一只脚才迈进去就硬生生的又止住了。 厨房里已经有人了,他怀里抱着的人看不太清楚,只是那松散的长发给人无限暧昧的遐想。 苏愿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不敢多看,立马转身,就看见在她身后的傅远,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 苏愿在人民报社工作,偶尔也需要去军区做采访,要素材来写文章。 她之前在军区里见到的傅城,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军官。 好像都没有事情能够掀起他内心的波澜,很像一块冷硬的冰石。 她真的没想到傅城在家会是这样,会这么的…这么的肆意大胆,低声在那人的耳边诱哄:“主动亲我一下就放了你。” 这样幼稚、又有点像流氓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完全不像是他会做的。 苏愿这会儿手足无措看着傅远,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幸亏傅城先开了口,淡定自若道:“那边的柜子里也有水杯,我去帮你拿。” 苏愿没有再拒绝,“谢谢你,麻烦你了。” 她觉得傅远肯定也看见了,不仅看见了,八成也听见了。 因为这位冷冷淡淡的外交官,脸色变得更加淡漠了。 哪怕不喜形于色,也不难感觉得到他的不悦。 这也不奇怪,傅城刚才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混不吝,关起门来,在自己的屋子里,可以不顾这些。 在家里的其他地方还是得顾忌着点,起码不能这么的胡来,一点都不体面。 苏愿忽然又有点恍然大悟,为什么宋声声这样一个没有学历、脾气还是出了名的坏的女人,能勾搭上傅城这样的干部子弟。 确实有够娇的。 能豁得出去。 换成其他的大家闺秀,都不会纵容、也不会跟着胡闹。 苏愿接受的教育就绝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女孩就是应该矜持,应该要体面。 她想,傅远应该也是喜欢这样的。 不然领导也不会主动将她介绍给傅远。 苏愿瞬间就更有自信,既然都要嫁人,她也要嫁得好。 不能嫁给条件还不如自己的人。 傅远拿了杯子回来,杯子里已经倒满了水,他提醒了句:“有点烫。” 苏愿红着脸接过水杯:“谢谢。” 傅远淡淡的:“客气。” 他瞥了眼厨房的方向,很快就又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她:“去客厅坐吧。” 苏愿没有回绝,点了点头:“好的。” 她今天的表现几乎无可挑剔,哪哪儿都是完美的。 落落大方,从善如流。 苏愿想,傅远对她应该也是有好感的,虽没有过分热情,但也没冷场。 而厨房里面的宋声声躲在傅城的怀里,被他逮住就是一顿好亲。 五天不见而已,他像吃了一辈子的素,刚才骗她亲他一口,贴上唇瓣的那个瞬间,男人就反客为主,没多久,她的舌头都麻了。 宋声声隐约听到外面好像有脚步声,可是由不得她走神。 傅城现在比起以前还要霸道,要她全神贯注、把心思都放在跟前,觉着她有点心不在焉,不轻不重咬了下她的唇瓣,接着就又开始强势的侵占。 她的舌根麻了。 细细的喉咙也疼得有点说不了话。 结束之后气喘吁吁,宋声声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靠着他的胳膊扶起才有力气站稳,她往下咽口水喉咙也疼。 宋声声没忍住,给了他两脚。 她的脸庞像是蒸熟蒸透了一般,软香透红,她不大高兴地说:“刚刚有人过来了。” 傅城也听见了,“没事, 我挡着呢。” 宋声声没解气,又踢了他一脚。 傅城身体糙,怎么踢好像都不疼。 宋声声出完了气,也没忍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忍着喉咙细微的疼痛感,语速缓慢又很小声:“苏主编是不是表姑给大伯哥介绍的对象啊?” 傅城想了下,估摸着也是。 苏愿看上去,样样都符合大哥的择偶标准。 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自己的主见,却又没有很张扬的个性。 文静、低调、成熟、稳重。 “应该是,但我今天之前也不知道还会有这出。” 宋声声对苏愿印象很好,觉得她长得就很有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挺好的,苏主编和大伯哥看上去就很登对。” 其实宋声声想的已经很遥远,大伯哥现在开始谈对象,应该很快也能稳定下来,然后结婚生子。 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就没空也没精力来那么严厉的管教他的侄子。 傅城笑了笑,“我也觉得两人很合适。”停顿稍许,他说:“大哥应该也会喜欢。” 事实上,叶静也对苏愿非常满意,小姑娘年纪轻轻,却已经有了优于同龄人的沉稳,表现得不卑不亢。 只在撞上她大儿子的眼神时,会红了脸。 晚饭结束,叶静特意让儿子把苏愿送到门口。 傅远沉思片刻,终是起了身。 他不抗拒类似今晚这种别样的相亲,只是每年来这么一次就够了,超过一次也就烦了。 傅远看着苏愿上了车,他转身进了客厅。 家里的客人,该散的也散了。 叶静迫不及待地问:“你对苏愿同志印象怎么样?” 叶静问这句话时,宋声声和傅城都在客厅,他今晚一个没看住,又让她给吃撑了。 这会儿宋声声又捂着肚子,只敢在他耳边哼哼唧唧叫唤难受。 傅城漫不经心搂着她,给她喂了消食的药片。 她的骨头都变懒了,不太想动。 傅远默了默,像是经过思考:“还行。” 叶静喜出望外:“那你这些天主动再和她多接触接触!” 一来二去,不就培养出感情了吗? 傅远沉着脸,看不出心情如何。 不过叶静却敏锐的察觉到儿子有些心烦。 傅远妥协,原因也简单。 他也是正常男人,不能总靠着自己度日。 他现在这个年纪,的确不方便继续拖下去。 但是傅远也不是会将就、委屈自己的人,不合适、或者不喜欢,他都不会勉强自己。 觉得合眼缘,符合他对另外一半的要求,那的确可以继续再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合不合适。 傅城听到还行这两个字,挑了下眉。 宋声声感觉到傅城心情很不错,莫名其妙的变得更好了。 宋声声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胸膛,压低了声音,和他说小话:“你怎么比大哥还高兴?” 傅城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耳垂,笑着说:“我要有大嫂了,心里高兴,声声,你呢?高兴妈?” 宋声声白了他一眼,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如实告诉他说:“我也高兴。” 第186章 姻缘巧合 在这之后。 傅远和苏愿又见过几次面,面对面坐在一起单独吃过两顿饭。 苏愿每次赴约之前,都会精心打扮一番,从衣柜里挑出最得体的衣服,头发也整理的一丝不苟。 她当然是漂亮的,哪怕穿着灰色的棉衣外套,也很显精气神。 今天出门特意将前两天新买的大衣穿在了身上,修长的身姿,衬得她整个人挺拔利落了不少。 她就像这个时代最标准的太阳花,哪哪儿都是符合现在所追求的那种带着正直的美丽。 报社里的其他同志听说苏愿最近在和一位在外交部门工作的男同志在相看,难免好奇起来,多打听了两句,“你们处的怎么样?这都见了好几回了,也没把事情定下来?” 一般相亲,看对了眼,见两回就应该同家里人把事情给定下来。 苏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说:“人生大事,当然要多多了解才能定下来,这也不是能草率决定的事情。” 女同志听她这么说,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她们当年相亲的时候,是快刀斩乱麻,见一面就去领证的都有。 “小苏同志,你可得抓住机会,我听说那位外交官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与你也是般配的。” 苏愿抿唇微微一笑,“谢谢郑老师的提醒,我心里都明白的。” 对完明天要印刷的稿子,下了班,苏愿在报社大楼的门口坐上了公共汽车,去了她和傅远今天约见的地点。 是在首都开了多年的一家铜锅涮肉店。 天气还冷着,春寒料峭,吃暖锅再适合不过。 这是她和傅远见的第三回。 进了屋子,里面就暖和许多。 铜锅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儿,傅远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应该也是刚从单位过来,穿了一身的正装。 他的表情仿佛永远都是那样,淡淡的、不让人看出喜怒的漠然。 苏愿其实心里也没底,她本来觉得傅远是对她有好感的,可是这几次相处下来,他对她的态度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仿佛在例行公事。 苏愿走到他面前,自然而然脱掉了大衣外套,“让你久等了。” 傅远说:“没有,我也刚到。” 尽管苏愿性子很腼腆,但也懂得主动出击的道理。 她笑了笑,说:“我们总编前天还去你们外交部门做访谈了,相信很快就能出稿件。” 傅远很客气的应着她的话,也很礼貌,没让话掉在地上,“我前天不在。” 苏愿说:“没关系,回头我送一份报纸给你。” 两人边说话边吃饭。 傅远没怎么动筷子,像是已经吃过了。 苏愿在他面前,吃的也很少,她默默放下了筷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傅远还有话要和她说。 傅远眸色淡淡,注视着她,见她放下筷子,才不急不缓的问她:“吃饱了吗?”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体贴。 苏愿心里愈发的沉,她点点头,“吃饱了。” 傅远看着眼前有些拘谨的女人,这几次相处下来,苏愿几乎样样都符合他对伴侣的要求。 很文静,很懂分寸。 识大体,又有学识。 同她交谈起来,也不会太累。 但是傅远也说不清楚少了点什么。 身处这个圈子里,什么样的婚姻他都见过。 有面和心不和,背地里各过各的,也有恩爱如初、长相厮守的。 更多的还是为了自身利益选择结合的家庭。 高级知识分子和高级干部家庭,往往没有多少感情,也能火速领证结婚。 可能是看到了弟弟的婚姻,尽管没有那么太平,但似乎也有点意思。 傅远回过神来,接下来的话说的就很直接:“苏同志,我不想再耽误你的时间了。” “很抱歉。” “你明白吗?” 这话点到即止。 是什么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苏愿脸上的笑容彻底黯淡,脸上褪去血色,只剩无力的苍白,她没忍住,多问了句:“是哪里不合适吗?” 傅远说道:“是我本身的心理问题,希望这件事不要给你带来困扰。” 苏愿苦笑了声,她在来之前,没想过今天会听到这种类似拒绝的话。 她还想说什么。 门口的帘子被人掀开,随即走进来两道熟悉的身影。 宋声声上次放假回家就嚷着要吃铜锅涮肉,傅城没有空,就没带她来,被她一直记恨到月底。 她又放了假,白天里,没羞没臊的折腾了一番。 睡到傍晚这个点才醒,傅城好不容易把人从被窝里给提溜出来,她又不想动弹了。 傅城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像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 “你不是想吃涮肉吗?” “明天又要回学校上课了。” “今天带你去吃,起来了好不好?” 宋声声也不买账,傅城事后总表现得很善解人意,温柔周到。 可是他下午就像把她当成了砧板上的鱼,漫不经心的料理着,一点儿都没见他心疼过。 嘴巴上心疼。 身体力行,是绝不吃亏。 宋声声抬手就在他脸上来了一下,算不上巴掌。 傅城也不恼,捉住她的手腕,趁她还不是很清醒的时候,帮她穿了衣服。 让伸腿就伸腿,让伸手就伸手,被人伺候时还是挺乖的。 夫妻俩也没想到会如此巧合,在这里碰到了大哥。 傅城看见他哥也不可能不打招呼,他大大方方牵着宋声声的手,走到兄长面前,“哥。” 傅远嗯了声,接着说:“我们已经吃好了。” 苏愿垂着脸,眼睛红的像兔子。 宋声声还以为大伯哥和苏主编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她已经把苏愿当成大嫂来看待。 妯娌关系,相处起来也是个难题。 未来的大嫂,是个性子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然再来脾气臭的,她和嫂子肯定处不好关系。 到时候又要闹腾。 宋声声的目光忽然顿住,她看见苏愿悄悄的抹了抹眼泪。 她一下就有些同情她,这是被气哭了吗? “哥,我和声声还没吃,我们先过去了。” “嗯。” 宋声声本来有些埋怨傅城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看到热闹就没那么埋怨了。 不过,她做的梦里,没写这本年代文里的男主大哥娶了谁。 走远了些,宋声声嘀嘀咕咕:“傅城,我刚才看见苏主编好像哭了。” 第187章 怎么亲都不够 “观察的这么仔细?” “没有呀,我刚好看见了她擦眼泪。” 这让宋声声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不过她那时候被傅城冷冰冰的拒绝,倒也不会偷偷摸摸的哭,要哭都是正大光明在傅城面前哭,用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 让他见识到自己的冰冷无情伤害了一颗脆弱的心脏。 让他愧疚自己的行径和态度有多么的恶劣。 宋声声至今都不知道她当初自己的眼泪,在傅城那里到底有没有起过作用。 毕竟刚开始,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真的怪铁石心肠的。 “你哥肯定和你一样,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不会。”傅城扬起唇角,“我哥说话挺温和的。” 就是态度很决绝。 傅城看着苏愿也挺符合他哥对另一半的要求,不过他们是亲兄弟,傅城还是很了解自己的亲哥。 接触两三回,没有那个打算,那以后更不会有了。 “不说他们的事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哦。” 可惜宋声声已经翻起了旧账,现在看傅城就有点不太顺眼,“可是你那时候对我很坏,只要我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凶我。” 宋声声记得很清楚。 傅城当然也记得。 她就像怦然砸下的那颗流星,打碎了他原本的所有计划。 傅城一次次恼羞成怒的推开她,自己却已经越陷越深。 “我那时候口是心非。” 宋声声哦了声,板着张小脸细数他的罪责:“你说我不害臊。” “还说我很蠢。” “叫我离你远点,不然你就收拾我。” 宋声声越说竟然越生气,她还是很记仇的,谁对她的不好,过了八百年都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比如现在,她说着就放下筷子:“我不想和你吃饭了,你换一桌。” 傅城气定神闲坐在她对面,动都不打算动一下。 宋声声站起来,“那我自己换一桌。” 人还没能走成,就被男人有些粗暴的抓了回去。 他们这个角落只有这一桌,靠墙靠窗,还有根柱子挡着,倒也没人看见。 傅城虽然很宠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这会儿,还是拍了她两下。 紧接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说过的好话,你一句都记不得了是不是?没良心的。” 宋声声推开他,坐到另一边,理了理稍显散乱的头发,“我记不住好的,我只记坏的。” 傅城早就知道她记仇,他这会儿脖子上还有她下午故意抓出来的痕迹,若非他及时扣住了她的手腕,她还想在他脸上划两道,让他走出去就丢人。 “先吃吧,不然哪有力气和我清账。” 宋声声的确也饿了。 傅城忙着涮肉,她只顾着吃。 吃饱之后,两人走路回去,刚好消消食。 想到明天又要送她回学校,傅城真是舍不得,她又不爱接他的电话,进了学校就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丈夫,还有孩子。 夜里,傅城也没放过她。 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她的手攥着拳头,又被他一根根打开手指,扣入掌心。 傅城低头去亲她,边说:“你要接我的电话。” 宋声声装作没听见。 傅城好似满不在乎,又亲了她两下,好像怎么亲都不够。 男人慵懒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冷厉,他不容置喙般说:“宋声声,答应我。” 傅城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强硬一些,她压根不会当回事,只会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在学校不接他的电话都是常态了。 宋声声哼哼唧唧,偏过脸要把自己藏起来似的躲避他的话。 可傅城铁了心的要叫她答应。 哪里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 宋声声扛不住这种压迫,有些烦躁地说:“知道了,听见了。” 傅城好像满意了,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接着说:“不要糊弄我,不然回来收拾你。” 像刚开学那会儿。 她说话就像吃了蜜水一样甜,电话常接,也毫不吝啬,天天隔着电话说想他了。 这几周,可能是和学校的同学越发熟悉,整日忙于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 还认识了几个美术系的学生。 人也愿意带着她玩。 傅城不是要干涉她的交友,而是不喜欢被她彻底的忽视。 她的生活,不能完全没有他。 宋声声困得要死,刚才那会儿眼睛都没什么焦距,缓过这口气来就只想睡觉。 听到傅城这么说,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又压了回去。 傅城要么不说,要么不做。 说了就会做。 宋声声还是怕他被自己惹毛了收拾她的。 她承认自己有时候是挺坏的,知道傅城放心不下,还经常不下楼去接他的电话。 男人嘛,就不能让他太痛快。 宋声声闭着眼睛,“知道了知道了,你真的很烦。” 傅城搂着她,“嗯,累了吧?睡觉吧。” 第二天大清早。 宋声声就搭乘公共汽车回学校了。 这天霍言特意从所里请了假,来学校看她,说起来也巧。 霍言现在的同事,就是沈知书的老师,那位在物理学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教授。 因此,霍言在学校里还见过几次沈知书。 他着实有着遗憾,当年他出事之前,还以为声声将来会和她这个知根知底的邻居竹马,能有一段姻缘。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 到了学校,霍言不方便去宿舍楼那边找她,怕影响不好。 他找朋友帮忙打听到了她的课程,去上课的教室那边等她。 宋声声下了课在走廊见到舅舅,也很惊喜。 霍言对她招了招手,看见她也笑了。 他这次来不光是来看她,还带了一封信。 这两年国内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霍言辗转收到了国外那边寄来的信件,是他的姐姐寄来的。 信封里还装了一些美元。 姐姐在信中无比殷切的表示,他们已经做好了回国的准备。 再不济,也会先到港城。 他们迫不及待要见到从小就流落在外的小女儿。 第188章 特赦 霍言就在教室门口不远的走廊,身形清瘦,太阳斜照下肤色有些苍白。 这也和他前几年在农场改造的那段日子有关系。 每天干的活,都有些超过身体的负担,也不怎么能见光,久而久之,皮肤白的似乎有点病态。 霍言在同事面前并不怎么笑,总是淡淡的样子,有点轻微的厌世感。 霍言看见声声朝他小跑着过来,浅色的瞳孔渐渐浮现了清淡的笑意。 “舅舅,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宋声声神采飞扬,眸色发亮,看着就很生动。 很早之前,霍言就希望她能像现在这样生动的活下去,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霍言说:“请了一天的假。” 正是中午下课的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走出来。 频频侧目,好奇的往这边看过来。 宋声声在学校里有点名气,长得漂亮,性格又比一般人要大胆一些,常常能在各种活动上看见她的身影。 偷偷喜欢她的也有。 看不惯她这种作风的也有。 总归在知道她的丈夫是一名军官的时候,都止住了声,不敢乱说没凭没据的谣言,怕被找上门来,到底也麻烦。 不过他们真的觉得宋声声活跃的像朵交际花,什么活动都能瞧见她的身影,一天天好像有使不完的牛劲。 这会儿又见她和陌生男人站在一块儿说话,这男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 都能当他们的老师了。 气质倒是蛮好,长得也很儒雅。 他们悄悄的瞥了两眼,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一直盯着看。 宋声声对这些很粗神经,她同霍言说:“舅舅,我们先去食堂吃饭吧。” 正好是吃饭的点。 霍言当然说好。 到了食堂,宋声声也不知道舅舅爱吃什么,打了两荤两素,比她自己平时吃的都要多一个菜。 霍言吃饭不挑,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不爱吃的。 他这么多年,也养成了不浪费粮食的习惯。 哪怕没胃口,也吃完了饭。 饭后,霍言让她带自己去湖边转了转。 走到人好的地儿,霍言先是给她塞了点钱,就像上次那样。 宋声声真的不好意思收。 她有些手足无措:“舅舅,我真不缺钱花。傅城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上交给我的。” 霍言看着好脾气,也很固执:“他是他的,我是我的。” 宋声声现在都不敢拿很多钱到学校里,怕又被贼惦记上,给偷了。 霍言想起来那天傅老爷子在书房里和他说的话。 傅老爷子说,将来她的父母、祖父母知道她嫁的人是傅城,能接受的了吗? 霍言想到自己的母亲,他那个为情自杀的姐姐死了之后,他的母亲精神就不太好,浑浑噩噩,有些极端。 不能提起这件事,提起来就恨的咬牙切齿,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 每次精神不稳定的时候,都能把家里砸的面目全非。 要吃镇定的药,才能冷静下来。 那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她完全不能接受她的死去。 霍言在傅老爷子面前什么都没说,他确实无法保证,霍家人是什么态度。 以前他总想让声声快些回到霍家,最好能把她送出国,现在,他的想法开始渐渐动摇,不这么想了。 姐姐寄过来的信,就成了烫手山芋。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声声。” “嗯?” “你父亲和你母亲…”霍言深吸一口气,接着说:“给你寄了信,他们都很想念你,想尽一切办法要来见你。” 霍言说着就拿出了信,还有里面的一千美元。 信封里还有一张照片,是她刚满一周的时候去照相馆拍的照片。 宋声声对亲生父母很陌生。 在书里,好像压根没有提起过炮灰女配的身世,和她有关的人和事情,往往都是一笔带过。 她自己做的梦里,也没有亲生父母的存在。 想来,在这本年代文里,她和霍家的人,是没有相认的。 宋声声接过信封,表情茫然的让人心疼。 她的父母的印象,停留在小水村的爹妈。 有点刻薄的、凶悍的、得理不饶人、还很重男轻女。 有时候对她也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心。 不是太坏,也没有太好。 宋声声没急着打开信件:“他们、现在能回来吗?” 霍言想了想:“应该可以,你别担心。” 早些年,上面就特赦了一些人,其中有民国时候就发家了的大资本家、大银行家。 看起来,上面也是下了决心的,要好好发展起来了。 霍家在海外,生意越做越大,积攒的资本自然不容小觑。 而且她的哥哥在国外刚拿了科学界最有影响力的大奖,谁都想来攀亲戚,正是要拉拢他们的时候。 宋声声低着头,说:“嗯,回去我就打开信看看。” 霍言告诉她:“如果你要写回信,就交给我,我托人给你送出去。” 宋声声摇了摇头:“舅舅,我现在还不想写。” 她得先审时度势一下。 霍言看她没有完全打开心扉,也并未强求。 宋声声回到宿舍,还不知道外面已经起了风言风语,都在打听今天在教室门口等她的那个男人。 听说是首都大学物理院的教授之后,又想打探两人之间的关系。 宋声声随口回了句:“认识。” 这句话说出来,别人听了只觉得她心不诚。 霍教授之前可是被打成了右派,她从哪儿认识的? “你们是朋友?还是师生啊?” 宋声声不好说亲戚,她想了想:“师生。” “以前在宁城的时候,他教过我。” 这也不算谎言。 舅舅本来就给她开过小灶,补过课。 他们是不太相信的,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过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 羡慕她认识这么多有本事的人。 转念一想,八成不熟,就算真的有过师生情分,想必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 “你运气真好。” 宋声声没有再回,她打开了信件。 最先看见一沓不认得的钱币,仔细辨认之后才看出来好像是美元。 然后又掉落出一张照片。 笑得开怀的婴儿被母亲抱在腿上,面对镜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们身侧是一位面容英俊、身材高大的男人。 一家三口,幸福都要从照片里溢了出来。 宋声声心里怪怪的,也不是没有感觉,但是没那么浓烈。 她知道,家里又不止她一个孩子。 在她之后,兴许也还会有别的孩子出生。 她重要吗? 可能刚出生那会儿,对她的父母是重要的。 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从未相处过一天半载,也没什么养育的恩情。 真的会有爱吗? 宋声声不敢确定,她唯一确定的是,她很喜欢这一千美元。 如果下次,他们能寄更多过来就更好了。 这些钱是她应得的,她一点儿都不好意思要。 宋声声刚看完信,电话室那边就来了人,“宋声声,有你的电话。” 第189章 天平的两端 电话室的工作人员都发现了,女生宿舍里头就属宋声声的电话来的最勤最多。 别人家里半个月都不见得来一次电话。 她的家属,最多隔个两天就要打电话过来,每次都很有耐心,也不管电话费要多少,等十几分钟也都愿意。 宋声声匆忙把信封收进抽屉里,还有照片和美元,一起塞了进去。 保险起见,她还给抽屉上了锁。 她回头应了声:“知道了,我就来。” 宋声声现在接傅城的电话,还挺老实,她和傅城又不是一辈子都不见面了。 她放假就回去,上课这几天能躲得开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是放假回了家,傅城还记着这笔,等着和她秋后算账。 这样想,在学校里故意不理他,把他惹毛了就不划算。 宋声声下楼,慢吞吞走到电话室,接起电话的时候还有点不情不愿,“前天不是打过电话了吗?” 傅城听着她抱怨的声音,也觉得喜欢,黏糊糊的,上扬的语调娇娇的很可爱。 傅城直说:“想你了就给你打,想听听你的声音。” 宋声声还是挺吃这套的,爱听好话,也爱听甜腻腻的话。 傅城接着又开始叮嘱起来:“这两天下了雨,天气转凉,你要多穿两件衣服。” 宋声声听到这种叮嘱的话,就有点不耐烦,“我知道的。” 平时和他打电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无非就是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我也想你,想快点见你之类腻歪的话。 宋声声会敷衍,每次说的话都差不多,虽然好听,但是感觉不到什么真心。 这次,她捏着电话,也肯和傅城推心置腹说些话了。 “我舅舅今天来看我了。” 傅城听到心里紧了紧,霍言如今是物理院研究所的支柱,和以前天天在农场改造的犯人大不相同。 霍言以前做不到把她带走,现在有这个能力。 傅城心里闪过一些阴暗的念头,他开口时语气平静的不得了:“嗯,他说什么了?” 宋声声想起来这个事,也有点烦。 她是想当资本家的女儿,从此能够作威作福。 可是,她也怕自己认回亲生父母,就会有别的气要受。 她心眼小,爱吃醋。 如果父母偏心,那她肯定是受不了的,忍不久就要翻脸。 “舅舅说我、我的亲生父母给我寄了信,他把信交给我了,里面有我的照片,还给了我一些钱。” “他们、他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国了?” 傅城默了默,他说:“嗯,他们已经往外伸出了橄榄枝,邀请他们回来看看。” 既然已经决定好要打开固步自封的路。 逐渐开放,才是趋势。 “声声,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 “其实霍家也没那么好。” 傅城说完这句,接着不动声色道:“你母亲和父亲也不止你一个孩子,声声,我不想你对他们有太深的感情,我怕你到时又伤了心。” 她的父母,后面又有了一个女儿。 亲生的女儿,又是在自己身边养大,和二十多年没见过的女儿,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或许他们也是很爱她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想尽办法托国内的朋友帮他们的忙。 可是傅城知道,宋声声要的是偏爱,而不是因为愧疚施舍下来的、从别人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一点点。 宋声声其实也知道,父母都会偏心。 没有完美的天平。 两端总有一个重一点,一个轻一点。 就像她对小池,还有那个、叫在在得孩子。 她心里的确更偏爱小池。 宋声声说:“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她隔着电话,小声地问他:“你是不是怕我会和他们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啦。” 傅城在电话这头沉默良久,他说:“不怕。” 她走不成。 想跑也难。 即便是远渡重洋回来探亲的贵客,也没资格带走他的妻子。 “好,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吃饭了。” “嗯。后天来接你。” “傅城,你现在真的很粘人。” 傅城坦然受下:“我知道。” 电话结束后,傅城去找了陆沉渊,相关人员回京的接待工作是他父亲在主持。 陆沉渊这些天,被迫同长辈看好的人相亲,正烦着呢。 傅城找来的时候,他还在抽烟。 从找回宋声声之后,傅城就不怎么抽烟了。 “傅哥,出什么事了?” “你帮我留意着点。” 说着傅城就把手里的文件给了他,“他们回京之后的接待工作应该也是你父亲负责,你提前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陆沉渊打开随意看了眼,上面的名字他不熟,却也不是没听说过。 “知道了,怎么忽然盯上他们了?你们两家都多少年不往来了。” “这回躲不开。” 傅城也没卖关子,把宋声声的身世说了出来。 如今已经没什么必要隐瞒。 陆沉渊诧异了一瞬,恍惚了下,他回过神,“那你和她…” 难怪要他帮忙盯着点。 傅城这一下就成了她亲生父母的眼中钉肉中刺。 陆沉渊的心脏重重一跳,荒谬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直接说出了口:“傅哥,你们不会要离婚吧?” 第190章 天塌了 傅城默然,冷冰冰的眼瞳直直朝他看了过去,眉头微皱,似乎听到了什么很不吉利的话。 “当然不会。” 陆沉渊哦了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脱口而出就是这种话。 他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你们两家不是合不来吗?我听我妈说过,略有耳闻,好像以前闹得挺难看。” 傅城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陆沉渊心里重重跳了一下,表现出来的又是平时有点吊儿郎当的那样,很懒散随意:“他们不是想回国探亲吗?副书记也有意想请傅家那位在国际上刚拿了奖的,回国来和其他专家学者交流探讨,同国际接上轨,我父亲现在又刚好是办这些事的,在家提起过他们。” 陆沉渊也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解释了这么多,“我母亲听到了就顺嘴在家里说了两句。” 长篇大论解释完。 陆沉渊下意识看了眼傅城,他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看向他的眼神也淡淡的,仿佛又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傅城说:“你说的太多了。” 陆沉渊瞬间沉默了下来,有些懊悔自己的多嘴多舌。 是啊。 以他平时的性格,真的问心无愧,压根不会说这么多画蛇添足的内容。 就好像一个被踩中了痛脚的、心虚的人,极力的撇开自己的嫌疑,反而弄巧成拙,越描越黑。 陆沉渊提起唇角,笑得有些勉强,他说:“嗯,怕你误会。” 他这会儿说话似乎很松弛,坦坦荡荡的,清白的很。 他从烟盒里又拿了根烟,打火机在他手里,随意摆弄着,平静如水的表面下好像有些说不清的焦躁。 星星点点的火光,微微亮着。 薄薄的烟雾朦胧了男人的神色。 隔着淡淡的雾色,傅城开了口,单刀直入,直白的让人有点下不来台:“误会什么?” 他笑了声:“你喜欢她?” 这笑声里其实没有几分真正的笑意。 四个字,多少有点让人难堪。 陆沉渊下意识觉得这个结论很荒谬,他怎么可能喜欢兄弟的妻子? 抛开这点不谈。 他又怎么可能喜欢宋声声那样的女人?除了长得好看一点,性格没有半分可取之处。 糟糕不已的脾气。 娇纵贪婪的个性。 从她身上简直找不到一点点这个时代所赞颂的美德。 她的恶劣,是他说也说不完的。 在宁城就见识了很多遍,陆沉渊这辈子也没有见过比她还要虚伪、功利、贪婪、满口谎言、无比恶劣的女人。 陆沉渊绝不承认自己喜欢她。 但是—— 但是此时此刻,他压根没有做到马上反驳这种荒谬的结论。 没有两个字,几次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陆沉渊绷着脸,过了会儿,他才说:“傅哥,你在开什么玩笑。” 陆沉渊故作随意,好像自己特别的无所谓,只是在开个玩笑话:“宋声声听到又该不高兴了。” 傅城抬了下眉,没有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而是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你还挺了解她。” 陆沉渊停了两秒,随即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傅哥,我见识过的,当然了解。” 陆沉渊说完又点了根烟,苦涩的烟味平静的咽进喉咙里,胸腔那种窒闷的感觉愈发深刻,闷得慌,有点透不过气来。 薄雾缭乱,气息苦涩。 傅城看了他一眼,对他说:“少抽点烟。” 陆沉渊默了下,淡淡笑开:“戒不掉。” 他还记得宋声声离家出走,找不到人那段时日,傅城还是抽烟的,每天都能在他身上闻到淡淡的烟味。 “傅哥,你戒了?” 傅城没有,只是抽的很少。 宋声声不喜欢烟味,觉得臭烘烘的。 “嗯,声声不喜欢。” 紧接着,傅城又很平淡的告诉他:“我和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婚。” 所以。 不管陆沉渊是不是真的喜欢她,都不重要。 陆沉渊没有机会。 傅城严防死守这么久,不会留有漏网之鱼。 陆沉渊扯起笑来,混不吝的样子像极了个二世祖,“知道,好事。” 傅城没有在陆沉渊这里多留,毕竟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他拍了拍陆沉渊的肩膀,“我先走了,回头再说。” 陆沉渊嗯了声。 他站在门口,停了许久,燃尽的烟火滚烫炙烈,落在他的指尖。 他仿佛才回过神来。 却满脑子都还是傅城刚才那句话——你喜欢她? 好像一把迟来的剑。 正中间插入他的心口。 让他疼得恍恍惚惚,又觉得不可置信。 他在疼痛中沉沦,似乎又从沉沦中清醒过来,一点、一点的回忆起从前的事。 很出奇,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宋声声对他说过的每句话,每次恨不得把他赶走的、嫌弃的神情,都记忆深刻。 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他有什么好记忆深刻的呢? 陆沉渊偏不肯承认,已经被傅城捅破的这层窗户纸。 仿佛喜欢宋声声是一件很难令人接受的事情,但其实不是令人意外的事。 谁喜欢上她,都很正常。 她的性格并不完美,多的是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偏偏就是糟糕的、有缺点的人,才最真实。 他们见过太多太多虚伪的、完美假人。 陆沉渊眸色渐渐发冷,慢慢醒过神来,他碾灭了烟头,一张脸,冷得几乎不像是他。 陆沉渊死不承认。 他只是、只是对宋声声比较好奇而已。 好奇心不等于喜欢。 * 宋声声和傅城打完电话就去食堂了,吃饱了饭,才回宿舍。 下午没课,她能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去话剧社参加活动。 她是被高冷孤傲了一辈子的话剧社主动拉拢过去的成员。 话剧社开学招纳新同学,又挑三拣四,这个看不上,那个很嫌弃。 直到看见胡乱溜达的宋声声,立马就冲上去问她愿不愿意加入话剧社。 说他们正缺一个演员。 还是主角! 如果是配角,宋声声当时甩脸就会走人,她一点都没兴趣。 她当够了配角,已经是一本书里不受待见的配角,本来就够惨了。 不想去话剧社还是排不上号,要被欺压打脸的配角。 所以听到主角这两个字,她的眼睛就亮了。 两方一拍即合,立马加入了话剧社。 新剧本刚刚编排完,就等他们去排练,然后在学校的会堂里表演。 宋声声还没看到剧本,也还不知道这个剧本里还有很亲密的戏份。 时代在变化,思想在解放。 第一批大学生正是最放得开的时候,既然现在喊着开放、追上时代的口号。 那他们也不能落伍!要紧跟时代潮流。 宋声声睡醒之后,不慌不忙去了排练的小剧场。 短短半天。 早上的谣言渐渐有了传开的趋势。 都是说她和上午来找她的那个男人不太清白。 这也并非空穴来风。 而是有人看见了霍言摸她的头发,这种亲密的动作哪里是师生会做的? 谁家的老师会摸学生的头发。 宋声声一定是在撒谎! 摸头发的画面还被添油加醋变成了拥抱和亲吻,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这事下午就被人举报到了校务处。 宋声声被校主任请过去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见主任严肃的表情,他看起来感觉好像天都塌了。 “宋同学。” “怎么了?领导?” “有同学举报你的个人作风有问题。”主任也不喜欢举报的风气,动乱的几年,主任也差点成为举报大军里的受害者。 但既然有同学提出了意见,那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校主任接着说:“学校秉承着严谨、开放、求真、自由的校训,但是——” 这话他都不好明说。 早在开学之前,他就已经和她的丈夫见过一面,在军部的大院里。 她的丈夫十分客气,收敛了军人身上锋利的那面,说他的家属有些不谙世事,请他在学校照看一二。 在学校里,她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联系他。 “据我所知,你是结了婚的女同志,是有家属的人,应当和其他异性保持合适的距离。” 宋声声有点懵,说话倒也同样直接:“我没有红杏出墙。” 校主任呛到了似的咳嗽了起来,“我也没这个意思,宋同学,我这是委婉的提醒,你下回注意就是了。” 宋声声觉得委屈,她哪是能蒙受这种不白之冤的人,顿时就不乐意听这种话。 特别较真。 “我这回也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宋声声说:“举报的人没有证据,就是胡乱举报,我要求他道歉。” 都告到校主任这里来了。 私底下肯定也没少说。 “她说看见有外校的中年男人来找你,录制亲密,摸头摸脸,其他同学也证实了她说的。” 因为不止一个人看见。 可见也不是被冤枉了。 校主任想到开学前,傅家那位特意跑得那趟,忽然觉得他的谨慎细心,倒是必要的。 这才开学多久,就闹出了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 宋声声眨了眨眼:“那是我舅舅。” 这下轮到主任诧异,“你不是宁城人吗?” 宋声声点头:“对呀,我舅舅现在是首都大学的教授,是特意来看我的,我家属也知道。” 宋声声占了理就更加锱铢必较,一定要说个清楚,“主任,你把举报我的同学叫过来,我和她当面说清楚。” 她的样子不像是要说清楚,而是像要吃了对方。 主任有些为难,“这我也没法和你说是谁,既然这是子虚乌有的事,那就最好不过了。” 宋声声望着他,眼神像极了狐狸,特别机智灵敏。 她一下就猜到了是谁在嚼舌根。 女人的直觉,有些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除了同一个宿舍的安若,也没人这么看她不顺眼。 主任被她用这种目光盯着看,莫名其妙有点心虚,他摆了摆手:“你下午还有别的事吧?你去忙你的。” 宋声声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像一条小尾巴嗖的就不见了。 她没急着回宿舍,而是又回话剧社排练了。 她很喜欢当女主角的感觉。 宋声声回到话剧社还被围着问:“声声,你不会被处分了吧?” 宋声声哦了声,“没有。” “那他们说的你和人在学校小林子里和人亲嘴。”说这话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比较直率,不太爱动脑子。 他也没恶意。 “还是个教授,说你想傍人家,以后好出国咧。” 宋声声听到也没生气,她抬了抬下巴,像只很骄傲的小天鹅,在臭显摆。 “那是我亲舅舅。” “亲舅舅你知道吗?他对我可好了,知道我在学校里被人针对了,特意来给我撑腰的。” “我舅舅很厉害,他们现在研究的都是要赶超国外的科学技术。” “至于出国,再等两年,我自己肯定能申请下来。” 她的语气十分的骄傲。 自信满满的样子却又不会让人讨厌。 “真的吗?真是你亲舅舅?” “怎么开学的时候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声声,你还真能忍住不吭气。” 宋声声装得还挺像回事,“哦,我不是很喜欢显摆。” 话剧社的同学,一听还真当真了。 多多少少有些羡慕。 更多的是对她这种从内自外透出来的自信的欣赏。 更加觉得她特别适合这个剧本里坚韧不拔、人见人爱的女主角。 “其实我一开始听到那些传言都不怎么相信。” “我也是。” “八成是私底下嫉妒你的人,乱嚼舌根,下回我听到,一定当面要他们好看。” “放心!我也会!” 他们说的义愤填膺。 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的确也是越来越喜欢声声、偏心她。 下意识就想维护她。 宋声声本来就高高扬起来的尾巴瞬间就翘得更高了。 说完这些题外话。 他们就又开始继续排练了。 今天刚好排到了亲密戏,宋声声虽然很喜欢当戏剧里的女主角的感受。 但还没失去理智,脑子还是很灵敏的。 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宋声声都不敢想她在戏剧里和别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让傅城知道了,会怎么收拾她。 第191章 女主角 宋声声排练的时候,很是沉浸。 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故事里唯一的女主角,享受其中。 她这会儿却有点犹豫,想了一下,“我觉得这段戏份可以删除。” 宋声声说的一本正经:“剧本里面两位同志是纯粹的革命友谊,如果多出一些男女之间暧昧不明的情愫,反而玷污了两位同志之间最纯粹的友谊。” 她说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写剧本的同学还有负责话剧排练的同学,都被她唬得一愣愣。 “宋同学说的也有道理,我看这两段也可以删掉。” “对啊。” “而且宋同学还是有家属的同志,是该顾忌着一些。” 有同学持不同的意见。 “这是剧本!是伟大的戏剧!又不是肮脏的、龌龊的东西,现在已经要进入新时代!新社会!要抛弃陈旧的观念,追求艺术的完美性,我相信宋同学一定能够理解的。” 说这话的人,是这部话剧的男主角。 长得高高帅帅,但就是有点说不出来的精明劲儿,看着好像就很会算计人。 哪怕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也莫名不敢让人相信他。 要是换成别人可能真的就要被他给糊弄过去了,觉得他的话说的十分有道理。 但是宋声声又不吃激将法。 她不想干的事情,就算再有道理她也不会干。 而且宋声声不大喜欢这位扮演男主角的同志,感觉他这个人就很圆滑。 有什么事情专门让别人冲锋陷阵,自己则默默躲得远远的。 宋声声说:“哦,那我就是个跟不上时代的人,是个迂腐的人。”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让男同学给愣住了。 他的确心思不太纯良,从进入话剧社开始就靠着这套说辞哄骗了不少女同志接受戏剧里,那些亲密的互动。 彩排的时候,甚至偷偷摸摸的亲过嘴。 他靠这招屡试不爽,轮到宋声声身上,偏偏就特别不好使! 真是奇怪。 男同学已经玩弄了不少女同学,她们都没有宋声声漂亮,他就更不甘心了。 “宋同学,既然你已经成为了一名大学生,就应该……” 宋声声脾气本来就很差劲,爱臭脸,爱说坏话,不给人面子的时候,说话特别难听。 她这会儿就很不耐烦:“应该你妈。” 男同学:??? 男同学:…… 其他同学:…… 宋声声说完就开始挂脸,也不管别人会怎么想她,反正她现在很不爽。 “你别拿这种话来忽悠我,我可不是傻子。”她眼睛盯着他看,眸光锋利,还挺像那么回事:“你别是贪图我的美貌,都说了我有家属,你别把我当成傻子来骗。” 男同学被她拆了台,恼羞成怒。 “我是为了艺术的完整性!” “说得冠冕堂皇,谁信你。” 宋声声摆着臭脸,谁也不想惯着。 其他同学一看她的脸色这么的难看,也不敢作声,甚至觉得她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话剧社里的气氛僵了僵。 负责话剧社的同学刚准备站出来打圆场,门外就有了动静。 帘子唰的一下被掀开。 在门口负责登记的女同学说:“声声,你家属来找你了。” 傅城不是一个人来的。 今天到学校里,还牵着儿子的手。 一大一小,在校园里颇为瞩目。 傅城没穿军装,从军区回了趟家,洗完澡正好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 主任委婉的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最后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宋同学是不是和室友的关系处理的不太和谐?有误会一定要及时解释清楚,不然在宿舍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久而久之,矛盾只会越来越大。” 傅城知道她被人举报男女关系有问题这事之后,就来了学校。 早春料峭,男人里面穿得是件很薄的羊绒毛衣,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 垂感极好的裤子,衬得腰窄腿长。 这一身,板正又很好看。 像是留洋回来的大少爷,冷冰冰的气质,无形中增添了几分距离感。 傅落池穿得也是妈妈给织得毛衣,黑灰色的背带裤,底下是双时髦的小皮靴。 他已经六岁将近七岁了。 个子又蹿了不少,五官微微长开之后,更加精致。 睫毛浓长,像一把细细密密的小扇子,眼珠子黑漆漆的,干净明亮,就像刚从水里拿出来的玻璃珠子。 一眨不眨看向你时,特别的惹人疼。 父子俩,样貌实在突出,想不注意到都难。 话剧社排练的地方并不大。 剧院也小小的。 宋声声往门外看了眼,还没看清傅城,儿子就朝她扑了过来。 “妈妈!” 傅落池特别高兴,今天爸爸带他来找妈妈,他来的路上就已经忍不住高兴的翘脚脚。 这声妈妈把剧院里其他人给吓着了。 知道宋同学有家属,但真没有想到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还这么的可爱。 宋声声低头就能看见小孩儿的头顶,他现在的身高已经到她的大腿了。 个子长得很快。 宋声声看他就穿了件毛衣,皱起了眉头:“你冷不冷?” 说着她就抬头看向傅城,“你怎么就给他穿一件毛衣?” 傅城走到她跟前,看着不霸道,偏偏给人一种很霸道的感觉。 他解释道:“里面还穿了两件衣服。” 宋声声弯腰,扯开了些儿子的毛衣领口,瞧见了穿在里面的秋衣,脸色才好看点。 紧接着,她好像忘了自己才凶巴巴的和傅城说了话,她继续若无其事地问他:“你怎么来学校找我啦?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傅城没说接到了校主任的电话,而是随口编了个理由:“找不到家里的退烧药,来问问你。” 宋声声:? 她没憋住:“傅城,你有病吧?” 傅城厚颜无耻,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脑门上,他说:“你怎么知道我在发低烧?” 男人的额头的确烫烫的。 宋声声这才没说什么,本来还以为他又在胡扯。 傅城的身体一向很好,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发一次烧,阳气十足,身强体壮。 宋声声轻轻抽出了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感觉也有点烫。 这会儿人多,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她也不好叽叽歪歪什么。 “走吧,我陪你去买点药。” 傅城没有拒绝,只是离开之前,目光随意在周围扫了扫。 眼神略过男同学的时候,看得就会仔细些,高矮胖瘦,全都记在心里。 看见站在帘子旁边,脸色有些冷,好像气坏了的、长得颇有几分相貌的一名男同志,他的视线多做停留了片刻。 看清男同学身上的衣服,就认出来了大概是这部戏剧的男主角。 这人长得还可以,不过一看就沉不住气,脾气也有点不太好的样子。 不会是宋声声能看得上的类型。 傅城默然收回目光,随即握住她的手,另只手把儿子抱了起来,单臂牢牢固定着,轻而易举。 “嗯,去药店。” 宋声声态度自然和其他同学打了招呼:“我们就先走了。” 话剧社的成员们恍然大悟般回过神来,“好,身体重要,你们快去吧。” “是啊,晚点药店都该关门了。” “可别耽误了看病。” 女同学们大多都没有谈对象,更没生过孩子,看见这么可爱、长得又好看的小男孩儿还真挺喜欢的。 夫妻俩带着孩子出了这道门。 话剧社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声声结婚了,但是还真没见过她的家属,这身板、这气质,我要之前就见过她的丈夫,我根本不可能相信今天上午那些荒谬的传言。” “是啊,她老公长得是真好看。” “儿子也好看,睫毛老长了,眼睛大大的,眼珠黑漆漆,看得我心化了。” 紧接着,她们的目光又到了宣铭同学的身上,想到他刚刚恼羞成怒的表情,眼神也都很微妙。 “宣铭同学,那两场亲密戏确实…也不是那么必要。” “是啊,你也别生气了,人家结了婚,有顾虑很正常的。” “而且…” 这人止住了声。 而且宋声声不乐意可太正常了,换成他们,有夫有子,也不愿意。 反而是宣铭的说辞,很虚伪。 他们这个话剧社,哪里有那么高的艺术追求,而且亲密戏…也不是能体现伟大艺术的行为啊! 宣铭被他们的目光看得有些没脸,“我没有私心!” 他大声嚷嚷。 其他人虽然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头对他这个人的印象就更不好了。 宣铭平时就喜欢拈花惹草,和这个姑娘暧昧不清,转头又和另外一个姑娘打得火热。 仗着长得好,就很有优越感。 觉得自己特别受欢迎,随便是谁,他只要说点似是而非的话,就能骗到手,让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剧团成员们早就对他心生不满,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男演员,加上宣铭在老师面前又很会伪装,也没人戳穿他。 他才能一直都留在话剧社里。 “宣铭,咱们话剧社明天又要招新了,这次是打算要多招几个男演员的。到时候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你觉得没有艺术成就的剧本,也不用勉强自己去上台表演。” 宣铭 听到这个话脸都黑了。 他沉着脸色,嘴硬道:“这样很好啊,我能多留出时间来好好学习。” “现在国家每年有一千多个外派留学的学生名额,我是一定要争取的。你们不说,以后我也不会常来话剧社,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碎的事情。” 宣铭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试图用这些话挽回脸面,其他人听了之后则笑而不语,越听越觉得好笑。 宣铭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功课都差不多,也没多勤奋。 而且国家公派留学的名额基本上都是给理科的学生。 还基本都是首都大学、华师大学这几所录取分数极高学校的学生。 像他们,既不是理科,也不是工科,学校的水平也差了那么一点。 学成归来,所学的知识不能报效祖国。 这个珍贵的名额,压根轮不到他们头上。 他们就是听听宣铭,没当成真。 多少觉得他有点痴心妄想了。 * 首都大学这边。 沈知书这段时间经常帮老师往霍言的办公室里送资料。 霍言几乎可以算是住在了办公室里,但凡开始计算起来,就好像魔怔了,不吃不喝也要解开难题, 沈知书是主动揽下来帮忙送资料这种琐碎的事情,原本这件事,老师是有专门的助理来处理的。 沈知书费了点心思才做到不惹人怀疑,就招揽这份活儿干。 他在门外,抬起手来,象征性敲了三下的门。 霍言昨晚没回去,睡在办公室里,听到学生敲门,就让进来了。 看见是沈知书,也不奇怪了。 还让他自己倒茶,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沈知书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他先前从老师的口中听说了霍教授在首都还有个亲外甥女。 亲的。 不是随便认的外甥女。 联想到这些年的古怪之处,沈知书突然也就不奇怪了。 她的确就不像宋家的孩子。 “霍教授。” 霍言其实很赏识他,“刘教授给我看过你研究的方向,进展不错,不过国内和国外在这方面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如果有机会,你可以争取一下公派留学生的名额。” 沈知书的家境什么样,霍言知道。 他刚找到声声的时候,宋家那两口子还是从隔壁沈家,沈知书的房间里把人给叫回来的。 沈知书点点头,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最听话的学生,他说:“霍教授,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会争取。” 其实沈知书既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不是知难而退的,他是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个。 他不动声色,将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藏在心里,轻而易举想明白了恩怨分明的过去和往事。 以前的不合理都变得合理起来。 沈知书可以用阴谋,他其实也没有很高的底线,是那种得不到那就是会直接去抢的人。 抢到手的第一件事。 就是盯着她、摁着她在和傅城的离婚证明上签字画押。 他像是长了双毒蛇一样阴沉又锋利的双眼,不声不响,看透了她的弱点。 第192章 亲生父母的见面 走出小剧场的门,宋声声就唠叨了起来,“你找不到退烧药,为什么要来学校里找我?你可以去医院里让医生给你开药,非得我陪着你才行吗?” 傅城低低咳嗽了两声,嗓音还有点沙哑,听起来闷闷的,几分脆弱几分可怜。 “一个人不想去医院。怪可怜的。” 他说这话,一点都不像随口的玩笑,还挺认真。 发烧生病也做不了假。 傅城前两天身体就不太舒服,喉咙有些痛,大概是被人给传染了。 这点小感冒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他身体素质好,不吃药也能自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这次他也是如此。 没打算吃药,就准备撑过去。 甚至在有了发烧的苗头,还去洗了个冷水澡,后半夜一下子烧了起来。 人不舒服,也没休假。 处理完公事,想了想,正好用这个借口来看看她。 傅城不太擅长利用苦肉计,但也不是不会,甚至这会儿用起来还是挺顺利的。 宋声声听到他这样子讲话,也有点不好意思再当个刻薄的毒妇。 她停下来,默默看向傅城,望着男人略显苍白的脸,眉眼透着病后的懒倦,有几分孤寂。 这样看着,是还挺可怜的。 孤零零的,好像没人管一样。 宋声声有点于心不忍,毕竟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她仰着脸看向傅城:“难不难受?” 傅城还抱着儿子,转过脸来,目光直勾勾盯着她,“难受。” 嗓音喑哑,却又好听。 傅城垂着眼皮,薄唇抿起淡淡的弧度,疏离淡漠的气质,在她面前就柔和融化了很多。 他看向她的目光,永远都多了别人没有的柔情和宠溺,藏在眼底深处,藏在那些润物细无声的细节里。 “声声,真的很难受。”他低声说:“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宋声声哦了哦,“我知道了。”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些软化了,“你先把儿子放下来。” 说着,宋声声又望着儿子的眼睛,“小池,你下来牵着妈妈的手走。” 傅落池乖乖点了点头,在父亲的怀里扭了扭身体,迫不及待的要下来。 比起父亲的怀抱,他确实更喜欢母亲的手掌里的温暖。 傅城把儿子放了下来。 男孩儿自己就走到妈妈旁边,主动抓住了妈妈的手。 宋声声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接着她看向傅城,小声嘀咕:“都生病了就不要让自己累到了。” 傅城心里暖暖的,身体里的血液都像是被烫过一样,四肢百骸都有那种被舒舒服服蒸腾过后的温暖。 他嗯了嗯,“下次不会了。” 傅城趁她没注意,在她的眉心落下稍纵即逝的一吻。 宋声声谅解他现在是个可怜的病号,才大度的没和他计较。 到了医院,宋声声又主动的忙前忙后,一点儿都不像平常那样只肯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干,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关心。 她这会儿特别的殷勤。 又问医生怎么样了,又急着去拿药。 傅城怕她累着,强行摁住她的手腕,“别急,回头再去拿药。我身体好,明天睡一觉也就差不多了。” 宋声声不太信,“真的吗?” 她每次生病都半死不活的。 有时候甚至要打吊水才能好。 宋声声也没想到,傅城身体不好了,她心里就像堵了块大石头那么难受。 她可能就还是太善良了。 拿完了药,又去了输液室。 保守起见,医生还是让小护士带他们去输液室打吊水了。 傅城看病在军区的部队医院,很方便。 输液室里也没什么人,过来戳针的小护士知道这是位高权重的领导,小心翼翼,一点都不敢怠慢,特别谨慎。 针头戳进去的时候手都在抖。 没出什么事儿才松了口气。 宋声声在旁边陪他,等到没人了,她突然对他招了招手。 傅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刚睡醒的懒倦,“嗯?怎么了?” 他边问,边靠近了她。 宋声声在他朝自己贴近的瞬间,飞快的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很快很快。 快到在另一边乖乖写作业的小池,一点儿都没发现。 傅城感觉,这个蜻蜓点水一样的亲吻。 有些炽烈。 很烫很烫,也很软很软。 每次宋声声主动亲他,都像是有最绚烂的烟花,在他心里猛然绽开。 他咽了咽喉结,喉咙很紧,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情是很愉悦的。 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可怕起来,像一望无际的深渊,只想将她的全部都吞噬了。 那种想把她吃拆入腹的念头就更加的浓烈。 吃掉她的肉,喝了她的血,长在她的灵魂里。 傅城慢慢的冷静下来,他听到她问他:“这样有好点吗?” 有点小傲娇。 又有点羞涩。 像是很不好意思才假装坦然的问出口的。 第193章 甜(新增三千字) 宋声声这么问着,圆溜溜的眼珠不自觉的看着他,偶尔对上他的视线还会对他眨巴眨巴眼睛。 有点期待,有点盼望,还有几分隐隐约约的可怜,盼着从他这里得到满意的答案。 傅城垂着眼眸静静望着她,对上她莹润的水眸,打从心里觉得无比的动人。 她的睫毛又长又翘,扑棱的眼睫毛像是在他心上挠痒痒,特别的惹人怜爱。 傅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指腹顺着往上碰了碰她的眼皮,他指尖温度滚烫,有些灼烧的热感。 她的皮肤凉凉的。 被这样轻柔抚摸还挺舒服的。 傅城咳嗽了声,紧接着就压下了嗓子的不舒服,一本正经的说:“好多了。” 傅城好像这世上最得寸进尺的男人,他如实说道:“还想要。” 要一个她主动的、热切的、又很温柔的亲吻。 宋声声这会儿开始害羞,觉得不大合适,她往旁边坐了坐:“没有了。” 她说的也一本正经:“物以稀为贵。” 傅城从旁边搂抱着她,双手也没有很用力,只是用了一种刚刚好的力度,轻轻的把她圈在了怀里。 平日里无比强悍的男人,这会儿表现得有几分脆弱。 他抱着她,轻轻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呼吸之间的气息全都落在她的脖颈间,像羽毛扫过她的耳后,酥酥麻麻还有点痒。 傅城接着又哑着嗓子说:“没有就算了,但是下次可以有吗?” 宋声声感觉耳朵后面这片皮肤被他灼热的呼吸弄得很痒,她的身体都有些不自然的蜷缩,很不习惯。 以至于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宋声声深深吸了口气:“看你表现。” 傅城嗯了声,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很容易让人同情、可怜、心软。 接着,傅城忽然间又开了口:“声声。” “嗯。” “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他说完也不用她的回答,而是轻轻笑了下,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不然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有时候傅城也会觉得自己可怕。 不应该这样。 占有欲强烈的已经会影响到平时的生活,还好他比较能够忍耐,不然指不定会怎么样。 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她和那么多人接触、交流。 他希望她是他一个人的。 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傅城明明接受的是新时代的思想教育,对别人、或者说在其他的事情上都很先进开放。 只有对宋声声。 他像迂腐的、陈旧的封建大家族的家主,永远都困在方寸之间。 幸好他还有理智。 宋声声被他抱得有点透不过气来,耳朵、脖子都有点痒痒的。 她怕痒,这样就会有些想笑。 宋声声赶紧推开了他,蹙着眉头看向他,“你老老实实的吊水。” 傅城看她装出来这点好像生气了的样子,会心一笑。 男人倒是也十分配合她。 “好。” 他的手背上戳了针。 宋声声每次打针吊水都得闹腾好一会儿,要人来哄。 傅城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宋声声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输液室突然也变得闹腾。 小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一下留吸引了宋声声的视线。 父母轻声细语的哄着,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哄。 她想的突然有点远。 宋家爹妈不会这样哄她,她的亲生父母呢?会吗? 会喜欢她吗? 还是会当成没那么重要的一个孩子,也忽略掉了。 那这样的话。 她在宋家、在小水村长大。 和在霍家长大,也没有什么区别。 宋声声就是要很多很多的偏爱,她不要缝隙多出来的那点儿。 宋声声怔怔的盯着看的时候,傅城也在看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的眼神沉了沉。 “乖崽儿,这针打完就不痛了。” “妈妈明天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油饼子,好不好?我们乖崽儿是最勇敢的小孩儿。” “来,爸爸抱着,等一会儿就好。” 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 看起来感情倒是好。 傅城握了握她的手,他忽然说:“我有点累了。” 宋声声收回视线,扭过脸来看着他,好像还有点奇怪,“我看你刚刚…还挺精神。” 针头刺进血管里的时候,面不改色的。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可能不太好,她接着又说:“真的很累吗?” 她不写眉头,好像很为难,“那不然你靠着我的肩膀吧。” 傅城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只是静静搂着她,“别动,让我抱会儿就好了。” 宋声声还是不习惯在外面和他这样。 儿子坐在她的另一边,倒是很乖,安安静静的抓着她的手,也没闹腾,也不像是坐不住。 宋声声一只手被抓着,腰被搂着,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她没吭声。 这样过了会儿,宋声声感觉腰上沉了沉,她低头看了眼,原来是小池靠着她的腰睡着了。 宋声声没敢出声,而是戳了戳傅城,给他指了指身边的孩子,用口型给他说:“睡着了。” 傅城懒懒看了眼,“嗯。” 宋声声拧了他一下,“这样睡会感冒的,我不陪你了,我带他回去睡。” 傅城压根不松手,不让她起来。 他哪怕身体不舒服,想把她给扣住还是轻而易举。 傅城撩起眼皮,淡淡的:“我让人来接他。” 军区医院也有站岗值守的勤务兵。 傅城请护士把人叫了过来,让人将孩子抱走先送了回去。 熟睡中的男孩还抓着妈妈的手指头,轻轻的掰都还掰不开。 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呢喃着妈妈两个字。 宋声声摸了摸他的脑袋,缓慢地抽出手指头,让人把孩子给抱了起来。 她怕外面风大,准备把外套脱下来给孩子盖着,被傅城给摁住了胳膊,不许她脱衣服。 “车里不冷,你别只顾着他。” “我在这里也不冷。” 宋声声直勾勾看着他,不过哪怕她瞪着他也没什么用了。 她有些气恼,感觉傅城这个人也奇怪。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傅城之前有意无意是想让她多爱一点孩子的。 她记性很好,小池刚出生那会儿,她不想管,每天吃也不想吃,喝也不想喝,就那么呆呆的坐着,莫名其妙掉眼泪。 小孩儿哭,她也哭。 有时候孩子饿了,她也没什么反应,傅城就把孩子强行塞到她怀里。 她才不情不愿、有点狼狈的给孩子喂奶。 傅城还会在她耳朵边说一些意味深长的话:“他在你面前从来都不怎么哭的。” 可能看她呆呆的,像是没听懂,又解释了句:“他这是喜欢你。” 宋声声那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他这么说,她也听不进去。 偶尔看着孩子在她怀里睡着的样子,心里头也软软的,但是很快就又开始烦躁。 把孩子放在一边的小床上。 她自己忙活她的事情,也不管他。 孩子睡醒了,开始蹬腿了,她就好奇的看看。 反正那段母子关系不是很亲近的时候。傅城确实费了不少心思让她接受这个孩子。 宋声声回过神来,听见傅城对她说:“脱了外衣就会冷。你等会儿被冻出了病来,都没法去上课。” 听到还要上课,宋声声才没继续说什么。 傅城的话反而提醒了她。 她眼珠一转,又有别的话要问:“傅城,你以前是不是去国外留过学?” 可能连名带姓太过僵硬,她转过脸来看着他,有点扭扭捏捏的,水红水红的眼睛看着盈盈动人,“老公。” 傅城搂着她,“嗯,在国外学习过两年。” 他看着她,目光很有深意:“你想问什么?” 宋声声这不是也幻想着自己以后也能去国外留学吗。 人往高处走。 她读了大学就想去国外留学,志气随着胆子慢慢增长。 宋声声迎着傅城意味深长的目光,一点儿都没设防,直接和他说:“我也想去留学!” 她脸上还有刚刚趴在他怀里压出来的、淡淡粉色的印子,小脸软软的,惹人喜欢得紧。 她接着说:“我这几年在学校表现得好,你说我有机会被公派吗?” 不过虽然她这么问,也知道自己被公派的希望很渺茫。 所以她才来问傅城,硬邦邦的话到了嘴边就又变了。 宋声声的手轻轻搭着他的胳膊,水润潮湿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她问:“你是怎么得到出国留学的机会的呀?自己花钱能去吗?老公,你和我说说吧。” 故意放软的声音,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可是傅城的表情看着依然冷冷淡淡,在他听见她说想出去留学的时候,他就冷下了脸,心里也有点阴沉。 他不愿意。 根本不愿意她出国留学。 傅城不反对其他的,出国就是不行。 傅城也没直接说我不同意。 他只是很敷衍:“忘记了。” 宋声声觉得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忘记呢?” 傅城抿了抿唇:“国外也没什么好的。” 宋声声又没说国外好!她都没出过国,怎么知道好不好? 她就是想出国读个书而已。 宋声声看着他,慢慢松开了挽着他胳膊的手,她后知后觉,不有求于人的时候连称呼都变了:“傅城,你是不是不想我出国留学?” 男人沉默几秒,没有否认。 他望着她,毫无隐瞒:“是。” 宋声声听到傅城的回答时,呆愣了几秒钟,她的瞳孔轻轻震颤,好像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宋声声生气的声音听起来都在抖:“你为什么不愿意?你自己都可以去留学,就不想让我去留学?” 她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太好,气得小脸通红,“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傅城眉眼间的神色很严肃,“太远了。” 隔得太远,他放不下心,也不能经常见面,傅城受不了的。 他完全接受不了她以后打算出国留学这件事。 这和自私并无关系,如果可以,他当然会和她一起出国,但是显然,不说这几年,哪怕再过几年,他在这方面也有受限。 一次两次,打申请等批准,然后再飞过去找她,这自然不是问题。 但就算去找了她,也不能待很久。 每次最多不超过五天,每年能申请下来的次数也少之又少。 “你一个人,我受不了。” 宋声声听见他给出的理由之后,也不能够接受。 她是去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了! 傅城好像以为她这是不打算回来了一样。 宋声声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可能是那种走了就不回来的人,为了打消他的担心,她特意多解释了句:“我要回来的呀,读完书我就回来。” 傅城好像那个臭茅坑里的石头,“不行。” 宋声声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看他半点要松口的迹象都没有,整个人都气的不行。 傅城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也没打算服软迁就她:“大学毕业,你想接着读,可以在学校继续读书。” 他又说:“你想读一辈子书,我都能供你。但是要出国,就是不行。” 宋声声都不想留在这里,继续陪他打吊水了。 直到从医院里出来,宋声声都还摆着冷脸,明显还在生气。 傅城没把人送回学校,明天是周五,课不多。 早上再送她去学校,也来得及。 宋声声环抱着双手,坐在后座的另一边,把脸转向窗边,摆出不要理会他的样子。 傅城还有件事没和她说。 “声声。” “我现在不要和你讲话,你不要叫我。” 宋声声正在气头上,不是很好说话。 傅城顿了下,想了想还是接着往下说了,也没管她会不会认真听:“霍家的申请已经办下来了,他们下周的飞机,从港城中转回国。” 霍家选择现在回来,对他们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 正值国家打算大力发展经济、改善国际关系的时候。 霍家不只是有积累下来的资本,决定性原因还是霍家得了科学奖的这位。 不然,批准也不会这么快下来。 宋声声一愣,心里很复杂,她还记得自己在生气,还是没忍住:“他们回来是做什么的?” 傅城看着她:“他们说是专程回来看你。” 不止看那么简单。 八成想把她带走。 第194章 留学想要 “声声,你想见他们吗?” 傅城这样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不想,她这会儿不会是又犹豫又有点期待的样子。 宋声声思考了片刻,“想。” 她蹙着眉尖,默默抿直了唇瓣,有些苍白:“但是我也怕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宋声声也知道自己浑身都是缺点,又很多糟糕的、不太好的习惯。 她很懒惰,好逸恶劳,还喜欢哭哭啼啼的,很脆弱,很易碎。 她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就,不是那种说出去就会很有很面子的人。 没有体面的工作,甚至才刚考上大学。 学的专业也不是最受欢迎的那几样,不是历史专业、也不是学文学的才子,更和实用的理工科没什么关系。 她学的只是说起来都会被人用异样目光看待的,以后只能当个裁缝的、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的设计专业。 宋声声先前考上大学时,往回家打的电话都没好意思告诉宋裴远,她学的什么专业。 连宋杳杳在电话里问,她都狠了狠心没告诉她。 宋裴远他们今年也要参加高考,听宋裴远和宋杳杳在电话里的意思,他们还都想考到首都这边来读大学。 宋声声当时打电话的主要目的不是要听他们畅想未来的,她只是想让他们当传话筒,把这件事传达给远在小水村的爹妈。 话说回来,宋声声接着同傅城道:“不过我也不需要他们喜欢我。” 傅城也是这么想的,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别人比他更爱她了。 连她的亲生父母也不会。 傅城说:“他们这次不会待很久,最多半个月就会走。” 回国之前就连回程的时间都定好了的。 哪怕上面的领导也有邀请他们回国久住的意思,碍于形势的不明朗,他们其实也不敢多做停留。 怕瞬息万变的局势,将他们困在这里。 宋声声听到之后有种说不上来的失望,原来只有半个月,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傅城垂眸看着她,白净的小脸透着一点点倔强,眼尾也有一点淡淡的红。 他伸手揉开她紧攥在一起的拳头,掐得过于用力的指甲深深陷落,打开看了看,掌心已经印下几道深红的痕迹。 “声声,别怕。” 他顺势把她搂抱在怀里,宋声声埋在他的胸膛,半晌没再开腔。 到家之后,她低落的情绪才好上了那么些许。 这会儿又想起来刚才傅城斩钉截铁不同意她想出国留学的事情,虽然那是好几年后的打算,但是宋声声想起来都还很不高兴。 觉得傅城太过独断,像性格恶劣不容忤逆的君王。 她又默默甩开了他的手,不给他牵了。 叶静从厨房里出来刚好就看见儿媳妇把儿子的手给甩开这一幕。 不用猜也知道两人这又是在闹别扭。 不过叶静也都已经习惯了。 她倒没觉得是声声喜欢闹,喜欢作,他儿子那个脾气也臭,有时候让人生气起来恨不得把他给掐死。 “声声,茶几上有水果,是傅城他哥从广州出差回来带的荔枝。” “这是早熟的品种,三月就熟了,产量少,但是味道很好,特别甜。这些都是特意给你留的。” 宋声声很爱吃荔枝,以前能吃到的机会少。 水果卖的很贵,产量更是少的可怜。 连她这样舍得花丈夫钱的女人,一个月也不敢买太多次。 “谢谢妈妈,也谢谢大哥,我爱吃的。” “不用谢我,是傅城打电话给他哥,让他坐飞机回来的时候给你买的。” 原本傅远出差是不太喜欢带这些不易保存的东西,尤其是食物,是真不方便。 那天还是叶静随口说了句,他哥在广城出差,傅城就打去了电话。 当时傅远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结果只是,让他记得多带一些荔枝。 傅远本来压根都不想理会他这个无理的要求,“三四月哪里来的荔枝?” 傅城在电话里一本正经的说:“有。有早熟的品种,劳你费心找找。” 这句话他说的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傅远沉默半晌,然后问他:“你很爱吃荔枝吗?” 他们家里人都一样,不是很重口腹之欲,没有特别喜欢的,只有特别不喜欢的。 傅城哦了声,说:“我不爱吃。” 他说的好像大义凛然:“声声爱吃。” 傅远捏着电话,过了会儿,吐了几个冰冷的字:“回头我让助理去看看。” 傅城嗯了嗯:“行。” 他还有些挑剔:“让助理挑着点,尽量挑一些饱满个大的,吃起来甜一些。” 傅远把电话挂了。 这会儿,叶静有意缓和小两口的感情,刚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傅城说点好话。 宋声声对婆婆乖巧的笑了笑,还是背对着傅城,没打算对他很客气,就是不对他说谢谢。 傅城让大伯哥给她买点爱吃的,是他身为丈夫应该要做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好谢的。 宋声声打算现在就和傅城软磨硬泡,不动声色闹个三四年,等到她真能申请留学那天,他肯定就做好心理准备,默认下来,也就同意了。 宋声声吃了小半碗的荔枝,还剩了半碗。 傅城先给她收了起来,“吃多了上火。” 宋声声吃自己爱吃的东西,一吃起来就没个数。 她坐在沙发里,看着放好荔枝,从厨房去而复返的男人,“你就是不想让我吃。” 她默默补充:“就像你不想让我去留学一样。” 傅城向她投去一眼,连解释都不解释了,他嗯了声:“没错。” “所以不许再吃了,也不许去。” 宋声声脾气上来了,不高兴道:“我想去就去,你拦不到。” 傅城站在她面前,头顶的灯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的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是看着比起平时多了些无形的压迫感,他说:“你试试我能不能拦得住。” 傅城压着火气,看起来平静的不能更平静。 别的事情都好商量。 这种无法商量的时候,傅城不会惯着她,直接把话给说死了,也不愿意给她留一点希望。 “宋声声,我不让你去,你就去不成。” 傅城说完还把自己给气着了。 也有几分懊恼。 明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但一想到她要离自己那么远,跑得远远的,他就恼怒的有点控制不住。 讲话也僵硬了点。 不过,这件事傅城绝不退让半分。 宋声声听到他这么讲话,果真生气了,随手拿了个枕头直接朝他脸上砸了过去:“试就试!腿长在我身上!脑子也是我自己的,我肯定要申请公派留学的机会。你受不了了,那你就不要接受不了好了。” “我也受不了你这样,不讲道理。” 怎么她就得天天都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吗? 第195章 哄好 “我怎么不讲道理?你一去就是两三年,宋声声,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两三年我们能见几次?”傅城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是眼神却变了,眼瞳漆黑,深不可测:“你在国外,人生地不熟,我也放不下你一个人在外面求学,真出了什么事我去救你都来不及。” 就算傅城说的有那么一点点道理,但是宋声声这会儿听不进去道理。 她已经算是和他赌上气了。 宋声声瞪着他,“国外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可怕,你自己不也好好的回来了吗?” 他还去国外留学了两年。 自己都是留学生,怎么还不让她上进? 傅城见她意外的坚持,脸色也有点冷,“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 宋声声听到这种话就来气,转身就要走上楼去。 傅城跟着她上了楼,她要关上门。 男人眼疾手快,抬手一下抵住了门框,重重的这一下,磕在掌心,听起来就疼。 男人过于用力,导致手腕上的青筋看起来都很明显。 宋声声听着这声动静,也替他觉得疼,她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的表情反而没什么变化,好像被门砸了手掌心的人不是他。 宋声声看他面不改色,也就不心疼了。 她执意要关上门,这会儿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傅城却趁机抵着膝盖,一把大力,直接闯了进来。 宋声声躲避不及,差点被他吓着,她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慢慢站定身体,缓过了气来。 她跟傅城比起来,身材实在过于娇小,甚至说的上有些纤瘦。 几乎一下就能被掌控住,而且毫无还手之力。 宋声声抬眸看着他,眼睛水亮水亮的,特别的好看,只是这会儿她的眼睛里存着几分恼怒:“你跟过来干什么?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宋声声其实也知道傅城既然开口说有本事不让她出国,就真的有这个能力做到。 他不是在吓唬她。 她若识趣,就不该怒火中烧和他硬碰硬。 但是她现在没心情当个识趣的人。 其实傅城不同意的理由,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能他真的是担心她。 但是傅城不能那么果断的就否定她,好像她的决定就是在过家家。 他一点儿都不肯成全她想做的事情,连和她商量的打算都没有,像独断的君王一样令人透不过气,一定要掌控着她才安心。 宋声声吸了口气,决心变得聪明一点,再度抬眸,她水亮的眼眸就变得有些红润,眼泪汪汪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似乎傅城也很吃软。 不能和他硬碰硬,还是得好好说才行。 她的眼泪珠子一颗颗无声的掉下来,委屈极了,“我不想被人看不起,而且我也很羡慕他们从小条件就好的同学,哪里都去过,什么大场面都不怵。” 她哽咽着说出口的话,大半都出自真心,不是张口就编造出来的谎话。 傅城看着她水汪汪的眼,心里好像也下了一阵酸雨,极其不舒服。 喉咙酸酸涩涩的。 尝起来还有几分回味的苦涩。 宋声声扯了扯他的袖口,好像在示软。 她的眼泪砸在脸上,压出了淡淡的水痕,柔白的小脸,异常可怜。 “我也不想被人嘲笑,我也想去见见世面,不想当个井底之蛙。而且我真那么幸运能出国留学,不会把你抛之脑后,你也一定会很想你,经常给你打电话,回来看你的。”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粘粘的。 不自觉也有几分娇娇的。 想要让人不心软都难。 傅城咽了咽喉咙,他紧紧攥成拳头的手,被她轻轻的捏在手里,又轻轻的打开。 她主动与他十指相扣,好像在故意跟他亲近。 每次傅城在和她腻歪之后,都会变得更好说话。 宋声声贴近着他,香软的气息,漫上鼻尖。 傅城刚刚还能铁石心肠,觉得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再有商量的余地。 他就是死了,也不可能点头答应。 哪怕他能在她要留学的院校在暗处安排人,随时盯着,帮忙照看一段时日。 但现在就是没法跟她分开。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想理会我?” 宋声声直接就这样开口问了。 傅城喉口发涩。 他已经有些溃不成军。 但是傅城一想到她上大学之前也是这样对她的说的,就忍不住又硬了硬心肠。 男人紧绷着脸,还是没松口,“你每次都这么说。” 宋声声有些无力,她心知傅城说的也没有错,她的确是满口甜言蜜语的骗子,经常对自己的话不负责任。 可是这次。她真的是认真的。 没有打算骗他。 她如果能去国外留学,也不会忘了他的,她当然会想念他,只要有空就联系他。 宋声声举起手指头,眼巴巴望着他:“这次我真的不骗你。” 她眼圈都红了一片,睫毛上悬着要坠不坠的眼泪,“老公。” 傅城摸了摸她的脑袋,吐出来的字还是有些冷:“知道了,声声,不急。” 宋声声还以为他马上就会答应呢。 她都这样了,他还不放心,当真铁石心肠。 宋声声当即就想撂挑子,不哄他了。 随便吧,她要生气了。 要摆脸色,要给他黑脸看。 宋声声甩开他的手,特别没有感情的哦了声。 第196章 谢谢(新增一千字) 叶静还以为两个孩子从房间里出来就能和好。 有什么事情小两口单独在一块应该很快就能说开,有再多的不高兴,这会儿也该好了啊。 怎么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看起来好像更加僵硬了,尤其是声声脸上的不高兴都要溢出来了。 叶静偷偷摸摸把儿子拽到身边来,皱着眉头,很费解的问他:“你怎么声声了?把人惹成这样?都告诉你不要凶她,不要像对你在部队里的兵一样的对她,她是你老婆,不是你手底的下属,你得哄着,有什么事儿都得让着她,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们俩这又是吵架了?” 叶静越说越觉得他不争气。 同时也有点想不通,之前不都好好的吗? 傅城实话实说:“没有吵架。” 的确不算吵架。 只是没有谈拢而已。 叶静看他油盐不进的死样子,也不想管了。 这俩孩子吵吵闹闹也不是第一回,闹别扭更不是第一次。 “你和你哥两个人都不让我省心。” 一个是脾气太臭,不懂哄老婆,总是惹老婆生气。 另一个,就更是一了百了,这个年纪了干脆连对象都懒得找。 上回给介绍的那个姑娘,样貌才学样样不差,工作也很好,刚开始叶静还以为这俩孩子看对了眼,还以为她很快就能看见大儿子娶妻生子,没想到说崩就崩了。 傅远甚至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给她,只说不合适。 到底哪里不合适,是性格还是工作?还是别的地方有问题,他又说不出来。 叶静说起来也没那么生气,甚至已经有些认命了。 傅城听着,也没狡辩。 宋声声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和傅城说一句话,他主动夹过来的菜,她更是故意连碰都不要碰一口。 傅城若无其事,继续给她添菜,好像她吃不吃的也没什么关系。 宋声声越发觉得傅城就是油盐不进的石头,决定好的事情要想让他更改真是难如登天。 她越想也越生气,这件事她也不可能让步。 两人之间的不对,就连傅远都看出来了。 傅远觉得他们很幼稚,还像小孩子一样在怄气。 晚饭过后,宋声声看着时间还早,她没和傅城说,而是鼓足了勇气去找了大伯哥,请求他能不能找家里的司机送她回学校。 宋声声当然不可能让大伯哥这样的忙人亲自送她,只要他帮忙找个司机就行。 这么晚了,已经没有公共汽车。 天黑漆漆的,她也不敢自己一个人骑车回学校。 傅远看着眼前的人,心里越发浮躁,他没有立刻答应她,而是问她:“你和傅城又在闹什么?” 宋声声听到这话马上就不高兴了,她低着脸:“没有闹啊。” 她小声的说:“大伯哥不方便就算了。” 傅远面无表情:“我没说不方便。” 他问:“傅城知道你现在就要回学校吗? ” 宋声声抬起脸,有点气但是碍于礼貌也不敢对大哥发作,她说:“难道我做什么都要他同意吗?” 说着她又有点泄气,想想都知道大哥肯定和傅城是一伙的,只会站在他的那边。 “我自己想办法回学校,不劳烦大伯哥帮忙了。” 傅远的眉头越皱越深,一下有些烦躁,说她一两句都说不得。 “我去叫司机来。” 宋声声哦了声,有些意外,大伯哥怎么又答应了帮她忙。 尽管意外,她还是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大哥。” 傅远很淡的回了句:“不客气。” 院门口就有执勤的警卫员,傅远把人叫过来,吩咐了两句。 然后他一回头就对上了宋声声的视线,傅远不动声色挪开了眼,告诉她说:“再等会儿。” 宋声声盯着脚尖,也不好意思催他。 怕大伯哥嫌她事多,虽然她的事情的确挺多的。 宋声声僵着身体在屋檐下等着,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果傅城这次铁了心的不同意,那她真能做到和他耗上几年吗? 她担心自己被糖衣炮弹给迷惑了。 傅城总觉得她不在乎他,其实她现在就是在乎他,才什么事情都和他说,才想着要和他商量。 夫妻之间,有商有量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宋声声本来也不想生气的。 但是傅城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她不喜欢被困住的感觉。 “车来了。” 宋声声听到声音就抬起了头,她看见了院子里的车。 她点点头,又说了声谢谢。 这人还没往外冲,就被人从身后扣住了手腕,紧接着她就听到傅城淡淡的和另一边的人说:“哥,你别管。” 傅远看着傅城把人扛起来带走。 黑沉的视线盯了几秒,很快就收了回来。 驾驶员过了会儿才敢上前来问:“傅部,车还用吗?” 傅远回神:“不用了。” 他看起来很斯文,不熟悉的人几乎难以辨别他的情绪。 “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 傅远说完也进了院子,走进客厅的时候似乎听到了楼上砰得关门声。 很剧烈,砸下来。 傅远从容不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喝了半杯,好像才又恢复心如止水的平静。 楼上的动静也几乎听不到了。 傅远看见了厨房里剩下来的荔枝。 他盯着荔枝看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来,拿了一颗,剥开之后,尝了两口。 味道是很甜。 汁水也多。 很好吃。 叶静进到餐厅,看见大儿子在吃荔枝,还很诧异。 她记得他们兄弟两个都不怎么吃荔枝,就不爱吃。 “这荔枝可甜了。” “你那个助理挑的真好,声声下午吃了半盘子,要不是你弟弟怕她上火不给她吃了,我看她都能吃光。” 傅远漫不经心嗯了声。 没有再碰。 他挑的,自然都是好的。 “我看你以前也不吃荔枝。” “妈,我随便尝尝。” 叶静也就是随便说说,她看傅远还在剥荔枝,没忍住就开了口:“你少吃点,给声声留点。” 傅远停住了手,“妈,想吃也很容易买到。” 供销社里有卖水果。 只是这个季节还看不到荔枝,再等两个月,就能买到了。 叶静说:“外边卖的没这么甜,而且也不好买。” 傅远没再碰荔枝,他接着随口问道:“他们俩又吵架了?” 叶静将荔枝好好放了回去,“闹别扭。” 傅远毫不意外,甚至已经习惯了。 宋声声脾气挺大的,特别容易生气,一点儿小事都能把她气着。 但是也很容易哄好。 傅远以前没见过这样的人,也不喜欢。 可能是日子久了,现在竟然也习惯了。 叶静没观察儿子的表情,接着往下说:“他们俩常闹别扭,让你弟哄去,他该得的。” 傅远沉默。 过了片刻,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扯开了话题:“妈,我等会儿还得出门,有事你打电话到我办公室。” “不在家吃晚饭了?” “不了。” “行,工作重要。” 第197章 他又妥协了 宋声声当然没有走成,傅城直接又把司机给打发走了。 宋声声当时就有气,站在他面前,“你干什么?我现在就要回学校。” 傅城也不和她吵,更不和她闹。 就随她瞪着他,生气的看着他。 他一言不发把人扛了起来,单臂捆住她的腰,扛在肩上,轻轻松松。 傅城一口气把人抱回卧室,扔到了床上。 宋声声还没狼狈的从床里面爬起来,就被人扣住了十指,暧昧交缠在了一起,抵在枕头边,她挣扎的越厉害,他收束的越紧。 灼热的气息,均匀落在她的鼻尖。 她感觉自己好像从里到外都被他困住了一样,全然属于着他。 宋声声撇过脸,“我要回学校,我今晚不想和你一起住。” 傅城扣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重新拧了回来,盯着她的双眸,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存在,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说:“留学的事情,以后再商量。” 宋声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起码没有刚刚那么不高兴了。 她还以为自己得和他闹上好久,傅城才会没有那么病态的要困着她。 她哦了声,表现的很平淡,其实心里是雀跃的。 傅城扫过她脸上淡淡的表情,知道她这个样子是装出来的。 他接着说:“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不要去找我哥,知道吗?声声。” 宋声声点点头:“知道了。” 她又小声嘀嘀咕咕:“我就是让大伯哥帮我叫一下司机。” 她没有司机的联系方式,而且傅远的司机,肯定不会听她的话啊。 这又不是天大的事情,不知道傅城在计较什么。 傅城面无表情:“那也不可以。” 宋声声这会儿并不在乎这个,她更关心傅城留学的事情。 她仰着脸,很乖的样子,静静看着他,问他:“可以商量就是可以去的意思,对吧?” 她眼神柔软,小脸也红红的,看起来就漂亮的惹人怜爱。 尤其是在这样的目光下,很难抗拒她的任何请求。 傅城没有作声。 事实上,在他开口说可以商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妥协。 只要是她铁了心想要做的事情,他总是经不起她的软磨硬泡。 所有的底线,在触及她的眼泪时,就往往都不会再作数了。 宋声声见他半天不吭声,故意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她小声的说话,温软的气息还有些甜腻,她接着说:“我知道你什么都会答应我的,傅城,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最爱我的人。” 傅城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黑漆漆的眼睛定定看着她问:“那你呢?” 宋声声想了想,“我也最爱你。” 傅城心里颤了颤,“好。” 宋声声说:“我不会抛弃你,我不会不回来的。” 傅城听着,没吭声。 过会儿,才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最狠戾的话:“声声,你不回来也不要紧。” “但是,不管你以后跑去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到时候,就把你关起来,好不好?” “你也不用出门,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也会让小池来见你。” “除了自由,你什么都会有。” 这些话,似真似假。 好像是吓唬她的,仔细分辨,又好像是傅城被逼急了真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宋声声睫毛颤颤,看着他的眼睛,一阵心慌,但又莫名其妙觉得傅城才不舍得这样对她。 总觉得自己掉两滴眼泪,他就什么都算了。 因为基本上每次都是这样,没有例外。 宋声声很任性,虽然嘴巴上总是说傅城对她不好,很坏,很恶劣。 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府城还是心疼她的。 宋声声主动抓住他的手,眼瞳颤颤,水亮水亮的,特别漂亮,“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对我,你也别这样吓唬我。” 她主动抱住了他:“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我听了也会害怕。” 她的双手,轻轻的搂着他。 男人僵硬的身躯,慢慢的也没那么紧绷。 他也抱住了她:“嗯。” 宋声声现在慢慢的也学会和他说心里话,“我很在乎你,傅城。” 她这样说,与从前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全然不同。 “所以我才想要和你商量,而不是什么都不说,到时候自己就闷不吭声的就走了。” “我想要你支持我,希望你能坚定的在我身后。”宋声声说着也把自己说的有点想哭了。 “我高中那时候被老师劝退,就特别委屈,我想继续读书,可是爹妈都不愿意,也不肯再供我。” “也没有人愿意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 “我那个时候孤立无援,可是、可是现在我有你的啊。” “我以为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 这通话说完,她的鼻子也红了,眼睛也红了。 傅城心里头也有些酸,每次听到她讲起以前,他都不会好受。 他是亲眼见过的。 在父母跟前的她,过得有多小心翼翼。 傅城反手紧紧搂着她,声音还有点闷闷的,“就这一回。” 再有别的事,也不能答应她离得那么远。 底线一步步退让。 在她的眼泪面前总是没法真正硬下心来。 傅城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声声,你知道我是舍不得你。” 第198章 大哥 公派留学的名额很有限,宋声声今年刚上大学,即便想要申请留学的名额,也得再等两年。 宋声声从这天和傅城说开了之后,就在为将来留学的机会做准备。 她每个星期在学校里参加的活动,依然很多。 但是起码愿意把周末的时间留出来,开开心心的等着傅城来接她,她就缠着傅城给她补习外语。 宋声声的英文很差劲,从小基本就没有学过,还是在觉醒之后,做了那些梦,才在黑市买了几本外文的书,偷偷摸摸的自学了段时间。 学习的内容也不深,水平也是不怎么样的。 要她开口说,更是难如登天。 但是傅城会的外语就比她多的多,他不仅会英文,还会俄语。 这两种语言都说的非常流利,宋声声有一次见过傅城同外国的大使用英语交流过,说的很流畅,她竖起耳朵都听不太懂。 傅城教她也很耐心,他当老师的时候就非常严格。 一点儿都不会心软,该做多少功课就要做多少功课。 每次上课起码都要两个小时,宋声声虽然很勤奋好学,但是要她坐在椅子上两个小时都不动弹,老老实实的坐在书桌前听他的辅导,也很困难。 她坐不住那么久,屁股都要坐痛了。 时间一长,就想偷懒。 “有点困了。” “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啊?” 傅城停下来,静静看着她:“上周要你背下来的单词你都还没背完。” 宋声声心虚的挪开目光,避开他的视线:“背了的、背了的。” 傅城挑了下眉头:“那我抽背一下。” 宋声声就不太愿意吭声了。 她还没背完,有一些记住了也很快就忘记了。 背单词的本子都被她翻烂了,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背得的确困难。 傅城看她装傻的样子就知道她有在偷懒,他接着说:“等会儿上课我们只用英语。” 宋声声不太能张开嘴巴,觉得自己的口音不好听,她支支吾吾,有些别扭。 但是傅城说到做到,下午给她补习的时候,果真只用英文和她交流。 宋声声用磕磕绊绊的英文来回应他,慢慢又开始走神。 她又想到,梦里面。 长大之后的那个孩子,几乎就不在她面前说英文了,同他小时候有些磕绊的中文相比,少年的中文已经非常好了。 渐渐改变习惯,在她面前说起中文。 每天在她面前问起来的也总是一些平常的话—— 吃了什么。 睡得好吗? 晚宴请了乐团来家里表演。 她总是不肯张口,她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想说。 她是被困住的鸟,只要敢张开翅膀,就会被隐藏在两边的荆棘扎得浑身都是血。 傅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拢着她的手指头,连她手中的笔一并握在掌心,他问: “在想什么?不想听我们今天就到这儿。” 宋声声嗯了声,顺势往他身上一倒,声音有些闷:“有点累。” 傅城让她靠着自己,沉默了会儿,它语气笃定,开口就说::“你刚刚在想别人。” 接着,他又问:“声声,你在想谁?” 宋声声总不能说自己在想一个这辈子已经不会出现的人。 她不开口。 傅城醋劲大,在这种事情总是锱铢必较,一分一厘都要掰扯清楚:“为什么不说话?你心虚了?” 宋声声在他怀里蹭了蹭,“没有,我在想孩子。” 这也不算说谎。 的确是真的在想孩子。 傅城以为她想的是小池,“等小池下了课,我带你一起去接他。” 宋声声心不在焉,嗯了嗯。 整个人都有点蔫巴。 她的心情有些莫名的低落,但是很快就将这点说不明白的低落给抛之脑后了。 和这点惆怅相比。 显然是自己的自由更加重要,她才不要像书里那样,被困在挣不脱的牢笼中。 * 周日清晨。 一趟港城来的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 组织部专门派了领导干部到机场迎接,霍家总共来了三个人。 宋声声的亲生父母,还有她的大哥。 霍廑这次陪着父母回首都,也特意请了半个月的假期,推迟了工作上的计划。 他们一家人的目的都很简单,就是要把妹妹带回去。 霍廑对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妹妹,感情不深,家里只有一张妹妹的相片,其他什么都没有。 母亲每次拿出相片都会难过很久。 霍廑也无法安慰到她,只能一次次看着母亲伤心垂泪。 这次,把妹妹接回去,之后要怎么样就是父母的事情。 霍夫人下飞机的时候,腿就有点软,毕竟二十多年没有见过,终于要见到面了,她心里怎么可能不紧张? 午夜梦回不知道多少次,她心里都在后悔自己当年那个匆忙的决定。 她只想把女儿接到身边,让她过上好日子。 这二十多年,国内是什么样的形势,他们在外面也有所耳闻。 霍夫人无数次感叹好在当年是交给了农民家里,换成其他身份的家庭,她今时今日都未必能再见到女儿。 只是,霍夫人想起来还是会心疼。 在乡下那样的环境,她的女儿又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呢?怕是连温饱都是问题。 就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女儿现在竟然是傅家的儿媳妇。 “霍廑先生,部长上午有点事,脱不开身。不过已经准备好了午饭,欢迎你们回祖国看看。” 霍廑是当今最受瞩目的科学技术人才,国内的领导干部,这回是很想把人留在国内的。 霍廑笑了笑,很淡的笑容,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情,他说:“客气了。” 他说:“午饭就不用了,我们还急着去见家里人。” 干部也能理解,这午饭本身就不太重要。 接下来几天的会面才更加受重视。 “理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霍先生随时联系我们。”说着,男人就叫来了驾驶员和勤务兵,“这是小刘和小程,这两天你们要用车,就辛苦他们。” “麻烦了。” “客气。” * 傅家早早就接到了电话。 霍家来了人。 今天是周日,宋声声刚好在家,她没课,平时都要睡个懒觉,这会儿怎么都睡不着 马上要见到亲生父母,她紧张的不得了。 嘴上说着不在意他们会不会喜欢自己,但如果他们真的不在乎自己这个女儿,她必然还是会难过。 她忽然想到书里面的结局,至死,霍家的人也没有出现过,肯定连找都没有找过她。。 傅城看她魂不守舍,握住了她的手,他说:“你如果害怕,我就让他们回去。” 宋声声摇头:“我不怕。” 说完这句,就有电话打进来。 是警卫员打来的电话,将霍家的车辆放行进来了。 宋声声主动抓着傅城的手,这会儿开始有点怯怯的。 车很快就停在了傅家的院门前。 宋声声藏在傅城的身后,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也越来越不舍得松开。 她既紧张又有点期待。 霍廑今天先过来,母亲刚刚在车里吐过了,吐的还停不下来,临时改道去了一趟医院。 医生看过之后给开了药,还得发吊水,住院观察两天。 人躺在病床上,来不了。 只能临时改变计划,让儿子先过来。 霍廑还带了一些礼物,都是在港城的时候就买好了的,是他让助手帮忙去商场里挑选的礼品。 霍廑没空处理这种琐碎的小事。 助手买了些什么,其实他也不清楚? 驾驶员先帮忙把车里后座的东西拿了出来。 叶静在客厅,眼前的男人气质冰冷,一看就是情感上很淡漠的那种人。 第199章 接回 霍廑出生的时候,他那为情自尽的姑姑还没有过世。 他的姑姑对他很好,父亲和母亲那时候很忙,生意场上的事情,在那个不太平的年代,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霍廑在姑姑身边待了几年,两人感情很好。 姑姑去世的时候,霍廑的年纪也才几岁而已,小小的年纪,只记得盖在姑姑身上那块白白的布,惨白又惨烈。 霍廑同祖母一样,对傅家的人,是提起来都很不喜欢。 若非这次是回来接妹妹,霍廑其实是不愿意来傅家的,两家人最好这辈子就最好不要再有什么往来。 霍廑在回国之前对妹妹的现状已经有所了解,早早就结了婚,生了孩子。 霍家的人态度一致。 旧社会的婚姻不能算数。 把人接回国外,孩子也可以带走,他们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 一家人团聚。 至于国内的过往,忘记了对谁都好。 “叶阿姨,我想见见声声。” 霍廑开门见山,直接提出了要求,并不想浪费多余的失恋 叶静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表明来意,连最基本的寒暄都懒得周旋。 她微微一笑,表面沉静,心里已经有了来者不善的预感。 “你先别着急,声声这会儿可能还没睡醒,来都来了,吃个午饭再走吧。”叶静说着,又不动声色地问起:“你的父母这次没回来吗?好多年没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霍廑长得其实很像他的父亲,五官轮廓并不锋利,是很温和的长相。。 只是气质上,比起他的父亲,就要难以相处的多。 扑面而来锋利的冷感。 不像一般埋头搞科学做研究的人,那么的温文尔雅。 这双眼反而像鹰隼那般的锐利,不好招惹,也不好糊弄。 叶静故意这么说,也是在试探霍家人的态度? 霍廑在长辈面前,礼数还是很周到的,说话也彬彬有礼,并不会让人特别不舒服:“母亲身体不太好,刚到机场就有些水土不服,父亲陪母亲先去了医院,等过两天,母亲身体好些了,马上就会过来。” 霍廑补充了句:“母亲这些年一直在找妹妹的下落,这件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病。” 霍廑记忆里的童年,母亲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眉眼间永远都有化解不开的愁绪。 在英国定居的那段时日,天气阴雨绵绵。 家里在国内的产业都变卖的差不多,幸好在英国也有些资产和生意。 父亲和母亲为了生意奔走,白天忙碌,夜里很晚才能回来休息。 即便如此,霍廑也见过好几次,母亲坐在客厅里,拿着妹妹刚出生时照的相片,盯着相片,默默垂泪。 每年到了妹妹的生日,父亲和母亲都会单独备一份礼物,这么多年过去,那些礼物已经堆满了库房。 父母没空照顾他,霍廑就在祖父和祖母膝下慢慢长大。 年纪越长,对素未谋面的妹妹感情就越淡薄。 叶静听了傅廑的话之后,脸色好了点。 霍家应当是上心的,起码该来的人都来了,而不是只让自己的大儿子过来跑一趟? 若是只有霍廑一个人回国,那就说明他们霍家对声声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 “那你呢?你心里可还有这个妹妹?” 叶静瞧着是温和的妇联主任,平时讲话也会给人留有余地,但是她看人的眼光还是很犀利的。 霍廑顿了一下,面不改色道:“叶阿姨,我也很想念我的妹妹。” 想念谁都可以说。 至于其他的就不好保证了。 叶静笑着说:“我相信你不会撒谎。” 她好像只是随口说的这些话:“声声这么多年过得不容易,吃过很多苦头,不像你们在国外,生活条件自然要好一些的。她嫁过来之后我也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打从心里心疼她,见不得别人轻慢她,欺负她。” 叶静意有所指,霍廑也不是听不出来。 霍廑的眼神冷了几分,无论怎么样,这是他们霍家的人,亦是霍家的家事。 而且他不相信叶静会有多真心。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当真了的才是傻子。 “叶阿姨,您说的对。” 叶静听出来他在客气,男人压着眉眼,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框,人看着很斯文,压迫感却很强。 霍廑还挺能沉得住气,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也忍了下来。 叶静沉默半晌,不好再往下拖延,她叫来厨房里准备午饭的保姆阿姨:“赵阿姨,你上楼看看声声有没有起床。” 第200章 声声? 宋声声其实早就睡醒了。 躲在楼上,听动静。 等到保姆阿姨上楼来敲门,她隔着门说自己很快就下楼。 宋声声刚才有悄悄的打开门缝,偷听他们的对话。 说话的那个人是她的亲大哥,声音听起来就很淡漠,有种不好接近的冷感。 宋声声对情绪很敏感,到底喜不喜欢她,到底有没有真心,她听声音都听得出来,何况她的亲大哥说的话好像也不是很好听。 非常客套,甚至有些不耐。 宋声声那颗本来砰砰砰乱跳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说不出来的难过。 她昨晚都没睡好,想到今天的见面就翻来覆去的,毫无困意。 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天花板,半夜不睡还要折腾枕边的男人,要么蹭蹭他的腿,要么就抱着他的脖子乱咬,一口接着一口,但是也不会太重,就是发泄情绪似的玩闹,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和焦躁。 傅城一开始随她折腾,怎么胡闹也没制止她,后来可能是看太晚了,就摁住了她的手,脖子也不给她咬了。 男人的眼睛都没睁开,随口开腔:“睡不着就找点别的事情做做。” 宋声声听到这话就老实了,顿时像被老师罚站了的小学生,睡姿都变得板正很多,双手乖巧摆在胸前,盖好被子,“我不吵你就是了。” 但其实她一点都睡不着。 不过她也可不想找别的事情做。 她闹起来就是咬他两口,踢他两下,不痛不痒,无伤大雅。 可是傅城闹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的。 她周一回学校上课都得穿高领的毛衣,穿得严严实实,把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挡得严严实实。 有时候手指头也不能幸免,一枚枚不知何时落下的深色,谁见了都得多想。 虽然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她已经结婚了,每周五都有家属到学校里来接,但是她的脸皮也没厚成那样,能顶着不太清白样子,出现在同学们面前。 “傅城。” 宋声声试着闭了几分钟的眼睛,脑子还是无比清醒,亢奋的、激动的、期待的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她还是不能平静。 她重新睁开双眼:“我还是睡不着觉。” 宋声声被他搂在怀里,也没挣扎,她就是问:“刚刚我有咬疼你吗?” 她刚才是胡乱在他身上啃的,自己觉得没怎么用力,下口也有分寸。 顶多就像磨牙的小狗似的,不会太重。 傅城圈紧了她,收紧臂弯,他装模作样:“是有点疼。” 宋声声听了之后也有点愧疚,但是又要嘴硬:“你皮糙肉厚,疼就疼了。” 傅城弯唇,笑了笑:“行。” 宋声声这会儿话都变多了,“明天我穿什么好?上个月买的那件大衣怎么样?好看吗?” 傅城说:“好看。” 宋声声点了点头:“那就穿这件。” 傅城提醒她:“在家里穿得那么严实,会有点热。” 宋声声差点忘记了这茬,三四月的首都,外面当然还是冷的。 只是屋子里确实比起冬天,要暖和不少,穿件毛衣就够保暖的了。 再多添两件,怕是会出汗。 她往他怀里蜷了蜷,“知道了,我穿前几天新买的毛衣。” 款式好看,她穿在身上显得身段很好。 宋声声很喜欢这件毛衣,昨天还自己试着钩线,看看能不能织出差不多的款式和版型。 她埋在傅城的怀里,心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宋声声闷声说着话:“我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是在她之后出生的。 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所以她的存在并不是特殊的,也不是父母唯一的女儿。 她仍旧可有可无。 傅城看着她,光影错落在她的轮廓,浓稠的月色修饰着她有些低落的神色,长翘的睫毛一颤颤的,好似不安。 “声声,你偷听我说话了?” 宋声声的脸埋得更深,躲躲藏藏,她瓮声瓮气,嘴硬道:“我没有偷听,我是不小心听见你和大哥在书房里说话。” 又恰好提到了霍家。 她怎么会不好奇?当然是支起耳朵,能听多少就听去了多少。 原来,舅舅口中很挂念她的父母,早就有了另一个女儿。 她的失去,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那天在书房里面,兄弟俩就是因为这件事而有了不同的分歧。 傅城不想告诉她,大伯哥却觉得这种事瞒不住,还不如早些让她知道,认清现实,让她提前就知道,自己并没有多重要。 免得日后心里有落差,再来伤心难过,只会更痛。 傅城坚持要先瞒着,能拖一日是一日。 有些残忍的现实,傅城确实不想让她过早的面对。 晚一天,她也能开心一天。 宋声声那天刚好要去书房里拿字帖,又那么不巧,让她听了个正着。 “他们很疼我妹妹吗?” “嗯。听说是这样。” 百依百顺,要什么就给什么。 前不久才给她在港城买了套别墅楼,价格昂贵,毫不心疼。 “哦。”宋声声接着又有点忐忑地问:“那我呢?长辈会喜欢我吗?” 傅城亲了亲她的鼻尖,“会的,声声。” 他原本想说,其他人的爱都很廉价,都不是唯一的。 只有他,这辈子认准了她一个人,眼睛里就再也不会有别人的存在。 傅城怕说出来又把她吓着,干脆也就不说,只紧紧搂着人,抱在怀里亲。 * 今早天快亮的时候,宋声声终于睡着了,睡前还忍不住幻想着,父母来接她的画面。 他们流着眼泪说着对不起,说着这么多年有多想念她,有多心疼她的话。 可是宋声声没想到他们竟然连出现都没有出现,来的只有一个还不怎么喜欢她的大哥。 下楼之前,宋声声给自己打气,一遍遍对自己说没关系。 没关系的。 不喜欢她就算了。 不珍惜她,她也就不要他们了。 霍廑在客厅,坐在沙发里,茶几上摆着杯刚泡好的茶。 他没有动,他只想尽快见到人,然后把人带走。 解决母亲的心病。 脚步落在木质楼梯上,一声声,轻轻的,却又忽略不得。 霍廑听着楼梯那边传来的脚步声,他抬起眼皮,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正午时的阳光正是最灿烂的时候,金灿灿的光线穿透玻璃窗摇摇晃晃照在她的脸庞,绚烂的阳光下,她的皮肤白得透着粉,一缕阳光恰到好处亲吻着她的鼻尖,她的脸很小,眼睛却大大的,光线折射下,黑漆漆的眼珠映着薄薄的茶色。 睫毛长长的,很浓密。 她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有些怯意。 她长得很好看,给人一种娇娇的感觉,没有一点悲苦在眉眼,就好像也没有经历过任何的风霜雨雪。 她莫约是有些不高兴的,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 她抿直了唇,摆着脸色。 不过,哪怕是不高兴的脸色,也还有几分骄纵感,让人想要哄哄她,而不是觉得这个人很难相处。 霍廑眼瞳乌黑,沉得像渊水。 他望着她,一时沉默。 这是他的亲妹妹。 亲眼见到她的这一刻,霍廑忽然间又觉得血缘真是很奇妙,本以为没有相处过不会有感情,可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就有那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 都说长兄如父,霍廑对家里的弟弟妹妹,亦是半个严父。 他比他们年长几岁,对他们的管教也严厉几分。 他知道自己凉薄的内心,这会儿却又多了些许从未有过的动容。 此时此刻,霍廑盯着她,若有所思。 宋声声下了楼,就躲在傅城身后,她这个人藏不住事,也藏不住心情。 不高兴了就会写在脸上。 不喜欢的人,也很难挤出笑脸来迎合。 她对这个大哥,已经不会有什么好感,就不想再装下去。 霍廑站起来,与刚才的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相比,现在开始紧张,心跳的比平时要快。 霍廑上前,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声声?” 第201章 不想讲话了 宋声声还躲在傅城身后,不太愿意出来。 但既然人家都主动打招呼了,她也不好意思当作听不见,不然怪不礼貌的。 宋声声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很陌生,也很警惕,最后回了两个很僵硬的字:“你好。” 生疏的比陌生人都还不如。 霍廑有些轻微窒息的苦闷,说不上来这种闷闷的感觉是因为什么。 她看着他的目光,不仅没有见到亲人的那种高兴,反倒是很警觉的在打量他。 比起他先前的冷漠态度,还要更甚几分。 霍廑皱着眉头,一时竟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一些肉麻的话,霍廑的确说不出口。 宋声声也没什么话说,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她可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她低头乱看,没有任何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霍廑看着她心不在焉应付自己的样子,竟有点心痛,好像迟来的一阵疾风,像刀子从他心头划过,他后知后觉这漫长的刺痛。 霍廑主动打破了沉默:“母亲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找你,知道你的消息之后,立马联系了在国内的朋友,想尽办法了也要回来。” 霍廑之所以这么说,正是因为察觉到她的冷漠,以为她对他们有误解,才如此克制的解释。 宋声声听到愣了一下,说实话,她不信。 她看起来很傻吗?什么话都相信。 她哦了哦,态度比他刚才还要冷淡。 霍廑竟然有点没办法,对她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一时片刻竟有些无力。 过了会儿,霍廑问道:“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母亲?” 宋声声但凡伤了心或者是失望了,就很难再把真心交付出去。 她摇了摇头,“我明天还要上课。” 霍廑抿了抿唇,退而求其次:“下午也可以去,或者等你有空,医院随时都能去探望。” 宋声声垂着眼睫,想了想还是回绝了他,她哦了声,“昨晚没睡好,很累,下午我要补觉。” 她说的很直接,就是宁愿睡觉也不肯去医院见她的亲生父母。 凭什么呢? 哪怕她的父亲和母亲在当年的确有难言之隐,的确是没有办法,才把她交给别人来抚养。 哪怕他们当时真的是想很快就回来接她,但是这么多年,他们确实什么都没有做过,没有给过她一分钱,没有抚养过她。 既不是在她挨打的时候出现,也不是在没有书读的时候出现。 一直、一直以来她都是靠着自己跌跌撞撞的长大,靠自己得到想要的生活。 他们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 所以她也不必为他们做什么。 宋声声忽然也不是那么渴求父母的爱了。 他们不给她,她就不要了。 她才不要当可怜巴巴的要饭的。 霍廑握紧了手,心脏闷闷的痛觉越来越沉,像有块石头压在上面。 这是霍廑根本没有料想过的情况。 霍廑本以为这件事很容易解决,国内的生活不比国外,给她优渥的生活,富裕的条件,她肯定愿意跟他们走。 但是她现在好像完全不在乎他们,完全不需要他们。 而霍廑,在见到妹妹的第一眼,就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他比没见过她的时候,更加迫切的想要把她带走,离开现在还很贫穷、落后的国家。 霍廑沉吟半晌,低声道:“没关系,等母亲病好了,再见面也一样。” 霍廑平时没什么话,这会儿主动找话题也是为难他。 宋声声显然没有半点要主动和他说话的意思。 霍廑的喉结动了动,沉默半天,他开口说出来的话也很生硬,“大学课程难不难?” 宋声声摇头:“不难。” 霍廑抿唇,趁此机会,接着往下问:“声声,你有想过出国留学吗?” 看她现在的态度,半个月后,他们想说服她,让她跟着他们一起出国,应该有些困难。 转念之间,霍廑就有了想法,留学是更光明正大的借口,也更容易说服她。 宋声声还没回答,傅城把她往后藏了藏,他出声打断:“声声还没吃饭,正饿着肚子,有什么事可以等吃完了饭再商量。” 宋声声很配合傅城,乖乖点了点头:“我饿了。不想讲话了。” 第202章 经常打你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 霍廑想继续循循善诱暂时都没有机会,只能先停下来,谋后而定。 家里的保姆阿姨准备了一桌子的菜。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宋声声没有开口,只顾低头吃饭,填饱了肚子,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一点。 饭后,霍廑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霍廑在回国之前,就已经打听到傅城当年和他妹妹是不怎么愉快的状况之下,迫不得已结婚领证。 属于时代背景下阴差阳错的婚姻。 双方应该都有那么点不情不愿。 但是霍廑刚才看到的不像是那么回事,既没有相敬如宾,也没有互相看不上眼的冷漠。 甚至傅城对他妹妹还很体贴,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还给她泡了一杯糖水。 试过水温才放在她的手边。 这种无微不至,不像是装出来的。 霍廑心里就更加发沉,若是如此,他们想把人带走的希望更加渺茫。 “声声,刚才我说的出国留学的事情你有考虑过吗?” 宋声声正在喝糖水,听到他这么问,慢慢放下手里的水杯。 她眨了眨眼睛,很奇怪的看着霍廑。 霍廑被她这种目光看得都觉得心慌,他压着不稳的情绪,强装镇定:“怎么了?” 宋声声歪了歪头,奇怪的反问:“霍先生,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霍廑听到这个称呼,先是一愣。 然后听清楚她的反问,就更是愣在了原地。 这种疏离,甚至比对陌生人还不如。 淡淡的话语里,带着几分锋利的攻击性。 霍廑忽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是一点都不待见他们。 并不是很期待他们的出现。 霍廑沉默下来,喉咙像是被灌入了水泥,封堵了起来。 宋声声刚喝过糖水的嘴巴看起来润润的,黑亮的眼睛无论什么时候,仿佛都柔软无害。 她接着说:“我要做什么,和你们没有关系的。” 她又很平淡的补充:“我们其实也只是刚见了一面的陌生人,不是吗?” 连朋友都算不上。 更不是亲人。 霍廑的嗓子有些痛,酸涩到发了苦,心头更像是被黄蜂的尾刺轻轻扎了两下。 又痒又痛。 宋声声也没想到认亲环节会这么的糟糕,她想,他们还不如不回国。 这样她还能欺骗自己。 宋声声轻轻出了口气,她抬起颤颤的眼皮,水亮漂亮的眼睛直直看着霍廑。 “而且你也不怎么喜欢我,不用勉强自己要对我很好的样子。” “如果你们真的觉得愧疚,想要补偿我。” “就请多给我一点钱吧。” 钱可比嘴巴上说的好听的那几句话来的实在。 霍廑静静听完她说的这番话,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心脏发麻是什么感觉。 今天,就在刚刚。 她说一句,他的内脏就像过了一下电,疼得很。 诚然,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 霍廑陪父母回国找人,只是为了弥补父母的愧疚感。 他确实在勉强自己。 可是从亲眼见到她的那个瞬间,霍廑就不止是为了让父母心里好受点。 他也是真真切切,希望她能回家。 “生恩不如养恩。” “你们没有养过我,所以对我没有感情,我是可以理解的。” “你们现在看也看了,见也见了,我过得很好,不需要你们可怜,也不用你们来当救世主要拯救我。” 宋声声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表情认认真真,精致小巧的脸蛋绷着无比正经的神色。 她还主动的伸出了手:“如果一定要给,就请给我钱吧。” “除了钱,我什么都不要你们的。” 霍廑看着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真诚。 她就是这么想的。 一句都不是气话。 霍廑表情凝重,俊朗的脸庞浮现了几分苍白,他解释不了。 事实上,她说的就是现实。 生恩不如养恩,血缘关系比不过朝夕相处。 她比他以为的要聪明的多。 想得通透,看得明白。 霍廑在这个瞬间,又仿佛深入了解了眼前生动真实的小姑娘。 她不像资料里仅用几个词语概括的那样,她不是只有蛮横娇纵的脾气。 她还有一颗通透得让人心疼的心脏。 宋声声见他用难以言喻的神色看着她,好像很心痛,又好像很为难。 她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心痛为难的。 宋声声反正这会儿是彻彻底底不抱希望,忽然感觉小水村的爹妈都没那么可恨了。 不像他们这么冠冕堂皇。 宋声声眨巴眨巴眼睛,又往前伸了伸手,嘴上说着很甜的话,“哥哥,请多给我一点钱花花吧。” 这声哥哥,起初时听起来甜甜的。 再仔细一听,就好像淬了毒的蜂蜜,甜到后面只会发苦。 苦的让人咽不下去。 霍廑无声咽下喉咙里的苦涩,他问:“你想要多少钱?” 宋声声思考了半晌,“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谁会嫌钱多。 她就要捞一笔大的。 她就要在他们面前当一个贪婪的吸血鬼,故意趴在他们身上源源不断吸干他们的血,让他们痛,让他们后悔。 宋声声怕霍廑很小气,不肯给她花钱。 那她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捞到,只得到了资本家女儿身份上的麻烦,想想都太亏了。 宋声声一本正经道:“哥哥,你们在国外过好日子的时候,我要跟着爹妈下田割草,每天都还要去喂猪。” “冬天得在河边洗衣服,手上都是冻疮,还要无缘无故被爹妈骂,不听话就被他们拿着藤条打。” “你别看我现在吃香的喝辣的,可是我以前过得还是很辛苦的。” “你们没有给我挑选一个好人家,现在补偿我是应该的呀。” 说来说去,就是两个字——给钱! 宋声声随口说的话,她自己说起来都不觉得难过,有种千帆过尽的豁达。 而且那时候忙着和爹妈斗智斗勇,想尽办法偷懒取巧,其实也没那么艰辛可怜。 但她现在不说的凄惨一点。 怎么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呢? 可她没料到,她若无其事说出来的童年过往。 反而真的让霍廑难受了。 霍廑的嗓音听着有点不正常的沙哑,“他们经常打你吗?” 第203章 查探 宋声声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我又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小的时候,她挨打的次数多。 不听话,不干活,就会挨打。 爹妈都没读过书,倒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道理。 宋声声上小学之后就学会躲懒了,每当要她去干活儿的时候,她就往隔壁沈知书的家里钻,藏在他的房间里面,霸占他的床,去装睡。 再后来,爹妈被她气得不行,拿着藤条四处追她的时候,她就学会了躲,压根就打不到她。 藤条还没往她身上落,她就扯着嗓子大哭,把左邻右舍哭得都往这边看热闹。 爹妈要面子,这种时候再不情不愿也还是收了藤条。 这会儿,宋声声面不改色接着往下说:“不过挨打都习惯了,饿肚子才难受,饿得半夜醒过来去舀水喝,喝饱了就又能睡着了。” 宋声声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这种事情当然不是天天都有,仅有的两次,现在就被她拿出来念叨了。 宋声声也没别的目的,纯粹是为了钱。 不过霍廑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受的样子,下颌绷得很紧,一言不发。 宋声声有点觉得没劲了。 她都说的这么凄惨,霍廑这个当哥哥的也没准备多给她一点钱? 宋声声越想越生气,她转头看向傅城,主动把手放在他的掌心,抓着他的手,小声地说:“我昨晚没睡好,又困了。” 很做作。 很敷衍。 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在装困,只是懒得再理会眼前的男人。 她的演技并不精湛,霍廑当然看得出来,他想了想,说:“这次回来没打算久留,身上带的现金不多,你着急的话,我等会儿就让人送过来。” “这些年。”霍廑说起这些稍有停顿,喉咙似乎不太舒服,他艰涩地说:“你、受苦了。” 以后他不会再让那些人欺负她。 趁着这次回国,他也得去她从前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问一问。 若非今日从她口中说出来,从那些资料里的确看不出来,她在宋家的日子,会这么的如履薄冰。 宋声声听到他下午就让人送钱过来,脸色缓了缓。 她是一点儿都不怕霍廑派人去小水村探查虚实,她也不在乎。 就算她说是故意把自己说得那么凄惨,就算她是在卖弄可怜,那又怎么样? 霍廑上当受骗也是他应该的。 钱都到手了,宋声声才不会管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印象是好是坏。 “我着急的,谢谢哥哥。” 宋声声这几个字说的毫无感情,霍廑听了之后脸色并不会变好多少。 到了下午,霍廑在国内的临时助手果真送钱来了。 霍廑这次回国带的多是美金。 几千块的美金,数额已经相当的大。 宋声声拿到钱,立马就揣进了兜里,半点都没和助理客气。 她连句多余的谢谢都没有说。 助手反而有些为霍先生不平,拿了这么多钱,态度竟然…这么的冷漠。 另一边,霍廑又买了张去宁城的车票。 等到风尘仆仆到宁城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情。 上面派了人跟在霍廑身边,毕竟是在国内,真突发了急事,还得有个靠谱的人在宁城,才方便办事。 霍廑很顺利就找到了小水村,宋家的两口子都下田去干农活了。 挣工分,攒粮食。 小水村的人都很羡慕宋家这老两口,他们可都听说宋声声不仅在首都过上了好日子,还考上了好大学。 宋家剩下的这两个,今年高考八成也是没问题的。 尤其是宋裴远,打小成绩就名列前茅,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年年都会拿奖状回家。 别的地方,一个村子里都难出一个大学生。 他们家三个孩子都能上大学,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霍廑到宋家时,只有一个赵小宁在家,那次她被从首都的人强行给送回到宁城,就因为她开了个假的介绍信和证明,还狠狠挨了批评,写了检讨,才安分了一段时间。 家里人还给她介绍了工作和对象。 赵小宁一个都看不上,僵持了很久,不过姜还是老的辣。 她拗不过父母,这几个月已经和父母给介绍的相亲对象勉勉强强处上了。 但是赵小宁还没死心,她绝对不可能和这个相亲对象结婚的。 她在等时机,恰好这时候,霍廑就找来了。 上辈子,赵小宁没见过霍廑,但是经常在新闻上看到和他有关的消息。 虽然她不了解霍廑,但也知道这是一条可以攀上的大腿。 赵小宁也不清楚霍廑怎么会到小水村来,上辈子霍廑就没出现过。 霍廑没有直接到宋家去,而是在村子里的其他人面前拐着弯打探,宋家老两口的大女儿。 村里人多少有点嫉妒她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但也不会诋毁就是了。 “声声啊?她现在不是去首都过好日子了吗?你来找她怕是找不到喽。” 还有心怀不轨的,意味深长看着他,说的话像是玩笑但是不太好听:“你和宋家老大什么关系啊?她在外头这是招惹了多少人啊。” 霍廑听到这句话,面色阴沉。 这话里对她并无半分尊重,可想而知,平时她在村子里的境况就不会太好。 这人见他变脸飞快,阴沉沉的表情还有些吓人。 欺软怕硬惯了的老光棍也就收敛了起来,讪讪的笑了两声,又嘀嘀咕咕:“老宋家的大女儿可是有本事得很,不需要你们操心她,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旁边也有人不带恶意的附和:“是啊,她打小就聪明,把她爹妈都气晕过好几回,你可别跟老沈家那个似的,被她给骗了,觉得她可怜。” “哎哟,你说起老沈家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学习顶呱呱,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宋声声在骗他。” “可不是,沈知书小时候那点零用钱都被她骗光了,吃的喝的哪个不是先紧着她。” 这些无意间的絮絮叨叨。 显然是和霍廑昨天早上听到的不太一样。 第104章 都是假的(新增两千字)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 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宋声声可是咱们村子里出了名的娇纵蛮横,还是个懒骨头,十里八乡都晓得她不爱做事,想尽办法了偷懒。” “要我说宋家的两口子对她也是够好的了,换成别人家的姑娘哪里能这么惯着。” 这话说的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早就想这么说了,甚至觉得就是宋声声起了个坏头,就是她喜欢躲懒,弄得十里八乡其他小姑娘都变得爱偷懒了起来。 一个两个,一点儿都不听父母的话。 简直就是要翻天了。 “咱们村子里如今过得最好的就是她了。” 说话的人也是个眼睛尖的。 刚刚才说了两句宋声声的不好,眼前的男人就变了脸色似的难看。 说不定是要来给宋声声打抱不平,这怎么成?他们这说的也不是胡编乱造的谎话,那也是都有真凭实据的。 谁能使唤的动宋声声?她那双腿跑得比兔子还快,眼泪说掉就掉。 每次哭唧唧,受尽委屈的样子,好像是谁虐待了她。 她那眼泪,就像水龙头的开关,啪的一声就开了,啪的一声就关了。 宋声声也是个机敏的,别人来了她不哭,只有村干部或者大队长过来了,她就眼泪汪汪的哭。 哭个不停。 脸上全是泪痕,谁来了都有点顶不住,下意识就偏向她。 村子里的人也没见过今天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男人,身上穿得衣服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身后跟着的人也背着公文包。 看着就非同小可。 宋声声别的本事没有,傍男人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好。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而且个个看着都本事不小,不是省油的灯。 “宋声声是不是给你说她受欺负了?” “我和你说吧,她嘴里头就没有一句实话,孩子小的时候哪里有不挨打的,家家户户都打孩子,但都有个分寸,不会打太狠。” “长大了谁敢动她?” “她可一点都不好惹,反而是她家里的弟弟妹妹没少被她欺负,吃的喝的被占了,还要被她使唤去干活,这俩孩子都比她小好几岁呢。” “她在外人面前一贯会装可怜,你可千万不要被骗了。” “咱们都是村子里的老邻居了,骗不了你,不信你现在就去她家里问问,她家这会儿还有个表妹在。” “老宋和媳妇忙着干活赚工分,他们老两口被宋声声都气晕过好几回,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当女儿的。” 这些人似乎很为宋家老两口不平,说个没完没了。 霍廑本来也要去宋家登门拜访,问个清清楚楚。 赵小宁打开院门,骤然一愣。 看见将来只会在电视新闻里出现的这位人物,她佯装惊讶:“你是?” 霍廑的目光审视般扫过这间小院,看起来已经有些破旧,但是整体打扫的干干净净。 房子不大。 有几间小屋。 霍廑看不出来哪间屋子是她以前住过的,因为每一间都很小。 狭窄的、逼仄的、有些阴暗潮湿的环境。 霍廑生平最厌恶谎言,但是刚刚他觉得,哪怕她昨天的眼泪是假的,说的都是假的,也没什么关系。 霍廑冷眼打量着面前的人,没有喜恶可言。 赵小宁擦了擦湿哒哒的手,扬起很明媚的笑脸,“是来找我表姐的吗?” 她紧接着就说:“表姐不在家,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回头我打电话告诉她。” 霍廑仔细观察着她,笑得很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是声声的表妹?” “嗯。” 赵小宁以为霍廑还没见过宋声声,还想从中作梗,不管霍廑是来找宋声声干什么的,她都得拦一拦。 指定是不可能给宋声声说的。 霍廑问:“你表姐人去哪儿了?” 赵小宁挤出一点笑容,她说的模棱两可,“她现在住大院里,很少回小水村了。” 霍廑听到她这么说,就明白了。 这个表妹和声声的关系怕也就是那样,谈不上亲近。 霍廑嗯了声,这话还没说两句,宋家老两口就回来了。 他们瞧见门口的车,还愣了一下,以为是宋声声回来臭显摆了。 宋妈黑着脸进屋,一进去就见着个陌生男人。 霍廑自报家门之后,宋妈的脸色无比难看。 宋妈先把赵小宁给支了出去。 “当年你们给的钱压根就不够我养她十几二十年的,你们现在找过来,又是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她和我们家算是没关系了,她现在翅膀硬了,你要找人也别到我跟前来找。” 宋妈是一点儿都不耐烦应付他们。 说到底还是怕,怕和资本家扯上关系,牵连了马上就要高考的儿女。 “我们也没亏待她,换成别人家,饥荒年代早就给扔出去了,谁乐意家里多张口多个人吃饭。你们有点良心就别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霍廑不清楚父母当时给宋家这两口子留了多少钱。 不过看她现在的态度,她妹妹这些年在这个家,八成是过不上什么好日子的。 宋妈说着就要把人给赶出去,宋妈觉得他们对宋声声那可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霍家人可别不识好歹!得了便宜还不知足! 要不是当年霍言的出现,断断续续给了他们不少钱,当年宋妈的确是打算把宋声声给送人的。 饥荒年代,也没办法。 送去给人当童养媳也比在家饿死了好。 * 宋声声压根不知道她的亲大哥回了小水村。 对霍家的态度,她已经很清楚,不会再傻乎乎的幻想自己能变成亲生父母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周一回到学校,团里的干部就又开始使唤她干活。 别的不说,宋声声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积极分子,运气还特别好,办什么事情都出奇的顺利。 宋声声课后的时间都在勤勤恳恳的学英语,舍友见她忽然变得用功,也就好奇的问了一嘴。 宋声声也没瞒着她们,满满的志气,尤为认真地说:“我想去留学!回来报效祖国!” 这话说的正气凛然,吓唬得其他人一愣愣的。 高考的时候没有英文这个学科,大学里也还没开设这门课程。 靠着自学,条件确实困难。 宿舍里,除了安若,其余几个都在鼓励她。 安若和她们都不太能合得来,听了她的这话更觉得她在痴人说梦。 安若就是觉得宋声声像是民国时期那种花枝招展的交际花,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上,先入为主的偏见更是让她觉得宋声声连能考进大学都是走了关系的。 隔天。 宋声声还在背英语单词,团支书就到宿舍里来找她了。 “声声,这周的演讲活动你来组织一下,还有下个月几个学校的辩论活动,就都交给你来组织协调了。” 社会在逐步开放。 大学和大学之间的交流,更是逐步变多。 宋声声把自己的英语书本锁在抽屉里,拿了点钱和几张饭票,然后就跟着团支书出了门。 和其他学校的辩论赛,还得提前彩排演练。 宋声声又不可避免碰到了沈知书,他还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样子,温和无害,从容不迫。 “声声。” 宋声声感觉有很多在看她,她有些不自在。 沈知书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忙了一上午,吃过午饭了吗?” 宋声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她没吃,所以摇头了。 但是怕沈知书要和她一起吃饭,就又点头了。 沈知书似乎有些忍俊不禁,他笑了起来,“我也没吃,一起去食堂吃点?” 宋声声想不出拒绝的借口,硬着头皮跟他一道去了学校食堂。 掌心里的饭票和钱都被她捏得皱巴巴的了,她不想掏钱请客。 沈知书让她先坐着,他去打了两份饭菜。 不得不说,饭盒里装得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沈知书的吃相很斯文,甚至可以说有点赏心悦目。 他吃完就看着她,等到她也放下筷子。 沈知书才说:“声声,我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怎么感觉你现在有些怕我?” 宋声声没想到沈知书就这么直白的把实话说出来了,反正她是那种绝对不会反思自己的人,哪怕这会儿沈知书摆出的神色,有些可怜。 似乎很苦恼,也很惆怅。 但是宋声声就是不会被迷惑,也不会反思是不是她不应该因为几个梦就去疏离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很好的人。 宋声声死不承认:“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的诧异,装得很生疏,也有点敷衍。 不同于之前的装傻,沈知书开口一次比一次直接:“声声,别骗我,你在躲我。” 宋声声低着头。 沈知书没有拿从前说事,既不说自己从小到大对她有多好,也不说自己投喂了个白眼狼,他表现得很是体贴,“我知道你丈夫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我。” 宋声声没有反驳。 沈知书笑了笑,唇角的弧度有些苦涩,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声声,我以为我们自小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宋声声听得有点难受。 她承认,小时候,沈知书对她真的太好了。 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她留,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往她嘴巴里送。 可是宋声声也怕极了噩梦变成现实,过了会儿,她小声地说:“我…不是故意要躲你,就是有家室的人,确实不方便再和…你如从前那么无话不说。” 她说的很委婉。 意思却很清晰。 沈知书了然般笑了下,尽管早就在意料之中,也没想到她这么无情。 他笑着,“嗯。” 然后很淡地问了句:“听说你以后想去留学?” 宋声声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的,她迟疑了两秒,点了点头:“嗯。” 沈知书生了双温润的眼睛,静静看着她,毫无压迫感,他说:“有要用到的书,可以随时找我。” 他当然不是听说的。 钱可以做很多事。 买通家境贫困的穷学生,帮忙稍稍“照看”一二,是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沈知书每个月的补贴,其实没多少钱。 只是他看着一团和气,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胆子却很大。 踩在违法的线上,赚了一些钱。 他本身没有什么物欲,除了必须吃穿用上必须要花的,其他地方基本用不到什么钱。 剩下来的那些足够沈知书买通一个“钉子”。 像另外一双眼睛似的盯着她。 沈知书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感是不太正常的,是有些病态了的感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始终觉得宋声声就是他身体里缺了的那根肋骨,迟早都该融在他的血里。 他和她才是天生的一对。 其实让沈知书意外的是,她竟然想要去留学。 沈知书很清楚,她骨子里的惰性。 能利用别人就做成的事情,她总是不大情愿自己去做。 尝不到甜头就跑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上进呢? 从和他断了联系之后。 不肯再给他写信,也没有再诉苦。 有的只是不动声色的疏远。 沈知书不需要她上进,甚至希望她永远是小水村里,笨拙的、有点愚蠢、有点微不足道恶毒的那个她。 蠢蠢的、坏坏的她不会被很多人喜欢。 只会被那些人言不由衷的讨厌。 她被人讨厌是再好不过了。 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她有多么可爱、多么值得被爱、多么的生动。 沈知书对傅城的恨意,是经年久月,绵里藏针一般的恨。 他并不嫉妒傅城。 因为傅城得到过的,他自己也能抢回来。 从身到心。 从她的所有,到那个在她肚子里出生的孩子。 他会一点点清洗掉傅城在她身上留下来的痕迹,清洗的彻彻底底。 沈知书的手又开始发颤。 每次情绪浓烈时,他的手指总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待他渐渐平静。 他转身往外去,面无表情,不复笑脸。 沈知书去了首都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他知道,她的母亲这两天住在病房里。 这件事。 他也是从霍教授的口中知道的。 沈知书也得看看霍家人到底想做什么,如果这个时候能把她带走。 自然最好。 如果她不愿意。 沈知书也有办法。 他对她总有不忍,但是如果能尽快的得到她,必要的时候,他是舍得摧毁她的。 一个身败名裂的人。 在国内是很难安静的生活下去,只会举步维艰。 第205章 心机(新增三千字) 沈知书是以霍教授学生的名义,去干部病房探望霍夫人。 沈知书还带了一点水果,礼数很周到。 当然,来医院之前他已经同霍言说过,既是长辈生了病,霍言如今也算得上他的半个老师,加上他从前同声声青梅竹马的关系。 上门探望霍先生和霍太太,并不奇怪。 霍夫人对弟弟这个礼貌来探病的学生,并不觉得被打扰。 听说他以前就住在声声的隔壁,一下子就更觉得亲近了不少。 霍夫人是情绪激动导致的胃病,她的胃病也是老毛病了。 这两年吃了不少的药,已经很少复发。 “小沈…我听我弟弟说,你和声声是青梅竹马?” 霍夫人实在没忍住,才寒暄完就迫不及待打听起女儿的事情。 他们知道的没有那么细致。 女儿在国内过得什么日子,他们其实也不够清楚。 沈知书既然是她的邻居,肯定…肯定知道的要多一点。 沈知书笑了笑:“嗯,霍夫人,我和声声是一起长大的。” 霍夫人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关节都掐白了,“她小时候是不是特别可爱?调不调皮?她…” 霍夫人有很多话想问,张口说了两句就止住了声,毕竟是外人,问的太多也不合适。 沈知书给霍夫人削了个苹果,“声声小时候很听话,一点儿都不调皮,长得也很可爱,就像过年的时候贴在门边的年画娃娃。” 霍夫人听到心里好受了很多,想到那个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 沈知书看出来了霍夫人似乎还想听更多,他唇角噙着笑,偏要点到即止,不再往下说。 霍夫人忍了几秒,果真没有沉住气,“她的养父母对她好不好?会不会打她?” 沈知书摆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些为难。 “不是太好。” 他这样说着,又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来,“经常挨打。” 霍夫人听到这话心都揪成了一团,脸也白的要紧。 沈知书这样说也有目的。 他接着缓缓道:“所以她经常躲在我家里,我的房间里。” “害怕的哭,哭累了就睡觉。” 沈知书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其实他心里面是有些怀念的。 怀念那段宋声声只能依赖他的时光。 沈知书接着说:“有点可怜,但是吃到了糖,就会好一点。” 他这样说着,霍夫人一边心疼一边对他的印象更是好了不少。 看来声声小的时候,没少受他的照顾。 霍夫人对他多了几分感激。 沈知书不动声色把话题转到了另一面:“她高中还没读完,父母就想让她嫁人,拖了两三年,实在拖不下去了——” 停顿稍许,沈知书若无其事道:“她不想嫁给父母挑的人家,就嫁给了她现在的丈夫。” 简而言之。 她如今这段婚姻,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选择,并不是自由恋爱下的自由婚姻。 霍夫人听了之后更加心疼,也更加决定了要把女儿带走的打算。 “傅城对她好不好?” 霍夫人声音颤颤,有些不敢问了。 沈知书默了默:“霍夫人,这个你得问声声。” 霍夫人听后也只觉得自己这个问有些唐突,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的确知道的不会那么清楚。 只是看沈知书这欲言又止的样子,霍夫人心中就有了数。 八成是不会太好了。 霍夫人原本就对傅城有成见,这下偏见就更像是大山,沉沉的,挪都挪不开。 沈知书很有分寸,点到即止,半分挑拨离间的迹象都没有表露出来,说完了该说的话,看了眼手表,到了点就从医院离开了。 霍夫人对他的印象非常的好。 学业有成,成熟稳重,谦让温和,对他们这些长辈也很敬重。 最重要的还是他小时候没少照顾声声。 她甚至有些遗憾,如果女儿那时候的结婚对象是沈知书就好了。 * 沈知书从医院出来之后就回了学校。 他在学校里有单独的宿舍,不用和其他人住一间。 他住的这间宿舍也不大,小小的屋子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靠着窗户的那面墙上还有一面书架。 沈知书从最下面这层找出了几本英文原版书。 这几本书还是当年的漏网之鱼,罕见的没有被烧毁的书籍。 其实内容也没什么,只是几本小说载体的书籍。 沈知书将书籍整理好,准备明天就给宋声声送过去,以她做什么事情都三分热度的性格,沈知书的确很担心她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 宋声声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放弃。 这一点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沈知书不得不多做几手准备。 他下午还去了一趟教务处,路上碰到班上的同学。 同学们见到沈知书一般都不太敢打招呼,尤其是沈同学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更叫人退避三舍。 他们就没见过沈同学笑盈盈的样子,更不知道他脾气好、好说话的这些话是怎么传出去的。 学校里面,也有胆子大、性格热情的女同学。 主动给他写了表白的信,无一例外全都没有被接收。 他似乎连看都没有兴趣看,连打开的好奇心都没有,也不在乎那些女同学失望伤心的眼神。 次数多了,才没人敢往他的座位上送情书。 只先前有过零星的传闻,说沈同学在老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因此他才会这么冷漠的拒绝其他人的示好。 原本对此传闻,很少有人相信。 真有未婚妻,不应该早就结婚了吗? 何必等到现在还没有扯证,总不能是不想负责任的流氓。 传闻甚嚣尘上的时候,还真有跑去沈同学面前去问,他在老家是不是真的有未婚妻。 一向不苟言笑的沈同学的神色变得很温柔,眼尾带着浅浅薄薄的笑来,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毫不打算隐瞒,落落大方的承认了下来,“嗯。有的。” “听说你们还是青梅竹马?真的假的?” “真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也可以说她是他养大的。 至少沈知书是这么认为的,宋声声是他养大的,是他不动声色将她的脾气有意惯得骄纵。 沈知书还记得小时候,她闯了祸,在他的房间里躲到了晚上,天都黑了也不敢走,自以为没人察觉的时候再慢慢的钻进他的床。 手脚并用,爬上去。 自己给自己改好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严严实实的蚕蛹,蒙着头,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人能发现她。 沈知书假装没有察觉到她偷偷摸摸上了床,他帮家里忙完农活之后,洗了个澡,想了想,还是又从衣柜里抱了床被子出来,在她旁边铺开,躺在了她身边。 沈知书似乎感觉到身边的人轻轻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耳边。 他一直睁着眼,慢慢转过头去,看着她。 她像是憋不住了,嫌被子里面闷热,默默探出一个脑袋来,小脸粉扑扑的,气色特别的好。 陡然撞上他的视线,她有一点慌张,过了片刻就冷静了下来,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说:“我刚刚睡着了,哥哥,外面好黑,我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她的语气轻快而又肯定,似乎笃定了他不会拒绝。 事实上,沈知书的确不会拒绝,而且还很会装傻,貌似真的无比相信她说的谎话,“好。” 两个半大的小孩,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没有很拥挤。 盛夏的蝉鸣声挥之不去。 房门吱吱响了两声,沈知书的父亲推开了门,“小书,妹妹的作业写完了没有?” 沈父把宋声声当成半个女儿看待,沈家和宋家又刚好是隔壁,两家的孩子以兄妹相称也没什么奇怪的。 小小的沈知书已经能面不改色道:“妹妹睡着了。” 沈父走进里屋,看了眼床上鼓起来的小床包,心说坏了。 他赶忙转身去给找上门来的宋家两口子说:“孩子累得都睡着了,不然你明天再来接她?今晚就让声声在我家睡一晚,免得还要把孩子给吵醒。” 宋爹宋妈都不同意,宋妈一定要进屋子里看看。 她当时被气坏了,手里拿着根藤条,看起来还真够凶巴巴的。 沈父又劝了几句:“这么晚了还要折腾?” 再看了眼她手里的藤条,趁她不注意把藤条从她的掌心里夺了过来,“而且都是小孩子,你总是打她也不好。” 宋妈说:“我不打她,我抱她回去睡。” 宋妈执意如此,沈父都拦不住。 沈知书这个时候已经扯开了她的被子,在她旁边的位置躺了下来,悄悄的告诉她只要装睡就不用被抓回去,挨打挨批评了。 她很听话,可能也是被打怕了。 紧紧闭上颤颤的眼睫,装着装着还真睡着了。 宋妈进屋,瞧见睡在一起的两个孩子,手牵着手,紧密的很。 她还不好硬拆,免得惊醒了沈家的这孩子。 她还以为宋声声是怕回家要挨打,在沈家装睡。 沈父把她送到了门口:“明天我看着两个孩子去上学,声声她妈,你不用操心。” 宋妈只能点点头,“麻烦你了。” 五六岁的小女孩,靠着装睡就躲过了一劫。 后来,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渐渐的,只要一有事,宋声声就往沈知书那间小而简洁的卧室里躲。 宋声声很羡慕且无比嫉妒沈知书,不过她也很期待每次放寒暑假,自己都能在他家里赖着不走。 她不用忍受饥饿,父母苛责的话语,刻薄的一日三餐。 沈知书每年过年攒的压岁钱都花在了她身上,从小投喂到大,也没有夸大其词。 沈知书回忆起这些往事,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又想起来,他说自己有未婚妻了之后,也有不少同学好奇的问他——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领证啊?说实话咱们现在也到结婚的年纪了,学校里也有好多已婚已育的同学呢!” 结婚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啊。 沈知书当时就说了两个字:“快了。” 所以学校里的同学对沈同学这位从来没有露过面的未婚妻的存在,其实也是深信不疑的。 * 另一边。 霍夫人的胃病好了些就到了傅家去拜访。 正好声声在学校里,两家的长辈坐在一起,有些话也能一次性说个清楚。 霍夫人在国外也是独当一面的商人,做派自是有些强势的,叶静和她比起来,也不是多软绵的人。 当了这么多年的主任,没点手段也管不好事情。 霍夫人开门见山,直说:“我这次回来,是要把声声带走的。” 叶静气定神闲给她倒了茶,“霍夫人,声声要留下还是跟你回去,都得过问她自己愿不愿意。” 霍夫人就没想过女儿会不愿意。 国内的条件和国外比起来,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 她下意识的觉得女儿一定是愿意跟她走的,其他的不说,在国外,能享受到的物质条件远远超过了才刚开始改革发展不久的祖国。 霍夫人抿直了唇:“我会问她。” 叶静感觉得出来霍夫人还是很强势的态度,有点想要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令人不太舒服的掌控欲。 不过她既是多年经商,若是不够强势,也站不稳脚跟。 但是这种强势用在声声的身上,只会适得其反。 声声这孩子,是绝不喜欢硬来的人。 叶静坐下来,心平气和的问:“霍夫人,你非要带走声声,是因为两家的恩怨还是真的只是想接她回去,哪怕她在这边已经成了家,有了孩子。” 霍夫人年逾四十,保养的也很好。 皮肤光滑,连皱纹都很少。 她此刻的神情多少有些冷淡,“两家过往的恩恩怨怨,已经过去许多年,不用再说。” “我也知道两个孩子的婚姻,并非你情我愿。” “就此断了,对谁都好。” 叶静听后只觉得荒谬可笑,“那他们的孩子呢?” 霍夫人说:“我们霍家养得起,也能养好。” 她倒也还有些理智:“不过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你们不愿意,孩子可以留下来,我只想把我女儿带走。” 第206章 一厢情愿(新增三千字) 霍夫人说的斩钉截铁,但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每个举动其实都没有为宋声声考虑过。 不管她想不想要,愿不愿意。 只想把自己要给的强行塞给她,强迫她一定要收下。 霍夫人只记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眼泪、后悔和痛苦,无数次做梦自己在那天把孩子留了下来,此后分别就是二十多年,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连留下来的相片都没有几张。 直到小女儿出生之后,她的痛苦才真真正正的好了一些。 霍夫人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现在好像要救赎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自己。 她极力想要纠正当年自己犯下的错。 人心易变,或许当年同长辈他们一同搭乘飞机出国避难时的她,心里最疼爱、最记挂的人就是被她落下来的女儿。 可是在经过这么多年之后,在她又有了一个可爱的、温柔漂亮的女儿之后,她的情感也不复当年。 毕竟这些年,给她快乐、满足感的,是另一个女儿。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 所以现在她一厢情愿的想要补偿,好像是只要给女儿提供了更优渥的条件,就可以弥补了她这些年的愧疚,让她自己心里能好受上一点。 叶静恕难认同她说的话。 “霍夫人,你丝毫没有考虑过声声能不能离得了孩子,我以为你是能感同身受的。” 毕竟她自己也吃过母女分离的苦头,怎么忍心让她的女儿也遭受同样的事情? 霍夫人的面色僵了一瞬,紧接着,她沉着冷静地说:“如果你们愿意让我们把孩子也带走,我当然不会让他们母子分离。” 叶静皱着眉头,没想到还是她的错了。 “霍夫人,我不知道你一定要带走声声的原因是什么,既然你也已经不再计较两家过往的恩怨了,何必非要拆散他们小两口?” 叶静说话也锋利了起来:“到底是真的心疼她,还是满足你的一己私欲,我想霍夫人得认真考虑清楚。” 霍夫人的脸色难看许多,有种被狠狠踩中痛脚的恼羞成怒。 她绝不承认是她的一己私欲。 两人谈得显然不太愉快。 叶静看着霍夫人离开的背影,有些忧心忡忡。 她也没想过霍夫人的想法会如此的偏执极端。 叶静也是有两个孩子的人,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所偏向,做不到完全的不偏心。 她也知道霍夫人后来还生了个女儿,早知如此,这血缘关系还不如不认。 宋声声周五下午,出校门之后还没找到傅城的人影,就被一名便衣男子给挡住了去路,她还在茫然的时候,紧接着就看见了她的母亲。 宋声声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见过那张相片。 傅城从宋家拿回来的那张相片里,抱着她的女人就是眼前的女人。 宋声声叫不出口,这声妈。 宋声声觉得无比的僵硬,霍夫人见到她的那个瞬间,眼泪就失控的往下流,像被忽然打开的水龙头,她颤抖的抓着她的手,泪流满面。 霍夫人哭得不能自已。 见到她日思夜想的人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悬在心头上十几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慢慢的沉了下来。 霍夫人擦了擦眼泪,哽咽地道:“声声,你是声声,对不对?” 宋声声被她紧紧抓着双手,神色看起来还有些懵,她点了点头,既没有眼泪,也没觉得多高兴。 只有一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的不高兴。 霍夫人没注意到她的僵硬和不适应,她抱住了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妈妈想你都快想疯了。” 霍夫人感觉她终于可以从二十多年前的噩梦里脱身了,她终于不用再自责内疚。 霍夫人松开了她,摸了摸她的脸,泪眼朦胧看着她问:“妈妈接你回家,你跟妈妈回去好不好?” 宋声声只觉得不舒服,她默默的挣开对方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霍夫人望着她往后退的动作,瞳孔颤了颤,心头砸下重重的一击,又闷又痛的。霍夫人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声声蹙着眉头,好像很苦恼。 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让她现在就喊她妈妈,她也说不出口。 于是在沉默很久之后,宋声声还是选择不出声,她能感觉到女人的痛苦,可是…可是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啊。 宋声声在失望过后,就已经很平静。 霍夫人深深吸了口气,胸腔犹如烈火焚烧般的痛,她没想过会面对女儿这么陌生的眼神,“声声,你…你别怕我。” 宋声声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说:“我没怕你。” 她有什么话就说什么,不大会伪装,“我不习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近。” 她停顿下来,迟疑稍许,接着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困惑的看着对方问:“而且,霍廑没有和您说吗?我不跟你们走,你们想补偿我,给我一点钱就好了。” 宋声声将话说的清楚明白,就怕她听不太懂。 昨天傅城已经在电话里告诉过她,她的亲生母亲可能会到学校里来找她,在电话中,傅城也没有再隐瞒她,和她说起了她的父母在她之后还有一个女儿。 比她小几岁。 但是现在已经在港城读大学,长得很漂亮,听说经常上报纸。 霍夫人听到她这么说,内心犹如坠了千斤顶。 她压根没有料想过会是这种局面,女孩的羞涩、腼腆、惊喜,通通都没有。 霍夫人的唇瓣动了动,想要解释什么,脑子里无端冒出那天叶静在傅家说的那句话,说她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填平她自己的愧疚。 就在她犹豫的这个瞬间。 宋声声看到了傅城的身影,她心里松了口气,礼貌的同霍夫人说:“我丈夫来接我了,霍夫人,我先走了。” 霍夫人听到这个生疏的称呼,心尖又是一痛。 她下意识抓住女孩的手,“声声,我是你的母亲,不会害你。这次来我是真心想带你回去过好日子,国内的条件不比国外,就连你现在读的学校和港城大学都没法比。” “妈妈和爸爸,也想念你了许多年,你不要排斥我们。”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些天听起来好像令人感动。 可是宋声声并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她很贪婪,虽然知道不应该,虽然知道父母还有另外的孩子,也很正常。 但是她想起来就是如鲠在喉。 就是会不高兴。 她知道自己这算是无理取闹,可她性格里对爱的占有欲就是这么的偏执。 宋声声轻轻推开了霍夫人的手,“可是我现在并不需要你们。” 她皱着眉头,好像真的无比困扰,吐露出来的真心话平直却又如刀锋似的伤人:“你们的出现只会让我感觉到很麻烦。” 霍夫人怔怔看着她,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 宋声声说完就朝着傅城直奔而去,她的心情说不上好,有点沉闷,被傅城抓住手的时候也闷闷的不想讲话。 傅城把人带进车里,给驾驶员使了个眼神。 驾驶员立刻心领神会,知道什么意思了,没急着上车。 宋声声把脸扑在他的怀里,埋在他的脖子里,像个闷葫芦似的不想说话。 傅城的手落在她的腰侧,隔着布料,轻轻抚着她,低沉的嗓音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不开心了是不是。” 宋声声抬起脸的时候,眼圈看着就是红的。 她点点头,“我很不高兴。” 她接着又瓮声瓮气的表达疑惑:“但是我也说不清楚我为什么不高兴。” 可能是对亲生父母的怨恨,但是在他们回国来找她之前,她对他们并没有多少怨恨。 兴许是,期待落空的感觉很不好受。 又兴许是,直面她的亲生父母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爱她,很是残忍。 宋声声趴在他身上,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心口有些透不过气,“我知道了,我嫉妒我的哥哥、妹妹。” “她刚刚说港城大学更好的时候,我就想她肯定是为她的另一个女儿更加骄傲的。” “我算什么呢?她没有解决的遗憾。” 宋声声有时候看起来好像很笨,但是有些事情又能想的很清楚。 细腻的小心思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冒出来。 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防线很容易就被击破。 傅城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这些话听着都叫人心疼。 他眼中暗光冷冷,早知如此,的确不该让她的父母找过来,只徒增烦恼。 “声声,他们对你很重要吗?” 宋声声认真想了想,就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她接着说:“她想让我跟她回去,才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要我和她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她也不问我过得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 宋声声越说就越委屈,嘴巴都能拿来挂油壶了。 她吸了吸鼻子,“她也没有问起过你,还有小池。” 既不关心她的丈夫,也不关心她的孩子。 尤其是小池,她的亲生父母似乎半点都不好奇,也不打算看一看,仿佛就没有过这个外孙,就好像她的孩子是可有可无的。 宋声声说完使劲往他怀里钻了钻,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坐在他的身上,像连理枝似的交缠着他。 “你可以多爱我一点吗?” 她在他耳边,很小声的、却不带任何乞求的问。 傅城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像在哄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哪怕连两人的孩子,占得份量也没有多少。 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傅城年少的时候,也不会料到自己如今会这么的爱一个人。 他也曾有过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时候,不曾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为情所困而患得患失的傻子。 他更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失去理智一样,想要强行把自己拥有的、能给她的全都塞给她。 他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冷眼看着自己清醒的沉沦。 宋声声带着鼻腔,轻轻嗯了声,她凑过去,主动亲了亲他的嘴巴,“我也是你的。” 不管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 傅城的心跳都急促了一些,他还很镇定的抱着她,克制的吻了吻她的眉心,“听到了。” 沙哑的声音压抑着边缘的欲望,“回家了说。” 夫妻俩也有好些天不曾亲热过,只因为她刚刚轻声细语说的一句话,傅城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在她身上素来就没什么自制力。 听到犹如表明心意的话,更是难忍。 宋声声没有很排斥,她点了点头,轻声地说好。 然后又想起来刚才还有句话没和他说,她亲了亲他的脖子,继而小声地说:“也要多爱我们的孩子一点。” 傅城托着她的腿弯,将她往自己身上抱了抱,他嗯了一声。 宋声声以前还没什么感觉,似乎在今天结结实实尝到了不被父母爱着的滋味,心里还真的怪难受的。 这种难受的感觉和别的还不太一样。 像蚂蚁在她的心脏上面啃,一点点慢慢吃掉她的心脏。 这种不被偏爱的、不被放在心上的滋味,一点儿都不好受。 她忽然良心发现似的,感同身受了她的孩子,觉得很是可怜。 “小池很乖的。” “我知道。” “我不想他和我一样的可怜。”宋声声窝在他的怀抱里,既没有扭来扭去,也没有要挣脱,很安静的让他抱着。 傅城感觉得到她的不安,耐着性子安抚她:“声声,他不可怜,你别难过。” 宋声声噢了噢。 傅城抬起她的脸,果真摸到了沾湿的泪水,他想她的心肠好像一直都是软的。 会心疼自己,也会心疼别人。 这种时候,他倒是希望她和平常一样的没心没肺,最好是连孩子也没有那么爱。 傅城替她擦干净脸,末了,又停下来问:“要不要再哭一会儿?” 宋声声摇了摇头,“不要了。” 她的难过,只是由衷的因为孩子。 她的两个孩子。 第207章 触感 宋声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变得很粘人,一路上也不想讲话。 到了院门口,才蔫巴巴好像一棵半死不活的小树苗,歪歪扭扭的下了车。 她没注意到,院门前还停着另外一辆军用车。 傅城的余光瞥了眼,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宋声声像条没有力气往前的尾巴,拖在他的身后,慢吞吞被他牵着往里走。 叶静在客厅招待今天的不速之客。 霍廑从宁城回来,就往这边来,中途连给母亲打个电话都来不及。 宋声声的脚刚踏进客厅就又止住,本来就糟糕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她现在见不得霍家人。 很烦,很焦躁。 宋声声连礼貌都不想再伪装,她停在门口,远远看着霍廑,很冷静地问:“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霍廑感受到了浓烈的厌烦。 是一点都不带修饰的反感。 他忽然想到小水村那些人说的那些话,说她脾气骄纵,并不好招惹。 他看着她蹙着眉头,恹恹的表情,好像在发脾气,好像也懒得再伪装了。 宋声声说:“我不要你们假惺惺的对我好,你又不喜欢我,他们也没多少喜欢我。” 除了有血缘关系。 难道他们不就是不曾见过面的陌生人吗? 宋声声也很不喜欢霍夫人今天用那样怜悯的、悲苦的眼神看着她,像是要来拯救她一样。 可是她走到今天,都是靠自己一点点计划而来的。 在被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背地里说那些闲言碎语的时候她也会难过的。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刀枪不入,铁石心肠。 被人偷偷摸摸说“不要脸”的时候,也会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里哭。 哭完了擦干眼泪,肿着眼睛出现在那些人面前,故作坚强说自己不在乎。 “你们真的打扰到我的生活了。” “我不稀罕跟你们走。” “还有,我上次说的话都是骗你们的,我过得才没有那么可怜,我的心肠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我不是你们教养出来的听话、懂事、善良的孩子。” “除了钱,我什么都不要你们给我。” 干净利落说完这么一大通。 宋声声扯了扯傅城的袖子,就要他带她上楼。 傅城看了眼霍廑,“霍先生,下次你不请自来,我会让警卫员来把你请出去。” 有些态度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若是霍家的人一开始就是带着真诚找过来,如今不会是这么难堪的局面。 * 霍廑陪母亲一道出了大院。 他们来大院的次数不算多,拢共也就两次,很是低调,因而也没被人注意到,谁也不清楚他们这两次登门拜访真正的由头是什么。 霍夫人并不甘心,哪怕刚才听到女儿说的那些话,也不愿意往心里去。 她的内心深处甚至有点失望。 怎么能这样和她说话呢?这样来伤她的心? 霍夫人又有点不可避免的拿小女儿和她做起对比,两个孩子的性格可以说是天壤之别,霍迦永远都不会这样对长辈说话,也永远不会将场面闹得这么上不来台。 霍迦比起她还要小四五岁,今年是港城大学的新生,学习成绩优异,拿了学校的全额奖学金,这才优秀学生众多的港城大学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霍夫人一直是为霍迦引以为傲的。 “你妹妹刚才说那些话是不是她还埋怨我们?” 霍夫人理解她的怨恨,但是他们当年也是无奈之举,也是根本没有料到后面的局势会变得不受控制。 她和丈夫上了飞机之后的事情根本就不由她来控制。 她回不去了。 就算那时候还能下飞机,但是她不会那么愚蠢的留下来。 局面说变就变,指不定马上就不能走了。 霍夫人深深吸了口气:“我和父亲这些年一直想着你妹妹,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我们真的不是故意弃她不顾,她就一点都不能体谅我们吗?” 霍夫人当然是想要女儿的原谅的。 希望母女团圆,在她踏上回国的飞机时,就幻想着这个画面。 事实却与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霍廑去过小水村,见过那些所谓邻居的嘴脸,他的妹妹能在那样一个尖酸刻薄的地方活成现在这样,已经非常的不易。 哪怕她的性格、脾气都不如母亲所期待的那样。 霍廑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是怜惜她的、心疼她的,“妈,你太急于求成了。我们要多给她一些时间接受。” 他们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不应该把自己的位置摆放的高高在上,好像她没有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霍家人在国外生活了太久,从国外的报纸媒体上了解到他们的日常生活,回国又亲眼所见,大多市民的生活条件。 哪怕心里再沉得住气,也有一点微妙的优越感。 所以他们先入为主,她就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 可其实根本就不应该是这样。 “我给她买了很多东西,我还特意让你妹妹请了一天的假,给她准备了礼物,家里的房间也一直多留了间,除了她,谁都不给。” “阿廑,妈妈这些年真的…真的一直都希望能接她回去。” 霍廑知道他妈说的也是实话,但是情感上的变化,兴许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 霍廑说:“妈,妹妹胆子小,再等等吧。” 霍夫人的眼泪落在脸上,抓着他的胳膊:“你下周还要开国际会议,我下周也得回公司一趟,咱们家里没人能在这里一直耗着。” 耗不起。 两周已经是尽力调整出来的假期。 平时霍家的人都是各忙各的,只有周末和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在一起吃个饭。 霍家人多,家宴也够热闹。 光是准备家宴的佣人就都好几十个了。 霍家老爷子,讲究的很。 霍夫人擦了擦眼泪,下了狠心:“过两天再去学校,你带你妹妹吃个饭,你和她年纪差的不多,你们俩能说上话,你好好给她说通,说明白。” 霍廑无奈,他在去小水村之前也这么想。 现在,根本不觉得有用。 妹妹一路上的成长都是摸爬滚打,鲜血淋漓才闯过尖锐的荆棘林。 她像怕疼却又不怕流血的夜莺,哪怕是会死也要努力挣脱命运的牢笼。 霍廑抿直唇线:“妈,不要逼她了。” 他的妹妹,起码在别人口中,脾气不是个好的。 逼急了她 ,惹恼了她,从此一刀两断。 霍廑光是这么想着也疼得心口不舒服, * 宋声声回到房间,门刚关上,就眼泪汪汪的了。 傅城轻轻叹了叹气,他知道她只是表面上竖起了浑身的刺,剥开这层自我保护的锋利,里面是一颗柔软敏感的心脏。 宋声声没让眼泪掉下来,她低着头:“我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 傅城说:“没有,是他们不对。” 宋声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反正我是不会有错的。” 傅城淡淡的笑了笑,听到她说这样有点孩子气的话,稍稍放下了心。 宋声声很快就好了。 她是敏感爱多想,但也很没心没肺,抱着傅城抱了会儿,就不怎么难过了。 头顶落下一道清冷的声音。 “声声。” 她疑惑:“嗯?” 傅城让她抬头。 她傻兮兮的仰起纤细的脖颈,还没反应过来,柔软的唇瓣贴着冰凉的触感。 第208章 咱们家也不会亏待了她 轻轻柔柔的吻很快像烈酒一样蔓延开来,叫人不清醒。 宋声声很快就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她连什么时候跌落在身后柔软的枕被上都不清楚。 嘴巴有点麻。 她往后躲了躲,男人似乎停顿了下,紧接着就是更加严厉的掌控。 宋声声的喉咙也发不出声音,被堵住了。 算起来,这大半个月,傅城都隐忍不发的很好,以至于她都快要忘记了。 她和他还是夫妻,还有一些职责需要履行。 窗外的风轻轻摇曳着窗帘。 风声轻轻,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弱,藏在月色之后,听着愈发可怜,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似的,含含糊糊。 之后不久,宋声声就睡着了,睡得还很沉,乖巧的睡颜看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傅城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眉眼间丝毫不见疲态。 他的体力,比起从前还要好上一些。 今日有所收敛,不然她睡醒了又会埋怨他不知道心疼人。 傅城在床头放好了温水才下楼,她醒过来嗓子肯定又干又哑的,不喝水不行。 楼下,霍廑已经不在。 傅城看见母亲神色有些沉重,身为长辈,她自然不愿意看声声和自己的亲生父母闹僵了关系。 只是,霍家做的确实不够周全。 叶静看了眼儿子,他身上的衣服整齐干净,连袖口都没皱,她默了下,问:“声声怎么样了?” 那会儿上楼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 傅城说:“睡着了。” 叶静也没多想,这个时候能睡着也是好事,说明她心里也没那么难过。 叶静叹了叹气,“你说你要不要再劝劝?” 傅城看着他的母亲,明知故问:“劝什么?” 叶静知道他心知肚明,剜了他一眼:“那毕竟是声声的亲人,我怕她以后想起来会后悔。” 傅城浑然不在意,过了会儿,他说:“妈,我们现在也是她的亲人。” 他实话实说:“霍家人对她不算上心,没什么好劝的,我也不想让她伤心。” 可能最开始那几年是有些执念的。 后来,又有了女儿。 哪里还能顾得上在国内吃苦受罪的这个呢。 人心都是偏的,傅城很清楚这点。 叶静也默认他说的这点,可是…声声毕竟现在还小,一时冲动,若是将来后悔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她若有所思,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 大儿子也从单位回家了。 傅远身上沾了淡淡的酒气,他没喝酒,因而身上的酒气并不浓郁。 “刚好你回来了,你给我说说霍廑他们打算待多久?” 傅远不用猜也知道她母亲问起这个必然是为了他不省心的弟媳:“下周五回港城的飞机。” “早就安排好了,专机专送。” 周五来,周五走。 满打满算只有半个月。 向来霍家人一定觉得半个月足够他们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叶静脸色不大好,“知道了。” 傅远看着他母亲,问:“妈,怎么了?” 叶静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本来以为大儿子会更理智一些,谁知道他也站在他弟那边说话。 “确实没必要再劝。” “咱们家也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起码傅远至今都不认为,傅家有什么地方是亏待了他这麻烦精的弟媳。 “话不是这么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冲动,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傅城还是挺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的。 然而他的态度依旧坚决,“她不愿意,我不会再让霍家人见到她。” 平白无故伤了她的心。 叶静听着感觉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当恶人一样。 她看着儿子,“你替她考虑清楚后果了就行。”停顿稍许,她说:“不过,霍家人确实也可以不必再往来。” 既然在声声心里有了刺,那还不如及时的给清理了。 也好过永远都留在心里。 “但是我看霍夫人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这段时间你多看顾着些声声。” “我知道。”傅城接着说:“妈,我先去给声声煮碗面,晚上都没吃东西,等会儿该醒了。” 傅城说着就进了厨房,他的厨艺一向不错,煮好了面,顺便准备好了宋声声爱吃的浇头,又看了眼时间,哪怕人没醒,也得把人叫起来先吃点。 吃饱了再睡。 傅远倒是少见弟弟亲自下厨,哪怕知道他会做饭,也确实没怎么见过。 傅远闻着香味也有些饿了,毕竟晚上应酬本来就没怎么吃,“还有吗?给我留点。” 傅城看了他一眼,无比的吝啬,“哥,没了。” 傅城面无表情把锅里的面全都捞了出来,镇定自若:“哥,你饿了就再煮点。” 傅远对他这种做法实在无话可说,还真没想到他会小气到这种程度,“你就不能多煮点?” 傅城挑了下眉头:“抱歉,没这个余力。” 第209章 吃点日常 傅城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傅远颇为无语。 就算料想到他会很吝啬,但是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吝啬,连一碗面都舍不得。 傅远自认为小时候对这个弟弟也算不错,惹祸了还会给他善后收尾,不至于连一碗面都难以得到。 不过傅远也早就察觉到了他弟弟对他的防备。 貌似不怎么喜欢他和弟媳有接触,哪怕是日常多寒暄一句话都非常的介怀。 其实傅远也能够理解,毕竟中间隔了叫人尴尬的婚约,尽管这个婚约早就已经不作数,但是就像横在中间的刺,虽然没有伤到谁,却不能当做不存在。 傅远也很了解他的弟弟,宽阔的心胸仅仅存在于对身边的下属。 对他喜欢的人,占有欲浓烈到了旁人都吃不消的程度。 领地意识非常的强烈,半点都不相让。 傅远说:“一碗面又怎么你了?能浪费多少的时间吗?” 傅城面不改色:“哥,真没空。” 他直接挑明:“你也不爱吃面。” 傅城是知道的,他哥哥和他一样,都是不怎么爱吃面的人。 打小就挑食,什么都吃,但是什么都吃的不多。 这句话,好像一道锋利的线,横亘在两人中间,戳破了微妙的那点平衡。 傅远过了好半晌才作声,“人的口味都是多变的,你不要多想。” 傅城扯起唇角,笑容有些淡淡的,不达眼底:“我没有多想,哥,你也不要多想。” 傅远抿直唇瓣,许久没有吭声。 傅城端着面,就上了楼。 楼上还有个饿着肚子的人在等着他。 傅远静静待在厨房里,很久都没有挪动脚步,若不是他弟弟这句话,他的确忘记了,他确实是不爱吃面的。 今天应酬的饭局上,当然也是有面食的。 傅远一口都没动,没胃口。 偏偏就在刚刚,莫名其妙的一个瞬间,他未经考虑之后就脱口而出。 怎么就想吃了呢? 怎么就愿意张这个口了呢? 理智可以控制大脑,但是脱口而出的话往往代表了内心。 大抵是想扯上一点关系,又好像是这样也能拉近一点怪异的距离。 总之。 这句话说出口就不对劲了。 傅远也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只是不肯承认。 到现在,他依旧不愿意承认,哪怕被他的弟弟用若有似无的话点破了这层朦朦胧胧的窗户纸,他依然觉得这不可能。 傅远默默绷紧了下颌,弧度锋利冷硬。 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没再说。 过了会儿,傅远才抬脚,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厨房。 傅城回到卧室的时候,宋声声的确还没睡醒,任谁累得像头牛似的,倒头睡下一时半会儿的就真的起不来了。 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烙下一枚枚暧昧的痕迹。 她却毫无察觉,只睡得正香。 傅城的眼神暗了暗,走到床边,先把面放在了床头,然后把人从被子里捞了起来,他的手臂圈着她的腰肢,软绵绵的身体靠着他的胸口好像没什么力似的。 傅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指腹漫不经心捏着她的小脸。 “声声,先起来吃点。” 宋声声睡得迷迷糊糊被叫起来,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叽里呱啦的什么,歪歪扭扭贴在他身上,“累。” 她语气里有些抱怨:“你刚才太凶了。” 疾风骤雨那么重。 消耗了太多。 宋声声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重新上学之后,她是有故意借着在学校里读书上课很累了的说辞,让他吃瘪。 她现在真的有点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有时候把傅城撩拨的上不上下不下,她潇潇洒洒的转身走人,她心里也会偷偷乐。 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划算。 这是要付出加倍的偿还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小人之心,她总觉得傅城有意在她身上讨要回来了。 宋声声藏不住事,憋不住话。 她睁开眼,鼻尖粉粉的,睫毛颤动两下,她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傅城装傻,若无其事往她嘴里喂了口汤,“什么故意的?” 宋声声咽下了汤,想了想又把话憋回去了。 “不是故意的就算了。” 宋声声接着就吃完了面,真饿了就吃的很多。 吃完了也没觉得很撑。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来,“他们走了吗?” 虽然没有问具体的名字,但是傅城也知道她问的是谁。 “嗯,走了。” 傅城理了理她的衣服,宽松的睡裙在她身上有些凌乱。 “以后你同意,再让他们过来。” “学校里,我也会派人看着,不让他们随便靠近你。” “不过,他们很快也要回去了。” 没时间、说的难听些也不敢在国内多留,他们或多或少还是会害怕,停留的时间越久,变数就大。 宋声声已经不会失望,点了点头,发自内心由衷的说:“那太好了。” 确实是太好了。 不会再有人惺惺作态到她面前来表现出有多爱她的样子。 反正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就是这么的霸道,要么就不要,要么就给她全部。 不够真诚、不够热烈、不上不下夹杂着怜悯愧疚的爱,她才不肯要。 宋声声吃饱也就不困了,伸了个懒腰,“我想洗澡。” 刚刚就没洗,出了汗,浑身黏黏腻腻,不是很舒服。 她使唤起傅城:“你帮我找找衣服,我要去洗澡了。” 傅城哦了声,正儿八经看着她问:“只用帮你拿衣服吗?” 宋声声才懒得理他。 臭流氓。 * 这天过后。 或许是她面无表情说清楚的那段话足够绝情,总之宋声声有好几天没有再见过霍家的人,也没有再听到他们的消息。 听说好像回港城去了。 中间给她送过几次东西。 宋声声收下所谓的礼物,转头就去黑市把东西给卖了。 赚了一笔钱,心满意足存进自己的铁皮盒子里。 转眼也快到了春天的尾巴。 宋声声上大学的日子也快过去了半年,这半年里,平反的人越来越多。 傅家也有几位,原本在省里面的干部,后来被下放,如今给平反了,官复原职。 既然是好事,怎么着家里也得吃顿饭。 亲戚们凑在一起聊起来的话题也无非就那些,相亲、找对象、结婚、生小孩。 哪怕是高知人群,也不能免俗。 先是拐弯抹角的问起傅家老大的婚事怎么也没个着落,是没有去相看,还是别的什么。 毕竟年纪和长相摆在这里,也该成家了。 按着傅家老大的条件,想找个对象肯定是不难的,看起来一表人才,也不像是会有什么隐疾的样子。 至今迟迟没有听到消息就很奇怪。 叶静听到她们这么问,也只能笑了笑,别的话也没法说。 “孩子的姻缘也都是他们自己的缘分,强求不得。他喜欢谁就娶谁,这没眼缘的,我和他爸也不能强逼。” “话是这么说,但也该着急了。” “是是是。” 傅远都快三十岁了,再不结婚外面的闲话都不知道说成了什么样子。 叶静怎么可能不着急,也是拿这个祖宗没有办法。 上回好好的相亲,也被他自己给作没了。 说来说去,能怪得了谁呢? 只能怪她这个儿子眼光太过挑剔。 “傅远有没有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铁路局里新进来几位年轻的干部,长得都不差,家里条件不说有多好,但也都是清白人家出来的姑娘,不然让他去见见,看着合适说不定也能凑个好字呢。” 铁路局的工作也不差。 起码是很稳定的,说出来也很体面。 而且父母再往上点的长辈兴许都是认识的,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亲上加亲。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基本上都不会找工作不合适的对象。 门当户对四个字,那是早早就刻在心里头的。 像傅城这样的,的确是少见。 “我问过,说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叶静说。 “不对吧,我怎么记着他喜欢大家闺秀一点的?思想比较成熟一些的姑娘,能撑得起事情,不太爱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这你也清楚?” “先前老林家的姑娘不是喜欢过他吗?哭着闹着要老林帮她牵线,谁都不要,就要傅远,你们也知道傅远平日里都体面做人,对这小姑娘那是不假辞色,面都不见。”这事她至今都还记得很清楚,“老林也心疼女儿啊,就去他面前委婉的打听,真就半点可能性都没有吗?他就给说了实话。” 这事说起来也过去了好几年。 当初那个非他不嫁的小姑娘也已经结婚生子了。 叶静听到这事也不奇怪,她的两个儿子脾气都没好到哪儿去。 叶静只能说:“我是管不了他的。” 对方笑了笑:“还是工作太忙,没空去和新同志结交,回头让他们见见,说不定就看对眼了。” 叶静却不乐观,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大儿子喜欢成熟稳重的姑娘。 上回相看的那个,难道还不够成熟稳重? 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学历高,人也聪明,知仪守礼,方方面面都挑不出一点的不好。 这死小子不还是没了后文,就说了三个字——不合适。 叶静左看右看,都觉得很合适。 还真没看出来到底哪里不合适了。 不过是他娶妻生子,他不满意,觉得不合适,那她再怎么满意,觉得喜欢也没什么用。 “你们家傅书记没有意见?就让他这么拖着?我和你说句实话,咱们平日也都不是好事的人,这也是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太厉害了。” 第210章 二胎 说完傅家老大的事情,她们紧接着又说起了孩子的事。 “说起来声声和傅城也结婚好多年了,小池马上就要七岁了,两人也没打算再要个孩子吗?早生晚生还不如早点生,对身体好,两个孩子感情也好。” 叶静也想再要个孙女,可是这件事也不是他们做长辈的说了算,也得看两个人是怎么打算的。 她逼得太紧反而不好,而且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她再三催四请也不会怎么样。 “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咱们当长辈的不能急。” “说的也是,不过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叶静笑了笑:“没呢,不急不急。” 叶静这么说,其他人反而不好说什么,“我看你也可以稍微提一提,不然小池一个人未免太孤独了。” 叶静点点头:“回头我问问。”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谁知道回头是什么时候。 叶静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亲戚。 隔天傅远就听说了这事,他只是淡淡的说起来,“妈,我的事情你不要让她们多过问,我心里都有数。” 叶静也不知道儿子的耳朵怎么这么灵敏,怎么听说的这么快。 “你那些叔叔婶婶问的也没错,你的个人大事是该提上日程,又不是小孩子了。” 傅远问:“您想让我随便娶个什么人吗?您和父亲都是自由恋爱,自由婚姻,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 叶静被说的哑口无言。 她气结到:“我没让你自由恋爱吗?现在干什么不都是提倡自由?我和你父亲从来都没逼迫过你,是你自己不上心。” 叶静紧接着说:“你和妈说说看,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只要爸妈有这个本事都努力给你找来。” 傅远随口说:“妈,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碰到了就喜欢了。” 叶静对他这种敷衍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是也就单纯的觉得他是眼光挑剔。 叶静接着就说:“你弟弟兴许第二个孩子都要生出来了,也不知道你到时候能不能谈个对象。” 傅远抿了抿唇:“弟妹怀孕了?” 叶静说:“没有,就是觉得他们俩也该要第二个孩子了,如果他们都喜欢孩子的话。不过我看声声应该是喜欢的。” 傅远默了良久,嗯了声。 算起时间,他们俩是到了该要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了。 过完年,小池也快八岁了。 再要一个,也很正常。 傅远本来不应该多问,他偏偏就是说出了口:“妈,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叶静随口道:“这种事也不用特意提,找个合适的机会暗示两句,你弟弟就什么都明白了。” 傅远嗯了声:“也是。” 叶静越说越来劲,也没去看大儿子的脸色,她说:“你弟弟和声声长得都好看,你看小池脾气多好、长得多好,谁见了都喜欢,他们俩再要个女儿,肯定也特别可爱,特别招人喜欢。” 叶静说着就更期待了。 “我还真得催催,要是个小孙女就最好了。” 第211章 二胎吗? 这人有了念想,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我看声声还挺喜欢睡觉的,刚才吃的也不少,大嫂,声声平时就这样吗?” 叶静被这么一问,觉得是,又感觉声声最近吃了睡、睡了吃,确实有些反常了。 叶静迟疑的这一瞬,这人心里顿时就百转千回起来,随即笑了笑:“说不定声声这会儿已经揣上了你的小孙女。” 叶静倒也没有表现得大惊小怪,镇定从容地说:“这种事也不好说,她最近学习辛苦,也是累了,吃得多睡得多也正常。” 尽管在亲戚面前这么解释。 叶静心里头也隐隐起了这种猜想,该不会真是有了吧? 声声的性子多多少少有点迷糊,可能身体哪里不对劲,她自己也没察觉到。 隔天中午,叶静就去傅城面前旁敲侧击,“声声最近身体怎么样?” 傅城想了想:“还挺好的。” 他问:“妈,怎么这么问?” 叶静的话还是说的很委婉,“你不觉得声声最近很嗜睡吗?尤其是放假的这两天,基本都在房间里窝着,睡醒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困。” 叶静怕儿子像个粗心的男人,什么都不懂。 她接着说:“我就没见她怎么下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不是什么能忍得住的人。久而久之,哪能不出事?” 傅城沉默的听着,半晌没吭声。 叶静当他油盐不进,狠狠掐了他一把,“别不把我的事情当回事,你空了就带声声去军区医院查一查,知道吗?” 傅城起初听到母亲这么说,真的觉得是他的母亲多虑了。 每次去学校接她回来,他的确就像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有些受不住。 她累着些,也正常。 嗜睡爱吃,好像平时也这样。 所以傅城没觉得有什么,心细如发的男人也没多想。 母亲这么一说,傅城也多了几分怀疑,说句心里话,他也不排斥再要一个孩子。 但是如果真的有了。 这个孩子注定会又分走她的部分注意力。 傅城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点,他很自私,希望她能把所有的爱、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这里。 哪怕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也不能够和他抢。 他也不愿意分享。 傅城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不太正常的、也不太对,更不怎么能被人接受。 所以他从未开口说出来过。 只默默的圈着她的这点领地。 “知道了,妈,改天我就带她去军区医院。” “也别改天了,尽快。”叶静又问:“声声这个月来事儿了没有?” 傅城沉默,然后摇了摇头:“还没。” 叶静眼神都变了,眸色亮了亮,“她以前小日子准不准?” 傅城深深出了口气:“准。” “这不就得了,今晚你好好给声声说说。”叶静紧接着就警告他:“这些天你不能胡来,姑娘家的身体很重要,经不起糟蹋。声声的身体也不好,你得会心疼人,不能当只顾自己的畜生。” 傅城知道他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没反驳。 但他也绝不是连最基本的欲望都克制不住的人。 他还没禽兽到这个份上。 “我知道的。” “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声声这会儿还在楼上睡觉吧?” “嗯。”傅城淡淡道:“等她醒了我问问她。” 宋声声其实早就醒了,只是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都说春困秋乏,这马上都快要到伏夏了,她还是犯起了懒,活脱脱的懒骨头。 傅城上楼的时候,还给她倒了杯牛奶。 宋声声爱喝牛奶,以前在宁城也难买到牛奶,跟着傅城回首都之后,反而想喝就喝。 宋声声双手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抿着。 傅城见她喝得差不多了,冷不丁冒出了句:“声声,你这个月还没来事儿吗?” 以前两人天天住在一起的时候。 傅城对她的这些事是了如指掌,甚至那时候她的小衣小裤都是他帮她洗的。 宋声声想了想,“没有呢。” 还没来,她挺高兴的,希望一直都别来了! 每次来事的时候,都要痛得死去活来,吃苦受罪的就只有她。 躺在床上,动都不太能动。 捂着肚子,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想吃。 说完,过去了很久。 宋声声感觉到傅城看她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她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傅城心情微妙,他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有两次,情难自抑时很是冲动。 若是真有了。 可能就是那两次出的意外。 再看她懵里懵懂,什么都没察觉到的神情。 傅城又有点想叹息,不过她如果能一辈子都这么稀里糊涂的也没关系。 傅城抿了抿唇,告诉她说:“声声,明天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 宋声声就更不明白了。 她又没有哪里不舒服,怎么要去做检查? 傅城的身体看起来也没什么毛病,他的体格肯定比她更健硕。 宋声声放下水杯,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去还是我去?” 她的目光有些愚蠢,楞楞看着他,接着追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傅城看着她:“没有。” 宋声声脱口而出:“那为什么要去医院检查?我也没有不舒服。” 她最近身体好的很!能吃能睡! 就是有点太能吃能睡了。 傅城目光沉了沉,盯着她看了半晌,委婉的提醒她:“你的小日子还没来。” 宋声声本来想说没来就没来啊,不挺好的吗?她还不用心惊胆战的迎接肚子痛。 不过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宋声声总算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她的表情一下子也变得很奇怪,过了会儿,她小声又有点结巴地说:“不、不可能的呀。” 她在这本书里。 只有两个孩子啊。 她现在又根本没有和沈知书有点什么关系,也就是说,不可能会有和他的那个孩子。 傅城没有和她争辩,只说:“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 宋声声垂着脸,手指交缠在一起,好像无比纠结的样子。 怎么会呢? 她应该不会的呀? “不、不会的吧。”她还是不太敢确定。 傅城搂住了她,安抚着有些不安的她,“你最近有点嗜睡,有了我们就生下来,没有就当做体检了,不用担心。” 宋声声就是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也有点好奇,如果她真的又怀孕了?还是个男孩吗?还是在在那个孩子吗? 肯定不是了。 宋声声紧锁眉头,她靠着他的肩头,“那…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 第212章 小池知道吗? 宋声声一夜都没睡好,中间断断续续醒了好几回。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在镜子里看到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也有点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傅城一路上都牵着她的手。 到军区医院,是妇科主任亲自帮忙看的。 怀孕检查也不是多复杂的东西,原本是不必兴师动众,要主任出马的。 可是毕竟对方身份特殊,医院这边也不敢懈怠。 宋声声还没做检查就开始害怕了,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迟迟不肯抬屁股。 她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慌。 傅城见她脸色苍白,也不太敢逼迫她,他坐在她身边,耐着性子:“怎么了?害怕了?” 宋声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她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他,眼尾好像潮潮的,沾染了几分潮湿的水汽似的,有点可怜又祈求的看着他,“我今天不想做检查,不然改天吧?” 傅城攥着她的手,低声问道:“上午不行,下午呢?” 这事是躲不过去的,既然如此,倒不如早点检查清楚。 宋声声一时又闷不吭声了。 她也知道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可她现在就是心慌。 她深深吸了口气,说:“那、那下午吧。” 傅城嗯了声,男人起身转头就去同军区医院的医生说把检查时间挪到了下午。 宋声声煞白的脸色比起刚才看起来好了一点。 紧绷的身体也不再颤抖,慢慢的平静下来。 她忽然想去上厕所。 傅城陪她一道过去,还没到洗手间,就在军区医院妇科的走廊碰见了他哥。 傅远今天到医院里来,也是在他母亲磨破了嘴皮子的情况下,来医院见一个医生。 医院的工作很忙。 傅远刚才已经见过了母亲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两人见了面,打了招呼,简单的聊了两句,也就没别的了。 可能是他的态度淡淡的。 女医生也不是很热情,话很少。 傅远看见弟弟和弟媳,几乎马上就想起来了母亲前两天说的话,他的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宋声声的肚子。 很平坦,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本来就瘦,腰肢细细的,几乎没什么肉的样子。 傅远问:“生病了?” 傅城倒是没隐瞒:“声声可能又有了。” 傅远镇定自若哦了声,接着便光明正大看向她,目光同平时没什么两样,也和看别人的眼神没什么不同,他不咸不淡道:“好事,恭喜。” 宋声声就像个鸵鸟,埋着脑袋,没吭声。 傅远很快就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眼神,他问傅城:“小池知道吗?” 傅远对自己这个年纪小小的侄子,也有一定的了解。 看似听话,乖巧又懂事。 但是他们傅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是不善妒的。 他的侄子,又出奇的依赖他的母亲,知道了怕是不会高兴。 哪怕他什么都听他母亲的。 怎么对他都能被原谅。 但是—— 他绝不会心甘情愿被分走一半的母爱。 傅城还没开口,宋声声没憋住,弱弱的声音冒出来:“大伯哥,这事还没确定。” 傅远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和平常有点不一样,更小声,更不情不愿,好像自己的丑事被一个人外人知道了的那种窘迫。 “什么时候检查?” “下午。” 傅城替她回答了之后,随口问他哥:“哥,你见过赵医生了?” 傅远抿了下唇,淡道:“见过了。” 傅城知道他哥今天到医院里来见他那位相亲对象,他平时不是会问这种事的人,这会儿看起来似乎很好奇:“人怎么样?” 傅远默了默,“挺好的。” 宋声声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也有点好奇,却又没表现出来,她可不会多打听。 傅城似乎还想再问问,傅远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而是问:“这个点还早,你们不先回家待着?” 傅城说:“正准备回去。” 傅远停顿了一个瞬间,说:“我刚好也要回去,走吧。” 傅城没和自家兄长客气:“谢了。” 宋声声从头到尾就没吱声,像条尾巴默默跟在傅城的身后,哪怕对他们刚刚说的事情好奇的要死,也抿紧了嘴巴,没有多问一个字。 傅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傅城和宋声声坐在后面,路上兄弟俩话也不多。 还都是宋声声听不太明白的事情。 到家之后。 叶静见他们三个一起回来的,还有些惊讶。 傅城随口同母亲解释,是在医院碰到的。 叶静立刻就懂了,立马把人扯过去,“怎么样?” 傅远这次连挣扎都没有挣扎,直接开口说:“不合适。” 叶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句话,居然也没觉得难以接受,她说:“不合适就再看看,总能碰到合适的。” 傅远没再说话。 宋声声上楼去了,她觉得大伯哥刚才在医院说的也对。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 也不知道小池能不能接受的了。 有个妹妹可能还好,有个弟弟,若是同梦中那样合不来,那她左右为难,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要向着谁。 宋声声轻手轻脚推开了儿子的房门,“小池?” 傅落池小同志现在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每天的作业会比以前还要多一点。 听到妈妈的声音,端正坐在书桌前的男孩转过身,一下就笑了起来:“妈妈!” 宋声声走过去,先揉了揉他的脑袋,又看了看他的课业本。 迟疑了会儿。 她才慢吞吞的说:“小池。” 她问:“你想要弟弟或者妹妹吗?” 男孩似乎有点疑惑,仿佛没有听明白母亲的话。 第213章 都不喜欢 宋声声感觉儿子好像没有听明白她的话,于是她犹豫了下,继续轻声细语的问他:“就是、就是妈妈如果再生一个小孩,你会喜欢弟弟或者妹妹吗?” 傅落池今年已经七岁,马上就快要八岁了。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笨笨的小孩子。 当然听得懂妈妈说的话,只是他心里其实没那么高兴。 他一点儿都不希望自己再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傅落池都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理由。 男孩在妈妈面前又不是很情愿撒谎,他板着张小脸,不太开心的时候神情其实和他的父亲很像,都是有点摆在脸上的闷闷不乐。 傅落池抱住妈妈,埋着小脸,“妈妈,我可以不喜欢吗?” 他又不想撒谎。 又不想让妈妈很失望。 宋声声听到这个回答,竟然也没觉得意外。 反而有种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摸了摸小池的脑袋,“当然可以的。” 看来她梦见这本书的剧情,基本上还都很可靠真实。 小池并不喜欢叫在在的那个弟弟。 他的弟弟,也很不喜欢他。 两个孩子,似乎压根都容不下对方的存在。 傅落池其实很聪明,他的情绪也是敏锐的,甚至可以说是尖锐的,只是这种尖锐,他很少在妈妈面前表现出来。 他更愿意自己在妈妈的眼中,是很听话的。 是讨人喜欢的。 傅落池抬起小脸,眼巴巴看着妈妈,漆黑的眼珠好像泛着湿润的光泽,他问:“妈妈,我现在是已经有弟弟妹妹了吗?” 宋声声摇了摇头:“还没有。” 她接着就补充说:“其实妈妈也不知道。” 傅落池噢了噢,紧紧抓着妈妈的手不想放开。 宋声声也没有扯开他,只是有点犯起了愁,如果她这次真的怀上了,不会在将来,这俩孩子又要闹得你死我活吧? 宋声声并不希望见到那种自相残杀的画面。 她抱着儿子,哄了会儿。 傅落池闷着声,也不说话。 他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弟弟妹妹呢? 他的很多同学都有弟弟妹妹,每天都带着一起玩,可是傅落池就是不想和别的孩子,一起分享妈妈对他的好。 宋声声哄好了儿子,才从书房里出去。 傅城看她很凝重的表情,就猜到了母子俩躲在书房里说了什么悄悄话。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儿子就像他一样,对这个家里多出一个孩子是抵触的心态。 傅城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明知故问:“怎么不开心?” 宋声声摇摇头:“我没有不开心。” 她有点自欺欺人地说:“傅城,我觉得我应该没有怀孕。” 傅城不是医生,看不出来。 “下午去医院查了就清楚了。”傅城深深看她一眼:“这次不能再躲了。” 其实傅城也觉得仅有的那几次胡闹,应该不会那么巧就怀上了。 宋声声哦了哦,“我现在不怕了。” 傅城这人心里也别扭,她怀上了,他不会有多喜欢。 可是她若是庆幸自己没有怀上,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就好像她现在非常不情愿给他生孩子一样。 第214章 期待和失落 下午到医院,上午的流程又重新来了一遍。 只是最后,宋声声没有再退缩。 她想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其实宋声声现在有点记不清楚当时她怀着小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刚开始肯定是有些慌张和无措,慢慢变成了惊喜,又慢慢的无法控制自己厌弃的情绪。 整个人好像一张在狂风骤雨中被撕碎的纸。 彻彻底底的破碎了。 傅城在她进检查室之前,看着她又开始隐隐发白的脸,退让了一步,抿了抿唇,说:“就算有了,你不想要的话,我们就不要。” 如今国家已经没有那么大力的倡导要多生孩子。 尽管一家只有一个孩子的情况,少之又少,但对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并没有很难接受。 宋声声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是反应迟钝,但又不是脑子。 听得出来傅城声音里面的低沉情绪。 她说:“我没说我不想要。” 傅城绷着的脸好像缓了缓,攥着她的手指也没有刚才那么用力。 宋声声接着说:“但是我也没有做好再生一个孩子的准备。” 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软软糯糯的,听着就让人心疼,“我怕我养不好孩子。” 说完这句话,就轮到她进去做检查了。 她紧张的要命,进去的时候都有点不情愿松开傅城的手。 但是傅城又不能跟着进去,男人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没事,很快。” 检查的确很快,结果出的也很快。 军区医院用的都是最先进的仪器,都是刚从国外进口来的器械。 只需要等个三十分钟,就能看出结果来了。 宋声声坐在长椅上,靠着傅城的肩膀,什么话都不想说,就是心累的。 “都怪你。” “不是你,我现在根本不用这么提心吊胆。” 宋声声现在有点小崩溃了,趴在他的肩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无声无息,坠下来,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珍珠,沾湿了脸庞。 “我可不想挺着大肚子去上学,到时候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傅城紧紧搂着她的腰:“那就不去。” 宋声声的眼泪停不下来,泪眼朦胧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难过。 可能是因为在此刻,在这个瞬间。 她很清楚的意识到。 那个在梦里和她短暂交会过几次的、那个孩子。 那个性格不太好、似乎也全都是缺点的孩子,这辈子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会再出生。 永远都不可能再出现。 宋声声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有点止不住了似的。 傅城抬起她的脸,一点点帮她拭去眼泪,可是越擦好像越多,一点都不受控制。 他这次耐心却极好,也没劝她别哭。 知道她这会儿正是需要发泄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她会哭得这么难过。 傅城的心里也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刺过了一样,他的声音听着有数不尽的失落:“声声,你就这么不想生我的孩子吗?” 宋声声说不出来她莫名其妙难过的原因。 这个秘密,或者说,那个孩子,现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不是、不是你说的这样。” 她索性伸出胳膊紧紧搂住了他,脸上的眼泪默默蹭到了他的衬衫,她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想哭,你不要怀疑我。” “难道我连随随便便掉眼泪的权利都没有吗?” 她有点无理取闹的这样说。 傅城轻拍着她薄薄的后背,他并不喜欢这种她心里有事在隐瞒他的感觉,好像被她当成了外人,隔绝在她的心房之外。 她眼泪汪汪的哭完。 检查结果也出来了。 妇科的主任亲自来看过检查报告,院方这边反正是有些兴师动众,无比的重视的。 主任犹豫了会儿,说话还是有点直接惯了:“报告没问题,没怀上。” 傅团长的爱人,压根没怀孕。 主任本来还怕他们两个听到这个结果还会失落,没成想傅团长的爱人看起来好像松了口气一样,并不是很想要的样子。 傅城拿过病历和检查报告,“辛苦了,多谢。” 主任感觉傅团长的心情似乎不太愉快,她赶紧说:“应该的。” 傅城的心情确实不好,比起上午还要糟糕。 他太过在意她的态度,对她任何一点的懈怠,心里都会充满怨气似的,觉得不痛快。 宋声声确实长舒了口气,不过心里那股酸涩的难受,还一直存在。 傅城牵住了她的手:“走吧,回去了。” 宋声声跟着他,默默往前。 刚到走廊,傅城的脚步就慢了下来,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他平静的阐述道:“声声,你好像很开心。” 宋声声停下来,似乎才察觉到傅城的情绪不好。 她没说实话,只用闷闷的声音说:“我还要接着上大学的,我也没有很开心,就是没做好再生个孩子的准备。” 初夏的风,夹杂着淡淡的芳草清香。 风一大,吹得头发都乱了。 傅城帮她理了理细碎的散发,声音淡淡:“我知道。” 说着知道,信与不信,却是一个字都没表达出来。 军区医院里,也能碰到熟人。 傅团长带着爱人到医院看病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傅城刚把人从医院送回家,就接到了军区领导打来的、问候的电话。 关心他的身体的同时也顺便关心了他的家属。 领导这通电话,自然也不全只是关心关心他的身体,还有别的事情想要和他商量。 第215章 时光匆匆 宋声声没有偷听傅城打电话,只是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傅城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凝重那么一些。 宋声声从得知自己没有怀孕之后就如释重负的,吃的更多了,困意也更浓了。 说的难听些,她是有些没心没肺。 她咬了口饼干,边吃边问傅城:“电话里说什么啦?” 傅城没打算把军区里的事情和她细说,只轻描淡写的告诉她:“没什么事。”停顿稍许,他接着说:“可能过两天要出趟远门。” 这次的军演在海岛上,几大战区的联合军演,和平时也不太一样。 傅城人还没走,就开始放心不下:“我不在的那几天,你有什么事就及时打电话到家里,或者给小陈打电话。” 小陈是傅城的警卫员。 傅城这次回来,职位八成是还要再往上升一升的,这其实也是其他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这些年,他在军区领导眼中是很成熟稳重、不仅聪明、还是能结结实实扛起事情来的军官,他的确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战功赫赫。 每次出任务,起码都能拿下一个二等功。 就算是军演,也从来没输过。 宋声声习惯了他的叮嘱,他好像特别不放心她一样,到现在还把她当成小孩子来看,“我知道了,我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到现在她都是吃不得亏的人。 不会受了委屈就默默忍下来。 傅城听到这种话反而安心了一些,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的心眼都在明面上,压根看不到暗地里对她不满的人,防不胜防。 傅城之前也不是没提醒过她,但她每次都听得很敷衍,次数多了,还不如不说。 与其如此,倒不如他默默出手,帮她修理干净了那些暗处的枝桠。 不过宋声声确实还有些舍不得他,腻歪的时候多了,渐渐的,好像习惯了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在自己身边。 宋声声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仰着张乖巧柔和的小脸,水亮水亮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也不舍得挪开。 “傅城,我会想你的。” 她在他的唇瓣轻轻磕下一个吻。 她用柔软的声音说话时听起来就会有点黏黏糊糊:“你呢?你会想我吗?” 无论过去多久,每次她这么热切的表达对他的想念、对他的喜欢。 他都会如第一次听到那样,心情悸颤。 傅城圈着她的腰肢,也低头亲了亲她,比起她的浅尝辄止,要过分许多。 顶开齿关的唇舌,暧昧交缠。 仿佛能把人给顶死了。 她的喘息声渐渐剧烈,傅城慢慢平息下来,沙哑的声音,轻缓的语气:“会。” 他都舍不得走。 尽管再怎么舍不得,到了日子,傅城还是得去执行军演的任务。 宋声声快放暑假了,到了期末,在大学的课程也没有之前那么多。 这边傅城前脚刚离开首都,大院里就开始渐渐传起了宋声声以前在宁城的时候,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往事。 说的绘声绘色。 连她抛夫弃子去阳城去找邻居竹马私奔这段故事都被挖了出来。 第216章 暗处解决(新增两千字) 事发突然,却流传盛广。 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传起来了。 还说的很细节,一点儿都不像是有人在胡乱编排,而且胡说八道的人肯定也不想得罪了傅家,说这种毁人清白的话,不是自找麻烦吗? 大院里的干部家庭,也不是没有好事者。 虽然不会到处嚼舌根,但心里已经有了数,就说傅家这个儿媳妇长得这么好,哪里是能守得住的呢?只是傅城在大院里也是数一数二条件优越的人。 再过两年,当个首长,不是问题。 上哪里去找这么年轻还如此英俊的、位高权重的首长呢? 也就只有宁城这种小地方来的,眼界那么低,道德那么卑劣,结了婚之后还不老实,惦念着有缘无分的青梅竹马。 好在宋声声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每天上课、考试,忙得很。 都没空回来,也就没听到这些纷纷的议论。 警卫员小陈当天就给团长打去了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一说。 “团长,那些更难听的话我都没法说出口。” 傅城白天受了伤,掌心被匕首捅了个对穿,他面不改色在医疗站这里换药,听到警卫员说的话,脸色冷了冷:“我知道了,你不用管,有事只需要打电话告诉我。” “是!团长。” 傅城担心的是这些话传到家里人的耳朵里。 父亲和母亲那边,他会去解释。 只是其他的亲戚、朋友,甚至是工作上的同僚,听说之后总是会忍不住要问的,再碰到面,提起这些事,怕是要给人难堪。 知道宋声声跑去阳城差点私奔的事情,就那么几个人。 陆沉渊不会胡乱说话,她自己就更不可能做这种傻兮兮的事情。 剩下来的,除了赵小宁也就只剩下沈知书本人。 沈知书会是那种人吗?哪怕得不到也宁愿亲手毁掉她的生活,不断的给她找麻烦。 傅城无法理解,也不太愿意往那边去想。 沈知书难道不清楚这些事传出去,对她而言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沈知书的确不会在乎他的名誉,但是她呢? 这未免也太极端,太过自私了。 傅城当天晚上就打了几通电话,在电话里大发雷霆,隔着千里也能感受到他冷冰冰的怒意,他在电话里冷冷的警告。 若是再败坏他爱人的名声,对谁他都不会客气。 有不相信的人,都可以试试先行开刀。 傅城从进了部队之后,性子就被磨炼的更加沉稳,大院里的人听出来他的冷戾,也就很识趣的闭嘴不再提起,免得因为这种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引火烧身。 在学校里勤勤恳恳考试的宋声声还不知道有个大麻烦被悄声无息的给解决掉了。 她每天都在为期末考试头疼,中午连饭都不想吃,都还是203的室友去食堂的时候顺便帮她在饭盒里带了点。 考完试这天,她才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没那么重。 这天刚好也是宋裴远和宋杳杳高考出成绩的日子,两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少女搭乘牛车去了阳城,路上饿了就啃饼子。 到了阳城,才又灰头土脸的蹭电台来听。 碰到好心人,用他家里的电话给电台打了过去,查他们的高考成绩。 宋裴远考得很好,要想上首都那边的大学,压根不是问题。 宋杳杳相比较而言差了一点,不过上大学也是板上钉钉。 宋杳杳啃着手里的饼子,吃着有点干巴,她坐在宋裴远旁边的台阶上,亮晶晶的眼睛朝宋裴远看了过去:“哥,咱们是不是可以直接去找大姐了?” 宋裴远认真点了点头,嗯了声:“杳杳,吃完我就去买火车票。” 宋杳杳很高兴:“好!” 宋裴远身上还是留了点钱的,他这次闷声不响的带着妹妹出门,本来就打算坐火车到首都去。 从宁城到首都,坐上一夜的火车也就到了。 宋杳杳是头一回坐火车,还有点紧张。 宋裴远一路都抓着妹妹的手,另只手提着行李,生怕她被自己给弄丢了。 出远门还是得省这点钱花,他买的干粮,都紧着宋杳杳先吃,等她吃饱了他再吃剩下来的。 就这样,兄妹两个不声不响就到了首都。 宋家老两口发现俩孩子都不在家的时候,差点给急疯了。 现在出门没有从前那么严格,不需要工作证明也不怎么查看介绍信。 等两口子看见儿子留下来的那封信,看完上面的内容气得整个人都要晕倒了。 他们这沉默寡言的儿子,总是不动声色就做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吓唬他们! 而且宋妈也真是不清楚,宋声声到底给他们兄妹两个下什么迷魂汤了?一个个都向着她。 这死丫头逢年过节从来都不知道寄点东西回来,她现在是飞黄腾达了,早早把他们小水村这一家子抛在脑后。 他们眼巴巴凑过去,一点都不值钱的样子,也怪难堪的。 而且宋妈还记恨着当初傅城用她的儿女威胁过她的事情,她怕傅城不动声色祸害了她的儿子女儿。 这俩孩子跑过去就是羊入虎口。 宋妈当即就找到了公社大队去,找大队长想办法。 可是宋裴远和宋杳杳都是成年人了。 腿长在他们身上,大队长也管不了他们要去哪里啊。 宋妈咬牙切齿的从公社大队离开,回来碰到赵小宁,拉着侄女就把这个事儿给她说了。 赵小宁打从上回霍家的人来找宋声声就心神不宁,她这段时间表面上看都在老老实实的割草喂猪,补贴家用。 私底下胆子已经大起来了。 想踩着改革的这阵风,早早成为万元户! 她和几个以前因为投机倒把、现在刚被放出来的小伙子,合起来接着干起了倒卖的事情。 短短一个月,就赚了不少钱。 赵小宁听到姑姑这么抱怨,心里的主意又活络了起来。 宁城毕竟是个小地方,人少钱也少。 她要赚大钱,还是得去大城市。 而且她现在还算年轻,二十多岁,她的目标一直就没变过,这辈子一定要嫁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傅城那边不行,还有别人。 赵小宁就不相信了,傅城和宋声声这辈子莫名其妙就能好好过一辈子。 宋声声能跟人私奔一回,就有第二回。 赵小宁压下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她抓着姑姑的手,安慰她说:“姑,您别担心表弟他们,我过几天就去帮你打听,把人给叫回来。” 宋妈心想自己还真没白疼她,“好好好,你把你表弟还有你表妹都给我叫回来!” 俩孩子现在都是她的宝贝疙瘩。 可不能出一点事情。 宋妈从始至终都觉得她的儿子将来必定是有个大出息的,不能出一点事情。 这边火车咣当咣当走了一夜。 清早的第一缕光,缓缓照亮车窗玻璃。 宋裴远守着妹妹熬了一宿,总算平平安安到了首都。 下车之前,两人都洗了把脸。 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才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了火车。 宋杳杳第一次出远门,很紧张。 一路紧随着哥哥不放,宋裴远轻车熟路找到了干部大院的门口。 看见院门前扛着枪站岗的警卫兵也不觉得害怕。 像上回一样,他刚靠近就被叫住了。 “你们找谁?干什么的?” 宋裴远上次也是直接找到了大院门口,碰到了他要离家出走的姐姐。 后来知道姐姐被傅城找了回去,如果不是他要准备高考,他早就又跑过来了。 “我找我姐。” 宋裴远从衬衣口袋里拿出照片,又告诉了警卫员她的姓名,还有傅城的身份。 警卫员去打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 就把人放了进去,还派了个人带他们一起过去。 宋杳杳就藏在哥哥身后,被威严的警卫员盯着,刚刚半句都不敢吱声,这会儿也不敢乱说话,有点害怕。 到了傅家住的这栋院子的门口。 宋杳杳才小心翼翼扯了扯兄长的袖口,小声地问:“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大姐?” 宋裴远说:“很快。” 叶静今天不在家,工作忙,脱不开身。 自从丈夫升上去了之后,她的工作也忙碌了不少,多了许多从前没有的工作内容。 好在今天是周末。 宋声声放假在家,她现在其实也不住在这边,早就搬去了军区大院。 只是今天要带小池过来,到陈老他们的家里上课。 宋声声把孩子送过去,就钻进卧室里补觉了。 傅远今天难得这个点还没出门。 刚才警卫员打的这通电话就是他接的,对宋声声的弟弟妹妹,傅远只有一个听说过的印象,从来没见过。 两个年轻人,看着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 尤其是她弟弟,板正挺拔的身姿,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很好看,写着严肃正经,一看就不是会讨好人的那种。 至于她妹妹,更没什么存在感。 傅远看着两人,几秒钟后,平静移开视线,吩咐保姆:“去楼上敲门,告诉她有客人来了。” 第217章 弟弟妹妹 宋裴远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喜欢他打量他们的目光。 宋裴远面无表情,迎着对方的视线,也没有少年人面对权贵的畏惧和敬仰。 倒是宋杳杳生了点惧意,感觉眼前这个人就像他们学校里最严厉的主任,随时随地会吐出冷冰冰的字眼来训斥他们。 傅远看得出来,她的弟弟,并不喜欢他们家的人。 不过她的弟弟对傅家有无好感,都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傅远看着他们两个,兄妹两个倒是能沉得住气,她的妹妹看起来更拘谨一些。 傅远也听说了。 宋声声上次离家出走,他这个弟弟是一路跟着的,等过完了年,把人安顿好了才悄声无息回了宁城。 事后亦是非常沉得住气,愣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往外透露,一封信、一个电话都没有。 若是换成其他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未必能做到他这么周全,想的那么深远。 所以,傅远对他的印象也不差,起码停留在这是个聪明人而不是一个蠢货的层面。 傅远当然也不会和一个毛头小子计较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他问:“你们是坐火车来的?” 尽管宋裴远对傅家的人没有任何的好感,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嗯。” 宁城到首都的火车,时间不算太长,但也不短。 火车上人挤人,条件也很有限。 无论是吃的还是喝的,都很贵。 他们两个看起来就不是条件特别好的样子,不过瞧着也不狼狈,起码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蓬头垢面的感觉。 傅远接着又客套地问:“吃过了吗?” 宋裴远生硬地说:“吃过了。” 吃了干粮,啃了馒头和饼,就着自己带的水,也能吃完,不至于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虽然没有完全填饱肚子,但也是吃过了。 傅远了然于心,少年都还在自尊心比较强烈的时候,自然是要强的。 吃是吃了,吃的什么,有没有吃饱就不一定了。 傅远也没一定要让他们吃,顺手给他们倒了水,“先喝点水吧。” 宋裴远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但也觉得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并不热心,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客气。 宋裴远接过水,先递给了杳杳,怕她渴坏了。 宋杳杳的嘴唇都有些干涩,喉咙也有点干巴巴的,的确需要喝点水润润嗓子。 她抱着水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哪怕渴了也不敢太大口,怕被人笑话。 她被笑话了倒是没什么。 她不想丢了大姐的脸。 宋裴远急着要见宋声声,当初知道她被傅城找回来的时候,他就心急如焚的。 现在近在眼前,一向沉稳的少年也有点等不住了。 傅远似乎看出了他平静表面下的急切,男人淡淡道:“你们坐在沙发上等吧。”男人停顿稍许,他接着说:“你姐没个一时半会的下不来。” 宋裴远听到这种话,心里不是很痛快,哪怕他也知道宋声声就是会赖床,还有着很恶劣的起床气。 但是从傅远口中委婉的表达出来。 他就是不大痛快。 怎么嫁到他们家来,连睡个懒觉都要被说吗? 她以前住在部队大院里头的时候,从来没人管她睡不睡懒觉。 果然婆家人就是会更苛刻一些。 宋裴远压着愤懑,他淡淡道:“没事,不着急,也不用催,我和妹妹都能等。” 宋杳杳也举起手来,表示自己的哥哥说的没有错:“对对对,我也能等大姐睡醒的。” 傅远听出了少年语气里的不满,他没说什么,只当宋家人的脾气都是这样,有些不识好歹。 他好意提醒,他们似乎还挺不高兴的。 这个性格,倒是和宋声声如出一辙。 楼上在睡回笼觉的宋声声的确起不来,哪怕她已经听到了敲门声,但是就又用被子把自己给闷了起来,转了身,当做没听见。 保姆又敲了两次。 宋声声听着笃笃笃的声音,也算是忍不下去了。 她从被子里坐起来,脸上还有困意,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有点死气沉沉的怨气,看着这张漂亮的小脸,也没人敢轻易靠近。 宋声声像个怨灵一样起了床,打开房门,看见保姆阿姨,刚准备说自己不饿,不想吃饭,要继续睡觉。 保姆阿姨先开了口,告诉她说:“家里来了客人,好像是您的弟弟妹妹。傅先生让我上来叫您下楼。” 宋声声听到这话,瞬间好像被浇了冷水,一下子就清醒了。 弟弟妹妹?!?! 她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么两个人!!! 回想起先前她扛着大包小包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宋裴远对她还是挺好的。 这样想想,她好像的确更加的没良心。 宋声声差点遗忘了这两人的愧疚维持了片刻,很快就又消失的精光。 她立马打起精神,和保姆阿姨说: “让他们再等会儿,我换件衣服就下去。” “好的。” 宋声声赶紧从衣柜找了身合适的衣服,穿好衣服就下了楼。 楼下的气氛很安静。 傅远还没走,尽管助理已经来催了一次。 傅远也只是淡淡地说:“不着急。” 助理都快急死了,今天下午的会虽然不重要,但是人也还得到场才行。 傅远也没有再主动和宋家兄妹说话,他和他们本来也无话可说。 三个人,都很沉默,也都不会觉得尴尬。 宋声声下楼就看见客厅里的三个人,宋裴远和宋杳杳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和她的大伯哥隔了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仿佛一点都不想靠近彼此。 宋声声很久没有见到杳杳,还真有些想念。 至于宋裴远,她确实早就抛在脑后,没有特殊的事情真想不起来还有他。 宋声声走过去,看着他们兄妹俩,问:“你们怎么来这儿了?家里出事了?” 若非家里出事,她也想不到这个时间,兄妹俩一声招呼都没打就屁颠屁颠跑来找她。 路费也不少。 舟车劳顿,多么辛苦! 宋裴远站起来,高大的身形已经比她高出了不少,他直接说:“考完试,杳杳就说想你了,我就带她来看你。” 宋裴远也没叫姐。 不想叫。 第218章 想你了 宋声声听到这个答案都有些无语了。 就这? 就因为这? 她还以为天塌了呢! 不然怎么跑这么远还屁颠屁颠的来找她? 宋声声压着脾气,想要发作的时候看见杳杳乖巧的小脸,又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她可是个好姐姐。 何况这会儿大伯哥也在,她若是表现得对弟弟妹妹很尖酸刻薄也不太好。 宋杳杳也适时站出来给哥哥帮腔,她说:“大姐,我想你了。” 她句句真心:“我都好久没见到你啦。” 宋声声算了下,还真很久没见到这个妹妹了。 凭良心讲,宋裴远和宋杳杳这兄妹两个对她这个姐姐还是挺尊敬的,大多数时候都愿意听她的话,对她唯命是从,让她觉得很爽。 宋声声勉强和颜悦色了些,她问:“你们高考的成绩出来了吗?爹妈知道你们上我这里来了吗?” 话虽然这么问。 但是宋声声觉得他们俩肯定是瞒着爹妈跑过来的。 宋爹和宋妈现在肯定不愿意他们和她扯上关系。 宋裴远回答说:“出来了,考得都还行,有书读。” 宋声声一下子想起来宋裴远在将来学历很高,工作也很体面,反正就也是个人才。 宋杳杳在大姐面前就很依赖至极,刚才没好意思说,这会儿捂着肚子小声地说:“姐,我有点饿了。” 宋声声一看他们在火车上就没怎么吃。 她还没吭声,傅远开了口:“厨房里还有一些昨天包的饺子,已经让阿姨去煮了。” 宋声声这才想起来客厅里还有一个没出门的大伯哥,她点了点头:“哦,谢谢大哥。” 傅远看她说话的时候,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收回目光,在外面等着的助理已经心急如焚,频频的抬起手表看时间,实在是等不了了,就又进来催了声。 傅远不慌不忙,“我下午还有点事,你们自便。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打电话给我。” “傅城不在 ,找我这个兄长也是一样的。” 宋声声左耳进右耳出,可不敢当成真话来听。 大伯哥就是客气一下,她哪里敢去麻烦他呢。 “好的,大哥,路上小心。” 她也很客气。 傅远嗯了声,脚下的步伐似乎有瞬间的停顿,紧接着就又若无其事抬脚往外走。 他前脚一走,宋声声的压力都松懈了许多。 保姆阿姨已经煮好了饺子,三大碗。 宋声声赶紧把他们兄妹两人扯到餐桌前,“先吃吧,填饱肚子再说话。” 宋裴远本来不情愿吃,被她瞪了两眼,才不情不愿拿起筷子,闷头吃完了一碗饺子。 宋杳杳也吃得很饱,连汤都喝完了。 “你们也太冲动了。”宋声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只翻来覆去的说他们胆子太大,“路上如果出点什么事情,我都来不及去救你们。” 宋裴远感觉她好像不怎么期待他们的到来。 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姐,我们都是和你学的。” 宋声声听到这句话,更生气了! 好吧!她以前虽然也这样没错,但是—— 她可以胡闹,他们不能跟着学,也不能说出来。 宋声声气得又反驳不了他们,只能顶着张快要气爆炸的臭脸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宋裴远很淡定地说:“我不回去了。等杳杳玩够了我找人送她回去,我要留在这边找份临时工作,多赚点钱,开学就直接拎着行李去学校。” 宋声声听完都睁大了眼睛。 宋裴远是个很有主意的,来之前就做好了计划,准备万全。 他身上还有点钱,就他这个吃苦耐劳的性子在首都找份卖力气的活也不难,最好能包吃包住。 宋声声脱口而出:“不行!” “你别胡闹了,我带你们在首都玩几天,玩够了你们就都给我回宁城。” 宋裴远看着她,感觉她还是把他们当成了小时候那样不懂事的小孩子,需要时时刻刻的照看。 宋裴远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现在甚至是相当厌恶这种被她当成小孩子的感觉。 他已经二十岁了。 根本就不小了。 早就成年,早就不是小男孩。 而是成长为了真真正正的男人。 宋裴远抿了抿薄唇,半晌过后,吐出几个字来:“宋声声,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无比认真地说:“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来看。” 宋声声愣了一下,实在是宋裴远的语气太过严肃,十分正经。 她心里怪怪的。 被他这样看着也觉得怪怪的。 她像是被突然砍断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脚了起来,她说:“没大没小,叫我姐!” 宋裴远抿了抿唇,显然是不愿意的。 他提出条件:“那你先答应我,不要再把我当成需要你照顾的小孩子。” 宋声声别开了眼,有些挡不住这种直白的目光,她的睫毛颤了颤,她很不解地说:“不管你几岁,我都是你姐啊,当然会下意识迁就你、担心你了。” 这样说着也不忘记给自己脸上贴金。 使劲儿的夸赞自己。 让宋裴远知道,她对他可是很好的!!! 谁知道宋裴远听到这话并不领情,他不是很想吭声的样子。 宋杳杳感觉大姐和哥哥又要吵起来了,连忙出声打圆场,硬是扯开了话题:“姐,我还想再吃点,这个饺子好吃。” 保姆阿姨在一旁听到这个话,连忙去厨房把剩下的那点都给煮了。 等到他们都吃饱了。 宋声声也没刚才那么生气了,她想了想,宋裴远的确也不是小孩子了。 他想做什么就让他自己去做好了。 宋声声让保姆阿姨把客房收拾了出来,宋杳杳有点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睡。 小的时候,他们三姐弟都是挤在一起睡觉的呢! 宋杳杳小心翼翼的提出来:“大姐,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宋裴远也没拦着她这么说。 宋声声摇头,拒绝的毫无心理负担:“当然不行了。” 第219章 夜话 宋声声小时候和他们兄妹俩挤在一张床上,那是迫于无奈。 家里的屋子就小小的,总共就两间屋子,后来他们大了,宋爹才又隔了一间房出来,在宋声声嫁给傅城之前,她都是和宋杳杳挤在一起睡的。 她睡觉倒是挺老实的。 可是宋杳杳的睡相就没那么好了,总喜欢和她搂搂抱抱,往她这边贴。 宋声声又不喜欢这样,每次半夜被吵醒就都很烦躁,使劲儿推也推不开她,还会缠到她身上来。 宋声声当然是不要和她一起睡的。 她很冷酷无情的拒绝了宋杳杳的请求,接着就说:“客房很大,很舒服的,那张床很软,被子也是新换的棉被,干净软和,你一个人在上面滚着睡都不会掉下来。” 宋杳杳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湿漉漉的小狗,可怜兮兮的样子对着她,像是在博取同情一样,仿佛吃准了宋声声就吃这套,会对她于心不忍。 “大姐,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宋声声挪开了眼,不再看她,她僵硬道:“那你上学不都是一个人睡觉的吗?” 学校的宿舍,条件简陋。 一间小屋子,放了那么多张床。 床铺都小小的,窄窄的。 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她不就得一个人睡吗? 宋杳杳小声辩解:“宿舍里人多,我就不怕。” 宋声声现在是不会再上这种当了,面对小姑娘易碎的眼神,也能狠下心肠:“家里很安全,大门口都有拿着枪的小战士在站岗,任何魑魅魍魉都不会轻易靠近的。” 宋杳杳看大姐心意已决,失落的垂下脑袋,也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宋声声带他们两个出了大院。 临出门前,她还特意从铁皮盒子里拿了几十块钱出来,还有几张肉票、粮票。 准备带他们俩去下馆子。 换成别人来找她,她才不会这么大方带人去饭店吃饭。 宋声声带他们来的是国营饭店,还是首都最大的一家国营饭店,平时还会招待一些重要的外宾,一般人想吃上还真不容易。 宋裴远怕花她的钱,到门口了就皱着眉头,“我们随便吃点就行。” 宋杳杳也站出来帮腔:“对啊,大姐,这家店看起来就很贵。” 宋声声见他们两个都不敢踏进店门的样子,有点气恼又有点心疼,不过想到他们两个在宁城过得也是紧巴巴的穷日子,就没那么生气了。 到底还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呢。 尤其是宋裴远,不管他以后有多厉害,现在不还没上大学吗? “我有钱!你们不用怕花钱,又不叫你们掏钱。” “而且你们两个接下来不是要在首都读书吗?不见一些世面是会被人笑话的。” 宋声声作为一名已经读了一年的光荣大学生,对大学校园生活比他们要更加了如指掌,她受过的苦,吃过的罪。 当然不希望他们两个再遭受一遍。 不管怎么样。 宋裴远和宋杳杳,都是她拉扯大的,还是有点感情在的。 宋声声拉着两人进了国营饭店,上来就点了几个菜,大部分都是肉,一点儿都不小气。 宋杳杳看着价格都不想吃。 宋裴远盯着她姐日渐圆润、气色嫣红的小脸,没有说话。 她看起来就被养的很好。 曾经眉眼间淡淡的愁绪都没有。 其实宋裴远知道她刚和傅城结婚的那阵,眉眼还有淡淡的愁绪笼罩着,过得没有那么开心。 她现在,好像是真的很快乐。 哪怕是上次,她哭着闹着要离开首都,瘦弱的胳膊费劲的提着那么一大袋的行李,也执意要走。即便是那时,她也没有刚结婚的时候那么不高兴。 宋裴远心里涩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不应该。 他应该希望她过得很好,很好才对。 就像现在这样。 宋杳杳就没有她亲哥想的这么多,刚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姐姐,大学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吗?传说中的留学机会是真的人人都能够申请的吗? 宋声声虽然不好为人师。 但是难得在妹妹面前表现出很有学识的样子,她也不会放过。 宋声声很耐心的给宋杳杳讲了大学是什么样子的,大学的生活有多么的充实,最后再神清气爽的表示:“你肯定不会后悔考大学的。” 宋杳杳在她的描述中变得更加期待九月开学后的日子了。 宋裴远没有打断她们,坐在一旁,安静听着。 等她们说完,宋裴远才问:“傅城不在家吗?” 他不肯叫姐,连姐夫也不叫了。 宋声声撇了撇嘴,虽然有些不爽,但也懒得说。 宋裴远不愿意叫就算了,不想认她这个姐姐,她也不要强求。 “他有任务,过些日子就会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你休想趁着你姐夫不在的时候欺负我。 宋裴远嗯了嗯,少年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话也很少说,等到她们吃完了饭,他才冷不丁冒出一句:“他现在对你好不好?还会不会惹你生气?” 宋声声摇头:“很好啊,当然不会了。” 她望着宋裴远,不太理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裴远随口应付:“没什么。” 回去的时候,宋裴远没有和他们一道,他说:“我要去找知书哥,我来之前和他通过电话,他说可以帮我找份临时工。” 宋裴远对沈知书没有什么防备心。 在他心中,这是个很热心、人也很不错、脾气温和的兄长。 他宁愿投奔沈知书,也不愿意住在傅家。 第220章 书里面的他,没有变化 宋声声听到宋裴远说他要去找沈知书,表情就变得很奇怪。 反正她梦见的书里面,宋裴远和沈知书貌似在后面也没什么交集,不知道他们从前是邻居的人,兴许都要以为他们两个根本不认识呢。 宋裴远以前对沈知书的态度也有点冷淡。 怎么忽然两人关系这么好了?还提前打过电话。 宋声声想要告诉宋裴远,沈知书可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心机城府都深不可测,他可别上套了! 但是她又想了想,宋裴远肯定比她聪明,应该没那么容易被骗。 “你们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和他打听了一些事情。” 宋裴远铁了心这两个月要打点临时工,干什么都成,只要能赚钱。 他在首都,人生地不熟。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宋声声肯定不会帮他的忙,正好沈知书给家里打了电话,沈叔叔去公社接电话的时候,他也在。 他就在电话里说了两句,沈知书很爽快的说能在这边帮他安排一份临时工。 宋声声不想管他,“随便你,你注意安全,别被人骗了。” 宋裴远听到她用硬邦邦的语气这么说,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哪怕语气不好,但起码是关心他的话。 “知道了,我不会被骗。” 走之前,宋裴远还叮嘱宋杳杳要多照看着点宋声声,话里话外听着她好像不是他们的姐姐,更像是他们不懂事的妹妹一样。 宋杳杳乖乖听从兄长的吩咐,回去的路上,也没敢生事。 连要求都不敢提,憋到家里才敢去上厕所。 她其实还有话没憋住,想要问,就是她下午跑出去找厕所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大院里的邻居在嘀嘀咕咕,议论的还都是她姐姐的事情。 甚至是她都不清楚的秘密。 宋杳杳还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年她姐一声不吭的跑去阳城找过沈知书,这消息也不知道是谁透出来的。 总不可能是她大姐。 也不能是姐夫。 宋杳杳是个聪明人,一点儿都不笨,不然也考不上大学。 她的脑子忽然敏锐起来,后背发凉,有种这件事是沈知书自己说出来的预感,可是这种有损名声的事情,他公之于众对自己也没好处啊。 不过,宋杳杳就是觉得这事和沈知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宋杳杳天生就憋不住话,到了傍晚,姐姐要出门去领孩子的时候,她就悄声把这事给吐了出来。 “姐,我真觉得是沈知书往外说的,外人也没几个知道的啊。”宋杳杳又默默补充:“虽然知书哥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我也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目的。” 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要毁掉她姐姐?他真能舍得? 宋声声停了下来,如果不是宋杳杳告诉她。 她还不知道她和沈知书以前那点事已经不声不响在大院里传开了,连细枝末节都被捅了出来。 她后背一阵发麻,莫名觉得宋杳杳说的话很有道理,甚至可能就是真相。 梦里面的沈知书,就给她这种表面风光月霁,实则阴沉可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可怕感。 那种打从骨子里对他的畏惧,犹如罩在头顶的阴影,挥之不去。 宋声声觉得沈知书,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他这是…这是为了什么呢? 不清白的过往被摆在明面上,毁掉了也不只有她的名声,他自己也会被非议,被学校里的同学、师长指指点点,带着偏见去审视啊! 不过她向来无法理解沈知书的想法,就像看不懂他那双漆黑的双眸。 她只觉得无比可怕,只想远离、不断的远离这样病态偏执的人。 他这个人根本就不正常了! 宋声声这下真的有点后悔,以前为了贪图享受、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去招惹了这么个看起来很单纯无害的老实人。 宋声声回过神,牵强道:“可能是误会。” 她故作镇定:“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就没人说了。” 事实确实如此,隔天,所有的流言蜚语仿佛自己长了翅膀,飞离了她的身边。 转眼宋声声也开始放起了暑假,期间,沈知书泰然自若往她这里打过电话,用了一些借口,不是送书、就是宋裴远惹了麻烦之类的理由。 约她面谈。 换成以前,宋声声可能在纠结过后,衡量出一个不会损害自己利益的结果之后就去赴约了。 但是宋杳杳前两天说的话,让她浑身发冷。 她突然清醒的意识到,不管是这个世界的沈知书,还是书里面的沈知书,都是她要远远逃开的存在。 别人可能不一样。 命运可能已经更改。 但是他。 还是书里面那个他。 一点都没有变化。 宋声声回过神,她抓着宋杳杳的手,告诉她说:“你把宋裴远叫回来,让他不要总是麻烦别人。” “我们和沈知书无亲无故,麻烦他算什么事。” 宋杳杳听到大姐这么说,其实也有点惊讶,毕竟小的时候,大姐最喜欢往沈知书家里钻,和他的感情很好。 到现在,也变成了无亲无故的人。 宋杳杳觉得她的大姐看起来娇弱,可是总能面不改色的狠下心肠,一点都不优柔寡断。 这点上她还真的要和大姐学习。 “姐,我哥他…他脾气犟,不会听我的。” 宋杳杳还真没什么底气和把握,从小到大他哥哥要做的事情,她根本就拦不住。 宋声声也想到了宋裴远的脾气,确实不是个听劝的人。 换成别的人,宋声声兴许就不管了。 可这人毕竟是她弟弟,万一沈知书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也怕自己将来会后悔。 于是。 这天她让宋杳杳打听来宋裴远现在做临时工的地方,她得了空就跑过去找人了。 宋裴远现在在给一家报社派送报纸,临时杂工,酬劳不多,但也能攒下来一点。 晚上他还去给商铺搬货。 每天都很忙,忙着赚钱。 宋声声找来的时候,顶着烈日,遥遥的就看见了他。 宋裴远也看见了她,连忙把人拉进了阴影里,怕她给晒伤了。 他皱着眉头:“你怎么来了?” 宋声声说:“你别干了,你现在是好好读书的年纪,真没钱交学费,我是你姐姐,肯定会帮你的。” 宋裴远还不至于连学费都没存,他就是想赚钱,想多赚点钱。 她不是最喜欢钱了吗? 宋裴远抿了抿唇:“我闲着也是没事。” 宋声声说:“这份临时工是沈知书帮你找的?你别麻烦他了,真想干活我去帮你问问!” 宋声声对自家人,是不太会隐瞒的,她拉着人小声地说:“你离沈知书远点,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宋声声说完发现宋裴远欲言又止看着她。 她还没问出口怎么了。 身后一道从容又淡淡的声音:“声声,你来了。” 第221章 引诱 宋声声听到沈知书温淡的声音,都有几分头皮发麻的冷感。 好像湿漉漉的雨水,走到哪里都躲不开的黏腻感不断纠缠着她。 她甚至无处可躲。 宋声声僵硬着身体慢慢转过身去,沈知书今天穿了身正装,看起来好像也是刚从什么正式的场合回来,身姿挺拔、简洁利落,乍一看,很好看。 不过向来看着温和的一个人,不动声色的就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锐。 像是一个字最后落成的那笔刀锋,无形中的锋利是最难叫人看出来的。 沈知书仿佛猜到了她迟早会找过来,好似一点都不惊讶,同她的胆怯畏惧相比较,他看起来就淡然多了。 用尽了手段,处处都算计到了。 也只不过是把人骗到了自己跟前来。 沈知书觉得自己对她已经很心慈手软了,他并不想伤害她,但是她现在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多费一些心思,把人一步步算计到自己身边。 好久之前,沈知书也不会想到,要见她一面都变得像现在这么困难。 他想,他就是对她太心软,才让她嫁给了别人。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尤其是宋声声,不叫她怕了,她就只会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沈知书想起来他第一次听说宋声声和傅城的事,那是父亲告诉他的。 说声声看上了来小水村那个军官,整天缠着人家,外面的话传得不太好听,知道他和声声关系好,让他帮忙劝着点。 姑娘家的名声,在这个年代大过了天。 沈知书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他想她每次连讨好人都只有几分的热情,不会坚持很久。 那个军官会对她百依百顺吗?根本不可能。 她吃到苦头,自然就跑了。 后来,传言愈演愈烈,她似乎铆足了劲,根本没有打算放弃。 再后来,沈知书就听说他们快要结婚了,事情定了下来。 三百的彩礼,还有丰厚的三大件。 什么都没少她的,什么都不缺她的。 她结婚那天,笑得很灿烂,挽着傅城的胳膊,眼睛都笑成了月牙花。 沈知书那时候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浑身无力,脸白的没有血色。 他听着隔壁热闹的声音,欢声笑语。 心里只越来越沉,越来越难受。 他把父亲吓坏了,请了村里的医生来给他看病,吃了药,他每天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短短几天,又瘦了很多。 过去几个月,勉勉强强才养好了病。 回过神来,沈知书默不作声调整好情绪,先同身边的学弟打了声招呼:“你们先回去吧,我遇到老同学了,得打声招呼。” 师从同门的学弟和学妹都很识相的先走了一步,没敢多问,也没有多问。 这位性情冷淡、学识渊博、天赋极高的学长,是教授的得意门生,也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的私事。 他们不会去触霉头。 毕竟学长发起脾气来,比其他人还要可怕几分。 不怒自威的气场,令人胆战心惊。 沈知书接着就走到了宋声声的跟前,离她已经不差几步距离。 宋声声下意识往宋裴远那边靠近了些,她垂着脸,下唇被咬得隐隐发白,应付起沈知书来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以前她还真的一点都不怕他,现在,除了沈知书,她还真的没有怕的人。 傅城在她眼中就像纸老虎,只要她不是真的踩到了他的底线,将他彻彻底底的惹怒,傅城也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就算她踩到了他的底线,傅城也不舍得对她太凶。 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 她也不例外,得寸进尺了那么多回,渐渐的就不怕他了。 不过,面对沈知书,她得谨慎又谨慎,完全不能够掉以轻心。 毕竟不管是在谁的眼中看来,她突如其来的疏远看起来都很奇怪。 宋声声实在是怕沈知书敏锐的察觉到什么。 怕被当成怪物送出去研究。 沈知书有些时候,哪怕什么都不说,就笑吟吟的看着她,她也从心底觉得发凉。 宋声声想到宋杳杳说的,之前大院里那些谣言如果真的都是沈知书自己主动透露出去的,那如果被他看出来,她做了个类似于预知一样的梦。 梦到这其实是一本书。 沈知书肯定能做得出来把她送去精神病科研究这种事。 现在在宋声声的眼中,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沈知书做不出来的,也没什么是他看不透的。 “你不放心小裴吗?”沈知书明知故问:“还是非要和我划清界限?” 宋声声宁愿宋裴远能用锋利的言辞来质问她,也不希望他还是这种绵里藏针似的温和,更难应付。 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以为躲避、拖延就能解决问题。 她不再把梦境里一些发生过的事情,仅仅只当成梦。 哪怕他们都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但是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都是鲜活的,真实的。 宋声声缓缓抬起小脸,一本正色,抿着柔唇:“是要划清界限的,无亲无故真的不能麻烦你,而且傅城也不喜欢我们再扯上什么关系。” 她小声地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也基本上算挑明了。 以前宋声声哪怕对沈知书没有男女之情,对他也不怎么喜欢了。也因为天性使然,没有安全感,所以要多留一条退路。 沈知书就是她之前默默算计着的退路,等到她真正无路可走的时候,还能靠上沈知书,继续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现在,她挑开了沈知书对她的心思,不用再遮遮掩掩,分明两人都心知肚明,还要装作什么别的情愫都没有,这样也很辛苦的。 宋声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不愿意继续装下去的时候,吐露出来的都是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往往都很是伤人。 “其实小时候我就是把你当成一个好骗的大哥哥。” “如果不是能从你那里骗吃骗喝,还能躲避爹妈的打,我不会总是往你的房间里钻。” “沈知书,我以前都是在利用你。” “包括后来我稀里糊涂给你写信,是赵小宁撺掇我的,也是我从傅城那里得不到想要的安慰,就想从你这里转移一些注意力。” “我不是个好姑娘,心思有点坏的。” “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一直都在利用你,对不起。” 宋声声一口气把真心话全说了出来,也不管他能不能承受的了。 第222章 只是利用 沈知书唇角的弧度慢慢回落,永远维持着得体笑容的脸庞,此刻逐渐沉了下去,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看着稍显了几分可怖。 他在忍耐。 他还想对她笑笑,但是真的笑不出来。 沈知书其实很少有笑不出来的时候,好像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能笑吟吟的面对,起码在明面上从来不会表露半分难看的脸色。 他不喜欢被人看穿情绪。 让人看透,就是弱点。 沈知书不会把弱点暴露在别人的面前,那会让自己处于劣势。 眼神不会骗人,其实沈知书很早就看出来她在骗他,在利用他。 他从来就没觉得她是什么好人,也从来不觉得那些真善美的品德在她的身上。 天性使然,她就是如此。 虚伪的、势利的。 从未把谁真真正正的放在心里过。 她那些拙劣的手段在他面前其实都不算多高明,只有饿着肚子的时候,饿得快要受不了了,才会可怜兮兮、还有点不情不愿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眼巴巴看着他,好像觉得他是什么很好骗的人、很心软的人。 眼泪汪汪的博取同情,她也不说自己饿了,只问他有没有吃过饭。 往往这种时候,沈知书就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告诉她,他正准备吃饭。 然后他就会很适时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她总会表现出一点点的脸红,和不好意思。 嘴巴上说着怯怯的话,脚下的步子却默默的探了进来,悄咪咪的往里面靠近。 “这不好吧?”她这样说着,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然后舔了舔唇瓣,小声地说:“我吃的很少,就吃一点点。” 沈知书笑得很无害,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他说:“没关系,吃饱才长身体。” 沈家条件也不是很好,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公社吃食堂,每个人分得却有限。 不过沈家只有两口人,每个月的粮食其实都有的多,沈知书也会把自己那份留下来。 他知道她在宋家是不太受宠的,经常吃不饱饭,顾着两个弟弟妹妹,就顾不上自己。 沈知书以为自己能把她喂熟,可她每次吃饱之后,就会很敏锐的要摆脱他,不想再多扯上一点关系。 恨不得撇得干干净净。 连青梅竹马都不大想认下。 沈知书见过最能过河拆桥的人,最是翻脸无情的人,就是宋声声。 她永远不会愧疚,也不会有负罪感。 更不会有那种占了别人便宜就会不好意思的人,她索取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也是根本不会付出的那种人。 只是沈知书一直都在装作不知道,没看出来。 他不会点破她,当然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她这些卑劣的品质。 可是她亲口说出来,意义就很不同。 以前她还是会装一装,装出自己很念恩情的乖巧样。 可是她连藏都不愿意藏了,是要彻彻底底的想把他给推开,不会再去在意他的眼光,也不会管他会怎么想她。 更是连利用都不需要再利用他。 沈知书默默绷紧了脸。 宋声声好一会儿没听到沈知书说话,她这个“虔诚认罪”的人倒是不害怕被沈知书盯着看了,反而直勾勾的望着他,想要从他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会伤害到你,但是我也不想继续骗你。” “你也许会觉得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但是我、我真的都是在利用你,你以后也不用再帮我什么,更不用再帮我家里人什么,这些事本来也不是你需要做的。” 比如宋裴远的工作,也不需要他介绍。 她的事情,不管是学英文,还是出国去留学,也都不需要他帮忙。 是好是坏,都和他没有关系。 宋声声说聪明不聪明,说笨也不笨,她抿了下唇,接着说:“就算我和傅城离婚了,也会找别人结婚的。家里条件更好的、生活条件也好的,都有可能。” 总之都不可能是他。 宋声声就是要让沈知书看清楚她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番话,怎么听都很残忍。 尤其是最后这句,半分希望都没有给沈知书,直接明白的告诉他,他从来就不在选项之内。 宋声声直白的有些残忍。 每次她这么残忍的时候,自己都没怎么意识到,捅人的刀子直接没入心口,不留喘息的余地。 沈知书扯了扯唇角,这种时候他还是强迫自己端着笑脸。 笑容很淡,但是并不虚假。 不仔细看,和平时也没两样。 沈知书说:“声声,你现在说话可真叫人伤心啊。” 宋声声没有吭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一般人听到这些,要么大发雷霆,要么转身离去。 不像沈知书,情绪克制到了让人害怕的程度。 宋裴远在一旁听着,心绪也是万千复杂,他对她说的这番话,自然是诧异的。 在他的记忆里,宋声声和沈知书就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他们的感情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以为沈知书对她而言,是特殊的,是不一样的。 原来也只是其中被利用的一个人而已。 宋裴远心情复杂的有些微妙了,他…确实也大开眼界,真就低估了瞧着纤弱骄纵的宋声声,她的心,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冷酷太多了。 有时候,天真的直白,也是一把会杀人的刀子。 宋裴远往前了两步,下意识挡在她跟前,不过沈知书也没再靠近她。 沈知书在思考其他可行的方式,脑子里过了一遍,目前还没想到特别万无一失的选项。 她显然不再信任他,想要不动声色的把她带走,就有些难度了。 第223章 好骗吗 宋声声自己觉得已经把话和他说的清清楚楚了。 她其实也不希望沈知书把所有的执念都放在她身上,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就有非要得到不可的人吗? 诚然她当初对傅城死缠烂打了好一段时间,但是如果傅城真的看不上她,她也不会再做什么。 宋声声有种庆幸感。 庆幸自己做了这个梦,不然她永远都看不出来沈知书是那种控制欲强烈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连她每天吃什么,穿什么,都要管。 和谁说了话,说了什么话,都要过问。 一步步控制她的言行举止,让她变成他更喜欢的样子。 最让宋声声觉得头皮发麻,怕得浑身颤抖的还是沈知书连她见她的亲生儿子,都要斤斤计较。 次数、分钟。 这种令人窒息的控制欲,真的是爱吗?真的有人能忍受吗? 梦里面的沈知书对她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事事都很上心,哪怕人不在家,也会派人看着她,晚上回来之后再问个清楚,她一整天都做了什么。 就差找个人记录在本子上了。 这种无孔不入的控制欲只会让人害怕和厌烦,没有人会喜欢变成笼子里的金丝雀,不得自由。 等到主人什么时候有空了,才能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鲜亮的羽毛,也只能成为讨好主人的工具,不是飞向自由的台阶。 宋声声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只想拼命的远离,不想扯上半点关系。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宋声声从来都是用最坏的本性去想别人的,好人和坏人就是玩不到一起的。 哪怕是装,也要装不了几天。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大抵是从很小的时候对沈知书就有本能的防备之心,这个长得好看的邻家哥哥,看似大方又好骗,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可是有一次。 在她很饿很饿的时候,爹妈只偷偷摸摸给弟弟妹妹喂了饭。 正是饥荒那两年,大家都吃不饱饭,村子里还有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饿死了。 每家能吃上的饭都很有限,分到几个红薯都是运气好了。 这种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宋家爹妈当然是先顾着自己的亲生儿女,哪里还顾得上她。 只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不是爹妈的亲生女儿,被宋妈那些诸如“你是姐姐就得先让着弟弟妹妹”之类的话给欺骗迷惑,就老老实实饿着肚子。 等饿得受不了了然后跑到隔壁沈家,想要点吃的。 哪怕只是半个红薯也行,起码能管管肚子。 她那时候脸皮还很薄,没那么没皮没脸的,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张嘴就是要。 她怯生生的到沈家附近,绕着沈家走了好几圈,始终过不去心里那关,没办法若无其事的走进去,开口要吃的。 沈知书在院子里帮父亲的忙,好像看见了她。 宋声声对上沈知书那双微微弯着的眼睛,似乎是在对他笑,她觉得他当时一定看出来了她的窘迫,她在等他主动开口。 可是沈知书像是完全没看出来她饿着肚子,走投无路了才要上门像个要饭似的,厚颜无耻的在他家周围打转。 他好像是故意的。 故意要等她自己先乞求。 宋声声那时候还小,坚持了没多久,空空如也的肚子终究是抵不过她的脸皮,她眼圈红红的走到沈知书的面前,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感觉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 “沈知书,你家里有没有吃的?我好饿啊。” 这句话说完,宋声声就看见了沈知书很惊诧的表情,“声声,你没吃饭吗?” 他上前来,抓住她的手,很轻的力道,圈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厨房那边带,他边牵着她边说:“你怎么不早点说?我爸今天早上煮了一些红薯粥,还剩了不少,我给你多盛点。你吃饱了再回去,不要告诉你弟弟妹妹。” 沈知书说的都是很为她着想的话,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她面前,给了她热腾腾的红薯粥,让她填饱了肚子。 这份恩情,于常人看来好像是雪中送炭。 是该她牢牢铭记在心里的。 可是宋声声不仅没有感恩之心,她心里就是觉得膈应,得寸进尺的想明明他早就看出来了,却装做什么都没看出来,什么都不说。 非要她主动开口求他才行。 像是在驯化她。 她根本就不喜欢这样,也不会上当受骗。 她本来就不是多会感恩戴德的人,沈知书就是小看了她。 所以后来不管沈知书对她多好,她都不会真正放在心里,她只会愈发深刻的觉得这些都是沈知书应该要做的事情,是他自愿做的事情。 每当她要心软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沈知书那次视若无睹的目光。 她不是会被驯化的人。 用那样的方式对待她,只会让她变得更加铁石心肠。 所以,哪怕每个人在她耳边,不断的告诉她说沈知书对她有多好,甚至在她嫁给傅城之前,左邻右舍也都说她简直就是沈知书的半个童养媳,好像他们都觉得她是要嫁给沈知书的。 她偏偏不愿意如此。 当然这件事、她心里的这些微妙的想法,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半个字。 宋声声在恍恍惚惚中缓慢回过神来,她的脑袋有一点点的晕,她抓着宋裴远的手,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神情却更加坚定了。 沈知书抬动眼皮,泰然自若的神色看不出半分对她的不满。 好像很平静的就接受了她说的话。 没有恼怒,也没有任何的不满。 他扯起嘴角,笑的有点淡,很平淡,没有情绪一样,他平静的告诉她说:“声声,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只要你过得好,怎么样都没关系。” “哪怕都是在利用我,也没事的。” “你年纪小,又不被家里重视,想让自己过得好点,无可厚非。我不会怪你,我也心甘情愿。” “可能现在你对我有误会,好像总觉得我要害你似的,你害怕,要和我拉开距离,我一样能够理解。” “但是,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请你相信我好吗?” 他说的话,字字真心。 沈知书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只有他对她,才是真真正正的爱。 爱就是要占有,就是透到骨头缝隙里的占有欲。 想要蚕食她的全部,和她的灵魂都相拥在一起,永永远远都不分开。 傅城那样的,才是冠冕堂皇、假模假样的爱,他放任她自由的结果是什么呢? 还不是差点就被他勾得要私奔了。 自由只会逐步失控,自由就还是不够爱。 当初她跑来阳城找他的时候,他心里当然是非常高兴的,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把人抢回来了。 他甚至想好了未来。 他绝不会像傅城一样,给足她了自由,让她生出翅膀来,轻易就和别人走了。 他一定会用无形的枷锁紧紧的捆住她,保护她,看守她。 沈知书当然是不会相信她有忠贞不二至死不渝的道德品质,她的三心二意也不全是她的错,只是缺乏管教。 傅城管教不了。 他可以。 既然她那时候能为了他而抛弃傅城,后面也会为了别人抛弃他。 沈知书很是未雨绸缪,可是她隔天就和傅城回去了。 沈知书当时还追到了火车站,后来才知道她没坐火车回去。 “声声,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事情,我不想让你难受,如果你不愿意再和我扯上关系,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 沈知书恨不能现在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但是他也知道,这根本不会被人理解,还会让她害怕。 他索性就不说。 宋声声听到他说的话,半信半疑。 沈知书的神情看起来实在太诚恳了,完全不像是在撒谎,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根本没有在说假话。 但是宋声声不敢信了。 他的基因,就不正常。 连带着她和他生下来的那个孩子也不太正常。 不过表面上,宋声声还是装了装:“好。” 一个字说完。 她接着又残忍的吐出几个字:“我确实不太想和你见面了。” 她再也不是只能依赖他的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姑娘了。 真的已经不需要他了。 宋声声偷偷扯了两下宋裴远的袖子,“走吧,你不是还有话要和我说?” 宋裴远见她对自己挤眉弄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算是默认了她的话,被她拽着就往外走了。 宋裴远说不清楚心里的个中滋味。 他刚才亲眼看着宋声声毫无波澜说完这些伤人的话。 虽然有松了口气,她以后不可能跟沈知书私奔。 但也有点兔死狐悲的悲凉感。 宋裴远才二十出头,如今还不是成熟稳重的法医,他藏不住事。 尤其是心事。 宋裴远停下来,“姐,那你对我呢?” 可能这样问也有点奇怪,他补充了几个字:“你对我和杳杳也只是利用吗?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可以一脚踢开。” 宋声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你们和他当然不一样,我把你当弟弟,把杳杳当妹妹!你们是我养大的!” “换成别人,对我没用了我当然会踢得远远。” “可是你们是我半个亲人啊,我不会轻易抛弃你们的,放心吧。” 宋裴远听到之后,心底更加荒凉了。 只是弟弟。 永远都不会有别的什么。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宋裴远还是很清楚的。 他本来应该什么都不说,免得说得多了还会惹她生气,但是宋裴远这会儿就是憋不住话,他看着她:“沈知书不也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吗?我以为你对他也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 宋裴远并不是多为沈知书打抱不平。 他就是想看看宋声声的心能有多硬,到底是不是对十几年来如一日对她好的人半分动容都没有。 “毕竟他以前对你很好。” 有一口肉,就给她一口肉。 有一口汤,就给她一口汤。 沈知书以前对他和杳杳,并没有多热心。 和对宋声声的态度完全是不一样的。 沈知书对宋声声,比他们的爹妈还要百依百顺。 “对我好,我就也要对他好吗?这是什么道理?” 宋声声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但她这会儿不高兴,偏要把这种不讲道理的话说出来。 宋裴远听到以后,胸口起起伏伏,显然也是气到了。 但他的脾气从来都比不过宋声声,谁都犟不过她。 “我没有说你一定要对他好,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好像…” 好像她根本没有心。 宋声声看着他,有点咄咄逼人,“好像什么?宋裴远,你可以直说。” 宋裴远没有直说,他的神情看着貌似有些失落,过了会儿,他抿了抿唇瓣,声音也跟着落败下去:“宋声声,真的有你在意的人吗?” 宋声声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不对。 很失落,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怅然。 宋声声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难过的,她对宋裴远已经很好了。 她对别人都是很坏很坏的。 “有。”宋声声好像听明白了宋裴远的话:“你是不是感觉我很坏?” 不等宋裴远回答,宋声声就继续说:“那我承认,我的确不是多好的人,可是我对你已经很好了,你应该要知足。” 她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宋裴远嗯了声,只是他现在想要的、和从前想要的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愿意只是当仰望她的弟弟。 宋裴远其实不怕自己这点心思被别人看出来,被谁知道了都没什么所谓。 不过想想也知道,她无法接受。 见他又沉默下来,宋声声依然不满:“你不说话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以前宋裴远有什么事情对她不满意,就冷着脸不吭声。 宋声声最讨厌的就是一闷棍打不出响的人,好像什么都憋在心里面,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 “我怕我说了你又不高兴。” 宋裴远忍了忍,半晌过后才说了这么一句。 宋声声听到他的话,果真不高兴了。 她冷下了脸,目不转睛的、直勾勾的看着他。 第224章 随便你 宋裴远看得出来她在压着脾气,没有发火。 他如果足够识趣,这会儿就应该立刻马上闭上嘴巴,什么都不要再说。 但是。 他就是要问个清楚,甚至想不自量力的衡量清楚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 如果他这个“弟弟”对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会不会也像今天对待沈知书一样的来对待他。 “我说错了吗?他以前对你不是很好吗?一向都是站在你这边,从来没有做过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很伤人的。” 宋声声听着宋裴远的话,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不被理解。 但是也没关系,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当然是得不到他们这样无私高尚的人的理解的。 她也不在乎。 宋声声看着他,反问道:“那又怎么样?” 宋裴远根本不清楚前因后果,所以他没有资格这样质问她,指责她的无情。 她是未雨绸缪好吗?免得以后哭都来不及。 宋声声扬了扬下巴,看起来又有点趾高气扬的,她从来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态度高高在上的和她说话,她只会用更高高在上的面貌回击。 “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还轮不着你对我指手画脚。” “我就是喜欢利用别人,我就是无情无义,我就是过河拆桥,你能拿我怎么样?真这么不喜欢我的这些缺陷,看不惯我的性格,你可以不用和我来往,我从来都不会强迫你认我这个姐姐。” 宋声声说这些话时很平静,脸上都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 素白精致的小脸,瞧着是没什么攻击性的,漂亮、出尘,看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似的。 宋裴远定定盯着她的脸庞,下颌线绷的很紧,整个人也很紧绷。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要闭嘴了。 但是听到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也是真的要克制不住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对我咄咄逼人?我从来没有说过不喜欢你。” 宋声声听到他这么说,只觉得奇怪。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不然后来他也不会来给她收尸。 但是。 他表现出来的死样子就是不怎么喜欢她啊。 小时候还好,长大了可能知道礼义廉耻,觉得她这个人利益至上的人很丢人现眼,尤其是在她要结婚的那段时间,对她的看不惯好像变本加厉。 连话都不太情愿和她说了。 出嫁也是有习俗的。 虽然没有在家里办像样的酒席,但是送她出门那天,还是得要个弟弟来背的。 一开始,宋裴远还很不愿意,说不要、不背。 宋声声当时听到他说的这四个字,还气得在房间里哭了一场,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就是带了个白眼狼出来,连她出嫁,背她出门都不是很愿意。 哭过之后她就好了。 开始想别的办法,宋家的那些亲戚,她一个都不喜欢。 比她年纪小的,都是讨人厌的、脾气顽劣的坏小孩。 比她大的哥哥们,平时也不怎么见面,一点都不熟。 宋声声不好意思张这个口,宋妈也不想浪费娘家的人情,她只能去找沈知书,想让他背她出门。 诚然那时候她的脑子有点不好,但也全都要怪宋裴远,太过冷漠无情。 也不知道后来他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没有那么不情不愿,又主动站出来说可以背她出门。 宋声声那天故意重重的跳到他的身上,他看着瘦,身板倒是很强壮,站得很稳固,几乎也没怎么动。 她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了句:“姐,抓紧了。” 宋声声当时愣了下,积攒了两三天的怨气,忽然间就没了。 她那时候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还是挺好的,就是嘴巴有时候很气人。 回想往事,记忆犹新。 宋声声才不听他的解释,她冷呵了声:“可是你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我看到的也是这个意思。” 这也就是宋杳杳在场,不然宋声声能把话说的更加难听,比如他们本来就不是亲生的姐弟,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他若真的那么不待见她,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 宋声声也不会求着他,留下来。 哪怕他以后得社会地位很高,工作很体面,前途一片光明,宋声声也懒得讨好他。 她本身就是个不喜欢伏低做小的人。 就像当惯了小皇帝的人,让她卑躬屈膝,比杀了她还要困难。 胳膊肘往外拐,替外人打抱不平,根本没有替她的处境考虑过。 宋杳杳感觉哥哥姐姐又要吵起来了,她有些头疼,弱弱站出来转圜,“姐,我们赶紧回去吧。” 宋声声看见宋杳杳有些战战兢兢的神色,勉强才收了声,没有继续和宋裴远去吵架。 她只是说:“我和沈知书,你自己选一个。你和他一起,就不要认我这个姐姐,你和我一起,就不能再和他来往。” 宋声声也没把握宋裴远会选择站在谁那边,随便他了。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真的好赖不分,一定要和沈知书称兄道弟,她也不会继续阻拦。 只是她也不会再理会他。 宋裴远看着她倔强的小脸,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冷色,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过了会儿,宋声声听见宋裴远说:“我以后不过来就是了。” 权衡之后,宋裴远当然不会选择会触怒她的方式。 他选择的一直都是她。 只是她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眼睛里只有对他的不满,总是容易对那些不好的地方怀恨在心。 第225章 老公的电话 宋声声觉得自己算是和沈知书彻底撕破了脸皮,以后碰上再也不需要虚伪客套的打招呼。 她真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宋裴远出乎意料的选择了站在她这边,也令她的心情变得愉悦了起来。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她说:“回头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临时工。” 国营商场好像会招临时工,宋裴远长得好看,个子又高,找点关系,说不准还真能让他去干两个月的临时工。 宋裴远不打算麻烦她,她在首都的关系,大概都是依靠着傅家,借用的还是傅家的人情,用得次数多了,保不齐傅家的人也会有意见。 宋裴远不想她傅家被人看不起,也不想再看到像上次那样,她独自一人,红着眼睛拿着行李哭着离开的样子。 宋裴远摇了摇头,直接回绝了她:“不用了,我有认识的同学。” 本来他不打算铤而走险,说得好听些是去黑市赚点钱,说的难听就是前两年严打的倒爷。 前些年,抓了不少人,有坐牢的,有枪毙的。 这行风险大,利润也高。 虽然被公安那边抓到会很麻烦,但是架不住有不怕死的。 人都快要饿死了,还怕被抓?当然是赚钱更重要。 宋裴远本来也不像他平时表现得那样温和,男人骨子里都还是有野心在的,没有人会甘心屈居人下,更不甘心当一辈子的庸俗之辈。 他私底下做的这些事情,也不会告诉家里人,免得他们听到之后担心害怕。 干黑市,是需要一些胆量的。 从广城那边拿了货私底下卖,转手就能翻好几倍。 宋裴远脑子灵活,做事谨慎,之前也做过这种事情,每次都能顺利的脱身,也从来没被抓住过。 宋裴远既然这么说,宋声声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毕竟宋裴远也算得上是这本书里,前途一片光明的重要角色之一。 他的未来,根本就不用她来操心。 她始终牢记自己炮灰女配的身份和命运,孜孜不倦的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经过她的努力,她的命运已经转变了不少。 宋声声觉得自己才是这本书里最励志的人,从一个命运凄惨的炮灰女配,平安无事的活到了现在。 * 姐弟三个到家的时候有点晚了。 傅城出任务的这段时间,宋声声就都住在干部大院里面,没有回部队的家属院。 傅家有专门的保姆阿姨做饭,手艺比部队里的食堂要好多了。 宋声声又是个很馋的人,架不住保姆阿姨的手艺,天天往这边跑,到现在也能顶得住大伯哥那张严肃的冷脸,哪怕在家里碰见了,也能很镇定的打招呼。 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傅远今天回来的比她要早,看见她和她的弟弟妹妹,打了声招呼。 宋裴远看得出来傅城的兄长对他们倒是一直都很客气。 宋声声叫了声大哥,就打算提着宋裴远上楼去,先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她本来没想和大伯哥说话,可是对方好像很看重礼数,兴许是不想让他们觉得不舒服,话都多说了两句,“这些天在家里住的还习惯吗?” 这句话傅远是问宋声声的。 她以为大哥问的是杳杳,等了半晌,发觉大伯哥还在看着自己,她才发现原来这句话是在问她。 宋声声连忙回答,“他们很习惯的。” 她在面对傅远的时候,永远都像是学生见了老师,特别的老实,也不太敢造次。 一板一眼,也特别的正经。 怕自己哪里说错了,还要被老师批评教育。 不过这也不能怪宋声声,这个家里,她其实也就只敢在傅城头上作威作福。 她很清楚,只有傅城会纵着她的脾气。 家里有个黑白电视机,宋声声有时候都还能在电视上看见大伯哥的身影,一闪而过。 或是他在会议上讲话的画面,威严十足,望而生畏。 傅远点了点头:“住着习惯就好。” 他停顿了下,继而低声地说:“南北饮食方面难免会有些不同,你的弟妹如果吃不惯,你可以和阿姨直说,不用委屈自己。” 宋声声点点头:“我知道的。” 宋裴远看见她在傅远面前夹着尾巴说话,心里也不大痛快。 她有这么怕过别人吗?哪怕是面对其他长辈,便是有些害怕也从来都是置之不理的,很少会这么客气拘谨。 傅远嗯了声:“晚饭快好了,你们收拾好就下楼来吃饭。” 宋声声也不想继续像和领导一样和他对话,她由衷松了口气,说:“好的。” 她左手拉着宋杳杳,右手拽着宋裴远,赶紧把两人带上了楼。 宋裴远的房间还给他留着,一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客房。 床单被罩都是新换过的,棉被也很厚实,晚上盖着绝对不会冷。 首都的夏天很短暂,眨眼就像入了秋一样的凉快。 宋声声从衣柜里给他找了身傅城的衬衣,洗过的,很干净。 “你洗完澡再换身衣服,明天就不要去这几天打临时工的地方了,你以前给我的那些钱,我都没怎么用过。”她忍痛割爱,接着说:“明天我还你一半,够你花的。” 宋裴远不要她的钱:“我不要,我有钱。” 宋声声瞬间就更放心了,不愧是这本书里的重要男配,她哦了声,“那我不给你了。” 宋裴远嗯了嗯。 宋声声也没再和他多说,她肚子饿 ,得先下楼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她一下楼,保姆阿姨看见她, 就像看见了救星,走过来就告诉她说: “下午傅团长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人不在家,他还担心你呢。” 隔半个小时就来一通电话,问人回来了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查岗。 其实说白了,傅城这还真是在查岗。 军演进行的好几天,今天上午才结束夺岛演练。 结束之后,傅城就迫不及待给家里打了电话,她已经开始放假,人却不在家。 傅城就又给自己留在首都的警卫员打了电话,让他去查一查人去了哪里。 很快,他就得到了回电。 傅城知道她去找沈知书了,脸色铁青,眼里酝酿着的狂风骤雨浓烈的似乎马上就要爆发开来,平静中透着极其可怖的冰冷。 宋声声哪里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傅城还能掌握自己的行踪呢。 她开开心心的给傅城回了电话。 男人接起电话,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太冷,但是也听得出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你今天去找沈知书了?” 傅城也懒得和她装模作样,直接就开了口。 第226章 撒娇 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换成平常的宋声声,指定也要横眉冷对回去的。 但她今天刚解决了“心腹大患”,觉得自己非常的厉害,她还有点迫不及待的要在傅城的面前显摆。 让他感恩戴德,让他从此记着她这份好。 宋声声接起电话,也很直接:“对啊!我今天去找他了。” 她接着说:“不过我其实也不是去找他的,而是去找我弟弟,你还不知道吧?宋裴远和杳杳到首都来找我了。” 宋声声说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恨不能连细枝末节都给他掰扯清楚。 “沈知书给宋裴远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我不想让他麻烦沈知书,今天刚好有空就找过去了。” 傅城在另外一头,握紧了电话,手腕的青筋很是明显,一看就很用力。 他本来绷紧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宋声声只听到了他的呼吸声,没听到他说话,她抿了下唇:“你在听吗?” 傅城应了个嗯字:“在听。” 宋声声知道他还在听,顿时就放心多了,于是她继续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往下说:“我把话和沈知书说清楚了。”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刺,觉得我们俩不清不白,觉得我心里有他,他心里也有我,不过傅城——” 顿了顿。 宋声声把话说的一本正经:“我早就不喜欢沈知书了,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我以前也没有特别喜欢他。” “而且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宋声声很臭屁的说出这句话,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她本来就很讨人喜欢啊! 人人都喜欢和她相处。 男人上赶着追求他,女人也喜欢和她做朋友。 长辈觉得她漂亮乖巧惹人疼。 小辈也喜欢粘着她。 所以她觉得自己一点都没说错,她就是很受欢迎。 “沈知书这两年的确是对我还有企图,我也看得出来,只是以前不好意思把话说的太直接。”宋声声面不改色拿傅城当了借口,顺便邀功,好让他心生感激:“但是这次为了你,我已经告诉他以后最好都不要再见面了,我也和他说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你开心吗?” 后面的四个字,带着几分上扬的尾音,几分俏皮,几分撒娇。 傅城本来已经烧起来的妒火,又莫名其妙的被她安抚了下来,心情总归是没有刚打这通电话时那么阴沉。 傅城抿唇:“开心。” 宋声声趁机得寸进尺:“你看我对你多好,傅城,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还像少女时期那般。 撒娇起来,游刃有余。 声音软软的,甜到了男人的心坎里面。 再铁石心肠,也经不住这么柔软的一句。 傅城的耳根有些发烫,表面还能故作镇定,他咳嗽了两声,声线听起来没有刚才那么从容,压着隐隐的颤动:“声声,我也是。” 宋声声满意了。 突然感觉傅城也很好哄骗,很好拿捏。 宋声声这边炫耀之后,顿时心满意足,但是她的脑子也变得出奇的灵光。 不过本来她就有很多小聪明,她也没急着挂电话,这会儿也不心疼家里的电话费,反正不用她去交钱,她忽然间问他:“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见沈知书了?” 她可是偷偷摸摸去见人的! 好吧,也不算特别的偷偷摸摸。 她自己觉得做的很隐蔽,根本没有熟人看见啊。 而且沈知书总不能给傅城打去电话告诉他说,她今天去找他了吧? 傅城沉默了下来,他大可以坦坦荡荡告诉她,他在她身边看不见的地方放了人。 但是又知道她是个受不了委屈的,也不喜欢被人管控的人。 说出来她心里指不定又要记恨上他了。 傅城在尝过她的柔情蜜意,在得到过她毫不保留的相信和依赖之后,真的不想让她再像以前那样记恨自己。 可他也不想对她撒谎。 两相其害取其轻,他干脆就什么不选,什么都不说。 宋声声捏紧了电话,心里不断冒出各种各样的猜忌来。 她也不是什么笨蛋,“你是不是找人看着我了?” 宋声声问出这句话的语气,也不算太好,听着还有点冷漠。 第227章 隔阂(新增三千字) 宋声声这样问出来,就说明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确实不喜欢被看管的感觉,就好像也根本不被信任。 宋声声也越想越觉得是,不然傅城怎么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呢? 过去了很久,她才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的沙哑,有些低沉,“嗯。” 既然她问出了口,傅城也不愿意骗她。 骗一个人能骗多久?迟早都是要被知道的。 宋声声听到这个嗯,就更加火冒三丈了。 “我的警卫员没跟我过来,声声,我不是要监视你…” 但也不只是担心她。 再多的理由在此刻听起来都很冠冕堂皇。 宋声声也不听傅城后面的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气冲冲的样子,看起来还真的有点凶巴巴的。 宋杳杳下楼看见姐姐摆着张很不高兴的脸,还以为是哥哥惹得姐姐又发了脾气,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姐,你怎么啦?” 宋声声还沉浸在自己的怒火里,她不喜欢被人盯着。 哪怕是从傅城口中说出来,她也不是很能接受。、 因为他这样和沈知书就是一样的,都是口口声声担心她,为了她好,才找人时时刻刻盯着她。 她是个成年人,有自己健全的思想。 当然也有自由生活的权利。 “姐?” 宋声声这才听到宋杳杳的声音,她慢慢从怒火中回过神来,生气之余还有点委屈,她也担心傅城会不会变成和沈知书一样的人,像梦中的沈知书那样。 病态的软禁着一个并不爱她的人。 为她打造一个囚笼。 宋声声深吸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我没事,就是心情不好。” 说着怕宋杳杳不相信,她顶着张苦大仇深的小脸继续勉强的解释:“你知道的,我每天心情都不太好。” 她哄妹妹的解释真是生硬的不能再生硬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宋杳杳还是有点忧心忡忡,但是听姐姐说的话,又十分的有道理,因为确实是这样的。 她的姐姐好像每天心情都不是很好。 至少以前是这样。 只有在快结婚之前那些天,才难得见到她的笑脸。 笑得还很灿烂,每天都是笑盈盈的样子,好像真的很幸福。 宋杳杳觉得那大概是姐姐最幸福的一段时间,是真正的无忧无虑、要嫁给喜欢的人时的欢喜。 “好。姐姐,你不要不开心。” 她顿了下,接着说:“我和哥哥都喜欢你笑,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宋声声听到这种话,有点不自在,但心里也在偷着乐。 她既喜欢被人关心,又会有被关心之后的不自在。 她尴尬的回了个一个字,脸上红了红,有点像高烧那样,发热了似的,她说:“哦,我知道了。” 宋声声因为她这句话,勉强收起了臭脸,但是想到傅城在她身边留了“眼睛”,依旧很不爽。 她有什么都摆在面上,很难伪装。 因此,吃晚饭的时候。 几乎整个饭桌上的人都看出来了,有人又惹到她了。 傅远放下筷子,淡淡的目光直视着坐在对面的人,父母不在,他就是一家之主。 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察觉,但是有些裂缝一旦打开。 就很难再控制。 傅远平静地问:“弟妹,你是对哪里不满意吗?” 被点名的宋声声浑身一僵,也有点吃不下饭了,她不敢在大伯哥面前胡乱发脾气,她小声地说:“没有。” 她同样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我吃饱了。” 傅远看见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坐姿端正,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男人本来就冷凝的眼神,好似更甚几分。 傅远说了句不应该说的题外话,“弟妹,你不用把我当成洪水猛兽,我不会训人。” 宋声声在心里腹诽,她才不信。 她跟着傅城刚回首都的那段时间可没少被他训话,她又不是瞎子,当然是看得出来她这位大伯哥对她骄奢淫逸吃不了苦的作风,相当的看不惯。 只是站在兄长的位置,不好多说。 但也不是没说。 傅远见她还是低着头,油盐不进一样。 他心绪不平,似是有些气,但又得忍着。 傅远很久没有这样过,在部里,还没有什么人需要让他忍气吞声。 “我说过,傅城不在,我身为兄长,理应多照顾你。” “我看你今晚也没吃什么,心情不是很好。是外面有人欺负了你,还是保姆做饭不好吃,你直说,我都会去处理。” 宋声声以为她这人精般的大伯哥不会这么自讨没趣,可他今晚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咄咄逼人的追问她。 她还是像个焖茄子似的,什么都不想说。 傅远没再逼迫她。 晚饭过后叫来了保姆。 这位大少爷挂着冷脸,很是吓人。 保姆哪怕比他年长许多,也不敢小瞧了他。 “应该是和傅团长吵了架。” “我看她那会儿挂电话的时候脸色很难看,都快要被气哭了。” 傅远心里有了章程,“嗯,辛苦了,赵阿姨,你今天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傅远沉默着,他这弟弟对她一直是百依百顺的,有求必应。 舍不得惹她生气。 这回把人气得挂脸,看来事情还不小。 宋声声在客厅的沙发里,茶几上放着收音机,她百无聊赖的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播报。 说是在某海域进行的夺岛演练取得了圆满成功。 她听得正出神,收音机啪的一声被关掉了。 宋声声抬头看去,大伯哥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有点愣。 傅远开门见山对她直说:“我问过赵阿姨,她说你和傅城今天在电话里吵架了。” “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身为兄长,我希望你能多包容。” “夫妻之间,经常吵架闹矛盾,很伤感情。” 宋声声挪开了视线,小声地解释了句:“也没有经常吵架闹矛盾。” 她说得很正经,只是声音听着依然很小:“大部分时候我们还是挺恩爱的。” 说完她才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这样是不是太露骨了?她这严肃正经的大伯哥可能也是接受不了的。 宋声声懊悔自己说错了话,默默的闭上了嘴巴,秉承着说多错多,不说少错的理论。 男人漫不经心摩挲着手指,语气淡淡,好似心思并不在这里,只是随口关切了两句,“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问了。” 宋声声没有憋住,“可是这件事是他做不对。” 她得告状啊! 让傅家的人都轮番上阵去谴责傅城,他这样做就是不尊重她。 她又不是被他关在笼子里的鸟,凭什么时时刻刻都要被他看得牢牢的,看似打开了鸟笼,实际上还有盯梢的。 这不就是不尊重她吗? 傅远看她一眼,脸上气鼓鼓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你说,如果真是他的不对,我会教训他。” 宋声声没想到大伯哥竟然有点偏向她的意思,她本来还想忍着,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他出任务,但是还找了人偷偷看管我。” 看管这个词可能没有那么严重。 宋声声改了个说辞,“是监视我。” 傅远听到之后,其实觉得这在意料之中。 换做是他,也不会那么安心的离开首都,留几个心腹,怎么能叫监视。 但是在她眼中这似乎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傅远沉默下来,过了会儿,他言不由衷地说:“这件事是他的不对。” 男人继续用平静的口吻来问:“他找谁监视你了?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找人监视你?” 两句问,听起来很从容,也不是很好奇的样子。 宋声声对傅远,有敬畏也有尊重,将其想成了特别正经正直的人,定然是站在理法这边,而且也不可能对她说表里不一的谎话。 因此,她毫无保留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了他。 最后还不忘记表达自己的诉求:“我希望大哥能管管他,三岁小孩都知道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傅远知道傅城这次出任务,没把警卫员带上,不止如此,临走之前还给其他的兄弟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多看着点,至于这个看着,是哪种看着。 傅远现在算是清楚了。 “我会打电话给他的。”傅远本来想说一句让她不用这么生气,话到嘴边,觉得不太合适,就又收了回去。 其实宋声声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会儿那么气了。 她就是怕傅城也会变成和沈知书一样的人,那她肯定是受不了这样的。 不过,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傅城不会变成那样。 女人的直觉有些时候,还是很准的。 傅城会心疼她,舍不得她掉眼泪。 她装出眼泪汪汪的样子,他就会收敛。 “谢谢大哥。” “不客气。” 这些话说完,他们似乎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其实傅远十分理解并且还有几分赞同,弟弟的做法。 如果是别人,大可以放心。 但是对于他这个弟媳,的确是要多上点心。 倒不是觉得她这个人有多三心二意,而是怕她抵抗不了诱惑,上当受骗。 傅远晚上果真就给傅城打去了电话,军区连线,人还没睡。 傅城今晚铁定是睡不了什么好觉的,接到兄长的电话时,他也不意外。 “哥。” “你和声声吵架了。” 傅城从兄长口中听到声声两个字,有些轻微的不适。 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怪。 他说:“不是吵架,我惹她生气了。” 傅远问他:“她和我说你找人监视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傅城在兄长面前没什么好否认的,“真的。” 沉默了几秒钟的傅远,冷嗤了两个字:“出息。” 傅城淡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傅远说:“她觉得你不尊重她。” “我知道。” “不打算改了?” “这点没法改。” 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是天生的。 傅城不是怕她会和别人私奔,而是怕沈知书对她不依不饶。 沈知书很像一条难缠的蛇,无论到哪儿,都能悄声无息的爬过来,纠缠着她。 傅远没有指责他,而是说:“既然你要这样做,就不要被她发现。” 如果能隐蔽一辈子。 也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 傅城笑了一下,眼尾薄薄的笑意有几分狡黠,他说:“迟早是要让她知道的。” 要让她知道。 他其实有在默默盯着她。 她也会稍微老实一点。 傅城今天也有点故意的成分,不然不会在她的接通电话的那个瞬间,就藏都不藏,直接问出口。 “哥,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嗯。我后天就坐飞机回去。” “知道了。” 傅远觉得自己不应该打这通电话。 他的人生少有什么迟疑和后悔的事情。 最近却一直、一直在犹豫, 在后悔。 在思考另外几种人生的可能性,如果早一点遇见就好了。 傅远的手指抓得都白了,尤其是关节,寸寸泛白,看着就很可怖。 几分钟之后,傅远给助理打去了电话,“和陈部长的会议,下周我亲自过去。” 助理有些惊诧,“傅部,您不是说…” 不是说不去了吗? 过两天还要亲自招待外宾,行程繁忙,国内一些无关紧要的会议则是能不去就不去。 派了人去记录,再将记录下来的文件带回来过目一二,整个流程也差不多了。 突然改变主意这种事情,在傅部身上很少发生,这几年,和工作上有关的事,他连假都很少请。 “傅部,上回在电话里,您还约了对方的部长,日期紧凑,您……” 傅远打断了他:“我会和他通电话,另约时间。”他表情冷肃,继续往下说:“你把资料都准备好,就这样吧。” 助理不敢再多问:“好的。” 傅远懂得的道理一点都不比别人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与其如此,还不如他自己快刀斩乱麻。 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傅远高估了自己,以为他是芸芸众生中根本不会被情情爱爱忧心烦扰的那个人。 原来人都一样。 尤其是动了凡心的人。 都是一样的没有脑子,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 傅远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受伤了(新增两千字) 傅城回来这天,首都正好下起了暴雨。 倾盆的暴雨,劈天盖地砸下来,好像天空破了一个大洞。 宋声声放暑假在家,懒病犯了根本就不想出门。 更何况是这种雨天,那就更加只想在家里享清福,什么都不做。 每天过着饭来张口的生活,吃饱喝足之后再来琢磨自己搞服装的这点小本生意。 其实现在连生意都算不上,顶多就是她和同学之间做了点交易。 宋声声现在做衣服比以前做的效率要高多了,对布料的了解也懂行多了。 上回,傅嘉艳还带她去了一个更便宜的大市场里买布料,里面各式各样的布料都有,还都是从海关口岸那边过了正经手续拿进来的。 质量特别好。 很多款式都要用特定的布料,这下她也算不用愁了。 宋声声私底下接的单子也不多,就几个。 这也不是她没有顾客,是她有点懒,不太想把自己给累着。 只是几次过后,在同学的圈子里面有了那么点口碑,来找她买衣服的人简直可以说是源源不断。 她趁着暑假空闲的时间,赚了不少的一笔钱。 这两天刚闲下来,就开始给儿子做秋天穿的漂亮衣服。 傅落池同志好像每天都在长个,眨眼不见,就像抽芽的嫩条,蹭蹭蹭的往上长。 去年的衣服今年就不能再穿了。 可能两个月前的衣服穿着都有点小。 不过好在宋声声对给儿子做衣服这件事还有点乐此不疲。 她喜欢给儿子做各种各样的背带裤,可可爱爱的小短袖,最后再配上一双小雨靴,别提有多招惹稀罕了。 不过已经七岁的傅落池,显然是不能再穿这种幼稚的小衣服。 宋声声又给他做了很板正的衣服。 哪怕儿子已经七岁了,现在还是很黏她。 每天睡觉之前,都要跑到她的房间里来说上一句妈妈晚安。 宋声声这边刚给儿子试好新做的裤子,傅城就到家了。 楼下汽车的动静很响,她想装作没听见都难。 “小池,裤子穿着紧不紧?” 傅落池摇了摇头:“不紧,妈妈,刚刚好。” 宋声声忍不住亲了他一口,“那就不改了,回头你穿着短了,妈妈再给你重新做。” 腼腆的小孩如今也在被妈妈的影响下变得大胆起来,哪怕害羞,也还是踮起脚亲了亲妈妈的侧脸。 “谢谢妈妈。” 宋声声接着絮絮叨叨:“你很快就要上一年级了,到时候就能成为优秀的少先队员。” “小池想上小学吗?到时候你就能交到更多的朋友了。” 傅落池不是很想交朋友,但是妈妈好像很热心这件事。 他就装出来很期待的样子。 “嗯嗯嗯!妈妈我也想交新朋友。” 他说完就在妈妈怀里蹭了蹭,赖着好像不想走了。 傅城进了家门没看见宋声声的人,就上了楼。 她一看见他就转过了身,好像不是很想理会他的样子。 傅城看见她搂着孩子,母子俩贴在一起,很是亲密。 “声声。” 宋声声僵了一下,听见了还是想装没听见。 傅城走到她面前,他一下就挡住了她面前的光影。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怎么不理人。” 宋声声碍于儿子还在,也不好和他闹太大的别扭,但是她不能让傅城看出来她其实已经没有电话里那么生气了。 不然这个男人就会得寸进尺。 以为下次还能做这种事情。 “你回来了。” 她低垂眉眼,故作淡然说了这么四个字。 然后又不着痕迹把手腕从他的掌心缓缓抽出来。 傅城没有阻止她,只顿了下就放任了她的逃脱。 这样,宋声声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他这是什么态度?连挽留都不会挽留了?连强行解释都不愿意给她解释了? 以前她发脾气,什么好赖话都听不进去的时候。 他都是不厌其烦,抓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给她讲的。 宋声声的两只耳朵又开始冒烟了,气得慌。 宋声声忍着,怎么也得先把孩子哄出去,才能和傅城吵架,把这件事给他掰扯的清清楚楚,明确的告诉他这是不对的。 她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低下头来和他说话:“小池,你先下楼玩会儿。” 傅落池本身就很听妈妈的话,他点点头,“好。” 门开了又关。 宋声声就不怎么笑了,就直勾勾盯着傅城看。 她是憋不住话的人,也藏不住事情。 想忍气吞声都很困难。 她说:“你为什么要找人监视我?” 傅城认真的解释:“不是监视。” 他又上前了两步,还没怎么着就被宋声声一把推开了。 男人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她刚好推到了他的伤口。 傅城也不是真的无坚不摧,这种演练不可能毫发无伤,腰腹的两道伤口其实都没有愈合,医生都不赞同他这么快就出院。 腰腹缠绕的绷带,这会儿估计已经漫出了血。 宋声声听到他发沉的呼吸声,犹豫了一下,“你怎么了?” 傅城忍着疼:“没事。” 他这么说,宋声声就这么听着了。 真以为他没事。 她接着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他,谴责一样的盯着他,好像他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她说:“我难道没有自由吗?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她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本来是大半的情绪都是装出来的,但是越说越伤心。 虽然她本来就没什么真心可言。 但是为数不多的真心被辜负了之后,她也是真的会掉鳄鱼眼泪的。 她觉得傅城找人监视她,一直盯着她,不是像他口中说的那样是为了她的安全,只是想要保护她,而是不放心、不信任。 如今已经过了最混乱的那几年。 更不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时候了。 难道还会有人冲到她面前要杀了她吗? 所以宋声声觉得傅城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都是借口。 宋声声的睫毛像小扇子扑棱扑棱的闪,沾染了眼泪的睫毛簌簌的扑,泪水悄然落下,她的鼻尖看起来也红红的。 百般委屈的样子。 她带着哭腔哽咽着说:“你是不是觉得你不在,我就会去找别人?难道现在你还觉得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傅城看见她的眼泪就更没办法了。 他不管不顾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又很迫切,“我没这么想。” 但是他又解释不清楚。 他的本意的确是看管她,尽管更多的是保护。 但内心深处也有这点隐蔽的阴暗。 他要防备的不是她,而是那些躲在暗处依然对她虎视眈眈的人。 宋声声甩开了他手,不小心又碰到了他的伤口,她这会儿听到了更明显的一声闷哼,她吸了吸鼻子:“可是你就是这样做的。” 她一点点说出自己的害怕。 “这让我觉得我像一个没有自由的罪犯。” 梦中那种身陷囹圄,谁都救不了的阴影。 无时无刻都被很多双眼睛盯着的后怕。 身为人的尊严,一点都没有。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接着宋声声又哽咽着说:“你今天这样做,明天就会做的更过分,我不喜欢这样。” 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今天她退一步,明天他就会更加过分。 做这种事情的如果是沈知书,她只会有害怕,而不会有多难过。 可是她现在喜欢傅城,依赖他,爱慕他,想和他好好过一辈子,那他的这种行为,不仅会让她害怕,也会让她感觉到心里破碎了似的难过。 宋声声抓着傅城的手,“你能不能不要变成这样?” 泛着泪花的双眼看着他时,这个瞬间,傅城觉得哪怕她是要他去死,温声细语的让他去死好不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 傅城心脏颤动,他哑着声音,“对不起。” 接着,他如实说:“下次,如果我留了人,会告诉你的。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不安心,他们只会在你出门的时候保护你的安全。” 这点上,傅城很难让步。 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她有时候谨慎,有时候天真,对这个世界外面的危险仿佛一无所知。 傅城承担不起任何一点失去她的风险。 他如此谨慎也不是没有缘由。 沈知书之前在学校里找了人跟踪她,收买了她的同学把她的一举一动,说的每句话都记录了下来,转告给他。 如果不是他派去的警卫员足够敏锐警觉,还发现不了经常出现在她面前,说是和她偶遇的那几个同学,竟然都已经被收买了。 事后。 傅城不是没有去找过沈知书的麻烦,铁证如山的状况下,他还能气定神闲,打太极一样,什么都没承认。 傅城没对他客气,把人打得不轻。 沈知书的导师都被惊动了,眼看着傅城当时是冲着把人打死的力道,连忙叫人来拦,最后拦不住还放了狠话说要去叫公安来。 傅城直接报了个地址。 把公安局领导的家庭住址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去报公安。 把人气得是无话可说。 这件事,傅城也没告诉过她,怕她之后在学校里不敢再交朋友,上学也上的不安心。 “下次我一定会和你好好商量。成吗?” 宋声声听到他说软话,就也心软了。 她本来是想和他大吵一架,把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给他点颜色看看。 现在这样,有点不上不下。 宋声声正闷闷不乐的思考要不要继续发作下去的时候,他腰间的这片布料慢慢溢出了血色,她看着白色衬衣上的血迹,怔愣了下,好像被吓到了一样。 她一下连装模作样的发脾气也顾不上了,抓紧了他的手,连忙问道: “你受伤了吗?” 傅城好像不大情愿回答她这个问题,似乎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她下意识用手去捂他的伤口,有点着急,又问了一遍:“傅城,你受伤了吗?” 傅城看见她满眼的心疼,心里舒服了一点,他嗯了声,像是不疼。 其实如果他真的不想被她发现,今天完全可以不用穿这么显眼的白衬衫,军装外套也能挡住一些痕迹。 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其实也清楚她是个心软的人。 才会如此卑劣。 用苦肉计来博取她的同情。 宋声声刚压回去的眼泪又簌簌的往下落,她跺了跺脚,咬着牙问道:“你怎么不早点说啊!?” “我刚刚有没有推疼你?” “疼不疼啊傅城?” 傅城刚才真的不疼,这会儿反而心脏滚烫,疼得有些发麻。 她总是如此,说着硬邦邦的话,其实心里比谁都要柔软。 傅城摇了摇头,不想让她担心更多,他的苦肉计对她用了一半也不舍得再继续往下用。 “没事。不疼。” “你骗我。” 宋声声又不是傻子,也不是没有疼过。 她以前在家还需要做饭的时候,也会不小心切到手,疼得要命,哪怕只是破皮的小伤口也很疼。 他衣服上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呢? 这伤得得多重?伤口怕是深得能看见骨头了! 宋声声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你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我知道你受伤了就不跟你吵架了。你好好和我解释,我也是会听的呀。” “我又不是什么真的很无理取闹的人。” “家里还有药吗?我去找纱布来帮你换个药,得先把血给止住。” 宋声声自言自语的问完,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就去翻箱倒柜的找药,还真的让她从抽屉里翻出了一瓶药粉,可是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傅城的伤口八成是撕裂了。 傅城没觉得有什么,像他们受点伤才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个药粉能用吗?” “能。” 傅城不想吓坏了她,撕裂狰狞的伤口让她看见了可能会吓着她。 “我自己来。” 血肉翻覆的样子并不好看。 傅城从她手里接过药粉,又去重新找了家里之前就备好的绷带,傅城动作很麻利,很快就给自己重新包扎好了伤口,又去换了件干净的衬衣。 宋声声看他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其他好像的确没什么大碍。 就又不吭声了。 第229章 在在(新增两千字) 这件事,心照不宣的度过了。 时间匆匆,转眼夏天就过去了。 宋裴远和宋杳杳都如愿被心仪的院校录取,两人在这个夏天都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学生。 宋杳杳倒是很开心,相比之下宋裴远就淡定了很多。 好像考没考上这个大学都不是很重要。 宋声声还给宋裴远还有杳杳了一笔钱,兄妹两个都没要,学费说是已经够了,不需要她再给钱。 至于生活费。 宋裴远也说自己能赚,他可以养活自己和妹妹。 宋声声觉得宋裴远在逞强,但是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晚上依然偷偷摸摸往他们的衣服里面塞了钱。 不过宋声声也有点好奇,宋裴远赚钱的门路到底在哪里,怎么看起来这么轻松。 她以前为了赚钱可是绞尽脑汁,辛辛苦苦的干活儿也攒不下几个钱,后来索性也就不干了。 当牛做马落不到什么好处。 但是宋声声也不怕宋裴远去做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可能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她这个弟弟,为人比谁都要正直。 怎么可能去赚这种违法勾当的钱呢?他以后还是个清清白白的法医呢,公安总局的骨干顶梁柱。 宋声声没忍住好奇心,把他们送去学校的那天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你到底靠什么赚钱?” 她这样说着眼睛也滴溜溜的乱转,掩饰自己的好奇。 宋裴远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也没法和她说,既不能直接告诉她实话,也没想好怎么编造谎言好让她相信。 宋声声见他抿直了唇瓣,一种不太想说的样子。 她顿时就觉得没意思,还有一点点的生气,怎么有了发家致富的好法子,就不乐意告诉她这个姐姐了吗? 她可是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们的! “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 “赚钱嘛,各凭本事,你有这个本事我也挺开心的。” 宋声声有点咬牙切齿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来,一看就看得出来她说的不是真心话。 宋裴远皱着眉头,不想让她生气,但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不要生气,他说:“我以后会和你说的。” 宋声声并不买账,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 以后他干得勾当不赚钱了,还有什么告诉给她的必要吗? 小气鬼。 * 宋裴远和宋杳杳都上了大学之后。 日子好像过得飞快。 转眼之间,宋声声也已经是一名大学三年级的女学生,她私底下开的小裁缝铺子干得很是火热,找上门来的人数不胜数。 尽管价格有点高昂,但是口口相传之下,她的生意愈发红火,不见颓势。 反而还真有打出名声、打出品质的态势。 宋声声感觉自己差点都要累死了。 她每天都很忙,衣服做也做不完,英文学也学不完。 她这个人就是既要又要,像精力旺盛的小狗狗,可以同时做很多件事。 留学的申请,她很早就主动的交了上去,直到国家公派留学生的名单全都出来了,也没有她的消息。 上面既没有她的名字,她也没收到学校的任何通知。 和她同样都有留学梦的也不止她一个。 大多数人都没有得到回信。 毕竟名额有限,给出去的都是人中龙凤,各大院系的顶尖高材生,国家公费送他们出去,自然希望他们将来学成也能回来报效祖国。 宋声声也想为祖国出一份力。 奈何实力不太够,所学的专业实在受限。 有门路的学生也试着自己去联系国外的学校,但是寄信困难重重,收信更是困难重重。 久而久之,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 宋声声没有收到消息也没有灰心,虽然有些失落,但是也没有很失落,去饭店吃了几顿好吃的就缓过来了。 也不知道霍家的人怎么知道她在申请留学的事情,主动打来了几次电话。 总算不是刚开始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而是拐弯抹角的问她是不是想留学?说他们可以帮她。 甚至说他们已经联系了港大的校长,只需要递交一些材料,她就能顺利过来留学。 港城是繁华、先进的代名词。 也是八零年代许多人向往的地方。 宋声声在电话这头听到港城这两个字,下意识都觉得厌恶。 她实在对那个地方没有任何的好感,在她的眼中港城就是圈禁了她十几年的囚笼,她避之不及。 宋声声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最后把话说得也很难听——没有兴趣。 也希望霍家的人弄清楚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反正她是不会和霍家在扯上什么关系,不想要他们的施舍。 就这样,宋声声很快就要大学毕业了。 八零年代中,也过了严打时期,学校里越来越浓烈的自由学术氛围也鼓舞了很多人,都不复当年的小心翼翼,大家对求真、求实、求是,有着本能的追求。 即将毕业的宋声声,得到了学校分配工作的机会。 不过她对学校给分配的工作不是很感兴趣,她还在鼓捣自己那个小小的裁缝铺,努力想办法做大做强,光靠她自己这一个苦力有点困难。 快毕业的这段时间。 她天天心不在焉,都在琢磨这个事。 怎么把铺子经营下去,既赚钱,又能不累着她。 她不想吃苦头,如果能坐享其成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思考了好多天,也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傅城对她要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不管的,随便她开心就好。 现在儿子也十岁了。 不小了。 她已经不用怎么照顾,虽然以前她也没怎么照顾。 傅落池很让父母省心,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老师口中的优等生。 宋声声完全可以把时间都用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天,她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没有带伞,外面下起了雨。 她躲在屋檐下避雨。 轰隆隆的雷声。 砸下来,惊心动魄。 宋声声有些发愁的看着屋檐外面下的暴雨,她怀里还抱着毕业要用的文档资料,万一被淋湿了就很麻烦了。 她有些懊悔没让傅城来接她。 雨势渐大,在她犯愁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 忽然有个好心人给了她一把伞。 这人硬塞到她的手里,告诉她说:“有人让我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宋声声握着这把突然递过来的雨伞,她一头雾水的看着对方,反应过来之后眼神都变得警惕了起来,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给她送伞呢? 他自己都没有呢! 宋声声慢慢皱起了眉头,她的话硬邦邦的,好像很不领情:“同志,你拿回去吧,我不用伞。” 暴雨如注,路上的积水瞬间就如同一条湍急的小河。 她这句话显然站不住脚,明摆着就是不想领这份好意。 谁知道对方理都不理她,直接冲进了暴雨中,用怀里的公文包顶着脑袋就跑了。 留下宋声声一脸的懵,看着在雨幕中消失的身影,想要去追都赶不及。 刚刚这个人说,是有人要给她的? 宋声声的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还会有谁这么好心呢? 而且这一路上她也没碰到熟人啊! 真是奇怪。 难不成她被人盯上了? 宋声声光是这么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她小心翼翼的在四周环顾了一圈,屋檐下除了她在避雨,也不见其他的人。 只有对面的屋檐下站了几个被雨淋湿的、有些狼狈的过路人。 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人。 她又有点嫌弃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可是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如果是认识她的人,何必多此一举让别人交给她? 难道是沈知书? 宋声声越想越觉得可能就是他,除了他,她也想不到别人。 可沈知书不像是会躲躲藏藏的人,好像见不得人一样,他比谁都光明正大,就算傅城在这儿,他也坦坦荡荡的走出来,然后再对他们笑一笑。 宋声声懒得再疑神疑鬼的多想了。 她仔仔细细卷好了裤腿,然后撑开了雨伞,闯进了暴雨之中。 她前脚刚走,右侧的屋檐下缓缓走出一道清瘦的身影,五官清冷,眉眼精致,人看起来有些瘦,淡淡的,与俗世不太相容。 他的目光,像是定焦了一般。 锁住了她的背影。 他刚刚看见了她,探头探脑的模样。 狐疑的目光,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很灵动,很可爱。 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 他很开心。 * 宋声声撑着伞上了公共汽车,她这把伞很大,还真的够让她在暴雨中毫发无伤。 到了大院门前,也没怎么淋着雨。 浑身哪儿都干干净净,连裤腿都没有弄湿。 傅城回来的比她晚,下午临时去了一趟军区,处理完公务才会这么晚。 他现在的职务比起从前有高了一个等级,几年的风霜,看起来倒是不显老,反而添了几分成熟,冷冽的气势远远的就扑面而来,锋利的目光令人不敢直视。 宋声声见到他,本来立刻就想把雨伞的事情告诉他。 因为她觉得真的很奇怪。 可是话到嘴边,宋声声又给重新咽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会儿就是不太想说了。 可能是她奇怪的直觉,总之,她把今天发生的这件困惑的事情给瞒了下来。 不过她还有别的话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我准备开个小铺子,我要像师傅说的那样,以后就和外国人一样,做一个自己的品牌,很受欢迎的那种。”宋声声说起自己热爱的事情也有点滔滔不绝,“我要先想个名字,再来选个绝佳的地址!把我的小店发扬光大。” 人还是得有自己喜欢的事情。 热爱的事情。 不然每天无所事事,就会觉得很空虚。 她也不想把时间全都花在丈夫和孩子身上,围着家里这点琐事团团转,那她的生活肯定很无聊,精神气也会被消磨殆尽。 宋声声现在就觉得自己每天都很开心,得到顾客的赞美,她心里别提有多满足了。 她就要当花枝招展的孔雀,她就是喜欢这种受人欢迎的感觉。 夸赞是滋养她的露水。 再娇贵的花,有了珍贵的露水,也能开得越来越娇艳。 傅城摁住她的手,嗯了声:“好。” 他细心的一面也只有在她面前才愿意展露几分,对其他人傅城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尤其是这几年身居高位久了,就更加懒得再为一些无谓的事情劳神费心。 “你想哪天去选地方?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铺子要多大的?”说着男人就皱起了眉头:“还是小点吧。” 太大了,免得她会累着。 傅城希望她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但是也不希望她太累了。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总是容易生病。 这两年总算养得好了一些,长了些肉,不会再动不动就发烧感冒。 “再找个人帮帮你,我也放心。” 宋声声不是很赞同:“我还没赚钱,怎么就要开始花钱了?我一个人也能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让自己吃苦的呀。” 傅城到底在担心什么? 难道是担心她会像一头老牛一样,猛猛的埋头干活吗? 她又不是傻子,累了当然知道休息。 宋声声说着就踮起脚尖,亲了亲他,“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搞砸的。” 沉默三秒,傅城扣住她的脸颊,反客为主,低头在她的唇瓣狠狠的亲了一口。 男人炙热的吻,无比的猛烈。 他这两年,是愈发强势了。 连宋声声这么迟钝的人都察觉到了,不过没让她觉得不舒服,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雨伞的事情,宋声声以为就告一段落。 到周一她回学校上学的那天,她又开始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双眼睛给盯上了,没有如芒在背那么严重,但是—— 但是也很黏腻。 还有些熟悉。 令人心慌。 虽然心慌,但又不是那么的害怕。 宋声声时不时就停下来,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可疑人物。 她表情困惑,站在走廊,犹犹豫豫的往前走,又犹犹豫豫的往回看。 只要她再细心一点,再多回头看一眼。 就能看见站在教学楼对面身形修长的少年。 第230章 妈妈(新增一千字) 市公安局。 审问室里坐着个让这些公安同志都很头疼的人。 一个穿着看起来就不普通的少年,长得别提多好看了,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 个子也高高的,气质特别好,看起来就是家里条件好的孩子。 关键这个少年油盐不进的,问他什么都不张口。 老公安拿他都没有什么办法,桌子拍烂了少年也不吭声,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身份证明也没有,名字也不说,家里住在哪里也不说,别以为你年纪小我们就得对你客气,该交代还是的老实交代。” 公安同志见他死活都不张口,气急之下忍不住说了重话。 这个少年张口中文还不是很流利的样子,公安同志都怕他是不是外面送过来的间谍。 可是哪有年纪这么小的间谍,说也说不过去啊。 但是这人总不能是莫名其妙就从天上掉下来吧? 可是翻遍了他身上,也没找到半点能证明身份的文件证明。 四周都打听了一圈了,也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 这就更邪门了不是。 一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少年,总不能独自背井离乡跑到首都来吧? 公安同志审问完少年之后,就到外面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回来的同事气喘吁吁,“老林,还真没听说有人丢孩子,该问的都问过了,分局那边我都去了好几个,没接到走失的报案。” “奇怪。” “这人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再去问问吧,咱们还不能从一个小孩子口里套出话来?” 林公安摇了摇头,还真难。 这少年不管怎么吓唬都一点都不怕,甚至还能很悠闲的、好奇的观察他们的审问室,漫不经心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 小小年纪,还挺有气场。 老林喝完了茶杯里的茶,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行先关着,没身份证明,也不能就随随便便的放他走。” “他看起来也不大,要不给他单独关一间?” 看守所的条件实在说不上好,尤其是这个年代,资源匮乏。 抓进来的那些地痞流氓基本上都挤在一间房子里,经常会发生一些斗殴欺凌事件。 他们也管,但总有疏漏的时候。 把一看起来就很…的少年扔进去,似乎也不太好。 “行啊,就先给他单独放一间吧,那间小的。” “便宜这小子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张口。” 说起来抓到这么个身份可疑的人也是意外,就在大学门口看见了他,觉得他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随便盘问了下,发现他还真的拿不出身份证明来,他们立刻就把人给扣了。 这边刚感叹完。 审讯室里就传来了好消息。 “说了说了!终于肯说了。” “还以为抓到了个间谍,合着是和妈妈闹别扭了的叛逆少年。” “赶紧通知她的家里人来领。” “行,我这就去打电话。” 少年说了个名字。 ——宋声声。 还说了她现在的住址。 公安同志发现自己果然没看走眼,他妈妈可是住在大院里头,怎么也得是个不小的干部。 * 公安给大院那边打去了电话。 宋声声在缝纫机前忙活,入夏之后她想给自己多做几条裙子,不然到时候忙起来,她都没时间打扮自己。 宋声声现在看起来依然年轻漂亮,好像从来没有变过那样。 哪怕是傅城,年纪和阅历上来之后,看着早已不是年少时那般桀骜不驯的样子。 眉眼间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冷冽。 只有她一如既往,还是那朵最明艳的花。 楼下的电话铃声不断的响。 她没听见。 已经上小学三年级的傅落池,听到电话声,从父亲的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刚刚在看书。 是大伯从国外给他带的英文书,傅落池早就能够流畅的阅读外国的原版书籍。 他喜欢看书。 静得下心来,也能坐得住。 他知道妈妈在楼上忙着做自己的事情,他也不想让妈妈分心。 傅落池走到电话机旁边,接起了电话。 “是宋声声同志吗?麻烦你到市公安分局来接一下你的儿子。” 傅落池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觉得很奇怪,他缓缓皱起了眉头,嗓音平静,完全不像是个十岁的小孩子,“叔叔,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公安同志听到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是转接过去的专线电话,根本不可能打错的。 这孩子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从容。 一点都不慌。 公安沉默了片刻,接着就问:“你妈妈是不是叫宋声声?” 傅落池嗯了声,板着小脸,一本正经,不是特别高兴的样子。 公安接着说:“这就对了,你让你妈妈接电话。” 傅落池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妈妈在忙。” 公安问:“那人在家吗?” 傅落池抿了抿唇,他不想撒谎,妈妈并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从小就教育他要诚实。 他不情不愿嗯了声。 公安又催他去叫人。 傅落池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了两个字,好吧。 然后上楼去敲响了妈妈的房门。 宋声声听到敲门声,说了个进字。 门缝被悄悄打开,男孩露出一颗脑袋,五官长开的男孩,愈发精致好看,走出门都有许多人止不住的偷偷打量。 唇红齿白的,皮肤也特别好。 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的小少爷。 他眼巴巴看着妈妈,小声地说:“妈妈,楼下有电话找你。” 宋声声咦了声,一时还真想不到会有谁打电话找她。 她放下手里的活儿。 怀着疑惑下了楼,一边还问了儿子:“小池,电话里的人有没有说他是谁啊?” 傅落池想了想,“妈妈,应该是公安局的电话。” 宋声声听到就更奇怪了。 她一向胆小如鼠,要坐牢的事情是半点都不会沾染。 怎么还招来了公安? 宋声声心里慌慌的,手都有点抖。 傅落池悄悄的握住了妈妈冷冰冰的手指头,还知道安慰她,“妈妈,不怕的。” 宋声声的笑容有点苍白,“妈妈没事。” 话这么说,手反而更抖了。 她就是如此没用,欺软怕硬还窝里横。 宋声声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接起电话,“你好。” 公安的声音听起来很和颜悦色,对方直接告诉她说:“你好,宋声声同志是吗?”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的家属走丢了,麻烦你来局里把人接回去。” 第231章 妈妈x2 宋声声乍一听电话打错了。 仔细听完还以为是宋杳杳对首都人生地不熟,不认得路给丢了。 她心里也着急,还有点上火。 这两年治安虽然好了很多,可是人贩子拐卖的事件还是层出不穷,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被卖到深山老林里去,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宋声声连忙说:“公安同志,我现在就过来接人。麻烦你们了,辛苦你们了。” 公安松了口气,可算是给孩子找到了妈妈,虽说这个少年看起来已经十六七岁,但毕竟还没成年啊,一个人乱晃哪成呢。 “行,你现在过来吧,麻烦倒是不麻烦,都是我们的分内事。” “太谢谢了。” 宋声声挂了电话,就要往外走。 忽然间被身边的男孩给抓住了手指,傅落池看着妈妈,眼神里有些担忧:“妈妈,你要去哪儿?” 宋声声摸了摸他的脑袋,很温柔很有耐心的告诉他说:“妈妈去公安局接小姨,你小姨走丢了。” 傅落池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小姨应该不会走丢的,妈妈,小姨之前每个周末都会来找你,妈妈,你忘记了吗?” 宋声声还真的想起来了这回事。 小池不说,她是没意识到这点。 宋声声就更加奇怪了,对啊!杳杳都在首都待了那么久,怎么还会迷路呢? 不过她既然已经决定了出门,而且公安同志应该不会那么糊涂,还会搞错电话吗? “妈妈,我陪你一起去吧。” 傅落池说完这句话就抓住了妈妈的手,十岁的他个子也不低,都已经快要到宋声声的肩膀,很快他也会像一棵苍天大树一样保护着妈妈。 宋声声犹豫了会儿,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好。”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出门总比一个人来的安全稳妥。 宋声声牢牢牵着傅落池的手,生怕他走丢了。 大院里有警卫员,也有专门接送的车。 驾驶员早早等着,给人送去了公安局。 宋声声在车上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慌,怪怪的,心里沉沉的,也不知道哪里能让她这么沉重。 她的手冷冰冰的,沉下去的心缓缓的坠入谷底。 一直到公安局门口,宋声声的手都是凉的。 下了车,宋声声牵着小池的手,迈出的步子几次都想收回,心脏咚咚咚像是要跳出胸腔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勇敢的迈出了脚步。 哪怕是牛鬼蛇神,她也没带怕的。 宋声声走进去,找了个公安问。 公安同志一听她的名字,再打量了她两眼,咦了好几声,好像无比的惊奇。 “你是宋声声同志?” 好像很不可置信一样。 公安当然不可置信了!这姑娘看起来很年轻啊,二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都没到三十岁,如果说她没结婚,可能都有人相信。 宋声声点点头,心里就更慌了,“我是。同志,出什么事了吗?” 公安紧紧皱着眉头,连声说不可能啊。 紧接着他也不顾不上她,气冲冲的找到另外的同事:“我说老陈,你是不是打错电话找错人了?你看看门口这姑娘看起来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她妈吗?” “你这不是胡闹吗?” “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老陈听到这话也不高兴,本来脾气就暴躁,当即回击说:“我让电话员转接的,不可能有错,你问问她名字是不是宋声声。” “是啊,可是这也太年轻了。” 老陈也出来看了眼跑来公安局接人的家长,这一看也呆住了。 的确是太年轻了。 完全不像是里头那个少年的妈妈。 可是… 可是再仔细看看,眉眼又很相似。 指定是有点血缘关系的,虽然不一定是母子。 老陈见多识广,办过的案子多,接触过不服管教的少年也多,当即就得出了个结论,“八成是里面那个撒了谎,这应该是他姐姐吧。” 小年轻公安听着这话,觉得也有道理。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又进了一趟审讯室里。 少年安静待在角落里,不慌不忙,处之泰然,心态十分的好。 年轻的公安走过去问:“这个叫宋声声的同志真是你妈妈?” 少年点头,淡淡嗯了声,生涩的语调从他口中说出来有点奇怪,“是我、的母亲。” 稍有停顿,依然不是很流畅。 他乌黑的眼睛,沉得不见底,眼底深处仿佛被回忆溢满了。 无悲无喜的眼睛,好像没什么情绪。 可是仔细看,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死寂和难过。 他记得那天。 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正是秋意最浓的时候。 枫叶金黄,连风都是柔和的。 他买了母亲最喜欢的花,还有她总是看得那几张报纸。 她喜欢的其实也不是报纸,只是新闻上和她心里在乎的人,有关的只言片语。 他把自己收拾的很乖巧,是母亲喜欢的样子。 他去找她,知道她在顶层的公寓。 里外都有人把守。 保镖、保姆。 还有无时无刻看着她的佣人。 他也知道那对母亲而言是华丽的牢笼。 他依然要当一个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他和父亲一样,都只想留住她。 然后。 在那个最是金灿灿的季节,港城天气最好的那一天。 走到公寓楼底下的沈在,听到了一声巨响,轰然砸下来的身体,坠落在他眼前。 涓涓不断的血从她的后脑勺,像一盒被打翻的水颜料,渐渐蔓延。 第232章 再相逢 烈日艳艳。 绚烂的阳光和血色好像交织成一派鲜艳的油画。 她就静静躺在那里,神色无比的祥和,闭着眼睛,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沈在停在原地,漆黑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那里,一动不动,目不转睛,他的眼神慢慢变得疑惑起来,好像不认识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了一样。 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似的。 周遭的惊叫声,警笛声,从远处而来的救护车的声音。 不断的回响。 很是刺耳。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下的步伐好像很沉,沉得他快要抬不动脚了。 他也不知道这一步为什么会这么遥远。 他觉得这就像是一场噩梦,还是醒不过来的噩梦。 沈在慢慢靠近了她躺下的这片地方,他蹲下来,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还是温热的,柔软的,好像还很鲜活。 “mom。” 低低的一声。 好像这样也能把人给叫醒了。 他慢慢把人抱起来,柔软的四肢,像蝴蝶跌落的翅膀缓缓的坠下来,无力的落下,他慢慢收紧了怀抱,成年之后他就总是这样抱着母亲。 安慰她。 乞求她。 想要她的爱。 想要她开心。 事实上,这很困难。 他如父亲一样,都是纠缠在她身上永远都扯不断、清理不完的藤蔓。 只会不断的、不断的缠绕,收紧。 “mom。” 尽管这些年他的中文已经变得流利许多,可是他下意识还是会冒出这些更习惯的英文。 他试图把她叫醒,却是无功而返。 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她依然是这么安静的躺着,再也不会醒来的样子。 沈在的掌心染上了鲜红的血迹,涓涓不断的血一直、一直的往下流,他的掌心里全都是血。 心脏疼的已经发麻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发现自己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一样。 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割去了声带,丧失了说话的功能。 毫无征兆的眼泪砸下来的时候,仿佛也没什么温度,冷冰冰的。 他的世界荒芜又死寂。 * 少年慢慢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眼前的公安还在盯着他看,好奇的、打量的眼神会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但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暴躁和不满。 反而很聪明的问起来。 “是我母亲到了吗?” 有点生涩的中文腔调。 听起来也难怪会让人怀疑是间谍了。 公安真是奇了怪,怎么还能嘴硬成这样? “你妈妈多大年纪?” 少年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明明知道,才刚大学毕业的母亲不会有他这么大的孩子。 他偏偏就是不愿意说个谎言,编造一下。 他就是固执,偏执的。 哪怕回到了这个有母亲的世界,依然改变不了本性里的执拗。 他永远是母亲的孩子。 是她最爱的那个孩子。 最珍贵的、最独一无二的、最能独占她母爱的那个孩子。 公安抿直了唇瓣,说:“行了,我带你出去,回家了就别家里人闹。知道吗?” 少年点头:“嗯。” 走出最里面这间关押的审讯室。 打开那道门。 穿越时空了一般。 少年再次见到了他的母亲。 第233章 漫长的画面 好像电影里被特意放慢的那一帧。 缓缓拉长的画面,逐渐定格在两人四目相撞的那一刻。 宋声声几乎是瞬间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脚下被浇灌了水泥似的动也不能动。 沈在仿佛是透过漫长的时光看了过来一样。 漆黑的、幽静的、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浓烈情绪,黑沉的眼神,静静的盯着她看。 直勾勾的望着她。 好像连眨眼都舍不得,生怕他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 宋声声眼前的视线逐渐开始模糊,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年,是清晰的。 她看着他,分不清楚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少年长身玉立,气质彬彬,清瘦凌厉又好像透着些许脆弱。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宋声声是说不出来,她下意识抓紧身边的人的手。 傅落池的手掌被妈妈抓得有点疼,他忍了下来,愣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看了眼妈妈,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好像是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 公安感觉到了有点微妙的气氛,这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显然是认识的,站在一块,还真是像,尤其是眉眼,就更像了。 如果不是年龄摆在这里,说是亲母子,一点也不为过。 不过两人也就差了十岁出头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母子,根本就是姐弟。 公安给少年找到了家人,真是狠狠的松了口气,不然对他们而言也是个大麻烦,怎么处理都不太对。 公安见两人迟迟都没说话,还以为姐弟俩在闹别扭,谁也不肯理谁。 “我说同志,赶紧把你家的孩子领回去,可不能让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在外面乱晃,我们局里的同志是晚上捡到你弟弟的,得亏他是个男生,不然夜里孤身一人,发生什么事情真不好说。” “首都治安好,也不能胡来啊。” 说着公安就扯了扯少年,把人带到他姐姐面前,接着数落这个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少年,他说:“你和家里人闹别扭也不能离家出走啊。” “赶紧的,给你姐姐道个歉,就和你姐姐乖乖的回去。” 少年的眼睛里压根没有别人,只看着他的母亲。 鲜活的、生动的母亲。 不是那个在怀里身体温度慢慢冷却的母亲,不是怎么叫都不会再回应他的母亲,不是一摸无论哪里都是血的母亲。 她还活着。 好好的活着。 在这个世界里。 在他拼了命回到的年代里。 少年弯唇,努力挤出一个很温顺的、很乖巧的、很漂亮的笑容来,他满眼都是他的母亲,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没有说中文时那一点点的生涩,而是很流畅的、说了很多遍的、语气亲昵的,“mom。” 他的母亲。 他此生最在乎的人。 宋声声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仿佛瞬间被拉回了那些真实的梦境中,被他们父子困在高墙、被荆棘围绕、透不过气的、窒息的环境里。 她看着他的眼睛,温温和和,同他的父亲一样。 可是眼睛深处里冷冰冰的狼性,是无法隐藏的。 深处的狠戾,悲悯,难过。 又深深刺着她的眼睛。 少年看着她有些惊诧的表情,微微张开的唇瓣,渐次苍白的脸色,还有些微微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往前走了一步。 宋声声下意识往后了一步,仓促之下拽着小池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少年好似才察觉到她身边还有个拖油瓶,他的目光平静的转移到她身边的男孩身上,熟悉的脸孔,从小到大,他们两个其实也没少见面。 当然,不太能合得来就是了。 他们彼此憎恶,彼此讨厌,彼此都恨不得对方消失。 可是谁也伤不了谁。 他嫉妒他得到母亲更多的爱,和偏心。 他嫉妒他占有他妈妈几乎所有的视线,和强行得来的视线。 少年的目光直勾勾凝望着母亲紧紧牵着男孩的手,很亲密、很在乎、很宠爱。 少年平静的眼神下翻涌着扭曲的嫉妒,他觉得刺眼,他又开始破碎。 他想大笑,又想流泪。 但是他最后只是很冷静的笑了笑,是俗世之人最喜欢的那种、乖巧的笑容。 她往后退,他就再次往前。 倔强的要把人逼得退无可退的地步。 少年直视着母亲的眼睛,直视着她的惊慌失措还有其他别的什么情绪,他弯唇,笑着说:“mom,i''m back。” 简单的词汇。 轻松的语调。 空气死寂了般沉重。 宋声声的耳边都是这一句,亲昵的有些惊悚的话。 她后背起了好多的冷汗,浑身都在打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恐惧。 宋声声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只会在书里、或者说在她梦中的人,会出现在她面前,还是以一种仿佛什么都知道的姿态。 降落在她面前。 少年笑着说,乌黑漂亮的眼睛却缓缓落下了眼泪。 清透的、无声的泪痕从他精致的脸庞缓缓划过。 他是若无其事的哭着,好像心脏被玻璃割成了碎片,也依然能够保持这样的笑容。 宋声声望着他脸上的眼泪,对上他的眼睛,这一刻,她仿佛回忆起了梦中他一次次在她面前落泪了画面。 ——“母亲,你、真的不喜欢在在吗?” ——“如果我死掉了,母亲你会难过吗?” ——“在在、比他更好。” 宋声声的心脏好像被针刺过一样,疼得慌,又很闷。 此时此刻,她的眼泪也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泪珠悄声无息,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 紧接着。 下一秒钟。 宋声声眼皮一翻,昏昏沉沉的脑袋彻底失去了作用。 她晕了过去。 把一旁的公安给吓了一跳。 少年眼疾手快,接住了晕倒的母亲。 公安赶紧喊人去叫医生来,随即就又吩咐:“你快把你姐抱到里面的休息室 ,放在床上缓缓,看看她被你气的。” “还有你刚说的什么意思啊?” “别说话气人了啊。” 公安站的远,没听清楚他说的那两句外文是什么。 局里的公安很是负责,立马就叫同事去找医药箱,接着又叫了个细心的女同事,给人掐一掐人中。 一帮人手忙脚乱的。 唯有少年紧紧抱着他的母亲不放。 傅落池很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他板着小脸,正准备叫他松手,放开他的妈妈。 女公安就先把他们两个都轰了出去,“你们出去等着。” 她得给这位女同志解开衣领,透透气。 别是被闷得晕倒了。 第234章 交谈 新增一千字 休息间外面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新调来的小公安负责照看这俩不省心的孩子,就感觉这俩人之间很奇怪。 这个快成年的少年似笑非笑看着比他小好几岁的男孩,说讨厌,脸上还有笑脸。 说不讨厌,可是他眼底的笑看起来又很讽刺。 好像在看什么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这个人能消失一样。 小公安时刻绷紧了精神,可得完成好上级交代好的任务,不能让这两人出什么事。 沈在很快就把视线从傅落池身上给移开了。 休息间里面,女公安给掐了好几次人中,躺在床上的人总算缓缓的醒过来了。 她慢慢抬起了眼皮,眼神还有些迷茫。 女公安长长松了口气,“你可算是醒了。” “你刚才晕倒把我们局里的同事都给吓到了。” “再不醒过来,咱们都得送你去医院了。” 宋声声撑着胳膊,慢吞吞的坐起来,浑身还是没什么力气,她揉了揉太阳穴。 缓慢回忆起她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 是做梦吗? 才会看见那个孩子。 正在她侥幸的以为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时,在收拾东西的女公安又看了她一眼,说:“门口那俩孩子都担心坏了。” “我把他们轰出去的时候,一个两个都不乐意走,刚刚也不断的要往里面来,特别担心你的样子。” “一个是你弟弟?一个是你儿子?” 女公安瞧见这位长得好看的女同志,话忍不住也多了起来,同时也有点好奇:“不过你这弟弟和儿子长得也真好,你丈夫肯定生得也不错吧?” 只有两个都好看的人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宋声声听着这段话,算是清楚的明白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而是无比真实的。 那个孩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宋声声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尤其是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两句话。 她既害怕,又有点于心不忍。 宋声声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喉咙有点紧:“他们、还好吗?” 女公安看着她:“你问门外的俩孩子?有人看着呢,出不了事。” 宋声声嗯了声,她缓缓松开紧绷的手指,重新系好胸前的衣扣,整理好衣服,深深呼吸了口气,然后才跟着女公安走出去。 负责照顾俩孩子的公安也松了口气,把人完好无损的交到她的手里。 当前的局面,宋声声只能领着沈在从公安局里出去。 他没有身份,在这个年代,举步维艰。 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宋声声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她心不在焉的。 傅落池安安静静牵着妈妈的手,尽管不高兴妈妈把这个陌生的哥哥带回家,可是他也没有说出来。 而沈在,很老实跟在她身边。 也没有说话。 走出公安局,宋声声停下脚步,她鼓足勇气,转过身来看向他,她咽了咽喉咙,有些别扭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微微笑,看着母亲,眨了眨眼:“我以为、母亲是、不会问的。” 宋声声听到这句,心里也怪怪的。 酸酸涩涩,很难受。 想让他不要这样叫她,但事实好像又是这样。 沈在低眸望着沉默的母亲,接着没说完的话:“我也以为、母亲、会不认识我。” 因为他现在的中文依旧不是很好。 说这样的长句,还是需要停顿。 得慢慢的说,轻声细语的说,说不快。 宋声声依然沉默,她是该要装作不认识他的,他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个麻烦。 她把人带回家,怎么解释呢? 要告诉他们,这也是她的儿子? 原本故事线里,未来的,她的儿子。 这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只会觉得荒谬,觉得她疯了。 沈在似乎也习惯了母亲的冷落,习惯了母亲一言不发的对他,因为那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母亲总是不高兴。 怎么都不开心。 连笑都很少笑。 浓浓的厌倦就摆在脸上,经常会故意把自己弄受伤,弄生病。 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开庄园去外面透透气。 可是其实,父亲总是会把港城最好的医疗团队请到家里来,有专门的的医生、护工来照顾她。 家里的医疗设备,甚至比医院里的更先进。 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叛逆,可能在父亲眼里就是小打小闹一样的情趣似的,不值一提,不足为惧。 沈在每天空下来就会去找母亲说话。 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哪怕他的母亲,一个字都不会回应他。 宁愿转过脸,看向玻璃窗外早就已经看腻了的风景,也不愿意开口和他多说一个字。 沈在那时候并不在乎。 有没有回应,都可以。 理不理他,都可以。 现在依然也是。 只是让他很意外,母亲回答了他,“在外面,你不要这样叫我,很奇怪,说不定还会被人抓走。” 少年愣了一下,接着淡淡的眉眼仿佛一下子就笑开了。 漾开的笑意,薄薄的,似乎很真诚。 他点头,好像自己是什么很听话的小孩一样:“好的。” 宋声声在思考把人送到哪里去比较合适,她并不想让傅城知道这些很奇怪的、听起来就不像现实会发生的事情。 而且,她真的解释不了。 宋声声想了想:“我先带你去办个身份证明。” 接着,她又问:“你身上有钱吗?” 沈在摇了摇头:“没有。” 身无分文,这几天,全靠他这张会卖乖讨巧的脸,才没被饿死。 宋声声办事也很利索,又回到公安局给他办了张身份证明,接着就又拉着人去了招待所,付了几天的住宿费。 “你先住在这里,明天我再带你去看房子。” 第235章 兄友弟恭 沈在一路上都很听话,没有表达任何不满,任由她来安排。 宋声声还有话要问,本来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到这里来?又要怎么回去。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少年弯腰,黢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牵着的男孩。 少年笑着说:“母亲,哥哥、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一本正经,正直冷肃的样子,和以后也没什么区别。 宋声声抿唇,抓紧了手指,她说:“你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少年笑了笑:“好的。” 招待所的环境不是很好,房间逼仄昏暗,窗户窄窄的、小小的,哪怕打开了窗户,也被外面的围墙给遮住了光线。 从小娇生惯养的沈在,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这种糟糕的环境,并且适应的很好。 他坐在床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您要坐、一会儿吗?” 宋声声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不用了。” 紧接着,宋声声还把身上的钱给了他,“你饿了就自己去买点吃的。” 沈在笑眯眯的收下了钱:“好的,姐姐。” 他似乎很配合,十分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好像自己是全世界只听话的儿子。 宋声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还是像一团乱麻,乱糟糟的不得了。 “妈妈。” 傅落池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 男孩看起来有些蔫巴巴的,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他轻轻扯了扯妈妈的袖口,病恹恹的模样瞧着就让人心疼。 “小池想回家了。” 宋声声抓紧了他的手,另只手也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马上就回去了。” 说着宋声声就又打起精神面对眼前比她还要高大的少年,她张了张嘴,好像有点欲言又止。 少年对她的态度,似乎很是意料之中,他依然笑吟吟的看着她,似乎能见到她就是值得很高兴的事情了。 仿佛对她马上要离开这件事也没有任何的怨言,是好是坏都能平静的接受。 宋声声还没出声。 沈在就又语速缓慢地说:“原来哥哥、小时候这么会、撒娇吗?看不太、出来呢。” 宋声声感觉得出来,他看着小池的目光,并没有发自真心的兄友弟恭,反而有些刺眼、恨不得对方马上消失的冷恨。 只是他很会隐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笑容里的锋芒。 宋声声有种自己被天平撕扯的难受,过了几秒钟,她扯开了话题:“我明天再来看你。” “你、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沈在默了几秒,笑容也渐渐的回落了下去,似乎没想到会从母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母亲在关心他。 哪怕如此简短,甚至可能也没多真心。 可他依然觉得他好幸福。 他的内心从未如此的满足过。 他那时候就经常想,明明他也是她的孩子,明明他的身体里也流着她的血液,继承了她的基因。 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自己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是她被强迫下的产物吗? 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要他来承受苦果?难道爱他就是背叛自己吗? 沈在不理解,也不能原谅。 “我会的。” 他用生涩的语言,接着说:“姐姐。” 宋声声听了其实也别扭,但是没办法,沉默半晌之后,她拉着小池默默离开了招待所的房间。 走出大门,少年还跟在他们身后。 斜阳拉长了他的倒影,如影随形四个字,原来是这个意思。 宋声声停下来,没有回头。 她只是看着地上多出来的这道身影,有些无奈:“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沈在双手插兜,耸了耸肩,他说:“姐姐,我只是想送您回家。” 宋声声默了下来,没再管他。 她继续埋头往前走,等到了军区大院的门口,身后的少年终于停下了步伐。 他站在大门外,安静看着她牵着另外一个属于她的孩子,慢慢走出他的视线。 就像每次在家。 他看到的更多的其实是她的背影,她总是连正脸都吝啬给他的。 所以少年真的早就习惯了。 * 回到家里的宋声声,心绪一直不宁。 她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一时无措也很正常,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她又觉得烦躁,又觉得这个叫在在的孩子很可怜。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原本不属于他的地方。 如果以后都回不去了怎么办? 心烦意乱的宋声声深深呼吸了几次,慢慢平复下来之后,开始冷静的处理事情。 她和傅城结婚这么多年,现在也学会了他为人处世的方法。 暴躁是没有用的。 冲动也没有用。 得一件件的捋清楚。 宋声声转过身,看向小池,她说:“小池,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吗?” 傅落池根本就不喜欢今天在公安局看见的那个奇怪的哥哥,他也没告诉妈妈,他以前梦见过这个人。 尽管不愿意,男孩还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好的,妈妈。” 宋声声舒了口气,起码暂时还能瞒着,可是、可是她要怎么办好呢? 如果在在一辈子都回不去原本的世界,一直待在这里。 那她还能隐瞒一辈子他的存在吗? 这很困难。 如果告诉了傅城,她的许多秘密也隐瞒不了了。 难道要告诉他这是一本年代文,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是她以后会和沈知书生下来的儿子? 这太荒谬,不切实际。 她还有可能会被当成疯子处理。 不过,其实宋声声的内心,也不是很怕傅城知道这一切。 仿佛,他可以原谅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如果不能,如果他要因为这件事对她失望,无法原谅她。 那只能说这也是兜兜转转的宿命。 这本书的设定,从始至终都不愿意放过她。 总有办法让她成为被抛弃的炮灰前妻。 第236章 心事重重 傅城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心事重重,已经把心事写在了脸上一样。 十分的明显,都不用猜就知道她有事瞒着他。 不过这几天,她的心情都很不错,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很乐呵,不知道忽然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的忧愁。 傅城解开风纪扣,顺便脱了外套,随手搭在另一边,他走过去,从她身后搂住她,低头亲了下她的耳朵。 “怎么了?” 宋声声光顾着想事情,都没注意到他回家了。 被他搂住腰的瞬间,悸颤了一下,被他吻过的这片皮肤像是火吻般,叫人颤栗。 宋声声努力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用轻松的口吻回应他:“没什么呀。” 傅城把人转过来,躲也不躲,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目光有些躲闪,仿佛不是很想和他直视。 傅城几乎一眼就看出来她有事在瞒着他。 不过,他也不想逼迫她,在不愿意张口的时候对他敞开心扉。 她有时候就是只小乌龟。 戳一下,就缩回去了。 很久很久不敢再冒出来,躲在自己的龟壳里,才觉得安心。 宋声声怕傅城追问,她很生硬的扯开话题:“你今天累不累?有没有人惹你生气?” 说着她就开始乱动,殊不知这些全都是她心虚的表现。 平时她才不会这么殷勤的对他嘘寒问暖,更是没有问过有没有惹他生气。 傅城回道:“不累,也没生气。” 宋声声主动抱住他的腰,柔软的身体埋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依靠着他,纵情的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淡淡的,很清冽。 像是那种淡淡的雪松气息。 宋声声嘴巴很甜,甜言蜜语一箩筐往外倒,她小声巴巴地说:“我今天在家很想你。” 说着,她仰起脸,还没亲到他的嘴巴。 柔软的唇瓣就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喉结,男人瞬间绷紧了身体,不声不响,绷紧的手臂更用力的圈着她的腰肢。 “嗯,我也想你。”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 也不管结婚了多少年。 傅城都不太擅长说这些话,能从他嘴里冒出来一两句,都已经是难得。 他一般都更喜欢付诸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想念。 和她嘴巴的想念,不太一样。 他的行动,总是让她又爱又怕。 宋声声仰起小脸,此时此刻,眼睛里装得好像都是他,她发自真心的说:“是真的想你。” “老公。” 软软的声音。 听着就让人心头一动。 宋声声怕自己刚才写满了的心事,被他追问,这会儿使劲的给他倒情话,“你最近太忙了,也没什么时间陪我。” “不过我在家里也很忙,顾不上想你。” “对了,回头再给你重新量一下尺寸,感觉上次给你做的衬衣好像有点小了。” 她一口气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来遮掩她的心虚。 自以为掩饰的非常好,十分圆滑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其实,傅城早就看出了她的目的,只是没戳破她,没再问下去。 她要瞒下什么事,都不太容易。 憋不住话,藏不住心情。 稍微查查她今天的动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那次找人看着她,让她知道后,掉了那么多眼泪。 现在傅城已经不会再那样,因为她不喜欢。 她不喜欢的事情,傅城现在都尽量少做。 傅城永远都会为她妥协,情不自禁的妥协,她生气了简直比自己难受还要难受。 见到她的眼泪,他的心脏反而比自己受伤了还疼。 傅城十分配合她的戏码,想了想之后,说:“是小了点,等会儿你帮我量量。” 宋声声抓着他的手:“也不要等会儿了,我现在就给你量。” 她说着就去抽屉里找出拿软尺来,重新走到他的面前,温声细语让他配合自己。 宋声声叫他抬胳膊他就抬胳膊,让他转身就转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给他量尺寸的原因。 宋声声觉得傅城的背好像又宽了些,身形好像又高大了很多。 也难怪每次她整个人都好似都能被他的怀抱容纳,轻而易举的将她搂紧。 宋声声小声的嘀嘀咕咕,带着点抱怨地说:“你现在浑身哪里都好硬,摸起来不舒服。” 硬邦邦的,像石头。 稍微用力的撞上去就疼。 有些时候傅城当着她的面换衣服,她都觉得害怕,充满了力量感的肌肉线条,贲张有力,硬鼓鼓的肌肉,看上去单手就能把她扛起来。 更不要提他的拳头,肯定更加可怕。 傅城听到她说的话,不禁笑了一下,“是吗?” 他谦虚道:“其实还好。” 傅城自己是没觉得有多硬邦邦的,只是她太软了,相比较而言,她当然会觉得不舒服。 宋声声也没和他争辩,而是抬手认认真真的摸了摸他的身体,还伸出双臂重新用手丈量了一番,得出更为准确的结论:“就是硬了不少。” 她接着也认认真真的告诉他说:“你以后轻点抱我,不然我会不舒服。” 傅城“嗯”了声,这些小事很好商量。 怎么着都行,好像都可以听她的。 几秒钟后,他状似无意的发问:“声声,今天出门了吗?” 宋声声僵了一下,本身就藏不住事情的人,骤然被这么一问,心里还真有点慌,她沉默了下,紧接着说:“ 出去了一趟。” 她抓着他的手,显然没有刚刚那么自在了。 她不太敢在傅城面前撒谎,感觉自己的谎言在他面前总是无所遁形。 说着,宋声声就立马扯开了话,“我明天想去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地方,租来用。你之前说的也对,还是不要太大了,免得人多了,我也顾不上来。” 这也不是宋声声自信了。 她现在一点都不缺客人! 哪怕她出价很贵,也多的是人找她改衣服,做衣服。 她在变漂亮这方面的确是有天分的。 傅城深深看了她一眼,“嗯,好。” 他试探了句:“明天我陪你去?” 宋声声本来想答应,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能行。你这么忙,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如果傅城陪她一起,沈在的事情不就瞒不住了吗? 做了这么多坏事,宋声声深知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是… 可是她真的还没想到怎么给傅城解释少年的存在,能拖则拖,还是得东窗事发了,她再慢慢狡辩也不迟。 第237章 够花吗? 宋声声也怕傅城执意要陪她去,她可没忘记,自己还得给沈在租个房子,总不能让他一直住在招待所里。 如果她真的是什么无恶不作、没心没肺的恶毒女人就好了。 那就能铁石心肠的不去管这个孩子了。 到底还是她太过善良,不管怎么样都有些于心不忍。 血缘关系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宋声声如今才算感同身受了梦里的那个自己,对这个孩子有着几近又爱又恨的情绪在交织。 很奇怪。 也无法控制。 痛恨他的存在,又做不到完全的置之不理。 她自己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现在,宋声声也有点纠结,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才是对的。 这会儿,她又耷拉着眉眼,有几分愁苦的样子,不过稍纵即逝,还以为傅城没有看见。 她连忙打起精神来,抓住他的胳膊不松手,撒娇起来还是会让他难以招架,“我真的不想耽误你的时间,你的事情肯定比我这点小事重要呀。” 说着,宋声声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等你月底有假,带我出去逛逛好不好?” 有点骄纵的语气,问他好不好的时候。 其实心知肚明他不会说不好。 果然,傅城沉默了两秒,就嗯了声,“好。” 宋声声挽着他的胳膊,主动的、紧紧的依靠着他,她的手软软的,贴着他的这片皮肤,透着淡淡的软香。 傅城无声圈紧了手,侧过身来,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还是轻易的妥协了。 “明天你要用车,就叫小刘送你。” “有事就去军区找我,门口的警卫员都认识你,你直接进来。” “身上的零花钱够不够?” 他把什么都想周全了。 还知道问她钱够不够花。 宋声声这些年就是只进不出的貔貅,还真没少攒钱,源源不断的金钱给她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她自己的小金库,自然是不少的。 可是傅城这么问了,她也不当傻瓜,厚着脸皮说自己钱不够花了。 第二天,傅城就给她拿了一千块钱。 这些钱,要租一个小铺面是绰绰有余的。 宋声声也没不好意思收,爽快的收下了钱,睡得迷迷糊糊的还知道爬起来,双手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面前亲他,黏黏糊糊的声音能把人的骨头给听酥了。 “好爱你哦。” 傅城的耳边,都是她的气息。 泛着熟透时的蜜桃软香。 他甚至有了些反应,花了几秒钟平复镇定下来,他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她薄薄的背,他故作平静的咽了咽喉结,问道:“一千块还够吗?” 宋声声胡乱的亲他,在他脸上乱蹭。 傅城也怕被她蹭出火气来,重新摁住了她,“好了。” 宋声声还在乱哼哼唧唧,没睡醒的时候她的脑子也不太灵光,不知道自己在哼唧什么。 “应该够的吧。” “不够你再给我,我没有什么钱的。” 她闭着眼睛胡说,傅城想都没想,“好。” 宋声声最喜欢的就是钱了。 第二才是他。 这是傅城早就知道的事情了。 好在他并不是很缺钱,每个月悉数上交的工资勉强也能填饱她的胃口。 傅城并不介意把她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 他的指腹依依不舍蹭了蹭她的唇瓣,“还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宋声声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傅城看她是真的记住了,这才离开了家。 临走前,多拿了五百放在床头。 傅城大清早就出了门,到军区的时候时间其实也还早。 陆沉渊大早上就跑他这儿来躲,像他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家里的确催得很厉害,逢年过节简直就更像是要人命了。 陆沉渊每次回去就有听不完的催促。 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是要给他介绍对象的,比他小十岁的都有!得亏她们好意思,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陆沉渊实在受够了家里的催促,才经常往这边躲。 在军区里待着,还能有个清净。 这会儿,陆沉渊一进来就发现了傅城脖子上的痕迹,简直觉得没眼看,一声不吭移开了视线。 傅城看见他,随口问了句:“你妈又催你找对象了?” 陆沉渊心如死灰般点了点头:“嗯。” 傅城说:“你也到年纪了,我妈也着急我哥的个人问题。” 陆沉渊说:“我和傅远哥情况不一样,他忙,尤其是这两年,一年得有半年都得去国外,国家的事肯定在个人问题之前。” “我是得了空就被我妈骗回家,不是见这个,就是见那个。见都见不完了。” 傅城看他一眼:“那你没看中的?” 这么多年,除了最开始和他解除了婚约的那个对象。 傅城也没听陆沉渊说过喜欢什么人。 但是陆沉渊那时候也没表现出特别喜欢他那个未婚妻的样子,婚事告吹之后总不能反而还变得念念不忘起来。 陆沉渊没看他,默了两秒,他说:“哪有心情认真看,我妈每次都装病骗我,等我火急火燎赶回去,看见家里坐着的小姑娘,说实话,还真有点火冒三丈。” 这也就是不好发作。 再一想想,人小姑娘也很无辜。 陆沉渊忍了几回,后面索性就不相信他妈的话。 能躲就再躲两年吧。 陆沉渊也不是不想结婚,是真没碰到喜欢的。 他发誓,如果碰上自己喜欢的,肯定也就直接去领证结婚了。 傅城看了他半晌,啧了声:“你这眼光还真不低,和我哥也差不多了。” 陆沉渊没觉得自己很挑剔,长得顺眼,人又不蠢,总体过得去,就可以了。 这种条件,在大院里头,远远算不得苛刻。 陆沉渊本来也不是吹毛求疵、挑三拣四的人。 不过这个“顺眼”一定是在漂亮的范围之内的,但是这样的姑娘,其实也不难找,他妈每次给他介绍的对象,长得也都不差。 可陆沉渊就是没什么感觉。 百无聊赖的坐着,还有几分如坐针毡。 心里都掀不起波澜。 陆沉渊也想过,凑合着找一个领证结婚算了。 但是过不去心里那关,他也想找个真心喜欢的姑娘,过一辈子。 第238章 互相不喜欢 宋声声起床艰难,结婚这么多年,还真没吃过一定要早起的苦头。 以前在宁城的军区大院,她和傅城都是吃大院食堂,不用她每天早起哼哧哼哧的做早饭。 她还很会装,刚开始还装自己不会做饭。 家里面下厨的人都是傅城,跟他回了首都之后日子只好不差。 傅家有专门的保姆阿姨,她跟傅城住的大院里头也有食堂,傅城没事还带她去下馆子。 所以她每年,越过反而越懒洋洋的。 她真正清醒着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钟了。 宋声声洗漱好打开房门就看见已经放暑假了的儿子。 傅落池在妈妈的房间门口已经蹲坐了很久,站的很累了才靠着墙坐下来,抱着双腿,有些可怜。 但是也没有敲门,更没有叫苦。 看见妈妈,他立刻马上站了起来,一整晚都在做噩梦的傅落池这会儿很依赖她,主动伸手要了个抱抱。 “妈妈。” 宋声声听到这声软软的妈妈,心里也化了。 她目不转睛看着他,摸了摸他有点苍白的小脸,“小池怎么不早点敲门?” 傅落池摇了摇头,说:“不想吵醒妈妈。” 宋声声有时候真不希望他这么懂事,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儿子太过懂事,让她总是愧疚。 她的确做的不是很好。 既不是能够无微不至照顾孩子的母亲,也不是那种全部的爱都给孩子的母亲。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很自私。 事事都以自己为先。 什么都比不上她自己的感受重要。 宋声声从来不会委曲求全了自己,所以导致她经常让身边的人受委屈,她叹了叹气,有些心疼地说:“但是妈妈睡醒看见小池在等,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她和他商量道:“下次小池一定要敲门,好不好?” 傅落池想了想,很勉强,但又不想反驳她:“好的,妈妈。” 宋声声知道,其实她的话,小池基本上都会听。 好像他从来没有什么话是不听她的。 傅落池仰着小脸,望着妈妈,问道:“妈妈,今天还要去见昨天那个哥哥吗?” 宋声声没想到小池等了一早上,是来问这个的。 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并不想让两个孩子再碰面,梦里面这两个孩子,也合不来。 每次见,不是暗流涌动。 就是剑拔弩张。 气氛都很僵硬。 谁也不喜欢谁,谁也看不惯谁。 但是此刻宋声声也不能昧着良心欺骗他,她蹙着眉尖,点了点头轻声的说:“是的。” 傅落池小心翼翼抓着妈妈的手指,“妈妈,我也想去。” 宋声声抿唇:“小池,你喜欢那个哥哥吗?” 傅落池无法对妈妈撒谎,很诚实的摇头,但是也没有把话说的很死:“不是很喜欢。” 意料之中的答案。 两个儿子,天生就不对付。 傅落池怕妈妈不肯带他去,接着就说:“妈妈,我等会儿一定乖乖的,听你的话,不是很喜欢也不会说出来的。” 迟疑了会儿,宋声声艰难松了口:“好。” 她说:“妈妈带你去。” 她叮嘱道:“你跟紧妈妈,不要乱跑。那个哥哥…” “那个哥哥可能也不太喜欢你。” “但是妈妈,一直很喜欢我们小池。” 宋声声当然会竭尽所能的维护两个孩子之间的和平,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厚此薄彼,因为,尽管,她没有养过那个叫在在的孩子。 但是对他的本性,也有一定的了解。 并不是多有容人气度的大度的人。 宋声声本来就是个容易多想的人,会胡思乱想兄弟自相残杀的画面,她当然要在事情发生之前避免这种事情。 临近中午,宋声声才慢吞吞赶到招待所。 路上她的确有心磨磨蹭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少年。 也不是怕他,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 到了招待所之前,宋声声还买了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怕他中午没饭吃。 虽然昨晚给他钱了,不过这里到处都要用粮票,怕他没有票,吃不上饭。 宋声声揣着热乎乎的包子去招待所找人,沈在倒是哪里都没去,好像一直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她,看见她的时候,眼神都不大一样。 好似期盼已久。 不忍心让他失望。 宋声声被他这样看着,也有很多重话说不出口,话到嘴边,还是挤出句干巴巴的:“你吃过了没有?” 沈在如实摇了摇头:“没有。” 他好似是为了让她放心,又说:“我不饿。” 这种明显的谎言,都不必拆穿。 那么久没吃东西,怎么可能不饿。 宋声声将油纸包起来的包子递给他:“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吃饱了我再带你去找房子。” 沈在接过包子,他看着她,眼睛弯弯的,总算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而不再是惯性的伪装,“谢谢、姐姐。” 叫姐姐也可以。 叫母亲也可以。 叫什么都可以。 沈在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容易就满足。 母亲的关心,在这个世界,原来也不是多难得的奢侈品。 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不用他假惺惺的落泪,不用他可怜巴巴的装模作样。 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她的一点关心。 沈在一口一口,缓缓吃光了包子。 他的吃相很优雅,吃完对上了另一个人的目光。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依然很讨厌傅落池啊。 精致漂亮的男孩,面无表情牵着母亲的手,定定看着他。 以前,两人更多的时候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打扰谁,谁也不过问谁。 只有在每个月,傅落池到别墅的时候,才勉为其难的打声招呼,彼此站的距离隔得也很远,私底下,他们的交流少之又少。 他们彼此嫉恨。 自然很难和谐相处。 沈在故意弯腰,犯贱去捏他的脸。 果然,对方装不下去了。 厌恶的眼神,扭过了脸。 沈在扯起冷笑,继而若无其事看向母亲,“我吃饱了,我们可以出门了吗?母亲。” 第239章 不偏心 他又不肯叫姐姐了。 母亲两个字,吐字清晰,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一样的。 宋声声也不知道怎么制止他这个行为,昨天已经和他说过了,让他不要说奇怪的话, 他当时乖巧的笑着,说好的。 今天不就有故技重施了吗? 傅落池也不甘示弱,他绷着小脸,勇敢抓住了妈妈的手,“妈妈,牵。” 沈在冷冰冰的视线随着他的声音看了过去,盯着母子俩紧紧相扣的十指,本来就很冷然的眸色,更像是淬了戾气。 等宋声声回过头看向他,他的神色就又变得无比正常,笑盈盈的,如沐春风般的乖巧配合。 看着就是个乖乖的少年,一点儿戾气都没有。 鬼使神差之下,宋声声开口问了他,“你要牵吗?” 偏心总是不好的。 更多的宋声声其实是怕这个孩子记在心里,他实在不是什么不记仇的孩子。 宋声声想当个起码在孩子们面前算公平的妈妈,不希望他们两个人像梦里那样,争的你死我活,头破血流。 甚至,拿着枪对着彼此的脑门。 她再也不想看到那样的画面,心脏闷闷的,痛痛的,不舒服,也受不了。 沈在看着她,眼神中显然有困惑、有迟疑,只是从深处隐隐冒出来的惊喜和期待,也是他怎么极力遮掩,都掩饰不了的。 他怕又是甜蜜的陷阱。 就像母亲每一次逃跑之前,都会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会心平气和的和他多说几句话。 会告诉他,喜欢什么。 还会把楼下的花房里,开得最漂亮的那朵花送给他。 告诉他,这是给他的奖励。 他总是被欺骗,一次又一次,从来不长记性。 每次吃到一点点的甜头,就像一条狂摇尾巴的小狗,什么都想给她。 久而久之,他有点不敢相信母亲对他的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谨慎起来,要反反复复的确认,这一次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其实每次都是假的。 事后,他伤心的把母亲带回家的时候,还要面对她对自己的憎恨。 那双通红的、流着眼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脸上是流不尽的泪痕,哽咽着、嘶哑着喉咙咬牙切齿的说——全都是骗他的,对他的好也是,说不讨厌他了也是。 主动要和他带她出门都是。 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她为了达到离开的目的。 沈在只会将情绪失控,有点歇斯底里的母亲紧紧的搂在怀里,不知道是告诉她,还是告诉自己,一遍遍说没关系的。 所以。 现在他依然会很谨慎,生怕这又是什么陷阱,是骗局。 可是沈在其实不怕被骗,母亲每次事后憎恨的眼神,才更加让他觉得心如刀割,痛不能言。 宋声声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他吭声,他似乎在走神,好像还想得认真。 宋声声抿了抿唇,她本来就被养得没什么耐心,干脆就直接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同样也牵住了他。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两个孩子,都攥的很紧。 第240章 记得 招待所附近也没什么好房子。 倒是隔了两条街的胡同,有人在出租院子。 八零年代的四合院,还没那么值钱,里面住了许多户,杂七杂八什么工作的都有。 不过这种单独出租的小房间,胜在价格没那么贵,就是厨房和厕所都得和其他人家共用,条件相比而言没有那么好。 宋声声是铁定受不了这种的。 她从嫁给傅城之后,就没受过这种罪,吃过这种苦。 共用厨房倒是没什么,用同一个厕所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宋声声也没想这样糟践她的孩子,虽然…她和这个孩子还不是很熟。 当初她和傅城在宁城分的那套家属房,原本是没有洗手间和卫生间的,是宋声声太爱干净了,死活不愿意和其他人家用一个厕所。 最后还是傅城请了工人来,单独做了个卫生间。 房东看她在发呆,以为她在考虑,还在孜孜不倦的给她推销,“我这个房子本来是留着给儿子结婚用的,他这谈的对象吹了,人伤心了也不留在首都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才想着租出去。” “这也是看你打扮的像个讲究人,不会糟践我的房子,我才舍得租给你们,换成别人,我还不乐意呢。” 房东大姐看着也不像缺钱的,不过谁也不会嫌钱多啊。 她这房子想租出去很久了,确实是她挑三拣四,执意要找过得去的租户。 最好是年轻又爱干净的小姑娘。 眼前这一家三口,实在太合她的眼缘了。 天天这么盯着看,赏心悦目的,等以后她的儿子带着儿媳妇回来住,说不定生下来的小孩都能像他们一家三口这样,长得极好。 房东再三想把房子租给她,甚至忍痛把价格往下压了压。 宋声声想过之后还是算了。 接着她又在附近打听了其他的房子,还真叫她运气好,找到了一整户都要出租的房子。 就是价格是刚才的两倍,不过胜在干净又清净,最重要的是有单独的厕所。 看着像模像样,怎么都不算委屈了他。 宋声声当场就付了钱,交了三个月的房租,把房子给租了下来。 她这会儿倒是没有心疼钱的感受,而是如释重负般,总算解决了一件事。 租好了房子,她看向身边的少年,说:“晚点你自己去买床单和被褥,还有其他用得上的东西,热水瓶、脸盆,这些都得你自己去置办。” 本来她还想陪他一道。 可是时间不早,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沈在盯着母亲的眼睛,不说有多亮晶晶的,但是眉眼很是平和,眼珠很黑,映着他的脸庞,没有憎恶,也没有讨厌,更没有那种恨不得他赶紧远离的嫌弃。 仿佛她是欢迎他的存在的。 沈在知道,这个世界的母亲过得很幸福。 她没有离婚,也没有远走。 她看起来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天真,有着一看就被精心浇灌着的骄纵。 生机勃勃的,明艳动人的。 不是他常常见到的、病恹恹的样子。 她过得很好,很幸福。 沈在觉得这样也很好,不过他想,这样下去,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他的存在了吧。 “母亲,以后您还会记得我吗?” 第241章 报仇(新增两千字) 宋声声本来想装作没有听见这句话,可是少年低低的声音挥之不去般不断萦绕在她耳边,难以忽略。 “会吗?会记得我吗?” 如果连她也忘记了他的存在。 渐渐地,遗忘掉。 那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会记得他了。 沈在也不在乎会不会有别人记住他,他只要他的母亲,还能记得他,能想起来他的存在。 就足够了。 宋声声有几分如鲠在喉,她心里酸酸涩涩,像吃了什么酸极了果子一样,后味都是发苦的。 本来打算什么都不说的宋声声,心尖还是软了软。 她抿了抿唇,不想把话说的很确定,也不想太敷衍,她也很小声的说了几个字,“会的吧。” 可能是太小声了。 少年没什么反应,宋声声接着用比刚刚大一点的声量,说:“会记得你的。” 怎么可能真的忘得掉呢? 连同在梦里都那么清晰,一桩桩一件件,每个表情,每个眼神,甚至说过的每句话。 其实她都有在记得。 宋声声对这个孩子的情感很复杂,复杂到她自己也形容不出来。 沈在听到她这几个字,唇角悬着若有似无得笑意,淡淡的,眼尾一片猩红,好似笑中带泪一般,看着还怪叫人焦心的。 沈在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神,情绪难辨。 是喜是悲,都看不出来。 他说:“母亲能记得我就好。” 只要她一辈子都记得他。 记得他的存在。 那么他就没有那么遗憾了。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他的出现了。 他不会再成为她的孩子,和她也不会再有任何的关系。 甚至。 可能她还是会忘记他。 在他离开之后。 就像故事里本来就不应该出现的人物,被慢慢的抹掉,被用橡皮擦似的一点点的、清除。 那个时候,可能是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得了的事情了。 沈在笑着,眼泪却莫名的掉了下来,从眼眶里轻轻的滑下来,清透莹润,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宋声声看得清清楚楚。 这滴眼泪。 像火一样,烫在心头。 宋声声喉咙哑了哑,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 沈在依然盯着她看,好像永远都看不够一样,事实上,他从小就觉得自己和母亲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血亲关系。 根本就扯不断。 “母亲,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他这么问。 也牢牢盯着她看。 宋声声想要点头,又不想点头。 她说不出来,好的坏的,都说不出来。 只是眼圈也有一点红。 想到他在梦里做的那些事,为什么他要像他的父亲一样,困住她。 一点自由都不给她。 为什么他也要那么执拗呢? 宋声声内心的痛苦,一点都不比他少。 那种置身其中,从高楼坠下的感觉,痛的让她说不出来。 沈在看见她慢慢变红的眼睛,很多事情也都明白了,他的眼泪好像也越来越多,一颗颗无声无息的掉下来。 他解释说:“我、有为您、报仇的。” 只是太晚了。 他疯的太晚了。 少年眼睛潮湿,好像刚下了一场大雨般,湿润润的眼睛里好似溢满了悔意和痛恨,他眼巴巴看着她,“母亲,这样您、会多原谅我一点吗?” 宋声声睫毛颤颤抬起来,强迫自己面对他的眼睛,四目相撞的这个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被人给攥住了。 紧紧的握在掌心里面。 越抓越紧。 让她一点呼吸的空间都没有。 她听着他生涩的话语,既不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没有明白他说的话里带着什么深意,也不打算去过问。 那样决绝的跳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也没那么关心了。 宋声声觉得自己这样贪生怕死的人,跳下去的时候,并不是为了报复谁,或者说那么愚蠢的只是为了用自己的死去惩罚别人。 她就真的只是活不下去了而已。 宋声声还没回答,少年扯了扯唇角,努力笑得很乖巧,但其实很牵强,还有些难过,“不会吗?” 宋声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他的话影响。 听到他这么失落、又有些可怜的话,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他好像看出来了她的心软,轻而易举就拿捏了她。 宋声声扯开了话题,“你先在这里住着,至于以后得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像两个人都有默契。 他还是会离开,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好的,我、都听您的。” “我走了。” “我送您。” 沈在执意如此,这是宋声声劝也劝不下来的。 这个孩子,固然如他口中所说的好像很爱她,很听她的话。 但是有些事情就很固执。 宋声声牵着小池,抬起另只空着的手,指尖蜷缩,顿在半空,两秒钟后,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你不用这样。” 不用装乖卖好。 其实她很清楚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他根本不用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装出他以为她会喜欢的样子。 指尖触碰到他温凉的皮肤,这个瞬间,他浑身像是被电了一下,僵在原地不敢动,过了许久,少年似乎终于听进去了她说的话,慢慢的放下了伪装。 巷口门前。 阳光灿烂。 身量修长的少年张开双臂,用力的、抱住了她。 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 他现在就已经比她高了,他轻轻的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安安静静的四周,连风声经过都听得清清楚楚。 母亲的气息,都是很香甜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让他抱过,在清醒的时刻。 以前她总是要推开他,一遍遍推开,捶打他,嫌恶他。 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安宁。 沈在也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好满足,一次触碰,一个拥抱,就能让他的内心安静下来。 他有些失控,搂得十分用力。 似乎想变成小的时候,重新钻回她的肚子里,融入她的骨血中。 沈在沙哑着声音,在母亲的耳边,轻声地说:“要永远都记得我,好吗?” 永远都记得他。 一直一直。 他能留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她的学校门口守了好多天,才看见了她。 没见到母亲之前,沈在的想法也很简单执拗,找到她,结束她本来早就应该要结束的婚姻。 再找到父亲。 这样。 以后才能有他的存在。 可是,那天傍晚,沈在见到了笑容从未如此灿烂的她。 那一刻,他忽然又觉得,有没有自己的存在,好像都可以。 只要她永远都那样的幸福。 就好了。 宋声声感觉脖颈这里湿漉漉的,湿咸的眼泪落下来,冰冰凉凉,是他的眼泪。 她默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好。” 一个拥抱好像胜过千言万语。 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沈在松开了她,他的脸上不见任何的悲伤难过,也根本看不出来刚才掉过眼泪。 宋声声走的时候,忍着没有回头,而只是抓着小池的手。 傅落池倒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哥哥,看见他的目光,还对他笑了笑。 不是似笑非笑的那种,也不是怀有恶意的冷笑。 看起来是发自真心的、想笑就笑的笑容。 不过傅落池还是冷着张脸,面无表情扭过了脸,一点都没有被迷惑。 等走出了巷子,傅落池才低声的问:“妈妈,你是喜欢这个哥哥的吧?” 宋声声觉得上辈子她的两个儿子水火不容,她着实要负一定的责任,不过那时候她自己也不能顾全自己,所以她也很无奈。 “不讨厌。” “小池,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哥哥?” 傅落池垂着脑袋,在妈妈面前也不说假话,“嗯,不喜欢的。” 小池接着闷声地问:“妈妈,我要喜欢哥哥吗?” 宋声声叹了叹气,她其实也不会强迫他喜欢沈在,她摸了摸小池的脑袋:“没关系,你不用勉强自己,小池,什么都没有比你自己开心最重要,知道吗?” 至少。 宋声声自己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事情比让她自己开心更重要。 所以时常会有人说她自私,哪怕嘴上不说,也会在背地里说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不怎么顾家,对丈夫也不是全心全意的上心,对孩子也没有奉献自己的所有。 可是她本来就是自由的。 人本来就要以自己高兴最重要。 宋声声希望她的孩子也能这样,不想迁就别人,就不迁就。 不要委曲求全自己。 傅落池沉默了会儿,他抬起了头,小声却认真:“妈妈开心我就开心。” 宋声声鼻子酸酸的,她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傅落池这几天都在患得患失中,虽然他只梦见过一次,那个可怕的哥哥,但是他也怕妈妈被别的小孩抢走,他抓着妈妈的袖子,腼腆小声,“妈妈,再亲我一下。” 说完这个。 他好像还不是很满足。 幼稚的攀比起来。 “还要一个抱抱。” 刚才那个哥哥都抱妈妈了。 他也要。 他得到的甚至更多。 因为他得到了妈妈的两个亲吻。 傅落池的尾巴一下子忍不住翘得高高,他才没有输。 宋声声弯腰,亲了亲他的脸,又抱了他两下,她笑着:“这样可以了吗?小池。” 傅落池心里满足的像吃了糖,容易害羞的性格却叫他说不出口。 只能红着脸,故作镇定的点点头。 宋声声哄完了他,就打算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母子俩,颜值高。 走在路上都惹人注目。 傅落池的眉眼更多的还是继承了他的父亲,虽然五官长得很精致,不过面无表情时的冷峻,却和他的父亲是一样的。 浑然天成带着几分不怒自威。 一声突然出现的嫂子,让宋声声停下了脚步。 陆沉渊其实早就看见她了。 在她被那个个子高高的男孩抱住的时候,还抱了那么久。 陆沉渊当时就很生气,气得脸色都变了,差点就冲过去把这两个不知检点的人给扯开。 本来以为她这么多年已经安分检点了很多,没想到她这是又犯了? 小池都那么大了。 她竟然也半点不藏着掖着,这孩子又极其听她的话,这种事情都要帮她瞒着。 宋声声听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原来是陆沉渊。 她真是不明白了,他这会儿看起来既然怒火滔天的样子,显然是心情不好的。 心情不好为什么要和她打招呼? 宋声声也板着张臭脸,不想惯着陆沉渊的臭脾气,她敷衍的点点头,“好巧。” 陆沉渊是来这边接人的,人还没接到,倒是目睹了红杏出墙的画面。 他咬牙切齿的想,刚才就应该追出去,起码把那个耍流氓的少年给抓住,扭送到公安局里去,叫公安同志好好收拾他。 “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宋声声就不是很爱听了。 怎么她干什么还要他的同意吗? 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宋声声面无表情哦了声,“随便来转转,不可以吗?” 她不高兴的时候说话就是这样子的,听起来不太礼貌。 陆沉渊没有傅城那么好的脾气,看见她不仅不心虚,反倒还更生气了。 “我只是问问,这边有你的朋友吗?感觉不像嫂子平时爱来的地方。” 宋声声真的很奇怪。 他这是在查户口吗? 还管她喜不喜欢的。 宋声声也不知道陆沉渊平时在军区里管哪方面的,还挺啰嗦。 她不耐烦道:“我过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我要开店了。” 说着宋声声故意要让他不痛快,说:“到时候还希望陆同志能多给我带点客人。” 说完这句,她又很警惕,“当然了,不要抠门事多的,最好是有钱又大方,还有品味的客人。” 陆沉渊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 满脑子都是她刚刚和别人拥抱的画面,他的脑瓜子气得嗡嗡。 怒火攻心,感觉自己都要吐血了。 他深深呼吸了几口,脸色依然铁青,如果不是小池在场,他都要直接跟她撕破脸皮,质问她了。 “小池,你先去我车里待着,我有话和你妈妈说。” 傅落池不大愿意。 看了眼妈妈。 宋声声拍了拍他的背,“去吧。” 她也想知道陆沉渊要说什么。 等孩子上了车。 陆沉渊盯着她,直接就问:“嫂子,你这样做,对得起傅哥吗?” 第242章 断了 宋声声听到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 她干什么了她就对不起傅城了? 正在她火冒三丈准备怒声质问的时候,一下子想到刚把她送到巷口的沈在。 她心里冒出了个不好的预感。 难道被陆沉渊看见了? 尽管宋声声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啊!这才几天啊。 宋声声一下子把要发作的火气压了下来,而且还有点心虚,气势上就变得唯唯诺诺。 她眼珠滴溜溜的转,心里的算盘也开始打了起来。 她小声地问:“你都看见了?” 陆沉渊看见她这做贼心虚的样子,就更来气了。 她倒是还知道一点礼义廉耻!还知道自己做的是亏心事,连说话都小心翼翼起来。 换成平常,她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吗? 根本不会,恨不得扭过脸不看他。 陆沉渊满心烦躁,冷着脸,哼了声,“都看见了。” 怎么抱的,抱了多久。 她的表情又是什么样的,都看得清清楚楚。 宋声声心道坏了,还真被瞧见了。 陆沉渊和傅城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个大院里出来的,甚至知青下乡那几年,他们俩也是一起进的部队。 感情自然不一般。 陆沉渊肯定站在傅城那边啊。 宋声声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来龙去脉,这也太仓促,太快了。 她仔细看了看陆沉渊的脸色,他的嘴脸好像死了老婆一样的难看。 “你…你别告诉傅城。” 宋声声试着这么说了句,她心里也不敢指望陆沉渊能答应她。 陆沉渊听到这话就像被踩到了痛脚,他恶狠狠的看着她,“这种事情你也要我瞒着?!” 宋声声也不觉得这是天大的事情,怎么陆沉渊这么生气? 他难道还能知道沈在是谁吗? 他就是看见了而已! 宋声声难得没有和他吵架,她说:“也不用…你瞒很久,我会和他坦白的。” 陆沉渊冷冷看着她,不肯开腔。 换成平常,宋声声对他这种态度肯定是不理不睬,绝不受这种气的,但是这会儿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就不得不示弱。 也不是示弱,就是不能那么蛮横。 宋声声接着小声地说:“本来这件事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啊。你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好了。” 陆沉渊冷笑了声,这声笑落在耳朵里就有些刺了。 和他没关系?这种丑事谁看见了都不会置身事外。 也就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说的这么轻巧。 他抿直了唇,不吭声。 宋声声也来气了,她现在是一点气都受不了,她说:“如果你非要和他说,那你就去说吧。” 早晚都要让傅城知道。 迟早都要和他解释。 与其如此,不如今天就把这事告诉他算了。 免得她还要在这里看陆沉渊的脸色。 陆沉渊又冷笑了声,她果真是一点都不怕,被惯得真的有些无法无天了。 兴许她是不会被怎么样。 傅城有多疼她,他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 可是那个流氓就不见得还能好了。 “你趁早和他断了,我这次就能当做没看见,不告诉傅哥。” 第243章 父子(新增两千字) 宋声声听到陆沉渊说出这样妥协的话,第一反应是吃惊。 她都做好了陆沉渊拒绝她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弄得她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宋声声啊了声,“你…你没骗我吗?” 陆沉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口这种话,这种天大的事情,性质如此恶劣,他竟然都想着帮她隐瞒,他觉得自己也疯了! 陆沉渊静下来心,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像死了人一样的紧绷严肃。 过了会儿。 他说:“只此一次,而且你必须得答应我不能再和这个人往来。” 宋声声根本答应不了。 她以后还得和沈在见面的,按照她以前的性格肯定是随便骗骗他,先糊弄过去得了。 可是翻船的次数多了,她也不敢随便张口骗人了。 宋声声支支吾吾,也给不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陆沉渊没想到她还需要犹豫!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他已经退让到这一步,她竟然还不满足。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陆沉渊绷紧了脸,神色难看无比,“嫂子,你不会还不想和他断吧?”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看起来年纪也没多大,她就那么喜欢?都舍不得分开。 宋声声感觉陆沉渊好像误会了什么,他的话听起来就不太对劲。 她只能先顺着他的话说:“我会和他断了的,你不要着急。” 陆沉渊的脸色这才勉强和缓一点。 不过宋声声还是不知道陆沉渊为什么气得像是要死了一样,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以为她和别的男人有了不轨。 那也轮不到他难过啊! 这件事暂且压了下来。 陆沉渊还忍辱负重地问她,有没有车来接,主动要送他们回去。 宋声声没敢和他客气,怕他又暴跳如雷。 “没车接,麻烦你送我们俩回家了。” 陆沉渊没觉得多麻烦,路上顺带给他们捎了回去。 偏偏凑巧,傅城也刚回大院里。 看见陆沉渊捎她回来,还有些惊讶,“你们路上碰到了?” “这么巧。” 宋声声心虚的不敢乱看。 陆沉渊也有点不自在,不过表面能装,镇定得很,完全没有刚刚“抓奸”了嫂子却不打算捅破的心虚。 他说:“嗯,傅哥,刚好在胡同那边碰见嫂子了。” 傅城知道她今天去看铺面了,也没多问。 钱给够了,随便她自己怎么花。 租个什么样的铺面都成,不赚钱也没什么关系。 本来也不用她养家。 傅城自然而然搂过她的腰肢,“看铺面累不累?” 宋声声偏过脸,有些不好意思。 耳朵烫烫的,有点发红。 她说:“有点。” 陆沉渊在一旁看着,心里不舒坦,可能因为下午才撞破了她的“奸情”,这会儿看她含羞带怯,有些看不过眼才不舒服。 她累什么了? 他看她开心得很。 傅城想了下,问:“有看中的铺面吗?” 宋声声摇了摇头:“没有。” 傅城接着说:“明天还要看吗?还是我陪你去吧。” 宋声声也没敢回绝,“好。” 她抓紧了他的衣袖,“过两天我和你说件事。” 陆沉渊这么快就把她苦心经营的秘密给撞破了,所以这事迟早都是要暴露的,还不如她自己捅破。 只是得给她几天准备的时间。 想想得怎么说,才能没有那么惊世骇俗。 傅城低头看她,柔色的唇瓣抿得很紧,似乎有些紧张,攥着他的指尖也因为掐得过于用力而发白。 他声音平稳:“嗯。好。” 傅城并不着急,他这几年并不像之前那么患得患失。 究其原因,还是知道她再难像之前那样,说逃开就能逃开。 一定条件内被满足的控制欲,也让傅城觉得安心,他对她自然也是有掌控欲的,知道她并不喜欢这样,才一直把握着分寸,没让她觉得不舒服。 “累了就早点休息。”傅城接着问:“要不要上楼睡会儿?” 宋声声这会儿还真不困,其实也没有那么累,但是既然装了好像应该要装到底,她张口准备应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陆沉渊的一声嗤笑。 这声笑,多少让她觉得有点下不来台了。 感觉在点破她的伪装一样。 她的喉咙瞬间就像卡了壳,“要”字卡在里面死活吐不出来。 她低着头,避开了陆沉渊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累了但是不困。” 陆沉渊忽然插了句嘴,他很是玩世不恭的笑了起来:“我看嫂子还挺精神,确实不太困的样子。” 傅城扫了他一眼,“你还不回家?” 陆沉渊说:“回家又要被我妈念叨,吃个晚饭我再回去。” 宋声声是很不情愿留他下来吃晚饭的,她忍着没有说,免得像个白眼狼一样,人送她回家,连顿晚饭都舍不得。 傅城知道陆沉渊家里那点事。 伯母催得的确有些勤快,三天两头就在给他打听年纪、工作都合适的对象。 陆沉渊不胜其烦,也时不时在他们跟前念叨。 其实伯母给他介绍的对象条件都还不错,不是军区附属医院的医生,就是财政局里工作的小姑娘。 条件自然都不差。 是他自己太挑。 这里不行,那里看不上。 傅城不是好管闲事的人,陆沉渊结不结婚的,他也不着急。 他说:“行,别天天往我这里跑就成。” 陆沉渊扯起嘴角,开玩笑的说:“我哪有这么烦,也不能天天来打扰你和嫂子过日子。” 傅城看了看他:“你知道就好。” 宋声声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也可以说是提心吊胆,怕陆沉渊说着说着就露馅了。 好在这出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 陆沉渊在这件事上闭紧了他的嘴巴,真就一个字都没有提,替她隐瞒的严严实实的。 吃饭的时候,宋声声也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没怎么吭声。 等送走了陆沉渊这尊大佛,她这颗心才算稳稳当当的落下。 她没忍住和傅城嘀嘀咕咕:“陆沉渊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对象吗?” 傅城听到“一大把年纪”几个字,轻轻笑了一下,他思索了半晌,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年纪确实也不小了。” “没有看上的。” 宋声声哦了声:“他眼光这么挑剔吗?要娶什么仙女吗?” 都这个年纪了还再挑,人家小姑娘也不乐意了呀。 不过这句话宋声声没有说出来,憋在了心里面,忍了回去。 “我同学她们现在都看不上年纪大的了。” “都怕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宋声声也就是这么随口说两句,她真正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事情,铺面今天反正是没有去看的,正事也并非一点都没干。 “有几单大生意找到了我。” “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的美名宣扬了出去,广城那边来了个老板,托人找到我,想和我合伙做生意,叫我和他合伙量产我做的衣服。” 宋声声对这些不是太懂,但也不是不懂。 “他说他有厂子,有设备,也有纺织工人。” 总之,就是样样俱全,什么都有。 “还和我说很能赚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他的。” 因为宋声声想的也很简单,既然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找上她?还要多一个人来分钱! 像她就一定不会做这种蠢事,能赚得钱就都得一个人给赚了。 宋声声现在当然还不懂什么叫设计,什么叫版权。 厂长要的是她的设计,她在这方面的天分和才气。 傅城问她:“你想和他一起合作吗?” 宋声声想了想,她还在纠结,畏首畏尾是她性格里的一部分,和钱有关的事情她总是很谨慎,不会太大胆,瞻前顾后的,很谨慎。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倒也老实:“我想赚钱,但是我怕累。” 傅城没见过那个厂长,但也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意思。 现在各行各业都在开放,服装行业也不例外,生意竞争激烈。 人民群众的需求也在日益增长。 只是普通的、过得去的产品已经不能满足群众需求。 顾客挑剔的眼光自然要求更好的产品。 也不见得这个厂长就是骗子。 傅城反而觉得他有些眼光,能从广城直接找过来,敢想敢做。 “他应该是看中了你设计的款式,我约他见一见,再仔细聊聊,没什么问题,你想做我们就做,不想做嫌累就不做。” “听起来还挺容易,我不用每天待在厂里不断的干活吧?” 傅城听到这话忍俊不禁,“不用,他有眼光,看中了你的才华。” 这么多年,傅城早就清楚她喜欢听什么,这话本来也不是为了哄她说的。 就是实打实、发自真心的话。 宋声声偏也就吃这套,感觉自己身上流光溢彩的羽毛被人仔仔细细的摸了。 这话她听着就舒心。 她翘着尾巴说:“那当然了,从小别的不说,这方面我就没见过别人比我强。” 眼光好,心灵手巧。 她也知道傅家有些亲戚私底下觉得她这大学念的没有意义,出来了充其量是个小裁缝,不会有什么出息。 但是那又怎么样,她就算真的是裁缝,也是有天赋、受欢迎的小裁缝。 她现在已经斗志昂扬的开始幻想自己成为厉害的女商人。 “行,等我空了就给他回电话,认真听一听他的建议,看靠不靠谱。”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沈知书大学毕业之后经由老师的推荐,公费去了国外深造,两年就提前完成学业,申请了毕业。 他上个月才刚回国,这几年国家派出去的公费留学生,无一例外,全都选择了回国。 沈知书现在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穷学生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名声斐然。 他如今在研究院任职工作,工资不低,待遇也很好。 这些年,身边人都知道他有个从来没出现过的对象,一开始大家都相信,后来渐渐也分不清楚真假。 是对象也总不能一次都不露面。 而且,但凡问起来,沈知书就笑着说未婚妻在老家等他。 久而久之,也没人再去多问了。 心知肚明这是沈知书同志的假话,可他又认真的不像是说玩笑,他们听多了只会觉得渗人。 这天,也确实是巧合。 沈知书从研究院里出来,刚在实验室里做完实验,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有换下,清冷消瘦的人看起来就很难以靠近。 沈在也只是凑巧在附近,随便转转。 偏就是在这个瞬间。 在沈知书走出研究院大门的时候,就是那么巧合的,隔着一条街,遥遥看见了彼此。 两双相似的眼睛隔空对上,眼神各异。 冷风直吹,枫叶簌簌的往下落。 沈知书停下来,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他慢慢蹙起了眉头,眼神却很平静的看着对方。 觉得陌生。 觉得熟悉。 觉得少年的眼神让他不舒服。 沈在望着还很年轻的父亲,沉默着,没有打算上前去。 父亲其实也并不爱他。 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温文尔雅的父亲,看似对每个人都很好,很温和。 和善的、迁就的,脾气特别好的。 但是除了母亲,他的眼睛里没有其他任何人。 他不在乎他这个儿子。 在父亲眼中,他也只是一个拴住母亲的筹码,一个偶尔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 只是他这个筹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用,有时甚至是拖累,他自然也就不受父亲的欢迎。 不过沈在也不太在意父亲爱不爱自己,在母亲那样决绝的离开之后。 他本来也就变得太正常了。 他彻底认清了自己只是一个被欺骗了的、被强迫的产物。 是这桩孽缘的根源之一。 是她囚笼里的锁链, 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爱。 所以他后来就像一头蚕食头狼的小狼,一点点的夺走了他父亲拥有的所有,金钱、权利、心腹还是其他的所有。 最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他拿着枪,走进了医院的病房。 父亲那时候看起来已经很清瘦,鬓边的白发很是显眼,他的神情看起来依然从容镇定,漫不经心拿着她的遗物。 沈在抬起了手里的枪。 第244章 直面(新增一千字) 哪怕是濒死时刻,他的父亲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的悔意。 平静的脸色,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害怕。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也毫不在乎。 仿佛亲儿子手里拿着的这把枪都没有他手里的遗物更加重要,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这样不算太冷的季节,已经披上了毛衣,却依旧在咳嗽。 手帕上沾了些血丝,看起来不是很好。 沈在已经很高了,也早已不是那个小小的孩子。 他看着他手里的枪,轻轻扫了一眼,就很快收了回去,“你来的很晚。” 他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男人看向病房的窗外,这家私人医院也是沈知书名下的产业,环境很好,很幽静。 窗外的香樟树,常年都是绿色的。 是她最喜欢的品种。 他以前不懂她,为什么总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明明都是一成不变的风景,明明也没什么变化,她却总是能够一看就是一天,看不腻一样。 宁愿看着那些枯枝落叶。 也不愿意回头看一眼在她身后的他。 他对此不满,但是他从来不表达,只是默默记在心里面,然后用更激烈、更极端、更安静的方式要她的眼睛里有他。 其实她甚至连话都很少和他说,吝啬于只言片语,看见他就下意识的闭紧嘴巴,厌恶的扭过脸去。 沈知书嘴上不说,好像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她对不对他讲话都可以的样子,但是到最后总是要逼迫她开口的,听到她的声音才有那种病态般的满足感。 “管家说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沈知书看着她说完这句话。 她还是怔怔的看向窗外,没有回过头来面对身后的男人,视若无睹的忽略他。 沈知书走到她身后,骨节分明的大手漫不经心落在她的肩头,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好似发自灵魂的害怕和胆颤。 “有什么想吃的吗?声声。” 她浑身僵硬,依然不想开口说话。 沈知书好像习惯了一样,嗯了声,接着说:“看来是只能让我帮你选了。” 他笑了笑:“我一直都很乐意为你做这些事情。” 说完他就叫来了管家,拿了一些甜品过来。 家里有十几个厨师,会做很多菜系。 当然也有专门的甜品师,每天下午都会给她精心准备一份甜品。 她总是不太张口的,越吃越少,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和他抗衡,天真又幼稚。 沈知书接过管家递来的甜品,他的手指很漂亮,清瘦分明,落在瓷白的勺柄上,他亲口喂她吃:“声声,张嘴。” 温润的语气,落在她的耳里,好像很恐怖一样。 她沉默了会儿,像是被惯性操纵,又好像只是被恐惧控制住了身体,她慢慢的扭过身体,抿紧的唇瓣微微的张开。 他一勺一勺的喂她。 等她吃完了整块小蛋糕,还很贴心的为她擦了擦唇瓣。 男人放下瓷盘,耐心地问:“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她像提线木偶,浑身轻颤,过了会儿,生硬的摇了摇头。 沈知书淡淡嗯了声,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指腹温热贴着她瓷白的皮肤,他说:“摇头是什么意思?声声,想要什么就张口和我说。” “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要什么。” 过了会儿。 她总算肯张嘴了,声音很轻,很不情愿似的,说的也很慢,“不要吃了。” 沈知书听到她的声音总算满意了一样,摸了摸她的脸,她现在比起在小水村的时候真是瘦了很多很多,脸都小了一圈。 白白的,小小的,怯生生的。 实在有点可怜。 也实在让他无比满足。 这种从里到外都控制着她的感觉,两人灵魂与身体都被迫交融在一起的感觉。 沈知书笑了笑,像极了个体贴温柔的丈夫:“吃饱了那就不吃了。等会儿再好好吃个晚饭。” 她又沉默了下来。 他依然能泰然自若的说下去:“医生说你的身体很虚弱,得多补补。不吃饭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我们声声还是得多吃点,长点肉,身体也才能好点。” 医生每个月都会定期上门来给她做体检。 这栋别墅里什么都有。 她连医院都不必去。 她只需要待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就好。 沈知书很少会像今天这样,出去工作那么久,往常的时候,他只有几个小时不在家,他总是乐意把更多的时间耗费在她身上,有着无尽的耐心陪着她耗。 他太爱她了。 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离开她。 沈知书觉得她就是自己身上缺了的那两根肋骨做成的,不然他怎么能这么爱她呢?离也离不得。 “我听说上个星期,那个孩子还想闯进来。” “保镖不小心伤了他,不过你放心,他伤得也不重,没什么事。” 怀里的人又有了反应,眼皮抬了抬,好像在抖。 她挣扎了许久似的,抬起手,默默的抓住他的袖口,“不要、伤害他。” 男人眼中闪过冷光,唇角却挂着笑意,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我知道,毕竟他也是你的孩子,我已经吩咐过他们了,下次就算是他要闯也让他闯进来,不会再让他们伤了他。” 沈知书说着冠冕堂皇的话,顿了会儿,接着说:“不过他应该有一段时间来不了了,等到过完年,让他多见你一次,好不好?” 明明就是应该的事情。 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施舍一样,好像还要无比的感激他。 她的手指无力的被他攥在掌心,过了会儿,她慢慢的点了点头、 沈知书笑了笑,耐着性子:“声声,点头是什么意思?又不想和我说话了吗?” 她抿了抿泛白的唇瓣,“好。” 沈知书弯起了眼睛,精致的五官看起来也柔和了很多,笑得很斯文,清俊又温和,他说:“嗯,好乖啊声声。” 他总有办法。 软硬兼施也好。 威逼利诱也好。 逼她开口和自己说话,逼她对自己服软。 因为她的软肋实在太多了。 在她以为应付完他,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温文尔雅的男人忽然有些用力的捏住她的下颌,低头亲了下去。 这遭亲吻,不太客气。 窒烈的,让她无处可逃。 即便这样,他也不知足。 “声声,你也亲我一下。” 她条件反射似的往后缩了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怯怯的、逼不得已的往前,闭上眼睛飞快在他脸颊上落了一个敷衍的吻。 她在港城,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如此。 不情不愿,束手无策。 沈知书想起这些回忆,唇角都挂着薄薄的笑意。 他抬起眼,淡淡望向他的儿子,“我很想念你的母亲。” 沈在听着父亲的话,脸上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冷漠。 两个没有任何共情能力的冷血鬼,此时此刻是最为相似的。 “父亲。” 他这样叫他,却听不出来这两个字里的感情。 他接着问:“您后悔吗?” 病床上的男人听到这几个字好像笑了,沉默了会儿,他抬起冷瞳,看着同自己肖像的产物,“我从不后悔。” 他面无表情看着他,“哪怕她死在您面前。” “她还在我身边。” “她死了。” “没有。” 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坛子。 每天晚上,他都会抱着这个骨灰坛,一起睡觉。 沈在眼神执拗:“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父亲。” 他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的手有些不受控的抖,他看见了被惊动的、奔走过来的医生护士。 他觉得他的父亲,在刚才那一刻,没有丝毫的痛苦,只有平静。 好像专门在等着这一刻。 沈在走出了医院,看见了他生平最讨厌的那个人。 他同母异父的兄长。 他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他已经疯掉了。 他被一拳打在地上,被人揪着衣领提起来,“你是不是疯了?” 他被打得满嘴都是血,他躺在地上,疯狂的大笑了起来,眼泪和笑容,让这张精致的脸庞看起来多了几分疯癫。 他说:“我没有疯,哥哥。” 他甚至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他看着兄长,很认真地说:“she''ll forgive me。” 她会原谅他的。 会的。 沈在的记忆里,从母亲死在他面前的那天起,他其实也死掉了。 回到此刻,眼前的父亲看起来和十几年后也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很年轻,很冷静。 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他。 哪怕在他死去的那个瞬间,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控。 少年没有再往前,而是如陌生人一样,错开视线,若无其事的离开。 * 沈知书并没有把这个陌生的少年放在心上。 他在研究院的工作很忙,研究进展缓慢,让一向沉得住气的他都有些烦躁。 沈知书没有打算一直留在国内,几年前的计划看起来已经行不通了。 宋声声现在压根不和他联系,他后来寄过去的书信,在国外留学时寄回来的礼物,她通通都没有收。 说不想再见,就真的一次都不愿意再见他。 她的翻脸,比谁都无情。 事实上,沈知书拿她也束手无策。 傅城严防死守,根本没有对他放下戒心。 换成其他人可能早就放弃了,可是沈知书从小就是无比坚定执拗的人,一条道走到黑。 一种办法不行,他只会去想另外一种办法。 沈知书最讨厌如现在这般的季节,黏黏腻腻的夏天,燥热无比的季节。 连风都不太讲道理。 时而潮湿温热,时而如月色冰冷。 他最喜欢的是冬天。 尤其是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的冬天。 天气极寒,冷得人受不了,只想舒舒服服的窝在被窝里面。 她总是被她母亲使唤,洗衣做饭,样样不落。 每每这种时候,她才会下意识的往他这边钻,如此就有正大光明的借口来偷懒,装模作样拿着课本,找过来。 等宋母拿着荆条找来时,她才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来找他学功课的。 沈知书当然乐意帮她遮掩,每次都很诚恳的告诉她母亲,她是来学习的。 他的屋子很暖和,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床上还有很厚实的棉花被,窝在里面十分暖和。 沈知书还会把好吃的都留给她,当她能尝到甜头的时候,她才会一直赖着。 等严寒的冬天过去了。 她也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 夏天燥热,她不爱出门,连他这里也不肯再走动。 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沈知书到现在还有些恍惚,像是在做梦一样。 短暂的、虚无缥缈的梦。 他越用力想抓住她,就越让她避之不及。 沈知书从来没想过放弃,时至今日,他依然觉得只有自己对她的感情,才是真真正正的爱。 他不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也不认为他的想法有多扭曲。 他只是爱她而已。 用他自己的方式。 * 宋声声有几天没去看沈在,她不是有意要躲着他,确实是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傅城陪她去看了铺面,把她的小铺子给定了下来,然后还陪她去见了那个厂长商谈。 忙完这些事情,也过去了好几天。 宋声声又在家躺了两天,这才想起来差点被她忘记了的少年。 她有些心虚,又觉得他这么大一个人,有钱有脑子,应当不至于饿死。 在宋声声犹犹豫豫什么时候去看他的时候,她在家里接到了他的电话。 沈在靠着一张好脸,轻而易举接到了电话,给母亲打去了电话。 他觉得自己这些天都很乖巧。 应当值得一个奖励。 电话接通之后,他语气如常,没有半分被抛下的不满,“母亲,我身上的钱、有点不够花了。” 他讲的慢,也能让人听得清楚。 沈在花钱是有些不知数的,大手大脚的,没什么概念,莫约也是因为没想过以后。 他自然也是有点挑剔的大少爷,生活必需品用的都买价格最贵的。 几百块钱,不到几天,就花光了。 捉襟见肘,也不慌乱。 留了最后一点钱,以备不时之需,给母亲打个电话。 如实且诚恳的交代了自己没有钱。 第245章 合照(新增一千字) 宋声声听到他说自己没有钱了的时候,是非常惊讶的,因为她记得非常清楚,她给他留了不菲的一笔钱。 起码够普通人花很长一段时间了。 以至于她给出去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舍不得。 “你说你没钱了???” 宋声声不可置信的再确认了一遍,“你全都花完了吗?” 沈在说:“是的,母亲。” 宋声声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个花法,她深深倒吸了口冷气,她问:“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他就在租住的房子附近。 宋声声找过去的时候他也还是气定神闲的,没有一点惊慌失措,双手插兜,懒洋洋立在门前,低头无聊的看着脚下的倒影。 宋声声走过去,他抬起了脸。 看见母亲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少年似乎笑了笑,心情也如同这个天气一般,非常的明媚,他说:“我等您很久了。” 宋声声将他浑身上下都扫了一遍,完好无损。 并且发现了他身上穿得衣服很新,一看就是刚买不久的,料子也是极好的。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看着就干干净净,清爽的像刚下过的春雨。 宋声声已经知道他把钱都花在哪里了。 虽然他嘴上不说,显然他也是吃不得苦的人。 “母亲,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花了这么多钱,有些东西、是必须要买的,我没有办法,不知不觉,就没有钱了。” “迫不得已,给您打了电话。” 把钱花的精光当然也是他故意的。 不然怎么会有借口。 而且他十分热衷于在母亲的眼睛里看到对他的关心,只要有情绪,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不是像以前那样,一潭死水的面对他,就可以。 恨他,厌恶他,也比后面彻彻底底忽略了他,扭过脸庞看都不看他要好。 宋声声缓了缓,等到自己冷静下来,她才说:“你还缺什么,我带你去买。” 总之,不能随随便便给他钱了。 给多少,花多少。 她可没有那么富裕!养不起一个金贵的大少爷。 少年闻言认认真真的想了又想,“的确、还有很多。” 宋声声真不知道他一个男人,在外面生活,有这么讲究吗?不知道现在是八零年代的国内吗? 这可不是繁华的港城! 没有那么好的条件提供给他。 而且他这么个大的人了,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节俭。 不过宋声声虽然有诸多的不解,却也能憋着,没对一个孩子发作。 她只是板着脸,不大高兴地说:“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不要太挑剔了。” 她的钱都是辛辛苦苦抠抠搜搜攒下来的。 少年笑了笑,很是乖巧:“好的,母亲。” 到了国营商场,少年挑选的东西反而不多,而且的确没有很挑剔。 给他买什么,他都说可以。 并不追究价格,和是不是进口的商品。 看起来比较廉价的小玩意,也能接受。 等买完了衣服,宋声声领着他回去的时候,原本像个拖在她身后尾巴的少年,忽然停了下来。 少年修长的身影停留在玻璃橱窗前,照相馆玻璃门上放了很多宣传照片。 无外乎亲人或者情人的合照。 宋声声久久没听到他的动静,正要回头看一眼,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流利平稳的声音。 “mom。” 宋声声蹙了蹙眉:“怎么了?” 少年顿了几秒,语速缓慢:“合照,想要。” 他说的很缓慢,但是吐字清晰,宋声声想要装作没听见都难,她转头一看,少年乌黑明晰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她有种自己的心脏也被勾住的错觉。 拒绝的话到嘴边,偏就多出了几分于心不忍。 少年征求似的问她:“可以吗?” 眼巴巴看着她,不忍辜负。 宋声声不知道怎么说,拍照她也喜欢拍的,和傅城的结婚照就拍了好几回,上了大学之后也没少去拍照,每次洗出来的照片她也都特别的满意。 怎么拍都好看。 宋声声往前走,身后的人也不动,就像根柱子一样牢牢的站在那里,仿佛能一直等她回头。 很倔强。 很顽固。 像是不拍这张照片他就能一直不走一样。 照相馆的老板也想招揽生意,瞧见门外僵持住的两个人,连忙走出来,看了看宋声声,又看了看少年,瞧着两人眉眼有些相似,他也是往姐弟的关系去猜。 家里人最容易闹别扭了。 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小孩,性情叛逆,一定要拍照。 老板笑呵呵的走出来:“两位同志,刚好我们照相馆今天有多送底片的活动,你们要不要来拍几张?” 他接着说:“我看你们两个长得也好看,不多拍几张照片留纪念实在太可惜了。” 干这行的嘴皮子必然要利索,起码得把顾客给哄得舒舒服服才行,老板接着使劲,想趁此机会把顾客拿下:“这人就得趁着自己还年轻漂亮的时候,使劲拍照,以后老了,也能把照片拿出来给小辈们看看,年轻的时候咱们可都是一枝花。” 说着老板还抓着少年的胳膊,要把人给拖进去。 “在门外杵着还不如进来看看,我们家给许多人拍过照片,我爷爷以前还给民国时候的大明星拍过照!” 说起这件事,老板至今都与有荣焉。 也就是这几年,情况逐渐好了起来,换成以前,他是提都不敢提起这茬的,就怕被打上成分不好的标签。 “你们正值青春年华,就是要多拍些纪念,将来才不会后悔啊。” “我还真不是为了做生意,真就只是为你们打算。” 沈在也没有那么任性的跟着照相馆老板进去,把她架在火上烤,逼迫她跟着进来。 他想要她自愿的,真心的。 他和母亲,也不是没有过合照。 甚至有许多。 只是每次照片上的人,神色都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也谈不上高不高兴,眼神有些空茫,像是在看着镜头,又似乎没有认真看。 小时候,和母亲的每次见面、拍照,都要经过父亲的同意。 每次能去见母亲的时候,其实他都十分高兴,他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和她说,有讲不完的事情要讲给她听。 七八岁时,他那时候还只会英文,会的中文仅限于一些词汇,十分的贫瘠。 中英夹杂着的词汇,生硬的往外蹦。 母亲并不是很爱听,也总是不太搭理他。 所以他都尽量在用她喜欢的语言来和她交流,仔仔细细观察着她的每个表情,不想被讨厌。 “今天、在在、没有和同学、吵架。” 这是一种很乖的表现,起码那时候老师是这样说的。 老师还说了父母都会更喜欢懂事听话的孩子,喜欢在幼儿园里面表现好的孩子。 所以他从小到大都是国际学校里面的年级第一,成绩很好,哪怕是课外的辅导课,马术、围棋、钢琴等等这些课程,也都学习的很好。 每个老师都会夸奖他聪明礼貌,是招人喜欢的学生。 但是只有他的母亲,依然不太喜欢他。 他尽力和她说了很多话,絮絮叨叨提起自己在学校里喜欢的、反感的同学,说起女同桌的麻花辫甩来甩去,经常会扫到他的脸上,他觉得很不舒服。 这些琐碎的事情,他无法用中文流利的表达出来。 只能断断续续、说一会儿停一会儿的告诉她。 说完对女同桌的一点点不满,他又继续说起别的小事。 比如新来的老师因为学历造假,被学校给开除了。 又比如坐在他后桌的男生喜欢他旁边胖胖的女同桌,因为这个男生总是手欠去揪女同桌的辫子,却将他的女同桌给惹恼了。 男生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人烦。 委屈的要命,用小零食讨好对方未遂之后,也恼羞成怒的发誓再也不会理她了。 除非她主动给自己道歉。 他尽可能描述的很有趣生动,但是母亲依然连笑也不太会笑,等他唠唠叨叨的说了很久,他才能得到一句:“我困了。” 于是,他就不敢再往下多说了。 可是眼睛里的期盼,换成了别的。 从盼着母亲能多和他说几个字,变成了想要依偎在她的身旁,躺在母亲的怀里睡觉。 他张了张嘴,慢吞吞的、有点小心翼翼的问:“在在、能陪、妈妈、一起睡觉吗?” 一会会儿就可以。 母亲每天都需要午睡,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永远都睡不够一样。 在他更小一点的时候,每当他很渴望上楼,去到母亲的卧室里同她问好的时候。 父亲总是不让他上去,只告诉他说母亲的身体不太好。 母亲是很虚弱的病美人。 总是生病,脸色看起来也总是那么苍白,没什么血色。 父亲说的话,他也很认真的在听。 哪怕失望,他也只能点点头,等待着下一次能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他和傅落池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傅落池每个月只能来一次。 他每个月,进去那间卧室的次数,也没有很多。 两次、或者三次。 父亲都是随时可以的。 在这个家里,父亲是拥有母亲时间最长的一个人。 哪怕是他最讨厌最嫉妒的、那个比自己大几岁的、最被母亲喜欢的傅落池,也不可以。 他没有得到母亲的答案,又小声问了一遍:“可以吗?” 母亲只是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又重复了一遍:“我困了。” 意思是他可以出去了。 而不是陪他一起睡觉。 他觉得委屈、觉得心酸、还十分难过。 因为母亲对她的另外一个孩子并不会这么冷漠,虽然也没有很多的话,但是—— 看着他的眼神很温柔,说话也会比他多一点点。 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有过的几次都是偷偷摸摸的,在母亲已经睡着了之后,在管家爷爷睁只眼闭只眼放他进母亲的房间之后。 他脱掉拖鞋,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躺在已经熟睡的母亲的怀里,像偷吃到一块很甜很甜的糖。 他虽然不困,但也乖乖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他又重新睁开了眼,然后动作小心翼翼的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样就好像是母亲主动抱着他睡觉的,而不是他孤零零的蜷在她的怀里。 那会儿,他还心有不甘的,又小声的、有点可怜的表达自己的意愿:“可是、在在想和、妈妈一起睡觉。” 这样的一句听起来可怜兮兮的话也并没有打动她。 她扭过了脸,似乎不想回答。 不愿意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 过了会儿,她干脆就默默的推开了他的手,然后很平静的躺在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更是默默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一种根本不想再理会他的感觉。 大概也是不太想看见他的。 每年拍照的时候也是,摄影师让母亲搂着他,她也是不情愿的,让她面对镜头笑一笑,她更是没有表情的。 从来不会笑,更不会对着镜头笑。 她将自己的喜恶表达的很明显,对于自己讨厌的人,一点都不会伪装。 连勉为其难的微笑都不会存在。 沈在的相册合照里,一张她笑着的照片都没有,她从来都是不太在乎的模样。 好像被抽走了灵魂,空茫茫的眼睛里只留下了潮湿的泪意。 只有那些不经意间捕捉下来的画面里,才难得能窥见她一二分的浅笑。 其实这会儿。 沈在就是想让母亲记住他,想要留下一点点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不想让自己变得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他很清楚,他这辈子,他这个被强迫而不得不生下来的产物,不会再有。 她不用再面对自己最讨厌的孩子。 不用再拥有一段被折磨得不堪的经历,她自由、幸福、又快乐。 被娇养的很自我。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回到此刻,照相馆的门前。 少年轻声细语的问: “您不愿意吗?” 他的嗓音低落,表情却没什么起伏变化。 宋声声对上他的眼神,心尖蓦得刺痛了下,缓过神来,她又莫名心软了,她做出了妥协:“好的吧。” 第246章 消失 见她点头同意了下来。 老板简直比他们两个还要高兴,赶紧把人叫了进来,说清楚了是怎么收钱的。 拍个照也不贵,洗照片反而更贵一点。 宋声声刚付完钱,老板盯着两人直勾勾的看,忽然间说:“这样吧,我可以少收你们五块钱,到时候照片我多洗一张,放在门口的玻璃窗上宣传一下,成吗?” 老板经常如此,碰到样貌上佳的顾客,就愿意少赚点钱来换取宣传的机会。 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 他觉得自己的拍照技术无可挑剔,那也得有上镜的人,给他发挥的余地。 换成平常,宋声声肯定一下子就点头答应下来,并且还会觉得十分得意,回家之后都得把这事告诉相熟的人,口口宣扬出去,自己成了照相馆的招牌。 但是现在她显然尚存理智。 这家照相馆就开在马路边,人来人往,贴在玻璃窗上的照片大家都能看得见,这条街平时往来的人也不少,万一被熟人看见了可就不好了。 宋声声一口回绝了老板:“不用了。” 老板还不死心,咬了咬牙说:“我少收你们七块钱,成吗?” “多划算啊!同志,你再考虑考虑,别急着回绝我。” 宋声声是死都不会被诱惑的,她还是懂得孰轻孰重的,这种事情也只能谨慎为上。 她摇头,还装出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真不用,我不差这点钱。” 老板听到这话是不信的,刚才还和他讨价还价,嫌洗照片的价钱贵。 不过见她心意已决,老板也没有再劝。 “两位同志,你们要换衣服吗?头发和妆容要不要弄一弄?” 宋声声还没回答,沈在替她回答了:“不用。” 宋声声也觉得不用,她今天出门已经很漂亮了,浅白色的上衣,显得腰细腿长的裤子,编了个很蓬松的单侧长辫。 水灵灵的,看起来就还是个小姑娘。 “行,你们俩坐在那个幕布前面,等会儿就盯着我的相机看,我喊到一,就是拍了。” “你们对着镜头笑就成。” 宋声声又不是没拍过照,她点头:“知道。” 幕布前放了两把椅子。 宋声声坐在左边,少年坐在右边。 乍一看,还挺奇怪。 老板拿起相机,又放下了照相机,他说:“小伙子你还是站起来吧。” 只有结婚照,才是夫妻一对都坐在椅子上拍。 老板撤了把椅子,接着很专业的指挥起少年:“你把手搭在你姐姐的肩膀上。” 紧接着他看向有些紧绷的宋声声,又说:“女同志,你往你弟弟这边靠着点,身体不要太绷着,你们是亲人,搞得好像不熟一样是怎么回事?” “这样拍出来也不好看的呀。” 老板絮絮叨叨吐槽了这么多。 手把手教这两个人怎么照相。 宋声声僵硬着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两人中间隔得距离总算没有那么空了。 少年的手原本只是搭在她的左肩,在快门摁响的这个瞬间,他搂住了她右边的肩膀,对着镜头很灿烂的笑了起来。 照片定格在这个瞬间。 仿佛他的人生也定格在此刻。 拍完了照片,宋声声总算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 甚至没有刚才那么不情愿,还有点好奇拍成了什么样子。 但是老板洗出照片没那么快,用的都是老式的机子,还得要几天的时间。 宋声声这人憋不住事,藏不住话,慢吞吞的跟在老板身后,走哪儿跟哪儿,憋了半晌终于没忍住,开了口问:“老板,照片什么时候能给我们看看?” 老板摆了摆手说:“没这么快,得等两天,同志,你要是着急,我可以先给你排上,不过你得给我加钱。” 宋声声听到加钱就不乐意了。 这老板做完他们的生意,态度也不如刚才那么好。 她想都没想:“那算了,我能等。” 拍完了照片,宋声声就把人送回家了,她觉得他应该要满足了。 她对他,不说是百依百顺。 但也问心无愧了! 临走之前,宋声声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有没有去找过他?”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沈知书。 她这么问起来,心里其实也不安。 怕他真的去找过沈知书,这几年,她没有再和沈知书联系过。 只隐约听说了他出国的事情。 最近又回了研究所,是国内炙手可热的科研人才。 前途无量,一片光明。 比起她梦见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沈知书听到她这么小心翼翼的问,字里行间仿佛还心有余悸般,很后怕。 他心尖发酸。 像被尾蜂刺过。 “没有。” “您放心,我不会去找他。” 最后那声枪响,杀掉了所有的情缠。 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 不过父亲对他,也并不是没有过好时候。 父亲也不会很严厉的管教他,只是会语气温淡的告诉他,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宋声声听到这话是真放心了。 她委实不愿意再和沈知书牵扯上什么关系,沈知书对她而言,就是好不容易摆脱掉的一个人。 她不想回头看。 也不想再去跟回忆纠缠。 宋声声松了口气,今天索性把想问的问题一起给问了。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少年莞尔:“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他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天都亮了也毫无困意。 他睡不着。 日日夜夜抱着骨灰坛睡觉的人从父亲变成了他。 好在,上天也没有辜负对他。 宋声声狐疑的看着他,“那你…还能回去吗?” 少年回道:“也许可以的。” 宋声声犹犹豫豫:“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少年思索了半晌,说:“可以的。母亲。” 宋声声这才放心了不少,这并不是她有多讨厌他,或者是希望他尽快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而是…而是… 这个时代,并不适合他。 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也会拘束到他本来应该有的人生。 宋声声希望他也能是自由的,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少年唇角挂着微笑,看起来好像是发自真心的笑容,黑曜石般的眼眸里仿佛盛着淡淡的泪意,春意迟迟般的潮湿。 他问:“母亲很希望我早点回去吗?” 他的声音很轻,“真的有、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哪怕今生已经过得很好了。 也不大愿意多见他一次。 像上辈子一样,迫不及待甩开他。 “没有。”宋声声有点生硬的说。 但是这么生硬也不是因为她有多不情愿,或者说的是假话。 她真就是这么想的。 她没有很厌烦他,或者是说不想见到他。 而是… 刚开始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刚拍完照片好像好了很多,好像就没有那么的生疏。 少年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真的吗?母亲,您可以不用欺骗我。” 水润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您在我面前、可以永远都、不用说假话。” 宋声声抬起颤颤的眼睫,望着他说:“我没有说假话。” 她抿了抿唇,“我没有很不想见到你。” 宋声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在梦里他其实还是很成熟稳重的,起码不像现在这么患得患失,她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 忽然间。 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触碰的那个瞬间,少年也僵在了原地没有动。 他从来没有在她这里得到过这种亲密的接触,从来没有过这种主动的,亲密的触碰。 “好。” 少年看着她,有什么便说什么:“我很高兴。” 宋声声有点无所适从,脸上有点热,不知道这个孩子在傻乎乎的高兴什么,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她不就说了这么句话吗? 她点了点头,哦了声:“好。” “我走了,时间不早了。” “嗯。” “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好。” 宋声声往外走,又回头了两步,忍了半晌,之后说:“如果你要回去了,记得提前告诉我。”她停顿稍许:“我可以再陪你吃顿饭。” 少年弯了弯眼眸:“好啊。” 宋声声没再说话了,转身离开。 沈在又是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了。 每一次都是如此,都是她留给他离去的背影。 * 宋声声给照相馆留了联系方式,照片洗出来之后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她好去拿。 不巧的是这几天她都有点忙碌,压根没有接到这个电话。 照相馆的老板索性就把照片寄了过去,好在宋声声留的地址是给沈在租住的那个胡同里面,她没拿到照片,还有些纳闷。 不过时间一长,她自己也忘记了。 这两张照片,她没有拿到手。 过了好几天,她才想起来这么个事,正准备去照相馆过问的时候,又被其他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总之就很不顺利。 这边照相馆的老板也抱着私心,觉得这几张照片他实在拍的太好了。 简直是无可挑剔,照片上的两个人也长得太好看了,不拿出来当广告宣传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他就又偷偷摸摸多洗了一套照片出来。 还洗了一套巨大的照片,专门挂在玻璃窗上。 十分显眼,走过路过的人都能看得见。 照相馆的员工看见了也觉得不太好,毕竟那天他那天也帮忙拍了照片,知道这两位同志都不太愿意放照片在玻璃橱窗上。 “师傅,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们说过不喜欢这样。” 老板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说:“多大点事。” 小员工心里还有顾忌:“万一被那两位同志给发现了,可怎么办?” 照相馆的老板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了,哪里会想不到这种状况的发生,他摆了摆手说:“等他们看见的时候再给撤了就是。” 能用多久是多久。 底下人就算不赞同老板的做法,也不会主动去触霉头。 说一句,人不乐意听就算了。 照相馆老板特意把这两张他最满意的、最能拿出来当自己招牌的照片弄得很大,几乎占了大半的玻璃橱窗。 来来往往的人想看不见都难。 这才挂上三天,照相馆的生意就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老板对此十分满意,也沾沾自喜自己做了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偏就是这么的巧合。 傅嘉艳也是从以前的同学口中得知胡同口这儿有一家现在很时兴的照相馆,说这家店拍出来的照片好看又有新意。 貌丑的人拍起来也像样。 长得好看的更是能拍的像个明星似的。 傅嘉艳本来想拽着自己的亲哥来拍照,奈何亲哥嫌她这种行为很幼稚,根本不答应陪她过来。 她就只好找了另一位同在医院里工作的女同事。 两人结伴了过来拍照,从军区医院出来之前,傅嘉艳还在院区里碰见了她堂哥。 傅城是陪下属到医院里来看伤,顺便探望正在高级干部病房里疗养的老首长。 在医院走廊碰见傅嘉艳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嘉艳。” “哥?” 傅嘉艳那会儿也觉得惊诧,从她被分配到医院里工作之后,还真一次都没有见过她的堂哥。 傅城嗯了声,上下扫了扫她,说:“瘦了。” 傅嘉艳这段时间的确辛苦,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教授把她当成了经验丰富的医生在使用,有什么疑难杂症都带上她,什么高难度手术也都叫上她。 即便不让她下场,也得围观。 傅嘉艳忙得每天睡觉的时间都没多少,这两天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空。 傅城请她去家里吃饭。 傅嘉艳忍痛拒绝了这个请求,说:“哥,我和同事都约好了,我们俩今天得去照相。” 傅城对照相向来没什么兴趣,听到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也不会勉强她,点了点头:“好。” 不过傅嘉艳也好久没有去过大院。 那会儿心血来潮:“哥,我拍完照,你可以来接我吗?我跟你回去,看看嫂子,好久没见嫂子,有些想她了。” 傅嘉艳和宋声声关系好,是谁都清楚的事情。 傅城觉得宋声声见到傅嘉艳,大概也是会很高兴的,于是他便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行。” 第247章 当机立断(新替换 这会儿。 傅嘉艳走到照相馆的门口就看见了玻璃橱窗上贴着的照片,她一开始还没敢认,也以为是自己看得没那么清楚。 她站在门口,动也不动。 女同事拽着她往前,见她迟迟不肯往前迈出步子,还有些奇怪,“嘉艳,你怎么了?” 傅嘉艳拿开了女同事的手,不可置信的往前走了两步,看清楚照片上的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没错啊,这是她的嫂子啊。 但是她身后这个看起来长得还不错的男人是谁? 又高又帅,五官特别出挑,看起来就非常的招桃花。 他的手还揽着嫂子的肩膀!!! 这种亲密的举止,可不是什么陌生人能做得出来的,并且这个男人面对镜头时,十分从容不迫,笑吟吟的。 另外一张照片,更是藏都不藏,连镜头都不看了。 而是直勾勾的望着她的嫂子。 “嘉艳?嘉艳?” 傅嘉艳在同事的声音中慢慢回过神来,她说:“没事,我…我就是看错了。” 女同事看她脸色不对劲,多问了句:“看错什么了啊?” 傅嘉艳摇了摇头:“认错了人。” 她这会儿咬牙切齿也只能说自己认错了人,不能说看见自己的嫂子和别的男人照相了。 同事听着半信半疑,平时傅嘉艳在单位里都表现的很直率大方,很少见到她这么遮遮掩掩,说话还吞吞吐吐的时候,像是看见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画面。 同事忍不住好奇了起来,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看过去,望着橱窗里摆放的照片,几乎是一下子也看到了最好看的那两张,不是其他照片拍的也不好,也不是人不好看。 但就是没有这两个有吸引力。 她没看错的话,刚才嘉艳就是直勾勾望着这两个人看得失魂落魄的。 这位女同事也工作了好几年,又是在公里事业单位工作的女同志,心思比别人细腻的多,直觉也灵验许多。 她故作随意提了一句:“你看照片上这俩人长得可真好,我刚才都看呆了。” 傅嘉艳的脸色变了变,她这人太直接,有时候没有防备,心里想了什么就最先反应到了脸上,一看就被人看出了不对劲。 “是吗?我没注意。” 她硬着头皮,撒了这么一个谎。 殊不知她的表情早就落在别人眼里,为此还特意撒了谎,就更不同寻常了。 女同事笑了笑:“你粗心大意,看不到这么细也正常。” 见她不愿意细说,女同事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执着,这人就得学会点到即止,不然就会容易让人下不来台。 她和傅嘉艳平时在医院里的关系,还算不错,没必要把人逼得不高兴。 有些事情,看见了也可以当做没看见。 这个年代,家里头有丑事的也不少。 看她刚刚这个样子,估计是照片上的两个人她都认识,照片上看起来又是不同寻常的关系。 男的年轻,女的貌美。 说不准是什么不该有的关系。 女同事在心里已经暗暗的猜测了一遍,嘴上没有表现半分,她一如往常,亲昵的挽着傅嘉艳的胳膊:“她们都说这家照相馆老板的技术好,把人拍得能年轻好几岁,我是不信的。” “今天咱们两个来了,怎么也得试试看,到底有没有她们说的这么好。” “我家那口子昨晚知道我今儿要来拍相片,还挺激动,一定要我早早把照片洗出来给他看,他还要把相片夹在钱包里,说起来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傅嘉艳听她说起家里的事情,紧绷着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 没有继续揪着她嫂子的照片问就好。 傅嘉艳提起笑容,只是这个笑看起来十分牵强,她说:“你老公这样也好的,心里有你,拿着照片,就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了。” 她勉力笑着,接着往下说:“我看咱们单位就属你们夫妻两个感情最好了,他中午有空就来医院给你送饭,我听她们说还都是你老公亲手做的饭。换成别人家的,哪里有这个耐心。” 同事听着傅嘉艳夸她丈夫,听着也很舒心。 “他啊,也就这点能说得过去了,赚钱不多,为人老实,跟着他,我也不想着大富大贵,就求个平平稳稳的日子。” “对了,嘉艳,你家里有没有给你介绍对象?” 傅嘉艳的年纪不算大,但是这时候结婚也合适。 她现在也没对象,按说家里肯定要开始安排了。 可是这位女同事还从来没听说过傅嘉艳这方面的事儿,医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有个风吹草动的,大家其实也都清楚。 谁谁谁又去相亲了。 谁和谁又吵架了。 谁家老家来了人,挤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等等等这些七零八落的琐碎小事。 发生了没多久,就能传遍医院的各个角落,各个科室的医生和护士都能知道一点。 傅嘉艳说:“有要给我说人,我去见过几个,都没看上。” 提起这个事,傅嘉艳也烦得很,她家里的长辈个个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但是在婚姻大事这方面都还迂腐的很,依然还是以前那套,觉得她读完书,有了工作,就该立刻马上就找个人嫁了。 成个家,他们才能安心。 也不管她喜不喜欢,就要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家世差不多的。 生怕她也学习她堂哥,从一个谁都瞧不上的小地方,带个人回来。 傅嘉艳都不好意思说,她妈上回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长得有多寒酸。 个子不太高,丑也不丑,五官姑且算是端正,但是凑在一起就感觉比同龄人要成熟个十岁。 真嫁了这种人,傅嘉艳觉得自己从今往后都不会愿意出门的,更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你条件好,眼光挑剔些没有错,现在的人都不急着结婚,还年轻不用急。” “姐,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 反正傅嘉艳是不可能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丑男人的,再合适的条件都不行。 她这辈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对方穷她也认了。 只要有脑子、有上进心,发达起来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不过这些话她也不敢在爸妈面前说,怕被他们轮番教育。 “不说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感觉等会儿客人都要多起来了。” 傅嘉艳点点头:“是啊。” 这会儿在门口观望,犹豫不决要进去的人就不少。 临进去之前,傅嘉艳又回头再看了两眼放在玻璃窗前的相片,反复确认过还真就不是她看错了,上面的人就是她的嫂子。 傅嘉艳心不在焉跟着同事进了照相馆。 老板今天恰好不在,最近生意好起来之后,他也有些不知东南西北,打算趁着这波名气,再去城西开一家新的照相馆,收两个徒弟,给自己赚钱。 傅嘉艳恍恍惚惚的,一直不在状态。 给老板当学徒的是个小伙子,迎接客人已经熟门熟路起来,“两位同志,你们今天是来拍照的吗?” 傅嘉艳还在恍惚,没心思吭声。 她旁边的同事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们打算拍几张相片,不知道你们这里是怎么收钱的。” 小伙子把价格给她们说了。 平心而论,是有点贵的。 这几天生意好,黑心老板还趁此机会涨价了。 不声不响的涨价,除了老顾客,压根没人能发现。 不过虽然贵,但是对傅嘉艳她们来说这点实在不算什么,她们既然来了也不想白跑一趟。 “行,我们今天就拍,现在就拍。” 小伙子收了钱,“你们还得等一会儿,等前面这几位顾客拍完。” 他连忙补充:“不过拍相片都很快的,不用等多久,里面还有休息的地儿,你们坐着等,我叫人来给你们倒杯茶。” 傅嘉艳没吭声,一直是她的同事在说:“行,等好了你得进来叫我们,可不能让别人插队了。” “这你们放心,我们都是正规做生意的,不会让人插队。” “好。” 进了里间的休息室,是傅嘉艳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小伙子让底下的学徒往里面送了茶水,还有一些小饼干。 当然,都是没什么牌子的小饼干,贵了他们还承担不起。 “嘉艳,你好像心思不在这儿?” 傅嘉艳听到这话才警醒了些,她掩耳盗铃似的拿了块饼干,边吃边说:“刚刚有点饿了,就提不起精神来,我和你说,我想拍照很久了。” 其实傅嘉艳在掏钱的时候,人也没缓过神来,还在想着门口的那两张照片。 女同事笑笑,没拆穿她的谎言。 傅嘉艳不敢再走神,生怕被打探出来。 她小口小口吃着饼干,本来就不饿,一下子就把自己给吃撑了。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外面总算来了人。 刚刚那位招待她们的小伙子,掀开门帘就进来了:“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前面的人都拍完了,到你们了。” 傅嘉艳站起来,“要拍多久?” 小伙子说:“十来分钟就差不多。” 他面对顾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见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们两位长得好看,拍起来可能都用不上十几分钟,估摸着几分钟就能照好。” 傅嘉艳没心情听这种话,还是绷着脸,表情紧张严肃。 她早就没什么心思拍好看的相片了,早就想当甩手掌柜,当场走人。 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做自己根本没来过,也什么都没看见。 “知道了。” 拍相片的时候,傅嘉艳面对照相机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艰难,提起来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苦笑。 照相师几次都按不下去快门,苦兮兮的脸,要怎么拍? 他都想叹气了! “我说同志,你能想点高兴的事情吗?苦着张脸,我是神仙也拍不好啊。” 傅嘉艳被这话说得下不来台,主要是她也没觉得自己愁眉苦脸的,她明明在努力的笑啊! “知道了,我在笑。” “不信你问问和你一起来的这位女同志,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小姑娘还要和我犟。” 傅嘉艳忍着没和他吵架,重新拍相片的时候努力回想了一些值得高兴的事情,总算是勉勉强强把这个相片给拍完了。 拍完之后,傅嘉艳还是没忍住问了刚才招待她们的小伙子,“门口放的照片都是你们拍的吗?” 小伙子正在收拾器材,闻言笑了笑,点点头说:“当然了,全都是我们店里来过的客人。” 他接着说:“你们也看见照片了?拍的不错吧,明儿给你们洗出来的照片也不会比窗子上贴得差。” 不过他没有说有几张照片都没经过本人的同意,是他们老板擅自做主给贴上去的。 这种话说出来不光彩,顾客听了也不会信任他们。 为了生计,小伙子还是把这些龌龊给深埋在了心里, 傅嘉艳还是能沉得住气的,不是很咋咋呼呼,她接着问:“门口那两张大的,就那一男一女的,搭着肩膀的照片是你们什么时候拍的?还记得吗?” 小伙子都不用回忆,因为这些天来问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因此印象深刻。 “半个月前。两人一块来的,可漂亮了都。” 小伙子有什么说什么,“他们俩长得是真好,别提有多登对了。” 傅嘉艳听到这话之后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女同事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嘉艳,我看你脸色不好,我们还是早些回家吧。” 早点回去休息,养一养。 都是一个单位的,女同事也知道傅嘉艳家里条件不错,家里人若是看见她这个样子,怕是会心疼的。 “你不是还让你哥来接你吗?我看他也快到了。” 女同事这句话一下子让傅嘉艳清醒了不少,连胡思乱想都没空去想了。 她下意识就是想替嫂子隐瞒,不能让她哥知道。 知道了怕是落不到什么好。 而且她哥多少年都没发过脾气了,她也还没忘记他发起脾气的时候有多可怕。 傅嘉艳当机立断抓住女同事的手腕:“我们往前面走走。” 第248章 看见了 傅嘉艳的警惕也不是没有缘由。 她看见这张相片的时候心情都很不好,她简直不敢想象傅城等会儿看见,情况会有多糟糕。 在她没有搞清楚事情之前,傅嘉艳觉得还是能瞒就瞒比较好。 谁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 她可不想成为破坏了哥嫂婚姻幸福的罪魁祸首,主要是傅嘉艳也不敢确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想起来以前嫂子刚到首都的时候。 和她有关的传言,是不少的。 都传得不太好听。 就连她妈这种平时不管其他家里是非的长辈都听说了一些,可见传言传得有多凶猛。 傅嘉艳那时候没有全信,但也没有不信。 后面和宋声声接触下来,喜欢上了这个嫂子,也没少帮她说话,为此还差点和外家的表妹打起来。 她那时信誓旦旦帮宋声声说话,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但是在别人面前就是要表现出异常凶悍的样子来,挺直了腰板证明那些传言都是谣传,一个字都站不住脚,全都是别人嫉妒,才胡乱陷害。 傅嘉艳根本不能够理解,有她堂哥这么好的人,谁会舍得在外面还同初恋情人藕断丝连的? 难不成对方能有她哥这么好看吗?还是身材有她哥那么好?又或者能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 她怎么想都想不出这样的人选,所以当时她压根不能理解嫂子在外面找人这种念头。 现在想来,即便当初流传的谣言是真的,傅嘉艳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毕竟刚刚相片上的人,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年轻俊朗,又满目的柔情,和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这谁能把持得住呢? 她堂哥这个人,冷冰冰的,又不太擅长表露爱意。 嫂子一时被迷惑了,也情有可原。 总之…… 就算有什么,嫂子也是有苦衷的! 傅嘉艳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拽着医院里的同事往前走了好一段路,她打算在半道上就将她哥的车给拦下来。 同事几乎算是被她拖拽着往前走的,步伐匆匆,有些踉跄。 她不明白傅嘉艳怎么忽然走得这样快,就好像迫不及待要远离刚才那个地方,仿佛有什么豺狼虎豹在她们身后穷追不舍。 她实在有点跟不上,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弯着腰,扶着墙壁,喘着粗气,说话也听得出来疲倦和劳累:“嘉艳,你稍微走慢点,走太快了我腿脚跟不上。” 傅嘉艳停了下来,有些愧疚的看向她,“姐,你没事吧?我就是太着急了。” 同事缓过这口气来,说:“我看我们走的也够远了,再远点你哥等会儿过来怕是要找不到我们了。” 傅嘉艳既不能让她哥找不到她,也不敢直愣愣站在照相馆门口等,她想了想,看了眼她们现在站的地方离照相馆隔着三四个店面,应该差不多了。 她打定主意,等会儿看见了车,就招手把车给拦下来,上车就走。 绝不给她哥看见照片分毫的机会。 “行,那我们就站在这里等吧。” 傅嘉艳此时此刻才开始痛恨自己的懒惰,如果她没有念着要她哥来接,也就不用苦恼此时此刻的局面,更不必为此提心吊胆。 傅嘉艳也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严重。 毕竟她还是未婚人士,单身了这么多年,不太了解已婚人士到底会怎么想。 等车反正也无聊,傅嘉艳记得她旁边这位也是结婚了好几年的,感情依旧如初。 她忍不住开口问:“明姐。” 女人看向她:“嗯?怎么了?你说。” 傅嘉艳真就不客气的继续问了:“如果有一天,你丈夫背着你和别的女人出来约会,还让你给看见了,你会怎么想啊?” 她不敢说照相,怕太明显了,被明姐看出来。 明姐闻言笑了笑,说着半真半假的话:“那我就和他离婚,给不了他好果子吃。” 傅嘉艳没想到事情性质竟然如此的严重,她可不想哥哥嫂嫂离婚,要她再换一个嫂子,她真受不了。 傅嘉艳觉得可能是自己表述有误,她铺垫够了又改了个说法:“不是约会呢?就是和别的女人一起照了相,这样你也要离婚吗?” 女人想了想,如实说:“这比单独出来约会被我撞见还恶劣,我不仅要离婚,离婚之前我还要使劲的闹腾,闹他个翻天覆地。都和别的女人单独照相了,下一步就该是重新结婚了。” 女人见她不懂,好心好意给她说:“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是很脆弱很微妙的,你将来对你的男人也会有独占欲,这个人从身到心都该属于你。尤其是结婚之后,对伴侣的要求就更高了,如果他能随随便便和别的女人干一些不该是他们能干的事情,那我和他结婚干什么?” 傅嘉艳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听完之后她更加觉得自己做了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回头她还得再来一次,得叫照相馆把正大光明放在门口的照片给撤了,不然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她哥给看见,躲得了今天,躲不过明天。 天色渐渐西沉,黄昏时分,马路两边都是面色急匆匆下班赶着回家的工人。 傅嘉艳等了有一会儿,中间看了好几次手表。 同她和堂哥说的时间还差片刻,她倒是希望她哥干脆就别来了。 傅嘉艳望着远处天边烧得发红的云朵,绚丽的如同一朵明艳的花,就像她嫂子这个人一样。 她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帮凶,帮着隐瞒这种事情。 说起来,她小时候很正义,邻居家的男主人同乡下来的小保姆不清不楚,她都做不到坐视不理,冒着挨打的风险也要去大声的嚷嚷起来。 那时候她还是小孩子,不怕丢丑。 只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是不应该的。 在邻居家吃晚饭的时候,端着饭碗就上门去,大大咧咧说出看见了他们两个在亲嘴这种事。 一句话就把邻居家里弄得鸡飞狗跳。 事后,傅嘉艳也被家里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拿着鸡毛掸子揍她,说她在胡闹。 这种事大人权衡利弊之后都会选择闭上嘴,掺和进旁人的家事就容易给自己也惹了一身腥,与其如此,不如不说,保持缄默,维持平衡。 现在傅嘉艳也是个大人了。 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变成了父母那样的人,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宋声声,她才会选择当一个帮凶。 “明姐,你说是不是再好的感情,时间一长就会腻。” “你一个单身未婚女性,今天的感悟怎么这么多?”女人笑笑,也不介意多说几句:“是啊,哪有一辈子都能像谈对象的时候那么甜蜜,结了婚就有很多琐事,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再好的感情都会被消磨掉的,处到最后都像家人一样了。” “噢。” 傅嘉艳低着头,无聊心烦时,脚尖反复撵着地上这颗无辜的小石子,翻来覆去,踢不厌倦。 她叹了叹气,仿佛有些惆怅:“可我觉得我哥和我嫂子不是这样的。” 她哥爱惨了。 整个大院都找不出比她哥更合格的丈夫,更好的爱人。 傅嘉艳这么一想,心里又开始愧疚,今天这事她办得确实不厚道,像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两人在夕阳下又等了会儿。 果真,半道上。 傅嘉艳就看见一辆专用车,军绿色的,直直朝这边开过来。 她生怕车子看不见她,继续往前开。 傅嘉艳赶紧伸手拦了车,驾驶员早就认得了她,回头同后座的人说话:“首长,咱们要靠边停车吗?” 傅城也看见了站在路边蹦蹦跳跳,不断招手拦车的傅嘉艳,他嗯了声,“停车。” 傅嘉艳见车停了下来,也松了口气。 她火速拉开车门,先爬上了后座,又招呼自己的同事也上了车。 傅嘉艳平时就这种打家劫舍的作风,跟家里人很不客气,这会儿心虚,反倒有些紧张,声音都有点抖:“哥,先把我同事送回家呗?她就住在芋儿胡同口里面,往前直走再拐个弯就到了。” 傅城也不是嫌麻烦的人,顺道也就让驾驶员把她的同事给送回去了。 只是他敏锐的听出来傅嘉艳的语气不大对劲,声线有些颤,奇奇怪怪。 傅城没急着让驾驶员往回开,他气定神闲的坐在前面,过了会儿才说:“你着什么急。” 傅嘉艳问心有愧,当然着急了! 她能不急才怪了。 可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表现出来。 她笑得有些干巴,还有点傻气:“我不着急啊,我是怕明明姐回去的晚了,她丈夫会担心。” 傅城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自己这个妹妹,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他也没有点破,折磨人似的沉住了气,然后开腔问道:“你同事住哪儿?我看看怎么走比较方便。” 正巧傅嘉艳还真记得,她当即脱口而出:“鸦儿胡同。” 她当起了指路的人,告诉驾驶员说:“你掉个头,前面的路口右转,再直行过一段路,就到了。” 她洋洋得意起来:“这片我可熟悉了,听我的就成,都不用看路牌。” 傅城淡道:“这样走不顺路,往前开先送你回大院,再送你同事回去。” 傅嘉艳不乐意这样,怕她哥扭头往窗户外面看,那也有可能被他给看见。 可她不能这样说,说出来惹人怀疑。 “还是先送明明姐吧?她老公在家等,不见她回来,会担心的。” “不用不用,我今早出门的时候就和他说了,会晚点回家。” “哦哦哦。这样的话,那就听我哥的。” 傅嘉艳被他一个眼神看着,就打起了退堂鼓。 傅城听到之后勉强满意的嗯了嗯,这才让驾驶员继续往前开。 只是不巧,前面出了事故。 有个骑二八大杠的小伙子撞到了一位老大爷,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上的,反正老大爷横躺在路中间,哪儿也不肯挪,偏要把路给堵起来。 小伙子年轻气盛,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撞到他。 两人当即就在大马路上吵了起来。 老大爷说话的样子看着中气十足,不太像哪里有不舒坦,精气神足的像是再活个好几十年都没问题。 “你自己不长眼,骑得快,撞上我还不想道歉?!我都是半截入土的老骨头了,得亏我刚才反应快,躲了一下,不然这会儿我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我哪有撞上您?我特么碰都没碰上您。大爷,碰瓷儿也不是这么碰的。” “你没碰上我?你这死小子是怎么能说得出口这种话,还真是不要脸了!我呸!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抵赖?我告诉你,今儿就算是公安同志来了我也饶不了你!” “您去请公安呗,好好说道说道。” 小伙子显然也挺横。 压根不惯着这种人。 双方僵持不下,已经有热心群众打电话给公安同志了。 傅城拧着眉头看着前面的争执,片刻之后,他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傅嘉艳心道不好。 这车偏就停在照相馆的门口。 她看见她哥冷这张严肃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一身戎装,军装肩膀上的星就足够震慑人了。 他三言两语不知道说了什么。 小伙子和老大爷都有些灰溜溜的给散了。 傅嘉艳在内心祈祷她哥不要往右边看,她紧张的攥起了手指,心脏都提了起来。 她颤颤巍巍掀开眼皮,往车外看了眼。 就见她哥一动不动站在照相馆的玻璃橱窗前,面无表情的、漠然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上面贴着的照片。 他的眼神停驻在上面。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傅嘉艳都没有勇气去仔细看她哥的表情,反应迟钝了几秒钟后,她火急火燎推开车门,赶忙下了车。 傅嘉艳急匆匆跑到他身后,又刹车似的停了下来,整个人手足无措,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哥…哥…哥哥。” 傅城气定神闲嗯了声,“有事?” 傅嘉艳摇了摇头,“没…事。” 傅城没看她,只淡淡的说:“等我一会儿。” 第249章 这很珍贵 傅嘉艳哪里敢说自己不等,她眼睁睁看着她哥进了照相馆里,身形高大的男人压迫感十足,光是往那儿一站,就显得里面的空间有些逼仄。 傅嘉艳没听见她哥对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只看见没过一会儿里面的人就弯着腰,一声也不敢吭的就把照片给撤了。 末尾,还给了她哥一张纸条。 傅嘉艳又不笨,稍稍用脑子一想就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 在照相馆拍了照,要么等着人来拿,要么就是上门给送过去。 既是上门送,肯定得留地址。 这纸条上八成就是地址了。 她嫂子人也不蠢,这种照片怎么可能往家里寄,所以八成是照片上这个年轻的男人的地址。 傅嘉艳这个围观的外人,都觉得这事棘手且头疼。 她哥这是想找上门去? 傅城手里漫不经心捏着这张写了住址的纸条,男人懒洋洋垂眸,扫过上面的这行字,只一眼就记住了地方。 离这边倒是不远。 住的地方也不算差。 傅城面无表情把纸条揣进裤兜里,男人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他看了眼傅嘉艳,说:“让驾驶员把你们送回去,我还有别的事。” 傅嘉艳心道事情果然还是往更糟糕的一面发展了,她深深呼吸了两口,努力劝阻:“哥,可能…是…是…” 她绞尽脑汁也没给宋声声想出一个好的借口。 傅城扫了她一眼:“你也看见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傅嘉艳顿时心虚的不敢吱声。 傅城淡道:“你没打算告诉我,甚至还想瞒着我。” 傅嘉艳硬着头皮辩解:“我感觉不是什么要兴师动众的大事。” 傅城嗯了声,语气很平,甚至一点的生气都没有,他只是陈述道:“你是该要向着她。” 哪怕男人的语气没有变化。 傅嘉艳还是敏锐的听出来了其中的冰冷。 傅嘉艳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尤其是在目睹了他哥如此冷漠的脸色之后,更加为她的嫂子而觉得忧心忡忡,“哥,这相片看起来像是和同学一起照的,两人看着不是很熟又好像认识的样子。” 她绞尽脑汁的去想一些开脱的话,“你如果为这事跟嫂子生气,真不划算。不然回头我去学校,帮你打听打听这是谁。” 傅城很想抽烟,只是戒烟许久,手头上已经没有烟了。 他漫不经心听着傅嘉艳说的这些话,心里平静的像死水,哪怕扔一块大石头进去,也听不到什么响,更看不见有什么波澜起伏。 “我不记得你嫂子在学校里有关系特别要好的男同学。” 她每天的生活也很规律,上课,参加活动,空了再从学校里挖掘几个潜在的客户。 没时间也没空和其他男同学打交道。 她还经常在他面前抱怨说学校里的男同学都太幼稚,有点蠢蠢的,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在学校社团的集体活动中,经常拖累她们这些能干的。 为此她已经不满了很久。 傅城那时候还安慰过她,告诉她说不想参与的活动可以直接不去。 “可能是嫂子没和你说呢,哥,这件事你真的不要太在乎,咱们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是新社会,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这一说。” 傅嘉艳还在努力的给宋声声找补,天知道她是真的不想换个嫂子了啊。 傅城倒是没想到傅嘉艳会这么为她说话,字字句句都在撇清她的关系。 “你担心什么?” “我怕、怕你和嫂子吵架。” “不会。” 吵不起来,傅城也不喜欢吵架,什么事情都能够心平气和的好好说。 只是到时候的场面和气氛未必会有多好。 “哥,你是不是很生气啊?” 傅嘉艳劝也劝不动,只敢小声的这么问,但是她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猜都不用猜,也看得出来她哥很生气。 刚刚一言不发的样子,也的确够吓人的,她虽然没有走近了看,但是远远的也能看得出来她哥的表情有多吓人。 傅城垂着眼皮,好像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傅嘉艳,他沉默了半晌,淡淡的字句反问了回去:“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 傅嘉艳就说自己问了句废话,被她哥这么一刺,也不好意思再多吱声。 “气大伤身,哥,这件事你就听我一句劝吧。” 傅城嗯了嗯:“有在听。” 只是他现在没那么好的耐心继续听下去了,他说:“我送你们回去,你再废话,就下车,自己想办法回家。” 傅嘉艳没再敢多说,一下子就像被捏住了后颈,老实的不得了。 她真的尽力了,但是好像没拦住她哥。 军区的驾驶员自然是听首长的,把两位小姑娘给送了回去。 傅城则按照纸条上的地址,直接找上了门去。 胡同里的环境其实并不那么好。 巷口狭窄,越往深去,越发孤僻。 傅城找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黄昏将近,夕阳拉长了男人长长的倒影。 傅城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不应该过来,或者应该像以前那样,她还和沈知书互通书信的时候,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甚至此刻,傅城对傅嘉艳都有几分无端的迁怒,如果不是她,他今天也不会看见那张照片,也就不会在妒火冲天的跑过来,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情。 像一个失去理智的怨夫。 找了过来。 傅城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来质问什么,她从未和他之外的人拍过照。 这次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面前,甚至提都没有提过。 凉风渐起,傅城在院门前站了有一会儿。 他没有再迟疑,冷漠的上前,推开了这扇门,无论是谁,总要弄个清楚。 沈在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多少也有点意外。 他母亲的前夫,他见过的次数其实也不少。 只是从前中间都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因为身份原因,他每年来港城的次数并不多。 即便想要低调行事,但也架不住想要拍到大新闻的港城媒体,总想获取独家照片。 不过在便衣的严防死守下,媒体能拍到的照片总是少之又少。 小报的头条上不断的猜测他每次到港城的原因,没人知道他每次来都只是为了再见她一面。 只是每次都没有那么顺利。 母亲连出那道门的自由都没有,里三层外三层,总是有人看守。 即便没有,她自己也不愿意再见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被他父亲一句句的话,已经消磨完了所有的般配。 沈在还记得,傅城每次来港城,都能被拍到照片,一点都没有要隐瞒行踪的样子。 有几回,他都已经进了半山的别墅。 这个当时已经位高权重的男人,即便在鞭长莫及的港城,也能想到办法,逼迫他父亲不得不敞开大门,迎接他。 别墅很大。 母亲住的那栋,在最里面。 里里外外都是父亲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不会给有任何的逃脱之机。 院门前还隔绝了一道栅栏似的围墙。 她依然是被困在里面的,很少有人能窥探到一二。 傅城大驾光临的那天晚上,前院灯火通透,极其的明亮。 只有母亲所住的院子,安静的像是没有人。 他喝了点酒,应酬的不是很开心。 尤其是在晚宴上又见到了他平生最记恨的人,他头顶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同母异父的兄长。 微醺过后。 他决定去看看他的母亲,他想这么热闹的日子,他得多去陪陪她。 不能让她独自困守在别墅里。 他很愿意多多的和母亲说几句话,哪怕他的母亲不是很喜欢听。 他开开心心的到了母亲居住的房子里,甚至很为她着想的,支开了惹人厌的保镖,还是无时无刻都在盯着她的保姆和佣人。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陪着母亲就够了。” 大少爷的话,这些下人还是要听的 等别墅里重回寂静,沈在就熟门熟路上了楼,推开了母亲的房门。 时间还很早。 往常这个时候母亲肯定已经躺下了,要睡觉了。 她身体虚弱,总是需要很多的睡眠。 可是今天,她还很有精神,隔着窗户静静看着不远处那栋楼。 沈在就站在她的身后,她毫无察觉。 他仿佛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一个人,永远都难以吸引她的注意力。 沈在也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 她望了多久。他也就看了多久。 喝了一点点酒之后的他,说话会比平时要外放一点,不再是那么的内敛含蓄。 他只感觉自己快要烧了起来。 烈火烹油一般的灼烧。 沈在收了收脸上冷漠的表情,习惯性的摆出随和的、乖巧的模样,他抬手敲了敲门:“mom。” 坐在窗边的女人好像僵了僵,她并未回头,而是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一步步的靠近自己。 沈在的脸上还有一点红,看起来像是微醺之后的醉意。 他从她的身后,耍赖似的圈住了她。 抱着母亲,好像得到了一点微末的满足。 “今天家里来了好多客人。” 他知道她想听什么,好像在说给她听,又没有完全的满足她。 他是最恶劣的小孩,没有吃到糖,就也不想让别人快乐。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母亲。 他痛死了。 也想让母亲为他而痛,再来后悔如此残酷的对待他。 怀里圈着的人身体很僵硬。 但是总归没有像以前那样,厌恶至极的推开他。 他知道,她这是想听他把话说完。 沈在十分乐意,他说起刚才宴会上的事情,就连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谁穿了什么衣服,和谁说了话。 诸如此类,他都能说出来。 “哥哥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很挺拔,很好看呢。” 他这样说着,唇瓣甚至带着笑容。 宋声声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问。 他依然能自说自话下去,有着无尽的耐心,“可惜您看不到。” 这样的话,本来不必提醒。 她最多最多也就只能是像现在这样,隔着玻璃窗户,遥遥的看上一眼,那些身影。 可是他偏要提醒她。 沈在好像触摸到了母亲的眼泪,他唇角的弧度慢慢往下落,似笑非笑的表情都不复存在。 “妈妈,我喝醉了。” 他撒着娇,语气有点可怜。 可是他的母亲却并不仁慈,也没有心软,她安安静静看着窗外,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我今天穿了和哥哥一样的西装,妈妈如果很想念哥哥的话,多看我几眼也是一样的呢。” 沈在说这句话时,还带着几分酒气。 倨傲冷漠的少年这次仿佛真的是心甘情愿当他兄长的替身。 可是哪怕他低声下气的当一个替代品。 他的母亲也还是不愿意多看他两眼。 沈在闷声笑了起来,沾了酒气的气息落下,好像空气都要醉了。 他觉得自己真可怜,低声下气的其实也没有用。再多的眼泪都换不到自己想要的。 不过没关系。 至少母亲一直是他的母亲。 他的喉咙有些不舒服,咳嗽了两声,然后说:“我看见您以前的丈夫了,他看起来还很年轻,我知道您为什么喜欢他了。” “他的确很有魅力。” “今天他好像还想见您,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你被父亲藏在了这里。” 沈在感觉自己喝醉了,又好像没醉。 他晕乎乎的,既痛苦又快乐,还有些煎熬。 他接着说:“您想见他吗?我可以带您出去。” 沈在断断续续说了这么多。 她反应平淡。 终于,她总算愿意回过头来看看他,盯着他身上的西服看了很久。 沈在莫名有些紧张,他来之前照过镜子的,觉得自己很好看。 他被母亲直勾勾盯着看,脸蛋还会像少女一样变得红红的,期待的目光望向母亲,渴望得到一点点的肯定。 “我…想。” “见…他。” 沈在听到这几个字,一点都不意外,心情愉悦的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嗯呢,我带妈妈出去。” “偷偷的,不会让别人知道。” 回到现在。 沈在也不慌不乱,哪怕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找过来,他很平和,还很礼貌:“你是?” 第250章 最后一次 傅城常年身居高位,打量的目光从他身上慢慢扫过,压根也不避讳着他。 很年轻。 长得也还不错。 眉眼沉稳,从容镇定。 不像这个年纪的人,看不出半点的冒失。 傅城盯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平静直视,他很确信,对方是认识他的。 神态可以伪装。 眼睛骗不了人。 “你好,傅城。” 沈在的唇角挂着礼貌的笑容,眼神却是冷冷的,他说:“你好。” 他接着装模作样地问:“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他说话语速慢,本来就礼貌的语气听起来就更礼貌了。 非常得体,十分客气。 傅城还真没想到他会如此镇定,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沉稳。 片刻之后,死寂的空气里冷冷划过一声淡笑。 带着机锋,不太和善。 傅城也没和他兜圈子,直接把从照相馆里拿出来的照片递了过去,上位者的气势,装都不用装。 “你和我的妻子是什么关系。” 傅城开门见山,半句废话都懒得多说。 少年弯腰,将掉落在地上的照片拿了起来,重新妥善的保管好了。 看得出来,这对他而言很珍贵。 “傅先生来质问我,她知道吗?” 少年气定神闲的问出口,好像提前就有所预料,才会突然问这么一句。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她肯定是不会告诉眼前的男人。 尽管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弄来的照片,但是这种冷肃的行事作风,的确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以前他也是如此,只是不太管用。 母亲拥有的自由有限,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过来,也没什么用处。 沈在还记得最后那次,他陪母亲一道出的门,前后车都坐满了保镖,身边的随行人员也是严防死守的,基本没有给别人钻空子的机会,也不让别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可是这个男人偏偏就是有着手眼通天的本事,即便在港城也很轻易就能挡住他们的去路。 他带来的人,也很多。 黑色的轿车将他们团团围在雨夜里,噼里啪啦的雨珠,公然砸下,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剧烈响声,好像天都要破掉了。 他们的车被逼停,车灯的光直直的投过来,颇为刺眼。 沈在那时候就看见,一身黑色正装,面无表情从后座下来,身边的人给他递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男人握着伞柄,看不太清楚表情。 雨珠顺着伞沿慢慢滑落。 男人的手腕青筋明显,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淡漠,他一步步朝着他们的这辆车走过来。 肩膀上被剧烈的暴雨溅湿了也满不在乎。 这片布料明显深了一个颜色。 车门上了锁,先是礼貌的笃笃两声。 司机未经允许,也不敢擅自开门,毕竟车里坐的是他们每个人都牢记于心、最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夫人。 外面消停了片刻。 接着就是一声冷静的枪响,车门锁被暴力击穿,男人轻而易举打开了车门,他目光如炬,冷黑的瞳孔静静盯着她。 坐在里面,空茫苍白的女人。 “宋声声,我来带你走。” 傅城的声音打断了沈在的回忆,“我说,你和我的妻子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已经听得出来其中的不客气。 男人的耐心告罄,接下来就不会这么好声好气了。 沈在莞尔,却开始答非所问:“这对傅先生来说很重要吗?” 傅城居高临下看着他。 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觉得厌烦。 沈在同样也是,对于抢走母亲的任何人,不管是情人还是孩子,他向来都是非常憎恶的,不愿意给任何一分的好脸色。 那次的宴会。 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他在告诉母亲,可以偷偷带她出去时,她的眼神果然有了变化,起码恢复了一点点的神采。 沈在觉得如果不是那天他喝了酒,他真的不会做那样的蠢事。 他太在乎她的目光,太想得到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爱。 那天晚上,她还穿着睡裙。 那个样子是出不了门的,沈在把佣人重新叫了回来,让她们帮她换了一套衣服。 她对自己每天要穿什么,早就没了要求,也没有喜好可言。 穿什么都行。 穿什么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都是父亲说了算,父亲喜欢她穿裙子,各种各样的裙子,浅白色的,柔软的长裙。 穿在她身上的确很漂亮。 但是沈在记得她不喜欢这样,在他还小的时候,她还会反抗,会用剪刀将衣柜里的裙子都剪得粉碎。 她很倔强。 就是不肯低头。 可是他的父亲是更执拗的人,不管剪碎了多少条裙子,第二天就有一模一样的重新送过来。 一次又一次。 反反复复。 好像在比谁更加执着。 后来母亲就累了,她发现用剪刀是没有用的,也就放弃了。 佣人来给母亲换了条很漂亮的长裙,她都不用怎么打扮,看起来依旧年轻貌美,细腻雪白的皮肤,卷曲浓长的睫毛,还有那双水汪汪的、有点固执又有些脆弱的双眸。 她其实什么都不用说,就容易惹人怜爱。 只是有些人对她的怜惜会变成一种不正常的控制欲。 所以她总是逃不脱。 “妈妈,你挽着我,我带你下楼。” 换好了衣服。 沈在好像也酒醒了,他抬起精致雪白的脸,乖巧而又无害的看着他的母亲,唇角勾起诱惑人的笑,好像是那个全心全意会来拯救她的人。 他这样说完。 她也迟疑了片刻,过了片刻,她慢吞吞的抬起胳膊,还没碰到他,又缩了回去。 好像在确认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沈在看着她缩回去的手也没有觉得气馁,他只是笑着:“我会带您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相信我,好吗?” 这是甜言蜜语,是陷阱。 她看得出来,却又忍不住想要相信。 每次她都会因为随便相信人而付出惨痛的代价,可是每次她都不长记性,都会侥幸的想,下一次就好了。 下一次就不会上当受骗了。 但根本没有这么轻巧。 她犹犹豫豫了很久,玻璃窗外的烟花骤然发出巨响,她好像被惊动了似的,给吓了一跳,整个身体都瑟缩了一下。 沈在没有再坐以待毙,他主动伸出手,牢牢的握紧了她的五指。 她也没抽开,可能是妥协了。 “妈妈,抓紧一点好吗?今晚你都得跟着我,不然让父亲看见了会很麻烦的。” 每当提起父亲就会十分的管用。 果然,原本还不情不愿被他抓着手的人,立马也反过来,主动的,紧紧的攥住他的手,生怕他将她撇下一样。 沈在适时安慰他的母亲:“我是不会丢下母亲不管的,无论什么时候。” 他说过很多谎话。 可是在她面前,几乎从来不说谎。 他承诺的,都是会做到的事情。 在那个时候,沈在就已经认真的思考过,为什么他不可以取代父亲呢? 为什么他不能拯救母亲呢? 他绝对不会像他的父亲这样,变本加厉的控制着一个人。 他会做的很好。 走出别墅的院门,离宴会厅越来越近,她好像就越来越紧张,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在发抖。 沈在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冷。 后来才察觉出来她在害怕。 他真的以为她会非常的高兴,毕竟能够见到自己爱的人了不是吗?为什么反而还会退缩呢? 沈在有困惑,索性也就问出了口。 夜色浓稠,天黑得根本看不清楚人脸上的神色。 他不太明白地问:“妈妈,你在害怕吗?” 或许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又或许是她太久没有出过那道门,对他今晚的举动有所感激,就真的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了。 不再只是将他视为一个被强迫的产物。 她用力抓着他的胳膊,声音也有点抖:“我怕…我怕…我害怕。” 带着点哭腔,不断的重复,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沈在感受着母亲对他的依赖,心里其实有点开心,“为什么会害怕?妈妈,我们现在是去见你喜欢你的人。” 这两年她的记性也没有那么好。 沈在怕她记不住,又提醒了她一遍:“是你最喜欢的男人哦,你每天都会在报纸上找他的信息,还经常偷偷摸摸的把他的照片从报纸上剪下来,偷偷藏起来,以为我不知道。” 这个家里,没有秘密。 她做什么,都在别人眼里。 她剪报纸的行为可以说是有点幼稚的,可是父亲当时知道后,就只是笑了笑,也没有阻止,也没拆穿。 他以为父亲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是会大动干戈一场的。 没想到就装作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后来他想明白了,这也是一种驯化的手段,给她一点盼头,一些挣扎的、能看到希望的盼头。 不然也难枯木逢春。 沈在解释完这句,发现他的母亲好像陷入了思考中,过了会儿,她轻轻地说:“我知道。” “我记得。” “我没有忘记他。” 这几句话难得不是断断续续,也没有吞吞吐吐。 在和她的前夫有关的事情上,她总是清醒的很快,谁也骗不了她。 沈在才不在乎母亲到底爱着哪个男人,他关心的都是更实际的问题。 例如,今天晚上。 母亲和他说了好几句话,这是平时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 又比如她这么用力的抓紧了他,这也是从未发生过的。 沈在心情愉悦地想,原来,只要这么简单,只要满足了她的愿望,就可以得到这么多。 沈在对这种感觉有些食之入髓,他戴好了伪装的面具,接着扮演非常善解人意的好儿子,他问她说:“妈妈,你喜欢他什么?他对你很好吗?” 她仿佛陷入了回忆,神色看起来有些恍惚,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的眼圈一点点变红了。 嘴巴上还很倔强,“忘记了。” 其实根本没有忘记。 就是对她很好很好。 好到她现在回忆起来都很困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么蠢,那么傻,好像被下了降头,要死要活都要离开他。 这些年吃的苦头,她都怨不得别人。 罪魁祸首只有她自己,是她太蠢了,才让自己这十几年来,没有一天是自由的。 她说着忘记了。 眼泪就仓促的掉下来,越哭越多,越来越止不住。 她感觉到丢脸,抬手擦了擦眼泪,还没碰到脸,就被摁了回去。 沈在给母亲递了手帕,“妈妈,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的。” 这段小路,母子俩走了很久很久,好像很漫长,但其实也就十几米。 没有人发现大少爷带着夫人溜出了门。 月色苍茫里,她抬起脸,不经意间扫过他,对这个儿子,她的情绪一直都很复杂。 爱不起。 恨不对。 怎么都是错。 “还有多久到?” “很快的。”沈在耐着性子安慰道:“妈妈不要着急好吗?” 她怔怔的点点头:“好。”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快要到宴会厅的门口时,她的嘴里冒出了句:“你是不是怨恨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应该是直觉,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内心。 少年的笑容弯了弯,看起来多少有些虚假,他眨了眨眼睛,用最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我怎么可能会怨恨您。” “我是您的孩子,生来就会爱您。” 这话说服不了她。 她摇头,不相信。 少年长得精致,笑起来很漂亮,哪怕是虚假的笑容,也能迷惑到人。 他装模作样,“您这样想,我真是很伤心的。” 伤心是真的。 微笑也是真的。 她忽然有种更荒谬的念头,他是故意让她察觉到他的怨恨,好像发泄一样,让她清楚明白,他的内心有多煎熬。 她说:“你不要不承认。” 她的话多了起来:“我也经常会怨恨你。” 每每看见他,就想起来自己被逼迫的画面,她当然会迁怒,会恨他。 哪怕明知道他很无辜。 却违背不了情绪的本能。 沈在笑着说:“我知道的哦。” 轻佻的口吻。 满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心脏痛得在流血。 他们是从宴会厅侧门进去的。 他的母亲悄声无息的走进去,看见的是她的前夫同别的女人在寒暄的画面。 那次,母亲最后晕倒了。 第251章 笼中鸟(新增三千字) 沈在记得那次,母亲没有和他走。 那时候离母亲选择用那么决绝的方式离开世界,也没有很久。 沈在也记得很清楚,那天过去没有多久,母亲就选择从高楼一跃而下,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任何的生志。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 母亲离开的时候还有孕在身,连家庭医生都不曾察觉到。 或许正是快要瞒不住,她才会如此。 她并不想要第二个在强迫中降生的孩子。 回到现在。 沈在再度面对这个男人,比起从前的怨恨和嫉妒,此时此刻,他倒也冷静了很多。 黑沉如水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对方。 其实。 沈在还是会有点怨恨他,总觉得那时候如果不是他一定要出现在母亲的面前,也不会那么快就到那一步。 傅城同样也在打量着他,冷静之余再来打量眼前的少年。 他已然能看出一些端倪。 比如少年的眉眼,傅城也有些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看见过。 他望着这张脸,就很不舒服。 这张脸谈不上丑陋,甚至可以说很惊艳,可他就是越看越不舒服。 男人冷峻的目光从容不迫的、仔仔细细从对方的眉眼扫过,不放过这张脸的任何一部分。 他总算看出来了。 这点不舒服,是从而何来。 少年唇角挂着浅浅笑意的时候,神态和她很相似,拼凑起来的五官里也能够找到属于她的影子。 傅城回想起来刚才看到的那两张照片。 亲密的姿态,不是情人,更像是亲人。 同沈知书相似的眉眼。 同她几乎没什么分别的神态。 他更像是这两个人的结合。 傅城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比起刚才有过之无不及。 “她不知道。” “这个答案,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即便如此,傅城依旧表现出了超越常人的冷静,起码不像个上门闹事、咄咄逼人的怨夫。 少年用相似的目光对着他。 不论过去多久,不论发生了什么。 他是永远不可能对这个夺走母亲的人,有任何的好感。 他也很困惑,母亲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长得好看?身材好?还是会哄人?又或者是有权有势? “在的。” 他很客气的回应。 傅城盯着这张脸,沉默着又看了半晌,“那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沈在如实道:“我不能说。” 他想了想,补充道:“在她、没有、同意之前。” 傅城当然也听得出来他说话有些停顿和迟疑,好像不是很流利一样,很生涩的感觉。 他不说,傅城也有办法弄清楚。 临走之前,傅城没有再保持应有的体面和礼貌,如鹰隼锋利的眸色冷冷注视着对方,他说:“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都离我的妻子远一点。”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言尽于此。 他不大喜欢说,无论是情话还是狠话。 都更愿意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比如此刻,他也没有装得多斯文,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 枪口已经抵着对方的额头。 少年仿佛一点都不害怕直面枪口,他微笑着:“她不是、属于你的。” 她也是他的母亲。 傅城语气平淡的告诉他说:“你可以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属于我的。” 少年默了一瞬,然后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莞尔:“她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被控制。 被禁锢。 失去自由。 失去自我。 喜爱她的人却总是想要她成为那只笼中鸟。 傅城没再同他再费这个唇舌,争这些没有意义的内容。 他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回了趟军区,打了通电话,很轻易就联系上了在公安方面工作的同学。 对方接到他的电话也是有些诧异的。 不过傅城现在早已不是想巴结就能巴结上的人,听完他在电话里问的事情,同学心里头也就放下了心。 根本都算不上事情。 只是去查个人。 这种小事联系一下分局就很容易查出来。 对方的身份证明,家庭住址之类的都很好查。 还有居住证明又是怎么办理下来的,不然也不能在胡同里租房子。 “傅哥,你放心,等会儿我就能把这事办妥当,不说这人的祖宗十八代,就近的三代,我肯定能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麻烦你了。” “不客气,有什么事你能找我帮忙的尽管说。” 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可和在学校里头读书的时候截然不同。 他早就听说傅城已经是军区的首长,地位可见一般,他现在还这么年轻,往上再升升,也就是时间问题。 以前在学校里和他私交比较好的那几位。 如今混得也都还不错,不说风生水起,但起码是前途无量的。 现在这个社会,也要靠关系。 父辈的光,他们是沾不上了,可是同学之间那点情谊,偶尔也是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的。 有些门路,他往后的路也好走。 这人也没胡说,很快就给傅城回了电话,他在电话里也纳闷:“这人好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一样,被我分局的同事给提溜到了公安局,还能熬得住,一声不吭,问他什么他都不肯开口。” “跟他耗了好几个小时,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给使上了。” “这小同志才总算勉强开了口,不过依然是什么身份证明都拿不出来的,问他使哪儿的人也不肯松口,装死装得可真像。” “分局的同事都质问的不耐烦了,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无父无母,那会儿他们还打算把人给扔进所里关上两天,看他吐不吐实话。” “结果,转头小同志就报了他妈的住址和电话。” 说到这里。 这位公安同志也笑了。 “我听分局的同事刚刚说,这小同志报电话也不老实,他们打电话过去,来了个特别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看着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 “怎么也不可能会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 傅城耐着性子听完,“他没身份?” “嗯,可以这么说,像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找不着爹妈。” “忽然冒出来的?” “对,上头最近不是严打吗?他们巡逻的时候逮住他的,他在首都大学门口待了好几天,都让我分局的同志们给瞧见了,觉得他可疑,上去查身份,还真拿不出来,当场就给他逮了。” 傅城问得很细致,像是心里已经有了数。 最后,稍稍迟疑停顿了几秒钟。 他的语气在电话里听起来也是四平八稳的,没什么波动,他问:“他报了他母亲的地址,在哪里?” 公安笑了笑:“说来也巧,正是你们军区的家属大院。” “说他妈叫宋声声,喊人来接。” 这人和傅城毕竟没有那么熟悉,平时没什么联络。 这回能搭上线帮上忙,也是意料之外。 他还真不太清楚傅城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尽管听说过一点他们夫妻俩之前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 可是具体的,他也没打探的那么清楚。 说多问多,都显得他很多管闲事。 不知道为什么,傅城听到这句话,出奇的平静,心里甚至都没多少意外,隐约有道声音,告诉他说,这很正常,就是他猜测的那样。 荒谬的猜测。 不切实际的猜测。 过去许久,傅城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嗯,我知道了。” 他的声线听起来没有一点异样:“辛苦你了。” “举手之劳,傅哥不用客气。” “往后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可以打电话给我。” “知道,那我以后也不和傅哥客气了。” 简短的寒暄过后,傅城挂了电话。 军区首长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傅城在窗边站了许久,寂寥的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冷霜笼罩在男人俊俏的脸庞,浓长的睫毛都好似结了层霜。 天色完全黑透了。 傅城才收拾好心情,回了家。 路上还叫驾驶员停了车,在一家她爱吃的烧鹅店门前停了会儿,买了半只烧鹅回去。 驾驶员觉得首长今天心情不大好。 但他也不敢吭声多问。 默默无闻把人送回到守备森严的大院。 宋声声还不知道傅城已经看见了那两张照片,也不知道他已经找人把沈在查了个底朝天。 她这几天犯难。 也不是难在解释沈在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她总觉得傅城已经习惯了她的三心二意,就算知道沈在是另一种故事可能性里,她和别人的孩子。 他也不会很介意。 傅城这人就很实际,只要眼前,只要现在。 至于过去怎么样,他都能翻篇。 他最介怀的怕是她初心不良,她那会儿从阳城被他逮回去,变得老实许多,确实也不是因为多爱他。 而只是为了改变自己悲惨的命运。 为了改变炮灰的命运,她对傅城说了太多假话,做了很多现在看来目的性很强的事情,就好像她根本不爱他这个人,只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宋声声愁死了。 在家叹气。 不知不觉天黑了,她的丈夫也从军区回来了。 这两年,宋声声也能感觉到傅城是越来越忙,职位越来越高,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宋声声看见傅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傅城将手里还热乎的烧鹅递了过去:“给你买的。” 热乎乎的烧鹅闻起来就很香。 宋声声接过烧鹅,心里隐隐的那么点愧疚又开始作祟,在开口告诉他,和再拖延几天之间来回拉扯。 殊不知她根本藏不住事情。 眉头紧锁的样子一看就是有烦心事,都不用去猜。 傅城也不大喜欢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哪怕她趾高气扬的摆出不高兴的脸色也比这样也好。 “声声,先吃饭。” 宋声声恍恍惚惚应了个嗯字,她也确实饿了。 吃饭的时候宋声声也就没有刚才那么心思不定,她慢吞吞吃饱了饭,傅城去厨房把碗给洗了。 宋声声往常是不会管的。 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她还悄声无息的钻进了厨房里,听着潺潺的水声,她装模作样提出一句:“老公,我帮你吧。” 傅城的手一顿,“不用。” 宋声声收回了手,她就知道傅城不舍得让她干活。 她这两年确实也越发骄奢淫逸了起来,没有半点办法,都是被惯出来的。 她本能的直觉告诉她傅城今晚不太对劲,但是她更加本能的是也不敢开口去多问。 宋声声有点不知所措的待在厨房里面,在他身后,有点束手束脚的看着他把碗给洗干净了。 等他擦干净了手,她总算是忍不下去了。 忍不了这种怪怪的气氛,和提心吊胆的氛围。 她小声地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她一直是有话藏不住的人,装都装不会,不用等人主动来问,自己就要开口。 傅城回过头,垂下眼眸静悄悄望着她,她的发丝有些散乱,小脸红润润的,像春日里映了薄薄胭脂,唇色潋滟,眼神有些飘忽不安。 这种不安很是少见。 乌黑浓色的眼珠,转来转去。 葱白的手指也默默攥紧。 傅城每每看到她如此不安的神态,有些话总是于心不忍。 能不说,就不说。 能不提,就不提。 可是今天他看见的那个少年,是他不能再纵容的存在。 她似乎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过,从未信任过他,甚至…瞒着他许多的事情。 傅城都不敢去想,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都在瞒着他。 “声声,我是有一点事情,要问问你。” 他语气淡得听不出来情绪起伏。 宋声声很少听他这么讲话,最近这两年,只有在电视新闻上才看得见他这种样子。 在家,他从来不会把在军区的那套带回来。 宋声声抿了抿唇,“你说吧。” 傅城把在照相馆里拿到的底片拿了回来,那个老板洗了不止两套,他多印了好几张。 他今天不用怎么吓唬,就全都拿到了手。 傅城把底片拿了出来,没有交到她的手里,只是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我今天正好路过了一家照相馆,恰好看到了这两张照片。” “声声,什么时候去拍的照片?” “这个人,又是谁?” 第252章 长得像(新增两千字) 宋声声抬起颤颤的睫毛,看向桌面上静静躺着的这两张照片。 她心里莫名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好像这天迟早都会来的,早一天和晚一天,说到底也没什么分别。 宋声声张了张嘴,并不是她不想告诉傅城,而是她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听起来才没有那么的天方夜谭。 她深深吸了口气,喉咙有些干涩,哑了似的那么难受,“我不知道怎么说。” 傅城很淡定沉稳的嗯了声,“声声,不想说吗?” 宋声声真没有那么不想说,她由衷的觉得自己有点百口莫辩,她轻轻蹙起了眉尖,整个人好像都陷入了苦恼之中。 过了会儿,她听见傅城紧接着就又用很镇定的语气说:“我查过了,他没有身份。” 宋声声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手指头都抓得特别用力。 掐得发白,拧痛了都要。 早该知道,有什么事情要瞒住傅城是很困难的,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早就不可同往日而语。 想要查什么人,比普通人还是要容易得多的。 宋声声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半晌都开不了口,她接着又听见傅城说:“是你给他办的身份证明,还打电话给我哥,找我哥帮忙了,对不对?” 宋声声平时和傅远根本没有往来。 逢年过节见上面了都很少说话,打电话帮忙这种事情在以前是从来没发生过的。 她很擅长骗人,在电话里三言两语就给少年编造了个身份,扯七扯八,扯东扯西,总之是用尽了手段,才叫电话另一头的大伯哥松了口,帮她给办了这个身份证明。 宋声声抿紧了嘴巴,半个反驳的字都讲不出口。 傅城走近她面前,看她一言不发低着头,好像认罪了的乖巧样,他心里自然不痛快,嘴上没表现出来罢了。 他抬手,粗粝的指腹狠狠捏着她的下巴,有些强势的要她抬起脸来面对自己,“宋声声,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傅城太过了解宋声声了。 爱了她这么多年,可以说她身上许多娇生惯养的毛病都是他刻意纵容出来的,他精心娇养的蔷薇花,忍耐不了苦寒的天气。 她最怕麻烦,也不喜欢折腾。 更不是那种热心肠、随随便便什么忙都帮的好人。 她就是不太会去管别人死活的那种人,她最爱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这么麻烦的事情,她都肯去做,甚至不惜冒险打电话给他大哥帮忙,也没有退缩。 傅城想不去猜忌这个少年的身份都很困难。 她的眼泪都要被他给吓出来了。 想用以前那套卖乖讨巧给糊弄过去已经不太行了。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老公,我有点害怕。” 宋声声软着声,试图把人先给哄好了。 可是傅城这次好像变得十分铁石心肠,冷峻的脸上一丝一毫的动容都看不见,他眼神复杂的盯着她,过了半晌。 男人语气平静中又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他说:“声声,你知道他长得和你有点像吗?” 宋声声闻言,心尖都颤动了两下,苍白的唇瓣噙动了好几下,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嗓子眼像是被灌了水泥,凝结了起来,发不出声音。 她心脏发酸,眼睛也发酸,感觉眼泪一下子就要掉下来了。 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哽咽的声音就先来了。 泣不成声一样。 她有点委屈,但是她也清楚,傅城应该是要比她更委屈的,毕竟他真的、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比任何人都要无辜,什么都不知情。 要怎么说?又要从何说起? 难道要从她第一次做那个可怕的噩梦开始吗? 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抬起苍白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她望着他,未语泪先流。 潮湿的眼泪像雨水一样仓促的落下来,沾湿了整张脸。 一张小脸没过多久就哭得红通通的,白腻的皮肤好像被蒸熟了一样,十分红润。 她哭起来梨花带雨,也听不到什么声音,抽抽噎噎的声音好像委屈至极。 傅城听着她的哭声,心脏也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噬着,他也不好受,他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的手,缓缓松开了些许。 冰凉的指腹慢条斯理的擦拭她脸上的湿痕。 好像这样也能抚平她的难过。 他的声音听起来四平八稳,仿佛她的哭声也不能再让他动容更多,男人漆黑的眸色中蕴着复杂的情绪,他哑着嗓子问:“声声,你哭什么?” 宋声声就是想哭,就是忍不住要哭。 她泪眼朦胧望着他,声音哽咽,说话也断断续续:“我…我…我不是没有想告诉你。” 她鼻尖红红的,眼圈也像熬了一宿的兔子那么红,睫毛上悬挂着泪,“我…我…是没想好怎么和你说,他…他…” 说到一半,她又泣不成声。 哭泣落泪时软弱的表现,她也想表现的落落大方一点,当成不是多大的事情来处理。 可是她也会担惊受怕,会莫名觉得委屈。 她也不是存心要隐瞒他的,她在做那些梦的时候,在知道自己只是一本书里面的恶毒女配的时候,在得知自己的悲惨下场之后,害怕和委屈一点都不少。 她还不能告诉任何人,全都得憋在自己的心里面,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还无人可说。 现在事情露馅了,她还要承担之前隐瞒下来、选择欺骗他的后果。 宋声声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哭得就越凶,眼泪一时半会儿竟然停都停不下来。 傅城垂眸望着她,听着她的哭声,内心也是一阵撕心裂肺的阵痛,下意识想要去哄哄她,让她不要哭得这么难过了。 可是他这次真的不能够再睁只眼闭着眼的纵容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当个瞎子,当个聋子。 男人的喉结平静的滑动两下,说话的声线很平稳,几乎感知不到他的情绪变化,仿佛他问起来的这件事对他而言也不是很重要,“他什么?” 傅城还很理智的在逼问她,要把她深埋在心里的所有秘密连拖带拽的给扯出来,不给她任何再次逃避的机会。 她的眼泪快要把他吞没。 傅城的手指很漂亮,瘦长笔直,手背上的血管时隐时现,这样一双手也快要被她的眼泪给打湿了。 他触摸到的地方都是湿润的,傅城知道她一向能哭,但是也很久没见到她哭成这副样子,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即便关上了开关,还是停不下来。 他亦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还能做什么。 是安慰她,违心的和她说,没关系的,可以不用说的,不想说的事情可以对他隐瞒,但是他做不到,他无法再说这种欺骗自己、同时也在欺骗她的话。 可是要他对她不假辞色,用冷冰冰的语气和她说话,他同样也做不到。 他为自己心痛,也为她的眼泪而心疼。 一时之间,好像别无他法,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回头都是错。 就连他也觉得束手无策,在这两张照片出现的时候,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傅城缓了缓,面无表情压下胸腔的阵痛,他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望向她泪潸潸的眼眸时,手上的动作也还是顿了一下,他接着把话往下说:“再哭明天眼睛该肿了。” 她一向爱美,肿着眼睛又会觉得自己没法出门见人。 宋声声也不想这么丢人现眼的,只知道哭哭哭。 这是她从前在傅城面前惯用的招数,可是这会儿,真不是虚情假意的眼泪,是她情难自抑。 她也控制不住,泪水就是往外飚,好像哭出来真的会舒服一些,起码心情没有刚才那么压抑。 她以为傅城会和以前一样,好声好气的来哄她。 但是这次,他没有这么做。 这种落差感,也让宋声声觉得好生难过,她不想要他对她这种的态度变化,她还是贪婪的那个人,妄图他能粉饰太平,能不计前嫌,能够什么事情都愿意原谅她。 宋声声哽咽着声,委屈巴巴道:“你现在都不愿意哄哄我了。” 她说完也没再打嗝了,泪汪汪的眼,惹人心疼,“你以前都舍不得我哭的,我一掉眼泪你就会哄我,叫我不要哭了,说让你做什么都行。” 傅城望着她,无奈的叹了叹气,“我不是提醒你了吗?眼睛会肿。” 宋声声抓着这几个字不放,“可这也不是哄,听起来很勉强。” 她说什么都很直率,眼睛看着像一条淋了雨受尽委屈的小猫,可怜兮兮面对着她的主人,“你真的不愿意哄哄我吗?真的很生气、很讨厌我了吗?” 宋声声没再用手段,都是在用本能说话:“如果你真的很生气,变得讨厌我了,不想看见我,也不想哄我了,我可以自觉地不出现在你面前。” 她低着头,说:“我能搬出大院一段时间,不碍你的眼。” 男人并没有被她的话给带偏,而是静静听着她说完这些话。 他慢条斯理的为她擦干净眼泪,傅城又耐心等到她慢慢好点了,接着未完的话,“你们俩长得其实很像,仔细看是能看出来影子的。” 他一句话又把话题说回了正事。 她刚刚笨拙的转移话题的手段,在他眼中都不太够看的。 宋声声想让他不要再说了,可这也是她根本不能反驳的事实。 那个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是她生的,虽然没有养育过,曾经确实也是从她的肚子里钻出来的。 傅城望着她,深邃的眼眸有种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哀伤,他平静的叙述出来:“更多的其实还是像沈知书,你知道吗?” 好像一记重锤,在空中摇摇摆摆了很久还是砸了下来。 掉落的时候,轰隆的一声巨响。 让她也难醒过神,只觉得好痛好痛好痛,痛的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傅城还很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庞,他问她:“声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要继续瞒着我吗?” 他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爱人,哪怕到这种时候,说话也没有很重:“他其实是你的孩子,对吗?” 在这一刻,宋声声也知道自己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傅城那么聪明,又见多识广,给他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他就能猜测出很多,根本不必她惴惴不安的去思考那么多,去想着怎么说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宋声声抬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红着眼睛点点头:“嗯。” 她哭着说:“是我的、孩子。” 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更糟糕了。 宋声声想,果然这天地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有的谎言、所有的隐瞒,终究都还是会有真相大白的这天。 怎么躲都躲不开,怎么逃都逃不掉。 她带着泣音,“是我和沈知书的孩子。” 比起刚才,此刻的她已经平静了很多,能心平气和的阐述这个现实。 傅城点点头,嗯了声,仿佛早有预料,一点儿都不奇怪。 可能是因为他的确早就有所猜测,才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惊和诧异。 他还能耐着性子去分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不对劲,有关她的事情,他的记性总是很好。 每件事的细枝末节,让他仔细回忆半晌,也能轻易的都想起来。 傅城说:“是那时候吗?” 宋声声垂着眼皮,没有看他,她问:“什么时候?” 傅城接着说:“你第一次跑去阳城找沈知书,被我从公安局带回来的时候。” 傅城的脑子一向很聪明,只是敏锐锋利的一面很少在她面前使用,对她太过温和,以至于宋声声早就放下警惕,忘记了这也是个不太好糊弄的男人。 宋声声无法否认,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可否认。 她点头:“嗯。” 傅城语速平稳:“那次你留了封简短的信就要走,用词很决绝,说这辈子一天日子都和我过不下去,信上你执意要抛夫弃子,可是我去把你带回来的时候。” “你好像又很在乎我,很爱我。”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什么吗?” 第253章 交代 傅城的分析,每个字都是对的。 宋声声几乎都没有反驳的余地,也无力去争辩。 她好像被抽干了力气,没想到他能猜得分毫不差。 傅城也不介意她的沉默,看着她柔软的小脸,内心还是本能的有几分怜惜,不忍心再继续咄咄逼人的,像审问犯人一样的审问她。 他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的得出结论。 “所以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宋声声浑身都没有力气,她的身体慢慢的往下滑,坐在地上,她已经止住了眼泪,但是看起来还是楚楚可怜的姿态,她说:“我做了个梦。” 这几个字说出来,仿佛有雷霆万钧之重。 她的泪花又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她红着眼眶,仰着细细的脖颈,神态很脆弱,像块易碎的玻璃,她说:“很长很长的梦。” 还是一个噩梦。 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傅城仿佛是最好的聆听者,没有打断她,安安静静听着她把话说完。 男人蹲下来,视线同她齐平,黑色的眼平静的凝望着她,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慢慢的抱起来。 可能是看她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傅城把她抱到了沙发上,她的四肢都是软的,坐着都有些软,她靠在他身上,双手无力的攀附着他的肩膀,牢牢抓着他衣服的布料,好像这样就能紧抓着他不放。 除此之外,宋声声的身体还有点抖。 傅城问她是不是冷,“我给你找件衣服。” 她摇了摇头:“不冷,我不冷。” 她在发抖,也不是因为冷,就是怕,说不出来的害怕。 心里慌慌的,沉沉的。 宋声声其实也很擅长逃避,面对困难,她向来习惯了选择绕道而行。 只要绕过去了就可以当做没有存在过,没有发生过。 尽管她这么说,傅城还是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军装外套,男人的双臂紧紧拢着她,把她裹进自己的军装外套里,不想让她冷着,也不想让她那么难受。 “然后呢?” 他还是问了。 宋声声蜷在他怀里,颤抖的身体似乎缓解了一点,她说:“我梦见这是一本书。”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总结,也不擅长总结。 这个故事太长了,长得有些细节,连她自己也快要记不住了。 只记得那些改变他们所有人命运的节点,还有那些让她牢记于心却又十分痛苦的回忆。 哪怕现在让她再回忆一遍,依旧觉得心脏被撕扯了一样的痛苦。 她停顿了一句,然后说:“我断断续续梦到了很多片段,很多画面,都很真实,都是真的会发生的事情,由不得我不相信。” 她说的没那么清楚。 傅城却执着的要问个清楚,“嗯,所以和我、和你是有关系的,对吧?” 宋声声已经放弃了挣扎,她瞒不住,她也藏不住,刚开始对他的讨好和爱,都是有所图谋,并不纯粹。 她艰涩的点点头:“嗯。” 她开口一次比一次艰难:“你是这本书的男主角,我…” 她深深呼吸,再三做好准备,才能艰难的把话说下去,说完整。 “而我只是一个会早死的、因为贪图虚荣、抛夫弃子的恶毒女配角,我的下场不太好,是那种死掉了也不会被人心疼的人,只会招来拍手叫好声。” 说到这个份上,其实也差不多了。 傅城也几乎能猜出来,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出乎预料的镇定,还能抽出手来拿帕子给她擦脸,边说:“所以你是不想死,不想重蹈覆辙你梦见的命运,才说爱我,喜欢我,才对我和儿子好了那么一点点,在意了那么一点点。” 宋声声被问得喘不过气来,傅城想问清楚的时候,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她想理直气壮的说一句不是这样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 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 她从前不清不白的目的,还是被他抓了个正着。 傅城等了半晌,只等来了她的沉默。 有些时候,沉默其实也是一种回答。 可他却要执拗的从她这里听到更清楚更明白的答案,他问:“是这样吗?声声。” 宋声声感觉到压抑,感觉自己被逼到了墙角里面,往后退无可退,往前也无路可走,她深吸了口气,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小声地吐出一个实实在在的字:“是。” 傅城握着她双臂的手,好像松了松。 这一刻,他也像被敲了闷棍,还是正中脑门的那种。 疼得发懵,自以为什么都能承受得住,什么都可以原谅,到此刻,内心还是会有隐匿的怨恨,刻薄的、苛刻的索取。 过去了半晌,他只是若无其事般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真的知道了。 真相总是伤人。 傅城也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如往常,像对待其他无伤大雅的事情,什么都不过问的,轻飘飘的过去。 他想起来,他把她从阳城回来的时候。 她好像是那么的爱他,眼睛里装满了他。 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说真的好喜欢他,会主动的朝他奔向而来,会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声的说,老公我好想你。 好爱你。 离不开你。 从今往后都只和你好好的。 她说了那么许许多多,原来—— 原来都是假的,都只是为了改变既定的宿命。 对他的感情是假的,对他的爱是假的。 从头到尾,都只有欺骗。 是他心甘情愿掉入这个陷阱里面,深陷其中,沉沦致死。 哪怕是到此刻,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刚开始就是个骗子,是带着目的性继续和他的婚姻,他依然想要不管不顾的原谅她,在心里找各种为她开脱的理由。 没关系的。 没有爱也没事。 是从头到尾的利用也没关系。 他这样和自己说,却依然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面目可憎的冷厉模样。 怎么可能没关系? 过去了很久,傅城听到自己千疮百孔的声音,他轻轻地问她:“声声,那我呢?我在你这里到底算什么?” 第254章 算什么? 只是一个利用工具。 只是提前预知了故事后权衡利弊的选择。 宋声声被问得哽住了喉咙,算什么?一开始她确实是想要利用傅城,改变故事里她既定的悲惨的命运。 后来,她真的也不只是纯粹的利用他,只是为了讨好他而去爱他。 人心都是肉做的,她的心脏虽然比起别人要黑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对傅城这种无微不至的好,又怎么可能真的会一点都不动容呢? 她也不是真的就那么铁石心肠,一点好歹都不懂。 傅城到底爱不爱她,对她到底好不好,她心里自然有数,她真不是那种占了便宜还不知道回报的白眼狼。 傅城问完之后很久都没听到她的回答,他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自找不快,多问这么一句。 他算什么,已经很清楚。 就像他们婚姻最开始的那样,是她为了改变生活条件而做出的最优选。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无可厚非。 可现实真是如此,傅城依然会难受,心里酸酸涨涨,喉咙里也异常的苦涩。 她垂着小脸,想要把自己埋起来似的,像只躲起来鹌鹑,不想说假话,又说不得真话。 傅城一点一点抬起她的脸,望向她的眼眶也有些红了。 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刻毫不在乎把自己最破碎的一面展现在她的面前。 他一句句问她,抓着儿女情长这点问题不放。 小气而又没有度量,非常之斤斤计较。 一分一厘都要算个明白。 “声声,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啊?” “说爱我,都是在骗我,对吗?” “如果没有做这些梦,没有梦到这些可怕的事情,你还会留下来吗?” “留在我身边,会吗?” 傅城问出口的时候,也是知道答案的。 她根本不会,她那时候已经对他厌恶至极,连孩子都不要了,都要走,都要远离他。 哪怕阳城对她来说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未出过远门的她也能撇开她胆小如鼠的性子,攥着一些钱,拿着一张火车票就飞奔而去,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家庭和环境。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的梦境,没有这个可怕的故事,傅城明白,她根本不会留选择下来。 宋声声还没张嘴,傅城就打断了她,他说:“声声,我不想再听假话。” 听过的假话已经够多了。 想要听一次真心的话。 宋声声胸闷气短的,小脸也渐次苍白了下去,她说出这两个字都觉得好心痛,她颤着声说:“不…会。” 她只会像梦见的那个故事一样,决绝的走向远离他的那个方向,毫不犹豫的抛弃他。 走向自己本来的命运。 自以为光明灿烂的一生。 傅城好像早有预料,嗯了嗯,“我知道了。” 他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接着用平淡的声音问她:“跟我说说吧,梦里还有什么。” 能让她委曲求全自己这么多年,乖乖的留在他身边。 应该不会太好,不然以她的性子,是无法忍耐在不爱的人身边多一分一秒的。 宋声声感觉傅城越是这样平静,她心里就越慌张越愧疚,她宁愿他很生气,哪怕大闹一场也比现在这样要好点。 她是从来都不怕傅城发脾气的,很好哄。 他不发脾气,就这么静静地憋着,反而可怕。 宋声声悄咪咪的看了他好几眼,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她才慢吞吞说起梦里发生过的事情:“我…非要和你离婚,你回了首都,就没有再回来。” “爹妈把我嫁给了一个比我大很多岁的老男人,那个老男人还住在深山老林里。就是之前那个叫陈建国的,我是被骗过去的,等我察觉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拿刀捅了他,满地都是血。慌张的快要死掉的时候,沈知书就找过来了,他把我带走了。” “我很感激他,傻乎乎的把他当成我的救命恩人,后来又跟着他去了港城。” “他也骗了我,他告诉我说等我拿到了港城的身份,就可以正大光明回来找你们,你也会原谅我之前执意和你离婚的事情。” “但是…但是根本没有这样,他骗我在结婚的文件上签了字。” “我们结了婚,后来……” 后面更糟糕的事情,宋声声都不敢再往下回忆。 后来又怎么样呢?事情没有变得更好。 沈知书在彻底有了控制她的能力之后,更是不伪装了。 宋声声停顿了一下,继续把话说完:“后来我们就有了一个孩子。” 兜兜转转总算说到了正题上。 回到了这两张照片上。 “就是…就是你在照片上看到的这个人。” 是她和沈知书生下来的孩子。 傅城听到答案,没有表现出诧异。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公安打电话到家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杳杳迷路了,等我过去看见了是他,也被吓了一跳。” “但是我没有办法对他置之不理。”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可真的就是真的,我和你撒过很多谎,这次我也真的没有胡编乱造。” 宋声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整个人都有些虚弱。 傅城默默给她倒了水,“先喝点水,缓一缓。” 宋声声抱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喝够了水,也没缓过来,还是很劳累,又疲倦。 她放下水杯,转过身来,什么话也不讲,就这么看着他。 “我刚开始是在利用你,是说了很多虚情假意的话,是骗了你。” “但是这几年,我对你说过的每句喜欢你,都不是骗人的。” 她是个恶劣的骗子。 骗着骗着也骗出了真心。 这一丝丝的真心,她也希望能被苦主看见。 傅城不忍心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不忍心这双漂亮的眼睛被眼泪占满,可是要他马上就毫无芥蒂,心里一点儿刺都没有,他也做不到。 “好,我知道了。” 宋声声听到这几个字,心就有点凉了。 她一直就是这么脆弱不堪,一击即碎的。 第255章 玻璃心 宋声声一直都知道自己心思敏感,还很易碎。每次她大言不惭的佯装洒脱,都是因为她骨子里的好胜心,不愿意让人看轻了去,也更不想让人看笑话。 她说了这么多话。 傅城就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听起来也是正常的,可是她心里就是像被刺破了一样的难受。 她欲言又止,还想倒出一箩筐的话来,但是刚刚那点火焰已经被他这点冷水浇得差不多了。 宋声声缓缓松开了攥在他袖口的手指,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她说:“我知道我很过分,对不起。” 宋声声感觉自己对傅城说过的对不起,数都数不清了。 好像不是她在道歉,就是他在道歉。 好像永远有一个人做错了。 宋声声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要怎么办,傅城很生气的样子她也没见过。 会和她离婚吗? 还是说以后也不会那么爱她了。 宋声声忽然觉得傅城有些残忍,尽管他怎么样都是合情合理的,任谁被当成利用工具一样,还被隐瞒了这么多年,都肯定不会高兴。 她什么都能够理解。 但是宋声声依然觉得傅城用这么冷淡的态度对待她,很是残忍。 她受不了这种落差的。 宋声声感觉自己这些年早就被傅城给惯坏了。 她已经有点无法忍受,这种巨大的落差。 可是她又不想当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她甚至不认为自己最开始做错了。 那时候她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除了好好和傅城过日子,好好的爱他,保住和他的婚姻,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难道一定要她选了梦里面那条路,才是对的吗?才是没有伤害别人的吗? 那她自己的死活呢? 她承认,说来说去她就是自私。 宋声声抬起小脸,眼巴巴看着他,小声的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原谅我了?” 傅城需要一点时间冷静。 他不想在不理智的时候说出一些会伤她的话,他看着她,话到嘴边,总算没有咽下去,他说:“声声,我以为你那时候是真的喜欢我。” “原来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宋声声没办法争辩,她慢慢的把头低了下去,“好,对不起。” 她有点不想讲话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有在服软了,道歉也是认认真真的,没有任何的敷衍。 但是傅城好像还是不大愿意原谅她的样子。 那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宋声声有些难受的想,如果真的要离婚,傅城还会愿意给她分一点财产吗? 还好她一直都有在兢兢业业的攒钱,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房子,她也没有那么贪心。 不过首都以后的房子都很贵,如果她分不到的话,心里也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难受。 但是她可以用自己的私房钱去买一套房子,等到十几二十年之后,房子涨价,她也就更有钱了。 短短的这会儿。 她已经把事情想得很远。 其实宋声声还无数次幻想过傅城要和她离婚的场景,所以她才不是没有准备的。 宋声声就是那种遇到困难绕道而行,转身就走的人。 傅城说是需要冷静的时间,但是也没有从家里搬出去,每天还是照常的时间回来,除了话比之前少一点,其他都差不多,没什么变化。 记得她爱吃什么。 回来的时候都会顺手带两样。 也记得提醒她天冷了,要及时加衣服,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不像是那天那么破碎难过的样子。 宋声声短暂不安了一段时间,小心翼翼观察下来之后,发现事态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严重,起码傅城还没有打离婚报告。 她也不太敢相信这件事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会有这么轻松吗? 她惴惴不安,却又不太敢问。 怕问出口,又想起不愉快的事情,起争执,吵架吵个不停。 但是不说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 只要沈在他在这个世界一天,她就得管他,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因此。 又过了半个月。 宋声声找了一个好天气的时候,主动去了军区,门口的警卫员认得她,敬了个礼。 宋声声每次到军区来,都有几分拘谨不安。 以前傅城在宁城只是个团长的时候她就这样,现在傅城已经是军区的首长,她还是有点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贼心虚些什么。 她就应该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的走进去,可她临阵就怯场。 这个毛病养成之后就很难改。 宋声声到军区的次数不多,傅城的下属看见她,也觉得惊讶。 不知道什么风,把首长夫人给吹了过来。 宋声声到军区首长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儿,过了其实也没多久,一身挺括军装的男人就推开了门。 宋声声看见他的瞬间,就站了起来。 傅城随手解开风纪扣,外套搭在椅背上,他看向她,问:“出什么事了?” 她一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很少有就只是来看看他的时候。 宋声声小声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沈在的事情。” 怕他不知道沈在的名字,她还画蛇添足的多加了句:“沈在就是…” “就是照片里那个孩子。” “嗯。”傅城又想抽烟了,这种状态不对劲,他自己也知道,只是很难去控制。 人在焦躁的时候总要找点东西控制自我,不然就只能放任情绪越来越大。 直到失控的地步,就变得无法挽回。 傅城蹭了蹭指腹,表面看起来还云淡风轻,他问:“有什么事情你说。” 宋声声看他这种反应,心里也轻松了点,起码他不是听都听不得沈在这个人。 看来他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宋声声说:“他现在好像十六还是十七岁,一直待在出租屋里,整天没事情做也不能长久下去。” “我想让他多读点书。” 有个文凭,将来进了社会做什么都容易点。 傅城一直在看她,她拧着眉,说起这些话也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早就为那个孩子想过了。 给他想好了退路。 往前是一片坦途,往后起码也是个大学生,将来毕业了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这还是宋声声做了最坏的打算。 因为她觉得沈在看起来也不是很正常的样子,如果再放任他自由生长,既不接受教育,也没有亲人的陪伴,那他八成是要和梦里一样变得很恶劣。 目前宋声声还没感觉出来,沈在有多恶劣,甚至相反,她感觉那个孩子非常听她的话,指着他要什么就做什么。 很听话,不太会反驳她。 不过宋声声也不希望他逆来顺受,当父母的傀儡,他应该活出自我来。 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不必看别人的眼色,也不用去迁就别人。 她说完这些话,还看了看傅城的表情,事实上,傅城就算不同意,她我是要想办法让沈在能有个书读。 跑来和傅城商量,是觉得他们现在还是夫妻,有什么事情,她的确应该先和告诉他,而不是下意识的选择隐瞒他。 既然傅城介意她的隐瞒、她的欺骗。 那她就尽量不再犯。 “嗯,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吗?你不要不高兴。” “没有。” “那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讨厌她的这个孩子。 傅城闻言皱了皱眉,他当然不可能喜欢就是了,但是讨厌也不会讨厌到哪里去。 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对他构不成威胁。 哪怕他已经成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讨厌。” 傅城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关心他,也是人之常情。” 他不会生气。 顶多有点不舒服。 这点不痛快也不是不能够忽略。 傅城根本没办法向她追究什么,说到底,她也很无辜。 平白无故做了那样一个可怕的噩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往她的脑袋里塞,她没被吓坏都不错了。 傅城想,他还是得体谅她。 他不能够对她太苛刻,她胆子小,又容易破碎,对她关上了门,她可能转身就跑了。 傅城也不想冷着她,不想给她什么所谓的教训,也不想生气。 他只想和她好好的。 这样想下来,他其实什么都不能做。 他得陪着她。 不然她就跑了。 “你问过他了吗?” 宋声声如实摇了摇头,“还没有。” 傅城思索半晌,认真的说:“那等会儿,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他,把你刚才说的再给他说一遍。” “问问他想上什么学校。” “要读什么书。” 宋声声很意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的顺利,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有点在状况之外,准备好的一肚子草稿也没机会用上。 傅城看她露出傻傻的神态,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巴,尝到味道之后心满意足:“怎么了?哪里听不懂吗?” 宋声声摇了摇头,被亲过的嘴巴有点发麻,她说:“没有,这样挺好的。” 宋声声发自内心的说:“我挺开心的。” 她仰起脸,也主动亲了亲傅城,这是自那天之后她主动的第一个亲吻。 她说:“我不希望你很勉强,也不想让他孤零零的。” 她做不出为了傅城的感受,就彻底摈弃另一个人这种事情。 她在天平的两端摇摇摆摆。 晃晃悠悠到了头晕脑胀的地步,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拉她一把,她就要掉下去了,还会摔得鼻青脸肿。 说开之后,宋声声总算不用在他面前紧绷着,她像往常一样,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深深埋着脸,有些急切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她总算没有再逞强,而是用闷闷的声音的告诉他说:“我这几天其实都没有睡好。” “晚上也是睡得断断续续,经常做一段一段的噩梦,睡不好。” “我想你来哄哄我,又怕你还在生气,我连睡觉的时候都不太敢往你那边贴。” “我虽然经常生气,但是我生气根本没有你那么可怕,可是你……你每次生气,我都不敢跟你讲话,都以为我们两个要离婚了。” “傅城,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可不可以不要对我生气了。” “就算是我招惹了你,你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趁机得寸进尺的提出要求。 傅城默默听着,嗯了声,算是许诺,“以后再也不和你生气了,声声。” 她难受他也难受。 折磨了她,又何尝不是折磨自己。 “但是你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好不好?不要再瞒着我了。” 宋声声习惯了用谎言来保护自己,很难改变自己的习惯,但是面对傅城,她总愿意多改变几分。 于是。 她这个惯性骗子,望着傅城的眼睛,拿出了十分的认真来,“我…我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告诉你。” 傅城虽然心里不太相信,但是嘴上还是信了她的,他说:“声声,我是你丈夫,我们结婚了这么多年,你可以相信我。” 相信他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伤害她。 她不用把防备着别人的那套用在他身上。 傅城从始至终都是了解她的,也知道怎么心疼她。 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敏感易碎,她的娇纵蛮横,他通通都可以理解。 他也早就看透了。 他喜欢的是完完整整的她,是不管品性好坏的她。 她本来就不用隐藏,她本来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做自己。 她用不上那么多谎言,那么多逞强的话来把自己裹得浑身都是刺。 傅城想要成为被她彻彻底底被接纳的那个人,无论好坏,无论悲喜,他都能为她分担。 “你总是嘴上说的好听,说着什么都愿意告诉我,其实你心里对我还是有所保留的。” “我知道你很怕被伤害,但是——”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这么多年,我做了哪些事情,伤过你?” 傅城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揉碎揉进骨头里的那种力道,他倒是希望两人能就此骨头和骨头、血液和血液融合在一起。 这样也算是,彼此交融了。 他贪心,他要她的人,也要她发自灵魂的、真诚的、只对他的、炙热的信任和浓烈的爱意。 第256章 真正的爱 宋声声回头就把读书的事情给沈在说了。 他有大半个月没见过母亲,以为她的丈夫找过来之后,已经算是东窗事发,她恼怒之下不会再过来,不会再来找他,也不会想要见他。 他安静了半个月。 其实也想好了有什么令人记忆深刻的,去死的好办法。 他口口声声说着乖巧的话,做出来的事情根本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 他要她记住他。 永远的记住他。 此时此刻。 漂亮的少年有些迷茫和怔愣的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读书吗?” 宋声声看他眼神有点茫然,感觉他好像很呆。 似乎又很诧异。 宋声声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难道他还没读过书吗?她怎么还记得他成绩很好。 每年每个学期都是优等生,经常拿着奖杯送到她面前,还有用奖学金买的礼物。 宋声声抿了抿唇:“难道你不想读?” 她又想了想,可能是他已经读够了书,不想再读了。 但是他以前的学历,现在这个年代又没什么用。 少年认真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地对她笑了,“您不要多想,我只是很意外。” 他接着就说:“母亲,我愿意的。” 不管她要他做什么,他其实都是愿意的。 哪怕去死也可以。 但是。 他读不了多久。 偷来的时光,总有要还回去的时候。 宋声声嗷了嗷,他现在的情况还是有点麻烦,不是想上学马上就能上,还得自己准备,努力考上大学才有书读。 宋声声今天过来的时候,还把她之前奋笔疾书学习时候用的课本都给带过来了。 课本里面还留着满满当当的笔记。 “这是我以前考大学的时候用的课本,你拿着用,对你考大学会很有用处。” 沈在收下了课本,笑得弯了弯眼睛,好像很是感激:“谢谢您。” 宋声声觉得他对她很客气,不太像正常的母子。 不过她又想了下,他本来也不太正常,她那时候也不正常。 沈在接着若无其事的问:“您的丈夫那天来找过我,他回去之后没有不高兴吧?” 他好像是故意这么问的。 分明知道不是无事发生,不然也不会沉寂了这半个多月。 宋声声也不知道傅城找到他的时候,说了什么。 但是料想傅城那个性格,对上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不会有什么好话。 她觉得他一个人来到这种陌生的年代,除了她,举目无亲。 这么久了,似乎也没有看见他有要去联系……沈知书的打算。 也是挺可怜的。 宋声声就是容易对她亲近的人心软,一旦可怜一个人就是要完了。 宋声声没把她和傅城吵架了的事情告诉他。 她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眨了眨眼睛,说:“没有啊,没有不高兴。” 宋声声画蛇添足的告诉他说:“你上学的事情我还和他商量过了,他也很支持,很赞同。” 沈在微笑着,漂亮极了。 他歪了歪头,对她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他想,那个男人那天分明是气极了。 却还愿意为了她妥协。 所以真正的爱,就是这样的吗? 第257章 玉佛(新增一千字) 在他的世界里。 爱是掠夺,是蛮不讲理的占有。 是喜欢就要得到。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第二天都会有人主动的送到他的面前。 在国际学校念书的时候,他只需要表现出对某位同学的一丁点兴趣时,学校里的老师就会主动的将那位同学安排成为他的同桌。 他唯独没有得到过的,只有母亲的爱。 所以他也习惯性用了抢夺的方式,用野蛮生长的姿态、非要不可的决心,来占有这一切。 并且这么久以来,他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好像只是在刚刚,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忍耐、放手。 似乎也是爱的一种方式。 不过沈在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做不到这样。 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在和母亲有关的事情上都会变得无比自私,永远都学不会忍让和放手。 沈在从这种怪异的思想中慢慢回过神来,他微笑着看着他的母亲,接着又重复了遍:“妈妈,他没有和你生气就好。” 末了,少年补充道:“我知道您很喜欢他。他对您生气,您也会难过的。” 沈在觉得,他的母亲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有多喜欢傅城。 这几次的相处,他也看得出来,她是有些心口不一在身上的,总是不太好意思表达自己的爱意。 逞强嘴硬,却又很骄纵。 可以肆无忌惮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不用小心翼翼的去斟酌,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宋声声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她才没有很喜欢傅城呢。 很喜欢吗?明明只有一点点! 好吧,可能比一点点要多一点点。 在这件事上,宋声声好像故意和人较劲一样,总觉得对方付出的爱意一定要比她多,她也永远都要站在高高在上的不败之地才行。 不处于下风,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时至如今,她还有点本能惯性,不太好改了。 “你不要装得你好像什么都懂。”宋声声耷拉着眉眼,看着他嘴硬道:“你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会懂大人的事情。” 大人的事情他少管! 把自己伪装的这么成熟也不知道累不累。 沈在莞尔,在这种时候都很情愿听从她的话,“妈妈,我乱讲的。” 宋声声听到妈妈两个字的时候,显然有些愣了。 毕竟这个孩子这样叫她的时候不多,他好像一个古堡里走出来的小少爷,说得难听些就是有些古板和迂腐,每每见着她,总是更情愿用一些更一本正经的称呼。 喜欢叫她母亲。 并不怎么叫她妈妈。 宋声声应了个嗯字,倒是没有像最初那样反驳他的称呼,扭扭捏捏的让他不要这样叫自己。 仿佛已经接受了他的存在。 也慢慢的接纳了他。 其实宋声声觉得自己压根没有那么讨厌他。 她含糊着说:“你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沈在嗯了嗯,很认真地说:“好。” 八零年代初,高考试卷也没有那么难,只是这时候人们的基础普遍不太好,才会有种试卷难如登天的感觉。 沈在拿着母亲给他的课本,只简单的熟悉了几天,就能做出去年试卷的大部分题目。 考试这件事上,勤奋永远比不过天分。 天生就聪明的人,随随便便学一下就能考到高分。 只是沈在依旧会在母亲面前伪装,做出很勤奋、很辛苦在学习的样子。 宋声声隔三差五就会来看他,她不怎么下厨,每次过来也就只带着点她从食堂打的饭菜。 味道其实没有那么好。 沈在每次都能吃光。 她的课本,在他手里待了那么久,看起来还很崭新,他小心翼翼的翻阅,摆放的地方都很讲究。 沈在能从课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脑补出他的母亲认认真真的样子。 一定是非常可爱的。 这天宋声声又提着饭盒来看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你也不用太辛苦,你只能参加明年的高考,还有还七八个月,时间绰绰有余。” 沈在放下手中的笔,“嗯,好。” 他也没说自己参加不了考试。 他看着她,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映着他的眼珠,漆黑的瞳色好似被折射出琥珀般的清透。 他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现在的他,总是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妈妈。” “嗯?” “我给您买了礼物。” 宋声声诧异的抬起头来,朝他看了过去,“你哪来的钱?”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要过她的钱。 宋声声也不知道他搞钱的门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她身边的每个人好像都很容易赚到钱,除了她,总是在兢兢业业的攒钱。 沈在思考了半晌,给出了个很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太光彩,也不方便说。” 他接着又道:“不过如果妈妈真的很想知道,我也会如实告诉您。我在您面前从来不当骗子。” 宋声声考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用,我不想知道。” 万一是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 她知情不报,还得被牵连。 沈在笑了笑:“好的吧。” 紧接着他就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看起来很朴素、也很普通,是一块玉佛。 宋声声一眼看见这个玉佛就很喜欢,她不太懂玉,只知道好看和不好看,这块玉佛的玉质看起来就很清透,光泽极好。 “妈妈,您看看喜欢吗?” 宋声声接过玉佛,她也没有装模作样说自己不喜欢。 而是用力点点头:“好看!我喜欢。” 宋声声爱不释手的拿着,欣赏够了接着就又问他:“你从哪里买来的?这个看起来就很贵,你有这么多钱吗?” 就算沈在现在有了赚钱的门路。 但是能有这么赚钱吗? 宋声声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每年过年,傅家的长辈都会送她礼物,有些看起来好像不怎么起眼,但是多看两眼就知道很值钱。 她手里这个玉佛也是。 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 虽然价钱不是衡量好不好的唯一条件。 但是贵的,总是会好点。 沈在听到母亲毫不犹豫的说喜欢,润泽的眼睛好像闪着明媚的光芒,他也愣了愣,好像还没恢复神采一样。 他给母亲送过很多礼物。 昂贵的、稀有的。 但她时常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从来都没什么表情,问她喜不喜欢,也永远都是避而不谈。 他执拗的要一个答案的时候。 她就会很不耐烦的说不喜欢。 尽管那些礼物都安然无恙的躺在她的收藏柜里,静悄悄的放着,从来没有第二次窥见天光的时候。 这块玉佛在他看来,没有那么好。 质地并不是最好的,做工也没有那么精致,只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他这样的人,也特意带去了寺庙里开光,只为了一个好的寓意。 “在一家古董店里,不算贵的,妈妈。” 宋声声听到不算贵,顿时放下心来,没有继续追问。 沈在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这种被需要的的感觉,让他也觉得无比的满足,他送出去的礼物,总算有一次不是被存放在不见天光的地方。 “我帮您戴上。” 他这样说,已经走到她面前。 宋声声倒是没有抗拒,很自然而然的把项链交给了他。 沈在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帮她戴上了玉佛。 他以前是从来不信这些的。 只是在人生有了无能为力的事情,任他怎么挣扎都束手无策之后,也变得认命了起来。 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只是这次,不是在心里求神拜佛的希望他的母亲能疼爱他一点,再多一点。 而是希望她今生能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 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宋声声察觉不到他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她只是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佛,接着就问他:“好不好看?” 沈在点点头:“好看。” 宋声声特意找了面镜子照了照,细细的红绳衬得她脖颈的皮肤更加细腻雪白,冰凉凉的玉佛贴着她的皮肤,很舒服。 这个玉佛在她身上,出奇的合适。 她很喜欢。 过了会儿,宋声声回过头来对他说:“你能赚钱的吧?不要花光积蓄了。” 她也没说让他以后不要再买了之类的话。 买还是要给她买的。 当然了。 要在保证自己能吃饱饭的前提下,再来给她花钱。 如果自己都穷得吃不上饭了,给她花这种钱,只会让她不高兴。 沈在说:“嗯,妈妈放心。” 宋声声当然放心,这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在书里都是拿得出手的存在,压根不需要她多操心。 “我和你多说了,我还得去铺子里,回头有空了再来看你。” “妈妈,我送你过去。” 宋声声还在犹豫的时候,听见他说:“这一路上有点偏僻,我不放心。” 他这么说着,宋声声也有点害怕了,于是她点点头,说好。 有个人陪着,她在路上确实不用担心有什么突然窜出来的流氓。 沈在看着就不大好接近,只要不笑,就是冷冰冰的冰块,走哪儿都让人退避三舍。 他安安静静跟在她身边,快要把人送到巷口的时候。 他看着踩着倒影一步步往前走的她,忽然间说:“妈妈,你现在很幸福。” 宋声声刚要说声是啊。 紧接着,就又听他说:“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妈妈,您还会生下我吗?” 第258章 纪念 这个问题,有点锋利。 像是他偏要刺破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一定要将这样尖锐的问题,摆在明面上,偏要一个不该要的结果。 宋声声顿了一下,本来是不想回答的。 沈在是个聪明人,明知道她不会想要听这种提问,但是这会儿却顾不上会不会惹恼她这件事。 执拗的要看清楚自己的分量。 “如果…如果您这辈子还是嫁给了父亲,也还记得曾经发生过的往事,会想要生下我吗?还是会用尽办法来抗争。” 少年停了下来,倒影清冷瘦长,抬起的眼睫,清凌凌的瞳色,定定望着她,等待着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要他等待多久都可以。 宋声声也停下了脚步,蹙着秀气的眉头,“你…” 她想了下,吞吞吐吐:“你不要问我这种不会发生的假设,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沈在眼神温和,说话却不依不饶:“妈妈,是不会吗?” 他说着又点了点头:“没有关系,我知道的。” 宋声声听到他无悲无喜的声音,没有任何怨言一样,心里反而不好受。 她并没有那种意思。 相反。 她甚至觉得自己会……即便是再重新回到当初的境遇,也还是会选择生下这个孩子。 哪怕是在梦中,哪怕“她”一次次用冷漠的态度对待这个被迫怀上的孩子,她在后来的确是默认了留下他。 宋声声抿了下唇瓣,“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沈在垂下眼皮,说话很轻声,像是怕惊扰了她:“妈妈,我想知道,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一直都是多余的。” 是不是那个可以丢弃的累赘。 宋声声听着他有些低沉的声音,刚刚的好心情好像也瞬间低沉了下去。 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宋声声认真的想了想,随后也认真的回答了他,不想敷衍他:“不会后悔,也不会不要你。” 宋声声说完回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少年。 夕阳的光线显得有些凄凉。 宋声声主动的握住了他的手,前所未有的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她说:“我想…我是不恨你的。” 不管怎么说。 他都很无辜。 沈在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好的梦。 这么美妙的,圆满的像是假的梦境。 他像是放下了心里最介怀的那根刺,原来他和父亲是不一样的,起码在母亲的眼中。 他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沈在弯了弯唇角,这次的笑容没有任何装乖的成分,他说:“好。” 他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地说:“那就好。” 沈在低头,像个小孩一样,在母亲的侧脸上亲了亲,他说:“我也好爱您,妈妈。” 他可以奉献他的一切来回报她。 沈在接着又很自然的提起另外的要求,没有刚开始那么卑微,他说:“妈妈,我们去多拍几张照片吧。” 宋声声有些疑惑。 他似乎很喜欢拍照,这段时间已经拍了不少了。 但是他好像永远都拍不够一样,只要有空,就会乖乖巧巧的问她,可不可以去拍照。 生怕留不住这些画面一样。 第259章 同住(新增两千字) 哪怕宋声声不理解他为什么执着于拍这么多张照片。 但是如今对他这些无伤大雅的请求她总是有求必应更多一点,认真想想左右也不是多为难的事情。 满足一下还有点幼稚的少年也没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姑且也算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其实宋声声刚才说还是会选择生下他的这个回答,确确实实是真心的。 她想哪怕是刚开始知道自己怀孕的那段时间。 她的内心也是很痛苦的。 无论是身体上的辛苦,还是心理上的折磨。 仿佛那个时候,也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是能真的陪着她的。 这次,两人又去拍了相片。 照相馆洗出来的相片都是两份,宋声声在家里专门准备了一个相册,这么些天下来,竟然也不少。 甚至都快要填满整个相册了。 这个相册她也没避着人,傅城也是能看得见的,她大大方方放在书桌的抽屉里面,有些时候照相馆叫人把相片送过来,都是傅城帮他收下的。 傅城也没说别的话,从头到尾更是没有表露半句不同意。 只是说了句:“看不来他还挺喜欢照相。” 宋声声想了想,也点点头:“是啊,他好像除了照相,每次和我出去,也不会做别的事情。” 她显然没有多想。 傅城捏着照片,若有所思盯着相片看了许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话到喉咙口,还是没有说。 拍这么多。 是想留下什么吗? 傅城对别人一向疑心很重,防备心也很重。 因而他想的也总是多一些,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重复的做一些没有目的的事情。 相片能留下来的只有当时的回忆。 他在少年四周也布置了人,几经观察,似乎这是个根本没有想过以后的人。 没有什么目的。 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 也不会去想以后。 即便是读书,也只是因为他的母亲在让他做这件事,而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将来。 像是随时都会抽离。 会离开。 傅城感觉自己似乎发觉了什么秘密,但是他没打算说出来。 他并不是真的大度,只是为了不叫她为难。 才没有表露出什么不喜欢来。 不想让她夹在两人中间,更害怕她会选择另一个孩子,而不是他和傅落池。 权衡利弊,坐视不理是傅城优先的最佳选择。 傅城把照片放了回去:“下次我们也去照相。” 宋声声没意见,“好啊。” 她喜欢拍照,喜欢留下自己美丽的样子。 等以后老了,她就不乐意去照相了。 “对啦,他说这个周末想来家里住,可以吗?”宋声声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傅城,乖乖的很可爱的,光影下乌黑的眼珠湿漉漉的,特别惹人怜爱。 她小声的问他可不可以。 其实傅城没有什么回绝的机会。 当然要说可以,不忍心让她失望。 “可以,什么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接他。” “周五晚上。” 傅城也没问他要住几天。 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已经做好了和“继子”共住同一个屋檐下的准备。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不成。 不过傅城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 他都没有去找过沈知书。 一次都没有过。 * 周五的傍晚。 傅城派了车去沈在的住所,他还住在之前的胡同里。 短短几个月,他似乎还长高了些,本来就高挑的身形,如此看来,更像骤然抽条的竹枝。 清清冷冷的。 他懒洋洋倚着门边,等待着他的母亲。 宋声声坐在后排,驾驶员直接把车子开进了胡同里面,她远远看见人就迫不及待的降下了车窗,冲他摆了摆手。 沈在看见了人,淡漠的眉眼也看得出几分笑意来了。 他走过去,宋声声打开车门,就迫不及待跳下了车,她看了看他,问:“你要不要多带两身衣服?” 沈在摇了摇头:“妈妈,有换洗的。” 说完,傅城也从另一边的车门下了车,沈在看清楚他的脸之后,顿了下,兴致显然没有方才那么高。 傅城也听到他吐字清晰的这声妈妈。 在他的耳朵里,有些刺耳。 但是他也不能说什么,不然显得他很小心眼。 况且,傅城也不会蠢得对一个已经没什么威胁的人,下狠手。 处处的细节。 都透着,这个人留不长久。 兴许在傅城眼里,沈在就如将死之人那样。 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 宋声声没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拉着沈在的手,想了想,就又说:“没事,我这几天不用去店里,家里也有缝纫机,刚好从外面拿了些羊绒布料,我给你们做几件保暖的外套。” 她喜欢打扮自己,也喜欢打扮自己在乎的人。 最好每个人都漂漂亮亮的。 她接着又兴致勃勃地说:“如果还有时间,我就再给你们织两件毛衣,首都的冬天可冷了,你还没在这边过过冬呢。” 港城的冬天,总是要温暖一些。 没有那么凛冽的寒意。 沈在听着她说起这些,也发自内心的开心了起来,他抓住母亲的手:“好啊。” 他接着说:“妈妈,我还想要一条围巾。” 宋声声不太擅长织围巾,但是想了想,她这个人聪明的很,学什么都很快,立马就点了点头:“好啊,我给你还有小池都织两条试试。” “谢谢妈妈。” 他这么客气,宋声声都不大好意思了。 沈在以前就知道妈妈会织毛衣、只是她从来不会给他准备。 每年的寒假。 他的哥哥被送到港城来,哪怕待不了几天,也能得到不少的礼物回去。 一向眼里无物的母亲会给他准备很多的东西。 亲自织的毛衣,亲自挑选的钢笔。 还有一些亲吻和抚摸。 他在父亲面前表现出过极大的不满,用平静的嫉恨的嘴脸问过父亲:“为什么他可以得到这些,我和父亲都没有。” 父亲表现的比他更平静。 “因为不重要。” 毛衣不重要。 围巾也不重要。 是不是她的心意都不重要。 只有她自己才是重要的。 傅落池能得到只有那么一件毛衣,一条围巾。 况且那时候沈在也还不知道,母亲每次给傅落池准备好礼物,背地里都是要付出一定程度的代价。 父亲也只是嘴上说着不重要。 现在,沈在轻易的就能得到以前求而不得的一切,他没想过自己能够如此的幸福。 沈在正在出神的时候,他的手被人不动声色的给拿开了。 傅城搂住宋声声的肩膀,看着这个身材高挑、模样出色的继子,他说:“外面冷,先上车吧。” 在沈在开口之前。 傅城抬了抬下颌,示意道:“后面没位置了,你坐前面。” 沈在微微一笑,也懒得装绿茶:“叔叔,我想和妈妈坐在一起。” 似乎笃定了傅城在他妈妈面前,不会对他怎么样。 傅城的手紧了紧,他淡淡地说:“不行。”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对峙了片刻,他还是太过年轻,在已经手握权柄的男人面前其实没有任何的胜算。 宋声声看他们两个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她也不想看他们两个针锋对麦芒,她友好的建议:“不然我坐前面,你们俩坐后排。”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还宽敞舒服一些。 沈在先开了口:“不用的妈妈,我可以一个人。” 这话说得好像很委屈。 傅城懒得将这个小兔崽子,不入流的手段放在眼里。 上车之后,短暂平静了下来。 宋声声在孩子面前要脸面,是不太会和傅城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只是两人的手,十指依然交缠在一起。 沈在透过车内的后视镜,静静盯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他什么都没说。 沉默着,只是眼神一直都没移开。 就这么盯着直看。 路程不长,宋声声还是昏昏欲睡,中间靠着傅城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上就盖着傅城的军装外套。 沈在将后座的一幕幕看在眼里,傅城大概是很疼惜他的母亲的,他见过母亲最骄纵的一面,就是在这个男人面前。 到了家。 宋声声先领着沈在去了他的房间,是刚收拾出来的一间客房。 床单被套,都是新换洗的。 宋声声怕被子不够厚,特意去买了一床更厚实的棉花被,足足有七八斤。 傅落池现在也没有那么抵触,这个经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哥哥。 只是他依然不喜欢对方罢了。 尤其是每次对方笑吟吟的弯着腰故意来捏他的脸的时候,他就更不高兴,每次都要扭过脸去,不给他碰。 这次,依然不例外。 “傅落池,叫哥。” 沈在连名带姓,看着眼前还没有他高、年纪也比他小了好几岁的男孩,毫无心理负担的命令对方。 傅落池扭过冷冰冰的小脸,装作没听见。 态度冷漠,还有点嫌弃和不耐烦。 沈在觉得傅落池可真小气。 他那时候也是恨他恨得要死,可是每次还是会乖乖叫他哥哥的呀。 毕竟他要讨母亲的欢心呢。 第257章 生气(新增一千字 傅落池把脸转过去,好脾气的温和小脸难得看起来臭臭的,明显就在摆脸色的样子。 沈在看见他这样有种达到了目的的得意。 他故意欺负人似的,又重复了遍:“傅落池,叫哥。” 傅落池扭过脸来看着他,黑色的眼珠里装着淡淡的烦躁,轻易还看不出来的那种,他板着正经的小脸,认认真真的告诉他说:“我会告诉妈妈,你欺负我。” 沈在闻言,扬了扬眉头,唇角悬挂着的淡淡笑意,又以极快的变脸速度回落。 他冷呵了声,不管傅落池几岁,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少年懒洋洋的双手插兜,“我是你哥,欺负你也是你应得的。” 傅落池反驳了他的话:“你不是。” 沈在轻笑了声,高高在上的打量着他,十岁的傅落池心眼也不少,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哄骗的小孩。 傅落池需要仰着脸才能看清楚他,这个自从出现了他就很讨厌的人。 好像妈妈给他的礼物,什么都要分给这个人一半。 傅落池本身也是个很小气的小孩,妈妈的喜欢,只可以给他一个小孩子,不能够分给其他人。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够那么霸道。 不然妈妈会不喜欢他的。 他不要妈妈不喜欢他。 沈在冷眼望着他,正在思考他一脚把人踢下来,他会不会死的时候。 傅落池已经要下楼。 沈在看着他,问:“你现在就要去告状吗?” 傅落池点头:“是的。” 沈在哦了声,语气听起来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说:“可是我没有欺负你。” 叫声哥哥算什么欺负。 傅落池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可爱,板着英俊的小脸,看起来似乎真的打算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告状。 “那又怎么样。” 十岁的傅落池,转过身来,看着比他高大的少年,冷静的反问。 那又怎么样。 他就是要告诉妈妈,这个人欺负他。 他要让妈妈知道,他不喜欢这个人。 沈在轻笑了声,这几个字听起来还真像是傅落池能说得出来的,她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她的两个孩子其实都不是什么乖孩子。 都很难被讨好。 很难被改变。 本质都是一样的,身上所有卑劣的性质,也都是相同的。 只是傅落池擅长伪装,而他连装模作样的耐心都没有。 沈在慢条斯理往前两步,走到他跟前:“不会怎么样。” 接着他伸出长腿漫不经心的踹了他一脚,只不过沈在这看起来轻飘飘的一脚,落在傅落池的身上,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毫无防备的傅落池被这一脚踹得跌倒在地。 摔在地上,看起来似乎不疼。 沈在还能笑得出来,他说:“这才是欺负,知道吗?” 傅落池双手撑地,一声不吭,绷着脸,自己坚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还很爱干净,站起来之后还知道要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他今天在家穿了件很好看的灰色毛衣。 还有一条毛呢料子的深灰色裤子。 毛衣和裤子都是妈妈亲手给他做的。 傅落池这下好像是真的被惹恼了,他抬起小脸,整个人都像只被弄得灰扑扑之后特别气恼的鸟,他很生气地说:“你弄脏我的衣服了。” 接着,他像个攀比心很重的虚荣小孩。 他说:“这是妈妈给我织的毛衣,给我做的裤子,我会告诉妈妈,你用脚踢我,还弄脏了我的衣服裤子。” 沈在听着前半句话还是满不在乎的态度。 听到后半句,心里就没那么爽快。 本来已经打算算了。 偏要再较劲似的,仗着自己现在年纪大,就又轻轻的把人给踹到了地上。 傅落池的情绪相当的稳定,面无表情的爬起来。 他默默生着气,表面上却看不太出来。 沈在发觉傅落池还挺能忍,难怪上辈子能隐忍那么久。 他这个哥哥,对外人心硬,对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还是有几分心软的。 沈在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时,傅落池已经拍干净身上的灰尘下了楼。 宋声声在楼下的小房间里,里面摆着她的缝纫机,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她刚拿出针线,在选羊绒毛线的颜色。 不知道是选黑色还是灰色,总觉得有点死气沉沉,她不是特别喜欢这个颜色。 倒是让她在箱子里翻出了深蓝色的毛线。 宋声声觉得这个颜色特别好看,也适合冬天,穿着深蓝色的毛衣,在雪地里肯定特别好看。 她的毛衣刚准备开始织。 就听到了礼貌的敲门声。 宋声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小池吗?进来吧。” 傅落池推开门,看见妈妈的那个瞬间,眼圈就红了。 明明刚才还能坚强的、哪怕被踹在地上两次也能若无其事的爬起来,这会儿一点儿都绷不住。 黑漆漆的眼睛里一下子就蓄满了眼泪。 珍珠般的眼泪一颗颗的,顺着脸颊无声无息往下落,睫毛也湿透了。 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声声看他红着眼睛,什么都没说就不声不响的哭了。 连忙对他招了招手,男孩扑进妈妈的怀里,双手环抱着她的腰,把脸埋起来,好一会儿都只听得见吸鼻涕的声音。 宋声声顾不上手头上的活,抬起他的小脸,给他擦了擦眼泪:“小池怎么哭成这样了?被谁欺负了吗?你告诉妈妈,妈妈给你出气。” 傅落池是个小闷葫芦不错。 表达爱意的时候总是很腼腆,在妈妈面前也容易害羞。 但他不是傻子,该告状的时候毫不含糊。 他眼泪汪汪看着妈妈,说话也有点哽咽,断断续续还有停顿,很可怜的样子,“楼上的哥哥、欺负、我。” “他踹我。” “两脚。” 沈在这两脚还真没用什么力气,脚尖轻轻的来了两下,摔倒趴在地上充其量有点狼狈,要说疼确实真的没有多疼。 “妈妈,我疼。” 宋声声听到之后,先是愣了。 然后就是生气。 宋声声虽然不曾刻意的去撮合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希望他们能变得兄友弟恭,但是也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她都有在刻意避免这两个孩子接触的次数。 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莫名其妙的直觉,她就是知道,不管她怎么做,不管她把水端的有多平。 这两个孩子,都不会喜欢对方。 没那么大度。 因为宋声声自己就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在独占欲这方面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 所以其实她心里很有数。 只要他们两个相安无事就足够了。 起码这几次下来,宋声声以为沈在不会对傅落池做什么的,再怎么讨厌,他的哥哥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男孩,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而且还踢了两脚! 一脚就算了! 是两脚! 这是不解气又补了一下吗? 宋声声越想越生气,她先顾不得生气,她摸了摸小池的脸,眼睛里的担心藏也藏不住:“小池哪里痛?妈妈给你看看,摔得严不严重。” 严重的话就得去医院了。 傅落池待在妈妈的怀里,恰到好处的眼泪说停就停,他慢慢张开攥紧的拳头:“手疼。” 他的鼻尖看起来也有点红。 说话带着几分哽意,又像是在硬忍着。 这样的隐忍听起来就更加的叫人心疼了。 宋声声抓过他的手,打开一看,掌心里清晰的擦痕,血红血红的,看起来很触目惊心。 很严重。 起码宋声声这几年来也没见小池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手上的擦伤,都还没结痂。 宋声声不敢乱碰,怕越来越严重。 她捉住他的手,从抽屉里翻出了药粉,好在家里备着酒精碘伏这些东西。 小心翼翼给小池处理好手上的伤口。 清洗干净之后上了药,用纱布仔仔细细的包扎好,不过宋声声瞧着他两只都缠着纱布的手,还是会很心疼。 宋声声亲了亲儿子,眉头还蹙着,她问:“大哥哥还在楼上吗?” 傅落池想了想,点点头,“在的。” 宋声声嗯了声,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尽管没有刚才那么气鼓鼓,但是她心里还是闷着气,感觉快要爆炸了一样。 她说:“妈妈先上楼和大哥哥聊会儿天,你不要上楼。知道吗?” 傅落池垂着眼睫,“好的,妈妈。” 他看似很乖。 其实掌心的伤口和刚才的那两脚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傅落池不想再让渡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乖巧的人,偶尔的一次作恶,是不会被发现的,也不会被怀疑。 楼上,已经安安稳稳住下来的沈在。 哼着母亲以前教他的小调,心情颇为不错的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整个人清清爽爽,如同春日那么明媚。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沈在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在镜子前,扯出最好看的笑容,然后脚步轻快的去开了门。 打开门,少年面对的就是母亲不太高兴的一张脸。 他提前准备好的笑容似乎没有了用处。 他在心里面无表情的想,哦,那个小兔崽子还真去告状了。 看母亲此时此刻的表情,他这个黑莲花哥哥应该还说了不少的坏话。 第258章 死掉好了 尽管沈在已经知道母亲所为何事,依然能摆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脸色。 “妈妈,怎么了?” 宋声声是憋不住话,也很难拐弯抹角的人。 心里想了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哪怕她想要迂回的质问,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又有点直来直往、带着点火药味的样子。 “你踹他了?”宋声声皱着眉头看着他,仿佛特别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踹他两脚?还是在楼梯口,你知道从楼梯上摔下去会有多严重吗?” 几十级的楼梯。 滚下去也有够受的。 如果很倒霉的还磕到碰到脑袋,那就更是不堪设想。 宋声声光是这么胡思乱想一会儿,都心有余悸,觉得后怕。 沈在已经很久没有听母亲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和他说话,心脏里就像埋了根刺,特别的疼。 母亲以前也是这样和他说话的。 要么就不和他说话。 要么就是现在这样,气冲冲的,很讨厌他的样子。 沈在以前已经习惯了,不管从她口中听到多少的恶言恶语,都能够很好的适应,也一点儿都不在乎。 可是尝到了甜头之后,就再难回头去吃苦了。 沈在看着她,根本没有为自己狡辩:“妈妈,我不喜欢他呀,您不知道吗?” 宋声声知道。 她心里酸酸的,她的眼眶莫名其妙也红了。 好像不管站在谁的角度,每个人似乎都很委屈,每个人仿佛都有不甘心、不满意的苦衷。 沈在微微笑着,好像只有笑着才能维持他应有的体面,才能掩饰住这张漂亮脸孔下扭曲的、丑陋的嫉恨。 他接着说:“我一直都很讨厌他,我以为您很清楚。” 宋声声深吸了口气,打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话:“我知道,所以我从来就没有要求过你要对他好,要和他好好相处,他现在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那样踢他。你知道他手上的伤口有多严重吗?你看见他掌心里刮出的血痕了吗?” 沈在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早就说了他这个哥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着白白糯糯,打开还是流着黑芝麻的浓心。 沈在说:“是吗?我不知道。” 他未曾辩解,也没有去解释傅落池手上的伤和他并没有关系。 他只是看着她问:“那您想怎么样呢?” 他的眼睛像深夜里宁静的湖泊,月色洒满湖面,泛着淡淡的清辉,在她开口之前,他继续问:“要我去道歉吗?还是需要我受同样的伤?或者我应该死掉吗?” 沈在很冷静地问:“我死掉的话,妈妈会有现在这么难过、失望、生气吗?” 会有这么多的情绪吗? 其实。 沈在还真的想过,要死在她的面前,要她想忘都忘不掉的。 宋声声心里慌慌张张,不喜欢听到这种话,她说:“我只是不希望你这样欺负人,我不想要他受伤,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沈在心里平静烧起来的、疯狂热烈的、足够把所有人都焚烧至死的烈火,很容易的因为她这句话就平缓了下来。 只是烈火过后。 心头难免还是被灼烧的刺痛。 宋声声说:“你那样做是不对的,我也不想看着你犯错,而不管你。” “如果我今天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放任你做任何事情都不管,才是真的不爱你。” “沈在。” “你也是我的孩子。” “我没有不爱你。” “你不用总是把死挂在嘴边,我也会难过。” 沈在知道自己不太正常。 上一秒还很平静,下一秒就想在她面前决绝的死去。 带着点报复心的,干脆利索死在她的面前,换成以前,他觉得自己死在她面前,她也没什么所谓。 但是他很清楚现在,她难过,会流眼泪。 他病态的觉得她为他伤心,他看见了她的眼泪,她才是在乎他的,是偏向他的。 沈在有些迟缓的回过神来,听到母亲的这些话,他其实是心情愉悦的,又装作很平和的样子,他说:“妈妈,我知道了。” 沈在接着说:“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动不动把死挂在嘴边。 他会默默的死去。 不会让她为难。 沈在觉得自己还真是好哄,只要几句话就可以把他哄好,让他心甘情愿的当起他以前最不屑于当的那种、舍己为人的好人。 原来那不是虚伪。 是真心炽热的爱。 只是以前沈在太满太炽烈的爱意把自己燃烧殆尽,也灼伤了他的母亲。 他们本不该走到最后那样。 宋声声听到他低声下气的道歉,也就没那么恼火,说到底他也是个小孩子。 根本上还很幼稚。 和他计较什么呢。 沈在抬起眼,透过她的目光好像凝望到了她的内心深处:“我可以和他道歉的。” 宋声声本来想说不用。 勉勉强强,反而奇怪。 但是看他的脸色又特别真诚,又好像不是特别的勉强。 “如果你真的愿意的话。” “嗯,我愿意的,妈妈。” “好。” 对于给傅落池道歉这件事,沈在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从前的确是不甘不愿,只是为了讨好他的母亲。 做的次数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现在。 他亦是无所谓的态度,但没有那么不甘愿。 第259章 好哦妈妈 傅落池坐在楼下的沙发里,低着头静静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掌心,垂着眼皮,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他也不后悔自己下午弄伤了手,他确实不是那么乖巧的,也没有那么纯善。 他也会争,会抢。 傅落池也有着如同兽类本能的警觉,会下意识摒除所有潜在的威胁。 楼梯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窗外的阳光纷纷扬扬的洒进来,客厅里被晒得暖烘烘的。 沈在下了楼,脚步声声,他的脸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刚被母亲教育了的不悦。 他走到沙发前,态度好像特别的诚恳,心里也毫无芥蒂一样,“抱歉了,刚才踢了你。” 几个字,说出来还有几分轻佻。 好像在故意逗弄他一样。 沈在说完还看了看他包着纱布的手,装模作样的拿起来。 傅落池很不高兴的抽回了手,好像碰都不愿意被他碰一样。 沈在呀了声,听着还有几分下贱,他说:“对不起,是我太不知轻重了,竟然把你的手伤成了这样。” 似笑非笑的笑容,也是故意的一样。 他甚至都懒得拆穿这是一桩陷害。 沈在也不介意傅落池不搭理他,继续笑眯眯地说:“哥哥真的很抱歉,可以原谅哥哥吗?” 傅落池掀起眼皮,看着他演戏。 男孩面无表情的不讲话。 宋声声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和好,看不出来。 两个人都坐在沙发里,沈在搭着长腿,嘴里好像还哼着小调,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傅落池在他身边显得就小小的一只,板着小脸也不吭声,听到小调,还很厌烦似的扭过了脸。 宋声声走过去,先是去摸了摸傅落池的脑袋,“小池,手还痛不痛?” 傅落池仰起脸看着妈妈,摇了摇头,“不那么痛了。” 他接着说:“哥哥给我道歉了,妈妈,你不要骂哥哥。” 一旁的沈在听到这句话,不悦的眯起了眼睛,唇角绽起冷笑,他没作声。 傅落池接着说:“妈妈,哥哥以后不会这样了。” 宋声声舒了一口气,又有点怜爱小池,性子太乖实在容易吃亏。 她低头亲了亲他的脸,“嗯,那小池原谅哥哥了吗?” 傅落池把脸埋在妈妈的脖子里,抱着她不想放手,好像故意在另一个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只有他才能这样抱着妈妈,这样亲近她,这样的撒娇。 “我不怪哥哥,是我不乖,妈妈。” 傅落池的几句话反而悄声无息营造出自己很委屈的形象。 宋声声一下子就更愧疚了。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沈在只想冷笑,他适时打断,“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小心眼。” 宋声声听他们俩争来争去,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一时间,两个孩子都这么懂事。 她还有点不适应。 “你…你们俩,以后不打架就行。” 宋声声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了这么一句。 傅落池抿紧了嘴巴,没有吭声,不想再骗妈妈。 沈在厚着脸皮应了下来,“好哦,妈妈。” 第263章 忍耐(新增两千字) 这次的别扭过后。 似乎风平浪静了下来。 宋声声也再没有从小池身上看见过什么伤痕,沈在的情绪也很心平气和。 每天见到人都哼着小调,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宋声声对此还挺得意,以为是她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把一个内心阴郁的少年给说通了。 她现在也没什么事瞒着傅城,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了傅城,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人与人之间需要沟通。 只有沟通好了才能解决问题。 不然憋着不发作,反而会憋出大病来。 傅城内心并不认同,也没觉得沈在的性子是她三言两语能给改了的。 不过他也没说出口,只过了会儿轻轻柔柔摸了摸她的脸,扯开她的话题:“瘦了。” 傅城说:“这些天你太忙了,适当的时候,可以关门休息几天,做生意不差这一时。” 宋声声又是个很容易就被带跑话题的人,她有点傲娇的说:“没办法嘛,最近生意越来越好了,排队都排不过来啦。” 宋声声说着就又忍不住得意,“你知道的,我不管干什么都很招人喜欢,很受欢迎。” 傅城忍俊不禁,“嗯,我一直都知道。” 宋声声接着又说:“我也打算休息几天,可是架不住她们一个个热情的催我,我架不住软磨硬泡,总是容易心软。” 傅城点点头,倒是很配合她:“没错,你心软,别几句话就被哄了。” 宋声声没听出来傅城是在哄他,只知道这话她听着舒心,顿时满意的笑了起来。 “我也没有那么愚蠢,没那么被她们说服。” “那行,今天和明天都不去店里了。” “好。” 两人也有一段时日没有亲热,傅城这样搂着她的腰肢,心里渐渐就有些乱了。 偏偏宋声声现在钝感力十足,也没察觉出来傅城的意动,还傻乎乎的往他怀里钻,埋在他的胸口,很舒服的吸了一口气。 她对他的气息已经很熟悉,觉得傅城身上干干净净的肥皂味很舒服,她很喜欢。 宋声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傅城又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他没控制住,抓着她腰肢的手都更加重力了几分。 宋声声还没发现他的变化,哼哼唧唧的声音听起来软乎乎的,她虽然是在抱怨,但是说话带着点撒娇的感觉,听着都不太像是在抱怨。 傅城声音喑哑,“你忍忍。声声,让我缓缓。” 再乱动就不太好了,他也不能保证什么。 傅城自诩自制力很好的,但是也架不住她这么乱蹭乱埋,他的气息都混乱了。 这会儿已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了。 宋声声听到这些话就不太喜欢,凭什么要她忍耐,她怎么就要忍耐了? 她可不喜欢忍! 也不要忍! 于是宋声声很不耐烦道:“忍什么?我不喜欢忍耐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说完还接着嘀嘀咕咕:“你不要叫我忍,忍不了一点。” 傅城干脆利落堵住了她的嘴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要忍耐的是什么。 宋声声的嘴巴都被亲麻了。 可能也是这么久都没有亲得这么久过,宋声声还有点不习惯,喉咙里呜呜咽咽的,感觉舌头都有点痛了。 纤细的腰肢缠绕的手掌,越收越紧。 感觉傅城的指骨好像要掐断了她的腰骨。 宋声声哼哼唧唧的两声,却是适得其反,男人掐着她的力道不降反升,动作也远远没有方才那么温柔。 有些猛烈。 顺着薄薄的毛衣下摆,很轻易就摸到了她的腰。 宋声声气喘吁吁,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的一张脸红通通的,潋滟的唇色看着也不大清白,她说:“你亲够了吗?” 都结婚这么多年了。 傅城每次亲她,都还像禽兽一样,这是宋声声最受不了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傅城确实改变了很多,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没那么凶,也没有那么冷。 知道体谅她,也事事都迁就她。 唯独这件事,上头之后真是连一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宋声声都觉得害怕。 傅城紧紧搂抱着她,这个姿势能把人深深的搂进怀里,好像没有空隙那般亲密无间,他的呼吸也很重,一声声的,很沉。 过了会儿,宋声声才听见他闷闷的发沉的声音:“好了。” 男人边说,手掌还轻轻柔柔的抚摸着她的细发,顺着往下,指腹在不经意间触碰着她的后颈,他说:“晚上再说。” 宋声声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何况他们已经结婚了这么多年,他这么一说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那么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怪难为情的。 宋声声也不是完全不想这事,可能十天半个月才想这么一回,不过傅城就和她完全不一样了,根本等不到十天半个月,三四天就不想忍耐了。 宋声声觉得自己的身板,还没有散架,完全就是依靠着她的坏脾气。 换个好说话的、逆来顺受的,早就被傅城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这句话宋声声也给傅城说过。 傅城倒是不太认同,“不会。” 宋声声觉得傅城一点都不了解自己:“你知道你的力气有多大吗?你这个人有多凶吗?你知道吗?” 她看他就是心里没数! 傅城思索半晌,还能一本正经的对她说:“我不对别人这样。” 宋声声咦了声,有几分佩服他:“怎么听你说的好像还很自豪?” 傅城点了点头:“嗯。”他又确认了一遍:“声声,我只对你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宋声声听到这么句话,脸上火热了起来,像是烧着了一样,很烫。 明明这也不是多腻歪的情话。 傅城也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情话。 她双手捧着脸,掌心贴着脸颊,等脸上滚烫的温度降了下来,她才感觉自己透过了气来,她掩耳盗铃一样,推开了他:“听不见听不见,不许你再说了。” 说着宋声声就从他怀里钻了出去,“天都要黑了,我去看看日落。” 其实日落有什么好看的呢? 又什么时候不能看呢? 傅城也没由着她,气定神闲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的,走得不快不慢,刚好能保持一个最合适的距离。 他们现在住的是军区大院。 里面住着的都是和傅城同级别的人,左邻右舍这几年也没变过。 宋声声在大院里头,这几年人缘越来越好,确实很讨人喜欢。 张军长的家属起初瞧见宋声声一个人闷头往前走,绯红的脸蛋看着就像那刚熟的樱桃,皮薄肉嫩,她刚准备问怎么了。 就看见了她紧随她身后的男人。 傅城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看见了人就上前去自然而然握住了她的手,瞧着不像是吵架的样子,倒是有点腻歪。 张军长的家属笑了起来:“声声,出来散步呢。” 宋声声没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挣开傅城的手,有点不给他脸面的嫌疑,而是硬生生挤出笑容来:“是啊。出去走走。” 对方笑容暧昧,看着他们两个的笑容还有点慈爱,“咱们大院里头,就属你们两个感情最好了。” 整个大院都知道傅首长是最疼老婆的。 换成别人家的压根做不到他这样。 没谁有那么好的耐心。 更不会这么纵着老婆。 真是要什么给什么,在她跟前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就连她都看见过好几次宋声声对着傅首长发脾气呢,一点都不带憋着自己的,怒气冲冲的样子,倒是傅首长低声下气,好言好语。 和军区里面冷面严肃的形象截然不同。 而且傅首长瞧着还是很年轻力强,精气旺盛的样子,不像家属院里其他的有些人,年纪轻轻看起来就有些被掏空了似的。 中看不中用。 每次宋声声出门都是笑面如花,气色红润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林姐,你这说的有点夸张了。” “声声,和咱们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宋声声只得尴尬的笑了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散步了,我还得回去做饭呢,家里的两个孩子闹腾的很,不像你们家的孩子,乖得人人都羡慕。” 说罢。 她便急哄哄的走了。 等人一走,宋声声就变脸了似的,要挣开傅城的手:“你不要牵着我,在外面不是要严肃点吗?” 第265章 骨灰 别人不知道,反正宋声声是很记仇的。 到如今还记着很多年前的事情呢。 那时候j结婚没多久,傅城在外头是不给她牵手的,她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贴过去,都胆颤心惊怕被他给推开。 宋声声被扯开过可能只有两回。 她便能把这两回给记到死,时不时拿出来给傅城说。 傅城当时就是用她现在这种一本正经的语气告诉她,在外面不好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得树立严肃认真的形象。 宋声声忘性这么大的人,这些话时至今日都还记得很清楚呢。 傅城对她记仇和翻旧账这点,向来也是很包容的,只要她说高兴了怎么都成。 回头他总是能从别的地方补偿回来。 今晚也不例外,他笑了笑:“以前是我太蠢了。声声。” 从结婚刚开始,就不应该对她太客气。 宋声声平时的小脾气大脾气,到了晚上就通通都不好使了。 甚至让她有点追悔莫及,她白天少发几次脾气,晚上也不会这么的可怜。 傅城反而没觉得自己有多过分,最过分的几次都是他没有任何收敛的时候,可是近年来,他不说修身养性,但在她身上的自制力也好了不少,很少再全然放纵过自己。 每次看她哭唧唧又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时候,软声求饶的时候,傅城心里是既怜又有几分不应该有的暴虐。 男人的本性就是掠夺。 这么多年她也没懂。 傅城也不希望她懂,像现在这样就最好了。 宋声声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睁眼就是中午,整个人懒洋洋的根本不想动弹,腰又酸又痛的,手指头都没什么力气。 她到下午都没出房间。 傅落池去上学了,沈在依然住在这里没有搬走。 他早早就醒了,出去了一趟又回来,楼上的门还关着,他捏着手里的东西,攥在掌心,有些用力。 过了会儿,沈在笑眯眯的去问家里的保姆,她还没有睡醒吗? 保姆对这位暂住在家中但是身份不明的少年,态度是很客气的,如实回答了之后。 沈在依然笑得眼角弯弯,“不吃午饭可不行,我上楼去敲敲门。” 保姆觉得不太合适,但是少年已经朝楼上走去,她拦似乎也拦不住。 沈在有礼物要给妈妈,他得亲自交到她的手里,不需要她喜欢这个礼物,只要她能妥帖的放在身边就可以了。 沈在礼貌的敲了三声的门。 宋声声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谁了。 她换了身衣服,去开了门。 “怎么啦?” “我来叫妈妈下楼吃饭。”说着沈在就摊开了掌心,里面有个小小玻璃珠似的项链吊坠,玻璃珠里似乎蒙了层淡淡的、缥缈的灰。 “还有,这个吊坠想要送给您。” 宋声声看着他递过来的吊坠,玻璃球里流动的细灰尤其的漂亮显眼,她时不时就能收到沈在送过来的礼物,对此已经没有多少意外。 她也会给他织毛衣,围巾。 送一些自己亲手准备的小礼物。 宋声声问:“这也是你亲手做的吗?” 沈在点点头:“嗯。” 他接着说:“妈妈收下就好。” 他没有说这里面是骨灰。 第265章 咳嗽 母亲离开的时候,怀着妹妹。 沈在当然不希望有更多的一个人来分享属于他的一切,但是如果是妹妹,他的嫉妒心会好上那么一点点。 何况后来。 他竟然有了可笑的怜悯之心,这点怜悯大概也是在同情他自己。 仿佛看见了随时可以被放弃的自己。 所以他留下了一点母亲和妹妹的骨灰,他平静的去医院取出了可有可无的那根肋骨。 燃烧的火焰腾起淡淡的清灰。 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的好像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沈在将骨灰一直都戴在身上,装在这颗玻璃球里面,时时刻刻的都伴随着他。 他想,这样他们也算一直都能留在她身边。 “这颗珠子好漂亮,就是不太好搭配衣服。合适的时候我会戴着的,谢谢你的礼物。” 宋声声又说了一遍谢谢。 沈在微笑看着,“您觉得漂亮就好。” 他想她看起来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怀有身孕的事情,可能是那时候她没有完全确定,也可能是她真的不记得了。 回忆太过痛苦,自动选择了遗忘。 不过他记得就好。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妹妹的存在。 宋声声攥着玻璃珠,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的感触。 这颗珠子很漂亮。 但是看得久了的确会有点不太舒服,内心慌张又沉重。 宋声声将吊坠收进首饰盒里面,“走吧,下楼吃饭,我也饿了。” 沈在说好。 午餐丰盛,家里的保姆恰好也是宁城人,做的饭菜口味极其的合她胃口。 宋声声吃的很香。 反而是沈在一直以来吃不惯,他每次动筷子都很少。 宋声声知道他可能比较爱吃西餐。 每次都是在迁就她,才吃的中餐。 不过这个年代,想要吃到西餐是很困难的事情。 哪怕是连首都这种地方也找不到一家正儿八经的西餐店,虽说现在思想和行为上都开放许多,但是和西方国家相关的事情上,管控的还是很严格。 沈在慢悠悠陪母亲吃完了午饭。 宋声声吃饱之后就更懒洋洋的了,到了傍晚,傅落池放了学,沈在主动提出来:“妈妈,我去接哥哥放学吧。” 说句实话,宋声声并不是很放心。 但是沈在既然主动提出来,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接人,宋声声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沉默了片刻,她说:“好,路上小心。” 沈在看了眼她,笑了笑,仿佛看出了她心里所想:“您放心,我不会欺负他的。” 沈在的眼睛弯了起来,像诡计多端的狐狸,他说:“妈妈,他是我哥哥。” 宋声声有点被戳破了阴暗小心思的羞耻。 她摆了摆手,“你快去吧。” 傅落池读书的学校离大院很近,在里面上学的也大多是干部子女,他慢悠悠到了学校门口。 傅落池没想到今天会是他最讨厌的人来接他。 其实平时他上学根本不需要人来接送。 傅落池很不高兴的扭过脸,这个人还能厚着脸皮凑过来说:“妈妈让我来接你呢。” 傅落池想梗着脖子说不用。 过了会儿,他听见了几声咳嗽。 沈在慢条斯理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咳出来的血丝却被他还年幼的哥哥看得清清楚楚。 第266章 该死 沈在一点儿都不在乎似的,默默把手帕收了起来,然后淡定的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傅落池,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沈在的声音也有些淡漠。 傅落池听到他冷冰冰的说话,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他就是这么个人。 根本不是会主动的、热情的人。 傅落池扭过脸,冷冷淡淡地说:“我才懒得多费唇舌。” 沈在挑了挑眉,扫了他一眼,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去告密的。” “我只是咳嗽两声,不会死的。” “你会很失望吗?” “傅落池。” 他这样说还看着对方的眼睛,想要看到最真实的情绪。 傅落池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眼睛珠子黑漆漆的,特别的亮,“不会。” 沈在咦了声,“哦。真是意外,我以为你会很失望。” 沈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是这段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少一点。 不过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沈在主动伸出了手,牵住了他。 傅落池并不是很情愿,被他抓住了手不能动而已,他丧着小脸,很严肃认真地说:“你不要抓着我的手,我不用你牵着。” “我已经十岁了,不是小孩子。” 沈在说:“我也不是很乐意牵着你的手,但是我得在妈妈面前做做样子,所以请你理解一下,好吗?” 他把话说的很直接。 没有什么遮掩。 事实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什么样。 傅落池皱着眉头看着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配合你在妈妈面前做样子?” 他不高兴道:“我不要给你这种可乘之机。” 沈在笑吟吟的,好像刚才咳血的人不是他一样,他说:“因为我现在比你大,比你高,比你强壮。你打不过我,也没有办法反抗我,你的力气比不过我,所以只能听我的。” 傅落池听完他的话也不吭声了。 但是脸上是能看得出来不高兴的。 “你说的有道理。”过了会儿,傅落池很镇定,一一反驳他的话:“但是我也会长大,也会变得强壮,这么能够和你抗衡。” 沈在若有所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 他笑了笑,“但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傅落池拧着眉头,不爱听这种话,但是又没法子。 他还被迫抓着手,好像关系很亲近的兄弟一样。 快到家里的时候,傅落池亲眼看着这个哥哥本来冷冷淡淡的脸上,多出几分愉悦的笑容来,眉眼都沁着淡淡的春色。 春风得意似的。 变脸的很快。 傅落池从来没有见过变脸这么快的人,也这么能装的人。 他又厌恶了几分。 也更警惕了几分。 宋声声看见两个人手拉着手回来,她很是意外,还很诧异,“你们俩回来啦?” 傅落池抽出了手,不大高兴地说:“妈妈,我放学了。” 宋声声走过去,还没说话。 沈在就笑盈盈的来邀功了,“弟弟今天放学的时候还被老师夸奖了。” 宋声声眉开眼笑:“小池真厉害。” 她接着问:“你们两个想吃什么?今天不在家里吃,带你们下馆子去。” 傅落池闷声说:“都可以的。” 宋声声听他的声音像是有些低落,但是再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也和平时没什么变化。 宋声声再看了眼沈在,他也微微笑起来说:“我也都可以的。” 第267章 狂欢 宋声声还在家等了傅城一会儿,他从外面回来,外套上仿佛都沾了凛凛的风雪。 客厅里,大眼瞪小眼的三个人,看着有些滑稽。 宋声声看见傅城就主动的往前去,还没抓到的手,就被他隔着衣服握住了手腕,他说:“我身上冰,等会儿。”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首都早早就下了雪。 这才刚十二月。 月初的第一天,风雪骤然将至,柳絮般的雪花冷冷扑在身上,顺着脖子钻进身体里面,不像刚入冬,反而更像是凛冬。 宋声声听到他说身上冰,就很自觉的收回了手。 生怕被他身上的寒意给沾染了。 宋声声接着就告诉他说:“我们打算今天去饭店吃,明天周末,就当庆祝小池放假好了。” 最近新开了好几家餐厅,宋声声听人说在使馆区附近还开了几家西餐厅,价格昂贵,碰上人多的时候还得排队呢。 宋声声也想去尝尝,看看到底好不好吃。 傅城没什么意见,脱掉了外套,从衣架上拿了件黑色大衣,换上之后,整个人挺拔又宽阔,像雪意深深的深山里最挺直的那棵松树。 他身形好,穿什么看起来都像衣架子。 傅城换好了衣服,身上也没那么凉,起码他的手掌已经温热起来,他很自然的捉住她的手,捂着她的掌心,随口问道:“去哪家吃?” 宋声声报上了那家西餐厅的名字。 傅城似乎去过,点了点头:“味道还不错。” 宋声声不知道他怎么去的,她的不高兴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有点莫名其妙:“你去吃过吗?怎么没有叫我?是和别的女人一起去的吗?” 这种故意挑刺的话就显得有些在无理取闹。 不过宋声声对自己的定位一向都不是什么好人。 傅城笑了笑,“没有,上周公务需要。” 宋声声听到这几个字就没兴趣了,她对他工作上的事情,一向不问。 她不懂,也不想掺和。 到了餐厅,果然需要排队。 来的人还不少,八零年代有不少下海经商的人都赚到了钱,万元户一个接着一个。 有点小钱了自然也要享受点好的了。 西餐厅的经理好像认识傅城,叫服务员给他们找了个安静的位置。 宋声声还是第一次到西餐厅里来,看什么都新鲜,她把菜单给了傅城和沈在。 让他们两个人自己挑。 沈在咳嗽了两声,止住咳嗽声之后很乖巧的说:“谢谢妈妈。” 宋声声听着他有些压抑的咳嗽声,“你是不是没好好穿衣服,感冒了吗?” 她看着他,蹙着眉头:“有没有买药吃?” 沈在愣了一秒,笑了笑:“吃过的,您不用担心。” 宋声声看他脸色苍白,还是有点不放心。 但是。 他的脸色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的苍白,这么看着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其实宋声声已经很久都没想过,他还会不会离开这件事。 就仿佛自己梦到这本书里的剧情。 她改变了既定的命运。 而他也会一直就在这里。 第268章 死亡(新增两千字) 沈在一直压抑着喉咙里的痒意,忍着咳嗽,不想再被看出来。 宋声声莫名的慌慌张张,总是有点不安心。 不过好在这家新开的西餐厅味道很不错,吃着吃着沉重的心情都有在慢慢变好。 在宋声声有些难安的时候,沈在顺手还给她切好了牛排。 宋声声看着他推过来的盘子,欲言又止了几次,到最后,千言万语般的话就变成了一句:“谢谢。” 既客气,又没有那么客气。 她顿了一下,接着就又说:“你不也爱吃吗?” 沈在没指望母亲能记得任何有关他的喜好,不过能够听到这么一句,他心里其实也很高兴,他这会儿脸上挂着的笑容不再是条件反射一样的、虚假的笑容。 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心的喜悦。 他说:“是的,我也喜欢。” 他望着她,有什么就想说什么:“您原来知道吗?” 宋声声觉得他对她、或者说对以前的她存在很多的误解。 “她”对他的情感是复杂的,但却不是除了恨意就什么都没有的,她当然也记得他的喜好,知道一点点他的秉性。 如果真的对他一无所知。 那才是真的除了爱恨都没有了。 宋声声嗯了声,认真的告诉他说:“我知道的。” 也许是为了自己,也许是为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她说:“你喜欢吃胡萝卜,不爱吃茄子,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只是你以为我不知道。” 沈在凝望着她,看似平淡的神情里面透着些许潮湿,似乎是愉悦的,这种愉悦的深处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这几个月,他得到的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的多。 “嗯,您说的对,我很喜欢吃胡萝卜。” 不像他的母亲,是一口都不爱吃的。 他和母亲相似的地方属实不太多,哪怕是连口味,都没有几样是一样的。 沈在这双漂亮多情的眼睛弯了起来,漂亮的像是星星,可是这会儿看着好像很快就要哭了,他的眼泪平静地往心里流。 宋声声受不了这样的目光,被这么看久了。 她的情绪似乎也被影响了,有些难过,还想要哭。 从西餐厅出来之后,宋声声拉着人去了药房,找老医生给开了药。 沈在被她抓着手,乖乖跟在她的身后,没有挣扎,也没有多说话。 宋声声比他本人还要着急,火急火燎的抓着医生说:“他咳嗽的很厉害,能不能先给他看看?最好开个方子什么的,我们可以自己去买药的。” 药房里面,还是中药多。 这年头西药和中药,都差不多受欢迎。 不过宋声声还是觉得治疗咳嗽的话还是得吃西药。 而且沈在一看也不是能吃的了中药的人。 医生看着她身边个子高高,长相精致的少年,他懒洋洋靠着门,看起来不像是咳嗽的很凶的样子。 “只有咳嗽这一样症状吗?” 医生这么问,宋声声就立马回头看着沈在,抬起胳膊拱了拱他,像是在问他话。 沈在点了点头:“嗯,医生,是有一点咳嗽。” 医生看着他,嘀嘀咕咕:“这么看来也不是很严重。” 医生给他开了点川贝枇杷膏,还有些润肺的药,就叫人拿着单子去付钱。 宋声声看着这几样熟悉的药,总觉得没什么用处。 但是她又不好忤逆医生的话,只能拿着药出了这道门。 她把药交到沈在的手里,千叮咛万嘱咐,“你一定要好好的吃药,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沈在拿着药,沉默了几许,睫毛颤了颤,好像有一滴眼泪匆匆而过。 他努力微笑着说:“我真的没事。” “您在为我担心吗?” 宋声声当然是在为他担心了! 而且还特别担心! 她板着张凶巴巴的脸,语气也凶巴巴的,她着重强调,免得他不当回事:“当然了!不是担心你,我为什么要给你买药?” “你身体不好,我心里也不会舒服的。” 沈在忽然间有点后悔。 自己不应该来的。 或者。 他不应该强求她一定要记住他,至死都得记住他。 他总是不想多伤害了她。 宋声声还在絮絮叨叨的时候,忽然间就被他抱住了。 他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几个字。 宋声声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在笑着:“不重要的,妈妈。” 宋声声总觉得他笑得让人有些难过,她心脏闷闷的,几次张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最后只能哦一声。 然后回家就盯着他吃药。 尽管宋声声每天像个闹钟一样,定时定点的盯着沈在吃药,他在她面前也都乖乖的吞下药片,可是他的咳嗽像是一直好不了一样。 不仅没有好转。 似乎还有些变本加厉。 宋声声天天都能看见他,即便如此,也依然感觉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皮肤白得像那张薄薄的纸。 宋声声心里不安。 这些不安心,在看见他掌心里咳出来的血之后,骤然像根尖锐的刺,直直戳中了她的脑仁。 她几次带着他去医院看,都没什么效果。 沈在每次都很顺从的跟着她去了医院,遵从医嘱,是个再听话的病人。 宋声声这天带着他从医院里出来,拿着手里的检查单,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恍惚,心不在焉的样子。 沈在看她停了下来,自己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正准备和之前那样,说着没关系的话,让她不用再担心。 在她抬起头的那个瞬间,就看见了她脸上的眼泪。 宋声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哭了,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来,扑满了整张脸。 沈在沉默了下来,过了大概几秒,他抬起手,一声不吭,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默默的替她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指腹的湿濡,冰冰凉凉。 过了会儿,沈在说:“干净了。” 宋声声吸了吸鼻子,“你真的有在好好吃药吗?” 她认真看着他问,似乎是不相信他。 但是这段时间他就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动手脚的机会,每次都有被她看着好好吃药。 沈在想了想,有些答非所问的说:“我快好了,妈妈。” 宋声声眨了下眼睛,抓着他的手,水汪汪的眼眸看着有些模糊,她问:“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沈在握住了她的手,嗯了声:“真的。” 宋声声的视线朦胧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我安慰,还是刻意顺应着他的话往下说:“我也觉得你应该快要好了呀,都来医院这么多次了,也吃了这么多药,肯定会好的。” 她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这样说着。 好像一直这样说下去就会变成真的一样。 宋声声看着他,接着又说:“下次我得多盯着你,换季了就不肯好好穿衣服,首都又不是港城,入了秋就变冷了,冬天的时候冷风就更像是要往人脸上甩的耳光一样,特别的疼,稍有不注意,就会感冒。” “别说你现在这样,以前我给小池穿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他也这样。” 宋声声说起来就有点没完没了。 或许是因为说话能够缓解她内心的焦虑,能让她没有那么的不安。 她以为自己心如磐石,能够做到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可是人非草木,才这么些天,她就有些、有些舍不得了。 “我不该让您担心的,妈妈。” “你不要说这种话。” “好,那不说了。” 沈在面无表情压下喉咙里溢出来的铁锈味,他笑了笑:“我们回家吧,外面好冷啊,妈妈。” 应该是快要下雪了。 时光匆匆,来的时候,还是夏天的尾巴。 转瞬就到了大雪纷飞的时节。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今年的初雪,下的格外大。 纷纷扬扬像柳絮一样,一个夜晚过去,大院外面就已经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了。 宋声声怕冷,这种天气总是窝在家里织毛衣,还有一些漂亮的围巾。 她的小铺子,如今越来越红火,生意越来越好。 价格也水涨船高,压根不愁客源。 傅家的一些亲戚知道她大学毕了业还是去当了个小裁缝,原本还有些瞧不上她,背地里没少说她的闲话,偷偷摸摸聊起来,都是一些风凉话。 可如今听说她赚了不少钱,风生水起,出尽了风头。 倒是让他们都没什么闲话可说了。 雪落满枝,压着枝头的积雪簌簌的响。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沉重的雪意折断。 宋声声坐在窗边,心不在焉织着手里的围巾,灰色的、羊绒毛线,已经织好了一大半,就剩最后收针的几步。 针尖猝然刺伤了她的指腹。 她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冷气。 宋声声低头一看,指尖倒是没什么被刺伤,只是被戳中的位置红红的,有些疼。 若是平时,她早就哼哼唧唧委屈巴巴的叫出来了。 今天却没什么心思,连心疼自己都没什么心情了。 她也没有心思再继续织围巾,放下针线,呆呆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玻璃窗上已经结了白茫茫的雾气。 沁着冰冷的寒意。 钻进了她的身体里面。 宋声声今天心不在焉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早上她还没睡醒的时候,沈在就出了门。 家里的保姆阿姨说她当时睡得很熟,他已经上了楼,兴许是不想打扰了她睡觉,就又收回了要敲门的手。 宋声声心烦意乱,回过头来频频的往门外看。 几次三番的问保姆阿姨:“他还没有回来吗?也没有电话吗?” “没有,也没接到电话。” “我知道了。” 可能她这样不断的追问也很奇怪,她接着就又说:“下这么大的雪,我怕他等会儿回不来了。” 接着她耷拉着眉眼,听不出来是不是抱怨:“你说这种天气他出什么门?害得我都要担心死了。” 保姆也看着窗外的大雪。 站在窗边,还能看见远处在门口站岗的警卫员。 扑面而来的风雪像是能把人淹没,这场大雪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的确怪叫人焦心的。 宋声声喜欢下雪的天气。 喜欢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面什么都不做。 但是。 她今天的心情实在极差。 中午连饭都没有吃下去,她望着茫茫的天色,等啊等。 家里的电话响了几次,她火速跑到电话旁,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又有些失落的把电话给挂了。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宋声声也没等到沈在回来。 第269章 不给机会 科研院的门口。 大清早的,门口值班的警务人员就给研究院办公室打了电话。 “外面有人找沈教授。” “说是他的亲戚。”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死活赖着不走,长得和沈教授也有点像。” 办公室里也有沈知书带的学生,这些天可以说是不眠不休,为了科研成果,全组人都得跟着拼命,累得还真够呛。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项研究。 马上就有了新方向。 他们这些年纪比较轻的,体力和精神都比较好的都得休息几天。 沈教授是一点儿都不需要休息,每天早到晚回,雷打不动,生活里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更是看不见他脸上有任何的疲倦之色。 学生立马去了实验室,把警务人员说的话给转达了过去。 沈知书神色淡淡:“我知道了。” 话虽然这么说,脚却没有往外迈一步。 似乎不打算出去,没有要露面的意思。 学生深知沈教授只不过是表面看起来比较好相处,脾气还真没那么好,于是他也不敢多说,转达到位,就立马离开了实验室。 临走前多关心了句:“老师,您多注意身体。” 沈知书专心致志在计算手里的数据,嗯了声,很敷衍,很冷淡。 警务人员那边还来了好几个电话,沈知书依旧不关心,等忙完了实验室里的事情,他才不咸不淡的问了句:“门口还有人在等我?” 警务人员回道:“是。” 外面风大雪大,小伙子好像还在咳嗽,看着高高瘦瘦的一个人,身体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 他们怕他给冻伤了。 那会儿还自作主张把人给请进了岗亭旁边的屋檐下。 这人一直就乖乖在等,也不催,更不问。 好像是来找人的,但又没有那么着急的样子。 沈在等了一个上午,他对他的父亲会不会出来见他这个“陌生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执念,他望着外面的大雪。 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她也曾心血来潮的送给过他一个小小的雪人。 只有掌心那点大小。 两个小雪球堆积出来的、不怎么可爱的小雪人。 沈在发呆的时候,旁边的人拍了拍他:“沈教授出来了,有什么话你赶紧说。” 少年懒懒散散回过神来,他转过身,乌黑的、平静的眼眸朝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望去,对方的神情比起这冰天雪地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他的淡漠,表现在了明面上。 而不是像曾经那样,装得随和从容。 现在这样,才是真实的他。 是一座冰冷的、尖锐的冰山。 沈知书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曾经短暂的瞥见过一次,也是在科研所的门口,对方站在对面,匆匆的一眼。 奇怪的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 沈知书从来不会把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放在心上,偏偏就是眼前这个陌生人,被他给记住了。 一眼就记住了。 沈知书不喜欢浪费时间:“你认识我。” 接着,他继续:“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 沈在静静看着他,更多的是一种打量。 他这几个月,如果说一点变化都没有,那是假的。 他变得更加的阴郁了,这种阴郁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沈在能够看得比别人看得清楚。 沈在太过了解他父亲这个人了。 隐忍蛰伏,能不动声色的忍耐许多年。 他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偏执到了有些神经质的地步,当然,沈在也得承认,自己也是这种人。 脑子不太正常,但是没有关系,哪怕他真的是个神经病,只需要在母亲面前装做一个正常人就好了。 “没什么事情要说的。” 沈在笑了笑,他往前了几步,近乎是到了沈知书的面前。 相似的脸孔,只有这双含笑的眼睛是不太一样的。 他继承了他的血液,他的劣性基因,他的病态神经。 却没有能继承到属于他最想要得到的。 沈知书盯着他的脸,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越看就越觉得眼熟。 在他几乎要想起来到底是像谁的时候,心口的刺痛,让他骤然回过神来,沈知书脸色苍白,他低下头,看着心口处深深扎进来的刀锋。 鲜血浸湿了他的黑色大衣,这片地方看起来只是颜色更深几分。 刀尖甚至在他的伤口旋转了两下,翻覆的血肉,疼痛都有些狰狞。 可是沈知书的脸色看起来只是更加苍白了几分,似乎感知不到什么疼痛,哪怕他疼得脑袋眩晕,四肢发麻的地步。 他依然能平静的吐出要说的话:“你长得很像我。” 沈在冷眼看着他缓缓的倒下,警务人员早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上来就控制住了沈在,另一个人赶紧扶住了快要倒下的沈知书。 沈在脸上的平静与他如出一辙。 他的脸上甚至还沾了从他身体里溅出来的血。 苍白漂亮的脸庞,染了血。 看起来有种诡异的森冷和漂亮。 “干什么!你干什么!” 警务人员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家教良好,礼貌乖巧的孩子,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干出类似杀人越货的事情。 沈在莞尔,他看着他的父亲。 他说:“您不能活着,不然迟早会伤害到她的。” 他笑得很好看,眉眼略浓,眼瞳深黑,“我不会让您再有伤害到她的机会。” 所以,他只能先杀掉他的父亲了。 第270章 死了吗 沈知书被紧急送往了医院,地上都还留有血迹。 沈在没有任何的抵抗,束手就擒。 警务人员控制住了他,见多识广的警务人员看见这种场面也被吓住了。 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一声不吭提起刀就捅。 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沈知书胸前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触目惊心的血液浸透了他的衣襟。 医护人员只能先给他做一些止血的工作,然后火急火燎的把人推进急救室里。 沈知书躺在担架上眨了眨眼,视线已经有些恍惚,意识也不太清醒,伤口疼得更是麻木了起来。 他在思考。 尽管濒临死亡,他还在思考,这个长得和他相像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外面不可能有私生子。 但是这个人长得和他太像了。 恍恍惚惚中,沈知书只听得见滴滴滴的声音。 “病人失血过多,现在要立马输血。” “快去叫刘主任过来,情况危急,人还是科研院那边送过来的,领导交代过了一定得重视。” 医生护士忙得团团转。 急救室里的气氛凝重又急迫。 几通电话过后,市中心医院各个科室的骨干都到了急救室。 忙着抢救。 科研院的领导得到消息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一开始听说的时候还以为听错了。 不敢置信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等他们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急救室的灯都还没灭,里面还在最危急的时候,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手术做了好几个小时,总算是把人给抢救回来了。 主刀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后背都是汗,他摘掉了口罩,说:“目前是脱离了危险,但是后续的情况也不太乐观,得等人醒过来才能知道怎么样。” 这个捅刀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精准。 捅的位置,差一点点就到心脏里面去了,还好病人的心脏位置长偏了一点点,不然就是神仙来了都难救。 科研院的领导听到这话心也提了起来,本来就紧张,这一下就更紧张了。 “这人醒过来的概率大不大?他是我们科研院最重要的人才,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请你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把人救回来,不然对国家也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我们已经尽力了,能不能醒要看他的意志力,不过我看病人求生的意志力很顽强。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了。” 这怎么能不担心呢。 科研院的人都快急死了。 只是有苦说不出。 他们下午还派了人去公安局,那个捅了人的少年倒是无比冷静,好像一点事情都没发生过。 不像是自己干了杀人的事情。 反而还笑着问他们:“人死了吗?” 把他们气得够呛。 感觉人没死的话,他还会很遗憾。 这种恶劣的态度,就算是在杀人犯里也不多见。 而且这个少年年纪轻轻的,就干出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学坏的。 他看着就渗人。 第271章 不记得了吗? 沈知书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个月,如果不是他的心脏的位置长偏了一点,这条命还真的救不下来。 连给他做手术的、见多识广的医生都无比庆幸这点位置的差距。 说到底还是命大。 沈知书重伤住院的事情,傅城知道的很快,只不过他没告诉宋声声,也没打算让她知道。 科研院还有大学职工宿舍楼下的安保人员都增强了一倍不止。 杜绝此类现象的发生。 绝不能让这种恶性事件被人模仿。 只是提起伤人凶手,大家的脑海里只剩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就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不记得长得什么样子,也不太记得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好像默认了杀人凶手已经被严惩。 沈知书再次清醒的睁开眼时,已经是十二月底的事情,都快要过新年了。 他眨了眨眼皮,好像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境。 他的伤势过重,又是国家最看重的人才,在国家重大科研项目上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因而在他醒来、却还不能开口说话的这几天,就紧急被专机送去了医疗条件更好的港城。 沈知书并不想去港城,但是伤筋动骨都要躺上几个月,何况他这次是从鬼门关回来了一次。 他在港城最好的疗养院住了下来。 国家出资,并不需要他操心钱和其他的。 在他能开口说话的第一天,男人忍着伤口撕裂的伤痛,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看见护工,他张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男孩怎么样了?” 十七八岁的沈在,看起来和青春期里的男孩也差不太多。 护工是港城人,普通话不是很好。 即便听懂了他说的话,也不太理解他说的人。 护工去叫来了大陆委派过来的人。 是沈知书在科研院的助手。 助手听到他这么问,不假思索:“您放心,人已经枪毙了。” 当众行凶,杀的还是国家的重要人才。 性质极其恶劣,后果相当严重。 如果沈教授没有挺过来,损失还会更加惨重。 当然是死刑。 听说都执行了。 至于为什么流程走的这么快,助手仔细想想,也想不出个原因,他对凶手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哪怕他去过一次公安局,见过凶手一面,但是这会儿绞尽脑汁的去想,也想不出来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仿佛总有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挡住了对方的脸。 真记不起来了。 反正人肯定是死了。 沈知书听到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很久。 助手紧接着说:“您放心,上面对您这件事很重视,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病。” 养好了身体才能继续为祖国做贡献。 沈知书依然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假寐,不大想说话的样子。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沉默寡言,尤其是对不重要的人,更是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是什么脸色,对方会不会不高兴。 助手不敢打扰他休息,看他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很识趣的离开了病房。 沈知书闭上眼,那张脸还是很清晰的。 不,也没有那么清晰。 只是记得长得什么样子,眉眼、说话的声音、说话时的神态。 越想,越模糊。 不去刻意回忆,反而还好一些。 对方说的话,倒是清清楚楚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定会伤害她。” “我不会再给你伤害她的机会。” 答案仿佛已经浮现水面。 也没什么荒谬的。 沈知书甚至觉得他猜想的这种可能性才是合理的。 他很容易就推测出一个结果,如果这种结果,也是万千可能性中的一个,他甚至是满意的。 起码。 他得到过她。 还有过一个孩子。 沈知书刚醒,体力和精力都不是很好。 不宜思虑太多,容易疲惫犯困。 他很快就又睡了过去,只是醒来一次,对沈在的印象就又淡了一次。 * 另一边,宋声声还是知道了沈知书被人捅了一刀,送到医院抢救,差点没有抢救过来的事情。 这件事在大院里也传得沸沸扬扬。 毕竟科研院也是一个好单位。 出了这么恶劣的事情,其他单位也会拿出来当做例子,告诫大家应该要警惕。 宋声声听到沈知书被刀子捅了也吓了一大跳,听说他被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也有些后怕。 但是说句风凉话。 沈知书会不会死,和她都没太大的关系了。 她和沈知书以后也没什么会再相见的机会。 她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沈知书的事情。 而且她的心情也不太好。 才半个月。 沈在不见了的这半个月,她真的有些食不下咽,吃不下睡不好,总是莫名其妙望着窗外的风景就掉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她想,沈在只是回去了他原本的世界,回归了他原本的生活、正常的生活。 可是、可是。 原来她的内心一直是想他留下来的。 留在他身边。 而不是回去那个已经四分五裂、惨烈的世界里去。 没有父亲、没有母亲。 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 一无所有的地方。 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像孤魂野鬼一样。 宋声声就这样默默忍耐了半个月,直到这天午觉睡醒眼睛都是肿的,醒过来也在哭,她实在受不了了。 穿得严严实实跑去了傅城所在的军区,进了部队,就被人送到了傅城的办公室。 “嫂子,你先等会儿,我这就去告诉首长您来了。” 宋声声握着茶杯,冰凉凉的手捂不热似的。 她怔怔的点点头:“好。” 还没过去三分钟。 傅城就来了。 宋声声还没开口说话,手就被他握在了掌心,他看见她泛红的眼睛,“哭过了?” 宋声声有点憋不住,他这么一问,她的眼泪又要下来了。 她放下茶杯,主动抓住他的手,仰着小脸,巴巴看着他,有些着急的和他说:“我、我想去找沈在,我、我想他了。” 说着,她的声音就带着点哭腔。 傅城闻言一顿,看着她的目光也慢慢变得幽深起来,过了片刻,他问:“沈在是谁?” 宋声声彻彻底底愣住了,浑身都有些僵硬,四肢发麻。 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蔓延,她有点不受控制的发着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对他开口,“你、你不记得他了吗?” 傅城拧着眉头,搂着她轻轻颤抖的身体。 他把要问的话咽了回去,怕说出来之后,她就这么倒下了。 宋声声眨巴眨巴眼睛,悬挂在睫毛上泪珠簌簌的往下落,有点小心翼翼的:“是不是不记得了啊?” 第272章 真的不记得(新增一千字) 傅城听到她小心翼翼带着颤抖的声线,心里微微刺痛了几下。 他的确不记得她说的这个人。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开这个口。 说出来,她的眼泪只会越来越多。 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宋声声看见他的眼神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欲言又止的神情,答案就已经很清晰了。 宋声声的眼泪无声无息,像一串泪线,她抓着他的手都有些无力,发白的指骨颤颤不止,她吸了吸鼻子,想说话又哽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宋声声像是懵了一样,缓了很久。 她一遍遍的确认:“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她说:“高高的,瘦瘦的,白白的,长得很好看,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 傅城深黑的眸光定定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 他的确是没有印象,也不知道她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看她好像又快要哭了,抿了抿唇,改了口:“让我想想。” 宋声声的心脏好像被人攥在掌心里,被抓得有点痛,还有些窒息,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她其实明白。 她只是不愿意相信。 宋声声恍恍惚惚的点点头:“没事的,不记得也没事的。” 她笑容苍白:“对你来说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傅城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声声,不想笑就不要笑,好不好?不要勉强自己强颜欢笑。” 他看着只会心疼,不会舒服。 宋声声笑得比哭还难看,哦了一声,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先回家。” 傅城看她状态不对,哪怕还有事情,也没再管。 把人从军区里带了回去。 天越来越冷,雪下个不停。 学校前两天停了课,傅落池这几天就在家里补课。 他在学习上向来不用人操心,很认真,很用功。 宋声声进屋就上了楼,敲了敲门,迫不及待进了儿子的房间。 傅落池刚写完学校里老师布置的作文,看见妈妈也很高兴,“妈妈。” 宋声声深呼吸了两口,调整好呼吸,她扯起笑来,“小池。” 她摸摸他的头,先是问起他的功课,检查了一遍,然后揉了揉他的头发,她望着他,眼眶是红的,小小声的问:“小池,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哥哥吗?” 宋声声怕自己描述的不够准确。 还给他比划了一下。 “大概这么高,眼睛很好看,长得很精致,头发有点微微卷,皮肤很白,说话温温柔柔的,中文不太好,但是英语很流利。” “你不太喜欢他。” “他还喜欢逗弄你,喜欢让你叫他哥哥。” 傅落池认认真真听着,表情认真严肃,过了会儿,他也摇了摇头:“妈妈,我好像不记得你说的这个哥哥。” 他的记性很好的。 但是真的没有印象。 傅落池牵住妈妈的手,贴心小棉袄似的贴着她,也小声地问:“妈妈,你是不是记错了?” 他抿了下唇,接着说:“或者妈妈可不可以再说得仔细一点,我看看我能不能想起来。” 宋声声的声线有些颤,鼻子发酸:“他叫沈在,记得吗?这个名字。” 傅落池拧眉思索了半晌,依然是摇了摇头:“对不起,妈妈,我真的不记得了。” 宋声声恍恍惚惚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不会有人记得沈在,这个本来就不应该出现过的人。 她抱着傅落池,小声地说:“你不用说对不起,是妈妈记错了。” 宋声声觉得自己应该、也许、可能慢慢的就能接受这个现实,然后也重新回到自己原本很平静的生活,继续走完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生。 宋声声回到卧室,缓缓从抽屉里拿出来之前那本相册。 相册被填得满满当当,她却有点不敢再打开,有点像是近乡情怯了似的。 过了会儿,宋声声做足了心理准备,缓缓打开相册。 一页页翻过去之后,她慢慢愣住了。 照片上少了一个人。 每张照片,都没有他的痕迹存在。 像是被用橡皮擦一点点擦干净了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或许是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这会儿居然出奇的平静,她一张张、绝无遗漏的翻阅过去。 什么都没有给她剩下。 周遭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宋声声合上相册,又安安静静的把相册塞回抽屉深处。 她坐在床边,窗外的那束阳光恰好斜斜落在她的侧脸,光影朦胧,白皙的肤色渲染了淡淡的浓郁,她垂着眼皮,默默地攥紧了手指头,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很久很久。 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沈在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把我忘了吧。” 宋声声抬起脸,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神色怔怔的。 她想,自己也会和他们一样吗? 也会慢慢忘掉他吗? 宋声声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记住他多久。 其实。 忘掉他听起来似乎也还不错。 她的内心不会像此时此刻这样这么的煎熬,浓烈的酸涩好像快要让她死掉了。 忘记了就一了百了。 什么情绪、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可是她不想忘记他,她不想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记得他。 宋声声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有一点,对他的轮廓觉得模糊、觉得陌生。 她不想只记得梦里的那个沈在。 她站起来,手忙脚乱的从书桌里翻出日记本、还有她的钢笔。 她一句句写下来。 从沈在出现的那个日期,到最后他不见的这天。 日记本上的字体歪歪扭扭,因为她写字的时候手指真的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她不要,绝不要也把他遗忘在回忆里。 第273章 橡皮擦(新增两千字) 宋声声在日记本里认认真真写了很多,把她现在能记得住的都写了下来。 还写得很仔细。 清清楚楚的。 傅城来敲门的时候,她赶紧把日记本藏了起来,塞进抽屉深处,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 傅城看见她脸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样子,就知道她刚才上楼之后也偷偷摸摸的哭过了。 她每次掉眼泪都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太会藏。 总是很轻易就被察觉到。 傅城许久没有见她这么难受过,还憋着不说。 他走过去,指腹落在她的眼尾,轻轻的蹭了两下,也没有点破她,只说:“回来的时候买了个奶油蛋糕,等着你下楼去切。” 其实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不是谁的生日。 只是傅城一直都记得她爱吃这些甜腻的蛋糕,尤其是心情不太好的时候。 吃一点点,就很容易满足。 心情也容易好起来。 傅城趁着刚才的空闲还给下属打去了电话,把沈在的名字给了对方,派了人去仔仔细细的查,到底是谁让她这样记挂着。 查个人也不难。 几通电话,该有的资料就都有了。 只是这次,也没找到符合她形容的这个人。 没有她口中说的那个沈在。 宋声声主动抱住了他,使劲往他的怀里钻,吸了吸鼻子,她小声地问:“你买的吗?” 她有点愧疚,这半个月都没怎么关心傅城,忽略了他不少。 她抱着他,踮起脚尖、吃力的搂着他的脖子,凑近贴着他的唇瓣,亲了亲他两口,接着就又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呀?我都没发现。” 傅城顺势揽着她的腰肢,把人圈在怀里,“你睡过去那会儿,下车顺手买了个蛋糕。” 还是当下时兴的水果蛋糕。 奶油上面铺满了水果。 价格昂贵,并不便宜。 店里刚好也就剩下了这么一个。 宋声声点点头,脸依然埋在他的怀里,闷得有些烫,有些红,声音有点闷但是又听得出来几分不好意思:“你真好。” 她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有给傅城说过什么特别动听的话了。 她抬起头来,仰脸看着他,曾经张口就来的情话有些难以启齿。 她又亲了他一下。 傅城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过了会儿,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人,没和她客气。 男人的手指顺理成章插进她的发丝,温柔又强势的强迫她抬起脸面对自己,他低头,舌尖探入她的舌根,滚烫炙热的,躲也躲不掉。 亲够之后。 两人才下楼。 奶油蛋糕就放在餐桌上面,六寸大小。 宋声声切了一小块,先给了小池。 自己则留了草莓最多的那块。 吃了一点蛋糕,她似乎真的没有刚才那么难过了。 屋子里又很暖和,吃饱之后容易犯困。 宋声声懒懒窝在沙发里,靠着傅城的胸膛,眼皮一眨一眨的,没有撑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浑身都很疲倦,外面天也快要黑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梦,但又记不清楚做了什么梦,就觉得好累。 傅城见她醒了,脸上看着还恍恍惚惚的,就问:“做梦了?” 宋声声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她的神情看起来比下午那会儿好多了,眉眼间不见当时的忧愁和难过,人也提起了精神。 傅城接着说:“过两天我要去广州一趟,你跟我一起去,我们去广州看看。” 当给她散散心。 “你弟弟和妹妹现在都在广州进修,这次过去正好也看看他们。” “他们前两天还来了电话说很想你。” 只是当时她心不在焉,没心思接电话。 “他们打电话了吗?” “嗯。” “打到家里了?” “嗯。” “那我怎么没接到?” “你没心情,你不记得了?” “好像是。” 宋声声攥紧了手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好像是我心情很差。” 但是她有点记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心情那么坏了。 不过她也没多疑多想。 因为一年之中,总有三百六十五天,她的心情都是和脾气一样的坏的。 宋声声坐在他的腿上,面对着他,极力回想了一番还是无果,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来当时为什么心情不好,她整个人蔫巴巴的埋在他的怀里,“广州现在冷不冷?我们要带很多衣服吗?” 宋声声还没去过广州。 不知道那边的天气怎么样。 听说是很潮湿炎热的。 宋声声怕热,也怕潮。 这么想着,她都有点打退堂鼓了。 宋声声接着问:“你这次要去广州多久啊?如果时间很短,我还是不要去了。” 傅城要待的日子不长,但还是能抽出空来陪她玩两天的。 他抬起她的脸,尖尖的下巴,看起来比之前还瘦了不少,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还很圆润,尤其是眨巴眨巴眼睛的时候,很灵动,还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傅城每次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哪怕再生气,也都消气了。 喜欢的要命。 心疼的要命。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低头在她的眼皮上亲了亲,手掌强势的捧着她的小脸,不给她躲闪的余地。 他的亲吻,密密麻麻、轻轻柔柔、从眼皮到鼻梁,带着沉沉的呼吸,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皮肤上,酥酥麻麻的还有点痒。 宋声声被亲得有些恍惚,想要往后躲的时候。 横在她腰间的手掌,又以强有力的姿态把她强行给扯了回去。 她的气息有些喘,呼吸滚烫,浑身的血液都有些烫,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才会在危险来临之前本能的想要逃开。 傅城的双手掐在她的腰间,把浑身都有些柔软的人摁在自己的腿上,逼迫她坐在他身上,没有别处可逃。 他似乎亲够了。 只是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还是很晦暗,像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攻击的恶狼。 平静的深处透着凶狠的秉性。 他的声音很沙哑:“怕了?” 小半个月没有过夫妻生活,傅城又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忍了这么久已经很克制了。 顾忌着她的心情,但是这会儿的确难消。 再忍下去,他还真就不是个男人了。 宋声声避开傅城滚烫的目光,都老夫老妻了,面对这样暗示明显的目光她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偏还要死鸭子嘴硬,眼神还躲躲闪闪:“我没怕啊。” 傅城凝望着她,忽然间笑了:“不怕就好。” 他笑得很淡,却很好看。 手上的力气大的让她挣不脱,固定着她的腰让人坐在他的身上跑不脱。 傅城俯身,又低头亲了下来:“这么多年,还没习惯吗?声声。” 宋声声说话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窗外风雪簌簌。 屋子里暖阳如春。 只听得见越来越弱的声音。 没过多久,沙发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她的脚趾头都蜷了起来,有些发麻的小腿伸了伸,脚踩在他的身上,却也没有什么力气。 外面的风雪不知不觉已经停歇,里面的风雨却还没有停。 宋声声浑身都是汗,被傅城抱去洗澡,也懒得挣扎了。 随便他给自己清洗干净,她晕乎乎的睡觉之前,又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给忘了。 她实在太困了,眼皮也沉。 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一样,她小声嘀咕:“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傅城给她擦干净了脸,换上干净的睡衣,接着若无其事的问起来:“什么事?” 宋声声闭着眼睛,快要睡过去之前还是想不太起来,她换了个姿势,趴在他身上,小脸被热气闷得红扑扑的,她摇了摇头说:“想不起来了。” 傅城给她盖好了被子,“那就先不想。” 宋声声也没有睡很久,睡了个回笼觉,就被傅城从被窝里面捞了出来,抱着她下楼吃了晚饭,免得她睡到半夜饿肚子。 宋声声吃饭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总觉得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她放下筷子,“我上楼一趟。” 等她真正上了楼,进了卧室。 站在门边,又有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在卧室里环视了一圈,目光慢慢变得疑惑起来,她要做什么来着。 过了会儿,她的视线停留在书桌上,在纸页旁边的钢笔上看了很久。 她慢慢走过去,拿起钢笔,想要下笔又不知道能写点什么。 书桌上摆放的相册,很轻易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宋声声也有点想不起来这个相册是什么时候买的,她翻开看了一遍,越看越疑惑,还真是一点都记不得这些照片是什么拍的。 她这段时间有这么爱拍照吗? 每张相片的背面都写了日期。 相隔不远。 宋声声盯着相片发呆,看来看去,都快要盯出个洞来,也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就是很奇怪。 她拿着相册下了楼,准备问问傅城他知不知道她怎么拍了这么多相片。 可是话刚起了个头,到了喉咙这里,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她的脸上就是湿哒哒的。 宋声声有点懵懂,想也没想,抬手擦了擦脸,接着没说的话:“我都不记得我拍了这么多相片了。” 宋声声接着小声嘟嘟囔囔:“不过把我拍的还挺好看的。” 傅城帮她擦了脸,潜意识不太喜欢这些相片。 但是他没有说。 只是一声不吭抽走了她手里的相册。 “先收起来吧,回头再看。” 她怔怔点点头:“哦哦。” 仿佛只是忘了一场匆匆的旧梦。 真的想不起来了。 第274章 广州(新增两千字) 去广州路途遥远,不过傅城他们搭乘专机过去,倒也还好。 起码没有那么辛苦,路上也没什么可劳累的地方。 就是宋声声有些害怕坐飞机,这辈子还没坐过飞机呢,总是怕会在半空中忽然掉下来。 她在临上飞机之前还怯怯不安的,紧紧挽着傅城的胳膊,抓着他的手好像黏上了胶水,分也分不开了,她不断念叨着:“我们不会那么倒霉吧。” “飞机掉下来怎么办啊啊啊。” “我不想死。” “傅城,我还没有享够福,我还有很多钱没有花完。” 宋声声说这些话时,声音很小。 怕被车里的其他人听见。 在车上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至今单身未婚的陆沉渊。 陆沉渊的父母时至今日已经放弃了和他斗争,不过家里的独生子这么多年了还没成家,确实也够堵心的。 陆沉渊也非常识相,尽量不给父母添堵,有事没事都很少回家。 成天住在军区的宿舍里头。 周末也不回家。 陆沉渊在车里听到宋声声这么说,没忍住就笑了:“我说嫂子,飞机掉不下来,你放心吧。” 宋声声和陆沉渊永远都是合不来的。 “万一呢。” “哪有这么倒霉,反正我和傅哥平时运气挺好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很霉吗?我告诉你,我的运气不比你们差。” “那不就得了,那就更不用操心了。” 陆沉渊笑得有些张扬:“真掉下去了,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你一起死呢。” 宋声声的白眼都要翻出来了,直来直往,实话实说:“和你一起死掉又不是多光荣的事情。” 傅城听到这话,轻轻笑了出来。 陆沉渊在这里每次都讨不到什么好处,却又忍不住次次都要在她面前哗众取宠似的。 到了机场,正要上飞机了。 宋声声才知道,这次去广州,她许久没见的大伯哥也要去。 好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国家会议,在广州那边举行,兴许还要转道去一趟香港。 时局越开放,经济就越好。 人民的日子,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 宋声声见到大伯哥,客气自如打了招呼。 傅远听到这声大哥,心烦意乱,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男人颔了颔首,就算回应过了。 他没和宋声声说话,沉默片刻之后,他气定神闲的同他的弟弟说:“李部在另一架飞机,我和他得分开坐。” 原本傅远不用和他们一架专机过去。 傅城看着兄长的目光有几分深,瞳色暗了暗,平静的明面下是心知肚明的暗流涌动,他们是亲兄弟,有些话不必明说,他也清楚。 傅城也不是真的不在乎。 只是他的冷眼旁观都是建立在,他已经把宋声声很牢固的锁在身边的前提之下。 “知道了,哥。” 宋声声一上飞机,就想把眼睛闭上,直接睡死过去得了。 最好一觉睡醒,她就平安落地广州,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专机里面也很宽敞舒适,宋声声平时晚上睡觉爱搂着傅城,这会儿还有外人在,她不大好意思这么干。 只能干巴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上眼睛,翻来覆去的换坐姿都还是睡不着。 她只好重新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 然后做贼一样,挠了挠傅城的手掌心,小声问他要了纸笔。 她在纸上写了自己到广州之后要买的东西。 新的、进口的手表。 精致漂亮的牌子货大衣。 还有金项链、镯子。 再买一些好点的布料。 满满当当写了一整页,反正千里迢迢跑过去,她是不会心慈手软给傅城省钱的,她要花光他的工资。 写着写着,宋声声就停下了笔。 笔尖落定苍白的纸张,墨水融成乌黑的一个点。 她好像还有别的事情要记录下来,几次要落笔,又无从下手。 “嫂子,你在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宋声声的思路一下子被陆沉渊的声音给打断了,她本来就因为想不起来要写什么而焦躁,这下子就更烦躁了。 所以在转头面对陆沉渊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甚至看起来还有点摆冷脸凶巴巴的样子。 她下意识把纸张藏了起来,回过头看向陆沉渊:“写了很多,但都是你不能看的,也和你没有关系。” 陆沉渊就是看见她刚才写字的时候,脸色越来越凝重,越来越严肃,好像碰上什么难题了,才想着开口逗逗她。 他这么贸然搭话,其实有点不合适。 不过傅城也在,傅城的大哥也在,他这么坦坦荡荡,看起来也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了。 陆沉渊没什么所谓的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奇嘛,看嫂子写得这么认真,差点以为你在写我们的坏话。” 宋声声拧着眉头看着他,不过对于陆沉渊的聒噪她也是见怪不怪了,这些年,断断续续的几次见面下来,已经习惯了他莫名其妙的话多。 宋声声对此归咎为,陆沉渊一大把年纪了还娶不到媳妇儿。 说起这个事,她忽然又想起来这本书原本的结局里,陆沉渊这个男配也是不婚不育坚持到了最后,本来是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的,还是家里相亲认识的,各方面条件都很适合。 后来因为女主赵小宁的出现,就成了陆沉渊心里宁缺毋滥的存在。 可是这辈子。 陆沉渊和赵小宁也没什么交集啊。 宋声声上次听到赵小宁的消息还是她跟人跑到了广州来做生意,也不知道她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吃到改革的红利。 不过以她那种冲劲,不择手段的折腾样。 想必应该是不难的。 而且赵小宁还是重生过的人,相当于重生文的女主,那就更不可能让自己过得很差了。 宋声声想着想着就想远了,也不知道这辈子陆沉渊又是为了谁守身如玉这么久,不过她看陆沉渊就是单纯的眼光挑剔,太过挑三拣四才把自己给剩了下来。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浪费这个笔墨和时间。” “我不信,给我看看。” “你爱信不信。”因为傅城和大伯哥都还在场,宋声声也没表现出自己太过刁蛮任性的一面,觉得自己已经非常的客气了,不然她对陆沉渊说话还能比现在更加牙尖嘴利。 估摸着陆沉渊也是吃准了她这个人比较要脸,才故意疯狂的来挑衅她,招惹她。 “不给看就是有猫腻,真是写了什么要买的东西,有什么好遮遮掩掩。” “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里管东管西的。” 宋声声还是没有忍住,说话变得不太客气了起来,她这个人装相都装不久,总容易被人三言两语就激得炸毛跳脚。 宋声声心想,反正傅城是知道她是什么德行的,她没必要在他面前装得多温柔贤惠。 至于大伯哥,这么聪明的人,想来也已经早就看清楚了她这个人的本质,和品性,她也没必要伪装。 这样一想,她一下就不想忍下去了。 她龇牙咧嘴地说:“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就赶紧领证结婚,回家去管你的老婆吧。不过你现在条件也就这样,怕是媳妇儿都不好找了。” “陆沉渊,有人肯要你都不错了,你就知足吧。” 陆沉渊从来没指望过从她的嘴巴里听到什么好话,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间笑起来,对她还笑得有几分深意,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我是不挑的,找个像嫂子这样的就行。” 这话他不应该说。 已经有点越界了。 但是陆沉渊觉得自己今天就是想说出来,还是在傅城面前说,当着他家里其他人的面说。 宋声声听着这句话,觉得有点奇怪,也有种好像被人嫌弃羞辱了的恼羞成怒。 “什么叫像我这样的!?” “像我这样的怎么了?” “你是在嘲讽我吗?” “我告诉你,像我这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 宋声声撇下内心的那点怪异,有点生气的要和他仔仔细细理论,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一点都不尊重她。 陆沉渊扯了扯唇角,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天生的笑眼,这会儿看起来也有些苦涩。 他就知道,她不会把这些话当真。 陆沉渊张了张口,想说的话也没机会再往下说,就被傅城给打断了。 “声声,你要买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好。” 傅城说着就给她盖了盖毯子,抓着她的手,倒是让旁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好了,睡会儿吧,不然等会儿就该累了。” 宋声声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她深觉傅城说的话很有道理。 她问:“真的会什么都给我买吗?你有那么多钱吗?你的工资不都在我这里吗?” 她是很真诚的问。 傅城想了想,说:“还有一点,够给你花的。” 宋声声不太相信,她小声地说:“我要买的东西很多,而且很贵,会比较费钱的,如果负担不起的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你负担不起,可不可以问大伯哥借点钱吗?大伯哥看起来比较有钱一点。” 而且也没有成家。 应该小有积蓄吧。 第275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宋声声说这句话还有点做贼心虚,声音压得非常小。 小到她感觉傅城都不一定能听得清楚,但是他还真的听见了。 傅城的脸色看起来很冷,他说:“不用问大哥借。” 他也没说自己有钱。 傅城想了想,用了另外的借口:“跟他开了口,他也知道我是拿来做什么的,你想让他知道吗?” 傅城这句话,很耐心很温柔的问出来了。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大哥面前是比较拘谨的,没有那么自在,很多事情也不好意思让大哥知道。 果然,这句话刚落地。 宋声声就对他摇了摇头:“不想。” 她小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糯,很好听,傅城爱极了她这样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需要怜意的可怜,像羽毛轻轻挠过他的心尖,酥麻发痒。 他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让人靠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他说:“单子给我看看。” 宋声声倒是没打算不让傅城看,都是要花他的钱买的东西,还不如早点给他看看,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她很大方的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刚刚写好的购物清单。 傅城打开扫了一眼,眉眼染上了笑意,知道了不会少,但是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他将纸张揣进了兜里,也没说别的,“行,都给你买。” 宋声声感觉他还挺阔气的,他肯定还有别的生财之道,他那些工资可一分都不少,全都进了她的口袋的! 宋声声觉得自己以后还得兢兢业业的从他的小金库里多掏出点钱来。 她听到傅城说的这句话还是很心满意足的,她主动搂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肩头,“我先睡觉了,到了叫我。” 傅城捏了捏她的手:“好。” 宋声声说睡就能睡着,尤其是靠在傅城身上,暖和又有安全感,还能睡得舒舒服服。 陆沉渊没再吭声,脸上也不见笑。 傅远的表情从始至终就没变过,一直是那张冷冷淡淡的脸,清汤寡水一样没有情绪似的。 他仿佛终于看完了报纸,总算有了说话的欲望。 傅远扫了眼搂着丈夫已经睡着了的宋声声,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他问傅城:“广州天气潮湿闷热,你带她过来,她未必能习惯。何况你们这次要待上起码半个月,时间太长了。” 话里话外都是不赞同傅城把人一并带上的意思。 闭着眼睛假寐的傅城闻言缓缓撩起了眼皮,他说:“就是时间太长了,我有些放心不下,也有点受不了,人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比较安心。” 说完,傅城又多问了句:“你说对吧?哥。” 傅远沉默,过了会儿,若有所思般说了几个字:“嗯,也对。” 气氛沉寂。 过去了很久。 以为没有人会在开口说话时。 傅远忽然间又问:“你们这回住哪儿?” 傅城回:“有人安排。” 傅远说:“让他们给你安排个朝向好的房间。” 傅城默了会儿,他说:“大哥,你很久没有这么关心我了。” 傅远迎着他的目光,也没有躲闪。 兄弟俩都是很冷静的眼神。 傅远说:“我的确是比较关心弟妹。” 第276章 可是、可是 按照常理。 傅远也不会说这种话,只是今天,他坦荡的有些不像话。 说完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傅远也未曾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像现在这样,说出这种不理智的话来。 他和傅城是兄弟,他说的话,一听就能听得出来其中的觊觎。 已经越过了兄长和弟媳该有的界限。 傅城听到哪怕心里不快,表面上还很沉静,他们兄弟两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哪怕心头惊涛骇浪已经过去了,脸上还是半分都不显现的。 傅城望着他的兄长,对上他的视线,淡淡的说:“声声是我的妻子,我会照顾好她的,就不劳兄长操心了。” 这句话,倒是没什么重量。 只点明了最清晰的事实。 宋声声是傅城的妻子,他们的婚姻是受国家法律认可和保护的,没有其他人能拆散他们。 而且傅城很清楚的知道宋声声并不喜欢他的兄长。 他对居高临下有着上位者的男人,总是避之不及的,她才要站在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上,要盛气凌人的当一家之主。 傅城是无所谓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有些事情可以退让。 在她面前百依百顺也没什么。 欠他的,总会在床上补回来。 爱情和欲望是分不开的。 某种程度上,傅城和她也是互相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 傅城说着就搂紧了她,姿态亲密,是那种旁人都难以插手进去的亲密。 他说:“而且声声有些怕你,你也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傅远也没什么好说的。 最根源的问题,其他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只有傅城是她的丈夫。 傅远目光沉静,黑沉的眼眸静静盯着被搂在他怀里的女人,她睡得正香,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眉眼略浓,睫毛簌簌的落下,脸颊微微泛红。 慵懒散下来的长发,乖巧的蜷缩在她的颈窝。 几缕散乱的恰到好处的发丝落在脸颊,唇瓣泛着潋滟的红。 傅远看见过很多次她这种模样,其实最开始他根本不愿意直面内心的想法,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相信。 从小到大,他都是最克制的那个人。 最懂事的那个人。 从不越界一步。 傅远也很早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每一步都按部就班,并且一直以来做得很好,从未有过规划外的事情。 但是偏偏就是这么个人。 就是这么一个他最开始根本看不上的、瞧不起的人。 平白惹了他这么多年的心烦意乱。 甚至她根本都不知道他在心烦意乱。 傅远最初还会欺骗自己,他只是不小心踩中了泥潭,越挣扎才会越深深的陷进去。 后来。 后来就是告诫自己离泥潭远一点。 话是这么说的,脑子也是很清楚的。 但是他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主动的朝着泥泞深处走下去。 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出来,冷眼旁观看着一个可笑的自己。 不敢直面欲望的自己。 但是现在。 傅远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有些心思,是瞒不住的,昭然若揭。 与其他自己在做困兽之斗,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上,也省得猜来猜去。 傅远回过神来,嗯了声。 他没有在说话。 一旁的陆沉渊听到兄弟俩之间的对话,难免不会多想。 但是又觉得真的可能是他想得太多了。 傅远哥从小到大都是大院子弟里的楷模,是他们父母耳提面命要学习的典范。 脑子好,又聪明,脾气好,处事圆滑周到。 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很受老师的喜欢。 傅远怎么可能会和他一样,色欲熏心,还喜欢上自己的弟媳呢? 这在正经人大哥身上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而且陆沉渊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宋声声和傅城结婚的时候,傅远也不是很赞同,写过信,阻止过。 陆沉渊感觉自己现在人脏了,看什么都脏了。 他不禁想的有些遥远,如果当初他也去了小水村,如果那时候宋声声最先看见的人是他,会不会、会不会她后来主动勾搭的人,就成了自己。 陆沉渊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身体里的血液就逐渐变得滚烫起来。 只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 这个世界上总归都是没有如果的。 * 临近中午,飞机降落在广州的机场。 机场这边早就有人安排好了专车。 宋声声醒来的恰到好处,她每次都能醒的这么合时宜。 她刚刚睡着的时候,又做了梦,还是那种记不清楚模模糊糊的梦。 不过宋声声已经习惯了,总是做着不清不楚的梦,醒过来也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左不过就是这本书里发生过的事情。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不过宋声声这会儿醒过来还有些失落。 她打了个哈欠,被傅城攥着手,她跟在他身边,看着毕恭毕敬来接他们的人。 其实宋声声也不清楚傅城现在到什么位置了,只是感觉应该还不错,因为这些年主动来巴结她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宋声声不爱应付这些,她只关心自己的事情。 宋声声停下来,乖乖的声音,听得人心尖软软。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杳杳他们啊?” 宋声声是不太想宋裴远的,但是对于自己的妹妹,她还是怪想念的。 宋杳杳他们到广州来进修也有半年多了,大半年没有见面,宋声声心里还记挂着呢。 宋裴远和宋杳杳现在很有出息,尤其是宋裴远,在小水村都是出了名的人。 其实以前他刚考上大学那会儿,就有很多媒人到宋家来说亲,都被宋妈给挡了回去,宋妈说了要给宋裴远找个城里的媳妇儿。 这几年过去了。 儿子还没娶上城里媳妇儿,她着急的不得了。 可是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她是一点都说不得。 还有宋杳杳,更不是对父母言听计从的孩子,读的书多了就有了自己的主见。 不过这俩孩子都很孝顺,平时都会把赚到的奖学金给他们寄回来。 不过即便日子好过了起来,宋妈依然很记恨宋声声,觉得她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根本没有记挂过他们。 村里人都羡慕宋家,三个孩子都是个顶个的出息。 宋妈为了虚荣心,在外头也就不说宋声声的坏话了。 这边傅城听到她这么问,低声的回答了她:“你如果急的话,等会儿到酒店了就打电话给他们,我派人去接他们过来,你们三个人可以好好叙叙旧。” 宋声声想了想,说:“我今天有点累,还有点懒懒的,还是明天再见吧。” 说着宋声声就仰起脸朝他看了过去,乖乖巧巧的问:“你明天很忙吗?如果很忙的话可以不用管我的。” 她心情好,或者睡饱之后说话的声音就是这样的。 有点糯叽叽的样子。听起来就很令人心动。 陆沉渊听到这样的声音,一下没忍住,停了下来,视线也有些冒昧的朝她看了过去,心里就像是被一只猫抓了痒似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即艰难的把眼睛给挪开了。 一点也不想承认,听到她用这种语气和傅城说话,他就有点嫉妒的要死要活。 “不忙。抽得出时间来。” “那好。” 宋声声接着说:“你可以带我们三个去买东西,我还想给杳杳买几身裙子。” 杳杳过得太节省了。 宋声声都有点看不过去,她这么个骄奢淫逸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勤俭持家的妹妹呢? 不会乱花钱的女人,以后结了婚是会吃亏的。 反正宋声声就是这么想的,一定要在结婚之前就让对方深刻认知到她并不是什么贤妻良母,这样婚后才不用给老公当牛做马。 傅城嗯了声,说好。 宋声声对自己在意的人,毫不吝啬。 宋声声接着絮絮叨叨又说了些琐碎的事情,傅城都耐心的听着。 同行的车上还有傅远和陆沉渊,但是这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讲,宋声声就忽略了他们。 她在傅城面前仿佛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和天真,陆沉渊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对于在家看惯了这一套的傅远来说就没那么难熬。 宋声声说着就有些卡了壳,“这里是不是离港城很近?” 傅城搂着她的肩膀:“是很近,你想去吗?想去我们就去。” 宋声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怔了怔,她怎么会想要去港城呢?她应该对那个地方避之不及才对。 不正常的丈夫,还有不正常的儿子。 两个人都很病态,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正常人罢了。 宋声声想到那个孩子,她心里各种情绪都冒了出来,酸甜苦辣,揉作一团,复杂的想要掉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以前她是不会这样的。 不会想到那个执着的、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少年,就有想要落泪的情感。 宋声声抿了抿唇,她说:“我不想去港城。” 这辈子都不想去。 可是… 可是什么呢。 宋声声想不出来了。 第277章 大哥的关心 宋声声说句话也不是骗人的。 每一次,只要想到梦里面发生过的事情,她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港城,但是这次从口中说出来之后,却是苦涩的。 没有那么轻松。 还有些沉重。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窗外的雨声来的匆匆忙忙,还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广州一向都是这么潮湿的,这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宋声声望着拍在车窗玻璃上的雨珠,莫名有些难过。 她想可能自己是讨厌下雨天,才会这样吧。 “你不喜欢港城。” 傅城接着说:“那以后都不去。” 宋声声欲言又止了片刻,张了张口,她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喜欢吧,等天气好的时候,说不定就想去了。” 等到一天阳光明媚的日子。 不像今天这样阴霾遍布。 说不定她就好了。 宋声声的心情一下子也随着天气低落了下来,仿佛她的心里也在下着一场延绵不绝潮湿的大雨。 她没有再吭声,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快要到酒店的时候。 傅远忽然多说了句:“让他们给你们安排一间朝向好的房间,高楼层,不然你们难以适应。” 太潮湿的天气,总是有点黏糊糊的。 还时常会有蟑螂和老鼠出没。 傅远没记错的话,她一向很怕这些。 傅城看了眼他的兄长,抿直的唇瓣已经将不快摆在了脸上,他说:“知道了,大哥。” 宋声声觉得大哥说的还挺对,她来广州之前特意做了功课的,问过大院里的其他家属,尤其是来过广州的家属。 这边的生活环境和北方截然不同。 而且她很怕蟑螂。 她很认同的点了点头,抓着傅城的胳膊,“我不要和老鼠蟑螂睡一间房。” 傅城说:“不会。”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他们住进条件恶劣的酒店。 这根本是不用操心的问题,有人会安排好。 傅城让她挽着自己的胳膊,紧接着就意味深长的询问他的兄长:“大哥也住在酒店吗?我记得李部不住这边。” 住处自然是安排好的。 多的是比酒店条件更好的地方。 不然那么多警卫员和便衣,都在酒店,多少就有些兴师动众。 傅远回:“嗯,我和李部住别处。这只是好心提醒你们一句。” 傅城笑了笑:“大哥真是为我们操心不少。” 宋声声在心里也很认同这句话,确实如此,但是—— 她不大喜欢这样。 唉。 她除了傅城,谁都不想走近! 和男人打交道就是很烦的,除了能从男人身上赚到钱。 宋声声想的就是这么的现实,满脑子只有钱钱钱和享清福,情情爱爱什么的早就从她的脑子里剔除了。 还好大哥不住在酒店里。 不然她成天出去买买买,铆足了劲花钱的德行就又要被他看了过去。 她记得大伯哥看不惯她这种败家的行事作风的。 到了酒店,宋声声就又躺下了。 酒店外面的风景日新月异,时代的发展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快一些。 快到已经要走到这本年代文里的终点了。 所有人的命运,都与书中的结局截然不同了。 她应该感觉到高兴,内心深处好像压着沉沉的负担感,总之,就是没有那么愉快。 她想,她真是太讨厌港城了啊。 连到离港城近一些的广州,都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开心。 第278章 刻薄的嘴 第二天,广州就没有下雨了。 傅城上午有会,宋声声刚到新地方,早上还有点睡不着觉。 七点多的时候,她和傅城一起醒了。 傅城穿戴整齐,打好领带,看着床上睁着眼睛却在放空目光的人,他让她再多睡会儿。 宋声声摇了摇头:“有点睡不着了。” 傅城走到床边,男人弯腰凑近了她,粗粝的指腹贴着她脸颊细嫩的皮肤,他说:“下午我就回来了,带你去逛逛。” 宋声声点了点头,没有睡好之后的后遗症还不小。 晕乎乎的脑袋,有点糟糕的心情。 不过听到傅城这么说,她也不会拒绝。 宋声声也没有忘记提醒傅城:“你记得派人把杳杳他们接过来,昨晚我给杳杳打了电话的,她今天特意请了一天的假。” 至于宋裴远,有没有假期也不一定。 他的学业好像更忙,现在已经跟着老师工作了。 他要请假也挺不容易的。 而且昨天晚上宋裴远在电话里的态度冷冷淡淡的,似乎也没有多么想要见到她。 傅城嗯了声,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等会儿就让人去接他们。” 宋声声没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了。 傅城出门之后,她趴在床上还躺了好一会儿,等到八九点起了床。 这边天气炎热,还像春夏一样暖和。 宋声声换了条长裙,腰肢这里特意做了收拢的线条,很显身段。 走出去看着一点儿都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从骨子里就透着没有吃过苦头的娇憨。 宋声声刚收拾好自己,宋杳杳和宋裴远就到了酒店,两人路上还买了些吃的,都是广州这边比较出名的小吃。 宋杳杳现在也不是以前那个胆子小小的、只会躲在姐姐身后的小姑娘了。 她瞧着坚韧了不少,如今也能独当一面。 而宋裴远的变化看起来就更大了,一米八几的身高,清瘦却不会让人觉得软弱,凛凛的气质就好像是深山里幽静生长的松柏,沾着严寒的风雪,却还能够傲然挺立。 宋裴远拿着给她买的早点,如今他也不是那个别扭的弟弟了。 做事情落落大方的,照顾起人也游刃有余。 “姐,吃过早饭了吗?” 宋声声感觉宋裴远现在像是过了叛逆期,脾气总算没有那么臭了。 面对她的时候,态度也好了很多。 不像以前,动不动就生气。 宋声声听到他这么问,也很欣慰。 现在终于知道关心她这个好姐姐了。 以前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点都不懂事。 “没吃。”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和杳杳就都买了点,你尝尝。” 大清早的,排队去买这些也挺不容易的。 都是在广州顶顶有名的老店了。 宋声声这才看见他们提过来的大袋小袋,有些惊讶,“买的也太多了,我吃不完。” 宋杳杳说:“我和哥哥也没有吃早饭,咱们三个人一起吃不会浪费的。” 宋杳杳笑得甜美,她今年研究生即将毕业,因为成绩优异,表现得好,还有可能留校当老师。 她接着问:“姐,这次小池没有到广州来吗?” 宋声声打开饭盒,里面的肠粉,闻着就香。 她去找了几双筷子来,说:“这次不方便带上他,学校要上课,他也不能经常请假。” 宋杳杳接过姐姐递过来的筷子,说:“小池成绩好,偶尔请假一次也没关系。” 宋声声哦了哦,镇定的解释说:“就是因为给他请了太多次的假,不敢再请了,怕学校的老师有意见。” 学习成绩好也不能永无止境的作下去。 宋声声又说:“而且我们也很快就从广州回去了,待不了几天,小池以后想来广州,我再带他过来。” 其实出发之前,宋声声有问过小池。 他似乎对广州没什么兴趣,不大想跟着过来,拧着眉头沉思的模样,似乎还有点排斥。 仿佛和她一样,不太喜欢广州。 宋杳杳噢了声,“也对,以后多的是机会。” 吃早饭的时候,宋杳杳又很若无其事的抛下一个炸弹:“对了姐,我谈对象了。” 宋声声先是嗯了声,后知后觉开始惊讶,怔怔看着她,花了几秒钟才缓过来:“你…” 她想了想,说:“你现在也到了可以谈对象的年纪了。” 宋声声也不好奇宋杳杳谈的对象是何方人士,她也不管宋裴远这个男人还在场,把自己深以为然的生活哲学和道理都教给了她。 “不过你千万得多留几个心眼。” “图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图男人那点爱,知道吗?就要图他的钱,他的好工作,反正要多做让自己能占好处的事情,最好是不要付出的。” “或者你看脸色付出。” “就是看碟下菜,听得懂吗?” 宋声声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是歪门邪理。 她反而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女人要是真被那些人说的话给骗了,要三从四德,要勤俭持家,要舍己为大家,那才是真的完了。 吃苦吃苦,就是吃不完的苦头。 当个品性败坏,道德低下,素质堪忧,顶多就是被暗地里红眼嫉妒她们的人说三道四两句。 可是当个道德高尚,舍己为人的好女人,可是有很大的几率要吃苦的! 被人说几句也不会掉一块肉。 而且宋声声每次想到那些嫉妒她的、见不得她好的人,只能咬牙切齿的看她过得越来越好,只能在背地里说几句闲话。 她莫名就觉得很爽快。 宋杳杳很明白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也听得懂。 尽管学校教育让她不要成为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但是她觉得姐姐说的也没错。 她点点头:“好。” 宋裴远却不大赞同:“你不要教坏杳杳。” 宋声声立马就摆了臭脸,目光不悦看着他:“我哪里教坏她了?我看你才是不要害了她。” 接着宋声声就用打量的目光盯着宋裴远,这个弟弟尽管不怎么顺眼,但是现在看起来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个高腿长,工作好,待遇高。 年纪轻轻又是知识分子。 到哪儿都是抢手的对象。 于是宋声声也像个长辈似的,问他:“你呢?谈对象了吗?学校里肯定有不少人喜欢你吧。” 宋裴远如果到现在还没有对象,一定是他脾气太差。 或者是这张嘴巴太不讨人喜欢了。 一张刻薄的嘴是注定娶不到老婆的。 第279章 不心疼 宋裴远扭过脸,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宋声声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她这是在关心他! 宋声声踢了他一脚,倒也没有很重,还是很有分寸的,她粗着眉头催促着问道:“到底谈没谈对象?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 她还有点得意,觉得自己料事如神:“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爹妈是不是早就开始催你找对象了。” 宋裴远没有再逃避,而是转过头来,直勾勾看着她,“姐,你很关心我有没有对象吗?” 宋声声想都没想:“还好吧,我就是听到杳杳谈对象了,顺便问你一句。” 她又不是真的宋裴远他妈!操心那么多事干什么。 况且宋裴远这么大的人了,碰见喜欢的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去追?如果真不知道怎么追的话,那宋声声对他也是无话可说的。 宋裴远看着她:“没谈对象。” 宋声声听到这个答案其实也没有那么意外的。 太正常了好伐。 宋裴远可不像杳杳这么讨人喜欢,总是顶着如考丧妣的脸,时间长了谁看见了也喜欢不起来,难以靠近。 宋声声兴致缺缺应了个嗯字。 宋裴远好像画蛇添足一样,补充说:“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宋声声听得没兴趣,她又没问这个,他和她说这个有什么用? 宋裴远没有放过她脸上分毫的情绪,细细的观察着,时刻紧盯着。 宋声声吃饱了神情看起来就有些懒倦,她语速缓慢,但也算得上是客气的,她说:“既然你喜欢她,那你就去追求她。” “正儿八经的追求,不要像个流氓一样就行。” 宋裴远也不是不会关心人,拿出真心来追求女孩子,以结婚为前提提出谈朋友,还能追不到喜欢的姑娘吗? 宋裴远说:“不是。” 过了会儿,他情绪稳定,语气平和继续往下说:“她已经结婚了。” 宋声声:“……” 宋声声:“???” 宋声声:“!!!” 宋杳杳的表情和她也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同样是第一次听哥哥提起心上人。 宋声声没想到宋裴远这么的… 她都找不出形容词来。 宋声声说话都卡了壳,毕竟是她弟弟,她也不能看着人误入歧途。 她也怕宋裴远不声不响就干起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破坏别人的婚姻传出去可不是小事,换做以前严打的时候,还会被判刑。 宋声声认真想了想,劝了两句:“该有的道德底线还是得有,你不能去当破坏他人婚姻的小三,再喜欢也不能,知道吗?” 宋裴远说:“我心里有数。” 他说完就低头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狼藉。 宋声声有点后悔,自己就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裴远洗干净了饭盒和筷子。 宋声声赶紧就又拉着他们兄妹两个出了门,她先去面料市场看了看,记了几个铺面老板的电话,想着货比三家,以后可以多在不同的供应商这里进货。 然后就拉着杳杳去百货大楼买了几身新衣服。 不过宋声声也没亏待宋裴远,西装外套和衬衣,也没少了他的份。 她自己买的东西就很简单。 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金手镯。 但凡有货,她大手一挥就给买了下来。 眼睛都不眨,也不心疼钱似的。 她是不太心疼,用的都是傅城这些年的工资。 第280章 早死 宋杳杳看见姐姐眼睛都不眨的花钱,哪怕见惯了也有些惊讶。 惊诧之余又觉得这是应该的,她姐姐人好长得又这么漂亮,就应该要戴这些好东西。 金项链、金耳环在她身上也一点都不俗气,好看的紧。 宋裴远也没多嘴多舌,甚至还主动给掏了钱。 宋声声最后看上的这个金手镯就是宋裴远拿的钱,他主动说要结账的时候,她还很震惊,虽然早就知道宋裴远能够自己赚钱了,但是他现在出手这么阔绰,也够让人侧目的。 而且这个镯子一点都不便宜。 不过宋裴远要付钱,宋声声也不会拦着他,花谁的钱不是花,只要不是她自己的就行。 反正宋声声是不会心疼任何一个男人的钱的。 “你现在赚钱这么多吗?” “嗯,还可以。” 宋声声哦了哦,也没细问宋裴远他赚钱的路子。 只希望宋裴远能一直这么孝顺,然后多多给她花钱。 毕竟刚刚花了他一笔不菲的金钱,宋声声还是象征性的关心了几句:“钱虽然很重要,但是身体也很重要,你不要让自己太辛苦了。” 这话其实不能细听。 因为实在有些敷衍,甚至这几句关心的话都有些苍白。 不过宋裴远听到这种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 宋裴远是不太擅长言辞的闷葫芦,这话到这一步,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说的了。 下午,傅城就空出了时间,又陪她出门去大商场逛了一圈。 宋声声还记着在家等他们回去的儿子。 她感觉广州发展的不比首都差。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很是繁华。 她在商场里找了好几家童装店,商场里的店铺看起来都低调豪华一些,宋声声进去逛了逛,里面的衣服布料摸起来都好一些。 小池的衣服,大多还是宋声声亲手做的,不过现在是冬天。 外套还是得买。 “这件外套看起来还挺好看的,就是小池现在长个太快了,感觉到明年就不能穿了。” “明年再买新的。” 傅城从她手里拿过衣服,“再挑几件,一起买了。” 宋声声又去挑了几件布料摸起来就很不错的外套,几件衣服加起来也不便宜。 傅城付了钱,侧目看向她,问:“还要去买什么吗?” 宋声声摇了摇头:“没什么要买的了。杳杳他们还在酒店,我们早点回去,晚上一起吃个饭,明天再把他们两个送回去。” 傅城嗯了声,牵住她的手。 现在风气开放,尤其是广州这种大城市。 只是偏就那么不巧,两个人刚出了这家店门,就听到隔壁有人吵架。 “我怎么就不能买了?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们现在说没有货就没有?” 泼辣强势的声音,听着还很熟悉。 宋声声听到这个声音,实在没有忍住,往那边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还真就被她看见了一个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人。 赵小宁穿得很普通,胜在干净清爽,只是整个人的神态透着无法掩饰的疲倦。 金店的店员都很无奈,“女同志,真的是这位小姐先付的钱,你先来是不错,可是我们问过你好几次了,你都没有说到底要不要,也不肯付钱。” “那我们当然是要卖给先付钱的顾客。” “等有货了,你再来买也一样的。” 赵小宁前两年离了婚,跑到广州来打拼,势必要抓住改革开放初期的红利。 不过她干起上辈子的生意来,怎么都不顺。 干什么黄什么,钱也是没有赚到多少的。 这次是还记得以后黄金会越来越值钱,才想着赚点不动脑子的钱。 可是她忘记了,她现在根本没有本金。 赵小宁还是吃不了苦头,真要她四处奔波,做点小买卖,先赚点本钱,她也不愿意。 总想着上辈子自己的辉煌,一心想要做她的外贸。 今天也是窘迫到了头,手里的钱刚好够买这条金项链,真要付钱了又开始舍不得。 才发生这种情况。 被众目睽睽的看着,赵小宁也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发热,有些狼狈的离开了人群中心。 她刚逃窜出来,视线停在半空,她愣愣看着离她不远的那两个人。 宋声声看起来和几年前也没什么变化,年轻、貌美,还有不染世事的干净。 一看就被养得很好,很娇贵。 她身边的男人,冷肃淡漠,圈在她腰上的手臂,看着就是保护的姿态。 赵小宁看见宋声声就忍不住怨气冲天的,也很难不去嫉妒。 本来一个应该早死的人,现在过得竟然这么好! 感情和睦,丈夫疼爱,儿子懂事,事事顺利。 好像前世修来的福气。 只有她,兜兜转转,算计那么多,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颇像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笑话! 赵小宁本来想装作没看见他们,不过她现在忍耐力异于常人,厚着脸皮上前去,“表姐,好巧,没想到在广州还能碰见你。” 宋声声看着她 ,她的外貌与从前变化也不大。 就是被浓浓的疲倦给占有了。 赵小宁愿意来她面前忍气吞声,说到底还是想从傅城这里得到一点优待,看看能不能走关系做点生意,多赚点钱。 赵小宁有些嫉妒的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还有首饰。 看着就很贵。 衣服料子不用摸,一看就是好的。 耳朵上的珍珠,圆润饱满,晶莹剔透,一般人还真是买不起。 最重要的是,宋声声的眼睛里半点被生活磋磨过的苦痛,疲倦。 宋声声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漂亮,一样的被人娇惯。 好像不管她怎么为非作歹,也没人会责怪。 不过赵小宁又有点恶毒的想,万一这辈子宋声声也会早死呢?那也没几年了。 第281章 心如顽石 一个人的命数,真能有那么容易改变吗? 赵小宁可不信,该死的人到了点还是会死,阎王爷会上门来收人的。 就像她,注定要发达的人,到时间了也会发达。 只不过不是现在,兴许她的时机还在以后。 赵小宁说完这句客套话,发觉宋声声似乎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她心里头就更怨恨了,从小到大宋声声都是这种死德行,不喜欢的人就能当个睁眼瞎,置之不理。 脾气大得很,哪怕是被爹妈揪着耳朵,也才不情不愿的说一句能听的。 都不说好听的。 宋声声如果知道今天出门会碰见赵小宁,她都不会出门,真的有点晦气了。 赵小宁现在是觉得她还有利用价值,不对,是看见了傅城才这么能伸能屈的上来同她打招呼,如果傅城不在,赵小宁肯定就不会是这种嘴脸。 宋声声说:“是挺巧的。” 她实在不知道能和赵小宁说什么,也演不来戏。 面对不喜欢的人,她真的很难不摆出臭脸。 她紧紧挽着傅城的胳膊,人也粘牢了他,她看着赵小宁,皮笑肉不笑:“我和你姐夫还着急回家,就先走了。” 赵小宁已经看出来了她的冷漠,偏要像听不懂人话似的,粘上去。 她还能挤出笑来,追问他们两个:“表姐,你和姐夫是来广州玩的吗?你们住哪儿?什么时候回去?有空的话,我请你们吃个饭呢。毕竟好多年不见了。” 赵小宁表现得她们之间好像那种感情深厚的表姐妹。 仿佛自己不曾写过匿名的举报信,也没有把宋声声和沈知书那点事捅到明面上。 宋声声也是很佩服她的厚颜无耻,她停下来,回过头。 赵小宁停住脚步,看着她。 宋声声笑了笑,说:“我是来玩的,但是你姐夫的工作你也知道,他还有正经事要办。” 她叹了叹气,装模作样道:“你也知道你姐夫现在身上的责任是越来越重了,他不能松懈,办事得对人民负责。” 赵小宁听得咬牙切齿。 她当然知道傅城现在身居高位,一般人想见他,压根没机会。 就他们现在住的大院,周遭都有便衣。 更不要说里面的警卫员,普通人根本没机会靠近他们。 赵小宁笑得有些牵强,装都装不下去了。 宋声声说完,看都没再看她,转身就走了。 赵小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也不知道这一生,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明明她占尽了先机,明明她才是那个被老天爷选中的幸运儿。 赵小宁深深吸了口气,她提起脚步,追了上去:“表姐,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但是我还是想说。” 宋声声撩了撩眼皮:“你想说,但我不想听。” 宋声声觉得赵小宁这种执着的劲儿用在她的事业上,肯定很快就能成功,何必盯着她不放。 赵小宁本来想告诉她,她会早死这件事。 看她这种态度,一下就不想说了。 赵小宁心想自己已经忍耐了很久,再忍几年,不愁听不到她的死讯。 上辈子她跳了楼,这辈子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声声甩开赵小宁之后神清气爽。 傅城也不喜欢她在宋家的这些亲戚,对赵小宁,他就更厌恶了。 傅城还记着当初她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始作俑者就是赵小宁的那几封信。 路上,宋声声忍不住唠叨:“我刚才就不应该多看,不过有人吵架我总是忍不住要看热闹的。” 傅城心不在焉嗯了嗯,过了会儿,他提醒她:“她没安好心,声声,你不要心软。” 宋声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是那种心软的人吗?!” 她心如顽石,油盐不进。 宋声声对谁心软都不可能对赵小宁心软。 她只会心疼自己,从没有心疼别人这种毛病。 除非是她在意的人。 傅城听到她的反驳,认真想了想,不禁笑了一下,还真是这样。 宋声声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她本来还真有点好奇赵小宁最后要和她说的话是什么,装神弄鬼,神神秘秘。 不过既然赵小宁要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她就很不吃这套了。 爱说不说。 八成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宋声声想的通透,到酒店就把赵小宁给抛之脑后了。 宋杳杳和宋裴远却先回了学校,不过也给她留了张纸条,说是临时有事,得回去一趟。 宋声声觉得是宋裴远待得腻烦,才拉着妹妹提前离开。 她又不是傻子,知道宋裴远不喜欢傅城,看不惯这个姐夫。 “他们回去的太匆忙了,我还有好多东西没给他们买。” “离开广州之前可以去学校看看他们。” 傅城这样说,目光落在她上午买的这堆东西上,随手拿了条项链出来,他问:“怎么不换上?” 宋声声脖子上的吊坠,戴了也有一段时间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却不记得这个吊坠是谁送给她的了。 宋声声怔愣片刻,思索了下之后说:“我听说黄金要涨价了才买了这些,没想着戴。” 她的首饰其实也不少,总是换着戴。 什么场合就戴什么样的。 这一个多月,好像都没有换过。 一直都是这条看起来甚至有些平平无奇的吊坠。 傅城说:“戴吧,好看。” 宋声声的眼光很挑剔,买的首饰都是款式又好看价钱也不便宜的漂亮玩意。 金子在她身上也一点都不显得俗气。 细细项链,衬得她脖子也很纤细漂亮。 她以前是等不到出店门,就要换上新买的,她这个人是早早就将喜新厌旧四个字刻在骨子里的,但是这回,她自己也很纳闷。 好像真的只是因为金价上涨。 别人买了,她也买。 别人去抢,她也抢。 或者就是想把钱给花出去,换点自己能用的东西。 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换掉脖子上这根吊坠。 宋声声拧着眉头,小声巴巴地说:“那你帮我摘了吧。” 傅城在她身后,她微微弯了弯后颈,细细的链子连锁扣都细得几乎看不清楚。 他细心的帮她解开了锁扣,“好了。” 宋声声拿下吊坠,捏在掌心里,她有点心不在焉,盯着吊坠看了很久,琉璃般的珠子里好像辗转着薄雾般的流云。 她盯着这颗漂亮的小珠子。 看了又看。 第282章 心软 宋声声紧紧攥着吊坠,她抬起脸,小小的,只有傅城的手掌的大小。 下巴看着也尖尖的,瘦了一些,这样看起来就显得眼睛更大了。 乌溜溜的圆眼睛巴巴一眨不眨望着他,声音不怎么高,她问:“你知道这个吊坠是谁送给我的吗?还是我自己买的?我已经忘记了。” 傅城抓住她的手,缓缓打开她的掌心。 男人低头仔细看了看,他也不太清楚。 “没听你说过。” 宋声声抓在手里,沉默了会儿说:“我还挺喜欢的。” 说的很小声。 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傅城边给她戴项链,边说了句:“那好好收起来。” 不过他觉得她的喜欢兴许也坚持不了多久。 她很多的首饰,都是随手乱放,稍不注意就找不见了。 珍珠耳坠、珍珠项链,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小饰品,丢过不少。 这些小玩意,放着也不太起眼,也不大好收纳,弄丢情有可原。 她的喜欢也是一阵阵的,时间一长,看腻了也就不喜欢了。 宋声声闻言点点头,她表情认真地说:“我得找个盒子装起来,免得又弄丢了。” 小小的、细细的一条。 找不回来也是很麻烦的。 傅城拿起桌上的丝绒盒,放在掌心,刚合适。 宋声声装好吊坠,将盒子也妥帖的放进了行李箱最深处,生怕弄没了,或者是被偷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声声还是有点怅然若失的,心里就像吃了酸果,涩得快要发了苦。 吊坠连同丝绒首饰盒被尘封了起来。 宋声声几次想要重新拿起来,但是又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想拿出来,又有点怕看见。 她还是欠缺了那么点的勇气。 宋声声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买的。 说句实话,这种款式的吊坠还真的不是她会一眼喜欢的那种,但是看久了也就顺眼了。 傅城看她有点怅然若失的样子,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真那么喜欢?” 宋声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那也没有。” 傅城说:“你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宋声声仰起脸来,对他眨了眨眼,看起来倒是很乖的:“没有不高兴啊,你不要觉得我臭着脸就是不高兴,我有时候是装出来的。” 傅城没有解释,她是不是装出来的臭脸,他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没有不高兴就行。” “正好他们都不在,晚上带你去看看夜景。” 论夜景当然是临近的港城更好看,繁华靓丽。 不过她既然不喜欢港城,傅城也就不会开口提这茬。 在江边吹吹风,看看夜色,也足够了。 宋声声主动伸出胳膊,抱紧了他的腰,她把脸埋在他身上,默默的往他怀里钻,“那我可以喝点红酒吗?” 喝红酒说起来都洋气。 她还没怎么喝过。 因为酒量不怎么样,酒品也不太好。 傅城一直都是不怎么让她喝酒的。 不过宋声声向来叛逆,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要做什么。 傅城在的时候,能看着她,就会让她多喝两杯。 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就不太让她喝酒,这就算了,还会找人看着她。 傅城其实不讨厌她喝醉之后的样子,很乖,非常乖。 让怎么样就怎么样。 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腿就抬腿。 听话的让人心软。 第283章 不会姑息 晚上。 傅城牵着她的手去江边走了走,夜里的风还是凉快的,不过风中都好似沾了水汽,很是潮湿。 宋声声出门之前还穿了件外套,她怕冷。 薄薄的外套能挡挡风,她握紧了傅城的手,踩着地上的影子慢吞吞往前走。 忽然之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宋声声望着地上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倒影,犹豫了会儿,小声地问:“从广州去港城坐车是不是很快?” 傅城偏过脸来,灯影之下只见一张冷峻严肃的脸,五官立体,像雕塑那般精致好看,深邃的眼神,静静盯着她看了半晌。 他无声扣紧她的五指,反问道:“你不是不喜欢港城?怎么还问起这个?想去吗?” 宋声声摇头:“不想去,我就是看见江面忽然想起来的。” 傅城望着她的侧脸,精致小巧,月色笼罩下的皮肤细腻如雪,白腻白腻的,叫他手痒。他克制着心底的欲望,说:“是很快,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宋声声想,那真是好近。 隔着这么点的距离,却是她从前怎么逃都逃不开的魔障。 她这个时候才想得起来关心:“沈知书现在还在港城休养吗?” 他转院去港城好像已经很久了。 起码有个一个月了。 宋声声没有见过案发现场,不知道他被捅到了要害深处,更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一开始听到别人说科研院那位骨干差点被人捅死,也就停留在差点这一步。 既然差一点。 那应该不是很严重才对。 傅城收紧了下颌,沉默了下,告诉她说:“嗯,他还在港城。” 宋声声挽着他的胳膊,慢慢停下脚步,晚风吹起她的长发,精致的眉眼一览无遗,她望着江面,接着就问:“那你们知不知道捅他的那个人是谁啊?” 她还挺好奇的。 沈知书做人很八面玲珑,对谁都笑脸相迎的话,是很难得罪什么人的。 可是无缘无故也不会有人拿刀就要去杀了他。 杀人是要被枪毙的。 冒着被枪毙的风险,也要做这种事情,两人之间肯定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宋声声还真没听说谁被沈知书逼到了死路上,才如此破釜沉舟。 傅城说:“我没细问。” 宋声声想到梦里那个窝囊的自己,怎么就没想过拿刀子,在夜里趁着沈知书睡着了,捅他两刀,这样也好结束了自己的噩梦。 不过她有太多的把柄在沈知书的手里。 她的家人,她的孩子。 每个她在意的人都能成为被威胁的把柄。 宋声声打开了话匣子就有点停不下来:“那个人有说为什么要这样吗?故意杀人可是重罪呢。” 傅城没有问过。 但是陆沉渊这个人是沉不住气的,当时听说了就去公安局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凶手似乎很年轻。 年纪很小。 伤人也没有任何说得清楚的理由。 只是一定要沈知书去死。 “没说,可能私底下有什么我们也不知道的恩怨。” “应该是了。” 宋声声最后问了一句:“伤人的那个人呢?” 傅城告诉她:“已经判了。” 都不必细说。 故意杀人,还是国家重点培养的人才 ,法律根本不会姑息。 宋声声就是问一问。 有点好奇。 她也没觉得沈知书可怜,也不是人人都是她这样的软柿子,怎么都能逆来顺受。 还是有比他更偏激的人。 只不过宋声声想起来还有点莫名的遗憾,鱼死了网却没破,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 江面上的风吹得她脸有些疼。 宋声声转过身来,又钻进了傅城的怀里。把他当成遮风挡雨的那个人。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命挺好的。 有这么个人一直忍受她的坏脾气,她的反复无常,她身上所有的缺点。 “我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宋声声埋在他怀里小声的说。 傅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另只手牢牢握紧了她,掌心温热滚烫,贴紧的掌心深深烙刻血液里的温度。 他还没说话。 宋声声就忽然抬起头来,抽出了在他掌心里的手,她踮着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贴近了他的唇瓣,亲了下去。 女人唇瓣柔软。 软糯糯的触感,带着淡淡的馨香。 她吻得有些急切,又有点害羞,还不小心磕到了牙齿。 宋声声每次都肯只给他一点点甜头尝。 哪怕这会儿想亲他,也就只肯亲一下,不敢再深入尝试。 傅城还没尝够味儿,哪里能轻易放她走。 一把圈住她的腰,男人低头,肆无忌惮开始掠夺了起来。 宋声声透不过气来了。 她试着往后退缩,却换来了更加变本加厉的索取。 好在他们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 夜色又十分昏沉,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不会被人看见。 不然宋声声都没法做人了。 她快要呼吸不过来,缺了氧一样,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却又动人。 她像被浸泡在潮湿海水里一样,无处挣扎。 宋声声快要晕了之前,总算能够大口大口的呼吸。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有发现,她在这种时候可怜的呜呜咽咽换不来男人的同情,只能激起男人本性里更加可怖的控制欲。 温和可以装出来的。 体贴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唯独在男女这些事上,男人的本性是不会去伪装的。 宋声声就是因为不懂,也没人教过她,才吃了这么多亏。 床下的事情,傅城的确是什么都能听她的。 这会儿,宋声声还有点生气,踢了傅城两脚,忍不住抱怨:“你怎么没轻没重的啊。” 傅城看着她水色潋滟的唇瓣,又红又肿的,好生可怜。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盯着她的嘴巴:“是有点过分了。” 这么说,却不见几分愧疚。 八成是下次依然会这样做的。 这种事,傅城屡教不改。 只有宋声声觉得他可能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他每次认错道歉的态度都很好。 第284章 时光 广州时常下雨。 不过宋声声在的这几天却都是出奇的好天气,艳阳高照。 在广州的第三天,她其实就习惯了这边的气候,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皮肤更好了一点。 特别的水嫩。 不用抹护肤品也不会觉得干。 不过逛过了广州繁华的地界,宋声声对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兴趣了,有点想家。 她本来就是贪图安稳的人,有些恋家,还很宅家。 三四天,就待不住。 在家的傅落池同样也很想念妈妈,他这两个月又长高了不少,在班级里已经是最高的那位男同学。 傅落池放学回家就给妈妈打了电话。 他前两天每天都守在电话旁边,等着妈妈的电话来,其实他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妈妈说,就是…就是…要有些想念妈妈。 宋声声在酒店里接到儿子的电话,就更想家了。 “小池,你明天是不是就放假啦?” 明天是周六。 后天周日。 小学生的假期都很充足。 不过再过两天,傅落池也要上初中了,届时就要面临考高中的问题。 大院里的其他小孩,学习上都很抓紧。 宋声声感觉她是最不上心的那种家长,很少过问孩子的学习,也没被老师叫到学校里去过。 大院子弟都在同一个学校上学,难免会有比较。 像他们很少有去中专上学的,都是考了高中,再考大学。 除非是真的连高中都读不下去了,才会去读中专,等着分配一个好工作。 不过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大部分大院子弟都顺顺利利的上了高中。 按部就班的考大学、差点就去读大专。 “嗯嗯嗯!妈妈,广州好玩吗?” 傅落池也没有很好奇,他在电视里看见过广州还有上海,在他眼中,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也没有兴趣。 宋声声想了想,“还可以的,挺好玩的。” 起码这边的人,都很开明。 大大咧咧的,没有那么斤斤计较,也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不会让人不舒服。 做生意倒是很精明,却不会有让顾客吃亏了的那种精明。 难怪之前想和她谈合作的老板都是广州这边的老板,他们生意做得起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特别计较的人,是做不成生意的。 宋声声接着就给小池说起了广州这边的风土人情,还有一些风俗,到最后就是广州这边的好吃的。 “小池是不是没有吃过肠粉?还挺好吃的,下回妈妈带你来这边玩,也让你尝尝味道。” “好。” “妈妈还给你带了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等我回去了,你就当着我的面拆礼物啦。” 宋声声精心给孩子准备的礼物,当然不希望他不喜欢。 当着面拆的话,就算他不喜欢,应该也不会表现出来。 傅落池期待收到妈妈的礼物,同时也盼着妈妈能够快点回来。 他有些忍不住,小声地问:“妈妈,你什么时候从广州回来?” 宋声声其实也不知道,稀里糊涂跟着傅城到广州来的时候就忘记了问什么时候回去,她倒是可以自己买车票先回首都。 但是想都不用想,傅城肯定不会同意。 所以,什么时候回去,还真的得看傅城怎么安排的。 “妈妈也不知道,得问问你爸爸。” “爸爸有说过吗?” “没有,我等会儿问问,然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 说完,傅落池又小声地提出自己的恳求:“妈妈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很想妈妈。” “很想很想。” 宋声声听到这种话,再硬的心肠都变软了。 “我也想你的。” “小池乖乖在家上学,妈妈很快就回来。” “好。” 宋声声挂了电话就去找傅城了。 傅城的确没有想到她出来玩的耐心也只有三四天,但是他在这边的工作还没有完全处理完,一时半会儿的脱不开身。 宋声声听到之后觉得也没关系。 “我可以自己先回去的。” “不行,我不放心。” 宋声声却也不想继续留在广州了。 心情也不是特别好。 有几次她都冒出了很荒谬又冲动的念头,那就是坐车去港城。 不过现在港城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车程虽然短暂,要的各种文件证明可就繁杂了,一般人根本过不去港城。 不然那时候她想挣脱沈知书的控制,从港城回来,也不会那么难如登天。 宋声声听到不行两个字就挂着脸,她环抱着双手,不想和傅城有肢体接触的样子:“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是多一天都待不住了,你不要惹哭我,我是真的会哭。” 傅城紧皱眉头,还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 他问:“真待不住了?” 宋声声点点头:“我想孩子了,想家了。” 傅城看着她的眼睛,也知道她没有在说假话。 宋声声每次摆出这种可怜兮兮的脸色来,傅城基本上都会缴械投降,“明天再陪你去金店逛逛?” 他试图以物质条件来诱惑她。 可是宋声声这会儿特别的坚定,“不去。买的够多了。” 她抓着他的胳膊:“就没有别的人要回首都吗?你认识的人,朋友呢?我和他们一起回去,难道你还不放心吗?路上都能彼此照应。” 傅城也不全都是放心不下。 他是舍不得。 宋声声现在倒是想起来了还有一个陆沉渊。 “陆沉渊呢?他不回去吗?” “他和我一起。” “那…大哥呢?” 宋声声记得大伯哥是在外交部门工作,和傅城他们还不一样,工作内容也不一样。 傅城没吭声,大哥的确明天就回去了。 这样傅城倒是更放心不下。 宋声声见他不说话,也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她甩开他的手:“那你直接告诉我,还要待多久?我忍忍好了。” 傅城叹了叹气,心想算了。 再熬个五六天,她也熬不下去。 “明天你坐大哥的专机,和他一起回去吧。” “噢。”宋声声时阴时晴的心情就这么好了,她本来就很好满足。 可能是觉得自己变脸太快,她画蛇添足补充了句:“我回去了也会记得要想你的。” 类似的甜言蜜语她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以前傅城会被她调戏的耳朵都红了,现在气定神闲,还能抓着她的手反问道:“怎么想?” 低沉喑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磁性。 很诱人。 宋声声被问的愣住,反应了一秒,支支吾吾:“就、就用心去想。” 她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用这里。” 傅城没有继续为难她。 宋声声也没有躲开他的目光,直勾勾望着他,“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再真诚不过,让人不忍辜负,她接着说:“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傅城抬手抚了抚她的侧脸,“没说不信。” 他笑了声:“再说两句。” 宋声声哦了声:“那我不讲了。” 感觉把傅城糊弄了过去,她接着就想起来了要问:“那你记得要和大伯哥说一声,他应该不会不愿意带上我回去的吧?” 说起来她还有点闲话要讲。 “其实我也不太愿意麻烦大伯哥,我和他有点合不来的,你看出来了吗?这么多年下来,我都觉得他像你爸爸,不是,像一个很严肃的长辈。感觉我说错一句话,他会立刻马上让我滚出去的那种,当然大伯哥说话不会这么粗鲁。” 顶多就是不耐烦的抿紧了嘴巴。 事后再委婉的让她滚蛋。 傅城也没有解释,任她误解。 反而有点泼脏水的意思。 “嗯,大哥从小就比较严肃正经,为人也不叫老派,你不用和他搭话。” “好。” * 隔天大清早。 宋声声就被傅城从被窝里捞了出来,首都还是严寒的冬天,外面冷的要命。 傅城怕她下飞机被冻坏,给她穿得严严实实才送上飞机。 宋声声昏昏欲睡,根本顾不得飞机上还有谁,倒头直接睡到了下飞机。 然后像一个乖巧的学生,听从大伯哥的安排,坐了他的专车回了家。 把她送回了家,傅远才让司机将车开回单位。 他看了眼手表,有点迟了。 时间来不及。 傅远闭上眼睛,默默地想,本来不应该先送她的。 明知是错,偏要如此。 根本无法控制。 宋声声到家还很精神,将她从广州带来的礼物都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 傅落池抱了妈妈好一会儿才愿意去拆礼物。 宋声声给他买的是钢笔,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在学业上一直都有进步。 傅落池很礼貌的同妈妈说了谢谢。 他也很乖的帮妈妈收拾行李。 行李箱深处那个丝绒小盒子,被他放进了抽屉里面。 他不知道是什么。 宋声声也没有再想起来这个会让她难受的项链吊坠。 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又是几年。 时代也以普通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变化。 宋声声的小铺子变成了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室,客源不断,供不应求。 宋裴远毕业之后考进了海城的事业单位,离首都有些距离,像是刻意要留在那边,不怎么愿意再回首都。 而傅落池,也长成了一个受人欢迎的少年。 淡淡的性子。 随了他的父亲。 第285章 还很漫长(完) 傅落池今年十六岁,刚上高中。 他中考的成绩很好,位列前茅,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 这个结果也不让人意外。 傅落池本来就是大院里面成绩最好的孩子,宋声声也经常被大院里其他干部家属追问,怎么样培养孩子对学习的兴趣。 他们的孩子,如果是个女孩儿还好,乖巧听话,也不会惹是生非。 可是男孩子都特别调皮捣蛋,沉不下心来学习,每天就想着舞刀弄枪,没完没了。 学也学,就是不会那么用心。 提心吊胆进了市重点,高中三年如果也像初中的时候这样敷衍,那考大学必然就会成为一个问题。 宋声声每次被问到这种问题,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根本就没怎么管过啊。 每次都是象征性的询问两句,他在学校里学的怎么样了。 傅落池的回答也都很简单:“还好。” 然后就没了。 宋声声也不好说自己不管,显得她好像藏着掖着,她只能敷衍过去:“小池比较听话,不用我怎么操心。” 其他干部家属又是羡慕又有几分微妙的嫉妒。 渐渐的也不问了。 傅落池刚上高中,个子就很高了。 这两年他就像抽条疯长的枝干,纤瘦挺拔,身高早就超过了他的母亲,站在她身边,也能为她遮风挡雨了。 高中开学这天。 宋声声和傅城一起送他去的学校,晴光明媚,天气正好。 校园里来来往往都是青涩的学生,脸上都写满了朝气。 宋声声挽着傅城的胳膊,傅落池跟在父母的身边,一家三口都是高颜值,在这个有些灰扑扑的年代也够吸引人的。 宋声声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高中校园,从她那时候灰溜溜的从高中退了学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入过校园。 这会儿看着有些新鲜也有点羡慕。 她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是和现在的女同学一样,扎着两个小辫,模样乖乖的,抱着书,每天都可喜欢去上学的时候了。 不用干家务,不用忙农活。 也不用被爹妈揪着耳朵骂。 宋声声看着学校里葱葱郁郁的绿色,忍不住发出感叹:“现在学校的条件比以前都好多了。” 她之前去镇上读书,每天走路来回都要两个小时。 小腿都走痛了,回家肚子也快饿死了。 其他住在学校里的同学比她还要可怜,那时候都是十几个人一间屋子。 宋声声这样挑剔的人住进去根本没办法存活。 傅城说:“附中去年新修过教学楼。” 看起来才如此的崭新。 宋声声点点头,随即转过身来看向傅落池:“你在哪个班?” 刚问完这句话,好巧不巧就碰到同住在一个大院的干部家属。 低头不见抬头见,难免要打声招呼。 傅城也知道她不喜欢这种寒暄的场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随后叮嘱儿子:“小池,你带你妈妈去你班上看看,我等会儿过来接你们两个。” 傅落池嗯了声,“好。” 宋声声跟着儿子,一路上还有很多无聊的问题。 比如他现在有没有早恋。 有没有偷偷在心里喜欢的女同学。 不过宋声声是不提倡早恋的。 傅落池认认真真的听着,又认认真真的回答她:“没有。” 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妈妈,学校里不让早恋。” 宋声声当然知道,她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 高一的教室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明亮的窗户,还有崭新的课桌。 同学们在走廊上说说笑笑,已经在和新同学在打招呼了。 傅落池没有过去,宋声声催了两声:“你快去和你的同学打招呼。” 少年摇了摇头:“不用。” 他初中的同学也有不少和他考进了同一所高中,对彼此已经很熟悉,不用再重新打招呼。 宋声声感觉他们脸上的朝气是自己羡慕不来的。 她有些惆怅的想,如果自己也是城里人。 如果自己也有体面工作的父母,不用愁生计的家庭,有这么好的学习条件。 她觉得自己的成绩可能也不会太差。 说不定她也能按部就班的考上大学,毕业之后再分配一个好的工作。 只是她生下来没有那么好的条件,没有能够托举她一把的父母。 所以她只能靠着自己这点小聪明,努力的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宋声声都有些不敢回想,如果自己没有做那些噩梦,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原本的结局。 那她肯定就像个蠢蛋一样。 一步步、慢慢的走向自己原本的结局。 孤零零死在异国他乡。 好吧。 也不算孤零零。 有一个不算丈夫的丈夫,不是那么正常的孩子。 想到另外一个儿子,宋声声的心尖莫名泛着微苦的刺痛,这种感觉陌生又奇怪。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想起过梦里的少年,从来不会像此时此刻这样,心脏仿佛缺了一块的、绵长的刺痛。 宋声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起来会这么的疼。 以前是后怕,是惊慌。 还有那么点说不上来的遗憾。 可是。 可是现在她总有些想哭的冲动。 宋声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强行压制住了眼眶酸涩要落泪的感觉,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口。 睁眼。 她还没开口说话。 傅城就过来接他们了。 往外走的时候正巧有傅落池的同学挤了进来,他拿着父亲的相机,在人群里乱窜,头发都有些乱了。 跑的满头大汗,还很有精气神的样子。 “傅同学!” 男生很热情的对傅落池挥了挥手,生怕他看不见自己。 傅落池听到声音一顿,朝着出声的方向看了过去,男生望见他的目光,于是就变得更加热情了。 跑到他们跟前来,特别的有礼貌。 “叔叔阿姨好!” 宋声声也是头一回看见儿子的同学,感觉还挺新奇。 小男生相当热情和自来熟,“叔叔阿姨,我给你们和傅同学一起拍张照片吧!” 他像是拿到了一个新的玩具,正是最想玩的时候,刚刚就在到处找人拍照。 宋声声是喜欢拍照的,不过她记得傅城和傅落池都不太喜欢,父子俩在这点上也极其的相似。 宋声声正打算拒绝。 傅城却比她先一步开口:“可以,麻烦你了。” 学校教学楼前,他们的身后就是一面大的时钟,金黄色的阳光好像老照片里独有的氛围,深绿色的树叶随着风声缓缓地吹。 轻轻的一声。 照片定格在这个瞬间。 傅城搂着宋声声的肩膀,傅落池站在母亲的身旁,一家三口,十足温馨。 宋声声望着镜头毫不吝啬的笑,笑容比起夏日里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傅城的眉眼,也难得染上几分淡淡的笑意,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 傅落池望着镜头,常年情绪冷淡的少年,在这个瞬间,也能看得出不经意的温柔。 小男生感觉自己拍了张特别好的照片。 他说:“回头洗了照片,我再把照片给傅同学。” 傅落池对他的同学说了声谢谢。 过了几天,照片就洗了出来。 黑白的相片,里面的人像都很清晰。 这张照片里的宋声声笑得特别漂亮,眼睛里仿佛溢着璀璨流光,盈盈的笑眼里写着幸福两个字。 她这些年,过得的确很幸福。 刚结婚那几年,还有些小打小闹,还常常被傅城气哭。 小性子发作了几次之后,她的丈夫开始变得体贴起来,不说对她百依百顺,但是再也不会用冷冰冰的话语,硬邦邦的行动,伤害她了。 她拿着相片,看了很久。 眼神逐渐有些恍惚,好像走了神。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照片里缺了点什么。 可能是一点和煦的阳光,可能是一点温柔的夏风,可能是葱绿斑驳的树影。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一道背影。 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奇怪的想法。 缺了个人吗? 一家三口都在,已经很圆满,看似根本没有什么遗憾了。 傅落池看着妈妈对着相片发呆,还以为她是不喜欢,“妈妈?” 宋声声匆忙回过神来,也没有那么恍惚 ,她抬起头来,问:“相册呢?我把照片收起来。” 傅落池将相册递给妈妈,他沉默着。 总觉得妈妈没有刚才那么开心。 这本相册,宋声声翻过很多次了,每次看都会发一会儿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能呆呆的看很久。 这次依然是如此。 她合上了相册,放了回去。 院外刚好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 傅城这几天回家的都很晚,今天也是难得赶在日落之前回家。 早出晚归,往往他深夜里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他早上出门时,她还在睡觉。 所以宋声声也有两天没见过他了,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她跑了出去,对他扑了个满怀。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不忙吗?” 傅城顺势接住了她,把人抱在怀里,嗓音平稳却能听出来其中的温柔:“不忙。” “想你了,所以就早点回来。” 宋声声听了之后很高兴,笑得小脸红扑扑的,亮晶晶的眼睛水水润润,特别的好看。 她仰着脸,笑容灿烂看着他。 过了会儿,亲了他一口就立马又藏起了脸,似乎有点害羞。 她小声却又柔软的说:“我也想见你的。” 傅城恍惚了一下。 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 仿佛回到了她横冲直撞闯入他世界的那一天。 她一见到他就笑了。 彼时,他偏要故作镇定,板着张面无表情的脸,甚至内心还嫌她聒噪。 这会儿。 傅城也笑了起来,他低头,啄了啄她的唇瓣。 他想,和她的这一辈子,还很漫长。 (正文完) 前世番外(一) 你好吵 前世番外: 半山的别墅,视野开阔,绿植茂盛。 在寸土寸金的港城,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新来的司机小心翼翼跟着管家进了大门,进门之前还经过了严苛的搜身,门外戴着墨镜身材魁梧的保镖,沉沉的气势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管家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态度说不上冷淡,但也不是很热情,只是正常的在吩咐,他说:“你以后就负责接送小少爷上下学,多余的事情不要管。” 司机听得一愣。 什么叫多余的事情? 这个时候他还不是很明白。 接着管家的语气似乎变得冷了几分,告诫他说:“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 “当个瞎子聋子哑巴。” “知道吗?” 新来的司机听见这番话心里难免会觉得奇怪。 从来没有雇主家会说这种奇怪的要求,一般都是要干活勤快,手脚干净。 不过这份工作的薪酬实在是高,哪怕是更离谱的要求,他也能点头同意。 “好的好的,您说的,我都记在心里。” 管家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又多打量了几眼,接着说:“我记得你是从内地跑过来的,切记,在小少爷面前不要说中文国语。” 新司机头如捣蒜,这种要求也算不得什么要求。 说起来他的经历的确是不太光彩的。 从深圳那边偷偷跑出来的。 在港城也只能做点苦力活,学会了开车之后,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他的粤语听起来也没什么口音,压根听不出来是外地来的。 “好的好的,我都知道了,您还有什么别的要吩咐的?” “其他没什么了,太太住的那栋宅院,没有允许不要靠近。” 都不是不要过去了。 而是不要靠近。 仿佛是什么禁地一般。 新司机在来应聘之前,就隐约听说过这家的女主人,很神秘。 也很受丈夫的宠爱。 衣食住行,都是有专门的人伺候。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之后,新司机还是没忍住,小声地问:“为什么不能说中文?先生不也是内地过来的吗?” 管家冷冷瞥了他一眼:“先生不喜欢别人在小少爷面前说中文。” 管家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起来:“不是刚告诉你,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吗?” 司机连忙摆手:“不问了不问了。” 这个问题,管家当然是清楚答案的。 整个家里,除了先生,不会有人和太太说国语。 先生并不允许其他人和她流利沟通。 即便是他们亲生的儿子。 小少爷头脑聪明,学习能力也很强。 说的多了,听得久了,也就会了。 给他找一个中文老师,已经成为了一种奖励。 只有在她听话的时候,才能得到这份奖赏。 这样细想,的确是很可怕的。 只是他们都不会说什么。 除了有些压抑的环境,太太的生活比其他在港城的阔太生活好了太多。 先生在外面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绯闻,没有情人。 先生对太太的忠诚,有目共睹。 “我让人带你去你的住处,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过了,犯了错,谁也保不住你。” 司机对新找的工作很是珍惜。 在港城,像他这样的底层人能够拥有这样一份稳定,高薪,还包食宿的工作,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跟着女佣去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在另外一栋小楼里。 房间不大,也不小。 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下午三点,司机按照地址,去了港城的贵族学校,接主顾家的小少爷。 他忍不住感叹,有钱人家的小孩,从幼儿园起就和普通人截然不同。 等了半个小时,司机看见学校里的老师领着一个模样精致的小男孩,管家上前去,同老师说了两句话,便将小少爷接到了车里。 透过后视镜。 司机看见这个小男孩,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似乎谁都懒得理会。 眉眼冷漠,哪怕刚才在面对老师和其他家长的时候也没有半分怯场,他反而更像居高临下的那一位。 司机也不敢说话。 一直到家,车里都是压抑安静的氛围。 下了车,管家拿着小少爷的书包,男孩终于开了口:“妈妈呢?” 声音很好听。 粤语很流利。 管家想了想,说:“太太在休息。” 沈在看着管家,“我要去找妈妈说话。” 管家迟疑两秒,告诉他说:“少爷,这需要给先生打一个电话。” 沈在拢着眉,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愉快,“父亲不一定会同意的。” 管家没有出声。 男孩压下不开心,“不过上次父亲答应我,考了满分就让我和妈妈说话。” 他这周的考试又拿了满分。 马术课上,老师也说他进步了很多。 管家沉默片刻,“那您可以给先生打个电话。” 男孩抿直唇瓣:“好。” 沈在用家里的电话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打了两个,还是助理接的。 沈在虽然今年只有五岁,但是一点都不怵大人。 助理听到是他的声音,立马将电话转交给了老板。 “父亲,我要和妈妈说说话。” 沈知书刚才在开会,应付完一帮精明算计的老狐狸,确实也有些疲倦。 他漫不经心转动着手里的钢笔,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看起来无比的斯文,他顿了一下:“可以。” 紧接着,他又说:“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已经很多了。 以前只有十分钟。 沈在抱着电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爸。” 只有在得到满足的时候,他才会叫他爸爸。 “你妈妈最近不是很开心,你听话一些,不要惹她不高兴。” “好的,爸爸。” 沈在觉得自己在妈妈面前是全世界最乖巧的小孩,不哭不闹,只想要一点亲昵的贴贴。 在被准许进入妈妈住的那栋房子之前。 沈在练习了好几遍新学的中文。 妈妈不会英文,也听不懂粤语。 可是,可是他的中文也不是很好。 没有老师教他中文。 学校里也不会用中文来沟通。 老师都是外籍,全英教学。 沈在有和父亲提起过,想要一个中文老师,父亲没有答应他。 所以他也只会一点笨拙的词语。 “小少爷,您跟我来。” 门口有严防死守的保镖。 沈在进去之后,院门就又被重新关上了。 这道看起来低矮的院门,禁锢住了最漂亮的金丝雀。 这栋楼的采光极好,几乎都是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窗。 沈在上了楼,敲了门。 礼貌敲了三声,没有回应。 他知道,妈妈永远不会为他打开门。 但是没有关系,他可以自己进去。 “妈妈,在在、可以、进来吗?”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 已经学会了怎么说。 不过时间长了,还是会生疏。 他问完。 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 门板咚的巨响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沈在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房门。 这间房间是有锁的,钥匙在父亲的手里。 哪怕妈妈从里面上了锁,在外面也能打得开。 宋声声靠坐在床上,她穿着睡裙,白腻的皮肤像一块细腻的玉,衣服里面是斑驳的淤痕,她的身上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不用很重的力道,看起来就触目惊心。 这些年,她就像被豢养的金丝雀。 宋声声看着门口的男孩,乌黑的眼瞳似乎动了动,她眨了眨眼睛,随即挪开了视线,根本不愿意多看。 她虚弱又可怜的样子。 昨晚被折腾的并不轻松。 沈在走到妈妈面前,好像看不见妈妈眼中的厌恶。 他下意识又说了英文:“mom。” 宋声声拧起眉头,好像连听见他说话都嫌恶心烦躁。 沈在小心翼翼地、主动的想要去抓住妈妈的手。 她默不作声,将手抽走了。 根本不想和他靠近。 沈在说完这几个字,也有些后悔。 妈妈不喜欢粤语,也不喜欢英文。 不喜欢父亲,也不喜欢他。 “在在、拿了全分。” 他还是不太擅长表达,应该是满分才对。 宋声声不想听,她扭过脸,看向窗外:“好吵。” 沈在乌漆漆的漂亮眼睛亮了一下,妈妈只要肯说话,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宋声声的小脸上满是不高兴,她蹙着眉头,无情的指责他:“你好吵。” 沈在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对不起,妈妈。” 除了对不起,他似乎也没有别的能说的话。 宋声声听见他的声音就会觉得烦躁,尤其是这种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声音。 他有什么好委屈的?他有什么好可怜的? 为什么好像还是她辜负了他一样?为什么她要对自己不想生下来的小孩负责任,为什么要管,为什么要叫她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宋声声的内心好像有个歇斯底里的小人在疯狂的尖叫,拉扯着她的心脏,一遍遍的、一次次的在折磨着她。 一个声音在说,这也是她的孩子,她得爱他,不能迁怒他,不能怨恨他。 另一个声音又在说,可这是违背她意愿才生下来的孩子。 她不能够被绑架,不然就遂了沈知书的愿。 她未必真的有多讨厌这个孩子,她只是、只是真的要受不了沈知书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是像沈知书这样的,根本不尊重她的意愿,像个听不懂人话的疯子。 宋声声真的早就精疲力竭。 她以前还能和沈知书斗智斗勇,后来也看清楚了,她那点把戏在沈知书面前就是透明的,根本、根本就不起作用。 反而成了他无聊时的调剂。 好像瓮中捉鳖一样。 宋声声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尖锐的想法,她觉得自己的精神也不太正常了。 她恍恍惚惚的幻想,如果抽屉里有一把刀就好了。 大家一起死掉算了。 这糟糕的世界。 一滩烂泥一样的人生。 在她幻想着所有人都死掉之后的场景时,她藏在被子下面冷冰冰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男孩的手掌柔软温热,好像很小心翼翼,又似乎没那么害怕。 “妈妈。” 宋声声依然是用侧脸对着他,宁愿看外面也不想看他。 她故意装聋作哑,她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一个“哑巴”一直一直的说话,不会有这么多的耐心。 她现在就要装一个哑巴。 要用冷暴力来制裁她不喜欢的人。 她本来也就这么点折磨人的办法了。 宋声声每天也说不了多少话,照顾她的佣人不会和她多说。 这栋房子里的人,没有经过沈知书的允许,都不会和她多说一个字。 哪怕是他们私底下的交流,都会特意避开她。 她像个幽灵。 能够说话的人,只有沈知书。 偶尔还有那个为虎作伥的管家。 或者是眼前的沈在。 “在在想、抱抱妈妈。”男孩的眉眼出现了类似腼腆的神色,说的话却很大胆:“妈妈、也可以抱在在。” 最简单的词组他还是会说的。 宋声声不吭气。 她现在就是个尸体,不会说话,也不会有反应。 可是沈在像是那种能和哑巴对上话的傻子,他垂下眼皮,有些许遗憾的说:“mom,only half an hour。” 只有半个小时。 父亲这回只给他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总觉得不够。 宋声声听不懂。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现在就好像有个小王八在她耳边念经一样。 宋声声嫌他吵,准备开口骂他的时候,又觉得这样自己是不是上钩了。 她现在好像有电视剧里那种被害妄想症,总觉得这样那样就会上钩。 这也是她在沈知书身上吃了太多苦头,已经变得无比的小心翼翼。 哪怕面前的只是个才刚上幼儿园的孩子,她的防备也很重,根本不敢掉意轻心。 沈在说完,发现妈妈没有和他说话,他心里很失落。 也不懂。 为什么呢? 为什么幼儿园同学的妈妈会每天都到学校里来接他,贴着他的脸亲亲,会叫他宝贝。 为什么他没有? 沈在这么想,却也没有不高兴。 他用自己一双小小的手抓着妈妈的手,自己主动的、轻轻的把脸贴了过去。 前世番外(二)丈夫和儿子(新增两千字) 男孩贴着母亲,伏在她的身上还觉得不够。 过了会儿,他安安静静的,又有点小心翼翼的想要打开妈妈的掌心,试图贴着她的掌心才能满足。 宋声声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她糟糕的情绪平时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发泄,只有沈知书过来的时候她才能正大光明的、仿佛趾高气昂的和他吵架。 极尽言语来攻击他。 好像这样才能得到发泄。 宋声声觉得自己以前不会说那么刻薄恶毒的话,现在也学会了用锋利的语言来攻击人,一点都不温和了。 不过温柔有什么用。 软弱只会让自己被当成傻瓜一样给人骗了。 宋声声才不要继续当傻瓜。 她就要当个见利忘义、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的精明人。 她就是太蠢了。 真的太蠢了。 她总是忍不住回忆起以前在宁城的时候,刚结婚的时候,虽然她心里也有对傅城的诸多不满,可是她那时候还是自由的。 她的不满,只不过是觉得傅城没有那么喜欢她。 所以她作天作地,任性妄为。 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手段,其实也只是为了从细枝末节里去找傅城对她的喜欢。 宋声声想着从前的事情,就容易陷入低落抑郁的情绪,苦涩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会儿。 她忍了半晌,还是没有忍住,她转过脸来,纸白的脸庞看着有些羸弱,下巴也尖尖的,鼻头却红红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红的,还是卧室里的空调温度太高,熏得微微泛红。 她看着他,声音比平时说话大一点,语气也有点凶巴巴的:“你干什么!?” 沈在好想钻进妈妈的怀抱里,可是,不行。 他慢慢抬起脸来,同她极其相似的眼睛里写满了失落和可怜,安静的、倔强的看着她。 也不说话。 乌黑的眼眸,漂亮的像最难得的琉璃珠。 潮潮的,有些湿润,仿佛慢慢在积蓄着眼泪。 有点委屈巴巴看着她。 宋声声不为所动,“你不要、也不许这样贴着我。” 她的语气有点严肃,但正是这样才会听起来很…很没有威慑力。 宋声声虽然说着不准、不许、不要。 但是从头到尾也没有推开他。 她在嘴巴上有几分得理不饶人的刻薄,像个盛气凌人的斗士,要凶巴巴的把人驱逐出境。 可是在行为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沈在垂着眼皮,声音很低:“妈妈。” 他又仿佛喋喋不休的小声重复了遍:“妈妈,在在爱你。” 宋声声顿了一下,胸腔底下这颗平静的心脏仿佛也狠狠地跳动了两下,又滞在半空。 心里怪异。 酸酸的、苦苦的、还有点回甘的涩味。 又甜又苦,叫人心烦。 沈在好想那个会不断重复的复读机,又有着特别、特别好的耐心,一遍遍的小声在她面前说—— 在在很爱你。 宋声声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 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一个“哑巴”能说这么多话,还能这么有耐心的、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情况还能继续往下说。 宋声声默默攥紧了手,等到紊乱的心跳逐渐平息,慢慢恢复正常。 她抿了抿唇,她有些刻薄,怀着一点点幼稚的恶意:“那你去报警。” 她小脸认真严肃,着重强调:“报警去把一个叫沈知书的人给我抓起来。” 让他去坐牢!!! 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提出这种要求,似乎有些不讲道理。 但是她的脑回路现在显然已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了,每天稀里糊涂的过日子,没有疯疯癫癫都算好的了。 在这里也没有人和她说话。 所以其实,宋声声每次也只是嘴上说着他烦,说他吵。 不会真的去制止他,张嘴说话。 宋声声有些恶毒的猜测,沈知书是故意要隔绝了外人和她的交流,这样每次她才会更加期待他们父子俩的到来,不会那么排斥他们。 她是不会被、被这样驯化的。 她永远不会屈服。 宋声声说完这两句话,过去了许久也没有听得别的声音。 她冷笑了声,又有点想犯病了。 其实宋声声一直都有克制自己不要在沈在的面前犯病,不要动不动就对一个小孩子发脾气,不要让他来承担她的怒火。 可是,情绪上涌的时候是根本控制不住的。 “怎么了?你做不到了是不是?” “那你就不要说你爱我。” “不去报警就不要说你爱我,不许你讲,听见了没有?” 她的语气听起来实在不太好,哪怕没什么威慑力和攻击力,但是很凶巴巴的。 沈在听得懂妈妈说的话,只是无法同样的用流利的中文回答她。 他很想解释,有一大堆、一箩筐的话语要表述。 他不敢在妈妈面前多说英文,知道她听见了会不高兴。 他说:“好。” 宋声声听到这个字,直勾勾盯着他多看了好几眼,好是什么意思?好什么好? 难道他真的会去帮她报警,她才不会信。 不会相信这对阴险狡诈的父子。 每次沈知书就是用这种柔顺无害的形象来陷害她,她不会再上这种当。 嘴巴上说一说,谁不会说? 动动嘴皮子,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栋房子,被严格监视着,电话线都不一定能接通。 过了几秒钟,宋声声一字一顿道:“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说起来,她自己也发现了她现在真的很奇怪,疑神疑鬼。 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 儿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了! 而且她也不好。 所以。 他们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声声这样想着,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心情竟然诡异的变好了起来。 难怪他们三个能凑到一起呢。 可以说就是报应。 宋声声每天没什么事情可做,每天不是看看无聊的电视剧,就是望着窗外的风景胡思乱想,或者是下楼,故意的往花房里那些温室花朵疯狂的浇水。 那些花都是沈知书种的。 还有一些是沈在抱过来的,什么节日抱过来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说是送给她的礼物。 她天天浇很多的水,试图把这些花都给浇死掉。 她每天都在孜孜不倦的尝试做一些会让他们痛苦的事情,她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己不好过,他们也都别想好过。 宋声声想着这些就有点困了。 刚准备开口把眼前这个不顺眼的小孩给轰走,打了个哈欠,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心慈手软的没有赶走他。 她什么都没说。 默默的躺下,躺平的像个尸体。 然后又默默的把被子盖过自己的脸,几秒钟后,躺在被子里的她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我要睡觉了。” 男孩安安静静守在床边。 看着还有点固执。 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管家准时准点的来敲了门,敲门声很轻,算是一种提醒。 沈在听到声音就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可以不遵守和父亲的约定,说多久就是多久。 有一次,他故意拖延了时间。 在妈妈睡着的时候钻进了妈妈的被窝里,多待了两个小时。 父亲回来之后才将他从妈妈的被窝里抱出来,只是那次过后,他有一个月不被允许来探望妈妈。 这是父亲对他的惩罚。 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也不能违背约定好的时间。 离开这间卧室之前,沈在望着鼓起来的被窝,小声又乖巧地说:“妈妈,再见。” 顿了顿,他低声道:“see you next time.” 下次可能又得几天之后了。 或者是周末,他不用上学的时候。 沈在也不是每一天都能见到妈妈的。 宋声声其实听见了,只不过在装作听不见而已。 再见? 有什么好再见的? 不是经常见面吗?他都不会觉得腻吗?不会烦吗? 难道她对他很好吗?她明明对他态度很恶劣,比起对沈知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都很凶巴巴的。 后面那句英文,她其实已经能听得懂了。 宋声声听着房门打开又关起来的声音,她的世界又慢慢恢复了死寂。 这个孩子,能带来的也只有短暂的、畸形的陪伴。 * “小少爷,家庭教师已经在等您了。” 他每天放学回来还有额外的课程要去上,并不会很轻松。 男孩绷着小脸,从妈妈这里离开,他的心情就不会很好,总是会更沮丧。 想要的更多。 也变得越来越不知道满足。 “嗯。” 沈在去上了课。 老师已经等了他很久。 中间,他很礼貌的提出来。 “老师,我可以借用您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好的。” 哪怕是名校毕业的老师也不敢多插手雇主的家事,对这位特别的学生也有特别的优待。 沈在没有用家里的电话。 他用老师的手机,打通了港城的报警电话。 他能够用流利的粤语表达完整自己要说的话,“叔叔,我要报警。” “我的妈妈被我的父亲非法囚禁在家里。” “她需要你们的帮助。” “地址是…” 说完了家庭住址,男孩接着冷静地告诉电话另一头的警员:“家里有很多人看管,麻烦你们多派一些人过来。” “妈妈胆子很小,请不要吓到她。” “我的父亲大概会在傍晚七八点左右回家,希望你们尽快出警,谢谢。” 报完警。 沈在很冷静的挂断电话,回到房间,把手机还给了他的家庭教师。 年轻的女教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继续自己的课程。 上完课,原本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只是中途,半山别墅来了不速之客。 警方就找上了门来。 不仅如此,还来了两辆车。 警官拿着证件下车,要求登门调查。 管家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倒是很镇定,仔仔细细看过警官的证件之后。 “阿sir,稍等片刻。” 管家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神,立马就有人去给先生打电话,通风报信。 主家这边,一直在拖延。 警官进了大门,也进了主宅。 他们并未打草惊蛇,也没有直接表明来意,只说有人报警,需要他们配合调查。 “吴嫂,去给阿sir他们倒杯水。” 接着,管家说道:“这其中应该有误会。” 警官挑了下眉,“沈先生和他的太太都不在家吗?” 管家微微一笑,“先生今天去公司了,很快就会回来。” 敏锐的警官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这个管家倒是只字不提沈太太的消息,听起来就更可疑了。 吴嫂去倒了茶水来,还有一些粤式糕点。 警官似乎漫不经心的,“沈先生是大忙人,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劳烦打个电话给沈太太,问她也是一样的。” 管家的笑容有几分僵硬,但是到底也还没有失态,他说:“太太身体不好,先生不让我们多打扰太太。” 说着他就看了眼时间,笑了笑:“先生从公司过来只要半个钟,还有十来分钟就到家了,各位再耐心等一等。” 警官步步紧逼,甚至可以说有几分咄咄逼人,“配合办案时公民的义务,麻烦你先请沈太太露个面,我们有话要问。” “我们接到报案,这里有人涉嫌非法拘禁。” “我劝你们还是配合一下。” 说完,这个一直在交涉的警官就让下属进行了搜查。 管家皱着眉头,正在思考要不要让保镖拦一下的时候。 沈知书的车停在了院子里,男人一身黑色大衣,个高腿长,气质翩翩,温润的眉眼蕴着从容不迫的神色,他走进来,对着几位来势汹汹神色紧绷的警官笑了笑。 “请问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找我太太吗?” 警官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他,这位在港城十分出名的男人,上流社会争抢讨好的对象。 尽管他本人行事非常低调,也几乎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但这也并不妨碍旁人对他的好奇。 更有无数想要巴结的人的趋之若鹜。 “有人报警,沈先生涉嫌非法拘禁您的妻子。” “我太太身体不好,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家里休养。” “抱歉,我们需要见到沈太太本人。” “好吧,我带你们过去。”沈知书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做的事情,他接着说:“不过我太太胆子很小,希望你们等会儿不要板着脸,不然我怕她会吓到。” 警官眼神复杂。 这个家庭,还真是奇怪的关系。 父亲和儿子,倒是很像。 前世番外(三) 救我 报警的是儿子。 还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 不过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却冷静的可怕。 警官跟着他到了后院那栋漂亮的小别墅里,路上没少观察,这一路上的门禁都十分的严格。 保镖比前面的主院,还要多一些。 警官找过来的时候,宋声声还在发脾气。 这很正常,每一天她都要发很多次的脾气,相框摆放的位置不对,她要发作一下。 天气没有那么好,她也要发作一下。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 看不到太阳了,这无疑是在她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所以这会儿她看眼睛不是眼睛,看鼻子不是鼻子,在这里对着佣人无理取闹。 使劲儿折腾其实只是为了想出门。 不想被困在家里。 她刚砸碎了一个花瓶,不知道贵不贵,反正不是她的钱,她也不会心疼。 警官的一只脚刚踏进客厅,就听到楼上砸东西的声音。 沈知书仿佛习以为常,一点儿都不惊讶。 面对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他主动解释道:“我太太比较孩子气,有点任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还笑盈盈的,没有什么不快。 看起来外界传得宠妻,是真的不能更真了。 “不介意我们上楼去看看吧?” “是有些不方便。” 警官只是这么客气一句。 哪怕沈知书说了不方便,他们还是上了楼。 宋声声砸花瓶都砸累了,她每天吃的不多,力气本来也不大,饿着肚子的时候就更没什么力气了。 她砸完了能砸的东西。 气喘吁吁。 小脸泛着不同寻常的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喘的。 佣人们都很冷静的在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他们确实习惯了太太的脾气。 在他们眼中,甚至觉得太太有些可怜。 的确是可怜的。 沈先生哪里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呢。 说疼爱,也的确够疼爱。 可是深夜里,这间卧室传出来的低低啜音,叫人脸红,也叫人心疼。 她们第二天进去收拾,时常能看见太太身上那些显然就是被疼爱过的痕迹。 小腿上都有。 属实是里里外外都折腾的不轻。 有几回,人看起来都懵懵的了。 沈先生的确很爱他的太太,有些时候太爱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们这些旁观者看着都胆战心惊。 警官上了楼。 动静是走廊尽头那间房传过来的。 警官走过去,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 背影的主人慢慢转过身来,浓墨般泼下来的长发,瓷白的皮肤,五官明艳漂亮,尤其是眼睛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宋警官无声吸了口气,拿出自己的警官证,他开门见山道:“请问是沈太太吗?有人报警说你被非法拘禁。” 宋声声看着来人身上的警服。 她愣愣的,手里拿着的花瓶都忘记了要接着砸下去。 她眨了眨眼睛,生怕这是她在脑海里幻想出来的画面。 直到确认了眼前的现实。 宋声声的眼泪簌簌的扑落了下来,她正要上前去抓着警官,让他们赶紧带她逃离这里。 她马上、马上就要摆脱沈知书这个疯子了。 下一秒钟,宋声声就看见了他们身后的沈知书,哪怕有警官在场,他好像也不害怕。 还能用如常的语气和她说话:“声声,外面冷。” 接着男人就吩咐在她身旁的佣人,语气淡淡:“去给太太拿件外套披着。” 前世番外(四)离开和挽留(新增两千五百字) 宋声声的心被高高的抛了起来,又重重的回落。 她整个人像是有了什么后遗症,接连不断的往后退了两步,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在心里喊救命! 救救她!谁来救救她都可以! 宋声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种熟悉的被掌控的感觉,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此刻她也顾不得从心底蔓延的恐惧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警官的衣袖,白皙的小脸褪去了所有的血色,看起来就病恹恹的。 眉眼的病色里又透着几分动人的美艳来。 没有哪个男人能不为这样的姝色动容。 也难怪会被这样严防死守的禁锢在一方天地。 男人骨子里恶劣的占有欲,总是会如此。 宋声声避开了沈知书的眼神,也没有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她好像真的很冷,浑身都在发抖,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救、救救我。” 她不会说粤语。 也不会说英语。 顾不得警官能不能听得懂中文,宋声声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委屈的泪水,簌簌的往下落,梨花带雨,很是漂亮。 她哆哆嗦嗦地说”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她很生涩的吐出仅会的几个单词:“help。” 万幸的是,警官听得懂国语,只是不太会说,说起来也很别扭。 “沈太太,你先冷静。” 宋声声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她现在已经被巨大的狂喜吞没,刚才被沈知书的只言片语吓唬住的恐惧又悄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她本性里的胆大妄为。 她是有点记吃不记打的。 在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点微末的优势,就又开始忍不住翘起尾巴来。 她大声地说:“没错!他囚禁了我!不让我出门!禁锢了我的人身自由!他真的、真的性质太恶劣了。” “求求你们了,把他给我抓起来,让他去坐牢,坐一辈子的牢!” “你们知道吗?他这个人特别的坏,真的,坏到骨子里了。” 也就是她当初眼盲心瞎,才会觉得他还是小时候那个一昧照顾她的邻居哥哥,可以随便被她利用,被她使唤。 宋声声在刚才听见警官说中文的时候,就更有底气了。 她现在有救星了,根本不用害怕沈知书。 她就是这种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就是这么个很容易就趾高气扬起来的人。 她滔滔不休的说起沈知书的坏话,一句接着一句。 周遭的人只听她一个人在说,没有人插嘴。 “他把我骗到港城来,我是被骗的,他还、他还……” 强迫两个字,宋声声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总之,他就是个骗子!是个诱拐的坏人!” 宋声声说的都有点口干舌燥,那边佣人已经拿来了她的外套。 沈知书接过外套,往前走了两步,她下意识往后退。 沈知书继续气定神闲的往前,她脚下像是被钉住不动了,僵硬着的身体,任由沈知书在她身上披好衣服。 “别冻着。” “你身体不好,生病了又要难受好久。” “好了,接着和警官说吧。” 宋声声感觉身上像是有一条冷冰冰的黏糊糊的蛇在爬,不断地往她的身体里面钻。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她听见沈知书轻轻叹息了一声,男人抬起手来,很耐心的给她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怎么哭了?有人陪你说说话,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宋声声的唇瓣动了动,喉咙却像被灌了水泥,封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他难道真的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警官也觉得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奇怪,他及时将两人隔绝开来,这位看起来身体有些虚弱的沈太太神色才好了那么一点。 “沈太太。” 宋声声听到这三个字就像是吃了炮仗。 她真的听腻了。 “不要叫我沈太太!我不是!我没有和他结婚!” 她的声音不高,但是语气却凶巴巴的。 这种凶,没有攻击力。 她没有和他结婚,没有去过民政局,也没有拍过结婚照。 警官皱了眉头,其实刚才沈先生有给他们看过结婚证明,现在沈太太却矢口否认。 别的东西可以作假,结婚证明是无法作假的。 沈知书适时开了口:“抱歉,阿sir,是我昨晚惹得我太太不高兴了。” “她有点小孩子气,说的话,希望你不要当真。” “夫妻矛盾,就不劳烦警方插手了,未免太兴师动众。” 这番话说的平平淡淡,听起来好像似乎也是那么回事。 港城法律严苛,年轻的警官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沈先生,我们得带这位小姐去警司录个口供。” 这位貌美、脆弱的小姐,现在都说不准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子。 她口口声声说没有领证结婚,可能是有一些依据的。 不过,不管两人有没有婚姻关系。 非法拘禁,都是涉嫌犯罪的行为。 沈知书不慌不乱,面对这种境地,依旧是气定神闲,他将目光转向宋声声,看着她,微微的叹息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男人唇角含笑,温文尔雅,他问:“声声,我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这句话,宋声声以前也是听过的。 刚开始她还会四处去躲他,到处把自己藏起来,可是每次都能很轻易的被沈知书找到,他一点都不嫌弃钻进各种角落里,仿佛已经灰扑扑了的她。 每次被他找出来。 他都会装模作样的问这么一句。 然后。 到了晚上,再给她刻骨铭心的教训。 让她下次不敢再躲。 这会儿,宋声声浑身都冒着冷汗,身体不受控制的在发抖。 女警官上前来安抚了几句,接着就搂着人下了楼。 沈知书也没拦着他们,只问:“配合你们做口供可以,什么时候让她回来?我说过了我太太身体不太好,经不起折腾。” 不等警官回答。 宋声声就忍不住先反驳了他,虽然说话还有点磕磕绊绊,但是比刚开始那会儿状态已经好多了:“我没有!我身体没有那么虚弱,我从小就是吃苦耐劳的人,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人。你们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沈知书静静望着她,没有开腔。 只是深黑的目光蕴着几分令人畏惧的高深莫测来。 谁也不清楚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警官把人带出去的时候,正好要经过前院的主宅。 这边的动静,并不算小。 沈在刚才在窗边看见警官的进进出出,他没有再理会老师,他下了楼,还没出门,就被管家拦住了。 大概是不想让他看见这种难堪的场面。 “小少爷,您先回去吧。外面有些吵。” 沈在眼瞳漆黑,直视着管家的双眼,很平静的询问:“是警察来了吗?” 管家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能不能说。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警官那边的人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司机也匆匆跑来,在管家耳边说了句话。 管家就明白了先生的意思。 不用特意拦着不让小少爷看见。 沈在走出去,外面是有些冷的,寒风直吹。 宋声声的身上不仅裹着沈知书的大衣外套,还有女警官给她披上来的衣服,浓黑的长发被风吹得散乱,羸弱的小脸,在光影下瞧着就苍白易碎。 沈在身上穿着的还是今天放学的时候穿得校服。 黑色小西装,黑色小皮鞋。 他看着妈妈,他想,现在妈妈是不是得到想要的了呢? 是不是就不会讨厌他了呢? 下次再见到他,会愿意对他笑了吗? 会多和他说几句话吗? 会不会主动亲一亲他?抱一抱他呢? 他已经很顺从乖巧的按照妈妈说的去做了。 警官看着忽然冒出来的男孩,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今天傍晚打电话报警的男孩。 他想这真是个畸形的家庭。 儿子报警,父亲涉嫌犯罪,母亲又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dad,what happended?” 发生了什么。 明知故问。 沈知书望着他的儿子,乌黑的眼睛里隔了层淡漠的疏离,但也不是半分爱意都没有的。 这个孩子,是属于她和他的。 他内心深处,依然是疼爱的。 只是这个孩子作用实在不大,可以利用的地方又有限。 沈知书上前去,父慈子爱般揉了揉男孩圆圆的脑袋,他用英文回道:“somebody called the police.” 有人报警了。 沈知书当然知道是谁报的警。 除了他这个可怜兮兮的儿子。 天真的儿子,不会有其他人有这个胆子。 只是这个孩子到底还是年纪小,不知道进出这栋宅院的所有人,每一通电话都会被监视。 言行举止,都活在监控里面。 沈知书是不可能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的。 他坐在监控前面,听到儿子沉着冷静的给警察打电话,并未阻止。 家里也几乎是立马就有人通风报信。 小少爷报了警,是不是要拦着点。 沈知书说不用。 拦着他一次,还是会有第二次。 他的儿子,他当然了解。 和他还有声声一样,都是如出一辙的执拗。 不给他一些教训,不让他亲眼看见她是怎么离开他们的,他永远都不会长记性。 他永远都会心软。 殊不知,心软就是会失去的第一步。 柔软的一面,也换不到她的爱,只会让她如愿以偿的逃之夭夭。 沈知书也不觉得自己做的很过分,他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爱,是毫无保留的爱。 爱就是占有。 是极致的占有。 是病态的占有。 是从血到骨的占有。 其他人对她的都是虚情假意。 沈知书越想就越愤怒,她总是那么怕他,总是不相信他,总是记着傅城。 傅城到底哪里好呢?傅城那样的根本就不是爱! 沈知书慢慢平息了下来,身体里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他的表面从始至终都是很平静的样子。 他看着他的儿子,接着用中文告诉他:“你妈妈要离开你了。” “她不会再回来。” 沈在花了点时间理解父亲口中的这两句话,毕竟他的中文实在不太好。 等他渐渐弄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他摇了摇头:“no。” 不会的。 不是这样的。 他帮妈妈做了想做的事情,妈妈只会更喜欢他。 沈知书听到他说的话,无声笑了笑,似乎清楚他会这么说。 “你不相信,就去挽留她。” 这句话,沈知书是用英文说的。 不想让宋声声听懂。 沈在望着父亲,抿着唇,板着小脸,表情看起来就有些倔强。 他还是不信。 他慢吞吞走到妈妈面前,斟酌思考了很久,才想起来用中文要怎么说:“妈妈,会、leave、在在吗?” 离开的中文他并不会说。 宋声声现在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说话,满心满脑都是自己要自由了。 她看到了希望,她紧紧抓着女警的手,生怕他们撇下自己就走了。 沈在半晌没有得到妈妈的回答,小心翼翼牵住了妈妈的手,想要挽留她。 宋声声像被烫到了一样,一把推开了他的手,“你不要抓着我不放。” 她整个人都很惊恐,慢慢冷静下来之后,说话也很直接:“我、我本来就不想留在这里,你不要、怨恨我。” “不要绑架我,我也不是抛弃你,我本来就不想要你。” “你们谁也别想、别想强迫我。” “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了,我去哪儿都会绕道走!” 她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气都顺了很多。 接着,看着眼前这个眼巴巴望着她的、小小的孩子,她说:“你想见我的话,就只能自己去找我。我是一定、一定不会再回来这里的。” “我会离这里糟糕的一切都远远的。” 她就是那种打不死的小强。 跌倒了还能再顽强的爬起来。 就当、就当被沈知书咬了几口好了。 她不会让自己沉浸在过往的悲惨中,她会重新活出一个人样来。 她就是要继续光鲜亮丽! 前世番外(五) 精神状态 宋声声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神色也很坚定。 没有任何的虚假,仿佛她这么说就一定会这么做。 绝对、绝对不会回头。 沈在虽然不太会说中文,也有很多话不能够理解。 但是他的记性很好,妈妈说的每个字都记得,他试图慢慢理解妈妈说的话,委屈的眼泪就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肯定理解错了。 他的中文不好,听错了。 可是妈妈毫不犹豫推开他的动作是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 妈妈看上去是一点、一点都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了。 反而紧紧抓着身边那个陌生的女人不放。 这是为什么呢? 沈在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满足了妈妈的要求,她还是要扔掉自己呢?难道他真的有那么不讨人喜欢吗? 沈在心里酸涩,难受的好像要死掉了。 他也说不出来话,眼泪就一直往下掉,没一会儿,小脸就湿透了。 男孩长得实在精致,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乌溜溜的黑漆漆的大眼睛,蓄满了眼泪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他哭起来也没有声音。 就默默睁着眼睛,眼泪默默从眼眶里落。 宋声声看见他脸上的眼泪,心脏好像又被烫到了一样,只不过她很快就忽略掉了这种感受,默默的挪开了眼睛,不去和他对视。 禁止自己的心软。 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凭什么要心疼他呢? 她心疼自己都来不及了。 宋声声抓着女警的手,说话有点哆嗦:“我们快走吧。” 怕晚点就走不成了。 怕生了一些变故。 沈在听懂了,他又伸出手来,试着抓住妈妈。 又一次,被无情的推开了。 宋声声头也没回,跟着女警察上了车。 在车里面,她好像才终于缓过来,仿佛结束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女警察很年轻,但是不太会说中文,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她,只能一遍遍用粤语告诉她说已经没事了。 警察会保护好每个在港公民的安全。 这边。 沈知书也需要去警司配合调查。 他没急着接受传讯,也没有说要请自己的律师过来。 他只是静静看着他的儿子,漫不经心的告诉他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沈知书蹲下来,接着慢慢抹掉男孩脸颊上的眼泪,继而用很淡很淡的声音告诉他说:“她不会再回来了。” “你希望这样吗?” 这是沈知书教他的第一课。 如果不给他上这一课,他就不会长记性。 沈在好像懂了父亲说的,他只是看着妈妈刚才离开的方向,他不想要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后悔了。 妈妈不会爱他,只会离开他。 年幼的沈在似懂非懂,但是对于这个念头,他往后只会越来越清晰。 沈知书没有再和他多说,而是上了车,紧接着就去了警司。 对于两人的口供,警官都是分开录的。 相比较于沈知书的气定神闲来说,宋声声的表现就激动了很多,反反复复说着自己是怎么被沈知书骗到了港城来。 又说后面是怎么稀里糊涂被他关了起来。 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她觉得自己还是善良,不忍心称这个孩子是孽种。 宋声声说的口干舌燥,好心的警察给她提供了一杯热水。 另一边,沈知书倒是很和气,没有半点被叫到警司来的恼怒,他说:“我和我的妻子是青梅竹马。” “我们俩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是邻居。” “后来她在家里那边出了点事情,不适合在那边继续生活,所以我带她到了港城来。” 沈知书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框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斯文,如他的名字一般,知书明理。 沈知书说起这些的时候仿佛还是很怀念的语气。 对过往的时候,还有无尽的怀念。 那个有点蠢笨、有点势利、永远都精明不到点子上的小姑娘。 沈知书接着说:“只是我没想到,我们到了港城之后,她的精神状态依然不是很好,过往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对她的创伤太大了。” “所以她的精神也是时好时坏的。” “不过我很爱我的妻子,我可以永远包容她的这些任性。” 审讯的警官听他说完这些,皱起了眉头。 听起来还真是个圆满的故事。 同事递过来的资料,上面也能作证,这位在港城已经举足轻重的大佬,的确是难得专情的那位。 从未有过任何的绯闻。 仅有的一些八卦,还是被媒体拍到他和妻子出门的照片。 手牵着手,时时刻刻,从未松开过。 似乎的确恩爱。 恩爱的已经过了头。 “她说你囚禁了她。” “警官,我的太太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她不会英文,也不会粤语。” “走丢了的话会很麻烦,我会十分担心。” 警官听着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也没有完全相信:“门口的保镖,又是怎么回事?” 沈知书微笑:“保护我和我家人的安全,这不犯法吧?阿sir。” 警官无话可说。 “宋小姐咬定了你是非法拘禁。” “我理解。” 警官这边也很头疼。 不过他们是不可能让沈知书把人带回去的。 实质性的证据没有,受害者的证言也足够了。 “你知道报警人是谁吗?” “当然。” 沈知书说:“在在很听他母亲的话。” 警官沉默了下来。 沈知书这边该问的都问完了,在律师到来之前就结束了对他的问询。 警司的阿sir们对这桩豪门婚姻也有一些好奇。 私下没少议论。 “这位沈先生听说和各个议员的关系都很好。” “是的,年轻的富豪,和权贵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他还不像其他港城的豪门那样,家里一个,外面还有好几个,难得洁身自好的有钱人了。” “我看了,沈先生那边提供了结婚证明。就是不知道沈太太为什么极力否认这段婚姻关系了。” 毕竟沈先生年轻有为,身材好,长相帅气,又很专一。 实在没有否认的理由啊。 况且,她撒了谎,其他的证言就不一定能算数了。 “我想起来了。” “我记得前几年有八卦记者拍到过沈先生带沈太太去医院,那时候她好像刚怀孕,大着肚子,保镖里三层外三层给守着,还说阵仗大过议员太太了。” “不过我当时看到那么多的保镖,反而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婚姻如人饮水。 冷暖自知。 谁知道看似光鲜亮丽的婚姻底下会有多少龉龋呢。 前世番外(六)不会讨厌 沈知书似乎也不着急。 没有急切的要求警方现在立刻马上让他将他的妻子带回去。 后续的事情,暂且先交给了律师去沟通。 只是他在离开警司的时候,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能先见一面我的妻子吗?” 这个要求,理所当然的没有被满足。 在他是否对妻子进行了非法拘禁这个行为,没有确定之前。 警官都不会允许他再见他的妻子。 “抱歉,还不行。” “而且沈先生,你现在是保释。” “我知道。” 沈知书也没有强求,更没有打电话给熟悉的官员来摆平这件事,他像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帝王,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拿起椅背上的大衣,紧接着就说:“麻烦你们替我好好照顾我的妻子,我说过了,她身体不好,容易生病。” “辛苦你们这两天多照看了。” “还有,她对很多食物过敏。”他递过去自己的名片,说:“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稍后我会把清单发给你们,多谢。” 警司里的警官不是没见过世面。 尤其是在港城,有太多道貌岸然的男人。 表面装作很宠爱妻子,但是背地里什么都做得出来。 往往杀妻案件里,头号的嫌疑人就是她们的丈夫。 但是眼前这位沈先生,好像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我们会注意的。” “那我先走了。”临走前,沈知书还同警官说:“劳烦帮我给我的妻子带一句话,告诉她,我很快就会来接她。” 警官没有答应。 不知道他是从何而来的底气,笃定自己一定能清白脱身,还能顺利把人带走。 宋声声这边已经感觉自己得救了。 断断续续说完这几年的遭遇,然后就追着问:“什么时候给我买票?我要回家的,我不会继续留在港城这个地方。”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希望你们能把我送回去,好吗?” 说完,她又礼貌的说:“谢谢了。” 她已经开始思考自己回家之后能靠什么为生,宁城比起港城来说,就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城市。 谋生的手段有限。 她的学历不高,工作经验更是不多。 吃苦耐劳的体力活,她肯定是干不长久的,她知道自己是个吃不了很多苦的人。 一开始没办法,还能坚持。 但凡日子好过了一点点,她就琢磨着去过好日子了。 宋声声太了解自己了。 没有钱的话,日子会过得很难。 举步维艰,还会被人笑话。 想到小水村那些嘀嘀咕咕的长舌妇,宋声声也觉得可怕,她可不能灰溜溜的跑回去,给她们看笑话。 而且当时她是主动跟着沈知书离开小水村的。 爹妈如果知道她过得这么惨,肯定要说一些难听的话来嘲讽她。 宋声声已经开始考虑起以后,她抿了抿唇,大胆的和警官提出自己的要求,“他这样对我,是不是涉嫌虐待了?我是不是能让他赔偿我…” 说着她就有点卡壳。 顿了顿,她接着说:“赔偿我那个叫什么来着,精神损失费?” “你们可以让他多赔我一点钱吗?” 她咬着下唇,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这样我愿意让他少坐几年牢。” 按理说,这种恶劣的行径,是该被枪毙的。 但是如果沈知书赔偿她很多钱的话,他只需要把牢底坐穿就好了。 宋声声想要很多钱,这些钱本来就是她应得的。 女警官听到她说的这些话,脸上的神情也很复杂。 她隐约觉得这位沈太太的精神状况似乎不是很好,说的话不让人讨厌,但是听起来就没有那么聪明。 只是她长得实在漂亮。 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也令人无法忽略。 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就容易陷进去。 觉得她天真清白的像一汪干干净净的泉水。 宋声声这边还在思考要问沈知书要多少钱,那边沈知书已经到了家。 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 沈在等了很久,马上要到零点,第二天他还有课要上,也没有去睡觉。 沈知书看见了他,目光前所未有的冷淡。 不过,他还是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脸。 “我说过了,你妈妈今天不会回来。” “父亲,明天呢?” 沈知书面无表情:“也不会。” 沈在继续问:“后天呢?” 沈知书看着他,没有回答他,而是说:“你的自作主张,只会失去她。” 沈在仰起脸,望着母亲,同样认真的回答他的父亲:“在在以为这样妈妈就会爱我。” 沈知书蹲下来,把他抱了起来。 他望着儿子同她相似的眉眼,总是容易心软几分:“爱不是乞讨来的。” 是要强行占有得到的。 不去争不去抢,就什么都没有。 沈知书抱着他,往回走,接着问他:“以后还会这样做吗?” 沈在趴在父亲的肩头,过了会儿,摇了摇头:“不会了,父亲。” 在在要妈妈。 如果得到爱,就会失去妈妈。 那他情愿不要爱了。 只要每天能看见妈妈,他就很开心了。 如果能再多说几句话,他就会更满足。 沈知书嗯了声,他说:“后天,妈妈就会回来了。” 沈在有些等不住,但是他忍住了没有说,他只是小声的请求自己的父亲:“我想要学中文。” 男孩小脸精致,眉眼透着认真:“我想多和妈妈说说话。” 有在在陪着妈妈。 有在在和妈妈说话。 妈妈就不会那么讨厌他和父亲了。 也就不会想着离开他们了。 前世番外(七)监护人 在没有得到父亲的准许之前。 沈在又小声确认了一遍:“可以吗?父亲。” 他想要一个中文老师。 专门的中文老师。 沈知书垂眸,望着同自己相像的孩子,他摸了摸他的脸,说:“可以。” 沈在搂住了父亲的脖子,安静待在父亲的怀里,过了会儿,小声的说了句:“谢谢父亲。” 沈知书也不是一点都不爱这个孩子的。 他想,一家三口,比较符合世俗伦理对幸福家庭的定义。 这样,他们这个家庭看起来才会比较完美。 有恩爱的夫妻,有懂事听话的孩子。 沈在从这天,就懂得了一个道理。 不可以做任何会让妈妈离开的事情。 * 隔天。 沈知书就请来了疗养院的医生。 还有宋声声过往的病历本。 他并没有对警官撒谎,他能这么平静也是早有准备。 沈知书的谨慎,就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将她整个人都织罗在内。 有精神疾病方面的病人,是需要监护人的。 而他就是她的监护人。 这是法律赋予他的权利。 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将他剥夺走。 “先生,沈太的病历本都已经在这里,还有医院出示的精神鉴定证明,被害妄想症鉴定证明,以及抑郁症病史。” “这些都足够证明她现在是无行为能力的人,需要监护人。” “您作为沈太的监护人,对沈太进行必要的看护,是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 律师所说的这些话。 沈知书心里早就有了个数,每个月都会有专门的医生上门给她做检查。 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 沈知书像那个放风筝的人,他不会真的把她逼到绝境去,总是会故意给她留一点希望,让她看到那点可能。 就像那颗吊在眼前但是又仿佛永远都吃不到的苹果。 沈知书淡淡嗯了手,修长漂亮的手指压在文件上。 他似乎等不到后天。 明天就想把人接回来了。 从把她带到港城来之后,他们就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沈知书又想到港城的警司环境也不是那么好,即便他们重新给她安排了住处,预算有限,也不会是多好的地方。 他的声声,就该住在最好的地方。 用最好的东西。 沈知书无奈的摇了摇头,提前离开了公司,通知了秘书:“这两天我都不过来了,有事你联系刘助,让他去处理。” 秘书有些不解。 沈知书笑了笑,心情似乎很好:“我要在家陪太太。” 秘书立马就懂了,沈先生是出了名的妻奴。 天大地大,沈太的事情最大。 沈知书从公司直接去了警司。 警官对这位大佬已经很无奈了。 才两天的时间,他都不知道来了警司几回。 只是这次他带了律师过来,并且还是律师团。 极其兴师动众,一点都没打算客气和低调。 律师上前将准备好的证明交了过去,“沈先生是沈太的监护人,希望你们能尽快让我们把沈太接回去。” 一个精神有疾病的患者。 等同于丧失了一定的权利。 没有比这个更好用的手段了。 不仅是行使了丈夫对妻子的权利,还有监护人对精神病患的权利。 警司的警官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 偏偏沈知书的律师提交的证明合法合规,沈知书是宋声声在港城合法的监护人。 她所说的证言也不能被当成证言。 正义凛然的警官却不太想这么轻易就让他把人带走,“这些证明之前你们怎么没有拿出来?” 律师圆滑地说:“之前是顾忌到沈太的隐私 ,沈先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警官明知道律师说的是假话,但是也毫无办法。 他们也得按照规定去执行。 沈知书很快就顺利办好了手续。 宋声声还不知道这边是什么情况,女警官过来找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给她买好了机票。 她在酒店里睡得倒是很香。 还有电视和报纸可以看。 她甚至在电视上、看见了傅城的消息。 他一身戎装,出现在电视新闻里面,虽然只有一闪而过的镜头。 但是宋声声还是看清楚了他的样子,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在电视里的原因。 貌似清瘦了一点。 人也比以前严肃了很多。 没什么表情。 是不开心吗? 宋声声不知道傅城有什么可不开心的,父兄都官复原职,他的职位也越来越高,同在宁城的时候,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宋声声眼巴巴看着电视,看了好久。 后面就没有看见傅城了。 也没有看见半点和傅落池有关的消息。 她有点想哭。 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哭。 她和傅城离婚,是自己选择的。 可是,傅城那时候也没有怎么挽留,就去打报告了。 宋声声也委屈啊。 她越想就越想哭。 女警官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红通通的眼睛,女警官忽然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沈太太,你跟我过来吧。” 宋声声傻兮兮就跟着她回了警司。 再次看到沈知书,她好像没有先前那么怕。 还有勇气瞪他了。 警司里的高级长官亲自过来给沈知书办了手续,并说:“既然沈太太的精神状态不好,沈先生以后还是得多留意。不过你放心,港城治安优良,警力优越,会保证每一个公民的安全。” 宋声声没有听懂他们说的粤语。 但是看得见桌子上的精神鉴定。 沈知书过来,自然而然搂住她的肩膀,“这两天给各位添麻烦了,叫了茶点,请各位务必不要客气。” 宋声声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想甩开沈知书的手,但是男女力气悬殊太大,根本挣不开。 她气得脸都红了,极力争辩:“我没有精神病!” “我很正常。” “我没有病!我是正常的!” 越这样说。 越是无力。 即便她是正常的,只要有医院正式出示的证明,她也是有病的。 何况,她现在本来就有病。 前世番外(八)为什么(新增两千字) 尽管宋声声竭力解释自己根本没有病,她不是精神病患者,也没有什么抑郁症。 她觉得自己是正常人啊! 只是、只是以前确实有过一段时间,比较焦躁易怒,看什么都不顺眼,但这也不能说她就是精神病吧? 刚生完孩子那两年也确实很容易就生气。 动不动就发脾气。 但是身处那样的境地,没有一个人会不生气的。 宋声声也根本不觉得自己有被害妄想症,她就是固执的认为在那栋别墅里,每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人都有很大的概率会想要害她。 每个人都是沈知书的帮凶,是助纣为虐的走狗。 那她这怎么是被害妄想症呢?她想的明明就都是真的!!! 宋声声深吸了口气,死活不肯跟沈知书走。 可是她现在还是孤立无援的。 没有人能帮她。 宋声声气得快要哭了,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本来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她马上就能解脱了的! 她没有歇斯底里,她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生怕真的被人当成了疯子。 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罪证”。 宋声声断断续续的往下说:“我真的没有病,拜托拜托你们,不要见死不救好吗?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再请医生过来做鉴定的。” 宋声声顾不得腰间的桎梏,她想要挣脱犹如被藤蔓捆绑住的身体。 她想牢牢抓住最后一点机会。 她说:“你们知道的,他神通广大,只手遮天,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这些证明都是他伪造的,他在陷害我!我真的、真的和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 警官看着她,也很无能为力。 沈知书搂着她的腰,把人抱在怀里,他说:“我先把人带回去了,身为她的监护人,我会好好看管她的。” 宋声声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了最可怕的事情。 但是此时此刻,她听到的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怎么会有人这么的、这么的理所当然。 甚至早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些精神鉴定,肯定是沈知书早就准备好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合法合规的监护人身份,更是他蓄谋已久。 宋声声眼前黑了黑,一次又一次的看见希望,又一次次的被彻底打碎期待。 她还不死心,她不能离开警司。 不然下次离开那栋令她窒息的宅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说话,眼前一黑,就晕死了过去。 情绪过于激动,加上身体又不太好,受了刺激就晕了。 沈知书及时接住了她的身体,将人打横抱起,留下他的律师办理剩余的手续,接着就抱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警司。 车里面。 宋声声看起来和睡着了也别无二致。 她这样看起来反而更加乖巧,不会用厌恶的、警惕的眼神瞪着他,不会动不动就往后逃,不会在他怀里都浑身发抖。 更不会绞尽脑汁的要逃开他。 此时此刻,她的脑袋轻轻靠着他的肩膀,簌簌落下的睫毛像一把精致的小扇子,在眼底落下一小片鸦色的阴影。 鼻梁微挺。 鼻头红润。 唇瓣也红红的。 白里透红的气色,看着倒是叫人放心。 沈知书抬手,粗粝的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她的皮肤很娇嫩,润白细腻,轻轻的揉两下就红了。 不过沈知书最喜欢的还是揉弄她的耳朵,她很怕痒,每次亲她的耳朵时,她总是往后蜷缩,想躲又无处可躲。 可爱的紧。 沈知书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浅尝即止。 接着就很安静的搂着人,闭眼假寐。 到了半山别墅,宋声声还是没有醒过来,可能是潜意识里就不想醒来,宁愿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下去。 沈知书把人从车里公主抱下来。 早早放学的沈在一直守在门口等,等着父亲履行诺言,把妈妈接回家。 沈在看见在父亲怀里睡着的妈妈,忍不住往前了几步,轻轻的叫了声妈妈,似乎还想贴近了看看。 好像亲眼看见的更清楚。 才能放下心来。 沈知书低头看了眼在脚边的男孩,他说:“妈妈睡着了,不要吵闹。” 沈在点点头:“好的,父亲。” 宋声声也没有晕很久。 好像只是睡了一个短暂的觉。 梦醒了就要面对现实。 宋声声醒来的时候,看着卧室里熟悉的布局,久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默默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甲都掐得苍白,她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身体又开始没出息的发颤。 “声声。” 宋声声听到沈知书的声音,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的语气听起来越平稳、越镇定,对她来说就越可怕。 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应该很生气才对,他若是能大发一通脾气反而还好,可是沈知书表现得好像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越是如此,越是难以捉摸。 宋声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她缓慢的转过脸,望着沈知书,她不给自己怯场的机会,直视着他的目光。 沈知书给她倒了杯热牛奶来,随手放在床头,也没有强迫她一定要喝。 他坐在床边,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的手,“好冰。” 宋声声不想和他说话,也有点不敢再用冷暴力这种手段。 因为冷暴力对沈知书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换取的是他更加变本加厉的做法。 他可以有无尽的耐心来强迫她开口。 宋声声还没开腔。 接着就听见沈知书笑了下,“声声昨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宋声声想大声的尖叫,脑子里已经冒出一个声音,让他去死让他滚。 可是胆小怯懦的一面,又让她不敢真的把这样的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宋声声望着他,吐字道:“你这个变态。” 沈知书握着她冰冰凉凉的手,他的掌心倒是很温暖,似乎是想要将她给焐热了,听了她说的话,他似乎也没有生气。 反而握得更紧了。 他长得实在是人模狗样,五官精致,皮肤白净,笑起来也如沐春风,一点攻击力和压迫感都没有。 可能就算是神仙来了,也看不穿他的本性。 他说:“嗯,我是。” 沈知书望着她气得红红的脸,望着他的这双眼睛深处还有几分怯怯的神色,他盯着她的眼睛,笑了声。 这种怯怯的目光也能满足了他内心阴暗的念头。 哪怕是对他的恐惧,也是因为他产生的。 沈知书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很收敛了。 她并没有那么不自由是吗?外面的坏人那么多,而她也确实不是多么专情的人。 他若是不将她看管的严格一些。 宋声声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别人走的,她是一个没有糖吃,就会踹开对方的人。 沈知书不会被她踹开第二次。 他说过了,他会好好管教她。 会让她学会什么是专一。 而且。 他也只是太爱她了。 希望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得见自己,希望她的生活里也只有自己。 “我们声声真的很招人喜欢,几句话就让在在给你打了报警电话。” 宋声声听到这话之后很不高兴,她明知道自己应该在沈知书的面前表现的乖巧无害一点,让他放下防备,然后自己再趁机逃离。 可是她的脾气就是做不成忍气吞声的事情。 尤其是长久的忍耐。 更是不可能的。 她没憋住,绝不让他舒服:“没错,你这次侥幸能拦得住我,下次、下下次还会有别人帮我!” 沈知书摸了摸她的脸:“声声,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宋声声厌恶的挪开眼睛:“不是讨厌,是憎恨。” 沈知书好像在哄一个孩子:“可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声声,那时候是你求我带你离开小水村的。” 提起这件事,宋声声的情绪好像又变得激动起来。 她的声音也高了几分,不像刚才那么死气沉沉的,她说:“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 她不想嫁给那个老男人。 不想被困在那样的深山老林里,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生孩子。 沈知书说:“好的吧,我理解。” 他接着冠冕堂皇道:“所以也请你理解我,好吗?” 宋声声觉得和他说话都是在对牛弹琴,很费劲,她别开脸,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沈知书今天心情大概很好,没有和她计较她这点小脾气,换成从前,他不会这么轻易就任由她保持沉默。 沈知书只是看着她,心情都很愉悦。 会想要抱抱她,亲一亲她。 如果不是不喜欢她被其他人窥探的目光,他甚至每天去公司都想要将她一起带过去。 其实也不是没有带过的。 只是,次数很少。 每次都是在她精神不济的时候,沈知书就会让她去透透气。 当然这种透气也是有限度的。 出行时的保镖,里三层外三层,铜墙铁壁一样。 沈知书望着她水润樱红的唇瓣,低头亲了亲。 沈知书是个重欲的男人,以前确实清心寡欲,可是在她身上,总是永远都不会满足似的。 宋声声躲开了他的吻。 看似温润的男人一言不发掐住了她的下巴,指骨分明,有几分强势的让她回过头来面对自己。 沈知书看了她片刻,然后问她:“声声还是想着你的前夫吗?” 宋声声抿紧了唇,不吭气。 沈知书若无其事的说下去:“听说他过几天也会到港城来,不过似乎是为了公务。” 他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琐事。 宋声声垂着眼皮,遮挡住了眼中的神色,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沈知书抓着她的手指头,漫不经心的玩弄着,似乎是玩够了,最后淡淡的问上一句:“声声想见他吗?” 宋声声上次见到傅城。 还是她怀孕的时候。 那时候她已经怀上了沈知书的孩子,仿佛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恍恍惚惚的,等到肚子圆滚滚,已经七八个月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怀孕了。 怀了一个孽种。 她自己也记得,怀着孩子的时候,她不正常。 傅城出现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已经鼓起来的肚子,脸色煞白。 那样苍白的面色,也刺激到了她。 她想把自己藏起来,埋起来,躲到哪里去都可以。 她听见傅城用压抑的声音,颤抖的声线,问她要不要和他走。 宋声声那天只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她带着怨恨,带着埋怨。 为什么在宁城的时候他要抛弃她。 为什么她被骗到深山里的时候,他没有来救她。 为什么她被沈知书强迫的时候,他也没有出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总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就有那么多的不原谅。 “声声,还想见他吗?” 宋声声在恍惚中走了神,沈知书又把她拉回了现实。 宋声声很警惕的看着沈知书,对他的话也充满了防备,她有点不敢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怕这又是沈知书的一个陷阱。 他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每次问她想不想。 想不想离开。 想不想回宁城。 想不想见傅落池。 她一开始小心翼翼的,说不想。 沈知书就又装得好像很大度一样,说没有关系的,她可以说实话。 可当她真的要说实话的时候,他就又会阴暗的来惩罚她。 渐渐的,宋声声就不敢说实话了。 “想吗?” “不、不想。” 沈知书听到她的回答,淡淡的眉眼舒展了起来,他低头又亲了亲她:“声声好乖。” 沈知书抱着她单薄清瘦的身体,在他怀中,身体还有些颤抖。 他像是察觉不到她的恐惧,接着说:“声声这么乖,过两天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沈知书此时此刻又仿佛变成最体贴的丈夫,大度的让自己深爱的妻子去见她的前夫。 宋声声不敢当真,但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傅城… 傅城会救她的吧。 沈知书将她眼中的期盼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动声色,接着说:“听说他现在身边也有了走得很近的女人,可能过不了多久,他也要结婚了。” “这个人我和你都认识,是你的表妹,声声还记得她吗?” “我记得是长得还不错的。” 宋声声好像一下又从天堂跌落了深渊。 前世番外(九)声声 宋声声心里针尖刺过一样,待她反应过来之后觉得好疼好疼。 她恍惚了一下,想一想好像也是。 她和傅城已经离婚好几年了啊。 离婚的第二年就和沈知书到了港城,还怀了孩子。 五六年过去,她在外人看起来好像是有了新的婚姻,新的美满的家庭,疼爱她的丈夫,听话懂事的儿子。 那傅城的确也是快要有新的家庭了。 没有谁会为谁停留一辈子。 何况。 傅城本来就没有多爱她。 宋声声只是有点懊悔,自己那时候还挺蠢的,她明明记得赵小宁没少在她耳边说傅城的坏话。 好像这个男人哪哪儿都是缺点。 哪哪儿都不是一个能过日子、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男人。 宋声声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她好难过。 难过的想要死掉了。 她知道沈知书在她面前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提醒她要懂得礼义廉耻,不能、不能再去勾搭已经有了新家室的前夫。 宋声声有些怨恨的看着沈知书,明媚漂亮的眼睛,漆黑的眼珠,只是眼眶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 一颗颗掉下来。 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知书沉默着,几秒钟之后,他不紧不慢替她擦了擦眼泪,他也没有再假模假样的对她笑,而是语气淡淡的问:“哭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告诉她说:“这不是喜事吗?” 宋声声一把用力,狠狠挥开了他的手。 她的确是很用劲儿了。 将他的手背都给打红了。 沈知书没有动怒,反而笑了:“声声不是说不想他吗?原来是在骗我啊。” 宋声声本身就不是多能忍耐的人,恐惧能让她隐忍一段时间,但是这点时间还真的没有多长。 她有几分原形毕露似的。 她说:“我就是骗你的。我说什么都是假话,我没有一天不想傅城,我喜欢他,就是没有喜欢过你!” 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 她的声音还高了不少。 沈知书嗯了声,“我知道。” 他仿佛不痛不痒,只是声音有些低沉:“没关系的。” 他捉住她的手,抓得很紧,他说:“我喜欢声声就可以了。” 宋声声有点泄气,说实话这么久以来,她好像没有一次真正的伤害到过沈知书,他像个刀枪不入的假人。 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 都不会刺伤他。 哦。 她想起来了。 也不是没有过的。 宋声声记得自己有一次,看见过沈知书的眼眶似乎潮湿了。 在她说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他的时候,在她从二楼跳下去想要逃跑却扭伤了腿的时候。 沈知书搂抱着她,声音有几分闷:“不过声声说话总是这么伤人。” 宋声声受不了他,却也没有推开他的能力。 * 傍晚。 佣人在犹豫要不要敲响女主人的房门。 下午门里面的动静时有时无,低低的、弱弱的、啜泣的、可怜的声音,隔着门板偶尔传了出来。 她们有些习惯了。 这栋豪宅,是这位女主人的金丝笼。 正当她们还在犹豫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她们心中一紧,发自内心的开始紧张害怕。 “先生。” 沈知书冷睨了她们一眼:“你们这两天休息,不用往这边来了。” “是。” 两人反而松了口气。 这栋别墅,实在太过窒息。 即便做工的人拿着高薪酬,也觉得有些受不了。 尤其是来来去去了好些人,司机都被辞退了好些个。 男主人对女主人的占有欲实在可怕。 有几位司机只是因为多看了两眼女主人,就被辞退了。 多嘴多舌的更是,无缘无故就消失了。 新来的女佣不清楚,但是在这里做了五年工的保姆,是很清楚的。 这些无缘无故消失的人,怕是没有什么好去处。 说起来这也和女主人逃不开关系。 前两年,她的病似乎好了点,精神也比刚生完孩子那段时间好了不少。 正是因为精神了,似乎人也正常了。 甚至会对沈先生笑,会主动的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份主动很快就换来了一点点的自由。 在经过同意之后,她能够随意出入这栋宅院,只是还需要带着司机和保镖。 但这样,也已经是很难得的尺度。 只是太太胆子太大,装乖巧装了没有多久,私底下偷偷摸摸勾结了色欲滔天的保镖。 故意碰碰对方的手。 不小心撞到对方的肩膀。 用欲言又止的眼神、含羞带怯的目光悄悄的看对方几眼。 欲语还休,泫然欲泣。 实在是惹人怜爱。 保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也没个女人,几次下来就被勾的心情飘飘然。 东窗事发之前,太太甚至和保镖牵了手。 不过好在也只是碰了碰手。 她用那双红红的眼睛可怜兮兮看着保镖,“你能放我走吗?” 就这么一句话。 无比柔弱的语气。 那个保镖脑子一热,还真就把人给放走了。 只是太太走不远,人还没逃到关口。 就被带了回来。 那个保镖后来就消失了。 而太太也整整三个月没有出门。 那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她们不是很清楚,但也能猜得到。 从女人身上的斑斑痕迹,从她那红得不正常的脸庞,都能猜到一二。 只是,太太实在是太执着,哪怕受过惩罚,吃到了教训,依然不死心。 故技重施了几次,到后来才歇了这份心思。 * 沈知书将女佣打发走,下楼去给她做了个早饭。 宋声声还在被子里,累得睡不醒。 沈知书慢悠悠做完了早饭,接着就去了楼上。 宋声声已经醒了,只是看起来病恹恹的。 沈知书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很乖巧。 宋声声记吃不记打,只有当下觉得疼的时候,才会老实那么一点点。 沈知书喜欢给她喂饭,就像小时候那样。 “声声,张嘴。” 宋声声看着他含笑的眼眸,心里缩了缩,怯怯的张开了嘴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边吃边掉眼泪。 前世番外(十)前夫(新增一千字) 这眼泪掉的实在委屈。 也没法说。 她自己都讲不清楚,她怎么这么没有出息。 有什么好哭的呢? 沈知书也不会心疼她,更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 宋声声也有过和他破罐破摔的时候,每次无法忍受的时候很生气的说:“你干脆拿了铁链把我拴起来算了。” 她冷嘲热讽:“你现在这样和把我用铁链拴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嘴巴上说着这种气话,刻薄的、恶毒的气话。 当时沈知书倒是没说什么,隔了一天。 沈知书就拿了铁链回来,她被吓坏了,不断的往床后面缩,抵着床头都没地方可以再退了。 她眼神害怕,浑身发抖。 沈知书看着发抖的她,好像很诧异,似乎也很不解,“声声躲什么?” 他的语气有几分不解,理所应当地说:“这有什么好躲的,不是声声想要铁链的吗?” 宋声声被他颠倒黑白的话气得两眼发黑。 她不懂他怎么能厚颜无耻说出这种话来。 宋声声被吓坏了,说话都在哆嗦:“你不要、不要过来。” 沈知书顿了一下,接着就抓住了她的手,轻而易举就把人从床头拽到了床尾,拽到了自己跟前来。 冷冰冰的铁链,贴着皮肤。 如坠寒窟。 冷得好像被一条毒蛇给缠上了。 锁链的一端扣紧了她的手腕,她听到了锁扣的声音,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惊叫卡在嗓子里。 她想大叫,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是声声自己说的吗?好像和被铁链锁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那就锁起来试试吧。” “试试就知道有没有分别了。” 宋声声更加清楚,这就是一个疯子。 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一个没有办法讲道理的疯子。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宋声声被吓得崩溃大哭:“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知书好像很心疼她的眼泪,给她擦了擦,“因为我爱你,声声,我爱你。”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的爱你,只有我最爱你。” “没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宋声声不断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你这样的不是爱。” 沈知书攥着她的手,黑眸深沉:“我这样的才是爱。” 他不指望她能理解他的话。 继续要将锁扣锁在她的脚踝。 宋声声紧紧抓住他的手,终于又怕了,一边哭一边求他:“不要、你不要这样。” “我不要锁链。” “不要锁链。” “求求你了。” 宋声声哭得梨花带雨,甚至说起了讨好他的话:“知书哥哥。” 就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 轻声轻语的叫他知书哥哥。 沈知书嗯了嗯,笑得很温柔:“既然声声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说的仿佛他是多么善解人意似的。 宋声声被吓出了冷汗,沈知书将锁链收了起来。 她也不敢再乱说话,也没有再乱动。 生怕又惹得这个人发神经。 过了会儿,沈知书将浑身僵硬的她圈在怀里,他很礼貌的问她:“声声,我能亲你吗?” 宋声声僵了一瞬,过了几秒,认命一样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会儿,“声声,你可以搂着我的脖子吗?” 她慢吞吞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后背都是冷汗。 浑身发冷。 “声声,坐到我身上来。” 宋声声那时候已经没有了反抗他的勇气。 她被他软硬兼施的手段,吓唬的乖巧了很多。 此时此刻,沈知书依然在她面前,给她擦了擦脸,然后又说起了周末宴会的事情。 “周六,老公带声声出门。” “去看看声声的前夫。” 宋声声听到就装没听到,不想给他什么回应。 她想到傅城,心里其实更难过。 那种委屈,甚至要高过被困在这栋别墅里的委屈。 宋声声觉得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喜欢过傅城,真的、怀有过对他的期待,可是他却一次次让她失望,让她觉得不甘心,让她觉得好难过。 期待落空的感觉。 不被爱的感觉。 一点都不好受。 * 很快到了周六这天。 出门之前,专门的造型师和化妆师被司机送到了半山别墅。 衣帽间里是高级奢牌派遣专人送过来的定制款,宋声声以前很喜欢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首饰、所有和浮华沾边的东西她都喜欢。 只是现在,她对这些东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这会儿,她也不像个木偶,任由她们打扮自己。 宋声声明知道自己不该把怨气发泄到别人身上,但是易怒易躁的心情下,她也很难忍耐,尤其她早就把沈知书叫过来的人都当成了他的帮凶。 即便是她和他的儿子,她都不是那么顺眼,何况是素不相识的外人。 她不肯穿戴准备好的衣裙和首饰,她板着脸,“我不喜欢,拿走。” 造型师只好又换了几条裙子拿过来。 宋声声还是说不喜欢。 像在耍小孩子脾气似的。 好像挑不出一件她喜欢的。 沈知书过来的时候,里面还在僵持。 造型师和化妆师当然不敢对沈太硬来,只能哄着。 见到沈先生,她们由衷的松了口气。 沈知书看见地上的狼藉,也没让人过来处理。 他什么都没说,随手挑了一条长裙,给她换上的时候,她倒也没有挣扎,乖得过分。 兴许她心里也很清楚,谁是能够反抗的。 黑色丝绒吊带长裙极衬身段。 四肢纤瘦,但是该有肉的地方又很有肉。 白腻的皮肤好像在发光。 裸露在外的皮肤,还隐约可见斑驳的咬痕,一枚接着一枚,难以忽略。 沈知书怕她冷,拿了件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肩上,他自然而然牵过她的手,挽着自己的胳膊,“到时间,该走了,声声。” 宋声声被迫挽着他的胳膊,有点僵硬的跟着他往外走。 搭在肩上的外套,染着几分淡淡的木质清香,沾着他的气息。 宋声声想要扔掉,却又不敢,只能憋屈的跟着他往前走。 沈知书给她开了车门,没一会儿,他也坐到了她的身旁,沉沉的气息压下来,难以忽略。 两人坐在后座,宋声声几乎是贴着车门了。 沈知书把人捞了回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似乎很喜欢这种姿势。 接着,他告诉她说:“在在今晚跟着我们一起,他在后面那辆车上。” 前世番外(十一)出现 宋声声听到这话,装死也有点装不下去了。 她抬眼,盯着沈知书看了半天,漂亮的眼睛里好像冒着怒气冲冲的火星,她的语气也有点冲,又丧又冲的,指责他:“你为什么要带上他?!” 沈知书沉默了半晌,这会儿倒是没有再装出笑盈盈的样子来。 他不偏不倚对上她的视线,沉沉的目光好似要逼进她的内心深处,沈知书反问道:“他不是你儿子吗?为什么不能带上他?他有那么见不得光吗?” 沈知书面无表情时,看起来也并不阴沉,但就是会莫名让人害怕。 他黑漆漆的眼珠深深盯着她的眼眸,接着问:“还是你怕他打扰你和傅城的再遇。怕他知道你现在已经有夫有子。” 沈知书说起这句话时,语速平缓,听起来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折。 平静的像自己根本是个局外人,半分都不在意。 其实仔细听着,就能听出他的咬牙切齿来。 宋声声的脸色一下白了白,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双眼凶巴巴瞪着他,不说的还以为她想用眼神杀死他。 宋声声说:“我才没有你想的这样!”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本来就不应该参与进来!” “你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人!” 她说的很大声,也很坦诚。 每个字都不是假话。 她对傅城,还能有什么呢? 就算再碰见,又能怎么样呢? 可能连点头打个招呼都没有必要了。 宋声声只是不喜欢沈知书这种把孩子也当成工具来利用的行为,不过这也不是沈知书第一次这么做了。 不然那时候她也不会怀上这个孩子。 宋声声大声指责完他,气息还有些喘。 沈知书比她预料中要平静,伸手轻轻的替她拍了拍背,他说:“嗯,我自私。” 他又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才可笑。 根本听不出来发自内心的愧疚和亏欠。 宋声声扭过脸,根本就不想听。 她情愿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这些年,她也不是全是被关在屋子里出不了门,只不过每次出门,沈知书都在她身边罢了。 没有什么个人的、私人的空间。 港城的夜景是极美的,灯光璀璨,港口的风景尤为风光。 宋声声望着车窗外的繁华夜景,也不是第一次见,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不像刚到港城的时候,还会惊叹,也舍不得挪开眼睛。 穿过了车水马龙。 车子停在私人公馆的大厅门外,里里外外安保严格。 今天的场合还真不是有钱就能进来的。 出席的宾客,多少都是有些非同寻常的背景。 两边都来了不少高级官员。 宋声声被沈知书牵着手,逃无可逃。 宴席四处都是眼睛,她原本也没有机会可以逃。 后车的秘书将小少爷一并送了过来,都不用沈知书张口,男孩已经主动走到另一边,乖觉的牵住了妈妈的手。 宋声声的手指动了两下,想甩开他。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忍了下来。 这一家三口,在外人眼中看来,确实很令人艳羡。 宴席刚开始,那些个需要别人来巴结的权贵,还没到场。 沈知书在港城的人脉很广,在外脾气好,人缘自然也不错,他刚进去,就被寒暄的人围了起来。 “倒是难得看见沈先生舍得将太太带出门来。” 侍应生端来香槟。 沈知书同对方碰了碰杯,笑了笑:“太太心情不佳,带她出门散散心。” 来人眼神有几分深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人十指紧扣的女人,别的不说,比起港城那些样貌美艳的女明星,也不差分毫。 借着灯光,仔细着看。 美得可以说是惊心动魄。 难怪像沈先生这样看起来清心寡欲的男人也会做出金屋藏娇这种事情来。 整个港城的上流圈子都知道,沈先生看他的太太,就像看着眼珠子似的,十分的在意。 但凡是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 总是要紧紧牵着沈太太的手,走到哪儿都不会松开。 平时被小报记者拍到的照片,沈先生也一直都是搂着他的太太的。 “整个港城的人都知道,沈先生和沈太太的感情好。” “我们这个圈子里,也有不少羡慕您二位的伉俪情深。” 宋声声听到这些人的吹捧和恭维,简直想要翻白眼了。 什么伉俪情深。 她和沈知书才没有这种东西。 谁和他感情好了? 前世番外(十二)前夫和儿子 (新增1500字) 难道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瞎掉了吗?看不出来她脸上的丧气都像家里死了人吗? 她看起来明明就很不高兴啊! 宋声声甚至觉得自己把摆脸色这件事践行到了极致,可是这些人的眼睛就像是瞎了一样。 来人的确瞧见了她脸上的冷漠。 只是觉得哪怕沈太太端着脸,也很漂亮。 简短的寒暄过后,宴会厅的入口那边又有了些动静。 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众星捧月般在人群里缓缓的出现。 那边动静不小。 人头攒动。 哪怕是这位从首都来的位高权重者行事已经很低调,但也架不住这边有许多想和他攀上关系的人。 往后是什么形势,谁也说不好。 多结交一些当权者,总归是不会亏的。 傅城走进大厅,就看见了她。 看起来和两年前也没有变化,纤细瘦弱,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生闷气,绷着小脸一言不发。 拢着的眉眼似乎有几分淡淡的愁绪,好像很不开心一样。 隔着众人,傅城的目光近乎也是大大方方的看着她,只是时间短暂,不过匆匆恍然的几秒,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毕竟。 她如今已为人妻。 他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但是明面上还得为她着想,不能肆意妄为,害了她的名誉。 届时若有些难听的传闻。 他人不在港城,倒是不会被伤到分毫。 她若是还在这边,也难逃一些尖酸刻薄的言语。 知晓傅城和宋声声有过婚姻关系的人,还是少数,尤其是在港城这样的地界,那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人也心知肚明,最好是守口如瓶。 只是这回。 傅城不再是一个人来的港城,还将刚上中学的傅落池也带了过来。 傅落池的个子长得比同龄人要高,这让他看上去已经像个小小少年了。 他长得也很好看,逐渐长开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冷峻利落。 他亦是一身定做的黑色西服,笔挺的腰背看起来像寒风中傲气凛凛的松柏,他跟在父亲身旁,毫不怯场。 宋声声也看见了傅城。 四目相对,她甚至有点想要躲开。 不过宋声声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躲开呢?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没有对不起傅城。 她和傅城那时候也是正常手续离的婚。 反正。 他们就该是陌生人。 宋声声本来以为自己看见傅城的时候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帮自己逃出去,逃离沈知书的身边,可是真到了这个关头。 她反而不想求傅城了。 他已经另结新欢,她再上赶着凑过去,任谁看都是目的不纯。 正当宋声声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傅城身边的那个小小少年。 宋声声的心脏刺痛了一下,觉得很疼。 她自己都快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上次。 是什么时候呢? 宋声声真的记不清楚了。 她好像又记得以前他也是来找过她的,只是她那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看谁都很讨厌,哪怕是对傅落池,也没有多好的脸色。 傅落池也看见了他的母亲。 每年他能见到母亲的次数都不太多,有限的几次还是在她现在的丈夫和儿子的准许下,才能进到那栋房子里去见她。 宋声声也没有躲开他的视线。 母子俩即便是在对视,好像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沈知书也看见了那对父子,他不动声色搂着她的腰肢,低头偏过脸来同她说着小话,“声声,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宋声声像是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她确实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对傅城有怨恨,但是内心也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卑,好像在他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 宋声声打小脸皮就薄,这种好面子的心情也只是在她在意的几个人面前,不想让他们看轻、看扁了自己。 她想自己现在这样,精神恍恍惚惚,偶尔还会犯病发疯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 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被以前她认识的那些人知道,指不定会怎么嘲笑她。 沈知书见她没有回答,接着若无其事的说了下去:“不过今天赵小宁没有来,不然也能让声声和表妹打声招呼。” 宋声声摇摆的心情一下子恍然了很多。 对啊。 傅城现在也有新欢了。 她扭过了脸,面无表情看着沈知书,今晚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我觉得有点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沈知书笑了笑:“好。” 说着,他搂着她的腰,另只手也紧紧的同她十指相扣,在众人的眼光之下,领着她从另一道门出去了。 宴客厅的外面是漂亮的大院子。 草坪也被布置的很美。 宋声声刚刚随手端了一杯香槟,沈知书看见了就当没看见,似乎他今晚对她的容忍度很高。 这种商务场合。 少不了寒暄。 那边的傅城已经被港城这边的高门显贵给团团围住了,主动上前来打招呼的人数不胜数。 这是在港城,毕竟不是首都。 傅城的手没有那么长,在这边也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有些事情,他如果决定要做,还是需要在港城的人脉。 因而,傅城也还不能转头就走,倒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同其他人寒暄。 沈知书同样不得空闲,既出入了这些地方,少不得要打招呼。 沈知书向来又不太喜欢她被人盯着看,于是就叫人来将宋声声送到了休息室,一并送过去的还有他们的儿子。 沈在很珍惜和妈妈独处的时候。 一直攥着妈妈的手。 宋声声没什么反应,好像破罐破摔,随便他们父子俩要怎么样了。 不论是出席的宾客还是服务员,说的都是粤语或者英文。 宋声声也听不太懂,只是一路上她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是一种打量,好像还有几分羡慕。 尽管她们压低了声音。 宋声声依然能够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 “这位就是沈先生的太太?真是靓啊,看着好像大学刚毕业的女学生。” “是啊是啊,难得见沈先生舍得将沈太带出来。” “沈太保养的真好,难怪沈先生独独钟情于她。” “不过我听说沈太的脾气不大好,在家里是动不动就扔筷子摔碗的。” “何止是不好,又何止是摔碗,她可是连价值连城的古董都是说摔就摔的。不过沈先生宠她啦,从来不计较这些的。” “沈太命真好。” 是啊。 外人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句宋声声命好。 只是她们都见不到阴暗的那一面。 窃窃私语的声音,难免也传到了宋声声的耳朵里,她听着就生气,几次都想冲到她们面前去告诉她们。 她的日子一点都不好。 都是骗人的。 都是假的。 可是身边如影随形的保镖,让她丧失了冲出去解释的心情。 宋声声闷闷不乐上了楼,闷闷不乐进了休息室。 沈在似乎察觉到了妈妈的心情不好,他小声地问:“mom,cake。” 他只敢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冒,这样说也比较能让人听得懂。 宋声声确实听懂了,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休息室里有蛋糕,他问她想不想吃蛋糕。 在宋声声还没回答的时候,男孩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妈妈的手,去拿了桌台上的草莓蛋糕过来。 小小的一块,很精致。 宋声声本来是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的,她明知道这个孩子有多在意她的感受,明知道他有多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些爱。 却故意不想让他如愿。 还要故意冷漠的对他,让他难受。 好像看见他不舒服了,看见他和自己同样痛苦,她心里才舒坦。 但其实,宋声声也知道这个孩子很无辜。 宋声声确实有点饿了,接过蛋糕,慢吞吞就给吃光了。 沈在看见妈妈吃完了自己递过去的蛋糕,很是高兴。 宋声声吃完之后,有了力气,就动了歪心思。 她刚刚观察过,二楼压根没什么人。 她为什么不能趁着这个时候偷偷的逃出去呢? 宋声声看向眼前的男孩,她抿了下唇:“我们去外面的阳台走一走。” 前世番外(十三)母亲(新增两千字) 沈在听懂了妈妈说的话,毫无异议。 只要不是再让他报警,不会让警官再将妈妈带走,就什么都可以。 “好。” 宋声声牵着他,往外走。 她顺利的走出了这道门,只是门口还有人在看守。 黑衣保镖守在门外,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这里一样。 “太太。” “我们去阳台那边吹吹风。” 宋声声小脸苍白,在灯光的映照下看着也不怎么好,她抿了抿唇,继续用不悦的声音说:“吹风也不行吗?那你们去把他叫回来,告诉他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我宁愿回家。” 保镖想了想,让开了路。 二楼的走廊,有不少他们的人。 楼梯口也守着几个便衣保镖。 宋声声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的心脏咚咚咚的敲了起来,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能逃走。 她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得意忘形,镇定的点了点头,接着牵着沈在的手就往阳台那个方向走过去了。 只是宋声声没有想到会在二楼的走廊碰见单独一人的傅落池。 他身上的衣服似乎被酒水给打湿了。 应侍生领着人上楼来换衣服,恰好在楼道的拐角处,迎面相撞。 宋声声脚下定住了一样。 她看着傅落池,眼前逐渐变得朦胧,视线也有些模糊。 傅落池也盯着她看。 从未爱过他的母亲。 他的目光慢慢从母亲的脸上挪动到她和另外一个儿子十指紧扣的双手。 傅落池的眼眶都有点红了。 他默默握紧的拳头在发抖,有点不服气,生气又难过,却毫无办法。 为什么。 同样都是她的孩子。 她对另一个儿子,就更好一些。 她以前也是这样牵过他的,后来却像丢垃圾一样把他给丢掉了。 她不要他。 傅落池红着眼睛牢牢看着她,哪怕这一幕刺痛着他的眼睛,他也还是要紧盯着不放。 宋声声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虚,还有些烫手。 她下意识想甩开沈在的手,可是这样好像也不对。 宋声声简直委屈的想要哭了。 沈在当然也认识这个哥哥。 比他大好几岁的哥哥。 他的眼神同样冷漠,没有了刚才的温和,冷冰冰的视线注视着他同母异父的兄长。 似乎察觉到了妈妈想要逃开的念头。 沈在更加用力的捉紧了妈妈的手指头,他偏过脸,仰起头来看着她:“妈妈。” 傅落池听到这两个字,脸色更苍白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能够这样叫她,前两年被允许进那栋房子去探望她的时候。 她还在生病。 不太认得人。 一开始看见他都很排斥,让他滚。 后来。 虽然不会让他滚,但也没什么多余的话。 总是看着他流眼泪,仿佛有流不完的眼泪。 殊不知那些眼泪都变得滚烫的液体,浇灌在他的肉体上,他疼得口不能言。 为什么看见他就只有眼泪呢? 就那么不想看见他吗? 就这么不情愿将他生下来吗? 傅落池是个要自尊的小孩,可是哪怕是母亲舍弃丢掉过他好几次,他还是想走到她身边去,卑微的问她能不能将他留下来。 傅落池走过去,“母亲。” 宋声声浑身颤了一下,她面对这种状况她甚至有些局促不安。 她本能的想后退一步。 事实上,宋声声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要逃避。 可能是、可能是每次当她想和他们走的近一点的时候,耳边总会有一道声音,像是训诫一样,告诉她不可以。 靠得太近。 会有惩罚。 这会儿,宋声声望着他通红的眼眶,也有点愧疚。 她深深吸了口气,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听着还几分怯怯的,“小、池。” 停顿又迟疑。 遥远又生疏。 宋声声也不清楚自己对傅落池是什么感情,很喜欢吗?也没有。 很在乎吗?也没有。 她和傅城离婚都好几年了,傅落池那时候是被傅城一并带回了首都的。 所以。 宋声声觉得她和傅落池也是不怎么熟悉的母子。 可能这个孩子是恨她的吧,可是这又凭什么呢? 因为她没有照顾过他吗?因为她没有足够爱他吗? 但是她也没办法啊,她得先为自己而活,才有余力再去考虑她的孩子。 宋声声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不管是爹妈,还是兄弟姐妹,又或者是自己的丈夫孩子。 没有人能排在她前面。 她永远都最心疼自己。 做什么事情总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可能正是因为太自私了,才会有这么多的报应。 但是宋声声也不后悔当个自私的人,她只是看走了眼了几次,不然绝对不会沦落成现在这样。 宋声声恍恍惚惚的想着自己的前半生。 咬牙切齿的总结起自己栽过的跟头。 压根没有注意到傅落池在一步步往她面前靠近,刚走到她跟前。 耳边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在小脸微微泛白,轻轻扯了扯她的手指头:“妈妈,在在胸口闷,要吹风。” 宋声声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眉目精致、脸色苍白的男孩,他的眼睛很大,很漂亮。 眼睛珠子是纯粹的黑色。 像一眼就能见到底一样那么干净。 宋声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她还要去阳台,如果二楼的阳台没有那么高的,如果阳台下面恰好是个特别柔软的草坪的话,那她跳下去,也不会怎么样。 又或者如果恰好有根管道。 她就可以身手矫健顺着管道慢慢的爬到一楼,然后在夜黑风高的时候逃离这里。 如果宋声声真的还很正常的话。 就会想清楚,她这个伟大的计划漏洞百出,是根本行不通的。 “对对,要去阳台。” 宋声声往阳台那边走,傅落池却像柱子一动不动挡在她面前,她很疑惑:“你不去找你的父亲吗?” 她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逃跑。 也就是挡在她面前的人是傅落池,不然她肯定要很烦躁的骂人的。 傅落池答非所问地说:“我申请了港城的学校。” 十几岁的男孩,已经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他想留在这边。 不想每年能见到母亲的字数都屈指可数。 他想每个星期都来探望她。 宋声声听到这话就皱起了眉头,还有点烦躁,港城有什么好的呢?他为什么要跑来港城念书? 这个宋声声一点都不喜欢的地方。 她有气憋在心里头,想发作又没有理由发作出来。 她这些年也没管过他 ,是没有资格去干涉他要读哪个学校的。 她板着小脸:“哦。” 然后就没有了。 傅落池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的下文。 她好像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愿意问。 漠不关心。 傅落池心里闷闷的难受,素来懂事的他这会儿也犯起了倔脾气,她往哪边走,他就往哪边挪。 执着于挡住她面前的路。 宋声声不明所以,他想干什么? “你做什么?” “母亲不问问是哪所学校吗?” 宋声声耷拉着眉眼,小声嘀嘀咕咕:“哪所学校都不好。” 既然他开了这个口。 宋声声也没有继续憋着,她抬起脸来,神色有点说不出来的焦躁,正是因为焦躁的情绪,使得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也凶巴巴:“你为什么要来港城读书?这里很好吗?你很喜欢这里吗?” 烦躁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一样。 宋声声确实心烦。 她想阻止他,又表达的不是很清楚。 只能不厌其烦,一遍遍的说:“你不要来,你不许来。” 这种凶巴巴却又没什么力道的话。 但这几句话,在傅落池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他的抗拒在他眼中,就成了在抗拒他。 傅落池心里虽然难过,却很顽强。 他固执地说:“母亲不喜欢我,我还是要来。” 宋声声在很烦躁的状态下是无法和人正常沟通交流的,她的情绪本来也不稳定。 精神状态更是时好时坏。 不是稀里糊涂就是被害妄想。 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时候,少之又少。 她听到傅落池这么说就更生气了。 他既然要问她,又不肯听她的,那还不如不问她! 不识好歹。 宋声声气鼓鼓地说:“随便你。” 她眉头紧锁,接着道:“我要去阳台了,你不要挡着我的路。” 宋声声一心只有逃离。 事实上,这会儿,她两个孩子都没有心思去关心。 她离开之前也不忘松开沈在的手,她找了个很蹩脚的借口说:“我有点冷,去帮我拿一下围巾。” 沈在沉默半晌。 几秒钟后,点了点头:“好的,妈妈。” 宋声声迫不及待支开他们两个,就跑去了阳台。 沈在并不担心,阳台很高。 妈妈想要从阳台跳下去的话,是很困难的。 妈妈的胆子也很小,怕疼。 太高的话,她不敢跳。 沈在也没有去给妈妈拿围巾,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个子比他高的哥哥。 他乖巧的笑了笑。 念出了他的名字。 “傅落池。” 紧接着,沈在平静的说:“my mother is mine。” 妈妈是在在。 是他一个人的妈妈。 至于傅落池,是她不要的孩子,被抛弃的、没有用的垃圾。 既不会是他的哥哥。 也不应该还是妈妈的孩子。 像是一场非死即伤的斗争。 哪怕是尚未成型的小兽,血骨里也会有本能的兽性,会争夺,会将自己的对手撕咬的不成人形。 傅落池也静静看着他,打量着自己的弟弟。 年纪还很小,长得很好看。 像是精致的瓷娃娃,白白嫩嫩,眉眼略浓,像极了母亲的眉眼。 他确实继承了母亲的基因。 刚才他和母亲十指相扣的样子也的确更亲如母子。 傅落池当然听得懂英文,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沈在,我是你哥哥。” 沈在歪了歪头,“所以呢?” 他接着吐出两个生涩的字:“哥哥。” 无所谓的语气,听起来反而像是挑衅。 傅落池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她也是我的母亲,不是你一个人的。” 傅落池从未想过独占母亲的爱。 他拥有的本来也就不多。 他并没有那么小气。 反而是他这个年纪尚小的弟弟,更加偏激。 傅落池不知道他这种极端的偏激是从哪里来的,比他更浓烈。 沈在板着小脸,认认真真的提醒他说:“哥哥,可是妈妈不要你的。” 妈妈抛弃了他。 早就不要他了。 所以哥哥是没有资格来和他抢的。 而且他也不喜欢这个哥哥。 不喜欢妈妈每次和哥哥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说那么多、那么多的话。 不喜欢妈妈悄悄的给哥哥织的毛衣。 不喜欢妈妈把时间花在哥哥身上。 这些沈在通通都不喜欢,他懵懵懂懂已经懂得,自己不能像哥哥一样,被妈妈毫不犹豫的丢下。 他会用力的抓紧妈妈。 贴着她不放。 沈在的这句话,像锋利的麦芒,钻进傅落池的脑仁,贯穿了神经,刺伤了心脏。 傅落池虽然成熟稳重的像个小大人。 但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冷峻的小脸动了怒意。 “不是,她没有不要我。” 傅落池说着狠狠推开了眼前的男孩,沈在跌坐在地,不哭不闹,他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没有再说话。 沈在要去找妈妈了。 * 宋声声跌跌撞撞跑到阳台,打开落地窗,外面的阵阵冷风就吹了过来。 她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感觉幻想中的自由马上就要来临。 她低头往楼下看了眼,比她想象中的要高一点点,但是…但是好像也不是不能跳。 她小时候也从高高的树上跳下去过,也没怎么样。 腿没有折,身上也没事。 宋声声仔仔细细观察了一圈,没有管道,也没有能让她爬的工具。 唯今之计,只能跳下去。 宋声声的脸都被阳台上的冷风吹得红红的,她好像看不见院子里还有别人。 她摇摇晃晃在阳台边。 裙摆荡漾,柔软的发丝也随着风在摇摆。 昏昏沉沉的光影拢着女人明媚漂亮的五官,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像是微醺的状态。 一楼的院子里也不是没有人。 已经有人注意到她了。 宋声声却好像没有看见她们,也没有看见朝这边过来的沈知书,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不开心就爬上树躲起来的时光。 前世番外(十四)跳 宋声声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回到了在小水村的那些年。 对她动辄打骂的爹妈,总是拧着的耳朵指使她去做事情,割不完喂不完的猪草,还有干不完的农活,做不完的饭。 宋声声每次都是气鼓鼓的去割猪草,感觉自己边割猪草头顶边在冒烟。 她要么犯懒什么都不干,真干起活来动作也很利索。 等她哼哧哼哧背着一箩筐的猪草回来,宋裴远和宋杳杳他们也放学了。 两个小马屁精特别粘人的缠过来,姐姐长,姐姐短。 “姐,你累不累?我帮你背着。” “镰刀给我吧,我帮你拿。” 宋声声看见他们就来气,哪怕这两个小孩看起来倒是挺可爱的,但是一想到她在吃苦受罪的时候,他们却什么都不用干,她就生气。 而且,活干完了。 压根不需要他们帮。 宋声声甚至恶意的揣测他们两个是不是想在爹妈面前抢她的功劳,她冷冷的对他们两个说:“不用你们帮,我自己可以。” 这俩难缠的小孩就好像难缠的鬼。 “姐,妈今天炖了鸡汤,还不让我哥哥给你说。”宋杳杳傻里傻气,在她面前什么话都说,也什么事情都想告诉她。 年幼的她还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叫讨好。 想让自己的姐姐能对她有几分好脸色,能多喜欢她一点。 宋杳杳接着就嘀嘀咕咕:“哥哥省下了他的那碗,藏起来了,就在他的房间里面,姐,你等会儿就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宋杳杳也很馋的。 本来想把自己那份也省下来给姐姐。 可是她没有经受住诱惑,不像哥哥那样那么的有定力。 宋声声听到之后非但没有感激也没有任何的感动,有的只有火冒三丈的愤怒!愤愤不平到了想死。 凭什么她每天勤勤恳恳的干活,只能吃馒头白菜。 爹妈天天哭穷,却还偷偷给弟弟妹妹炖鸡汤喝,还背着她,偷偷的喝,不给她知道。 宋声声冷着脸说:“我不要,你们自己吃。” 尽管她馋的口水都要下来了,想到鸡汤的味道就有点忍不住要妥协了。 但是心里那点气性没过,她就是能嘴硬,装的很有骨气说自己不要吃不要喝。 宋杳杳一听这话就当真了,特别着急。 “姐,你不能不要啊,这是哥哥特意给你留的。” 宋裴远哪怕很沉稳,但毕竟还不是个大人,他也有点焦躁:“姐,你不喝就浪费了。” 宋声声看他们两个着急上火的样子,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她把背篓放在院子里,先拿着猪草去喂了猪。 然后洗干净了手,才不声不响钻进宋裴远住的那间小屋。 一进门,宋声声就闻到馥郁的香气,她的肚子很不争气,一下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她舔了舔唇瓣,快要忍不下去了。 宋杳杳也是个直性子,说:“姐,你肚子叫了。” 宋裴远在一旁,也很认真:“嗯,因为姐姐饿了。” 宋声声把手放在肚子上,压着肚子,免得又很没出息的叫起来。 一大碗鸡汤,里面的鸡肉也不少。 有鸡腿,还有鸡翅。 宋声声都好久没吃过荤菜了,事实上,这个很久也就只有三天。 三天前,她才在沈知书的房间里吃掉了他的红烧肉。 肉是野猪肉。 野猪是沈知书他爸在山里打来的。 不过宋声声就是爱吃肉,三天没吃到已经很久了。 她咽了咽喉咙,“你们都吃过了?” 宋杳杳点头:“我吃饱啦,姐姐。” 她接着说:“不过哥哥吃得少,他把最大碗留给你了。” 宋声声心想这本来就是她应得的,也是他应该的。 她是大姐,就应该排在最前面,就要喝最大碗的! 宋声声先吃了碗里的鸡腿,又咕噜咕噜喝了不少汤,整整一大碗都被她吃完了。 待填饱了肚子,她就没有那么生气。 只是还是会难过,不明白爹妈为什么对弟弟妹妹就是比对她好一点,连吃肉喝汤都要躲着她,都不给她知道。 “让妈知道这碗鸡汤都进了我的肚子里,你肯定要被骂的。” “我不会的。不会让妈知道。” “算你懂事。” 宋声声吃饱了就不想动,想到明天还有很多农活要干就烦。 她每天都很累,但是累得想发脾气的时候也只能忍着。 只有实在受不了了才会跑到山上去,躲起来。 她在饭点撂挑子不干,不生火做饭,就一声不吭跑了。 等跑掉了又开始后悔,怕被爹妈找到,又是被揪着耳朵一顿臭骂。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爬到高高的树上,谁也找不到。 到了晚上,肚子饿了,又有些冷。 深山老林,到夜里还时常有野兽的叫声,很吓人。 她胆子很小,瑟瑟发抖,紧闭着眼,从树上跳下来,落进树叶堆里,倒是不疼。 但是她很爽快。 在这几个什么都不用做的小时里,也不用听爹妈的念叨。 她的任性得到了完全的自由。 宋声声觉得现在就回到了那个时候,她好像站在了树上,风轻轻的吹,树枝慢慢的摇摆。 宋声声脱掉了高跟鞋,提着裙摆,光着脚慢慢爬到阳台的大理石栏杆上面,踩着冷冰冰的台面,整个人晃晃悠悠。 月光笼罩在女人皎白的面容,微风拂动的发丝,细碎又柔软,她好像被月色眷顾的少女,干净明媚。 院子里看见这一幕的人都被吓坏了。 惊呼声阵阵。 “这是…这不是沈太吗?她站得那么高是做什么?” 最先发现阳台上有人的是港城高官的太太,她被吓得不轻,捂着嘴巴往后退,连忙问身边的人,在上面摇摇欲坠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沈知书的太太。 “这也有个好几米,摔下来还真不是小事。” “对啊,上面是怎么回事,还不叫人过去看看。” “天呐快去叫人来。” 她们也看到了阳台里面的保镖,只是高大的保镖在这会儿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不太敢有所行动,生怕惊动了她一样。 院子里的人纷纷朝二楼看了过去。 看着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压低了的议论声在这其中也显得没有那么明显。 “其实之前有听说过沈太好像…”说话的人默默的压低了声音,“好像精神不太好,有些病。” 港城就这么点大,尤其是上流名利圈子。 来来去去的也就这些人,都是熟悉的面孔,发生一点事情,你传我我传你,很容易就传得到处都是。 沈太有精神疾病,还是从警司那边传出来的风声。 传言沈太要状告她的丈夫,沈先生无可奈何之下才拿出来精神鉴定证明,还有监护人的证明。 难怪沈太平时不怎么露面,看起来也不是太正常。 神色总是恍恍惚惚,说话也很混乱。 对着谁都疑神疑鬼的,若是有病,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所以大家都说沈先生爱惨了她,就算这样也不嫌弃。” “确实。” 港城的大家族,谁家不要脸面。 哪怕亲生儿子再怎么差劲,娶妻都得娶家世清白、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像明星出身、小门小户出来的都不可能进门。 何况还是个精神有问题的,那就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像沈先生这样的情种,在港城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豪门家族的这些小辈,出国留学见过了太多世面,从小又浸透浮华,一个两个心眼子比什么都多,压根就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真情的存在。 更不会当个痴情种。 “说实话,这样我更羡慕沈太太了,好像不管怎么样,沈先生都不嫌弃她,都对她不离不弃,真真正正做到了一直爱她。” 都说人心易变。 这么多年,沈先生和沈太太的佳话,可是一直没有变过的。 沈先生身边的助理、秘书,都是男的。 招人也只招男的,需要应酬的场合,要么就孤身一人,要么就带着他的妻子沈太太,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超越了很多男人。 “我也是,我若是和沈太,哪天精神出了问题,说不定隔一段日子你就能在新闻媒体上看见我们离婚的消息了。” 他们这个圈子大多是商业联姻。 没有了互相利用的价值,随时都可以一脚踢开。 “唉,沈太站这么高,摔下来可不得了。” “那边已经有保镖过去了,这样也太危险了,沈太不会想要跳下来吧。” “沈先生过来了。” 宋声声也看见了沈知书,但是她这会儿精神已经开始恍惚了,看见他也觉得是还在小水村。 跳下去也不会怎么样。 跳下去就好了。 跳下去,下面是柔软蓬松的草地,是能够接住她的,让她心安的、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的草地。 她的脑子里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个字——跳。 所以她几乎是无法自控的、慢慢走到边缘,大半个身体已经在外面,摇摇摆摆。 她自己觉得很飘忽,很舒服。 院子里的人看得心脏都不太舒服,心惊胆战,一个个紧绷着心弦,就怕出了事。 沈知书这张素来平静的脸上不再淡定,也没有假模假样的笑意,他紧绷着脸,看着爬上阳台摇摇欲坠的她,也不敢出声惊扰了她。 怕她真的一跃而下。 二楼的阳台跳下来虽然不高,不至于要命。 但是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摔这么一次,很伤身体的。 她又得养很久才能养回来。 沈知书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身体真的经不起糟践了。 这边人不多,看见的人也不多。 保镖已经悄然在身后靠近了她,只是不巧,风声拍打着玻璃,响动惊动了她,她回头匆匆看了一眼,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又往后退了一步。 保镖不敢再往前了。 她本来就瘦,在风中犹如薄薄的一片纸。 沈知书的心提到了半空,握紧了的拳头,指骨好像都要捏碎了,脸色苍白。 他绷着脸,叫人去找了气垫床。 时间紧迫,公馆又处在僻静的山林里,便是报了警也没有那么快过来。 即便是气垫床,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 “声声。” 沈知书终究还是没忍住,叫了她。 月色映着男人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庞,他眼眶里漫着细细密密的血丝,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是最怕疼了吗?” “掉下来会很疼,听话,你让他们慢慢扶你下来。” 他在哄她,这一次不是骗。 宋声声好像在思考,认认真真的在考虑。 沈知书接着说:“你不是还想回家的吗?现在国内有点冷,等天气暖和一些了,我就带你回去看看你爸妈,还有你的弟弟和妹妹。” 沈知书拿出了她几乎无法回绝的条件,他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着他们。是我太自私了,舍不得带你回去,怕你有了他们,就不需要我了。” 他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他恨不得宋声声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家人也不是最爱她的,只有他,是没有她就会死的那个人。 她和他,早就该融为一体。 沈知书红着眼眶,“声声,我不骗你。真的,只要你乖乖的下来,我就带你回去。” 这个条件充满了诱惑力。 宋声声做梦都想回去,她不想当囚笼里的鸟,她的世界应该是广阔的天地才对。 “真的吗?”她不太相信的问他。 沈知书点头:“真的。” 他面色冷肃:“我发誓,如果我骗你,我不得好死。” 她似乎还在犹豫,也可能在小心翼翼的揣摩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沈知书酝酿好的说辞还没有说完。 宋声声很快就开了口,她蹙着懒洋洋的眉头:“算了,我不爱听你说话,不听你的。” 她才不要听他的。 她是宋声声。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现在她要跳下去了。 跳下去就能得到自由了。 跳下去就可以往前,勇敢的往前奔跑了。 宋声声眼前是小时候那片被树叶填满的树林,能够接住她,能够守护她。 她在众目睽睽下。 毫不犹豫的。 从二楼的阳台往下跳了。 “声声!” 男人从喉咙里爆发出来的声音嘶哑,肝肠寸断般的痛感撕裂了他整个人一样。 前世番外(十五)错了(新增2000字) 宋声声却觉得无比的轻松,其实这个二楼远远比她看见的要高,一个精神状态不正常的人看什么都是不正常的。 四五米的高度跳下来,其实已经很高了。 不过幸好下面是柔软的草坪,跳下来没有大碍。 任谁也没想到她会说跳就跳,果真是外界传闻的那般,沈太的精神不太好。 这人倒在草坪上,看着像是已经晕掉了。 沈知书绷着苍白的脸,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用力圈紧她的手臂都有些抖。 后背出了好些冷汗。 没少后怕。 他摸了摸她的脚踝,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沈知书抱着人,提前离开了宴会。 “这人没事吧?” “沈先生也是辛苦了,这些年还真是不容易。” “是啊,好不容易带人出来一次,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瞧着沈先生刚才的脸色像是心疼坏了。” “可不是,难怪沈先生平时不愿意带太太出门,这一时半会儿不看着点都不行。” “听说沈先生和太太是青梅竹马的恋人,难怪感情这么好。” “可不是。也不知道沈太太什么时候能好。” 提起这对夫妻的人,无不是遗憾惋惜。 都觉得沈先生和沈太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偏偏沈太太得了疯病,这种病还不好治。 * 沈知书坐在车里,怀里枕着的人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主顾的脸色,实在阴沉,也绝不好看。 沈知书冷冷道:“再开快些。” 偏生这个点正巧是堵车的时候,再快也开不了多快。 沈知书面无表情,人生少有他后悔的事情,今晚也结结实实让他后悔了一次。 不应该。 带她过来。 沈知书以为她不会跳下来的,看着那么高,那么痛。 她竟然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好像又被刺激到了,精神恍恍惚惚的。 她这两年精神原本已经好了很多,许久不像今晚这样。 其实沈知书并不希望她精神受刺激,哪怕她有些不正常的时候,于他而言是变得更好操控了。 但是,沈知书依然想要清醒的她,哪怕她对他只剩下憎恶,也没什么关系。 沈知书总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没什么可后悔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算计而来的结果,是他费尽心思抢来的。 沈知书轻轻抚着她的脸,有些时候,他也想回到在小水村的那些年。 她没有别人可以依赖,就只能主动的往他这里钻。 现在,她依然没有别人可以依赖。 沈知书原本以为有了孩子,会好一些。 婚姻对她来说,不是很重的枷锁。 现在看来,他也早该从傅城和他的儿子那里得到教训。 孩子依然不会成为她的枷锁。 她仿佛生来就是自由的,没有什么人能困住她想要做的事情。 沈知书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他紧紧搂抱着她,埋在她的颈窝。 无声无息的眼泪默默贴着她的皮肤,潮湿冰冷,他的嗓音有些低哑:“声声。” “真的不能喜欢我吗?” 昏睡中的人当然无法回答他。 沈知书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么摇尾乞怜过,他一向能把情绪控制的很好。 驾驶座上的司机,一声不敢吭。 只当自己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到。 半个小时后。 总算到了医院。 医生给宋声声做了个细致的全身检查,除了脚踝的伤得养上一段日子,其他倒是没什么大碍。 不过。 沈知书面色冷凝,同医生说道:“她今晚看起来好像又不太对劲了。” 私人医院的主治医生,也不敢多掺和这对豪门夫妻私底下的事情,沈太太的精神问题,一直就没好过。 只是有所缓解。 当然,和沈太太怀孕的那段时间比起来,真是可以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时候沈太太似乎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怀孕了的现实,几次三番想要弄掉肚子里的孩子。 到后面,自我欺骗。 只要不让她低头看见慢慢隆起来的小腹,她的状态就会好上一些。 不过,怀孕这种事不是靠瞒就能瞒得住的。 五六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沈太太的状态就更不好了,也不可控。 常常趁人不注意就用各种办法去做一些极端的行为。 后来,靠哄着骗着才慢慢好了一些。 现在,主治医生也不明白沈先生到底希不希望他的太太好起来。 “沈先生,沈太太不能受刺激。” “我知道。” “人也不能总是关在一个地方,会闷出病来。” “我也知道。” 沈知书似乎不想继续听下去,眼神冰冷:“林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医生欲言又止:“沈太太的抑郁症和被害妄想症,都有加重的趋势。” 抑郁症的病因,他们都很清楚。 事实上她的被害妄想症,也和沈知书脱不了关系。 他总是一次次试探她。 试探她本来就不存在的真心,而她又总是轻而易举被他的陷阱迷惑,又一次次的上当。 只要他给她选择题,她就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他,离开他。 这样的选择换来了更加严苛的对待。 她摔疼个一次两次,还不知道害怕。 但是三次、四次、无数次之后还是怕了,小心翼翼的不敢再往外迈步。 “嗯,我会盯着她吃药。”沈知书语气冷冷,“多余的事情就不劳林医生费心了。” 林医生是有些同情沈太太的,这几句话,他本可以不说。 同情心让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林医生也很诧异,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余的怜悯之心。 可能是沈太太真的太令人同情了。 从医院回去,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 家里的司机,在宴会没结束之前就将小少爷接了回来。 看起来似乎是风平浪静的一夜。 隔天。 半山别墅的气氛就又凝重了起来。 倒也没有别的原因,而是这家的女主人又生病了。 病情还加重了不少。 漂亮又纤弱的女主人,出行不得不坐着轮椅。 三天之后。 沈在才被允许来见妈妈。 妈妈看见了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就像没看见一样。 她望着窗外的阳光,皱着眉头,还在困惑自己不解的问题:“为什么会那么高。” “好痛的。” 偏偏她还晕倒了。 这个糟糕的世界。 沈在听懂了妈妈说的话,他眨了眨睫毛,红红的眼睛簌簌扑下眼泪。 “妈妈,在在、错了。” 在在不应该。 让妈妈去阳台的。 妈妈痛。 他也痛。 宋声声还是在思考为什么会那么高,她现在有点后悔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好端端的还摔伤了自己的脚。 好倒霉。 好不划算。 可能就像沈知书和别人说的那样,她现在可能确实有病。 有病的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都应该能够被人理解。 宋声声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和她说了什么。 一声声错了好像也听不见一样。 沈在大胆捉住妈妈的手。 这几天,新来的中文老师教了他不少。 他会说的中文已经比之前多了许多。 男孩问她:“妈妈,要不要、晒太阳?” 语速缓慢,一字一顿。 宋声声仿佛才终于听到他的声音,看见他这么个人,黑色的眼珠动了动,倒映着男孩精致漂亮的小脸。 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多年来的怨恨,尖酸刻薄的一面又忍不住被激了起来。 她再也不想装什么好妈妈。 不想装多善解人意的好人。 她就是如此的恶毒。 她就是对待自己的小孩也不会客气。 宋声声抽出手来,默默放在腿上,阴阳怪气地说:“我走不了,你们一定很开心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 这对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不不,是这栋房子里就没有一个好人。 她又开始后悔,她可真蠢啊。 跳下来没跑掉不说,还白白伤了自己的腿。 她真是天底下最蠢的蠢货了。 现在坐在轮椅上,脚踝上的伤完全愈合之前,到哪儿都得被人推着走。 更是插翅难逃了。 沈在听到妈妈这么说,内心是很委屈的。 他希望妈妈不离开,但是却不想妈妈身上受伤。 “妈妈,没有。” 宋声声看见他眼眶通红、眼泪汪汪的样子,却更加刻薄了,用词也更尖锐,丝毫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也没有把他往好了想。 而是不断的用更加阴暗的想法去揣测他。 “我腿都断了,这下好了,想跑也跑不掉,难道你们不开心吗?我看你们也不用假惺惺的给我找医生看,直接让我残废不是更省事吗?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着实够难听的。 实在不应该对一个孩子说。 但是宋声声现在就是在犯病,有病的人怎么会说出正常的话呢? 男孩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泪汪汪望着妈妈,这会儿显得笨嘴拙舌,本来中文就不太好,想要解释也困难。 用起刚学的中文还很费劲。 下意识又说起了英文。 一大堆都是宋声声听不懂的词汇。 她丧里丧气的扭过脸,很任性地说:“听不懂,不想听。” 本来就听不懂。 本来也不想听。 沈在又小心翼翼的抓住了妈妈的手指头,他说:“医生说、妈妈的腿、很快就会治愈。” 这是沈在昨天去问父亲,得到的答案。 宋声声这次倒没有急着抽出手,好像大发善心似的让他抓着她,垂着眼皮,看了几秒。 又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挪开了视线。 只是嘴上不饶人,说的话,还是难听。 “哦。”她淡淡的,整个人都泛着我不想活了大家都一起死的气质,她说:“治愈了又怎么样,又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不如断了。” 沈在低着头,没有说话。 只是用力的抓着妈妈的手。 抓紧了她。 过了会儿,宋声声觉得可能是自己犯病犯够了,她总算肯转过脸来看着她的儿子。 她又看了眼时间,很奇怪地问:“你今天为什么能在这里待这么久?” 平时不是十分钟。 就是半个小时。 不过宋声声本来也不喜欢他,巴不得他不要来,就算过来,也快点走。 看见这个孩子,她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起几年前更加暗无天光的日子。 想起自己怀孕的时候。 看着肚子一点点被撑大。 她觉得荒谬,觉得不能接受。 还不是被逼着生下了这个孩子,并且毫无办法。 这个孩子,更小的时候。 宋声声都没怎么抱过他,受不了。 感觉被极致的情绪拉扯成了两半。 爱和恨,交织在一起。 又爱又痛。 沈在乖乖同妈妈解释道:“父亲说,这周,在在、每天、都可以、来看妈妈。” “an hour。” 一个小时。 如果是周末的话。 就可以有两个小时。 宋声声听到又开始当没听到。 片刻之后,她还是没忍住,说:“每天都来的话,我会觉得很烦。” 会把她烦死的吧。 这个孩子,话很多。 絮絮叨叨,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话,在她面前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对不起,妈妈,在在的话、有一点多。” 沈在乖巧道了歉,低垂眉眼,真的对自己的话多而觉得苦恼和愧疚。 男孩慢慢抬起了脸,白皙的脸颊,看着就软软糯糯的,很难不让人心疼。 他接着又说:“可是、在在、忍不住。” 就是有很多话想和妈妈说。 就像他还想一直贴着妈妈不放。 他也控制不住。 明知道妈妈不喜欢听他讲很多话,每次来见妈妈之前也会给自己说,不可以吵到妈妈。 但是、但是就是很难。 “对不起。” “妈妈。” “可以、原谅、在在吗?” 断断续续、还有点磕磕巴巴的中文,对他来说似乎很困难。 宋声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喜欢粘着自己。 她觉得自己犯病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 宋声这会儿就是很随心所欲,她都坐着轮椅了,当然是想说什么就要说什么。 看谁不高兴了。 就冷冰冰的对待。 到了嘴边的“我凭什么要原谅你”“我就不原谅你”“鱼要死网也要破”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说:“我要晒太阳。” 前世番外(十六)可怜 外面的阳光正当好。 晴光映日,蓝湛湛的天空清亮又通透。 大片大片金灿灿的光线映着院子里斑驳的树影,将叶子的脉络都照得清清楚楚。 宋声声推着轮椅,到了院子里。 她仰着脸,轻轻闭上眼睛,迎面享受着扑过来的光线,暖暖的、一点儿都不觉得刺眼。 冷冰冰的皮肤,慢慢变得温热。 白皙如玉的小脸也微微的泛红。 宋声声舒舒服服晒了会儿太阳,当做察觉不到身后跟着的小尾巴,也不和他说话。 沈在忍的很辛苦。 几次都想主动和妈妈讲话。 但是又怕惹了妈妈的烦心,不太敢出声。 宋声声晒够了太阳,就去了院子里的玻璃花房。 面积不大,但也不小。 里面有几十种品种,阳光暖房里的花,不需要在合适的季节也能开花。 绚烂的、仿佛交织起来的鲜花。 错落有致摆放在这间造价不菲的玻璃花房里,看着宛如童话世界里的一隅。 宋声声喜欢蔷薇花。 因而这里面培育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蔷薇花。 她百无聊赖的时候,就会来花房里一盆一盆的数过去,好像在港城,只有这些花是属于她的。 连她自己都不属于自己。 花房里每天都有专人照顾这些珍贵的品种。 女主人的忽然造访,让他们也战战兢兢、紧张起来。 一方面既怕太太发作起来,又将这些好不容易娇养起来的鲜花砸个稀巴烂。 一方面,更怕太太,在这里弄伤了自己。 沈先生对太太的珍惜和疼爱,他们都有目共睹。 这个家里,太太是掉一根头发丝儿,他们可能都会被问责的。 再也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了。 “太太,前几天先生又让人送了一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宋声声是听到和沈知书这个人有关的事情就不高兴了的,下意识就觉得烦。 “你们不要打扰我,我要自己看。” “好的。” 她既然这么说,他们也不敢再多嘴。 前两天先生派人送来了一些难得的花种,都是价值百万的花种,十分的漂亮。 他们小心翼翼的照顾,稍有闪失他们也赔不起。 可是这样漂亮的花,太太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有几回,发起脾气来更是眼睛都不眨的就把价值连城的花给砸毁了。 宋声声慢慢数过去,发现她的花不仅没有少,还多了好些她之前没有见过的。 她其实也不记得这些花是谁买给她的了。 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到这里来透透气,不说能变得多开心,但起码没有那么压抑。 以前过着穷日子的时候,她就想变得很有钱。 现在倒是真的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可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什么都做不成。 沈知书也不是没有给过她自由,她想开花店,他便给她买了个铺面。 只是到花店的客人。 都是另有所图的豪门阔太。 花店也有专人打理。 有她和没有她,根本没什么差别。 店长一个人就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所以后来花店也不了了之。 她要做什么事情都在沈知书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都像是在过家家。 后来,宋声声也就懒得折腾了,再也没有说要开什么店,做什么生意。 宋声声在花房里待了很久,等待太阳下山了,还不想出去。 她感觉自己就很像温室里的花朵。 看似被照顾的很好,但是却缺乏了生命力。 像一朵慢慢枯萎的花。 可能支撑不了多久的。 “太太,该吃药了。” 时间到了。 佣人不得不进来提醒她。 宋声声并不想吃药,没有一个病人会想要吃药的,哪怕她意识到了自己真的有病。 但是有病也挺好的。 可以随心所欲的发疯。 好像要比自己清醒的时候要更容易快乐一点。 宋声声绷着脸,“我不想吃药。” 佣人也很为难,默了半晌,只能说:“先生回来知道的话,会罚我们的,求太太可怜。” 这份薪酬高的工作。 大家都不想失去。 宋声声皱着眉头,有点怨气,也有点小脾气:“我也很可怜。” 谁来可怜她呢? 前世番外(十七)纵容(新增1000字) 女佣提起先生,也不只是怕被责罚。 也是在提醒太太。 现在不想吃药,等到先生回来,依然是要吃的。 沈先生对太太的控制欲,也不是她们一般人能够理解的,里里外外,事无巨细,都会过问。 只是听说先生这两天有事缠身。 昨夜甚至都没回家,不过即便如此,太太每天在家里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话、心情看起来怎么样。 都会有人记录在册,一一转告先生。 “太太,药片不苦,您吃了身体也能好得快一些。” 佣人苦口婆心的劝。 宋声声不为所动,她不想吃。 天天吃药,苦都苦死了。 她也无意去为难这些佣人,甚至有段时间面对他们的时候都是羞耻的。 那段时日,她很不听话。 沈知书每天都过来,日夜纠缠不休,床单脏的都没法看。 她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那些佣人低着头进屋来收拾一片狼藉。 她身上裹着沈知书的外套,大片大片的皮肤裸露在外,小腿上的淤青、吻痕。 膝盖上微微的红肿,是藏都藏不起来的。 她觉得没脸见人。 可是沈知书好像压根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他搂着她,捏了捏她的脸:“声声脸红起来也好可爱。” 宋声声累得没有力气和他吵架。 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沈知书浑然不觉得疼痛,轻轻捏着她的下颌,“声声,再重一些。” 所以,对一个变态。 她真的无计可施。 宋声声想起来这些过往就恼火:“我说了我不吃!” “他回来了我也不吃!” 沈在看见妈妈大发脾气,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走过去,冷眼扫了眼佣人:“出去。” 女佣噤声,不敢再说。 小少爷是同先生一样,都令他们害怕的存在。 沈在握住了妈妈的手:“妈妈。” 宋声声现在正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嘴里是吐不出什么好话来的:“你不要叫我妈妈。” 宋声声说:“听着就烦。不想当你妈妈,你换个妈妈吧。” 她不太正常的时候说话就是这个样子。 难听的要命。 宋声声想甩开他的手,但是不知道一个小孩子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握住了她的手指头就不松开了。 宋声声气鼓鼓看向他:“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果然我就知道你和你父亲是一样的人。” “抓住了就不放手。”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很讨人嫌。” 宋声声叽叽歪歪了很多的话,气鼓鼓的时候说话的语气也冲冲的,“我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我不可能一直这么倒霉的。知道吗?” “算了,和你说这么多你也听不懂。” 等到宋声声没有精力说那么多话了。 沈在小声的告诉她说:“妈妈,在在、可以偷偷的、把药丢掉。” 这样妈妈就不用吃药了。 既然妈妈不想吃,那就不要吃了。 这个时候的沈在,就已经是除了妈妈要离开之外,其他什么事情都可以纵容她的那个沈在了。 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底线的。 纵容。 宋声声将信将疑,她还是很谨慎:“你不会在我面前装好人,背地里偷偷去告密吧?” 沈在摇头:“不会的。妈妈。” 宋声声哦了声,没说信不信。 * 晚餐之前,刚才的女佣被小少爷给叫了过去。 女佣有些胆颤心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会儿表现不好,惹恼了小少爷。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有胆子往客厅那边去。 哪怕小少年年纪还不大,但是端起冷冰冰的小脸,也足够威慑她们这些个胆子小的。 “小少爷。” “妈妈的药,给我。” 女佣丝毫不敢犹豫,立刻将太太这几天都要吃的药递了过去,药盒上还贴有医嘱,每天吃几次,一次吃多少。 很细致。 不会出差错。 沈在说:“我去拿给妈妈,今天不用你们管了。” 女佣点点头:“好的,小少爷。” 沈在觉得自己是最听话的小孩,他拿着药去了妈妈的房间,按照药量取出药片来,然后当着妈妈的面,扔进了马桶里面,冲水之后,消失的干干净净。 宋声声就坐在一旁看见他干净利落的毁掉药物。 哪怕他在帮她,她也有点不知感恩。 她得寸进尺又理所当然地问:“那明天呢?明天你也会帮我销毁药物吗?” 宋声声在犯病阶段,连她的被害妄想症都会加重一些。 她言之凿凿地说:“这些药吃了都是会让我脑子变坏的,他想用药物控制我,把我变成傻瓜。” “如果我真的变成了傻瓜,就不认识你了。” “你就没有妈了。” “也不能抓着一个人念经一样的叫妈妈。” “所以明天你还得帮我,解决掉这种麻烦,知道吗?” 说到后面,宋声声的语气就有点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 不过她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欺软怕硬。 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妈妈。” 不过这次还真是宋声声误会了沈知书,她每天都要吃的药物,的确是正规的治疗药物。 沈知书根本不需要更多的手段来控制她。 婚姻和儿子,已经足够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另一边,沈知书这几日的确是碰到了棘手的麻烦,傅城这次在港城的时间出乎意料之外的长。 攀附关系的达官显贵,也不在少数。 毕竟傅城是从首都来的权贵,他如今的位置属实不低,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 搭上这层关系。 以后。 他们的路也好走一些。 恰好,这位首都来的军官还真有能用的上他们的地方。 本来以为只是一点小忙,没成想会那么复杂,竟然和沈先生的太太有关系。 古往今来,夺人妻的权臣不是没有。 只不过,傅城看起来就很正直,一点儿都不像是有这种癖好的人。 若是旁人的妻子也就算了。 偏偏是沈知书的太太。 整个港城谁不知道,沈先生最在意的就是他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太太。 “傅先生,有机会的话,我定然安排好饭局。” 说是这么说。 但是谈何容易。 沈先生倒是好请,可他太太深居简出,又是个身体不好的,根本不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请得动的。 何况沈先生同港城现如今说话分量最重的那位,私交极好。 便是想用威逼利诱的手段,也难成事。 只是当下,眼前这位也得罪不起,只能先这么说了。 傅城微微颔首,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叫人喘不过气来,他说:“那就等丁先生的好消息。” “您客气客气。” 男人额头都要冒汗了。 场面上的寒暄过后,傅城也没多留,喝了点酒的他本来就有些不舒服,提前回了酒店休息。 男人进了客房,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外套,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这张冷峻的面容似乎有几分难得的疲倦。 他确实有些累了。 周旋于这么多人之间。 来港城的日子也不算少,却也只在宴会的那天晚上见了她一面。 她对自己的厌恶,只多不少。 看见是他,扭过脸就当没有看见。 可见还是恨他的。 傅城微微往后仰了仰,即便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也能看得出来的痛苦。 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又可惜那个时候傅城的决断力不敢用在她身上,不敢带着她回首都,怕害得她也有去无回。 他也有不敢确定的事情。 傅城现在后悔当初打了离婚报告,已经太晚了。 这些年,他不止见过她一次。 宋声声一遍遍让他滚。 傅城知道她在港城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风尘仆仆的赶来,那时她已经有孕在身。 傅城当时看着她的肚子,有一个瞬间脑子一片空白,许久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去了很久。 他才敢一字一顿,小声的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走。 哪怕是。 带着那个孩子。 他也可以当成自己的。 不过她依旧不愿意,红着眼睛看着他,让他滚。 前世番外(十八)中计了 沈知书这几天的日子,并不轻松。 傅城的确有几分本事,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 不过,既然是麻烦,就总有能够处理好的一天。 这天晚上,有人做东。 沈知书和傅城毫不意外的在饭局上碰了面,两人看着都很气定神闲,既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也不像是有针锋对决的态势。 都很温和从容。 客客气气的。 “傅先生刚说自己在宁城待过几年,还真是巧了,沈先生就是宁城人。” 说话的人也不知道这两位有什么恩怨。 只笑着开始说起打圆场的话,套套近乎准没错,起码能缓和气氛。 傅城说:“我的妻子也是宁城人。” 沈知书微微一笑:“我记得早就是傅先生的前妻了。” 这句话,他也不是胡说八道。 很久之前就离了婚。 当初又没有人逼他打离婚报告,更没有人让他在报告上签字,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哪怕他只是怕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牵连了她。 可也是他做出的选择。 是他认定了宋声声没法同他一起共苦。 傅城依旧镇定,表面风雨不动安如山,他说:“年轻的时候不成熟,做了错事,既然错了,就得更正。” 沈知书看着他,沉默了会儿,他说:“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错事都有更正的机会。” 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人生本就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沈知书甚至觉着傅城现在就很失策,他如今坐在高位,他的身份根本不适合在港城久留。 不然,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 影响不好。 傅城难得在港城待上几天,却还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用处的地方,是有些叫人费解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傅城这句话说完。 沈知书的助理就急匆匆进来,附在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脸色微变。 下一瞬,他站了起来,随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望着众人,唇角的三分笑意有些凉薄,他说:“抱歉,家里临时有些事情,我先回去一趟。” 这种饭局,也不是他说想走就能走得成的。 提前离席,很不妥当。 沈知书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他还真没想到傅城来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男人快步出了酒店,上了车。 向来沉着冷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焦躁之色,他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带,乌黑的眼瞳定定看向管家。 “人被带走了?” “是。” 管家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们出现的很突然,切断了家里的电话,直接冲了进来,人很多,挡不住。” 沈知书气得冷笑了声。 他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 缓缓睁开眼。 “报警,让警官来处理。” 他是宋声声名义上公理上法律上的合法丈夫,也是她合法的监护人。 而傅城如今才是见不得光的掠夺者。 沈知书也不觉得宋声声会和傅城走,换成其他任何人,她都会头也不回的跟着离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什么条件。 但是这个人是傅城。 她很倔强,有点执拗。 她觉得自己当初是被傅城抛弃的,而现在,傅城又有了“未婚妻”,还是她的表妹。 宋声声是不会要这种施舍的。 沈知书还记得傅城上次见到宋声声的时候就吃了个闭门羹,宋声声的心眼很小,记仇到了有点执拗的程度。 她不会原谅一个曾经“抛弃”了她的人。 那时候宋声声拿到离婚证,恍恍惚惚,失魂落魄。 仿佛人都被抽走了大半条命。 回到小水村,茶不思饭不想,把人关在屋子里面,也不想出门。 沈知书从阳城回去,正巧是过年的时候,借着拜年的由头,提了点东西去了隔壁宋家。 宋爹宋妈对他很是热情,看见他提了许多东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把他招呼进屋,嘴上还说着客套话:“几十年的街坊邻居,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而且你现在还没成家吧?” 没成家的小辈走亲戚是不用带东西的。 沈知书将东西放下,那一刻,他真是什么都等不得。 他看着宋妈,问:“声声呢?怎么没见她?” 宋妈脸色微变,“我现在是管不了她了,她在屋子里头,好几天不肯出来了,饭也不做,火也不烧,我看她回家来是继续当她的大小姐了。” 这话说的不太好听。 不过宋妈这人就是这样,变脸比谁都快。 眼看着从女儿身上捞不到好处,就装都不想装一下。 “我能去看看声声吗?人总闷着心情也不好。” “行,我去叫她。” 宋妈去小房间里喊人。 隔着门帘,沈知书看见了个泪眼汪汪的小姑娘,眼睛红红的,眼皮也有点肿,看起来就没少哭。 凄凄惨惨的。 好不可怜。 沈知书听到了她和她妈妈小声的吵架。 过了会儿,她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哭花了的小脸也红红的,泪眼潺潺的样子。 沈知书当时就想带她走,只有他永远不会抛弃她的啊。 前世番外(十九)不想看见 宋声声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刚睡醒,就有仿佛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来拯救她了。 她看见楼下守在门外的那些黑衣保镖,每个都被人用枪抵着后腰,一下子就老实了下来。 她看着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后。 那些人里面个子最高的那个,就上了楼,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对她的称呼也很客气:“宋小姐,没吓着您吧?” 宋声声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吓到她好吗?她不仅没有受到惊吓,还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啊! 她感觉就是天上派来了神仙来拯救她。 看不得她在这里继续受苦受难。 宋声声毫不犹豫就跟着他们走了,一直到上了车,她还在掐自己,当然也没有用很重的力气。 只轻轻的掐了两下。 有点疼。 是真的。 不是她在做梦。 汽车一路开的都很快,直接往机场的方向去。 那边停着专机。 宋声声贴着窗户望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她问:“你们是谁派来的人?” “是什么慈善组织吗?” 宋声声之前跟着沈知书去参加过慈善晚宴。 会有很多爱心人士帮助需要帮助的贫苦人群。 宋声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需要慈善机构来帮扶的可怜人。 他们一定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特意前来拯救。 男人好像被呛到了一样,咳嗽了好几声,他说:“我们是…是…” 张开了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怎么说都不对劲。 毕竟首长做的事情,确实不光彩。 “等到了机场,您就知道了。” “噢噢好。” 宋声声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专机等候许久,宋声声先是被送到了休息室。 傅城从饭局上脱身,即刻就往这边赶了过来。 宋声声在休息室里窝着,也没害怕,更没有怀疑这帮人会不会有不轨之心。 绑匪应该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把她从那个精致的鸟笼里带出来。 宋声声的脚踝其实好得差不多了。 她现在能站能走,在家里是懒得走,想继续装自己走不了路,降低他们的防备心,也好随时可以跑路。 休息室的房门“吱”的一声。 宋声声转过身去,傅城站在门口,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敢往里走。 宋声声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是傅城。 原来不是什么救世主。 也不是老天爷大发慈悲派了正义使者来拯救她。 而是傅城。 宋声声的精神恍惚了下,无数个恶意的猜测不断的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 她的被害妄想又开始发作。 傅城是来看她笑话的吗? 看见她摔伤了的腿,看见她过得囚笼般的日子,所以高高在上来嘲笑她? 肯定是的。 她想到傅城冷冰冰的样子,浑身就发冷。 宋声声记得沈知书告诉她说,傅城现在有了未婚妻,还是她的表妹,赵小宁。 甚至赵小宁都已经怀孕了! 宋声声又开始犯恶心,有点想吐,还有点想哭。 傅城还没走到她面前,宋声声抓起甜品台上的水果刀,用刀尖对着他,“你不要过来。” 她一字一句的说。 眼睛红红的。 握着刀柄的手还在发抖。 整个人也在颤抖。 宋声声靠着身后的台子,有些烦躁,脾气很不好的样子:“你为什么要把我抓过来?” “你是要看我的笑话吗?” “现在好了,你看完了,你满意了吗?” “我真是不理解你们男人,我都和你离婚这么多年了,早就和你没有关系了,你还抓着我不放算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吗!?” “我现在跟本就不是你的妻子了,你没有权利这样做,你这样是犯罪,是违法的。” 宋声声真是没想到,自己不仅要和沈知书讲法律,还要和傅城讲法律。 他们一个两个,都不是喜欢遵纪守法的人。 只有她,胆小如鼠的她才会老老实实的遵纪守法。 宋声声对傅城的怨气卷土重来,就算、就算他真的是可怜她,来救她。 她也不要让傅城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她不会在一个抛弃过自己的人面前表现出很可怜的样子。 她依然要对他颐指气使、横眉冷对。 装出自己过得很好。 没有傅城这个人,她依然过得很好的样子。 虽然愚蠢。 虽然不够精明。 虽然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可她本来就是这么个人,意气用事,骄纵天真。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见你。傅城。” 宋声声无比平静的说出了心里话。 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宋声声忽然又想掉眼泪了,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可真是糟糕,被她过得一塌糊涂。 第一段婚姻,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强求来的。 丈夫不爱她,心里也没有她。 她想要的体贴温柔,一点都没有。 还那样果决的抛弃了她。 第二段婚姻就更是报应了。 她成了那个被人强求的人。 宋声声想着这些眼泪珠子就一颗颗的往下落,掉个不停,脸上全是泪痕。 她想,她过成今天这样,也确实和自己的愚蠢脱不开关系。 可她就是蠢蠢的,不那么聪明。 却偏又想当精明算计的人,每次都把自己算计进去。 傅城听到她说的话,深深呼吸了几次,过了会儿,他说:“专机连夜起飞,明早就到首都。” “声声…我…” 话还没说完。 那边就有人来报告。 “首长,警司的长官带人找过来了。” “沈知书那边报了警,您知道的,港城派系复杂…” 不管是警司的长官,还是法院的大法官,各司其职的同时也牵扯到了多方复杂的利益关系。 尤其是这些人里,大多都不愿意同首都来的人走得近。 甚至会故意给他们找麻烦。 沈知书带了警司的长官,至于隐匿在暗处的人手,那就更是数不过来的。 他一身黑色大衣,不再是笑吟吟的样子。 而是一脸冷肃,沈知书摘下黑色皮手套,望着傅城身后的人儿,男人转而收回了视线,他说:“傅先生,这是要带我的妻子去哪里。” 沈知书自然不是单枪匹马的来。 他摸了摸沈在的脑袋,低头,温声吩咐他:“去,看看你妈妈。” 这个孩子虽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但是沈知书了解宋声声。 她生来就是一副软心肠,她爱这个孩子。 只是不愿意承认。 沈知书就是要带他过来,要他亲眼看看。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会夺走他的妈妈。 沈在走到妈妈面前,什么都不讲,只默默的抓住了妈妈的手指。 傅城看着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眼底猩红,失控般生出浓烈的恨意来,不管是对沈知书,还是这个孩子。 他都嫉恨。 无法做到全然的毫不在意。 宋声声在被儿子攥住手指的这一刻,浑身就僵硬了。 不声不响的泪珠,掉在她的手背。 沈在哭起来也不出声。 他的眼泪是绳索,将她又绑了起来。 宋声声觉得好累,她想不然就认命吧。 认了吧。 沈知书样貌不差,除开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大多数时候他对她都很体贴。 他们的儿子又很听话,聪明懂事。 她还有很多的钱。 再也不用吃苦了。 没有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饭。 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就认命吧。 可是她内心就是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声音,不断的告诉她不要妥协。 她觉得好累。 宋声声从恍然中回过神来,她看向傅城,她说:“你知道吗?我和沈知书结婚了。” 她说:“傅城,一切都太迟了。” 前世番外(十七) 七年后(新增两千字) 七年后。 港城。 沈在已经上了中学,在港城最顶级的私立中学念书。 他的个子长了不少,在中学里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高挑的身形,冷冰冰的气质,也很受女同学的欢迎,抽屉里时不时就会冒出几封告白的情书来。 每一封都被沈在扔进了垃圾桶里。 “沈同学,这周的家长会,你的妈妈会来吗?” “他们说你是没有妈妈的小孩,从来没有人见过你的妈妈。” 说这话的男同学,不怀好意。 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本来就喜欢什么都比较一番。 家世、外貌、成绩。 虚荣心占有了一切。 沈在什么都有,他父亲的朋友是校董会的成员,他父亲在港城涉及的产业多得也数不过来。 哪怕在这所出身都不差的贵族学校。 他的家世,也是首屈一指的。 外貌和成绩,更是让人嫉妒,根本没法挑剔。 唯一能让他们有点优越感的,就是他从未出现过的母亲,一个没有妈妈的小孩,是让人同情和可怜的。 这点怜悯能让他们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 沈在撩起眼皮,表情冷淡的好像他们提起来的不是他的事情,“和你们没关系。” 男同学不服气,还试图拦住他的路。 奈何自己个子不够高,在他面前显得很矮小,气势莫名就矮了一大截,他说:“沈同学,我们是关心你。老师说了同学之间就要多多关心,以后大家都出国了,就见不到面了,想关心都关心不到你。” “没有妈妈也不是丢脸的事情,你不用不好意思承认。” 沈在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不需要。” 男同学趔趄了一下,差点就摔了。 沈在果断的离开了。 隔天的家长会。 意料之外。 沈在的母亲,居然出现在了学校里。 他的母亲看起来很年轻,根本不像是养育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的样子。 一身黑色的缎裙,腰细腿长,皮肤雪白。 很漂亮。 难怪沈在也长得那么好看,完全继承了他妈妈的好基因。 沈在对于妈妈出现在学校里,很高兴。 穿着校服的少年,一反常态,不再是平时冷冰冰的样子。 他走到妈妈的面前,他的中文这么些年下来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他说:“妈妈,会议室在另外一栋楼,我陪您过去。” 宋声声看了他一眼。 脸上谈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今天能出门了,按理说是应该要开心的。 可是她又很别扭的觉得自己被胁迫了。 如果不是沈在把那封家长邀请函放在她的床头,她是不会来学校参加这么无聊的活动的。 她只是想出门而已。 不是因为沈在被人嘲笑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她说:“不用你陪我,我会走路。” 饶是如此,沈在依然跟在妈妈身边,亦步亦趋。 个子高高的少年,很乖觉的跟在母亲身边。 校服懒洋洋穿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心情都明媚了许多,唇角难得带着笑意。 他问:“妈妈今天出门会开心一点吗?” 宋声声并不想回答他。 也不想让他觉得洋洋得意。 这两年,可能是在她在沈知书软硬兼施的手段里慢慢变得乖顺,或者是沈知书笃定了她插翅难逃,又或者是他觉得她已经歇了逃离的心思,他对她的看管,没有从前那么严厉了。 起码不会时时刻刻找人看着她。 毕竟现在怕是全港城的人都知道沈知书的妻子是精神有疾病的患者。 有着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豪门阔太嫉妒她,又同情她。 她想要求救,也不会有人把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的话当真的。 宋声声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自以为是的蠢事,在她小心翼翼、不知不觉同其他人拉近关系之后,她偷偷摸摸把人请到暗处,避开了其他耳目。 用很小的声音,询问她有没有什么能逃离港城的办法?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受得了沈知书这个人的。 没有人能受得了日日夜夜严密的监控。 也没有人受得了他深夜里在床上那些花样百出的手段。 她是个人,有自尊,有梦想,也有应该有自由。 只是对方听到她的请求,脸色变得很奇怪,拍了拍她的手好像是在安抚她,“沈太,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天真的宋声声还以为她是真的要帮自己,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宋声声拉着她又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话,“他真的太让人窒息了。” “他不喜欢我看别人超过三秒钟。” “连我和其他男人说句话,他也不准。” “哪怕那个人只是他的司机,他的助理,他都会很不高兴。” 对方耐心听着她说话,等她说够了,她才回归到正题:“你的车停在院子里面吗?等会儿我就坐你的车出去。我躲在副驾驶,就没人会发现了。” 副驾驶的位置,可以放平。 她躺下去,就能避开耳目。 “好。” 宋声声没想到的是,她领着她到了沈知书的面前,亲手把她交还了回去。 沈知书同她道了谢,同她说了句话,宋声声没听清楚,她当时脑子嗡嗡的响,脸上也烫烫的。 那天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在别人那里说的话,都不能算数,都是一个病患的稀里糊涂的胡说八道。 宋声声缓缓回了神。 眼前的少年也没有气馁,沈在默了默,继续说:“妈妈,我这个月考试是全a,年级第一名。” “嗯,我们的学校会比哥哥的那个学校要好一点。” 他名义上的哥哥如今在港城念大学。 成绩斐然,奖学金更是拿到手软。 确实令人骄傲,和嫉妒。 这些年里,哥哥时常会来探望妈妈。 几乎是每个周末,妈妈的时间都会被他占有了一部分。 越长大,沈在就越发现自己同父亲是一样的人,他很不喜欢同别人分享,哪怕分享出去的这一部分只占了一点点。 他都不是很愿意。 宋声声不太理解全a的概念,沈在好像有什么毛病一样,她都说了无数遍不关心、不想看。 可是他每次依然都会把他的成绩单拿回来,送到她的面前,邀功领赏一样的在她面前摇尾巴。 宋声声现在有点怕人多的地方。 这些年,她同人打交道的时候实在是少。 渐渐的就有点害怕。 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别人打交道说话。 宋声声到了他的班级,教室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家长,穿着正式,认真又严肃。 她忽然有点胆怯,不敢迈进这间陌生的教室。 她很后悔,她就不应该来的。 私立中学是全英教育,老师都是海外高校毕业的高材生。 宋声声看见英文字母就有些脑袋发晕,她的英文依然不是很好,粤语更是。 在家里没有人同她说粤语,都知道她听不懂。 沈在小点的时候还会和她说英文,后来他的中文越来越好,能够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也不会再磕磕绊绊的,她就连英文都很少能听到了。 宋声声捏紧了手包,面无表情坐在沈在的位置上。 班级人数不多,大概二十几个。 宋声声坐下来之后,还是很紧张。 紧张的在抠手指头。 老师在前面说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感觉自己就像根不开窍的木头,毫无意义的坐在这里。 不过幸好宋声声坐的位置靠着窗边,她还能偷偷摸摸的打开窗户透透气。 不得不说,私立中学的基础设施真的很好。 学校里面的环境也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低调豪华,一应俱全。 宋声声渐渐放松下来,单手撑着下巴,她的思绪已经飘远,她的高中…… 她自己那时候读高中。 好的吧,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过去了很漫长的岁月。 如果她那时候也有这么好的条件,后面还会做出那么多愚蠢糟糕的事情吗? 宋声声其实不太乐意回忆过往,每次回忆完,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蠢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她这么蠢的人。 沈在一直待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一步不离。 好奇心强的同学也留在这里,看看坐在窗边的人,又看了看走廊上的沈在同学。 “这真是你妈妈?” “嗯。” “你妈妈好靓啊。” “嗯。” 同学的争先围观,也让沈在觉得不舒服。 不喜欢他们用好奇的目光盯着妈妈看。 “你妈妈这么靓,怎么以前的家长会没有来过?学校的其他活动也不见她呢。” “我们都以为你没有妈妈呢。” 沈在嫌他们聒噪,未予理会。 中学生的好奇心,也不会维持很久。 宋声声在教室里,也是个隐形的人,没有什么存在感。 可能是老师体谅她,或者是看出来了她的窘迫,并没有主动点到她。 不过宋声声还是能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好奇的、打量的、探究的还有男人对女人那种不怀好意的欣赏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习惯。 她现在也不大喜欢被别人用目光打量,总觉得浑身都不适,会起鸡皮疙瘩。 一阵阵发麻,起了凉意。 宋声声有些如坐针毡,她像个中学生一样,在老师面前,慢吞吞的举起手。 直到老师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宋声声才又吞吞吐吐的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话。 说中文,怕她听不懂。 说英文,她根本不会。 至于粤语,那更是难如登天。 她结结巴巴,半晌都没说话。 走廊上的少年在妈妈起身的瞬间,就站直了身体,礼貌敲门。 老师的目光转而看向门外的少年。 沈在用英文同老师沟通过后,走到妈妈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妈妈,怎么了?” 宋声声这会儿倒是没有急着和他摆脸色,对于家里的男人,她一向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连笑都很少笑。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依赖她的孩子。 这个她记忆里一直都小小的、粘人的小孩子。 她回过神,小声地说:“我想去洗手间。” 沈在很耐心,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很多 ,“妈妈,我带你过去。” 宋声声跟着他往外走,她低着头,也不想和其他人对视。 到了洗手间。 少年在外面等。 宋声声自己钻了进去,她上完厕所,对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很久,有点呆愣,发了很久的呆。 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还是那样。 没什么变化。 可是。 眼睛黯淡的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了。 七年的时间,再硬的骨头,也软了。 宋声声已经不太会去挣扎了,挣扎的越厉害,绳子收拢的越紧,她也就越痛。 凡体肉胎,谁会不怕疼呢。 换成以前,她指不定要在洗手间里面仔仔细细的寻找,哪怕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她都会铆足了劲,想往外面去钻。 而现在,她放弃了。 宋声声回过神来,自己却已经站在了窗边。 这里是一楼,打开窗户,很容易就能逃出去。 还能躲开严苛的监视。 保镖都在校门外,学校肯定会有小门的。 再不济,她可以在学校里躲躲藏藏,让他们以为她已经逃出去了,然后再悄悄的溜走。 不过宋声声现在已经会考虑的很周全了。 她没有身份证明,没有钱,买不了正规的机票和车票。 手里拿着的包,倒是很值钱。 可以去黑市换点钱,然后再坐黑车,回到内地。 这一切在宋声声的脑海里幻想了一遍。 洗手间里却突然来了人。 “请问是沈太太吗?” 宋声声的思路骤然被打断,她回过神来,一下子像清醒了。 她转过脸,神色有些懵懵的。 同她说话的女子,看见她的脸也是愣了一下,瓷白如雪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眉眼略浓,微微蹙着眉头,茫然的神色反倒增添了几分天真,一眼看过去,着实惊艳。 “你的孩子有些担心你。” “你没事吧?沈太太。” 宋声声摇头。 她默默的关好窗户,重新走到洗手台旁边,洗了个脸,冷冰冰的水温扑在脸庞,她又清醒了过来。 宋声声走出洗手间,看着站在不远处等她的人。 沈在走上前,摸了摸妈妈的脸,有些心疼:“好凉。” 宋声声扭过脸,“我不想再回教室里面了。” 前世番外(十八)矫情(新增一千字) 宋声声觉得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听不懂,看不会。 不管是粤语还是英语,她都听不太懂,坐在位置上,就跟听天书一样。 而且也没有人能和她说话,家长会本来也快结束了。 沈在也不想让妈妈再回去,即便是在教室里面,也有其他同学的家长一直看着他的妈妈,很不礼貌。 “好。”沈在知道她每个月出门的次数都不多,他很贴心的问:“妈妈,要不要在学校里再看一看。” “嗯,我可以带妈妈逛一圈,时间还很早,父亲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沈在的声音很温和。 他在她面前说话一向都是这个样子的,听起来就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所有锋利的一面。 在她面前都被掩藏的很好,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沈在内心的阴暗,已经扭曲了的嫉恨心,还有能把人逼死的独占欲,在她面前,都是可以收敛的。 他是全天下最乖觉的孩子。 最听话的小孩。 他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一面不好的地方,让她看见。 宋声声听到他的话,隐隐心动。 但又隐隐不悦。 好像她做什么都要被沈知书允许才行。 尽管事实的确如此。 但是事实难听,她不爱听。 宋声声分明很想继续在外面透透气,还要装出大发慈悲的样子来,“好的吧,那就看看吧。” 沈在弯唇笑了起来,一直抓着妈妈的手。 像父亲保护着妈妈的那样。 他现在也可以保护她了。 不像小时候,只能依赖她,乞求她。 他现在不再是小孩子了。 是能被她需要的孩子。 学校很大,光是教学楼就分成了好几个区域。 里面甚至还有马场。 高尔夫球场。 诸如此类。 一些普通学校没有的场所。 宋声声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学校来,还很好奇。 不对。 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 以前她有偷偷摸摸去过傅落池的学校,好像是他高中毕业的时候,他那次过来看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默默的留下了一张毕业典礼的邀请单。 宋声声当时看见了,她推了回去,嘴巴上说的很硬:“我不会去的。” 好吧,其实她想去也却不成。 还要看沈知书的脸色,而她最不想看的就是沈知书的脸色,不想做点什么都要求他。 而且,她就是不想去。 傅落池听到她那句话,好像有些难过。 “典礼很快就结束,母亲,如果有空的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她面无表情看着他,“为什么我会有空?我没有空的,我很忙的。” 这些字,拼凑起来都很蹩脚。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她更清闲的闲人。 傅落池还是没有死心,黑漆漆的眼,渐次泛红,他绷紧了下颌,小声地说:“没有空的话,可以稍微挤出来一点点时间吗?” 宋声声没有看他的眼睛,过了半晌,还是吐出四个字:“挤不出来。” 傅落池嗯了声,也没有再恳求,他点点头:“好。” “您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强求。” “我…我只是希望您能来看看。” 宋声声哦了声,就没有再说话了。 可是后来,宋声声还是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日子。 她让司机将她带到了学校里去,她没有去毕业典礼的大堂。 只在外面看了看。 后来他们出来拍照的时候。 宋声声就躲的远远的。 生怕被人发现。 * 宋声声四处张望,指着一栋很漂亮的教学楼,她问:“那栋楼是做什么的?” 沈在看了眼,回答说:“是艺术楼,很多音乐教室。” 钢琴室也在里面。 沈在是会谈钢琴的,只是她不太爱听,他也就不怎么会在家里弹琴。 宋声声哦了声,恰好听到了教室里传出来的琴声。 她站在原地,没有走。 沈在静静望着母亲,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她并不是不喜欢琴声,只是不喜欢他的琴声。 她驻足观看,听的还很认真。 宋声声看见了在琴房里弹琴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身上穿着和沈在一样的校服。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 青春正年少。 她内心怪异的、阴暗的感觉又慢慢爬了上来,像失控了的热水,烧得沸腾,快要烫伤了自己。 她想,为什么他们可以过得这么幸福呢。 在这个年纪里。 回想从前,她十几岁的时候,不是在家烧火做饭、就是去山地里挖猪草。 有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活。 那时候太阳对她来说不是灿烂的,而是会灼烧她皮肤的烈日。 为什么人生来就有这么大的不同。 为什么命运就不肯眷顾她呢? 为什么她就过得这么辛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宋声声有很多个为什么,她有些嫉妒又有些难过的想,如果、如果她出生在富裕的家庭。 她会不会也能拥有很多个梦想。 可以是钢琴家、可以是舞蹈家、可以是作家,什么都可以,而不会是别人的笼中雀。 她就不用眼巴巴的馋着别人手指头里漏出了这点爱。 不用绞尽脑汁的去讨好,她的爹妈,她的丈夫。 宋声声撇过了脸,没有再看。 再看下去,矫情的泪珠又要一颗颗从她的眼眶里掉下来了。 宋声声收回视线,也收回自己内心那点对老天爷的怨恨,她说:“饿了。” 沈在望向妈妈刚才看过的地方,他没有多说,点了点头,说:“我带妈妈去吃好吃的。” “您想吃什么?” 宋声声也没什么胃口。 本来就是随口乱说的。 她想了想:“我要吃冰淇淋。” 沈知书不太让她吃这些冷的,冰的。 她连吃的都要被管着。 现在沈知书不在,她当然要狠狠的报复回来。 宋声声知道沈在不会拒绝她,他比他的父亲更好说话,更好戏弄。 她继续提要求:“我还想吃糖葫芦。” “草莓糖葫芦。” “你们学校会有吗?” 这种私立中学,看起来不像是有这些东西的地方。 沈在想了想:“没有。”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专注,眼底的神色很温柔,他说:“但是我可以带妈妈去买。” 就是外面买。 可能会不太干净。 前世番外(十九)代替 宋声声听到他说的,有一点点诧异,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过了会儿,不知出于什么目的。 她小声地说:“学校门口,有保镖。” 沈在毫不意外,嗯了一声,他说:“没关系,妈妈,我可以支开他们。” 沈在是沈家的小少爷,是沈知书唯一的孩子。 即便这些保镖是他父亲雇佣来的,但是,他的父亲又不是不会死。 得罪未来的当家人,对这些保镖来说也是一笔很不划算的生意。 况且,沈在只有在他母亲面前表现得很乖软听话,事实上,他也十分强势,对于低他一等的人,他向来也是说一不二的。 “妈妈,相信我,好吗?我真的可以支开他们。” 沈在怕母亲不相信他,又重复了一遍,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宋声声就更诧异了,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了一些起伏变化,好像又得重新认识他这个人了一样。 那些人高马大的保镖,会听他说话吗? 会听他的差遣吗? 宋声声的记忆里,这些不近人情的人一向都只听从沈知书的差遣,别人的话,尤其是她的,总是当做耳旁风。 其实她也清楚,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沈知书的耳朵里。 但是她总可以自欺欺人,在看不见沈知书的时候,她就是自由的。 不过宋声声觉得自己现在也是个软骨头了,不会再和沈知书硬碰硬,学会了和他虚与委蛇,会对他挤出一点点生硬的笑容,会装乖,来获取一些自己想要得到的,微不足道的自由。 “他们、会听你的话吗?” 宋声声问出来的语气都不太对。 有一点点嫉妒。 她知道自己这么想是不好的,可是她没有办法不去往恶意里想。 凭什么连她的孩子都能拥有这么小的权利,而她手里握着的只有像细沙一样,随时都可以溜走的,根本就没有用的头衔——沈太太。 宋声声的病就没好。 吃了这么多年的药,一点都没好。 她的内心反而越来越阴暗了。 见不得别人过得好,真的会嫉妒的发酸。 不过沈在是她的孩子,虽然不是她心甘情愿生下来的,宋声声偶尔会嫉妒他有自由,但是好像真的没有想过诅咒他过得不好。 沈在看着妈妈,他想了想,斟酌之后说:“有一些会听的。” 保险起见,他没有把话说死。 宋声声哦了哦,板着小脸看着他,过了会儿,若无其事的询问他:“那你可以让他们放我走吗?我想回小水村了。” 沈在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小水村,那是妈妈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 妈妈心情好的时候,会给他说在小水村的事情。 很可怜的、但是又很生动的日子。 原来妈妈小时候是那么的调皮,那时候就会捉弄人了。 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冷冰冰的手伸进对方的衣服里面,会在倒光欺负了她的同学的水杯,会写日记本,把这些小仇恨都记在本子上。 像学习的时候那么刻苦的,时不时就拿出来翻看。 免得自己变成一个不记仇的、好欺负的人。 只不过依然没有变的是她的胆子还是很小,哪怕被父母揪着耳朵骂,也不敢反抗。 但是和现在一样的是,她很记仇。 会默默记下来。 伺机报复。 沈在想,如果他能在妈妈小时候就把她从那个地方带走就好了。 他不会让妈妈劈柴烧火,不会让她做那些活儿。 不会让她穿亲戚家的小孩不要的、打满补丁的衣服,不会不让她继续读书。 他会给妈妈最好的东西,让妈妈穿最漂亮的衣服,送她去上学。 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他是妈妈的。 妈妈也是他的。 沈在每天光是想到这两句话,都要幸福的冒泡泡。 像青春期的小女孩,想到了什么甜蜜的事情那般。 沈在回过神来,对上妈妈乌黑的眼眸,她的眸光似乎在发颤,沈在说:“对不起,妈妈。” “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您。” “妈妈,不要生气,好吗?” 沈在最怕妈妈不要自己。 他应该也是属于她的一件物品。 就算离开。 她也应该要带上他的。 不能随意遗弃物品。 宋声声哦了声:“我没有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看着他:“我就知道你和他永远都是站在一边的。” 沈在觉得自己并不是的。 他是妈妈生出来的小孩。 等父亲死了,他可以代替父亲保护妈妈,也可以代替父亲陪着妈妈去她想去的地方。 沈在不喜欢被妈妈误解的感觉,他眼眶湿润看着她,在她面前总是笨嘴拙舌,“妈妈,我是您的小孩。” 不是父亲的。 他是属于妈妈的。 宋声声听得烦了,不想再听。 她也不想看见沈在可怜兮兮的样子,每次都在骗取她的同情心,试图让她心软,害她上当受骗。 她现在已经学聪明了。 不会被这些表象所迷惑。 “冰淇淋。” 沈在说好。 他牵着她。 宋声声不喜欢被他牵着,她又不是真的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 “放开我。” “对不起妈妈,我怕你走丢。” 宋声声在心里已经勃然大怒了一遍,借口,都是借口。 但是手又老老实实的,没有挣开的动作。 她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态势,跟着他往外走。 家里的司机和保镖,就在校门口等。 保镖毕恭毕敬的走过来,沈在个子同人高马大的保镖也差不了太多。 少年冷冷瞥了眼保镖,冷淡的语气,却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压迫感,他说:“你们不要跟来。” 保镖有所犹豫。 少年的冷瞳定定看了过去,他一字一句地问:“没听清楚吗?” 保镖沉默,思考过后,说:“好的,少爷。” 宋声声本来想看他在保镖面前吃瘪的,没想到他还真的能对这些油盐不进的保镖发号施令。 她好像忽然被放出了笼子一样。 看什么都顺眼。 前世番外(二十二)女儿 走出离学校很远的地方。 宋声声停下来,看向沈在,她问他:“你不怕我跑掉吗?” 沈在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怕。 也没那么害怕。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母亲根本跑不掉的。 沈在只是有些难过的问:“妈妈,您对我就一点舍不得都没有吗?” 她要跑,他习以为常,并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不断的追问他的父亲,为什么妈妈要走。 可是,如果她选择今天,选择利用他,一走了之。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舍不得,沈在才会有那种难受的感觉。 他极少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每次难过起来,都不想活了。 好想死掉。 死掉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宋声声不知道沈在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她认真想了下,在他面前,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没有一丝的委婉,“没有。” 她反而很奇怪地问:“为什么要舍不得你?” 生下来不是她愿意的。 说实话,养大也不是她养大。 而且。 宋声声早就看明白了,人在关键时刻就得当机立断,不能畏首畏尾,被情感道德束缚。 她才不会继续犯蠢。 沈在想要一个孩子就把她绑住,做梦! 她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哪怕事实上宋声声对沈在确实、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她认为可以忽略不计的、微不足道的不舍。但是宋声声也不会从嘴巴里说出来,不会让沈在听到、知道。 万一从此之后,他们开始利用她内心的这一点点不舍得。 那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宋声声也知道自己这么想,实在太阴暗了。 但是没办法,她现在可能真的就是个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被害妄想症患者。 不管是谁,在她眼里都有想要谋害她的可能。 这会儿,她假装看不见沈在眼底的落寞,逼着自己硬下心肠。 她不断在心里念叨着。 ——对他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心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能被假惺惺的眼泪所蒙骗,不然自己就有流不完的眼泪。 诸如此类的话,来给自己洗脑。 宋声声接着就迫不及待的催促:“快点,带我去商场买贵的冰淇淋。我不吃便宜的,我要吃贵的。” 宋声声还是那个宋声声。 逮住一点点机会。 就会使劲的往外飞。 她当然不是嘴馋那么一点冰淇淋,再贵能贵到哪儿去?再好吃又能好吃到哪里去? 她这是在见缝插针要逃跑。 港城最大的那个商场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多,人多的地方,最适合逃跑。 等她一溜烟混进人群里,任凭他们人多势众,眼神再怎么尖锐,也难以把她从乌泱泱的人群里找出来。 她只要不被保镖那群狗腿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其他事情都好做。 证件可以补办。 至于钱,她身上值钱的物件太多了。 包、项链、耳环,甚至是衣服都可以拿出去卖掉换钱,还能换一笔数额不小的钱。 不仅足够她的机票、船票,还能维持她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 只有这种时候,宋声声才会在心里默默的感激和庆幸,沈知书给她买的东西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还能换成真金白银,供她生活享乐。 沈在仿佛完全没看出来她心怀鬼胎。 他依然在扮演着合格的、听话的儿子,几乎可以说百依百顺。 “好。” 宋声声早就发现,沈在比沈知书要好骗。 也不能说是骗,而是好说话。 沈知书的心硬起来就像铁,怎么打都不烂,眼泪掉在上面也是浪费。 可是沈在,是个心软的孩子。 她闹一闹,哭一哭,就能从他这里获得一点不大不小的好处。 宋声声趁机提要求:“我们坐地铁去。” 沈在蹙眉,他说:“地铁上人很多,还是打车,好吗?” 宋声声还没坐过港城的地铁,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她摇摇头:“我就要坐地铁。” 人越多,对她越有利。 就像一条小鱼跳进大海里,谁还能找得到? 沈在并未妥协,他看着她,直接问道:“您是想从地铁逃跑吗?” 沈在仿佛是带着善意的,特别认真,完全不像嘲讽,他好声好气的告诉她说:“地铁里面有监控,而且我会一直抓着您的手,不是很容易分开。所以您想从地铁上逃跑的计划是行不通的。” 他这番话说得好像还特别善解人意。 仿佛真心在为她着想一样。 宋声声听完就恼羞成怒了。 有种被人戳穿了阴谋的狗急跳墙感。 她深深呼吸了几次,还是没能装下去,恼火道:“你是在警告我吗?” 沈在抿了抿唇:“没有的。” 他真的没有,真的是好心的提醒。 宋声声一下熄了火,没有方才趾高气扬的那种态度,也没有再提一定要坐地铁的事情了。 沈在打车,带着她去了临港最大的商场。 宋声声这会儿心思全然不在冰淇淋上,她理直气壮指挥沈在:“你去排队。” 她指着队伍最长的那家店。 不知道卖什么玩意的小店。 说完这句,宋声声端着正经的神色,好让自己能够被信服,她接着说:“我就坐在这里等你。” 八个字,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的。 很僵硬,又很认真。 沈在垂眸,沉默的盯着她许久。 像是在认真考虑。 宋声声被他的沉默弄得焦躁不安,她几乎是瞬间就摆出不快的冷脸来,她先发制人:“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吗?” 沈在还是没说话。 过了会儿。 在宋声声被他的视线盯得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她听见他说:“好,我很快就回来了。” 宋声声长舒了口气,装模作样道:“嗯嗯,我哪里都不去。” 穿着校服的少年径直往那边走,行至一半,他回过头来,他的母亲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朝他看了过去。 然后对他笑了笑。 沈在很久没有看见过妈妈的笑容,他的心情瞬间灿烂起来,很容易就被满足。 沈在认认真真去排了队。 大概过了几分钟,就轮到了他。 买完冰淇淋,他回过身看了一眼,果然,长椅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沈在很淡定,毫不意外。 他想妈妈今天都对他笑了,就让妈妈再多玩一会儿好了。 * 宋声声从来没有这么顺利的逃脱生天过。 她忽然觉得这个孩子,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也没有那么憎恶,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宋声声的心脏跳得很快,她还激动的不行,一次又一次的逃跑让她有了经验,她从商场的后门悄悄的跑了出去。 一路闷头往前走。 沿街两边,时不时能看得见二手店。 宋声声刚刚在洗手间里就把自己身上值钱的物件全都拿了下来,她冲进去,直接将包和首饰都摆在台面上。 装作自己是个哑巴。 用手比划出要卖钱的意思。 老板倒也是个聪明人,很轻易就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在计算器上打了个数字。 五万块钱。 宋声声再蠢也知道自己身上这些东西肯定不止五万。 不过这么多钱,也够解她的燃眉之急。 于是,她果断的点了点头,用手比划了个ok的手势。 五万块钱拿起来还怪沉的,宋声声又问老板要了个外套,她裹着宽大的外套,钱全都放在外套的内衬口袋里面。 她想,接下来她就得去买张车票。 黑车其实很多,做假证件的人就更多了。 宋声声一路上不可思议的顺利,有个人好像看出来了她的鬼鬼祟祟,拉着她就问:“去深圳的车票,要不要?不用证件。” 宋声声几乎立马就心动了。 她疯狂点头,不过也不是没有防人之心:“真的吗?不会骗我的吧?” 男人说:“当然。” 宋声声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 她正愁不知道从哪里找黑车呢。 于是宋声声就紧张兮兮的跟着男人走了,快到关口的那条路上,有一辆破旧的大巴车。 眼看着黄昏将至。 宋声声在外面也兜了一圈了。 她已经有些精疲力尽,她上了车,感觉有人盯着她看。 又貌似是她的错觉。 宋声声也没有多想,她找了个靠后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的脑袋磕着玻璃窗,昏昏欲睡。 过了没多久,宋声声隐隐约约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她掀起眼皮往外看了眼,车子确实有在往前跑,看路牌也是往关口的那个方向去的。 于是,宋声声就更安心的继续睡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汽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门锁被打开。 宋声声睡得迷迷糊糊,压根不想睁开眼,人都困倦了没力气。 只是过去了良久。 她再也没有听到其他动静,她慢慢睁开眼睛。 车窗外的风景熟悉不已。 汽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回了沈在读书的学校。 还没等她研究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紧跟着宋声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妈妈,今天玩得还开心吗?” 宋声声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沈在还穿着校服,望着他的妈妈,时至今日,他也想不通他的母亲为什么一点都不喜欢他。 越长越大,沈在也就很清楚他长得不丑,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也是十分可爱讨喜的。 他更不是胡搅蛮缠,爱大喊大叫的熊孩子。 哪怕他事事做到完美,他的母亲依旧对他不满意。 宋声声浑身开始发抖,她掩耳盗铃一样往大巴车座椅的深处里缩,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缩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沈在接着说:“您下次出门要小心一点,他们是人贩子。” 宋声声感觉自己的美梦被人一棒打醒了似的。 她声音发抖,抖得像刚冷冰冰的湖水里被人捞出来一样,她问:“你怎么找来的?” 沈在思考了下该怎么回答,他斟酌过后,用字很精准:“妈妈,我一直都有在跟着您。” 从她离开商场。 然后又去典当东西换了一些钱。 再到后来,她上了大巴车。 甚至这辆车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这根本就不是开去关口的车,现在也几乎很难找到黑车。 关口管控严格,已经没那么容易跑进跑出。 宋声声只觉得恐怖,她对他一路的跟踪毫无察觉。 沈在说着就拿来了她卖到当铺里的东西,她今天出门戴的耳环、项链、手链等等,都被他买了回来。 沈在低垂眉眼,这样看起来他是这世上最乖顺的孩子,他拿起手链,仔仔细细给她重新戴好,“我记得这是您最喜欢的一条手链,卖掉了很可惜,所以我就帮您又买了回来。” 宋声声感觉在她手腕上的不是手链,而是缠上了一条湿滑黏腻的蛇,拿也拿不走,甩也甩不掉。 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车。 恍然再睁开眼就回到了家中。 沈知书回来之后,仿佛不知道她白天逃跑未遂的事情。 他一到她这里来,就会先亲亲她的脸。 今天也不例外。 宋声声也如往常一样,没有给他什么反应。 沈知书若无其事进了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就从浴室里出来,男人换好了衣服,走到她面前。 手指落在她的睡衣纽扣上面。 宋声声总算有了情绪,双手用力抓住他作祟的手,“你不要乱动。” 其实她两只手的力气也比不过他一只手的。 沈知书看见她又怕又凶的样子,心里软软的,又热热的。 好爱她。 生气的模样也看不倦。 只觉得可爱,好可爱,生来就是给他爱的。 沈知书平复了下,他温和的出了声:“不可以吗?可是今天声声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都没有生气。” 宋声声甩开他的手,冷着脸:“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我要跑。” 沈知书点头嗯了声,他继而又逼近了她,无比冷静的告诉她说:“声声,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一个孩子绑不住她。 可能也是沈在与他太过相似,所以她不大喜欢。 如果生个女儿。 像她的女儿。 她可能就会喜欢了。 沈知书亲了亲她的唇瓣:“声声,我们再要一个女儿。” 前世番外(二十三)爆发前 宋声声听到沈知书说的话,整个人就像应激了一下,原本都没力气挣扎了,又生生的要推开他。 可是沈知书的力道就像一堵强悍的墙,她根本就推不开,使尽了力气也挣脱不能。 宋声声张嘴用力咬了他一口,整个人气喘吁吁。 她觉得沈知书和她也没什么区别,早就疯掉了,脑子也有问题。 再生一个孩子干什么?让她来这世上受苦受难吗?一个沈在就够让她觉得恶心,再多一个孩子岂不是要让她恶心透顶。 她用很哑的声音说:“我不会再给你生孩子的。” 她的情绪都有点崩溃了:“我都说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绑着我给你生个孩子?” 难道生个孩子就能解决她和他之间的问题吗? 难道生个孩子她就会喜欢他了吗? 沈知书不是很聪明的人吗?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这么的糊涂。 宋声声不愿意再看到一个沈在这样的孩子,总是那么可怜的看着她,她的良心也难安,她也会难受。 可是她给不了,强行降生的孩子,多余的母爱。 宋声声还试图给沈知书讲道理,“生出来也没人会养,我不会你也不会,我们根本就不是合格的父母。你不要发疯了,生孩子也改变不了我对你的讨厌。” 说到后面,她连装都懒得再装了。 蹙紧的眉头,是无法掩饰的反感。 沈知书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声声,都是我的错。” 他这样说着,其实也没有多少歉疚。 也完全没有要悔改的意思。 宋声声感觉真的和他说不通,他就是这么的油盐不进,说什么都没用。 她是个疯子,他疯得更厉害。 宋声声很失望的看着他,接着就又很认真的问他:“你能不能去死。” 沈知书顿了一瞬,听到这几个字,也不是不难过。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指腹摩挲的触感,有些许温凉。 沈知书脸色平淡,好像还是那种无论听见了什么都不会生气的样子。 他低声哄她:“以后天天都让声声出门好不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见谁就见谁。” “我知道你其实很喜欢傅落池。” “他每次来看你,你心情都变好了很多,也会笑了。你从来都不对我笑,在在也是你的孩子,你也很少对他笑。” “是不是你更喜欢傅落池的父亲,所以就会更偏爱他。” “好吧,扯远了。” “这样,以后每周让傅落池过来三次,你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想见多久就见多久。” “声声,你会喜欢我们的女儿的。” 沈知书开出的条件已经很大方,只是在他提出的要求面前还是很不值一提。 宋声声红着眼睛盯着他,可以说是瞪着他了,她很决绝的说:“不会!不会!不会!我不会、喜欢、又一个被强迫生下来的孩子。” “我不喜欢你。” “也不喜欢沈在。” “你听得明白吗?和男孩还是女孩没有关系。” 沈知书罔若未闻,他俯身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喑哑的声音听着还有几分脆弱:“会的。” 自欺欺人一样。 好像她马上就能怀上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像她的小姑娘。 这样她就会心软。 就像看见小时候楚楚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自己,再铁石心肠也会心软。 她可能自己都不记得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 但是他还记得很清楚,略圆的鹅蛋脸,大大的、乌黑的、亮亮的眼睛,不笑的时候看着惹人疼,笑起来又很甜,像蜂蜜窝一样,甜到了心里去。 沈知书那时候就喜欢逗她笑。 她每次来找他,都是有所求。 眼睛珠子滴溜溜的转,生怕看不出来她在打一些坏主意。 “知书哥哥,你吃饭了吗?” 小时候的宋声声见到他问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一听也就知道她今天上午又是饿着肚子过来的,她的嘴巴很馋,一点儿都不挑食,看见好吃的就想吃。 沈知书摇头:“没吃。” 他明知故问:“声声吃了吗?” 宋声声小步小步的往里面挪,摇了摇头:“我也没有。” 沈知书顺势说出了她想听的那句话:“那正好,声声留下来和我一起吃。” “锅里有热饭,还有一盘兔子肉。” “兔子肉你吃过吗?很鲜嫩。” 宋声声当然没有吃过兔子肉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如实摇了摇头:“我没吃过。” 沈知书去厨房里,将还热在的灶台上的饭和菜拿了出来,他又给准备了一个大碗,盛满了饭之后递给她:“饿了吧?快吃。” 宋声声接过碗筷,看了他一眼,还很乖巧的说了句:“谢谢知书哥哥。” 她也不谄媚,说好听的话也说的很敷衍:“哥哥真好。” 沈知书看着她埋头吃饭,小口小口的往嘴巴里塞,那时候就觉得她连吃饭都比别人要可爱一些。 后来。在他刻意的投喂下,她越来越多的往他这边跑。 刚开始在动筷子之前还会对他说一句谢谢哥哥,之后就渐渐的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不会再同他说谢谢。 而是在吃饱之后,才想起来要对他这个投喂的人说一两句好听的话。 她常说的就是,哥哥真好。 可是沈知书没想到,不管对她再好,都没有用。 沈知书常常能听见宋妈骂她,说她是个白眼狼。 沈知书也很认同这一点,可不就是个小白眼狼吗?不过他心甘情愿用血肉去喂养这个小白眼狼。 回到现在,沈知书望着泪眼潺潺的她,都已经有些怀念从前的那些时候了。 他说:“声声,都说日久生情,我们也结婚这么多年了,难道我对你的好,你真的就一点儿都无动于衷吗?” 他低眉顺眼,不知道的可能都会误以为他才是这段感情里的受害者。 宋声声很清醒:“你给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东西而感恩戴德?” 沈知书骗不了她,休想用这种示弱的语气,来迷惑她。 沈知书有些失落:“好吧。”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对不起,只能委屈你再忍耐我一点了。” 他决定好的事情,难以改变。 宋声声有些无力,她望着天花板,疲倦的眨了眨眼睛:“沈知书,你杀了我吧。” 这样他们都解脱了。 他不会再因为爱而不得变得一点都不像他自己。 而她也不用困在这种扭曲的、让人窒息的爱意里。 冰冰凉凉的眼泪又浸透了她的皮肤。 沈知书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 他怎么舍得杀了她。 其实有时候也是想过的,杀掉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她也确实永远都只属于他。 但是认真想想,沈知书还是舍不得,他更想吃掉她。 一口一口的,吃的干干净净。 从肉到骨头,连她的血液都喝完。 全部融进他的身体里面。 可他依然不忍心,还是想要鲜活生动的宋声声。 哪怕她厌恶他,也可以忍受。 * 从这天之后。 宋声声不仅对沈知书没有一点好脸色,对沈在的态度也变了。 又恢复了最开始冷冰冰的态度,漠视、甚至置之不理,或者是看见他就忍不住说一些尖酸刻薄之语。 似乎最后一点母爱也随着他父亲的做法而消失殆尽。 可能是恨屋及乌,让她看见沈在也觉得不顺眼。 沈在不知道哪里招惹了母亲的不悦,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几乎一下子就找出了问题的根源。 “妈妈不想要妹妹吗?” 他直白的问了出来,“就像妈妈当初不想要我一样,对吗?” 宋声声坐在窗边,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回头,冷笑了声,告诉他:“对。没错。” 她凶巴巴的说:“我根本不想要你。 一点也不想要。 所以也就不想第二个沈在的出生。 悲剧有一个就够了。 还要特意创造出来第二个,这样不是造孽是什么? 沈在点了点头:“所以妈妈也不喜欢我。” 宋声声沉默了几秒,才说:“你知道就好。” 过了会儿,沈在平静吐字:“可是您还是把我生下来了。” “生下我,却不肯爱我。” 宋声声感觉内心有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大声的反驳,那是因为她是被他父亲强迫的。 他本来是个孽种。 不知为何。 宋声声忍着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宋声声还是用很冷的视线注视着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爱你?谁规定了我一定要爱你?” 她现在怨气冲天。 并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痛苦,就要把身边的所有人都要拖下水。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活在水深火热里面,凭什么只有她才这么惴惴不安,每天过得心惊肉跳,不得安宁。 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沈在沉默了下,脸上是难掩失落的神色,他抿了抿唇,说:“好的吧。” 接着他就看着她问:“那妈妈会喜欢妹妹吗?” 宋声声听到这行字脑袋都疼,她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怕得在发抖,她说:“不会有妹妹,你能不能脑子也清醒一点?你们没有一个人是正常人。” 沈在好像很难过。 想要为自己辩解。 “妹妹如果真像妈妈的话,您是会喜欢的吧。” 宋声声觉得他们父子俩都不可理喻。 她虽然嘴巴上说着一些决绝刻薄的话语,但是内心也很害怕。 怕自己真的会再怀孕,再度怀上一个自己不想要的孩子。 她不想活在惶惶不可终日里面。 可是沈知书铁了心再要一个孩子,一点儿措施都不肯做,全然不顾她是什么样的状态,仿佛看不见她已经快要被吓疯了。 宋声声崩溃的对沈知书发了好几次脾气,又打又踢又咬,口出恶言。 每天都像个不可理喻的恶人一样,在家里使劲儿的折腾,摆在台面上的摆件,无一例外都像台风过境一样,砸得粉碎,家里常常被她破坏的不成样子。 只是宋声声闹腾几次就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三年。 直到沈在已经上了高中。 她也没有再怀上沈知书的孩子,沈在也没有妹妹。 宋声声觉得自己总算是幸运了一点,在严密的监控之下,拿到避孕药对她来说都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她有些时候只能趁着洗澡时,崩溃的、一点点的、自己清理干净。 侥幸的三年过去。 宋声声都变得迷信起来,觉得她头顶开始有神灵的眷顾。 迷信的具体事宜表现在她都愿意去烧香拜佛了。 并且跪在神灵面前,无比的虔诚。 磕头叩首,认认真真的许愿。 保佑她这辈子从今往后都不孕不育,再也怀不上孩子,彻底灭绝沈知书想要再生一个女儿的可怕愿望。 宋声声觉得一定是自己烧香拜佛的态度尤其的真诚,以前这些个不长眼的神灵都听到了她的声音,才会保佑她这么久。 因而,这期间宋声声都恨不得住在寺庙里面。 日夜祷告。 不过打从内心深处,宋声声面对这些“慈悲”的神灵并没有几分的敬意。 都是骗人的。 港城的豪门贵妇圈,也都觉着沈太太近两年心平气和了这么许多,没有再使劲折腾就是去寺庙洗涤了灵魂,看透了许多事情,如今这才这么老老实实的。 这天。 宋声声从庙里回来。 恰好撞上了高中刚放学的沈在。 母子俩的关系还是很怪异,沈在没有前两年那么粘人了,闲暇的时候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粘着母亲,也不会再事无巨细什么都告诉她。 他似乎学会了看脸色,不再经常的来她面前晃悠,当个犯人的小孩子。 这会儿,暴雨刚歇。 少年的手里抱着一盆花。 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弄来的,他怀里的花是宋声声没有见过的白蔷薇品种。 沈在穿着高中校服,高高瘦瘦的少年,这样穿着潇洒又漂亮,好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男主角。 外面刚下过雨,他的肩头微微沾湿了雨色,怀里的白蔷薇却被保护的完好无损。 前世番外(二十四)杀掉你(新增两千字) 沈在下车的时候没有撑伞,腾不出手来。 他仔仔细细护着怀里的花盆,这会儿站在屋檐下,隔着蒙蒙的细雨望着他的母亲。 一件白色羊绒大衣,腰间的系带将她的腰肢衬得纤细有致,整个人看着就像一块通透的玉质。 乌黑的长发,柔软细腻。 一根简单的发绳懒懒的系了起来,随意的摆在肩侧,人看着也无比的柔软。 眼珠乌黑,还是很漂亮。 沈在看起来已经是个高高的少年了,同他的父亲没有那么相像,而是继承了父母最优良的基因。 长得更加的漂亮。 沈在望着她:“您是又去寺庙了吗?” 少年这样问,其实不需要回答,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宋声声每次在测完验孕棒,相安无事的时候心情总是会好点,没有那么易怒,也不会张嘴闭嘴就是戳人伤心的话语。 她点了点头,“怎么了?不可以吗?” 语气还是没有多好,有点凶巴巴的。 沈在知道妈妈每个月都会去寺庙虔诚的拜佛,她每次都会将心里所想对着佛像的面前说出来。 沈在想不知道她心中所求都难。 他笑了笑:“没有啊,您想去可以天天去。” 停顿稍许,少年弯了弯唇角,笑容很温和,起码比今天这场朦胧的细雨要温柔许多。 他说:“我周末可以陪妈妈一起去。” 宋声声哦了声,并不领情,也不稀罕,“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去。” 这三年,她的被害妄想症还是没好。 依然很严重,只是不发病的时候会显得稍微正常一点。 她也看着他,说:“谁知道你会向佛祖说我什么坏话呢。” 说坏话事小。 破坏了她不孕不育的大计才是大问题!!! 沈在腾出一只手来,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不会悄悄的和佛祖告密。” 宋声声依然是不大相信的。 发誓能灵验的话,她早就被雷给劈死了。 因为前些年,她发过的誓言就不计其数,不知道有多少个了! 张口就来,完全没有敬畏之心。 当然,那些誓言也的确一个都没有应验。 所以后来她才会继续心安理得的发誓。 宋声声本来不想和他说很多话,但是一下就憋不住,“发誓是没有用的,老天爷根本听不见。我可没有那么傻,听信男人的誓言这种东西。” 虽然他今年才十七岁。 但是四舍五入,勉强也算个男人了吧。 宋声声感觉自己这辈子在男人身上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头,她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蹈覆辙。 沈在唇角的笑意深了深,少年笑起来,眉眼都是绚烂的,尤其是眼底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他只有在妈妈面前,才有这样毫无保留的笑容。 沈在眨了眨眼,问道:“那妈妈怎么样才能相信我?我跪下来发誓,妈妈会相信吗?” 说着,少年好像就真的要跪下来。 宋声声被吓了一跳,说话都磕绊了起来:“你不要、不要用这些手段。” “花里胡哨!” “跪下来发誓也没用,不会灵验就是不会灵验。” 事实上。 沈在时常屈膝跪在母亲的床边,在她精神状态不好的那段时间里,她时常卧病在床。 沈在过去的时候,她也不会和他说话。 他跪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也不会多说。 只这样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就很满足,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她能早点好起来。 这会儿,宋声声像只被切断尾巴的猫。 警惕之后就逃窜了现场。 匆匆从他身边经过,要进屋子里面去。 沈在握住了她的手,望着母亲有些惊惶的神色,也不是没有懊悔,吓到了她。 明知道母亲的胆子小,经不起吓唬。 宋声声拧着眉头看向他:“干什么?是又要我去帮你开家长会吗?我不想当你妈妈,所以不想去。” 沈在摇摇头,“不是的。” 他说:“哥哥在里面。” 宋声声愣了一下,脸色变了变。 沈在说的哥哥是傅落池,如今已经大学毕业,还在读研的傅落池。 沈知书宽宏大量了很久。 傅落池每周到半山别墅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 对此不满的只有沈在。 只是表面上,他也不会说什么,他还是能装得很乖巧的沈在。 “妈妈这么着急,是想去见哥哥吗?” “我和哥哥,妈妈是更喜欢哥哥的吧?” 宋声声根本回答不上来这句话。 她的沉默。 在少年眼中就是答案。 沈在微微笑着,“我知道我不是妈妈喜欢的小孩,没关系,妈妈不用回答我。” 沈在接着说:“我先把妈妈喜欢的花放到花房里去,等会儿再来找您和哥哥。” 宋声声心里有点莫名的苦意。 她的心情好像也一下跌落了谷底。 沈在说着又冷眼吩咐在一旁的佣人,“去煮些暖身子的姜茶。” 他的母亲身体柔弱。 今天冷,又吹了风。 若是不喝一些姜茶压一压寒气,兴许又要伤风感冒。 佣人对小少爷自是言听计从,连忙就去煮了姜茶。 宋声声进了客厅,果真看见了坐在沙发里已经等候多时的傅落池,他每次来,其实话都不多。 同他的父亲一样,有一些沉默寡言。 傅落池站起来,哪怕已经长大成人,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成熟稳重的样子,在她面前总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傅落池深吸了口气,“母亲。” 宋声声哦了声,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下,老老实实的沉默了一阵儿。 兴许是不愿意这么尴尬。 她莫名其妙补充了句:“外面下雨了。” 他穿得还挺单薄的。 一件薄薄的黑色羊绒毛衣,干净利落,很显身材。 就是看着不太暖和。 港城很少有像今天这么冷的时候。 傅落池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雨伞,他望着她,眉头紧锁,“你淋到雨了吗?” 客厅里有充裕的暖气。 宋声声脱掉了身上的大衣,里面也只有一件薄薄的毛衣,她摇了摇头,“当然没有。” 车接车送。 怎么会淋雨呢。 她这个豪门太太当的,好像也不是没有好处。 起码日子过得很享受。 如果沈知书死掉了,那就真的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傅落池松了口气,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想带她走。 带她离开这里。 又怕她不愿意。 傅落池也知道周遭都有“眼睛”,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恰好,佣人端着煮好的姜汤过来。 “太太,这是小少爷吩咐我们给您煮的汤,您趁热喝,别感冒了。” 宋声声闻到姜味就觉得辣。 她自然是不乐意喝这些东西的,吃药都要闹腾上好些时候,喝姜汤就更不愿意了。 “不想喝。你们拿走。” 沈在妥帖放好那盆花,回来的时候恰好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从佣人手中接过小碗。 他说:“妈妈,不喝汤就得喝药了。” 沈在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扫了眼他的哥哥,少年眼神微冷,打量的目光里不自觉带了几分高高在上。 不过,这种锋利的眼神稍纵即逝。 没有被人捕捉到。 沈在接着往下说,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哄:“您今天在外面待了太久,寒气入体,小心感冒。” 他大概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这么低声下气。 换做别人,总是漠然的可怕。 宋声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她竟然有一点怕他。 也不是怕。 就是他身上那种沉沉压过来的威严隐隐约约也让她觉得不舒服。 难以反抗的强势。 是她很不喜欢的。 像他的父亲。 其实也没有那么相像。 因为只要她说不愿意,不想做。 他其实都会听,黑漆漆的眼睛染着潮湿的雾气,乖巧的说他什么都听妈妈的。 宋声声也搞不清楚,他的乖巧是在装,还是别的什么。 在她还没有开口之前。 傅落池就先开了口:“她想喝就喝,不想就不喝,你不要吓唬她。沈在。” 沈在眼睛里的神色慢慢变得冰冷,唇角的弧度也渐渐回落,他面无表情望着他的兄长:“可是哥哥,这样妈妈会生病的。” 沈在偏过脸,看向他们的母亲。 他看起来好生委屈,“哥哥这样,不是真的爱您。” “您喜欢这种百依百顺吗?可是我没有说错的,妈妈,我是怕您生病。” “我知道,您总是更偏心哥哥。” “可是我也是您的孩子。” 宋声声听到这些话,头疼,心里也难受。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 没有这样。 没有没有没有。 她是一视同仁的啊。 她都没什么感情。 她都不喜欢! 可是话到嘴边,她就是说不出来。 两相其害选其轻,她一个都不想选。 她伸出手:“把碗给我。” 沈在将小碗递了过去,宋声声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没一会儿,身体好像确实热乎了起来。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脸颊烫烫的,像烧起来了一样。 “我今天在佛祖面前跪了好久,很累了,我不想和你们两个说话,我要去睡觉了。” “你们这两个聒噪的人。” 宋声声说完好像就真的不打算理会他们。 也不愿意回到二楼那间令她觉得窒息又害怕的主卧,她跑到另一间阳光房,躲起来要睡觉了。 睡觉之前例行公事。 闭上眼睛虔诚的诅咒沈知书能早点死掉,自己能早日脱离这个苦海,获得新生。 客厅里显然就没有那么风平浪静。 沈在看着傅落池,脸色冷淡,装模作样的问:“哥哥什么时候走?” 傅落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不应该像你父亲一样,控制她。” 沈在蹙起眉头,貌似对这种说辞十分不满。 他摆着臭脸,“我没有。” 他并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他并没有在控制他的母亲。 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爱着她。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她和他更亲密的关系了。 沈在拧着眉头,认认真真道:“这不是控制。” “哥哥。” “这是保护。我不会让妈妈受到伤害,这是对她的保护,对她的爱。” “你那样,才会伤到她。” “不信,你看看明天妈妈会不会生病。” 傅落池同这个弟弟,时常是无法沟通的状态。 他也是油盐不进的那种人。 不管说什么都只会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 傅落池视线冰冷注视着与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他说:“我会带走她。” 沈在:“哥哥,你要知道,你才是外来的侵占者。” “母亲是自由的。” “哥哥。”沈在认真告诉他:“相对自由。” 沈在看着傅落池脸上的表情,接着往下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自由,不是吗?” 好了,现在他不会继续再同他的兄长白费唇舌了。 他要去看看妈妈。 他要和妈妈安静的待一会儿,如果可以的话,再多说几句话。 随便说什么也可以。 如果妈妈不想听的话,那他什么都不说也是可以的。 沈在本来很期待妹妹的降生。 现在。 十七岁已经有过遗精的少年就不那么想了。 没有妹妹也可以的。 沈在这么想着,心情又愉悦了起来,唇角上扬,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他仿佛像沉浸在幸福里的少年,眼睛里的幸福都要溢出来了。 他想长大了真好。 他可以不用继承父亲的财富。 却要继承对他母亲的保护权利。 沈在往客房走去,中间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他的兄长,穿着校服的少年站在光影里,黑色的大衣衬得少年的身形挺括了不少,斑驳细碎的光线恰好落在他白皙精致的脸庞,连眉眼看起来都比平时要好看很多。 懒洋洋的样子。 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吊儿郎当。 少年冷瞳漆黑,静静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兄长,像一簇平静而又冰冷的焰火,冷冷烧了起来。 沈在笑了一下,他说:“哥哥。” “如果你把妈妈从我身边带走。” “那么我将会杀了你。” 十七岁的少年站在楼梯旁,淡定从容的吐出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像是玩笑,也不是威胁恐吓。 而是能说到做到的誓言。 前世番外(二十五)妹妹(新增两千字) 沈在去了客房。 又一次看见了在窗边的妈妈,她贴着玻璃窗,好像在看外面,可能是觉得看腻了,又很没意思的收回了视线。 然后时不时回头张望两眼。 可能是在窥探他们的动静。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有多做贼心虚。 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眼就看穿。 所以总是失败。 总是被父亲拿捏在掌心里。 宋声声看见沈在的时候,她的目光还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别人了,才慢吞吞的、装模作样的坐了回去。 沈在这会儿心情不太好。 但是在他妈妈面前,即便是心情不好,他也依然是笑着的。 每次想到自己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再糟糕的心情也能够缓解很多。 沈在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您的手好凉啊。” 妈妈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沈在有些责怪底下的佣人,照顾她总是没有那么用心,屋子里的温度显然不够暖和,她的手指摸起来才会那么冷冰冰的。 她们总是没有那么尽心尽力的。 毕竟这只是她们雇主的妻子,而不是她们的家人,所以可以怠慢。 但是沈在妄想家里的佣人能把他的母亲当成家人来照看,也是不切实际的。 沈在给她捂了捂手,看了眼她的神情,他说:“妈妈还是不想要妹妹吗?” 这件事,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每次提起来,宋声声的反应都很激烈。 她接受不了的事情,说一万次都接受不了。 并不会因为软磨硬泡就做出妥协。 宋声声感觉沈在也是不会看脸色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不好非要说她最厌恶的事情,她说:“不想要。” 她冷笑了声,满不在乎地说:“你让你父亲找别的女人去生吧,总能生出个女儿来,不要再来祸害我。” 她以为沈在会和以前一样。 神神叨叨的念叨他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会念经一样给她说妹妹有多好,她会喜欢的。 这些话她这几年都听出了茧子来,烦了。 可是这次,沈在出乎意料的安静。 也没有试图再来说服她。 沈在看见妈妈朝他望过来的目光,他对她笑了笑:“嗯,妈妈,我现在也不想要妹妹啦。” 妹妹也没什么好的。 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沈在默默的想。 妹妹也是会和他争夺的人。 宋声声听不出来他到底是撒谎还是真心话,不过沈在很少在她面前说谎话。 她也没有心思去揣测他说的话有几分真。 她有几分惴惴不安的,她问:“你哥哥呢?” 刚才她进卧室的时候,傅落池还没走。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难道不会无聊吗?可这么快就走了的话…… 沈在的笑意显然淡了几分,他垂下眼皮,怕自己眼睛里的神色吓到她,他说:“不知道呢,可能走了吧。” 宋声声蹙着眉头:“走了吗?” 沈在听出了其中的可惜,他的内心已经不爽到了极点。 愈发觉得妈妈没有再生一个妹妹也很好,不然又得多出一个人来和他抢。 沈在说:“不清楚,我没注意。” 他表演受害者的身份已经炉火纯青,他垂着眼睫,“毕竟哥哥也不是很喜欢我。” 宋声声也不吃这套,她说:“你也不喜欢你哥哥。” 沈在没有否认,还有心思对她笑:“妈妈,有这么明显吗?” 宋声声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兄弟俩之间的不合。 毕竟不是同一个父亲,合不来是天性使然。 只要不在她眼皮子底下打架,她都可以装作看不见。 宋声声说:“很明显。” 沈在委屈巴巴:“没办法,妈妈,我藏不住对哥哥的憎恶。” 他继而告诉她:“哥哥已经走了。” 宋声声哦了声,难掩失落。 宋声声也是刚进屋,才发现傅落池刚才不声不响给她塞了纸条。 上面写的字,让她忍不住激动起来。 她又怕,又蠢蠢欲动。 宋声声强装镇定,又有点不死心的问:“这么快就走了吗?怎么没留他下来吃顿饭?” 宋声声很难藏得住心事,不过这几年已经好了很多,她抿了抿唇:“家里难道连顿饭也请不起了吗?” 沈在沉默了下来。 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笑眯眯的他,这会儿也有点笑不出来。 他定定看着她,“妈妈总是偏心哥哥。” 沈在接着说:“所以我才讨厌哥哥。” 因为嫉妒,所以厌恶。 宋声声最受不了这种话,不过好在沈在并不常说这样的话,不然总像个怨妇一样,叫人烦。 宋声声从未觉得自己偏心过哪个孩子。 不管是傅落池还是沈在,身为母亲的责任,她都没有怎么承担过。 她不知道沈在耿耿于怀的点,到底在哪里。 沈在收敛了嫉妒的嘴脸,他问:“您是想跟着哥哥走吗?” 宋声声好像一下就被看透了心思,心里一阵发麻,她不想作答。 准确来说,是无法在直视着他眼睛的情况下撒谎,怕被看穿。 沈在用温和的声音不断的追问:“是吗?” 宋声声还是答不出来。 她决定还是忍忍好了。 大疯子小疯子都不好糊弄,不能让他们中任何的一个起了疑心。 不然她的计划很容易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在得到了她的沉默。 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沈在点点头,然后很平和的告诉她,“妈妈,哥哥带走您的话,我会杀了哥哥的。” 宋声声感觉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沈在确实也不是随便胡说八道,他看着她眼中的震惊,接着用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妈妈不要害怕,哥哥不这样做,就好啦。” 哥哥不这样做。 他就没有借口和机会动手。 他们依然是表面和谐的亲兄弟,她也不必担心看见自相残杀的场面。 宋声声觉得他可能是跟沈知书待久了。 性子也随他。 冷静的疯癫。 “你滚出去。” “我不想听你说话。” 说话怎么比她还难听?! 沈在觉得很委屈,他眼巴巴望着她:“您不是说,也不喜欢哥哥吗?我和哥哥您都不喜欢,我们死掉了,您也不会难过的才对。” “妈妈如果为哥哥掉眼泪,那我就更难受了,会想要把哥哥的身体打出好多的洞,等到他身体里属于您的血都流干了才会觉得解气。” 宋声声听完一整个气抖冷。 沈在也不想惹她生气,他已经很迁就妈妈了,更多的话都咽回了喉咙里。 “好的吧,妈妈。” “哥哥还在客厅。” “但是我现在不想让哥哥进来,下次我不在的时候,妈妈再和哥哥说话好吗?” “不然我又会很嫉妒。” “您知道的,嫉妒心是控制不住的。” 宋声声不明白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甚至还没成年,怎么性格也会扭曲成这样呢? 她十几岁的时候,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嫌贫爱富,骄奢淫逸,贪图享受,但也没有恶劣到这种程度。 再怎么讨厌她的弟弟妹妹,也没想过要和他们你死我活的。 “你不要、再说了。” “嗯嗯。”沈在低头,贴了贴她的脸颊,好像贴近了更能将母亲的气息嗅得更加清楚,他说:“我知道再说下去妈妈又该生气啦。” 沈在没有再说起他的兄长。 而是又说起他在学校里的事情。 从小学起,他就是学校里的第一名。 上了高中之后也不例外,年年奖学金拿到手软。 有许多女孩子给他写了情书。 “但是我都不喜欢她们。” “长得一点都不可爱。” “嗯,没有妈妈好看。” “还是妈妈最好看啦。” 沈在自顾自说着,然后他俯身,紧紧搂住了他的母亲,贴着她的脖子,气息渐趋怕平缓,整个人也渐渐平静。 在她身旁,他总是没有那么多的戾气。 他在她的耳边,“妈妈,我现在是个大人了。” “请以后都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好吗?” “您可以依靠我了。” 宋声声有些茫然,是这样吗? 她嘴上说好的吧。 心里面根本没有把他说的一个字当成真。 他在她这里,永远是个幼稚的、有点别扭的孩子。 宋声声其实也不敢去相信沈在的话,她得到过太多的教训之后,就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如果还傻乎乎的依赖他,自己就是个傻子。 所以。 一周之后。 当她再度确认傅落池悄悄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写的内容不是玩笑时。 宋声声也还是小心翼翼,哪怕心动,也没有贸然行动。 她不太相信傅落池能有和沈知书抗衡的能力。 当初他选择来到港城,不就是因为在这边他有着手眼通天的能力吗? 所以宋声声再一次当做自己没有看见那张纸条。 傅落池也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哪怕有千言万语想说都藏在了心里,他这次尤为执着。 “您真的不想走吗?” 傅落池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这栋房子里的其他人。 宋声声坐在沙发里,裹着披肩,她紧张的攥着自己的手指头,脸上的神色焦躁不安,眼睛里又隐隐有一些期盼。 她深吸了口气,拒绝的话到了嘴边。 又没有忍住,小声地问:“你要怎么走?” 证件,证明。 很麻烦的。 她试过了那么多次,栽了那么多次跟头。 已经摔出了经验来。 太难太难了。 尤其是她和沈知书还真的就是合法的夫妻。 他要做什么,都有合理的借口。 傅落池握住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总让人更容易信服一些,“您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 车辆、证件。 力求万无一失。 傅落池在这边读书多年,也有一些人脉。 只要能顺利将母亲从这栋房子里带走,后面的事情也就不难了。 宋声声望着他的眼睛,又一次把信任交付了出去。 “好。” 沈在放学回来,看见的便是兄长和母亲,亲近的画面。 他现在是高三的学生,但是已经快要毕业了。 提前申请好了港城最好的大学,也已经被提前录取。 他甚至都不用怎么去学校。 只是一个母亲眼中的乖孩子,是需要去学校上学的。 “妈妈。” “哥哥。” 沈在礼貌同他们打了招呼,接着,他就若无其事的问:“哥哥最近好像很空闲,学校里的课是不多吗?” 傅落池说:“期末了,没什么课。” 沈在点点头,唔了声,说也对。 他紧接着就走到妈妈的面前,十七岁的少年中文已经比小时候流利了很多,虽然和他的哥哥相比较起来,还是没有那么熟练。 他说:“妈妈,我的毕业典礼,您会来吗?” 宋声声想都没想:“当然不会。” “可是哥哥的毕业典礼,您偷偷的去了。” “你不要说话了,我不想听。” 宋声声并不想让傅落池知道这件事。 她也没想到沈在居然清楚得很!还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说了出去! “我没去,你少乱说话。” “好了我要去吃蛋糕了,不和你们说话。” 沈在觉得妈妈是心软的。 但是这件事放在他的身上,他就又没有那么确定。 他最后小声的说了一遍:“妈妈,您也可以偷偷的来,我会装作不知道的。” 宋声声的背影僵了一下,她没有回头。 沈在的高中毕业典礼,就在下周五。 等到周五这天,宋声声确实又很没出息的,偷偷摸摸的出现在了这所顶级私立高中的校门前。 她出门之前,还稍微打扮了一下。 柔软的长发仔仔细细的拢了起来,衬得五官小巧又明艳,人亦是端庄也漂亮。 她外面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袖口有一圈蓬松的狐狸毛,带着几分贵气。 宋声声是觉得自己不能太偏心。 免得沈在日后又叽叽歪歪有很多话要说。 说什么既然不喜欢哥哥也不喜欢他,那为什么她要去哥哥的毕业典礼,而不愿意参加他的高中毕业典礼仪式。 诸如此类的话。 为了堵住他的嘴巴。 她今天才勉为其难的过来。 沈在应该对她感恩戴德的才对。 前世番外(二十六)孽种(新增三千字) 沈在作为毕业生代表在典礼上演讲,高大帅气的学长,在学校里自然是备受欢迎。 台下的学妹,认认真真盯着演讲席上的少年。 宋声声站在最远处,几近是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听着他用英文说的长篇大论,也没觉得无聊,尽管她其实听不太懂。 她看着他校服上的铭牌,发了会儿呆。 又听着后排的小姑娘们兴奋的议论这位学长。 “真的好俊啊。” “是啊是啊。还没谈女朋友呢。” “毕业之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学长。” “听说他没有申请国外的学校哦,而是拿了港大的奖学金,似乎要去读金融系。” “太好了,以后我考上港大,就还能再见到学长了。” “就是不知道学长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青春期的少女,总是忍不住要幻想。 宋声声听她们的议论,感觉她们口中的这个人,和她的儿子,并不像同一个人。 沈在真的有那么受欢迎吗?就他那别扭的、时不时也会让人觉得渗人的性格,为什么没有人看出来?她们都是只看外表的吗?都不需要心灵美好的吗? 宋声声觉得困惑,但也没吭声。 等到台上的少年演讲结束。 她从典礼的会场不声不响的离开。 时至今日,宋声声依然觉得神奇,当初在她怀里只会爬的小孩子,已经长得这么高大了,像风中那棵最挺拔的树,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吹倒。 宋声声今天是借着要来学校的由头,才出的门。 可能知道她在学校里面,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尽职尽责的保镖,今天并没有那么严苛。 起码没有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因此,宋声声也得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傅落池安排好的车停在后门,她犹豫可能不到三秒钟,挣扎了这片刻就跟他上了车。 天公不凑巧,刚刚那会儿还能见得到太阳。 汽车疾驰在公路上的时候,已经开始下起了雨。 不过港城的天气一贯如此,总是阴雨蒙蒙的,好像很冷。 宋声声在车里面,有些心不在焉。 傅落池一直都抓着她的手,看着她恍恍惚惚的神情也很心疼。 过了会儿,宋声声抬起头来,眼珠就像乌黑的葡萄,微微还有些湿漉漉的,她问:“怎么偏偏就是今天呢。” 好像她利用了沈在的毕业典礼一样。 事实上,她没有这么想。 另一边。 演讲结束的沈在得知妈妈今天出了门,心情愉悦,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次。 他将同学送给他的花随手交给了司机,然后问:“妈妈人呢?”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有点可爱。 他在礼堂里看了一圈,也没有找见妈妈的身影。 沈在想,他别扭要面子的妈妈应该是又偷偷的躲了起来。 他很乐意同妈妈玩这种幼稚的捉迷藏的游戏。 “还在学校里吗?” “是的,小少爷。太太没有回去。” “我去找找。” 学校有些大,其实并不好找。 沈在耐心在学校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妈妈的身影。 他眼角眉梢的笑意由浓到淡。 雨声淅淅沥沥。 身上的校服已经有些潮湿。 沈在神色平静,白皙的皮肤,透出几分冷淡来,他问:“在学校里没有人跟着她吗?” “没有。” “嗯,知道了。” 妈妈又一次选择了哥哥。 被抛下的那个人总是他。 * 雨幕之中,追赶上来的黑车,步步紧逼。 起初宋声声还不知道他们的车被人跟了上来,傅落池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着忽然冒出来的那辆黑车,脸色凝重了不少。 高速行驶的公路上。 疾驰的车辆,像一阵冷厉的风。 渐渐加深的雨势,砸落下来的雨水像凶猛的钢珠,落在车窗,噼里啪啦的响。 司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脚踩油门,力道深了深,就怕后面的车子给追上。 只是万万没想到,前面的路也被截住了。 司机猛然踩了一脚刹车,轮胎划过的地面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车内的人由于惯性也往前扑了扑。 傅落池伸手挡在母亲的额前,这样她撞上去也不疼。 宋声声揉了揉额头,慢慢抬起脸来,刚准备问是怎么了。 她的余光瞥见车窗外,周遭慢慢将他们包围起来的黑车,像一团漆黑的雾气要将他们吞噬了一样。 宋声声屏住了呼吸,手脚的温度渐渐变得冰冷。 她猜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头顶雷声阵阵,倾盆的大雨不要命似的往下砸。 宋声声听着雨声,心脏往下沉了沉,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头,掐得越用力,就越感觉不到疼痛。 对面的黑车里下来了一道身影。 他的身后还有人为他撑着雨伞。 雨珠顺着倾斜的伞面慢慢的往下滑落。 少年面无表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大衣,整个人与这昏沉的天色融为了一体。 他一步步朝她这边走过来。 接着,宋声声就听到了玻璃窗面上笃笃笃的三声。 她犹如惊弓之鸟,身体颤颤,慢慢蜷缩了起来。 再度抬眸,她的眼眶已经通红。 她轻轻的抓住傅落池的袖口,蹙着眉头,泪汪汪看着他,陷入了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不该今天走的。” “他说、他说会杀掉你的。” 傅落池反过来握住母亲的手,“不怕。” 宋声声眼眶通红的看着他,这也是能够不用害怕的事情吗? 傅落池对自己的安危不是那么看重,他更担心的是今天带不走母亲。 都到这种时候了。 傅落池更关心的还是别的问题:“您、是在担心我?” 宋声声的病症发作起来,就不那么正常了,说话颠三倒四,还有些语无伦次,不断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怎么办。 快点跑。 跑不掉可不可以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等人走了之后她在钻出来。 她的这些胡言乱语,声音也小的几乎听不见。 她惶惶然抓着傅落池的手指,颤动的唇瓣,一张一合的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 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暴力的拆卸开来。 宋声声睁大了眼睛,少年单手就暴力的拽开了她这边的车门,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 尤其是肩头这片布料的颜色比别处要深许多。 裹着寒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冷冽的、刮人的疼。 沈在头一次面对她的时候,是这么冷的脸色。 他叫了她:“妈妈。” 宋声声听到这两个字,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什么都没有再问,也什么都没有再说。 沈在拿起手里的枪,保险杠打开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有点清脆和悦耳。 起码沈在觉得很悦耳动听。 宋声声看见黑漆漆的枪口,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要、不要这样。” 她说话时气息有些微弱,硬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来周旋,她的呼吸喘得有些不正常:“放下。” 她苍白无力的手指,紧紧抓着他,试图一根根掰开他握枪的手。 却是徒劳。 他纹丝不动,黑漆漆的枪口依然冷冷对着他的哥哥。 宋声声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恐惧中还有一点怨恨,“你不是说你最听我的话了吗?!你也是骗我的吗?” 沈在看着她,眼神好像也很困惑。 过了会儿,他眼睛红红望着她说:“是您先骗了我。” 宋声声抹了抹眼泪,她无法解释,今天的行为。 偏偏用了到学校里来的借口出了门。 偏偏又是在今天毫不犹豫跟着傅落池走,这样看来,她确实是利用他的那个人。 沈在看着她,直白的告诉她:“妈妈,我要杀掉哥哥。” 早就应该杀掉的。 他们本来就不是兄友弟恭的关系。 分明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何必要装作很友爱的样子。 他就应该蚕食了哥哥的份额。 他才应该是那个唯一。 宋声声简直要被这句话给逼疯了,不对,她也早就不是很正常,性格都有了缺陷。 没有一个正常人是像她这样的。 她用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用力往下压,试图把枪口对准的位置往别处挪一挪,免得枪支走火,真的伤到了人。 可是即便沈在今年不过十七八岁。 他们的力气依旧悬殊。 宋声声根本撼动不了他的手臂,她有点自暴自弃,说话声音还高了几分:“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是我骗了司机和保镖,说要来学校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是我在利用你。和他没关系。” “沈在,他、他是你哥哥。” “你们是亲兄弟,不能、不能这样。” 沈在冷冷抿直了唇线,他说:“我不会责怪妈妈。” “您骗我,利用我,我都会原谅您。”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原谅!” 宋声声想大声的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吐出来的字眼,声音微弱。 她和他无法沟通。 沈在垂下眼睫:“好的吧。” 他紧接着说:“您和我回去的话,我今天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宋声声一边哭一边摇头,“我不要回去。” 沈在依然说好的吧。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遗憾。 下一秒钟。 宋声声听到了枪响,沈在真的开了枪。 砰的一声,子弹穿透了傅落池的肩膀,这声巨响仿佛不断地在她耳边回荡。 宋声声愣了许久,直到手掌心慢慢触碰到鲜血的温度,她才反应过来。 粘稠的鲜血沾染了她的掌心,滚烫炙热,像是伤人的红色焰火。 宋声声的脸色比纸张还要苍白。 沈在可能是觉得打在肩头还不够解气,宋声声又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这一次对准是傅落池的脑门。 宋声声看见这一幕,已经快疯了。 绞痛的心脏几乎让她想昏死过去。 她脸上的眼泪像是一场雨,湿漉漉的落下来,静静在脸上流淌,哭得不声不响。 她死死抓住枪口,她的眼泪也不断的往下掉,一颗颗没完没了一样。 宋声声很没骨气的、迫切的改了口。 “我跟你回家!” “我跟你回家,你不要再这样了!” “我跟你回去!我再也不会离开、离开你和你父亲。” 断断续续、磕磕巴巴的声音里带了点乞求,抓着他的手指也攥得比平常更用力。 宋声声看见鲜血浸透了傅落池肩膀上的布料,渐渐变得深红。 她说话也在颤抖,声线也不太稳,呜呜咽咽的:“求求你,快送他去医院。” “流了这么多的血。” “好多血。” “会死人的。” “救救他,救救他。”她哽咽着,崩溃的说:“也救救我、救救我啊。” 她又一次失败了。 她又一次服输,又一次认命。 她生下来的孩子,彻彻底底变成了捆绑在她身上的锁链。 她还看见沈在的唇瓣在动,张张合合,她看得清楚,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 她眼前的视线开始旋转,渐渐变得模糊。 她好想睡一觉,睡醒之后这个噩梦也就醒了。 宋声声的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这场血腥的斗争终究是以一颗子弹付出了代价。 宋声声因此沉寂了很久,她也足足有一年没有再见到傅落池。 沈在依然每天都会来看她,哪怕是已经上了大学也不例外。 宋声声彻彻底底将他视为了空气,漠不关心的对待他,心情糟糕的时候还会口出恶言拿他出气。 看他沉默。 看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 看他失落的神情。 看他难过委屈的样子。 她都不会再动容,而是冷冰冰的扭过脸,当做一个陌生人来处理。 或者是用更刺骨的语言,来告诉他惨烈的真相。 “你不是一直都在问我,为什么不爱你吗?” “为什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喜欢你。” “因为我是被你父亲强迫的,才有的你。” “我当然不会喜欢一个孽种啦。” 宋声声轻松的说完这些压抑在心底很久的话,如释重负般。 太好了。 总算说出口了。 她才不要心疼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了呢。 宋声声说完得到了长久的沉默,还有一双诧异的、会流眼泪的眼睛。 她别过脸,无视了他的痛苦和眼泪。 宋声声没想到自己在对沈在口出恶言不久之后。 她肚子里又怀上了一个孽种。 前世番外(二十七)怀孕了(新增两千字!) 宋声声感觉自己是这个家的游魂,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漠然看着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情。 她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连楼下的花房都不怎么去了。 哪怕蔷薇花已经开得正浓,严寒的冬天过去,正是春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宋声声也提不起兴致来了。 沈在上了大学,一个很好的大学。 在港城位列前茅,他每年都能拿到全额奖学金,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奖金,这些钱他全都以母亲的名义捐赠给了贫困地区的儿童,做起了慈善事业。 沈在没有选择住校,依然雷打不动,每天都会到这里来,和她说说话。 宋声声对他已经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嘴里吐出来的永远都是很恶毒的语言,其实也没有很恶毒,就是会刺伤他的心。 她会如实告诉他。 他是她被强暴生下来的产物。 他的降生,一点都不被她期待。 她在孕期甚至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弄掉他,弄死他。 只不过他的生命力格外的顽强。 她都失败了而已。 宋声声没有说的是,后来月份大了。 他在肚子里开始踢她,她就有点舍不得了。 那几个月,只有她和他,在相依为命。 她觉得生命无望的时候,低头看见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似乎这个孩子知道她的无聊透顶,还会踢两下她的肚皮。 不过,宋声声现在只会和他说坏话,不会说好话。 说的最多的就是——你是个孽种。 沈在当然是会难过的,只是听得多了就不太会伤心了。 “妈妈,今天也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宋声声知道自己不开口的话,他还是会喋喋不休的纠缠,她冷眼看着他,“怎么不拿你的枪来?你不是喜欢开枪吗?” 她的阴阳怪气。 并没有深重的杀伤力。 沈在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他轻易就红了眼眶,好像被枪打伤的那个人是他。 “妈妈还在恨我吗?” “我错了,妈妈。” 他的歉意,张口就来。 承认错误,但是并不会后悔。 宋声声抬头看见他泛红的眼眶,楚楚可怜的神态,她别过脸:“我不是你妈妈,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过了,好多次,你是我被他强暴,才有的孩子,我根本不想生下你,根本不欢迎你。” 宋声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都累了。 说的还有点恶心。 想吐。 她这会儿还没有多想,只觉得自己是太累了才觉得恶心想吐。 但是其实只要她仔细想一想,这种感觉她并不经常有,就能察觉到不对来。 沈在听到她说的话,一反常态的沉默下来。 他垂下脸,静悄悄的也看不出来神色。 沈在俯身下来,贴着她的脸颊,还没有说话,就被她推开了。 宋声声强烈的呕意,忍都忍不住。 她一把推开了他,冲进了厕所里面,抱着马桶就开始吐。 等到吐完已经是脸色苍白,气息也有点喘,胃里翻江倒海,还是不舒服。 沈在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以为母亲是对他极度厌恶才会如此,以至于看见他就想吐,听见他的声音也想吐。 他一时之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在去给她倒了杯温水,“您缓一缓。” 宋声声没有矫情,漱了漱口,那股恶心作呕的感觉还是会有。 沈在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守在她的身边,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很烫,体温正常,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宋声声跪坐在地,整个人都在颤抖,作呕的感觉又卷土重来,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蔓延。 但她又觉得是自己太多疑了。 她不会那么倒霉的。 就是心情太差了,才会吐得这么厉害。 宋声声觉得如果她真的是怀孕了,那她也真的活不下去了。 “您还要再喝点水吗?” 宋声声听到他的声音,慢慢回过神,沾了湿漉漉水光的唇瓣莹润泛红,她顾不得继续给沈在摆脸色。 她此刻就很半死不活的,像蔫巴巴的茄子,没了精气神。 宋声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喝水有用吗? 喝水就能压住想吐的感觉吗? 她的目光有些空茫,呆呆坐在地上,过了会儿,撑着手臂慢慢坐起来,只是腿脚发软,有点站不住,脚底趔趄了一下,差点摔着。 还好沈在扶住了她。 宋声声有点像在自言自语,“我好了。” 好了。 不会吐了。 她也不用自己吓自己。 她的肠胃本来就不怎么样,想吐很正常,恰好今天发作了。 她如果一直这么疑神疑鬼的,根本就不用活了。 宋声声决定往积极乐观的一面去想,紧接着她就又说了一遍,仿佛自己在哄自己:“我真的好啦。” “不会吐了。” 沈在看着她,安静了好一会儿。 他瞳色漆黑,暗的不见光。 他这么聪明的人,一丁点蛛丝马迹都瞒不住他的人,已经很警惕的察觉到了不对。 时至今日。 沈在已经没有那么期待妹妹的到来,这个妹妹,没那么重要了。 沈在没有点明,他说:“下午让医生过来一趟。” 宋声声一下就像应激了的猫,两只耳朵都往后竖了起来,“我不要看医生,我没病!” 她很不耐烦,很容易烦躁,说话态度也很不好。 她说:“我的身体很好!我没病!你才有病!” 她说着就点点头,越发肯定自己:“没错,你才有病!不用给我找医生!” 宋声声很抗拒医生的到来。 沈在深深望着母亲,过了会儿,他说:“好,都听您的。” 宋声声无端松了口气。 莫名有种自己逃过一劫的感觉。 不过她糟糕的心情也没有因为躲过了医生而好转。 她一把挥开了沈在的手,颇有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意思。 沈在只注意到了母亲的手凉凉的,指尖还有一个细细的伤口,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 沈在离开的时候。 他的母亲在发呆,不知道看着什么。 沈在下了楼。 佣人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站在他面前。 小少爷不好相处,尤其是在和太太有关的事情上,从来都很苛刻。 “母亲身上的衣服太薄了。” “手上也有伤口。” “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 “她心善,从来不会罚你们,但我向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再有下次,你们就都不用来了。” 管家开口替他们说了两句好话。 又教训了提两句。 他们被吓得不轻,本来就不敢怠慢太太,从此之后就更加上心了。 私底下的讨论,也不敢大声。 “小少爷是真的很心疼太太。” “上回我看见太太将滚烫的热茶泼在他的身上,有一大半的茶水都落在他的手背,也没生气,更没有喊一句疼。” “这些年,小少爷也是不容易。” “是啊,我还听到过太太好几次叫他…”说起这句,她们的声音也不敢太大,小声的不得了:“叫他孽种。” 其他人纷纷倒吸冷气。 不敢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再说。 在她们看来,小少爷也是有几分可怜的,爹不爱娘不疼,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 不过再怎么样,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 宋声声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吐过这件事,只不过她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本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诅咒诅咒沈知书,用刻薄的语言伤害一下沈在,多出来的时间就在发呆。 只不过她变得能吃了很多。 她也渐渐察觉,沈知书有好多天没来烦她。 某天,某个下午。 宋声声吃着碗里的饭,胃口好极了,一连吃了两小碗。 她突然放下筷子。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她好像产生了幻觉,她的肚子貌似有西瓜那么大,像皮球一样吹了起来。 她被吓得尖叫了一声,扔掉了手里的筷子。 眼前的视线慢慢正常。 她的肚子还是扁平的。 不过宋声声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她看见了墙壁上的日历。 她的生理期已经过了好几天。 这几年,她一直在调养身体,虽然身体不见得有多康健。 可是她的小日子,每次都很准。 宋声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悬挂在睫毛上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她仿佛已经猜到了。 她八成是又怀孕了。 宋声声清醒的认识到了现实,她也没有很难过,没有发疯发狂。 她已经麻木了。 麻木的想死掉而已。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被撑大,迎接一个又一个,她不想要却也抛不掉的孩子,实在太痛苦了。 宋声声看着四面的墙壁,她已经被困住了十几年。 怎么飞,都会撞上墙面,头破血流,飞也飞不走。 她难道要一辈子活在这个牢笼里吗? 一辈子为沈知书口中的爱,畸形的占有欲,而困在这里吗? 不断的给他生孩子,生到死为止。 不断的扮演所谓的恩爱夫妻。 宋声声抓着胸前的被子,双手掐得发白,她想,她总有办法回家的。 回到小水村。 回到最开始的那天。 宋声声这天破天荒的主动给沈知书打了电话。 她说她想见他。 宋声声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温吞的、不带任何尖锐的刺。 沈知书下午就回了家。 “怎么了?声声。” 宋声声摆着恹恹的脸色,说:“我想出门。” 沈知书:“我以为你是想见我。” 宋声声以为自己能陪他演下去,但是虚伪的话到了嘴边,也很难说出来。 她沉默着,没吭声。 沈知书接着说:“想去哪里?我陪你。” 宋声声:“就是想出门,随便去哪里,去逛一逛。” 沈知书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她。 宋声声打扮了一番,临出门时,换上了高跟鞋,六厘米的高跟鞋,摆着有些不适应,犹豫了几秒,还是这么就出了门。 沈知书带她去了商场。 宋声声的心思压根不在这里,她隔着店铺的玻璃窗,痴痴看着窗外的扶梯口,在思考从上面滚下去,会不会意外流产,她会不会死掉呢。 她想死。 又怕死。 有一线生机,她都不想那么疼的死去。 宋声声觉得如果孩子没了,她还能继续这么半死不活的、继续活下去。 没办法。 她没有那么坚强,也没有那么软弱。 她就是最普通、又怯懦又胆小怕事的普通人。 她的灵魂没有那么高尚,没有那么伟大,没有那么坚贞不屈。 她不像电视剧里坚韧不拔的女主角,没有宁死不屈的勇气。 “沈太太,这个包很好看呢,很衬您的气质。” 柜员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带了回来。 她心不在焉点点头,眼睛还在盯着扶梯的方向,快要看出一个洞来了,眼巴巴的望着,眼神其实很明显,想不被人看出来都难。 宋声声也实在不会演戏,她有点别扭的同沈知书说:“买完了之后,我要出去透透气。” 其实四周都有保镖,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从高高的扶梯摔下去都有些难。 宋声声这会儿趁他们没注意,悄悄地、一点点的往那边挪动。 走到扶梯口。 她在思考,怎么样才能一脚踩空滚下去不会痛、不会死。 她突然开始害怕。 她觉得自己确实被沈知书豢养的、有些吃不得苦了。 她完了。 人在安逸的、富贵的生活里待久了,的确容易被吞噬。 宋声声闭上眼睛,踏出步子,她的脚还没迈出去,胳膊就被人从身后一把给拽住。 沈知书抓住她的胳膊,把人往回扯了扯,他的手指抓得很用力,她逃无可逃。 宋声声的心到了半空,又落了下来。 到这个份上,她依然是贪生怕死的她。 宋声声回过头,看见了沈知书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听见沈知书同她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摔下去了。” 宋声声沉默半晌,硬着头皮敷衍他,语气僵硬的往外吐字:“我有点走神,没仔细看。” 她还画蛇添足解释了一下:“不是故意的。” 沈知书像是没看出来她存的这点小心思,他口吻如常,像是随口一说:“这段时间你精神也不太好,等会儿顺路正好去一趟医院,做个常规的体检。” 前世番外(二十八) 宋声声:“我不看医生。” 她不悦道:“我没有病。” 沈知书握住她的手,把她从扶梯的边缘带回了自己的怀里,“嗯,只是例行的体检。” 宋声声还是很抗拒。 她怕被查出来怀孕,也怕被沈知书知道。 他又会用那些手段,逼迫她生下又一个孩子。 不过,就算宋声声很抗拒,下午还是去了医院,大多数时候,沈知书决定要做的事情。 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和他,永远都不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上。 医院里检查的时候,宋声声就像一条僵硬的咸鱼,没什么反应。 她已经想好了,鱼死网破的办法。 只是从检查完到出结果,一直都风平浪静。 宋声声也没有听到类似古装剧里面,谄媚的太医对尊贵的陛下说恭喜恭喜、大喜大喜之类的话。 体检报告显示她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宋声声听着医生说的话,恍恍惚惚。 她居然没有怀孕吗? 原来都是她在自己吓唬自己? 她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可能是她脑子真的有病,天天妄想一些没有发生的事情。 宋声声头顶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尽管这天过后她依然能吃能睡,月经也迟迟没有再来。 但是好像那张薄薄的检查,就安定了她的心。 她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 她的身体不好,月经不来也正常的啊。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迟到十天半个月这种事情。 直到,这天,她在恍然中照镜子的时候,看着已经有些隆起来的小腹,她摸了摸,没什么感觉。 她只是有点疑惑。 她已经把自己吃的这么胖了吗? 还有点软。 腰粗了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自己的肚子,莫名就掉了眼泪下来。 沈在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哭。 只是眼泪掉的没有声响。 她听见了脚步声,她抬起头,看着他,过了会儿,她问:“我是不是怀孕了?” 她站在黄澄澄的光线里,柔和的光线映着她明艳的脸。 沈在走过去,他抬起手来,指腹一点点蹭掉了她脸上的眼泪,他说:“是的,妈妈。” 他接着说:“我要有妹妹了。” 沈在盯着她的肚子,情绪复杂。 他以前一直期盼着妹妹的到来,希望她可爱一点,漂亮一点,讨人喜欢一点。 这样,说不定。 她看他这个儿子,也会多一点点的喜欢。 可是现在。 沈在长大了,不需要讨人喜欢的妹妹来帮助他获取一点母亲这里的爱。 他有别的方式。 宋声声说哦,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您的手很凉。” “不要总是站在窗边吹冷风了。” 宋声声好像没有在听。 沈在接着说:“我和父亲说过了,后天带您去小岛上度假。您不是最喜欢晒太阳了吗?海边有很充足的阳光。” 宋声声依然没有声音,什么都不想说。 只是眼泪不断。 沈在沉默下来,他的神情也不太好看。 宋声声从确认这件事之后,就开始折腾自己的身体,房间里本来就没有尖锐物品。 她的卧室也挪到了一楼。 一点自我伤害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佣人看也看不住她。 沈知书把她带到了办公楼,高层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平层公寓。 宋声声被禁锢在了这里。 她时常望着窗户发呆,窗户是锁起来的。 这天夜半醒来。 她主动纠缠住了沈知书,她抓着他的手,身体颤颤的去亲他。 “我认命了。” “我们、好好的。” 沈知书这个人几乎没有破绽,但是在听见她说的话时,也放松了警惕。 他要她的人,也渴望她的心。 他从未得到过如此的欢愉。 而一向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的宋声声,总算聪明了一次。 她拿到了那把能够打开窗户的钥匙。 她的确是认命了。 她想迫切的死掉。 沈知书睡醒的时候,宋声声已经坐在了窗边,高楼的冷风吹得烈烈。 她的发丝被风吹得胡乱飞舞。 她整个人的神情看起来却无比的平静,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像得到了释怀。 看透了一切。 沈知书浑身冰冷,他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堵得很厉害。 他声线颤抖,“声声,那边危险,回来。” 宋声声迎着风对他笑了笑,“我觉得好舒服。” 好自由。 好畅快。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 没有这么的觉得舒服过。 再也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束缚了。 “你回来,我放你走。”沈知书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以至于他已经不会算计别的了。 只想让她离开危险的、几十层楼高的地方。 她看起来就轻飘飘的,风一吹就会倒下去。 上百米的高楼。 掉下来肯定是会粉身碎骨的。 沈知书几乎是连想都不敢想,她笑一下,他的心脏就跟着颤抖一下。 任何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宋声声已经不会相信他的话,上过的当太多了,她再信就很愚蠢。 而且。 沈知书根本不可能放过她,他又在骗她,她不能再傻乎乎的上当了。 再为这种没有保证的话而上当受骗。 宋声声对他摇了摇头,“我不要回去。” 她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在小水村的。 认识傅城之后的。 到港城之后的。 被沈知书牢牢占有的十几年的。 很多很多的。 所有的回忆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吞没了她,不给她任何准备的机会。 最后的最后。 宋声声忽然想到了沈在。 莫名的。 毫无征兆的就想起了沈在,这个不受欢迎的、又不受控制会心疼他的孩子。 宋声声想,她对沈在也不只有厌恶。 不只是有排斥。 她还是爱他的。 只是她说不出来,她已经很难去表达爱意。 她想起来前几天,她躲在被子里装睡的时候,他偷偷的来过。 那几天,她的病还没好全。 整个人也都病恹恹的,他以为她不知道,他每天都会来,悄声无息的帮她盖好被子。 在她耳边念叨一些琐碎的事情。 还以为她不知道。 以为她没听见。 其实她什么都清楚。 她也知道。 沈在是真的、真的很在意她这个母亲。 可是没办法啊。 太糟糕了。 她学不会正确的去对待这个孩子。 她也不是没有爱过他的,她也为他织过围巾,在他生病的时候急得跺脚,可是、可是、这些事情只有、只有时间才知道。 她说不出来。 她也看不见。 宋声声忽然很想哭,她好可怜,她的孩子也好可怜。 无论是沈在。 还是肚子里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都太可怜了。 都是孽缘里的孽缘。 她想到了沈在的眼泪,想到了他每次可怜的、卑微的看着她的目光。 心情也沉重。 宋声声看着沈知书,她说:“我要自由啦。” 她的声音就像第一次和他说话那么轻快。 沈知书却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宋声声将窗户往外推了推,她坐在窗台上,她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看不到底一样。 深深的,像个黑洞。 这个时候楼下也没什么人。 宋声声以为自己会很害怕,但是她的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 从这么高的楼摔下去不说面目全非,起码也会粉身碎骨。 她只希望自己到时候不要太丑了。 希望有入殓师能帮她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她最爱美了。 “声声。” 发颤的声线是压也压不住。 她回过头,望着沈知书,她对他笑了笑。 然后毫不犹豫的、从几十层楼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风声烈烈,高高扬起窗边的白纱帘。 沈知书整个人宛如一尊僵硬的雕塑,几秒钟后,似乎是反应了过来。 男人冲到窗边,目眦欲裂的眼睛牢牢往下看,还没看清她的身影,率先听见了声音。 咚得一声,剧烈的像雷声。 重重敲击在他的心脏。 击打的粉碎。 沈知书扶着窗户,手指掐得透白,他慢慢弯下了腰,痛得站不直身体,也说不出话来。 * 沈太太跳楼身亡的消息。 很快就传开了。 人死如灯灭,可是其他人提起这个事情还觉得像是狗仔胡乱发的小报。 在他们看来,沈太太完全没有要跳楼的理由。 丈夫有权有势,对她疼爱有加。 在外头也没有见不得光的情人,对沈太太的一往情深也更是出了名的。 还有他们的儿子,长相英俊,成绩优异,听说也很在意她这个母亲,孝顺的不得了。 他们实在想不通,沈太太为什么会自杀。 不过这事毕竟不光彩,他们也都只敢私底下打探一些消息,明面上不敢多问,也实在不敢问。 上流圈子里的人顾忌脸面,不会谈及太多。 港城的娱记就颇有几分不顾别人死活的勇猛,八卦小报上什么难听的流言都有,标题用词也十分的大胆。 说沈太太这么些年只不过是沈先生的玩宠,是被豢养了的金丝雀。 不得半分自由,因而才会抑郁病发,跳楼身亡。 八卦小报的娱记,这些年来没少试着去偷拍沈太太,只不过半山别墅周遭管控的实在严格,他们压根找不到机会。 只有在沈太太出门的时候,才能捕捉到一星半点的画面。 有一次,难得拍到了沈先生和沈太太的同框合照,还被他们的保镖给发现了。 身材魁梧的保镖,为了雇主的隐私,做事自然有些粗暴蛮横。 直接夺过了娱记的相机,送到了雇主的手里。 娱记损失了一台相机,倒是拿到了金钱上的赔偿,足够买他们的两台设备,可是内存卡里的画面,却不止这么点钱。 新仇旧恨,总之,娱记不会对沈知书这个人留情。 * 沈太太的葬礼,没有邀请多少人。 出殡的那天,阴雨蒙蒙。 听说是找了大师算了个极好的日子,骨灰盒下葬的地方也是港城最出名的风水宝地。 葬礼上,出席的宾客没有见到沈先生,传闻他从太太去世之后,似乎就大受打击,一向康健的身体自此一蹶不振。 只看见沈家那位小少爷,抱着母亲的遗像。 一身黑色西装。右臂上别了一块黑纱。 少年脸庞削瘦,肤色苍白,像一尊破碎的玉像。 垂落的睫毛,掩饰着眼底的神情。 只是人看着比平时还要沉默。 彻彻底底的死寂了下去。 不断有人上前同他说节哀。 他似乎都没什么反应,等到少年缓缓抬起眼,眼皮是红肿的,眼眶看着里也布满了血丝,他一言不发的,人像是没了魂。 雨越下越大。 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就变成了轰然的大雨。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像一条小河似的顺着弧度往下落。 沈在撑着雨伞,站在墓碑前。 骨灰盒已经被安置好了。 他们说这个地方,会让人得到安息。 沈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却不这么觉得。 妈妈的骨灰并不在这个盒子里。 他的父亲,是个疯子。 而他也是个疯子。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张笑脸。 今天之前,沈在没有见过这张照片。 他在墓地待了很久,宾客散去,墓碑前只剩下他一个人。 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他浑身都冷冰冰的。 “小少爷,该回去了。” “你先回去,我要陪陪她。” 沈在觉得他的妈妈,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想要留在港城的。 直到夜色浓稠,黑漆漆的天色压过来,密不透气。 连磅礴的大雨都止歇了下来,沈在依旧留在墓地里,怕他的妈妈会孤独。 妈妈胆子小,又有点怕黑。 她其实也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沈在望着她的笑脸,忽然觉得她好可怜。 少年在墓地里待了整整一夜,跪坐在墓碑旁,脑袋轻轻抵着墓碑上的照片,仿佛这样就能同她离得更近一些。 他靠着墓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葬礼结束之后,沈在也生了病,他在墓地里淋了一场雨,隔天就发起了高烧。 沈家死气沉沉的。 女主人的离去,让这个家陷入了沉寂。 沈在住进了妈妈的卧室,门窗紧闭,仿佛这样就能锁住她的气息。 他躺在她的床上,只有这样才能睡一个好觉。 前世番外(二十九)骨灰 短短几天过去。 房间里属于她的气息已经开始渐渐地淡去。 哪怕沈在埋在她的枕被里,努力的去嗅,也闻不到几分她的气息。 像虚无缥缈的烟,不用风吹就淡去了。 沈在即便睡着了,也会不断地重复着她重重摔在他面前的那个画面,一遍又一遍。 他发不出声音来,却听见了自己的惨叫。 他的母亲,活生生死在了他的眼前,血流成河的场面就那样毫无征兆的闯出他的视线里。 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鲜艳的血红。 从此,他再也不得安息。 * 清晨。 天刚微微亮。 管家又看见了小少爷从太太的房间里走出来,已经不会觉得意外。 自从太太走后,这个家就变得很诡异。 先生在医院里,小少爷即便在家,也沉默寡言,往往一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 先生请了港城最有名的风水大师来,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多少有些渗人。 港城的名门望族,多少都有些迷信。 对这些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原本,先生是从不沾染这些的,如今也开始迷信起来了。 主卧里面摆过的黄符,看着就觉得惊心动魄。 “少爷,主卧的钥匙在先生手里,家里没有备份钥匙。” “那就找个锁匠,开个锁,很难吗?” “先生知道后,怕是会不高兴的。” “嗯,父亲那边我会给他一个交代。” 母亲真正的骨灰就放在主卧里面,床边的柜子上。 下葬的骨灰盒里没有装她的骨灰。 起初,他的父亲连葬礼都不愿意办,尸体也不愿意火化,他觉得人没死。 是沈在签了字,才让母亲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她那么爱美,总是不想自己死后,尸体都放到腐烂、变臭。 父亲将骨灰盒放在床头,放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好像这样她依然还在他的身边。 沈在觉得自己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并未阻止。 他也想,整日整夜抱着妈妈的骨灰盒,与她一同入眠。 沈在叫来了锁匠,很快就撬开了主卧的房门,然后又换了一把锁。 他走进去,合上房门,轻轻落锁。 阳光斜斜照进来,金灿灿的光照着床头那个精致漂亮的小坛子。 沈在一步步靠近,将小小的、白玉般的小坛子慢慢抱在怀里,空洞洞的、血淋淋的心脏好像短暂的被塞满了。 酸涩的眼泪,不声不响。 猝然落下,他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甚至也看不见伤心难过的表情。 他低声呢喃,“妈妈。” 他一声声:“妈妈。” 他失去了他的母亲。 哪怕他的母亲并不怎么爱他。 沈在开始后悔,为什么他要当一个助纣为虐的帮凶。 她一定不会原谅他了。 她肯定像恨透了父亲一样,也恨透了他。 不过,这样也没关系。 不管母亲有多厌恶他、讨厌他、想要抹去他的存在。 沈在依然要把所有的爱,都还给他的母亲。 以前。 很久之前开始。 他就知道自己和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 他想要用自己的血来喂养他虚弱的母亲,想用他的骨头和肉,来滋补她渐渐枯竭的灵魂。 他想要为她去死。 沈在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是他亏欠了她的。 他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吸食着她的精神气,占领着她的身体,他就该还给她这些。 沈在不敢在母亲面前说这些话,他的妈妈,胆子太小了。 听到这些话语,只会被吓得脸色惨白。 这会儿,沈在低头看着怀里的骨灰坛,他自言自语一样,小声地说:“我会为您报仇的。” “这样您一定会开心一点,对的吧?” * 沈知书在医院住了很久。 最开始,他甚至有点想不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事情发生在早上还是在晚上,又或者是深夜里。 人下意识的保护机制,在催促他忘记当时的惨烈。 明明都要好起来了。 明明她都说了要原谅他了,要和他好好的过。 就像是即将来临的美梦被人毫不犹豫的打碎,爆炸的瞬间飞溅出来的碎片尽数扎在他的心脏,使得他的心脏都变得四分五裂。 人没有心脏,当然会死。 沈知书也觉得自己离死也不久了。 这样就很好,很让他安心。 只要能很快的见到她,沈知书并不在乎寿命的长短。 “沈先生,医院给您安排了下午的身体检查。” 沈知书说:“知道了。” 他看向助理,询问了更重要的事情:“太太的骨灰呢?” 助理后背一下子起了渗人的凉意,更是面露难色,“在家里。” 沈知书还是觉得不安心,“你现在去把太太的骨灰拿过来,我得亲自看着才安心。” 不然总觉得会有人把她给夺走。 助理深吸了口气,“好的。” 沈知书这会儿精神特别好,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过话,这会儿却很有表达欲,他像聊家常一样同助理说着话:“不过我觉得她没有死,你说呢?” 助理额头的汗都要下来了。 这要怎么说。 尸检的时候,他也在场。 就在外面等着,警方那边请了更权威的法医,听说和太太还有亲戚关系。 后来出具了死亡证明。 这种东西又做不了假。 而且那天很多人都看见了太太……躺在地上的样子,惨不忍睹。 助理明知真相是什么,可也不敢说出口。 他思索片刻,决定把话说的委婉一些,“先生,只要您一直记着太太,她就还活着。” 沈知书阖上双眸,嗯了嗯:“我当然会永远都记得她。” 话说了一半,他继续说:“只是我现在每天都还能看见她,你能看见吗?” 助理硬着头皮回:“看不见。” 病房里除了他们,空空荡荡的,哪有第三个人。 助理是港城本地人,有些迷信。 他被吓得在病房里扫视了一圈,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似的,不然他还以为太太有怨气,缠上了他们。 沈知书说:“行了,你忙去吧。” 走出病房,助理觉得腿都在发软,从未觉得他的工作如此的难熬,想到下午还要回老宅去拿骨灰盒。 他顿时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沈知书在病房里,床上支了张小桌子,用来办公。 公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他也不能闲着,伏案工作完毕,外面的天也开始变暗了。 门响了几声。 护士进来。 “沈先生,我们现在带您过去做体检。” “好。” 护士不敢多看这位在新闻中心的男人,港城的所有八卦小报几乎都是沈家的新闻,和他、还有他的太太相关。 什么胡乱、惊悚、荒谬的猜想都有。 她们整个科室这几天都讨论疯了,但是没人敢去询问真相,是不是像新闻里说的那样。 她们猜的都是,沈太太是抑郁发作,才跳楼自杀了。 沈知书谨遵医嘱,老老实实去做了体检。 等到检查报告也需要一点时间。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除了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血色之外,其他远没有达到一个病人的样子。 很快,沈知书的检查报告就出来了。 他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标准又健康。 只有精神科这类,他并不愿意做任何检查。 他告诉医生:“我就说我很正常。” 医生并不认同,沈知书前几天严重到了昏迷不醒的程度,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只能是他不愿意醒过来接受现实。 “沈先生,我们建议您还是做一些心理干预。” 沈知书否决了这个建议:“抱歉,我不需要。” 医生说:“您昨天无缘无故昏迷了四五个小时,您还记得吗?” 沈知书沉默,然后扬起笑来,“嗯,我睡得很好。” 四五个小时,沉浸在过往的美梦里。 沉沉的一个梦,休息的当然很好,甚至不愿意醒来。 这就是问题的根源,久而久之,他只会越来越不愿意醒来,情愿游离在美好的梦里面。 “沈先生,这不是睡眠,如果你不当回事的话,总有一天会醒不过来。” “你也知道,病人最不能忌讳行医,小病拖成了大病,大病拖成了绝症。” 沈知书看着好像听进去了:“让医生操心了,但我真的没事。” 医生面对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听的沈知书,也是毫无办法的。 再好的医术,在不配合的病人身上都不能奏效。 医生无力道:“好的,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医生出了病房,那边就又有小护士火急火燎的冲过来,拿着手里的单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张医生,上回沈太太在我们医院做了细致的体检,前几天才出报告,您看这个报告要怎么处理?” 沈太太已经怀孕了。 只是沈先生有意瞒着她,人就算怀孕了,也是瞒着她做了孕检的。 孕检的结果,会比平常慢一些。 好死不死,今天出了。 这检查单不是交给本人就得交给家属,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交给谁好像都不对,像是在病人的家属上伤口撒盐。 张医生也很为难,可是事关病人的隐私,他们不能随意处理,不然极有可能被麻烦找上门。 因而,他们最终也只能按照规定办事。 “等会儿送到沈先生的病房里。” “好的。” 这也没办法。 沈太太的家属,就只有她的丈夫。 她在港城,没有别的亲人,这么想想也真是可怜。 小护士下午交接班的时候,把沈太太的孕检单送去了沈先生的病房。 沈知书起初还不知道摆在桌面上的纸张是什么,护士小心翼翼解释道:“这是沈太太之前来医院做检查的单子。” 沈知书拿起来,一页页翻过去。 看见b超的片子。 港城是可以随意查孩子的性别的,她肚子里的的确是个女孩儿,小小的,还没有发育完全。 沈知书目不转睛盯着这张单子,看了又看。 眼睛一眨不眨,也不觉得酸涩。 好像要把这张纸看出一个洞来,他的眼眶仿佛也流出了血淋淋的水。 过了许久,他一点点将这几页纸收好。 整整齐齐的放了回去。 他的眼睛又胀又痛,他感觉自己置身在炼狱里面,有炙热的火翻来覆去的在烤他的身体,在他血肉翻覆的伤口上撒了盐。 他感觉再也不会有比这个更疼的了。 有时候沈知书会刻意去遗忘,她死的时候还怀着孩子。 他们的血肉。 沈知书痛不欲生的想,他和她的女儿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长得和她一样的好看,性格应该也会像了她,调皮、倔强,不太听话,许多反骨。 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是她的父亲,他会为他的女儿撑腰,直到他死去的那天。 女儿的到来,一定会让她,没有那么恨他。 看在那么乖巧可爱的女儿的份上,她可能会愿意多和他说几句话了,可能真的就屈服了,不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离开他。 可惜。 这一切都成了沈知书的幻想。 她死了。 她和他的女儿也死了。 沈知书闭上眼睛,脸上流下来的不是眼泪,而是鲜艳刺眼的血。 他仿佛又看见了宋声声,她绷着气呼呼的脸,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告诉他:“我不会再给你生一个小孩的。” “我不想要。” “沈知书,你不要逼迫我,我说了我不想要,你总是逼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来满足你的私欲,你还要用爱当借口。” “真正的爱根本不是这样的。” 沈知书听见自己对她说好。 他说他再也不会逼迫她。 再也不会那么疯狂的只想要囚住她。 他说自己后悔了,他说了许多许多,最后还在说爱她。 只是,清醒过来,眼前什么都没有。 又是幻觉。 沈知书有点习惯了,甚至于麻木。 其实,他从她跳下去的那天之后就开始出现了幻觉,他总觉得声声还活着,就在他的眼前,别人都看不见,只有他能看见她。 这是他以前最希望发生的事情。 在她死后,却得到了满足。 沈知书看见她默默望着他,脸上都是眼泪。 她也不是在对着他哭,只是很难过。 前世番外(三十)幻觉(新增三千字) 她也不是在对着他哭,就是泪眼汪汪的,很难过的样子。 沈知书想叫她不要哭,伸手却碰不到她的脸,指尖穿过她透明的皮肤,像一团空气似的也抓不到。 只有沈知书能看见她。 他进医院的时候,很平静。 面对主治的医生的时候也很平静,表现的并不像是有精神问题的样子。 他很坦荡:“我看见她了。” 沈知书的状态看起来甚至不像是一整晚没有睡觉的样子,他说:“她对着我哭,我想安慰她,却碰不到她。” 顿了顿,他又有几分坦荡的说:“不过她总是对着我哭,很少对我笑。” 不是很少,几乎是没有。 回想起这么多年以来,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只有强迫。 人死了,开始后悔。 不该做的那么绝,不该对她那样。 人对痛苦的感知也是有延迟性的。 一开始,沈知书其实没什么感觉,当成了一场噩梦来看,睡醒了就好了。 睡醒了她就还在他的身边,还在家里等着他。 后来,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是半夜时分,到她的房间里,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四处询问她去了哪里。 再后来,症状就更严重了一些。 他抱着她的骨灰盒,能睡得着了。 可是依然会在不同的地方醒过来,有时候是在她的床上,有时候是她常常在阳台窝着的那张沙发椅里。 最后几次。 沈知书是清晨的时候,被公司的下属叫醒的。 他躺在公司的楼下,她跳下的位置。 下属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看着他的样子,“沈总…?” 沈知书醒过来,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来的这个地方。 他慢慢站起来,手工定做的西装有些皱巴巴的,整个人看着就很憔悴。 几次之后。 沈知书就到了医院里,他知道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只是不愿意承认。 “沈先生,您这是产生了幻觉。” “我给您开了一些药,记得要定时服用,可能症状会有所缓解。” 沈知书心平气和,对医生笑了笑,好像礼貌的不得了,“好的,谢谢,辛苦了。” ‘沈知书拿了医生给开的药,回去之后严格遵守医嘱,按时吃药。 只不过他的幻觉成像,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他每天都能看见她。 有时候还能看见她对他笑。 沈知书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起码在外人面前是这样的。 在公司的员工食堂吃饭的时候,会在面前摆两双碗筷,这在员工眼中就有些毛骨悚然。 转眼半个月过去。 沈知书住进了医院里面,他的症状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 成为病人的沈知书,看起来依旧很平和。 他有时候看着窗外,就想起来她在家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的。 原来,这个视角,是这么的孤寂。 窗边的一阵冷风过来,沈知书咳嗽了几声,喉咙里有细细的血丝,他无声将这股腥甜的滋味压了回去。 他望着窗面上,自己的倒影。 一张清瘦的、苍白的脸庞。 已经没什么声息。 * 三楼的护士都知道。 住在vip病房里的那位沈先生,几乎是这里症状最重的病人。 护士每次进去给沈先生送药,都能听见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也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和他只能看得见的人对话。 小护士是新来的,吓得够呛。 听说沈先生是能够看见他已经死去的妻子,也听说他正是因为太太的身亡,才会变成这样。 没想到这年头,还有有钱人深情到这个份上。 “你去送药。” “你去吧。” “我有点害怕,上回沈先生就问我有没有看见他的妻子,他说他的妻子很漂亮。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看见。” “白天还好,晚上问我这种问题我真是会吓疯。” “沈先生都已经在我们医院住了三个月的院了,看起来一点好转都没有。” “是啊。” 几个胆子小的护士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就是没人有这么胆子去送药。 她们叽叽喳喳的时候,楼道另一处的脚步由远及近。 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笼罩了下来,她们抬头对上了一张无比英俊的脸,五官深刻,眼珠漆黑,挺直的鼻梁,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一样。 小护士们顿时止住了声音,视线频频朝他望过去。 少年十分礼貌,询问了她们病房号。 然后她们就看见这位英俊潇洒的帅哥朝着vip病房过去了。 “这是沈先生的儿子。” “这么大了?沈先生看起来还很年轻呢。” “谁说不是呢。他的儿子今年还在港大读书,听说成绩优异,想来将来也是有一派光明的前途。” 提起这些,她们的语气里也有些羡慕。 沈在推开了病房的门,他的父亲坐在病床上,安静看着窗外的夕阳。 阳光不偏不倚在他脸上,柔和的金光,将他的五官都衬得柔软了几分。 沈在看着他的父亲,小时候,他和父亲的关系也不像现在这样,这么的疏远陌生。 他记得父亲时常抱着他,去母亲的房间里面。 年幼的他,小小的他,还不太会说中文,只能咿咿呀呀的想要往母亲的怀里面钻,有时候会塞进母亲僵硬的怀抱里,有时候会被一把推开。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不喜欢是一种什么情绪。 只是垂头丧气从母亲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父亲都会安慰他,揉揉他的脑袋,“她是爱你的。” 年纪小小的沈在,也有一段时间是靠着父亲这几个字,得到的鼓励。 至于,母亲爱不爱自己。 这个答案对沈在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不爱他,是应该的。 时至今日,身在终于认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他确实是个孽种。 一个不受欢迎的孽种。 一个拖累了他母亲二十多年的孽种。 他同他父亲一样,流着自私自利的血液,将她蚕食的什么都不剩下。 男人,都很自私。 花言巧语说的再多,也只能融合成这一个词,自私。 万般不得已都是为了自己。 沈在看着他的父亲,“你打电话给管家,要他把母亲的骨灰送过来。” 沈知书听到他说的话,这才目光收了回来,他没有回应沈在的话,而是指着窗边的沙发,他说:“你的母亲就坐在那里,在对我笑。” 沈知书好像陷入了回忆,整个人的神态都很松弛,眉眼舒展开来,他接着娓娓道来:“以前我就觉得她笑起来很可爱,只是她一向都不太喜欢笑。总是凶巴巴的,不过她凶起来也不会让人讨厌,只是她自己一直不知道而已。” 沈在往他说的方向看了一眼。 沙发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沈知书抬了下眉,他说:“你没看见,是吗?” 他笑了下,甚至有点自豪:“只有我能看得见她。” 沈在说:“父亲,是幻觉。” 他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身体里的血液都是冷的,“妈妈早就死了,从您的办公室跳下去的,几十层楼高,当场就没气了。” “您忘记了吗?” 他这么问他。 好像一根冰锥直直戳中对方的脑仁里面。 用力的搅动、翻涌。 沈知书唇角的弧度慢慢回落,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记忆,表面的平和开始破裂。 他说:“没有。” 他看着他,笃定道:“你记错了。” 说完,男人气定神闲拿起床头柜旁边的水杯,仰头抿了口早已冷却的冰水。 只是,不知为何。 握着水杯的手指,过度用力。 硬生生捏碎了玻璃杯,四溅开来的碎片,割伤了他的手,还有他的面颊。 飞溅出来的玻璃碎片,在他脸上划出清晰的痕迹。 细细的血丝,逐渐散开。 他的掌心里也还有玻璃碎渣,他却好像毫无知觉,不松反而抓得更紧了。 拳头握得太紧,玻璃碎渣已经深深嵌入掌心。 沈在说:“我没有记错。” “您不是要她的骨灰吗?在家里,我没有拿过来。” “明天,我就送妈妈回家。” 沈知书听到这些话,反应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平淡,温和的眼神变得冷厉起来,攻击力极强,“还给我。” 沈在居高临下看着父亲的这副模样,他并不害怕。 也没打算还给他。 “她没有爱过我。” “那你以为她就爱过你吗?沈在。” 沈知书面无表情,半张脸都陷在阴影里面,抿直的唇瓣,绷着冷冰冰的弧度,他平静的拆穿了现实,以为他不知道的现实:“你以为你是怎么出生的?” “你有资格居高临下的在这里指责我吗?” “你有资格为她出这口气吗?” “就连你,都是不受欢迎的。” “沈在,我们是父子,我们是一样的人。” 沈在点点头:“我知道我是怎么出生的。父亲,我知道妈妈不想要我。” “我承认我错了。” “您呢?你错了吗?” 沈知书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眼神漆黑,“你不会明白的。” “我和你母亲,从小就认识,人人都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以后是要结婚的。” “她小时候,是我照顾着长大的。” “她原本就该是我的。” 沈在了解他父亲的固执,他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冷静的拿出了手枪。 沈知书看见他拿出手抢,也不觉得意外,脸色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冷冷的、淡淡的,好像被用枪指着脑袋的人也不是他。 “我说了,你很像我。” 沈在沉默了几秒,“父亲,我和您不一样。” 他只是、太缺太缺爱了。 他没有那么贪心。 只要母亲肯给他施舍一点点,就可以了。 他的父亲太贪婪了。 恍惚中,沈在仿佛也看见了他的母亲,在对他笑。 她像照片上那个青涩的、腼腆的、又漂亮的小姑娘,扎着两根蓬松的小辫,白白净净的小脸上灿烂的笑容。 山野之中,阳光明媚。 她像迎风开着最明艳的那朵花。 沈在眨了眨眼,这个画面又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 下一秒钟,一声枪响。 沈在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他知道即便是这样,也于事无补。 妈妈也不会原谅他,他还是不讨喜欢的小孩。 但是没关系。 他本来就做错了。 他本来也该死的。 沈在开完枪,好像也没有了力气。 他的眼泪,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猝然落下。 不知道是为谁流下的泪。 手枪上有消音器,将声音隔绝在外。 连护士台都没有听见声音。 沈在面无表情离开了医院,莫约半个小时之后,vip病房里传来惊声尖叫。 其实,沈知书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好像在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医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紧急报了警。 沈在回到母亲的房间,躺了很久很久。 他买了晚上飞回国内首都的机票,他想,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先把母亲送回家。 只是沈在还没出门的时候,他那个烦人的哥哥却找了过来。 母亲跳楼身亡的消息,当时并没有人通知他。 傅落池甚至还是在报纸上看见的新闻,他的同学都在议论这件事。 他只听到“沈太太”“跳楼了”这几个字,脑袋就开始眩晕,努力安慰自己只是一个巧合,只是相同的称呼。 可是手已经不受控制的夺过了同学手里的报纸。 傅落池那天才深刻体验到什么叫当头一棒,重重砸在他的后脑勺,四分五裂。 沈在迎面就被人砸了一拳,他的哥哥提起他的衣领,眼眶猩红:“你是不是疯了?!” 沈在扯开了他的手,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笑了起来,“哥哥也知道了吗?” 傅落池望着他脸上的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沈在笑容乖巧,“那么妈妈应该也会知道的吧,她肯定会觉得我做得好,帮她出了气呢。” 傅落池从小接受的就是最传统的教育。 但是这件事,他也不是觉得那个人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能动用私刑。 而是。 这是沈在的父亲。 他的后半生,都会被这件事影响。 除非,他根本也没想再好好活下去。 前世番外(三十一)小水村 “哥哥。” “我会带妈妈回去的。” 傅落池没有说话。 沈在望着他,眼睛里的血丝很明显,“哥哥,你说会有下辈子吗?” 沈在每次叫他哥哥,都有几分阴阳怪气,很少有好好的、正儿八经把他当兄长的时候。 今天这两声,倒是没有带着阴阳怪气的感觉。 他在问傅落池,可能也是没有人可以问了。 沈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沉浸到了幸福里去,“下辈子我还要当妈妈的小孩。” * 警方找到沈在之前,他就已经离港。 沈在抱着骨灰盒去了小水村,曾经贫瘠穷苦的小山村如今已经大不相同。 只不过车还是只能开到村口。 蜿蜒的山道,并不太方便开进去。 沈在将骨灰坛放在了车里,他下了车,他的气质同这个小小的山村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金贵小少爷。 村口依然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他一出现,他们的视线就都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不认得这是哪家的孩子。 好像也从来没见过。 “这是谁家的孙子?” “不认识。” 年事已高的老人家个个都是头发花白的样子,弯着腰,拄着拐杖。 他们在小水村已经生活了几十年,从小到老。 这个小山村走出去的年轻人,太多了。 他们也不是每一个都认识。 沈在对小水村并不熟悉,只在妈妈的口中听到过一些只言片语。 “小伙子,你是来找人的?” “嗯。爷爷,宋家在哪儿?” 小水村里姓宋的人家太多了,这哪里数得过来。 从村头到村尾,掰着手指头算都算不过来。 每个外地来的人都是要来找姓宋的,不点名指姓,谁知道找宋谁谁呢。 村里老一辈,对村子里的人都了如指掌。 谁家有几口人,现如今在哪里,都是干的什么工作。 “宋家?你找哪个宋家?咱们村子里多的是姓宋的人。” 这话也不是乱说的,更没有欺骗他这个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小伙子。 “我不知道他们姓什么。” 母亲从未对他说起过他们的姓名,每次提起来的话语也是断断续续,就连故事都是不连贯的。 “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脸上长了麻子,缺胳膊少腿,脾气好坏,这些都是可以形容的嘛。” 沈在想了想,“脾气不太好。” 脾气不好这个描述其实也很笼统。 不过整个小水村里,脾气最不好的那两口子,是鼎鼎有名的,大家公认的恶公公恶婆娘。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我看老赵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他这么一说,他们似乎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眉眼,有几分熟悉。 小水村里不是没有长得漂亮的男男女女。 但是这些年来,要说长得最好的还是老宋家的大闺女,不过她许多年前就去了大城市,嫁给了她青梅竹马的邻居,听说早就在大城市里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 从离开小水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你是不是要找宋国庆家?” 沈在还未回答,周围就有人搭腔:“肯定是了。” “整个小水村里,就属宋国庆和他婆娘脾气最坏,骂天骂地,看别人家的狗不顺眼都要骂两句。” “可不是。” “老赵,还是你眼尖,一看就看出来了,这孩子长得和宋国庆家的大闺女可真像啊,都好看的要死嘞。” “是说,比电视里的明星还漂亮。” “说起来我们小水村也有许多年没出过这么好看的人了。你说那些剧组来咱们村挑人的时候,宋家那个大闺女要是还在村里,能不能被挑上去?” 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扯得有些远了。 “肯定能,宋家大闺女眼睛大,皮肤白,五官紧凑,小时候就像画里面走出来的小仙童,长大之后越来越标致,电影公司肯定都抢着要。” “到时候我们小水村也能名声大噪。” “可不是。” 说着他们也有些感叹。 不过很快就把话题扯了回来。 热心肠的老人家帮沈在指了路:“你顺着这条道走到桥头,从桥对面那个巷子里进去,再往里走,门口贴着个福字的那户人家,就是宋国庆家。” 沈在低声道了谢。 倒是很礼貌。 他往宋家那边走过去,桥头这边的老人还在议论他。 “老宋家命真好,这叫什么?歹竹出好笋!” “他们老两口是蛮横不讲道理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是一个比一个出息。” 听说大闺女早就在大城市里过上了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另一双儿女,如今也在首都,都是国字级单位里头工作了。 往后几代,都不用愁了! 更不用过回以前种地割草的苦日子,这叫跨越了阶级,厉害得很。 “这孩子看着也好,文质彬彬,将来定然也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议论的人或是羡慕的语气,也有种命运使然的认同感。 还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得意。 可能就是他们小水村的风水足够养人。 * 宋爹和宋妈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一双儿女出息之后,在城里给他们买了房,不过他们住不惯,还是喜欢住在小水村里。 主要还是留在这里就能继续显摆他们老宋家的孩子,一个个都出息。 宋裴远在首都的事业单位干得很好,早就已经是单位的骨干,能说得上话,决断得了事情的那种人。 宋杳杳也不差劲,在首都的知名高校里任职,受人敬重。 两人工作体面不说,工资和津贴都很可观,平日里的单位福利也多,足够他们在首都生活的很好了。 宋爹宋妈因为他们也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在村子里,再也不用低着头做人。 走哪儿都是昂首挺胸,像斗志昂扬的公鸡。 至于嫁得最好的宋声声,那是他们逢年过节都得拎出来说两句的存在,说她没良心。 这么多年,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真就一点都不记挂? 这个生了她,养了她的地方。 就算她小时候吃过苦头,可是那时候大家的日子都苦,谁家的小孩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尤其是女孩,家里的老大,不都是得撑起弟弟妹妹吗? 她埋怨他们,这些年过去也该好了。 哪有那么记仇? 不过宋妈想想,宋声声这人打小就记仇,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这些年他们人也老了,身体不好了。 就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 他们对宋声声也不是不好啊,至少饥荒的时候也没把她给饿死了啊!更没有把她给送人了,不还是养着她吗? 她那时候刚离婚,村子里风言风语那么多。 他们也是想尽快给她嫁出去,也不用听村里人嚼舌根,家里也能拿点彩礼钱。 可她倒好,他们替她做点主,被她埋怨到现在,好像到死都不打算原谅他们。 宋妈的头发现在也已经花白,院子里养了鸡,她拿着饲料,出去喂鸡的时候,看见院门外站着个人。 她被吓了一跳。 乍一看,这男人又高又好看。 就是她从来没见过,看着也不像是小水村的人,更不像邻村来的。 “你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你找谁啊?” “走错路了吧小伙子?” 宋妈的腰已经有点弯了,不太能直的起身体来,她手里拿着箩筐,里面装着鸡饲料。 沈在看着眼前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叫外婆的人。 他记得妈妈说过,外婆对她也不好,谈起他们,她的语气有埋怨但是也有几分为他们开脱的仁慈。 “其实他们也不是没对我好过。” “过生日的时候也会给我煮长寿面吃。” “我生病了也会花很多钱带我去城里看医生。” “但我也知道我不是他们最爱的小孩。” 面前的这对老人,鬓发苍白,精神气瞧着也有些没劲儿。 他们的老房子被修葺的很干净,看着条件不错。 只是他们看起来也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或许每个人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都是这般精疲力竭的样子。 沈在往里面看了看,他不知道属于妈妈的那间小屋还在不在。 “没找错。” “我是宋声声的儿子。” 宋爹宋妈听到宋声声这三个字,苍老的身躯骤然僵住,然后就忍不住口出恶言,“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你妈她人呢?” “我还以为她过上好日子,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 “我们两个人身子骨都要入土了,她算是想起来自己还有爹妈要照顾了?” “儿子都这么大了,才带回来,说起来都不像话。整个村子里都没见过这样的。” “你们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家里可什么都没准备。” 说着宋妈就转过头去同里屋的丈夫说话:“老宋,你出来,去菜市场买点肉回来,还有荠菜!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荠菜了。” 沈在的眼皮动了下,他记得妈妈很喜欢吃荠菜饺子。 宋妈这个人,话多,人又刻薄。 话匣子一打开就开始喋喋不休的谴责,说她不孝顺,说当年他们也不知道那瘸子是个会强来的,说他们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也花了很多钱。 家里卖了地,还用光了存款,才把这个事给平息了。 还说这些年,他们老两口不是没想过她,没念过她,只她是个白眼狼,打电话过去也不接。 国际电话费那么贵。 他们可没让人少打! 说到最后,口干舌燥,总算把自己给说痛快了。 宋妈看着面前俊俏的小伙子,问:“所以你妈她人呢?” 宋爹宋妈到这个年纪了,很多事情已经看开。 宋声声毕竟也是他们养大的啊。 他们也快死了,什么事都看得开了一些。 宋爹见他没回答,又问了句:“你妈人呢?” 过了会儿,沈在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妈妈去世了。” 宋爹和宋妈脸上像是僵住了,被震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去世了?” “人死了?” 两人像是没听懂话里的意思,不断的念叨着,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呢。 生病了? 还是怎么样? 宋妈有些失魂落魄,“你没弄错吧?” 说完又自言自语:“不过她是你妈,你应该不会弄错。” 宋妈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难受什么,宋声声是个白眼狼,这种下场不是很正常吗? 话到嘴边,她喃喃道:“都说她去大城市过好日子了。” 沈在垂下眼皮,他说:“我想去妈妈以前的房间看一看。” 宋妈说:“早没了。” 她飞快抹了一把脸,说:“她人又不回来!我们当然就没想留着她的房间。” 沈在往里面看了一眼,视线停留许久,“没有了吗?” 宋妈也回头看了眼新修葺好的房子:“没了,变成客厅了。” “二楼倒是有多余的房间,当初新造房子的时候特意留出来给客人的。”宋妈说:“你妈回来的时候倒是能住。” 沈在垂下眼皮,没说话。 她回来,也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宋妈也不在意他说不说话,接着嘀嘀咕咕,叨叨个没完,“好好的人怎么没了?她生病了?瞧她每次和我吵架都牙尖嘴利的样子也不像是身体不好的。” “而且不都说沈知书早就发达了吗?也没给她治病?” “村里人都说她过上好日子了,时不时就问我后不后悔,我还真不后悔!早就知道她没良心了。” “这些年我还让她弟弟她妹妹给她打电话呢,让他们去找她,也找不到人。” “对了,你妈妈有没有说起我们?她怕是一点都不想回小水村这个穷乡僻壤吧!” “她今年说起来年纪也不大。” “我以为你妈那个喜欢显摆的性子,她飞黄腾达,过上好日子之后肯定会回来显摆呢。” “谁知道这些年,她这么能沉得住气。” “回来显摆也好啊。” “生日都快到了。” 喋喋不休,嘀嘀咕咕说到最后。 只有一声叹息。 唉。 这么年轻。 沈在的睫毛潮湿的像下过雨,他说:“是啊,快到妈妈的生日了。” 每年过生日,她过得也不是很开心。 哪怕能获得短暂的自由。 沈在没有进屋,他知道妈妈很渴望逃离小水村,她知道妈妈对重男轻女、不怎么重视她的父母,是有埋怨的。 但她依然想要回来。 前世番外(三十二) 他在小水村那个高高的山头,看见了母亲常常提起的那棵树。 高高的,粗壮的,枝繁叶茂。 和母亲说的别无二致。 躲在上面的确不易被发现,隐匿在高高的枝头,也有十足的安全感。 沈在抱着骨灰走到树下,风清气朗,繁茂的枝头被风吹打的簌簌作响,隔着时空,他仿佛看见躲在枝头的母亲。 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 藏在树影里面,小鹿般的眼睛圆溜溜的往远处看,生怕被人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处。 从这里可以看得很高,远远的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风吹过来,会很舒服。 沈在总算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喜欢待在这里,真的很自在,很安宁。 这边也有村子里的老人,懒洋洋的在晒太阳。 干完了农活,就在这里待着。 就算今年没有多少收成,哪怕是晒晒太阳也很舒服。 他们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再干也干不动多少,更没有年轻时候远大的抱负。 “这山头以前都没人愿意来,荒凉的很,现在也没多少人,就只有咱们几个。” “可不是,小水村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少。” 生孩子的多了。 长大的孩子却不怎么会回到故乡。 都背井离乡的去外面打拼,不混出个人样,就不打算回来似的。 他们现在都很少看见年轻人,说着就瞧见一个长得极好的少年往这边过来。 他们难得看见一个这么俊俏的年轻人,一点儿都不认生,开口就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没见过。” 这个问题,沈在今天已经不知道被问了多少次。 他没有回答。 老人也不介意,接着就问:“这个地方舒服吧?” 沈在点点头:“嗯,舒服。” 老人笑了起来,似乎对他的肯定很满意,接着又如数家珍一样说出来:“以前这里还搭了个秋千,后来不知道被谁给拆了。” 知道内情的人,插了句嘴。 “那时候闹追求节俭勤劳,打击骄奢淫逸,玩秋千也是骄奢淫逸,就让那帮人给拆了。说起来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感觉那时候也像在做梦一样。” “谁说不是呢。现在日子真是好起来了,以前哪里敢想。” 说着他们又看向这个面色苍白,不知道有什么难过心事的少年,他们同他说: “你们这辈都看不见咱们村从前的风貌了,漂亮的确实没话说。” “可惜了,现在连农田都少了许多。” “只有这块地,从前眼瞎的风水先生说这里是咱们村的宝地,不过这块地是老宋家那两口子的,他们可不舍得卖,也不让别人葬过来。” “不然我们死后都想埋在这里,以后投胎还能去个好人家,免得一辈子在这里吃苦受罪。” 沈在安静听着,抱着怀里的骨灰盒。 他点了点头:“嗯,是个风水好的地方。” 老人来了精神:“怎么着?你也会看风水啊?” 沈在摇头,据实相告:“我不会。” 但是妈妈喜欢的地方,总是差不了的。 老人望着他怀里抱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沈在没有回答。 老人也并无冒犯之意,“这个小盒子看起来还挺值钱的嘞,是他们说的什么檀木吗?还是电视里说过的金丝楠木?” 值钱的木头就这么几个。 他们也只认识这几样,再多也说不出来了。 沈在的唇线绷得直直的,哪怕知道他们是随口一问,心口也不舒服。 倒是有眼尖的老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不是就是城里人用的那种骨灰盒?” “骨灰盒?那肯定很贵吧。” “有多贵,能比我们的棺材还贵吗?” “老宋头给我打的那副棺材,我倒是很满意,花了我不少的钱,这个小小的盒子还能比大棺材还贵?” “我还是喜欢棺材,小盒子多憋屈。” 活到他们这个年纪已经不会再把生老病死当成一回事,不会再三缄其口,不敢提不敢问,他们对死亡的态度十分的豁达。 甚至可以很直白的问出来:“这小盒子里躺的是你什么人?” 沈在的喉咙像灌了水泥,堵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们轻飘飘的一句问,对他来说却是终其一生都难以愈合的伤疤。 过不去的一场雨。 从此只有潮湿的天气,再也难以得见天光。 老人看他脸上难过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到了,“是你至亲血肉吧?” 沈在低头,嗯了声:“是我妈妈。” 老人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接着就有些惋惜,“看你年纪还小,你妈应该也还很年轻,真是可怜。” 时间不早了。 气温渐渐降了下来。 他们也没有再唠叨下去,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人都是要死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说不定你妈现在投胎去过好日子了。” 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这辈子过够了苦日子,下辈子就该享福了。 况且他们这辈子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下辈子也该轮到他们过上不用为生计发愁的生活了。 沈在闭了闭眼睛。 再度睁开,他说:“是的。” 老人们三三两两结伴回了家,夕阳将他们的倒影拉得长长的,寂寥无比。 沈在在这个山头待了许久,他没有回去宋家,没有询问他们的同意,他打算将母亲葬在这里。 他也谁都没有告诉。 他要把母亲的骨灰藏在这里,不会让除了他之外的人知道。 傅落池也别想知道。 他总是输给他的哥哥,这一次,他总算抢在了前面。 沈在要送她回家的。。 等到夕阳时分,山坡上的人都渐渐散去。 只剩下沈在一个人在这里,他把母亲的骨灰埋在了这棵树下,他的双手都是黄土泥泞,脏脏的,有些狼狈。 等完成了一切,沈在靠坐树边,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 他想,他的生命大抵也是如此的,他的一生也像这个迟暮的太阳,走到了尽头。 好像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完成了他应该做的事情。 只是沈在还想和妈妈说说话。 “妈妈,下辈子你还会想要我当你的小孩吗?” “可能是不想要我的吧。” “不过我还是很爱您,没有您就不想活了。” “妈妈,我和父亲是不一样的。” “您现在获得安息了吗?下辈子、下辈子不要把我忘记了。” 暮霭沉沉,烬色如霜。 他没有来生了。 “您会觉得我可怕吗?” 弑父的人,不管在谁的眼中都是很可怕的。 何况他的母亲那么胆小。 沈在做件事之前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他只是想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然后他连计划都没有,就那么冷静的去到了医院,去到了他父亲的面前。 其实沈在也是期待过听到父亲的忏悔。 就像他一样,开始后悔,开始乞求时光能够倒流,那样他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会让所有人都万劫不复的自私选择。 他不会再相信自私自利的索取是爱。 他不会再那么执着于要当那个唯一。 他不会再…… 不会再很多事情。 可是哪怕他的父亲被枪指着脑袋,仍然不见任何的悔意,他只是遗憾自己做的不够狠绝,自己太掉以轻心了,才会给了她能够撇开他的机会。 他的父亲还颇有些遗憾的看着他说:“你有些地方也不是很像我。” 沈在当时冷冷注视着他,不言不语。 沈知书接着说:“可能是不那么像我,她对你也有那么一点不多的喜欢。” 他说的话近乎无情,不像是一个父亲能对儿子说出来的话,“我本来以为你的出生能缓和我和她的关系,但是你的作用也不大。” “她刚有你的时候,哭唧唧的。” “后来可能是认命了,又没有那么想要弄死你。” “你出生之后,她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带孩子,我故意把你放在她身边,半夜你哭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也可能是不想照顾你,她也坐在床边,看着你在摇篮里哭,她掉着眼泪,却没有动作。” 这些话,在此之前,他的父亲从未告诉过他。 沈在听得眼眶通红,他抬起了手枪,“请您不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只会让他更恨。 他的父亲没有被枪指着威胁的畏惧,反而很疑惑,“你不是应该想要知道的更多吗?我在满足你。” 沈在不需要。 他开了枪。 他的父亲也不在乎,最后甚至对他笑着说了两个字:“很好。” 沈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只是怕妈妈知道了会更害怕他。 所以此时此刻他也在忏悔,他希望他的母亲能够不要恐惧。 他自言自语般说: “对不起,请您最后原谅我一次吧。” “下辈子,您会幸福美满的吧。” 连风水先生都说了。 这里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 阳光普照,露水充盈。 她会重新获得平静的。 而他。 在母亲离世的那天也已经死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躯,行尸走肉一样游荡在这个人世间。 做完了他应该做的事情,他就要去找她了。 沈在微微仰起了脸,映着最后一点落日,他攥起五指,慢慢收拢,带走了这里的一捧黄土。 他无声的想,下辈子,母亲会过上好日子的。 * 沈在靠着树干睡了一整夜,露水沾湿了他身上的衣服,他却没觉得有多冷。 朦朦胧胧中沈在好像看见了他的母亲,是她还很年轻的时候,青涩又懵懂,双眼看起来却还是那么灵动,眼珠滴溜溜的转,像小鹿的眼睛一样。 她坐在树上,随手解开长辫。 松散开来的长发于风中轻轻的拂动,她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迎面拂来的夕阳,金色的阳光照拂着她的脸,暖融融的,并不会很烫。 她似乎还在哼唱着什么民间小调。 然后。 就笑了起来。 沈在醒过来的时候,还记得梦里这个笑。 他慢慢坐起来,身上的衣服有点皱巴巴的,不过也没什么妨碍。 他下了山,又一次经过了宋家。 大门口的春联已经被拿了下来,看着和昨天不太一样。 沈在停在门外看了片刻,他转身离开,没有多留。 经过村口的时候,沈在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一辆军用车,前后还有两辆低调的黑色公务车。 只这一眼,沈在就知道车里的人是谁了。 车窗玻璃黑漆漆的,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清楚,车窗降下的瞬间,沈在看见了母亲的前夫,那张脸,这么些年也没什么变化。 冷峻硬朗。 冷冰冰的气质令人望而却步。 他看着那个方向,盯了许久,然后冷静的挪开了视线。 “真是不巧,您的车昨儿放在这里被村里的小孩围着看,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车今天死活发动不了……” 司机的声音,越说越低,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沈在是今天晚上的飞机,到首都,转机回港城。 他拧紧了眉头:“还有别的车能进城吗?” 司机有些为难:“有是有,就是只能坐公交了。” 公交上人多还挤。 司机怕这位大少爷受不了。 最后沈在是坐的公交回城的。 村里的小路很颠簸,摇摇晃晃的一路,车上的人也没有那么多。 倒是一路说个不停。 说起在小水村的点点滴滴,说往后再也不回来这个小山村,话里话外,都在埋怨这个落后的、贫穷的山村,在怨恨重男轻女的父母。 可是到最后又忍不住说:“如果我爹妈跟我道歉,以后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他们。” “我妈还以为我考上大学就万事大吉了,她都不知道我在外面过得有多苦。” 公交车摇摇晃晃。 沈在坐在窗边,面无表情看着往后退的风景。 他听着她们说的话,忍不住想。 母亲那时候迫切的也要离开小水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呢? 这座小小的山村,从来没有困住过她。 她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 所以哪怕那时候她有怨恨,心里有气。 后来气消了,就开始想念了。 沈在想了许多,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里。 他赶上了飞机,连夜回到了港城。 前世番外(终)灵魂归处(新增三千字) 沈在落地港城的机场,就被警司的人给围住了。 警官出示了逮捕令,将他以涉嫌谋杀的罪名给逮捕了。 沈在不慌不忙,上了警车。 机场外面还有很多等着拍大新闻的八卦娱记、媒体记者,沈先生的死亡不明不白,实在蹊跷,年纪轻轻死在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病房。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就传出来他是被枪杀的。 还是被他的亲儿子枪杀的。 只是这个标题太过惊悚,便是连一向见过大风大浪的港城媒体也不敢乱写。 这会儿看见警方抓捕了沈家这位才貌双全、在校成绩优越的大少爷,一下都沸腾了起来,更觉得传闻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一瞬间,蜂拥而至。 警察费了力气才将他们挡在车门外,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他们的长枪短炮。 “传闻你枪杀了你的父亲,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医院监控看见你进了沈先生的病房,不久之后护士就发现了他的尸体。” “真的是为情所杀吗?有传言说是你父亲抢走了你暗恋多年的女友,这是真的吗?” 车门砰的一声,隔绝了他们的声音。 沈在静静坐在车里,在前面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位在舆论中心的男人。 二十出头的年纪,出身又如此好,家境、个人条件都如此优越。 干出杀人这种事,简直就是想不开。 沈在到了警局,冷静的要求见律师。 他要保释。 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 钱,他有的是。 他要出去,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 沈在花了一笔天价的保释金,让自己短暂的获得了自由。 紧接着,港城最出名的那位风水先生就被请到了半山别墅。 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想要什么,就要用什么来换。 想要重来一次的人生,就要用性命来交换。 “孽缘就不是缘。” “谁知道会不会有来生呢。” “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强行改命,也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风水先生也是个半瞎半聋的人。 这些年,摆阵法,掐命数,也耗尽了他的精气。 他的话,说的让人似懂非懂。 沈在变成了他的父亲,但他却不是为了要锁住母亲的魂魄,他只是想如果还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即便你的灵魂将永无归处?” “即便我的灵魂将永无归处。” “好。” 风水先生叫来了徒弟,在半山别墅里住了下来。 这里几乎成了他的第二个道场。 别墅里的佣人觉得小少爷也疯了,竟然迷信至此。 港大的高材生,科学的实践者,竟然也会相信封建迷信到了荒谬地步的东西。 另一边。 警方也有了新发现。 沈知书的律师给他们交了一份物证。 与其说是物证,不如说是沈在的脱罪证明。 律师送来的是沈知书的一份遗书。 很简短。 简短的看起来就像是随手落下来的一笔,潦草而又淡然。 “我的妻子去世了。” “可我总是看见她在对我哭,我想我还是放心不下她了。” “我知道她恨我。” “但我怕她在那边会被人欺负。” “所以,现在我要去找她了。” 最后一行停在日期上。 就是他去世的前一天晚上。 律师告诉警察:“如你们所见,沈先生是自杀,沈在是无罪的。” 警方对这份物证也有点无可奈何,白纸黑字写着的话,经过笔记鉴定,的确出自沈知书的手,不是经过伪造的物证。 警司的人对这份证据不是没有意见。 “陈律师,你知不知道沈知书死于枪伤?!” 一枪打穿了心脏,压根没有想过让人活命。 陈律师镇定的解释道:“是的,如你们所见,我的雇主是开枪自杀的。生前他最疼爱的人就是他的妻子,还有和沈太太生下来的这个儿子。” “我想沈先生在天之灵,一定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蒙冤入狱。” “至于外界的那些传闻,全都是捕风捉影,是无稽之谈。” “沈先生同他的儿子,关系一直都很好。事事亲躬,无比周到,父子俩也从未发生过很剧烈的争执和不快。沈在根本没有动机去做这种事情。” “何况他刚失去母亲,怎么可能会再想要杀掉自己的父亲。这不是更加孤苦伶仃了吗?” 律师气定神闲说完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合情合理,也合乎逻辑。 可是只要再仔细的想一想,就会发现根本经不起推敲。 年轻气盛又极具正义感的小警察,忍不住站出来,脱口而出:“怎么会没有矛盾!他们都知道他根本就是为他母亲报仇,沈在甚至有恋母倾向!” 这句话说出来。 雷霆万钧似的砸了下来。 这个公认的秘密,总算有人说出了口。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有这种猜测,只是不好说出来,毕竟这种事情也没有多光彩。 虽然恋母倾向这几个字,最开始是八卦小报上的爆出来的,看上去像是无良媒体发泄私仇胡乱写的。 可是沈在枪杀父亲离港之后。 警方有去搜查过他的家。 仔细调查过一遍,包括沈家的佣人,还有沈在身边的同学,给每个人都做了细致的口供。 每个人都说,沈在的性格其实很安静,好像什么都不在意,除了他的母亲。 他妈妈的事情就是最重要的。 他好像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 包括对自己,也不是很上心。 他们还在沈在的房间里搜到了很多,看起来不起眼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小东西,盘问起来,每一样都同他的母亲有关系。 这么多线索串联起来就很怪异。 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异,不禁怀疑媒体上的传闻会不会是真的。 这一家三口,就很别扭。 看似恩爱的夫妻,妻子却从丈夫的办公楼里纵深一跃,自杀身亡。 若是真的婚姻幸福,真的恩爱,她又怎么会跳楼? 他们还在他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本不算日记本的日记本,本子被保存的完整如新,但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 翻开第一页,就能看见许多歪歪扭扭的字。 更像练习本,还有些生涩的练习本。 起初长句里还夹杂着些英文。 “今天妈妈和我说了很多话,说起了楼下的rose。” 那时候他还太小了,不知道蔷薇花用中文要怎么写。 “今天妈妈没有理在在。” “妈妈和在在说了一个字,get out。” 就是滚字,太复杂了,他也还不会。 后来渐渐的就好了很多,也顺畅了很多,没有什么他不太会写的字句了。 “今天在在帮妈妈报警了,妈妈会更喜欢在在的对吧。” …… 到最后。 字句越来越简短。 记录却越来越多。 “三句话,哥哥有十几句。” “一句,难过。” “今天得到了十句话,嗯。” “妈妈也是说过爱我的,可是她不记得了。” 警方的人也不是看不明白这个本子,就是觉得怪异,读完也觉得怪异,像是有条蛇爬在他们的皮肤里面,凉飕飕的。 他们愈发觉得沈在对他母亲的感情,就是扭曲的。 所以更有动机去做枪杀这件事。 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人回到了港城,没想到沈知书竟然会给律师留了遗书,一份自杀的证明。 此时此刻,陈律师的脸色变得万分严肃:“我说阿sir,这种没有根据且会伤害到当事人名誉的话可不能乱说,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沈在同父母的感情极深,比普通的父母和孩子关系好一点,也是正常的。” “不存在恋母倾向。刚刚你说的那句话,当事人是可以控告你的。” 警官被律师的话堵得面红耳赤,想要继续争辩,但是却被上司拦了下来。 “阿sir,证据已经给你们送过来了。” “希望你们能够尽快结案。还我当事人的清白。” 警司这边也没有那么快就定案:“物证我们会采纳。” 陈律师笑了笑:“你们很清楚,枪上也没有沈在的指纹。沈先生的确是自杀无疑,他过度思念的妻子,一切都很合理。” 手枪上确实没有沈在的指纹。 这也是沈在涉险谋杀重罪还能被保释的原因,就是因为证据不足。 枪柄上都是血,只是,都是沈知书自己的血,似乎他在临死前还紧紧握住了手枪。 上面剩下来的也只有沈知书自己的指纹。 陈律师从警司离开之后,警司的老大发了话,“没有证据就结案。” “老大…那天只有沈在进出了他父亲的病房,而且隔壁房间的病人都有听见…” “证据?” “监控录像。” “不够。” 他还想说什么,被老大打断了。 “但是他脱罪的证据是足够的。” “他可以说看见父亲自杀然后就走了。” “哪有这样的儿子?” “但也说得通,不是吗?” 枪上没有他的指纹,这才是他们不能定罪的原因。 “沈家的事情从以前起就很复杂。” “真相到底怎么样,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是自杀,还是枪杀。 自杀反而是还不错的一个结局了。 “那位沈先生真的有这么爱他的妻子吗?” “这的确是。他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 “沈太太到底为什么自杀?” “没人知道。” “不,或许只有沈在知道了。” 过了没多久。 警司那边就出了结案报告,最终还是以证据不足释放了沈在,沈知书的案子也是以自杀结案的。 众人都说沈家这位当真是情深不寿。 妻子离世,自己也跟着去了。 而沈在对外界的声音漠不关心。 住在半山别墅的风水先生每天神神叨叨,也没人敢去管他。 在港城,不是没有封建迷信的大佬,建个房子都要看风水,交个朋友都要合八字。 沈在没有催促,风水先生说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便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待下去。 他这辈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等待。 等他的母亲能看他一眼。 等他的母亲能稍微分给他一点点的爱。 等他的母亲在怨恨过去的那个瞬间,能想起来他的存在,能对他稍微没有那么厌恶一点。 只不过他什么都没有等来,只等到了母亲的死亡。 沈在现在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那个花房。 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的花。 春去秋来,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月。 冬天快到的时候,沈在收到了一份礼物,是管家在旧时的杂物间的保险柜里发现的。 里面有一件织好的毛衣。 红色的。 针线勾勒的很细致。 旁边还贴有一张浅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明年,24,记得,给他,讨厌鬼。】 是太太的笔迹。 明年,小少爷刚好是本命年。 管家想,这应该是属于小少爷的东西。 他将毛衣送了过去,“在保险柜里发现的,太太那段时间精神不好,被害妄想症发作起来,什么东西都砸烂了,这个保险柜也给砸坏了。” “先生就吩咐我们换了一个。刚刚我们清理杂物间的时候,才看见。” “应该是太太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 本命年,得穿红色。 才吉利。 沈在攥着这件衣服,眼眶发酸,喉咙涩得说不出话来。 他垂眸,望着上面的这行字,眼眶里掉下来的泪晕染了上面的字迹。 她忘记了。 他还是收到了。 在这个冷冰冰的季节。 沈在貌似等到了一点点的爱。 * 过了半个月。 那个眼盲耳聋的风水先生总算是找到了他,还是神神叨叨的样子。 他在嘴里念念有词,“三千世界,无奇不有。” 客厅里摆了个小小的阵法。 小的几乎对本来的陈设都没有什么改变。 风水先生还有些不愿意:“你真想好了?如果有去无回,你可不要后悔。” 沈在嗯了声:“不后悔。” 他说:“我想见她。” 风水先生边说边摇头,他就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 “你这是自寻死路。” “嗯。” “没有人会记得你。” “没关系。” “真的?” “真的。” “反正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强行改变自己既定的命运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就算见到了人。 就算有重新再来过的机会,那么也和他没有关系。 他之前说的话,也不是吓唬人的。 灵魂永无归处。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了。 他只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好。” “我心甘情愿。” (前世番外终) 前世——傅城 “人来了,昨天来的,今天没见到他人。” “听他们说,他昨晚睡在山上,我本来打算去叫他的,家里也不是没有地方给他睡,这么冷的天,睡在山坡上算是怎么个事。” “怎么说也是她的孩子,我还能这么虐待他不成。” “不过我们俩都老了,腿脚不行,老宋还有风湿,那山坡又远又高,走不过去了,就没叫他。” 天那么黑,那么冷。 他们老两口,经不得冻了。 不过宋妈想起沈在,还是觉得他长得可真像宋声声,尤其是眼睛,第一眼看过去是真像啊。 宋妈也很久没有看见傅城了。 他每年都会来小水村,他现在是常上新闻的大人物了。 宋妈也没想到他还会常来小水村这个地方,她这会儿看着傅城,欲言又止,“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这话她重复了好几遍。 声音有点低,还有点说不出来。 这几十年宋声声都没回来过,家里面还有一张她以前照得相片,扎着两根小辫,水灵灵的、生嫩嫩的,漂亮得很。 宋妈还记得她的模样,就是不知道她还是不是以前那样。 “你知不知道她死了。” 宋妈平淡的就说出了这句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按照他们这边的习俗,人死之后都是要风光大办的,停灵一天,出殡一天,要连着吃三天的饭。 村里头的习俗都是这样的。 家里亲戚朋友多的,还得借碗借筷子办席面。 宋妈边剥着手里的蒜头边接着说:“也不知道她那儿子有没有给她办席。” 她那么要面子、还贪图享乐的人。 死了也想要风光的。 不肯让自己的丧事都不如别人。 村里头那些人不也都是这么想的吗?棺材都是提前打好的,还要进去躺一躺,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睡得进去。 他们就都早就打好了两口棺材。 就放在最上面的阁楼里面。 宋妈时不时就要上去看一眼,摸一摸她的棺材,哪里不满意了还能再改。 这两口棺材都是老宋打的,他本来就会点木匠的活。 宋妈说完这些话才发现眼前的男人一直没开口,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 还是外面太冷了。 他点了根烟,打火的手似乎有点抖。 可能是她看错了。 寂寥的星火,明明灭灭。 傅城开了口,“知道。” 简短的两个字,也够疼的。 傅城身份敏感,来往港城总是不便,事关政治,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港城的那些官员,本来就不大喜欢国内的政治。 英国人有意从中挑拨,不仅是傅城,便是父亲他们在那边,也是不多插手那边的事情为好。 不过便是如此,傅城也听说了,沈知书对她很好。 他第一次想要带走她的时候,她有孕在身,让他滚。 第二次依然如此。 “你知道?你也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生病了?” 在农村,只有生了那种坏病,才会这么年轻就死了。 难道她也生了坏病? 那可就要怪她的亲生父母了。 给她基因就不好。 宋妈一连串的问,反而像无形的铁锤,砸在他心脏。 傅城好几天没合眼,这会儿眼睛里全是可怖的血丝,他也有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时候。 要怎么说。 她是自杀的呢。 要过成什么样子,那么怕疼的人,才会毅然决然的跳下去。 从那么高的地方。 傅城都不敢细想。 宋妈听到了他的咳嗽声,他似乎被烟给呛到了。 这一会儿,咳嗽个不停。 发白的脸色都被咳得泛红。 宋妈都没见他抽过烟,不知道原来电视里才看得见的大领导也是会抽烟的。 “你要不别抽了,咳得这么厉害。”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喉咙就像咽下了刀片一样,血淋淋的疼。 他咳得停不下来,尝到了腥甜的血味。 宋妈还没看出来他的不对,捅到了人的心窝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没给我说,到底是怎么没的?” “丧事办没办啊?不过她有个儿子,应该办了的。” “这样也好,以后也不是孤魂野鬼。” “明年七月半,我多给她烧点纸钱。” “你和她毕竟也夫妻一场,回头让小池也给他妈妈多少点纸钱。你们离婚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其实不想和你离。” “您是领导,又是首都来的。” “她其实心高气傲,觉着你嫌弃她是个没文化的农村人,你打了离婚报告,她就懒得和你说好话,说离就离了。” “不过这些年,你心里还记着她呢。” “我都没想到,她肯定也想不到。” 宋妈这一说就止不住了。 傅城的咳嗽越来越剧烈,好像和她的话一样止不住,骤然间,吐出一口血来。 宋妈被吓了一跳,“你不会也得了坏病吧?” 她口中的坏病就是那种治不好的会死的病。 傅城抿了抿唇,心里也已经血流成河,他打断了她:“别说了。” 宋妈确实也不敢说了。 宋妈想,这一个两个好像都挺伤心难过的。 她又惆怅的想,她也难过。 “沈知书也不把她带回来看看。” “都说落叶归根,她的根在这里啊。” “算了算了,我不说了。” “我去买点纸钱。” 宋妈缓缓的出了家门,去村口的小店里买纸钱。 傅城是来找沈在的,他要她的骨灰。 沈在人已经走了,他总是来迟。 傅城深深吸了口气,嗓子还是疼,眼睛也疼,脑子也疼,心脏是最疼的,没有哪里是不疼的。 疼得他想哭。 哭又哭不出来。 他扶着墙壁,感觉被抽干了力气。 过了会儿,傅城才慢慢直起腰,刚止住的咳嗽又发作了起来。 咳血咳得他脑袋发晕。 她死了。 冷冰冰的三个字,缠在他耳边。 傅城耳边嗡嗡的响,他想到刚结婚那阵,她还是很害羞,每次来军区找他,都不好意思走大门。 总是从后边那个小门。 羞答答的让人去叫他。 傅城每次听到她来了,都是跑着过去的。 但是却不想被她看出来,他其实也很着急,很急迫的想要见她。 快要到了就缓下脚步,调整好急促的呼吸,故作镇定的到她面前。 那时候宋声声常对他笑,“我来给你送东西。” 傅城嘴上说着不用,眼睛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想,他好喜欢她的。 * 宋妈去村口的小店里买了些纸钱,还有金银元宝。 不过现在还不到清明节也不到七月半,店里面都没有卖现成的金元宝,都得自己拿回来慢慢的叠。 小店的老板也是村里面的老人了。 这店里平时也就卖点柴米油盐,小零食什么的,东西都不多。 “你今儿怎么买起纸钱了?” 也没听说村里面谁去世了。 一般只有过世的时候,才会有人来买这些东西。 “谁家死人了?” 宋妈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当没听见,然后问:“多少钱?” “十六块。” “这么贵?!现在这些烧给死人的东西都这么贵了,还真是买不起了。” 她嘴上抱怨着,但还是付了钱。 小店的老板经不住好奇,追着问:“谁家死人了啊?” 宋妈提着东西,回头瞪了她一眼,又想着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家闺女。” 末了,怕人误会,她补充道:“大的那个。” 宋妈在村里名声也不太好,因为她这个人性子就泼辣,不好相处,谁惹了她,她能把你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 她的大闺女不回来在村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听到她的消息会是她的死讯。 “好好的人怎么没啦?不是说她现在是富太太了吗?” “不知道。”宋妈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可能是生病了呗。” 总不能和他们村里有些人一样,喝药喝死了吧。 宋妈拿着纸钱就先回了家,傅城已经不在家门前。 现在到底是他们家高攀不上的人了,宋妈也就没有去问。 太阳暖融融的,天气倒是十分的好。 她弯着腰,慢慢坐下来。 就坐在家门前,人老了,动作有些迟缓,慢吞吞折金银元宝。 宋爹喝完药,也出来帮她叠金元宝。 “折完了烧哪儿呢?老宋。” 宋爹想了想,还真没想出来。 往常清明节,他们都是去坟头烧纸钱。 “唉。” “不然就在家门口给她多烧点。” “我看也行。” “这些够不够?” “再折点吧,她怕是不够花的。” 老两口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低,叠完了纸钱,宋妈又想起来一件事:“要不要打个电话告诉杳杳和他哥一声。” 宋爹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说:“算了吧,他们工作忙,免得让他们分心。等他们过年回来,再给他们说。” 宋妈想想也是。 宋声声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死都没想着要回来看他们一眼。 在她心中,他们指定是不重要的。 心里也不知道在怎么怨恨他们。 这纸钱一烧,他们宋家也就真的不欠她什么了。 养她一场,除了那件事之外,他们可真没有苛待她! 农村里,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 谁家姑娘结婚不是听爹妈的。 宋妈无论回想多少遍这件事,都不会后悔。 天色渐晚,小山村也慢慢宁静了下来。 两人在家门口,不急不缓的烧着下午叠好的金元宝,火光寥寥,是愈发的冷了。 等烧完了纸钱,两人也就进了屋。 宋妈忍不住说:“以后咱们也不用给她烧纸钱了。她和沈知书还有一个儿子呢。” 宋爹好奇:“沈知书没回来?” 宋妈摇了摇头:“没有。” 谁知道呢。 沈知书当年把他父亲接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小水村。 “也不知道傅城今天来是做什么。” “肯定是和公务有关,人家早就身份不一般了。” “说的也是。” “不想了不想了,你吃了药赶紧睡觉。” “知道了。” 另一边的傅城。 风尘仆仆赶回县城,几日没有合眼的疲倦已经爬满了他的眉眼。 助理也不敢开口劝。 从县城回首都的飞机一落地,傅城就病倒了。 他是晕过去的,一下子就不省人事。 等人醒来,已经在医院里。 傅远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了他,看见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弟弟,“听说小池的母亲去世了。” 傅城面无表情:“嗯。” 傅远给他削了个苹果:“你们也分开这么多年了,还没放下?” 傅城说:“哥,你不会明白。” 傅远确实不明白。 “我也没事,你不用担心。”傅城的身体确实一向都很好,像今天这种状况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傅远说:“是你嫂子让我过来看看你。” 傅远的妻子也在外交部门工作,两人的婚姻是对彼此最合适的选择,谈不上有多深刻的感情。 这些年两人也算相敬如宾。 日子很平淡的过了下来。 只是两人还没有孩子。 傅远对此也不在意,对外只说是自己的问题。 傅城嗯了嗯:“让嫂子担心了,我真没事。” 傅远不理解他的感情,因为他这辈子确实没有这么深刻的爱过一个人。 几十年如一日的思念,真的不会厌倦吗? 这世上谁都是可有可无的。 傅远没信他的话,他看得出来,他弟弟的状态很不好,不过在硬撑。 他身边的警卫员可都告诉他了,说首长这几天都在咳血。 到底是动了真情。 “有事让人打电话给我,爸妈那边我会帮你瞒着。” “知道。” “我先走了,晚上你嫂子也会过来。” “你不等她?” “我和她之间,不讲这些。” “哥。” 傅远停下来,接着就听见他问:“你是不是对嫂子没什么感情?” 傅远沉默下来,过了会儿,他告诉他说:“我和你嫂子,各取所需,是最合适的夫妻。” 但不是般配的恋人。 爱情这种东西。 有就很好。 没有也没关系。 傅城没再问下去。 傅远往外走的时候,听见他说了一句:“我好后悔。” 傅城这一声,只优柔寡断了那么一次,只有那一次他不敢赌,真的就只有那一次。 就让他失去了她一辈子。 “哪怕那时候会粉身碎骨,我也应该带着她一起的。” “哥,我真的好后悔。” 说到最后。 他的声音痛苦的让人几乎都不敢仔细听。 番外(一)她要回去! 正文番外: 傅落池十七岁那年,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 宋声声很为她的孩子自豪,一直就觉得是自己基因好,把聪明的脑袋瓜继承给了她的孩子。 为此。 她还很遗憾。 她怎么就没有第二个小孩呢! 她还想要个女儿。 这件事,她给傅城说了之后。 这个男人反应很平淡,好像不是很乐意,他说:“早几年说我也不会同意。” 宋声声现在当然不可能再去生一个女儿,她的意思是:“难道我们不能抱养一个小女孩吗?” 福利院里的孤儿。 大多数都是被抛弃的女童。 宋声声是这么想的,她也不是心血来潮的想法。 这些年,服装店赚的钱,有不少的一部分,她都捐赠给了孤儿院,改善他们的生活。 傅城依旧不太赞同:“声声,养育一个孩子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尽管宋声声不是心血来潮,但是也没有做好很仔细的调查,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精力和心血。 宋声声想了想,好像也是。 她的亲生儿子,她那时候都不大耐烦管。 宋声声被傅城这么一说,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也对,你说得对,养孩子很麻烦,还是算了吧。” 傅城嗯了声,她一向很知难而退。 宋声声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陆沉渊是不是收养了战友的女儿?” 傅城撩了下眼皮,看着她,表情有几分严肃认真,好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显然,宋声声是不知道、也没有看出来陆沉渊对她的那点心思。 但是傅城心里和明镜似的,“嗯。” 宋声声说:“我还没见过呢,下次去他家看看。” 陆沉渊收养的是牺牲战友的女儿。 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 “好久没见过陆沉渊了,他现在这么忙吗?都不怎么上咱们家来了。” 虽然宋声声不喜欢陆沉渊,但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啊。 甚至感觉她和陆沉渊都像朋友一样! 傅城不爱从她口中听到别的男人:“他忙。” 宋声声眨了眨眼,很奇怪地问:“他又没家室,忙什么呢?” 傅城眼睛都不眨的说瞎话:“忙着养孩子,很辛苦。” 这么一解释,确实有点道理。 她点点头:“也对。” 宋声声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她也不是真的执着要见陆沉渊收养的小姑娘。 很快她的精力就都花在了别的事情上。 譬如傅落池在学校里有没有谈对象,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只是傅落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 不会什么都告诉她。 少年有了心事,渐渐的也变得沉默了起来。 宋声声也没想过要打开儿子的心扉,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 就像她以前做的那些梦一样。 在她的人生故事走向圆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那些似是而非的梦,那些犹如前尘往事的梦。 记忆在逐渐淡化。 故事里唯一多出来的那个孩子,在她这里的脸庞都渐渐变得模糊。 宋声声觉得自己对那个孩子,没什么感情,事实上也是如此。 梦里是梦里,前尘是前尘。 她既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也没有养育过,更没有说过话,本来没有感情才对。 可是她想到那些渐渐走远的旧梦,竟然有点舍不得。 “唉。” “怎么叹气了?” 宋声声一下醒过神,她自己不知不觉就叹了气。 她摇摇头:“没什么呀。” “对啦,下个月我想回一趟小水村。” “你不是不喜欢那里?” “以前不喜欢。”宋声声如实说:“可是、可是现在我也没有那么讨厌那里了。” 在小水村,还是有很多属于她的回忆。 好的坏的。 糟糕的不得了的。 什么都有。 她没有恨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小水村是她的故乡。 傅城对此没有意见,“什么时间你和我说,我空出来,陪你回去。” 宋声声一直没有敢说,傅城还真是挺粘人的。 压根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外边,她走哪儿他都想要跟着。 “哦。”她点点头,又忍不住问他:“我要不要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点?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 很好很好很好。 很幸福。 她过上了富裕的、体面的、根本不用为生计发愁的生活。 她有很好的丈夫,也有一个很好的孩子。 宋声声并不需要她的孩子有多孝顺。 她想,他的人生是属于她自己的。 傅城听到她的话,笑了一下:“你即便素面朝天的回去,他们也会知道你过得很好。” 眉眼间,无忧无虑。 纯真可爱如当年。 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她的灵魂,依然如同当年那么闪耀。 她的赤诚,依然如同当年那么热烈。 她还是她。 没有那么完美。 但是也一点都不糟糕。 宋声声虽然觉得傅城说的是实话,但是也还是决定要好好的打扮。 起码得穿金戴银!很阔气的回去显摆。 村里的人,都和她一样。 要看到表面的荣华富贵,才能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有荣华富贵。 宋声声决定好要回小水村之后,人也有几分焦虑,临出发的前几天,还不断的问傅城:“要不要买点东西回去?感觉我爹妈是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白眼狼的那种人。” 宋声声还不是很想和他们彻底撕破脸皮。 不然去谁的面前炫耀呢。 显然,宋声声也不需要傅城的答案。 她在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主意,“还是买点吧,反正也没多少钱。” “但是却能狠狠的给自己长脸呢。” 到现在宋声声都想极力的证明,或许是说让她的爹妈知道,他们当年就是做错了。 他们当年是不对的。 他们不应该只重视宋裴远,不应该重男轻女,不应该偏心她的弟弟妹妹。 不应该为了那么一点彩礼钱,就随便找个人把给她嫁了。 说到底,她还是有点不服气的,想要听到他们的忏悔。 但是宋声声又觉得自己非常了解她的妈,绝不会承认自己当初做错了。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拦你。” 宋声声开开心心的说:“好。” 接着她就去准备回小水村要带的东西了。 太好的,她舍不得,太差的,又有损她的颜面。 精挑细选了一些实用的物件,她还很勤快的打包好了,忙活出了一身的汗。 不过她乐在其中。 她去了洗个澡,换好干净衣服,才想起来今天还要回一趟大院。 今天是周末,要回去和傅城的父母一起吃饭。 每个周末,夫妻俩还有傅落池,都得回去。 傅落池从学校直接回了大院,宋声声感觉傅落池的话又变少了。 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孩子的,“你现在都不怎么爱说话了。” 傅落池被母亲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又实在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妈,我…” 宋声声笑起来:“好啦好啦,我又没有强迫你和我说话,只是你遇到喜欢的小姑娘可千万不能这样。” 傅落池看着母亲脸上的笑,“今天有什么好事吗?妈妈好像很开心。” 宋声声摸了摸自己的脸,摸起来有点烫,“有吗有吗?没有吧,我每天都是这样子的呀。” 她绝不承认。 然后。 看傅落池没有追问,她忍不住告诉他说:“妈妈过两天就要回宁城了,回小水村探亲!” 带着点炫耀的语气。 生怕傅落池没有听清楚。 傅落池小时候也去过小水村,只不过随着父母搬到首都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地方。 “妈妈什么时候回去?我可以陪着您一道。” “学校也快放假了,我有时间。” 怕他的母亲有所顾虑,傅落池特意补充了一句,自己是有假期的。 宋声声没想过要带孩子回去,起码这回没打算带上他。 “不用,你爸爸说要和我一起。” “但是其实我觉得你们两个都不用陪我去。” 小水村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她不可能被人欺负了去的。 母子俩正说着话,院子里就有车停的声音。 过了会儿,宋声声就看见了她那不婚不育主义的大伯哥。 这个“不婚不育主义”也是宋声声从长辈的口中听来的,傅远就是给他们这么交代的,直截了当说清楚了自己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生孩子。 这种观念,在长辈的眼里,简直是大逆不道。 不过他们也劝不住心意已决的傅远,再说这么多年也没给他介绍到他满意的对象,他们不认也不行。 宋声声没想到看起来古板正经的大伯哥会这么的“弄潮儿。” “聊什么呢?” 傅远走过来,没打算避讳什么。 宋声声叫了声大哥,然后说:“我和小池说我打算回小水村几天。” 傅远:“你要回去?” 宋声声点头:“嗯,那里毕竟也是我的家。” 爹妈都在呢。 宋裴远和宋杳杳每年都会回去,他们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爹妈,但是即便如此,宋声声也能猜到爹妈口中肯定没有几句她的好话,八成要骂她是个白眼狼的。 有好话的话,宋裴远和宋杳杳肯定早就告诉她了。 傅远听说过她家里的事情,一开始他对宋声声没有一个好印象,还是因为她的家庭。 就是出身贫寒,才想着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只不过当时她用的那种手段,是他们所看不上的。 傅远说:“你心里有他们,他们心里未必有你。” 宋声声听到这句话,心里多少有点不乐意的,但是没有底气也没有脸面在他面前反驳。 因为她的爹妈对她不好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说不上特别不好。 但是也没有多好。 宋声声死鸭子嘴硬:“我心里没有想着他们啊。大哥,我回去是想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 傅远现在也已经很了解这个弟妹,知道她说的话,是在逞强。 她嘴上大大咧咧,得理不饶人到了有点刻薄的程度。 但其实心思很细腻,说一两句刺痛她心里的话,她就能难受一整天。 同理,说几个让她舒坦的字,她又能被感动一天。 傅远是理解她的这种想法的,虽然不赞同。 在他看来,她就应该彻底和那些糟糕的亲人切断关系。 就像切断一根木头一样,那么干脆果决。 但是傅远忘记了,人是很复杂的动物,人的感情也是很复杂的。 “嗯,也行。” “见见也好。” 她便是不做这件事就不死心的人。 宋声声觉得大伯哥说话好奇怪,这种语气听起来好像她要做什么,似乎还要他的同意。 未免也太越界了吧! 宋声声还没有不高兴多久,傅远盯着她的手指头,她的手很漂亮,手指纤细,皮肤雪白。 他盯着她食指上没有那么明显的、已经开始淡化的疤痕。 男人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问:“你的手怎么弄的?” 宋声声啊了声,甚至没反应过来,她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傅远忍着伸手的冲动,他提醒道:“右手。” 宋声声又看了看右手,“哦,前几天煎汤圆的的时候不小心被热油烫了一下。” 她被大伯哥看得有点不自然,心里发慌。 这么多年了这个习惯都难改, 被他盯着看就是觉得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她瑟缩的收回手,磕磕巴巴:“大哥,你这样看着我,是怎、怎么了吗?” 傅远压了压心里快要翻涌的情绪,极力克制,表面毫无异样,他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家里没有保姆?” 宋声声听着大伯哥的语气。 完全没听出来关心,还以为这是在责怪她笨手笨脚。 “家里有保姆。” “不过那会儿太晚了。” 她肚子饿极了!!! 晚饭没有好好吃,就没脸吵醒傅城,悄悄的、轻手轻脚从他怀里钻出来,想自己炸个汤圆吃。 结果弄得一团乱糟。 最后还是傅城帮她收拾了乱摊子,说起来,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宋声声显然不想继续再和他说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钻去厨房里找傅城了。 她悄悄出现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 傅城在包她喜欢吃的冬瓜饺子。 她贴着他的背,叽叽歪歪:“大哥的眼睛好尖啊!我手上被烫的那一下都让他给看见了。” “明明这个疤都快好了呀。” 番外(二)用不上 正文番外: 她小声的嘀嘀咕咕,傅城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待她说完了话,轻轻捏了两下她的手,“不重要。” 傅城洗干净了手,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才去碰了她。 他接着说:“我哥这个人对谁都这样,职业习惯,观察人会比较仔细一点。” 宋声声应了个诶字,她也知道啊。 干外交工作的确实要更擅长观察,尤其是细致入微的观察。 她这不是觉得心里发毛吗?她哪里是什么能够经得起考验的人,尤其是自己都不清楚有没有干亏心事! 宋声声被傅城捉着手,她也没想着把手抽出来,就这么和人挤在厨房里腻歪,她小声地说:“我就是心里毛毛的,怕被他这样看着。” 关于这件事上,傅城和大哥说过的。 然而他通情达理、墨守成规的大哥在这件事上却出乎意料的不要脸面,没觉得自己怎么了,更不觉得这样他很出格。 傅城同兄长的对话自然不会点的太明白。 有些事情,两人心知肚明。 上一次。 还是声声生病的时候,她觉着没怎么样,强撑着不去看医生,结果在家里就病倒了。 当时是傅远把人送去医院的。 这本没什么。 只是傅远在医院里待了许久,等到人醒了,才走。 傅城那时候就同兄长挑明了话:“你不应该离她这么近。” 傅远淡淡地说:“她是我的弟妹,总不能见死不救。” 话说的冠冕堂皇。 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以后碰到了这种事情还是会这么做。 回过神来,傅城告诉她说:“你觉得被他那样看着不舒服,就直接去告诉他。” 宋声声顾忌着大哥这层身份,还有晚辈对长辈的敬重和畏惧,导致了她对傅远的态度就很客气。 她自己更觉得像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每次看见这位大伯哥,她就下意识的要夹起尾巴做人,老实了不少。 宋声声哪里还敢对“老师”说出自己的不满,她咽了咽喉咙,又说:“不过大哥这也是关心我,对吧?应该是关心我的吧。” 不然怎么会在意她有没有受伤。 傅城没搭腔,只捏着她的手力道重了几分。 宋声声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冷气,小声的埋怨的声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疼。” 傅城说了抱歉,然后抓着她的手,低头仔细看了看。 上回的烫伤,真的极不显眼。 宋声声以为他要和她翻旧账,连忙说:“我那天晚上不忍心叫醒你啊,而且我就是想吃炸汤圆,没办法。” 傅城不是要说她这个,他低头在这个浅显的印记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宋声声怕被外面的人发现,也没敢吭声。 躲在厨房里面,厚着脸皮和他亲近。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宋声声的小脸看起来红得不太正常,唇瓣潋滟红润,嘴角还有一点破皮。 宋声声都不好意思抬起脸,就怕被看出来这是傅城刚刚亲的。 他亲的太用力。 舌头都顶了进来。 宋声声压根没有还手之力,舌根发麻,浑身像是被电了似的。 她一直低着头也不是办法。 傅城往她面前推了一碗甜汤,宋声声接着就专心致志的喝着碗里的汤。 不知为何,宋声声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盯着她。 她喝完了汤,便没有那么心虚了。 晚饭也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 到最后,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可能是傅城在她身边,宋声声说话都更加的有胆量,她同大哥提起来:“大哥,你每次那么严肃的看着我,我都以为是我犯了什么错。” 傅远没想到会被她这么误解。 他抿直了唇,“你不要多想。” 宋声声哦了哦,就又没声了。 傅远看着她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缩了回去,气得都想笑。 他有时候,希望她能看出来他内心这点龌龊的心思,又希望她永远都发现不了。 他很清楚,宋声声接受不了这种感情。 她对他,就只有敬重。 尊敬之余还想离得远远的。 傅远有点坐不住了,再待下去,他引以为傲的克制也快要崩盘。 傅远也想不通,怎么就是这样了?怎么就一定得是她。 一个愚蠢的、势利的、明面上看哪里都是缺点的女人。 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别的地方,确实都摆不到台面上来,但是比她好看的女人,也不是没有。 可能还是。 太鲜活。 触及了最本真的灵魂。 傅远没有再去仔细思考,感情这种东西,说来就来,毫无征兆,总是打的人措手不及。 现在这样,维持一个和平的表面。 还能时常见到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傅远起身:“我先上楼休息了。” 他一走,宋声声显然自在了很多,她靠在傅城的怀里,说话都叽叽喳喳起来,“大哥还是太严肃。” 傅城搂着她,圈紧了她,“是这样的。” * 两天之后。 宋声声就坐上了回宁城的飞机。 她本来是很害怕坐飞机的,要傅城帮她买火车票。 可是从首都到宁城的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她以前就受不了火车上各种各样的味道,现在更不可能受得了。 傅城给她劝了下来,她这才勉强换成了飞机。 上了飞机,宋声声靠着傅城的肩膀倒头就睡,她还很时兴的弄了个眼罩,睡得更舒服了。 飞机落地宁城的机场,他们还得再坐车才能到小水村。 时间不早,以前部队给他们分的房子已经不在了。 两人在宁城的酒店里住了下来。 宋声声以为自己晚上会睡不着觉,但其实她一沾上了床就睡得不省人事。 一夜无梦到了天亮。 宋声声精神抖擞,早起的时候都还哼着小调。 她在化妆镜前收拾自己带来的瓶瓶罐罐,有护肤品,还有化妆品。 她总怕自己出现的不够光鲜亮丽,就想把自己弄得更漂亮一点,明艳动人,光彩四射。 宋声声的皮肤底子好,上妆一点都不卡粉。 看着白白嫩嫩,精细养着的。 她化好了妆,又挑了件很漂亮的羊毛大衣,腰间做了收拢的设计,显得贵气又小巧,很衬身材,一点儿都不臃肿。 这件衣服的料子,是她自己挑的。 羊绒毛,暖和又轻薄。 宋声声打扮完之后,不断的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怎么看都好看。 她笑起来,镜子里的人也笑了起来。 她忍不住感叹:“我可真好看啊。” 孩子都这么大了,她还是怎么好看。 真是便宜傅城这个老男人了! 可算是让他捡到了大便宜。 宋声声自夸完还不够,她转过身来,围着傅城身边转圈圈:“怎么样?我漂亮吗?好看吗?惊艳吗?” 傅城一把圈住她的腰,低头要去亲她,被她躲开了。 宋声声说:“我刚涂了口红,你不能亲我。” 傅城有些遗憾,“好的吧。” 然后才来回答她的问题:“漂亮,好看,惊艳。” 在他眼中,她一直都是最好看的那个。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会不喜欢。 只是她自己从未察觉出来过,她笑起来有多甜。 宋声声听到他的肯定,暂且也满意了。 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之后的宋声声整个上午都是笑脸。 “我们什么时候开车去小水村?不要太晚。” 太晚了,村里的人都早就回屋睡觉了。 傅城看得出来她很着急,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吃个早饭就去。” 宋声声也觉得这个时间好:“刚好的,中午的时候村里热闹。” 尤其是村口那片地方,肯定少不了平时爱说三道四的好事者。 宋声声非得让他们所有人都看看,她现在过得有多好。 宁城到小水村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一路颠簸,路况也不是很好。 山路弯弯绕绕,终于。 总算是赶在中午的饭点之后到了小水村。 驾驶员将车停在村口比较宽阔平坦的地势,他回头给后座的男人报告。 “报告首长!里面的路,车开不进去了。” 傅城嗯了声:“不用开进去,你就在这儿等着。” “是!” 再次回到小水村的宋声声,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村子变了,又没变。 房子变多了,路变宽敞了。 可是风里的味道好像还是没变,轻轻拂面而来的柔风,还是能够安抚她的内心。 此时此刻,宋声声才有一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最开始跟傅城结婚的时候,她真的恨透了这个地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的逃离这里。 好像讨厌的要死。 但是事实上,她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这里。 宋声声下了车,慢慢的往前走。 这会儿,她也不想去管身后的人,不想管身后的一切。 她像小时候那样,埋头坚定的往前走。 她的模样,很难让人忘记。 很快就有人认出她来:“这是声声吧?” “还真是她!” “多少年没回来过了,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你是回来看你爹妈的?你爹这会儿怕是还在忙。” “宋国庆在忙什么呢?这个时节也没有农活,而且他们家的儿女不都挺出息挺孝顺的,没少给家里面寄钱。” “在忙活他们两口子百年以后的棺材。” “噢噢噢。” “声声,你这次回来待几天啊?” 宋声声被她们拦了下来,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你现在还是怎么好看。” “真好。” “不像我们,一双手都粗糙的没法看。” “听说你丈夫现在是大官了,你也没少跟着享福吧。” 她们艳羡的看着她,嘴里说着的话也都是她爱听的。 可她心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和得意。 她说:“我回来看看,也不知道待几天。” “成,我们不耽误你了,你赶紧去吧。” 宋声声靠着感觉找到了宋家。 家门口还是那个样子。 只是里面的屋子看起来比以前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宋爹在院子里打棺材,宋妈在喂鸡。 两人都苍老了许多。 宋声声忽然有点不敢进去。 不知怎地,宋妈抬起头来,恰好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似乎也呆住了,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 过了几秒钟,似乎确认了不是幻觉。 宋妈连忙往外走了几步:“声声?是你吧?” 宋声声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很快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后退! 她重整旗鼓,往前走了两步,刚要说话。 宋妈尖锐的声音就闯进她的耳朵里:“你这个死丫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这个穷乡僻壤。” “不过也是啊,你现在是了不起了。” “哪里是我们想见就能见到的人。” “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把你吹了回来,还真是难得。” 宋声声听到这些话,脸色也不好看。 听听,听听,这话说的多难听! 宋声声也不客气,“妈,我这叫衣锦还乡,不行吗?” 她牙尖嘴利的说完也觉得没意思,她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爹妈是什么人。 宋声声接着说:“我给你们买了点东西,等会儿拿过来,你们要就要,不要就卖了吧。” 她板着个小脸,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的不高兴。 紧接着,她又补充了句:“这东西挺贵的,你们拿出去卖也别卖的太便宜。” 不然太亏了。 宋妈还想说两句,被宋爹给拦了下来。 宋爹擦了擦手,院子里这两口还没上漆的棺材还真是瞩目。 他去打开了院门,笑呵呵的:“进来说话、进来说话。” 宋声声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踏了进去,她看见这两口棺材就犯怵。 宋爹知道她怕这些东西,他抽了口旱烟,说:“这是我给我自己还有你妈打的棺材,以后死了我们也能舒舒服服的躺进去。” “现在城里时兴火化。” “最后就到一个小小的盒子里,也太憋屈了。我和你妈可不干这种事。” 说着,宋爹看她一眼:“我也给你打一口棺材,你要不要?” 趁着他现在还有点力气,还有精力。 村子里找他打棺材的人可不少。 一旁的宋妈听到这话,当即冷笑了声:“给她费这个劲干什么?都说祸害遗千年,我看她年纪轻轻是用不上你这口棺材了。” 番外(三)仿佛 正文番外: 宋妈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就算是好听的话从她嘴巴里说出来也变得难听了起来。 她改不了。 宋声声听到“祸害遗千年”几个字的时候就火冒三丈了起来,她还是没能沉住气,龇牙咧嘴的同宋妈回嘴:“对呀对呀我就是祸害,这年头只有祸害才能活得好好的。” “我也不用棺材,以后我死了肯定有风风光光的葬礼,和很贵很贵的骨灰盒。” 宋妈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来气。 宋妈的气性大部分还是这死丫头竟然真的都不怎么回来看他们,电话是打过的,可是打电话顶什么用? 嘘寒问暖,听着都很虚假。 钱没给他们多少。 叫她帮衬着点自家亲戚,也当做听不见一样,压根没往心里去。 宋妈怎么能不窝火,这会儿见到人,肯定是要好好发泄出来的。 只是宋爹拦着她,“你一人回来的?” 宋声声摇头:“傅城在后头。” 她还着重强调:“还有他的警卫员和驾驶员。” 听起来就气派。 宋家这老两口也是有点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 人,不都这样? 再老实本分的人,也会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攀附。 毕竟谁不想乘东风,走捷径呢。 宋爹宋妈操劳了这一辈子就是为了自己生的这俩孩子,至于宋声声,把她顺顺利利养活大了,让她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 他们做的已经足够了。 其他的,他们确实不会为她去考虑,去着想。 不是亲生父母,也就不会那么心疼。 “你早说,我们去接他。” “我听说他现在官大的吓死人!” 宋爹宋妈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人,知道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从同村人的口中获得,还有一部分就是每天电视机里放的新闻联播。 以前条件不好,家里哪里买得起电视机。 前些年,宋裴远给家里添置了一些电器,就包括最新款的电视机。 宋妈的算盘又转了起来:“杳杳和她哥现在的单位就那样,你看看首都还有什么好单位,回头让她姐夫帮忙安排一个好工作,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道理你总是懂得的。” 宋声声听到她说的这些话,一点儿都不意外。 多少年过去了。 他们最先想到的还是宋裴远和宋杳杳。 宋声声觉得自己应该释怀了才对,她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想不到她,也没什么啊。 但是她心里就是难受,就是不服气。 愤怒的、不甘的火苗烧了起来。 她整个人都有点暴跳如雷的感觉,等到这股情绪渐渐平息,她哦了声,说:“好单位大家都想进去,谁有本事谁就能挤进去,求人不如求己。” “对啊!你丈夫不就很有本事?” “……” 宋声声简直被宋妈给胡搅蛮缠住了。 她烦躁的说:“傅城的手没有那么长。” 反正想走后门,那是不可能的。 宋妈听出来了她是一点都不想帮忙,顿时就来了火气,“你说说你弟弟和你妹妹对你好不好?从小到大,他们俩就像你养得狗一样,特别听你的使唤。现在让你帮这么点小忙,你就推三阻四,早知道还不如不开这个口。” 宋声声眨眨眼:“对呀!下回你就别开口了,免得我们俩都要生气。” 而且宋裴远现在的单位已经很不错了啊。 宋声声也没听他自己说对哪里不满意的,杳杳也是,都过得很好。 宋妈就是典型的贪心不足,有了很好的,就想要更好的。 母女俩隐隐约约要开始吵架。 傅城正好提着东西过来了,身后的警卫员双手也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宋妈瞧见这么多礼盒,哪怕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很高兴。 她连忙把人迎了进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缝了,她说:“外面风大,快进来。” 警卫员将东西放下,对傅城敬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傅城再次回到这间小院,也有几分恍惚。 宋妈殷勤的问他要不要喝水,还是喝茶。 傅城说不用。 一旁的宋声声叽叽歪歪,“我刚刚来半天了也没见有一口水能喝的。” 宋妈狠狠瞪了她一眼。 宋声声当没看见,不过她的心情也没那么糟糕。 宋妈看见位高权重的傅城本尊,就更顾不上宋声声了,和她说什么她都油盐不进,不如换个人唠叨。 宋妈这人偏心眼。 偏心自己的儿子女儿,偏心自己娘家的那些亲戚。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场面话,说这么些年,他们难得回来一次,她心里一直想着他们,话题一转,就到了她那些个在广城打拼半辈子,都没打拼出什么名堂来的侄子侄女。 宋声声在旁边听着,也不帮腔。 她望着窗外,听着风声。 她说:“我出去转转!” 说完,她就往外去了。 她一开始走得很快,后来速度渐渐就慢了下来。 她这一路,碰到了好几个从前的玩伴,有欺负过她的,还有给她解过围的。 她们的生活看起来过得也不差。 气色红润,脸蛋饱满,身材有些丰腴。 起码没有少吃少喝的。 “刚才听赵婶子说你回来了,我们还都不信呢。” “声声,你和以前还是一个样,我们那时候就羡慕你长得好看,现在还是很羡慕你。” “说起来,我小时候还扯过你的辫子呢。” “我还记得那次你被扯痛了,哭着鼻子回家,转头就把沈知书带过来了,我被他收拾了一顿,吓得我从此之后再也不敢招惹你 了。” 宋声声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甚至对她们说的这件事情都记得没那么清楚。 “有吗?我不记得了。” “有,我那次之前都不知道沈知书原来可以那么凶。”说起往事,这人也笑了,“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了,沈知书八成是喜欢你。” “你们俩不都是在首都吗?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宋声声摇了摇头:“没联系过,我也不清楚。” 对方啊了声,语气感叹:“”“真可惜。” 宋声声却不觉得可惜。 她和沈知书能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宋声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小路,到了后山那边。 不高不矮的山坡,还有那棵听说已经有一百多年的老树。 宋声声慢慢爬上去,到顶了还有点气喘吁吁,她的额头出了汗,细细密密的,她掏出手帕,擦干净了额头的细汗。 她脸上是刚运动过后的潮红,浸着汗水的发丝贴着她的鬓边,她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也不在乎草地会不会弄脏她的衣服。 宋声声想,不管多少年过去,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她在这里永远都能得到安宁。 是绝对安全。 可以让她慢慢平静下来的地方。 小时候,怕挨打才躲在这里,觉得不安全还是爬上了树。 藏起来,躲起来。 后来,是因为这里能看得更高更远,仿佛自己的后背慢慢长出了带血肉的翅膀,快要可以飞起来了。 只是今天,宋声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难过。 她吹着微风,享受着迎面而来的阳光。 内心却像是慢慢下起了一场很漫长的潮湿雨水,一滴接着一滴。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忘记了什么的。 但是她想不起来。 宋声声睁开了眼睛,她像小时候那样,爬上了树。 她坐在粗壮的枝干上,落在半空的双腿荡啊荡啊,很轻松。 宋声声伸出手来,挡住了直直照射过来的阳光,缝隙里溜进来的丝丝缕缕,贴近她的皮肤,将她的鼻尖照得微微泛红。 她还在想,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每次绞尽脑汁的回忆,极力的想把丢在记忆深处的内容给翻出来,都是在做无用之功。 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心里就只能一直空落落的。 风声簌簌。 恍惚中仿佛有微弱的声音被送到她的耳边。 宋声声仔细听,又感觉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她想得太多了而已。 傅城找过来的时候,她还坐在高高的枝头上面,像一只灵活的鸟儿,只是暂时停驻在这里休息片刻。 宋声声看见他找过来了,还很惊讶。 她对他挥了挥手,“我在树上!” 傅城站在下面,微微仰着头看向她:“嗯。” 宋声声的话一下子变多了起来:“我喜欢坐在树上,听风吹过来的声音,这里也好晒太阳,感觉没待一会儿,身体就暖和起来了。” 傅城耐心听完,然后问她:“现在要下来吗?” 宋声声摇摇头:“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她笑起来,狡黠明亮的眼睛顿时变得像只机智的小狐狸,她放低了声音:“偷偷告诉你,我以前惹祸了就躲到这里来。” “最开始我被我爹妈骂了打了,我还闹过离家出走。” 中午气呼呼的往村子外面走。 找了个草垛躲起来,等到天黑了也没发现有人来找她! 她就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家,结果爹妈压根不知道她下午闹得那一出是离家出走。 宋声声那时候也怕,才没敢继续往远处走。 后来她才发现这么好的一个去处。 安全、可靠、谁也找不到。 “我到天黑了都不回去,家里没人做饭,他们打着手电筒火急火燎的来找我,到处都听得到叫我的名字。” “我想下去,又不敢,怕爹妈揍得更厉害。” 所以一般等到村干部带着他们一起找,宋声声才敢回家。 宋爹宋妈在村干部面前都比较要脸面,怕打孩子被村干部瞧见了不好,他们还要反过来被教育一通。 “由此可见,小时候我就很聪明。” 傅城很捧场:“嗯,天下第一聪明。” 他听着她说的话,还是有点心疼的。 他一直都知道她小时候过得不太好,他恨不得那时候就能把她抱回家,让自己的父母养着她。 将她养大成人。 免得吃了这么多可以不用吃的苦头。 宋声声说的意犹未尽,“虽然我挨过欺负,但我小时候也挺坏的,没少干坏事。” 她又不是没有感情的呆子。 被欺负了,也想出出气。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是故意在饭菜里加了很多很多盐,害他们吃了个齁咸的饭。 也不知道她会在他们洗澡之前把暖瓶里的热水都偷偷给用光。 大大小小,很多事情。 宋声声说完看着他,“我要下来了。” 傅城说:“嗯,我接住你。” 宋声声就没和他客气,一把跳进了他的怀抱里,她的双手紧紧圈住了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了他。 “你不要动,让我抱一会儿。” 她这么说。 然后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胸口,贴着心脏,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仿佛在说爱她。 宋声声想如果自己没有做那些梦。 她和傅城能有像今天这样的结果吗? 还是就像那本书里的故事线一般,慢慢走到死亡的终点。 宋声声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傅城。” “我在。” “我忘记了一个人。”宋声声确定又不太确定,她说:“应该是的,应该是忘记了一个人。” 不然她不会觉得那么酸涩,那么难过。 仿佛刚刚听到了他的声音。 仿佛他也来过这里。 番外(四)原来 宋声声就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可她的记性也没有差到会把一个人给忘记了的程度。 宋声声埋在傅城的怀里,深深的埋进去,藏起来,寻求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傅城抱着她,等到她沉闷的心情慢慢缓和。 他问她:“很重要吗?” 很重要。 但又好像不是那么重要。 宋声声也说不上来,她把脸抬了起来,摇了摇头:“不知道,没事的,我会想起来的。” 难道还真能忘记了不成? 宋声声才不信呢。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傅城嗯了嗯,却没有放开她,依然抱着她,“下了山再说。” 宋声声感觉自己像只小熊挂在他身上一样,不过傅城都没说不舒服,她就更不嫌麻烦了。 下山的路,对他来说,如履平地似的。 走得很平稳,气都不带喘的。 路上不说话也怪无聊的,宋声声好奇心起,她问他:“你刚才和我爹妈他们是怎么说的?” 宋妈这人胡搅蛮缠起来有多难缠,她是很清楚的。 什么都狮子大张口的想要,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我说你弟弟和妹妹自己心里都有主意,我帮不上什么忙。” “贸然出手,恐怕还会坏了他们的前程。” 若是只说前半句,恐怕也是没什么用的。 奏效的还是后半句,带着几分威胁的话语,叫宋妈顿时就收敛了不该有的心思。 宋声声也听出来了傅城后半句话在吓唬人,她啧了声,“你还真会恐吓人。我妈最在乎的就是他们俩的前程了。” 烧香拜佛求得都是他们俩的未来能够顺遂。 “难怪你这么快就能来找我。” 还以为傅城和她妈还有的扯呢。 下了山,宋声声就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两人手拉着手,走在盛阳里。 宋声声还很好奇:“你跟我说实话,我那时候贴上你,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声声那时候也是鼓足了勇气,彻底豁出去脸面才选了他这么个人纠缠的,换句话说,傅城也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对象。 虽然她刚开始用的手段确实不光彩。 可是她就不信,傅城心里就一点都不觉得爽。 他那时候恐怕也很得意吧! 她可是小水村公认的村花,娇滴滴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主动贴着他,他难道一点都不开心? 傅城咳嗽了两声,耳朵有几分红,“我想想。” 宋声声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看,一点都没放过他,“这也要想很久吗?” 傅城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有点忘记了。” 宋声声半信半疑,毕竟时间确实有点久了,都过去了好多好多年。 傅城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当初,也可以理解。 不管他怎么样,宋声声记得却清清楚楚,“我跟你说,那时候我爹妈打算给我说人,找媒婆相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我根本看不上。” “她偷偷摸摸办的这事,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我可聪明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快刀斩乱麻,自己选一个喜欢。” “我第一眼看见你, 就很喜欢你。” 宋声声说话是这样的,大大咧咧,没什么羞于说出口的话来,不像傅城,有很多话都不太好意思直白的告诉她。 哪怕结婚了这么多年,已经是老夫老妻。 他的耳朵还是烫的厉害,心里也像吃了糖,甜的不可思议。 傅城停下来,黑沉的眼珠定定看着她,有点较真,也有点执着,他问:“喜欢我什么?” 宋声声没想到傅城还在乎这个,都一大把年纪了。 她想都没想,直率的说:“喜欢你长得好看,孔武有力!话也不多,不像其他人油嘴滑舌的,就知道调戏小姑娘。” 宋声声因为长得好看,没少被村里那些小流氓调戏。 因而她对油嘴滑舌的男人深恶痛绝。 宋声声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傅城看,不管怎么看,这张脸都是她无比喜欢的。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见色起意。 男人馋女人的身子,女人也会馋男人的样貌啊。 傅城好像不太满足,但是唇畔含着隐隐的笑意,看得出来他也是高兴的,不过他还是问:“就这些?” 宋声声摇了摇头:“也不止。后来你帮村子里的人盖房子,就属你最任劳任怨,没有话说,而且一点儿都没避事,没躲懒,当时我就觉得你这个人肯定很勤快,如果能嫁给你,家里的事情肯定都是你一个人干。” 宋声声想得很美,她就是要嫁给一个长得好看的、她喜欢的、最好还有点钱的,最最好还能包揽了家里的所有杂活。 这种念头,在那时候就像天方夜谭。 哪有这种绝世好男人呢? 所以别人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对象时,她都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你有一次还帮了我,你记得吗?” 宋声声说起往事也是滔滔不绝,“那回我也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惹我妈生气了,我跑出来,她追着我碾,在村子里,其他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我一下冲到你面前。”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傻乎乎的躲在你身后,还好你没把我拽开。” “你还帮我挡住了我妈,一脸严肃的告诉她打孩子是不对的,是可以被抓去受教育的。” “我妈还真就被你唬住了,那天回去之后都没敢拿藤条打我呢。” 宋声声说起来连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傅城对这件事也有印象。 宋声声接着说:“那天应该是你第一次见我,我感觉那时候我应该就很喜欢你了。” 感觉傅城就是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了。 傅城告诉她说:“不是。” 宋声声迷惑了一下:“不是什么?” 傅城捏着她的手,慢条斯理的说:“我不是我们第一次见到你。” 他第一次见到她,比这一天还要早。 这下轮到宋声声疑惑了,“咦,那是什么时候?” 她困惑了没多久,很快就想通了。 “我在村子里是有些名声的,你听说过也正常。” 宋声声的名字在小水村早就声名远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她和其他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实在太不相同了。 她好像是顺从的。 但是在大事上,从来不肯听父母的安排。 倔强的不得了。 傅城说:“你那次应该也是不想干活。” 家里的房子倒了,需要修葺。 她却不肯干那么多的活,躲了起来,恰好被傅城撞上,小小只的她就藏在草垛里面,宋妈找回来,她就当做没听见。 傅城笑了笑,“后来你还是被你妈揪着耳朵给提了回去。”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可爱。” “垂头丧气的样子,特别的有意思。” 彼时还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的傅城不明白心脏剧烈的跳动是因为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的目光为什么会一直一直跟着一个都不认识的少女身上。 他当天晚上回去就做梦梦见了她。 不同于现实里的生疏,在梦里的她乖乖甜甜的,眼神有些埋怨的看着他说:“你帮帮我啊,我的耳朵都要被我妈揪掉了。” 傅城仿佛听见了梦里的自己对她说:“好,我帮你。” 隔天醒来,他很恼怒。 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么好色的人,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只因为这匆忙的一面,就对人念念不忘,难以割舍。 他那时候也觉得自己应该喜欢一个。 听话的、乖巧的、哪哪儿都好的女人。 而不是有很多心眼的,懒惰的,背地里有很多小动作的、上不台面的乡下人。 所以傅城还不肯承认自己的心。 宋声声完全不知道这段故事,她呀了声,“你都看见了吗?那你是不是对我印象很不好?” 傅城没有说不是。 宋声声就知道答案了。 她说:“难怪后来我主动讨好你,你都是爱搭不理的。” 傅城捏了捏她的手:“所以后来我也后悔了。” 不该那么端着,不该顾虑那么多。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要喜欢她的所有。 而不是只能看得到那些优点。 若是不能包容那些缺陷,那也不是真的喜欢。 说着说着就快回到了宋家了,烟囱里冒着烟火,宋妈已经开始在做饭了。 宋爹在灶台前烧柴火,宋妈弄了些面粉来,还去菜地里弄了点荠菜。 中午就先包点荠菜饺子。 晚上吃什么另说。 宋爹哼哧哼哧的烧火,嘴上也没闲着:“你说傅城现在都这么大的官了,真不能帮帮咱们家的孩子吗?” 宋妈提起来就来气,擀面杖都想扔了:“哪里是帮不了,就是他看声声脸色,不肯帮。” “这死丫头也有点本事,我看傅城对她是言听计从!” “孩子他妈,我对你也是言听计从啊!” 宋妈手脚勤快,很快包好了饺子:“你有什么用?跟了你大半辈子,要不是两个孩子争气,我压根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宋爹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咱们杳杳和她哥都争气,我看不用傅城帮忙也能过得好,新房子不就是杳杳她哥给起的吗?” 宋妈还是颇有怨言:“我是要帮帮我娘家的那些亲戚。你懂什么?我娘家的那几个小孩现在还在过苦日子,他们有多可怜,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实话,其实真的没有多可怜。 这年头只要勤奋肯干,都饿不死,还能赚到不少钱,小水村就已经有好几个万元户了,都是敢拼敢闯的年轻人。 宋爹就又不吭声了。 宋声声一进家门就闻到了荠菜的香味,她哼哼唧唧,哼哼唧唧。 宋妈听见她哼唧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哼唧什么?不爱吃就别回来。” 宋声声说:“我没说我不爱吃啊。我就爱吃荠菜饺子。” 宋妈总共包的也不多,但和以前比起来,那还是多多了。 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宋声声才能吃到荠菜饺子,还只有五六个。 宋裴远和宋杳杳能多得几个。 宋妈和宋爹也就得七八个。 小时候穷,是没办法。 现在日子好了,条件也好起来了。 宋声声看见厨房的台面上起码有五六十个饺子。 吃饺子的时候,宋声声就没再哼哼唧唧的,老实了不少,一口一个,只管往自己的肚子里填。 吃饱之后,心满意足。 宋声声也没打算去收拾碗筷,更不要洗碗。 宋妈看见她这懒骨头的样子就受不了,奈何她有权有势的丈夫在家,她便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傅城倒是没让两个老人家洗碗。 他自觉的去厨房给碗筷给洗干净了。 宋声声吃饱就犯困,本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晒得整个人昏昏欲睡,她打了声招呼:“我要睡个午觉。” 宋妈直接告诉她:“家里没有留你的房间。” 宋声声很不高兴:“什么?!” 她人都要炸了,“果然不是亲生的你们就连我的房间都不留。” 宋妈理直气壮:“对啊!不是亲生的我就懒得留,你去你妹的房间睡觉。” 另外两间房,又不是不够他们睡得。 这些孩子,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回来几次。 宋声声大声道:“偏心!” 宋妈说:“是啊!我是偏心,我就算偏心也帮你养大了。” 接着她就又开始絮絮叨叨自己把她养大有多么多么不容易。 宋声声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压根不想继续听她唠叨,她说:“我去睡觉!” 说完她就跑了。 杳杳的房间正面向阳,十分的暖和。 太阳晒过来的时候,增添了几分困意。 看得出来被单都是刚换洗过的,上面还有晒过太阳的味道。 宋声声脱掉鞋子,换了干净的睡衣,就往被窝里面钻,她的脑袋一沾上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梦的宋声声。 久违的、最后一次梦到了书里的内容。 仿佛书里这个故事已经走到了结局,她跳楼自杀之后的不久,就全都是这个新闻。 随即,新闻的头版头条又被沈知书疑似在医院自杀的消息霸占。 宋声声恍恍惚惚看着梦里发生的、乱糟糟的一切。 她有些了然的想,哦,原来沈知书也死掉了呀。 番外(五)留下。 宋声声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再梦见和这本书有关的内容。 他们谁都没有走向既定的命运,梦见的故事桥段,于她而言应该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她看见了沈知书的死讯,也看到了他的葬礼。 操办葬礼的人是他的朋友,宋声声以前见过一次,她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是朋友?沈在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 沈知书的葬礼办得很简单,也很低调。 参加的宾客也没有多少,都是他的至亲好友。 宋声声甚至在葬礼上看见了傅落池的身影,一身黑色西装,他没有进灵堂,只是在外面看了一眼。 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沈在的身影。 人不见了。 宋声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记挂上这个没见过面的孩子了。 葬礼结束后。 她听到了宾客私底下的窃窃私语。 “真是作孽。” “听说是沈在开的枪。” “警方结案是自杀。” “根本不是自杀,你凑过来,我给你说吧……” 这人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继续说:“是沈在杀了他的父亲。” 这个传言,在结案的那天,不攻自破。 可是知道内情的人,也不少。 宋声声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惊悚的内容。 不过想想,对啊。 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死掉。 沈知书每年都做定期的体检,睡眠规律,饮食规律,又这么的年轻,又不会像梦里的她一样闭着眼睛从高楼上跳下去。 那就只能是他杀。 可是…… 可是这个人怎么也不应该是沈在。 宋声声恍恍惚惚的听完,抬手抹了抹脸,指尖湿濡,也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画面一转。 又到了那个囚笼里,半山别墅。 这里变得很安静。 安静的听不到人的声音。 黑漆漆的屋子,灯都没有亮。 宋声声想她根本不想再知道这本书的任何后续,不想知道原本故事线里其他人的结局,她迫切的想要醒过来。 她努力的闭眼,又睁眼。 通通都是徒劳,她仍旧在这个世界里。 她就这样在没有人的别墅里面待了一整夜,等到天亮,有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带着人进了屋。 看起来像是房屋中介的人。 “房屋的前主人将这栋房子无偿捐赠给了港城的政府,现在打算以合理的市场价拍卖,您若是有兴趣,可以等周六的拍卖会,开出合适的价格。” “房屋的前主人都已经不幸离世。” “但是您请放心,这栋房子还是很干净的,没有人死在这栋房子里。” 房屋的主人,只是都出了意外。 沈知书自杀在医院。 沈在出了车祸。 提起这场车祸,其他人无不觉得遗憾。 “听说沈在是在开车去祭拜他母亲的时候,出了车祸,他原本可以躲开的,可是他旁边就是一辆满载的幼儿园校车。” “大货车撞过来的时候,人当场就没了。” “他父母都过世了,葬礼还是他哥哥给办的,就在明天。” 车头从侧方直接撞上了他的车身,人被救出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血,还有一口气在。 他似乎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受了重伤。 只是眨了眨眼睛,望着遥远的南方,喃喃道:“会忘了我吧。”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沈在这场车祸之前,还曾经消失了几个月,不见踪影。 不知道是被家里那位风水大师忽悠到了哪里去。 回来不久之后,安排好名下的财产,就葬送了性命。 房屋中介提起这栋房子的前主人,也是怪遗憾的,毕竟那么年轻,长得还好。 有才有貌,还有善心。 就这么死了,谁都会可惜。 听说人在送去医院抢救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房屋中介继续给意向买家介绍房屋。 宋声声又一次觉得自己的耳朵是聋掉了,或者坏掉了。 谁死了? 沈在出车祸死了? 宋声声有些后知后觉的捂着自己的心脏,好像被马蜂的尾针刺进去了一样,迟钝的蔓延开来,她眼前的画面,开始发昏。 沈在怎么会死呢? 宋声声想找个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她听错了。 可是她在自己的梦里面,也是个局外人。 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倾听。 她做不了任何事情,也无法挽回任何事情。 她应该要和听到沈知书的死讯时那样,云淡风轻,没有什么感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要大吼大叫,却发不出声音来。 连痛苦的声音都叫不出来。 陡然失声,变成了哑巴。 痛痛痛。 好痛。 在梦里都痛成这样。 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她想要醒过来,远离这个让她痛苦的无法喘息的噩梦,可是任凭她怎么努力。 这个噩梦还是不肯放过她。 要她亲眼看着另外一场葬礼。 她看见了正中间的那张照片,应该是他大学的时候拍的,难得面对镜头的时候是笑着的。 他的照片不多,笑着的更是寥寥无几。 相册里面大多数都是他双手插兜,冰冷注视着镜头的照片。 没有吊唁环节,也没有多余的人。 他的出生不被期待,他的死亡也没有人在意。 最后为他流了几滴眼泪的只有他不怎么喜欢的哥哥。 从此往后也不会有人再记得他。 宋声声像是被人用棍子用力敲了几下脑袋,世界天旋地转,耳边都是他的声音:“妈妈,会记得我的吧。” “还是忘了我吧。” 她大哭着醒来。 枕巾一片湿濡。 这个午觉,睡得实在太不安宁。 傅城眼神担忧看着她,他抓着她的手腕,把人搂进怀中,不断的宽慰。 她哭得有点停不下来。 傅城也被吓得不轻,“你刚才一直在哭,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 宋声声眼前糊成一团,都是眼泪,她吸了吸鼻涕,想嚎啕大哭也哭不出来。 就是觉得,最后听到的那两句话。 比知道沈在出车祸死了还要难受。 她还是没想起来,失去的那段记忆。 她泪眼朦胧望着傅城,有点手足无措的抓着他,有些语无伦次:“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真的就是想不起来。” 她接着又说起颠三倒四的话。 傅城一直很耐心,安慰着她。 宋声声慢慢从那种巨大的悲伤里面缓过来,她哭得小脸红红,还很无措的抓着傅城,浑身发着抖。 她把梦见的内容当成自己无端的臆想。 肯定是假的,肯定不会这么糟糕。 一本书里,难道配角就全都该死吗?太荒谬了,太不合理了。 她缓过来,睫毛还是湿漉漉的,她对傅城说:“噩梦又不是真的。” 她当做另外那个世界的沈在,还好好的活着。 平安又健康。 有相爱的伴侣,有自己的孩子。 他也会圆满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 傅城捋了捋她的头发,抱着她还有些哆嗦的身体:“梦都是反的。” 宋声声需要的也就是这么一句话,来肯定她的猜测。 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昏黄。 她这一觉也睡了很长的时间。 宋妈已经在外面准备起了晚饭,她不像还穷苦的那会儿,不舍得米面,晚上煮了一大锅的饭。 宋爹去杀猪户的家里割了肉。 还是一整个猪蹄。 新鲜的猪蹄炖黄豆,香的不得了。 宋声声闻到外面传来的香气,肚子很没骨气的叫起来,咕噜噜的,响得很。 她好饿。 傅城给她拿了衣服。 村子里温度比城里还要低一些。 宋声声把自己裹得严实,一溜烟就钻进了厨房,看见煤炉上炖的猪蹄,就要伸手去揭锅盖。 手还没碰到,被宋妈一手给挥开。 “还没炖烂。” “我饿了。” 宋妈说:“那也不能吃。” 她又趁机说起来:“这猪蹄花了不少钱,你看看我们对你多好啊,换成别人,你爹可舍不得去给你割肉。” 其实宋妈也是看在她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的份上,才这么的大方。 不然她也是舍不得的。 哪怕有钱了,也舍不得。 宋声声这次回来,如果是空手,她肯定一顿饭都不会管。 宋妈也有自己的算盘,只是人老了,计较的东西没有那么多罢了。 天彻底黑了。 宋妈才把煤炉上的炖猪蹄盛上桌,最大的那块肉她还是先给了傅城,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观念,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宋声声冷哼了声,顿时觉得倒胃口。 宋妈就当听不见她的作怪。 傅城把这块肉夹到了她的碗里。 宋声声没碰,“我不稀罕。” 宋妈气得牙痒,觉得她这是摆脸色给自己看。 回来的这一天,宋妈都不知道被她气了几回,说也说不得,可都快憋死她了。 宋声声啃了猪脚,喝了汤。 人暖呼呼的,脸上也烫烫的,吃饱了之后晕晕乎乎觉得很舒服。 夜里睡觉之前,隔着一道墙。 宋声声还能听见宋妈和宋爹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还以为她能给我们俩塞点钱,合着一毛钱都没有。” 宋爹说:“确实,怪抠的。” 宋妈踢他一脚:“早知道你就别去买猪蹄,浪费这个钱。” 宋爹也有点后悔:“下次买点猪肉,随便烧个菜就行了。等杳杳和她哥回来再给炖腊猪蹄,那个更好吃。” 宋妈提起亲生的儿女,心情好多了,“还是杳杳孝顺,早早就托人给我带了大棉袄,怕我在冬天冻着,她哥也寄了钱来。” 日子这样,已经足矣。 宋声声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气不过,脚伸出去,还没落地,又被傅城捉住脚踝,摁回了被窝里面。 她瞪了傅城一眼。 傅城问:“今晚不睡了?” 吵架肯定是睡不着的。 宋声声一想很不值当,“算了,我就不给他们钱,他们对我又不好。” 傅城说:“那就不给。” * 宋声声在小水村里待了好几天。 除了第一天,后面她再也没有做梦。 她每天在家好吃懒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没有任何要帮衬宋妈洗衣做饭的样子,不到三天,宋妈就有点受不了,觉得自己家里来了个白吃白喝的祖宗,还骂不得。 骂凶了骂狠了,怕她给丈夫告状。 宋妈巴望着她快点走,白吃白喝她的,她还是会心疼。 很快,宋妈就盼到了宋声声离开的那天。 宋声声和傅城离开小水村的时候,她还是在宋杳杳床边的枕头下面放了一点钱,当做昨天这几天的伙食费。 她留下了一点钱。 也带走了一点东西。 南方山坡上的那棵树下,她挖了一点土,不声不响的带走了。 傅城番外(一)小水村往事 傅城番外: “团长!那个小姑娘今天又堵在咱们回部队的大路上了。” “不是我说她怎么脸皮这么厚,一般人都不好意思这么正大光明的堵路。” 年轻的小战士忍不住嘀嘀咕咕。 接着又嘿嘿嘿的傻笑起来:“不过我们团长长得好,吸引到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也太正常了。” “人堵路就堵路,你们到处嚷嚷什么,我可瞧见了,那姑娘长得也漂亮,同我们团长般配!”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人若是不老实,娶回家也守不住。”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个没完没了。 他们是跟着团长下乡来帮助受灾的人民群众重建家园,被大水和泥石流冲垮的房屋,还得挨家挨户的重新修葺。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得要好长一段时间。 这也意味着他们要在小水村待上很久。 “说什么呢?” “报告陆连长!”小战士嘿嘿一笑:“我们在说那个天天在半道上等着拦截咱们团长的姑娘呢。” 陆沉渊知道这事,他也没少见到那个少女。 扎着两个小辫,笑起来倒是阳光明媚,甜腻腻的,特别可人。 就是做法,让人很难苟同。 陆沉渊是不大喜欢这种做派的姑娘,女生还是得矜持一些,像她这样不管不顾、连名声也不要的,还是敬而远之。 八成以后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她今天又来了?”陆沉渊压着眉眼,有几分冷厉的说:“下回你们看见她,就想办法把人给赶走。” 小战士们面露为难,“连长,她是个姑娘,咱们不好动手啊。” 若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那反而好办很多。 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们怎么敢贸然行动。 明明是说不得也碰不得。 陆沉渊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就是因为是小姑娘才更要脸面,不然还真让她继续得寸进尺下去还得了? 也就是现在管得严,怕被人说他们军官欺负小姑娘,换成以前陆沉渊还真不会客气。 傅城一直没开腔,好像对这件事不是很在意。 他拿起军装外套,“走吧,都该去帮忙了。” 下午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陆沉渊走到他旁边,语重心长的提醒他:“这个叫宋声声的姑娘,我帮你打听过了,在村子里名声不大好,你防着点,别中套了。” 他们往后还要回首都。 总不能像当地知青一样,为了过得好点就和本地的人结婚。 乡野村姑,属实不般配。 而且陆沉渊看不惯这种走偏门,整日心思都不正道上的小姑娘。 傅城说:“我心里有数。” 陆沉渊知道傅城比他还要铁石心肠,在首都碰到那么阴谋诡计都被他给躲开了,没道理这个小姑娘躲不开。 所以他也就放下了心。 “那就好。” 外面日头大。 炎热的天气,仿佛能把人给晒化了。 傅城他们今天去帮村民打地基,修新房子。 之前的老房子被冲撞的连房梁都不剩下。 等忙活完了,也到了傍晚时分。 男人身上出了很多汗,村里有食堂,也有专门给他们做饭的厨子。 小战士们已经饿得受不了,火急火燎的冲去食堂要吃饭了。 傅城爱干净,先回临时的住所洗了个澡。 他刚冲上冷水澡,衣服都还没穿好,就听到几声怯怯的敲门声,说是怯怯,但是胆子又大得很。 “有人吗?” 明知故问。 他忍不住这么想。 外面的声音娇娇柔柔,也有点小心翼翼,似乎想看他的脸色再更进一步。 傅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没出声。 静静听着,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宋声声也是鼓足勇气才跟着他一路过来的,她知道这些天村里人都在背地里说她坏话,说她不要脸。 连傅城身边的小战士也看不惯她。 不过宋声声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再不自己努力找个好的,她就要被爹妈嫁给一个丑的男人了。 宋声声实在要看脸,和丑男人根本过不到一起去。 她贴着房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她小声的嘟哝,好奇怪啊。 明明看见他进来了呀!还听见了他洗澡的声音! 宋声声望着面前的这扇门,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直接推开,她又敲了两下,“你在里面吗?我看见你刚才出了好多汗,你有没有换洗的衣服啊?我带了干净的衣服来。” 好吧,她在撒谎。 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带。 这就是她骗人的借口。 宋声声出门之前特意照过镜子,挺好看的,从小她就知道外貌是自己的优势,也没有少利用这个优势让自己过得好点。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她不知道傅城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理她。 如果是故意不理她,那可算也是踢到了铁板! 她压根不是会知难而退的人。 宋声声心想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躲开了,她将双手轻轻放在门把手上,试着推了两下,万幸,里面的门居然真的没锁。 宋声声一把推开了房门。 她一进去就看见了裸着上身的男人,显眼的肌肉线条让她移不开眼睛,没想到衬衫制服下面是这么蓬勃有力的身躯。 宋声声面颊发热,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 她仓促挪开视线,掩耳盗铃的解释:“我刚敲了门,没听见声音,我以为你不在,就推门进来了。” 傅城蹙着眉头盯着她直看,脸上表情严肃,“出去。” 宋声声摇头,接着又有勇气看他了。 她问:“你有衣服换吗?” 问完也不等他的回答,接着就说:“他们都去食堂吃饭了,你一会儿去晚了会不会没饭吃?” 食堂的菜,谈不上有多好,但是至少能填饱肚子。 宋声声没打算给傅城带吃的,她自己都不够吃的,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吃。 而且她从傅城这里还没捞到什么好处,总不能让他先从自己身上捞到好处。 宋声声说了半天,也没听到傅城和她说半个字,她哎呀了一声,上前去,接着装模作样的说道:“天气虽然热,但你还是快点把衣服穿上吧,着凉可就不好了。” 实际上她的眼珠子就没从他赤裸的上身挪开过。 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看,这会儿是嫌看不够呢。 宋声声忍不住想自己的眼光可真好,千挑万选出来一个长得好、身材好、看起来就有力气、话也不多的老实男人。 傅城拧紧眉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声声装傻充愣,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说:“我没想干什么呀?” 她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傅团长,我是关心你。” 她的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听着还有理有据:“你为我们小水村的村民贡献了这么多,我也是很感恩的。你的身体可不能因为我们而被糟践坏了。” 傅城绷着脸,“你先出去,我衣服还没穿,让人看见了不好。” 他冷冷吐出这行字。 事实上,他完全有力气把她赶出去,但是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赶她走。 显然宋声声是赶不走的,像块粘人的糖,就贴在他身上了。 宋声声戳了戳手指头,“这有什么不好的?而且这边不会有人来的,我刚刚观察过的,傅团长,你放心好啦。” 傅城简直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 宋声声就是不走,就像看不懂他的脸色一样。 傅城面无表情看着她问:“你知不知道,让人发现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宋声声哦了声,“知道的知道的。” 这语气还很轻松愉快。 被发现了,她就哭。 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傅城,但是十分对得起她自己。 她已经打听过啦,傅城老家是首都的,宋声声这辈子还没见过从首都来的人呢。 还读过大学,现在又是军官。 身份不要太好,嫁给他不仅有面子,还能过上好日子。 宋声声能是个傻子,白白找上他吗?肯定是这个人对她来说有所图谋啊。 她巴不得让人瞧见,这样傅团长就得对她负责啦。 可是宋声声又觉得,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就她长得这么漂亮,性情又如此讨人喜欢,傅团长瞧上她是迟早的事情!日子一久,他肯定会自愿就要娶她的。 宋声声看着傅城严肃的脸色,还有心情安慰他说:“你不用担心,我能解释的清楚。” 傅城看了她半晌没说话,随手扔了件外套。 外套从她头顶落下,刚好盖住了她的脑袋。 男人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宋声声此时也拿掉了脑袋上的外套。 她看见傅城穿好了衣服,还有点遗憾呢。 属实没有看够。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这道门。 宋声声的脸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闷出来的,红红的,鼻头都红红的,像个含羞带怯的小媳妇儿,跟在他身后。 她还以为傅城会立马就赶她走,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傅城让她走之类的话。 两人哪怕是一前一后出现,被村里人瞧见也是要说闲话的。 宋声声不怕闲话,她又不是没听过,更没有少听。 她以为傅城会在意名声,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在乎。 “哟,声声,又跟着我们傅团长呢。” 去食堂吃饭的半道上,有刚洗完衣服的村里人,瞧见宋声声恬不知耻的跟在傅团长身后,像条尾巴似的甩都甩不开,就忍不住嘲讽出声。 她们背地里都说她不要脸。 但是心里又有几分嫉妒和羡慕,反正她们是没有宋声声这么能豁得出去。 死要面子。 宋声声像是听不出来冷嘲热讽,她哦了声,说:“我跟傅团长刚好偶遇。” 对方闻言捂嘴笑了笑:“这么巧?就你天天能在半道上碰见傅团长,别人都碰不着。” “就是说啊,谁不知道你是专门堵他呢。” “也就是傅团长心善,不好意思说你。” “咱们小水村的姑娘可不是全是你这样的,声声,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得矜持一点。” 宋声声哦了哦,脸皮修炼的比城墙还厚:“就是偶遇。” “随便你们怎么诋毁。” “谁让我漂亮,你们嫉妒我。” 她破罐破摔这么说,其他人倒是拿她没办法,气得后脑勺冒烟,懒得再多费唇舌。 宋声声也没有表面上这么坚强,心里也有点委屈巴巴的。 她也要脸啊,不想被人指着鼻子说三道四。 可是要脸就没有好日子过,她只能选择当个不要脸的人了。 宋声声默默吸了吸鼻子,低着脑袋,不愿意再抬头。 她中午也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噜噜叫。 傅城忽然停下来,看向身后的小尾巴:“你没吃饭?” 宋声声摇头:“忘记了。” 当然不是忘记了,出门之前也不是没吃饭,就是没吃饱。 家里没有米了,只剩下一点面。 弄了点面糊糊,一家五口人,压根不够吃。 她又赶着来堵他的路,匆匆在碗里扒拉两口就跑出来了,当然没有填饱肚子。 村里的食堂,是专门给他们这些人开的。 她吃不上,又没出钱也没出力,当然没得吃。 傅城神色凝重:“跟着我。” 宋声声哦了哦,又默默跟了他几步,忽然间想起什么事一样,她赶紧补充:“你不要嫌弃我。” 她怕被首都来的大少爷给嫌弃了。 连忙解释:“我的肚子也不是天天都会咕咕叫的,只有今天没吃饱才会咕咕叫。” 这话听起来似乎还是有点不对。 她又画蛇添足般解释:“我也不是天天都吃不饱的,家里没有那么穷。” 她怕傅城万一是个嫌贫爱富的,瞧不上她家的条件,进而看不上她这个人,那她的计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傅城嗯了声,倒是怪叫人心安的。 两人到食堂的时候,已经不剩多少人。 食堂里也不剩多少饭菜,风卷残云般,吃的差不多了。 好心的厨子体谅傅团长这些天连轴转辛苦了,留下来给他煮了一大碗面。 傅城又去拿了个小碗,看着眼前不知道如何落脚的宋声声,他说:“你坐好。” 宋声声眼巴巴看着他,问:“我坐哪儿?” 傅城给她找了个位置,就在自己的对面,说:“坐着别动。” 他去拿了个小碗,把面分给了她大半。 面汤里的那个鸡蛋,也被挑出来送到了她的碗里。 傅城番外(二)声声相亲 宋声声也没觉得受宠若惊,反而有种傅城应该这么做的想法。 她更加肯定自己无敌精准的眼光,她就是太慧眼识珠了。 宋声声先吃了鸡蛋,然后在他面前还很矜持的、小口小口吃着面,直到把碗里的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才想得起来问他:“傅团长,你吃这么点,能吃饱吗?” 他下午还得干体力活。 她家的房子也被泥石流给冲垮了一间,需要修缮。 若是他到时候没有力气帮她家干活,可就亏大了。 傅城看了眼她面前空空荡荡的碗,“你吃得饱吗?” 宋声声的肚子已经是圆滚滚的了,她现在当然吃饱了,她点点头:“我饱饱的了。” 说着,她有点后悔自己多嘴问傅城能不能吃饱。 其实问都不用问,也看得出来他肯定吃不饱啊! 她多嘴这一句,等下后果要她来承担的话,她就不乐意了。 宋声声望着傅城,眼睛眨都不眨,眼神真挚,让人难以怀疑里面的真心,她说:“傅团长,你人真好。” 嘴巴该甜的时候还是要甜的。 宋声声小时候去隔壁邻居家的哥哥面前混吃混喝,就经常说这句话,每次她的邻居哥哥都很受用。 从来不会觉得她麻烦。 一直源源不断的给她的肚子投喂,她靠着张甜甜的嘴巴,才没有饿死。 傅城听到这句话没怎么样,被她的眼神看得反而有些不自在,从来没有女同志会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看。 还一点儿都不害臊。 她难道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吗? 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什么不合适吗? 傅城说不上来内心的恼火是为什么,就是很烦。 在他之前,她会不会也对别人这样过,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令人恼怒! 傅城深深吸了口气,“宋同志,你不要这样盯着一个男同志看。” 宋声声疑惑地问:“这怎么了吗?” 她接着理所当然道:“可是我不会这样看着别人的,我只这样看着傅团长。” 傅城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直白。 仿佛从她嘴里听见什么都不奇怪了。 宋声声说这些话,脸不红心不跳,她抿了抿唇,神色认真道:“傅团长好看,所以我喜欢看你。” “如果你觉得这是一种困扰,那我以后稍微收敛一点好了。” 傅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什么话都能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他并不讨厌,但是自小接受到的教育又觉得她这样不好。 傅城心里复杂,难得有这么混乱的时候。 烦躁的不行。 他沉默良久,等到内心的暴躁渐渐平息,才又恢复了冷静克制的样子。 傅城言不由衷地说:“那请宋同志稍微收敛一点。” 宋声声没想到傅城还真的顺杆爬了,他怎么就那么不解风情呢?难道像她这样天生丽质的漂亮姑娘盯着他看,不是一种荣幸吗? 他难道不应该在心里偷偷的窃喜吗? 真有那么烦吗? 好的吧。 就算他真的那么烦她,宋声声也不会轻易放弃的,每当想起来媒人带到她家里来的那些个相亲对象,宋声声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宁愿来面对傅城冷冰冰的臭脸,来他这里吃闭门羹,也不愿意嫁给媒人给介绍的对象。 这会儿宋声声显然也被他的话给打击到了。 她又不是铜墙铁壁,怎么样都不伤心。 她也是会难受的。 宋声声自闭了会儿,默不吭声,垂头丧气。 傅城看着她这个样子,张了张嘴,想说点缓和气氛的话,又说不出来。 她不缠着他才好。 两人之间的氛围都变得怪异起来。 直到陆沉渊找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是互不打扰的状态。 傅城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宋声声这会儿被打击到了也不想开口。 陆沉渊看见宋声声又在纠缠傅城,心头就窝火,真是没想到村里的小姑娘胆子这么大。 陆沉渊说话就比傅城难听多了:“宋同志,你怎么没皮没脸的。” 宋声声抬起脸来,听到陆沉渊这话就来气,可是为了在傅城面前还有个良好的形象,她愣是没有回击。 免得傅城觉得她牙尖嘴利,是个不好惹的。 败坏自己形象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宋声声愣是咬紧牙关,忍气吞声。 陆沉渊也不是没和她吵过架,看见她在傅城面前装乖,更是觉得此女心机极深,因而对她更加没有一个好的印象。 “宋同志怎么哑巴了?是被我说中了无言以对?” “说实话,像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但是你做的死缠烂打的事情我还真没怎么见过,也属实是大开眼界。” 宋声声这下真的有点气急败坏,这个陆连长说话怎么如此歹毒难听。 她没忍住,抬起头狠狠瞪着他。 像是要把他瞪出一个洞来。 陆沉渊看见她眼里的凶光,完全没有被吓唬到,只觉得她现在原形毕露。 就她修炼出来的这点本事,还真是不够看。 “你倒也不必如此恼羞成怒。” “既然敢做,怎么还怕被人说?” “哟,眼睛都红了,下一秒是不是就要哭了?宋同志,眼泪也是迷惑不了敌人的。” 宋声声眼睛是真红了,委屈也不是装出来的。 先是傅城让她收敛一点,现在又是陆沉渊噼里啪啦说的那么说话,她一个小姑娘,脸皮到底有限,当即就有点受不住。 她站起来,恨恨的跺了跺脚,红着眼睛跑出去了。 她想她才懒得继续去倒贴!大不了换个人好了。 她气呼呼跑出去,不过等风一吹,就冷静了下来。 换个人,她也没有好的人选啊? 没有比傅城更加让她满意的丈夫人选了。 这边傅城握紧拳头,刚才有个瞬间,差点就站起来,拔腿追过去。 男人硬生生的忍住了,他追过去做什么?他有什么立场去追她? 陆沉渊没有发现傅城的脸色不对,他还觉得自己帮她处理了个大麻烦,“傅哥,对她你说话就不能太客气,不然她就会装傻充愣,四处败坏你的名声。” “被她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沉渊也奇怪,傅哥打小也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该说就说,该绝情的时候就绝情。 怎么对宋声声心慈手软了起来。 傅城也知道,她目的不单纯。 她确实不太擅长遮掩,演技拙劣,一眼就能看透她的目的。 分明不是冲着他这个人,只是看中了他的条件。 “我心里有数。” 另一边,宋声声哭过一次才绕路回了家。 她的眼睛还有点红,但是不是很明显,看不出来刚哭过。 她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就听到了媒婆大放厥词的声音。 “我说声声她妈,我这回给她介绍的对象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祖上三代都是贫农,家里成分肯定没问题,这小伙子除了手有点小毛病,其他都没问题。长得也还行,五官端正,能干活,能挣工分。” “父母健在,将来生了孩子,也能帮衬。” 媒婆把那人滔滔不绝的夸了一通。 宋妈狐疑的看着她,有点不信,接着就问:“手是什么小毛病?” 媒婆环顾了四周,压低声音,小声地说:“他的左手有六根手指。” “不妨碍日常生活。” “主要是人好,能过日子啊。” “结婚不就是找个过日子的人吗?” “他看过你们家声声的照片了,满意的不得了。” 宋妈心道就宋声声的样子,谁见了不满意! 她更关心:“彩礼钱能给多少?” 她接着就警惕地说:“我们家三个孩子,家里穷,是没多少陪嫁的。” 媒婆一早就将情况给男方家里说清楚了,对方看见照片之前没少说难听的话,看见宋声声的照片之后,那是半点意见都没有。 “彩礼说是能给五十块钱。” “不要陪嫁也行。” 五十块钱不少了。 是最近几个月里愿意给的最多的一家。 宋妈有点被说服了,主要还是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 宋声声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开始摆脸色,把门摔的震天响,宋妈都被她给吓了一跳。 “死丫头,你轻点!别把你爹刚修好的门给摔坏了。” 宋声声冷着张臭脸,也不说话。 宋妈把人拉过来,“你婶子给你找了个好对象,明天你们见见,说不定就对眼了。” 宋声声不大情愿,媒婆看出来了她眼光挑,连忙站出来说:“声声,你就看看,不喜欢我再帮你回绝了他。” “这小伙子长得真不丑,还挺端正的呢。” “十里八乡也不是没有要嫁给他的,他瞧不上,这不是一眼就看上你了吗?” 宋声声也不想在傅城这一棵树上吊死,主要这还是一棵不开窍的树,她死缠烂打了这么久,全村人都快要知道她在勾他。 他还是心若顽石的样子。 这搁谁谁不泄气。 宋声声狐疑,问道:“他多高?” “一米八左右的样子吧,高大!” 一米七几,也能算一米八吧。 “脸上长麻子吗?长痘吗?” “没有没有都没有,你放心好了。” “他比我大几岁?” “也就六七岁。” “真的不丑?” “真不丑。” 媒婆说的斩钉截铁,好像一点都没骗她。 宋声声觉得自己还是得找多一条后路的,她才刚在傅城那里吃了亏、受了委屈,人还是得做两手准备才行。 宋声声思索片刻:“好,明天你带着人来我家里,我看看。” 媒婆大喜:“好好好,我这就去让他们准备准备。” 宋声声这么快松口,让宋妈也吃惊。 不过宋妈也是过来人,一下就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在傅团长那里吃了冷脸?” 宋声声很大声的反驳:“没有。” 宋妈是不拦着她攀高枝的,她有这个本事,那就去。不过也得看人傅团长能不能看得上她? 嫁给团长,那是够光彩的。 还能捞到不少好处呢。 光是粮票,就比别人多。 宋妈接着还在说风凉话:“我就说了,人家是首都来的军官,哪里能看得上你?你好看,那首都又不是没有好看的。” 宋声声被说的有点没脸,她捂住耳朵,当听不见。 宋妈接着还在唠叨:“人切忌眼高手低,什么锅配什么盖,我是你妈,还能害你吗?给你找的都是能配得上你的男人,非要去找个自己够不上的。” 宋声声在房间里面,用被子把脑门一闷,当做什么都听不见。 第二天,媒婆就带着男人上门了。 宋声声没有特意打扮,素面朝天的就出现了。 小伙子人是不丑的,但也谈不上多好看,顶多算是能看,周正。 他身上的衣服很干净,一看就是新买的,以前没怎么穿过。 他这次上门,还带了鱼和肉,诚意满满。 宋妈看见他还这么懂事的带了大鱼大肉,顿时眉开眼笑,把人迎进来,“来来来,这么远的路,累了吧,我给你们倒杯水。” 家里的茶叶还是舍不得拿出来招待。 “声声,快来给客人倒水。” 宋声声不情不愿的走出去,她打量这个男人也是大大方方的。 如果没有遇到傅城这样的,那她可能就没这么抗拒眼前这个小伙子,但是见过更好的,她就受不了要委曲求全。 宋声声态度淡淡的,说话也惜字如金。 宋妈留人在家吃了个午饭,没舍得给做肉菜。 到了下午,宋妈使唤宋声声把人送到家门口。 宋声声也是不情不愿的,相亲个一两次,她就觉得还是继续去贴傅城的冷脸吧,为了结婚之后的日子能舒坦,现在暂且受点委屈好了。 送走男人,宋声声直截了当告诉媒婆:“你帮我回绝了吧,我没看上。” 媒婆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不是,这人哪里不好了?第一次见面就舍得花这么多钱,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宋声声吃人是不会觉得嘴短的,拿人也不会觉得手软。 她一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他自愿的,又不是她逼他买鱼买肉。 她说:“反正我没看上,我要嫁城里人。” 她说着还点了点头,着重强调:“没错,我要嫁城里人,过好日子。” 一顿鱼肉算什么,她要顿顿都吃大鱼大肉! 傅城番外(三)吃醋 傅城番外(三): 一顿吃肉和顿顿吃肉,哪个更划算宋声声还是分得清楚的。 不过她也得承认,她就是更喜欢傅城,就是忍不住会想他,会想要看见他。 她回绝的不留余地,宋妈在一旁听着都要过来揪她的耳朵,这死丫头,就是不开窍。 宋妈更担心今天刚收到的鱼肉,不会要给人还回去吧? 她是死都不想还的。 宋妈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指责了她几句:“你就算没看上他,就不能过几天再说吗?等下他追回来把鱼和肉都要回去怎么办?你还想不想吃肉了?” 宋声声哦了哦,“妈,我想吃的。” 宋妈骂骂咧咧:“想吃就动点脑子。不过就算人回头追着要,我也不还。” 给出来的东西还能要回去?没门! 还好那户人家也不是小气的,哪怕被拒绝了也没再来死缠烂打,也没有要宋家把他上门送过来的礼物给还回去。 宋声声光想着吃肉,下午,宋妈还没去灶台前,她就往厨房这边看了好几次。 宋妈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就想骂:“馋死你算了!” 这年头,吃上一口肉不容易,不能怪宋声声眼巴巴盼着吃肉。 宋妈把猪肉切成了块,猪皮还有上面连着的那层油脂也没有浪费,切成小块放锅子里煸出了猪油,和猪油渣。 闻着就香的不得了。 宋声声不声不响摸到厨房里,在她妈身后,“妈,这肉真香。” 宋妈咽了咽喉咙,也有点馋了。 她不舍得给宋声声吃,这死孩子饭量出奇的大,每次都能吃许多,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养这个死孩子也要花不少钱,粮食都不够吃的。 宋妈没忍住,叽叽歪歪:“你弟弟你妹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给他们多留点。” 宋声声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 “我也要长身体。” “而且没有我,人家也不会给我们家送肉。” 宋声声说完就毫不客气的伸筷子,红烧肉一口一个。 宋妈心如刀割,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宋声声自己填饱了肚子,也没忘记昨天中午舍她大半碗面的傅城,她用油纸包了点猪油渣,“妈,我出门一趟。” 宋妈巴不得她赶快走,不然这一盘红烧肉能被她一个人给吃完。 宋声声带着猪油渣,出了门。 一路蹦蹦跳跳,心情很好的样子。 好像中午哭着跑回来的人也不是她 ,她的心情总是变化的很快,一下伤心、一下难过、一下又很愉悦。 不过她一出门,就被村里人围起来追着问。 “听她们说,你家昨天来人相看啦?” “声声,这是刘婶子给你找的对象吧?人怎么样?好不好看?” “是啊是啊,刘婶子带来的还是外村人,听说第一次上门就出手大方,给你们家买鱼买肉,看来还真是个好人啊。” “也就是外村人,不知道你那点事儿,不然我看他肯定不会带东西上门来。” “对啊,快别说这些了,声声,你就告诉我们,你们俩看对眼了没有?” 宋声声也不知道她们消息怎么知道的这么快,不过村子里就这么点大,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传得遍地都是。 她不乐意告诉她们,免得她们出去又乱传。 “没有。什么相亲?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看来是没看上了。” “算了算了,不愿意说我们不问就是了。” “不过你今天没去缠着傅团长,我看他心情都比平时要好点。你还是少去他面前晃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麽不是。” 宋声声听惯了冷言冷语,她们都不看好她,都在说风凉话。 她嬉皮笑脸,就像没被伤到一样,还反过来问她们:“正好,傅团长在哪儿呢?” 众人看她这个态度,话都懒得再多说了。 宋声声其实不问也知道傅城在哪里,他这两天都在帮村尾那户人家那儿。 看这天色,活儿还没干完。 估计她走到的时候,他们正好要吃饭了。 宋声声顶着烈日,一路不辞辛苦走到村尾。 她这么馋的人,都忍着没有动怀里油纸包起来的猪油渣,想留给傅城,给他尝尝味道。 村里的食堂,虽然管饱。 但是没什么油水,这年头大家都穷,大锅饭更是吃不起肉的。 宋声声哼着小调,脚步轻快的往那边去。 而这边,傅城的心情却不像她们说的那样,变好了很多。 今天的活儿不多,没多久就干的差不多了。 傅城不动声色的往身后的那条小路看了几次,没有看见想见的人。 她昨天没来,看样子今天也不打算来了。 傅城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了声,她的耐心也是够短暂的,那天说了她两句,这么快就放弃了,一点锲而不舍的美德都没有。 傅城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陆沉渊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带来好消息似的,“傅哥,我和你说。” 傅城拿开了他搭在肩头上的手:“什么事?” 陆沉渊也没瞒着,迫不及待就告诉他:“我当宋声声能有几分耐心,前几天被我拆穿真面目,昨天就去相亲了。” “我听她们说,她的相亲对象都上门了。” “买了鱼买了肉,挺上心的。” “两家八成是看对眼了。” 陆沉渊越说越高兴,甩开了这么个棘手的麻烦,是很值得高兴来着。 “傅哥,我看她以后也不会再来缠着你,你可以放心了。” 不然陆沉渊感觉这种难缠的女同志,也不好处理。 她万一心理素质就是强大的过分,死皮赖脸就要贴过来呢?那说她不管多少句都没用。 可是他们又不能对女同志动手,只能动口。 “她那相亲对象条件也算不错了,家里还有两个哥哥,都是能干力气活的,不会拖累家里。” “长得好像也还行,还很喜欢她。” 说到这里,陆沉渊忍不住嘀嘀咕咕:“也不知道他们都看上宋声声哪点了,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咱们首都的姑娘也不是没有比她好看的啊。” 这个对比本身就不恰当。 乡下和首都,本来应该没得比才是。 傅城听到她去相亲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火冒三丈的,甚至气得想要杀人。 他再也冷静不下去,想要立刻马上去找她,问个清楚。 这么快就和相亲对象好上的话,那之前纠缠他的这段日子算什么东西? 她就不能做到一心一意吗? “我有点事,这边你先帮我看着点。” 傅城同陆沉渊说完这句,就拔腿往外走。 说巧也巧,在半道上就碰见了找过来的宋声声。 宋声声忽然瞧见他,也万分惊喜:“傅团长。” 傅城慢慢停下脚步,冷眸注视着朝他走来的少女。 她刚才出门特意打扮过了,穿了一条棉白色的裙子,绑了个蓬松的长辫子,放在侧边,小巧精致的脸颊两侧落下细碎的发丝,将她的脸型修饰的更加精致漂亮。 她站在阳光里,皮肤嫩的发光,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她在对他笑。 傅城看着她脸上的笑,刚刚滔天的怒火,一下子就败了下来。 不过心里还是有气,摆不出多好的脸色。 宋声声跑到他跟前,很殷勤地问:“傅团长,你忙完了吗?我正要来找你呢。” 傅城本来不想说话,但是没忍住,“找我做什么?你还有空来找我吗?我以为你都快把我忘记了。” 这句话,本来不应该是他说出口的话。 太掉价了。 怨气冲天,很不好。 宋声声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她咦了声,紧跟着就解释:“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心里天天记挂着你。” 她的嘴巴就像蜜罐子,倒出来的都是甜腻腻的蜂蜜。 “我想见你就立马来找你了。” “傅团长,上回你请我吃面,我今天也带了点家里刚熬出来的猪油渣,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回去吃吧。” 宋声声说着就把猪油渣拿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态度简直好的不得了!对他笑脸相迎不说,还拿东西讨好他。 他这下总该领情了吧? 不过宋声声也不怕他不接受。 他瞧不上,不想吃正好呢。 她喜欢吃,能全给吃了。 宋声声甚至默默的希望傅城能够委婉的拒绝她。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收下了! “吃午饭了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吃了好多肉,来之前是饱的,这会儿又感觉有点饿了。 傅城说:“我带你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傅城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给她说清楚,她既然要来勾搭自己,就不能去勾搭别人。 不能三心二意的,这样他们以后如果结婚了,他根本不能忍受。 看样子,她似乎不知道忠贞是最基本的要求。 宋声声感觉傅城好像有点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 但是有不要钱的饭吃,她是很乐意的。 于是她点点头,屁颠屁颠就跟着傅城去食堂了。 这次他们来的早,食堂里还剩不少的菜。 傅城问她喜欢吃什么。 宋声声还以为他在考验自己呢,连忙说:“我什么都吃,我不挑食的。” 以此表明自己很好养活。 傅城打了几个肉菜,推到她面前:“吃吧。” 宋声声好奇的看着他:“你不吃吗?” 傅城被气得没胃口,这会儿确实吃不下,不过她既然这么问,沉默了会儿,他也去打了份饭。 宋声声发现了纠缠着傅城越来越多的好处,比如,每天中午都能吃饱饭。 傅城还把她带来的猪油渣分给了她。 宋声声感觉自己这几天要胖不少,她昨天照镜子,就觉得自己的脸圆润了一圈,肯定是这几天跟着傅城白吃白喝养出来的肉。 吃饱喝足之后。 宋声声放下筷子,乖巧坐在他面前,乖巧的问:“傅团长,你要和我说什么?” 傅城表情严肃,把她都给唬住了。 男人开门见山直接就问:“我听说你昨天去相亲了。” 宋声声就知道这哦消息瞒不住傅城,肯定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扯谎。 男人严肃的眼神又把她到了嘴边的谎言给吓唬了回去,她感觉自己被他看穿了,顿时就不敢撒谎。 “对的呀。” “我妈托媒人给我说亲,把人领到家里来了。” 宋声声也没明白傅城忽然问起这件事是为什么,难道他在生气?他是吃醋了吗? 可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为什么会吃醋? 宋声声接着把实话都给倒了出来:“不过我没看上他,我不喜欢他。” 傅城自己都没听出来他的语气有多酸:“是没看上这个人,还是没看上他家的条件?是不喜欢他这个人,还是不喜欢他家的条件?” 这问的。 怪叫人下不得台面! 宋声声老老实实的表明心意:“我不喜欢这个人,我就喜欢傅团长。” 她直接说出来,一点儿没藏着掖着。 傅城还绷着脸:“花言巧语。” 宋声声嘻嘻的笑出来,“傅团长,你不爱听吗?” 傅城没说不喜欢。 宋声声故意道:“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傅城又开始别扭:“不许。” 宋声声阴谋得逞似的笑起来,狡黠灵动。 男人,怎么也都口是心非,尤其是傅城。 吃完午饭,傅城提出要送她回家,打算在路上和她说道说道:“你既然喜欢我,就不能喜欢别人。” 宋声声哦了哦,但是忍不住小声嘀咕:“可是你又不喜欢我。” 抱怨似的,发牢骚一样发出来。 她就是随口这么一应,没想到傅城还回了她:“没有。” 宋声声咦了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没继续往下追问,没有什么,没有不喜欢她吗? 她没问,又把傅城气了个半死。 傅城感觉自己迟早被她给气死。 宋声声却在盘算另外一件事,她和傅城现在的进展太慢了,她有点等不及。 他最好明天就把她娶回家,后天就把粮食关系和粮票都给她,当然还有他的工资。 宋声声图的就是这么点东西。 她忽然停下来,四周无人。 旁边就是稻草田地。 已经收割了的稻草田看上去光秃秃的,但是却堆了不少的草垛。 主要还是。 这条路上,没有别人。 傅城见她忽然停下来,还很奇怪:“怎么了?” 宋声声仰头望着他,直白道:“傅团长,我想亲你。” 傅城番外(四)负责 宋声声说做就做。 反正四下无人,还不是她说了算! 她一把扑进傅城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袖,第一次做这种投怀送抱的事情还有点紧张,气息微喘,脸像被点燃了似的瞬间就烧了起来。 宋声声的手也有点抖。 这种紧要关头,她居然在思考,傅城怎么没把她推开。 他的力气肯定够推开她的。 现在这个局面,就有点骑虎难下了。 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 亲下去可真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从此她可以理直气壮要傅城对她负责,也只能让傅城对她负责了。 宋声声没有再胡思乱想,她踮起脚尖,像头小牛一样撞上去的。 磕磕绊绊的,还有点生疏。 她也只敢嘴巴碰上嘴巴,轻轻的碰了一下,她就开始羞涩。 她亲完这么一下就觉得足够了,往后退的时候,却被他反过来抓住了手腕,随即有点用力的把她怀里一拽。 宋声声说话都不利索,“干什么?” 傅城轻轻捏住她的小脸:“不是这么亲的。” 然后。 宋声声就知道了真正的亲吻是什么样子的。 事后嘴巴肿肿的,还有点痛痛的,舌头也有点麻麻的。 但是宋声声有点有苦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者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比她想象中的激烈这么多? 宋声声开始懊悔,但是又觉得这样也好。 傅城反正肯定要对她负责了! “傅团长,你、我…” 宋声声支支吾吾,有点说不出来。 其实她想说的就是他应该要对她负责,亲也亲了,搂也搂了,放在旧社会他和她今天晚上就要成亲入洞房的! 就算现在是新社会,那他和她也休想撇清关系了。 宋声声知道自己用的这种手段不太光彩,但是傅城如果真的能沉得住气,那也不会被她给缠上啊。 宋声声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傅城有些不快,“你不是喜欢我?为什么不牵手?” 宋声声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现在还是青天白日,万一来个人,他们就真的是要死了。他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影响不好。” “你刚才想说什么。” 宋声声回过神来,小心翼翼观察过他的表情,看着好像还可以。 于是她就放心大胆的往下说了:“虽然是我主动亲的你,但是我们也亲了。” 顿了顿,她补充说:“而且你也主动亲我了。” 傅城照单认下,没有要推脱的打算,“嗯。” 宋声声舒了口气,他这么好说话,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还是个清白的小姑娘,在你之前也没谈过对象,更没有和别的男人牵过手、亲过嘴。” 宋声声磨磨蹭蹭总算是要说到了重点,“所以你得对我负责任。” 她可不是好拿捏的面团,她还不忘说一些能威慑到人的狠话:“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只能找到你们军区的领导面前,求他给我做主了。” 宋声声这句带了点威胁的话才刚说完。 她又换了一种嘴脸:“当然我知道傅团长不是这种人。” 宋声声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把自己对他的精明算计写在了脸上,多装一秒钟都懒得装。 精明市侩的一面,毫无保留,全给他看了。 她的贪婪、势利。 印在他的眼中。 可即便如此,傅城发现自己还是对她讨厌不起来,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 即便傅城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但是他也依然能够忍受。 好像宋声声的缺点在他眼中就不是缺点。 而是变成了可以被理解的、被包容的人性。 傅城听见自己问她:“宋同志,所以你想怎么办?” 宋声声听到他这么问,简直喜出望外,她也没有端着,干脆利落说出自己的诉求,“你要娶我。” 负责不就是这么负责的吗? 没有第二个选择。 宋声声也知道这个要求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她的条件,没有他好。 他不愿意娶她,也是正常的。 但是却不能被原谅。 宋声声望着他,看不懂他眼中的深色,她缓了缓语气,同他商量一般说:“我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 “傅团长,你这几天可以仔细考虑考虑。” “我在小水村,也是有很多人想娶我的。” “不过我都看不上他们,就只看上了你。” 所以傅城应该感觉到荣幸,而不是在这里犹犹豫豫、权衡利弊。 傅城听完沉默了一阵,然后问她:“宋同志,你喜欢我身上的哪一点?” 哪怕傅城心知肚明,她看上的地方并不纯粹。 可是他还是不死心的想问一问。 “傅团长,我喜欢你人好心善。”宋声声其实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只好面对着他胡说八道,也不是胡说八道,就是按照她看过的那些课本上的爱情,来形容。 她绞尽脑汁的回忆起来,继续说:“你毫无保留的为人民服务,这种高尚的品格,被我深深吸引。” 宋声声觉得自己说的声情并茂,特别能打动人。 可是傅城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傅城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只有这个?” 宋声声用力点头:“我是为你的优秀品德,折服的。” 她怕傅城被别人说的话影响到了,以为他是听到了村里人对她的评头论足,风言风语,现在才疑神疑鬼,面色难看。 她接着又解释:“你不要听村里人那些闲话。” “她们肯定说我图你身份好,地位高,工作单位强,又有钱又有票,还是首都来的城里人。” 事实确实如此,但是宋声声一个字都不会承认的。 她不能让傅城觉得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小姑娘。 她也要假装自己是个品德高尚的好姑娘。 宋声声接着就摆出可怜兮兮、被人误解的样子,她装模作样叹了叹气,“她们就是嫉妒我,经常诋毁我。” “我真的不是图你这些好的条件,傅团长,你不要相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根本都是没有的事。” 傅城听她一本正经的在撒谎。 说不上失望,也谈不上其他的感觉。 就是觉得。 觉得生气。 她好像还什么都没察觉出来,还在孜孜不倦说着他的好话,夸他这个人的品德有多好多了不起。 什么热衷奉献之类的高帽子,是一个接着一个往他头顶戴。 傅城打断了她,“就这些?” 宋声声听到她的冷声,一下被唬住了,然后点了点头。 这些夸赞还不够吗?!她都把他这个人夸的上天入地绝无仅有了!傅城还想怎么样? 不愧是大城市来的人,毛病就是多。 宋声声又有点嫉妒的想,如果她也有像傅城这样的出身,未必会比现在的他要差呢! 傅城哦了声,很冷淡:“知道了。” 他也是够贱的,明知答案,还非要问。 宋声声听出来了他话里的冷淡,她眨巴眨巴眼睛:“那傅团长,你是怎么想的?你喜欢我吗?” 傅城抿唇,喜欢说不出来,不喜欢也说不出来。 宋声声看他绷着脸的样子,就猜到答案了。 看来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也没关系,虽然她心里还是有点酸酸涩涩的感觉,但是只要他娶她就够了。 两人能凑在一起过日子,不就好了? 宋声声觉得傅城刚才亲了她,就得对他负责,在他面前说话都比先前要硬气了很多。 “傅团长,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不能始乱终弃了。” “就算我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可是…可是我妈那个人不好说话!她如果知道咱们俩今天的事情,保准要去你部队里去闹的。” 这话说的是一点儿都不装了。 傅城也看出来了她是懒得再演戏。 他又觉得生气又觉得好笑,他冷冷看着她,过了会儿,问:”你真的就那么想嫁给我?” 宋声声点点头:“是的呀,我想嫁给你。” 她承认的毫不犹豫。 傅城的心倒是被她弄得七上八下。 又有些难以言喻的甜蜜,又有说不上来的难受。 反正就是很别扭。 说到底,男人还是不知足。 要她喜欢他,又要纯粹的喜欢。 傅城吐出几个字来:“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宋声声不是很明白。 傅城接着说:“我送你回去。” 宋声声没有拒绝:“谢谢你呀,傅团长,我就说你是个好人。” 宋声声特别喜欢和傅城走在一起,肩并着肩,在村里走上一圈,让她们都看看,她才不是热脸贴冷屁股。 果真,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 就碰到了邻居,她们看着两人的目光都不太对劲,似乎很诧异。 宋声声走到家门前,还有些依依不舍,她转过身来,也不怕有其他人在看着,她说:“傅团长,你快回去忙吧。” 傅城嗯了声。 宋声声望着他的背影,接着又说:“我下午空了去找你。” 傅城没有理会她。 宋声声这下可彻底在小水村得意了起来,村里的人,有好事的不断过来和她打听:“你和傅团长这是怎么回事?” “要死啦,宋声声。” “你是怎么骗了傅团长!好端端的他怎么会送你回来?肯定是你耍手段了。” 宋声声是耍手段了。 可也是傅城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啊。 她又没有强迫他。 不过在这些曾经冷嘲热讽过她努力努力白努力的人面前,宋声声还是要故作高深的,“我可没有骗他,是他自己要送我回来的。” “你们知道的,傅团长又不讨厌我,可能是怕路上不安全,怕我被流氓缠上吧。” 她说的这些话,别人是一个字都不信。 “路上不安全?鬼扯。” 小水村就这么点大,就这么多人。 有流氓也不敢天天缠着宋声声,她的脾气又不好惹,何况她还有个更不好惹的妈。 可是傅团长平白无故送人回来,也是她们从来没见过的! 以前就算是夜黑风高的时候,有做工的女同志太晚了还没回家,傅团长瞧见了都是让他手底下的兵去送的。 宋声声被她们看得心虚,她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们去傅团长面前问。”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不想干的事情我还能逼迫得了吗?”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 其他人也反驳不了。 宋声声细胳膊细腿,在傅团长面前还真是个不够看的。 “也就是傅团长人好。” “就是。” 她们还是不愿意承认宋声声把傅团长给迷住了。 如果早知道傅团长喜欢死缠烂打的,她们也会蠢蠢欲动,而不是在旁边坐以待毙! 现在好了!反而让宋声声捡到这个大便宜了。 * 因为傅团长送她回来这件事,宋声声在村子里狠狠的扬眉吐气了一把,连那些说她热脸贴冷屁股的声音都少了许多。 宋声声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照旧每天空了就跑去找傅城,有时候能见到他人,有时候见不到。 傅城忙起来的时候,不见踪影。 宋声声感觉她在躲着他,他手底下那些小战士对她的态度和以前倒是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陆连长对她的态度好像变了。 陆沉渊也听说了傅城送她回家的事情,但是他不信,始终觉得其中必有缘由。 他觉得傅哥的眼神应该不至于那么差。 真就看上了这么个趋炎附势的小姑娘?真的就光看脸不看其他? 陆沉渊这天碰上了又跑来纠缠的宋声声,他没忍住,“你又来找傅哥?” 宋声声对陆沉渊就没个笑脸:“对啊。” 陆沉渊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缠着他了?” 宋声声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不要。” 她说的理直气壮,这会傅城不在,她对陆沉渊就不用忍气吞声,想说什么说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就要缠着他,我就是难缠的鬼,陆连长,你和傅团长既然是好兄弟,现在还是对我客气点。” “以后我和傅团长结了婚,我就是你嫂子,知道吗?” 陆沉渊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都给气笑了,“你怎么知道你们俩能结婚?还真敢想?” 宋声声哦了声,得意洋洋道:“我家里都是贫农,成分没有问题,我长得也不差,傅团长娶我也不会丢面子。” “最重要的是——” 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她和傅城亲嘴了,他不负责就等着被组织追究吧! 傅城番外(五)亲了 陆沉渊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她不放:“什么?” 宋声声止住了声音,莫名警惕了起来,就像是有本能的小兽,这会儿倒是敏感的很:“没什么。” 陆沉渊看她这种得意快要满出来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陆连长就更加肯定了宋声声在搞了鬼! 他不太客气,咄咄逼人了起来:“你说,你是不是耍心机了?” “我可没有!” “你陷害傅哥了?” “我说了我没有。”宋声声不想再继续和陆沉渊说话了,和他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她又不需要嫁给陆沉渊。 好吧。 宋声声也要承认,最开始她不止是盯着傅城这块香饽饽,也还仔仔细细观察过陆连长的。 只是陆连长一看就更人精。 也不是人精,就是没有好脸色不说,还尽说一些让她难堪的话。 宋声声一下子就被劝退了,况且团长比连长还高一级,怎么着都是傅城更好。 陆沉渊此人脾气太坏,比起她来也不遑多让。 此时此刻,宋声声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真是英明神武,她可太聪明了。 如果她厚颜无耻纠缠的人是陆连长,这会儿恐怕已经被气死了。 “陆连长,既然傅团长不在,我就先走了。” “你跑什么?把话说清楚。” 陆沉渊挡住了她的路,不让她走。 宋声声也不明白陆沉渊怎么就非要和她过不去,她人是有点坏,但也不至于追着她质问啊! “你是不是陷害我们傅哥了?” “不然你怎么那么笃定他得娶你?” “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你知道首都有多少想嫁给他的姑娘吗?” 退一万步说,就宋声声这个条件,就算傅城真的喜欢她,要娶她都不一定能顺顺当当的。 宋声声在心里说,她知道啊,她当然知道了! 就是因为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才目标明确一定要耗着他啊! “那又怎么样?”宋声声被追问的不太耐烦,这会儿在陆沉渊面前开始原形毕露,“他亲了我!不娶我就是耍流氓!” 后面这句话,宋声声说的掷地有声。 陆沉渊不可谓不震惊,他当机立断,捂住了她的嘴巴,他紧锁眉头:“你闭嘴!” 宋声声感觉陆沉渊是想要把她给闷死,好杀人灭口。 她呜呜的挣扎,陆沉渊眼底冰冷,盯着她的眼睛:“我松开你,但你不能说话。” “同意就点头。” “不同意就继续这样。” 宋声声无奈只能屈辱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陆沉渊这才松开了她,不过他又有点不合时宜的想,她的脸还挺软,嘴巴也软软的。 女人都这么软吗? 陆沉渊也不太清楚,他太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他回过神来,有几分懊恼,自己怎么就乱想到那方面去了。 都怪宋声声这个害人精。 他的表情一下就又变得严肃起来:“宋同志,你说他亲你了,有证据吗?有人看见了吗?” 宋声声摇了摇头:“当然没有。” 有人看见,她昨天就要喜提入洞房啦。 陆沉渊摆出了在连队里教训下属时的样子,他接着说:“既然没人看见,也没有证据,那你说的话就算不得数。” 宋声声:??? 合着是在诈她!陆沉渊真的是太诡计多端了!!! 宋声声被他的话弄得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好像还真是这样,以后傅城如果不对她负责,她那这个事情去告状,也不一定有人会信啊。 所以。 难不成还得找个在众目睽睽的地方,大家看见傅城主动亲她,才算数? 可是、可是这压根不可能啊! 傅城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在人多的地方亲薄她呢? 宋声声想到这里,整个人就都泄了气,不像刚开始来的那会儿,那么雄赳赳气昂昂的。 陆沉渊看她好像被戳破了的皮球,冷嗤了声:“早说了用阴谋诡计是没有用的,不要去耍一些下流手段,只会让人看不起。” 宋声声抬头看他。 陆沉渊接着说:“而且你就算去找领导说事,也不一定会有人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小水村里的人缘……” 后面的话,陆沉渊都懒得说的太直白。 到时候组织派人到小水村问一问,查一查,谁都清楚这段时间是她缠着傅城不放,又不是傅城耍流氓欺负她。 宋声声的美梦被他的话一句句给摧毁的差不多了。 小姑娘心里还是很脆弱,被打击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红红的眼睛盯着陆沉渊,好像对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陆沉渊被她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本来是没什么感觉的,盯得时间久了也有点受不了。 他冷不丁的扔出一句话来:“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宋同志,人还是要走正道,每天想一些歪门邪道是没有用的。” “哭了?哭有什么用。” “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还不如多去读点书,或者多给家里赚点工分,这才是实打实靠自己改变命运的方式。” 陆沉渊这番话可以说是越来越不留情面。 宋声声对他恨得真是要咬牙切齿了,她的眼泪簌簌掉下来,哭得梨花带雨,愣是没有出声。 过了会儿,她像头横冲直撞的小牛,狠狠的撞到他身上。 陆沉渊往后退了两步,脚下的步子也有些踉跄,被她用脑袋撞过来的地方还挺疼的。 看得出来她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来报复他。 陆沉渊疼得倒吸了口冷气,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声声就又过来,在他的脚上用力踩了两脚。 踩完人就跑了。 陆沉渊都给气笑了。 他看着她跑远的身影,觉得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自讨没趣了。 陆沉渊龇牙咧嘴的回去,小战士们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不对,“连长,您刚去哪儿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陆沉渊含糊道:“没去哪儿。” “对了,你们团长回来了吗?” “回了。” 刚回来。 傅城刚刚修好了村里唯一那台有抽水的机器,忙完就赶了回来。 陆沉渊看见他就说:“傅哥,我刚才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 傅城抬了下眉头:“什么?” 陆沉渊也不是邀功,就是兄弟之间随口的一说:“刚刚宋声声又来找你了。” 听见宋声声这个名字,傅城脸上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 虽然这些天,宋声声每次来找他的时候,他都是不咸不淡的表情,看不出来开心还是不开心,但每次都有带着人去食堂吃顿热乎饭。 自己没吃饱,也给她喂饱了。 昨天她没来。 今天上午她也没来。 傅城本来以为她今天不会来了。 他还想端着架子,想让她主动一点,更主动一点。 “人呢?” “走了。” 陆沉渊没说人是被他赶跑的,这会儿四周也没人。 陆沉渊观察了一圈,确定安全。 然后压低了声音,他问:“傅哥,你不会上了她的套了吧?” 傅城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直接问:“什么意思?” 陆沉渊冷呵,想起宋声声刚才得意洋洋的嘴脸就觉得扫兴,他说:“她刚才特别得意来我面前显摆,说你一定会娶她。” 傅城闻言,也没反驳,而是淡淡嗯了声。 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像是早就做好了决定。 “是。” 陆沉渊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些诧异:“傅哥,你真要娶她?” 傅城点头:“嗯,要的。” 末了,他接着说:“如果她真的愿意的话,我很快就会给组织打报告,把结婚申请往上提交。” 陆沉渊这下真的是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深呼吸了几次,慢慢平复下来,冷静过后,问道:“傅哥,你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吗?你没跟我开玩笑呢吧?” 傅城脸色认真:“没有。” 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从他那天亲了她,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决定。 陆沉渊真是不知道宋声声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怎么直接就要打结婚报告了?婚姻可不是儿戏! “这事,你打电话给叔叔了吗?” 总要和家里人说吧。 傅城沉默了下来,显而易见,还没有。 陆沉渊松了口气,起码还没和家里人,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是他看不起宋声声,好吧,他就是有点看不起。 “宋声声一看就不是喜欢你这个人,她的目的性太明显了,傅哥,你也不是糊涂人,不应该这么盲目。” 他们从小见多识广。 什么人没见过?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一下子就能看穿。 宋声声这点演技,压根就不够看的。 傅城嗯了嗯:“我清楚。” 他看着陆沉渊,接着就又说:“但是我不在乎。” 现在说的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 他就是想娶她,想和她结婚。 至于婚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 他觉得宋声声会喜欢他的。 陆沉渊也清楚傅城决定好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事已经是他劝不住的了。 傅城说完这些,又问他:“她什么时候来的?” 陆沉渊淡道:“你去村长家里的时候,她恰好来找你,你不在,我就和她说了两句。” 傅城:“你和她说了什么?” 陆沉渊:“没什么。” 陆沉渊顿了下,告诉她:“就是她自己说漏嘴了,说你…亲了她。” 傅城没有否认:“嗯,亲了。” 陆沉渊:“……” 傅城没觉得这怎么了,不是多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下陆沉渊是完全可以肯定,一切都是傅城自愿的。 就算宋声声用了什么手段,那也是他心甘情愿上钩了。 陆沉渊忍不住问:“傅哥,你真喜欢她?” 喜欢这么个劣迹斑斑的女人。 傅城思考了半晌,“是。” 他知道她没有多好,既没有良好的品德,也没有坚定的意志。 她庸俗,势利。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步步被她吸引。 被她牵着心。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忍不住去想她。 傅城知道自己已经栽了。 栽得彻底。 既然栽了就得认。 他认了。 陆沉渊听到这个是字,也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 傅城决定要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 陆沉渊想起来也觉得好笑,还真的让宋声声说中了,他以后还真的得叫她一声嫂子。 想想就憋屈。 * 吃了败仗回家的宋声声,一下子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陆沉渊的话让她醍醐灌顶! 她这样是不是就属于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被傅城给亲了! 亏!太亏了。 真是亏得她肉痛。 因为傅城亲她的那两下,特别的、特别的重,她还有点疼呢。 这些委屈她都白受了。 宋声声越想越不值当,早知道如此,她就不亲傅城了。 宋妈看见她回来,咬牙切齿还跺脚的样子,眼睛都眯了起来,“你这又是怎么了?” 宋声声眼神埋怨,眼睛红红的,也不说话。 宋妈才不惯着她这套,要说就不说,不说就揪着她的耳朵让她说,她走过去,手里还拿着擀面杖,气势汹汹的样子。 宋声声还以为她妈要过来揍她。 连忙往后躲了几步。 “妈,你要打我干什么?” “谁要打你,我是问你怎么了。”宋妈是个急性子,容不得她慢吞吞的:“你这个死丫头,傅团长不是都送你回来了吗?她们都说你马上就要去过好日子了,你怎么又摆出这个死样子来。” 宋声声哦了声,本来不想说的。 但是除了她妈这个过来人,她也不知道还能去和谁说。 宋声声做贼一样,轻轻的关上院门。 然后把她妈拉到房间里面,她说起来也有点没脸:“妈,我把傅团长给亲了。” 宋妈手里的擀面杖都掉到了地上,“你说什么?!” 宋声声连忙去捂她妈的嘴:“妈,你小点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然你以为傅团长那天怎么会送我回家?还不是他偷吃到我了心虚!” 唉。 她叹了声气,马上就又调整了过来。 “我本来以为经过这件事他一定要娶我了。” “可是。” “可是他亲我的这件事也没有别人看见,我根本没有证据,他如果不对我负责的话,我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声声在盘算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的。 本来前路很明亮,这一下又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了。 宋声声都快烦死了,她就是想嫁一个条件好的男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宋妈啧啧了声,拧了一把她胳膊上的肉,“你这死丫头,胆子还真不小。要被别人知道了你这么…” 难听的词,她都不好意思说! 这么放荡。 以后杳杳嫁人都难了。 毕竟传出去名声都不好听。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管是你亲他,还是他亲你,他都必须担起这个责任!你好欺负,我们宋家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宋妈这话说的义愤填膺,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家里打算。 傅城给的彩礼钱肯定比别人家多,不说两百块,一百块钱肯定是有的,他们团级干部,工资还能少不成? 而且他家底丰厚,三大件一件都不能少! 要说现实,宋妈可比他们都现实多了。 彩礼钱可以先攒着,以后拿来给儿子娶媳妇儿,还可以给杳杳作陪嫁! 一举三得的好事。 宋妈越想越觉得划算,“这样,你听我的。” 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既然傅城没有推开你,我看你们俩也不是没戏。你真嫁过去了,咱们家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宋声声听着她妈妈说的话,在心里默默的反驳。 可不是他们家都能过上好日子,是只有她才能过上好日子。 不过宋声声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怕她妈揍她。 宋妈接着说:“妈给你出个主意,保管你们俩这婚事一定成!” 傅城番外(完)她的家 宋妈给她出的主意也很简单。 上回怎么亲的,这回还怎么亲就是了。 就是得找能被人看见的时候,这样做,可就一点余地都不留了。 “你想啊,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你就死命趴在他身上,缠着他不放,他就算推开你,被那么多人看见,也清白不了!” “换成其他人就算了,不想认账可以不认账。” “但是他身份特殊,是人民的军官,是代表了军区的形象的,还能这么胡来?肯定不能。” “不想结也得和你结婚。” “咱们就只管闹就是了。” 宋声声就知道她妈出不了什么好主意,这才不是帮她,这是害她。 她摇头,不太情愿。 “这么做,傅团长肯定觉得我是在逼婚,以后结婚了也得恨死我。那我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宋声声可是奔着去过好日子的。 结婚之后,傅城如果给她摆脸色看,那就算了。 可如果是不给钱也不给票,那她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宋妈啧了声:“你还管这么多?男人嘴巴里的恨,你就别当回事,多睡两觉什么都好了。” 宋妈说话是有些粗鲁。 但是也是实话。 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宋声声还是摇头:“不成不成不成。” 她胆子还是不够大的,这种丑事,还是不想做。 “妈,你别管了,我有办法让他喜欢我。” “我看你有什么办法,反正我和你爹还托了媒人,今年保证给你嫁出去。家里养不起你们三个。” 宋声声听到这话就装聋作哑。 她爹妈找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是不会那么蠢的、傻乎乎嫁过去。 * 这天过后。 宋声声消停了一段时日,等到重新恢复了力气,才又去找傅城。 她听说他们团里的人在小水村也待不久了,老乡们的房子修葺的几乎都差不多。 等到完工。 他们就都回军区了。 留给宋声声的时间不多了。 她一下子也变得着急起来,以前只有下午才跑去找傅城,这两天是下午也去,晚上也去。 哪哪儿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陆沉渊看见她都见怪不怪了,团里的小战士看见她也不会再大惊小怪。 宋声声还会给傅城送水,用了家里的水壶,还特意带上了自己的杯子,水壶里是她煮的绿豆汤。 放凉之后加了点糖。 很解渴。 也好喝。 她像无处不在的幽灵,冷不丁就冒出来。 “傅团长。” 傅城看见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她走了过去。 周遭的男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过来,小姑娘好看,惹眼。 他们都忍不住想多看。 傅城站定在她面前,挡住了她,好像是不太情愿给别人看。 他说:“换个地方说话。” 宋声声很听他的,点了点头,乖乖说好。 她跟着他走到另一边,然后很殷勤的把水壶里装的绿豆汤给他递了过去,“我今天上午煮了绿豆汤,特意给你留了这么多。” 接着她就又拿出杯子来。 “这是我的杯子,你不嫌弃的话就先用着吧。” “我给你倒点,你吃吗?” 宋声声虽然是这么问,但是已经给他倒了大半杯。 傅城的注意力全然不在绿豆汤上,他咽了咽喉咙,也不知道是头顶的烈阳太盛,还是他的内心太燥。 他就是觉得自己浑身都烧得疼。 很躁。 躁的让他受不了。 傅城深深吸了口气,还是有点难忍,他忽然捉住她的手腕。 宋声声手里的杯子差点给洒了,她抬头有点奇怪的看着他,问:“怎么了?” 傅城听见了自己低哑的声音:“没事。” 紧接着,他深深呼吸了几次,“不用倒太多。” 宋声声哦了哦,她本来也没有在水壶里装很多,有点舍不得给他吃那么多。 家里剩得绿豆也不多了。 糖更是少的可怜。 她一贫如洗的家,能找出这么点东西都不错了。 傅城接过她递来的绿豆汤,仰头一口气就给喝完了。 宋声声在一旁看得心里发颤,他怎么这么能喝?这么高大的身躯应该挺能吃的,他自己的工资不会只够他吃的吧? 宋声声还没嫁给他,就已经操心了以后的事情。 “喝完了吗?” “我收拾收拾再带回去。” 傅城听着她的声音,垂着眼睫看着她:“嗯。” 她的皮肤很白,在太阳底下看着就更白了。 傅城望着她的唇瓣,却感觉更加的口干舌燥,还想在亲她一次。 上次没有亲够。 而且回去之后的夜里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宋声声收好杯子,她低着头,故意用有些失落的声音和他说:“我听他们说,你们就要走了。” 傅城:“嗯。” 宋声声抬眼,“傅团长,我舍不得你。” 傅城对上她的眼眸,乌色的眼瞳,清澈透明,看起来是这世上最动人的眼眸,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两圈,嗓子干涩,内心燥热,他问:“真的?” 似乎是不太信。 似乎又是再想听一次。 宋声声乖乖点头:“真的。” 傅城说好。 宋声声也不知道好什么好,哪里好了? 她说舍不得,是想提醒傅城走的时候把她带上!他倒好,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话了。 她这会儿也有点憋不住话来的感觉,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了。 宋声声心里闷闷的,憋着气。 傅城却有别的盘算,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另一边用力的拽了拽,少女被迫抵着身后的墙面,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被吓了一跳。 傅城的气息有些喘。 喘得还有些剧烈。 宋声声刚要张口问他怎么了,下一秒钟就被他堵住了嘴巴。 傅城捏着她的下巴,毫不迟疑的亲了下来。 宋声声又一次尝到了嘴巴酥麻的感觉,有点怪异,还有点叫她欲罢不能。 傅城亲完就松开了她。 宋声声一脸懵的看着他,脸上迅速红了起来,她的心就像小鹿乱撞似的,咚咚咚的敲个不停。 然后。 然后她就跑走了。 这是宋声声头一次在他面前这么的没有出息,她像只兔子一样就跑开了。 宋声声小脸通红的跑回家,又好死不死被宋妈给瞧见了。 宋妈是过来人,一眼就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你又亲他了?” 宋声声摇摇头又点点头。 宋妈心里有了数:“他又亲你了?” 宋声声嗯嗯嗯了几声,也不敢多想。 她脑子稀昏,就是觉得亲嘴的感觉还挺好。 宋妈没想到傅团长看起来这么正派,原来也是个经不住勾的,说到底还是宋声声有本事啊。 “他既然这么主动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娶你过门?” “该上门来商量你们俩的婚事了。” “咱们家虽然条件不好,但是嫁女儿也是有要求的,彩礼和三大件那是一件都不能少。” 宋妈说起来也喋喋不休的。 不肯放过任何一点占好处的机会。 这些话宋声声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宋妈一直念叨着彩礼钱,好像没有她的彩礼钱,自己这个家就的散了。 宋声声有些阴戳戳的想,彩礼钱拿到手了也是她自己的。 她才不要分给他们呢。 不过她现在属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实话也不敢张嘴说。 “知道了,我知道了妈!!” “这些话你都说不腻。” 宋妈眯起眼睛,打量着她:“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不想认我们这个家了是吧?你弟弟你妹妹哪个对你不好?你能不管他们吗?” “我和你爹,从你小就没少你吃少你喝,还送你去读书,你看看别人家的姑娘,哪个是能像你这么痛快的?” “现在好了,家里穷,指望你这点彩礼钱,还不能指望了?” 宋妈养她的时候就想好了。 以后要拿多少彩礼回来,绝对不能亏! 宋声声不吭声,养她长大,可是也没少打她啊。 让她读书,但是也没让她一直读下去啊。 宋裴远和宋杳杳现在还在念高中呢,她呢?就得在家洗衣做饭,当牛做马,偷懒就要挨打,这多不公平。 宋裴远就没挨过打,杳杳也是。 就因为她是大姐,所以总是被不公平的对待。 宋声声早就看清楚这点了。 爹妈就是偏心。 偏心宋裴远是重男轻女,偏心杳杳,就是不喜欢她。 “我没说不顾家里。” “你最好是。” “……” 宋声声懒得再说话了。 耳边都要被吵得聋掉了。 她垂头丧气的回了屋子,爹妈就是想把她卖个好价钱。 晚上,宋妈还因为她在绿豆汤里放了糖在骂她,说她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宋声声说:“我给傅团长送过去了。” 宋妈一下子就没声了。 隔天,宋声声没敢去找傅城,一直到他们团打算离开小水村的时候。 宋声声才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去找傅城把话说个清楚,不娶她肯定是不行的。 想要吃完就跑也是不行的。 宋声声找过去,傅城正好也在。 男人站在阳光里,一身军绿色的制服,高大威武,听见她的声音就转过了身,冷静的看着她。 宋声声被这一眼看得心里慌乱。 她调整了下呼吸,小声地说:“傅团长,我有话想和你说。” 末了,补充道:“我想单独和你说。” 宋声声扭扭捏捏的样子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儿。 傅城皱着眉:“好。” 宋声声把傅城拉到了一间没人的小屋,她今天是有备而来,做了两手的计划。 她支支吾吾还没说上话。 傅城不声不响把门给关上了,然后问她:“这几天怎么没来找我?家里很忙?” 宋声声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这个。 她装模作样点点头:“要忙农活了,种地割草,是有点忙不过来。” 其实这些天她都在家里当懒骨头,宋裴远和宋杳杳放了假,回家就有人帮她干活,她不用烧火做饭,田地里的事情也有宋裴远。 充其量就是被爹妈知道的时候给臭骂一顿。 宋声声喜欢在傅城面前卖可怜,这样男人才会多心疼她一点。 傅城捉住她的手,看了看。 小手很白,指头也细细的,很好看。 宋声声没有抽走,就让他这么抓着,过了会儿。 她听见他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宋声声决定要把话说的委婉一点,不能太直接,不然功利性就很强,她还是得多装装。 不能把本性暴露的那么快。 “我妈知道我们俩的事情了。” 宋声声把锅都先推到爹妈身上,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清清白白的小莲花,她今天要做的事情也是爹妈逼迫的,她是无辜的。 她擦了擦眼睛,好像哭了一样。 “我妈说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尤其是我,太…太放浪了。将来让别人知道了,我根本没办法嫁人,也不会有人想娶我,一辈子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根本抬不起头来做人。” 宋声声说的第一句话。 傅城就知道她的目的。 他想她还是一点都没变,只是为了嫁给他而嫁给他。 换成其他一个条件好的男人,说不定也可以。 傅城有些为自己觉得可悲,可是他也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宋声声真的是喜欢他的。 不然她可以去找别人。 别的喜欢她的人。 “所以呢?” 他话音刚落。 宋声声就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腰身,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里。 傅城的身躯慢慢僵硬下来,几乎不敢乱动,生怕动了她就跑了。 宋声声见他没有推开她,心里更是一喜,她抬起小脸,泪汪汪的看着他,“傅团长,你也不忍心当个始乱终弃的坏人吧?我知道你在部队里有分房子,我很好养活,你把我带回去吧。” “我们结婚,好好过日子。” 她声泪俱下的说着,一点儿都不像是演戏,好像对他是喜欢的不得了。 “我真的喜欢你,舍不得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傅城如何能招架得住她说的这些话,几乎一下就溃不成军。 只是在他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门就被人从外面拍开。 傅城往门边看去,宋妈和宋爹带着人就来了这里。 十几双眼睛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宋妈顾不得惊喜,当即开始噼里啪啦的发难,说的什么话,宋声声都记不清楚了。 就记得接下来的事情特别混乱。 傅城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宋家爹妈会带着人出现。 早在他心甘情愿跟着她走的时候,他就是愿者上钩的这个人。 * 宋家大闺女和傅团长的婚事,很快就传开了。 傅城正儿八经带了礼品上门来求亲,先将婚订了下来。 宋妈看着傅城送过来的这些东西,笑得都快合不上嘴巴了。 好些东西她见都没见过,果然嫁给条件好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他们家往后都只有好日子过了。 订完婚,还有别的流程。 结婚还先不急,傅城得往上打报告。 等到热闹散去,宋家的邻居都忍不住跑来多问了两句。 “你们家声声还是有本事啊,这一下就把傅团长都给拿下了。” “可不是,不过声声长得漂亮,男人都喜欢长得好看的。” “我看看,傅团长给你们带了什么东西?有没有麦乳精?” 宋妈听着邻居的这些问,心里别提有多快意了。 她卖弄起来:“麦乳精是有的,还有我没见过的好像是国营商店里才有的卖的巧克力。” “都死贵死贵的,不是声声我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邻居哪能看不出来宋妈脸上的得意,她们愈发觉得宋家这老两口就是走了大运,才得来这么好的一个女婿。 谁不嫉妒呢? 这可是军官!是团长啊! 一个月工资就好几十块。 不说别的,粮票也是多的花不完。 “婚期定了哪天?声声的嫁妆准备好了吗?” 宋妈听到嫁妆就不乐意了,哪里还要什么嫁妆,傅团长难道还缺他们这点嫁妆? 宋妈笑了笑:“婚期还不知道,但是也快了。傅团长猴急猴急,要把我们声声娶回家,至于嫁妆,他说了不要。” 傅城当然没有说过这种话,但是宋妈这人就是张口就来。 管他说没说,现在就是她说了算。 这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跑都跑不掉。 她自然是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真不要嫁妆?” “可不是!” “人就是阔气。” “真羡慕你们。” 宋妈要听的就是这句羡慕,她满面红光,算是人生里难得快意的时候了。 宋声声在房子里听着她妈在外面逢人就胡说八道,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但又不能出去说。 她索性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明明定下了婚事,但是她却没有多开心。 她不记得那天傅城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了,但是猜也猜得到,一定不会很好看。 宋声声躲在被子里叹气,脸闷得热热的又拿出来。 宋杳杳进了屋:“姐,傅团长带来的巧克力真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宋杳杳就是看姐姐不是很高兴才拿巧克力来哄她,宋声声摇头:“我不想吃。” 她姐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宋杳杳心里担心的紧:“姐,你吃点吧。” 宋声声勉强拿了一颗,发现竟然还挺好吃的,就又吃了一颗。 宋杳杳见姐姐总算吃东西,也放下了心,她小心翼翼地问:“姐,你不是喜欢傅团长吗?怎么不开心?” 她见过傅团长一次。 长得好看,人真俊。 姐姐嫁给他,是很般配的一对。 宋声声觉得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宋杳杳就更不懂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了,“算了,你不懂。” “喜欢有什么用。” “喜欢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 又过了大半个月。 宋声声和傅城的婚期总算订了下来。 宋家不方便摆酒,宋声声也不想在宋家摆酒。 宋声声被傅城带去民政局,先领了结婚证明。 她并不知道傅城交上去的结婚报告申请被打回了两次,也没有别的缘由,就是远在首都的家里人,并不赞同。 中间利用了一些人脉。 试着阻止了两次,但是拗不过他的决心。 这人死活就是要结婚,还非要找个小村子里的小姑娘,这人还不怎么样。 真是个老实的,他们就算了。 偏偏听说品性也不太好。 他们自然就心生抵触,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宋声声在拍结婚照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她今天穿得是件新衣服,用了她压箱底的钱买了块好看的布,然后,自己做了条好看的裙子。 两人拍完照,一起走出了照相馆的大门。 宋声声之前都没感觉现在这样,和傅城有点生疏,说不上来的陌生。 可能是她达成了目的之后,就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声声心里郁闷,不想再和结婚之前那么哄着傅城,什么事儿都以他为先,去讨好他。 她现在已经拿到了结婚的小本本。 有了保证。 有了钱。 有了票。 她什么都不用怕了。 傅城不和她说话,她也不要和傅城说话。 “饿了吗?” “饿了。” “想吃什么?” “肉。” 她想吃肉。 很多肉。 鸡肉、猪肉、鸭肉、天鹅肉。 她再也不要喝清汤寡水的白粥,也不要藏在厨房里,偷偷的吃东西。 她要每天都能填饱肚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要顶着烈日去割猪草。 不要将小猪喂大之后还混不到一口吃的。 她就是要过好日子。 傅城爱不爱她的,一点儿都不重要。 傅城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先领着她去下了馆子,用了他自己的粮票,再添了点钱。 傅城点了很多菜,四个人吃都够了。 宋声声坐在他对面,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她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她扒拉着碗里的猪肉,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滚烫的眼泪不听自己的话,一颗颗往下落,不间断的、她擦也擦不够的。 坠落。 傅城看见她脸上的泪,过了会儿,才问:“哭什么?” 宋声声擦了擦脸,摇头:“没什么。” 她哽咽着,言不由衷:“我是太高兴了。” 傅城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了她:“擦擦脸。” 宋声声很客气:“谢谢。” 她又张了张嘴,本来想问他,想问问傅城,他既然娶了她,那么她喜不喜欢她呢? 只是因为她妈带了人过来,撞破了他们的“丑事”。 宋声声其实也不想当这样的人,也不想处处去算计,不想费尽心思才能换到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婚姻。 但她真的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能这么做。 不想穷,不想苦,就只能去算计他。 宋声声知道自己在傅城还有他那些战友的眼中一定是无耻至极的形象,他们没有人会喜欢她。 他们肯定都觉得她是个坏人。 他们在背地里指定也会说她的坏话,每次她去找傅城的时候,他们都会和她说傅团长不在,好像在帮着傅城在防着她一样。 但是、但是宋声声从小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从小就忍受了那么多苦涩。 她不后悔这么做。 因为她只能这么做。 从饭馆里出来,宋声声就没有再哭了。 只是眼睛看起来有点红,可怜的。 像只无处可去的流浪小猫。 傅城忽然开了口:“今天不回小水村了吧。” 宋声声茫茫然的抬起脸,红肿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好像又要哭了。 傅城主动抓住了她的手,他说:“你跟我回部队的家属院。” 宋声声吸了吸鼻子,“哦。” 傅城偏过脸来,低头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脸,紧接着说:“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家了。” 宋声声心尖一颤,眼泪顺着翘弯的睫毛落下一颗,她的声音黏糊糊的,很好听,她说:“好。” 傅远番外(一)初见 傅远番外(一): “我告诉你,这门婚事我绝不答应。” “他当初休学去部队,我就不同意,已经是委屈了他,婚姻大事还这么委屈他!” “不管他往上交几次结婚申请,我都不会同意,这件事根本没得商量!” 书房里面,傅文渊被气得不轻。 傅远听着父亲说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傅城的结婚申请报告,他昨天就看见了,已经料到了父亲和母亲都不会答应。 只是没想到父亲的反应如此激烈。 坚决不同意。 “爸,您也知道,之前他的结婚申请就被打回去了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傅文渊当然清楚,不然也不会被气成这样。 “你弟弟就是冥顽不灵。” “他找了个好的,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这人也不行,我们也不是没有打电话去打听,都说那女人不行,人就不是个老实的。” “这种人,他还非要娶进门。” “终究会害了自己。” 傅远也是这么想的。 娶妻当娶贤。 家境贫寒倒是没什么,起码品性要好。 显然,这个弟媳和优良的品性并不沾边。 “爸,消消气。” 傅文渊砸了杯子。 傅家笼罩在阴云里。 傅远当晚也没睡好,对弟弟,他也有愧疚。 只有他一人远走,外面的日子,不好过。 第二天,傅远就打了个电话去宁城,找人要了那个女人的资料。 名字倒是很简单,宋声声。 对她的评价,也确实不太好。 傅远看过之后,也只是加深了一些对她的厌恶,对这个人的反感。 这份简单的资料很快就被傅远压在角落里,过去的很多年之后都没有再拿出来过。 只是后来不久。 傅远就听母亲说:“你弟妹怀孕了。” 傅远讶异了一瞬,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皱起眉头:“他们不是结婚才没多久吗?” 确实没有很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可能只有一两个月。 这未免也太快了。 傅远听见母亲说:“是啊,还挺快的,这孩子来的也是时候。我打算寄点钱还有营养品过去,你有地址吗?” “算了,还是给你。你帮我寄过去。” 傅远拢着眉头,“好。” 他是有点不太情愿做这件事的,但是想想,毕竟结了婚,已经是他们傅家的人,到底是要对她好一些的。 傅远自己也添了一笔,不多的数目。 但是也不少,一并寄了过去。 再之后,傅远就很久都没听说他们俩的消息。 他们自己的日子也不太好过,风雨飘摇,自保要紧。 等难得可以喘息一下的时候。 家里收到了一张照片。 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傅远一开始并不打算多看那张照片,只是母亲似乎对照片上的人改观了不少:“你弟妹长得还挺好看。” “难怪你弟弟喜欢。” 傅远听见自己淡淡的回了句:“是吗?” 他不太信,却又是信的。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不是会委曲求全的人,喜欢的姑娘自然也是要漂亮的。 想想也是,如果不漂亮的话,傅远也想不到怎么会入了他的眼。 “是啊,不信你看看。” 硬塞过来的照片,傅远想不看都不行。 只是这一看,他就有些走神了。 照片上的女人长得确实是……好看的,甚至不止可以说是好看,而是相当的…漂亮。 明眸皓齿,笑容甜美。 望着镜头,甜滋滋的扬起笑脸,特别的讨人喜欢。 傅远看着照片一时有些呆愣,他拿着久久没有放手,直到母亲抽走了他手里的照片,他才回过神来。 “也是现在不方便,不然应该要接他们回来看看的。” “听说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儿。” “你都当叔叔了。” 傅远嗯了嗯,心不在焉。 其实这个时候傅远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的弟媳长得稍微漂亮那么一点,稍微出色了那么一点。 并没有其他的过人之处。 那张照片被他的母亲收走了。 之后过去了几年,傅远都没有和宋声声这个人扯上关系。 直到—— 直到他要去宁城的时候。 五年来,他第一次要见到自己这个电话里经常听见名字的弟妹。 他匆匆到了宁城,还没进到部队的家属院就听见了宋声声的名字,那个人提起来都是咬牙切齿的,恨得要命。 “真是不知道宋声声有什么可豪横的?她那个性子也就只有傅团长能够受得了了!其他男人真能受得了吗?” “眼高手低,好吃懒做,什么都不做就算了还什么都要挑。” “非说我家俊俊先动的手,我看是她根本不会教孩子,谁不知道她压根不管她的儿子,每天不是放在刘婶家里照看就是扔给其他好说话的人,反正我就没见过她这样当妈的。” “傅团长到底看上她什么了?换成我家的,早就和她离婚了!” 这人赤急白脸骂了这么一通。 还是不解气。 拉着身边的人一起嘀嘀咕咕。 “傅团长能喜欢她什么?好看呗。” “你是没见她每天都打扮的花里胡哨,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要我说都结婚生了孩子,就不应该这么高调。” “是啊是啊,傅团长也不管管她。” “傅团长哪里能管的住她?睁只眼闭只眼,早就不想管了吧。” “我觉得不是为了孩子,他们俩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这些声音渐渐走远。 傅远的脸色愈发凝重,看来这几年,他的弟妹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这性子到哪儿都不讨人喜欢。 和邻居的关系也没有处理好。 傅远默默的又在心里增添了几分对她的反感,甚至考虑,要不要劝劝傅城,该放弃的时候就放弃。 孩子都不管的话。 确实很不像话。 傅远找到家属院的时候,傅城还没从部队回来。 他的弟妹倒是在家,因此他也才没有白跑一趟。 他敲了门,笃笃的两声,很快里面就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谁啊?” 声音也很好听,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人长得好,声音也的确难听不到哪里去。 “我是傅远。” 低沉的声音,足够里面的人听得清楚。 过了几秒,里面的人把门给打开了。 傅远见到了一张很漂亮的脸,可能只有他手掌的大小,下巴尖尖的,皮肤是那种白里透红的清透。 她的眼睛又很大,眨巴眨巴眼的时候,很生动。 睫毛长长的,乌黑浓密。 衬得眼睛也很好看。 傅远无声咽了下喉结,半晌都没说话。 他的弟妹比照片上还要好看许多。 “大…大伯哥?” 傅远听见她磕磕绊绊的声音,声线都有点颤,好像见到了很害怕的人。 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能理解的想,难道他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吓成这样,至于吗? 傅远淡淡道:“嗯,弟妹。” 傅远上门也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点东西,他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进了屋又重新观察了一遍里面的陈设。 干净整洁。 收拾的很像一个家。 看得出来她也是个爱干净的人。 宋声声看到他带来的这些东西,顿时就笑开了,“大伯哥,你怎么忽然来了?怎么没打声招呼?” 他看得出来她是心不在焉的和他搭话。 她的目光全都在那些值钱的礼品上。 果然。 他的弟妹就如他们每个人说的这样,嫌贫爱富,贪图享受。 傅远番外(二)清梦 傅远番外(二): 傅远并不知道那天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奇怪,同他名正言顺的弟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竟然会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他很没礼貌的一直盯着她看。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很得体,不会让任何人产生误解。 他的弟妹,反而有些诚惶诚恐,特别客气。 客气之余还有点不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不耐烦,大抵是不愿意花很长的时间来招待他。 宋声声第一次见到大伯哥,紧张的要命。 尤其是她这个大伯哥看起来就很严肃,不像是上门来探望的,更像是来抓她去坐牢的。 她在客厅里待得如坐针毡。 默默祈祷大伯哥能早点离开,或者傅城早些回来也行。 两人这么僵硬的待了许久,宋声声才想起来她得招待客人,她的声音有点小,像是蚊子在嗡嗡叫一样:“大伯哥,你要喝茶吗?” 傅远听着她的声音,感觉她怕得都不敢靠近他。 他并没有那么可怕。 即便端着严肃的脸,但也远远不至于叫人避之不及到这种地步。 她的胆子难道就这么点吗? 傅远看着站在离他好几步远地方的人,内心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快,他低声,“不用。” 宋声声哦了哦,心里觉得这位大伯哥还挺难伺候。 不想喝茶,那要喝什么? 是嫌弃家里的茶水不够好? 想来也是,他们在首都长大的高干子弟,吃穿用度都比普通老百姓要好,从小又见多识广,肯定、肯定是挑三拣四的 就像傅城,其实也很挑剔。 只是嘴上说怎么样都可以,实际上,真问了,又是怎么样都不可以。 宋声声的心里话也不敢说出来,她像个憋屈的小媳妇儿,罚站一样在他跟前,接着又问:“那您要喝水吗?” 傅远看她脸上的百般纠结,表情倒是很精彩。 一看就是藏不住事的人。 就算是有心机,也没什么用。 一眼能看透。 “麻烦了。” “不麻烦。” 宋声声去厨房给大伯哥倒了水,家里没有多余的杯子,她洗了傅城平时用来喝水的搪瓷杯。 他们俩是亲兄弟,应该不会介意的。 宋声声倒了杯温水送过去,也不知道怎么着,手忙脚乱,加上紧张过度。 这杯子还没送到大伯哥的手上,她就松了手。 茶杯打落在地,水也溅了一地。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还被她给搞砸了。 她连忙说对不起,看着大伯哥衣服上的水渍,有点欲哭无泪。 傅远平时很厌蠢,看见蠢人都耐心全无。 但是这会儿,他的心情却没有那么烦躁。 只是不明白她怎么能笨手笨脚到这种程度?不仅胆小如鼠,还很没用。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擦擦。” 傅远在她靠近他的这个瞬间,身体僵硬了一瞬,接着就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似乎很抗拒她的靠近。 宋声声以为自己被嫌弃了,不敢再贸然行动。 傅远心烦意乱,他甚至不理解自己怎么能这么烦躁。 可能是她真的太蠢太冒失了。 “没关系,你不用动。” “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又有点蔫巴巴。 傅远绷直了唇线,想到方才她靠过来的那个瞬间,身上的软香,深深浅浅的漫入他的鼻尖。 香软甜腻。 扰人清净。 傅远番外(三)又见(新增两千字) 傅远番外(三) 两人共处一室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傅城就回来了。 宋声声是结结实实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就到了傅城身边,情不自禁挽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都黏糊糊的贴在他身上。 傅城先是低着头同她说了两句话,温声细语,耐着性子的说。 傅远冷眼旁观,倒是没见过他弟弟这种样子,也够令人惊诧的。 宋声声的话说的很小声:“大伯哥,突然来了。” 傅城嗯了声,随即看向了他的兄长。 傅远忽然有点索然无味的感觉,他有些待不住了。 事实上,傅远的确也没有待很久,他同傅城说完该说的话就走了。 本就不是特意来看他们的,自然也没必要久留。 只是傅远实在没有想到,他这个弟妹,和他竟然还会有一层撇不清的关系。 原来她是他本来的未婚妻。 曾经命定的妻子。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傅远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的感受,很奇怪。 怪异的让他自己都觉得无法形容。 并没有觉得很反感。 甚至。 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傅远自己却要否认这种遗憾,他觉得自己应该庆幸,这段姻缘的阴差阳错。因为他想要的妻子,同宋声声压根没有一样是沾边的。 他既不需要空有美貌没有才情的妻子。 也不需要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妻子。 他的择偶标准同宋声声这个人大相径庭,退一步说,退一万步说,即便他和宋声声顺利的履行了原本的婚约。 她也不可能对这种包办婚姻满意。 不会对一个这样的妻子满意。 傅远从宁城回到首都之后,就很少去想这个弟妹。 只是母亲说他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的。 傅远不肯承认,“有吗?” 母亲点了点头:“你最近好像有心事一样。”她试探性的问道:“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同这世上的大多数母亲一样,都很操心孩子的婚姻大事。 傅远顿了一下,随即摇头否认:“没有。” 接着他就听见母亲感叹:“本来你应该有个未婚妻的。” 傅远听见这句话,脸色微变,接着就绷着面无表情的脸:“母亲,陈年旧事就不用拿出来说了。” “可不是,确实也都过去了。” 傅远这天晚上就做了个梦。 梦里面是他许久未见的弟妹。 还是那张怯怯的、却又无比漂亮的小脸,小鹿一样的眼睛水汪汪看着他,有些期盼,盈盈动人。 傅远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剧烈。 咚咚咚的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他的身躯不受控制的,一步步的朝她走过去,离她越近,那股淡淡的软香就越浓。 他浑身的血液好像都烧了起来,滚烫无比,流速极快。 傅远听见了她的声音,很软,还有一些甜味,“大哥。” 然后。 傅远就醒了。 醒来,被褥有一些狼藉。 傅远这张永远平静的脸,多了一些狼狈。 他起床,收拾好一塌糊涂的床单被褥,内心平添一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他不应该这样。 他怎么会这样? 傅远觉得就是他最近听到这个名字太多次了。 往后只要远离就好了。 首都和宁城隔得那么远,他们也不会有经常见面的机会,可能一年到头一次都见不到。 只是傅远没有想到。 他们会那么快就又见面了。 过了没几个月,他的弟妹就随着自己的丈夫一起到了首都。 傅远觉得自己还很理智,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母亲让他去火车站接人,他还是不太想去,“妈,我还有点别的事情。” 母亲却不买账,“你们哪有那么忙?你弟弟好不容易调回来,你不去接怎么成?还有声声,到咱们家来,不能不重视。” 傅远拗不过母亲,过了会儿,他妥协了:“好。” 到了火车站,傅远等了有一会儿,才接到人。 宋声声大概是刚在火车上一觉睡醒,整个人看起来还很疲倦,懒洋洋的,困倦的不行。 头发有些散乱,没什么精神。 小脸气色倒是还好,白里透红,又乖又甜。 不知道为什么。 傅远总觉得她身上有种淡淡的甜味,很馋人。 等人走近,他就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大伯哥。” 小心翼翼的,又天生有点软糯的声音。 傅远板着张冷肃的脸:“嗯。” 他听见自己说:“上车吧。” 接着傅远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宋声声爬着上了后座,他弟弟扶着她的腰,两人都没管孩子。 傅远想起来,上次到宁城的时候就听见别人说她不怎么管孩子。 每天只顾着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看起来的确是这样。 傅远坐在副驾驶,车内的后视镜恰好照着后排昏昏欲睡的她,她大概是觉得他看不见后面的状况,彻底松懈了下来。 歪歪扭扭靠着傅城,整个人懒散的贴着他,一点儿力气都不想使。 傅城也很惯着她,搂着她的腰肢,另只手轻轻揽着她的肩膀,让她更舒服的靠着自己。 傅远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这没什么好看的,他和自己说。 幸而,司机开车很快。 一路安安静静到了大院。 这是宋声声头回到这里来,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陌生,她下了车就躲在傅城身后,胆小怯懦的样子,一点儿都上不得台面。 她并不知道,傅远在默默的观察着她。 她的一举一动,都不是他喜欢的。 胆子太小了。 好像这里是什么吃人的地方。 很拿不出手。 但是傅城很纵容她,生怕她哪里不舒服,一路都很照顾她的情绪。 傅远有些看不过眼,但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就算看不过眼,也没什么资格说什么。 傅远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搬走。 但是没想到。 他和弟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间变得更多了起来,只要他回家,就几乎天天能够和她碰上。 傅远很不喜欢这种生活被扰乱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回家。 起码在宋声声搬走之前,他不应该再回去。 不过。 说是这么说。 他自己却有点不受控制的,每天都会回去。 这也意味着,他每天都能看见宋声声,毕竟她没有工作,也没有别的朋友。 在首都的生活是很乏味的。 傅远每天回家都很烦躁,他知道这种烦躁是从何而来,却又不愿意承认。 他在心里对宋声声避之不及,表面上还是一个兄长应该有的样子,没有半点不妥。 但是宋声声每次看见他就像看见了鬼一样,很害怕,也很不想接触。 傅远觉得好笑,她怎么还挑上了? 不过傅远也没说什么。 只是那天晚上。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下楼想倒杯水的时候,正好碰见在厨房里鬼鬼祟祟的她。 她似乎很惊慌,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的眼,傻傻看着他。 她身上穿得也很单薄,一件睡裙。 锁骨露得有些多,皮肤很白,白得像是在发光。 月光之下,衬得更是白腻。 傅远想不注意到都难,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但是眼睛却定定的盯着她,他听见自己一本正经的声音:“弟妹。” 然后,她又是那种瑟缩的样子,想要躲开的样子。 “大伯哥。” 怯懦的声音,每次都能激起别人的凌虐之心。 傅远一下子就更烦了。 难道她就一点胆子都没有吗?要永远都这么胆小怯懦下去吗? 傅远冷着张脸,明知故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有点饿了。” 这几天,傅城恰好出任务去了,回不了家。 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晚上也没人给她暖被窝,也没人和她说知心话,晚上肚子饿了也没人起来给她做夜宵。 她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偷偷摸摸下楼来,想弄点吃的。 傅远感觉她像只小老鼠,有点可爱的小老鼠。 饿了就偷偷摸摸来吃东西。 傅远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谨慎,这个家里也没有人亏待她,“晚饭没吃饱吗?” 他问。 他今晚在家吃了晚饭,看见她吃的也不少。 没想到这么快就饿了。 宋声声被大伯哥质问的快要不会说话了,她支支吾吾,“吃饱了。” 她如实交代:“但是又饿了。” 早知道会被大伯哥逮了个正着,她干脆饿死都不下楼来吃了! 厨房里还不剩什么东西,隔夜的饭菜都是不留的。 她只能找到一点包子、馒头。 还冷冰冰的不大好吃。 傅远嗯了声。 宋声声不知道他这声嗯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挫败,垂头丧气的,在他面前情不自禁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不敢造次。 知道大伯哥不可能像傅城一样惯着她。 宋声声蔫巴巴的说:“大伯哥,我先上楼了。” 傅远叫她停住,“我给你煮碗面。” 宋声声愣了愣,过了会儿,她抓了抓头,小声地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傅远面无表情:“饿就吃,不要多问。” 宋声声被唬得一愣愣,一下子又变得老实无比,不敢说自己看见他就有点吃不下,继而蔫巴巴的点点头:“谢谢大哥,麻烦大哥了。” 傅远番外(四) 傅远番外(四): 宋声声以为大伯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人,没想到很快她就吃到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 她坐在餐桌前,端着碗,开动之前忽然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大哥,你不吃吗?” 傅远端坐在她对面,黑漆漆的眼眸从她身上轻飘飘的扫过,不明白怎么有人皮肤这么白,还是只有她才生得这么白。 他架着腿,面不改色:“我不饿。” 宋声声哦了哦,只想快快吃完眼前这碗面然后就上楼。 这种被大伯哥盯着看的感觉,就好像被当成了一个犯人在审视。 她吃的都不自在。 宋声声第不知道多少次庆幸,还好自己和大伯哥曾经的婚约作废了!不然、不然如果嫁给这么严肃的人,她肯定受不了。 不要说撒娇,她连话都不敢和他多说。 怕他训斥自己。 宋声声埋头,小口小口的吃面。 她也是真的饿了,一口气将碗里的面全都吃完了。 面汤都喝得干净,望着干干净净的碗,她的脸红了红,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 “大哥,我吃饱了。” “嗯。”隔着摇曳的月色,傅远望着她软白的小脸,心里的意动是想忽略都难以忽略,他的目光就是不受控制,要频频看向她。 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他接着说:“碗你放着就好,我来收。” 宋声声当真就没有和他客气,“辛苦大哥了,谢谢大哥。” 她还是很客气。 她站起来,窗外的风吹动了她的裙摆,下面一截细细的小腿,也白白的,腻得发光。 傅远看着她上了楼。 过了许久,他才站起来,收拾好餐桌上的狼藉,跟着也上了楼。 傅远重新洗了个冷水澡。 当天晚上,他又做了不该做的梦。 可能是太久没有发泄过,也可能是春天确实快要来了。 人也是动物,也有需求。 傅远第二天起床之后,穿戴整齐,又将自己收拾的像个没事人一样,看不出任何失控的地方。 依然是严肃古板的大哥。 他下了楼,客厅里不见她的人。 傅远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她八成还在睡懒觉。 家里的保姆准备好了早饭,傅远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他说:“你去楼上敲个门。” 保姆没有多问,上楼去敲了门。 过了会儿,眼帘惺忪,困意浓浓的女人便下了楼。 看见餐桌上的大伯哥,她像看见了鬼,立马就清醒了。 她一下变得乖觉起来,像是在老师面前最乖巧的学生:“大哥。” 傅远没有看她,只说:“先吃饭吧。” 宋声声以为这是傅家的规矩,每个人都要早上起来吃饭,她平时在自己家,是从来不会早起的,想要睡到几点就是几点。 她有苦难言。 不情不愿坐在大伯哥的对面,享用完了早餐,以为她这位严肃的大伯哥立马就要出门,因为他好像也很忙。 有很多公务。 外交官的工作想想也不会很轻松。 宋声声有些羡慕,外交官听起来就很体面,还很受人尊敬。 想来他的工作能力也很出色。 只是她等啊等,眼前的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宋声声本来当了个锯嘴的葫芦,没有吭声,过了会儿,她实在没憋住,看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忍不住小声地问:“大哥,你今天不用去单位吗?” 傅远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今天休息。” 宋声声哦了哦,脸上有些苦色,立马又不自在了起来。 傅远感觉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失控,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出这么昏头的事情。 单位没有放假。 是他临时打了个电话,请了个假。 他今天就是想,留在家里。 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走。 这种舍不得的情绪是傅远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睁开了眼睛。 内心的感受还是没有变化。 他依然不想走。 想留在家里。 至于能做什么?说白了,什么都做不了。 他和她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傅远也没有亏待自己,既然想,就正大光明看着她。 时至今日,他没有看到宋声声除了漂亮之外的可取之处,听说她的学习也不太好,读到高中就没有继续往下读,被学校的老师劝退了。 傅远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或许他也是那种好色的男人。 可是,这也不合理。 他不是没有见过比宋声声漂亮的女人,没有道理,偏是这么个处处都是他看不顺眼的人。 甚至还是他的弟妹。 宋声声笑得有点生硬:“放假了好,放假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傅远嗯了嗯。 宋声声待不下去了,“大哥,我等会儿要出门。” 傅远似乎猜到了她会这么说,他握紧了手,过了会儿,气定神闲开了口:“去哪儿?我送你。” 傅远番外(五)哭哭啼啼(新增两千字) 傅远番外(五) 宋声声哪里敢使唤这位大哥,而且她本来可以不出门。 出门就是为了躲开大伯哥,同他一起待在家里不自在。 宋声声很小声的,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了,“大伯哥,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搭公交去。” 傅远听到她的回绝其实是很不高兴的,但是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因为他没有不高兴的立场。 他撩起眼皮,深深看了眼她 ,面无情绪。 “你刚到首都不久,对这边都不太熟悉,公交车可能也坐不明白,到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你。傅城这几天不在家,你出了什么事,他回来会怪我们。” 傅远说的这话,平淡不已。 宋声声听着莫名有点害怕,他这么说了,她好像也不能再回绝了。 可是,可是这样她出门还有什么意义呢! 还不如待在家里睡觉呢。 不过,话既然都说出了口。 宋声声也不好再重新咽回去,她只能讪讪的笑了声,干巴巴的说好吧好吧。 除了好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临出门,宋声声还在挣扎,回过头来犹犹豫豫的问:“大伯哥,这样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你每天工作那么辛苦,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照顾我,真的是太麻烦了。” 外交官的工作那么忙。 忙得白天不见人影,晚上也常常夜不归宿。 宋声声也没看出来她的大伯哥是这么热心肠的人, 傅远皱着眉,“弟妹,不要废话。” 这几个字,就有点冰冷了。 宋声声一下就像被训了的乖学生,低着头不敢再吱声。 傅远说完也有点后悔,他平常说话不这样,也几乎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多少有点难听了。 傅远不喜欢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变得有点不像他自己。 他深深吸了口气,恢复如常:“走吧。” 宋声声跟在他身后,夹着尾巴不敢乱作,上车之后,也只敢小声地说:“大伯哥,我想去国营商场。” 傅远听到这几个字毫不意外。 她的爱好,也就那么点。 喜欢去的地方,也就那一些。 没有什么高雅的追求,喜欢的就是最普通最寻常的东西。 他说:“好。” 一路上,宋声声都闭紧了嘴巴没有吭声,只有在快到的时候,实在受不了车里安静的像是死了人的氛围,小声地问:“大哥,你知道傅城什么时候回来吗?他这次出任务都没跟我仔细说。” 傅远听到她小心翼翼的和他打听傅城。 内心的不愉又攀升了几分。 他沉默着。 过了会儿,才说:“不太清楚,需要保密。” 宋声声噢了噢,“我有点想他。” 所以才打听的。 而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下车的时候,宋声声因为太过迫不及待,不小心撞上了车底凸起的那块铁片,她当即就疼出了眼泪。 她本来就忍不了疼,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有点哭哭啼啼的,呜呜咽咽的声音压在喉咙里,不敢发泄出来。 想哭还得忍着的样子,看着就可怜死了。 傅远回头,就看见她红红的泪潸潸的眼睛。 他不禁有些烦躁,怎么又哭了?真是水做的人。 要哭出来的倒也还好,偏偏就是要哭不哭的样子,才让他心生烦躁。 傅远还是冷着张脸,神色没有丝毫的缓和:“弟妹。”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严肃,不像是要哄人。 紧接着他接着就说:“他也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你每次都这么哭哭啼啼的吗?” 宋声声听到大伯哥这么严肃的说话就害怕,尤其在自己好像还不是特别占理的情况下就更害怕了。 她支支吾吾、磕磕绊绊,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磕到的小腿还疼着,这会儿也不敢呜呜咽咽的出声,她只是在心里更加畏惧这位大伯哥。 没想到傅城的兄长比他还要不近人情。 她又庆幸,还好老一辈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不然要她嫁给大伯哥这么严肃的男人,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撒娇对他也没有用。 眼泪汪汪看着他说不定还会被骂的更凶。 宋声声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慢慢止住啜泣,让自己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怜,她说:“我…我不会了。” “大哥,我不会了。” 不会再哭哭啼啼的了。 他不要这么严肃的和她说话了。 宋声声就差把后面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好歹是忍住了。 她没敢再嘀嘀咕咕,怕自己说多错多。 在外人面前毕竟和傅城不一样,傅城会纵容她,会惯着她,可是别人不见得会忍受她。 傅远听到她委屈巴巴说自己不会了。 心里的烦躁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她这么委曲求全是做什么?是被他吓到了? 他刚刚有那么可怕吗? 傅远自认不是多苛责的人,也不是凶神恶煞的坏人,更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她没必要如此。 傅远压制住不同寻常的烦躁,他说:“国营商场到了,进去吧。” 宋声声低着头,还是蔫巴巴的,哦了哦,也没有多看他,转身就朝着里面去了。 她本来是有很多想要买的东西,这会儿有点放不开。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如果买的太多,会不会被大伯哥嫌弃?觉得她很爱乱花钱。 可是。 她今天又不打算花大伯哥钱,为什么要看他的脸色? 宋声声这么一想,就想通了。 她也不花自己的私房钱,今天就把傅城平时交上来的工资和津贴都给花光, 她极力当做身后没有这个人,钻进国营商场就看得眼花缭乱,这里的东西齐全,比宁城的国营商店要齐全多了。 宋声声看见了好几双漂亮的小皮靴,带着点跟,穿久了也不会难受。 她叫售货员把皮靴给她拿了下来,踩在脚上试了试,好看又舒服,她穿着满意的不得了:“这双多少钱?” 售货员笑着说:“三十六块。” 说实话,有点贵了。 但是宋声声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向来是不手软的。 她又试了另外两双,特别凑巧,是这几双鞋子在她脚上都很好看,哪一双她都不想割舍。 再一问,只要花钱就行,都不用多余的票。 三双鞋子合计起来要一百多块钱。 宋声声还看上了件毛呢大衣外套,摸起来手感很好,软乎乎的,穿在身上应该也很暖和。 宋声声穿了大衣试了试,在镜子里照了照,黑色的大衣,中间做了收腰的设计,显得人娇小腰又细细的,特别漂亮。 这衣服也不便宜。 要一百多块钱。 宋声声今天出门总共带了三百多块钱,这些钱是够用的。 她本来想勤俭节约一些,临到头了又没有忍住,看上了什么都想买下来。 她准备付钱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大伯哥给她掏了钱。 售货员不禁夸了两句:“我说同志,你老公对你可真舍得。” 两三百块钱,说花就给花了。一声不吭的,也没抱怨老婆太能花钱。 宋声声一下子就像被踩断尾巴的小猫,立马跳了起来,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我的老公。” 这是她的大伯哥啊。 她又不敢站出来说这个话。 怕更叫人误解。 傅远倒是没解释,好像也不在乎被人误会了,他很镇定,接着又问:“还有什么要买的吗?弟妹。” 宋声声连连摇头:“没有的。” 都买完了。 起码想买的都买完了。 本来宋声声还想再去买个手表的,这一下子哪里还敢再去乱逛。 她又怕大伯哥给她掏钱,又怕大伯哥不给钱了。 心里也奇怪的很。 宋声声提着三双鞋子一件大衣外套,手指头也酸得很,她深深吸了口气,“我们回去吧,大伯哥。” 蔫蔫的声音,听起来还不是很高兴。 傅远微微蹙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是这种蔫巴巴的样子。 他不是给她买了?给她花钱了? 傅远不能够理解她的心情,权当女人的反复无常,而这种反复无常在宋声声的身上总是会变本加厉一点。 她提着沉沉的东西,腿又还磕得还疼,走路都慢吞吞的。 走了会儿,傅远听起来,看不过眼一样:“给我吧。” 宋声声还和他假客气了两句:“不用了,大伯哥,我自己可以的。” 傅远没再多说,从她手里直接拿了过来,单手帮她提着东西,看着很轻松。 宋声声垂着脑袋,默默跟在他身后,走路很慢。 男人腿长,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她几乎有点跟不上,不仅走得气喘吁吁,还有些吃力,觉得小腿越来越疼了。 傅远走了一段路,才发现她被扔到了后面。 他停下来,等她走到跟前,听着她喘息的声音,还有红红的小脸,他不禁问了出来:“怎么走得这么慢?” 傅远显然误会了。 以为她是对国营商店流连忘返,舍不得走。 她的性子,他大概有所了解,舍不得走也正常。 真的还想买,他也不会不让她买,何必对他撒谎。 傅远觉得自己虽然不喜欢铺张浪费、骄奢淫逸的人,但是他也不会抠门的不舍得给自己的弟妹花钱。 毕竟她现在已经是傅家的人了。 就算多花了点钱,他们傅家也供养的起。 宋声声现在最怕听见大伯哥的声音,无论他说什么,都像是在审问她。 尤其是大伯哥看向她的眼神,也像是一种审视,她感觉整个人都要被他看透了。 这会儿被质问的宋声声是真的委屈了。 她低着头,下唇被自己的齿尖磨得红红的,水色潋滟,娇艳欲滴,她自己却看不见。 她小声的、有点埋怨但是又不敢表露的太多。 她说:“大哥,我腿疼。” 腿还疼着。 所以走得慢。 傅城在的话,她早就往人怀里钻,一路哭过去了。 死缠烂打也要傅城背她走路了。 傅远番外(六) 宋声声本来也不想说的,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大哥非要问,她不解释都不行了。 宋声声感觉自己的小腿肯定磕出淤青来了,她的皮肤本来就很脆弱,稍微磕着碰着就会留下淤痕。 宋声声委屈巴巴的说完自己腿疼,也没看去看大伯哥的脸色,怕他又板着张严肃的脸嫌她烦。 傅远紧锁眉头,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说,一直忍到现在才说。 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好像他亏待了她一样。 傅远也确实没有想到她轻轻碰到的那么一下,会疼成这样,他倒是想看看,她的伤势,到底是不方便,不是想看就能看的。 傅远一时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娇气太多了。 好像一个需要好好保护的瓷器,稍有不留神就给碰碎了。 傅远忍了半晌,他问:“很疼吗?” 宋声声还以为他又会斥责她,没想到大伯哥还挺通人情的,她泪汪汪的点点头,“疼的。” 隐隐约约的刺痛一直到现在。 就没停过。 宋声声感觉大伯哥的脸色看起来也还不是很好,她固然还是小心翼翼,但是没有刚才那么谨慎了。 她小声的问:“大哥,我们能走得慢点吗?” 走慢一点,她也不会那么疼。 就不会哭哭啼啼的,惹他烦了。 傅远嗯了声,他补充道:“不用急。” 车其实就停在国营商场外边。 不用走两步路就能到。 宋声声听到大伯哥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她放松了下来,也敢继续慢吞吞的往前走了。 傅远放缓了脚步,恰好落在她身后一两步的距离,她一步一顿的,走的很慢。 傅远以前也没有这么好的耐心,这会儿也没有刚才那么烦躁。 他无声盯着她的侧脸,阳光照着的这片皮肤,白得像是在发光,眼睫毛长长的,浓郁又挺翘,阳光洒进她的眼睛里,黑漆漆的瞳孔被光折射成莹润的茶色,很漂亮。 傅远的喉结滚动了两圈,他很快收回了视线。 握紧的拳头,将手指头掐得有些疼。 他不应该盯着她看。 更不应该这么仔细的盯着她看。 她是他的弟妹。 转眼就走到汽车前,宋声声爬上了后座,傅远上了前面的副驾驶,他闭了闭眼睛,过了会儿,他说:“先回大院,然后再去单位。” 驾驶员说:“好的。” 宋声声没想到大伯哥还要回单位加班,她就说外交官一般都是很忙的。 今天有空送她来国营商场估计也是照顾她这个刚到首都的弟妹。 宋声声有些歹毒的想,希望大伯哥天天都要去单位,最好是住在单位里。 想想也知道,外交官的住所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在后面装聋作哑,直到车开进家属大院,她都没张口。 傅远也没有张口,到家就帮她把今天买的东西提了进去。 随后,傅远就要回单位加班。 只是中途让司机绕了个路,他又去了一趟国营商场,把柜台剩下的最后一只女士手表给买了下来。 傅远番外(七) 傅远重新回到车里,随手将女士手表搁置在一旁,他闭了闭眼睛。 几秒钟过后,重新睁开。 手表被售货员用精致的小盒子包装了起来,看着也是小小的一个。 傅远拿起来,默不作声盯着看了许久。 “开车吧。” 傅远回过神来,吩咐驾驶员道。 驾驶员不敢耽误,连忙启动的汽车。 * 傅远在单位住了几天,没有回大院。 自己的心静不下来,他确实就不应该回去。 外交工作繁琐复杂,原本就常常都需要应酬,每天忙完也到夜半时分。 傅远浑身的酒气,闻着好像醉醺醺,不过人还是清醒的。 他被助理送回休息室,躺在床上便不太想动。 过了会儿,傅远扯了扯领带,好像能喘得过气来,才没有那么的烦躁。 已经凌晨,傅远还是有点睡不着觉,他没什么困意。 睁眼闭眼都是不应该想的人。 就算睡着了,梦里面也是不应该出现的人。 傅远不能够理解,也想不通。 归根结底,他分析其缘由,大概还是男人的本性,都是好色的。 他自己心不定。 稍微漂亮一点,在他眼前多晃两次,他就稳不住心神,深夜里才会备受折磨。 傅远觉得只要远离就好,不见面、隔绝开来,过上一段时间他自己也能冷静下来,彻彻底底认清自己的位置。 原本是什么样,以后就会是什么样。 弟妹就是弟妹,而不可能是别的什么。 或者,也有可能是他最近接触的女同志太少了。 总之,傅远并不承认这种焦躁的、怪异的情绪是什么情愫。 只是无意间不小心掉进湖水里的一颗小石头,泛起了淡淡的涟漪,很快就会好了。 三天不行就五天。 五天不行就十天。 时间一久,日子一长,什么都会过去了。 除了,短暂的睡不好觉而已。 傅远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里面,那只女士手表被他扔进了办公室的抽屉深处,很久都没有拿出来过。 直到一周后。 母亲的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声音急切得不了,哪怕当初父亲被带去调查,她都没有这么着急。 “阿远!声声她不见了!” 傅远没懂母亲的意思,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傅远沉住了气,过了会儿,镇定自若的问:“妈,你别急,慢慢说清楚,什么叫人不见了?” “刚才我让保姆去楼上叫声声来吃饭,敲门敲了好几次也没人反应,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没人,声声不在卧室里,只留了张纸条,说她要走了,好像是要和你弟弟离婚的意思。”说着她又抱怨了起来,“你弟弟也是的,把人逼成这样,成天就知道任务任务,家都要没了!” 傅远耐着性子听完,总算听明白了。 “她一个人走了?” 细胳膊细腿,又娇气的性格,一个人能跑得远吗?怕是过两天又要灰溜溜的回来。 不过,傅远又想到外面那么危险,她孤零零的,看起来还很好骗,真出了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是啊,现在外面人贩子那么多,每年的拐卖案件都层出不穷,她孤零零的跑出去,我都怕她被人给欺负了去。” “你不了解声声,胆子小小的,怕是遇到事情也不敢说。” “当务之急,是你快点去把人给找回来。” 傅远听着,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嗯了声,却还是有点言不由衷地说:“妈,我等会儿还有会。” 母亲听过之后反而怒了:“你有什么非开不可的会?就算你不喜欢声声,她也还是你的弟妹!你岂能坐视不理?!” 傅远沉默良久,“我现在回去。”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让他改变主意,几乎是连劝都没怎么劝,他就改口了。 未免有点太好说话了。 有点不像他。 傅远和傅城一样,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说服的人。 “那你先回来吧。你认识的人多,叫大家都帮帮忙。” “知道了,妈。” 傅远拿上外套,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单位离家也不远,开车十来分钟。 傅远到了家,客厅里亮着灯,母亲忧心忡忡的,一直在说:“刚去问过门口的警卫兵了,他们今早看见了声声,拿着行李出的门,好像还有人来接。” “年轻的,个子高高的,不知道是她什么人。” “两人一道走的。” “看来声声应该是认识他的,两个人走,也比一个人好,起码身边有个男人,安全很多。” 傅远听着母亲说的话,心里并没有舒服多少,他问:“男人?长什么样?是她什么人?” “这我怎么清楚,不过警卫员说长得还挺好的。”说着她就瞪了眼儿子:“你别乱想,声声不是那样的人。” 傅远没说话,宋声声是不是那样的人。 傅远心里很清楚,陆沉渊也不是没和他们说过,她以前就不太老实,总想着红杏出墙。 丈夫不在家,就守不住。 有了孩子也没想过安分守己,跑去外省去找她那个青梅竹马的相好。 谁知道这个年轻的、长得还不错的男人是不是她以前的相好。 可是傅远又觉得宋声声没那么蠢,放着在首都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去和一个没钱没势没权也没未来的男人私奔。 傅远压着心里的火气:“妈,这事你别管了,我会去找。” 弟弟不在,他身为兄长,是该担起责任来。 不过为他寻妻这种事,傅远也不想再做第二次。 傅远有几个同学现在是在交通局工作,他打了几通电话,拜托他们帮忙留意了一下,不过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茫茫人海,并不好找。 傅远熬了几天,眼睛里的红血丝都熬了出来。 并没有任何她的消息,她就像一滴钻入大海里的水,融入了进去,就再难找出来。 傅远的情绪也一天比一天低,有些睡不着的漫漫长夜里,他也会有点咬牙切齿的想,她最好是跟自己的情人跑了。 像他母亲说的,这样起码是安全的。 时间越久,他的心情就越差。 傅远自己也不知道他这种阴郁的心情是从何而来,有时候听说什么拐卖的案子,他就会睡不着觉,或者说,根本睡不好。 傅城很快就回来了。 他似乎没有立场再去管这件事,毕竟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 可是傅远,私底下并没有放弃找寻她。 他告诉自己,把人找回来,家里人也放宽心。 另一方面,傅远又找到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理由,太能折腾了,太娇气了,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了。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一点都不顾忌其他人。 一点留恋都没有。 一点都不负责任。 冲动、胆小、事多,这些都是傅远很不喜欢的地方,是他看不过眼的缺点。 可是。 傅远心里这么想,但是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那么讨厌她,也根本没有觉得这些缺陷有多严重,都是可以被容忍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 冬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很快,连夏天都要过去了。 傅远以为自己不会记得她离开了多久,但其实他连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有多少天,是什么季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只是有些疲倦了。 为什么。 还没有消息呢? 真的有人能藏得这么好吗? 真的有那么难找吗? 事实上,若一个人有心躲起来,的确是不太好找的。 傅城的状态也不好,有几次喝多了,红着眼眶和他谈心:“哥,我担心她。” 傅远装得若无其事,沉默了会儿,心平气和的安慰他说:“不会有事的。” 傅城扯起唇角,却笑不太出来,“我做梦都是她对我哭的样子。你不知道她胆子特别小,我怕她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去。” “她觉得自己很凶,但其实一点都不吓人。没人会被她吓唬住。” “哥。我想她了。” 傅远静静听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安慰不了他。 傅城大概是清醒了,风一吹,带走了酒意。 他也没有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反而是傅远在阳台上站了一整夜,他心里沉沉的,像是有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脏,抬都抬不起来。 他觉得窒息。 压抑的都没有喘息的余地。 其实傅远私底下一直有在联系人,帮他找人。 只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他在阳台上,点了根烟,寥寥的烟火在这个月色里,显得格外孤寂。 * 过了没多久。 傅远就听说人找回来了。 母亲告诉他这个消息的这天,他刚结束一场会议,风尘仆仆赶回首都,刚落地就赶回了家。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切什么,本不该如此。 有太多不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 傅远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他回去之后,表面上还是不露山水的样子,好像她被找回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傅远在客厅里看见了她,她不见的这大半年应该过得还不错,一点儿都没瘦,气色看起来也很好,精致圆润的小脸,看着红扑扑的。 好像一颗刚熟的水蜜桃。 白里透红。 香扑扑的。 傅远的目光很平静的停留在她身上,从容不迫的,没有任何的异样。 事实上,在克制这件事,起码表面,他一直做的很好。 从来不会被人看出来。 傅远从来不是克制不了自己欲望的那种人。 他总能冷静处事。 她一直低着头,也不肯讲话,倒也不是愧疚,更不是不好意思,反而更像傅城没有把人哄好,就给带了回来。 她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傅远有些费解,她在不高兴些什么呢?傅城那么喜欢她,对她那么好。 身为兄长,他再也没有见过傅城这么掏心掏肺、毫无自尊的喜欢过一个人。 过了许久,傅远听见自己同她说:“回来了就好。” 宋声声声音低低的嗯了声,似乎也不敢和他多说话,可能是不太想和他多说话。 毕竟离家出走之前,她就有点怕他。 傅远对此毫不在意。 好吧。 还是会介怀。 因为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怕。 傅远看见她攥着傅城的胳膊上了楼,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好像很怕。 可能是见到了他这个严肃的大伯哥,才会突然那么依赖她的丈夫。 傅远听见她小声的给傅城说:“我感觉大哥好像更讨厌我了,一直板着张冷冰冰的脸,我刚刚都不敢多看他。” 傅城说了什么,他没有仔细听,也不是很在意。 傅远只是在思考,原来他的脸色那么难看吗?有那么冰冷吗? 他觉得自己可以说是很和颜悦色了。 傅远也只能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当天晚上,他久违的睡了一个好觉。 只不过第二天醒的还是很早,他出了门,临走之前,往二楼尽头的那间房间看了两眼,他平静的看着自己在失控。 傅远不打算放任自己。 他不应该这样。 无论从道德伦理上,还是从个人情感上,他都不应该放纵自己心底滋生的、不应该有的感情。 他要回到正常的生活里。 不然,克制到了尽头,总有一天也会失控。 那时候场面就会难堪起来。 恰好这个时候,母亲又在他面前委婉的提起相亲的事情。 傅远从前最不喜欢的就是相亲,总觉得把两人不太熟悉的人凑到一起,是一种很滑稽的场面。 他拒绝过好几次。 不带任何情绪的拒绝,以至于他的母亲也已经很久没有对他提及这些事情。 这次旧事重提,也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是怕他听到之后会反感,又或者是冷冷的发一通脾气。 不过。 傅远这次点了头,他对母亲说:“那就见见吧。” 他看见了母亲诧异的神色,仿佛听见了什么很惊悚的话语。 傅远对他的母亲解释道:“妈,你说得对,我也到该成家的年纪了。” 老大不小。 侄子都这么大了。 他不应该再这样下去。 也许。 见到了别人,很快就会忘掉在她身上不应该有的感情。 也许,很快,他就像很多个庸俗男人那样,见一个爱一个。 傅远番外(八) “妈,你看着安排吧。” “我会去见的。” 傅远看见母亲顿时就笑了,如释重负一般:“我以为你还继续和我犟,唉,这几年你都不愿意去见,我真的都快急死了。” 她接着又笑了笑说:“找个性子好的,像声声这么可爱的。” “不过你喜欢的都是成熟稳重的女孩子,妈给你介绍的小姑娘也都很优秀,都是你喜欢的样子。” 傅远垂着眼,淡淡嗯了声。 似乎并不在乎,到底要去见谁。 “那我安排了,到时候你好好打扮打扮,穿得正式一点,不要那么严肃,别把小姑娘给吓跑了。” “知道了。妈。” 傅远回了单位,紧接着就是连轴转的应酬。 会见四面八方而来的宾客,一连喝了好多天的酒,头痛欲裂。 等到空闲下来,他也有差不多半个月没有时间回家。 这样也挺好的。 忙起来比空闲要好得多。 母亲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说是给他介绍了个在医院里工作的女医生,家世相当,为人稳重,是个不错的、可以结婚的对象。 让他晚上去见见。 傅远揉了揉眉心,眼底都是浓浓的倦意。 过了许久,他嗯了声:“好。” 挂了电话,傅远静了很久,等到出门的时候,已经重新收拾好了心情。 到了地方,他看到了一个笑盈盈过来打招呼的女人。 样貌不差,言行举止也都很有分寸。 “傅部长。” 傅远颔了颔首,“林医生。” 对方笑了笑,脸上有点红,莫约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今天没有打扰到傅部长的工作吧?” 傅远口吻淡淡:“没有。林医生的工作也很忙吧?” 女人捋了捋碎发,淡淡一笑:“是有些忙,不过再忙也是能抽出时间来的。” 傅远看着她,有些无动于衷。 明明眼前的女人,样样都符合他选择妻子的标准,但是真正到了他面前,他却很心如止水,没有一点波澜。 几乎没有心神荡漾的感觉。 情绪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好像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傅远回过神来,“确实。耽误林医生的时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部长。”她将菜单推到他的面前:“你看看有没有爱吃的菜,我们先把菜点了吧?” 傅远将菜单推了回去:“林医生点吧,我没有忌口。” 女人点点头:“好。” 她点了几样菜。 很快,服务员就上齐了菜。 傅远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但是也很有礼貌。耐着性子等着人吃完。 中间也会主动搭上一两句。没有叫气氛冷场。 吃完了饭,傅远把人送回了医院。 林医生从头到尾都笑盈盈的,心情很不错,兴许是觉得今天聊得还不错。 “麻烦你了,傅部长,下次有空我请你吃饭。” “不客气。” 傅远没有打算继续下一次。 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他也不想继续下一次。 驾驶员把车开回了大院。 傅远一回家,就被母亲追着问:“怎么样怎么样?你和林医生聊得怎么样?” 傅远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沙发里啃苹果的宋声声,她似乎也很好奇,两只耳朵仿佛竖了起来。 还偷偷扯了扯傅城的袖子,让他和她一起听。 宋声声确实挺好奇的,主要是她想象不到像大伯哥这样的人,相亲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难道也会和平时在其他人那样,板着张严肃的脸,说的话也很严肃吗? 那肯定会把相亲对象给吓走的。 宋声声悄悄摸摸的,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压根没发现傅远早就看见了她那点小动作。 傅远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直接告诉母亲说:“还行。” 还行算是什么? “还行是什么意思?” “聊得来。” “聊得来就好,聊得来就有下一次。” 傅远听着母亲说的话,莫名有些烦躁,他扯了扯领带,等到心绪平静下来,才开口。 “但我和林医生不合适,没有下一次了。” “你不是说聊得来吗?怎么就不合适了?你们哪里不合适?”她说着就更奇怪,“我又不是没见过林医生,长得好性子好,工作也好,学历和你差不多,同你可以说是旗鼓相当的。” 外在条件和家里的背景。 两人都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傅远默了默,想不到什么借口,干脆就说了实话,“妈,我不喜欢她。” 他这么说,他的母亲好像更加不能够理解了。 “你说说哪里不喜欢?妈给你介绍的对象又不是没有要求,起码长得是不错的呀。” “我不光看长相。” 傅远自己说完这句话,也沉默了。 他自己都看不透感情的本质,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喜欢另外一个人。 明明她浑身都是缺点,都是他不能够容忍的品质。 他还是无可救药的被她吸引。 “算了,我懒得说你。” 傅远没再多解释,再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母亲被他气得上了楼,莫约是去书房打电话了。 有些话还得和对方说清楚,不能耽误了对方的时间和精力。 傅远坐到了沙发里,久久没有开腔。 倦意几乎是摆在了脸上,藏都难藏。 宋声声悄悄的啃完了苹果,刚刚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大气都不敢喘,只当个合格的听众,默默的把他们的对话给听了去。 听完之后她只觉得大伯哥对相亲对象的要求可真高。 听起来这位林医生应该是年轻貌美学历又高的姑娘,工作这么体面,家里条件也那么好,最重要的是脾气也好。 这种样样都好的姑娘。 大伯哥竟然都看不上? 难道他是要娶天仙吗! 宋声声又想远了,天仙应该也看不上大伯哥吧? 虽然他本身条件也很优越。 这样挑三拣四,真的能找到相伴一生的伴侣吗? 宋声声忍不住想要问傅城,难道他哥从小就这么挑剔吗? 同为兄弟,傅城就、显得包容多了。 不过宋声声也没有觉得自己很差,傅城娶了她,也是慧眼识珠。 不管什么事情,宋声声总能绕到自己身上,再狠狠的夸赞自己。 这会儿,宋声声也没敢去看坐在对面的大伯哥。 人相亲失败,这会儿心情应该很窝火,估计很烦躁。 她还是不要去触这个眉头了。 宋声声挽着傅城的胳膊,眉眼困倦,懒懒的靠着他的肩膀,打了个哈欠,然后小声的对傅城说:“我有点困了。” 她可以压低了声音,就是怕被大伯哥听见。 傅城偏过脸来看她,望着她乌黑的眼睛,心神一动,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先上楼睡会儿。” “不能睡得太久,不然你晚上睡不着。” 宋声声是有点犯困,任谁这么舒舒服服的靠着另外一个人的肩膀,又是吃饱喝足之后都会有困意。 但是她也可以不去睡觉。 她现在就是想躲开大伯哥,避开这种压抑的时刻。 她点点头:“好。你也上去,陪我睡觉。” 其实这个时候的宋声声还没有完全原谅傅城,两人还是闹着别扭的,不过在宋声声需要他的时候,就不太会使小性子,和他闹脾气。 傅城巴不得如此,当然不会拒绝:“好。” 他站起来,另一只手牢牢扣紧了她的手指,“哥,我和声声先上楼休息了。” 傅远抬起眼皮,他没有再躲避,而是正大光明、坦然的看着宋声声,依旧是最开始见面时候那种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打量的目光。 他面无表情:“嗯。” 他看着她的脸,其实这张脸已经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是很好看,但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他为什么会被牵动?为什么会被她影响情绪?为什么? 傅远到今天也没有想明白,她的贪婪、懒惰、翻脸不认人、满口谎言的这些样子,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不知道她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远深深吸了口气,叫住了他们:“等会儿。” 傅城回过头,看了眼他的兄长:“哥,怎么了?” 傅远绷着脸,下颌线条无比冷硬,他摇了摇头,“没事了,你们上楼吧。” 他的手里捏着那只这么久以来都没有送出去的那只女士手表。 她在国营商店看了一眼又一眼的那只手表。 新年也快到了。 的确是可以拿出来当做新年的礼物,随手送出去,很合理,也不会被人怀疑有什么私心。 傅城没有多想,上楼之后。 门刚关上,宋声声就忍不住问:“大哥这是第几次相亲啊?” 说实话,傅城不是很清楚,亲兄弟也不太会过问对方的私事,之前倒是挺母亲提过好几回,但他哥松口去见人还真是第一回。 “第一次。” “嗷嗷嗷,没想到大哥的眼光这么高。” “我也没想到。” 傅城确实没料到,他哥是会权衡利弊的性格。 他的婚姻,应该是会选择一个最合适的,而不是最喜欢的。 今天听见他哥说不喜欢林医生,没必要继续下去。 傅城也很诧异,他不曾听说他哥喜欢过什么人。 从小到大,他的兄长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读书要名列前茅,工作之后也力争上游,要做到极致、做到最好。 在他眼中,他的婚姻应该也是可以等价衡量的砝码。 而不会被感情所操纵更多。 傅城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他的,今天的事,出乎意料。 “我哥没喜欢过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宋声声听到傅城这么说,也很认同的点了点头:“嗯,我也看不出来。” 大伯哥看起来就是无欲无求的那种人。 宋声声没了好奇心,就不太关心大伯哥的事情了。 她还没有完全原谅傅城,这会儿马上就推开了他,“我要去睡觉了。” 说着她就要钻进被窝里面。 傅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扯回来的同时,也问她:“不是说要一起睡觉吗?” 宋声声满不在乎哦了声,紧接着就理所当然地说:“但是我现在不想和你一起睡觉了。” 傅城捏着她的小脸,盯着她的眼睛:“你是想过河拆桥?” 宋声声毫不犹豫点点头:“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这么个人,用完就扔!见利忘义!” 傅城也没和她废话,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宋声声感觉自己是被他扔到床上的,床垫很软乎,哪怕被丢在里面也软乎乎的,会觉得很舒服。 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他扣住了手腕。 男人身强体壮,力气又大,轻而易举就控住了她的双手,高高举起,抵在床头。 宋声声几乎是立马就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忍不住拿脚去踢他,“傅城!你不要、不要耍流氓!” 傅城亲了亲她红红的小脸,他倒也没怎么样,只是说:“你不乱动,我也不乱动。” 宋声声扭过脸,“流氓。” 小嘴叭叭的,身体还是老实了,没怎么乱动。 她又不是傻子,知道什么时候能作,什么时候不能胡乱撩拨。 尤其是这一年。 傅城怕是早就憋坏了! 她才不会给他可趁之机。 她要继续让他难受。 谁让他也让她难受了呢。 宋声声接着气鼓鼓的说:“你先松开我的手,我真的困困的,要睡觉了。” 傅城缓缓松开了手,“好。” 只是哑着声音说完这个字,又没忍住亲了她两口。 宋声声的双手得到自由之后立马捏住被子盖过脸,然后翻身背对着他,不给他好脸色看。 傅城也不介意,躺在她旁边。 一只手牢牢霸占在她的腰间,好像这样抱着人也更有安全感。 宋声声很快就闷在被窝里睡着了。 睡着之后没什么意识,她不由自主的往他这边钻,贴着他的怀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过去了。 傅城陪她睡了会儿。 他人很精神,等她渐渐睡沉了。 怕她醒过来渴,他轻手轻脚下了床,去楼下给她倒了杯水。 傅远还在客厅里,好像坐了很久。 烟灰缸里的烟头,许许多多。 他的心情好像不怎么样,不过还是那种不动声色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烦心事。 “哥。” “嗯。”傅远很久没这么抽过烟,他掐灭了烟,接着问了句:“弟妹睡着了?” 傅城抬了下眉头,淡淡道:“嗯,也快醒了,我下来给她倒杯水。” 傅远番外(九) 照顾 傅远嗯了声,没有再问。 再多问一句,都不合适。 他并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也很清楚,一些反常的细枝末节多了起来,迟早会被人看出来。 这世上没有秘密。 瞒得再好也没有。 傅远起身,“我出去吹吹风。” 傅城沉默半晌,接着,他说:“好。” 傅远在院子里吹了很久的冷风,直到身上的烟味散去,闻不到什么难闻的气息,他才又进屋。 宋声声已经睡醒了,灯影下的五官很精致,脸上还有睡出来的红印子。 她好像在和傅城闹脾气,故意偏过脸,压根不去看他。 傅城也不觉得自己惹人嫌,在她面前死缠烂打。 她仿佛更气呼呼的,抱着双手,就是不理他。 不过可能是看楼下还有其他人,又不好意思摆出太臭的脸,硬是挤出一点笑来。 傅远以前还能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现在,变得更困难了。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傅远其实更奇怪的是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容易生气。 真的是很爱生气的一个人。 傅远一连几天都回了家,工作上的事情他处理的游刃有余,生活里还是一潭死水般。 每天回家,傅远都能看见她。 她似乎总算想起来上进,开始了学习,想要上学了。 考大学对她来说,是有点难的。 不过她似乎兴致勃勃,不再是懒洋洋的样子,勤奋刻苦的不像是她。 有几次傅远撞见她累得大哭,呜呜咽咽的声音隔着门板都能听见,哭着说自己不要再用功了。 隔天还是会去上课,去补习。 写不完的作业还是写完了。 不想吃的苦还是吃了。 傅远给她介绍了几个老师,她也有去上课。 在老师面前,她仿佛是这世上最乖巧听话的学生,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乖乖的。 傅远有一次,去朋友任教的学校。 她正好作为旁听生在上课,每次去的晚,在教室里的位置就比较靠后。 教室窗户大开。 两边贯通的风将窗帘吹得飞扬。 傅远看见了她,可能是夏日快要来了,她有些昏昏欲睡。 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趴在桌面上,努力用胳膊撑着脑袋,眼皮困得睁不开了,也时不时的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了。 往桌子上一趴,就睡着了。 课堂上讲得是枯燥乏味还有些难懂的数学题目。 兴许这是她听困了的原因。 她靠着臂弯,侧过脸,气色红润。 嘴巴微微张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恰好落在她雪白的鼻尖,轻盈的发丝,在光照下好似泛着金光。 很漂亮。 很乖觉。 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睡觉都能看很久。 “阿远。”好友的声音打断了他,他回过神,“嗯。” “看什么呢?” “没什么。” 好友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教室里的人,想起来这位学习成绩不太理想的女学生是他的弟妹。 他笑着说:“之前你让我们学校的几位老师多多照顾你这个弟妹。” “说实话,她还是很上心、很用功的。” “就是…” 就是没那么有学习天赋,不是特别聪明。 学习成绩中规中矩,但胜在努力,哪怕只是笨拙的努力。 傅远接过他的话:“我知道。” “不过还是麻烦你们多照顾了。” 好友笑着说:“难得有什么事情要你开口麻烦我们,你放心吧,都看着呢。” “不过你对你的弟妹,真是上心。” 傅远默了一瞬:“她年纪小,在这边也没有亲戚朋友。多读点书,也能交朋友。我身为兄长,上心一些是应该的。” 好友诧异,他本就是随口一说。 倒是没想到傅远会解释这么多,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是弟妹,也是家里人,哪能放任她在外边一个人自生自灭。 顺手帮衬的事情。做了就做了。 “走吧,我带你去办公室看看。” “嗯。” 傅远以前也是这所中学的毕业生,在此之前,也有好几年没有回来看过。 从前是动荡时期,不太方便。 那时候人人自危,人人自保。 后来好了起来,傅远的工作忙,也没什么时间过来再看看。 “咱们学校这两年变化大了,新修的图书馆和教学楼,宽敞明亮,比起我们那时候的艰苦条件是好了不少。” “嗯,这两年发展也越来越好。” “可不是。”好友说着就邀请他留下来去食堂吃个午饭,“好久没有一起吃个饭了,虽然是在食堂里,但是他们手艺真不错,你别嫌寒酸。” 其实傅远下午还要赶飞机。 留下来吃这顿午饭,多多少少时间是有些赶不上的。 但是他想了想,不知怎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理智让他拒绝。 到了嘴边就成了个好字。 果然,好友的下一句话就是:“把你弟妹也叫上,你在,她应该也不会不自在,这样也好和其他几位老师熟络熟络。” 傅远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提议。 沉默半晌,他说:“好。” 至于宋声声,应该还是会觉得不太自在的。 傅远几乎都能想象到她等会儿的神态,八成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见到他可能又像看见了鬼一样,躲躲藏藏,支支吾吾连话都不想说。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宋声声还在教室里睡大觉。 她是真困了。 傅城昨晚像是刚开荤的毛头小子,欲壑难填!使劲折腾,没完没了一样的,害得她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都没什么意识了。 今天又早早的爬起来上课。 早就困得不行了。 到上午的最后一节数学课,那是真的一点都熬不住了。 她的数学基础本来就不太好,穷追猛打也追不上别人的基础,她现在的数学成绩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 这其中付出的是无数个深夜的做题。 还有掉不尽的眼泪。 就这么磨炼了下来。 下了课。 宋声声才醒,刚刚睡得差点流口水。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滚烫。 不过每次睡醒她的脸都烫烫的,宋声声正打算拿饭盒去食堂打饭吃,门口就看见了熟人。 她拿着饭盒,进退两难。 “大伯哥。” 乖乖的叫了人。 她还真有点想问,他怎么来学校了? 难道他们外交官也要定时定期来补习高中课程的内容吗?还是说他们也要重新高考了? 傅远看着她低头站在自己面前,果然又像学生罚站一样。 他抿了抿唇:“刚好过来见见以前的同学。” 宋声声哦了声,拿着饭盒,在纠结怎么委婉提醒大伯哥不要挡着她的路时,他旁边的男人开了口:“宋同学,中午一起去食堂吃个饭吧。” 宋声声循声望去,认出了他是隔壁班的政治老师。 既然他们盛情邀请,她也不好拒绝。 她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好的。” 去食堂这一路上,宋声声都不吭声,努力当那个被忽视的人。 打菜的时候,宋声声也心不在焉的,胡乱指了几个,即便是胡指的,也都是她爱吃的肉菜。 傅远也是随便点的几个菜。 坐在椅子上之后,宋声声无意间瞄到了傅远面前的饭菜,好几样菜都是她爱吃的。 她吃着自己碗里的,还要看着他碗里的。 宋声声有点可惜,今天来的怎么不是傅城呢?她是可以正大光明吃他碗里的饭菜的。 不过宋声声也没馋成这样。 她埋头吃饭,也没有吭声。 傅远的胃口似乎也很好,吃光了饭菜。 宋声声吃饱就困,想中午回教室里趴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宋同学,学业上你有任何不懂的地方,私底下都可以找我们讨论。” “我们和你大哥是以前的老同学,这点小忙还是能帮一帮你的。” “学习上的事情不能闭门造车。” 宋声声有些诚惶诚恐,她连忙点头说:“好的,谢谢各位老师。我、我会努力的。” 她见到老师就紧张的毛病,一直就没好过。 等吃好了饭,宋声声先站起来,迫不及待地说:“我还有作业没完成,我就先回教室了。” “去吧去吧,不耽误宋同学的时间了。” 宋声声装好饭盒,头也不回的就往教室那边走。 傅远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仿佛一直都是如此。 他见过最多的就是她的背影。 傅远没急着走,在学校里又逛了两圈,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她所在的教室。 正午的阳光是最浓的时候。 大片大片金灿灿的光线争先恐后的照进教室里面,宋声声趴在靠窗的座位上,面前立了两本书,她闭着眼睛,又睡着了。 睫毛浓长,眼下落下一片青黑色的阴影。 嘴巴微微嘟了起来,莹润的光泽好像抹了一层香软的浓蜜,等着别人来亲。 傅远站在窗外,隔着一层半开的窗,他的视线不偏不倚的看着她。 安安静静的。 看了很久很久。 头顶风声簌簌。 是微风经过枝叶时留下来的声音。 仿佛也是他心动的声音。 可能是他的视线太灼热,太浓烈。 还是惊动了在梦中的人。 她像是做了个被惊醒的噩梦,睫毛缓缓颤动起来,迷迷糊糊间睁开了双眸,还有点稀里糊涂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 看清楚了他。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 “大哥。” 马上,宋声声就又磕磕巴巴的解释:“我不、不不是在偷懒啊啊啊,我就是昨晚没睡好,中午就犯困了。” “我立刻就开始学。” 傅远皱眉,制止了她:“困就睡吧。” 宋声声愣了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她的大伯哥在说反话? “哦哦哦。” 她还是有点局促。 她以为这位忙碌的大哥很快就会走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开始关心起了她的学业:“不是说来写作业的吗?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宋声声在他面前不敢撒谎,她一下子被问得更局促了:“我我我没写。” 她脸上都是尴尬之色,说话也开始紧张,她说:“我太困了。大哥。” 她的语气有点小小的埋怨。 听起来像是在发牢骚。 过了会儿。 宋声声听见他问:“为什么说话哆嗦?” 他没有再去细问作业的事情,在他眼中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宋声声也不管他问的什么,都当成老师训学生了。 她很战战兢兢,作答都很谨慎。 没办法,她就算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是会怕老师! “有吗?大哥,我没注意。” 宋声声哭丧着小脸说这句话,好像被追问的快要受不了了。 傅远本不想表现的咄咄逼人,可是他也很不喜欢她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怕得厉害的样子。 抱头鼠窜般的躲闪。 傅远直言:“有。” 他心平气和,“弟妹。” 宋声声心里都泛起苦水来了。 他有事情能不能去教训他的弟弟呢?为什么要在她这个胆小如鼠的人面前,板着脸吓唬人。 “你每次见了我,都很怕我。” “很紧张。” “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但是我想我应该没有那么可怕。” 宋声声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天生就怕严肃的人啊! 尤其是严肃的长辈,感觉能把用大道理把她给吓唬没了。 “大哥,我就是有点紧张。您不要多想,我不是对您有意见。” 傅远言简意赅嗯了嗯,紧接着:“我只是想说,你不用这么怕我,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 顿了顿。 傅城低头望着她,认真道:“你是傅城的妻子,我是他的兄长,我自然会把你当家里人看。你也不用把我当成多难相处的人,我只是看起来比较严肃。” 宋声声仓促的哦了哦,听过也就听过了。 不过大伯哥说了这么一番话,她好像确实没有那么惶恐。 她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大哥,我就是觉得你很像我以前的老师,我有点怕老师。” 傅远知道理由也不全是这个。 他摆着冷脸,一本正经:“我不是你的老师。” 宋声声头如捣蒜:“嗯嗯嗯,现在我知道了。大哥您是面冷心热,我以后不会误解您了。” 傅远有些头疼,感觉她还在和他客气。 但是能把话说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傅远点点头:“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宋声声摆了摆手:“大哥,您慢走。” 傅远番外(十)不要再说 傅远要去赶飞机。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很紧。 驾驶员开的很快,总算是准时赶到了机场。 傅远这次要去国外,参加一个国际会议,来回要三天。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 如今心里好像有了牵挂,总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舍得。 “傅部长,差点以为你赶不过来了。” “不过,你今天上午忙什么去了?还有别的安排吗?” 傅远轻描淡写的解释道:“临时有点私事。” 部门同僚笑了笑,“难得见你有私事,往日里就属你把工作上的事情看的最重。” 紧接着同僚就又问起来:“听他们说,你前些日子去相亲了?见过人了吗?怎么样?” 傅远是出了名的受女人欢迎,就不说他家世有多好,他自身就是极为优秀的人。 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 喜欢他的女同志数不胜数,追求他的女同志也是不少。 傅远又是极为洁身自好的人。 风评极好。 自然是相亲对象里的香饽饽。 这人按说压根不缺对象。 可是到现在也没结婚,更没有个对象。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听说傅远去相亲,免不了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傅远是不太喜欢对外说一些私事的。 他淡淡道:“见过人了。” 多的他也没说,别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是没相中,不然也不能是现在这么淡然的模样。 他们便也不好再问,只是心里愈发奇怪,傅远到底对什么样的人才满意,要有多貌美天仙,还是才华横溢。 他们也听说了,他的相亲对象是市医院的女医生。 父亲和母亲一个是粮食局的领导,一个是铁路局的领导,身份家世,与他也很相配。 况且,傅家看起来也不是看重门当户对的。 傅城的对象不就是乡下来的吗?父母都是农民,也让进了门。 所以肯定就不是家世的原因。 那就只能是没看上人了。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那时候也相了好多回,等以后有合适的,我再给你介绍。” 傅远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不用了,我不着急。” 他确实不能着急,不然也是急病乱投医,做出相亲这种蠢事来。 可是除此之外,傅远也想不到其他的好办法。 这个法子不管用。 只能换一个。 说实话。 傅远都有点想放弃挣扎,放任自己随心所欲。 但是骨子里的克制,又不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他只能独自挣扎,独自痛苦。 这天晚上,他没有再住单位,忙完了事情就回了家。 不过一直等到吃完饭的时间,他也没见到宋声声。 傅远看着对面空空的位置,有一瞬的怔愣,像是不太习惯。 过了会儿,他听见母亲说:“声声他们搬去军区大院住了。” “他们两个还和新婚似的,如胶似漆。粘的很。” “住在家里都不好过两人的小日子了。” 很久之后,傅远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嗯,妈,吃饭吧。” 不要再说了。 没什么好听的。 傅远番外(十一)心甘情愿 傅远以为时间能淡化他的心事。 一种莫名其妙的心事。 能让他逐渐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然而。 日复一日,年复一日。 看似一潭死水、没有变化的生活也并不是真正的一成不变。 越是见不到面,就越是想念,人总是如此,越想远离,就越糟糕。 而且傅远只是见不到她的人,并不是听不到和她有关的消息,母亲会提起她,父亲也会,哪怕是他身边的朋友、同事也会时不时的就问起宋声声这个人。 ——“傅部长,你那个弟妹听说现在在给人做衣服?” ——“傅部长,宋声声这位女同志你认识吗?我老婆想找她帮点忙,认识一下。” ——“傅部长,你弟妹上回过来的时候,还真是狠狠惊艳了这一帮年轻人,长得是真漂亮,天仙下凡一样。” 诸如此类的一些话。 她开了一家小小的衣服铺子,每天好像都开开心心的,没什么烦恼。 也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不在意别人看不起她的工作。 至于宋声声到部里的那次,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是陪傅城过来。 傅城刚好有事找他,接了她顺便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宋声声在外面总是笑着的时候比较多,她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讨人喜欢,甜甜的,乖乖的,讨巧的很。 她待在傅城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傅远感觉自己在听弟弟说话,又感觉身体里仿佛还有另外一个灵魂,静静的看着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 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 他们就像是这世上感情最好的夫妻,无论过去了多少年,依然如胶似漆。 傅远不受控制的想的很多,譬如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同她十指紧扣的人也是自己。 她掌心的温度应该是有些凉意的。 触感软软的。 所有的一切几乎可以想象。 傅远有一次不经意间碰到过她的手,那天她冒冒失失的跑下楼,似乎是傅城短暂离开了家里几天,回来接去军属大院。 她听到车声,趴在二楼的阳台上看见院外的汽车,袜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匆匆忙忙的跑下来。 跑得太快太急了。 差点给摔着。 傅远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很快掌心里那只软软的、有一点温凉的手就匆匆抽走了。 傅远看见她朝着傅城狂奔而去,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了对方。 傅远已经平静的看过无数次这种画面。 扭曲的嫉妒越来越多。 一发不可收拾之后。 体验到了彻骨的痛苦之后,他反而能更好的接受。 本来就该如此。 他才是龌龊的那个人,他才有龌龊的心思。 千错万错,谁都没有错,只有他一个人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 傅远不止一次试着挽回过这种不应该有的情感。 他不断的去相亲。 一次又一次的点头同意,去见那些母亲安排好的相亲饭局。 每次他都是真心抱着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就结婚的念头,哪怕是他不那么喜欢,也可以。 可是不行。 傅远还是失败了。 在克制对她的心意上这件事,傅远一次又一次成为了那个一无所有的输家。 他败得一塌糊涂,败得心甘情愿。 傅远番外(十二)想通(新增一千字) 时间兜兜转转。 又过去了好几年。 傅远依然是孤身一人,年前傅远还有一个谈婚论嫁的对象,各方面条件都合适,临到头,订婚宴还是取消了。 订婚取消这件事,发生的也很突然。 在傅家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一向好说话的母亲都忍不住对他勃然大怒。 “你说说突然反悔算怎么回事?叫人家小姑娘心里怎么想?亏我和你父亲还觉得一直以来你都不用我们操心,怎么在终身大事上就这么的…” 挑剔两个字,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何止是挑剔! 她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傅远要什么样的人。 “你这么多年没谈对象也不结婚,我们也没逼过你,凡事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你和小林同志不是相处的很好吗?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傅远听着母亲的责问,他说:“妈,我想通了。” 她听到之后反而更奇怪了,“什么想通了?想通什么了?我看你就是没想通!” 傅远摇了摇头,没有打算细说:“没什么。” 就是想明白了。 他并不想将就。 将就也没有用。 始终还是过不去心里这关。 傅远也做不到心里有人,还同别人结婚这种事。 这对他以后的妻子也不公平。 哪怕是结婚之前就开诚布公的说清楚,也没有用,这不是他想要的。 傅远做的这件事,把父母气得都够呛。 傅文渊头一次这么严厉的训斥了大儿子,甚至动用了家法。 宋声声那几天其实都不太想回大院里,感觉气氛很压抑,她刚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乎乎的问傅城:“爸妈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大伯哥干什么啦?” 大伯哥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惹父母生气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举手投足,都叫人钦佩。 他做事又一向稳重,也没听说工作出了什么差池。 傅城摸了摸她的头发,眸色微微暗了下去,他说:“我哥不结婚了。” 宋声声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吃惊,先前她都见过一次大伯哥那位快要谈婚论嫁的相亲对象,温温柔柔、很漂亮。 看起来也很好相处。 不过当时她就看出来了大伯哥似乎不是特别喜欢那位女同志,处处周到,处处客气,不像是要结婚的对象,反而像工作上的同事。 只是宋声声没敢说出来。 感觉大伯哥也不是需要感情的人,可能他更想要的是合适的人,而不是喜欢的人。 宋声声压低了声音,小声又好奇地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好突然啊。难怪你爸这么生气。” 楼上的书房里传来的动静并不小。 时不时就有东西砸碎的声音。 以前傅城或许不知道,现在他心知肚明。 但是大哥不挑明了说,他也永远都不会挑明。 他低头看了眼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宋声声,亲了亲她,落在她腰间的手忍不住圈得更紧,他道:“我不清楚。” “我哥做事,和我一样,自己决定好了就谁也改变不了。” 宋声声似懂非懂的哦了哦。 等到楼上的动静渐渐止息下来,过了没多久,宋声声就看见大伯哥下了楼,除了脸色看起来有一些苍白,其他也看不出异样来。 他下楼,看见了她。 停顿了几秒,随后颔了颔首,打了声招呼:“弟妹。” 既然逃不掉,既然躲不过。 既然克制也没有用,挣扎过后还是被圈得越来越紧。 那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的。 在界限的边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声声刚才在楼下都听到了他闷哼的声音,应该是挨打了,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 傅远这声主动的招呼,让宋声声有些惶恐,她是最不喜欢在有事发生的时候被牵连进去的,恨不得离风波远远的。 “大哥。”可能两个字有些生硬,她又默默的补充了更生硬的几个字:“你没事吧?” 她就是客气的这么一问。 傅远嗯了声:“还好。” 傅城不动声色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挡在她前面,一只手牢牢抓着她的手指。 傅远也不是没看见这一幕。 兄弟俩的视线定定对上,彼此在想什么,心里都有个数。 傅远面色沉着,过了会儿,他问:“你们今晚还回军区大院住吗?” 傅城说:“等会儿就回去。” 原本是没打算回去的。 说麻烦也不麻烦,就是明天还得过来,住在家里显然更方便。 宋声声咦了声,有些疑惑,她本来也以为不用回去了。 傅远嗯了声,仿佛他的答案在预料之中,顿了片刻,他说:“明天家里有客人,你们回去又回来,今晚倒不如就住下,也不会那么麻烦。” 傅远从前从未说过这种话。 一向都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傅城还想回绝,宋声声悄悄的扯了两下他的袖口,像是在提醒他。 傅城看了她一眼,接着就听见她小声地说:“你是不是忘记啦?我们出门的时候说好了今晚在这边住,小池等会儿放学也回这边。” 傅城当然没有忘记。 只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既然她这么说,他也不会做的太明显。 时至今日,其实傅城也不清楚,他的兄长到最后会不会挑明,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要一个结果。 不过以他对他哥的了解。 八成是不会的。 然而傅城还是很小气,男人的占有欲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他已经很不想让她和兄长碰上面。 不过这压根不现实。 “大哥说的有道理,是有些麻烦。” “嗯。” 傅远沉默下来,也没有和宋声声再多说。 反而是傅城冷不丁问了句:“大哥,怎么忽然不订婚了?” 傅远吐字道:“不喜欢,所以不想。” 他紧接着,气定神闲吐出一句话来:“这辈子还是得和喜欢的人成家。” 这下换成了傅城没有说话,他只是把宋声声的手牵得更紧了一些。 宋声声也很认同这句话,人活一世,真没必要为了权衡利弊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 她那时候虽然看上了傅城的条件不错,但也是喜欢他的呀! 正当她以为没她什么事的时候,她的大伯哥忽然叫住了她,“弟妹。” 宋声声的心不安的一跳,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傅远却说:“上次出差,带了个礼物,忘记给你了。” 傅远番外(十三)送出去了 宋声声没有觉得奇怪。 傅城的家人对她都很好,尤其是前几年,她刚跟着傅城来首都的时候。 大伯哥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礼物。 精美难得的小礼品。 只是后来,可能觉得她在这边安定了下来,就不怎么给她带东西了。 不过大伯哥好像也很少给别人带。 时隔几年,再次收到大伯哥的礼物,宋声声也还是像以前那样见怪不怪了。 可能是大伯哥又去国外出差,顺便给带的礼物。 宋声声抬头看向对方,客客气气的道了谢:“谢谢大哥。” 她有点好奇是什么。 心里也忍不住高兴,因为每次大伯哥送她的礼物都不便宜。 虽然她现在不缺钱用,但是也不会嫌东西贵。 傅远叫司机把放在车里的礼品袋拿了进来,小小的袋子,包装就很漂亮,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也很昂贵的样子。 傅远把纸袋子递给她。 宋声声接到手里,极力忍着,沉住了气才没当着他的面打开,这样做毕竟不礼貌。 傅远看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笑意,神态灵动,笑容纯粹,阳光从她身后洒落,大片大片落在她的发丝上,她看起来仿佛渲染过般的发着光。 莹润的唇瓣微微泛红。 脸颊看起来也有点红。 不过她好像一直都是如此的生嫩,像一颗刚饱满起来的蜜桃,香软多汁,清甜可口。 傅远垂眸盯着她看了半晌,仿佛等看够了之后才不急不缓的说:“前几天出差,刚好看见了,觉得比较适合你,顺手就买了。” 宋声声虽然不明白大伯哥为何还要解释这么多,但是她收了好处,态度和脸色也截然不同。 她点了点头,言不由衷的有点虚伪:“谢谢大哥,让大哥破费了。” 其实她心里一点都没有心疼大伯哥花的钱。 最好他下次能多买一点。 傅城好像听不下去了,抓住她的胳膊,“大哥还有事,先不打扰他了。” 宋声声似乎才恍然大悟般想起来,今晚家庭氛围严肃。 大伯哥应该也挺焦头烂额。 她的确不应该多打扰他的时间。 宋声声抓着傅城的手,有些依赖的靠着他。 傅远默不作声将这一幕收进眼里,他说:“不打扰,有的是时间。” 傅城沉默。 抿直了的唇瓣显得他的心情没那么愉悦,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 宋声声听到这话只是诧异,大伯哥最近的时间这么宽裕了吗? 他平时都很忙的,常常忙得不见踪影。 她一度以为大伯哥没空去参加相亲饭局,是工作上的事情让他难以抽身。 傅城绷紧了下颌,喉结滑动了两下,他没再同兄长说什么。 而是低声对宋声声说:“我头有点疼,陪我上楼躺会儿。” 宋声声当了真,“啊?疼得很厉害吗?要不要吃药?” “不用。” 接着她就跟着傅城上了楼,回房间躺着了。 傅城都不用装,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宋声声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不高,没有发烧,她顿时松了口气。 接着就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去看纸袋子里的礼物了。 出乎意料,有两样东西。 一个是丝绒盒里的女士手表。 款式看起来没有那么新颖,看起来像好几年前流行的女士手表。 傅远番外(十四) 宋声声看到这块表的时候感觉有些眼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曾经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她拿起手表,端看了很久。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大伯哥的眼光还是很好的,这块表很漂亮,她很喜欢。 表盒旁还有一个精致的红色丝绒小盒子。 宋声声打开之后,看见了一条精致的手链,链条细细的,中间坠着形状漂亮的钻石,并不是很张扬的款式,但是很抓眼。 宋声声没想到这次大伯哥竟然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看起来相当不便宜呢。 不过大伯哥在外交部工作这么多年,积蓄应该还是不少的,花这些钱对他来说不算多。 宋声声在开开心心的拆礼物时,傅城不声不响已经到了她身后,看见她兴高采烈的在摆弄手里的小礼物,压着心底的不愉。 假装无事发生一样。 语气淡淡的问她:“这是什么?” 明知故问一样。 宋声声没听出来他话里的酸味,也没闻到空气里的醋味,她还很开心的给傅城显摆炫耀,将手链拿起来给他看:“你快看!这个好好看啊!应该是大哥在国外买的吧,我没有在国营商场见过这么好看的手链呢。” 傅城瞥了一眼,不情不愿嗯了声。 原本想说丑,但是不想扫她的兴。 宋声声每次收到礼物,无论是谁给的礼物心情都会很好,她接着絮絮叨叨:“大哥现在对我真好,送的礼物都越来越贵了,我就喜欢贵的。” 不喜欢便宜货。 如果收到了什么便宜货,她确实是会摆脸色的呢。 毕竟她就是如此嫌贫爱富的一个人。 傅城的语气是自己都听不出来的、酸溜溜的那种:“我也送过你。” 他冷不丁的补充:“还不止一条。” 傅城平时是不太擅长说好听的话,但是—— 礼物也还真的没少送。 平时的工资,尽数上交。 还有一些私产和收益,基本也都是交到她的手里。 她喜欢钱,喜欢富贵,他就给她钱,给她富贵。 宋声声没听出来他的醋意,正常人都不会往那边想啊!她转过头来,仰着脸巴巴望着他,看着他不怎么高兴的脸色,还很困惑傅城怎么又不高兴了? 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因为太累拒绝了他的求欢吗? 这合理吗?这像话吗!? 宋声声点了点头:“是呀,你送我的我都有好好的放起来。” 她对他眨巴眨巴眼睛:“不过你现在怎么又不高兴了?” 傅城予以否认:“没有不高兴。” 宋声声和他结婚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这点情绪都看不出来,她站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你别骗我了。” 她的手指又细又白。 手腕也很纤细。 柔白的细腕,还有刚刚戴上去的手链,在他眼前摇摇晃晃。 晃得傅城眼珠子都变红了。 男人一把用力攥住她的手腕,他抿直了唇瓣:“摘下来。” 宋声声被他抓得生疼,有点不解,这条链子怎么惹着他了吗? 她嘶了一声,小声抱怨:“手疼。” 傅城攥得还是很用力,没打算放过她一样,不过相比之前冷硬的语气和缓了很多,他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小声地同她说:“摘下来,好不好?” 宋声声疑惑地问:“不好看吗?” 她蹙着眉头:“你不是也说好看。” 傅城这个闷葫芦也有憋不住的时候:“是我哥送的。” 宋声声压根不明白这个男人心里的小九九,她大大方方的点头:“对呀!你不是知道吗?大哥送我的。” 傅城一口气堵在胸口,看着她稀里糊涂的样子就知道她没看出来他大哥的心思,都不是没看出来,而是一点都察觉不到。 傅城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也好在她看不出来。 傅城默了半晌,过后才不慌不乱地说:“晚上睡觉会咯人,还是先摘下来吧。” 这个理由,是宋声声能接受的。 她将手伸过去,懒得自己动手了。 傅城很识相的帮她解下了手链,接着就听见她说:“我本来也不会戴着睡觉,我又不是傻子。” 傅城嗯了声。 也不说别的。 只攥着她的手:“不早了,先歇下。” 宋声声噢了噢,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确实不早了。 她先去洗了澡,换了干净的睡衣才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她这会儿还没发现放在梳妆桌台上的手表和手链,都悄声无息的被收了起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光。 傅城洗完澡,擦干净身上的水珠,上半身都没穿就走了出来。 昏黄的台灯,照着暧昧的气氛。 宋声声背靠着床头,手里拿着本书,她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在看书,浓密的眼睫落下一片漂亮的阴影,照进来的月色像清辉映着她皎白的脸庞。 鼻尖红红的。 唇瓣饱满又红润。 好像看到了不太明白的内容。 微微蹙起的眉头,有些许苦恼的脸色,看着反而更令人心动。 傅城不声不响的走过去,突然之间抽走了她手里的书,她扭过脸,正准备开口的时候。 就被欺压过来的男人给捏住了下巴。 下一秒就被堵住了嘴。 他的吻,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变过。 永远都是那么强势,不容拒绝。 几乎要从她身上掠夺走所有,被剥夺的呼吸,无法抵抗的力气, 宋声声在他怀中,身体越发的软。 她被亲得脑袋缺氧,呜呜咽咽的让他关灯。 这句话说完,她就被他轻轻咬了一口,紧接着就听见耳边沙哑的声音,“不关。” 傅城极少对她如此恶劣。 像是蓄意的报复。 他咬着她的耳朵:“让我看清楚。” 宋声声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不过很快她就没空去想别的了。 * 第二天,腰酸背痛醒过来的宋声声总算知道傅城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凶。 原来他又要任务,这次没个十天半个月也难回家。 早上出门之前,傅城又拉着胡来了一次。 宋声声感觉自己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尤其是脖子上,细碎斑驳的痕迹,怎么都不好挡。 在她用丝巾挡住吻痕无果的第不知道多少次。 宋声声真是有些恼火了,还有点记恨傅城!如果不是他这么疯,这么凶,此时此刻她也不用发愁怎么出门见人。 不过这个点。 家里没什么人。 应该都去单位上班了。 宋声声用丝巾勉强挡了挡脖子,然后就下了楼。 意料之外。 大伯哥今天这个点居然在家。 宋声声没想到大伯哥昨天说的“有的是时间”居然是真的。 她顿时尴尬的不知所措,生怕被看见不应该看见的。 傅远番外(十五) 宋声声今天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长裙。 下摆是格子花纹的裙摆。 腰间细细的。 脖子上的丝巾看着并不突兀,但是也很难被忽略。 傅远坐在餐桌前,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看起来似乎也是刚起床不久,他的目光定定朝她投来,在她脖颈的丝巾上停留了片刻,随即镇定从容的挪开了视线。 “过来吃饭吧。” “好的。” 宋声声忍不住伸手想重新整理下丝巾,不知道刚刚下楼之前有没有遮挡周全。 她小心翼翼的坐在大伯哥对面。 保姆阿姨端来了早上煮好的粥,还有清水煮鸡蛋。 宋声声心不在焉拿着勺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粥,哪怕肚子饿了,也有点食不下咽。 她还是要脸的。 尤其是在长辈面前,就更要脸了。 宋声声又在心里默默的将傅城给骂了一遍 ,本来好好的,全都怪他。 若是他今天早上没有那么凶,她现在也不用担惊受怕自己会丢丑。 可能是餐厅里太安静了。 安静的有些令人尴尬。 宋声声有些生硬的问:“大哥,你今天这么晚了还不用去单位吗?” 她问完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又问:“是最近在休假吗?” 傅远嗯了声:“有几天休息时间。” 宋声声哦了哦,大伯哥这几年都忙来忙去,在家的时间少,也该轮到他好好休息一阵了。 傅远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定定看着她 ,视线从她身上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她的双手。 看起来就纤细柔软的手腕,上面什么都没戴。 既没有那只手表,也没有那条手链。 傅远的视线很难叫人忽略,宋声声被看得都开始心虚,可是她手指上又没有什么痕迹!应该没有被看出什么才对啊。 在宋声声提心吊胆的这一刻。 听见他问:“手表不喜欢吗?” 宋声声反应了几秒,连忙回道:“喜欢的。” 为了下次还能收到礼物,得到好处,宋声声接着又很礼貌地说:“谢谢大哥。” 傅远默了几秒,强势的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他问到了底:“喜欢怎么不戴?” 宋声声觉得奇怪,但也不敢说奇怪。 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忘记了。” 的确是忘记了。 她平时也没有戴手表的习惯。 只是想起来的时候,或者要搭配衣服穿的时候,才想得起来要戴一只漂亮的手表来相衬。 宋声声单独和大哥相处起来还是会有压力。 只有在和自己觉得完全没有危险的人待在一起,她才会毫无防备的敞开肚皮让人摸。 “嗯,下次记得。” “哦哦哦。” 宋声声也没多想,可能是送了礼物,就希望对方放在心上,而不是被随便对待。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希望自己付出的宝贵心意能得到肯定。 吃过早饭,宋声声又想钻回楼上的房间,但是她这两天新买了几块布,打算给自己多做几条裙子。 缝纫机在楼下。 于是,宋声声只好说服自己,在楼下那间布置好的小小“工作室”里的倒腾自己的小裙子。 屋子里有点热。 尤其是太阳照进来的时候,暖融融的。 她随手扯掉了脖子上碍事的丝巾,柔白的脖颈,落下星星点点的斑驳。 醒目的阳光照着雪白的皮肤,这些斑驳的痕迹就显得更鲜艳。 几缕碎发落了下来,她的侧脸看起来无比的柔美。 她无知无觉,全神贯注忙着手里的活儿。 宋声声每次给自己做衣服的时候都格外认真,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没那么敏感,也没有那么关心。 傅远过来,敲了一次门。 她也没听见,在琢磨手里这块布够不够用。 这块小碎花的棉布,是她逛了很久才买到的,比较喜欢的。 门没有上锁。 傅远抬手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门,他的步子缓缓停了下来,没有再往里面去。 他站在门边,这个视角不偏不倚。 正好对着她的侧影。 阳光之下,她像一株迎着光耀绽开的、生命力无比旺盛的花。 傅远的视线不可避免的看见了那些斑驳的痕迹,像涂抹上的染料。 他的目光渐渐暗了下去,绷紧了的下颌弧度冷硬,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异样。 他的目光,浓烈的有些灼人。 宋声声感觉如芒在背,她怔怔的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大伯哥,绷着张冷脸,眼瞳漆黑注视着她。 她被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慌。 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她深深吸了口气,忘记了脖子上的丝巾已经被她拿下来这件事,她小心翼翼看着大伯哥问:“大哥,有事吗?” 阳光拉长了傅远的倒影,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许寂寥。 他抿直了唇角,说:“没什么事,保姆做了姜撞奶,想问你吃不吃。” 宋声声点了点头,如实说道:“想吃。” 但是随后又想起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见人。 紧接着就手忙脚乱的拿起丝巾,重新系上,勉强挡住了一点点痕迹。 她这才慢吞吞走出来。 傅远好像没看见她脖子上的这些痕迹,视若无睹。 “那先出来吧。” “等会儿冷了就不好吃。” 宋声声身体僵硬的跟着他出去了。 她觉得大伯哥今天好像格外的照顾她,以前似乎不会这样,总是刻意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今天这样,还怪叫人不习惯的。 尤其是让她无限敬畏的兄长。 对她来说,傅远和傅城的父母也没什么分别。 都很让她觉得恭敬,都得在他们面前老老实实的那种。 傅远番外(十六)发烧 宋声声正襟危坐在餐桌前,身体绷得紧紧的。 傅远端来厨房里早就做好了的姜撞奶,他将碗推到她面前,“吃吧,味道还挺好的。” 宋声声现在已经不会诚惶诚恐的。 他给,她就收下。 没什么好客气的。 宋声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慢慢的吃。 等到吃完之后再慢吞吞把碗放回去,“大哥,我吃好了,你吃吗?” 傅远摇了摇头,“不用了。” 宋声声哦了哦,又开始谨慎起来。 她找了个借口,从餐厅溜了出去。 到外面透了透气,风有些大,天气也不是很暖和,吹得人眼睛都有些疼。 宋声声站在外面,待了很久。 想等大伯哥出门再回去,但是迟迟没有等到人出门。 想必今天休息就已经不会出门了。 她有些灰头土脸的从外面回到客厅,傅远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衣服,眉头蹙了起来,“今天冷,出门还是多穿点。” 宋声声乖乖点头,是感觉到有些冷了。 才灰溜溜的钻回来。 不然她不会这么快就出来。 傅远给她拿了件外套,是他自己的西装外套,随手就递了过去,这样其实不太合适,但是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合不合适。 只有他想不想做。 宋声声讪讪的,没有接过外套,就傻傻的看着。 “大哥,我不冷的。” 她言不由衷的说。 傅远也没有强迫她一定要收下,只对她颔了颔首,“拿着吧,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可以披着。” 宋声声哦了声,觉得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 怎么都不对。 就这么尴尬的停在中间。 但是大伯哥又迟迟没有收回手,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外套,“谢谢大哥。” 傅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随口解释了一句:“傅城不在,按理说我是要多照顾你一些。”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仔细听又好像有点怪怪的。 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她也不小了啊,不太需要人照顾的。 不然显得她好像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时时刻刻都需要人照顾。 宋声声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绝大伯哥的好意,比起这么客气的大伯哥,她还是更习惯以前冷冰冰的那个兄长。 不会轻易靠近她,也不会对她和颜悦色。 尽管现在他的脸色也算不上和颜悦色。 她也还是不太习惯。 “大哥不用把我当成小孩子看。” “没有。” “哦哦哦。” 宋声声硬着头皮接话。 她接着就说:“我先上楼休息了。” 傅远嗯了声:“去吧。” 可能是真的被冷风吹得狠了。 宋声声这个午觉睡醒,人就有些不舒服,脑袋晕晕的,额头摸起来也烫烫的。 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特别不舒服。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发烧了。 可是家里又没有别人,宋声声也不想去麻烦大伯哥,只好想硬撑着,觉得自己再睡一觉的,可能会好点。 她又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浑身都很滚烫。 摸起来哪里都烫烫的。 身上还出了一些汗。 傅远番外(十七) 宋声声的睡衣都汗津津的,黏腻腻的感觉难以忽略。 她还没有烧糊涂,还有点清醒的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比之前还要烫。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宋声声本想强撑着爬起来,她还记得抽屉里有退烧药,不仅只有退烧药,还有感冒药。 她打开了抽屉,翻出了药片,却没什么力气下床去找水来喝。 宋声声掰了两颗药片,干巴巴的往嘴巴里送。 吃了退烧药,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整个人都觉得疲倦的很,仿佛在生一场大病。 吃过退烧药之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更困顿了,上下眼皮直打架,睁都睁不开。 宋声声放任自己的困意,后脑勺沾上枕头,躺下就接着睡觉了。 这一觉,几乎像是睡不醒一样。 浑浑噩噩的梦境一直纠缠着她。 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掀不开眼皮。 昏沉之时,宋声声隐约看见外面的天都快黑了,她张了张口,嗓子疼得像是烧干了一样。 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楼下。 也不太平。 家里的保姆觉得今天气氛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可能是傅远很少会在家里待这么久,他的工作可以说是日理万机,每天忙得不见人影。 外交部门的工作,如今根本离不得他。 因而他也很少休假。 傅远在客厅坐了很久,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迟迟没有等到她下楼。 看样子她是打算一整天都不下楼了。 傅远面无表色的想,可能他对她来说像是什么洪水猛兽,她才会如此的避之不及。 情愿独自在楼上的卧室里待那么久,都不愿意下楼。 傅远开始反思,自己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他自诩这两年对她已经很客气,甚至说有一些迁就。 她根本没必要再怕他。 傅远的心情也不太好,尤其是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暮色。 男人绷着冷脸,吩咐一旁的保姆:“刘阿姨,麻烦你上楼叫一下她,该吃晚饭了。” 就算不想下楼,也不能不吃晚饭。 饿坏了肚子,半夜又该难受了。 他一点都不意外自己可能会在半夜的厨房里看见偷偷摸摸下楼偷吃的她。 毕竟这种事,也不止第一次发生。 保姆连忙说好,接着就上了楼,先是礼貌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她以为宋声声睡着了。 又轻轻敲了两声,还是没回应。 保姆阿姨只得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她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儿。 好好的盖着被子。 就是脸颊看着有些不同寻常的红。 保姆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被烫的一激灵,然后又轻轻推了推人,叫不醒人一下就慌了。 她连忙下了楼,去叫人。 傅远看她慌慌张张的跑下来,接着就听见她说:“声声好像病糊涂了,人都叫不醒,刚刚摸了摸她的脑袋,特别的烫,应该是发烧了,你快些把人送去医院吧。” 男人脸色微变,紧接着拔腿就上了楼。 根本容不得他多想,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立马就把人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 傅远番外(十八)病房 她身体轻盈,在他掌中几乎没什么重量。 傅远刚刚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烫的有些吓人了。 再这么烧下去,说不好脑子都要烧坏了。 傅远抱着人下楼,保姆在旁也跟着着急,压根没觉得这样哪里不合适,当务之急,人最要紧。 “声声怎么样了?我刚刚摸到她的额头,肯定是发高烧了。” “人这会儿能叫醒吗?” 傅远这会儿没空理会,他抿了抿唇,言简意赅:“发烧了,我先送她去医院。” 保姆也不敢耽误了他:“好好好,你快去。” 宋声声这会儿是真的没什么意识了,整个人烫的好像在热水里煮了一遍。 她就是难受。 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抱去医院的路上。 傅远把人抱上了车,让司机将车开去了医院。 傅远第一次抱她,身体还有一些僵硬,没怎么敢动她,只有在她快要滑落的时候才伸手把人又带了回来。 伸手的动作都很僵硬。 也不太敢去碰她。 一直等到了医院,他才重新把人抱起来,直奔急诊室。 为了方便,傅远来的是军区医院。 护士见到他抱着人,还以为他是病人的丈夫,让他先登记,随后才去叫医生。 傅远捏着笔,什么都没解释,填完了信息就把人送去了病房。 随后傅远借用电话给在军区医院的人,他也是难得开一次口。 让人帮忙联系医生。 对方还以为是很严重的大病,竟然惊动了傅远这位什么事都喜欢公事公办的人。 “严重吗?要不要联系国外的专家?” “应该还好。”顿了顿,傅远如实说道:“就是有点发烧。” “……”对方简直无话可说,一点发烧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谁啊?是你的家属吗?这么重视。” “算是。”傅远淡淡道:“先不说别的了,医生的事情还得麻烦你。” “你放心,我已经打电话给我舅妈了,让她多照看着点。” “嗯。” 挂了电话。 急诊科的病房就来了专家。 傅远这点人脉还是有的,科室主任来看过之后给开了两瓶吊水。 “今晚烧就能退,得亏发现的及时,不然就不好说了。” “这两瓶水挂完,再观察观察,等病情稳定就能就能出院了。” “傅部长,你不用太担心。” 傅远嗯了声,表面镇定自若:“好。” 护士往静脉里戳针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很有压迫感,想不被他影响到都难。 小护士紧张的在发抖,差点就没把针顺顺利利的戳进去。 傅远似乎看出来了她的紧张,“慢慢来,不要急。” 小护士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的把针推了进去。 她顿时也松了口气。 “辛苦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 病房门被轻轻的合上。 傅远安安静静打量着病床上的人,她的脸庞看起来总算没有刚开始那会儿那么红。 她像个安静的病美人。 静悄悄躺在床上。 傅远坐在床边,久久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就只能看着她。 宋声声醒来的时候,还很昏沉,她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渐渐出现一道冷肃的身影。 傅远番外(十九) 宋声声被吓了一跳,毫无心理准备。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浑浑噩噩吃下退烧药的时候,吃完药倒头就睡着了。 至于对自己怎么来的医院,她根本毫无记忆。 宋声声刚想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就被男人出声打断:“先别乱动。” 她一下子就不敢乱动了,在长辈面前,她向来是很老实的,尤其是对冷面严肃的大伯哥,基本上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手背上还有针头,小心一些。” 宋声声闻言低头看了眼,刚才确实没注意到手背上的针头,这样看着还怪吓人的。 她已经渐渐醒过神来,小声问了句:“大哥,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 傅远架着腿,双手交叠放在上面,神色平静,姿态冷肃,几乎看不出多余的私情,他淡淡的嗯了声,语气很公事公办,好像在同下属说话那样:“嗯,保姆阿姨上楼叫你吃饭,发现叫不醒你,才知道你发烧了。” 宋声声噢了噢,对自己造成的麻烦,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毕竟才和他说完不要把她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她就给他造成了麻烦。 “现在好点了吗?” 死寂般的沉默过去了没有一会儿,宋声声忽然听见他这么问,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憋了半晌,憋出一句:“大哥,我想坐起来,躺着不舒服。” 傅远默了片刻,嗯了声。 宋声声撑着手,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后背垫了个枕头,她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人也清醒多了。 她小声的说:“我好多了,身上也没有那么烫了。” 不像那会儿在被子里,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里外都像火烧起来了一样。 傅远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嗯。等吊完水让医生过来再检查一下,今晚就先别回去了,没什么事,明天再出院。” 宋声声觉得自己现在就能出院。 但是显得她像在逞强、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她又默默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她说:“好的,都听你的,大哥。” 傅远看着她,把她看得都有点发麻。 她浑身不自在,摸了摸脸,感觉自己脸上应该也没有脏东西了。 宋声声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刚准备开口,就被他抢先一步。 男人语气平淡:“你饿了吗?” 宋声声没吃晚饭,睡到这个点,早就饿了。 她老老实实的点头:“饿了。” 傅远说:“等会儿,我让人送饭过来了。” 宋声声说好。 除了说好,她也没有别的能说的了。 宋声声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又想默默的把自己给埋起来。 好在很快就有人把饭菜送了过来。 傅远很平淡的口吻和她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让他们做了点。” 宋声声这会儿也不敢挑食。 餐桌上摆了三菜一汤。 汤是她很爱喝的乌鸡红枣汤,还有糖醋小排,清炒小青菜,和她很喜欢吃的虾肉。 宋声声闻着食物的香味就都要流口水了。 她在动筷子之前,还知道很客套的问一句:“大哥,你吃过晚饭了吗?” 傅远如实告诉她说:“没有,没来得及吃。” 宋声声这才发现有两副碗筷,她尴尬的笑了笑:“那我们一起吃点吧。” “嗯。” 傅远的吃相很斯文。 他吃的不多。 反而宋声声看起来比他还能吃,光是鸡汤就喝了两碗。 她就是身体太虚弱了,才会发烧。 既然体质虚弱,那就更得补补了。 鸡鸭鱼肉,她都要吃。 宋声声吃饱喝足之后,傅远就叫人来收拾了餐桌。 病房里很快就恢复了刚才干干净净的样子,微微开了点的缝隙,透进来的风,散去了味道。 宋声声下午睡了那么久,这会儿其实是没什么困意的。 她正打算旁敲侧击问大伯哥什么时候回去时,他就发了话:“家里没人过来,我今晚守夜。” 宋声声的脑子好像生锈了一样,卡了一下。 她属实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大伯哥这是要在医院里给她守夜吗? 根本不用啊啊啊啊。 她在心里尖叫,但是碍于情面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宋声声斟酌了一下,“大哥,我这点小病,应该不用人守着吧?” 傅远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镇定自若:“万一晚上又出了什么状况,没有人及时发现,会更麻烦。” 他这么说,宋声声都不好意思说别的了。 她上次发烧就是反反复复的,白天体温降了下来,晚上就又升了回去。 “麻烦大哥了。” “分内之事。”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另一张可能就是专门给家属陪床用的。 宋声声看着那张小小的床,感觉大伯哥躺在上面都很逼仄,腿估计都难伸长,要他在这张床上睡一个晚上,还真是够委屈的。 傅远番外(完)如果、如果。 宋声声起初不是很适应,但是很快就觉得这也没什么。 大哥又不是什么年轻不懂事的人,他若是待得不舒服了肯定也不会委屈自己。 虽然这床小小的,窄窄的。 也不是不能睡。 更不是容不下他。 宋声声也就没再为他操心了。 她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病床上,沾上枕头就想睡觉,但是又不是特别困。只能无聊的对着天花板,望着头顶的白墙发着呆。 宋声声不敢主动的去和大伯哥说话,不过本来他们就没什么话可说的。 她和他压根就不是能聊家常的关系。 等到两瓶水吊完,也将近夜里十点了。 宋声声有些尴尬,她很想上厕所,毕竟刚才喝了很多水,小腹感觉鼓鼓的。 可是,可是有人在,她就不好意思去洗手间。 宋声声就一直忍着,但也快要忍不下去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会儿,实在憋不住了,才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找了个最蹩脚的借口,她说,“大伯哥,我想去外面的走廊吹吹风。” 傅远还没睡,他白天就带了公文过来。 到现在也还没处理完。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她一眼,眉头紧锁,表情严肃:“你都发烧怎么还要去吹风?会越来越严重的。” 宋声声听到好像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第二个出去的理由。 她有些仓促的说:“我就是在这里面待久了,觉得有点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傅远盯着她看了半晌,合上手里的文件,接着就站起来,说:“嗯,那我带你去透透气。” 宋声声摆摆手,小声嗫喏:“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傅远表情严肃:“我不放心。” 宋声声感觉自己要被逼死了,她就想单独出去上个厕所,怎么就那么难了? 宋声声支支吾吾:“大哥,我…我…” 她面露难色,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连一句连贯的话都难以说出口。 傅远这种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说的不是实话,结结巴巴的,八成在撒谎。 夜里虽然冷,但病房里其实也没有多沉闷。 还不至于要特意出去吹风的地步。 傅远越想表情越凝重,难不成她还要去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傅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严肃,这也让他看起来更加的不好相处。 “你要出去做什么?” 傅远也没有和她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她。 宋声声一下子好像被打懵了,依然是支支吾吾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大哥逼问了。 但是这有什么好质问的?难不成以为她要出去偷人吗? 宋声声抿紧了嘴巴不说话。 傅远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不肯放过。 他的目光很锋利,让她觉得躲无可躲。 宋声声接着就听见他又问了一遍:“弟妹,你要出去做什么?” 她脸上的窘迫都快满出来了。 感觉快要被他凶狠的语气逼得要哭出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大哥,我真的不做什么。” 傅远压着眉眼,语气严肃:“有什么事你直说,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特意瞒着我。” 宋声声快要被憋死了。 她找借口出又出不去,这样被逼问之下也有点熬不住,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了。 她低着头,满脸通红,小声又窘迫地说:“我想去上厕所。” 说完宋声声也不敢抬头,默默的闭紧了嘴巴,装作自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说一样。 只要她不抬头看,就不会尴尬。 过了会儿。 宋声声听到大伯哥说:“我先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宋声声觉得这样反而好像更尴尬了。 但是她心里确实好受了点。 等人出去,她飞快钻进洗手间里,上了个厕所。 干这件事她总算没有磨磨蹭蹭的,等从里面出来,她犹豫了会儿,没过多久,还是轻轻打开了病房的门,探出个脑袋,看见靠在门边的男人,说了一句:“大哥,我好了。”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继续待在一间病房里。 宋声声上完厕所之后觉得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她继续回到床上,默默盖好被子躺好了。 关灯睡觉之前,还同大伯哥说了句晚安。 傅远同她说话除了嗯字还是嗯字。 窗外的月色被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 宋声声虽然白天睡了很多,但是这个点,硬要她睡觉,她也能睡得着,不至于翻来覆去的都难以入眠。 反而是傅远。 一整晚都没有睡。 他没有困意。 一点儿都没觉得疲倦,大脑甚至无比的精神。 他想这种时候,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了。 风声烈烈,拍在玻璃窗上。 又仿佛不只是风动,他的心也犹如这烈烈的风,不受控制的动摇起来。 一日比一日更甚。 一天比一天煎熬。 一次比一次越界。 可是再怎么样,傅远都清楚,他永远都不可能让她知道分毫。 这暗无天光的情愫。 * 宋声声第二天就能出院了。 医生给她开了不少的药,回去之后还得调理身体,她的体质还是偏弱,得好好养着才行,不然稍有不注意就会感冒风寒。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反反复复的小病也够折腾人的。 宋声声向来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一直都谨遵医嘱,不仅乖乖吃药,也还很努力的给自己进补。 傅城出完任务回来,就把她接回了军区大院去住。 从这之后,他们就很少会傅家这边住。 每次回来,也都是当天来,当晚就回。 傅城也很少再留她一个人在家,去哪儿都带上她,带不了的场合,也会叮嘱傅落池在家里要好好照顾妈妈。 傅落池渐渐大了。 已经是少年模样,能够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 傅远每年同她见面、接触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像不相交的平行线。 只是每年的节日,宋声声都能收到大伯哥给的礼物,端午、中秋、春节,偶尔有些时候,哪怕不是节日。 只是大伯哥刚好从国外出差回来。 也会有一份她的小礼物。 日子一长,宋声声对这位大伯哥就不仅只是有敬意和惧意,还有几分小辈对长辈的仰慕和好感。 觉得大哥对她这个弟妹,真是很好很好了。 有时候她也会替大伯哥感觉到遗憾,虽然看着挺高冷严肃的一个人,但是应该是很会疼老婆的,这么多年,竟然孤身到如今。 傅落池都要上大学了。 他还是没有结婚。 宋声声想可能这就是每个人的选择吧。 兴许孤身一人也很自在呢。 这天。 正巧是宋声声的生日。 首都也刚好下了初雪,天气都巧得那么合时宜。 傅落池特意从学校请了假回来陪母亲过生日,傅城也是特意休假,在家陪她。 傅远昨天夜里的飞机,刚从法国出差回来。 待到家里的亲朋好友散去。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的时候。 傅远随手拿出了从法国带回来的礼物,宋声声已经不会觉得惶恐,她笑盈盈的收下,如同这许多年一样,“谢谢大哥。” 对他的只有感谢。 傅远颔了颔首,语气淡淡:“不客气。” 他的目光落在她瘦白的手腕,上面是一块陈旧的女表,表带纤细,衬得她的手腕也很纤细。 这只表,她已经戴了很多年了。 可惜了。 这并不是当年他给她买的那只手表。 他就像那只永远没有被她佩戴过的手表一样。 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即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 很多人,哪怕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曾经是他的未婚妻。 只是。 只是。 哪怕克制如傅远,也还是会不甘心。 如果能早点遇见她就好了。 如果没有那些变故就好了。 如果她还是他的未婚妻就好了。 (傅远番外完) 港城if线(一)豪门老公 豪门if线: 宋声声今年二十岁,大学还没毕业。 尽管她只在港大读了两年,但在学校里已经是人尽皆知,名声斐然。 当然,不是什么好名气。 而是和她臭名昭着的坏脾气有关系。 谁都知道法学院那位系花有着作天作地的臭脾气,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对谁都很讨厌。 平等的讨厌每个人一样。 每次出门都摆出臭臭的脸。 偏偏她长得实在好看,哪怕摆臭脸也好看的不得了,甚至还怪可爱的。 系花最被人在背地里好奇的还是她的家庭,听说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不过在港城的有钱人,没有上万也成千了。 但是宋声声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名牌,每天换的衣服从来都不重样。 由此可见,家底还是颇丰的。 港大的同学们也听说了她年纪小小,就有了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夫。 未婚夫还是出自首都的权贵之家,身份地位更是不一般,比起港城的豪门世家,也是半点都不落下风的。 不论学校里的传闻如何,也不管别人看她的眼色是什么样的,宋声声依然是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在学校里也不是没有好朋友。 譬如,自幼一起长大的好闺闺,也在港大学习。 “声声,你和我堂哥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啦?我上次回首都,听我妈说你们好像快订婚了,是吧?” 傅嘉艳身为宋声声的好闺闺,身为傅城的堂妹,也很好奇这件事。 两家的联姻当年传出消息的时候,就叫人吃惊。 傅家一向低调,想不明白怎么会选择在繁华港城的豪门,来当亲家。 尤其是港城的媒体八卦向来落笔无情犀利,届时,若是媒体小报胡乱的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多余的麻烦。 商政结合,最是为人津津乐道。 时至如今,这桩联姻都被圈子里的人津津乐道,也都等着看未来这场豪华盛大的婚礼。 宋声声听到结婚这个事就很烦。 对这桩联姻,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 她一点都不想和一个很久没有见过面的男人结婚,没有感情基础,也不会有深入的交流。 小时候,父母带她回首都探亲,她见过几次她那名义上的未婚夫,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都十几年没见过对方了! 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歪瓜裂枣。 而且听说他高中起就有很多人追,肯定玩得很花,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贵公子,和这个圈子里其他二世祖一样,都是喜欢逢场作戏的浪子! 尽管听说他现在好像成为了一名军官。 宋声声依然对他没有好感,也不想和他结婚。 绞尽脑汁想要取消这桩联姻,但是她自己的力量太单薄了,想要做到这一切真的是太难太难。 两家的长辈肯定都不会同意。 到时候停了她的信用卡,她真的要去上吊了。 宋声声有些烦:“我不知道,结婚的事情都是家里的长辈安排,我根本说不上话。” 傅嘉艳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安慰她说:“我堂哥人真的还行,没听说他在外面乱来呢,就是性格…有些冷漠。” 宋声声哦了声:“我最讨厌高冷犯了。” 这也不是谎话。 她不喜欢冷冰冰的人。 她喜欢哄着她的、捧着她的、把她当成公主来对待的。 宋声声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到底怎么样才能不联姻啊。” 烦死了烦死了。 傅嘉艳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应该有点难。” 宋声声闷闷的哦了声:“我知道的。我嫁就是了,就当嫁给钱了。” 傅家总不能亏待她吧? 不过这个联姻也像儿戏一样。 一开始和她联姻的人是傅家的长子,后来莫名其妙又换成了他弟弟。 听说好像是傅家老大不乐意,对联姻深恶痛绝。 想必也是受不了类似“包办婚姻”的封建,才要毁约。 傅家的长辈为了不毁约,才将她的联姻对象又换成了傅城。 宋声声觉得无论是傅家老大还是傅家老二,都不是她想嫁的人,但是她的老公注定是傅家男人了。 为了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的生活。 她选择了妥协。 宋声声叹了叹气:“嘉艳,我想起来了,我哥提醒过我,好像下周六就是订婚仪式。” 傅嘉艳:“……” 她张了张嘴,“我刚就想告诉你,我哥他今晚落地港城。” 豪门if线(二)豪门未婚夫妻 豪门if线: 宋声声听到这话也呆住了,她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过,不知道她的未婚夫马上就要杀到港城来了。 宋声声深深吸了口气,勃然小怒了一下,紧接着就问:“他来港城做什么?!他的工作性质不是很忙吗?” 正式确定联姻之前,双方的长辈还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一场相亲。 宋声声被父母耳提面命,一定要她乖乖的出现在餐厅,为了自己还能继续花钱如流水的生活,她难得老实了一次,准时准点去了餐厅。 结果。 在她等了十几分钟之后,傅家那位忽然说来不了。 问就是来过来的路上临时接到了任务,中止了休假,要回部队。 那次就把宋声声气得够呛,为此还记恨上了傅城,觉得他实在可恶。 更是在心里默默的给他贴上了标签,这是一个心里只有工作没有感情的男人,以后和他结婚,肯定有的是空房可以守。 不过这点宋声声倒不是很在乎,他不出现也好,这样婚后她也能继续过自己潇洒的日子。 “他也没在港城生活过,能习惯吗?你知不知道他待多久啊?不会是来找我的吧?我可没空招待他,我是要上课的大学生呢。” 傅嘉艳看着她警惕的神色,还有嘀嘀咕咕的话。 有些失笑。 不过她还是如实告诉她说:“我也不知道,我哥可能是有事吧,应该不是特意来找你的。” 但是订婚宴就在下周。 酒店都订好了,是港城最奢华瑰丽的酒店。 宾客的请柬也早就发了下去,客人的机票、酒店也都早早就安排好了。 即便她哥今天不过来,下周也是要来的。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宋声声哦了哦,反正她也还没收到消息,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这样还能少见一次面。 “他最好明天就回首都,我不可能再被他放鸽子第二次。” “声声,我哥人真的还行。” 宋声声不太想听这个。 她马上扯开了话题:“我们等会儿下了课就去商场逛街吧,我想去买几个包包,快要过圣诞了,没有新包包的话,我会很难受的。” 一个不够。 两个也不够。 要好几个。 傅嘉艳下午也没有课,于是就很痛快的点了点头。 有时候就连傅嘉艳都很羡慕宋声声,家里在经济这方面对她实在无拘无束,几个哥哥对她都很大方,有不限额的卡可以刷。 买再多的东西,不论昂贵与否。 都不会有人说她。 豪车名表奢侈品,数不胜数。 尽管宋声声今年只有二十岁,但是在港城名下的房产就有好几处,其中还有一套是在寸土寸金的半山别墅,价值过亿。 跑车也有好几辆。 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傅嘉艳的家境也还不错,起码和普通人相比是相当优越了,但是也不能像她这么随心所欲。 家里从小就教育她要脚踏实地,勤俭节约。 不可以铺张浪费,更是不能养成骄奢的坏习惯。 傅家都是如此,家风森严,严谨低调。 傅嘉艳隐隐约约有些担忧,因为大哥是很不喜欢只会花钱的漂亮花瓶,二哥好像也是这样的。 她怕声声将来和哥哥结婚之后,会受不了消费观念的冲突。 真怕他们两个会吵起来。 宋声声是绝对的大小姐脾气,不高兴了就甩脸子,绝不看任何的脸色。 傅城也是,绝不会惯着任何千金大小姐。 想到这里,傅嘉艳忍不住叹了叹气:“唉。” 宋声声听到她这声叹息,有些不解,“你咋啦?怎么比我还愁眉苦脸的?有什么烦心事吗?” 傅嘉艳欲言又止,感觉自己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说:“没有,我就是想叹气。” 宋声声摸了摸她的脸,以为她是心情不好接着就哄她说:“别叹气啦,我带你去买包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给你买。” 宋声声早就已经是各大奢侈品牌的vvvvip顾客了。 每次去专柜都有专人接待,每个月都有专门的服务人员登门去送衣服,给她试衣服,选衣服。 不论是成衣还是定制。 从来都不缺。 宋声声到了商场,摘下墨镜。 奢侈品牌对这位千金大小姐一向是闭店专人接待。 只要她过来,就不接待其他的顾客。 毕竟这位是港城真正豪门的唯一一位千金小姐,父母宠着,几个哥哥也捧在掌心。 她人也不难搞。 很轻易就能把她哄得高高兴兴,从不会故意为难她们,也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蔑视。 她们都很喜欢招待她。 “宋小姐,这几款经典款的包,都是稀有皮,是刚到的货,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给您拿。” 宋声声有选择困难症。 一般看中的东西,就全都要。 但她也不是什么破铜烂铁都要的。 她摘掉墨镜,精致漂亮的脸在光影的衬托下更是明艳动人,她看了眼,选了之前就看上的几个:“这几个帮我包起来吧,谢谢了。” 柜员笑了笑:“您客气了。” 宋声声转过脸来,看向她的好闺闺:“嘉艳,你有喜欢的吗?” 她接着说:“这款白色的包包很适合你。” 说着她也不用傅嘉艳的回答,就让柜员一并给包了起来。 她买东西一向都很快,“你们送到我家就好,地址都有的。” “好的好的。” 宋声声买完包,又转道想去买几件漂亮的新裙子穿。 手机却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一串陌生的号码。 宋声声疑惑的接了起来。 手机的另一边,响起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 “宋声声?” 宋声声:“???” 她疑惑地问:“你是哪位?” 傅城压着眉间的不耐,“你的未婚夫。” 宋声声没想到他会找上门来的这么快,“有事吗?” 傅城开门见山:“晚上有空吗?见一面。” 宋声声想不没想,对着手机另一头的未婚夫说:“抱歉,没有哦。” 她接着说:“我要上课呢,真是不好意思了。” 傅城抿唇,默了半晌,“有关订婚宴,还有要商量的细节。” 宋声声斩钉截铁:“我没有空呢,我还是个要上课的大学生。”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男人心平气和的问。 “哎呀不知道呢,我们的课程很繁重,一刻都脱不开身,而且我这个年纪肯定是以学业为重的呀,未婚夫。” 傅城听出来了她的刁蛮任性。 显然就是故意不想和他见面。 对此他也没什么可说。 婚后,他和她大可以相敬如宾,互不相干。 傅城早就听说过这位大小姐刁蛮的恶名,今日也算是领教了一二,对于未来妻子的任性,他倒不是不能忍耐,只是本能的开始厌烦。 傅城冷冷淡淡:“知道了,大小姐。” 说完这几个字,他就挂了电话。 宋声声气得不轻,从他最后三个字里听出来了浓浓的讽笑。 她气鼓鼓的:“他这是什么态度?!是下马威吗?!” 宋声声接着又咬牙切齿道:“结婚之后我花光他的钱。” 不过她一想,傅城那点工资哪里能养得起她?她只能花光他的家产了。 从豪门千金小姐,继续当她的豪门少奶奶。 宋声声一生气,就拉着傅嘉艳继续去逛街。 只不过她刚出门,就撞上了一道坚硬的身影。 她今天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踩着精致的小高跟,这么一撞差点给摔着。 宋声声揉了揉撞疼的额头,一边气呼呼的抬起脸来,想看是谁迎面就这么被她撞上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峻无比的脸。 男人身材高大,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肩宽腿长窄腰,英俊逼人,黑黢黢的冷瞳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 气势迫人。 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是那种久居上位的压抑。 宋声声望着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正疑惑着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她还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就听见身旁的傅嘉艳磕磕巴巴的:“哥…哥…哥…” 宋声声:“……” 怎么这居然是她的豪门未婚夫吗? 这就杀到她面前来了。 傅城没有理会傅嘉艳,他的目光定定投向眼前明艳漂亮的小姑娘,他扯起唇角,绽起淡淡的冷笑:“宋小姐,你不是有繁重的学业吗?这是跑来商场上学了?” 他往前了一步。 咄咄逼人的态势。 进一步逼近了她,盯着她的脸,继续问:“有学到什么吗?未婚妻。” 豪门if线(三)抓老婆 宋声声本来还有点心虚,但是对方说了如此难听的一句话,顿时就叫她火冒三丈了起来。 有种遮羞布被彻彻底底的掀开的感觉。 她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内心暴跳如雷,又实在笨嘴拙舌不知道怎么回击。 傅城就看见他的小未婚妻的脸瞬间红透了,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戳就能破了皮,弄出汁水来。 尽管眼前这个少女谎话连篇,娇蛮任性,脾气大。 但是这么看起来倒是还挺可爱的。 还知道羞。 宋声声感觉自己两只耳朵都在冒着热气,她气了半天也没想好说什么。 “我、我我…” 开口就结巴。 待缓过来之后,宋声声恢复了大小姐的架势,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是来港城特意找我的吗?这么清闲吗?你没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吗?” 傅城看她扬着下巴,才羞耻了没多久就又得意洋洋起来。 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尾巴翘得高高,甩来甩去,恨不得甩在他脸上,要打的他难堪。 傅城直言不讳:“最近两周休假,订婚宴结束之后再回去。” 宋声声哦了声,便无话可说。 傅城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也像是看不出她的不乐意来:“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一道吃个饭。” 宋声声还是不太情愿,但是已经被架到这个份上,似乎又不容她的拒绝。 男人似乎已经做了决定:“已经在酒店定好了位置。” 宋声声看他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行。” 那就聊聊。 毕竟以后两人还是要结婚的。 既然注定了是她未来的丈夫,为了她将来的豪门生活能过得平静一点,早早协商也没什么不好的。 傅城嗯了声,随即看向傅嘉艳,他说:“你去找大哥,他们在酒店的另一家餐厅。” 傅嘉艳在家里这些哥哥面前,很听话,她也不想参与二哥和好闺闺之间的“协商”,连忙点头说好:“我去找大哥!” “大哥居然也来了吗?也要待这么久吗?” 傅城嗯了嗯:“刚好在港城开会,留到下周再走。” 傅嘉艳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去酒店餐厅的路上,宋声声还有点生气,抓着傅嘉艳的手,不断的往她身上贴,就是不想和傅城靠得太近。 两人之间的空隙宽得像是还能再坐下一个人。 宋声声以为傅城听不懂粤语,路上没少用粤语吐槽傅城,“我最讨厌你哥这样凶巴巴的人了,他刚还嘲讽我,以为我没听出来。” “真的,太凶了。” “如果不是联姻,我觉得肯定没有像我这样的美女愿意嫁给他。” 她的粤语流利,声音又好听。 哪怕说的是坏话,听起来也十分悦耳。 傅嘉艳扯了扯她的袖子,正要轻声提醒她,她的二哥是听得懂粤语的,不仅听得懂,也还会讲一些。 她这些话还没说出口。 空气就划破了一声淡笑。 男人嗓音低沉,用很正宗的粤语回了几个字:“受教了,大小姐。” 宋声声愣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程她就像是死了一样的安静。 其实她不知道,今天商场压根不是偶遇。 傅城已经去过一次学校,到法学院没有见到人。 他一下飞机就到了港大,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没料到自己会扑了个空。 更没想到本来应该在学校上课的人压根就不见人影,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她的去处。 回到车里,兄长看他冷着张脸。 “她不在学校吗?” “嗯。” “那先回酒店吧。” “不急。” 傅城打了通电话,很快就得到了一个地址。 他把地址告诉了司机,让他开了过来。 “这是去哪儿?” “抓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