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我改嫁太子灭渣男满门!》 第1章 真相竟是如此 “我要是不假死,怎么和我的芙儿成双成对?你又怎么会舍得用嫁妆替我养侯府?再说了,我就想看看,京中赫赫有名的贵女是怎么给我守寡,怎么给我当贞节烈女的,哈哈哈……” 床上。 病重的江照莹枯瘦如柴。 震惊地看着眼前死而复生的丈夫宋成玉和他坐在他腿上一脸得意的沈月芙。 心口像有千万把刀在扎似的,痛得她一下子窒息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就是江照莹?” 宋成玉的怀里,沈月芙一双媚眼里勾着数道鄙夷。 摸了摸身上华贵的锦缎,扬起脸蛋时,鬓间名贵的簪子被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照得溢出莹莹光芒。 她看着身子枯瘦,嘴唇发黑,奄奄一息的江照莹,越发高兴地嬉笑。 “你多好呀,大白天的想躺就躺,也不用每日被夫君折腾,他呀,年少轻狂又莽撞,总是变着法子地让我腿软几日下不来榻,就是我现在怀着儿子,他也不屑碰别的女子,只日日守着我,疼爱我,你看……我现在被夫君养得多娇嫩,多美呀。” “呀。” 像是想起了什么,沈月芙直起了身子,勾人的眼睛滴溜一转阴狠闪过。 “差点忘了告诉你,你这可不是普通的生病,而是中……毒……这毒药还是我和夫君一起寻来给母亲的呢。” 说着。 沈月芙转头抚上宋成玉俊朗的脸庞,舌尖一舔便勾住了宋成玉的唇,当着江照莹的面,他们很快就热火焚身,唇齿忘情相撞,口水嗒嗒作响…… 从生病开始。 江照莹渐渐发现不对劲。 可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恶心,恶心到她双目血意迸张,喘息怒斥。 “狗男女!” 抓起身边的药碗,朝着他们砸去。 可那毒药太厉害,不过是十来天她就虚弱不堪,碗从她枯瘦的手心滑落,轻飘飘的滚到了宋成玉的脚边,被他不屑一脚踢开。 羞辱让江照莹痛得翻滚,眼里的泪大颗落下,恨意激得她手脚不受控制狠狠颤抖。 她看到了。 这个沈月芙。 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就连手腕上的镯子全都是她的,都是母亲从她出生开始就给她准备的厚重嫁妆。 三年前。 宋成玉死在了洞房花烛之夜,宋家人随后就冲进新房,哭得呼天抢地,对她又打又骂,当着满园的宾客大声咒骂她是丧门星,进门就克死自己的夫君。 她欢欢喜喜踏进宋府,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成了宋氏一族天大的罪人! 那时候。 她真的以为是自己克死了宋成玉,心中愧疚难过,所以不论宋家怎么为难,怎么磋磨她都忍着让着。 后来。 眼看纰漏藏不下去,宋夫人一边使出各种手段陷害,一边又理直气壮,逼得她将所有的嫁妆拿出来填补。 如今。 宋府有她看护,有江府相帮,不但在京城里名声地位越来越好,日子也过得十分奢华,江照莹满以为这样她会过得轻松一些的时候,却突然间病倒了。 病来得又急又凶。 宋夫人假摸假样安排大夫给她看病,转身就把她身边的人悄悄灭口。 几天的功夫。 再没有一个人来伺候,她连想送个信出去都做不到了。 更让她恨的撕心裂肺的是。 死了三年的宋成玉,突然间带着一个腹部隆起的女子回了府,得意扬扬地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大夫说怀的是男胎,宋夫人母子欣喜若狂。 迅速给江照莹下毒。 不等她死就迫不及待要把人接进府里扶正。 好让这个外室子摇身一变成为宋府嫡子。 皇上曾说过。 待宋成玉成亲生下儿子,他就下旨让宋成玉继承侯爷之位。 所以沈月芙一有消息。 他们便日日憧憬,真真的是一个时辰都不能等了! “别呀,她瞪着眼睛,可看着咱们呢。” 沈月芙按住在自己身上搓揉的手,轻喘间媚笑着有意无意舔了一下宋成玉的耳后,她知道怎么样让宋成玉受不住,也知道怎么样才能把江照莹刺激得更彻底。 “她都要死了,管她做什么,好芙儿,让我看看咱们的儿子踢你了没有。” 瞥向床榻的时候,宋成玉眼里都是嫌恶。 可扶着沈月芙时,他的眼神立即柔情似水,小心翼翼。 待沈月芙挨着他坐下,宋成玉就撩起了她的衣裳,附身贴在她隆起的肚皮上倾听。 沈月芙抱着宋成玉的头,笑得十分开心,江照莹被狠狠刺痛,喉咙腥甜一片,颤抖着手指向门口。 “滚……滚……噗……” 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虚弱间。 她整个人也朝着冰冷的地面狠狠砸了下去,额骨像是被人撕开,眼前瞬间黑暗,剧痛像千丝万丝从裂缝钻进去,朝着身体四处扭进。 …… “小姐,小姐。” 耳边的声音好熟悉,翻腾的黑雾像是被人用力撕开,光亮一下子刺进眼睛,窒息瓦解,惊得江照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呼吸了起来。 眼前一片雾红。 怔愣间。 江照莹这才发自己身着凤冠霞帔,站在她面前的是丫鬟舒云,她正高兴的与自己说话。 “姑爷在外面陪客人,怕您饿着,特地让奴婢端了一碗莲子粥过来。” 眼泪夺眶而出。 她抓紧舒云的手,紧紧攥着,直到触到舒云手上的温暖,她才真的相信,自己竟然重新活过来了。 而且。 重生在了和宋成玉成亲,他假死离府的这一天! “小姐是不是紧张了?姑爷人很好呢,与奴婢们说话都是十分轻细的,而且咱们也带了不少人过来,您别担心。” 舒云由着江照莹紧攥,以为她心中害怕,便越发地轻柔哄她。 江照莹松开舒云,冷冷地看着她手里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粥上。 上一世。 这碗粥端过来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欢喜,觉得夫君不仅门第好,生得俊美,还体贴温柔。 可谁料到。 粥吃完才不久,脑子就开始昏沉,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一身喜服的宋成玉走了进来,盖头都没掀就把她抱了起来…… 后来。 身上剧痛,耳边哭嚎怒骂此起彼伏。 慌忙睁开眼睛。 却发现身上的喜服被撕得七凌八落,露出的白皙肌肤也被鲜血染红。 …… 第2章 她吓呆了 而她的夫君宋成玉,竟死在了她们的喜床上! 那样的场面。 吓得她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发软,就连宋夫人一个一个耳光甩过来,她都不知道躲。 她真的害怕极了! 门大敞着,外面挤满了不断探头看热闹的宾客。 宋夫人不但不遮掩,反而极尽所能地把事情闹大,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罪人。 现在想来。 这碗粥,一定被下了药! 想清楚来胧去脉。 江照莹身子寒凉如冰,起身找来纸笔一边迅速写一边冷声道。 “舒云,你一会偷偷出府,把这封信亲手送到许知砚的手里,他看到后自会去寻父亲,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是,奴婢一定送到。” 舒云性子憨厚又护主,从来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接了信。 她先是交代舒雨要照顾好小姐,小姐做什么都不要问,听话就是。 接着趁宋府人都在前院忙碌,给了一吊钱门房,这才奔进了夜色里。 院子里的风拂动枝桠,在明黄色的烛光里投下阴影,像一头头巨兽。 江照莹站在窗前,红衣如画。 手里端着那碗热腾腾的粥,慢慢的倒在窗外的茶花树下,待到眉眼里的冷意散尽,她才转身吩咐。 “舒雨,告诉她们我吃完了,就说我很喜欢,赏她们每人二两银子。” “是。” 有了舒云的交待,又知道小姐素来不喜吃粥,舒雨应了一声,拿了赏银和碗转身出去。 果然。 不过是半刻钟的时间,外面传来丫鬟们施礼的声音。 江照莹身上的恨意几乎要掀翻这间屋子,转身回到床上坐下,红盖头重新盖上的刹那,遮住了满目的杀意。 门被推开。 灯火辉煌处,宋成玉一身喜服,春风得意,染着淡淡酒香一步一步朝着江照莹走了过来。 江照莹笔直坐着一动不动,可袖子里的指甲几乎要陷进了肉里。 “莹儿。” 盖头被挑开,宋成玉躬下身子,温柔轻唤,要不是知道他虚情假意,他这温柔情深的模样,还真能骗到她去。 忍着恶心。 她缓缓抬起长睫,莹莹美眸,像是噙着万千的美景,一下子落进了宋成玉的眼睛里。 宋成玉一愣! 他没想到江照莹竟生得这般美,美得摄人心魄,他保持着温柔的浅笑,呼吸却渐渐地急促起来。 江照莹只当看不到,佯装娇羞避开他火热起来的眼神,宋成玉闻着她身上淡雅的清香,情不自禁将她搂进了怀里。 好一会儿,头顶上才传来宋成玉略带懊恼的嗓音。 “莹儿,宋府规矩严明,我身边没有通房,没有侍妾,与你订亲后一心便向往着你,可是忠贞不二的,你可会像我一样,一心爱着为夫,替为夫孝顺母亲,照顾好弟妹,主持好整个侯府?” 上一世听他这般温柔表白,又见他生得俊朗和煦,江照莹自是欢喜,羞得脸蛋泛红,一字一句地应承着。 现在想来。 他不过是想听到自己保证,在他消失后自己能不能替他照顾侯府的一切而已,哪有什么深情里的一心一意。 “夫君当真只爱我一人?” 江照莹看着宋成玉,眉眼微弯,柔声发问,宋成玉眼神微闪,但却笑得越发温柔,点头。 “那夫君发誓,若是违背誓言,又当如何?” 看到他眼底渐渐凝成的心虚,江照莹撕碎他的心都有,既然能重生回来,便说明苍天有眼,她就要宋成玉发毒誓,要老天爷帮着自己一起收拾这帮恶人。 “好。” 宋成玉敛了笑,举起手。 “我发誓,若是违背了誓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我记下了!” 江照莹靠近了他,在他耳边咬牙说着,宋成玉只觉耳边一阵轻痒,火热便染遍全身,要不是月芙生怕他和江照莹圆房,这会守在候府外面等他,他定是要和江照莹圆房再走的。 越是这般想,火焰便越发蔓延,顷刻间瓦解了他满身的算计,宋成玉捏着江照莹的下颌,薄唇有些迫不及待地压了下去。 江照莹蹙眉,微微转头不可见地避开宋成玉的唇,抚着额头摇摇欲坠间,轻喃。 “夫君,我怎么有些头晕……” 话还没有说完,人便昏睡了过去。 怀里一空。 凉风从门口窜了进来,吹在身上让宋成玉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眼里阴毒聚集的时候,他冷眼看着昏睡过去的江照莹,指腹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轻轻滑过。 贵女又如何呢? 还不是被他抬进了府,一辈子给他做牛马,他走之后,母亲自会有手段,逼江照莹拿嫁妆帮他解决那件事情。 否则。 一旦被朝堂查出来,他宋府必会遭灭门之灾。 他可不愿意冒这样的险! 有了江照莹就不一样了,她父亲不过是五品的钦天监监正,就算将来知道真相恐怕也没能耐与侯府对上,且她生母是巨富,就算早逝也留下了数不尽的财帛,恰好可以帮他解决一切。 这样一来。 宋府危机迎刃而解,他也不能再担惊受怕,还能和心爱的人双宿双飞,人总是要取舍的,将眼里的惋惜消散,宋成玉将人扶着躺好之后,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 身上的药效很快发作。 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惨白无色,嘴唇发紫,身体发冷发硬,且再无一丝脉搏。 屋外的脚步声一层叠着一层,来得又急又快。 而床上。 江照莹也倏地睁开冰冷的双眸! 门被重重推开,宋夫人和二儿子宋明霁、小女儿宋清欢气势汹汹冲进厢房,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宋夫人就挥着帕子先是一顿尖叫,然后又是一阵大哭。 “快来人啊,这贱人害死了我的儿子,江照莹把我的儿子克死了啊。” “这要怎么办?这才刚成亲丈夫就死在了床上,江照莹就是个丧门星,你们快来看看啊?” 院子里本来就藏了一些宋成玉平时玩得好的兄弟,结果洞房没闹到,却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一时间吓得到处慌走,不到一会的功夫,外院就挤满了人。 探头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新郎,还有宋夫人几个的哀伤哭泣,大家都被这一幕吓呆了。 宋夫人一边哭一边看人来得差不多了,转身就冲到江照莹的面前,龇牙狠狠一巴掌朝着她的脸蛋甩了过去…… 第3章 又害死一个 江照莹早防着她这一招,身子轻盈一闪就躲了过去,眼神冷冷地盯着差点摔倒的宋夫人,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讥讽。 “看,你打不到我。” 这猛不丁的一句话把宋夫人吓了一跳,她双眼瞪圆,恶狠狠看着江照莹,慌忙间,她又歇斯底里地哭骂了起来。 “我这是什么命啊,娶个儿媳妇进门就克死自己的夫君,还敢对我这个婆母不敬,这是欺负我们侯府没人啊,她今天克死一个,说不定明天就克我,克明霁、克清欢,我不信……我不信你们江府堂堂监正,算不出你克人性命,你们是专挑我们这种孤儿寡母,故意来害我们呀。” 宋夫人面上泪流满面,摇摇欲坠,心里却得意的差点跳起来,这江氏可是她们仔仔细细筛选出来的。 宋成玉的死扣在江照莹的头上,她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也无处喊冤,只能认命乖乖困死在她们宋府,带着满身的罪孽和愧疚,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宋府每一个人。 陪嫁的单子她仔细看过,江府还真舍得,竟给她准备得如此丰厚,看得她们几个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 “宋夫人,是不是我克死的宋成玉,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你……” 宋夫人一慌,震惊地看着江照莹,事情与她计划的怎么有些不一样? 按理说。 出了这么大的事,江照莹一个深闺里娇养的女儿家,一定会吓得六神无主,由得她们打骂,任凭她们搓成圆的扁的啊。 “不是你还有谁?成玉平时身子康健,所有人都看到的,就是你克死的成玉。” 知道自己要假死,宋成玉提前一个月就到处邀约朋友喝酒谈天,出门游玩,将自己康健文雅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今。 这满京城的贵公子和小姐都能替他作证! 江照莹听着她的胡搅蛮缠,眼里含着讥讽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宋夫人,心却还是悄无声息的高高悬了起来,七上八下的,舒云还没回不,不知道她出门顺不顺利,信有没有送到大师兄的手里。 二师兄会不会信她?父亲可又会照做? “宋世子真死了吗?” 有大胆的这样问着,然后挤出人群奔到喜床前探了探,随后猛的往后一退,白着脸又急急的跑了回来,抖着手嚷嚷。 “死了,死了,真死了!” “那一定是她克死的,宋世子身体好得很,我前两天还和他喝了酒。” “按理说江府该知道江小姐的命格,而且你们看到了,那嫁妆可比别人嫁女儿丰厚多了,这明摆着就是做贼心虚,把宋府当冤大头来试婚吧?” “但凡晚一天死,她都不会承认自己克夫,哎呀,宋夫人,这人还留着干什么,干脆让她和成玉一起下葬吧,万一她离开了宋府,又那么有钱,那些个不怕死的再跳出来一个娶她,岂不是又要害死一个?” “也许她根本不是人,是勾人精血的妖物呢,你们看她那双眼睛,跟狐媚子一样可勾人了,宋夫人,我要是你马上叫人打死她,然后带着人去江府讨公道。” …… 这话一出。 院子里莫名淌出一丝阴气,惊得满堂宾客往后退了一步,特别是宋氏一族的亲戚,看向江照莹的眼神几乎杀气逼人。 宋夫人满意地看着这些人的反应,哭得哀伤凄凄,朝着离自己近的几位夫人摇头。 “你们不知道,成玉喜欢她,要是知道我要她死,必定会怪我们的。” 被宋夫人这样一暗示,大家看向江照莹的眼神就更加的冷冽,仿佛她就是那勾人心魂,吸人精气的狐狸精。 这不要脸的嘴脸,直气得江照莹咬牙切齿,怪不得……怪不得上一世她会被骗,周围的人也都成了害死她的帮凶。 宋夫人当然不希望她死,不然怎么下手抢她的嫁妆,怎么养外面的宋成玉和沈月芙,怎么补候府的漏洞? 见江照莹稳稳站着,一点都不害怕,宋夫人一咬牙转身扑向床上的宋成玉,抓着他的手凄厉喊道。 “娶妻娶贤,你看你娶的这是个什么东西,要是知道娶她进门你会死,我是说什么也不该同意这门婚事。” 一边哭诉,一边余光却不断地观察江照莹,心里一阵急灼。 这贱人怎么还不过来认错,她得逼着江照莹当着宋氏族长,满京城贵族的面保证会在侯府守寡,侍候她一辈子,守着侯府一辈子。 “母亲。” 宋清欢脸上稚气未脱,眼底却已有戾意,她一把抱住宋夫人,流着泪哭喊。 “我再也没有哥哥保护了,以后谁来孝顺母亲,谁来照顾我们,谁来护着咱们宋府呀。” 宋明霁一听就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红着眼睛怒瞪向江照莹。 “你克死我大哥,害我宋府喜事变白事,饶是如此母亲都不忍要你性命,你不该说些什么吗?” 若是个懂事的。 就该马上跪在母亲的面前,保证自己会一心一意护着侯府,把他们养大,护她们一个完好的前程。 江照莹听着,似乎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宋夫人、宋明霁、宋清欢心头一喜,只要她亲口一说,她们就万事大吉了! “我是应该说些什么的。” 江照莹缓缓转身,冷眼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看热闹的宾客。 “我江照莹绝不是克夫之命,且我前后进宋府也不过是两个时辰,她们就把宋成玉的死算在我的头上,这样的婆家不要也罢,所以……我当和离才对!” “你还敢和离?你还有脸说出口?江照莹,你刚成亲就克死人,我倒想看看,这世上还有谁敢娶你!!” 宋夫人一听到她要和离就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随后又指着一根柱子怒喊。 “你害死人就要撒手,天下没这个道理,你敢走,我就撞死在这里!” 江照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柱子,往边上让了一下。 “您要是执意如此,我也不敢阻拦,宋夫人,请吧。” 宋夫人顿时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这么多人盯着她,逼得她左右为难,一咬牙,闭着眼睛就朝着那柱子绵绵软软地撞了去。 第4章 是你们,你们联手害我! 啊…… 脚被什么拌了一下,宋夫人狠狠一个踉跄,身子朝前扑,额头砰的一声重重砸在柱子上,一个大包鼓起,钝痛得宋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 江照莹若无其事,迅速收回刚刚伸出去的脚。 宋夫人知道自己被江照莹算计,惨叫一声,然后往地上摔去,眼睛一翻,昏过去了。 “母亲,母亲。” 宋明霁和宋清欢惊恐地齐齐扑上去,看着昏死过去的母亲,假死过去的哥哥,两人眼眸转得飞快,转身跪在宋氏族长的面前,哭着哀求。 “大伯伯……大伯伯,求您给我们做主,再这么闹下去,江照莹恐怕不止克死大哥,就连母亲都会死在这里,我们……我们也就活不下去了。” 宋族长是她们的亲伯父,氏族的大小事都由他做主,此刻他脸色正沉,整个事情宋族长都在一旁观察,可越看就越是不对劲,也越让人胆战心惊。 一甩袖。 他寒脸指着江照莹和宋明霁、宋清欢说道。 “自古长嫂如母,她既然进了门,就如同你们的母亲,自然就该好生照顾你们,也该替成玉好好孝顺你们母亲,你大哥已经身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喜之日发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不如交给我来处理,我把成玉带走安葬,可好?” 再不把成玉带出去,万一芙儿闯进来,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且他刚才一番话,钉死江照莹克夫克母,等于把她架在了火上,由不得她愿意和不愿意。 江照莹听着宋氏族长的话,眼里几乎一片血红。 这些人布了一个这么大的局,就等着她往里钻,然后好喝着她的血,吃着她的肉,踩着她的尸体一个个吃得满嘴是油,过得春风得意。 见江照莹过于冷静,宋族长蹙眉,手一挥道。 “先把她关起来吧,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放她出来听候她婆母的发落。” 人群里。 宋府早就安排好的两个高大的胖婆子凶神恶煞般扑了过来,可江照莹也早有防备,闪躲的时候,趁着那婆子轻敌,狠狠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又一脚踢开另一个。 趁着空隙,江照莹怒视宋族长一字一句。 “宋成玉不是我克死的,宋族长,你怕不是忘了我父亲是什么身份?” 宾客们猛地一怔。 这才想起来,江照莹的父亲江正乾可是钦天监的监正。 那人可是近一百年来,江氏一族最天赋异禀的人,是个眼观天象,手定乾坤……样样精通的奇人。 心情好的时候,他偶尔还会出山帮着贵人们看看阴阳,逆天改命! 不过这种事江正乾甚少出手,可一旦出手,被改过的人家三年之内必定人兴财旺,步步高升。 虽说钦天监不过五品,不怎么打眼,可他往朝堂上一站,朝臣们个个对他客客气气,就连皇上,也极少对他动怒。 眼看着大家的注意力被江照莹一句话轻松带偏,假晕的宋夫人急忙朝宋明霁,宋清欢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重重磕了一个头,楚楚可怜道。 “钦天监之女又如何?命运天定,谁也无法摆脱,我大哥死在她的床上,母亲晕在她的房里,这事她必须给个说法。” 说完。 宋清欢眼里都是急灼,这该死的贱人,早些保证不就得了吗? 哪来那么多破事,月芙姐姐还在外面等着呢。 “没错,她必须给个说法,竟然还有脸提和离,休书倒是可以给她一封,而且杀人偿命,她得给我大哥赔命。” “把她围起来,别让她跑了。” 听见这么一喊,宋氏的亲戚便立即嚣张地冲上前将江照莹团团围住。 舒云、舒雨见状,立即拔了头上的簪子,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双目赤红,随时准备拼命。 双方剑拔弩张,杀气瞬间冲天。 “皇上口谕到!” 远处的风,将一道高昂的声音带了过来。 大家一怔。 下意识看向床上的宋成玉,心里顿时觉得惋惜。 宋成玉今天成亲,皇上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趁着大喜,皇上拟了旨要将侯爷之位赐封给宋成玉呢,皇后娘娘那里肯定也会有赏赐过来。 宋族长眼中隐晦不明,急忙领着宋夫人一起出了人群,迎接宫里的人。 而江照莹,急忙朝着那灯火通明的地方看去,心扑通扑通乱跳着,当那熟悉的身影被风拂进自己的眼睛时,泪水一下子被带了出来。 来人身着钦天监的服饰,生得俊美,身形修长,远远的……带着一股子压迫从繁花深处朝这边走来。 众人看得一滞,只觉是仙人入了凡尘,心中莫名生出敬畏。 左边星眉朗目,神情冰冷的少年叫魏九昭,右边面容俊美,眉眼如远峰的美男子叫许知砚。 两人都是江正乾一手培养的亲弟子,也是备受京中少女追捧的夫婿人选。 与他们一起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御前内监陈公公,还有一些内侍,陈公公可是出了名的手段阴狠,眼神所到之处,宾客们立即噤声。 许知砚和魏九昭俊脸清冷,态度疏离,唯有余光拢着江照莹娇小的身影时,掀起巨浪。 “把他带走。” 许知砚看了一眼喜床的位置,冷声吩咐,陈公公听着便一抬手,身后的宫人施礼后便齐齐朝着床榻走去。 “成玉已死,敢问两位监君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宋族长上前拦住,双眼朝着他们身后的内侍身上流连。 圣旨呢?赏赐呢? 下意识的,他的心头慌乱了起来。 魏九昭抬了抬眼皮,冷意释放,宋氏族长不由后退一步。 “皇上心绞痛已有一月,药石无用,监正大人早就算出宋成玉会死在今日,命我们两个时辰之内将他的尸体带回皇宫,取出心头血给皇上服下,必定药到病除。” “什么?” 宋族长吓得双腿一软,宋明霁和宋清欢也脸色煞白,宋夫人更是惊慌失措的冲到魏九昭的面前,双手拦着怒道。 “不行,我不同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是怎么知道的?真是江监正算出来的? 她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从没透露给外人知道,再说了,这可关系着侯府的生死,所以明霁和清欢更不敢说出去。 又怒又慌间,宋夫人只能指着江昭莹。 “我明白了,这一定是江家的诡计,她们设计毒死我的儿子,然后取我儿的心头血去救皇上,揽下这件大功劳好平步青云,这……这分明就是踩着我宋府的血往上爬,可是……谁证明过?谁能证明心头血是可以救人的?那人又非得是我儿子吗?” 第5章 长嘴说人话,不能狗叫 “宋夫人,奴才也一样长了嘴,但从不会像狗一样乱吠。” 陈公公白皙脸庞染着薄怒,嘴毒得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既然您说宋世子是江府下毒至死,那咱家便当着大家的面查一查,是也不是!” 话音刚落。 陈公公身后的队伍分开,三名身着浅色衣裳,背着药箱的大夫出现,有人仔细一看,顿时惊住。 来的竟然是三位太医! 许知砚与他们施了一礼,太医们便转身朝着喜床走去,顺着太医们的方向,许知砚那双如黑潭般的眸子里便出现了一位柳弱扶风般的美丽少女。 “小姐,您没事吧?” 舒云转头,嗓音颤,身子也颤,小姐说她送信,她就飞奔着出去送信,压根不知道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太吓人了! “没事,放心,多谢你们。” 江照莹上前轻轻握住她和舒雨的手,主仆三人红着眼眶相视一笑。 许知砚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心头隐隐作痛时,眉眼越发清冷与众人道。 “陈太医、曹太医、褚太医是太子的专用御医,此事也已禀过太子,诸位对太医的医术应当不会有疑虑。” 宋族长和宋夫人的心一下子堕进了冰谷,背上开始泛冷汗,这下又是皇上又是太子的,他们根本不敢拦,眼睁睁地看着太医上前,轮着给宋成玉把脉,他们几乎惊得脸无人色。 把完脉,三人对了一下眼色,褚太医转身。 “许监君、魏监君,宋世子确实气息全无,呈死亡状态,死亡原因我们暂时也无法查出来,也许需仵作验尸才能得出结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宋世子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其他太医跟着点头,然后退到了陈公公的身后,不再说话,内侍们便又要上前带人,宋夫人彻底慌了,扑上前死死拦着急道。 “不可以,我不信心头血可以救人,你们不能这么草菅人命!” 不行。 绝不可以让这些人把成玉带走,否则成玉就假死变真死,真的没命了! 许知砚上前两步,拦在宋夫人的面前。 “宋夫人,江监正早就算出你宋府有此一劫,宋侯爷早逝,他念你治家不易,又救治皇上有功,特意沐浴焚香替你们多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宋府被煞星围困,有灭门之灾,正好宋府上门提亲,我师妹心善,愿意入你宋府,本意是要破了这困局,护住宋府,只是没想到你们恩将仇报,竟倒打一耙将宋成玉死因推到我师妹身上。” 理了理长袖,许知砚嗓音越发清冷孤傲。 “诸位也不想想,江氏一族自百年前踏进钦天监,钦天监监正便再未换过他族之人,江监正测天下,定乾坤,上天入地样样精通,难道他算不出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克夫之相?” “对啊。” 一提起江监正,满园的贵客们顿时神情一肃,纷纷点头议论了起来。 “江监正厉害,江小姐也大义,她们此举救下了整个宋府啊。” …… 江照莹垂下弯弯的眼帘,闪过一丝寒意,走到许知砚和魏子昭面前施了一礼,然后才与他们道。 “我既进门,府里的事情我也能做主,师兄把夫君带走吧。” 许知砚点头,宋夫人被呛得喉咙里腥甜翻涌,一把推开许知砚冲上去推强拦内侍。 “不能带走,你们不能把我儿带走。” 心头血一割,他哪还有命在,这明摆着就是要宋成玉的命。 她不能失去自己的儿子,宋夫人急得龇牙欲裂,瞪大血红的眼睛转头恨瞪着江照莹,唇颤得都要说不出话来,她千挑万选,选了温婉乖巧的江照莹,却没想到,竟闹出这么大的篓子。 千算万算,想算计江家,却没想到,反被江家算了一计! 这一刹。 宋夫人想生撕了江照莹。 江照莹看着她气到扭曲的嘴脸,上前迎上她阴毒的眼神,盯着宋夫人开口。 “母亲,您仔细想一想,夫君身死,侯府也就没了崛起的希望,可一旦救下了皇上,那便是皇上的恩人,是这天下的恩人,往少了说,怎么都可保宋府三代富贵,到时候……我再到族里挑几个聪明的孩子过继到名下为嫡子,请最好的先生教导,待他们长大再挑最优秀的那个继承侯爷的位置,咱们侯府就有希望了。” 这话一出。 宋氏族里的几位夫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方才凶神恶煞的模样一下子收敛,满眼亲切地盯着江照莹。 随后有人朝着宋族长施了一礼,急道。 “族长,照莹说得有道理,就依她的吧。” “是啊,为了宋氏一族,这点牺牲也不算什么。” “照莹啊,我家有三个儿子,个个聪明俊秀,随你挑啊。” 宋族长僵在那里,脸色苍白,心头像在滴血一样难受,但眼里的挣扎狠狠迸出,他看向哭闹惊慌的宋夫人,左右为难。 宋夫人被他这眼神惊得身子摇晃,死死地瞪着宋族长。 成玉不能进宫,他是知道的,他是知道的。 而且成玉是谁的儿子,他也是知道的! 当年。 真正相爱的是大哥宋族长和弟媳宋夫人,本来打算继承侯爷的位置后他们就成亲,可谁想到那年宋氏二嫡子宋清城中了探花郎,这侯爷的位置自然也就给了他。 宋族长气极,两人不甘心一番谋划之后,宋夫人便挑了机会一杯酒灌进了宋侯爷的嘴里。 很快。 八台大轿将宋夫人风风光光的抬了进来,府中中馈也交给她打理,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时日稍长。 宋夫人越发思念宋族长,宋族长也越发不甘心,两人不断的制造机会见面,躲着行那苟且之事。 不出两个月,肚子里就有了宋族长的骨肉,两人欣喜若狂,计划着借这个儿子最多十几年就能拿回侯爷之位。 到那时。 宋夫人就和宋族长公开,光明正大在一起。 为了这一天,她都等了二十年! “老爷。” 温婉端雅的族长夫人牵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幽幽出现,扫过宋夫人的时候,族长夫人的眼底有巨浪在翻腾,她死死的捏着儿子的手,死死的忍着什么…… 第6章 他竟背叛了她 “父亲。” “父亲。” 女儿嗓音娇软,有些哽咽,儿子声音略带沉意,暗含责备。 宋族长一愣。 眼神落在娇美可爱的女儿,玉树临风的儿子身上,拳头紧紧一握,咬着牙痛苦地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 “若真能治好皇上的绞痛之疾,是我宋氏一族的荣耀,诸位请动手吧!” “你干什么?” 宋夫人被他的倒戈刺激的凄厉尖叫,眼底的失望和恨意一下子爆发。 她看出来了。 这个人选择了那个女人,选择了她生的儿子,并且要放弃她们的儿子,要背叛她,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的辛苦筹谋隐忍,她为了谁? 他凭什么这么做? “宋伯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二弟妹!”宋族长怒斥,脸色难堪“不这样还能怎么办?” 宋成玉已经这样了,如果现在告诉大家,告诉皇上这根本就是一场戏,那是假死,恐怕不要一天的时间,他们整个宋氏一族就要真死了,而且还会成为满京城最大的笑柄。 往前是死,往后还是死,只不过往前只有宋成玉一个人死。 不过是少一个儿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照莹冷眼看着已然发了疯的宋夫人,心头一阵快意,这两人山盟海誓谋划了二十年,终于被她一手掀翻。 从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缓缓转身。 她朝着喜床走去慢慢坐在宋成玉的尸体身边,长睫轻闪,看着他早已煞白的脸色轻轻地笑了一下。 看。 他害怕了。 假死药让他的身体和死人没有区别,但耳朵能听,脑子能想。 所以。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夫君。” 微微俯身,江照莹红唇里的热息轻轻拂过宋成玉冰冷的耳朵,她笑得双望朋些颤抖,可这画面落进众人眼里,便是江照莹伏在宋成玉的怀里伤心欲绝的凄美模样。 “大伯父同意你进宫了,只要你救下皇上的性命,咱们宋府就一定会步步高升,宋氏一族的优秀子弟都会借着你的荣光越来越好,而我……也会挑五六个年岁小,又聪明的孩子养活在名下,到那时候,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五六个嫡子,夫君,你高兴不高兴?” 看着宋成玉越来越白的脸,江照莹当真是很满意的,这种明知道自己要死,想挣扎却使不出一丝气力的感觉,在上一世她体会得淋漓尽致,如今她也要宋成玉感好好的受一受。 “照莹,你再不舍得,也要放手。” 江氏一位堂嫂子牵着自己的儿子奔了过来,俯身扶起江照莹,眼里闪着希翼的光芒,紧紧握着江照莹的手。 “成玉要是知道你这般情深,也死而无憾,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着你把日子过下去的。” “照莹。” 宋族长沉沉开口,看向床上的尸体时,额头上的皱纹突然间深了几分,他似乎要对江照莹说什么,却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吩咐。 “宋夫人眼下情绪激动,一定是舍不得成玉的,你们先把她扶进厢房好好休息吧。” 宋夫人一听就瞪开血红的眼睛,拔下鬓间的簪子满身防备,又恨又痛不可置信地恨瞪着这个一下子陌生起来的男人。 这个人。 与她相识相爱已经几十年了,她是真心爱着的,否则也不会在生下宋成玉、宋清欢之后就下毒落死那个疼爱自己,相信自己的正牌夫君。 这一刻。 宋夫人心里生出一丝悔意,也恨得撕心裂肺。 婆子们把宋夫人狠狠架着,宋夫人这一刻几乎是歇斯底里,慌乱挣扎间她看着二儿子和小女儿喊道。 “明霁、清欢,救我啊。” “宋明霁。” 宋族长怒喝,宋明霁满脸阴戾,对上宋族长的眼神,宋族长伸手压着他的肩膀,紧紧一捏。 “我也不想这样做,也知你对你母亲感情深厚,可你想想,成玉已经不在了,你是不是要担起宋府的责任?” 宋明霁狠狠一怔。 满身的血脉像是被一下子打通似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在此之前。 他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因为……他不是宋夫人生的,而是宋夫人的贴身丫鬟所出,宋夫人主动把他养在名下,让他成为嫡子,所以他一直都是很感激宋夫人的。 欲望一旦钻进了脑子里,就会像血液一样流遍全身,无孔不入! 他颤着血红的眼睛,看向床上的尸体,又看向发鬓凌乱,如同猛兽一般疯狂的宋夫人,点了点头。 转身。 他跪在宋夫人的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哭道。 “母亲,别闹了!” 宋夫人被眼前这一幕一幕击得双目碎裂,事情与她们计划的南辕北辙,她再次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庶子。 虽然她一直把宋明霁当狗养,随便赏些吃的、用的、一点小钱就能让他们母子感激不尽,但她从没想过这条狗会背叛自己。 “带下去!” 站起来的时候,宋明霁身板笔直,如同宋府的主人,一挥手,粗壮的婆子冲上去架起了宋夫人抬着转身就走,宋夫人尖叫的时候,甚至还有一只胖手啪的一声捂住了她的嘴。 江照莹也适时地起了身,让到一边。 许知砚走到她的身边,眼神依然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内侍把人抬着往门口走。 族长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快意,主动上前招呼着客人散席,一一致歉,并且说过些时日再请大家前来,再亲自道歉。 很快。 热闹的宋侯府安静了下来,满园喜气早已散尽,下人们开始到处挂起了白幡,换上了白色的灯笼。 宋府的门口马车一辆接着一辆。 江照莹先送陈公公、两位师兄上马车,因着公公在,江照莹从头到尾没和两位师兄打招呼。 只是。 摊开手心,看着许知砚从自己身边走过塞进来的纸团时,心头酸楚得厉害。 纸上没有字。 但有一颗糖! 小小的,香香的。 江照莹将那粒糖慢慢剥开,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香香甜甜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的时候。 她终是没有忍住,泪大颗地落了下来。 “小姐。” 舒云、舒雨齐齐来到她的身边,舒云爬上马车,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道。 “马车过来了,您也该进宫了!” 第7章 所以她的信,没有写给你 “走吧。” 身为宋成玉的妻子,又是江监正的女儿,她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进宫,一起去的还有宋氏的族长。 毕竟。 她想要宋族长亲眼看着这一幕发生,然后再把自己儿子的尸体带回来还给宋夫人,一定很有意思,是不是? “照莹。” 宋族长的声音响起,江照莹转身施了一礼,宋族长上前点头道。 “进宫后小心一些,不要冒犯了贵人。” “是,大伯父。” 见她乖巧听话,宋族长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示意她上马车,随后自己也上了车。 帘子落下。 许知砚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收回视线,又瞬间被一层薄薄清冷换上。 “知砚,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咱们根本没有时间谋划和准备,照莹把皇上拖进这个局里,你又将太子引进来,可一旦出现不测,后果有多严重你该知道。” 许知砚看完信之后脸色大变,随后风驰电掣般的去准备,魏九昭都没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 好在许知砚把信留给了他,看完的刹那间,魏九昭就已经把所有会发生的后果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莹儿是一定要帮的,但不能这么急,这么冲动,一旦宋成玉的心头血不能治好皇上的心绞痛,怪罪下来,钦天监甚至是整个江府都要被处死,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知砚五岁进的江府,那时莹儿才刚出生,他便天天守着护着,一直到现在已经十八年,这些年里,他把感情藏得一丝不漏,但身为大师兄,都是男人,他又怎么看不出来? 可这些也都比不上大家的性命啊。 许知砚听着大师兄的责备,垂下了卷翘的眼帘,清冷俊美的脸庞没有一丝惧意,好一会儿才开口。 “所以莹儿的信才会交给我这个二师兄,而不是大师兄你!” 魏九昭一愣。 他沉沉的看着许知砚,绝美的脸庞渐渐的泛起了一片浅浅的苍白。 是啊。 莹儿对他这个大师兄一向都很尊敬,但对许知砚却时常露出娇憨的女儿模样,他们一直都很亲近的。 先前他还有些吃味,说莹儿厚此薄彼,莹儿都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如今看来,不用莹儿回答,他也知道为什么了。 眼中无奈浮动,魏九昭红唇绽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你责怪我没第一时间为她考虑,可我身为大师兄,总也要顾全大局,再说只要是莹儿的事情,我都不会放任不管的。” “我知道的,大师兄,莹儿也懂。” 许知砚拍了拍魏九昭的肩膀,似是安慰一般,魏九昭听着却像是鱼刺卡在喉咙里,苦涩越甚。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莹儿会不会怪自己,他要是再拿大局说事,在许知砚面前,犹为苍白。 后面的路程,气氛显得有些沉重,谁也没有说话。 许知砚身形笔直的坐着,轻闭双眸,魏九昭垂眸,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越是靠近皇宫,心就越是七上八下,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大家来不及计划,所以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尸体直接抬进的龙隐殿,皇上靠在软垫上,发丝微微垂落,脸色呈青白色,应是刚刚心绞痛发作过。 殿里泛着淡淡的药香,药碗还端在吴公公的手里,宫婢正捏着帕子轻轻的擦拭皇上额头上的细汗。 陈公公眼露担心,看了吴公公一眼,吴公公将药碗呈了呈,陈公公点头急忙上前施礼,将事情细细禀与皇上听。 皇上随即看向身边垂眸恭谨的江监正,江监正施礼后才朝着宋成玉的尸体走去。 掀开覆在他身上的白布,他脸色陡的一变。 “气息不纯,身体不净。” 捏着宋成玉的手腕,江监正接过一根银针,放了一粒血,然后亲自尝了尝,脸色阴沉间,他转头戾色瞪向江照莹。 “跪下!” 江照莹似吓了一跳,急忙上前乖巧跪下,膝盖刚落地头顶就传来江监正严厉的怒骂。 “平日教你的都白学了,竟这般水性杨花,不知羞耻,还没成亲就和他行那档子不要脸的事情,破了他的童子之身!” “父亲?” 江照莹小脸蛋煞白,委屈的泪水一下子溢出,仰头看着江监正急道。 “女儿从没和任何人苟且过!” 说着江照莹也顾不得地么多,挽起一截白皙如玉的藕臂,指着守宫砂哽咽。 “从喜轿出门到进宋府不过三个时辰,因着要出嫁,心中忐忑,几天几夜没睡,女儿实在是熬不住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宋成玉什么时候进的厢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死了。” “怎么了?” 皇上的眉紧紧蹙着,眼底的阴鸷像巨浪一样朝着内殿里冲涌。 宋族长眼睛一转就知道江监正话里的意思,急得额头直窜冷汗,宋成玉当然不是童子之身,他早就和沈月芙勾在一起了,而且两年了。 这个沈月芙是宋夫人妹妹的女儿,宋夫人极疼爱她,只可惜家世不怎么高,也没什么钱,比江照莹差远了。 如果不是出事,嫁给成玉的应该是沈月芙! 先前觉得她们怎么行事都无妨,反正是要抬进门的,却没想到竟惹下这样的大祸。 要是不能救下皇上,他们宋氏一族反而会获更重的罪。 “回皇上。” 江监正回到皇上的身边。 “宋成玉已非童子之身,这心头血的效果可能会打折扣,但还是会有效果的。” 说完。 江监正余光拢过江照莹,眼底闪过一丝锐意。 照莹说得对。 只有这样才能把要出现的危险规避掉,万一心头血无用,就把责任推到宋成玉的身上。 当然。 还有另外一层更深的理由,但照莹没有明说,只说这个得要宋夫人来解。 所以。 他也很好奇,宋夫人会用什么办法来解这个假死局。 微微抿唇。 江照莹转头看向许知砚,许知砚冰冷神情不变,但眼神染着温和,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他已经让人动了手脚,眼下宋清欢正带着宋夫人疯了一样的往皇宫赶,相信很快就到了。 第8章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这种不顾一切的信任,一句话就会为对方赴汤蹈火的感情让江照莹心头一暖,随后又朝着江监正深深拜了下去。 “千防万防,却没料到横生枝节,许是宋世子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一时情难自禁。” 听到这里。 皇上眼里的杀机就浓郁了起来。 “去查,是谁勾引的宋成玉。” “是。” 陈公公领命,路过江照莹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小女子的嘴好厉害,简单几个字,就把宋成玉藏着的那个女子推到了明面上。 看来呀。 宋成玉护着的那个女子是要死无全尸了! “取血吧。” 皇上早已不耐烦,挥手吩咐,宫人便迅速上前将宋成玉的衣衫解开。 白皙的胸膛,在光芒里泛着荧光,宫人拿着匕首正要狠狠刺进去的时候,江照莹的声音也轻轻响起。 “皇上,让臣女来吧。” 这么好的机会,开膛剖心,大仇得报,她怎么能放过? 清丽的声音赏心悦目,皇上这才看向江照莹,跪在冰冷的地上小小的一团,美丽的小脸蛋煞白煞白的,柔弱得让人想抱在怀里可劲疼着,可她却说要替自己剜心放血。 皇上顿时来了兴致。 伸出手……回来的陈公公急忙上前将他扶着坐了起来,皇上笑了笑。 “那你去。” 江照莹随即起身,小公公急忙起身,躬着身子呈上寒光闪烁的匕首,宫婢端着银碗,都,跟在她的身边。 宋成玉静静地躺在殿中央的位置,门口的风窜了进来,在他的胸膛上拂来拂去,就像是刀尖在心口上比来比去似的。 “父亲算出此卦的时候,我曾写信给你,让你洁身自好,成亲之时,你也当着我的面对天发誓,绝不会有侍妾、通房,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你明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情?” 刀尖划在宋成玉白皙的胸膛上,细细血痕出现,血珠一下子迸出。 肉眼可见的宋成玉身体的紧绷度还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哪怕是假死了,可巨大的恐惧让他根本无所适从。 他不想死,不能死! 皇上冷眼看着这一切,接过陈公公递过来的热茶,慢慢地饮着,如同喝上了他的鲜血一般。 也许先前对宋氏还有些感激,可既然明明早就告诉过他,他还行那苟且之事,那就是死罪。 他该死! “速度些。” 皇上不悦地开口,手中的杯盏咚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康复,为了这心绞之痛,他都让人出去寻道法高深的道人、丹士,准备炼丹了。 “是。” 江照莹乖巧地应着,随后手腕暗劲聚满,刀尖便一点一点地没入了肉里,鲜血染红白皙肌肤的模样,当真是好看极了。 皇上微微朝前倾身,微眯双眸,光芒折射进来,他看着殿中央那略微有些诡异的画面,闻着血腥味,眼里莫名闪过一丝满意。 只可惜。 宋成玉这个狗东西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让药效减半。 该治他们一个什么罪呢? 皇上冷着眉眼想着这个问题,却在这时候,殿下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接着砰的一声,有人摔倒,陈公公眼神凌厉看向吴公公,吴公公急忙奔出去,刚好和冲过来的宋夫人撞了一个正着。 宋夫人跌倒在地上,一抬眼就看到自己儿子胸口淌血,宋夫人吓得大叫了一声,顾不得痛跪着一路爬上前,哭着喊道。 “皇上,皇上手下留情,皇上……臣妇……兴许臣妇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治好皇上。” 江照莹眉眼微微一动。 江临正亦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儿,见她这模样,知道她算计的东西已经到点子上了,紧绷着的背脊这才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许知砚袖子里的拳头亦是松开,魏九昭飞速看了一眼他们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也许。 他也该像师父和师弟那样,信赖莹儿。 江照莹急忙走到宋夫人身边,将她扶起。 “母亲,真的还有别的办法帮助皇上吗?您先前怎么不说?” 宋夫人倏地转头恶狠狠瞪了江照莹一眼,一把将她推开,江照莹便重重地摔倒在地,疼痛间,她眉眼里染着委屈和担忧退到了一旁,脸色煞白。 “哦?” 皇上眼里顿时溢出光芒,指着宋夫人。 “你当真还有更好的办法?” 宋夫人哭着爬到了宋成玉的面前,看着心口上的那团血渍,她吓得几乎无法呼吸,颤着手摸向宋成玉的心口,发现伤口不是很深,心头血还没放,宋夫人这才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宋氏!” 皇上不悦的嗓音冷冷响起,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从怀里拿出一只紫色的精致小盒子。 “皇上,您可还记得先皇曾赏赐过一颗药给我家侯爷?”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皇上还是皇子,年纪不大,对这件事情印象不深。 只记得。 那一年。 挨着大邺国的几个部落先后起事,战事虽不大,但却让边疆百姓不受其烦,宋清城跟着先皇出去征战,后来为救先皇,宋清城受了重伤,几度差点没活过来,先皇命人广寻名医,炼了两粒药,其中一粒就是送给了宋清城。 宋清城休养了整整一年才康复,他们都以为宋清城把这颗药服下去了。 后来没几年。 宋清城身死,他们还只当这粒药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却没想到宋夫人根本没拿出来。 “皇上,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陈公公轻声说着,在他看来,这宋氏一门,也就这个宋清城还像个样。 “也怪臣妇着急,一慌就什么都忘了,侯爷曾经吩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把这粒药拿出来,所以哪怕是宋成玉发病,臣妇都没敢拿,方才突然间想起来,这才取了药着急忙慌地进宫。” “皇上,天医部落最多名贵药材,他们制出来的药一定是有用的,皇上若是不信,臣妇取一半先给宋成玉服下,若是他醒了,就证明药有用,皇上再服另一半。” “冷太医,你去看看。” 江监正轻声与冷太医说话,冷太医点头,急忙上前接过那只盒子,然后轻轻闻了闻,随后大为惊讶且不可思议道。 “好药,好药啊。” 陈公公上前取了一把小匕首,将药一分为二,接着宋夫人就把一半药喂进了宋成玉的嘴里,就着温水慢慢服下之后,内殿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江照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红唇微微绽了一抹浅笑。 没了这粒神奇的药丸,看她宋氏以后还怎么起死回生,皇上不会相信她只有一粒药丸,各宫娘娘,甚至是世家,都会把眼睛盯向她,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越来越大。 第9章 她眼里的猖狂和得意 “真神奇,宋世子的伤口不再冒血了。” 方才还亲眼看到鲜血不断地往外溢,这会子竟然就止住了,而且他那惨白的肌肤渐渐的开始恢复人色,身上也有了温度,这药……可当真是好东西啊。 蹲在宋成玉身边观察的吴公公惊喜地说着,冷太医急忙上前把脉,原本头还有余痛的皇上便迫不及待的身子向前倾,伸出手。 “快,给朕服下!” 陈公公刚要转身去拿药,却见宋夫人神情微变,攥紧了盒子,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臣妇愿意把这药奉给皇上,服下此药后,皇上一定会长命百岁,但臣妇有一事想求皇上开恩。” 江照莹长指倏地一紧,柳眉狠狠蹙了一下,这宋夫人倒是聪明,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先向皇上要保障。 皇上为了这药,一定会答应的! “你说。” 宋夫人有了依仗,宋成玉也没死成,终于有了底气,说话也条理清晰起来。 “这药一直藏着,本也是想借机献给皇上的,没有及时拿出来,一是臣妇并不知道皇上有绞痛之症,二是药藏在库房里,臣妇当真忘了,否则也不会拿成玉的性命开玩笑。” 此话说得十分合理,皇上眉眼虽冷,但神情却缓和了一些。 “皇上康复之后,臣妇求皇上莫要因此事怪罪我们,包括成玉的外室,也请皇上一并放过。” “恩。” 这些都是小事,皇上眼神溢光,死死盯着药丸喉咙一阵阵翻涌,他只想快些服下那粒药,试试效果是否有传闻中的那样神奇。 宋夫人知皇上很渴望,胆子也越发大,接着道。 “先前闹得那般不愉快,眼下看来是臣妇误会了照莹,她心中肯定生了隔阂,甚至动了要走的心思,臣妇知错,臣妇喜欢这个儿媳妇,还请皇上下令,让他们夫妻恩爱,不得和离,臣妇也保证成玉一定会和她好好过日子,妾室也绝不会烦到照莹的面前去。” 许知砚听着她的话,眼底凌厉一下子张扬起来,他看向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里藏着杀气的江照莹,只觉殿内的空气一下子缺失,令他窒息起来。 原本。 他已经筹谋好了要借这件事情莹儿和宋成玉和离,这样的家世还是速速抽身离开的好。 “宋夫人通情达理,朕允你便是。” 皇上听得她说这些话,一心想要维护宋府的和睦,且她也说了,宋清城曾救过先皇,如此一来,皇上倒是和颜悦色起来。 江照莹听着皇上嘴里的宋氏变成了宋夫人,周身冷得像被冰窟隔绝了一般。 垂眸。 她冷冷地对上宋夫人那双表面和善却暗藏猖狂得意的眼神,紧攥着的长指令她指节都生痛。 怎么样? 宋夫人几乎忍不住的要笑,害怕了吧?做梦都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吧? 要不是在皇上面前,她都想要笑出声。 “咦。” 吴公公发出一声轻呼,冷太医立即上前替宋成玉把脉,随后惊喜道。 “世子有脉息了。” 皇上蹭得站了起来,抑制不住的激动地奔上前,随后便在大家震惊的目光里,宋成玉慢慢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随即。 他急忙坐了起来,跪在皇上的面前磕头。 “成玉有罪,还请皇上饶恕。” 方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皇上已经答应饶过他们,所以他们没有性命之忧,也就不必那样害怕了。 “这药当真能起死回生?” 皇上问冷太医,冷太医施礼。 “皇上,这药确有奇效,宋世子突然间死亡,许是事发突然,气息封闭所致,但并未真正的死亡,这药算是救了他的命了。” 皇上便眉眼舒坦,急忙指向那药,宋夫人恭敬把药奉上,冷太医和陈公公侍候着皇上服下。 江监正眉眼恭顺,不露声色走到了离江照莹最近的位置,和许知砚、魏九昭对视了一眼。 魏九昭平日里是最稳重,也是最顾全大局的,自然他也把宋夫人眼里的阴狠全看在眼里,心里觉得莹儿这番回去,恐怕日子不好过。 可皇上已经答应不许她们和离,这以后要怎么做才能让莹儿安生? 几人的眼神迅速对流,随后一个个的心沉得不行。 皇上服下药之后,陈公公扶着他坐下,随后又上前替他轻轻捏揉。 “恩。” 终于。 半刻钟后。 皇上发出舒坦的嗓音,脸上的疲惫也一扫而光,睁开眼睛时,眼里的精光流淌。 这种不再头痛,而且脑清目明的感觉,皇上已经许久都不曾感受过了。 头痛一次虽然只发作一日两日,用药后会被压下,但脑子却一直钝钝的,甚至还会昏沉好几天,让他格外的神烦。 可这粒药一下肚,那温暖的感觉让他神清气爽,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感觉恢复如初。 果然是好东西! “皇上,是不是好一些了?这药对您可有用?” 宋夫人上前关切地问着,随后又佯装伤心的抹泪。 “当日侯爷旧伤复发,臣妇是想用的,可侯爷说要留给皇上,说皇上在深宫里,虽至高无上,但却也如履薄冰,很不容易。” “成玉,快给皇上磕头,是皇上救了你。” 宋成玉见状急忙跪在了皇上的面前,正要谢恩,江照莹却快他一步,扑到皇上面前跪下磕头,嗓音哽咽。 “谢皇上还了臣女清白,若不是如此,臣女克夫的名声就全城皆知,只怕今天也是臣女的死期。” 额头贴着冰冷地面的时候,江照莹凄凄的哭泣声音轻轻地在内殿里徘徊。 江监正脸色阴沉,许知砚额前青筋跳了跳,魏九昭亦是狠狠一怔,他倒是忘了,今日这般折腾,她哪还能活命? 小女儿家的哭泣总是动人心的,皇上看着她抖动的纤细双肩,立刻想起了陈公公之前所禀之事。 宋府救驾是有功,但也未必就没有过,况且他已经答应了宋夫人几个条件,并且不杀她们,已经扯平了。 顿时歇了要赏赐她们的心思,转身回到主位上,看了江照莹一眼道。 “你也是受委屈了,陈安之,你去挑一些好东西,算是补给她的成婚贺礼,再让人送她出去吧。” 第10章 和离 宋夫人和宋成玉心里急得要跳起来。 皇上刚才明明对他们和颜悦色,眼看着就要赏赐宋府,说不定还会给她一品诰命。 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心一横。 宋夫人急忙上前施礼,动作有意无意的摆出女儿家的娇态。 “皇上,您曾经说过等成玉娶妻,就让他承袭侯爷的位置,臣妇斗胆想求皇上成全。” 说过这话吗? 皇上愣了愣,许是说过吧,反正宋成玉也有些功劳在身上,迟早要承袭,倒也没关系。 刚要点头。 却听到江照莹担忧道。 “可是母亲……眼下夫君身子不好,心性未定,不如再缓缓,等他身子好了,您再求皇上同意?” 宋夫人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喉咙里,宋成玉慌忙看向皇上。 “嗯,照莹说得还是有道理。” 与人苟且,闭气死亡,都不是什么好事,这性子,等等也无妨。 于是。 皇上想了想,又吩咐陈公公。 “多给照莹一些赏赐,至于袭爵的事情,先观察一两年也好。” 一两年? 母子二人狠狠愣住,怒火燃烧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冷冷的看向江照莹。 她到底怎么回事? 事事跟他们作对,难道不知道一不小心会置她们于死地吗? “皇上……” 宋成玉急着想要辩解。可皇上这会子身心舒畅,想着先召新进的几位美人进来侍候,压根不想再掰扯这件事情,抬了抬手道。 “好了,宋世子往后可要与照莹好好过日子,朕也累了,都退下吧。” “是!” 江监正、许知砚、魏九昭率先施礼,打断宋氏母子。 皇上满意的看了江监正一眼,急忙起身大步离开,宋夫人两个看着皇上的背影,气得喉咙直窜血。 转头。 宋成玉眼神阴沉沉的看着江照莹。上前一步,正要斥责江照莹,许知砚和魏九昭同时挡在了江照莹的面前,冷睨宋成玉。 “宋世子气势汹汹,想干什么?” 钦天监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署,可要置人于死地,那也是很容易的。 “成玉。” 宋夫人急忙一把拽住宋成玉,两人咬着牙,不甘心的转身离开。 殿外红霞渲满天际,眼前的万物像是涂了一层鲜血。 江照莹冷漠的看着宋家母子离开,慢慢走进御花园,轻抚怒放的花瓣,指腹泛出来的冷意几乎要把花瓣冻起来。 宫人抬头看了一眼,许是感觉到了这气息,拎着工具走远一些去忙活。 身后。 许知砚与她几步之遥,静静的看着那道窈窕身影,也只有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他才敢将眼里的心疼溢出。 “咳。” 轻轻咳嗽声响起。 江照莹转头,许知砚眼中布满凌厉,见是魏九昭,迅速缓和。 两人上前施礼。 “大师兄。” 魏九昭垂眸看着眼前这个他们疼了十几年的小姑娘,抬手将她脸颊的长发撩到耳朵后面,才沉声说话。 “师母怎么会给你定这样一门亲事?虽然你反击得很漂亮,但我看那宋氏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莹儿,一来你要小心,二来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们。” 说完。 魏九昭眼里闪过浓浓的担忧。 他曾经给江照莹算过两次卦,两次的结果都是相同的。 卦象里什么都看不到,但又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宋候夫人心思歹毒,利用皇上不许照莹和离,可仇怨已经结下,往后这日子怎么可能过得下去? 莹儿一个弱女子,岂不是随便就被宋家母子蹉跎? 许知砚看着魏九昭开江照莹头发的动作,心口翻涌着钝痛和苦涩,那缕发丝他也看到了,他也想上前弄好的。 江照莹冷笑了笑。 许知砚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终是没忍住,将她刚才抚过的花朵摘了下来,镶进了她的发鬓里,看着人比花美的江照莹,冷声道。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和离!” 这样的人家,多呆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他已经失去了她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嗯,我会想办法的。” 江照莹转身,看着御花园里精雕细琢出来的美景,眼中杀意一现。 这皇上可真会多管闲事! 好一会儿。 她才压下心头的烦躁,苦涩道。 “皇上一言九鼎是没有错,但也未必没有变数。” 许知砚和魏九昭知她聪慧,看着她美丽的背影都没有说话。 江照莹缓缓转头。 “如果我可以站在能够撼动皇上想法的位置上,和离不和离,他便会听我的。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宋府犯下大错,错到不能原谅!” 说到这里。 江照莹语气里多了许多嘲讽。 “宋成玉看上的八成不是我,而是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如果我没猜错,宋府肯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需要一笔很大的钱才能补上漏洞,师兄,你们可否帮我往这个方向查查?” 上一世。 宋氏一族简直丧心病狂,将她的嫁妆一滴不剩的全都骗了去,但用在哪里,她是真不知道的。 只知道没多久,宋族长、宋夫人一片喜气洋洋,宋成玉和沈月芙在外面也过得奢靡无度,宋明霁、宋清欢亦是在京城各种显摆,一下子跃居小姐、公子奢华榜首,想要与宋府联姻的贵家小姐、公子都络绎不绝。 那段时间。 宋府简直是春风得意,走路都生风。 “好,这件事情我们会去查。” 江照莹施了一礼谢过,但心里却还是没底,说起来,师兄们守着的是钦天监,和查案却是一点边都沾不上的。 所以。 她还需要别的助力。 最能左右皇上决定的……除了宫里的娘娘……那就是太子殿下了。 可是。 太子殿下的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一个不小心,惹杀身之祸。 眼眸一动。 她看向许知砚。 跟他一起来的三位太医都是太子殿下的专属,轻易不出来帮忙,既然他们来了,必定是太子同意了的。 二师兄和殿下交情应该不错。 就算冒犯,也许还有生机! 这个险,得冒。 “二师兄,你记不记得京城往北四百里,有一个叫祁山镇的地方。” 许知砚点头。 因为要日夜观察、测算、修改、新添,所以大邺国的地形他们比谁都清楚,连哪里有条小溪都知道。 “这个祁字和太子殿下的祁是一个字,而且我算出二十天内这个镇会发生地动,二师兄,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太子殿下,我得想办法让他把这个镇的名字改掉,否则事情一旦发生,必定会有人借着这个祁字生出事端,这对殿下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你想好了?” 许知砚听着就知道她想找太子殿下合作,可那样冰冷的一个人,想要得到他的信任。 太难! 江照莹点头。 “可是。” 许知砚眼露担忧。 “你怎么知道会地动?” 这话刚问出来,许知砚和魏九昭都愣住了。 眼里惊涛骇浪。 是了。 他们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 第11章 扔下去 钦天监虽然是师父一人统领。 可重大的测算,一直都是他们的小师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沉迷其中算出来的。 世人只知江监正百年难得一遇,是个奇才。 却没人知晓。 那个奇才,正是他们眼前这个娇小可人的小师妹江照莹! 他们本来也是不知道的。 是许知砚。 寻了一套极其难得的孤本,急着要送给江照莹。 便兴冲冲去了江照莹的院子。 推开门。 一抬头。 许知砚被惊呆了。 明明是少女的闺房,却到处都是奇书、奇形怪状的画,配合天干地支,奇门遁甲算出来各种结果。 彼时。 江照莹小小身子蹲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张写满了东西的大纸,她正一边测算一边时不时认真的填补着什么内容。 许知砚自认在这一领域本事不错,也在看了一圈之后,被打击得不想说话了! 江照莹顺势跟他们坦白了这个秘密,并请他们守住这个秘密。 所以。 江照莹的信才会写给许知砚,因为她知道许知砚一定会帮她。 而江监正,不敢不帮她! “天快要黑了。” 许知砚看了一眼远处的天际。 “莹儿,我们现在出宫去寻太子殿下如何?” “好。” 只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他们得越快越好。 “你们去吧,用我的马车,我回钦天监和师父商量对策。” “好。” 兵分两路,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马车上。 女扮男装的江照莹靠在枕头上闭眸静思。 许知砚眼神落寞地落在她的身上,江照莹一动,他又迅速收回目光,垂眸给她倒茶。 太子府门口。 小厮先去敲门,好一会儿才回来说话。 “许大人,二小……二少爷,太子府回话了,请二位进去。” “好。” 许知砚先行下了马车,随后又伸出手,江照莹朝着他浅浅一笑,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 许知砚的掌心几乎瞬间就滚烫了起来。 两人一起进了太子府,琉璃灯一排排挂着,映得府中一片灯火辉煌,宫人偶尔疾疾轻走,远处有侍卫巡逻,但却十分的安静。 一名身着暗红色宫装的俊朗侍卫上前作揖。 “太子府沈琉光,见过许大人。” 江照莹静静的。 沈琉光看了她一眼,江照莹便也回了揖。 沈琉光点了一下头,抬手迎他们进去。 江照莹暗暗松了一口气。 沈琉光和程庭安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暗卫,平时不轻易出现在人前。 看来二师兄和太子这条线经营得很不错! 走了大约一刻钟便到了一间叫璞舍的院落面前。 字体苍劲霸道,院门爬满了翠绿的藤蔓。 江照莹抬微微抿唇,这哪是璞舍,分明是世外桃源。 太子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程庭安在一侧给他倒茶,太子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眼里的冷意,差点把暗下来的夜色都冻住了。 “许知砚见过太子殿下。” 许知砚上前施礼。 太子接过茶,浅饮,冷语。 “这个时辰找孤何事?” 许知砚垂眸,恭敬回答。 “钦天监算了一卦。” 气氛一下子沉寂。 江照莹悄悄从许知砚的身后移出来,打量太子殿下背影。 少年依景而坐,锦衣华服,风景如画。 不过一个背影,竟轻松将周围的光芒全数压下。 贵不可言的冰冷里,让人不敢靠近! 突然。 江照莹杨起眼帘,猛的上前两步,她定定的盯着太子殿下的背影轻喃。 “是他!” 前世。 为了让宋府富贵披身,她偶尔也会走南闯北去做生意。 有一次不小心遇到了土匪,幸亏她刻意装扮,看起来又老又丑,所以土匪抢了她的钱财后放了她们。 后来。 她用头上唯一的簪子逃到了一艘制式很大的商船里。 夜里。 她想出来透口气,两个男子看到她的背影,生了歹心将她拦在甲板上。 嬉皮笑脸的解裤带子要江照莹跪下伺候。 江照莹逃不掉,就拼死打斗,可也根本不是对手,眼看对方抓住江照莹的手腕拖…… 有人低沉不耐的说了一句。 “扔下去。” 于是。 暗卫突然间出现。 把她和两个男子一起扔下了水。 到现在江照莹都记得水有多冷,他的声音有多低沉,他的背影有多讨厌。 好不容易从水里死里逃生。 她当时就发誓。 要是找到这个人,她一定要把那个人推到大河里去喂鱼。 没想到。 上辈子石沉大海,这辈子得来全不费工夫。 怪不得到现在还没有太子妃。 谁敢嫁呀! 不知道是不是算卦二字引起了太子的兴趣。 他放下茶盏,微微转头。 “与孤有关?” 许知砚上前将祁山镇二十天内会发生的动的事情与太子详禀,并且将那个祁字会引出的麻烦一一细推。 沈琉光和程庭安在一旁听着,微微蹙眉。 这种还未发生的事情,真的……他们真的能测出来吗? “此事还与谁说过?” 太子淡淡问着,哪怕只是一个冰冷的侧脸,那气息压过来都让人有些难受。 “并无。” 许知砚轻轻摇头。 “殿下,就算地动不会发生,以防万一,改一个名字也可的。” 太子清冷的长睫缓缓下敛,看向湖里的锦鲤。 “若有错,你当如何?” “听候殿下发落!” 这话出口,江照莹便倏地上前握住了他的胳膊,许知砚眉眼清和,拍了拍江照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可若孤还是不信你呢。” 许知砚额头上窜出细汗。 江照莹眼眸微冷,上前一步,作揖。 “殿下,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张大人的三封信。” …… 风突然间一止,气氛陡变。 太子身上的杀气几乎瞬间就凝聚起来。 江照莹一动不动,可一旁的许知砚眼露疑惑的同时,也知道师妹其实紧张到了极点。 “好。” 许久。 太子应了。 像是在回应许知砚,又像是回应江照莹。 “殿下,臣告退。” 许知砚全身紧绷,急忙带着江照莹离开。 沈琉光送他们上马车,随后施了一礼才转身。 回到璞舍。 沈琉光上前。 “殿下,许大人对殿下一向忠心,他可能没料到那位小少年会威胁您,可要属下安排将他杀了?” “另外,江监正本事颇高,属下觉得听听也无妨,再说那小镇的祁字的确与殿下的名字相同,以此为理由改一改,也无可厚非。” 太子站了起来。 转身。 风在湖面上扬起的时候,波光鳞鳞,映得太子越发绝艳清冷。 “用那三封信威胁孤,又用钦天监帮孤” 她是怎么知道那三封信的? 而且。 说她帮忙吧,她的眼神又跟刀子一样,恨不得戳过来。 他是在找那三封信,但是真暴露了,他也没打算怕,不过就是多处理一件麻烦,多杀一些人而已。 “先不动,去查查那小只的身份。” 沈琉光朝着一棵参天大树看了一眼,枝桠轻动,一道身影瞬间消失。 沈琉光接着说话。 “殿下,不如让人去做一块看上去埋了几十年的石碑,刻些字,让世人都认为那个地方在很久之前本就叫青山镇,改名之后,咱们再把钦天监的测算公布出去,请州官帮忙一起把镇上的百姓全移出来,妥善安置,能救多少是多少。” 突然间说有危险,百姓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逆反。 “然后属下去寻许知砚再细商量接下来怎么做。” 若是真发生了地动,许知砚身为钦天监的人,自然知道怎么解释,否则他不敢带人明目张胆进太子府。 太子冷着脸点头,目光落在江照莹离开的位置。 真有意思。 堂堂太子,被一个细皮嫩肉的娘娘腔威胁了? 第12章 杀气 马车缓缓前行。 江照莹掀着帘子,蹙眉看着太子府三个大字。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他! 许知砚拿了一块的糕点,递给江照莹,疑惑问她。 “莹儿,张大人的信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虽然可以威胁殿下妥协于我们,可这样太危险!” 方才太子身上的杀气,可不是假的。 那信的事情许知砚也是知道的。 是镇守云州的张将军,他曾给太子殿下来过信,说只要封他的女儿为太子妃,他手上的兵力就会全数效忠太子府,当时太子府的幕僚是全力支持的,兵力于太子府而言太重要了。 而且张将军手里的兵可不少。 就在大家都以为太子殿下会同意的时候,他却拒绝了。 幕僚们急得一晚上没睡,觉得直接拒绝交恶了也不好,便回了一封棱模两可的信,相信张将军应该看得懂。 可谁知道。 一个月后张将军被内奸和周边的游牧部落一起杀害,信也随着不见了踪影。 暗卫们马上寻找信的下落,但那几封来往的信就是找不到。 江照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摇头。 “别担心,我的话听起来虽然像威胁,但太子殿下听得出来是在示好,而且……这三封信有了下落,于太子府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许知砚笑了笑,接着问她。 “怎么看太子殿下?” 江照莹长睫微微一抬。 “龙气、杀戮之气很重,不过没细看,暂时不好定论。” 说完想起他让人大冬天把自己扔下水的事,接着又一句。 “应该是个不好相处的。” 许知砚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评价,拍了拍她的头。 “莹儿,你要是不想回宋府也没关系,我有一座小宅子,你想住多久都行。” 自江夫人替她说了这门亲事之后,他就跟魔怔了似的在外面置了一座风景秀美,宽敞又位置绝佳的大庄子。 一草一木都按照她的喜好布置。 想着要是有一天。 她在世家大族里日子过烦了,出来住两天散散心也是好的。 江照莹眼里生出一丝憧憬,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现在不行,皇上那边盯着。” 她的确是恨不得马上离开宋府。 可。 皇上刚下了口谕不准她们和离,她也大仇没报,现在绝对不是离开的好时候。 “二师兄,我会保护好自己,况且这件事情如果不彻底解决,我就会一直有麻烦。” 许知砚知她是个有主意的,松了一口气冷声道。 “倒是没想到这宋府如此居心叵测,我稍后派两个人过来,但你还是要当心,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派人过来寻我和大师兄。” “好。” 江照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温柔的少年,眉眼弯弯地应着,倾身上前仰头看着自己的二师兄。 “二师兄,别老是冷着脸,你笑起来多好看。” 美丽的模样一下子映入眼帘,淡香扑鼻而入,许知砚愣了一下,随后抿唇。 “好。” “对了,二师兄,地动之后,你打算如何解释?” “莹儿有什么想法?” 自从知道她的本事之后,许知砚和魏九昭也习惯什么事问问她,江照莹往后靠了靠。 “就说太子殿下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地方出现大祸,百姓死伤无数,太子心中担忧,便召钦天监日夜测算,最后算出那个地方是祁山镇。” “我想……太子殿下一定会想办法把百姓迁走以防万一,一旦事情发生,太子又救下了他们,那么太子在民间的声望会水涨船高,将其他几位殿下狠狠压制一阵。” “若是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只要太子殿下稍用手段安抚,百姓也只会觉得殿下是因为担心他们,爱护他们才下此决定。” “好!” 许知砚点头,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到了宋府的门口。 帘子掀开,晚风徐来,天边的血红早已被暮黑吞没。 舒云扶着江照莹慢慢下了马车,随后和许知砚挥手。 刚要回宋府。 身后传来许知砚温和的嗓音。 “莹儿” 江照莹转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阴影里的许知砚好像在克制着什么,好一会儿才问她。 “如果我阻止了你的婚事,你会怪我吗?” “不会!” 这两个字让许知砚冷沉的眼眸卷起万千涟漪,忍不住走到江照莹的面前,深睨着她。 “我一直把你当……当成妹妹,所以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你,我会替你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杀人!” “好!” 江照莹轻声应着,可许知砚还是听到了她语气里的哽咽,心痛如焚间,他红着眼睛将江照莹的头轻轻按进自己的怀里。 “小姐。” 舒云吓了一跳。 许知砚脸色微变,急忙放开,江照莹朝他一笑,主仆急忙回了宋府。 原本挂起来的白色已经被撤下来了。 管家正在吆喝着下人们将一盏盏新灯笼挂上。 一个个眉眼都带着丝丝喜意。 也是。 眼下危机解除,她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呆在宋府,宋夫人觉得自己赢得很彻底。 回到墨雨院。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那堵心的感觉让江照莹戾气重重。 从江府带来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安排,如今又是半夜,索性就先让她们全都下去歇息,明天再说。 舒云和舒雨提了热水进来,看着热气腾腾的浴桶,倒是有种想将身子埋进热水里暖一暖的冲动。 正要脱衣。 窗外传来轻轻悉索的动静。 舒云瞪大眼睛轻声道。 “什么声音?” 悄悄窜到窗户处推开一点点往外面看。 因为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挂灯笼,院里很昏暗,但还是能看到人影涌动,而且她们手里还抱着什么? 柴火! 舒云顿时毛骨悚然。 江照莹见她神情有异,急忙上前,看清楚之后急忙将窗户关紧,拉着舒云回到屋子中央。 片刻的功夫。 悄无声息的,门前、窗前就都有了动静,看样子是都被堵死了。 “她们这是要下黑手啊,怎么这么不要脸。” 舒雨小声说着,和舒云顿时紧张的额头直窜汗。 江照莹眉眼冰冷,看向窗口位置。 “不至于要杀了咱们,先去准备湿帕子,一会捂口鼻用。” 木柴被点燃,火焰一下子拔高,烟雾也随着浓郁起来。 站在门口位置的,是一位青衣婆子,圆脸圆腰,看着狡猾又刻薄,她看着烧起来的柴火,指着门窗轻声道。 “快,把烟扇进去,全都扇进去。” 很快。 门窗的缝隙处就不断地有黑色的烟雾冲涌进来,不消一会儿,厢房里就全是难闻的味道。 捏着湿帕子,轻掩口鼻,江照莹冷声道。 “你们现在住手,我可以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 婆子们一听,手上的动作明显一滞。 江照莹急忙指向门缝、窗户缝。 舒云和舒雨趁着她们停动作的当口,立即拿着衣物把那里堵了起来。 青衣婆子见大家犹豫,冷声道。 “可别忘了,咱们都是家生子,人命都掐在夫人和世子的手里。” 来之前。 夫人警告过她们,如果敢收墨雨院的钱,她们的家人都得死。 于是。 大家不再犹豫,重新添了柴火,将烟雾全部往里面扇。 青衣婆子嘿嘿阴笑。 “火给我点起来,把烟全都扇进去,熏一熏她们的脑子,熏清醒了,以后就知道要听谁的话了。” 来之前夫人与她们交代过。 只管教训她们,只要不把人弄死就行。 她就不信,被这样一吓,从此以后江照莹敢不听她的话,敢不听她的安排。 “小姐,烟越来越多了。” 舒云指着不断窜进来的黑烟,急得直跳脚。 “要不奴婢和舒云冲出去,小姐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赶紧跑?” 哪怕她们烧死在当场也没有关系,只要小姐能冲出去找人帮忙就行。 “滋味怎么样啊?世子夫人。” “你要是害怕了,知道错了,就说一声,奴婢们马上把火停了,你去夫人面前跪下磕头认错,保证从此以后乖乖听话,绝不忤逆,这事就翻篇了。” “再不说话,一会你们都熏死在里面可就怨不得我们。” 婆子们一边叫嚣,一边嘻嘻哈哈不断添柴火,想着这阵仗,江照莹几个很快就会吓得哭着求饶她们就越发的得意。 江照莹静静地站在门口不远的位置,眼神似刀刃,听着外面的嚣张,她再次开口。 “打开门,一人一千两。” “哈哈哈。” 青衣婆子听着就拍着手笑了起来。 “你少吹了,小五品出来的,又是商贾之女,能有那么大方?出手就是一千两,那你把银子扔出来给我瞧瞧。” 婆子们笑着拿棍子把门推开一条缝隙,江照莹也没有含糊,将大锭的金子扔了出去。 听到砰的一声脆响,金色在火光里显得特别耀眼,有婆子眼疾手快,捡起就往嘴里咬,随后惊喜大喊。 “是金子,这是真的金子。” 紧接着。 从里面又扔出来十几锭大金子,婆子们抓着手里的柴火往火堆上一扔,便去抢金子去了。 这可是金子啊,她们一辈子都赚不到了金子,只要捡到就都是她们的。 江照莹透过缝隙看着她们的动静,眼中杀意掠过,接过舒云递过来的箱子。 “这里还有。” 婆子们回头。 厢房里。 舒云和舒雨各端了一支蜡烛,江照莹的手里捧着一只小箱子,里头沉甸甸的全都是金灿灿的金子。 婆子们彼此对视,心想也吓得差不多了,不然她们不会求饶。 于是。 一窝蜂挑开柴火冲进了厢房。 江照莹把金子往身后各处扔,舒云和舒雨在她们疯狂冲进来到处找金子的时候,也把蜡烛往易燃的位置扔。 随后。 江照莹抓着舒云、舒雨冲了出去,随后把燃烧的柴火全都拨进了厢房里。 屋子里传来你争我抢的声音。 舒云贴心地把厢房门一把关上。 很快。 隔着门窗都能看到里面的火焰一下子窜了起来,瞬间就比人还要高,屋子里的黑烟到处肆虐,熏得那些婆子们一个个咳嗽不止。 可是。 屋子里的金子太多了,她们根本舍不得,她们想再多拿一点。 “快走啊,咱们要被烧死在里面了。” 青衣婆子抱着金子龇牙咧嘴的大喊起来,结果其她婆子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疯了一样的扑上去抢,青衣婆子哪里肯,一帮人便又打在了一起。 咔嚓。 东西砸下,里面传来她们凄厉的惨叫。 火势再也控制不住,猛烈燃烧,江照莹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 里面有很多很容易就烧起来的东西,是她们故意布置的。 …… “救命啊,救命啊,世子夫人,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求世子夫人救奴婢们出去。” 里面传来喊救命的声音,惨叫的声音。 江照莹握紧舒云、舒雨的手。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说完。 她们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院门口走去,将大火抛在身后。 轰隆一声。 听到屋子倒塌被彻底烧掉的声音,压在江照莹心里的那座大山也像是轰然倒塌,让江照莹堵着的心一下子松弛了许多。 这座院子。 上一世她住了三年。 像一座牢笼似的一踏进去就喘不过气,如今她亲手烧了,再好不过! “走吧。” 她记得候府里有一座空了十几年的院子,原本是侯爷最宠爱的妾室住的,被宋夫人害死之后就一直空着,宋夫人似乎很怕进那座院子。 江照莹觉得,住那里合适! 可才走出院子。 一抬头。 就看到宋夫人身边的刘嬷嬷领着下人鬼鬼祟祟,见到她们,一个个像看到了鬼似的脸上都是惊恐…… 第13章 有人盯着她 方才那一幕刘嬷嬷看得胆战心惊。 本来。 夫人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这场火把江照莹吓得魂不附体,再狠狠治她一回,让她彻底服帖。 想着早点过来看笑话,却被江照莹下狠手反杀的阴狠手段震惊。 而且。 她还毫发无损,神情镇定的从火场里走出来了! 刘嬷嬷看着江照莹眼里的冰冷,深吸了一口气,极力保持一贯的冰冷严厉,上前道。 “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江照莹理都不想理,转身便走,刘嬷嬷也不拦她,只是提高了语调。 “皇上派了两位嬷嬷进府监督世子和您,世子夫人,您最好还是过去的好。” 该死的老狐狸! 江照莹又改了道,往宋夫人居住的平湖居走。 厢房里。 丫鬟婆子正立在床侧,其中两个的确是生面孔,而且背脊笔直,眉眼严肃,动作一丝不苟,的确是宫里出身的。 宋成玉和沈月芙却是不见身影,想必正在互诉衷肠,口舌交战,宋明霁和宋清欢也不在,大概是迫不急待的出去玩去了。 见到江照莹过来,丫鬟婆子眼里顿时露出不怀好意的讽笑,一个个趾高气扬的随意见礼。 “见过世子夫人。” 宋夫人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一条热帕子,见到江照莹顿时蹙眉捂着头哼哼唧唧起来。 “母亲。” 当着宫里姑姑的面,她只能上前施礼,并且称她为母亲,虽然她心里觉得宋夫人不配。 “世子夫人,这是刚熬好的药。” 刘嬷嬷把刚倒出来的药端了过来,呈到江照莹的面前,用眼神示意她去侍疾。 江照莹不动。 两名姑姑便上前施礼。 “见过世子夫人,奴婢是踏梅,她是踏雪。” 踏梅姑姑、踏雪姑姑两人适时的上前,不露声色的将压迫推到江照莹的面前,江照莹回礼,随后淡淡接过药碗。 刘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宋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出嫁之前。 江照莹根本就没怎么出过门,自然也不知人心险恶,用火吓她,再用宫里的姑姑压她,就不怕她不害怕,不屈服。 这世间。 就没有女子能逃脱夫家的桎梏,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媳妇死在婆家而无人理会。 端着药。 走到床前,江照莹转头看向踏雪、踏梅两位姑姑。 “姑姑。” 踏雪、踏梅看向她,江照莹身形笔直,冷声道。 “先前发生的事情,想必二位都已经知晓,我自认为,婆母若是对我好,我孝顺她,那是应当,可她之前对我那般,我如今不想理会她,那便是因果报应,怨不得我,人和人之间,想来也应该要有情分二字,姑姑,您说是也不是!” 两位姑姑一愣! 随后年长一些的踏雪姑姑冷声道。 “规矩不可破,世子夫人。” 人间疾苦,她们这些宫人不懂,也不需要懂。 女生于世间本就艰难,每年死于世家大族里贵女也是不在少数,可她们不想关心。 江照莹看着她们,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默默转身坐在床边位置,将药递给下人,然后俯身将宋夫人慢慢扶了起来。 宋夫人眉眼得意尽显,趁机在江照莹的耳边冷声道。 “你不该如此,我们本可以一家和睦。” 只要她听话,乖乖听话,她是可以让江照莹过好些的日子的,偏偏她要闹。 “药凉了,您快喝了。” 江照莹接过药,舀了一勺子,递到她的唇边,宋夫人冷眼看着江照莹,张嘴喝下,随即被烫得抬手一掀,厉色道。 “你要烫死我吗?” 药汁全都洒到了江照莹的身上,江照莹却是神情冷静,蹙眉轻声道。 “一点都不烫的,母亲。” 踏雪、踏梅两位姑姑看着江照莹的神情,见她丝毫没有被烫到的模样,微微蹙了一下眉。 “母亲,您为何要这般对我?世子假死,不是我指使的,他想借假死和心上人远走高飞,让我来扶持侯府,这也不是我的主意,如今闹成这样,您却要把气撒在我身上,这是何道理?” “还不是因为你。” 宋夫人气极,如果有钱的是芙儿,地位特殊的是芙儿,哪轮得到她江照莹进宋府的大门。 “与我何干?” 江照莹往后退了一步。 “亲是你们宋府上门提的,人也是你们宋府抬的,事也是你们惹出来的,如今你们都置身事外只怪我一个,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宋夫人被江照莹一句一句呛得胸口像在碎大石似的,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龇牙欲裂指着她道。 “去祠堂跪着,把她押到祠堂跪着,踏雪,踏梅,盯着她去跪。” 听到祠堂两个字,江照莹便气到了。 这宋氏祠堂她上辈子打理得可仔细,每一块灵位都是她精心呵护着的,这些祖宗都不知道受了她多少烟火,可有保佑过她一天? 一个个吃她的、喝她的,全都是白眼狼。 她说过的,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都要还,祠堂里的祖宗也是一样。 这账。 就从他们的身上算起。 转身。 江照莹离开。 踏雪踏梅听着宋夫人的命令语气,两人脸色微沉,但还是没说什么跟在了江照莹的身后,接着又听到宋夫人吩咐几位嬷嬷也跟着一起,随后便又有两名嬷嬷,两名丫鬟跟了上来。 婆子们看着江照莹听话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扬起了得意的模样。 看吧。 就没有夫人治不好的犟骨头。 祠堂里香烟袅袅,牌位由高到低林林立立,周围的烛光里,雕刻着守护阴灵的猛兽,案台前摆着厚厚的一叠佛经。 江照莹站在案台前,冷眼看着这座她曾经极为尊敬,极为重视的祠堂。 真可笑。 她上一世还想着,将来她死了,也要摆在这里。 “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 江照莹冷视着最上端的灵位,质问的时候,眼底的戾意不断地翻涌上来。 “一世由得她们胡作非为,两世还想袖手旁观?” 风拂了进来,尖尖的烛光像是慌了一般,四处摇晃了起来。 江照莹冷着脸,轻轻一抬手。 砰。 一声轻响。 雪白的蜡烛倒在了桌子上,烛油流淌出去,灯芯倾斜,小火花一下子倒在了随意放置的纸钱上。 烟雾冲涌,小火苗开始变大。 “哎呀,起火……砰……” 婆子惊慌失措地奔上来想要救火,江照莹将早就捏在手里的灵位狠狠朝着她的头砸了过去。 第14章 来人啊,快来人啊! 婆子捂着剧痛的头,眼前一黑,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另外三位下人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结果被吓得双腿发软,惊叫着就往外面跑。 “来人啊,来人啊。” 江照莹眼中弥漫起了淡淡的杀气,哪会让她们逃走,一把香火扔进她们的眼睛里,逐个砸晕。 火焰噼里啪啦,一路向上,攀爬上挂在内堂里的灵幡,黑色的烟雾到处乱窜很快就让人呼吸困难。 踏雪、踏梅两位姑姑饶是看尽宫中沉浮,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见江照莹要走齐齐拦了上来,江照莹眼神微闪,与她们施礼道。 “姑姑,我父亲是钦天监,我耳濡目染也不差,从面相上看你们家中很快就要出事,如果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可以破解。” 这两人面相不差,不是阴毒之人,如果没有看错,她们的至亲很快会出事! 而且。 两位姑姑应该不是亲生姐妹,而是堂亲,且踏梅姑姑是孤寡相,应该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怕是由着踏雪父母一起养大的,所以她们两姐妹的感情十分深厚,也是很孝顺的女儿。 江照莹话里的意思,她们听出来了,这是让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昨天。 她们收到了家里的信,父亲被毒蛇咬了,虽然她们将所有的钱都托人搭了回去,可江照莹说会出事,两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眼底有许多挣扎。 “日后我帮两位姑姑出宫,安顿你们的生活,再者,宋夫人、宋成玉那样的人,实在不值得你们帮,是也不是?” 踏梅握住了踏雪的手,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 “走。” 两人转身一走,江照莹也带着舒云舒雨转身立即离开。 才踏出祠堂,身后就已经火光冲天。 这是宋府今天的第二场火。 真好看! 唇边的笑容轻轻绽放,好一会儿,江照莹才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紧紧握着的一块灵位。 灵位上的名字叫宋成意,是宋府三老爷的嫡子,可惜十岁那年就死了,现在阴岁十四,原本宋成意无法享祠堂香火,是宋三老爷对天发誓,宋氏的产业他一样不要,只要儿子进祠堂。 生前没能好好养育儿子,死后他说什么也要让儿子每日受尽香火,他日也好投胎。 上一世。 她被宋夫人为难,跪在雪地里四个时辰,宋三夫人过来用饭,见她被百般折辱,终是不忍为她说了一句好话。 恩是恩,怨是怨! 所以。 她把宋三夫人儿子的灵位拿出来了,将灵位交给舒云,看着身后的烈火道。 “让人把这个还给宋三夫人,告诉她,一会她要是愿意来凑热闹便来。” “是,小姐,火逼过来了,我们赶紧走吧。” 江照莹看了踏梅踏雪两位姑姑一眼,点了点头,随后在舒云耳边轻声说着,舒云领会了意思,等到火越来越大,控制不住的时候,这才扯着嗓子高声大喊。 “快来人啊,祠堂着火了,祠堂着火了。” “烛台倒了,把祠堂烧着啦,烛台倒了,把祠堂烧着啦……” 因着先前墨雨院起火,所以烟雾再度弥漫的时候,大家以为是墨雨院的火,根本没有上心。 这会突然间听到有人喊祠堂着火了,大家吓得变了脸,提着水桶就往这边跑,耳边有人不断地喊是烛台倒了,所以下人们一边紧张的扑火,一边下意识的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宋夫人这会子哪还顾得上装病,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掀开被褥就跑。 沈月芙知道自己以后都会光明正大的呆在宋府,虽然只是一个妾室,但她有把握步步高升,所以一见到宋成玉,便扑进他的怀里哭着又是担忧,又是害怕,话不到三句便贴上了他的唇。 见他心口上有伤,沈月芙又急忙扶着他坐下,轻轻俯下身子含泪舔着他胸口周围,随后便一路向下,正激情四溢的时候,猛地听到外面有人喊说祠堂着火了,宋成玉吓得急忙把沈月芙的脑袋推开,从热火里退出来,套上衣服就走。 等到大家都赶到祠堂里的时候,下人们一身漆黑地从里头冲了出来,惊慌失措道。 “全都烧完了,里头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 宋夫人只觉得有人拿着砖头在自己的额头上狠狠拍了一记,身子直直的往后倒了去。 宋成玉俊脸阴鸷,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伸手一把拽住那个从里头冲出来的黑脸下人怒吼。 “为什么会起火,好好的为什么会起火?” “是她。” 宋夫人急得口里窜泡,指向江照莹。 “不过是罚她跪祠堂,她就把祠堂给烧了,江照莹,你如何能这么歹毒,你烧你的墨雨院我都不说什么,可你怎么能烧祠堂?这可是整个宋氏一族的根,是重中之重,你知道你惹出多大的祸吗?” 宋夫人这下子是真的惊慌了起来,这可是整个宋氏一族的主心骨,这会子毁了,他们一定会讨要说法。 “去,去把族长他们都请过来,就说祠堂被江照莹烧完了,什么都没有了,让他们来处置江照莹。” 丫鬟婆子闻言齐齐上前将江照莹围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的谁也不敢上前去抓她。 方才墨雨院那边她们都看清楚了,陈婆子她们都被烧死了,还有祠堂里,也有人被烧了。 所有惹江照莹的人全都死了,如果她们再造次,一定也会出事。 江照莹带来的人抓起棍子冲上来,将人挤开,然后护住江照莹,两方人马怒瞪着彼此,谁也不让。 宋族长、族长夫人、宋三老爷、三夫人还有一些宗亲来得非常的快,甚至还有好几位夫人是带着自己的儿子们一起过来的。 当然。 江照莹也没有闲着,趁乱的时候让人去请了顺天府王大人,父亲江监正、大师兄、二师兄一起过来。 且她已经让舒云吩咐了下去,带进府里的江家人第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如果宋府的人打骂他们,羞辱他们,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赢了奖一两银子。 眼下这些下人哪里还顾得身上的伤,竟齐齐跃跃欲试地想让宋府的人先动手扑上来,他们好反击拿赏赐呢。 “我就不该与江府结亲,不该迎她进门,她烧了墨雨院不说,还烧了祠堂,她这是要毁我整个宋氏,想要灭我满门啊。” “我以后该怎么下去见列祖列宗,她毁我府邸,伤我性命,这贱人罪无可恕啊。” 宋夫人痛哭流涕,一脸无助的看着大家,宋族长脸色阴沉,气到几次要说话没说出来,好一会儿才他拍着桌子怒喊。 “既然这样,那就沉塘!” 第15章 小姑娘如何受得住? 宋氏族人大多都沉着脸,只觉这江照莹何止手段歹毒,简直大逆不道,沉十次塘都不够! 宋族长更是对江照莹恨得牙直发痒。 要不是她,宋夫人和他的事情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如今被她这么一闹,二十年的精心经营一朝瓦解。 他也不想宋成玉死,可以宋夫人那记仇的性子,必定不会轻易原谅他。 他现在最担心的。 就是宋夫人是不是已经盯上他的儿子,他的妻女! “沉塘好是好,但是嫁妆呢,依着规矩是要原路返回的?那也太便宜江府了!” 迎亲的时候,满京城都被那十里红妆惊得目瞪口呆,就算她们其中一房加起来,财产恐怕都没江照莹的多。 “那多可惜啊,不如换一种方式,弄得悄无声息的不就好了吗?” 几位夫人窃窃私语,盯着江照莹鬓间名贵又繁复的簪子,眼里露出的都是浓浓的嫉妒。 唯独宋三夫人垂着眼帘,默默喝茶,不和那几位为伍,也不说话。 方才在来的路上。 一位婢女小心翼翼拦住她,将儿子的灵位拿了出来,说是江照莹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虽然宋三夫人不知道江照莹为什么会突然间救下儿子的灵位,可这于她而言,已是不可言说的大恩。 这个儿子是她们一生的痛,也是她们一生的爱,自从儿子死了以后,她们身边就只有一个女儿,再没生过孩子。 宋三夫人缓缓抬眸,悄悄打量这个刚进门的新媳妇,心里只叹宋夫人瞎了眼睛。 这样俏生生的一位好女儿,她竟然看不上,非要巴巴的抬那个叫沈月芙的。 一个侄女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到底。 她还是看不惯,淡淡开口。 “从头到尾,只听到你们不停的咒骂,江照莹一句话都没有说,先前成玉假死怪在她身上,如今祠堂着火,也怪在她身上,二嫂,你是不是觉得这满京城,就你一个人长了眼睛?”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宋夫人手里的袖子狠狠甩向宋三夫人。 宋三老爷见妻子被羞辱,蹭的站了起来怒道。 “你骂我夫人做什么?二嫂,你也不问问人家照莹,就把罪名往她身上扣,她一个小姑娘,如何受得住?” 宋三老爷身形高大,阴影投在宋夫人的身上,惊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特别是他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就有些凶神恶煞的味道。 别的不说。 唬人还是不错的。 方才夫人偷偷告诉他,儿子的牌位被江照莹偷偷拿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事情。 “还有什么好问的,从她进门开始,府里就死的死,烧的烧,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要我说,她进我们宋府,就是为了害我们。” “那是我们江府逼着你们宋府娶的吗?” 江监正冰冷的嗓音暴跳灌耳,响彻整个厅堂,惊得大家急忙转头。 看到江监正沉着脸带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的迈进了正厅。 “父亲,大师兄,二师兄。” 江照莹上前施礼,却在抬眸的时候看到沈琉光也站在队伍里,眼里微微一讶,沈琉光施礼。 “太子府沈琉光见过江小姐。” “见过沈侍卫。” 长睫微微一颤,江照莹还了礼又看向许知砚,许知砚俊脸阴沉得似暴风雨欲来,江照莹朝着他抿了抿唇,如一片羽毛拂在他的心间,令他满胸腔的怒火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江监正也没有客气,冷着脸就朝着主位上走去。 落座后。 他冷哼了一声。 “说起来倒还真是我江府瞎了眼,竟看上你们这种亲家,也别把脏水一个劲的往我女儿身上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你们宋家心知肚明,我好好的女儿嫁进你们宋府,才进门就被各种糟践,怎么?宋府是欺我江府官微言轻,想草菅人命?” “江监正,说话要讲道理,怎么是我们糟践你女儿了?是不是她一进门就不断出祸事?” 宋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强行夺理。 “那我问你。” 江监正也不示弱,抬手就把身边的杯盏扫到了地上。 “宋成玉假死,是谁指使的?”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事情,我只问江照莹,她为什么要火烧祠堂,毁我宋氏根基,这是大罪,抄家灭族的大罪。” 宋夫人和宋成玉眼底一虚,率先打断了江监正的话头,急急的将话引到了最重要的点头。 江照莹看向踏雪、踏梅两位姑姑,她们依然保持着在宫里的严厉与规矩,但在对上视线的时候,踏雪朝着江照莹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自古以来。 祠堂是整个氏族的信仰,是祖宗亲人灵魂的归栖地,更是一个家族的凝聚力所在。 可现在。 宋氏祠堂毁于一旦,这是何等的大事! “照莹。” 江监正看向自己的女儿,厉色问她。 “祠堂走水,可与你有关?” “无关。” 江照莹上前施了一礼,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与大家听,又指着身上的乌黑色的药渍。 “母亲借故泼了我一身,又以此为由罚我跪祠堂,我还没进去,就看到从祠堂里冲出大团大团的黑雾,呛得我们无法忍,只好四处大喊,让下人前来救火。” 说完江照莹逼近一步。 “母亲,是不是大伯放弃了宋成玉,让你心生恨意,所以你叫人放火,然后再嫁祸给我?” “你……” 眼见宋氏族人看她的眼神变了颜色,宋夫人又气又急。 而且。 太子府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出现在宋府? 江照莹将她的慌乱收入眼底,转身。 “两位姑姑一直跟着我,她们看得清清楚楚。” “两位姑姑?” 许知砚淡淡开口,踏雪和踏梅便上前。 “回诸位大人的话,火确实不是世子夫人放的,奴婢们一直紧跟着世子夫人,她还没踏进祠堂,里头就已经黑雾冲天。” “奴婢与世子夫人也曾试着冲进去的,隐隐约约看到有好些蜡烛倒在了桌子上,应该是左边的门没关,风有些大引起的,火势来得太快,我们根本没办法灭掉。” “我不信!” 宋夫人急得双眼赤红,又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熏得一脸漆黑的下人们。 “你们是不是看到她放火了?府里如今还是我在作主,只管大胆说出来,我重重有赏。” 第16章 清清白白?真的吗? 下人听到有赏眼睛齐齐一亮,歪着黑不溜秋的脸仔细回忆了起来。 宋夫人眼神灼灼,有一丝得意,就算她平时严厉,可这些人到底是她宋府养的狗,她们知道怎么叫主母才会高兴。 江照莹还是会死的很难看! 等了好一会儿,就看到下人磕着头道。 “好像是蜡烛倒了,引燃了桌子上那一堆纸钱,奴才……奴才没有看到有人放火。” 着急忙慌灭火的时候,耳边听得很清楚有人在喊蜡烛倒在桌子上,才让祠堂起了火。 再说了。 他们往祠堂里拼命倒水的时候可隐隐约约都看到了,幡子后面好像躺着好几个人,都是她们认识的。 是生是死她们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下人命贱,生死全在主人手里。 世子夫人一进门就连挫夫人几记,是个霸道的。 下意识的。 他们都觉得不应该乱说话。 宋族长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蹙眉打量江照莹。 她的衣裳的确被泼了一身的药渍,想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罚去跪祠堂。 若说她放火烧祠堂,他觉得江照莹还不敢! 心底深处。 他甚至更相信江照莹的说辞。 宋夫人那张扬的个性,嫁祸一两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宋夫人被下人和宋族长的态度气的咬牙切齿,脸一横大声驳道。 “这些事情总归是你进门之后才发生的,虽没证据证明是你放的火,可外头的流言一旦传出去,对你没什么好处,江照莹,我要是你,自会主动出钱修一座比这更大更富丽的祠堂,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孝顺。” 祠堂必须马上重新修缮,灵位也得赶紧归位,不然她在宋氏可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这话让江照莹的红唇绽出血一样的冷笑。 宋成玉看着她不听使唤的模样,气的心口上的伤更痛了,隐去眼底的烦躁走到江照莹的身边,强装温和道。 “莹儿,母亲这样说也是为你好,你该懂事一些。” “啪!” 江照莹抬手一巴掌甩在宋成玉的脸上,盯着宋成玉瞬间难看起来的脸庞。 “宋氏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还是诸位都不打算要脸了?要重建祠堂让我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出钱,传出去恐怕再不会有什么好人家来跟你们做亲家了吧?” 宋氏族人顿时跟吞了苍蝇一样,又怒又憋。 “江照莹。” 宋夫人被她直白的话呛得脸上挂不住,宋族长亦是脸上火辣辣的,比宋成玉挨了巴掌更加的难受。 他的儿子女儿正是到了说亲的年纪。 “宋成玉。” 江照莹转头对上宋成玉,他既然送上门,那自然先对付他。 “我只问你一句,你娶我进门,又企图假死带着沈月芙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话让整个江氏都警觉起来。 就连沈琉光的眼里也闪过一丝犀利。 许知砚和魏九昭走到江照莹的身后,沈琉光亦是上前两步。 他们都冷冷的看着宋成玉。 这人生得一幅好皮囊,眉眼一弯如和煦的春风,与他们长年的清冷完全是不一样的。 故而。 在宋成玉隐去一脸阴鸷,换上温柔时,让人有一种先前误会了他的错觉。 他走到江照莹的面前,垂下眼帘,带着一丝委屈,轻声道。 “哪来的沈月芙?莹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月芙已经跟着进了府被他藏起来了,她又和沈月芙没有见过面,就算拿他不再是童子之身说事,他可以说和朋友喝酒的时候,在楼里破的。 抵死不承认,这些人又能把他怎么样? “她虽是我表妹,但我与她来往甚少,莹儿,只有一次,与好友喝醉酒后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真的只有一次。” “莹儿,就算你算出我的心头血可以救皇上,就算你挖出我的心脏,我都不介意,只求你别误会我,可好?” 得亏母亲的动作够快,再晚一点点,他的心头血就会被放光。 那种知道自己要死,可是却无能为力的恐惧,宋成玉再也不想感受了。 待他得到江照莹的一切,他一定会像捏死蚂蚁一样勒着她的喉管子慢慢收紧,让她一点一点的窒息,让她生不如死,让她也尝尝知道自己要死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那你为何要假死?” 江照莹在他靠过来的时候,往后小退了一步,垂眸时,她捏紧了长指。 今天。 她就要把宋成玉假死的真相公诸于众。 “我并没有假死,太医都说了,许是突发疾病一时间闭了气,这才让大家以为我死了。” “是吗?” 魏九昭垂眸冷笑了笑。 “或许我可以解开这个谜团。” 宋氏一族的人陡的蹙眉,心头猛的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齐齐转头看向身形修长的魏九昭,却看到他抬了抬手,接着就看到几道身影押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月芙?” 宋成玉在看清楚被押进来的是谁时,下意识的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沈月芙见到他就拼命挣扎,哭着扑进宋成玉的怀里。 “成玉哥哥救我,这些人要杀我,他们要杀我。” “江照莹,你要干什么?” 宋夫人看到沈月芙被绑,被欺负,气得冲上前质问,许知砚立即上前一步拦在她的面前,眼神冰冷的看着宋夫人,生生的将她扬起的手逼了下去。 “这就是你借假死遁走,要带出去风花雪月的表妹?” “我没有假死。” 宋成玉扬起俊脸,眼中都是无奈。 沈月芙哭的梨花带雨,还不忘抬眸看江照莹一眼,挑衅的意味铺满。 这模样。 看得江监正甩袖重重哼了一声。 宋成玉脸上一僵,随后将沈月芙扶了起来,往后退一步道。 “表妹,此事与你无关,你别怕。” 说完宋成玉急忙朝着沈月芙使眼色,沈月芙自是懂的,羞红了脸蛋,期期艾艾的朝着宋成玉施了一礼。 “对不住,表哥,是我无礼了。” 说完她又转头朝着江照莹含泪委屈一笑。 “表嫂,我和表哥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如同亲生,表哥也一直都很疼我的。” 江照莹听着点头。 “他的确是很疼你,否则也不会成亲当天就带你远走高飞,把宋府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丢给我。” “不是这样的。”沈月芙急忙摇头“表嫂,我一个闺阁之女,身家清清白白,还请表嫂不要这样说,否则我就是跳井也说不清楚了。” “清清白白?” 江照莹缓缓转身带着一丝压迫走到沈月芙面前,眼神在她守宫砂的位置似有似无落了一眼。 沈月芙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胳膊,随即脸色一白。 第17章 你与腹中胎儿无缘分 紧接着。 大家就看到沈月芙如柳条一般,一点轻风都能让虚弱的她倒下,身子软软往后一跌,又面露惊恐地看着江照莹,嗓音娇软又夹杂些许让人怜惜的哽咽。 “别打我,别打我,表嫂,我当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表嫂要是不喜欢我,我……离开就是。” 说着沈月芙掩面哭泣,委委屈屈转身便要往外面走。 那小模样,看着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被人欺负的只能哭泣离开的可怜模样。 “做贼心虚了?” 江照莹声音不大,刚好够正厅的每个人都听得到。 沈月芙心里恨不得现在毒死江照莹,被逼着只能停下脚步,脸上的泪却越来越多,缓缓转身款款抬眸委屈道。 “表……表嫂,你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 真是见了鬼了。 宋成玉明明和她说好,只要他们一走,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江照莹来照顾,她们只需要过好日子,等到大事一解决,他们就会马上回宋府。 到那时候。 她会让人去很远的地方寻来毒药,江照莹一死,她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堂堂正正的侯夫人! 可现在这叫什么事儿? 她在宋氏的长辈面前丢尽了脸面,这要是传出去了,她还怎么做人?怎么和世家小姐、夫人们搭上关系? 江照莹看着沈月芙明明气疯了,却死忍着的憋屈装柔弱,眼中讽意四起,上一世沈月芙在外面散布了她多少谣言? 让她足不出户就成为满京城里最肮脏的女子! 这一世。 说什么都要还给她的。 她已经安排了几个人出去各种散布,甚至把写好的话本子交给了说书先生。 不出一日。 宋成玉和沈月芙的苟合、珠胎暗结之事就会沸沸扬扬。 宋夫人和宋成玉哪里见得沈月芙受这样的委屈,心疼得眼里怒火翻滚,宋夫人上前一把将沈月芙抱在了怀里,转头双目赤红怒瞪江照莹。 “专挑软柿子捏,你当真是丧心病狂,江照莹,芙儿一个外人又怎么招你惹你了?” 江照莹身形笔直,如雨中松柏,傲气且孤冷。 “她和宋成玉背着我苟合,这算不算惹我?” 宋氏很多族人听着倒吸了一口凉气,齐齐看向宋成玉,这件事情他们听说了,不过当时觉得大不了抬进府就是,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反应。 “我没有,我没有。” 沈月芙心中大慌,哭着争辩起来,这种事情只要她们抵死不认,谁都没法子。 “姨母,我……我一个未经人事的闺阁小姐,她这样说我,我以后怎么嫁人呀。” 江照莹懒得理会她的胡搅蛮缠,转头看向踏雪、踏梅两位姑姑。 “姑姑是宫中的老人,最是恪守规矩,不若请姑姑看看她的守宫砂是否还在?” “为了沈小姐的闺中清白,奴婢们可以代劳。” 踏雪、踏梅说着为沈月芙好的话,毫不犹豫地就朝着她走了过去,沈月芙吓得脸上惊恐藏不住,尖叫着转身便朝着门口跑去。 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沈琉光手中的剑拦下,踏雪踏梅两位姑姑上前一把抓起她的胳膊。 歇斯底里的尖叫在胳膊露出来,白白静静,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戛然而止。 宋成玉的脸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法呼吸,他冷着眉眼看向江照莹。 先前。 他仔仔细细地打听过江照莹,此女性子温柔,最是体贴听话,而且喜欢看书,一看就是几个时辰不出门,根本不喜欢闻窗外事。 这样的人选最适合他们宋府的,可为什么娶回来是这个样子的? “沈小姐,你的守宫砂呢?” “我天生就点不上守宫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江照莹看着面无人色,挣扎不断的沈月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上一世的这个时辰,他们已经到了精心布置的小庄子上,她凤冠霞帔,宋成玉连衣裳都不用换,便和她拜堂成亲了呢。 “沈小姐,检查破没破身子,可不止一个办法的。” 相信这点小事踏雪两位姑姑一样做得到。 沈月芙被这句话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间转头看向宋成玉,哭道。 “表哥救我,表哥。” 她不能被人脱了衣裳检查,她不能的,否则一切就都露馅了。 宋成玉心头烦乱不堪,眼前这一幕一幕的发生都是他没有料到过的,在他的打算里,他现在已经和芙儿去了庄子上拜堂成亲,喝着滋润的热汤,已经洞房了。 “放开她吧。” 江照莹淡淡开口,踏雪踏梅便把沈月芙的袖子整理好,然后施礼退下。 沈月芙以为她怕了宋成玉,搂着自己冰凉的胳膊哭泣不止,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正室又怎么样? 照样不敢把她怎么样! “沈小姐。” 江照莹走到她的面前,沈月芙抬起满是眼泪的脸蛋,柔弱得如扶风一般。 “沈小姐与腹中胎儿并无缘分,恐怕是保不住的。” 沈月芙瞬间龇牙欲裂,捂着肚子不断后退,眼中都是惊恐。 宋夫人急忙扶住了她,与江照莹怒道。 “江照莹,你一再的要伤害芙儿,是何居心,她和你到底有什么冤什么仇?” 江照莹冷笑。 冤啊,仇啊,那可就大了。 沈月芙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她提供的,上一世她们见面的时候沈月芙挺着大肚子,可江照莹还是看得出来,那绝不是她们的第一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应该就是她肚子里这个。 “褚太医。” 沈琉光突然间出声,宋氏族人惊得背脊发凉,随即在震惊间,看到褚太医身着普通的服饰慢慢的从人群里走出来。 来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宋成玉眼见大事不好,急忙上前想要握江照莹的手。 江照莹下意识的身子一闪躲过了他,宋成玉眼底的怒火便一涌而上,但到底还是没有发出来,只是柔声道。 “莹儿,芙儿虽与我情同姐妹,但到底是沈家的人,跟咱们也没有关系,我与她当真没有任何关系。” “没骗我?” 江照莹淡淡问他,宋成玉急忙举起手发誓。 “我发誓,我若与她有半点关系,便让我与她生世孤独终老!” 第18章 命都保不住! 毒誓张口就来,也不怕到时候老天爷算起账来不够罚的,江照莹长睫微动,看向沈月芙。 “成玉哥哥!” 沈月芙被宋成玉那绝情吓了一跳,虽然猜到他这样说是为了帮自己,可真要亲耳听到心口还是如刀在绞一样的痛。 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沈月芙顿时心头一慌。 江照莹轻轻叹息了一声,朝着褚太医施了一礼。 宋太玉和沈月芙迅速对了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江照莹终于放心了,应该也就不会纠着她不放了。 “褚太医。” “在的,世子夫人。” 见褚太医对自己还算客气,江照莹微微抿唇,与他道。 “我观沈小姐的面相,怕是有孕三月有余,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有了身子,怕是只能藏着掖着,但沈小姐八字太轻,阴阳不和,只怕是很难守住这个孩子,所以我还是想麻烦您给她看看吧。” …… 沈月芙的脸色一下子煞白,眼中的慌乱四起。 宋夫人、宋成玉亦是脸色阴沉,齐齐怒瞪向江照莹,不知道为什么,像坠进了冰窟一样的浑身发冷。 他们突然间意识到,这个江照莹,好像不怎么好对付! “好!” 褚太医眉眼清冷,淡淡看了沈月芙一眼,依着他的脾气,他是不屑给这样的女子诊脉的,将药箱放在桌子上,褚太医眼里耐溢出不耐。 “沈小姐请吧。” 褚太医眼里的轻视之意,不止沈月芙看出来了,每一个人都看出来了。 巨大的羞辱感让她坐立不安,脸红耳斥。 她想逃。 可是这么多的人,太子的人也在这里,她根本走不掉的。 一步一步慢慢挪动自己的步子,好一会儿才坐下。 褚太医的指腹搭上她的脉息时,沈月芙慌得眼里泪意迷蒙,身子发软,眼里的泪不断涌出,她微微仰着娇美苍白的脸蛋,虚弱的看向太医,轻语。 “太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颤抖的唇无声说着这几个字,大颗泪珠在褚太医的面前滑落。 平日里。 只要她露出这可怜又美丽的模样,宋成玉便会不顾一切的哄她疼她,什么都应了她,随了她。 她就不信。 男人能受得了她这样的妩媚。 眼前的褚太医,看着也不过是三十几岁的年纪,生得又俊朗,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沈月芙想,只要褚太医愿意帮她,她愿意报答褚太医的。 褚太医自然看到了她话里的意思。 随即收了手。 转头看向江照莹。 “虎父无犬女,世子夫人竟已经到了光看面相就能洞悉一切的地步,这位沈小姐的确已怀孕,且三月有余。” 钦天监。 大邺国里有各种本事的人都被收录在里面,他们行事低调,深居简出,但出手就一击即中。 这一点满朝文武都知道,否则,大家也不会在碰到钦天临的人时,礼让三分。 只是没想到。 江照莹竟这般厉害! 宋族长脸色铁青,冷瞪向宋成玉,他与宋成玉说过,怎么都可以,但不能在正室生子之前有孩子。 宋成玉当时可答应得好好的! 如今才成亲一天,外室就有身孕三月。 不行。 这件事情不能算在宋成玉的头上,否则就会被江照莹捏着喉咙过日子。 “可这也不能证明孩子就是成玉的。” 宋族长一发话,宋成玉便知道是什么意思,冷了眉眼沉声道。 “许是表妹与对方实在是欢喜,一时犯了错,表妹,那人是谁,得把他找出来赶紧商量你们的婚事。” 宋族长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宋夫人听得喉咙里腥甜一片,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安好心,把芙儿和成玉逼得生生分开。 沈月芙脸上泪水不断滑落,宋成玉的话让她眼里绝望横生。 从小到大她便知道自己是要嫁给宋成玉的,是他的妻子,她爱的也只是宋成玉,让她一时间上哪找个人去? 可是。 成玉现在并不想认她们,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候。 该怎么办? “可是陈公子?” 宋成玉暗暗咬牙,再度出言暗示,陈子滔是他最好的朋友,若是请他帮忙把沈月芙收为妾室,再生下这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到时候。 服下假死药,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便是。 沈月芙背脊一寒,仰头惊恐地看着宋成玉,陈子滔吗? 可是陈子滔住得有些远,她想要见宋成玉不容易,出府也不容易啊。 沈月芙在心里飞快的盘算起来,江照莹走到她的面前缓缓俯身,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沈月芙脸色刹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指着宋成玉道。 “是表哥的,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表哥的。” “沈月芙你胡说什么?” 宋成玉沉了脸,眼中隐晦闪烁,上前一巴掌甩在沈月芙的脸上,这个傻瓜,就算不挑陈子滔,那就在府里随便挑一个人先办了成亲事宜就好,做什么非要咬到他的头上来。 皇上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他想接侯爷的位置就更不容易了。 “成玉!” 宋夫人见他打沈月芙,心觉再这么闹下去,两人之间的情意可就没了,恨意翻涌间,她闭上眼睛无奈咬牙。 “罢了,照莹,你非要弄个水落石出,那便弄吧,这孩子是成玉的没错,她不会越过你去,最多就是一个贵妾,她生的孩子若是女儿,便给她养着,若是儿子,放到你的名下做嫡子便是,这样大家都有脸面。” 承认了! 江照莹眼底戾意翻涌,冷眼看着他们,承认了就好,就怕她抵死不承认。 遂。 她问宋成玉。 “所以你假死是打算和沈月芙出去过好日子的。” 宋成玉还想狡辩,江照莹将一份东西扔到了他的脸上,宋成玉抓起来一看,随即脸色大变。 是外面那座宅子的地契,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额头窜出细汗,宋成玉脑子在飞速运转要怎么办才好,可不等他说话,江照莹冷笑道。 “让我来猜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成玉顿时觉得心口的划伤痛到整个人都无力,差点腿软跪了下去。 下意识的看向宋夫人。 宋夫人倒是一惯的嚣张,冷声道。 “芙儿原本就是我给成玉准备的贵妾,早也好,晚也好,都是要进门的。” 咬了咬牙,宋夫人痛心接着说话。 “祠堂的事情我会解决,你把芙儿安排好,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让她好好生下孩子就行。” 这话把江监正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 “宋成玉和别人无媒苟合,如今又在我女儿新婚闹上府里,你们还百般狡辩,现在又想轻拿轻放,哪有这种道理?” 不止是他,几乎来的人都看清这些人在玩什么把戏了。 合着是故意来坑他们的。 把侯府的重担推到江照莹的身上,自己转身带着心爱的人出去游山玩水,生儿育女,等到侯府借江照莹的势兴旺起来,他们必定会回来享受好日子。 而江照莹。 手里的嫁妆肯定是保不住的,说不定,命都保不住! 这帮畜生! 第19章 我,我替他吧! 江监正目光阴沉,冷冷扫过,所到之处,如烈火燎原,刺得宋氏族人一个个觉得自己握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全都焦燥起来。 宋夫人咬着牙槽,心里急得团团转。 这江照莹的为人处事与她们调查过的完拿相反不说,还给人一种江家调查过她们的底似的,很多事情她是一猜一个准。 不行。 再这么发展下去,漏洞会越来越大,麻烦也会越来越多。 转头。 她深深的看了宋成玉一眼。 宋成玉只觉身上被一记闷棍敲碎,憋屈不堪,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江照莹一个小小的钦天监监正之女,个性怎么会如此大胆凌厉。 他明白自己母亲的意思,这件事情得他一个人来背,否则就算有皇上金口玉言,他们还是难以制胜。 扑通。 一声脆响,他跪在了江监正的面前。 “岳父。” “宋世子客气了,岳父二字不敢当,想来是我们将世人想得太善良,没料到你们竟在成亲之前就已算计好一切,只等着把我女儿娶进门来陷害。” “宋成玉!” 江监正将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听得宋成玉心脏狠狠一颤。 “宋侯爷要是知道要你这么一个种,棺材板只怕都盖不住。” 气氛一沉。 宋族长的脸顿时绿了,尴尬简直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于宋成玉。 他心里是有内疚的。 这些年他都没有守在成玉的身边,没有好好的照顾他,教导他,导致他弄出这么大个纰漏。 “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 江监正一巴掌甩在宋成玉的另外半张脸上,这下好了,两边都印上深深的指印,红得发紫,十分惹眼。 宋成玉被打得倒在地上,捂着痛得发麻的脸庞,一向春风得意的侯府世子怒得咬牙切齿。 可他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爬起来,继续跪好,磕了一个响头道。 “岳父容禀。” “哼!” 江监正侧了半个身子,不看宋成玉,宋成玉抬头看着不远处清冷的江照莹,眼眶泛起了红,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均不可违,我并不知道要娶的姑娘是长是短,是高是矮,是否与她谈得来,不知她脾性如何,是否温柔体贴,是否会与我琴瑟和鸣。”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我也是怨母亲的,所以……所以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我便和表妹偷偷在一起,在成亲之日假死离开,也是为了气我母亲,我想让她知道,我不甘心娶一个不相熟的女子。” 魏九昭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风拂进来的时候,轻轻扬起他的发丝,顺着风,他看向江照莹身后的许知砚。 许知砚正看着江照莹,那双清冷却好看的眼睛里藏着无数的心疼。 看着这一幕,魏九昭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笑容。 人总是这样,你拼了命想放弃的那个人,却是别人求而不得的那个人。 其实。 他在无事的时候替许知砚算过一卦,他这辈子,根本没有夫妻缘! 至于为什么。 他不敢再往下算。 “揭下盖头的时候……”宋成玉深深地看着江照莹“我是动心了的,我想我心悦莹儿。” 江照莹的目光幽冷,静静地看向门口。 看。 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虚情假意,假到让别人看着反而还会心生内疚,生出痛意。 “莹儿,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存了抗争的心思,总想娶一个与众不同的闺阁小姐,是我错了。” “你知错?” 江照莹冷冷地问他,宋成玉急忙点头,含泪的眼里溢出一丝希翼,他甚至跪着爬到江照莹的身边,拉着她的长裙。 “知错,这件事情我错得很彻底,但有一点,我绝不是为了你的钱财、嫁妆,否则我不会和一无所有的表妹在一起。” 宋族长望着宋成玉的表现,这才微微有些满意,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成玉,既然你和沈小姐真心相爱,我也不会拦在你们中间,所以我们和离。” 江照莹将自己的裙摆扯了回来,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宋成玉眼底阴冷闪过,可泪水却坠落一颗。 “我错了,我会想办法请你原谅,然后夫唱妇随,但我绝不和离。” 绝不和离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甚至含着一丝隐隐的挑衅。 想和离。 门都没有。 这世间任何人都有机会和离,唯独江照莹,却是没有资格的。 这条路早就被皇上亲口赌死了。 “宋族长。” “我在的。” 江照莹并不纠缠和离的话题,要和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需要好好筹谋,于是她与宋族长施了一礼。 “这种事情,论族规,要如何处罚?” 沈月芙猛地昂起头,扑进了宋夫人的怀里,宋夫人刚要说话就被宋族长瞪了回去,气得宋夫人红唇都颤抖了起来,只得紧紧地抱着沈月芙。 不。 她不能受罚,否则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长孙啊。 “按族规,宋成玉受五十大棍,沈月芙沉塘。” “大伯父。” 沈月芙凄厉尖叫,扑通一声跪在了宋族长的面前,磕头后又朝着宋氏的别的长辈磕头,咚咚砸地的声音几响后沈月芙的额头就出现了一块鼓鼓的血包。 江照莹冷眼看着,心知到了这里沈月芙才是真的害怕了。 可惜。 重新活过来之后,她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善意。 她们上辈子对自己做的事情,这辈子她要一件一件都还过去。 “我不能死,我肚子里有表哥的孩子,有侯府的长孙,求求你们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我们,我……我愿意用别的办法补偿,我愿意给表嫂做丫鬟,侍候表嫂,由得表嫂打骂。” 哼! 有几位婶婶眼露不屑,轻哼了一声,便看向别处不理沈月芙。 最好还是死了吧。 这样她们的孩子才有希望,江照莹可是说过了的,要挑孩子养在名下呢。 “芙儿。” 看着沈月芙脸色惨白,额头上有鲜血溢出,宋成玉眼里有一丝动容,他知道沈月芙平时是最重视自己的脸蛋的,可为了孩子她愿意破了自己的容貌,可见她是有多珍视自己的孩子。 到底有内疚,宋成玉上前将沈月芙抱进了怀里,两人双双走到江照莹面前跪下。 “莹儿,只要你愿意保下月芙和孩子,我愿意受任何惩罚,只要你高兴,好不好?” “成玉,不要乱说话。” 宋夫人急忙打断宋成玉的话,这惩罚他哪里受得了,难道要一家三口都去死吗? 沈月芙听出了自家姨母话里的意思,眼底震惊和恨意闪过,没想到,真出事的时候,姨母竟然只想保住表哥。 可她不想死。 她不甘心。 抽泣间。 她从宋成玉的怀里挣扎出来,伤心哭道。 “不,我不要表哥受到任何伤害,都是我的错,是我爱慕表哥,是我勾引的表哥,所有的惩罚都由我来受,我去死,我这就带着孩子去死。” 说着。 沈月芙哭着起身朝最近的桌子撞了过去。 第20章 一辈子不和她见面 “芙儿,不可以。” 宋成玉见她明明柔弱胆小,为了他又强装坚强,急忙冲上去拦住了她。 沈月芙眼眸微动,身子一软,泪流满面,便跌进了宋成玉的怀里,娇柔的身子颤抖不止,弱得像风雨里的小花朵,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你别拦我,表哥,我那么喜欢你,怎会舍得你出事,这辈子没有缘分,下辈子你一定要早点来找我,我再给你生儿子,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在一起。” 说完。 她仰着满是泪水的脸蛋,看向江照莹,抽抽泣泣。 “表嫂,表哥说的话都是真的,他只是不甘心娶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但并非有意针对你,阻在你们中间,是我的错,我死了以后,麻烦你把我和孩子葬得远远的,不要告诉表哥,免得他挂念。” 说完沈月芙眸中深情款款,百般不舍,宋成玉见她真的要了结自己,内疚裂开,紧紧抱着她道。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 两人像一对活活被拆散的鸳鸯,极尽的生离死别,极尽的不舍,沈月芙眼神微转看向江照莹,心底深处的得意几乎要冲涌出来。 撞墙? 处心积虑才站在宋成玉的身边,她可没那么傻去寻死,不过是想要赌一赌自己在宋成玉心里的地位重不重要而已,也顺带让江照莹看清自己的位置。 现在看来。 她赢得很彻底呀,宋成玉根本就爱惨了自己,离不开自己。 只要他豁得出去,加上肚子里的筹码,自己一定会没事。 宋成玉低头看着吓得脸无人色的沈月芙,又看了一眼江照莹,两个人比较起来,江照莹有事可以叫一大堆人来撑腰,可月芙呢,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而已。 “大伯父。” 宋成玉一脸坚决的开口。 “我从未求过您什么,大伯父。” 宋族长的心狠狠地被抓了一下,宋成玉这样直白的看着他,颇让他有一种不堪的感觉。 没错的。 这些年宋成玉确实是没有求过他什么的,如果他真的将沈月芙沉塘,又害死他的孩子,只怕他们父子永无相认之日,宋夫人也会恨死了他。 这人还真的不能死,他得救下。 神情沉冷间,他嗓音有些沙哑和带了一丝乞求。 “照莹,芙儿本就是我们给成玉准备的贵妾,也打算一成亲就抬进门的,芙儿自知身份不高,打小就懂事,从不闹腾着要嫁给成玉做正妻,也不吵着要进门,他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一时间控制不住也是情有可愿,这事就这么翻篇吧,你也别过多计较了。” “真要处死了芙儿,你和成玉的感情也会受影响,没有芙儿还会有下一个,不如留着她侍候你们,这样吧,成玉三十棍照,月芙二十棍,要是孩子没了,那是她的命,如果孩子保下来了,你要养就给你,你不要就由得她自己养活,或者把他送人,也都由你。” 孩子当然不会给江照莹,只是要逼着她松口,打棍子安排自己的人,到时候做做手脚,打的时候雷声大、雨点小就行了。 孩子生下来之前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等这事情一过,他们就加快脚步,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到时候江照莹的小命,还不是一样捏在他们的手心里。 到那时候。 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可就是她江照莹了。 沈月芙知道宋族长在保自己,唇边飞快闪过一丝笑意,深深地窝进宋成玉的怀里,惹得宋成玉越发心疼。 江照莹垂眸理了理长发,冷声道。 “贵妾可以,但各四十棍,一棍都不能少。” 转身。 江照莹看向魏九昭,魏九昭微微抿唇,许知砚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自然明白他们眼神里的意思。 一旁提心吊胆的宋夫人见江照莹到底是松了口,又抬芙儿当了贵妾,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欣喜,随后使了一个眼色给刘嬷嬷,让她去做妥善的安排。 很快。 院子里摆上了长凳,下人拥着宋成玉和沈月芙到了长凳前。 沈月芙扑进宋成玉的怀里,轻声抽泣着。 “对不起,表哥,是我害了你,江照莹说如果我不说实话,今天晚上就放火烧了宋府,她连祠堂都敢烧,我……我害怕了。” “没事,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不怪你。” 宋成玉转头目光阴阴沉沉看了江照莹一眼,然后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垫在沈月芙的肚子上,接着才自己趴上了凳子上。 “别怕,母亲会安排好的。” 宋成玉紧紧握着沈月芙的手,沈月芙激动得眼泪直掉,重重点头。 “表哥,都怪我胆小,以后我会好好侍候你,补偿你” “傻丫头,你只要好好的呆在候府吃香的、喝辣的就行。” 院子里的风呼的一下子刮过,枝桠摇晃,渐渐开始变黄的叶片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江照莹站在长廊里,冷眼看着这一幕。 伸手抓了一片黄叶,冷笑。 景好是好,可惜近黄昏,没什么盼头了。 “开始吧。” 指腹间的黄叶松开,共叶跌落下去的时候,第一棍重重的落在了宋成玉的屁股上。 “啊……” 宋成玉被这一棍痛得猛的昂起头,喉咙里发出歇斯底里的痛苦吼叫,双手死死的握着板凳的边缘,身子紧绷得额头都青筋暴裂。 沈月芙听到他的惨叫,趴在凳子上微微抿唇,心说表哥装得还挺像,刚刚姨母给她使了眼色,她安排的人会打假棍,根本不会受伤的。 念头刚过。 后腰位置一道劲风刮过,紧接着臀部一阵钻心的剧痛外钻进,沈月芙痛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间都忘记了尖叫。 痛痛痛,好痛啊。 脑子有一刹那间空白一片,随即沈月芙不断的在问自己,怎么会这样? 下意识的。 他们两个都挣扎起来,可是……江照莹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招,所以在他们情深意切的时候,让下人把他们绑在了绳子上,他们哪儿也去不了了。 “救命啊,姨母救我。” 沈月芙惊恐尖叫,这么打下去,别说是五十棍,就是五棍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快来人啊,快去找姨母,快去啊。” 沈月芙瞪大迷离的泪眼,隐约看到长廊处有身影,不顾一切地朝着她喊了起来。 “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快去找夫人,快些去啊。” 江照莹听到她的嘶喊,缓缓从阴影里面走出来,孤清美艳的模样一下子把狼狈不堪的沈月芙给比下了十万八千里。 “照莹,你不会这样对我们的,快让他们停手,求你帮帮芙儿,我保证她生下孩子之后就过继到你的名下,绝不会和你抢,芙儿甚至可以一辈子不和孩子见面。” 第21章 求你了,表嫂,我求你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保住这个孩子,这可是他和心爱之人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们珍视的礼物,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看到嫡子出生。 “是,求你了,表嫂,求你了。” 听着他们哀求的嗓音,看着他们眼里的绝望和挣扎,还有满以为自己会帮忙的理所当然,江照莹像看戏一样看得十分有味。 远处。 舒云走了过来。 “小姐,燕窝炖好了,您回去喝一碗?” 一听燕窝,沈月芙痛苦挣扎,双眼嫉妒得窜出一片血红来。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喝燕窝。 转头。 她哭着怒视宋成玉,宋成玉痛得满头大汗,身体渐渐的抽搐起来,死咬着唇,他看向江照莹,江照莹直视着他,笑了笑,与那两位打人的属下道。 “按着规矩打,稍后去我那里领赏。” “是。” 舒云笑着看了一眼宋成玉和沈月芙,扶着自家小姐转身离开,听着身后那一声一声的惨叫,舒云只觉得心情畅快,咬着牙骂道。 “还是鸿胪寺少卿的女儿呢,再怎么低也是官家小姐,偏要活得跟个小娼妇似的,明明被棍子打,叫起来跟叫春一样,不要脸到了极点。” “这小嘴儿,跟谁学的?” 听着舒云骂得这般顺畅,江照莹好笑的问她,舒云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道。 “就他们这样的行径,奴婢都不用学,无师自通。” 抬手将风刮过来的花枝轻轻拂走,主仆两人难得步子轻松朝着新腾出来的院落走去。 墨雨院被烧掉,舒云选了一个比较僻静但是阳光充足的院落,取名叫空留小轩,眼下下人们有的在点灯,有的在仔细收拾。 舒雨试了试汤盅的温度,急忙上前道。 “小姐回来了,燕窝的温度刚刚好,您快喝一些。” 舒云扶着江照莹落座,舒雨便侍候了上来,清香淡雅的味道是江照莹喜欢的,于是便喝了起来。 见她吃得下东西,没有被这些破事影响,舒雨开心道。 “夫人的札记上可说了,但凡女子者,首先要爱的便是自己,然后心情好,值得的,再去为他人付出,而且夫人还说,女子从一而终,男子却三妻四妾本就是很不要脸的事情,若是日子过不下去,只管和离,夫人说,这世间的男子就是怕女子强过他们,所以百般践踏,女子本就不弱,真要活起来,比男子强大多了。” 听到母亲两个字,江照莹眼中溢出一丝眷恋,微微抬眸看窗外,此刻已是深夜,几粒星子在闪闪烁烁,不知道母亲是不是正在那里看着自己。 舒云接过燕窝,转头淡淡的瞪了舒雨一眼,舒雨心里一怵,差点忘记了,一提夫人,小姐就会伤心。 喝完燕窝,江照莹抱着软枕靠在软榻上,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 “我好想念我的母亲!” 是啊。 她真的好想念自己的母亲! 她才不过一岁,还一步三摇,江夫人就离开了,现在的江夫人是继室,也是前江夫人带进来的丫鬟。 虽然是丫鬟的身份,但实际上她是照莹外祖父在外面的私生女,是江夫人的庶妹。 因着她母亲身份低微,又死得早,所以便以丫鬟的身份进了府,可她的模样与江夫人有几分相似,于是江夫人便问起这件事情。 见她可怜, 江夫人便要了她过去,虽是丫鬟,但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小姐的份例。 还在闺阁的时候,江夫人便以美丽、睿智出名,她说的话总是让人茅塞顿开,她做的事总是让人惊喜不断,还有她发明的小东西总是大受欢迎。 江监正第一次踏进她的院子,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着她和下人谈笑风生都惊呆了,他甚至不明白江夫人为何会看上自己,所以成亲之后,他便对发妻万分敬重,为人也越来越低调。 江照莹出生之后。 江夫人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大概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她想留点东西给自己的女儿,便写了一本厚厚的札记,也在府里安排了很多的人手。 因为。 除了幼小的江照莹需要照顾之外,她还生了一个儿子,是江府的长子江执玉。 有了那本札记,再加上她做足的安排,包括外面的生意,只要照着她写的流程走,二十年之内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她们兄妹也能一世富贵! 江照莹坐了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做得十分精致,但已开始变旧的札记,眼眶渐渐泛红。 翻开札记。 里头掉出好几张母亲的小画像,都是她哭着要母亲的时候,哥哥江执玉画给她的。 母亲在世的时候,江执玉被养得很好,知书达礼,性子大方,与那些被规矩束缚的少爷完全不一样,画画一流,也写得一手好字。 母亲离开后,继夫人上位,渐渐的,就把江执玉给养坏了。 纨绔不说,平时还喜欢胡作非为,出了问题继夫人总是第一时间帮他解决,时间一长,江执玉便觉得不管闯什么祸都有人替他摆平,就越来越不像话。 她与江执玉说过。 继母那是在捧杀,不过就是要把他养废而已,可是他不信,还说时间长了,她就能看清继母是真的好,让她别多想。 劝着劝着,他总是不听,还总往继母院子里跑,江照莹就对这个哥哥越来越失望了。 滴答。 一颗泪水落在江夫人的画像的脸上,看着像是江夫人落泪似的。 “宝宝,娘的小宝贝儿,娘真的好喜欢你,好爱你呀,你生下来的时候粉嫩嫩的好可爱,比你哥那大胖墩子可爱多了,没能好好陪你长大是娘的不对,身体不允许,娘只能先离开这个世界,但娘一直一直一直都是爱着你们的,你记住,娘不一定是死了,也有可能是回了自己的世界,我会想办法找你,如果有机会,娘一定会带你来这个世界看看,所以你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哦。” 这是札记最后一页里的一句话,江照莹反反复复看了十几年,也哭了十几年。 起初是看不明白的。 直到重生后。 她突然间有些理解这句话里的意思了,若真的可以,她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母亲? 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也许母亲真的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否则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 江照莹虽然对生意不大感兴趣,但她许是继承了江监正的一些特点,对天文地理,测算一事却极为有兴趣。 “莹儿。” 魏九昭和许知砚两道身影出现,江照莹急忙擦了泪迎上前。 “劳烦大师兄、二师兄帮我送褚太医和沈侍卫,多谢了。” “不必客气,都是应该做的。” 舒云和舒雨急忙上前侍候两位公子落座,又奉上了热茶,许知砚哪有什么心思品茶,深睨着江照莹,问她。 “莹儿,你当真要抬那沈月芙做贵妾?” 这宋府一个个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皇上亲口答应不许她们和离暂时有些头痛。 江照莹浅浅饮了几口茶,抬眸看向许知砚笑了笑。 “只有她做了贵妾,她的命才会握在我的手上,二师兄,你要是担心,你算算我的命格。” 这声二师兄落进许知砚的心里,像是平湖跌进了一块顽石,漾起的涟漪可不是一圈两圈,他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测算工具,轻轻铺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闭上双眸后。 许知砚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片迷雾,并不是以往在给人测算时的未来走向。 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出现过,许知砚心口像被人剜了一个口子,睁开眼睛看向江照莹颤声道。 “这……这究竟是为什么?大师兄,你也看不到师妹的命格吗?” 第22章 眼里的恐惧 魏九昭心口发堵,好看的眼眸里也是浓浓的无奈。 “你看不到,我更看不到。” 江照莹的卦象何止是诡异,细看内里更是风起云涌,像是一个死局,又像是一个生局,让人夹在中间又惊恐又难受。 在钦天监。 他们自诩还有一些小小的本事,可照莹的命格他们是一点也算不出来,许知砚死死盯着桌上的卦象,浓密的长睫垂下,遮住了他眼里的恐惧。 第一眼。 他竟然看到了江照莹已经死了,且怨气极重。 第二眼。 江照莹的命格一下子化作了一团浓厚的迷雾,让人看不清,也碰不得。 魏九昭饮了一口热茶,他觉得,许知砚也许能看到一点,但他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到。 许知砚指了指身边的两名属下。 也就是方才打宋成玉和沈月芙的两名属下,她们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一男一女,模样生的很好。 “他们两个是我留给你的人,她叫翡翠,他叫司南,都是十七岁。” “见过小姐。” 翡翠和司南上前施礼,抬头朝着江照莹微笑,那乖巧的模样,与先前打人的凶狠都不像一个人。 “都打完了,下的狠手,两人如今都昏死过去了。” “打得好,赏。” 江照莹抬了抬手,舒云便把两个鼓鼓的福袋递到了他们的手里,翡翠两个谢过之后握在手里,随后两人都有些惊讶。 这里面的竟然是金子,而且足有五十两之多。 “大师兄、二师兄,我会特别小心,你们别担心我,父亲那里还请大师兄多照看,二师兄,我也还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你说。” 江照莹便把踏雪和踏梅两位姑姑的事情与他们说了说,随后让舒云拿了一颗解毒丹出来接着道。 “从她们的面相上看,应当是出自良善之家,父母不会太差,她们父亲再不救治的话,应该是熬不过今晚的,一旦熬过了,至少有七十的寿限。” “这是小事,我马上安排。” 院子里的灯熄了几盏,窗外明黄光芒暗淡了一些。 见时辰差不多。 许知砚和魏九昭正要起身告辞,江照莹却是笑着与他们说道。 “今晚的观鹤楼有些气运,我想过去看一眼,两位师兄去吗?” 许知砚自是点头。 “好。” 魏九昭站了起来,气宇轩昂的俊美模样当真是赏心悦目,他微微笑道。 “我回江府去和师父商量一些事情,若是还有时间,再去观鹤楼找你们。” “也好。” 于是江照莹便送他们出府。 回程才走到空留小轩的院门口,就看到宋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和一名举着灯笼的丫鬟正在那里等她。 江照莹本想视而不见,可刘嬷嬷上前施礼。 “世子夫人,夫人想要将那两名行刑的下人带走。” 当真是该死。 她们明明做了最周密的安排,可不知道为什么安排的两个人都消失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查到真正打人的是江照莹安排的。 这小贱人报私仇,差点把世子和沈小姐打死,如今孩子没了,夫人正气得要发疯,非要杀了那两个行刑的。 “那是太子殿下送给我的贴身护卫,刘嬷嬷确定要带走?” 刘嬷嬷顿时脸色微变,垂眸施了一礼道。 “那就不必了。” 冷眼看着她咬牙切齿地离开,江照莹才转头笑问舒云。 “这京城里的大夫,可都请去观鹤楼了?” “是,他们全都在观鹤楼里,听云郡主和太子殿下也在观鹤楼里。” 江照莹微微抿唇,只要诊金出得够高,多少大夫她都请得动。 上一世。 云听郡主听说观鹤楼里的美食比宫里的还好吃,便缠着太子殿下一起去了楼里,吃到一半,云听郡主突发疾病,太医晚去了半刻钟,云听郡主便死在了那里。 后来。 她进宫被一位娘娘为难的时候,云听郡主的母妃帮过她一把,所以这一世,她想,如果能帮到郡主那就好了。 所有大夫在出发之前,下人都会把听云郡主将会发病的症状说与他们听,让他们带着药前往,希望他们能够**协力帮助听云郡主躲过这一劫。 不过。 江照莹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得带着药前去,如果郡主没事了,她自然是悄然退下,如果郡主还是不好,她便把药拿出来。 今天晚上。 宋成玉和沈月芙哪怕寻遍全身也请不到一位大夫,她要让这两个人生生的熬一晚上。 一名下人摸着黑悄摸的回来,见到江照莹急忙施礼,上前道。 “小姐,那边乱作一团了,那小贱人的孩子已经没了,满身是血,如今起了高热,世子昏迷不醒,两人都伤得比较重,奴才躲在暗处,看到宋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接着十几个人冲出了宋府。” “他们热闹他们的。” 江照莹带着他们一边往厢房走,一边吩咐。 “把院门关紧些,让阿四阿五他们去准备一些热锅子,弄了这么长时间也累了,你们吃顿热的饱的。” “还有,值钱的东西可都要收好,看紧,别让那边的人偷了去。” “是。” “是。” 舒云、舒雨仔细观察小姐的神情,见她心情还挺好,这才确定她没有受影响,这才大大地放了心,于是急忙吩咐下去让他们去拎一半腿羊、半腿鹿、一只野鸡,又备了好些蔬菜、水果、点心。 不消半个时辰。 院子里一片热闹,也溢出浓郁的肉香味。 下人们起先还有些战战兢兢,可见小姐一身华丽的贵公子装扮,领着同样男装的舒云舒雨要出门的模样,他们才一边起身谢恩,一边放下了心。 “你们还要吃什么都去库房里拿便是,我出去之后你们要记得守好院子,别让那边来抢东西,他们要是硬抢,你们只管打出去,不要害怕,我会替你们作主,不过有一点,记得保护好自己和大家,一定要团结起来,知道吗?” 看着他们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江照莹心头一阵哀凉,上一世,这些带来的下人全都因她而死,所以这一世,她要把大家都守好,到时候,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奴才知道。” 下人们听着便一个个挺直了背脊,因着热锅子又辣又烫,他们一个个只觉得身上热血沸腾,眼中溢泪。 头一次。 他们才知道身为下人,是可以保护自己的。 翡翠和司南换了简洁好打架的服饰,紧跟在江照莹的身后,一行五人从侧门悄无声息地出了府。 第23章 别有用心 京城的夜色出奇的漂亮,观鹤楼灯火辉煌,客似云来,耳边处处都是客人的调笑和美人的娇语。 报了许知砚的名字,小二便引着她们朝二楼的雅间走去,路过一间叫牡丹园的雅间时,江照莹顿了顿脚步,转头看向小二。 舒云将一粒小银豆放进他的手里,小二眉开眼笑道。 “是宋府的二少爷,夫人。” 果然是宋明霁,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还有心情出来喝酒。 当真是…… 很妙啊。 江照莹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随后她拿了两张银票递进小二的手里。 “给他叫两位美人,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是相熟的朋友,其他不必多说。” “是。” 小二点头应下,随后引着她们到了一间叫芍药园的雅间,推开门,里头已经泛起阵阵食物的诱人清香,想必许知砚已经点了好些美食汤羹。 听到门口有动静,那坐在窗口满身清冷的英挺少年转头,眼里的冰意瞬间褪尽,染着温和走向她。 “她们就在隔壁,你先吃点东西,忙了那么久想必也饿了。” 江照莹看着自己面前的缕肉羹、梅子姜、红枣血燕、蒸软羊、五宋鸡翅……眉眼一弯,都是她喜欢吃的。 “我是真的饿了。” 舒云舒雨听得她这么说,急忙上前要侍候自家小姐用东西,却被修长又白皙的手拦下,许知砚指着软榻上的小桌子。 “你们也累了,过去吃些东西,我来侍候莹儿。” 江照莹听着便抿唇浅笑,小时候她吃的每一顿饭都有许知砚的功劳,那时候她干别的都快,唯独吃饭特别的慢。 许知砚和江执玉便轮着喂她,有的时候一顿饭得吃上许久。 “多谢许少爷。” 舒云和舒雨小脸蛋泛红,施了礼之后这才嘻嘻笑着朝软榻走去,上榻后舒雨眼睛朝着两位主子转了一圈,倾身和舒云道。 “舒云,你说小姐要是嫁给许少爷多好啊。” “别乱说话。” 舒云急忙捂了舒雨的大嘴巴,虽然她心里也觉得惋惜,可有一点却是让人十分疑惑。 许少爷喜欢小姐,她是看出来了的。 但是许少爷为什么不向老爷求亲呢?知根知底的,老爷按理会同意才对啊。 夫人的札记上说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人生哪有那么多的责任和责任,不过是想偷懒的人给别人留的借口而已。 “多吃一些。” 垂眸。 看着身边纤细的江照莹,许知砚眉眼温和,动作优雅的一样一样忙着,恨不得把面前的东西全都推到江照莹的面前来。 “我现在吃饭很厉害的,有时候能吃两碗饭。” “那很好,你再长多一些肉就好。” 腰跟柳条儿一样的,实在是太细了,女孩儿就该白白胖胖的,这样看着多壮实。 舒云和舒雨看着小姐身心放松,眉眼带笑的模样,两人便也认真的吃了起来。 砰…… 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突然间响起,紧接着就传来步子凌乱东西相撞的声音。 “郡主,郡主。” “听云……”是太子的声音“她怎么会这样?去,抓太医过来。” “是,殿下。” 江照莹朝着舒云看了一眼,舒云急忙从位置滑了下去,端了一杯茶立即闪身出去。 雅间里顿时起来,全都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毫不意外的。 听到舒云一声惊呼,茶也砸到了地上。 “哎呀,这可是给仇大夫准备的天山茶呀,五两银子一杯呢。” 仇大夫是京城很出名的大夫,那冲出来的侍卫下意识的要往前跑,可是随即一怔抓着舒云道。 “你刚刚说谁?” 舒云一脸无辜,指着三楼。 “今天是大夫们探讨医术的日子,他们都在楼上,小哥你不知道吗?” “当真?” 那侍卫听着脸上一喜,见舒云点头,忙道了谢,转身让身边的兄弟去请太医,自己则就朝着楼上奔去。 舒云急忙把地上的茶碗捡了,一小溜烟就跑进了自己的雅间。 “小姐,成了。” 江照莹点头,随后和许知砚一起起身走到露台上,靠近两套雅间共同的墙面,静静地听了起来。 随后蹙眉。 听云郡主果然是生病了,而且昏迷不醒,脸色惨白。 舒雨则一直站在门口探头出去时不时看一眼,一会儿之后,她奔了过来道。 “小姐,大夫们全都下来了。” 年轻的跑得快些,年老的走在后面,呼拉拉一共二十几位全都涌过来了。 沈琉光让侍卫们守着门口,让医术最好的大夫先进去。 仇大夫被那侍卫扶进雅间。 一抬眸。 便被软榻上那端座的冷戾身影惊了一跳,周围侍卫林立,腰间武器闪烁寒光,窗前可以歇息的小床上纱帘已经放下,但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位姑娘生了病。 见此阵仗,他知必是官家的人,正要施礼,太子冷声道。 “去看她。” 仇大夫点头,随后放下药箱,在听云郡主的手腕上覆了一条帕子,便细细的把脉。 “心疾?” 仇大夫说完便后退一步,示意另一位大夫前去把脉。 江照莹听着长睫微微一闪。 心疾这症发作得极快,如果不迅速处理,就会要了人命,但一般来说,丫鬟的身上通常会带药,怎么这次这般突然? “是心疾。” 轮番十来位大夫的诊断都是一样的,最后大家都齐齐看向仇大夫,仇大夫蹙眉。 “是心疾没有错,但这位小姐好像从胎里带了毒出来,所以在发病的时候才会特别凶猛,时刻要命。” 一旁的江照莹听着这才猛地想起来,听云郡主的母妃全昭仪帮了自己之后,她曾带着谢礼进宫去谢恩。 全娘娘握着她的手含泪说,她曾也有一位与她这般美丽乖巧的女儿,若不是她们大意,她会一直活得好好的。 看着她思念女儿痛哭难过的模样,江照莹也红了眼睛。 所以。 便是因为病里带了毒这个原因吗? “心疾的药好说,可是这毒……” 几位大夫轻声说着,眼里有丝为难,这毒也要服药,不然的话,那位小姐一样受不了。 “奇怪,按理这位小姐的身子应该调理好了,为何到现在还是这般?” …… 江照莹来回踱步,眼中明暗不定,将解毒丹从怀里拿出来。 “是什么?” “解毒丹,二师兄,我母亲赚了很多的钱,药也准备得特别多。” 江照莹轻声解释着。 可是。 如果这时候送解毒丹去,太子只怕会怀疑许知砚别有用心,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刚好有这种药? 可如果不去。 大夫们一时三刻根本配不出这么好效果的解毒丹,这药来历江照莹是知道的,札记上母亲都有说明,她担心自己的孩子被人下毒,所以提前花重金准备了这些东西。 这种药,她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五颗! “我去。” 许知砚自是知道她眼里的担忧,她是出了嫁的宗妇,自然不适合这时候露面,只能是他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握住江照莹的手,扳开她的手将那粒药拿走。 “太子就算心生怀疑,但在地动还没有发生之前,他不会对我们说什么做什么!” 江照莹点头,待许知砚离开雅间,她便上前几步,掀开一点点帘子,静静地隐蔽的看着旁边的动静。 砰…… 怒火再次从那边涌了过来,接着便听到沈琉光的声音。 “你们都是京中出名的大夫,合力制一颗药,都那么难吗?” 屋子里。 大夫一个个背上窜冷汗,仇大夫在京中地位极高,自然也就在最前面,在医言医,他有些为难道。 “制药是不难,难的是如何制一颗能彻底清除这种毒的药,且年份已久,我们无法得知小姐中的是什么毒,若是给我们时间,小姐等不得,若是现在制药,又怕小姐服了起不到好的作用。” “眼下我们只能先开一个方子,先让小姐醒过来,但能不能活下去,得熬过今晚再说。” 太子俊脸阴沉,眼神锐利,随后猛地想起全昭仪似乎说过。 她曾伤感的说听云十五岁的时候是一个坎。 若是度不过,听云可能就会死。 究竟该如何是好? “公子,这事缓不得,小姐病发实在是太急了,我们得去熬药。” 不论成不成,他们都得试,否则不能看着人死了不是。 太子点头,沈琉光便让侍卫引着他们出去忙碌,刚吩咐完,便有侍卫进来。 “公子,许少爷在外头。” “许知砚?” 太子长睫微微一抬,双目戾光闪光,这许知砚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高,而且他来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进。” 侍卫得令,急忙转身去把许知砚迎了进来。 许知砚作揖,随后手心摊开,一粒药出现在仇大夫的面前。 “这是解毒丹,仇大夫,您看看。” 几位大夫立即围了上来,仇大夫接过那粒药仔细的闻了闻,随后点头道。 “这的确是难得的奇药,可是这位小姐身子虚弱,这药劲十分霸道,我不知道这位小姐能不能受得住……” 第24章 谁做,这钱就给谁 “一旦服下身子承受不住,她同样会死,且再无救活的可能。” 大夫们听着纷纷点头。 那粒药的确是有神奇功效的好药,一粒小小的药丸却让整个屋子都泛着清香,且闻到的人神清目明,当真是太难得了。 若是出手,随便能卖到一万两银子,甚至更多! 放眼整个京城,能有这种药的,绝对不出三个人。 大夫们急得团团转。 沈琉光知太子表面面无表情,心里肯定急的灼火,冷着脸上前催促。 “大夫,总得有人做主,这药究竟是服还是不服?” 大夫们额头上直窜冷汗,一个个心里直打鼓。 若是平常老百姓他们胆子还大些,可眼下阵仗,躺着的必定是一位贵人,一个不好,他们恐怕都要惹祸。 太子和许知砚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听云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太医又还没到,究竟该如何是好? “太医还没来吗?” 许知砚转头问沈琉光,沈琉光摇头。 “已经快马去府上请了。” 隔壁的帘子后面。 江照莹静静地听着,离郡主死亡的时辰越来越近,焦灼不安间,江照莹理了理自己的帽子和袍衣,顾不了那么多,蹙着眉转身穿过雅间,开门朝着隔壁雅间走去。 隔着门。 江照莹都能感觉内里的窒息让人有多难受,太子殿下满目阴沉,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深吸了一口气,江照莹用力拉开了双扇门。 风从门口冲进雅间,所有的视线一下子全都聚集在了门口的人身上。 竟是一位俊美绝伦的少年。 许知砚见江照莹到底还是过来了,脸色微微一变,沈琉光也是怔了怔,他们已经查到先前跟着许知砚进太子府的少年就是江监正府上的女儿江照莹,也就是眼前的少年。 没想到。 这么晚了,她竟然还女扮男装和许知砚在一起。 这两人。 太子锋利的眼神在许知砚和江照莹身上淡淡扫过,江照莹只觉有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对方轻轻用力,她就得死的沉重。 下意识的让人想逃。 可为了救听云郡主,她只能前来,硬着头皮上前施礼。 “公子,我来救那位小姐吧。” 以仇大夫为首的所有进了雅间的大夫全都齐刷刷看向江照莹,全都蹙起了眉,不过是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少年而已,这种疑难杂症,他如何治得? “你是大夫?” 仇大夫最不喜欢有人不懂装懂,耽误病人的最佳救治时机,眼下不是谁治谁不治,而是要怎么下药才能把这位病人救活。 “我不是。” 江照莹朝着大夫们作揖,然后规矩作答,仇大夫一听便冷冷的哼了一声,指着江照莹怒斥道。 “不是大夫你在这里乱说什么?这位小姐发病急,病症严重,岂是你一个十几岁的黄口小儿那么容易说治就治的?” “你是哪家的公子?闯进来就信口雌黄,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还不出去?” 大夫们看着江照莹年轻稚嫩的面容,眼含嘲讽不断地奚落起她来。 许知砚刚要说话,江照莹便拦在他的面前,示意他别急,随后才与诸位大夫道。 “仇大夫,我知道您是京城最德高望重的医者,甚至每年还会义诊,救助无数百姓,晚辈对您和在座的大夫都十分尊敬,绝无半分轻视之意、挑衅之意,只是这位小姐病症太急,若再晚一刻钟,她可能就会没命。” 这话让太子染着清冷的长睫微微动了一下,他看着江照莹纤细柔和的背影,这小女子今天才嫁进宋侯府,半天的时间就让侯府闹得满城皆知。 不过。 暗卫查她的东西却是不多的,这江照莹从小就不怎么出门,也很少参加宴会,所以暗卫只查到她性子温和,乖巧听话。 可今天宋府所发生的一切,这可不是乖巧女子所为。 “一刻钟?” 有大夫怒火直窜上前。 “你一个不懂医术的人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这位小姐的病是很急,但也不至于一刻钟就死吧?” 话落。 人群里有大夫出来俯身重新给听云郡主把脉,这一次把脉把了很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位大夫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甚至还有了一丝慌乱。 起身后。 他看了一眼仇大夫,唇拼命地抖着却没有说话,仇大夫见他这样,急忙转身去探脉,随后起身道。 “拿银针过来。” 有人去拿银针,江照莹却轻轻摇头。 “仇大夫,这样治标不治本,她还是会死,只不过是拖延了一会时间而已。” “你这个小竖子,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就那么希望她死?” 仇大夫一时间火大,吹着胡子瞪着眼睛指着江照莹怒斥起来,江照莹缓缓抬眸,眼中无惧,上前一步道。 “仇大夫,我真没开玩笑,再等下去,她真会死。” “你出去。” 仇大夫怒斥。 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许知砚转头看向太子殿下,却见太子眼神阴沉沉地落在江照莹的背影上,冷声道。 “让她治!” 仇大夫倏地转身怒视太子,想要说什么,沈琉光和程庭安却急忙上前拦下,江照莹接过许知砚手里的药,然后看了一眼舒云。 舒云立即领会,转身过去倒了温水过来。 江照莹将药丸放在干净的帕子上,用匕首将药切成三分,将最小的一部分放进听云郡主的嘴里,一边慢慢地喂水,待药丸融化一边与仇大夫道。 “仇大夫,该下的药还是要下,最多半个时辰,郡主就得服药,这里也不能耽搁。” “哼!” 仇大夫今年六十,做大夫都做了五十年,这些年的威望也都是靠真本事积累起来的,几时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就是达官贵人,也对他相当客气,他要是不高兴,也是直接诊金都不要拎着药箱就走人的。 听得江照莹如此一说,他非但没动,反而怒火更甚。 江照莹心里觉得这老人家迂腐执拗,却也不和他多言,从怀里拿出一张千两银子的银票,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哪位大夫去煎药,这银子便给谁得。” 第25章 她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有几个臭钱就想随便羞辱人了?你把我们这些大夫都当成什么?” 仇大夫狠狠瞪了江照莹一眼,江照莹只当没听见,抱着听云郡主慢慢地喂水,直到确定药丸融化,才将她放平,细细观察她的脸色是否有变化。 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在凳子上晃眼。 太子看了沈琉光一眼,沈琉光手中的刀刚要架到仇大夫的脖子上逼他开药。 却在这时候。 一位四十来岁的粗布衣裳大夫挤了出来,将银票一抄。 “我去煎熬,小姐,我只管心疾吧?” 如果是心疾那好说的。 “是。” 江照莹点头,那大夫作揖。 “我姓元,是个专门给老百姓看病的大夫,祖上三代都是。” 这些人莫不是眼瞎。 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啊。 有了这笔钱,他又可以免费给老百姓看诊,又可以把破烂的药舍重新建造,而且造一个大的,条件好的。 一副药的事情,这钱都不知道赚,那不是有病吗? 见有大夫出去煎药,太子眼底的杀气敛了敛。 江照莹也微微放了些心。 那元大夫走出去几步,接着又回来拿了一小瓶药出来。 “因着我母亲有心疾,所以这种药是家中常备的,若是这位小姐实在是难受,就让她服两粒,也许对她有些帮助。” 每个人的心疾不一样,发病的诱因也不一样,所以他暂时无法保证这药一定有用。 “好,多谢。” 江照莹接过元大夫的药,元大夫咧嘴一笑,随后便收到仇大夫他们恼怒的眼神,元大夫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太子沉着脸起身走到床前,江照莹侧了侧身子,太子便在她的身边坐下,盯着听云。 约摸过了一会会。 江照莹仔细观察听云郡主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变化,这才拿起第二部分药丸喂进她的嘴里。 一边喂,她才一边解释。 “一粒药效果太猛,但又必须一粒药才能清除,或许可以试试分开,让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接受,循序渐进。” 听云郡主的身子从小到大都很孱弱,几乎不怎么出宫,所以这次她央着太子殿下要出来,太子才会破例带她出来吃喝游玩。 不过。 江照莹不理解的是,宫里的太医医术最是高明,按理是可以把她调好的。 现在。 郡主的身子冰冰凉凉,哪怕身上放了暖袋也热不起来,江照莹看着她脸上呈现出来的死气,眼中有一丝疑惑和难过。 刚把第二次药喂完。 窗外突然间刮起了大风,窗子被吹得啪的一声响,侍卫急忙上前把窗户关好,江照莹转头看了一眼窗户,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哼,无知小儿,等到出了事,看你如何解释。” 仇大夫被江照莹忤逆,面子上挂不住,便出言嘲讽,可是他的双眼又紧紧地盯着听云郡主,见她的眉紧紧蹙着,身体颤抖不止,嘴里发出喃呜的声音,像是难受到了极点的模样。 他看着更是愤怒,忍不住骂道。 “你根本不是大夫,也不知道如何治疗,就算你有奇药,你也一样会害死她的。” 风雨骤来。 枝桠的阴影伴着大颗的雨珠啪啪地砸在窗叶上。 似鬼魅一般。 在怒斥江照莹不该救人,那是他们该带走的灵魂,谁也不能抢。 不安涌上心头。 江照莹指腹扣在郡主的脉门上,发现她的脉息果然越来越弱,江照莹的脸色渐渐地难看起来。 她看着听云郡主,温柔道。 “郡主,郡主,我可以帮你解毒,以后你再也不必受这样的辛苦,我也能治你的病,我能让你健康起来,所以你一定要坚强,不用怕的。” 听云郡主根本没有求生的意志,许是被病痛折磨得十分辛苦,所以她也觉得死去可能是她唯一的解脱。 她将暖袋放进郡主的手心,一遍一遍轻抚着她的脸蛋。 “郡主,我跟你保证我会让你好好的活下去,健健康康的,只要你再坚强一些,这毒今天就能解,以后再也不会痛了,你千万千万不能放弃自己,好不好?” …… 雅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一旁的大夫全都嘲讽的看着江照莹。 怕了吧? 要死了吧? 太子坐在听云郡主的身边,耳边听着被枝头摔打的窗户,身上的戾意几乎铺天盖地。 “你的哥哥也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嫁不喜欢的人,更不会让你去和亲,你以后一定会按着自己的心意生活,嫁喜欢的人,看喜欢的风景,郡主,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 可是。 听云郡主的脉息依然越来越弱,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到最后呈现出一种灰白。 这是要断气的症状! 江照莹看着她主动要放弃自己生命的状态,心间一阵悲恸,若不是真的伤到了极点,人不可能放弃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 江照莹心底深处不由得惊慌和焦灼起来,她想要救活听云郡主,她还那么小,那么美,可是她为什么要放弃? 俯身。 她将听云抱在怀里,垂眸时,眼泪落下。 “郡主,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放弃?到底为什么?我能保证让你活下去,我真的可以。” 上一世死在了今天,这一世还死在今天。 她不甘心! 突然想起了什么。 江照莹看向气息阴郁的太子。 “公子,我有话想问您。” 太子目光阴冷,看着眼中满是祈求,泪水溢出的江照莹,点头。 “我想知道她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很难过吗?不然她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你说她在放弃自己?” 太子心中狠狠一颤。 “一派胡言。” 仇大夫却是脸色难堪怒斥,他知道,听云要死了,这个小少年根本救不了她。 太子抬手。 江照莹便跪在了太子的膝旁,太子俯身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江照莹长睫狠狠颤着,急忙扑过去重新将听云郡主抱进了怀里,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我有办法的,郡主,我可以帮你的……” 她在听云郡主的耳边不断地说着什么,一句一句地保证着,重复着。 太子看着她的动作,冰山一样的眼底微微有一丝裂痕,虽然他不知道许知砚为什么会刚好有药,江照莹为什么要这样费心地救听云。 但她眼里的泪。 像一道光似的劈开了他眼底的黑暗。 “再喂药。” 江照莹嗓音狠狠颤抖,舒云急忙把第三部分药送过来,江照莹将药喂进听云的嘴里。 “这是你身上毒的解药,别人都解不了,但我这个药却是可以的,这是我母亲费尽了心思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我也就这么一颗,郡主,别让她浪费了,好吗?” 大雨继续下着,风卷着泥土的湿气不断地从缝隙里涌出来,像是急切的要把听云郡主掩埋进泥土里。 江照莹看着桌子上的铜漏,抱着听云的手渐渐地颤抖起来。 上一世。 她就是在这个时辰死的! 第26章 心头突然间的燥意 怀里的听云郡主,身形消瘦,骨头都有些硌人,明明是那样鲜美的生命,却要消失,江照莹的心狠狠颤抖疼痛,眼里的慌意开始撕裂。 “郡主,这世间还有更好吃的东西,我也可以带你去吃的。” 也许。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毒发会撑不过,也打算了要死,所以才鼓起勇气求到太子的面前,想要出来看看这世间的热闹,尝一尝这世间的美味吧。 太子掌握生死,也习惯杀人,更是踩着鲜血走路。 生在皇室里的子女,是棋子,也是工具,更是争斗的武器,彼此之间哪有什么真情可言。 冷静下来之后,他对眼前的生死,也就习以为常。 可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江照莹抱着听云郡主低声哭泣哀求的模样,他眼底的燥意突然间攀升,眼神落在听云的灰白的脸蛋上,他握着听云的手沉声道。 “听云,你活下去,孤护得住你!” 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对一个人说要护住她。 一旁的沈琉光和程庭安听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太子殿下对于人命,从来都是手段雷霆的。 哪怕是他自己的命,他也一样漠视! “哪还用得着您护,只怕早就断气了。” “不是说那样用药有用吗?老夫都说了这药她扛不住,你偏不信,一条人命就这么断送在你的手里。” “他是故意的吧,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杀人而已,报官把她抓走。” …… 一句一句的斥责入耳,一声一声的责备冲向她。 许知砚平素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终于怒火腾起。 突然间。 他觉得在他们没有去宋府之前,宋府的人便也是这样诬陷她,伤害她的吧? 这样的话。 哪怕是一句两句也不亚于千万把尖刀,刀刀狠狠刺在她的心口上。 试问一个小小的女子,要如何承受得住? 缓缓上前两步,他冷眼看向那些大夫们。 “医者仁心四个字在诸位的身上,我是一个字都看不到的,什么义诊,什么送药,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假手段而已,仇大夫若真是那样的好人,家里的府邸从何而来?成群的妻妾而何而来?” “你……” 仇大夫被气得胡子都快要竖起来了,这种至少被戳破一半的真实让他一下子难堪起来。 有人上上下下打量着仇大夫。 “仇大夫,您宝刀未老啊,听说上个月你的小妾给你又添了一个儿子?” “住口。” 仇大夫长袖朝着他挥了过去。 太子染着杀气的冰冷目光淡淡抬起,大夫们感觉心口一阵窒息,惊得齐齐住了嘴。 “看。” 突然间有人惊呼。 “她的脸色变好了。” 江照莹和太子几乎同时将目光落到了听云的脸上,随后江照莹哽咽的语气里透着激动道。 “郡主有生机了。” 熬过去了,她真的熬过去了。 真的太好了! 转头。 江照莹看着太子殿下,含泪的眼里溢出弯弯的欣喜。 “殿下,都是您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您真是一位好哥哥。” 若非殿下方才握着她的手说,他能护住她,让她一下子有了底气,听云郡主不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的。 好哥哥! 太子微微一怔,冰冷的眼里染了一丝嘲讽,好哥哥这三个字竟然出现在他的身上,真是有意思。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小小的脸蛋上竟然有喜有悲,像一抹抹鲜艳的色彩,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 “小姐。” 听云郡主身边的宫婢先前早已吓得哭不出声来,怔怔地跪在一旁做好了殉葬的准备,眼下见自家主子醒过来了,一个个才哭着上前握住她的手。 听云郡主虽然没有完全清醒,但长睫微动,已经有了听觉。 习惯的。 她便先露出温和的一面,轻轻抿唇。 顺带又握紧宫婢的手。 “琥珀,琉璃,不要哭,我不是说过了吗?就算是我死了,你们也不要伤心,这是注定的啊。” “药来了,药来了。” 门口传来元大夫的声音,紧接着一股子浓浓的药味就冲进了雅间。 “这碗药很苦,但是一定要喝下去,有大作用,一滴都不能剩啊。” 见听云郡主有了动静,元大夫急忙把药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然后俯身替她把脉,随后转头与江照莹道。 “得马上服药,不然她还是会不舒服。” “好。” 江照莹朝着琉璃和琥珀招手,自己则起了身。 却刚好在这个时候,听云郡主缓缓睁开了眼睛,琥珀和琉璃红着眼睛上前,一个将她扶起来,一个急忙将药吹凉一些。 江照莹则朝着太子殿下施礼道。 “公子,我们该走了。” 时辰不早了,不能让宋府发现端倪。 “你是该走了。” 太子知她是江照莹,一个宗妇这么晚还在外面确是不妥,宋府不是什么善茬子,一旦发现,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公子,可否劳您帮个忙。” “恩。” 太子点头。 “劳您让这些大夫都留在观鹤楼,明天再离开。” 今天晚上。 宋府必须一个大夫都请不到,一如她上一世,生病之后,被扔在冰冷的厢房里,一个大夫都见不到。 太子看向江照莹,他还以为江照莹会提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却只是这些吗? 这些大夫一个个自视清高,先前出言羞辱于她。 遂。 太子沉着脸开口。 “让他们跪着,明天时辰到了才能起身离开。” “是。” 方才江照莹那一声殿下已经让大夫们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断开,大家都已经知道面前这位天潢贵胄的清冷少年是皇上的儿子,是一位殿下,虽不知是哪一位,但看着势力一定不小。 如此说来。 那躺在榻上发病的便是郡主了。 所以。 他们方才在这里阻拦江照莹救那位小姐,差点害死了郡主的性命。 “仇大夫。” 有人拉了拉仇大夫的衣角,想要他求求情,晚上夜凉如水,跪在外面的露台可是受不了的啊。 就算是大夫也受不了啊。 可是仇大夫此刻羞得脸色发红,根本没眼求情,第一个转身走向露台然后一掀袍子,咚的一声跪下。 “多谢。” 江照莹朝着太子施了谢礼,然后便和许知砚一起转身离开。 听云郡主刚她也把那碗苦得想吐的药喝完,嘴里含着一粒蜜饯,抬眼就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 她眼里一急。 方才视线模糊,但隐约还是看到了那少年俊美的模样,而且他似乎对自己说了很多的话,鼓励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听云着急的指向门口的背影。 “皇兄,他……他……” 第27章 就不信她没谋划 那位公子,她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呢。 若有朝一日。 她真的能够顺心顺意的活下去,说什么也要前去感谢那位公子的救命之恩的。 听云挣扎着想要起身。 她想。 至少要问一问他叫什么,当面说一声谢谢。 琉璃和琥珀急忙将她按着。 “小姐,您身子还弱着呢,不能下床,先休息一下吧。” “琉光,他是谁?” 关门的声音响起,再追恐怕也来不及,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听云顿时有些沮丧和焦急,沈琉光上前温和道。 “回郡主的话,她是……” “他叫江执玉,江监正的儿子。” 江照莹的身份大概不方便被其他人知道,否则她也不会女扮男装。 且。 江执玉和江照莹的面相是有几分相似的,都生得十分养眼,所以太子下意识的便这样说了。 “江执玉?” 听云郡主的唇虽然还泛着白,可听到江执玉三个字的时候,却绽出浅浅的笑意,垂眸时,还带着三分羞涩。 琥珀和琉璃见小姐对外面的事物有了些许的兴趣,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焉焉的,急忙上前哄道。 “知道了姓名将来就不怕找不到了,小姐,您说是不是?” “恩。” 听云抬手捏了一下琉璃的脸,主仆三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 随后。 气氛又安静了一瞬,听云这才惊觉还没跟太子谢恩,急忙起身,与太子殿下施了一个大礼。 “多谢皇兄救我。” 太子点了点头,起身。 “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先在太子府歇下,孤派人与宫里说。” “真的吗?” 听云一下子雀跃了起来。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想离开宫里去外面生活,哪怕是平常的百姓家都行。 看着她眼里的希翼,那毫无心机的模样与江照莹几乎一模一样,明明墨眸里冰雪皑皑,却还是压着性子沉沉应了她一句。 “恩。” “谢太子哥哥。” 听云笑着扬起有了光芒的眼睛,发现太子还是冷冰冰的,急忙规规矩矩退后坐回了床上,眼神有些好奇的看向外面跪了一地的大夫,她仰头看向琉璃。 琉璃上前替她裹斗篷,轻声道。 “不用管的小姐,咱们回去好生歇着。” 正说着。 侍卫进来报说太医已经到了,沈琉光指了指外面。 “让太医去太子府上候着就好。” 窗外的雨声哗哗作响,原本热闹的街市一下子没了什么人,下人打了伞护送主子们上马车,又急忙替听云郡主拂走长裙上的水珠。 琥珀掀帘子看了一眼雅间的露台位置,那些大夫们被雨水飘得一个个狼狈不堪,哼了一声,琥珀忍不住骂道。 “一个个道貌岸然,人模狗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夫,站在那里光说不做,要不是江少爷坚持要给咱们郡主喂药,说不定……” 想起先前的惊恐,她们两个眼里就有泪溢出。 不过。 她们先前就想过的,如果郡主死了,她们就跟着死,所以眼里悲伤有,但却没有恐惧。 “偏生他们仗着自己是大夫,还要阻拦别人救人,想起来就气。” 那江少爷受了天大的委屈,竟丝毫不计较,一心只想救她们郡主。 “郡主,那位江少爷生得极好哩。” “琉璃、琥珀,快跟我讲讲他的事情。” 听云只隐隐约约记得那是一个面相极好的少年,身形单瘦修长,再多的记忆却是没有了。 两名宫婢见郡主眼神灼灼,一改先前发病之后醒过来的焉焉状态,眉眼里都是欣喜,郡主这是心里有盼头了呢。 “他是和许大人一起过来的,钦天监的许大人。” 听云点头。 他们在一起倒也不奇怪。 于是。 她们便把雅间里发生的事情一一细说与听云郡主,一直到回了太子府,窝到了床榻上,太医上前给她把脉,听云郡主都恍然不觉,怔怔的在回忆着当时的事情。 真神奇! 她明明感觉自己要死了,可却偏偏又活过来了。 “郡主,殿下说让您把这碗汤喝了,然后安心睡觉。” 厢房门被推开,丫鬟端着一盅汤,两碟小菜,一碗小粥进来,琉璃和琥珀笑着接过,侍候好郡主用了膳,然后又聊了一会天,这才侍候着郡主歇下。 床上。 听云抱着枕头,睁大眼睛看着窗外闪烁的明黄色灯光。 脑海里不断的浮现江照莹转身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脸蛋渐渐热起来的时候,她急忙将小脸埋进了枕头里。 …… 太子府的书房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太子正在看手里的卷宗,面前的矮几上整整齐齐放着写了几个人名的卷宗,他手里的那个赫然写着江照莹。 看完江照莹的,他又拿起江夫人的。 “殿下。” 沈琉光和程庭安并排站在他的身边。 “按理说,宋成玉娶江照莹并不亏,江大人虽然官级不高,但名声极好,江夫人生前留了好多的财产,江照莹可所谓是有钱有点权还有美貌,可是那宋成玉为什么要在外面养外室呢?” 程庭安转头看了他一眼。 “人坏还要理由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又或者,他需要一个有钱的大家闺秀帮他撑着侯府,然后他自己和心爱的人风花雪月,两不误。” “可是那位沈小姐怎么看都不如江照莹啊。” 程庭安左看右看都觉得江照莹又美又有钱还聪明,遇着事情也能够冷静处理。 “眼下宋府发了疯一样的到处找大夫,我就不信今晚的事情许知砚和江小姐没有谋划。” “许知砚和魏大昭倒是很疼爱他们这个师妹的,比那江执玉要好很多。” 说起江执玉沈琉光和程庭安齐刷刷看向自家太子殿下,那江执玉可是个纨绔,而且没什么本事,还喜欢惹祸,殿下和郡主说那是江执玉,万一听云郡主对江执玉有了念想。 那不是…… 太子轻抚了一下额头,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他拿起江执玉的卷宗。 看完之后微微蹙眉,沈琉光才继续道。 “这个江执玉先前是被养得很好的,自从继母出现之后,他就长歪了,表面上继母似乎对他很好,面面俱到,实际上江执玉一拎出来,什么也不是,江照莹似乎知道这一点,所以和哥哥走得也不近,反倒是对两位师兄感情深些。” “但是江执玉也很疼他这个妹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全都送给江照莹了。” 太子将手中的卷宗,扔进面前的燃得正旺的炭火里,火光一下子窜天而起,映得太子漆黑的眸子里也烈火燃烧起来。 好一会儿,沈琉光两个才听到太子冰冷的嗓音再度响起。 “你们似乎忽略了最重要的地方!” 第28章 很可能是她 沈琉光和程庭安一怔,齐齐看向太子。 太子方才把所有的卷宗全都看了一遍,有些细微的东西虽一笔带过,可一旦抓住就会发现些许东西。 “殿下,属下想知道是什么。” 烛光轻闪,太子俊脸无暇,他往后靠了靠。 窗外的雨声时大时小,时急时缓,敲打在大片的树叶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太子示意,琉光上前轻轻推开窗户,明黄的烛光下,院子里的雨景便映入他们的眼帘。 “从宋成玉假死的那一刻开始,后面所有的事情都是江照莹一个人在主导。” 啊。 沈琉光和程庭安吓了一跳,江照莹不过是一个闺阁小姐而已,到现在也才十五岁吧? “白衣派出去了?” “是的,殿下。” 沈琉光答话,太子蹙眉微微点头。 如果没有猜错,算出祁山镇会地动的人很可能也是江照莹,不管会不会发生,他都得事先防范。 所以。 太子的眼里闪过一丝旖旎。 江家真正有本事的那个,难道是江照莹? 沈琉光和程庭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两人的眼里都是难以置信和惊悚。 江照莹从小就深居简出,名声不显,可世家小姐若是有什么特别的才能,都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以此作为嫁进高门的筹码,她倒好,还藏着掖着。 这说得过去吗? 江家三代都在钦天监,本事那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江照莹比他们还要有本事,他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殿下,江照莹这般示好,最终的目的怕不是想利用您!” 她已经嫁进了侯府,但显然那并不是一个好去处,宋夫人请皇上出马,不准他们和离,江照莹这一辈子就得在宋府蹉跎,甚至连那庞大的嫁妆都保不住。 所以。 她想为自己谋一个出路? “利用?” 太子端起身边的热茶,浅浅饮了两口,身上的冷意几乎灌满了整个厢房。 想利用他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 利用他的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甚至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个江照莹难道就觉得她有本事可以活到最后? 而不是反被他利用? “若她真有那个能耐,助她和离也不是不可能。” 钦天监观天文地理,测天下吉凶,算卦测字样样皆能,甚至能预知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若是朝臣,太子还不会这般重视,但懂天测地的人,倒是一个人才。 宋成玉拾到了宝,却不自知,简直是蠢钝如猪。 “先盯着她吧。” 先看看宋府那边她会怎么处理。 事情闹到这份上,宋夫人丢了那么好的一颗奇药,儿子和侄女又被打得昏迷不醒,孙子也化成了一滩污水。 眼看着一盘好棋,突然间稀巴烂,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如果江照莹能从这件事情里脱身,地动的事情确有发生,那再谈合作也不迟。 “属下去安排,殿下,若是她有性命之忧,要帮忙吗?” “不必!” 听得太子一言,沈琉光转身离开,抬手,枝桠上便有一位身着黑色锦袍的暗卫悄无声息落下。 “紫影,殿下的话你听到了。” “是。” 紫影作揖,随后纵身一跃在屋顶上飞奔了起来,没用多久的功夫就找到了江照莹的马车。 许知砚已经把她送到了宋府的侧门处,舒云正扶着她下了马车。 “别让翡翠和司南离开你,舒云,你和舒雨照顾好小姐,也照顾好自己。” “是,奴婢知道。” “好,二师兄,多谢你。” 江照莹笑着与他挥手,带着舒云转身闪身进了侧门。 空留小筑虽然安静了下来,但院门口守着四名手握棍子的下人,舒雨、翡翠、司南坐在长廊处的台阶上。 听到动静,大家急忙奔了过来,见到她们平安回来,舒雨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刘嬷嬷过来五趟了,让您过去侍疾。” “都这么晚了,过去也没用,先睡吧,明天再说。” 江照莹抬眸看着墨黑的天空,嘲讽地淡淡说着,随后就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舒云舒雨知道小姐打算和离,所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一心侍候小姐洗漱睡下。 躺在柔软的被褥里,江照莹红唇微微一抿。 能把听云郡主救下,也算是有收获的,至少她还是有能力改变身边的事件。 不过…… 江照莹坐了起来。 “舒云,给我一杯水。” “来了。” 舒云急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江照莹喝下之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道。 “太子殿下说会护住听云郡主,想必郡主往后余生会过得顺遂一些的。” 太子在她耳边说的那些,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世是为母者都极尽所能爱护自己的子女,甚至不惜性命,全昭仪那般当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小姐,殿下可有说郡主为什么不想活了?” 江照莹点了点头,拍了拍舒云的手。 “宫中的隐秘,知道得越少越好,毕竟……” 正说着。 院门口传来声响,刘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世子夫人,世子因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您是不是该过去看一眼?” “世子夫人……府里出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能睡得下吗?” “世子夫人。” 外面七八道声音同时响起,耳朵一下子炸开。 “啧。” 江照莹一把掀开被褥,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院门口的阵仗。 呵。 十几个人打着灯笼,手里还拿着东西,想必叫不醒她就准备敲锣打鼓了呢。 “奴婢去赶她们。” 舒雨的小脾气一下子爆发,转身抡起棍子就要出门,江照莹急忙拦下她。 “不,去告诉她们,我一会就出去。” 既然成心不让她睡,那就都不要睡了。 一刻钟后。 江照莹整理妥当,披了一件绣着绿竹的斗篷慢慢地出了门。 刘嬷嬷站在院门口,微扬着脸,眼里有丝得意。 到了松柏居的门口。 江照莹仰头冷冷地看着那三个熟悉的字,斗篷里的长指都要掐进了肉里。 上一世。 这座院落一直保留着,她是一天也没有踏进来过。 后来。 偶尔她路过的时候也能听到里面有动静,但是宋夫人说那是下人在打扫。 现在想起来。 哪是什么下人在打扫,那是宋成玉和沈月芙偷偷摸摸回来,藏在这院里吃她的、喝她的,然后再商量着怎么看她笑话,怎么害她呢! 第29章 江照莹,跪下来求我 院子里的下人似分作了两批,一部分在东厢房进出,一部分往西厢房走去。 空气里泛着浓浓的血腥味和名贵药材的清香。 甚至还有丫鬟的手里端着华丽的长裙和首饰。 “沈月芙也住这里?” 江照莹朝着西厢房扫了一眼,冷声问着。 刘嬷嬷脸露不耐,嚷嚷道。 “她不住这能住哪?她是咱们夫人的亲姨侄女,又是世子从小疼到大的青梅竹马,本就是要抬贵妾的,你先前不也当着大家的面同意了吗?” “可我抬她了吗?” 江照莹眼神陡地凌厉,刘嬷嬷身后的丫鬟们急忙低下头,抓紧手里差点掉下去的灯笼。 “按大邺国的律法,抬不抬妾,抬什么妾,得我这个正室来出文书,否则她就是一个上了台面的外室,一个未婚先孕不要脸的贱人。” “你……” 刘嬷嬷被怼得脸色青白交缠,怒火四窜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照莹缓缓转身,戾气逼得刘嬷嬷一慌。 “刘嬷嬷,年岁越来越大,规矩却越来越短,看来得让踏雪姑姑、踏梅姑姑重新教教你们才好。” 一听到两位姑姑的名字,刘嬷嬷就难受起来。 明明是皇上派来帮着她们管教江照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姑姑却站在江照莹那边,让她彻底从祠堂失火的事件里脱身出来。 祠堂要不是江照莹烧的,她们都不信! “都在闹什么?” 宋夫人的声音冰冷响起。 转头。 江照莹便看到她从沈月芙的厢房里出来,见江照莹终于被请过来了,宋夫人提步就冲过来,咬牙切齿怒道。 “怎么?睡够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夫君生死不明了?” 江照莹朝着宋夫人施了一礼,毕竟两位姑姑在盯着,该照的礼仪还是得勉强照一照。 “母亲息怒,我只是被吓晕了,我这去看看夫君!” 说完扭头就走。 宋夫人恨恨的瞪着她的背影,气得浑身都要爆炸,与踏雪、踏梅两位姑姑道。 “两位姑姑都看到了?这就是江家的规矩,江家生的好女儿。” 踏雪、踏梅两位姑姑微微垂眸没有应话,先前她们已经得了信,父亲那边已经服了药,虽然人还是很虚弱,得躺着,但起码性命无忧,只要服个几天药就好。 江照莹果然说话算话。 而且送信的人说江照莹另外拿了三百两银子,名贵药材,各种布料……送给她的家人,往后她们父母弟妹的日子可就好过起来了,她们也不用再担心了。 所以。 这宋府谁是她们的主子,她们自己心里已有了数。 江照莹听到宋夫人的控诉,嘲讽一笑,然后推开了宋成玉的门,径直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这座院落处处精致,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床上。 宋成玉趴躺着,毯子盖着的位置,底下早已血肉模糊,他到底是个身体强健的男子,已经醒过来了。 看着光芒里美艳逼人的江照莹,宋成玉的眼里有什么在疯狂地翻腾起来,最后都化作了清晰的怒意砸向江照莹。 “毒妇,你难道不知道……” 宋成玉才开口说话就蹙起了眉,疼痛让他忍不住抽搐,死死抓着枕头,额头上冷汗溢出一层,他才冷着脸说话。 “既然进了门,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的生死,往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都是我说了算。” 身为丈夫想要捏死一个已经嫁进门的妻子,那有的是办法。 她如果聪明。 就不该行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其实。 只要她温声细语,乖巧听话,在解决完那个大麻烦之后,他可以考虑回宋府给她一席之地。 “是吗?” 江照莹垂眸浅浅一笑,长睫在淡黄色的烛光里,生出异样的光辉来。 她走到椅子前,慢慢坐下,靠着软垫,慢慢抬起冰冷的双眸看着梁上的精致雕花。 “可是我一句话,就让全京城的大夫都消失了啊。” 说着。 她轻轻的笑出了声,然后转头看向眼里满是震惊,一脸不可置信,整个呆住的宋成玉。 “你们到现在不是都还没找着大夫吗?” 床上的宋成玉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那双明媚的眼睛,笑起来也挺勾人的眼睛突然间凶狠无比,直直地瞪着江照莹。 江照莹看着他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和自己临死前的模样那么像,她就觉得很高兴。 所以。 她便笑得越开心。 屋顶上。 太子的暗卫紫隐看着这一幕,眼中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起伏,跟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早已看惯了各种各样的手段。 不过。 像江照莹这种明着坏的,对着干的,还是少见! 宋成玉只觉得后背上的伤一条一条地都在撕裂,痛得他龇牙欲裂,伸手抓起药碗朝着江照莹狠狠的砸了过去。 这药不是大夫开的,而是府里现成的药材抓了一些情急之下熬出来的。 有没有效,宋夫人也不知道。 紫隐下意识的手里的暗器便要射出去,可是却又想到沈琉光说不管她的生死,又急忙按兵不动。 垂下眼帘的时候。 却发现江照莹早有防备,轻松躲过。 药碗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熬好的药洒了一地,江照莹看着这一幕,双目赤红。 曾经。 她承受过的每一桩苦难,每一次委屈。 现在。 她都要一样一样的全都还在她们的身上。 “江照莹,你怎么能如此狠毒,我娶了你,委屈了月芙,所以才想带她出去走走,又不是不回来,你有必要害得我们生不如死吗?” “是吗?” 江照莹拿出帕子,有些厌恶地擦拭着袖子上被溅到的一滴药汁,擦了两下,她与舒云道。 “这衣裳不要了。” “是,小姐。” 舒云施礼应下。 宋成玉见她还在叫小姐,怒火更甚,大口喘息间,眼露嘲讽怒吼。 “怎么?还当自己江府的小姐?你没听到皇上亲口答应,我和你,不准和离,你一生一世都只能被我捏着喉咙过日子,我让你生就生,我让你死就死。” “江照莹,你等着,待我的伤一好,我就马上与你圆房,我倒要看看,被我压着你还能翻出什么样的花来。” 他知道江照莹现在恼怒他,恨他,怪他不该在成亲的时候带着沈月芙离开。 但女人生气最是好哄。 几句甜言蜜语,抱到床上折腾一天一夜,她就什么气都消了,什么话都会听。 江照莹现在驯不服。 没关系。 他有的是时间…… 第30章 不如,你跪下求我? 看着宋成玉终于不再装出那一副温柔体贴的死样子,恼怒不堪,露出本来真面目的模样,江照莹倒是十分的满意。 她还以为这个男人会一直装下去呢。 看着地上的药汁,江照莹眼里露出一丝惋惜。 “府里备用的药材应该不多,你要是总这么浪费,恐怕就没得喝了。” “贱人!” 宋成玉歇斯底里大吼,痛得浑身抽搐时,满头是汗地又转头朝着外面喊。 “李冲。” 贴身小厮李冲急忙奔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冷漠的江照莹,嚅嚅道。 “世子,您可好一点了。” 不问还好。 一问宋成玉觉得自己的屁股更痛了,别看那两个人年岁小,单瘦,但是手握着棍子重重砸在身上的时候,他甚至都听到了自己屁股像布帛一样被撕开的声音。 “大夫呢?有没有找到大夫?芙儿那边怎么样了?” 整整一晚上了。 都没看到一个大夫过来看病开药,连止痛的膏药都没有,这是要生生痛死他啊。 这该死的江照莹,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这是成心要让他难堪! “世子,沈小姐还在昏迷,而且起了高热。” “孩子呢?” 这话问出来他也知道是白问,几十棍下来,芙儿那娇弱的身子怎么可能扛得住,孩子又怎么可能保得住? 一时目含怨恨地瞪向江照莹。 “都是女子,你就不能大度一点,有一些同情心?你罚芙儿可以,但是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儿子?江照莹,我不过就是给了她一点宠爱,值得你用这样的阴险手段对付?就算没有沈月芙,也还会有别人的妾室,你该懂这个道理!” “说起妾室。” 江照莹扬起翘长的浓睫,看着宋成玉。 “我不打算抬沈月芙为贵妾了。” 窗棂处。 一抹金色的光芒跃了出来,隔着窗户折射进来的时候,都没法温暖这厢房里的冰冷。 恍然间。 江照莹这才发现,这一通折腾下来,天都亮了。 “她的父亲好像是鸿胪寺少卿吧?也是官家小姐一个,本也是可以门当户对做个正室的,偏要作贱自己,如今这模样,纳进宋府,反而会丢了宋府的脸,我还是把她送回去吧。” “你敢!丢脸的是你,若不是你大闹,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宋成玉脸色大变,昂起头喊叫的时候,脖颈上的青筋都爆裂起来。 要是把芙儿送回去,姨父和姨母必定会大怒,芙儿的日子会难过异常。 “江照莹,芙儿伤得很重,而且昏迷不醒,不能移动她,就算要送回去,也等好一些再送回去。” “这样吗?”江照莹似乎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那你跪下来求我,怎么样?” “你……” 宋成玉气得龇牙欲裂,一拳捶在床板上,江照莹笑望着他,指了指满是碎片和药汁的地面。 “你不是爱她吗?那就为她跪一跪,不然她真的会死的。” 顺着她白皙的长指,看着地上那一地的碎渣和药汁,宋成玉气的脸都扭曲起来。 想要他跪? 门都没有! 江照莹眼里的讥讽渐渐地多了起来,看他那样子就是不打算跪了,于是她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东厢。 刚走到院子里。 舒雨领着阿四阿五阿六上前。 江照莹指了指西厢。 “把人给我抬出来。” “你敢!”宋夫人冲出来,指着江照莹“江照莹,你敢动芙儿一根毫毛,我绝不会放过你。” 江照莹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宋夫人的手指,宋夫人立即觉得像是烫了火似的,急忙缩了回来,这时江照莹才转头与踏雪、踏梅两位姑姑道。 “请两位姑姑评评理。” 踏雪、踏梅齐齐上前施礼。 “宋府如今的名声成了什么样,想必不用说大家都是知道的。” “那还不是你造成的!” 宋夫人抢了话头,江照莹便也停了嘴,让她继续说,宋夫人却又不说了,江照莹才眼神灼灼看着宋夫人道。 “母亲,那粒药的确是帮了皇上,但是你能确定皇上的头痛之症真的就不再复发了吗?” 宋夫人扬起脸刚要得意,却又一怔,蹙眉冷视江照莹。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粒药有神效,皇上已经大好,怎么可能还会复发? 可是。 如果复发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要来取宋成玉的心头血? 江照莹看着她神情里的变化,脸上绽出浅浅笑意,一点一点掰开给她讲。 “如果你用完整的一粒药,皇上的确是可以药到病除的。” 宋夫人只觉得脚底窜上来一股子寒意,眼神像毒蛇盯着江照莹,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不断地缠绕上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你自以为用一半的药来帮宋成玉清醒,一半的药给皇上治病,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决定,既帮了皇上,又救了自己的儿子,但你知不知道,既然治病需要一整粒药,那就必须吃一整粒才能达到全效。” “眼下皇上看起来是好了,但用不了多久,他的头痛之症还会复发,而且比以前更痛。” “你胡说。” 宋夫人抬手甩向江照莹,踏雪和踏梅姑姑急忙上前拦下,江照莹接着激道。 “宋成玉的心头血原本就可以帮皇上,加上他又服用了那半粒药,到时候只要有人提醒一句,母亲……你觉得皇上到时候会不会再打他的主意?” “不可能。” 宋夫人疯了一样的冲上前,江照莹看着被死死拽着的宋夫人,指了指西厢。 “宋成玉和沈月芙无媒苟合,还没进门就怀孕,偏生你不知道遮掩,还高调把她搬进这个院子,你觉得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皇上会不会更讨厌宋府?” “只要你这个贱人不说出去,谁敢说?” 府里的人嘴一向严,否则宋府的名声也不会经营得那样好,再说了,知道隐秘的人也都被她处理得差不多了。 “江照莹,躺在里面的是你的夫君,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就不信你敢拿着自己的名声去赌。” 这世间。 还没有哪个女子敢拿着自己的名声去赌的,除非她不想活了。 听到这样的话,江照莹的心口就像是被堵了一块大石似的,怒火翻腾起来,有多少人,仗着这一点,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抢夺了多少不义之财。 见她不说话。 宋夫人得意起来,看吧,一针见血,江照莹果然不敢动了! 第31章 彻底抬不起头了 “可惜。” 江照莹嗓音轻轻,风扬过来的时候,带着那两个字灌进宋夫人的耳朵里,宋夫人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战,眼里的怒火却燃烧得更厉害。 “话本子都送到各大酒楼里去了,宋成玉和沈小姐的故事已经人尽皆知,母亲,你要是留着沈小姐,彻底坐实画本子里的内容,宋府在京城可就彻彻底底抬不起头了。” 这时。 一名丫鬟奔过来在刘嬷嬷耳边说着什么,刘嬷嬷脸色一变,急忙在宋夫人耳边说了起来,宋夫人瞪着江照莹,气得喉咙里腥甜一阵一阵的。 江照莹笑看着她,然后抬手,慢慢说话。 “阿四阿五,把人抬出来,咱们送沈小姐回沈府。” 时辰差不多了。 兴许还能在路上碰到下值回来的沈少卿,放纵自己的女儿攀附高门,如今做出这种事情,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沈月芙这般登堂入室,沈家夫妻可没少在后面出谋划策,她死之后,就是沈少卿和沈夫人把她的尸体带出去,扔进了乱葬岗,让猛兽啃食的。 宋夫人泛白的唇狠狠颤抖,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刘嬷嬷一把拦住,再这样下去,宋府的名声可就真的毁了。 二少爷、三小姐还没说亲呢! 宋氏一族已经对她意见很大,而且在商量重建的祠堂不能再安排在宋府,而是要安进宋族长的府里去。 没了宋氏一族的支持,宋府会更加的…… 沈月芙很快就被抬出来了,虽然是昏迷着的,但看得出来宋夫人把她照顾得很好,衣裳都是新换的,就连头发都重新梳理过,除了脸色异常的苍白,看不出一丝血腥。 “扶母亲回去休息吧。” 江照莹吩咐刘嬷嬷,刘嬷嬷不想应,但碍着有人在边上看,只能施礼硬生生地应了一句是。 随后。 沈月芙就被抬出了宋府。 清晨开始有了凉意,早市上的百姓都穿了薄薄的夹衣,街上开始热闹起来。 因着江照莹一行实在是有些怪异,所以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江照莹不施粉黛,衣着素雅,苍白的小脸蛋上隐隐还能看到隐忍的泪痕。 “咦,那抬着的不是沈家的小姐吗?就是宋世子的表妹,也是他的外室。” “死了啊?” “这要死要活的是怎么回事啊?我知道了,宋世子不是娶妻了吗?她定是闹死闹活的,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我听说她已经怀了身孕,沈少卿家风怎的如此下落,养出这种儿女,他府里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不会个个都是这样的吧?” “敢问这位是宋侯府的世子夫人?刚娶进门的那位?” 有人冲上前问江照莹,江照莹停了下来,怯怯的朝着来人施了一礼,然后无声的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微垂着的眼帘下满是无奈。 那人一拍手掌。 “我就说是吧,不过世子夫人,沈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江照莹转头看了沈月芙一眼,有些委屈的哽咽。 “我若是知道宋世子和沈小姐两情相悦,绝不会进宋府的门,成亲之后,沈小姐本打算和夫君私奔,但不知道为什么夫君又改了主意,沈小姐气不过,就闯进府里大吵大闹。” “我知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劝她先好好安胎,我抬她做贵妾便是,可她说正室的位置原本就是她的,便要与我同归于尽,最后弄成了这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先把她送回沈府,待她身子好了,再来接她。” “世子夫人这样做倒也合理,只是这沈小姐也太不要脸,太不知好歹了。” “哎哎,那不是沈少卿吗?” 沈少卿一般下了值之后,先回府洗漱换袍子,安抚好自家夫人,然后再和三五好友出去喝几杯。 这会子刚从府里出来正商量着去哪家楼里听听小曲儿,赏赏舞儿,就看到一帮子呼啦啦的朝着自己涌了过来,把他们几位大人吓了一跳。 江照莹看着热闹的百姓们替自己拦下了沈少卿,抿了一下唇,领着大家转身就朝着沈府的大门口快步走去。 阿四立即上前去拍门。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人多胆大,说话口无遮拦。 沈少卿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僵住,身边的三五好友见情况不对,立即转身就跑,随后沈少卿的脸彻底白了。 猛地拨开人群。 一抬头。 就看到自己宅子的门口,整整齐齐地站着排人,而她们的前面,放着一具尸体。 不是。 不是尸体。 是他的女儿沈月芙。 “芙儿。” 沈少卿吓了一跳,急忙冲过来俯身查看,江照莹朝着他施了一礼。 “姨父,沈小姐只是受伤了,宋府请不到大夫,我怕沈小姐会越来越严重,只好先把她送回来。” “世子夫人到这时候了还在替他们留脸面,不就是勾引自己的表哥,不知检点,未嫁先孕嘛,这样的女子,就是嫁进我们百姓家,我们都不要。” “沈少卿也好不到哪去,天天在外面喝花酒,上梁不正下梁歪而已。” …… 这话像尖刀一样刺得沈少卿胆战心惊,也无地自容。 怒火燃烧。 他转头狠狠瞪向百姓们,百姓们随即收了声音,但全都站着不动,坚持要看热闹。 “沈大人,沈小姐刚刚落了胎,又起了高热,还请您多加照看,待她身子好些了,我再来接她回府。” 沈少卿听着江照莹的话,哪里不知道她这是来给自己丢丑的,咬牙切齿间,急道。 “愣着做什么,把人抬进去啊。” 总不能看她死在这里,到时候这些人又会传出各种各样难听的话。 下人七手八脚的冲了过来,一把抬起沈月芙就朝着里面奔去,才上两个台阶,就看到沈夫人,也就是宋夫人的亲妹妹,从里面冲了出来,一看到眼前这模样,顿时尖叫起来。 “芙儿,芙儿,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紧接着。 两名少爷,三位小姐也齐齐奔了出来,随即都被吓了一跳。 愣愣的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沈少卿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沈夫人怒得眼泪汪汪。 江照莹淡淡道。 “母亲觉得还是送回来的好些,姨母,劳您费心了。” 沈夫人一听这事竟然是自已姐姐安排的,不由恼火冲窜,心里埋怨姐姐做事不地道,如果把沈月芙藏在府里养着,然后抬贵妾,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干什么非要这样大张旗鼓地送回来。 不对。 沈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冷冷看着江照莹…… 第32章 眼里的娇羞 宋府和沈府来往一向密切,两家早就通了气的。 不管成玉现在娶谁,以后芙儿都会是宋府的女主人,哪怕正室不能废,那执掌中馈的也还会是芙儿。 她疼爱芙儿比自己只多不少,哪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张旗鼓地把人送回来被大家看笑话。 这个江照莹,才进门就作妖,姐姐究竟是为了什么由着她在这里作妖,害得她们丢脸? 这时候。 沈夫人突然间意识到,当初她们觉得钦天监不过是五品,她们沈府也是从五品,低不了多久,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一丁点。 沈少卿脸色难看,自然也猜到了什么,气急败坏地朝着下人吼道。 “把人抬进去啊,快去请大夫,愣着做什么?” 接着他又咬着牙槽和江照莹说话。 “照莹,这件事情劳你操心,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女儿绝不会做这种事情,今天就不请你进去坐了,有时间再亲自感谢。” 沈少卿把感谢两个字咬得特别的重,江照莹自然也听得出来这两个字的反面意思,只当听不懂,当着大家的面她规规矩矩地回话。 “不必这般客气的,姨父,这些都是晚辈该做的,有没有误会我不知道,只是月芙落了胎伤了身子,得好好请个大夫看看才是。” 这后半句简直就像是利箭差点把他们沈府刺成了窟窿,顿时出来的少爷和小姐们难堪至极。 沈少卿和沈夫人真想一巴掌扇死江照莹,可周围全都是人,只得催促下人赶紧把人抬进去。 江照莹看着他们狼狈不堪地涌进府里砰的一声将大门紧闭,笑了笑,转身朝着周围的百姓施了一礼,与他们道。 “方才若不是诸位在这里给我撑腰,说不定姨母和姨父定会对我不客气,不若请大家移步玉花楼,我请大家吃顿饭,若是离得近的,把家人都叫上,大家只管吃好喝好。” 说完。 转头与阿四道。 “去把玉花楼包下来,让他们好生招呼,吃什么都行。” 看热闹的人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惊喜,一时间鼓起了掌来。 于是。 在一片感谢和赞美声中,阿四领着大家兴高采烈地朝着玉花楼奔去。 江照莹则领着剩下的人慢慢地行走在热闹的街市上,然后挑了一个老人家的摊档,给他们每人点了一大碗阳春面,五斤牛肉片,一斤花生米,然后还在隔壁的摊子上买了一些小笼包。 吃饱喝足之后,这才慢慢回了宋府。 阳光渐渐的暖了起来,照满了院子,虽然宋府已经被里外清理过一遍,但空气里还是流淌着烧焦的味道,血腥的味道。 不远处。 有道身影躲在树后面静静的监视着她们,风一吹的时候,衣角子飘荡,江照莹眨了眨眼眸,站在她的不远处,定定地盯着她面前的树。 那下人见自己被发现,顿时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正好大门口传来声音,那下人急忙奔了过去将大门打开。 两名大夫被抬了进来,那下人急忙做了一个引路的姿势,跟着大家一起跑开。 江照莹站在阳光里,看着大夫脸色灰白,神情痛苦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舒云追上前两步道。 “这下好看了,满京城的大夫膝盖都肿了,没哪个走得了路,小姐,方才抬在前面的好像是仇大夫呢。” “我要是那老头,早找个地洞钻进去了,还京城第一大夫呢,第一不要脸还差不多。” 舒云和舒雨两个一边聊一边骂,回到空留小居后,下人们也全都收拾妥当,一脸愧色的全都站在院子里。 都怪她们太大意,喝了宋府的水,谁知道喝了水的全都昏睡了,醒过来听其他人说起府里的事,吓得她们脸都白了。 “舒云,给她们每人赏十两银子,告诉她们昨晚的事与她们无关,往后守好院子,除了我的话,谁的都不听,不让任何人随便进来就好。” “是。” 下人们原本想着今天这一顿打是少不了的,结果不但没有受罚,反而一人得了十两银子的赏赐,顿时一个人愧疚又感动,朝着厢房的位置谢了恩,这才转身去尽心忙碌。 江照莹沐浴更衣,一改先前的素雅和苍白,换上的是一套锦绣芙蓉裙,配上名贵的首饰,坐在软榻上,身后是笼进来的柔光,衬得江照莹整个人都灼灼生辉。 “小姐,外头有一位听云小姐,说是想拜访您,这是帖子。” “听云郡主?” 江照莹眼里微微一讶,她的身子虽说发作得快,好得快,但也还是要注意一些,于是急忙道。 “快去请她进来。” 接着又吩咐舒雨去准备瓜果点心,还有方才从外面买回来的零嘴儿一起摆上。 随后。 江照莹便又出了空留小院,站在外面的花园里等着听云郡主。 远远的。 便听到听云郡主和颜悦色的声音,江照莹听着,眉眼弯了弯,迎上去施礼。 “江照莹见过郡主。” “不必这般客气的,我突然间过来,不要吓到你才好。” 听云脸色还有些苍白,声音听着也虚弱,但眉眼里笑盈盈的,藏着一丝好奇上下打量着江照莹。 这一看。 心里便觉得她和江执玉还生得真像呢,看着就觉得好亲切,听云上前握住了江照莹的手,江照莹感觉到她的手温温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引着她转身进了厢房。 “郡主能过来,是照莹的福气,郡主身子可大好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但凡郡主有需要,她都可以相助。 说着。 江照莹转头与舒云道。 “照着我的单子,去把郡主能用得上的补药,其它东西都拿过来。” “你这是早就准备好了?你知道我要来?” 听云郡主长睫狠狠一颤,眼里溢出丝丝红意,长这么大,从未有人提前替她准备过什么东西,没想到第一个竟是江照莹。 一定是江执玉交代的! 抿了抿唇,她双眸亮晶晶的问江照莹。 “是你哥让你准备的?” 第33章 推人下水 啊。 什么? 江照莹表情懵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看到听云郡主垂下眼帘,有些不好意思的害羞轻声道。 “殿下说解毒丹是你哥送来的,我是想去江府道谢,但我是女子又有点不妥,所以才想着过宋府和你认识一下,照莹,若是有机会,我想和你哥哥见一面,我总要亲自道谢才心安的。” 昨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耳边就都是他拼命求自己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的话,弄得她总觉得耳朵烫烫的,脑子嗡嗡的。 所以一爬起来,她就鼓起勇气往这里赶了! …… 厢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江照莹这才明白为什么郡主一开口就是哥哥的名字,感情是太子殿下告诉她的。 那这就有些尴尬了。 她……她还真不能随便就说昨天晚上出现的是她! 珠帘脆响。 舒云领着三名小丫鬟,端着各种各样的名贵物件进来,江照莹急忙转移话题。 “郡主,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合不合适,只是觉得您应该用得上,希望您不要嫌弃。” 各种适合她养身体的温和滋补药材、燕窝阿胶、好看的绸缎、首饰……基本上衣食住行的都有一些,另外还有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依着太子殿下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那听云郡主在宫里过的不是艰难,是死里求生的难。 上一世。 她从没听说过这位听云郡主有什么黑料,所以她才会在想起听云郡主的时候,急着要救下她。 看到她,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孤苦无助,只能生生被折磨至死。 听云被眼前这么一长排的东西惊得站了起来。 这。 这也太多了呀,怎么弄得跟下聘似的,竟然还有好多银票,这江执玉竟对自己这般的好,听云郡主看的脸蛋不由得滚烫起来。 倒是让她巴掌大的小脸蛋,看得粉粉嫩嫩的,有了很生动的颜色。 “照莹……”听云的心怦怦乱跳“我,虽然我不知道你哥哥为何对我这样好,但我是真心感激,照莹,殿下说你和你哥长得很像,是吗?” “是呢。” 江照莹咬着牙回了话,转头看向舒云和舒雨,几人一时间有些慌意。 她很想解释说这是她送给郡主的,可是郡主是那样高兴,那样娇羞,她若是说出真相,郡主必定受打击,于她的身体也不利。 罢了。 往后再细细解释吧。 只是。 哥哥那样的人,怕是配不上郡主的,遂……江照莹还是决定先给郡主垫垫底。 “郡主,我哥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不通文书,也没功名,没什么本事,还喜欢闯祸,……” “砰……” 话还没说完。 郡主便把手中的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蹙眉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江照莹。 江照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郡主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打听一二,我哥这些年不学无术,在京城可以说是臭名远扬。” 正说着。 小丫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姐,奴婢是蔷薇,大少爷新得了一套头面,让奴婢送送过来给您。” 舒雨转身出去接了东西进来,看着盘子里精致的红宝石头面,听云郡主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盘子里的东西,好一会儿,她才将视线移到江照莹的身上,眼里溢出眼泪。 “我来之前,和琉光哥哥、庭安哥哥打听过的,他们说江执玉最疼的是你,最爱的也是你,只要有好的东西全都会送到你的房里,你高兴他就高兴,你不高兴他就不高兴,事事以你为先。” “我起先不信世上有这么好的哥哥,可眼下看来他们说的一定不假,可你呢,嫌弃他没有学识,没有功名,没有别人有本事,一个劲地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 “江照莹……” 听云郡主心疼得掉下了眼泪。 “有一个人真心疼爱自己多难得啊,我做梦都想要呢,可是你却弃之如敝。” 她倒是有很多的哥哥,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爱护她呀,所以她觉得要权做什么? 要钱做什么? 真心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他是个纨绔也行! 这么想着,听云郡主越发的心疼起江执玉来,虽然和他没有正式的见上面,但救命恩人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 再看江照莹的时候,没有了先前的晶亮,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疏离,她起了身。 “这些礼物我都收下,也不用你替我去道谢,它日我再亲自向江执玉道谢。” 那样好的人,怎么可以被这样嫌弃?纨绔也是人啊,她这样没人疼没人爱的郡主也是人啊。 “郡主。” 江照莹被听云郡主一通骂弄得手足无措,站起来想要解释点什么,可看着她脸上的泪,江照莹委实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江执玉真没她想象中的好! 这套首饰是他送过来是没错,但通常这代表着的那便是他闯祸了,需要她去解决。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今日打扰了。” 听云有些失望的看着江照莹,觉得江执玉有这样的妹妹真的好可怜,说完这些话之后,便示意身边的宫人把东西都拿着,然后转身离开。 一直到舒云说听云郡主上了马车,江照莹才沉了脸转头问从江府过来,一直等她问话的蔷薇。 “哥哥闯了什么祸?” 蔷薇是江执玉身边的丫鬟,听到小姐问话,她才进来规矩施礼。 “大少爷把礼部侍郎的儿子推下了水。” “死了?” “没有没有。” 蔷薇急忙摆手,江照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落水还好一点,有下人跟着,应该很快就救上来了,按理问题不大。 嚅了嚅嘴,蔷薇有些怯怯的接着说道。 “是在温柔舫上推的。” 江照莹蹭得站了起来,眼里怒火闪过。 温柔舫是一座制式很大的漂亮画舫,停在淮河上,每个月的初一、初十、三十,天香楼里的前三位头牌就会住在画舫,到了晚上,她们会互相竟技,哪一位的恩客出钱最高,未来的十日,谁就是第一头牌。 所以。 江执玉这是和萧书怀抢美人,然后大打出手,把人推下水了? 这事严重了! 第34章 不死也要脱皮 “小姐。” 蔷薇弱弱的唤着,江照莹满身冰冷,气得一挥长袖,蔷薇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眼里有丝害怕,急得跪在了江照莹的面前。 “夫人让管家送了一万两银子,许多药材过去,好话说尽但那边就是不收,萧夫人说萧少爷受了重伤,又呛了水,差点命都没了,这事没那么容易算了,她要告官。” 江监正虽说人人见了都礼让三分,可萧侍郎的官品可是实打实的要高太多,想要报复大少爷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一旦进了顺天府,又或者是引起御史大人的注意,上了折子,整个江府都要受牵连的。 这一通下来。 大少爷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江照莹的脸色越来越冷。 萧夫人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女儿,性子向来火爆大咧,脾气上来,听说萧侍郎她也能追着满街跑的。 萧书怀一直在书院读书,和江执玉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怎么会碰面? 又怎么会闹起来? 遂没好气与蔷薇道。 “伤人性命,她要告官也是正理。” 以萧夫人那火辣的性子来说,区区银子,她可能还真看不上,所以继母送去的银子,不但不能消萧夫人的火,反而还会让萧夫人觉得受到了侮辱,才会暴怒要报官。 “可是小姐,李嬷嬷让奴婢过来,说只有小姐才是真心帮大少爷的。” 听到李嬷嬷三个字,江照莹的清冷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李嬷嬷是她的奶娘,之所以没有让李嬷嬷过来,就是因为放心不下江执玉,所以让她在府里盯着的。 她也是后来才体会出来。 这继母看着宠纵,实际就是捧杀,把哥哥养废,然后掌握在手心里,掌握整个江府。 不过。 哥哥吃喝玩乐的本事也越来越能,想要把他看住很难。 “李嬷嬷说,咱们家夫人和宋夫人是很好的朋友。” 舒云和舒雨听着脸色微微一变,齐齐看向站在窗前的江照莹,她们是朋友这应该很正常啊,为什么蔷薇要特别的说出来? 江照莹只觉得风吹在身上的时候,浑身都冷透了。 怪不得。 怪不得说亲的时候她会那么热络,怪不得她会趁着父亲在钦天监测算的时候同意这么婚事,也怪不得她会眼光毒到,刚好挑了这样的门第! 所以。 自己的死和继母也有关系吗? 如果继母和宋夫人是很好的朋友,甚至是狼狈为奸的伙伴,那她肯定知道宋府是什么底子,至少知道宋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宋成玉在外头有了人。 她们选择联手。 一是想得到自己手里的巨额产业,二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上一世。 自己把宋侯府经营得声名显赫,连带着继母生的两个妹妹江抚琴、江抚箫都说了两门极好的亲事。 江抚琴、江抚箫也会经常来侯府走动,但凡她们诉苦,或者说日子不好过,她都会毫不吝啬送各种名贵的物件、钱财给她们,所以她们在婆家相当有地位,夫君宠爱,生儿育女,过得风生水起。 可以说。 继母在江府那些年真的是顺心顺意,富足奢华,要说唯一有遗憾的,那就是没能给江府生一个儿子,那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病。 所以。 心狠狠颤抖了起来,眼底泪意上涌。 江执玉后来醉酒死在天香楼的臭水沟里,也是她们的手笔? 如果真是这样…… 江照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她想过继母有自己的小心思,为了两个女儿打算,这些她都允许,也都理解,可她从未想过继母竟一门心思伙同她人要弄死自己和哥哥。 “蔷薇。” “奴婢在,小姐。” 蔷薇急忙擦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江照莹,一出事她也心慌意乱的,不知道想什么办法帮少爷。 “你回去给哥哥沐浴更衣,打扮得中规中矩的,然后和我在玉花楼的雅间汇合。” “是!” 蔷薇知道这是小姐同意帮少爷了,欣喜地施了礼这才转身离开。 “世子夫人。” 院子里传来宋府丫鬟的声音。 “夫人一直等着您过去给她敬茶。” 舒云舒雨吓了一跳,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如果没有意外,昨晚该是洞房花烛,然后今天一大早就得去给宋夫人和族长他们敬茶的。 好在踏雪、踏梅两位姑姑现在是小姐这边的人,应该不会去宫里说什么。 “小姐,咱们还去吗?” 以小姐现在的脾气,应该是不想去的。 “去啊。” 江照莹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从怀里拿出一小包东西放在手心里把玩。 “去烧水,我亲自沏茶。” 想要喝她的新媳妇茶很容易,只要她们有那个承受能力就行。 一个个都是披着羊皮的狼,既然大家都露出了真面目,又何必再装小羊? 舒云转身去烧了热水,江照莹把带来的顶级茶叶拿了出来,泡上一壶清香四溢的茶之后,再把那小包东西全都倒了进去,然后又拿出三粒药。 “怕出意外,你们把解药吃了。” “小姐,夫人札记上说她把这泄药的方子改良过,劲可大了,上面说分分钟憋不住拉裤兜里,但是分分钟是什么意思啊?” “大概是时间紧迫的意思吧。” 江照莹长睫轻闪,札记上的很多话语十分简洁流畅,是她没见过但却看得懂的,她很喜欢母亲说话的方式,一字一句里,她都能感觉得到,母亲是一个非常睿智和大方的女子。 只可惜。 她才不过一岁,母亲就过世了,她甚至都没能好好地感受一下母亲温暖的怀抱,没能好好地喊一声母亲。 罢了。 挥开心思,江照莹垂眸忙碌。 茶很快就泡好了。 她领着舒云、舒雨朝着宋夫人的平湖居走去,院子里下人正在忙碌,还未进门就感觉到里面气氛不寻常。 踏雪、踏梅两位姑姑迎了上来,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您小心些。” “恩。” 江照莹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掀了帘子朝内厅走去。 满满的一屋子都是长辈,宋族长和宋夫人坐在首位,叔公们在右下首位置,宋氏大房、二房、三房的长辈全都过来了,还有一些地位高的宗亲也在。 见到江照莹这时候才来,长辈们一个个脸色阴沉,甚至还有亲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江照莹怒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第35章 跪过来认错 江照莹朝着那一脸怒容,居高临下拿鼻孔看人的叔爷爷施了一礼,不卑不亢的回道。 “叔爷爷请息怒,照莹实在是有苦难言,且不说成亲当天,夫君假死,要和外室私奔,眼前婆母构陷,企图将假死之罪扣死在我的身上,要置我于死地,试问他们这样的体统又在哪里?” 一听这话。 那叔爷爷的老脸就挂不住了。 这破事跟长了腿似的,一晚上就沸沸扬扬了。 特别是今天一大早,江照莹把沈月芙送回去,还请围观的老百姓到酒楼好吃好喝,他们路过的时候,里面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什么难听的话都有,甚至还有人指着他说宋氏一族从上到下都不要脸,就是他们这些长辈没有好好教导造成的。 羞得他们简直是无地自容! 叔爷爷转头就怒瞪向宋夫人,宋夫人咬着牙急道。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江照莹,满堂的长辈都在等你,你竟迟到了一个时辰,这事说出去怎么都是你没理,要是个懂事的,赶紧过来跪着跟长辈们磕头认错。” 沈月芙前脚回去,她后脚就得安排人回去把这件事情给解释清楚,又派人去了一趟江府和江夫人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 宗亲们都来齐了,她才想起来今天是要喝媳妇茶的。 本来还打算。 江照莹和沈月芙的媳妇茶一起喝,也让大家都知道她满意的是月芙,可不是江照莹。 结果倒好。 这个小贱人大张旗鼓地把人给送回去了! “叔爷爷喝茶。” “大伯父喝茶,母亲喝茶。” 江照莹急着要出去和江执玉见面,也就不再针锋相对,上前把茶敬到了他们的面前。 宋族长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的道理,自是接过饮了,宋夫人却是不接,只是冷睨着她。 “跪下。” 江照莹却是不跪,冷声道。 “母亲,喝了茶也好去照顾夫君,不然万一大夫又失踪了,可就不好办了。” 听着她语气里淡淡的威胁,宋夫人气得真要吐血,可她还真有点怕满城的大夫又不见了,耽误了成玉和月芙的治疗可就不好,咬牙切齿间,宋夫人不甘不愿地接过那杯茶,抿了一口就砸到了地上。 接着。 江照莹端着茶把在座的每一位长辈都敬了一个遍。 大家都憋着火一脸怨气地抿了一口,正要发火,却又听到江照莹道。 “把礼物拿上来。” 宗族们一听江照莹这是要孝顺他们,冰冷的脸色可是缓和了一些,没喝完的茶水又急忙端起来一口喝掉。 他们可都知道江照莹可是带了无数嫁妆过来的。 门口脚步声响起,几名丫鬟鱼贯而进,每个人手里端着一只银盘,盘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精致礼盒。 江照莹拿起其中一只盒子,走到宋三夫人的面前,与她施了一礼。 “这是给您的见面礼,三婶婶。” 宋三夫人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宋夫人,见她脸一下子沉了下去,急忙站起来摇头。 “不用的,照莹,不用给我,给你婆母就好。” “三婶。” 江照莹微微抿唇,宋三夫人见她这乖巧的模样,心里一疼,急忙道谢把盒子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 竟是一只成色块头都无可挑剔的血玉镯子。 这下就连宋三老爷都震惊了一下,这镯子价值不菲,这侄儿媳妇出手如此阔绰,实在是让他们汗颜。 “侄媳妇,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况且她们什么也没替她做,甚至没维护于她,收之有愧的。 本来呢。 江照莹把她们儿子的灵位救回来,她们已经万分感激,也准备了贺礼的,可这一比,她们东西加起来也不是这镯子的十分之一呀。 倒是有些羞于送出手了! “三婶留下吧,若是能帮到三婶,也是好的。” 这话让宋三夫人猛地一怔,她惊讶地看着江照莹,眼里溢出一丝泪意。 她是怎么知道的? 宋三老爷脸上有一丝感激和羞愧,朝着江照莹作揖无声道谢。 有了这血玉镯子,他们拿去送给上锋,升职的事情就有着落了,原本他们是打算放弃的,既然照莹愿意帮忙,那他们便也可以博一博的。 大家看着江照莹出手就是上万两的镯子,一时间都意动起来,也都摆出了长辈的架子准备接受礼物。 可哪知道。 江照莹不再往下送了,朝着宋族长、宋夫人施了一礼道。 “已经敬完茶了,叔爷爷,大伯父,母亲,我先告退。” …… 目瞪口呆! 晴天霹雳! 满厅的宋家人都愣愣的,有一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看着江照莹像看一个什么怪物似的。 她带了一堆名贵的礼品过来,在她们以为是从三夫人那里开始的时候,她却顾自在三夫人那里结束了。 明晃晃的一堆来,明晃晃的一堆走。 这……这是在她们的面前示威,故意显摆,故意气他们啊! 气死了,真的气死了。 砰…… 叔爷爷将手里的茶盏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气得胡子都颤抖起来,指着门口怒吼。 “这娶回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枉为人,枉为媳,如此没有规矩,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是猪狗不如!” 指向宋夫人。 “你……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往宫里递帖子找人收拾她,不会规矩那就教到会规矩为止。” 话音刚落,就看到宋叔爷爷突然间捂着肚子嚎叫起来。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肚子痛起来了。” 宋叔爷这一叫,接着又有好几个人也脸色大变,慌忙起身,脚步利索的转身就箭步冲了出去找茅厕,可是老了的,步子稍慢一点的,就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屋子里瞬间涌出一种令人尴尬、难闻、丢脸的味道。 宋夫人惊呆了! 宋族长正要惊呆,可是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管不了那么多就转身冲了出去。 宋夫人再傻这时候也看出问题来了,急得歇斯底里喊道。 “茶,茶,把茶端过来。” 刘嬷嬷捂着口鼻慌忙去端茶。 可是……大家方才看到有礼物收,就把茶全都喝光了,没喝光的也都砸到了地上,根本没有现成的茶,刘嬷嬷又去找茶壶,这时候才想起来,茶是江照莹自己端来的。 死无对证啊! “她在茶里下了药啊,这个不安好心的小贱人。” “大夫走了没有,快去把大夫叫过来,快啊。” 得亏给成玉请了两个大夫,不然这会子事情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 宋夫人喝得少,所以肚子只是隐隐作痛,还能忍得住,眼底猩红一片的时候,她推了一把刘嬷嬷道。 “先前让你送进宫的东西,都送去了没有?” “送了,按理那边已经得到信,有动作了。” 刘嬷嬷手忙脚乱,一边让下人进来扶着前辈们出去寻恭房,一边让人赶紧收拾残局,一边又扶着宋夫人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坐在恭桶上,宋夫人想起方才那丢丑的场面,气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 丫鬟银蝶站在帘子后面,小心翼翼的施礼说话。 宋夫人急忙问她。 “是她派来的?” “是。” 宋夫人眼中阴毒闪过,憋着的那一口恶气终于消散了一些,刘嬷嬷知道事情成了,上前道。 “大夫已经在开药了,一会喝了药就会好。” 宋夫人点头。 “你让人去守着大门口,亲眼看到江照莹上了马车再回来禀我。” 原本她和成玉就该去宫里谢恩的,成玉受伤去不成,她也有理由不去,可宫里既然来了人,那她就非去不可。 这一次。 她一定要江照莹剐骨脱皮,站着去,横着回! “可是夫人,奴婢好像看到世子夫人领着丫鬟已经出了门。” 这该死的! 宋夫人急得差点站了起来,怒道。 “去把人追回来,快去,追不回来打断你们的腿。” “是。” 丫鬟们急忙转身奔了出去。 而大门口。 江照莹领着舒云、舒雨、司南、翡翠一起出了府站,马车正在候着她,见到她过来,下人撩起帘子。 “小姐,一会和少爷见了面,也别急着生气,先问问清楚。” 舒云知道小姐心里在恼怒大少爷,也在怪大少爷,不过怪归怪,心里肯定还是担心的,所以一边扶着她往马车走去一边轻声劝着。 江照莹面无表情,恩了一声,上了马车之后,舒云才与马夫道。。 “走吧,去玉花楼。” 第36章 沉进湖底 深秋的阳光很暖,风也变得随意起来,时不时地掠进来一两丝,连带着阳光一起拂在她的脸蛋上。 江照莹往后靠了靠,思索着一会要怎么样才能把事情处理好,让哥哥脱身。 身后传来急促的奔跑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喊道。 “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请留步。” 马车被拦住。 舒雨蹙眉,展了帘子刚要怒斥,却发现拦下马车的人眉眼孤傲,身着大宫女的宫装,见马车停下,她们上前施礼。 “奴婢是朝霞宫宋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容颜、容易,娘娘有令,请世子夫人随奴婢进宫一趟。” “何事进宫?” 江照莹微微蹙眉,按理成完亲是该和宋成玉一起进宫去拜见宋娘娘,可宋成玉那样子根本去不了,得等到他康复之后再去。 宋娘娘既然这个时候催她进宫,只怕是宋府有人告了状,宫里已经布好了陷阱正在等着自己去钻。 心陡的沉入了谷底,不去是不可能的。 转头。 她与脾气暴燥些的舒雨轻声道。 “你去玉花楼告诉哥哥我要晚些时候才到。” “是。” 舒雨眉眼染着担忧,急忙下了马车,江照莹看了那两名宫婢一眼,与车夫吩咐。 “走吧。” 两名宫女见江照莹不敢忤逆,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丝得意,随后示意带来的人一起跟上,免得江照莹耍什么手段跑了。 “小姐,宋娘娘怎么会主动召您进宫?她想干什么?” 小姐一晚上就把宋府掀翻了,名声扫地,宋娘娘既然让人来召她,那就说明她已经知道了。 此番一去,肯定凶多吉少。 江照莹冷着眉眼。 “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接着。” 宋娘娘名叫宋芙蓉,是宋成玉的亲姑姑,皇后之下,有贵妃、贤良淑德四位娘娘,宋娘娘便是其中之一的淑妃娘娘。 见舒云一路上都坐立不安,江照莹握紧她的手,柔声道。 “别担心,她暂时还不敢弄死我的。” 钦天监测一个吉凶,排一个危卦那是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些年她已经教父亲把钦天监牢牢地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进宫之后。 舒云上前轻声道。 “小姐,要不奴婢去一趟江娘娘那里?” 他宋成玉的姑姑是宫妃,她家小姐的姑姑也一样是宫妃的。 而且。 排在良字品阶上,比宋娘娘还高了一阶。 如果宋娘娘铁了心要为难小姐,江娘娘也许可以过来帮她也说不定呢? “不。” 江照莹眼芒一暗。 “宋娘娘得宠多年,这两年更是水涨船高,宋夫人提的要求皇上全部答应,不全是因为那粒药,反倒是姑母,这些年深居简出,不争宠不出头的,处境一般,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而拖累她们。” 从姑姑生下表弟盛涵渊之后,她就一心一意保护养大表弟,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人前,如今表弟好不容易长到十四岁,她不能打破这片平静。 这般说着,她们便到了朝霞宫的门口。 两名冷着眉眼的嬷嬷正笔直地站在那里等着她,见到她,抬手示意道。 “世子夫人请!” “恩。” 江照莹淡淡应着,踏上台阶走进朝霞宫。 两位嬷嬷看着江照莹满身清冷,熟门熟路,丝毫不慌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在她们的记忆里,这应该是江照莹第一次进宫吧。 朝霞宫自赏给宋娘娘之后,就做了很大的改建,前殿大多是曲径幽深的景致,想要找到正殿,没有指引,初来乍到的人很难找到的。 可江照莹不止找到了,而且还准确无误! 到了院子里。 嬷嬷上前道。 “世子夫人先等等,奴婢先进去禀报娘娘。” “有劳!” 江照莹眼里有丝嘲讽闪过,随后站在院中央的位置,如一棵苍松挺立。 按着宋娘娘的脾气,第一个下马威就是在院子里站上个把时辰,上一世宋夫人动不动告状,她在这个位置可没少站,不把她折腾得精疲力尽是不会放她出宫的。 果然。 嬷嬷进去了许久都不见出来,江照莹迎着清风,一动不动。 内殿。 宋娘娘慢慢地整理好自己,又慢慢地喝着燕窝羹,擦洗之后,慢慢地走到窗前的软榻上坐下,这才长睫微扬,冷冷地看向暖阳里那美艳不可方物的江照莹。 一股子怒火就这么在胸腔里蔓延起来。 “哼!” “还以为她会去江沐晴那里求上一求,这样本宫也有理由发难漪澜宫,没想到她还挺沉得住气。” “让她滚进来吧。” 说着便微微倾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已经三十六岁,但她一直疯迷保养所以肌肤还是嫩得跟豆腐似的,生了两个孩子,身形可是一点也没变。 她的小女儿乐安公主放下手中的糕点,上前挽着宋娘娘的胳膊,脸蛋磕在她的肩膀上蹭蹭嘻嘻笑道。 “母妃真美呀,肌肤比儿臣还要嫩,怪不得父皇最是宠爱您。” “就你的小嘴巴会说话。” 宋娘娘一看到自己的儿女,眉眼就温柔如水,露出笑容,将女儿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小脸蛋,母女俩说说笑笑起来。 江照莹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们母女情深。 若是在外人眼里,这必定是母女情深,可在她的眼里,那不过是戾气冲天的恶心画面而已。 宋娘娘,她的儿子盛泊简,号云中王,小女儿盛芳华,号乐安公主。 上一世。 这三个人似那吃人的猛兽,将她的姑姑江沐晴,表弟盛涵渊害得有冤无处诉,死了无地埋。 渐渐长大后。 表弟就开始显现他的优势,学东西极快,见解也独到,老师们对他赞不绝口,皇上也开始注意到了她们,连带着姑姑的宠幸也多了一些。 大概在三个月后。 云中王和乐安公主把表弟带到了僻静的湖边,塞了他的嘴,两个人一起将他压在水里不断地让他呛水,让他受冻,让他窒息,可怜表弟被他们整整折磨了一个多时辰,奄奄一息之后,他们在表弟身上绑了一块石头,让表弟沉进了湖底。 第37章 她中了药 那段时间。 姑姑像是疯了一样不吃不喝不睡到处寻找表弟,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满头白发,气竭形枯,她被困在宋府,许久后才得到消息,最后是她用表弟的八字不断测算,给了一个大概方位之后。 终于在一个多月后,在湖泊底部的淤泥里寻到了早已烂得不成样子的表弟的尸体。 看到他身上的信物,姑姑冲上去抱着腐烂见骨的尸体说什么都不松手,直到她昏死过去,宫人才将尸体抢了过来交给慎刑司随意处置。 姑姑睁开眼睛,怀里没有了儿子,歇斯底里惨叫哭泣,从此一蹶不振,生不如死。 饶是已经惨成这样,宋娘娘也不打算放过她,将药下在她的馊饭里,接着安排了一名死士潜进了她的内殿。 接着引了皇上前去。 皇上赶到内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大逆不道的一幕。 而姑姑。 她虽中了药,但还残存着几分理智和清醒,她不断的咬破舌头想要自尽,可那死士根本不放过她。 所以。 皇上看到,便是姑姑满嘴都是鲜血,眼中泪水不断,神情痛苦非常,喉咙里却因为那药抑制不住地发出情爱的声音。 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江照莹想起来便觉得通体泛寒! 皇上怒不可遏,当即就处死了姑姑,尸身依然让慎刑司随意处置。 “臣女见过宋娘娘,见过乐安公主。” 这两个名字,她几乎是咬在牙齿里溢出来的,尤其是公主两个字,让她眼底含了无数嘲讽。 听云郡主的母妃不受宠,所以连带着她的封号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主。 …… 内殿陷入安静。 宋娘娘接过宫婢递过来的热茶,慢慢喝着,没有说话,没有看江照莹,更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江照莹保持着施礼的姿势,扇形长睫遮住的眼帘里,溢出浓浓的肃杀之意。 这些人。 就算她们不找自己,自己也会寻上她们的。 许久。 久到江照莹快要僵住的时候,宋娘娘才饮完茶,又砰的一声将茶盏砸在江照莹的脚下,冷声道。 “本宫二嫂当真是心地善良,不嫌弃你是小小钦天监之女,十里长街将你迎进门,你把宋府闹得天翻地覆,她也一样容忍了你,敬个茶你都不愿意下跪,她还是不怪你,可你对整个宋氏下毒,本宫却不能再忍你。” “江照莹,给本宫跪着,本宫没叫你起来,你就不准起。” 江照莹抬起眼眸冷冷的看着宋娘娘。 宋娘娘一怔。 随后气得冷笑了起来,她当真是很久没有看到这种不怕她的人了。 眼中杀意翻涌的时候,一击掌,外面的宫人便全都闯了进来,齐齐围住江照莹。 “江照莹,你跪是不跪?” 若是在她这宫里都没办法把江照莹嚣张的气焰压下去,这宋府还真就没人治得了她了。 她要是知道害怕,去搬救兵那就更好,她正愁没理由弄涟漪宫! “娘娘所说皆事出有因。” 江照莹不卑不亢,淡淡作答,宋娘娘冷笑。 “因也是你造成的因,可你竟让整个宋府来给你负责,江照莹,你欺人太甚。” 院子里。 舒云跪在地上,听着宋娘娘对自家小姐的羞辱,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她就知道。 小姐这一趟进宫,绝对没有好事。 “怎么办?怎么办?奴婢真是没用,不能保护小姐。” 舒云趴在地上泪水直泛,嘴里不断的念叨。 而内殿。 江照莹定定的看着宋娘娘,乐安公主见她胆敢忤逆,起身拿了一根棍子狠狠朝着江照莹的膝弯位置砸了过来,接着便听到扑通一声,江照莹跪进了碎渣子里。 鲜血。 很快就染湿了她的膝下,内殿一片血腥之味。 碎片一粒一粒嗤进肉里,刺痛密密麻麻不断的从膝盖染遍全身,江照莹蹙眉跪着,额头上很快就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看着她痛得浑身颤抖的模样,宋娘娘拉着乐安公主的手笑道。 “还是皇儿有办法,这样的人,就该这样治,当真是小门小户,一点规矩都不懂。” 说罢。 宋娘娘起了身,朝着软榻走去,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道。 “本宫有些乏了,先小憩一下,好好盯着她,别让她偷懒。” “是,奴婢盯着,娘娘安睡吧。” 宫婢们小心应着,侍候宋娘娘睡下。 乐安公主笑得十分开心,她围着江照莹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俯身看着她美丽的脸蛋。 “成玉哥哥那么好,你竟然要害他,瞎了眼吗?” 看着她笑眯眯的说话,可手里的动作却阴狠无比,只感觉一阵香风袭了过来,江照莹往后一仰,抓住她的手时,便在乐安公主的手里看到了一枚细细的簪子。 如果方才躲得再慢一点,她的眼睛恐怕就被戳烂了。 “你敢抓我?” 乐安公主看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阴狠的眼神突然间一换,染着惊恐,染着害怕,然后尖叫了起来。 “母妃,母妃,她要杀我,她要杀我啊。” 原本闭上了眼眸的宋娘娘,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女儿的模样,唇边勾起笑意。 “来人。” 宫婢、太监齐齐上前,宋娘娘指着江照莹。 “打,给本宫狠狠地打。” 啪。 鞭子重重甩在背上,如同一条毒蛇钻进了皮肉里,表面上看着一点事没有,但是内里却钻心刺肺。 这是朝霞宫特制的鞭子,打起人不吃力,但下手极重,衣裳看着完整如新,但身上却是千疮百孔。 宋娘娘极喜欢这条鞭子。 正好。 江照莹不是害成玉被打了三十棍吗? 那就让她也挨挨三十鞭的滋味,长了记性,她以后就不敢再嚣张,不敢再挑拨宋府,伤宋府的名声。 啪…… 又是重重一鞭甩在江照莹的肩膀上,满身的剧痛让她笔直的身子往前一扑,喉咙里腥甜一片。 紧紧抿着红唇,她将鲜血生生地吞了回去,抬眸冷冷看向宋娘娘和乐安公主。 “罢了。” 见她脸色惨白如雪,再打下去一定会出事,宋娘娘假装自己歇好了,懒懒抬手,下人迅速退下。 “你既然进了宋家的门,就该顾着宋家,想着宋家,成玉是你的夫君,你要敬他、爱他,沈月芙要做妾,你抬她做妾便是,把她送回去丢那么大的脸,于你于宋家有什么好处?” “回去好好跟你婆母、夫君道个歉,再跟宗亲们赔上重礼,道个歉,这事本宫就替你做主翻篇了。” “不过……” 宋娘娘走到江照莹面前的椅子上重新坐下,眼神阴阴。 “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退下吧。” “乐安,陪母妃出去赏赏花。” 宋娘娘看向女儿的时候,阴戾的眼神随即换上温柔,乐安郡主笑着上前,宋娘娘便牵着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殿。 内殿一下子冷清起来,江照莹满头大汗环顾着周围的空旷和奢华。 身上疼痛一浪接着一浪,击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缓缓地……吃力地……站了起来。 抬起眼帘。 她的脸上突然间露出诡异的冷笑! 第38章 皇上,她想杀臣妾 轻敌可不是一件什么很好的事情! 滴答……滴答…… 跌跌撞撞站直身子的时候,鲜血顺着她的衣角大滴大滴地坠在光亮的地板上,很快她的衣裳就被大片的鲜血浸染。 低头。 江照莹看着自己身上裹着的青色外裙,冷着眉眼伸手将它褪下扔进了燃烧的火焰里,内里显露出来的是一套雪白裙摆处绣着竹叶的长裙。 满身的白。 让内里溢出的鲜血一下子显眼起来。 宋娘娘知她穿的是深色衣裳,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抽打自己,因为这样就算有鲜血也看不大出来。 可。 若是她穿是浅色的衣裳呢? 摊开掌心。 一支火摺子出现,轻轻一吹,火苗迅速窜出,寻了一处容易起火的位置,江照莹冷笑着将火焰对准了那处,接着又点燃烧了好几处。 站在殿中央的位置,江照莹仰头看着火焰像猛兽一样地往上攀爬,四处蔓延,最后浓烟滚滚,冲出窗外。 突然间。 她很喜欢这种画面,觉得身心舒畅。 “小姐,小姐,您还好吗?” 舒云想要冲进去,可小姐吩咐了的,她有她的任务。 现在一看到火,舒云就满身满心的都是恐惧,万一这火烧到了小姐的肌肤,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舒云颤抖的哭音,江照莹急忙寻了一个窗口的位置轻声道。 “我没事,你走开些,舒云,不用担心我,照我的吩咐做就是。” “是。” 舒云重重点头,擦了脸上的泪,然后冲了出去,朝着外面大喊了起来。 “走水啦,走水啦,朝霞殿走水啦,大家快来救水啊,宋娘娘出事啦。” 内殿里。 江照莹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面前越来越猛烈的火焰,听着外面舒云的声音,她的眼里露出一丝满意。 宋娘娘把这座宫殿布置得极其奢华,又装饰繁多,所以要烧起来格外的容易。 很快。 炙热如巨浪迎面扑来,黑色的烟雾在翻滚,江照莹起了身,寻了合适的位置躲藏,掩好口鼻,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被逼得满身大汗,身上的肌肤一阵一阵地灼痛。 “咳……咳……” 江照莹不断地咳嗽起来,同时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泼水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啊……” 宋娘娘被眼前的火势吓到了,指着火势怒道。 “这该死的江照莹,她竟敢烧本宫的宫殿,本宫一定要杀了她。” 宋娘娘和乐安公主正高兴着,猛不丁听说宫殿着火,慌忙往这边赶,结果远远地就看到火光冲天,一时间气得浑身颤抖,这可是她精心布置出来的宫殿,里头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一巴掌甩在身边的太监脸上。 “该死的狗奴才,看着本宫的宫殿走水,还不去救。” 待那小太监慌忙转身去提水,宋娘娘接着咬牙吩咐。 “去,把江照莹这个小贱人抓回来,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烧本宫的宫殿,本宫一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母妃,里头那些物件是不是都被烧了?” 乐安公主急得不行,里头的东西母妃都说过了,以后她出嫁,都给她带走,这些都是她的嫁妆。 江照莹躲在一处窗户后面,静静地看着宋娘娘气急败坏,静静地看着她咬牙切齿,眼里的冷意越发的浓郁。 这还只是开胃菜而已,她得一点一点地把姑姑和表弟的命还回来,把一切都还回来啊。 被乐安这么一提醒,宋娘娘醍醐灌顶似的冷静了一些,转头抓着贴身宫婢容颜的胳膊轻声道。 “快去告诉皇上,就说本宫可能出事了。” 正好借这件事情让皇上担心担心自己,多博一些宠爱,容颜转身便跑,宋娘娘转头看着越来越大的火,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这样也好,让这满宫的妃嫔看看,自己在皇上的心里有多重要。 江照莹站在暗处把宋娘娘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冷笑间,她摸了一把窗户上的黑渍抹在了自己的身上、脸上。 皇上很快就匆匆而来,宋娘娘立即换上惊恐泪眼迷离的模样扑进了皇上的怀里哭得身子颤抖不止。 容颜一路上已经江照莹放火然后逃跑的事情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暴怒,早让人去抓江照莹了。 “皇上,臣妾差点就看不到皇上了,这个江照莹,她竟然想放火烧死臣妾,皇上……” 宋娘娘哭得梨花带雨,小脸蛋惨白,罪名一个一个的不断往江照莹的身上安。 舒云见事情差不多,这才跳出来,跪在皇上的面前哭到。 “皇上明鉴,我家小姐没有放火,宋娘娘诬蔑我家小姐,小姐被宋娘娘罚跪在内殿,根本没有出来过。” “什么?” 皇上惊了一跳,指着太监们怒道。 “愣着做什么,进去看看。” 宋娘娘的哭声猛地一停,迅速转头瞪向内殿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这不可能。 这火势很大,一个不小心就会死在里面,江照莹怎么可能在里面? 眼眸一动。 她紧紧地搂着皇上娇声道。 “皇上,臣妾头好晕,不若皇上陪臣妾去偏殿休息可好?” 如果真如那贱婢所说,那她诬陷江照莹的事情就圆不回来了,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舒云知道她想调走皇上,重重的一头磕在地上喊道。 “求皇上给我家小姐做主,小姐被打得满身都是伤,如今又失踪在火里,求宋娘娘把我家小姐的尸体还给奴婢。” “你个贱婢,胡说什么?” 贴身宫婢容易听得她这么哭喊,冲上前一巴掌甩在舒云的脸上,打得舒云惨叫着滚到了地上,可她却丝毫不惧,爬起来又跪着爬到了皇上的脚下,一个劲地磕头。 尸体两个字重重的敲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口上,皇上停下了脚步,脸色阴沉地看着正殿。 很快。 就有侍卫满身狼狈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朝皇上施礼。 “皇上,世子夫人好像真的在里面,满身是血,躺在地上不动,暂时不知道是死是活,里头火有些大,其他人正在想办法救世子夫人。” 第39章 把她抱了出来 皇上松开了紧贴自己的宋娘娘,蹙着眉喝道。 “给朕把人救出来!” 江家三代都为钦天监监正,看似品阶不高,但皇上却知道,若不是钦天监不得再为其他朝官的祖制,江家一定会出一位丞相。 且不说这些。 钦天监地位既特殊又重要,往重了说,皇帝的运势很可能都握在他们的手里。 所以这江照莹,是一定要救的。 “是。” 侍卫们、太监们得了令。 急忙抢了一桶水倒在自己的身上,又抢了一条湿被褥披在身上重新冲进了火海里,里面有人接应,很快就把昏死过去的江照莹给抱了出来。 太子、云中王、玥明王、临安公主全都听着信便匆忙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许多位份不同的娘娘。 当他们看到侍卫抱着一团被褥出来的时候,全都吓了一跳。 侍卫小心的把被褥放在了地上,轻轻展开,江照莹虚弱的模样便撞进了大家的眼睛里。 一身雪白,却染遍鲜血,肌肤如玉,却黑成一片,那么娇小的一个人儿,要她如何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 “小姐……” 舒云凄厉惨叫,扑向了江照莹,吓得浑身颤抖。 “还活着。” 侍卫上前回了皇上,皇上急忙道。 “去叫太医,快。” 太子来了不过一瞬,但却已经把周围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有了大概的猜测,遂与皇上施礼。 “父皇,这儿离东宫不远,将她安置在东宫,儿臣来处理这件事情吧。” “也好。” 皇上点头,他才刚恢复身子,不想为这些事烦心。 “皇上。” 宋娘娘一听说太子要接手,吓得急忙挽住了皇上,柔软的身子轻轻蹭着皇上的胳膊。 地上的江照莹一身雪白,鲜血映得十分打眼,可她是不是看到江照莹进宫的时候,穿的是青色的衣裳? 不好的感觉让宋娘娘背脊发寒,这事绝不能交给太子,否则她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是她说江照莹放的火,也是她说江照莹逃走了。 可是。 这会子江照莹满身是血,虚弱无比,看着可怜得很。 这事要怎么圆过去? 咬了咬唇。 双眼一翻,宋娘娘往地上砸了下去。 容颜和容易两名宫婢急忙尖叫着扑了上去一把将宋娘娘扶在怀里,眼泪溢出急道。 “皇上,皇上,娘娘昏过去了。” “带去西偏殿。” 听得皇上为自己着急,要把自己带走,宋娘娘心头一喜,捏了容颜一下,容颜便将她的身子推进了皇上的怀里,皇上自然就抱起了她。 一行人转身就要走。 太子眼神一沉。 然而。 皇上才刚转身。 那昏死在地上的江照莹,竟然睁开眼睛,缓缓地坐了起来,她慢慢转头,一双眼睛阴阴地看着宋娘娘。 皇上被她那似鬼魅一般的模样惊了一跳,自然也就停下了脚步。 “小姐。” 舒云慌忙上前将她慢慢的扶了起来,指腹轻触到她衣裳上的血渍时,哭道。 “小姐,您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江照莹漆黑的眼眸动了动,看向乐安公主,然后指向她。 乐安吓得往后退躲在了太子的身后,太子微微蹙眉,往边上走了两步,将位置让给了乐安公主。 “是她,是她们,宋娘娘把杯子砸在臣女的脚下,公主拿了很粗的棍子砍,臣女痛得受不了,被逼得跪在了碎渣里,公子还不解气,一边骂一边拿了一条绿色的鞭子狠狠地抽,她笑得很得意,还说那鞭子抽不烂衣裳,但能抽得臣女皮开肉绽。” 这么一说。 皇上他们就都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而且这鞭子还是皇上赏给宋娘娘的。 只是。 这与乐安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冰冷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乐安冲出来指着江照莹怒道。 “你胡说,本宫何时碰过你?” 宋娘娘这会子也顾不了那么多,急忙将乐安护在自己的身后。 “江照莹,是本宫下令打的你,但也是你该打,你诬陷乐安算什么?” 伤已成事实,只要随便一查就能查出那确实是鞭伤,皇上虽然宠爱她,但不傻。 “这一切都是宋夫人和宋成玉造出来的,娘娘怎么不召他们进宫,怎么不打他们?” 皇上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 所以。 是宋娘娘把江照莹召进宫,然后问罪于她,把她弄得满身都是伤。 而且。 她的膝头上鲜血一片一片,屋子里也确实有碎片,江照莹说的八成都是真的。 跌跌撞撞。 江照莹走到了皇上的面前,屈膝想要下跪,无奈太痛,她整张小脸蛋都惨白起来,皇上蹙眉道。 “你站着说便是,不必跪了。” “谢皇上。” 江照莹谢了恩,然后才把事情一一与大家说明。 随后。 她走到宋娘娘的面前,看着她,眼里的泪大颗的落下。 “骗亲的是宋府,欺我的是宋成玉,不知羞耻的是沈月芙,从头到尾我都是被陷害被欺骗的那一个,娘娘为何要这样不分是非黑白,不明事理就把一切的错处都怪到臣女的头上?” “您把所有的宫人都带走,让臣女跪在内殿,一张嘴就要把臣女烧死在里面,若不是婢女还在外面,发现事情不对劲,大喊起来,臣女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宋娘娘被江照莹逼得不断后退,气急败坏时,抬手一巴掌甩在江照莹的脸上。 “还不是你看不住自己的夫君,笼络了不住婆母的心,要是你足够好,又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情。” “臣女要如何看住自己的夫君?像沈小姐那样,还没出阁就和宋成玉厮混在一起,还没嫁人就先怀孕?臣女一直谨记祖制,恪守规矩,不敢行差踏错,敢问娘娘,这也有错吗?若臣女有错,那是不是说明老祖宗订下的规矩有错,国法有错?” 这话吓得宋娘娘差点真的昏死过去,扯老祖宗做什么?扯国法做什么?她一个妃嫔,敢说老祖宗有错?敢说国法有错? 皇上听着,脸陡的一冷。 他现在一听到沈月芙这三个字便烦燥,教出这种下作的东西,当真是……他冷冷的看向太子,太子施礼。 “父皇放心,儿臣一并处理。” 接着太子看了沈琉光一眼,沈琉光上前,与宋娘娘作揖。 “宋娘娘,自始至终,您都没有否认是您让人放火,打算烧死世子夫人。” 第40章 眼里的戾意 这话让宋娘娘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背脊泛寒时。 她隐隐的有一种自己是不是走进了江照莹圈套里的感觉。 可是。 江照莹一个小小的官员之女,她拿什么和自己斗?她和太子不可能有交集,也不可能联手! 长指死攥,宋娘娘极力的镇定自己的心神,一字一句。 “本宫绝没有放火,也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说完。 宋娘娘转身,迎着轻风,发丝飞舞间,盈盈地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明鉴,因为江照莹闹得侯府鸡犬不宁,臣妾怕嫂嫂孤儿寡母的压不住江照莹,所以才想召她进宫好好敲打一番,臣妾绝没有动她一根毫毛,也没有要杀她的意图。” “哦?”皇上微眯双眸,渐渐危险“这么说,很有可能是她把自己弄伤,然后嫁祸给你?” “臣妾觉得是这样的。” 宋娘娘见皇上向着自己,心头一喜,急忙回话。 太子双手束在身后。 听到宋娘娘的话,身后的长指微微动了动。 方才把江照莹从火场里抱出来的侍卫看了一眼太子的动作,急忙上前道。 “从伤痕、出血的痕迹、还有力道看,世子夫人恐怕不能那样打伤自己。” 可当时她的贴身丫鬟在殿外,根本没进去,里面只有江照莹一个人,所以能打她的,就只有宋娘娘身边的人。 沈琉光一脚踢在其中一名打江照莹的宫人身上,在皇上和太子面前,宫人早就吓得颤抖不止,这会子急忙哆嗦着爬上前磕头道。 “皇上饶命,殿下饶命,公主确实是把世子夫人打得跪在碎渣里,然后奴婢们才遵了娘娘的旨意抽打世子夫人的。” “狗东西!” 乐安公主冲上去一脚踢在那宫婢的嘴巴上,宫婢惨叫着砸在地上,嘴里流出鲜血的时候,两颗牙齿也吐了出来。 宋娘娘看得双目圆睁,飞身上前一把拽住了乐安,将她藏在自己的身后。 沈琉光看着宋娘娘护着自己的儿女,却又那般阴狠于别人的儿女,一时间心头有些复杂,语气也冷了两分。 “娘娘,是何人说世子夫人要放火烧您,并且纵火逃走?” 这话一出,宋娘娘就被呛到了,这话是她说的,而且是她亲口说的,皇上亲耳听见的。 “若世子夫人当真纵了火,为何娘娘和公主都是从外面回来,而世子夫人却昏死在火场里?” 这根本就不合逻辑! “这……” 宋娘娘被这一连串的问话逼得都要疯了,她……她是想要杀江照莹,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她的朝霞宫里。 可她现在要怎么自证? 她要怎么样才能让皇上相信自己没有下手? 咳…… 江照莹捂着伤口咳嗽了一声,撕扯到了身上的伤口,新的鲜血又溢了出来。 空气里的血腥味渐渐地浓郁。 太子看着她背上鲜红,看着她脸又惨白的模样,没来由地蹙眉冷声道。 “把她带到东宫去,让宫女给她换衣裳,然后再让医女诊治。” 程庭安领着两名宫婢上前扶着江照莹,转身离开,舒云擦了眼泪慌忙跟上去。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臣妾就是看不惯她行事嚣张,不尊敬长辈,所以才想教训她一二,但绝不敢要了她的性命的。” “宋娘娘。” 太子微微蹙眉,似有一丝不耐。 “宫中死在宋娘娘手里的人命不少,无须把自己说得那样良善。” 这话极为不客气,而且十分笃定,根本不给宋娘娘辩驳的机会,太子不想听她啰嗦,与皇上施了一礼。 “父皇打算如何定夺?” 这件事情是一定要给江监正一个交代的,否则他们追究起来,皇上一定会头痛。 更何况。 江照莹的姑姑还是宫里的高位妃嫔,也同样育有尊贵的皇子。 皇上冷眼看向宋娘娘,以往觉得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的惹人怜爱,可这会子看着,与江照莹那孤傲清冷的模样相比,看着格外的不是个滋味。 江照莹小小年纪,遇事却是冷静得很,满身都是伤都没喊过一个痛字,从火场里被人救出来,也未见一丝慌乱。 “禁足四个月,后宫事务繁多,不如交还一半给皇后吧。” 宋娘娘听到禁足四个月的时候,眼里还闪过一丝得意,可听到将理事之权还一半给皇后,那脸色就一下子就变了。 明里暗里斗了那么多年。 好不容易才把六宫之权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可这才半年不到的时候,就要还一半给皇后。 她不甘! “皇上,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可以帮着皇后处理好后宫的,皇后娘娘身子不好,臣妾愿意侍候皇后娘娘。” “宫中几位娘娘都有身孕,母后略通医理,或许照顾起来更加的方便。” 太子淡淡说着,皇上听着却是狠狠一怔。 没错。 宫里有三位娘娘都有了身孕,如果让宋清婉掌权,说不定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也保不住,可是皇后不一样,她虽是继后,不是太子的生母,但这么多年,她对太子一直视如己出,对其她妃嫔也宽厚仁慈,从不伤害子嗣性命。 这一点。 皇后确实是比宋清婉要强多了! 于是。 皇上不再犹豫。 “就这么办吧,既然要禁足,就要有禁足的样子,爱妃,还不回去?” “可是宫殿都烧成这样了,臣妾还怎么住?皇上,不如搬到您的卧龙殿去禁足好不好?” 宋娘娘挽着皇上的胳膊娇声哀求着,去了卧龙殿,别说是禁足三个月,三十个月都行,每天晚上都和皇上在一起,明着是禁,实际上那才是无上的荣宠。 “宋妃。” 皇上的语气陡地冷了起来,宋娘娘慌忙松开皇上,往后退开一步,脸色发白。 “让内务府重新修葺便是,又不是只有这一座宫殿,朝霞宫那么多内殿,你随意选一处先住着。” 说完。 皇上抚了一下微微痛起来的头,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太子冷冷扫过烧得一片狼狈的内殿,与沈琉光道。 “闭宫吧,禁足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殿下。” 沈琉光一挥手,宫人们便开始准备了起来。 片刻后。 太子带着殿下、公主们一起离开了朝霞殿,听到身后宫门重重关闭的声音,乐安公主和云中王蹙着眉对视了一眼,两人看着太子的背影,眼中戾意不断翻涌。 东宫威严,宫门半掩。 宫人跪迎太子殿下回宫,太子径直朝着北殿走去。 才踏进去。 便看到宫女端着一盆血水奔了出来,见到太子殿下,宫女急忙上前施礼。 “奴婢见过殿下!” “伤得很重?” 太子问她,宫女俯身回话。 “回殿下,世子夫人背上有十五条伤,条条深可见骨,医女正在想办法止血,太医说下手的人手法极狠,也极准。” “小姐,小姐。” 内殿里传来舒云慌乱的声音。 看着死死咬着帕子,痛得浑身颤抖,却硬是一声不吭的自家小姐,舒云当真是又慌又难受,她抖着手想要轻抚小姐的伤,又生怕触痛了小姐,只好哽咽着哀求。 “小姐,太痛就叫出声来吧,您这样忍着,奴婢看得如何受得了。” 第41章 殿下不信我吗? 江照莹看着舒云急得眼泪汪汪的模样,轻轻握住她的手,仰起脸蛋的时候,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滑下,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有些虚弱的与舒云道。 “不痛的,这点苦算什么。” 转头。 她又与正专心替自己上药的医女道谢。 “冷医女,今日多谢你了。” 说完便把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舒云急忙接着放进医女的药箱里,轻声哽咽。 “还请您仔细些。” “我会的,你放心。” 冷医女打小就在宫里,对任何事情基本都可以做到无感,可当江照莹褪下衣裳,她看着那样美丽的身体铺满伤痕时,心里也不禁生出一丝惋惜。 她一边给江照莹上药,一边和外间的太医仔细说着伤情。 太医迅速下了方子,让人出去煎药。 花园里。 宫女们端着新的衣裳、首饰鱼贯而进,见到太子,齐齐上前施礼,随后才进了内殿。 舒云小心翼翼地替江照莹整理。 宫女们抬着镜子,江照莹看着苍白的自己,转头问掌事姑姑青衣。 “青衣姑姑,朝霞宫……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禁足四个月,任何人不得进出。” 四个月。 默默的在心里计算时间,紧绷着的神经不知觉间微微松了一下。 那就刚好避开上一世姑姑和表弟被她们害死的时间,这样一来,她就有时间通知姑姑和表弟做好充份的准备,要么躲,要么反击。 “冷医女,可否请你帮一个忙?” 冷医女受了她这么大的礼,自是点头应下,江照莹借了她的纸和笔写了一封信,冷医女在侍候江照莹喝了药之后,便退出了东宫。 待到身后的人越来越少,冷医女左右看了一下,转身就朝着江娘娘的涟漪宫走去。 …… “小姐,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舒云一边给江照莹喂水,一边轻声问她,江照莹轻轻摇头。 “宫里的药还是不错的,不怎么疼了。” 她的信写得很长,来来回回就那些家常事,关心的话语。 但是。 她和姑姑打小就有一个秘密,姑姑看到信,自然会知道怎么在信里拼出想要知道的内容。 她一再叮嘱姑姑。 一定要请人教表弟游水,身上要随时带匕首,且这两件事情不要告诉别人,暗中进行即可。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表弟已经能够在水里来去自如。 扶着舒云,她慢慢起了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江照莹道。 “司南和翡翠在宫外等着,咱们赶紧出宫。” “是。” 宫里有规制,她只能带两个丫鬟进宫,可江照莹怕翡翠和司南坏自己的事,所以就只带了舒云。 舒云急忙扶着江照莹出了内殿,才走下台阶,便看到院子里,那抹寒意冲天的身影正冷眼看着自己。 “江照莹谢过太子殿下。” 江照莹急忙上前谢恩,太子点了点头,看着她道。 “孤已经做了布置,祁山镇很快就会改名青山镇。” 风轻轻滑过来的时候,江照莹只觉得身上一阵凉意袭来,她猛地抬眸看向太子殿下。 “坐。” 太子转身,落坐于不远处的玉桌前。 江照莹知道他一定是查出了跟在许知砚身边的是自己,不过……在她决定要救听云郡主的时候,也没打算再做隐瞒,于是坦然的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一杯香茶放在了她的面前,太子问她。 “你如何得知听云在观鹤楼?” 到底还是来了! “无意中得知的,殿下。” 江照莹把自己将满京城的大夫全都请到了观鹤楼,让宋府无大夫可请的事情一一讲与太子听。 “歪打正着的知道您和听云郡主就在我们的雅间隔壁,也听到了一些动静,不怕殿下怪罪,臣女曾经算过听云郡主的命格。” 太子微微蹙眉,命格两个字,让他那双清冷又嗜血的眼睛里映满了江照莹的身影。 “郡主她……本该是寿终于昨日。” “江照莹。” 太子手里的杯盏重重地放在玉桌上,嗓音清洌如幽泉,冷入心骨。 “殿下不信臣女会测算?” 江照莹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浅笑。 “要下雨了,臣女得赶紧回去。” 起了身。 江照莹朝着太子施了一礼,然后由舒云扶着朝宫门口走去。 沈琉光和程庭安也抬头看着天空,此刻阳光正暖暖地映着,到处一片安好,怎么可能下雨? 一抹金色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折射到太子面前的玉桌上,太子冷冷看着。 “殿下,不如撤了江照莹的暗查吧,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通晓测算之事?” “许知砚呢?” 太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许知砚的下落。 “在钦天监。” “恩。” 太子应了一声,随后起身出了东宫。 他的步子很快,几乎没用多久就追上了江照莹,站在拐弯处,他看着江照莹的身影消失这才朝着钦天监走去。 出宫之后。 翡翠和司南急忙迎了上来,见小姐换了衣裳,脸色惨白,又急忙看向舒云,舒云哽咽着说小姐受了很重的伤,司南急忙上前蹲下了身子道。 “小姐,属下背您上马车。” “好。” 江照莹笑了笑,趴在司南的背上,随后一行人都上了马车。 “哥哥应该还在等我,快些赶到玉花楼,一会要下大雨。” “是。” 司南将马车驾得快了一些,但也尽量不颠簸到她,江照莹掀了帘子静静的看着窗外。 因着江照莹将玉花楼包下来了,所以进去的时候,内里静悄悄的,只有江执玉和蔷薇在雅间等着她。 见到她过来,江执玉微蹙的眉眼一下子展开,俊脸绽出笑容迎上来握着江照莹的手。 “妹妹,你来了,咦……你脸色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吗?” 平日里。 他的妹妹像朵娇花儿一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走路都慢了许多? “还是你生病了?生病了咱们把柳大夫叫来好不好?” “妹妹,你到底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听到报仇两个字,江照莹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她抓着江执玉的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江执玉急忙坐下,见妹妹不高兴,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嚅嚅道。 “到底怎么了?你能告诉我吗?” 第42章 这不可能!! “哥哥为什么会去画舫?又为什么会把裴书怀推下水?” 见妹妹神情严肃,嗓音清冷,江执玉吓得抖了一下。 一旁的蔷薇看着自家少爷那胆小可怜的模样,心疼得眼里直窜泪,少爷……他是有些胡闹,可是在蔷薇眼里,他是个待下人很好的少爷啊。 “去画舫……也不特别是为了什么,就是你要出嫁,我心里空落落的,又没什么能力护你,就去喝几杯酒。” 江执玉说着便又急忙摆手。 “你说不可以去那种地方乱来,我是一点也没有的,我就是和三五好友喝酒、听曲、赏舞。” 江照莹冷着脸微微点头,她是不许江执玉去楼里厮混。 但继母听说了之后就给他纳了七房妾室,五个通房,环肥燕瘦,个个都是顶好的长相。 所以。 整个江府。 就数他的院子里最热闹。 她能看得出继母是想让哥哥色令智昏,但江执玉这个蠢蛋却还十分感激继母,觉得她是个好母亲。 真是气死她了! “裴书怀他骂我是个傻子不要紧,骂我没出息也不要紧,但是他说咱们兄妹俩有娘生没娘养,他把你也带进来了,我就……我就一时气不过,借着酒劲冲过去推了他一把,谁知道他就那样掉下去了。” “淹了多久?” 江执玉想了想,很郑重的答道。 “不久的,他刚一掉下去,我就急忙喊人救他,他上来的时候人都是清醒的。” “还有谁看到这件事了?” 江执玉摇头。 “你说不可以喝醉,我当时喝得有点多,就出去吹吹风醒醒脑子,裴书怀就是那时候出来的,当时应该只有我们两个。” “他知道是你叫人去救的他吗?” “知道的,他挣扎的时候,我就拼命大喊,真的很用力的大喊,很快就有人冲出来丢绳子给他了。” 若是这样,那最多也就呛两口水。 他知道自己闯祸,主动救人,也可将功补过,可是萧夫人为什么还是穷追猛打的一定要找江府的麻烦,要哥哥赔命? 除非…… 风在窗外呼呼地刮着,一股子湿意从窗外钻了进来,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雨便哗哗地下了起来。 “走吧,我们去萧府。” 往日她觉得萧书怀是个读书人,说话也算温和谦恭,如果哥哥没有说谎,那萧书怀便是人品有问题,明摆着欺负人了。 “小姐。” 舒云上前扶住她,江照莹轻轻摇头,捏了一下舒云的手示意她别说受伤的事情,几人一起出了玉花楼。 雨下得特别大,玉花楼掌柜的急忙让小二拿了伞送他们上了马车,看着他们走这才回店关门。 一直到了萧府的门口,递了帖子,雨势才小一点。 差不多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来人回信,说是萧家有事,今日不见客。 江执玉转头小心的看着江照莹的表情,眼里有丝愠怒,若是他一个人也就算了,可是连累妹妹一起在这里等着他就很不高兴。 江照莹把早就写好的测算纸递给舒云,舒云急忙追上下人,又在他手里塞了一两银子,那下人便又进去了。 “妹妹,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样下雨,你要是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她的脸色始终是白白的,看着不太好,江执玉始终有些不放心,江照莹收回眼神落在江执玉的脸上。 说起来。 她和江执玉的确是生得有些相似,都十分的养眼,他们两个几乎集了父母的长处,都是往好了长。 “要是她们还不开门,那这事就作罢。” 到底是他们有错,所以有心帮他们一把,如果他们不识好歹那就随便。 这一次。 倒是只等了半刻钟,大门再次打开,下人撑着伞过来恭敬请他们进去。 萧夫人正端坐在正厅里等着她们。 待她们见了礼,这才冷着脸指着身边桌子上的纸条。 “世子夫人这是何意?” 江照莹的纸条上说,萧府的西边位置有一处污秽之地,应该是有人埋了对萧府不利的东西,如果不找出来,最多半年,萧府就会出大事。 萧夫人一个字都不信,而且还相当恼怒,江照莹为了进她的大门,用心可见歹毒,所以她倒要看看,这江照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件事情不急,我随时可以替萧府化解,敢问夫人,萧书怀可在?”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萧夫人冷冷地瞪了江执玉一眼,江执玉身子下意识地往椅子里缩,一句话都不敢说。 江照莹看着萧夫人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心头怒火蹭地就窜出来了,伸手握住了哥哥的手,江执玉暗淡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瞬间挺直腰杆。 “这件事情赔礼道歉都没用,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我儿子是怎么掉的水,他就怎么掉水。” 萧夫人态度强硬,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江照莹点头。 “好。” 江执玉倏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红唇开始泛白,但却一句话也没说,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怕,他也会做。 “萧夫人,萧书怀可在?” 江照莹执意问着,萧夫人冷瞪着她,好一会儿转头与自己的嬷嬷道。 “去叫少爷出来。” 很快。 一身儒雅打扮的翩翩少年走了过来,抬眸看到江照莹那冷艳的模样时,萧书怀狠狠一怔,小厮上前推了他一眼,他才慌忙上前施礼。 “母亲。” “哥哥,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讲一遍与萧夫人听。” “不用,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儿子已经讲了好些遍了。” 萧夫人当场拒绝,这件事情就是江执玉的错,就是他造成的。 “讲!” 江照莹嗓音利落,如清幽空泉,带着一丝寒冽。 江执玉立即起身。 站得笔直。 不等萧夫人制止,叭叭叭就把当日的事情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讲完立即回坐,还狠狠瞪了萧书怀一眼刀。 萧夫人却是将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气得指着江执玉怒斥。 “胡说八道,你把人推下去,还会那么好心叫人来救?我儿可从来没有提过是你喊的人。” 江照莹上下打量了一下萧书怀,十八岁的少年,玉树临风,不论是学业还是家族,都可见未来一帆风顺。 “萧书怀,若是你不能说实话,我请证人来。” 萧书怀眼中闪过一丝慌意,萧夫人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瞪着自己的儿子。 “萧书怀,你说,到底是不是他喊人救的你。” “我我我不记得了,我当时淹在水里吓都吓死了,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萧书怀说话吞吐,神情慌乱,找到理由之后,又迅速恢复了冷静,他转头看向江执玉眼里隐隐有一丝挑衅,江照莹浅浅饮了一口茶,冷笑。 “萧少爷倒是有娘生,有娘养,但也不见得比我们好到哪里去,我江府一门钦天监,又不能再入朝为官,我哥要考取那功名做什么?钱又多得十辈子都花不完,要那么努力做什么?” 这话成功地把萧夫人和萧书怀给气到了! 她说的是实话也没有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受到了侮辱。 “萧夫人,您恐怕不知道萧书怀在外面的为人处世吧?” 萧夫人心里一咯噔,江照莹接着说道。 “我哥出现在画舫很正常,可他一个读书人,为什么会在那里?” 啪。 萧夫人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萧书怀的脸上,打得萧书怀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面前。 “母亲,我没有,我真没有,是他们骗我去的,我都不知道画舫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喊人救得我,他推我下水想淹死我是事实。” 萧书怀捂着脸挣扎起来。 江照莹眼中怒火闪过,转头看向翡翠,翡翠点头转身出去,不消一会儿,就把人全都引了进来。 京城三大花魁之一的鱼诗诗一边轻抚着头上的牡丹,一边打量着萧府,娇笑道。 “萧少爷,不是您说要把朋友都邀过来给奴家捧场,让奴家得第一的么,您后来去哪了?奴家才拿了一个第二,多伤心呐。” “萧书怀,是你请我们去的画舫,什么叫我们骗你去的啊?” “我看到了。” 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指着萧书怀。 “江执玉推了他是没错,但是他先骂人家江执玉和江照莹有娘生,没娘养,说他不学无术,一辈子被人瞧不起,江执玉生气推了他一下,其实萧书怀也就是撞到了栏杆上,根本不用摔下去,是他……是他自己翻下去的。” “江执玉一下子慌了,急忙大喊救命,我们就马上出去救人了。”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这话一点也没有错,不过是区区两千两银子,就把该请的人全都请过来了。 萧书怀彻底地白了脸,又气又慌。 萧夫人也被他们的话给惊到了,吃惊的看着萧书怀。 在她的印象里,儿子一向听话,每天都在府里认真读书,根本不会出去喝那些花酒。 可眼下在他们的话语里,自己的儿子根本就是一个口是心非,栽赃嫁祸,不要皮脸的人,这怎么可能呢? 第43章 你还敢顶嘴? 萧夫人跌坐在椅子里,脸色阴沉得可怕,双手紧紧地握着椅子的扶手,到后来渐渐颤抖起来。 萧书怀知道母亲对自己起了怀疑,可他一张嘴又说不过,急忙跪在萧夫人的面前,急道。 “母亲,母亲不是这样的,真是江执玉把我推下去的,我没有故意摔下去,我是骂了江执玉,但江执玉也一样骂了我。” 萧夫人抬头。 来的人听到萧书怀的话,一个个眼里露出愤怒,就连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花魁甚至还带了一丝鄙夷。 没有人站在萧书怀那边。 萧夫人知道,要么就是江照莹手段太厉害,要么就是事实真如他们所说,一切都是自己儿子带出来的错。 可她无法相信乖巧又会读书的儿子竟然在背后是这种为人,亏得先前她还觉得自己在管教儿女方面做得很好。 “萧夫人不如派人去学院问问他学得如何?” 萧夫人眼眸一动,萧书怀脸色煞白,见他这样,萧夫人神情怪异起来,不可置信变成了满眼的失望。 “这事是萧书怀做的不地道,世子夫人,我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 正说着。 下人来报说是顺天府王大人到了。 这下大家的脸色可就精彩了,萧夫人让人前去把王大人迎进来,结果一进来就发现气氛不对,凭他多年办案的经验,自然知道这内里肯定有反转。 “萧夫人,可还要继续?若是继续,本官就要抓人了。” “不。” 萧夫人摇头,满脸愧色朝着王大人施了一礼。 “这里头有误会,我现在弄清楚了,反倒是世子夫人,她若是要报官,我也无话可说。” 王大人看向江照莹,江照莹轻轻摇头,王大人也不想参与这些贵家之间的纷争,遂转身离开了。 “笙儿,去把我那两套新得的头面拿出来,送给世子夫人。” “不必了,萧夫人。” 江照莹正要拒绝,萧夫人却坚持。 “你先前说院子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真的?若是真的,这便是我请你帮忙的费用,我这人不喜欢欠人。” “那便好。” 江照莹点头,随后走出正厅,将萧府仔细查看了一番。 “西北方向是不是有一口井?” “是。” 萧夫人脸色微变,江照莹从来没有进过萧府,她既然能说出来,那便说明她是有几分本事的。 “把井里的东西挖出来,好生安葬,然后填了吧,另外在正西方位,一棵大树下,深挖一丈,必定有东西。” 说完这些。 江照莹便朝着萧夫人施了一礼。 “萧夫人,欠您的,我已经还了,从此两府之间,再无瓜葛。” 萧夫人并不知江照莹话里的深意,只是神情郑重点头道。 “好,再无拖欠。” 江照莹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才转身与大家道。 “雨停了,咱们也走吧。” 众人微微一怔,出了正厅抬头一看,果然雨停了。 鱼诗诗转头深深的看着江照莹,她自诩模样出众,妩媚动人,在江照莹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矮了她一截。 有些气闷,鱼诗诗走在最前头,一行人出了萧府。 “你们站住。” 众人转身。 萧书怀一脸愤怒冲了过来,恨瞪着江照莹。 “我没有说谎,确实是他把我推下水的。” 江照莹垂眸浅浅笑了笑,与鱼诗诗和几位公子施礼。 “有劳诸位,下次再聚。” “你们别走,冤枉我你们都有份,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萧书怀冲到他们的面前,张开双臂,想要拦下他们,可是大家根本没理会他,哼了一声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 萧书怀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泄,气得拳头紧紧握着发出低吼。 “你们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方才母亲那失望的眼神,让他的心都颤抖了。 江照莹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愤怒模样,露出浅浅的笑容。 “你做的初一,我为何不能做十五?” 这是承认她在害自己了,萧书怀指着江照莹气得胸膛一起一伏。 “萧书怀,我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你动我一根毫毛,我就得割你一块皮!” 不再看萧书怀,江照莹带着人上了马车。 砰…… 萧书怀一脚把面前的东西踢出去很远,怒火冲冲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离开。 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后,萧书怀知道自己着了江照莹的道,一时间满身冰冷,刚要转身,府里一下子冲出来四名下人,萧书怀刚要说话,谁知道那几名下人一把架起他就往府里冲…… 萧书怀猛烈地挣扎起来,这架势不用问都知道,母亲的棍子已经准备好了!! 马车上。 江执玉怔怔地看着江照莹,不知道怎么回事,妹妹好像不一样了,以前的她温雅又听话,可是现在,她变得锋利无比。 “哥哥。” 江照莹看着江执玉。 “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先与我说,我说可以才可以。” “恩。” “外面那些人骂你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你的确不学无术,没有半点学识,姨母跟你说,学不学你都可以无忧无虑一生,话是这样没有错,可碌碌无为真的好吗?你喜欢吗?” “还有,咱们母亲留给你的那本札记呢?” “姨母不小心落进了炭火里,烧掉了。” 江执玉说这话的时候,双手遮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说一边躲,生怕江照莹一巴掌甩过来。 然而。 等了许久,巴掌都没有落下,江执玉透过指缝看向自己的妹妹,随即脸色大变,慌乱间急道。 “姨母她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啪……” 那一巴掌到底还是落在了他的脸上。 江照莹垂下眼帘时,眼泪便落了下来。 “那是母亲亲手写给我们的,那上面有很多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那是母亲留给我们的唯一的念想,你不知道吗?” “你为什么总是执迷不悟,我跟你说过姨母她没安好心,她就是要把你养废,让你一事无成,她一直都想生个儿子来继承咱们的家业,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 江执玉捂着被打肿的脸,红着眼眶,委屈嚅嚅。 “那她不是一直没有生儿子么。” “你还敢顶嘴!” 江照莹的怒火一下子蹭了起来,江执玉从座位上滑了下来,仰头看着江照莹哽咽。 “我没想顶嘴的。” “下去。” 江照莹每每看到他维护继母的那幅样子,就觉得怒火翻腾,心口像尖刀在扎。 她自私自利没关系,一心为江抚琴、江抚箫打算也没有关系,她想独揽江府的掌家大权也没有关系,甚至姨母扣下了一大笔的财产她都装没看见。 但是。 她却和宋侯府暗中勾结,谋财害命,让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死于非命。 这要她如何忍? 第44章 抬她作妾 这一世。 她的双手注定要沾满鲜血,注定要带走这些人命! 呼呼的风带着湿意不断刮进马车,吹的江照莹脸颊越发寒凉。 抬手。 她轻轻擦掉脸上的泪痕,掀起帘子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的江执玉。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蔷薇心疼的看着他,突然间转身朝着江照莹的马车奔了过来,哽咽道。 “小姐,求小姐打奴婢骂奴婢,但是不要责备少爷,少爷他只让奴婢把头面送过来给您,并没有让奴婢前来求助,他说小姐出嫁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不应该再麻烦小姐,可是奴婢知道,除了小姐,谁还能真的帮得上少爷?” 江照莹冷冷的盯着蔷薇,她眼里的情意,江照莹都看得见,微微俯身,她问蔷薇。 “他院子里都有十几个女子了,你还是那样喜欢他?” 蔷薇脸色一慌,急忙摆手,但还是很认真的说道。 “在奴婢的眼里,少爷是个顶好的少爷。” 至少在她们生病的时候,少爷会给她们银子,会安排大夫,会让她们休息,而且少爷从来都不打骂她们。 “蔷薇,我抬你做姨娘,你可愿意?” 蔷薇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照莹,眼里的欣喜一点一点凝聚,最后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不顾地上的湿泞,跪在地上朝江照莹磕了一个头。 “奴婢愿意!” “去吧。” 江照莹锋利的眉尾不知觉软柔了一些。 蔷薇高兴地起了身奔向江执玉,看着那生的玉树临风,神情紧张,眼里还含着泪意的少爷,一直恪守规矩的她扑进了江执玉的怀里。 “小姐。” 舒云看着蔷薇那大胆的动作,吓得一下子揪住了江照莹的袖子。 蔷薇是李嬷嬷教出来的婢子,平日里是最守规矩的,哪怕她喜欢上了少爷,她也藏得死死的,从未逾矩过。 “傻人有傻福。” 江照莹轻轻叹了一声,上一世哥哥死后,蔷薇便也自尽在了他的坟墓旁。 等到有了合适的机会,她把事情与听云郡主解释清楚,确定听云郡主不会喜欢江执玉之后,江照莹想,她要把蔷薇明媒正娶地抬进门,然后再给他们分家出去单过。 眼下。 只能委屈她做妾。 蔷薇一个奴婢身份,抬了也就抬了,姨母那里应该是不会起什么心思。 不过。 江照莹看着整个呆住的江执玉和高兴不已的蔷薇,现在是一个婢女而已,又不能代表以后她还是婢女! “舒云,你回一趟江府,告诉李嬷嬷先抬蔷薇做姨娘,安排一个合适的院子给她,不要和那些妾室住在一起,还是让她贴身照顾哥哥,另外,让府里人盯着姨母她们三母女的动作,也盯一盯哥哥,别让他再胡闹。” “是。” 舒云点头,然后和翡翠下了马车,追上江执玉和蔷薇,几个一起上了马车朝着江府的方向去。 回到宋府之后。 江照莹在舒雨迎上来的刹那间,人就倒了下去。 舒雨惊的脸色煞白飞扑过去。 司南知道她受了伤,又动了怒,所以寸步不离地跟着,在她倒下去的刹那间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几人护着主子迅速回到了屋子里,舒雨转身进了内室,抱来了一个箱子。 司南在外头守着。 江照莹趴在软榻上,舒雨用剪刀剪了她背上的衣裳,在看到她背上那一条一条的伤痕时,吓得手都颤抖了起来。 屋顶上。 太子的暗卫紫影悄无声息落下,揭了一块瓦只一眼就迅速把瓦片放了回去。 想了想。 他耳根子发红又悄无声息飞身在屋顶朝着太子的方向奔去。 “小姐,奴婢都是按夫人上写的顺序给您上药,奴婢发现按夫人说的做,伤会好得更快,甚至不会留疤。” 平时没事的时候,她们也会翻夫人的札记,把上面的内容全都记下来。 在她们眼里。 夫人就是天上的仙女,神秘又能干,札记上什么都有,每一篇都非常的全面,除了文字以外,还有栩栩如生的画,既通俗又易懂。 “来,喝点粥。” 处理好伤口,见江照莹脸色苍白,舒雨急忙上前喂她喝了一些粥,又让人去请周大夫过来。 舒云和翡翠回来的时候,江照莹也刚趴在了床上。 “怎么晚了半个时辰?” 平时她们办完事就会马上回来,这次两个人怎么还晚了? “奴婢和翡翠去沈府周围打听了一圈,小姐,那沈小姐好像病得挺严重的,光大夫就进进出出地看到了三个。” “还有还有,沈家的一位嬷嬷进了宋府,往宋夫人的院子去了。” “小姐,可要奴婢再去打听一下?”’ 舒云一边上前检查小姐方才用了什么药,一边轻声问着,江照莹摇头。 “不必管他们,赶紧去洗漱吃点东西睡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奴婢陪小姐睡。” 舒云说完转头看舒雨。 “舒雨,你带翡翠下去休息,然后安排司南的房间。” “是。” 舒雨虽然是个爆脾气,但是对舒云还是很服贴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 空留小居便熄了一些灯,安静起来。 许是因为身上有伤,明明又累又困,可是却怎么都睡不踏实,刺痛让她一下子陷进了梦魇里,火焰将她围住的时候,江照莹只觉得身上又烫又窒息。 好多的画面在她的面前闪过,在梦里,她几乎把上一世的痛苦全都重新熬了一遍,痛……痛得她感觉身体里的骨头寸寸断裂,生不如死! “小姐怎么还不醒?” 耳边响起焦灼的声音,听不太真切,像是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江照莹微微蹙眉,她想知道是谁的声音,可是她睁不开眼睛,这让她很不高兴。 她往前奔跑了起来,不断地跑着,哪怕累得精疲力尽她也咬牙继续,直到撞开黑雾,一下子冲进光明里,她才眯起了眼睛。 “小姐?小姐醒了,周大夫,小姐醒了。” 被唤作周大夫的少年急忙起身过来替江照莹把脉,好一会儿他紧蹙的眉才松弛了下来。 “退热了,赶紧把药喂了。” “好。” 舒云点头,和舒雨一起把江照莹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一点一点地喂着。 江照莹一口气喝完,又等了好一会儿,她才真正的睁开眼睛,揉了揉剧痛的额头。 “我病了多久?” 第45章 你走吧! “这会已经是下午了,小姐,您感觉可好些了?” 想起小姐半夜突然间高热,舒云和舒雨就一阵一阵的害怕。 原本。 舒云起来想问小姐要不要喝点水,结果没人应,舒云当时就腿软了,爬起来冲过去掀了帐子一摸,人就跌坐在了床边上。 舒雨听到动静,急忙掌了灯过来。 两人一看。 小姐额头滚烫,但脸却是苍白无色,在被子里浑身发抖。 空留小居刹那间灯火通明。 周大夫赶过来给她诊脉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看着她们内疚的模样,江照莹虚弱地弯了一下唇,握住她们的手。 “好多了,就是没什么力气。” 转头。 她看向在一旁配药的周大夫,少年身形修长,生得很俊,就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若谷,我不是故意生病的。” 周若谷没有说话。 将膏药调好,放在炭火上烤热,这才走到江照莹身边坐下,拉开她的衣裳将膏药贴在相应的穴位上。 这才冷着脸道。 “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江照莹垂眸苍白浅笑,俯身窝进周若谷的怀里,蹭了蹭。 “我有我的理由,下次我会注意。” 周若谷将她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脸蛋,眼中都是心疼。 “我给你做了一些药丸子,用法用量都写在上面,我不能及时赶到的时候,你可以先用。” “好。”江照莹点头,随后问他“我给你寻的医书都看完了?” 说起来。 周家是医药世家,周伯父又是太医,根本不需要她寻什么医书。 周若谷从小就想当大夫,想进太医院,但是周大夫却说什么都不同意,甚至千方百计阻拦他看任何医书。 见他沮丧消沉,江照莹心有不忍,便偷摸寻了好些医书给她研究。 包括母亲的札记也一并给他看过的。 “都读完了。” 周谷若点头,他看着江照莹苍白的脸色。 “所以成亲的意义是什么呢?” 江照莹苦笑。 继母和宋夫人布了一张很大的网等着她去钻,她又醉心测算,根本不管这些事情,所以便坠进了万丈深渊。 可惜。 她算得了天下人,却算不了自己! “小姐,宫里来信了,而且还有好多的赏赐。” 翡翠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封信。 江照莹看着信封上的绿叶便知道是姑母回的信,急忙接过。 江娘娘的字非常好看,内容同样是家长里短,但江照莹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关键字,并且连成了句。 她在信里说。 江照莹所说的她会一一照办。 不但有教游水的老师,还会有教箭术、骑术、武术的老师,然后还派人了出宫寻小巧又好用的匕首。 一箱一箱的赏赐被下人全都抬了进来,舒云递过单子,江照莹这才发现,一大半是姑姑送的,一小半是皇上赏的。 江娘娘的赏赐种类繁多,吃的、用的、穿的……能带出宫的她几乎全都让人送过来了。 放下单子,江照莹继续看信。 江娘娘说让她别担心,宫里一切安好,反倒是她,要步步小心。 看着字句里的担忧与关心,江照莹眼里有一丝泪意,从小到大,姑母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 信的最后有两句话是表弟盛涵渊写的。 他说他很想念表姐,可是他不能出宫,如果有机会,他想要表姐带些宫外的东西给他。 信投进炭火里,片刻就烧得干干净净。 “若谷。” 江照莹抬头看他。 “青山镇很快就会出事,百姓也许会死伤无数,不如你往那边走去救治百姓吧。” 他明明那么勤奋好学,医术又不错,也心地善良,明明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大夫啊。 可惜。 他和若谷命运相同,都是母亲早逝,如今都是继母坐在主位上。 他的继母生了两个儿子,个个野心十足,都想继承周家,对他更是从不心慈手软,几次想要了他的命。 江照莹算过他的命格…… 几番考虑之后。 她觉得让若谷离开京城去行善积德,也许能改变他的寿数也说不定。 至于周家的那两个嫡子,眼底锋芒闪过,那自然是要送到地狱去的,否则周若谷回来同样都是死。 “我给你十万两银子,你一起带过去。” “那边怎么了?” 江照莹把青山镇会发生地动的事情说与他听,虽说太子殿下已经派了人过去做安排,但一旦地动发生,整个青山镇的人都会无家可归,甚至还有许多人命丧那里。 到时。 需要救助的人会非常非常的多。 “你不是想要锻炼自己的医术,想进太医院吗?这是一个机会!” 只要太子开口,进太医院就不是问题。 舒云将一只装着十万两银子的盒子交到周若谷的手里。 “那你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从小到大。 江照莹的身体都是他照顾的。 接过银子。 周若谷蹙眉交代。 “江照莹,别把自己弄死了,这一趟出门,我可能需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知道,我和你都要长长久久的活着。” 江照莹点头保证,浅笑朝他挥手,周若谷把银票收好,深深地睨了一眼江照莹,背着药箱转身离开。 走到院子里。 周若谷又回头,透过窗口,看着江照莹笑了一下。 江照莹坐在软榻上,倾身看他。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得再也看不到,她才垂眸令眼泪落下。 曾经。 有太多的人,觉得今天不见明天见就是,反正来日方长,可想起来的时候,却早已阴阳相隔! 走吧。 走的越远越好,这样才越安全。 “舒云,回门之前把院门紧闭,任何人都不准进出。” 三朝回门,她得赶紧养伤。 宋成玉比她伤得还重,估计连床都下不来。 到时候肯定是她一个人回去。 舒云道了一声是,随后和大家一起出去锁了院门,又检查了一遍,接着去小厨房把汤炖上,药熬上…… 第三日。 江照莹的后背已经长出了新肉,虽然还是疼痛,但行动可以自如,支开窗户,看着院子里的晨雾。 她转头问舒云。 “回去的礼品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舒云扬了扬手里的单子。 “小姐,都准备好啦,阿四阿五他们都在院子里等着,只要出发了。” “那边没动静?” 指的是宋成玉、宋夫人的院子。 “奴婢一早就派人过去看过,那边的院门也是关着的,没什么动静。” 微微蹙眉。 江照莹眼里一片清冷。 “告诉大家都小心些。” 总也觉得,宋成玉不会让她这么顺利回江府。 很快。 一行十五人,抬着大箱子,浩浩荡荡,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前院。 打开府门,刚跨出一只脚。 就被眼前的场景震得狠狠一怔! 第46章 让她回不了门 宋府门前的空旷处。 宋成玉一身华贵,人模狗样,领着一帮下人气势汹汹的堵在那里。 看到江照莹的人大箱小箱的往外抬,宋成玉眼底的怒火就那么翻腾出来,强忍着背上的痛楚,他缓缓上前两步。 “夫人这是要去哪?” 江照莹没有理他,而是转头与舒云道。 “把东西都抬上马车。” 四辆马车。 都是提前在外面租的,整整齐齐在几丈之外等着她们。 舒云上前示意,下人们抬起箱子齐齐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宋成玉被晾在一边,额前青筋暴跳。 看着那沉沉实实的箱子,心口像是被人挖了一个洞似的。 自古成亲回门,夫妻一起回去方叫有脸有面。 江照莹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所以他觉得。 江照莹要回门,哪怕为了脸面,无论如何也会过来与他讲和,甚至是求他,求着他一起回门。 可没想到。 这个贱人竟然就真敢一个人带着东西就走。 幸亏他买通了江照莹身边的一个下人,才知道她今天带的全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气急败坏间,他便带人拦在了这里! 不过是回个门而已。 带些吃的,带些普通的东西回去就行了,带那么贵重的东西,是想吃空他们宋府吗? 吃里扒外的东西,进了他宋府的门,那这些东西就全都是他宋府的。 “站住!” 宋成玉冷沉着脸,一抬手,下人全都冲了过去,把舒云他们全部拦住。 “江照莹,你带走这些东西,问过我了吗?” 江照莹微垂眼帘,嘲讽意味尽显,宋成玉冲上台阶,想要抓江照莹的手,江照莹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才回道。 “我的东西,凭什么要问过你?” “你如今生是宋府的人,死是宋府的鬼,这些都撇开不谈,我那有一柄皇上赐下来的玉如意丢失,府里府外都搜遍了,就剩你这里没搜。” 宋成玉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死死的盯着江照莹,可他预想中的慌乱并没有出现,这让宋成玉又烦燥了起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让江照莹屈服,怎么让江照莹听话,怎么让江照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 所以。 他让人把那柄玉如意藏进江照莹的箱子里。 今天。 他不止要让江照莹回不成门! 还要把偷盗皇室赏赐的罪名扣死在她头上,借这个事情把江照莹关进空留小居,让她从此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逼到她窒息发疯的那一刻,他相信,想怎么弄江照莹,她都会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绝无此事!” 江照莹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卑鄙的男人,眼底的杀意就抑制不住,被撕破脸皮的宋成玉,简直丑陋得猪狗不如。 “有没有这种事,得我查过才知道。” 宋成玉说着眼神便朝箱子的方向看去,宋府的下人逼近箱子,阿四阿五阿六见状挺着胸膛往前一冲,将宋府的人拦住,同时抡起袖子准备开干。 江照莹却抬手道。 “给他查。” 阿四阿五阿六立即退下,宋府的下人一脸贪婪飞快上前就把箱子全都打开。 他们动作粗鲁,抓着东西一边往地上扔,一边到处乱翻,江照莹也不管,由得他们乱翻乱扔,直到地上一片狼藉。 宋成玉双手束在身后,一脸的邪祟恶意,似笑非笑的看着江照莹。 东西放进她箱子里的时候,他就躲在不远处盯着,一会东西找到,他倒要看看江照莹怎么圆回去。 砰…… 箱子被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可那柄名贵的玉如意却没有任何踪影。 “宋成玉,你要找的东西可都找到了?” 江照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带着冰冷的戾意,宋成玉瞳孔猛的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怎么可能? 明明放进去了,为什么会没有? “找不到,那就是你故意栽赃陷害,你的人把我要回门的礼物全都扔在地上,如今没一样能用的,等回完门我再和你算账。” 真是天真! 他以为区区二两银子就能买通她的下人? 跟她来的这些下人个个忠心耿耿,而且他们手里随便都能拿出上千两银子出来,这宋成玉也太把自己当人了。 这几天虽然是在养伤但也不是白瞎光阴的,明里暗里,利用送菜的车,已经将最为贵重的物件和回门的礼物全都运出去了。 许知砚说过。 他有一座宅子,可以给她用,所以那些东西如今都在许知砚的宅子里。 “不可能!” 宋成玉失口怒吼,自己俯身翻找了起来,可当他看清楚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箱子里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都没有,都是一些贵族常用的物件。 所以。 江照莹下了一个套等着他钻呢。 闭上双眼,他狠狠的平息自己的怒火,缓缓站起来的时候,他一笑不笑的看着江照莹。 “你要回门理应知会我这个丈夫陪你一起。” 礼物全都毁了脏了,用不了,现在准备也来不及了,空手回去,她敢吗? “怎么你不是在门口等我吗?” 江照莹轻飘飘的将了他一军,宋成玉被呛得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 “好,我陪你回门。” 玉如意一定落进了江照莹的手里,他得找机会拿回来。 这可是皇上赏赐下来的物件,都是有登记的,一旦流出去了,那宋府的罪名可就大了。 “那走吧。” 溢出三个字,江照莹转身就朝着最前面的那辆马车走去,宋成玉捏紧了拳头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路过一条热闹的街市时,江照莹掀了帘子,抿唇看着一间叫隐秘的古董铺子。 阿八打扮成婆子的模样,将玉如意呈到了老板的面前。 开价五万两。 老板二话不说将钱双手送到了阿八的手里,阿八从后门隐入了热闹的人群,然后翻身上马,追着周若谷的方向而去。 马车里。 宋成玉蹙眉看着江照莹,阳光轻染着她白皙无瑕的脸蛋,就连那扇形的长睫都染上了丝丝流光。 宋成玉突然间想起自己说过要和江照莹圆房的话。 “妹妹。” 马车外响起江执玉欣喜的声音,随后帘子被展开,舒云伸过手。 “小姐,咱们到江府了。” “妹妹,我来扶你。” 江执玉挤到舒云的身边,倾身看着美丽的江照莹,脸上绽着大大的笑容,朝她伸出了手。 江照莹看他那样,到底是不忍拂了他的好意。 可才伸出手。 另一只手突然间握紧了她! 第47章 不准纳妾 顺着那只手,看向宋成玉阴沉的脸,江照莹如画般的眉眼一下子寒冰染遍。 “我扶你下去。” 宋成玉像是没有看到江照莹的反抗,欺过身去,挨着她冷语,江照莹挣扎,可宋成玉却冷哼了一声,死死握住。 “江照莹,你当真一点皮脸都不要了?” 钦天监江监正上测天,下测地,在百姓眼里如神灵般的存在。 故而。 今天江照莹回门,百姓们早早的就过来凑热闹了。 一是来讨喜钱,吃大热包子,二是看看新进门的媳妇受不受婆家重视。 江执玉天不亮就开了府门,一锅一锅的大热包子不断的分,喜钱不断的洒,一通下来,天还没亮就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 天下女子都重脸面,所以江照莹也一样,宋成玉冷笑起来。 然而。 江照莹伸出手,一点一点用力扳开他的长指,毫不在意冷声道。 “皮脸能值几个钱?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又与我何干?” 自古流言有如飞刀利刃,能将人千刀万剐,能让女子死无葬身之地。 可若是有一天。 女子不再惧怕流言蜚语,不再惧怕别人的眼神,不再拘泥于婆家那片深井呢? 如果没人敢冲破这片桎梏,那她江照莹就率先冲出去。 她倒要看看,冲出去的女子,究竟是会死得很难看,还是活得更精彩! 她是这样,周若谷也会是这样! 接过舒云递过来的帕子,江照莹一脸嫌弃把宋成玉碰过的地方擦了好几遍,随后将手放进哥哥的手心里,由他扶着跳下马车。 继室江夫人领着两个女儿江抚琴、江抚箫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一起迎着他们。 “姨母。” 江照莹上前与江夫人施礼。 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江夫人从丫鬟抬成继室的时候,江照莹还小,完全可以称母亲,也理应称母亲。 但是江监正却坚持让她们称姨母,不必称母亲。 “姐姐,姐夫,你们回来了。” 江抚琴、江抚箫眉眼弯弯,齐齐上前施礼,江照莹笑着回礼,宋成玉亦是装得温文尔雅地与她们见了礼。 一行人便有说有笑地回到了江府的正厅。 这是宋成玉第一次进宋府。 起初。 看着外表朴实的江府他眼里还有一丝鄙夷,可当他踏进内院的刹那间,宋成玉便发现自己的眼睛简直受到了羞辱。 这个江府。 表面上朴实无华,内里却是金碧辉煌,简直是要多奢华有多奢华。 就连下人穿的都是上等的缎子,比一般的官家小姐穿的还要好,冷汗淋漓间,宋成玉终于知道为什么玉如意会不见了。 二两银子就想收买江照莹的下人,他的确是错的离谱。 这些下人从头到脚一身下来至少要二十两银子,一等丫鬟更是样样精致,得脸的嬷嬷腕上戴的镯子至少上千两。 丫鬟泡的是顶尖的香茶,用的是大师出手的茶具,就连他坐的椅子都是最名贵的紫檀木。 墙壁上的名家名画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因着礼物全都被宋成玉弄脏,所以江照莹索性就换成了银票,每人一万两。 江抚琴和江扶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额的银子,一时间高兴得笑个不停,不断和江照莹道谢。 “父亲还没回来吗?” 这么多年江监正大多数时候都是歇在钦天监,日夜测算,很少回来。 但是今天回门。 他应该会回来的。 “老爷没说会不会回来,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江夫人笑意盈盈的说着,抬眸看江照莹的时候,眉眼里染着许多的慈祥和蔼,特别是眼神落在宋成玉的身上时,笑意更深。 “宋女婿若是觉得不自在,和执玉去做些消遣也是可以的。” “好啊。” 江执玉笑着站了起来。 “妹夫可要去我的院子里玩玩?” 宋成玉看向江照莹,江夫人立即笑着调侃道。 “这才进门几天呀,就怕夫人了,去吧,晚些用膳的时候再叫你们。” “我们也去。” 江抚琴也想去玩,江抚箫便也起身道。 “大哥那里有好多好玩的,女儿也想去。” 一听到江抚箫要去,江夫人眉眼里的笑意立即满上,点头道。 “好,都去吧,我和照莹说说体已话。” 江抚琴和江抚箫一向都和江执玉关系很好,江执玉也很疼这两个妹妹,江夫人对他们三人的关系还是很满意的。 唯独这个江照莹,江夫人端茶浅饮的时候,眉眼里闪过一丝烦躁。 这个江照莹长得跟她母亲几乎一模一样,既聪明又犀利,一双眼睛像是能洞悉一切似的,让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照莹,成玉也就是小孩心性,他要纳妾纳了便是,反正你是主母,横竖都越不过你,好好过日子,生个嫡子比什么都重要。” “恩。” 江照莹垂下眼帘,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江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许多,气氛也一下子沉静了下来,不似方才那般热络。 可有些话江夫人觉得必须要敲打清楚,遂她压着怒火,好声气地继续与江照莹说话。 “你也知道,抚琴已经十六岁了,到了相看的年纪,你嫁得这般好,她们也能说到更好的亲事,你那里若是闹腾起来,抚琴的亲事就得出问题。” “抚箫也十三岁了,要看也能看起来了。” 当初。 她和宋夫人商量得很好,在她的女儿出嫁之前,就要把江照莹手里的东西全都弄到手,她和宋夫人平分,这样一来,抚琴和抚箫说亲的时候,就多了许多的底气。 虽说她们现在的嫁妆也不少,但江夫人觉得少了,她的女儿,一定要十里长街,风风光光。 且。 全都是正室,绝不为妾,更不准对方纳妾。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江照莹突然间像失了控似的,不受他们的调摆,这件事情让江夫人急得两个晚上都没睡好。 “母亲想为她们寻什么样的门第?” “至少也是侯府之上吧。” 江夫人脱口而出,随即又有些尴尬的笑道。 “倒不是说侯府不好,你知道的,抚琴和抚箫这些年特别努力,吃了不少苦头,好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何做主母也学得十分精湛。” 那便是把眼光放到了王公贵族上。 江照莹红唇微抿,隐隐有些嘲讽的意味,江夫人没有察觉,一心憧憬女儿嫁进高门,她跟着一起升天得诰命的美好。 “照莹啊,你母亲去世得早,我一个人挑着整个江家,把你们养大也不容易,我想我没有辜负她,也没有辜负你们的。” “所以这个忙你得帮我,好吗?” 第48章 不甘心也得同意 这话让江照莹心底深处的怒火似厉鬼一样疯狂地往外窜,杯盏几乎要碎裂在她的掌心。 江夫人理直气壮,也一心笃定。 因为她知道。 身为世家儿女,都肩负责任,都身不由已,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名声,为了身边亲人,威逼利诱之下,她们哪怕是不愿意,也只能忍着不甘同意。 她们必须忍辱负重,替后面的人扫清前面的障碍,让后面的人风光前行! 江照莹满身冰冷,就连外面的阳光都暗淡了一些。 若是别人,噙着眼泪也得答应。 可她不是别人啊,她她早就没心没肺,也不打算为别人而活。 迎上江夫人灼灼的眸光,江照莹正要说话,下人这时走了进来施礼。 “夫人、二小姐,老爷回来了。” 江夫人手里的杯盏一悬,眼底暗芒轻闪,急忙温声与下人道。 “请老爷进来。” 下人垂眸恭敬回话。 “老爷去了书房,请二小姐过去。” 江照莹淡淡看了江夫人一眼,顺势起了身,随后离开了正厅往书房走去,江夫人站在门口,看着江照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监正昨天就派人回来知会过她,说今天会早些回来,她花了一些银子,让钦天监里的人拖住江监正。 可结果。 晚是晚了一些,但又回得这般凑巧。 长指紧攥着门边。 谁也不能拦着她的女儿辉煌腾达,谁也不能阻碍她女儿走向高门的路。 轻抚向自己的肚子,江夫人的眼神渐渐焦燥。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想办法让自己再怀子嗣,想生一个继承家业的儿子,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一直都不争气。 大夫看尽了,药也偷偷喝尽了,怎么都不行! 书房里。 下人侍候着江监正换了家常服,又说了几句话,江照莹才慢悠悠的进了院落。 许知砚和魏九昭玉树临风,都站在繁花前等着她,书房门是敞开着的,江监正正好站在门口打算出来。 听到声响。 三人齐齐抬眸。 便看到那一袭华丽的美丽少女踩着金色的光芒款款而来,江监正那冷沉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许知砚和魏九昭更是抿唇,迎着她的到来。 “父亲、师兄。” 江照莹笑着上前和他们打招呼,江监正上前扶起了她,几人倒也没有进书房,而是在阳光下的玉桌前坐下,又让小厮上了茶水点心。 饮过茶后。 江监正看着脸色有些许苍白,但却装得若无其事的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许知砚亦是沉了脸,垂眸都难掩失落。 他问江照莹,如果他阻止了这场婚事,她会不会怪自己,江照莹说不会的时候,许知砚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他不是没有想过求娶莹儿,也疯狂地想要冲进江府拦了这场婚事。 可是…… 魏九昭见他们神情都沉沉,放下茶盏,与江照莹道。 “倒也不是故意晚回,之前你说的那句话,我们一直在考虑要如何推进。” 江照莹轻眨长睫,抿了抿唇。 她就知道。 她说的话,师兄们是一定会放在心上。 她说过。 想要和离,首先她得站在一定的高度上,让皇上在很大程度上不能反驳自己,甚至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江监正点头。 “莹儿。” 这件事情他们密谋了好几天,一直不停地推算、演变,甚至推测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只可惜。 他们都算不到江照莹的命格,所以有些无从下手,商量来商量去,干脆听许知砚的,摊开来和江照莹一起商量,说不定会更有办法。 “莹儿,将你推向高位,当真可取吗?” 只要天时、地利、人和,钦天监想要推一个人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站的越高,所要面对的人和事就越多,责任越大,也就越危险。 而且。 江照莹比钦天监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精于测算、预知,这是一个很好的先决条件。 “父亲,如果我继续呆在宋府,会被她们谋财害命,死无葬身之地,父亲可还会犹豫?” 江监正狠狠一怔。 许知砚俊美的脸庞毫不意外的苍白起来,遂他沉着嗓子急道。 “莹儿,你算到自己的命格了?” 江照莹轻轻摇头。 “并没有,但以宋府的阴险狡诈,他们最后想要的应该是我手里的嫁妆和我的命,师兄,你那里应该还没有什么进展吧。” 许知砚摇头。 “时间太短,暂时查不到侯府什么。” “也许……”江照莹微微蹙眉“你可以试着把宋族长也算在里面。” 这样吗? 许知砚下意识点头,随后与江监正沉声道。 “师父,这并不是一桩良缘,和离总比在宋府不幸一生的好。” 魏九昭看着他那般深情的模样,不禁深深惋惜起来,要不是……那些事情束缚着许知砚,也许他和莹儿已经成亲了。 江监正没有说话,只是脸越来越沉。 他看着远处妻子亲手栽的梅花树,怔怔出了一会神,最后冷声道。 “好。” 有了江监正的同意,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江照莹这才拿出一本怪闻录,翻到其中一页道。 “大邺国历代皇帝在位期间,所有发生过的奇人异事,怪闻,甚至是鬼怪我都看过,在第二代、第四代皇帝在位期间,大邺国是出现过神女和女国师的。” 神女? 女国师! 几人的眼眸狠狠一亮,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这两个位置地位斐然,极有话语权,就连皇上、太后恐怕也得听上一听。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但要怎么把人推向这个位置呢?” 这个方法一定要好,而且要服众,不止是皇宫里的那帮人,还有百姓,这样一来,才能巩固地位,不被动摇。 许知砚挑眉。 “倒是已经投石问路了。” 江监正和魏九昭看向他,他便把青山镇要地动,当着太子的面救下听云郡主的事情说与大家听,江监正听后久久沉默。 “你母亲希望你这一生无忧无虑,快活自在,所以我才让她去寻一家门第简单,闲散自由的人家,可终究是事与愿违的!” 引得太子殿下的注意,那就与太子有了牵扯,要么就投了太子殿下,要么就借太子殿下为跳板往上一跃。 但后者一旦失败,肯定没有活路! “莹儿,你想借太子殿下脱身?” 江监正眼里有丝担忧,江照莹听着便摇头。 “太子殿下身上龙气很是霸道,是个双手沾血的狠主,与他为敌不是好事,至少我没弄清楚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三人听着她的话,心陡的一沉。 这么一说,那也不排除要与太子为敌,踩着太子上位! 江监正端了一杯茶,看向自已女儿的时候,多了许多的审视和小心翼翼,他从不知道,女儿的野心竟如此之大。 不过。 这样也好。 妻子在世的时候想的就是用自己的能耐改变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也许她的遗愿,在女儿这里能得到实现也说不定。 妻子真的太能干了,能干到同睡一榻,看着她绝美的容颜,他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外面的生意,他根本不需要打理。 十几年如一日的自行运作,从没出过任何差错。 继室无数次想伸手进去,都无从下手,这一点,江监正无法不佩服,妻子在他的心里,简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我试探过太子殿下几次,也许可以试试。” 唇边染着淡淡笑意时,阳光正好浓郁,映在她白瓷般的脸蛋上,令她整个人都灼灼生辉。 江监正点头,随后问她。 “你进宫可见到江娘娘了?见到涵渊了吗?” 宋娘娘召她进宫,他多方打听,细节却是一样都没打听出来,只知道朝霞宫走水,宋娘娘被禁足了四个月。 这里头没有江照莹的手笔,他是有点不信的。 这过程一定惊心动魄,江监正想起来都觉得心里直发怵,他动人从来都是不露声色,但是江照莹却和她那母亲一个性子,喜欢明着搞,还喜欢单枪匹马地搞。 “没有,我故意没去看她们,不过我和姑母通了信,交待了她一些事情,姑母都照做了。” “莹儿。” 江监正松开手,铜钱落在桌子上,江照莹一看就知道他算的是谁的命格,冷意轻绽,她将铜钱紧紧攥在手心里。 “不会的,这一次,我不会让她们出事。” “父亲,师兄。” 江照莹抬起冰冷的眼帘,身上霸气突然间萦绕起来。 “天命也罢,命中注定也好,但还有四个字,你们都不要忘了。” 许知砚听着眼底深处的阴霾突然间一散而尽,像是多年来的积郁全都被她打碎一般,他垂眸冷声道。 “没错,人定胜天!” 江监正和魏九昭听着一时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苦笑间,魏九昭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江照莹这才继续道。 “为臣也罢,为子也好,不论在何种角色,我总以为屈服于命运、规矩,那叫愚忠、愚孝,明明不喜欢,却要迎合周围的礼节,考虑家族的利益,牺牲自我去成全别人,也不过是一种懦弱,没有人愿意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能好好活着谁都愿意好好的。” “父亲。” 江照莹抬起眼眸,眼眶有丝丝湿润,突然间哽咽道。 “我们断绝父女关系吧!” 第49章 还安份吗? 这话惊得江监正脸色一变,心口倏地被揪紧。 许知砚和魏九昭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惊讶又不解的齐声问她。 “这是为何?” 江照莹把盘子里的精致糕点一个一个拿出来,分散放在各处。 “我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牵连到身边的人,所以我觉得断绝关系,至少是在别人眼里断绝关系,对大家是最好的。” 根本没必要呆在一个盘子里,免得被人一锅端。 当然。 江照莹说这话的时候,有三分是试探,七分是真心。 “不必的。” 江监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摇头。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顾虑那么多,就算有一天要走向那断头路,为父也不过是觉得解脱而已。” 这些年都是因着这双儿女才活到现在而已,夜深人静之时,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底深处有多寒凉。 江照莹心中微微一讶。 她没想到父亲对母亲竟是这般的深情,她还以为父亲这些年纵着姨母,已经把感情转移了呢。 “父亲,母亲在札记上说她并没有死,只是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她说如果有机会,会带我们去看看。” “什么?” 江监正那晦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甚至还涌上一丝湿润。 “你母亲当真是这么说的?” 他从不怀疑妻子的任何,于这世间而言,妻子实在是过于厉害,也过于聪慧,根本不像是这个世间的人。 江监正的心一下子从冰谷里跃了出来,血液一下子沸腾,如获新生般,让他耳清目明起来。 “恩。” 江照莹把自己的推断与他们说了一说,许知砚和魏九昭反倒是冷静许多,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很难讲是不是真的有另一个世界。 不过。 解决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许知砚轻轻拍了拍江照莹的头,语气里有一丝心甘情愿的宠溺。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一起。” 哪怕是为她杀人,为她死! “江照莹在此谢过!” 江照莹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朝着他们三人深深的鞠躬。 “既然这样,那就等青山镇事了之后,再来推进,至于宋府那边……” 江监正冷眼看向江执玉的院子方向。 宋成玉此人心机深,手段多,江执玉虽纨绔,但相对单纯,也不知道那傻儿子这会子会不会被宋成玉下套? “父亲不用担心,我还压得住。” 没有了宋娘娘在外面帮忙,暂时宋夫人和宋成玉翻不出她的掌心。 “对了,父亲,您要多注意一下姑母那边。” 这话江监正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卦象显示她们是大凶之兆,若他还像以前那样顺其自然,为家族明哲保身,不暗中看护,恐怕真会失去最亲的人。 “我会的。” 闻言。 江照莹便离开了书房,朝着自己做闺女时住的院落走去。 听雨院的门是敞开着的。 里头虽然很安静,但却一尘不染,她喜欢的繁花都怒放着,院子里的桌子上沏着热气腾腾的香茶。 是她喜欢的模样! “李嬷嬷。” 江照莹轻声唤着,屋子里传来轻响,随后李嬷嬷便从里面急步走了出来,与她施礼,江照莹急忙拽住了她。 “干什么这般,你知道我不爱这样。” 李嬷嬷眼里含着泪,紧紧握着江照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哽咽间。 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哭道。 “我的乖囡。” 江照莹乖乖地靠在李嬷嬷的怀里,伸手揽紧了她拍着她的背红着眼眶道。 “我才走几天而已。” “可是老奴却觉得过了好几年,老奴一天看不到小姐就心里慌落落的。” 一边说着。 李嬷嬷就牵着江照莹的手往厢房里走。 “小姐可是出什么事了?” 眼前水灵灵的小人儿是她奶大的,打小就是她照顾着长大的,她有什么变化,李嬷嬷第一个就观察得到,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小姐脸色不好,言行举止有些小心,不像以前大咧。 江照莹知道瞒不住她,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与她说。 李嬷嬷颤着手,褪下她的衣裳,看着她背上已经开始长新肉的伤口,气得浑身颤抖,急忙拿了药过来给她重新上药,然后咬牙道。 “从小到大,老奴都紧紧盯着小姐,生怕小姐磕着碰着,生怕摔个什么伤口,千防万防的,没想到在宫里受了这么大的罪,小姐,这宋娘娘,您就打算这么放过了?” “那当然不可能。” 江照莹微微转头冷笑。 “她们想踩着我的血上去,也得自己有那个命才行,嬷嬷放心,我一向心狠手辣,谁得罪我都不会好过的。” “恩。”李嬷嬷这才心生安慰,重重点头“夫人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小姐也不用亲自动手,咱们有的是银子,使银子让别人去做也行。” “好。” 江照莹点头。 “老奴下手可重,疼不疼?” 李嬷嬷仔仔细细上药,仔仔细细检查过每一条伤口,见江照莹摇头,这才接着咬牙道。 “这深可见骨的就有九条,浅一点的更多,小姐,夫人说,滴水之仇,也一样要涌泉相报,你得十倍还给她们,这才算客气。” “都听您的。” 江照莹对李嬷嬷一向尊敬,与她在一起,就像是和母亲在一起,格外的放松,也格外的亲切。 “老奴那里还有一百多万银子,小姐可要?” 夫人走之前把府里、外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忠仆手里随便都能拿出几十万两银子来。 这些除了她们自己,就是老爷也是不知道的。 “不用不用,嬷嬷,这些钱你想怎么花都行,只要过得舒坦。” “老奴只要在小姐的身边,吃苦也舒坦,对了,小姐,您什么时候接老奴一起过去?” 跟着去的都是年轻的下人,怕是镇不住场子。 一看就知道他们没好好保护小姐,不然小姐怎么会去了一直受委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李嬷嬷想。 她得赶紧过去帮着小姐遇神杀神,遇佛弑佛才行,江照莹看着嬷嬷心疼的模样,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 “很快就接您过去,对了,我走之后,这边怎么样,她们最近还安分吗?” 第50章 你喜欢她? 一提起江夫人,李嬷嬷眼里的轻蔑就毫不掩饰的流露。 “怎么可能安分?” “老爷常住钦天监,少爷又不会打理家务,您一走,她就迫不急待的想甩脸当主子,老奴、刘嬷、凌嬷严防死守,她便让人将老爷寻回来闹,结果她说了还没三句,老爷就走了,从头到尾都没说老奴们一句的不是,把她气得当时就躺床上去了。” “后来她又想插手小姐的生意,可外头那些掌柜都是打小就培养起来的,一代掌柜老了,就会传给自己的儿女做二代掌柜,忠心耿耿,根本不听她的,又把她气得请了一回大夫。” “小姐。” 李嬷嬷扬起眉,骄傲起来。 “咱们夫人当真是睿智,走前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人心也拿捏得紧紧的,不然,这庞大的家业可就落进她荣巧雨的手心里了。” 这荣巧雨就是如今的继室江夫人。 也是江照莹母亲嫁过来带在身边的贴身丫鬟,更是荣老爷外面的私生女。 虽说是私生女。 但她借着江夫人的势,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如今在荣府的地位可是十分受重视。 夺家产一事,荣府肯定是支持江夫人的! “夫人交代过,若她是个安分的,可以允她生一个儿子,若她起了心思,那便作罢。” 每一次听到李嬷嬷讲起母亲,想着她精心做下的那些安排,江照莹都心生感激,眼眶泛红,转头看向窗外,叹了一口气道。 “可是……我和哥哥如今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失望。” 她如今所托非人。 哥哥那边。 倒也不是说非要读书考取功名,但至少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他可以交一些好的朋友,可以出去游山玩水享受人生。 但不是这样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甚至还一心维护那边。 整个一糊涂! “唉。” 李嬷嬷握紧江照莹的手,满眼都是慈爱和心疼。 “夫人曾说过,只希望你们过得快乐,过得自在,至于其它的,她都不求。” 江照莹没有说话。 只是垂下眼帘时,染了一丝暗淡。 母亲要么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要么就一直策划要离开。 所以。 她才会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一直在做准备,给她们留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东西。 这些年。 虽然没有母亲在身边,但她却依然深受母亲的影响,就连看人看事都与旁的世家小姐不一样。 “罢了,老奴会盯紧少爷的……” 正说着。 厢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下人奔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 虽然江照莹嫁了人,但是府里都知道姑爷不是个东西,江执玉一回就怒冲冲的说以后还叫小姐,不叫那劳什子姑奶奶。 “是姑爷,姑爷他和……” 江照莹和李嬷嬷对视了一眼,随后起身跟着下人一起朝着江执玉的听风小院疾疾走去。 院子里围了许多人,有江执玉的妾室,有下人。 江执玉似笑非笑地背靠着柱子,双手环胸,江抚琴、江抚箫由下人陪着远远站着,脸蛋火灼一样通红。 看到江照莹过来的时候,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笑意。 江抚琴推了身边的丫鬟一下,丫鬟立即转身跑出院子,朝着江夫人的院落奔去。 人群涌动,大家急忙让出一条宽宽的道来。 此刻厢房门紧闭,但里面的动静却很大,有耳朵的人都知道里面正在怎么翻腾,冷了眉眼,江照莹一步一步朝着厢房走去。 “啊……” 女子嗓音娇嚅,带着哭音,欲拒还迎。 “你这一脸娇羞,想躲又舍不得躲的模样,真让本世子欢喜。” 宋成玉眼中都是兴奋,如那狂风暴雨,此刻已经失去理智,只想狠狠敲打枝叶,让她疯狂摇晃,让她情难自禁。 布帛被狠狠撕开,狂风暴雨里,似乎一切都交融得十分猛烈。 江照莹的指腹轻触门上的雕花,轻轻一堆,门便被风扬开。 内里的炙热一下子扑了出来,连带着那摇得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也一下子跃了出来。 丫鬟们羞得捂住了自己的脸蛋,下人们有的胆大地探出了头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风雨拍打,摇摇晃晃。 好一会儿。 大家才看到宋世子一脸满足的发出轻哼,趴在了那妾室的身上的时候还不忘捏了捏她的小腰。 “啊……” 那妾室一转头,发现门是半敞的,外头全都是人,吓得急忙抓起被褥往自己的身上裹。 反倒是宋成玉,在对上江照莹的眼神时,原本的慌意消失,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都散了吧。” 江照莹转头淡淡吩咐。 “都知道规矩,不该说的不要说,都忙自己的去吧。” 江执玉挥手,下人便施礼默不作声地去忙自己的事,但其他人却还是在院子里的。 许多妾室没有见过江照莹,一时间很多双眼睛都在打量着她,想看看她的反应,当然也想看看江执玉的反应。 “妹妹。” 江执玉走到她的身边,细细看着,见她不像要动怒的样子,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妹妹喜欢上这个人渣,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江照莹转身走到玉桌前坐下。 “去泡壶好茶来,润润她们的嗓子。” 叫得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这会说不定喉咙都哑了。 “是。” 蔷薇应着,便转身去把厢房里的茶水端了出来,江照莹端起茶壶,慢慢的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端向宋成玉,眼露嘲讽。 “我还以为你们要许久的功夫呢,怕你们喊破喉咙,所以备了一些茶,要喝吗?” 宋成玉脸上的得意一下子被击散,难堪让他呼吸都粗重了两分。 这该死的江照莹! 江执玉嗤笑了一声,倾身过去和江照莹轻声道。 “这个侍妾心气挺高的,看不上我,我也不屑碰她,不过是稍加点拨,她就把宋成玉勾进屋了。” 江照莹淡淡看了哥哥一眼,这是什么好得意的事情吗? 江执玉急忙缩回了脖子,轻声嚷道。 “我可不像宋成玉,我能战一晚上。” 旁边的蔷薇听着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江照莹这才发现蔷薇今日是妇人打扮,衣着也比昨日华丽许多,且她眉眼里都是喜意,看着是真的高兴。 若他们能这样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倒也不错,江照莹这般想着,眉眼温和了一些。 “对了。” 江执玉将她额前的发丝理好,柔声道。 “玲珑阁出了一块顶好的料子,花样繁复却异常的鲜艳,听说熄了灯能反灼光芒,我把它抢回来了,记得带回去。” 蔷薇上前,眉眼微弯。 “大少爷每时每刻都把二小姐放在心里,每天能为小姐寻一件称心的礼物,是少爷最大的乐趣。” “多嘴。” 江执玉扬起明艳的眉目,蔷薇笑着退开,江照莹眼里露出一丝无奈。 自己的丈夫和哥哥的妾室滚在了一起,他们不但不愤怒,反而有说有笑,宋成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抓起妾室的手,两人耀武扬威般的走到她们的面前,微扬着脸庞,拿鼻孔看江执玉,皮笑肉不笑。 “大哥送我的见面礼,比某些人好,也比某些人干净,我准备把她带回府去。” 这是暗着骂江照莹不干净,羞辱她比不上一个妾室。 宋成玉盯着江照莹的脸,见她丝毫不生气,气的咬牙问她。 “夫人应该没有意见吧?” 妾室听着心头一紧,一脸期待的靠在了宋成玉的身上,跟没长骨头似的。 宋成玉在江照莹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这会子却觉得男人的尊严一下子被高抬了起来,伸手便将她搂在了怀里。 江府又如何,还不是他想宠幸哪个就宠幸哪个,江府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得由着他带走。 江照莹看向那名小妾,小妾自诩攀上了侯府的世子,娇声道。 “小姐,妾已经是世子的人了。” “好。” 江照莹点头。 “那就抬一个贵妾吧。” “多谢小姐。” 宋成玉的脸色一下子阴沉无比,妾室则欣喜的眉眼都染上了笑意,江照莹又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叫苏沫沫。” 江执玉不耐烦的转头吩咐贴身小厮紫檀。 “去把她的身契拿出来还给她吧。” 紫檀转身进了屋子,出来的时候,拿了一只小盒子,里头装着苏沫沫的身契。 “夫君。” 苏沫沫接过身契,急忙撕了,转头就朝着宋成玉款款下礼,宋成玉抬手扶起了她,冷着脸将苏沫沫揽进怀里,苏沫沫娇羞不已,仰着头开心的问他。 “夫君,妾跟着夫君回去之后,姐姐该不会寻个由头把妾身发卖了,或者处死了吧?” “她敢!” 宋成玉想起方才身下的苏沫沫肌肤白嫩,柔软火热,江府不敢追究还把人送给自己,只觉得心头那口恶气狠狠地出了不少,心情畅快,语气也狠。 江照莹看着这对不要脸的东西,起了身道。 “哥哥,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好。” 江执玉也不留她,急忙让人去把那块上等的缎子拿了过来,让她一起带回去。 回去的路上。 江照莹坐的一辆。 宋成玉搂着苏沫沫坐的一辆,马车才调头,宋成玉就把苏沫沫压在了小榻上,两人又缠了起来。 风呼呼扬起,帘子上上下下,路过一个客栈时,二楼的窗口位置,正好隐隐看了一个大概。 许知砚和太子肩并肩站在窗前。 “这个江照莹心机颇深。” 这是太子第一次对江照莹的评价。 许知砚原本眼神温和的落在马车上,听到太子的话,微微一冷,好一会儿才回了太子殿下。 “与殿下比起来呢?” 太子身上的寒意陡的飞扬起来。 随后又挑了挑眉,接过沈琉光递过来的一支簪子,递给许知砚。 “送给她的,不要说是孤送的。” 太子知道,许知砚方才的话是在告诉他,江照莹与他一样,不过是站在悬崖边上,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踩着鲜血往上爬。 又或者。 江照莹的野心里,也有她想要的东西! “师妹应该不会收。” 听到许知砚拒绝,沈琉光和程庭安吓了一跳,齐齐看向他,太子也斜着眸冷眼看他。 好一会儿才嗤笑了一下。 许知砚这是生气了,气自己不该那样评判他的师妹。 太子也没有勉强他收下,转身落坐,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沉沉开口。 “你喜欢她?” 第51章 怎么回事? 许知砚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眼底有一丝锋芒隐隐闪过。 转身。 他在太子殿下的对面位置上坐下。 太子见他不说话倒也不逼问,好看的手端起一盏热茶放在许知砚的面前。 十年前。 他遇到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杀,许知砚同样被自己的姐姐追杀,两人一起合作,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暗卫,这一晃眼,许知砚已经是他的近臣了。 后来数次的同生共死,让他们是君臣,也是好友。 “江监正竟然没有选择你!” 手中的茶浅浅饮着,太子俊美的脸庞染着一丝淡淡的寒意。 “他怕把女儿嫁给你之后,江照莹会暗中扶持你,让监正之位易手?” 这个位置,官品不高,但地位却是超然,王孙贵族面前,个个都说得上话,且谁也不想得罪他。 许知砚眼里翻腾着无数的痛苦,好一会儿才摇头。 “殿下,并不是每一对关系,都相互算计。” 至少他和莹儿之间不是,起初他以为师父利用莹儿,但后来他才发现,是莹儿愿意扶持师父,师父也满心为她打算。 说起来。 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他和莹儿说不定真的已经成亲了。 心口突如其来的痛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脸色惨白起来时,许知砚急忙掐了这个心思,不再想它。 “你既对她情根深种,为何不求娶?” 近水楼台,这个道理他当懂。 许知砚知道这个问题太子殿下既然问出来了,他就一定会弄个明白,他不答,也会有人去查。 于是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了太子的面前。 “殿下,这是文家的信物。” 沈琉光一眼就认出来,那块玉佩是文家家主的信物。 但是文家在十二年前就已经被灭门了,满府抄斩,东西全都被抄了,怎么还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在许知砚的手里? 而且。 十年前他们就查过许知砚的底细,他确确实实是许家的子嗣,许氏和文氏也没什么直接的关系啊。 “文家死在谁的手上?” 沈琉光轻声问程庭安,程庭安想了想。 “应该是柳丞相,这么说吧,如果文家不灭族,今天的丞相应该是姓文。” 沈琉光僵了僵。 许知砚手里的杯盏更是啪的一声碎裂,手心溢出颗颗血珠。 太子眼神落在许知砚的身上,渐渐犀利,最后化作一股压迫,让许知砚有些喘不过气来。 “殿下。” 许知砚迎上太子殿下冷戾的眼神。 “臣有文家三少爷的记忆。” 这话不止是沈琉光和程庭安眼里露出深深的疑惑,就连太子殿下也是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做梦梦到的吗? “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七岁那年开始就有了文家三少爷的记忆。” 接过帕子,许知砚面不改色地按住流血的掌心。 他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文家被斩之后,他的魂魄被留在文府,日日看着那场杀戮重现,日日受着撕裂折磨,一直到两年后,莹儿突然间闯了进来,喊了一声疏也哥哥,他才像是清醒了一般,魂魄冲出文府。 那一年文疏也七岁,许知砚也七岁,许知砚死在自己亲姐姐的手里,再醒来,身体里住着的就是他文疏也的魂。 “包括抄家时的记忆?” 太子双目犀利,像是要把许知砚看穿似的,许知砚点头。 说起来。 文疏也和江照莹虽然不同年,但却是同月同日生的,且两家是邻居,关系很好,所以他们还没开始走路,就相互认识了,文疏也比江照莹大两岁,若是不死,文疏也已是十七岁的翩翩少年。 长睫微垂,心口剧痛。 许知砚怔怔地想,也不知道莹儿是否还记得牵着她的小手一起玩耍的疏也哥哥! 砰…… 江照莹本在小憩,突然间醒过来,手一抬就把杯子扫了下去。 舒云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她。 “怎么小姐,伤口又痛了?还是为宋世子和苏姨娘的事情在生气?” “都不是。” 江照莹轻抚着突然间疼痛起来的心口,拍了拍舒云摇头说话。 “我梦到了疏也哥哥。” “什么?” 舒云蹙眉,文……文家三少爷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 当年文府满门抄斩,老爷偷偷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但是一个都没能救出来,找到文疏也的尸体时,饶是江监正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抑制不住的大哭了一场。 后来。 他们就搬家了,江照莹没有闹,只是默默的哭,哭了许久,李嬷嬷抱着她走的时候,她肿着眼睛一直望着文府的大门。 舒云僵直身体,扬起脸蛋看向自家小姐,眼里的震惊不断溢出。 这么说。 小姐从小就会知天地异事,看吉凶喜丧,从小就会? “舒云。” 江照莹抬手轻拭,这才发现原来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我一直刻意的不去想疏也哥哥,不去想文伯伯,文伯母,文姐姐他们,可是很多次在梦里,我都梦到了她们,我……我真的很想念她们,想念我的母亲。” 为什么不能重生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呢? 这样她还可以好好看看母亲,把她的模样刻进心里,也可以试着帮助文家躲过灾难,让他们都活下来。 为什么偏要重生在成亲的这一天呢? “小姐!” 舒云扑上去紧紧的抱着江照莹,看着小姐这般难过,她也跟着万分难过,眼泪也抑制不住的流。 “小姐,您不是会测算吗?要不您算算文家的人可都投胎了?过得好不好?” 江照莹一怔。 随后急忙从怀里拿出几枚古钱,又默默背了一遍文疏也的八字,将铜钱抛在桌子上的同时,长指轻点测算了起来。 然而。 当算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江照莹的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小姐。” 舒云有些奇怪,她很少看到小姐在测算的时候有这种神情,任何一个人的八字在她的手里,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算出命格来。 “怎么会这样?” 江照莹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随后就陷入了沉默,一直到回到宋府的空留小筑,她便趴在桌子上不停的测算,但算来算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疏也哥哥确实是死了的,父亲把他的尸体抱回来亲手安葬的,对不对?” “是这样,奴婢还看到了文少爷满身是血的模样呢。” 舒云点头,她记得老爷抱着文小少爷的尸体回来的时候,几乎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 要不是出了这些事情,说不定江府和文府已经变成亲家了。 江照莹将脸蛋埋进掌心,泪水直坠,痛苦哽咽道。 “从卦象上看,疏也哥哥的八字的确是短命之相,可柳暗花明,拨云见月,死里又藏着我看不懂的生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2章 将她抱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对算卦从来都是得心应手,与天地相互感应,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诡异的卦象。 所以。 疏也哥哥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 “小姐。” 舒云知道小姐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位邻家哥哥,因为一直不舍,她还在庙里给文少爷立了长生牌,也请大和尚给文府足足念了三年的经,这些年一到忌日,她都会去拜祭。 因着有她打理,文氏的墓地这才绿树成荫,天高地阔! “您应该相信自己,文少爷的确是死了,但是……做人不行,那做鬼总行吧?” “鬼?” 江照莹双眸溢出一丝希翼,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可若是没有,母亲为会么会从异世来,她又为什么会重生? 也许。 她该往这方面探一探,说不定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她还能再见到疏也哥哥也说不定呢。 “舒云,你派阿四阿五他们出去,问孙太傅、藏觉大师,还有买一些民间收集的一些异志录,甚至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可以问,也可以让各店的掌柜的放消息出去,就说我们要收各种奇闻杂志,我想好好研究一下鬼怪方面的东西。” “奴婢记住了,小姐,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舒雨一边问着,一边倒了一杯热水侍候江照莹喝了,江照莹蹙眉摇头。 “暂时还不知道,但各个空间都应该有自己的秩序,姑且当他有吧。” 舒云和舒雨点头,两人侍候着江照莹换了家常服,这才刚坐下,小丫鬟就说世子来了。 一听到世子两个字,眼里的冷意就藏不住。 “请他进来。” 舒云转头吩咐,随后和舒雨紧紧挨着江照莹而站,宋成玉冷着脸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幅严阵以待的画面,眼里嘲讽闪过,他走到江照莹对面的位置坐下。 “你既然做主把她抬了贵妾,就该安排好她的衣食住行。” 一进门就把人晾着,也不安排丫鬟,不安排院落,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是在跟自己赌气带回来的。 想到这里。 宋成玉心里有一丝莫名的爽意。 江照莹看着宋成玉那人模狗样的神情变化,只觉得一阵好笑,爱不爱就是一个字和两个字的区别,有必要臆想得那么深远吗? 拿起桌子上的书,翻开一页,江照莹淡淡开口。 “挑个离你最近的院子就好了,我没有意见。” 管她住哪,爱住哪住哪。 “青竹院离我的院子最近,但那要留在芙儿住。” 原本呢。 墨雨院是打算给芙儿住的,江照莹肯定知道自己保不住这座院子,干脆一把火烧了。 简直是嫉妒成性,不知好歹。 接下来的院子就是青竹院了,再近就是悦心居,小一些,但也可以住。 “那就悦心居吧,你给她安排几个丫鬟?几个婆子?” “各两个。” 这个江照莹倒确实是要自己安排,毕竟宋府的人,她是一个都信不过。 “月例呢?” “我没掌中馈,这些细节你应该去问宋夫人。” 宋成玉微微蹙眉,这倒也是,府里一直都是母亲在掌管,但府里多余的银子不多,最好还是由江照莹一力承担。 “苏姨娘是江府带来的,你和她熟悉,她的衣食住行一应开销都由你负责吧。” “恩。” 舒云和舒雨听着眼里的不屑都快要飞出来了。 这算盘打的,只怕隔十万八千里都能听得到,合着吃小姐的穿小姐的,他就只要过去睡一觉就行。 不过。 小姐怎么这么畅快就同意了? “世子,苏姨娘说初来乍到,想请世子过去一趟。” 听到丫鬟这么说,宋成玉就下意识的朝着江照莹看了过去,他总想在江照莹脸上看到一点东西,比如愤怒,比如哭泣,比如伤心。 只要她闹,他就会留下。 可是。 江照莹却只是垂眸淡淡地翻看着手里的书,压根不再理会他,宋成玉气得站了起来。 “我去陪苏姨娘,你也多照顾一下她。” 说完。 宋成玉就转身出去。 才踏出空留小筑,苏姨娘窈窈窕窕,眼眶泛着晶莹,见到他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将柔软的身子挤进宋成玉的怀里,哽咽。 “我方才想去拜见母亲,可是她根本不见我,夫君,我想去给照莹请安,又怕她也不见我,所以才想要你陪着。” 从宋成玉的怀里出来,她便一瘸一瘸的要进院子,宋成玉闻着她身上的清香,身上惹火一般,便将她拉住。 “腿怎么了?” 苏姨娘怯怯,含着泪道。 “刘嬷嬷打的。” 宋成玉听着便来了火,急忙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就走。 “先回青竹院去,让大夫过来看看,请安的事情不急,我先去和母亲说清楚。” “那照莹这边呢?” 苏姨娘眉眼里染着一丝欣喜,急忙紧紧地抱住了宋成玉。 “以后再说。” 阴影处。 舒云闪了出来,奔回厢房,把宋成玉将苏姨娘安排在青竹院的事情说与她听,舒雨听着嘲讽道。 “这男人还真是一棵草,喜欢两边倒,随便一勾就神魂颠倒,方才还说青竹院要留给最心爱的沈小姐呢。” “对了。” 江照莹笑了笑。 “让阿七去买菜,顺便放点消息,让沈小姐知道宋成玉纳了一个贵妾,而且宠爱得很。” “奴婢马上去安排。” 看热闹舒雨最喜欢了,于是急忙转身出去让阿七出去采买一些食物回来,顺便把消息放出去,再打听打听外面对宋府的风评怎么样。 回来的时候。 舒雨手里多了两封信,一封是周若谷写来的,一封是江娘娘写来的。 周若谷说她乔装打扮,跟着镖局一路出发的,顺便给镖局的兄弟治治病,调理一下身子,所以安全不成问题,另外他已经和阿八会和了,两人带着十五万两银子,走得又兴奋又忐忑。 江娘娘的信上说,她寻了好几天还是觉得不满意,想让江照莹送一个可以训练涵渊强身健体的师父进去。 这倒是要好好想一想。 江照莹坐直了身子。 要送一个人进宫不容易,这里头有很多的关卡。 “看来得找个能轻而易举把人带进去的人帮忙才行。” 舒云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轻声说着,江照莹听着拍了拍她。 “那就走吧,找这个人去。” 第53章 你有事求孤? 自从和宋府敌对之后,江照莹进出从不忌讳,且这一次回门,江执玉贴心的把她的马车也让人一并带过来了。 坐进奢华又宽敞的马车里,江照莹眉眼里拂动一丝温润,舒云熟练地从抽屉里摸了一包零嘴儿出来,捏了一粒,喂进她的嘴里。 说起来。 大少爷当真是细心体贴的,不止把小姐的马车全部翻新装饰,而且还把零嘴全部买齐了。 马车一路慢悠悠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走着。 屋顶上的阴影处,紫影微微蹙眉,随后飞身跃到对面的屋顶,朝着云来客栈的方向奔去。 所以。 当江照莹她们到太子府门前的时候,某位英明神武,孤清冷傲的殿下也不过是刚刚才回来而已。 出来迎她们的依然是沈琉光,一路往里走,江照莹看着沈琉光脖颈上的汗珠,眨了眨眸。 这是去杀人越货了吗? 怎的给人一种匆忙得很的感觉! “世子夫人……” 沈琉光刚要说话,江照莹抬手。 “叫我江照莹,或者是江小姐就好。” 沈琉光微微抿唇,点头。 “那江小姐先请,殿下在里头。” 江照莹道了谢,然后才慢慢走进正厅,两边下人纷纷施礼,太子殿下正坐在主位上,身边的茶泛着热气,阵阵清香扑鼻。 见她冷静、坦然,太子有些刮目相看,沉声道。 “你倒是胆子大,竟然越过许知砚,直接来找孤!” 江照莹微微抿唇,从怀里拿出一只精致的大盒子递给太子殿下。 “送给您的,殿下。” “是什么?” 太子殿下看了江照莹一眼,然后接过盒子轻轻打开。 一道雪白的光芒瞬间从盒子里直冲出来,将整个屋顶托在光芒里。 砰。 太子合上盖子,正厅恢复淡雅。 “这是世间唯一一颗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且它散发出来的光芒射程足有十几丈远,殿下,待到祁山镇那边开始事发,我想,您应该也会进宫去给皇上讲明这件事情的始末,到那时,这颗夜明珠的光芒就可以在太子府里绽放了,但一定得是在太子府,不是东宫!” 东宫,谁是太子,谁就住,但太子府,属于他的私邸! “钦天监会在同一时间助殿下一臂之力。” 到那时候。 太子梦见祁山镇有危险,命钦天监日夜测算发现端倪,太子府的主院莫名散发耀眼光芒…… 种种预示都在向天下百姓预示,若太子不是未来的真龙天子,又岂能预知? 若不是太子殿下,祁山镇无数百姓又岂能继续活下去? 这样一来。 殿下在民间的声望便会事半功倍。 太子一双墨眸如寒潭般清冷,他看着江照莹,眼前的少女美丽动人,特别是一双眼睛像是能勾人魂魄似的。 “你有所求?” 她不可能白白过来帮忙,这颗夜明珠能买下大邺国几十座城池,她却轻易送出来了。 江照莹听到太子的话,如画的眉眼露出浅浅笑意。 她知道。 殿下不可能拒绝,因为他无法拒绝! 于他而言。 要的不止是宫里的那个位置,还有的……是与她一样的血海深仇! 先皇后的死,他妹妹听月公主的死,都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也是太子殿下愿意护听云郡主的其中一个恻隐之心。 这些年。 太子殿下和许知砚一直都在安插人手在不起眼的位置,就算是有人知道,也不过是嗤笑两声,觉得太子没有能力,安插个人都插不到重要的位置。 可这在江照莹看来,这才是真正聪明之处。 因为做实事的,恰恰是这些人! 再说了。 这些人,只要找到机会,他也一样可以爬上去。 “是。” 江照莹点头。 “我想请殿下护我表弟一世平安!” “老五?” 盛涵渊在王子里排行第五,大家唤得最多的是五殿下,或者是幽州王。 太子沉下了脸。 敢问宫中的皇子,哪一个不是野心重重,哪一个不想把他从那个座位上掀下来,自己坐上去? 说不定哪天都会刀兵相见,她竟要让自己去保护她那个表弟? “殿下,我保证我表弟没有那个心思。” ……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旋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好一会儿。 他才取下那枚玉扳指递给江照莹。 “这个给你。” 江照莹微微抿唇,这玉扳指殿下天天戴着的,见到它如同见到了太子殿下,那自然是要的。 “谢殿下赏。” 急忙道了谢,双手接过,轻抚玉扳指时,似乎还能感受到殿下的炙热,江照莹微微一怔,急忙把玉扳指收了起来。 太子看着江照莹满意的模样,剑眉微微挑了挑。 许知砚不是说她不会接受自己的簪子吗? 那就把代表身份的玉扳指给她。 这识大体的小模样让太子殿下的心情愉悦了些许,于是又问她。 “你很信任许知砚?” “恩。” 江照莹应着,有些口渴,于是端起温茶浅浅喝着,可喝了两口又放下。 “怎么?” 太子当真觉得眼前的少女表情真多,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变戏法似的换得也快。 她好像是嫌弃府里的茶。 “这茶叶不怎么好,殿下,我让人给您送一些味道淡雅,但口齿留香的茶叶来。” 太子利眸一冷。 他这里的东西除了皇上那,就数他这里的是最好的。 她还嫌弃? 冷眸落在沈琉光和程庭安的身上,两人只觉得身上一寒,脸上露出苦笑。 是不是江小姐不识货? 这已经是宫里最好的茶叶了,而且一两都要两千两银子啊,平时大臣来了,也喝不到的。 “你平时喝的是什么茶叶?” 太子冷声问她。 “碎玉、天凛、暖冬、火云等等!” “茶盏呢?” 说起这个,江照莹眨了眸,不以为意道。 “不拘着一定要用什么茶盏的,看天气,看心情,看什么茶叶,看哪里来的水,看在什么地方喝茶,甚至还要看当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每次都是不一样的。” 太子和沈琉光他们听得都愣住了。 这女子就是事多麻烦,喝茶就喝茶,哪那么多名堂。 不过。 太子莫名觉得手里的茶不香了,用了几年的茶盏也不好看了,蹙眉放下,看着江照莹。 倒还真是灵动逼人,沉鱼落雁皆不可形容。 十指青葱,圆润可爱。 茶具在她的手里,估计都要有了灵气。 “你母亲不是过世很多年了吗?” 江照莹一怔。 随即知道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说,府里现在继母当道,她应该日子不是很好过才对。 遂。 她也不瞒殿下。 “府里是李嬷嬷做主,李嬷嬷是我奶娘,我从小到大都是奶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捧在手心里! 太子细细地嚼了一下这几个字。 捧在手心里还能捧出这么多的心机,这么狠的手段,还有这么聪明的脑袋,这李嬷嬷倒也是个人物。 “那照这么说,江执玉也同样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为何他与你差别这么大?” 让江照莹的脸色陡地一变。 心里的一道口子被狠狠撕裂,示于人前时,江照莹抬起有痛的眼眸,再看向太子殿下时,又犀利又刺人…… 第54章 怎么会这样? 方才在马车里,慌乱之中,她给文疏也算命的时候,莫名地把哥哥的命格算进去了。 这一不经意,却让她肝胆俱裂。 这件事。 她得再和哥哥见一面问清楚才行。 本不应用这种态度对殿下,可算出某些东西后,她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再听到殿下这般形容哥哥,心头的火便蹭了出来,忍不住冷声质问。 “殿下觉得我和哥哥相差在哪里?” 太子看着面前的江照莹,不过才那样说一句而已,她就愤怒得像只母老虎似的,那他要是再说两句重话,她不得扑上来撕了自己? “你太厉害,衬得他有些平庸,可如果他太优秀,江夫人应该也不会让他活着。” 这话很直白,但也很真实。 江照莹身上的戾意瞬间消散,可眼里的恨意却翻涌上来,哪怕是再平庸,姨母也照样没有放过他。 她生不出儿子,也不允许江府有儿子! “你让孤护住老五,那你哥哥呢?” 一个是护,两个也是护,他知道,在测算上,两个许知砚也比不上半个江照莹。 所以。 只要江照莹能为他所用,这些事情倒也简单。 “我会保护我哥哥。” 这一世。 她绝不会让哥哥死在姨母的手上,她想……她会让哥哥看清姨母和两个妹妹的真面目,让他远离了她们,然后开开心心的当一辈子纨绔,出去吃喝玩乐,要是蔷薇能给她们江家生两个孩子,那就很是完美了。 至于她。 这辈子应该是注定会孑然一身,也不会有子嗣缘的吧! “殿下,打搅你太久,臣女先告退。” 江照莹急着要去见江执玉,所以起身告辞,太子走到她的面前,垂眸看着眼前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女子。 “江照莹,利用孤,是要付出代价的。” 江照莹抬起头,对上太子冷戾的眼神,丝毫不惧。 “殿下也同样可以利用我,我会给殿下证明自己的价值的。” “孤拭目以待!” 太子点头,江照莹便施了一礼,转身逆着阳光走出正厅。 太子上前两步,看着江照莹没入繁花深处。 一处枝桠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肩膀,花瓣便纷纷扬扬,很是好看。 “殿下,江小姐派了两个人往祁山镇的方向赶,属下查过,他们的身上都带了大额的银票,想来是要去那边救助百姓。” “哦?”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方才她明明可以在自己的面前表功劳,可她却只字未提。 这个江照莹,也是个有意思的。 抬手。 太子伸手接了一片飞过来的花瓣。 “有钱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是不是?” 沈琉光眨了眨眸。 “可是殿下,自古商贾都是末流,殿下当真要抬举她吗?” 太子摇头。 “这世道就该能者居之,以江夫人的手段,父皇就是立她为皇贵妃都不为过,如果她进了宫,国库恐怕早就富得流油了。” 这个江夫人,存在感并不高,也刻意低调,但一查下去便会越查越震惊,越查越心惊。 她在三年之内就把生意做到了整片大陆,这于很多男子而言,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她一个女子却做到了。 虽然她出门总是戴着纱帽,但看过她容貌的人,无不觉得惊为天人。 也曾有人向父皇呈过她的画像,提过她的名字,父亲当即便要立她为妃,可朝臣们却嫌弃江夫人商贾之身,朝堂上唇舌激战,说什么都不同意。 这些愚蠢的朝臣,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所以。 这个江照莹。 太子看向江照莹失去的方向,拳头微微一握。 既然有机会可以合作,为什么不试试? “紫影呢?” 话音刚落。 紫影就从一棵参天大树上悄然落下,太子淡淡看了沈琉光一眼,转身离开。 紫影心里一咯噔,抬眸不解的看着沈琉光。 沈琉光上前。 “让你保护江小姐,你怎么可以随便离开她左右。” “保护?” 殿下不是说监视江小姐吗? “算了,换人吧。” 沈琉光看着一脸懵的属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换人。 紫影一听急了。 “属下错了,统领,属下马上过去,以后再不离江小姐左右。” 他他……他上次揭瓦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江小姐肩上的伤,既然看了人家的身体,那自然是要对人家负责的,往后一辈子,他都守着江小姐的。 “统领,我可以做得很好。” 沈琉光看着紫影那张俊朗的脸庞,这家伙平时冷得跟冰一样,怎么这会子有表情了? 这才跟江照莹几天啊,就随主子了? “去领五棍,然后赶紧过去。” “是。” 紫影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刑事房奔去。 沈琉光看着他那一溜烟消失的模样,嗤笑了一声,转头和程庭安道。 “这江小姐,有点意思。” 程庭安点了点头。 “我倒也不希望她死在殿下的手上。” 说起这个,两人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紫影领完五棍能不能赶到江小姐那里去。 内城里。 一辆马车往前奔驰,没多久就出了城,往一座叫鹤鸣山的大山奔驰而去。 一直到山脚下。 帘子打开,江照莹才跳了下来。 这里。 是她们江家的山脉,山腰上有一块风水极好的地脉,安葬了她的母亲荣灵慧。 一路蜿蜒。 来到墓园的时候,额头已经溢出大颗的汗珠。 取出香烛纸钱,一一点上。 江照莹跪下磕头,然后起身走到母亲的墓碑前蹲下,轻抚着荣灵慧三个字时,眼里的泪依然会大颗落下。 “母亲。” 家里有一本画册,都是哥哥小时候画的,画的全是母亲。 种花时候的母亲,绣花时候的母亲,游玩时候的母亲,与父亲依偎着的母亲……各种各样的母亲。 可饶是这样。 她却渐渐地想不起来母亲长什么模样了。 “女儿都快忘记母亲长什么模样了,可是女儿不想忘。” 如果母亲真的去了她的世界,那个地方是个怎样的地方?她过得开心吗?有没有想念自己和哥哥? “妹妹。” 江执玉一路奔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坐在墓前气都喘不上来了。 江照莹直到他的身边,取了帕子擦拭他额头上的汗,舒云端了水过来给他解渴,江执玉咕噜喝了两杯之后,才爬起来给母亲磕头。 “母亲,我来看您了,儿子上个月让人送了好多花过来,母亲看着可还喜欢?” “哥哥。” 江照莹看着自己朗目星眉的哥哥,这般为她们着想的哥哥,鼻子一酸,抓着他的肩膀问他。 “我算了你的命格。” 江执玉一怔,随后笑道。 “算我干什么,我不就是这个命嘛,不愁吃穿,富贵一生,想要什么就有……” “你的气运去了哪里?” 江执玉猛的一怔,仰头怔怔地看着江照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江照莹看他,他又躲开妹妹的视线,看向周围的繁花绿景。 “你本不该如此,你的气运去了哪里?父亲他肯定知道这件事情,他为什么会放任不管?” 一个人的气运被夺,父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除非夺走气运的那个人是江家的人,或者是对他们都很重要的人,江照莹眼里的泪水不断溢出,他紧紧的揪着江执玉的双手,愤怒的问他。 “哥哥,你的气运是不是给了我?” 第55章 为什么要那样做? 江执玉眼眸狠狠一颤,俊美的脸庞上绽着温柔的笑容,嚷道。 “无端端的怎么说起气运了?我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哦,再说了这种东西哪是说拿走就拿走的,妹妹,你是不是算错了什么?” 说着。 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闪躲,不去和江照莹对视。 江照莹定定的站着,眼里染着无数的悲伤,这么多年,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她会不知道? 一心虚就笑得跟花猫一样,眼睛东看西看,然后说话语无伦次。 走上前。 江照莹仰头看着哥哥白皙的脸庞。 江执玉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眉眼里依然是对自家妹妹的宠溺。 这模样让江照莹心口狠狠刺痛,眼睛里有泪溢出。 江执玉每回看到妹妹这隐忍的模样,便心疼不已,急忙从怀里拿了一颗她爱吃的糖塞进江照莹手心哄道。 “干什么一副要哭的模样,母亲在这儿看着呢,高兴一些,不然母亲一定认为我欺负了你,她走的时候,让我一定要好好疼你爱你,我一直都在做的,只是做得不好,让你受了好多的委屈。” “江执玉,你不肯说实话是吗?” 江照莹哽咽,拿出测卦捏在手心,长指结印,便要开始测算。 江执玉一慌。 他虽然不会这些,但耳濡目染,自然也懂得很多。 天道长恒。 与人测算切不可过分,一旦泄露不该泄露的东西,那是要受天谴的。 白着脸,他急忙拦住妹妹。 江照莹扬起眼眸,冷冷的,高声质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有时候犯混账,亲近继母,亲近两个妹妹,她一直都讨厌哥哥,甚至怪他! 心底深处。 她也希望哥哥能有一个好名声,有学识能出人头地,能像江氏其他人一样在大邺国立足。 她甚至恨上了江执玉,想要远离他。 可是他呢? 他似乎好多年如一日,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看到一样好物件,会想她喜不喜欢,送给她会不会高兴。 总是挖空心思去寻各种各样的宝物,他觉得天下至宝都该是自己妹妹的。 甚至。 把自己的气运都那么轻易地送了出去。 每个人。 生来就都有自己的定数,这种东西寻常人是动不了的,但这世间总有各种奇人异士,总有各种手段。 这一刻的难受她说不出来,但却恨极了自己! 她宁愿哥哥真的是个浑蛋,也不愿意哥哥这样为自己付出。 真相在眼前绽放的那一刹那,她震撼,内疚,她太伤心了。 “妹妹。” 江执玉眼眶红了。 妹妹这副样子让他吓坏了,好似世间所有的悲伤都涌进她的身体,将她击得无法遍体鳞伤。 慌乱间。 他奔上前,俯身将颤抖不止,脸色发白的江照莹搂进了怀里。 “我不后悔啊,你内疚什么呢,只要能让你好,让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啊。” 他一直不提这件事情,就是怕她是今日的模样。 “你别觉得难过,你应该高兴,哥哥这般无用,但到底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是不是?再说了,我的气运只有那么多,就算是给你,也起不到太多的作用的。” 他这般的云淡风轻,可江照莹知道在失去气运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应该事事受阻,样样不顺。 又哪里说得上好呢! 远处。 大片大片的绿叶哗啦啦地响着,风似巨浪一般从远处推了过来,墓前的烛火摇曳,燃烧的纸钱一下子旋转起来。 江照莹推开江执玉。 转身。 走到石桌前缓缓坐下,江执玉上前两步,站在她的身后,红眼看着她单瘦孤独的背影。 她看着远处的风景,他看着她! 伤心在这时连成了串,江执玉擦了一下脸庞,轻轻摸着她的头。 “那年你的气运被偷走,病得格外凶险,眼看就要出事,所以我把自己的气运给了你,你这才慢慢好起来。” 长睫狠狠一颤。 她想起来了。 是文家被抄家的那一年,她虽然很小,但她清楚地知道文家的人全都死了。 搬家之后。 有一个晚上,她突然间觉得心口发闷,窒息难受,接着就生了病。 想来。 是有人摆了阵,偷了她的气运。 “哥哥,你知道是谁偷了我的气运吗?” 江执玉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叹了一口气摇头。 “这件事情一直都没查出来,而且偷你气运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露面。” 妹妹的气运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一旦用出来,她应该能立刻感知到。 江照莹缓缓站起来,转头看着哥哥。 “哥哥,你在府上一定要听李嬷嬷和蔷薇的,出门要蔷薇陪着,不要随便交什么朋友,也不要被他们怂恿做什么,姨母那边你也要远离一些。” “好。” 江执玉望着她神情冰冷,但却隐忍悲伤的,哪里还敢不答应。 “妹妹,风有些大了,我们先回去吧。” “恩。” 随后。 两人起身跪在母亲的墓前磕了三个头,然后又烧了一会纸钱,这才慢慢的下了山。 还差一条街就到江府的时候,马车停下,江执玉下了车。 马车缓缓掉头。 江照莹掀起帘子,看着江执玉那好看里带着孤寂的背影,一直强忍着的伤意似河海一般翻涌过来。 “停车。” 她哽咽,随后跳下马车,撩着长裙朝江执玉追了过去。 “哥哥。” 江执玉倏地转身,先前眼里有丝不相信,看到是她之后,才转为惊喜。 刚要问她什么事,却看到江照莹飞奔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哥哥。” 眼泪在这一刻决堤,倾泄而下。 她不想哭的,可是她受不了,上一世她竟然对这件事情毫无察觉,害得他死得那样凄惨。 江执玉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怀里的妹妹,妹妹一直恼他,他是知道的,可是……可是…… 眼眶红起来的时候,他急忙把江照莹紧紧搂着。 “这世上哪有妹妹对不起哥哥,只有哥哥做得不好,对不起妹妹,不哭不哭,明儿我再去寻好东西送给你。” 他不这样说,还好一点。 他越是这般说,江照莹便内疚得心都碎了,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哥哥。” 江照莹轻轻唤着,才发现,原来窝在哥哥的怀里是这样的温暖呢。 “我在呢,不哭了哦。” …… 好一会儿,江照莹的抽泣声才越来越小,渐渐平静。 转头。 便看到蔷薇眼睛红红的站在门口的石狮子处,静静地看着她们,等着她们。 见他们望过来,蔷薇这才上去施礼,江照莹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递给她,轻声道。 “嫂嫂,天色晚了,外面凉,你不要在外面等。” 嫂嫂两个字把蔷薇惊得慌乱地看向江执玉,见他没有说什么,蔷薇的眉眼弯得跟新出的月牙儿一般,她红着脸问江照莹。 “小姐要回去喝点参汤再走吗?” “不了,我回宋府,你好好照顾哥哥,不要离他的左右。” “奴婢知道。” 小姐抬举她,唤她嫂嫂,可她不敢坏了规矩,小姐就是小姐,少爷就是少爷。 蔷薇应下,随后牵上了江执玉的手,江执玉笑了笑。 江照莹朝着他们挥手告别。 马车里。 舒云拿了帕子给她擦拭,又替她整理好发鬓,方才发生的事情吓得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敢一个劲地流着泪给夫人烧纸钱。 这会子想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愤怒。 那时候的小姐还那么小,就有人卑鄙无耻,丧尽天良,偷她的气运。 可是大少爷为了救小姐,把自己的气运给了小姐,让小姐重新活过来了。 “小姐,大少爷真的好好啊。” “恩。” 江照莹的眉眼此刻完全柔和了起来,她看着舒云一脸感慨的模样,拍了她一下。 “你喜欢我哥,你嫁给他。” “不要不要。” 舒云急忙摆手,窜过去拉着江照莹的手。 “奴婢这辈子都要和小姐在一起,谁也不嫁,要嫁就嫁给小姐。” “我可不要你。” 江照莹推开舒云,舒云嘟着唇,窝在一边佯装很伤心的模样,江照莹捏了一下她的脸道。 “等你和舒雨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坦白的告诉我,我会给你们备最丰厚的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出嫁,不过有一点,做正头娘子行,但是妾室就别想了。” “是,奴婢记下了!” 见她这般听话,江照莹又想起了哥哥,轻叹了一声。 “我得算个好日子,等到天时地利人和,布个卦阵吸收一些天地精气,融合哥哥的气运,一起还给他。” 这样一来。 哥哥身上的气运会顺应天道自然,也就会越来越好。 “那小姐您呢,您怎么办?” 舒云眼里溢出担忧,江照莹掀了帘子,眼中微微挑衅地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夜空。 “我无妨,如今的我,能耐早已经超出需要气运这个东西了。” 舒云这才松了一口气,那要是这样,小姐不受影响,少爷还能好起来,也当真是两全其美呢,唯一美中不足的,舒云蹙眉问道。 “小姐,宋府那边接下来怎么办?苏姨娘就真的呆在宋府了?” 第56章 她们的算计 “恩,不但让她住着,还要好吃好喝供着。” 有些事情暂时还不适合跟舒云她们解释,横竖以后会知道,放下帘子,江照莹轻声应着,便靠在软垫上思考起一些事情来。 回到空留小筑的时候,夜色正浓,院子里挂着盏盏琉璃灯,风一遍一遍的在这里流连,有些寒凉。 舒雨和阿七在空旷处摆了一个炭炉子,正围着烤肉,见到她们回来,两人急忙迎了上去,侍候着江照莹吃了一些宵夜,又喝了一盏茶,阿七这才说正事。 “小姐,小的已经把话传进沈府了,沈家已经知道世子纳了一位贵妾。” 微微抿唇。 江照莹眼里露出一丝嘲讽。 别说沈月芙这会子应该在歇斯底里发脾气,就是沈夫人都会气疯了吧。 两家明明说好了要娶沈月芙为正妻,后来又改为贵妾,可到了眼下,贵都没贵上,还被她把人给送回了沈府,让她丢了一路的脸。 满心的想把伤养好,痴痴的等着宋成玉来接,谁知道宋成玉放着她不管,带回了另一个女子。 这下好了。 正妻和贵妾都没她份了。 那她算什么? 一个和宋成玉苟合的不要脸的下贱妇吗? 舒雨见小姐眼睛红肿,好像是哭过,便看向舒云,舒云眨了眨眼,让她放心,舒雨这才上前说话。 “小姐,您身上的伤还没好,早些歇息吧。” “也好。” 江照莹确实也是有些累了。 随后。 便让阿七带着剩下的大包肉回去和大家分了。 舒云两个侍候着江照莹洗漱换衣裳涂了脂膏。 刚坐到床上。 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江照莹急忙倾身到处寻了起来。 “什么声音?” “呀。”舒雨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奴婢给忘了,是许少爷让人送来的呢。” 说着舒雨急忙跑向软塌,将一只装扮得十分漂亮的小篮子提到江照莹的面前。 里面的小脑袋一昂,江照莹眉眼一弯。 竟是一只通体雪白,小巧玲珑,长得十分可爱的小狗狗。 急忙接过篮子,见舒雨已经贴心的给它弄好了铺的盖的,桌子上还放着没绣完的小东西,点头道。 “从来没养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养,但是挺可受的,留下吧。”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养着它的。” 舒雨打小就喜欢动物,特别是长得可爱的,看到就走不动路,这会子许知砚送了小狗来,可着了她的心了。 “那奴婢带它去睡觉。” 舒雨高兴地便要端篮子,谁知道那小狗看着小,身子倒灵活,扒拉扒拉几下从篮子里爬了出来往江照莹的怀里钻。 “小没良心的,你的窝还是我给弄的呢,我还打算给你做些小球、小老虎玩,结果你呢,只想跟小姐,哎,小姐,要不咱给它取个名字吧。” 舒雨戳了戳小狗的屁股嚷嚷着,江照莹摸了摸它的头,想了想。 “那就叫阿宝吧,是咱们的小宝贝。” 阿宝汪汪叫了两声,高兴的摇头晃脑的。 江照莹便把它的小窝移到了床的里面,拍了拍。 “你去自己的窝睡吧,天气凉了,盖点东西。” 阿宝爬上被褥,一路连滚带爬的奔进了自己的小窝里,江照莹给它盖好被褥,然后拍了拍它的头。 “睡吧。” 阿宝乖乖的趴下,眨着眼睛看江照莹,江照莹朝着它笑了笑,阿宝这才闭上眼睛。 江照莹顿时觉得这小东西好可爱,似乎与她极有缘份,能听懂她的话,倒真是不错。 躺下后。 借着淡光看着阿宝的时候,心情也舒缓了不少,于是闭眼睡下。 …… 第二日。 窝在被子里的江照莹和早就翻出狗窝四脚朝天的小奶狗睡得正香。 那边就有人过来说请世子夫人过去用早膳。 舒云和舒雨不咸不淡的应了。 然后侍候小姐起床,慢慢洗漱收拾。 等到宋夫人那边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宋家的人都围着桌子而坐,倒是新进的苏姨娘忙上忙侍候着,见到她过来,急忙笑盈盈的施礼。 “姐姐,妾已经把早膳做好了,您过来试试,要是哪里不合口味,妾再改。” 一桌子都是精致的江南小食,看着的确让人胃口大开。 苏姨娘替她拉开椅子,扶着她入座。 宋夫人冷着眉眼,哼了一声。 “苏姨娘虽是丫鬟出身,贱了一点,但却十分懂事,天不亮就起来忙活,知道侍候婆母,敬重夫君,爱护弟妹。” 一大早的她就带着贵重礼品过来问安,倒也讨了她们的欢心,宋夫人看着江照莹,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不过……大世家的规矩她肯定不懂,照莹,她忙了一早也累了,不如你来侍候我们用膳,顺便教教她规矩,往后她照着做就行。” 说着。 宋夫人便笑眯眯地拉着宋姨娘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苏姨娘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乖巧坐下。 又急忙执起筷子给宋成玉和宋夫人夹菜。 宋成玉眉眼微挑,看向江照莹。 母亲这一招用得好,明着让她教导妾室,实际是逼着她低头。 本来。 她也该学一学怎么当一个好妻子。 “你也吃,多吃些,在江府肯定过得不好,在这里把身体养好,早些开枝散叶。” 宋夫人也夹了一筷子菜给苏姨娘,苏姨娘羞红了脸,道了谢,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妾室本没资格和主母一同用膳,但有宋夫人撑腰,苏姨娘抬眸朝着江照莹看了一眼。 江照莹却是懒得理会她们的小心思,不想辜负美食,端起小粥便慢慢喝了起来。 啪。 宋夫人见着顿时来火,扔了筷子怒道。 “江照莹,江夫人说你的规矩学得极好,我才让你进的门,不然你一个五品小官,凭什么进我侯府大门,让你教一下小妾如何侍候,都为难你了?” 江照莹抬起头,一双染了冰的眼睛看向宋夫人。 “我要是知道你们想借小妾生事,逼我低三下四,我根本不会过来,你们不是也长了手吗?怎么没学过吃饭吗?” “江照莹。” 宋成玉筷子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怒火窜得他额头都痛了。 世家小姐里。 哪个似她这般猖狂到没边,哪个似她这般不要皮脸没规没矩? 而且。 眼下她的态度冷硬如石,根本不可转寰。 一想起这个,宋成玉就咬牙切齿,要是早知道她生得这般美,他自是愿意和她成夫妻的。 她不帮忙,他这边就为难,所以得抓紧时间,不然的话,等麻烦到了,他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你想怎么罚我都行,但你也该尊敬母亲,虽然你总是这般泼妇行径,母亲却依然想和你做一家人,甚至要把府里的中馈交到你的手上。” 说着。 刘嬷嬷便一脸心痛,施舍般地把钥匙、账本端到了江照莹的面前。 “世子夫人,您再胡闹,咱们夫人和世子也都还是信任您的,虽然有种种误会,但以后您会明白他们的一片好心的。” “我恐怕没有这个能耐,待沈小姐进门,交给沈小姐打理吧。” 这破中馈谁爱理谁搭理去。 表面上听着好听,实际上内里已经腐烂一片了。 哪里缺钱,哪里要开销,哪里要支出,她可都记得,也绝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不到三天的时间就把侯府打理得妥妥当当,焕然一新。 “她一个贵妾,怎么能打理府里。” 宋成玉冷眼看着江照莹不高兴地反驳。 “因为你府里这般闹腾,让别人看尽了笑话,你得主持一场宴会,恢复名声,顺便帮着明霁和清欢一起相看相看。” 如果府里再继续这么闹下去,明霁和清欢的婚事可就要为难了。 原本还想借着江照莹的手,让侯府一步登天,个个都奢华起来,谁知道这个贱人死死抠着一点都不出手。 所以。 宋夫人只能把中馈交到她的手上,逼她拿东西出来。 哪家的公子,哪家的小姐她们都暗中相看好了,只要借这个机会把人请过来,然后再借江照莹的势调摆调摆就行。 江照莹身上的戾意渐渐的浓郁起来。 在她把宋府支楞起来之后,宋府的名声也越来越好,宋明霁和宋清欢出门穿金戴银,丫鬟随从一堆,做足了气派。 在她的忙活下。 宋明霁娶的是翰林院陈学士的嫡次女,宋清欢嫁的是兵部尚书的嫡子,两个都是高攀,但因为有她的财力支持,他们都过得十分奢华又顺心。 这一次嘛…… 宋清欢眼眸一转,推了江照莹一下。 “大嫂,你把你最好的衣裳和首饰全都送到我房里来,最少要十套,我要在宴会上出尽风头,不能被别的小姐比下去。” “我也要。” 宋明霁倒是站起来朝着江照莹施了一礼。 “大嫂给我一万两银子,我自己去置办,总归是不给你丢脸的。” 说完两人眼神灼灼,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江照莹。 宋成玉见她不说话,蹙眉沉声道。 “不过是一点小东西而已,弟弟妹妹需要,你给他们就是,这还需要考虑?” 江照莹慢慢放下碗筷,扫了一眼这些不要脸的东西。 “要我办宴会,要我给她们置办东西,你们知道这里头要花多少钱吗?” 宋清欢哪里知道要花多少钱,平时都是母亲给她置办好一切,她只知道自己吃的用的都要最好的。 听得江照莹这样问,不由得撅起了红唇,眼露鄙夷。 “大嫂,你可是商贾之女,听说你母亲留了好多的家产给你,你都嫁过来了,那些钱不花在宋府,难道还想花在外面的野男人手里吗?” “对啊,大嫂,一场宴会应该也就三四千两银子,加上我们的,也就一两万两而已嘛。” 宋明霁笑着附和,看向江照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钱似的,不含一丝感情,但很热烈。 正说着。 宋夫人手里的杯盏放下,刘嬷嬷看到信号,眼神一抬,外面的下人就全都进来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舒云舒雨看到不对劲,立即护住江照莹,冷声质问。 宋成玉怒斥。 “主子的事,你一个下人参合什么?” “那也要看是什么事,要是我们小姐受了欺负,做奴婢的也不闻不问,那要奴婢做什么?依着奴婢看,你们宋府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打的就是抢我家小姐嫁妆的主意,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你们这种不要脸的。” 宋夫人脸色一怒,刚要发火,舒雨就看着宋清欢骂。 “一个闺家小姐,开口闭口就要谋别人的东西,也不怕将自己嫁出去也受这种待遇。” 宋清欢气得脸通红,可才张口,舒雨就瞪向宋明霁。 “一万两,你以为一万两是天上掉下来的?有本事你自己去赚一万两看看?一个个都舔着脸算计我家小姐,当我们看不出来?” …… 宋府一家四口被舒雨一张小嘴骂了足足一刻钟,期间他们多次想要插嘴反驳,但是舒雨骂得又快又激烈,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气得宋夫人眼前发黑,气得宋成玉摔了碗,气得宋清欢和宋明霁扑上去就要撕了她们。 “江照莹,你就由着你的下人这般羞辱我们?” 宋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 “你父亲这段时间应该很忙,如果把他请过来理论,谁都讨不到好。” 这话里的威胁,江照莹自然听懂了。 皇上的生辰快到了,钦天监正在紧锣密鼓地测算祭天的时辰,出不得一点差错。 否则江监正就要担责。 不过。 天时地利人和的时辰她早就算出来了,懒得解释,眼眸微微一动,冷声道。 “宴会可以大办,但是别的没有。” “不行。” 宋清欢盯着江照莹身上的华丽长裙心里嫉妒得不行,这种料子,整个京城都只有几匹,凭什么她江照莹天天可以穿。 嘴一扁,眼泪溢出,宋清欢委屈地哽咽起来。 “大嫂,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这样对我呀,你是不是想让我在宴会上丢人现眼,明明一点点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你都不愿意帮我,你怎么能这么心狠?” 江照莹冷着脸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宋夫人一抬头飞快甩了下人一个眼色。 下人立即围了上来,气势汹汹将门口死死堵住。 江照莹气笑了。 这是……她不妥协,就要逼到她妥协为止? 第57章 真不要皮脸 转头。 江照莹压着沉沉的杀意,要不是要把宋府和他们后面的人一起赶尽杀绝,她现在就想弄死这群恶心的东西。 “当真不要皮脸?” 宋夫人听得怒火重烧,宋成玉脸上则遍布难堪。 宋清欢又怒又难堪的冲到江照莹面前抓着她身上的锦绣华服,委屈的嚷嚷。 “我一件像样的首饰、衣裳都没有,你却比宫里的娘娘还要华贵,大嫂,你是怎么做得出的?我不管,今天说什么你也得给我们五万两银子,我有好多东西要置办!” “大嫂。” 宋明霁也冷了眉眼,但还是耐着性子劝江照莹。 “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你的就是我们的,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我们又没有让你给一百万,一千万,只是区区几万而已,拿出来孝顺母亲也是应该的。” 实在是。 实在是恶心到让江照莹有些忍不信,遂一转身,弯着腰吐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 宋夫人像抓到了她的把柄似的,尖叫。 “你该不会在外面养了汉子,如今怀上身孕,要赖上我们吧?” 长睫一扬,江照莹接过舒云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拭红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夫人。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宋夫人身子狠狠一僵,猛的看向江照莹,脸色刷的白了,她死死的捏着帕子想要从江照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可是看来看去,她都觉得江照莹应该只是随便说说。 宋成玉原本就被江照莹盯得有些难堪,听到她的话更是眼眸狠狠一沉,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她非要推三阻四让他为难,当下冷着脸不耐烦吼道。 “别告诉我你没有银子,回门的时候,你一人一万两出的很是大方,弟弟妹妹的见面礼都没看到你准备,一人给她们五万两这事就跟你算了。” 真是气死他了。 竟然出手就是一万两,他亲眼盯着江照莹随便一抬手,就送出去近二十万两银票。 更可耻的是,她竟然连身边的下人都送! “大嫂。” 宋清欢扬起脸,嚣张得很。 “进了我家的门,就该讨我们欢心,让我们顺意,今天你不做也得做,否则你就出不了这个门!” 这可是宋府,拦门的都是她们的心腹,口风紧得很,今天非逼着江照莹把钱拿出来不可,五万都不行,一人十万。 她都已经夸下海口了,新嫂子一进门,她就一定会穿金戴银,风光无限。 “砰……” 门口传来什么声音,接着就听到有人轻声说话。 “咱们还是走吧!” 吓得宋夫人蹭的站了起来,拨开人奔了出去,在看到院子里的几道端庄又华贵的身影时,宋夫人整个都裂开了。 怎么回事? 她转头瞪向宋成玉,宋成玉感觉事情不对,也急忙奔了出去。 心头一沉。 他们今天没有请客人上门,为什么院子里站着几位夫人? 一位是新升上去的御史钱夫人。 一位是在贵家圈里最会保媒的国公府梅夫人。 还有一位是德高望重孙太傅的长媳,出自名门世家的孙夫人。 这三位夫人在贵家圈里可是举足轻重。 钱御史可是出了名的碎嘴皮子,参起人来那可是不管不顾的,在朝堂上敢和皇上对着喊,所以钱夫人的嘴皮子功夫也十分厉害。 陈夫人保的媒就没有两方不满意的,就没有不恩爱美满的,宋夫人正是打算请梅夫人来保媒呢。 还有太傅府那可是握着天下学子的手啊,听闻太傅府最是清风霁月,和她们交好,都会被高看很多。 总之。 眼前出现的人都是宋夫人想要深交而且要请她们帮忙的。 如果她们看到了听到了,那以后这亲事,还要怎么进行下去。 不是她们自己请的,那就是江照莹这个贱人请的! 一时间。 气氛僵住了,大家也都僵住了。 “赶紧死开。” 宋明霁和宋清欢也有些慌,急忙挤开下人,奔出膳厅,两人并肩排着,乖巧地和三位夫人施礼。 “见过梅夫人、唐夫人、孙夫人。” 施完礼。 宋清欢垂下眼帘,染着浅浅笑意,有些脸红地往宋夫人身边靠去,一副乖巧又害羞的小模样。 宋明霁自然也表现得十分得体。 宋成玉走到江照莹的身边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眼里窜得出火来,江照莹冷着脸挣开,走出去与几位夫人施礼。 “实在是对不住,因为母亲说想要给明霁和清欢说亲,所以才冒昧请几位夫人前来坐坐。” 孙夫人上前扶起江照莹,与她笑了笑,又淡淡扫过宋家人。 “想来是下人引错了路,把我们引到了这里。” 然后刚好又看到了那不堪丑陋的一幕。 看来啊。 这丫头是有意的。 要说这世间的贵家,哪个家里没有一些污渍事,有的简直是骇人听闻,可只要外人看不到,就能维持表面的风雅。 想来也是宋府把照莹逼急了,所以她才会主动将宋府的脸皮给撕下来。 江照莹笑盈盈地与几位夫人道。 “是我的不是,几位夫人要是不怪罪,便去我的院里坐坐。” “不去大嫂院里了吧,去母亲院子,理应由母亲招待的。” 宋清欢知道这几位夫人的地位,如果能博得她们的欢心,这亲事就等于成了七成。 她得好好表现,让几位夫人看到她的好。 宋夫人见她没规矩,心中大急,急忙上前热情地笑道。 “照莹这孩子,想给我们惊喜呢,让你们见笑了,快主院请。” 轻松一句话化解了江照莹的小动作,又显得她们关系很好。 上前的时候。 宋夫人顺势狠狠捏了宋清欢一下,这种时候,她越是这样急着表现,就越会起反作用。 宋清欢也知道自己不该没有规矩,这会子反应过来,一时脸色有些发白。 “小姐。” 舒雨出现在二门的位置,规矩地与诸位夫人见礼,才垂下眼帘恭敬道。 “云山茶已经煮好了,还请几位夫人移步。” 云山茶? 几位夫人听着眼眸微亮,这可是非常难得且昂贵的茶叶,每年道道工序做到最后,能用的成品也就三四斤的样子。 听说。 这云山茶喝一口啊,身上能香十天呢。 也是了。 江照莹的母亲是做生意的,要什么没有。 原本几位夫人是打算离开的,但一见舒云规矩极好,那江照莹自然也是个好规矩的,又有云山茶喝,倒是一个个来了兴致。 “当真是云山茶?” 饶是孙家这种门第,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这种茶,孙太傅倒是在皇上那儿喝过,回来后香当真一身清香,十分儒雅,他也赞不绝口,说口感极佳。 “几位伯母去试试便知。” “那去试试。” 几位夫人心知宋府一家不成体统,遂也只是客气了几句,然后大家一起朝着江照莹的院子走去。 江照莹笑意盈盈,出院子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宋夫人一眼。 …… 踏进空留小筑的时候,三位夫人微微一怔。 这世子夫人的院子也实在是过于简单了一些,连棵名贵的花草都没有。 踏进正厅。 却又意外地看到翰林院陈夫人,兵部尚书唐夫人也在。 正是宋夫人给宋明霁、宋清欢挑选的两位亲家人选。 见到其她夫人进来,陈夫人和唐夫人急忙迎上前,大家一起见了礼,便热热闹闹地落了座。 “莹儿,你怎么住在这样的院子里?这些是宋府添的,还是你的嫁妆?” 五年前。 江照莹救过孙大夫人的女儿孙紫鸢一次,后来便玩在一起,感情很好,关系亲近,故而说话也就随和许多。 江照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舒雨施了一礼,轻声道。 “回夫人们的话,墨雨院被夫人一把火给烧了,这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家小姐的嫁妆,她们……她们压根看不上我家小姐,但却非常看得上我家小姐的钱。” 几位夫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江照莹却浅浅笑着将热腾腾的云山茶呈到了她们的面前。 紧接着。 舒雨将三份礼物端了过来。 “孙伯母,我知道紫鸢姐姐要出嫁,特地给她留了一些云山茶叶和一些添箱,希望您不要嫌弃。” 云山茶能让身体散发淡雅清香,洞房之时,必定能增加一些意境。 孙夫人没看那些礼物,反倒是蹙眉问江照莹。 “你不打算亲自给她?” 不止是江照莹和紫鸢感情好,就是她的公公孙太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十分欣赏照莹,没事的时候就给她开小课堂,将所学全都教给了她。 这件事情她们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把照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看待。 江照莹垂下眼帘,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是想去的,也知道紫鸢姐姐不会介意我如今的处境,但是我眼下确实是不太合适过去,怕不吉利。” 这话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梅夫人饮了一口茶,果真是唇齿清香,微微甘甜,叹了一口气,她这才说道。 “当时我找过江夫人,想要给你保媒,江夫人没同意。” 这话让另外几位夫人狠狠一怔,随后脸上的表情就开始变化。 江照莹眼中露出无奈。 “姨母和宋夫人是好姐妹。” 诚然。 大家都知道这内里的意思了。 果真这种事情还是听当事人说有意思,只可惜,苦了江照莹。 “要是这么说起来,执玉的婚事可怎么办?” 孙大夫人一时担忧起来,江执玉也不小了,该成亲了啊,但是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哥哥的婚事,我会努力调摆好的。” 江照莹脑海里闪过听云郡主的模样,如果可以,这门亲事应该会很好,从此以后,听云郡主有了家,有人爱。 “你有主意就行。” 见她这样,孙大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位夫人也看到了自己的礼物,贵重且合适,一时间个个都眉眼染笑,对江照莹是又心疼又惋惜。 “对了。” 梅夫人问她。 “你那个婆母想相看哪家?” 江照莹看向翰林院陈夫人、兵部唐夫人。 陈夫人和唐夫人气得把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咚,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唐夫人问她。 “看中我家老二?” 唐夫人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嫡子肯定不能的,老三太小,只能是老二。 “是大少爷。” 这话把唐夫人给气笑了。 江照莹也很想笑,上一世为了让宋清欢嫁给唐大少爷,她在背后不知道使了多少力,下了多少功夫。 “痴人说梦。” 说完唐夫人又一脸心惊地抓着江照莹的手。 “照莹啊,今天得亏你请我们来喝茶,这事我可不同意。” “可是伯母,宫里还有宋娘娘,早晚要解禁闭的。” 江照莹不露声色地提醒着,唐夫人和陈夫人一下子毫毛竖起,陈夫人想了想咬牙道。 “我得赶紧回去给我家闺女相个好人家。” “我也得赶紧回去给我家老大相个好人家。” 江照莹看了一眼陈夫人,又看了一眼唐夫人。 最后落在梅夫人的身上。 梅夫人一拍掌,眼睛清亮,笑道。 “你们傻呀,这不是现成的吗?” 她指着陈夫人和唐夫人。 “你出女儿,你出儿子,我保媒,这事不就成了吗?” 大家一时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笑了起来。 于是。 两人凑到一起一番相互打听,最后拍掌,回去马上支楞起来,要是合适,那就算八字。 哎。 说到算八字。 五位夫人齐齐看向江照莹。 “江监正应该会答应的吧?” 梅夫人问她,江照莹笑着点头。 “父亲自是会同意的。” 舒雨和舒云眨了眨眼睛,笑着没有说话,要是几位夫人知道眼前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高手,只怕她们会吓一跳。 不过。 小姐这会确实也不合适上前说道,一来没经证实,二来也没人相信,所以还得挂江监正的名头。 “我怎么感觉这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呢?” 孙大夫人笑着说话,又看了江照莹一眼,心里顿时佩服起江照莹来。 怪不得江照莹来信让她请这几位夫人,想着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看来她是有意不让宋府谈成这两桩亲事的。 宋娘娘被禁足,也禁的很是时候。 遂。 她挑眉道。 “这事也不要太慢,赶紧订,虽说这种事情要你情我愿,但要是宫里那位解了禁,还是会麻烦。” 唐夫人和陈夫人纷纷点头,两人越聊越是欢喜,越聊越是满意。 当下决定赶紧回府,先去商量这件事情,如果可以,明天就约两家儿女见面,再可以,那后天换庚帖!! 第58章 手段 热火朝天里,夫人们高高兴兴的起身告辞,江照莹笑意盈盈地送她们出府。 刚回院子。 刘嬷嬷领着人气势汹汹的就把账册和钥匙送来了。 江照莹看了一眼,说道。 “把喻婶子、刘婆子、冷婆子的身契约给我,且要保密,不然这东西哪来就回哪去。” 刘嬷嬷脸色微变。 喻婶子是她的弟媳妇,这可是她的人,身契要是给了江照莹,那还不得被她拿捏? “走吧。” 江照莹淡淡说着,一行人便要回屋。 刘嬷嬷气得脑袋发木,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但是夫人说了,无论如何要她接手。 不过。 也没关系,就算是没有身契,这几个人也不敢背叛她的。 气冲冲转身离开后,没多久就把三个婆子的身契送到了江照莹的手里。 江照莹这才没说什么,全部收下,随意放到一边,便开始沐浴更衣,平心静气。 果然。 第二日清晨。 江照莹就收到了陈小姐和唐少爷的八字,一起来的,还有两份厚礼,两个吉利的大封。 “小姐,这事成了?” 舒云舒雨眉眼露出惊喜,虽然她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布这么一个局,但听说唐大少爷很有才华,生得也俊朗,脾气还很好,陈小姐也是被精心教导出来的,是个温婉的姑娘。 这绝对是份好姻缘! “恩。” 江照莹摊开他们的生辰八字,抿唇慢慢测算,做详细注解,以及婚后要注意的事项,最后在红纸上写下天作之合,儿孙满堂八个秀美的字。 “司南。” 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司南急忙进来。 “你把这个拿去钦天监找父亲盖个章,再送回陈学士府和唐尚书的府上,另外舒云,你再准备两样贺礼,不用复杂的,但贵重就行。” “是,奴婢马上去准备。” 舒云和司南一起转身出去,舒雨和翡翠侍候江照莹,翡翠转身不小心把一本账册给弄到了地上,捡起来一看,顿时撇了撇嘴。 江照莹看了一眼,屋子里顿时杀气浮动。 是宋府的账本! “小姐。” 舒雨上前,指着账本道。 “奴婢和舒云昨天晚上看了一遍,有问题的地方可不是一丁点,全都做了记号,您再看看。” 江照莹指了指桌子,示意她放下。 这些东西她根本不用看,上一世看得够多了,第几页第几行写的是什么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姐,您真要接这烂摊子?这里头可是一分钱公账都没有。” 江照莹嘲讽。 “她们把账本交给我的时候,就把能用的银子全部抽走了。” “那怎么办?” 这下作的手段哪是侯门世家,简直比街上的老鼠都不如。 这是铁了心要逼小姐拿钱出来补贴。 多少世家小姐带着丰厚的嫁妆高高兴兴的出嫁,到最后被榨得连命都没了呀。 江照莹看了一眼时辰。 “把府里管事的全都召到院子里来,我与他们说说话。” “奴婢马上去安排。” 待到舒雨出去,江照莹才看向窗外。 院子里只有简单的几棵大树,地上的杂草阿七他们已经清理过了,舒云舒雨在外面买了一些花重新栽在土里,但还没有长好。 上一世。 她花了两天两夜通宵不眠把这账本整理出来,将漏洞一一记录,然后第三天就把府里的管事全都叫在了一起。 因着宋成玉的死,宋家不待见她,下人也全都把她当罪人,对她自然全无半点尊敬之意。 喊她们来,半天才来一个。 她让舒云舒雨去喊了好几次,回来的时候,两个丫头脸上还有红印子,甚至还有一个下人想羞辱舒云。 这事当时她们没说,是后来才告诉她的,气的她差点昏厥了过去。 其中。 喻婶子和刘婆子是来得最晚的。 刘婆子一身酒气,红着圆脸,进院子往椅子上一坐,抓起东西就吃起来。 其她下人也吵吵嚷嚷,趾高气昂的怪江照莹不该耽误她们的功夫。 江照莹心里愤怒,红着眼眶一一忍下,不但把查出账目里的漏洞自己补上,还赏了下人好些东西,下人们一个个得意洋洋,满载而归。 可是。 这一次。 江照莹也不急,等舒雨出去召人之后,她让司南背后看着,要有人敢欺负她,直接杀死,她来负责。 然后。 她就靠在软垫上睡了起来。 意外的。 没多久就听到喻婶子的动静,倒是来得快,想来刘嬷嬷还是偷偷和她通了气。 之后就陆陆续续地来人。 刘婆子和上次一样,满身酒气,红着脸浮着步子走进来,见到大家都来了,往石凳子上一坐就打起了嗝来。 渐渐人多以后,大家才发现江照莹人影子都没有看到,院子里也空荡荡的,风还嗖嗖刮。 哪家主子在商量事情的时候,不是小凳子放着,小果子摆着啊。 一时间大家嘟嘟嚷嚷都很不高兴! 而且一问。 江照莹竟然还在小憩,让她们先等一会,管事婆子们一个个觉得受到了羞辱,决定一会给江照莹好看。 嚷嚷的时候,不知道是谁 左一句有一句的,不知道谁提起了墨雨院的火,祠堂的火。 大家一下子想起火里的尸体。 那模样现在想起来都害怕得很,于是一个个又怵了起来。 足足睡够了两个时辰,江照莹才睁开眼睛。 又洗漱了一番。 差不多三个时辰之后,江照莹才慢慢的走了出去,可怜管事们一个个站得腰酸腿胀,烦燥得不行。 “让大家久等了。” 江照莹懒懒说着。 司南搬了一把椅子给她坐下,舒云把账本端了出来,江照莹看着眼前的这些老熟人,眼里的笑意又深又冷。 下人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个重新调整,抬头挺胸不服气得很,而且也觉得江照莹这一副好像什么都懂的主人架式好笑得很。 别一会被狠狠打脸,那可就丢脸了。 府里错综复杂,哪是一天两天就能全部理得清的,而且能做到管事的,全都是家生子,能抹去的东西,她们全都抹去了,就是宋夫人亲自查,也查不出什么来的。 “世子夫人,您也真是的,怎么能耽误奴婢们三个时辰的时间呢,下面那么多的事情要去管理,您这不是害奴婢们吗?” “就是啊,有话就快些说,哪里这样没规没矩的。” 喻婶子第一个发难,刘婆子打着嗝附和,且这两人身上穿的都是绸缎,头上戴着的也是水头极好的簪子。 这喻婶子,不止是刘嬷嬷的弟媳妇,十年前还救过宋夫人一次,所以很得宋夫人信任,可以说她在宋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喻婶子这是急着要出去给儿子送银两?上个月的八十两银子他都花在了楼里,一分没存着,还倒欠了五百两。” 喻婶子脸色大变,看江照莹像看怪物一样,她……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她谁也没说啊。 看个账本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厨房里每日准备那么多的新鲜食物,没吃的倒卖进附近的酒楼,应该也赚得不少。” 喻婶子彻底慌了。 没错。 送菜的是喻婶子的亲戚,每天送进来,再带一部份贵货出去倒卖掉,喻婶子拿七,对方拿三,一个月下来,她至少可以赚一百多两银子。 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焉了下去,喻婶子惊恐的看着江照莹,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一时间气氛不一样了,大家也愣住了。 “刘婆子,冷婆子。” 被点名的两位婆子吓得一个激灵,酒也醒了,急忙站了起来,方才还趾高气扬地嘲笑江照莹,这会子两人额头上全是汗。 “府中主子进出都由你们安排,可一番比对下来,半年的时间少了差不多四百五十两银子的东西,可要我一一点出来?” 主子进出小到马料、马匹、马车,大到着什么衣裳,戴什么簪子,带什么礼品出门,都要她们统筹。 她们随便多报一点东西,再偷走一点东西,带出去转卖,或者采买的时候中间私扣一些,轻轻松松就赚到了钱。 刘婆子、冷婆子刚刚还想怎么教训江照莹,这会子膝盖头就发了软,下意识的跪在了江照莹的面前,抖着嘴道。 “都怪老婆子老眼昏花,出了这些错处,还请世子夫人原谅,原谅了我们年纪大,做事不容易。” 江照莹笑了笑。 “年纪大,那就把身契还给你们,出府去吧。” 舒云听着就打开手里的盒子,里头厚厚的放着一叠东西,如果没有猜错,很可能是她们所有人的身契。 舒雨拿着她们的身契让她们看清楚,刘婆子、冷婆子吓得脸色煞白,再也不敢油嘴滑舌,重重磕头求饶起来。 出了府。 她们就断了财路,以后也没了生路,还毁了名声,那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舒云和舒雨、翡翠几个对视了一眼。 虽然。 盒子里只有三张真正的身契,但虚晃一招,作用一样很大,随便就能掐着这些人的喉咙,让她们大气都不敢出,还得谢恩。 “世子夫人,奴婢们把最近两年的错漏全都补上,奴婢们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贪心,一时手痒,再往上的,奴婢们就无能为力了,打死奴婢都拿不出来。” “是啊,世子夫人,您别撵奴婢们走,奴婢们都是家生子,靠着宋府活命的,钱马上就补上,您看可好?” “老婆子错了……啪……求世子夫人开恩啊。” 有婆子跪着爬上前,哭着就开始扇自己的巴掌。 这会子她们算是看清楚了,舒云手里抱着的可是她们的身契约,那可真是随时都能发卖处死她们的。 而且她们所做的事,主子就是要杀了她们,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管事们再也不敢嚣张,不敢小看了江照莹,齐唰唰的跪在了江照莹的面前,大气不敢出。 江照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 其她婆子们埋着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心像是要跳到嗓子眼儿里似的,份外难受。 好一会儿。 江照莹才冷冷说道。 “想要好过也不难。” 婆子们身子抖了一下,眼中溢出希翼。 “我只问你们一件事。” “您说。” 婆子们这会子恭敬无比,小心翼翼。 江照莹接过茶浅浅饮着。 这时候。 才看到司南、阿四阿五他们从里屋把矮几子搬出来,上面摆满了上等的瓜果点心,司南也把茶水给大家奉上,其他下人则把小凳子全都搬了出来,再把院门关上。 婆子们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有的甚至开始擦汗! “我只问你们一件事,侯府如今亏空成这样,手里像样的铺头都没两家,都去哪了?” 这事喻婶子知道,她急忙举手,江照莹示意她说。 “绝大部份的东西都到了宋娘娘的手里,世子夫人您是知道的,娘娘和云中王、乐安公主虽然深受皇上宠爱,但咱们背后也得大力支持,每年大把的钱财好东西都往娘娘那里去了,有时候云中王也要结交朝臣朋友,同样都是要花钱的。” 这是在给云中王铺路,想要夺那个位置了! 江照莹心里有数了。 也是。 太子殿下的生母早逝,太子和徐府走得也不近,所以但凡手里有个儿子的,都打起了那个位置的心思。 “那也不至于亏空至此,母亲和夫君急着要大把的银子,这又是为什么?” 下面纷纷摇头,没人知道为什么。 江照莹拿出四封书信,舒云舒雨翡翠接过其中三封,分别送到了赵婆子、汪婆子、王婆子的手里。 “你们家的孙子要开蒙了?若是愿意,进学堂去吧!” 赵婆子、汪婆子、王婆子猛地一怔,清醒过来的时候,喜得落泪重重磕头。 其她婆子看着,顿时羡慕的心都抖了。 这可比赚一千两银子一万两银子都好使啊。 这世子夫人哪是什么年纪小,不懂事,分明就是理得清清楚楚,看得清清楚楚啊。 这三个婆子平时为人忠厚,做事勤快,又不道他人口舌,且也不止她们有孙子要读书啊,不然怎么就光赏了她们三个。 一时间婆子们的肠子都悔绿了,方才就不应该那样耀武扬威。 得了推荐信的婆子不认字,但看到盖着的大印,高兴得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急忙把信放进了怀里死死护着,又齐齐爬出来谢恩。 “我院里还需要两个丫鬟,观察一段时间后再提。” 这是在暗示大家,如果做得好,她会再提人上来,近身侍候要是哪天得了脸,侍候了世子,那就是姨娘,再也不是做苦事的丫鬟了。 “另外。” 江照莹抬手示意大家都起来,管事们也知道事近尾声,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院门口。 宋成玉正侧着身子静静地站在遮掩处,冷眼看着江照莹的处事方式。 鬼使神差的。 他就想来看看江照莹会怎么丢脸,怎么被这些老奴才打压,怎么没脸,却没料到,江照莹三言两语就把她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宋成玉眼里的震惊无以复加,甚至心底深处攀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的大气、冷静、手段都不是沈月芙、苏沫沫可以比的。 她。 的确是适合做一个当家主母。 只可惜。 她恨上了自己! 怒火腾地窜起来的时候,下人上前轻声道。 “苏姨娘煲了汤,请您过去喝一盅,她说有点冷,得世子爷帮忙暖暖。” 这话让宋成玉身上一热。 冷冷地看着江照莹。 看吧。 她不关心自己的夫君,自有人关心,苏沫沫生得美,身子热辣,主动又大胆,让他醉生梦死。 一双小手不止摸得他舒服,做起汤羹来,嘴对嘴喂着,吃的也舒服。 这么想着。 院子里的正事索然无味,宋成玉沉着脸转身离开。 自然也就没有听到江照莹接下来说的话。 她对管事们说。 “钱也不用补,东西也不用还,往后你们各凭本事,想怎么做我都可以当看不见,我再给宋府所有人每个月添一百文钱,逢年过节的再发一两银子,但是有一点,忠于谁,自己认清楚,若是吃里扒外,我可就真不客气了,别怀疑我的手段。” 等等。 她在说什么? 一院子的婆子们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惊呆了! 她们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照莹,一时间没弄明白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哪有这样治家的啊。 明知道她们贪了东西,吞了银钱,不但不罚,还由着她们这样胡作非为。 不过转念一想。 这也是世子夫人拉拢她们的一种手段,为的就是要她们往后忠于她,也算是公平买卖,她们不用受罚,不用被赶出去,世子夫人也能在宋府站稳脚跟。 这也正常。 见江照莹不像是说假话,一众婆子这才欣喜地上前又是磕头又是谢恩,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舒云和舒雨笑眯眯地把大家送走,态度和刚开始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喻婶子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方才看得很清楚,江照莹拿的是四封信,但是她只给出去三封。 那另外一封,是不是也是推荐信? 第59章 好多人都看到了 这些年跟着刘嬷嬷,暗中使尽手段,她的确是得到了一些钱财和好处,也过得如鱼得水。 但是。 真正的大头也没给她,都是刘嬷嬷死死攥着,到时候恐怕也落不到她儿子的手上。 再说了。 再多的钱财,也比不上子孙们脱离奴籍,有一个好的前途来得重要。 这可是世世代代都能光耀门楣的大好事! 这一点。 刘嬷嬷没办法帮到她,宋夫人更不会帮她! 若是她的后代都能识文断字,哪怕以后没机会考功名,但能够跟在小主子们的身边贴身伺候,那也是一件非常体面的差事。 “小姐,咱们院里是不是也要提一位管事娘子了?” 舒云看了一眼简单的院落,轻声问着江照莹。 江照莹眼神在喻婶子身上落了一下。 喻婶子急忙竖起耳朵。 “暂时没有合适的,再看看吧。” 喻婶子的心思开始翻涌。 江照莹是不得宠没有错,但是她有钱啊,性子也强,能镇得住事。 宋夫人和世子为人已经够阴险的了,可到现在都没能吃到她的好处! 别说是舒云和舒雨。 就是那些个叫阿四阿五的,身上穿的都是上等的绸缎,头上戴的可都是金子打造的簪子。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江照莹善待下人,所以跟在江照莹身边才是真正有赚头又舒坦的。 江照莹领着丫鬟们一起回了屋,舒雨支开窗户,然后转头说话。 “小姐,奴婢想要玲珑阁新出的那支蝴蝶簪。” “钱不是给你管着的吗?让他们把好货多拿几套过来,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拿便是了。” 屋子里传来丫鬟们开心的嬉笑声,喻婶子听得整个人都惊住了。 玲珑阁出来的东西都是非常昂贵的,小到几百两,大到上万两的,江照莹竟然大方到随便丫鬟挑。 她们每次为了抠那一点点银钱,不知道要动多少的脑筋,可这边的丫鬟却只要开个口,就能随便买。 喻婶子觉得心口有一只手在狂挠自己,让她心怦怦狂跳。 咬了咬牙。 她转身回到屋子里,上前施了一礼道。 “世子夫人,奴婢有一件事情想说,但是不知道对您有没有帮助。” 江照莹笑了笑,舒云将一只福袋递给她,喻婶子捏在手里掂了掂,心惊地发现这里头至少有五十两银子。 这可把喻婶子激动坏了,合着世子夫人打赏下人都是这么整的? “府里亏空不止是因为要供养宋娘娘和王爷、公主,奴婢记得……” 喻婶子看着江照莹笑了笑,适时地止住了话头。 舒云看着她这不要脸的行径,心里鄙夷得很,但还是笑眯眯地又塞了一张银票给她。 喻婶子一看,竟是一百两。 于是再也不敢耍滑头,急忙上前道。 “不过奴婢也只是猜测,不能保证真假,一年前,边关总是受到那些部落的骚扰,常有冲突,皇上命人准备了许多的物资让人送去关怀那边的将士们,鼓励大家的士气,宋娘娘便替世子揽了这件差事,东西……就是咱们世子亲自押送的。” “去的时候吧,高高兴兴的,夫人还说这趟立了功回来,说不定皇上就让他承了侯爷的位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月之后世子回来,奴婢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世子是深夜回来的,隔了十来天才上报宫里,那段时间夫人和世子神神秘秘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动不动发脾气,一直到……直到三个月后才慢慢的好起来,接着夫人就开始张罗世子的婚事。” “还有……” 看着江照莹渐渐热络起来的眼神,喻婶子知道自己这是赌对了,接着说道。 “奴婢记得那天晚上有事寻姐姐,姐姐就是刘嬷嬷,我是她的弟媳妇,但是姐姐把奴婢拦下来了,里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好像是宋族长在,但是说的什么奴婢不知。” 因着宋族长和宋府的关系一向都很好,所以她当时也没有多想什么,只当是什么族里琐碎的事情。 江照莹眉眼里的笑容多了起来,将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递给喻婶子。 “我也是想多知道一些府里的事情,这里头一文钱都没有,哪家也不是这么移交的。” “确实是这个理。” 喻婶子想着自己不过是赌了一赌留下来,却得了这么多的钱财,一时间又惊又喜。 看来传闻是真的。 这位江小姐的确是身怀巨富,钱多得用不完,怪不得夫人她们的眼睛全都盯着江照莹的身上。 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朝着江照莹的怀里飘了过去,如果她愿意把那封推荐信拿出来给她,那就更完美了。 就算到时候刘嬷嬷发现她叛变,责备起来,她也能硬气的驳回去。 可是。 江照莹却只字不提那推荐信,只慢慢起身道。 “身上的伤还没好,如今又痛又痒,我得上药,舒云,你陪着喻婶子吃些东西吧。” 喻婶子眼里顿时有些失望,可是她又不好说什么,舒云笑着迎上来的时候,喻婶子急忙摆手道。 “不用的不用的,奴婢已经叨扰很久了,该回去忙活了,世子夫人您放心,姐姐问起来,奴婢知道怎么说的。” “恩。”江照莹看着她“你的身契在我这里,也许有一天,我可以考虑把她还给你。” 喻婶子的眼睛陡的瞪大,激动得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这是天大的好处,天大的恩赐啊! 这这这…… 江照莹不再和她多说,转身便朝着厢房走去,落座后,舒雨进来说喻婶子已经走了,江照莹的脸上染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笑。 有了她的纵容,往后这府里的贪污之风只会越来越严重,而宋府,也会一去不回头的彻底被啃烂。 “舒云,你们拟一个宾客名单,然后现看看哪天合适,办一场吧。” 总得让这满京城的贵家们都来看看宋府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宋府的人是些什么样的烂心肠。 耳听总是为虚,眼见才为实的嘛。 “如今菊花开得正好,让阿四他们回江府去,把我院里的菊花全都借过来,哥哥那儿的也都拿来。” “好,奴婢们马上办。” 舒云舒雨随即着手去忙这些事情。 稍后回来说。 选了一座视野空旷,阳光又多,无人居住的院子,叫天青院,日期订在后天,接着大家便出府前往江府去借菊花,也顺便把宋府的菊花全都归拢。 宋明霁和宋清欢见江照莹的人过来,还以为是送东西给她们的,可结果一看,竟还把她们院里的菊花全都搬走了。 一直到天要黑了才消停。 把她们气得跟宋夫人闹了半天,弄得宋夫人头都痛了起来。 不过。 一番询问知道她是要为赏花宴做准备,倒也没说什么,由得她们忙。 可宋清欢的衣裳首饰,她和刘嬷嬷商量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派人进宫去找宋娘娘要几套用着先。 用了膳之后。 喻婶子进去了,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了宋夫人。 宋夫人打开一看,先是眼晴亮了起来,接着又生气把信扔到了地上。 信是宋族长写的,约她在大恩寺后山赏月。 说起来。 她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聚过了,特别是宋府出事之后,大家都不方便私下见面,宋夫人想起宋族长,想起他身边的妻子儿女,眼底的委屈便翻涌上来。 “夫人,去吗?” 刘嬷嬷轻声问着,宋夫人走到窗前看着园子里的风景,好一会儿才点头。 肯定是要去的,她得找宋族长拿点钱,至于她的私库那是说什么都不能动的,那是她的东西。 喻婶子眨了眨眼睛,转身退了出去。 不消一会儿。 她就听到刘嬷嬷吩咐下人给夫人沐浴更衣装扮的声音。 隐暗处。 司南的身影随即消失,退回了江照莹的屋子,说完之后,江照莹扬起柳眉。 “今天大恩寺发姻缘袋,往年是很热闹的,今年应该也不差。” 贵家小姐会过去,百姓家的儿女也一样会过去,还有许多父母陪着儿女一起过去。 甚至还会因为偶遇而相中一门亲事成为佳话。 “小姐,宋夫人这边是肯定会去,那宋族长会去吗?”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赏月,舒云总觉得小姐这借口有点慌。 江照莹笑了笑。 “去不去,都有用。” 只不过去了用处更大,不去也会让他们误会逐渐加深,总之都是不会让他们好过。 “走吧。” 将舒云和舒雨留在院里,江照莹和翡翠女扮男装,司南男扮女装,然后一行三人从后院出了门。 也和宋夫人前后脚到了大恩寺。 夜晚的京城当真是灯火辉煌,月色似乎与琉璃灯连成了一片,到处都是热闹的光影,小贩们热情叫卖,各种各样的小东西琳琅满目,少男少女们在大恩寺里来往穿梭,也有贵家小姐、少爷、夫人成群的到处走动。 “小姐,后山的景色特别美,而且听说在那里对着月亮祈祷,真的会实现呢。” 男翡翠对女司南轻声说着,随后几人凑在一起咬起了耳朵,生怕别人听到似的,然后急急忙忙的朝着后山奔去。 她们的身边,有好几个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于是大家轻声议论之后,也转身去了后山。 接着。 好些人争先恐后往后山涌。 后山的空旷处,月光挥洒,映得周围染了霜一般雅白一片。 宋夫人把宋族长压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啃着一边将手摸进了他的衣裳里,宋族长像是被丢进油锅里似的,炸得他份外难受,迫不急待的配合起来。 “素心,那件事我也被逼得没办法,你别怪我。” “不怪你怪哪个,你丧良心,竟然让我儿子去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宋夫人的指甲狠狠掐进宋族长的肉里,宋族长痛得闷哼,眼里闪过内疚,紧紧搂着宋夫人啃。 “那只是权宜之计,我自有办法救他,只是当时事情需要过渡,那么多眼睛盯着,我也没办法。” “姓宋的,你真对得起我,为了你我付出多少,你眼瞎看不到吗?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她了?” 想着宋伯宗日夜都和他那个夫人在一起,宋夫人心里就像是火在烧一样难受。 她一边责备着宋族长,一边又极尽的勾着他,令他热火朝天,令他忍不住和自己融合在一起。 舒服的轻叹从彼此的唇齿里溢出,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上下连动起来。 阴暗处。 一个接着一个的身影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 还没缓过神。 就被月光下那若隐若现的火爆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一时间脸红的,心跳的,热血沸腾的……让整片山域都跟着炙热无比。 虽然说。 有块大石头挡住了大部分的身体,但是拱来拱去,喘息纠缠,还有她们说话的声音总该是听得到的吧。 周围一片静谧,只有她们彼此喘息和唇齿相依发出的声音。 翡翠上前轻轻捏了一下江照莹的手。 江照莹点头,随后三人往后面慢慢退,藏进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 因为。 她们看到了。 宋族长的夫人赵羽柔和儿子宋言风,已经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正僵着身子,全身发冷的,每个人都看到了,宋夫人的长腿正勾在了宋族长的腰上。 江照莹饶有兴趣的看着族长夫人,她想要看看,这位夫人究竟要隐忍到什么时候。 自己的夫君和宋夫人有情,她是一直都知道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她也选择隐忍。 “你究竟什么时候娶我?我都等了你二十年了。” 宋夫人这话一出,族长夫人放下自己帽子上的纱帘,转身道。 “这儿寒凉,不适合赏月,还请大家都离开吧。” 事实上。 只有族长夫人自己知道,她此刻忍得有多辛苦,她眼里的泪掉得有多凶猛,她的身体抖得有多厉害。 夫人小姐自然也知道这种事情不适合参与,急忙牵着自家儿女离开。 “这也太野了,这可是佛门之地,绝对是一对野鸳鸯,不然不会这么忘我。” “你们听出来是谁跟谁了吗?我听着声音不熟悉。” “可能是楼里的姑娘和恩客,上这赶刺激……” …… 这话像一把尖刀刺进了族长夫人的心口,泪水到底是没忍住掉落。 宋言风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这些年,他知道母亲心里的苦,也知道母亲为了他们一直在忍。 江照莹隐在树后,不动声色,贵家夫人生怕带坏自己的儿子、女儿,红着脸也急忙把人拽走,但还是有的人想要留下来继续看热闹。 宋言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他能怎么办? 只能沉着脸将大家都请走。 族长夫人知道避无可避,可是现在去阻止,不止她没脸,宋夫人没脸,宋族长也一样没脸。 可是。 听着他们激情饱满的声音,听着他们的对话,听着肉跟肉摩擦在一起的声音。 族长夫人当真恨到双眼赤红。 她一直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忍啊忍啊,就忍了近二十年。 深爱着他的时候,她痛得死去活来。 族长夫人猛的睁开眼睛,抚向自己早已麻木的心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了的? 可是不爱,不代表不恨,这些年强加在她身上的羞辱,她已经受够了。 “啊……” 两道极为满足的声音响起,宋族长俯身,宋夫人同时昂起身子,两人熟练的紧紧抱在一起,随后彼此吻了一会。 这是宋族长的习惯,每一次餍足之后,他都会做一会这个动作。 族长夫人怔怔的看着,她还以为,是因为他爱自己,所以才会舍不得一直温存着,原来他对谁都是这样。 “你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们孤儿寡母了?” 宋夫人眼泪汪汪的依偎在宋族长的怀里,哽咽轻问着。 “怎么会,你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目的是什么吗?” 说着。 宋族长急忙整理自己的衣裳,宋夫人嘟着唇也开始整理。 转身。 宋族长的喉咙像被插了一把刀子似的,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因为。 他看到自己的夫人正静静的站在那里,虽然戴着帽子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宋族长可以想象她此刻该有多绝望。 “夫君,天寒夜凉,随我回去吧。” 宋族长脑子乱成一片,想了许多许多的话,可是全都被她轻轻的一句话打散。 好一会儿。 他才难堪的溢出一个字。 “恩。” 族长夫人上前握住宋族长的手,他刚刚那般冲撞,眼下手一片炙热,但却没办法将她的冰冷捂热。 两人转身。 宋夫人看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模样,心头恨意翻涌,上前一步道。 “你们做什么?” 他说过不爱她的,只是迫于无奈他必须成亲,必须生出嫡子,现在拉拽在一起又像怎么回事? “放开他。” 宋夫人冲上前,恶狠狠的怒视着族长夫人,咬牙说着。 族长夫人松开宋族长,缓缓转身。 宋夫人不服气的瞪着她。 啪。 族长夫人突然间扬起胳膊重重一巴掌甩在宋夫人的脸上,打得她砰的砸到地上,嘴角还溢出鲜血。 “素心。” 宋族长下意识的想要去扶她,可是族长夫人却一把将他拽住,怒斥。 “还要不要脸?” 宋族长愣住了,脸上的难堪几乎无法形容。 这是妻子第一次对他说重话,也是第一次拦他。 这种滋味……宋族长突然发现,妻子也许这些年一直在隐忍,她并不是没脾气,这发现让他有些慌。 “你们别走。” 宋夫人爬了起来,想要拦他们,族长夫人微微转头,冷声道。 “你知道方才有多少人站在这里看吗?宋夫人,论浪荡下贱,全京城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什么?” 宋夫人眼里的慌意一下子冲了上来,急忙环顾四周,到处寻找,可是周围并没有别人。 可宋族长却知道,应该是妻子把人都请走了,垂下难堪和复杂的眼神,他握上妻子的手。 “多谢!” 看着他们夫妻手牵手的离开,宋夫人怒得抓起地上的石头重重的砸在宋族长的背上。 砰的一声响起,宋夫人怒得双眼发红,恨不得把他的背砸穿。 宋族长忍着痛,没有回头,带着妻子离开了。 看着宋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来回踱步抓狂的模样,司南和翡翠这才扶着江照莹慢慢的从林子里退了出去。 寺庙里依然热闹非凡,拿到姻缘袋的人兴高采烈,憧憬着自己很快就能遇到好的姻缘。 江照莹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酸涩无比。 一只福袋突然间递到了她的面前,江照莹转头,一位脸庞圆圆,面慈目善的老和尚笑眯眯的与她说道。 “有缘人,给你的。” “给我?” 江照莹眼里溢出一丝惊讶。 这姻缘袋不是谁都可以接到的,而是和尚们穿梭在人群里,观面相之后再发放,或者去菩萨面前摆签,菩萨同意才给。 “对,给你的,施主一定要幸福。” 老和尚说完与江照莹施了一个佛礼,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江照莹接过福袋,看着他眼里的悲天悯人,一时间悲从心中来,遂急忙道谢。 看着老和尚转身回寺院里的动作,江照莹捏紧了手里的福袋。 这老和尚是专门来给她送福袋的。 而且。 他给的是一个绿福袋。 绿色。 代表女子! 幸福吗? 想起老和尚的话,江照莹眼底有些炙热,这一辈子,她没想过会幸福,她只想报仇雪恨。 就算死后进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 第60章 她抱紧了他! 恍神时。 一名长相秀气的小和尚从她的身边经过,江照莹忙拦下了他。 “小师兄,方才那位老人家是哪位?” “是无过大师,他老人家常年闭关,施主不知道也正常,这次原本是要闭关两年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半就出来了,想来,与施主也是有缘分的。” 小师父笑着朝江照莹施了一个佛礼,江照莹道了谢。 轻抚着手心里漂亮精致的福袋,突然间鼻子酸的厉害。 也许。 无过大师大概是看出了什么,或者是他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突然间破例出来见自己的吧。 这世间。 有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在,让她心里生了不少安慰。 “小师兄。” 江照莹再度叫住了他,小师父笑着转身。 “我添十万两香油钱。” 小师父依然眉眼温和,既无悲也无喜,但上前道谢,随后江照莹便给了他一个可以取十万两银子的信物,才离开大恩寺。 禅房里。 小师父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与无过大师禀明,接着说道。 “她就是那位给文家念了几年经,一直供奉文家长生牌位,给地藏王菩萨塑了金身的钦天监监正的嫡女江照莹。” 无过念了一声佛号。 这才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清冷霸气的绝美少年。 “殿下,文氏的怨气因她而息,也因她而起,一切皆有缘法,一切皆是缘分,您今天既然来到这里,有些事情也就注定要发生,端看殿下到时的心境和手段如何了。” 无过大师本不会出来,可太子殿下和她一起出现,逼的他不能不出现。 而太子。 本也是没打算来的。 但听到紫影说江照莹女扮男装要来大恩寺,好像还设了套让人钻,他就鬼使神差的过来了。 太子点头,突然间想起许知砚说过,他有文氏儿子记忆的事情。 难道这也是因为江照莹? “大师方才出去就为了给江照莹送姻缘袋?”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无过大师关注外面的人,平时就是高位妃嫔过来礼佛,想要听他讲讲经都不可能。 “是的,殿下。” 无过大师面慈目善,眼里露出了然的笑意。 双手合十间。 手中佛珠在烛光下反灼着柔和的光芒。 太子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沈琉光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太子便饮尽了手中的茶,与无过大师施佛礼。 “大师,孤先走了。” “好,殿下慢走,此一别,老和尚恐怕与你们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为何?” 太子转身看无过。 无过大师虽八十九岁,但脸色红润,身体健朗,如何不能再见? “殿下到时候就知道了。” 太子点头,转身离开。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无过大师一边转动着佛珠,一边还是多嘴一言。 “殿下的姻缘似乎已经动了。” 太子一愣。 沈琉光拉开古朴的双扇门,太子没说什么大步踏了出去。 回到马车上后。 太子俊脸阴阴沉沉。 许知砚昨天也与他说了一样的话。 可他们暂时算不出太子妃的人选在何方位,是谁家女儿。 只说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时辰再测算,那样才有可能看得清。 “走吧。” 马车轻快奔走,耳边有风呼啸。 半个时辰后,沈琉光看着外面与太子说话。 “殿下,好像看到江小姐了,她在摊档上吃馄饨。” 太子掀帘。 河边上的一个简易的棚子里,江照莹和丫鬟们正说说笑笑,两位老人家正高兴的一边和她们聊天,一边给她们下馄饨。 食物的香味隔着河都飘进了他们的马车里。 “想吃吗?” 太子问沈琉光和程庭安,程庭安摇头。 “那里不适合殿……” “想吃的,殿下,看起来味道很不错。” 沈琉光挤走程庭安,还踢了他一脚。 “那去吧。” 程庭安茫然地看了沈琉光一眼,摸了一下高挺的鼻梁,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痴呆,总是弄不懂太子殿下的意思,可是沈琉光一个眼神就看得懂。 怪不得他能做统领! 几人走进馄饨摊。 老人家望着一茬又一茬的贵人进来,一时间又紧张又欣喜,擦着手急忙迎上前。 “少爷,可要试试小老儿的馄饨?都是我家老婆子亲手做的,绝对干净!” 老婆婆见大家衣着华贵,急忙上前拿了干净的帕子擦拭桌子椅子。 司南和翡翠见到太子殿下,吓得急忙站了起来,太子径直走到江照莹的身边位置坐下。 “吃的什么?” 太子问江照莹,江照莹笑了笑,与老爷爷道。 “方才一样的,再来一份,不过他们的份量下大一点,牛肉多切半斤,酒多一壶。” 太子看她熟练的模样,心知她肯定来吃过不少次,这小小的摊档,简简单单的,她一个富家小姐竟然吃得下。 “殿下,这家馄饨可好吃了。” 江照莹笑着替他倒茶,然后转头与沈琉光道。 “你们也坐,翡翠,招呼他们。” 翡翠急忙引着大家坐在江照莹旁边的桌子,给他们沏茶。 沈琉光和程庭安一边查看四周,一边道谢。 老婆婆很快就把一碗一碗,热气腾腾,鲜香味十足的馄饨端了上来。 接着又上了两斤牛肉,一壶酒,一叠花生米,一叠酱菜。 夜是微微凉的,可食物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很烫的,您小心些。” 江照莹一边吹一边轻声提醒着太子殿下。 太子眼眸微动。 看着江照莹那娇艳欲滴的小红唇,轻触着雪白的馄饨时。 心口莫名间似有一片羽毛轻轻拂过,说不上什么滋味。 翡翠和司南有些紧张的看着江照莹,小姐这般随意,万一殿下治罪那就麻烦了。 结果太子殿下什么也没说,学着江照莹的样子舀了一个,吹了吹,慢慢喂进嘴里。 江照莹吃得一脸满足,囫囵间扬起脸蛋问他。 “好吃吗?” 太子举手投足都是规矩,却也优雅好看,江照莹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说道。 “我母亲说规矩可以遵守,也可以不遵守,就看是在什么地方,我觉得,这儿就不用守那些规矩了。” 哪里来的那么多歪理,听着倒是有些意思。 太子看着江照莹,似乎纠结了一下,然后就舀着馄饨大口地吃了起来,接着又试了试牛肉。 果然。 比起那些规矩,这样吃确实是舒爽。 “江照莹。” 太子突然间唤她的名字,江照莹吃的认真,下意识恩了一声。 太子冷眼看了过去,烛光下她的红唇被一层油脂染着,越发诱人,莫名地,太子殿下喉结就动了动。 “善用孤给你的扳指。” “恩?” 江照莹愣了一下,太子立即沉了脸,这是没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心上? 接着。 江照莹恍然大悟,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细细的红绳,玉扳指赫然挂在绳子上。 “这个吗?我会的,殿下。” 说着江照莹笑了笑,便又把玉扳指当宝贝一样放回了衣服里。 太子怔怔的看着她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化身成了那枚玉扳指,此刻正紧贴着她白皙如玉的肌肤。 …… “哥哥。”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把江照莹吓得碗都差点打翻,急忙转身背对着奔进来的听云郡主。 怎么听云郡主还没有回宫里去吗? “见过哥哥。” 听云郡主给太子殿下施了一礼,然后看向江照莹,江照莹抬手遮着脸,可听云郡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垂眸浅浅一笑时,听云郡主白皙的脸上便泛出一丝红润,她坐到江照莹身边的位置。 “江少爷,这么巧啊,你和哥哥经常在一起吗?” 江照莹避无可避,只好起身朝着她施了一礼,僵着神情道。 “也不是经常在一起,只是偶然碰到了,郡主也是去大恩寺吗?” 听云郡主扬了扬手里的姻缘袋,眉眼里都是高兴。 “我已经去过啦,求了福袋就回来了,没想到碰到了你们。” 说着。 听云郡主爱不释手地轻抚着福袋。 “起先那些小师父都不给我,后来我去了庙里求菩萨,说成亲以后,一定多多上香油钱,又问了十几次卦,菩萨才同意给我的。” 回来的路上,她还在想,有没有机会把福袋送给江执玉,想着想着,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和江执玉有着很深的缘分呀? 只可惜。 他有一个那样不明事理的妹妹,让人想着就来火。 “江少爷,之前你救了我,我一直想当面跟你道谢的,可是我一个女儿家家又不好去你府上,现在碰到了,我……我想送你一份谢礼。” 听云郡主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放进了姻缘袋里,然后娇羞的笑着递到了江照莹的面前。 这内里的意思,别说是沈琉光他们,就是太子殿下,也看出来了。 “听云。” 太子沉了脸。 “这事由不得你做主,别胡闹。” 听云郡主心头一沉,长睫慌乱颤抖,内里有泪意溢出。 她也知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对的,婚姻大事,哪里由得她自己做主,可是……可是她怕过了这一次机会,再没有机会了。 嫁不嫁是一回事,但她就是想把这个送给江执玉。 江照莹看着她慌乱又难过的模样,这下确定郡主应该是真的对哥哥有憧憬,若是以前,她真会想办法阻止,但是现在,她是真希望听云郡主可以嫁给哥哥的。 遂。 她笑着与听云郡主道。 “殿下是关心郡主,更何况有些事情急不得,慢慢来吧好吗?” 听云怔了怔,听出江照莹话里的意思好像也不是拒绝,只是说要找一个好时机再说这件事情。 急忙擦了眼泪,轻声道。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一个不得宠的郡主,哪有资格决定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单纯的想送你一件谢礼而已,希望你收下。” 这卑微又柔弱的模样,就是江照莹看着也心生疼意。 “郡主别这样说,先苦后甜也未尝不可,说不定以后会很幸福呢,再说了,郡主要是不好,我也不会费那么多的心思救你。” “你是特意过来救我的?” 明知道他就是特意过来救的自己,但是听云郡主还是想听江执玉自己亲口说,江照莹唇边绽出苦笑,点头。 “是的。” 听云郡主的脸上重新绽出笑容,江照莹指了指她面前的馄饨。 “这个很好吃的,你试试。” 郡主点头,吃了一个之后,眉眼里染上笑意,随后又规矩的慢慢吃了起来。 这可比宫里那些冷饭馊菜好吃多了,简直是美味得让人还想再吃一碗。 “郡主还吃吗?” 江照莹把自己碗里的馄饨匀了一些给听云郡主。 “能吃是福,吃好喝好才会有精神,郡主太瘦了一些,应该多吃一点。” “你觉得我瘦了点吗?” 听云郡主眼里有丝失落,问完又急忙看向江照莹,江照莹笑了笑。 “恩,太瘦了,多吃一些,往后有时间我去宫里的时候,给你带外面的吃的。” “真的?你说话算话,可别骗我。” “当然。” 江照莹笑了起来,听云呆呆地看着她笑得绝美的模样,眼中的情意一下子迸发出来。 “江少爷,你拿福袋了吗?” 听云鼓起勇气把自己的福袋再次放到江照莹的面前。 “我跟你换吧,好吗?” 交换了福袋,就等于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她只是想知道江执玉可有一点点看上她,喜欢她,并不是要别的。 江照莹一慌,急忙看向太子。 福袋倒是有一个,但和听云郡主的是一个颜色,也不可能与她交换。 眼下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听云。” 太子嗓音沉了下去,与程庭安道。 “送郡主回宫。” “太子哥哥,您说过让我再玩三天的。” 这可是她这辈子最舒服也是最开心的时光了,她不想回去面对那个暗黑又无天日的皇宫,她真的会死在里头的。 “我妹妹很喜欢这里的馄饨,你们吃不吃?” 远远的。 传来了江执玉的声音,翡翠和司南几乎是下意识的跳了起来朝着江执玉的方向狂奔。 “哎,你们也在啊,我妹……” 江执玉也看到了翡翠和司南,笑着打招呼,眼神就朝着摊档看了过去,随后指着江照莹正要说话,司南一把扑上去捂住他的嘴,翡翠帮着一起将他拖着转身就跑。 “哎哎,你们干什么?” 被捂着嘴的江执玉瞪大眼睛,挣扎起来,他明明看到妹妹了啊,他女扮男装坐在那里吃馄饨。 怎么着他就不能去了? 他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在陪妹妹吃馄饨,那男子绝不是宋成玉,只要不是宋成玉,其他人都好说。 拖进对面稍黑的小巷里,翡翠喘着气急忙道歉。 “对不住,江少爷,这事一时三刻解释不清楚。” “啊。” 江执玉惊呆了。 “我妹妹她有情郎了吗?没关系啊,宋成玉那种贱人要来也没用,我不介意多一个妹夫啊,让我去见见,看长什么样,好不好看?” 司南和翡翠听着江执玉的话,两人眼里都露出无语。 这江家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竟然还怂恿妹妹出去养夫郎。 理了理思绪,翡翠拉着江执玉上前两步,指着光亮处的听云郡主。 “江少爷,那是咱们小姐给您相的正室。” “啊。” 江执玉彻底惊呆了。 合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开始相看了? “小姐明天就会给您发帖子来宋府参加赏花宴,到时候也会请听云郡主,您可以过去找机会见见,要是觉得可以,就可以找机会认识了。” “不对,江少爷,这事奴婢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就是小姐现在女扮男装的样子很像您对吧?” 江执玉顿时得意,频频点头,那是的,他和妹妹有四五成相似,都是大美人。 “所以听云郡主以为那是您,就喜欢上了,方才听云郡主吵着要和小姐换福袋,可是小姐手里的福袋是绿色的,根本不能送人的。” “我有我有。” 江执玉一听说妹妹为难了,急忙把自己的福袋给拿了出来。 “喏,我的倒是可以送,但是……我准备拿了回去送给蔷薇的,算了,先帮妹妹救急,我再带份礼物回去给蔷薇也是一样的。” 江执玉把福袋塞进翡翠的手里,然后又看了一眼远处那几道身影。 “那你快去拿给妹妹救急,别穿帮了。” “是,奴婢知道。” 翡翠捏着福袋施礼,江执玉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他又转回来,指着太子殿下。 “那真不是我妹妹养在外面的外室吗?看背影很是不错啊。” “您快藏好,少爷。” 翡翠听得额头窜汗,急忙推着江执玉隐进黑暗里,自己奔回来之后,俯身假装和江照莹说话,然后将福袋塞进她的手里。 江照莹不知道是什么,拿出来一看,惊得江照莹差点抖到了地上,听云郡主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手心里的福袋,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不是说没有吗?” 委屈染上心头的时候,听云郡主一把抢过江照莹手里自己送出去的福袋,然后哭着起身跑开了。 江照莹蹭的站了起来,无奈的看着听云郡主的背影,只觉得哥哥这福袋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有人跟着,不必担心。” 太子淡淡说着,江照莹不担心了,但却没了初时的胃口,反倒是太子一大碗全都吃完了,还吃了些许牛肉,和几杯酒。 见她手足无措,太子眼眸微微一动,她也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孤送你回去。” “是。” 因着男子装扮,所以江照莹上了太子的马车。 远处。 江执玉的身影趴在墙根上出现,瞪大眼睛看着远去的马车,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 “干得好,绿死那个宋成玉。” “执玉。” 两名好友从远处追了过来,江执玉看向远处。 “还早,去观鹤楼买几个好看的少年放庄子上去。” 既然一个也是养,那十个也是养,不如多弄一点,这样妹妹的日子也不至于那么苦闷不是。 江照莹掀着帘子,看着哥哥和两位好友一起走了,这才放了心。 “可要孤给你带回去?” 江照莹摇头。 “算了,这福袋最好还是自己亲手给比较有意义。” 待哥哥来宋府参加宴会,她再细细的把事情解释一番,待见面认识之后,如果哥哥对听云郡主有意,她再让哥哥亲手送吧。 “恩。” 太子往后靠了靠,随后两人没有再说话。 江照莹虽闭上眼睛,但脑海里却清晰的浮现太子殿下的容貌,总也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这种不安,所以江照莹下马车的时候,掉了东西也没察觉。 太子看着江照莹进了宋府,伸出手……沈琉光把江照莹不小心掉下来的福袋捡了起来,递给太子殿下。 太子把自己的福袋拿了出来,两只一起放在身边的矮几上。 “也不知道以后江小姐会把这个福袋送给谁,殿下的又会送给谁!” 程庭安看着两只摆在一起,整整齐齐,好像很般配的福袋,忍不住说了一句。 太子眼神一沉。 送人? 就这么摆着不是挺好看的?为什么非要送给别人? 遂冷声道。 “不过是一个节目而已,把它们收起来。” “是。” 程庭安把两只福袋放在一起,用帕子包起来,然后放进自己的怀里,准备回去放进盒子里好好收藏。 江照莹回到院子里之后就洗漱,只说让舒云把福袋收好,舒云看到一个红色的,以为江照莹说的是那个,于是收好之后,便侍候她睡下,谁也没注意绿色的那个掉了。 夜色深沉,街巷里渐渐的起了浓雾。 精致的盒子里,太子和江照莹的福袋紧紧挨着,沈琉光怕其中一个掉了,甚至用了一根红绳子把两个福袋串在一起。 太子府主院很大,绿意盎然,简雅却略显肃杀。 然而。 太子殿下刚睡着,莫名间,身体里像是有火在拱,酥麻而又炙热。 柔软的唇轻轻地点在他的脸庞上、鼻尖上、下巴上,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一点一点的企图撬开那片激烈。 睁开眼睛。 江照莹美丽的模样便映入他的眼帘,太子蹙眉,江照莹却浅浅笑着,指腹轻拂他的喉结。 “殿下。” 嗓音如清泉,浸进他的血液里,明明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沸腾起来。 “殿下,我有点冷。” 江照莹往他的怀里钻,太子这才发现他们的身上都没有衣物,身体瞬间紧绷,搂紧她的细腰时,太子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深深的睨着她。 江照莹依然妩媚笑着,伸手攀住太子的脖颈,胳膊上的守宫砂红得艳丽又迷人。 “殿下,你要不要嘛。” 她的小手到处点火,被褥里都是她的淡雅体香,太子身体越绷越紧,额头上甚至溢出细密的汗珠,他看着她,嗓音沙哑而魅惑。 “江照莹,这可是你自己惹上来的!” 第61章 是我惹的,你怕吗? 太子语气低沉,带着一丝浓浓的威胁。 可怀里的江照莹听着,媚眼轻扬,勾着点滴挑衅,不但没有一丝毫的胆怯,反而大胆承受着他的炙热和爆发,白皙双臂将他揽得更紧,微微抬头附在他的耳边,让热息轻拂他的脖颈,酥麻间,她唇间溢香。 “对呀,就是我惹的,殿下怕吗?” 这话几乎像致命的热火,一下子将太子殿下引燃,捏着她的脸颊,太子霸道地压了下去 …… “殿下……殿下……” 远处传来有人呼喊的声音。 太子正沉浸在那热烈又疯狂的纠缠里,压根不想理会那道烦人的声音。 “殿下,您怎么了?” 一只手似乎在太子的额头上触了一下,像是一块巨大的冰砸进热水里,把太子惊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一下子坐了起来。 程庭安的身子急忙往后一退,吓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他缩得快,很可能就撞到殿下,伤到殿下了。 只是。 殿下今日的神情为什么怪怪的? 跟了殿下十几年,这还是程庭安第一次看到殿下呈现这种奇怪的表情! 太子沉着脸愣了好一会儿。 从未想过。 他那样冷酷无情,狠戾嗜血的人,竟在江照莹的手里,变得那么的溃不成军。 “殿下,您怎么了?额头很烫!” 程庭安上前,仔细观察自家殿下,神情冰冷,眼神狠戾,但脸上为什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红色? 糟了。 这是生病了。 程庭安大惊,转身就冲出去火速找太医…… 太子缓缓动了一下冰冷的眼眸,看着他溜得飞快的背影,突然间生出一种要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 平时又没看到他跑得这么快,不等他说话,一眨眼就没影子了。 一会太医来了,根本不用把脉,太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该死的程庭安。 这该死的梦。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第一个梦,第一次,竟然是和江照莹,那个已经出嫁为人妇的江照莹,这怎么可能! 抬手抚着眉心,太子觉得这比面对那帮难缠的老臣子还要让人觉得头痛。 哪怕是在梦里,他也没想过第一次要给江照莹。 还是个嫁了人的! 看了一眼时辰,这会子他浑身难受,江照莹恐怕已经舒服的进入梦乡了吧? 空留小筑里。 舒云舒雨做了一些宵夜,随后司南带着江照莹坐在了屋顶上,一边仰头看着天象,一边在吃着喝着。 “小姐,您冷吗?” 舒云在下面问着,江照莹摆手。 “不冷,很舒服。” 舒云眼里溢出一丝无奈,小姐很喜欢坐在屋顶上想事情,刚开始吓得她们不行,后来就习惯了。 “小姐,有什么异常吗?” 江照莹听着舒雨这句话,笑了笑,与舒云道。 “她这句话,从小说到大。” 舒云笑了起来,舒雨嘟着嘴佯装生气地转身去小厨房忙活去了。 司南站在江照莹的身后,一边护着她,一边也仰头看向夜空,星光闪烁,有的亮有的暗,有的一眨眼就消失,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江照莹一边看一边拿着罗盘不断的测算,直到脸色越来越凝重的时候,她蹭的站了起来。 吓得司南伸手一把将她揽住,江照莹这才发现自己在屋顶上,转头和司南道了谢,重新坐好,接着算。 “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 舒云在下头喊着,要是再不睡觉,回了江府,李嬷嬷要是问起来,她们可是要挨骂的。 “知道了。” 江照莹眼中凌厉闪过,将工具合上,缓缓站起来之后,她双手束在身后,仰头冷眼看着星空。 不过刹那间。 不论是身后的司南,地上的舒云舒雨,就是藏在暗处的紫影,都被她那突然间倾洒而出的霸气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样的江照莹,太美,太霸道,让人莫名生出一种敬畏心! “还差一点,可能要一两天之后才能测算准确。” 江照莹有些无奈的摇头,任何一次测算都得天地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否则就会影响效果。 司南抱着江照莹跳下屋顶。 舒云舒雨侍候着她更衣,阿宝嗷呜嗷呜着钻进了她的怀里,江照莹这才醒了神,搂着阿宝亲了亲,笑道。 “倒是很乖,不吵不闹不拆家的,看到你我就高兴。” 阿宝仰头看着江照莹,突然间眼睛一眯,小狗嘴一咧,江照莹便高兴道。 “还知道冲我笑,这么小就这么聪明,好啦,很晚了,我们睡觉去。” 阿宝在她怀里嗷呜着,像是答应了她似的。 江照莹上了床榻,把阿宝放进它的篮子里,随后自己也躺下。 阿宝脑袋趴在篮子边上,眨着眼睛看着江照莹,没多久眼睛耷拉着便睡着了,江照莹摸了一下它的脑袋,替它盖好小被褥,这才双手托着脑袋盯着床顶思索。 自从想起青山镇会地动,也禀明了太子殿下,做出一系列的反应之后,江照莹总也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三刻测不出来。 这种不安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关于测算,她一直都是手到擒来。 可是。 最近很不对劲。 她得赶紧测出来才行,离青山地动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夜沉如水,偶尔有轻风拂过,院子里的枝叶娑娑作响。 没人看见。 太子府的床榻上,太子第一次翻来覆去蹙着眉头睡不着,而空留小筑里,江照莹也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 紧接着。 两个人同时起床,同时披了一件衣裳,同时出了门,仰头看着夜空,同时望着天上的星子。 不过。 太子看的是主管太子妃的星座,江照莹看的是主管太子的星座。 第二日。 太子一早就进宫去上朝,江照莹自然是起不来,睡了一个大懒觉,阿宝都在院子里跑了十几圈了,她才懒懒的坐起来。 舒云进来侍候她洗漱,江照莹一边用早膳一边翻看宴请的名单。 “听云郡主还在太子府,把她也请过来吧。” “那太子殿下那给吗?” 舒云虽知道她们是没有资格宴请太子殿下,可是光请听云群主…… 江照莹毫不犹豫的摇头。 “请不起!” 最好是不请太子,不然这宴会恐怕会乱套。 “是。” 舒云急忙把听云郡主的名字加上去,随后安排下去开始发帖子。 江照莹又和她们一起去天青院检查了一遍,每一盆花、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检查,这才关了院门,接着去商量明天都什么人去外面迎接客人,引到哪里,怎么坐,吃什么…… 因着宋夫人一心想给宋明霁和宋清欢相看,再加上江照莹已经敲打过下人,所以调用起人来畅通无阻,且个个都十分配合。 等到所有的帖子发出去,而且都有回信的时候,这一整天都快要过去了。 宋夫人一边喝着汤,一边指着从宫里要来的衣裳首饰,拍了拍宋清欢的手。 “先把明天的宴会和亲事订下来再说,至于江照莹那个小贱人,我总有办法让她把东西都吐出来的。” 宋清欢从昨天一直气到现在,都不知道摔了几套东西,听到宋夫人的话,眼里闪过一丝阴毒。 “咱们不能休了她吗?” “才成亲就休弃,于宋府名声不好。” 而且她不知道江照莹到底带了多少嫁妆过来,万一江照莹有所隐瞒,那可不行,她要的是江照莹所有的嫁妆。 “那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哼。” 宋夫人冷笑。 “这是一定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见女儿不高兴,宋夫人将宋清欢搂进了怀里,捏着她白皙的小脸蛋。 “我的女儿这么美,这么好,一定要嫁个好人家,过最好的日子,当最好的正头娘子。” 眼底的算计不断浮上来之后,宋夫人转头。 “去把世子请过来。” 宋成玉进来的时候,发现母亲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像是在掩盖什么似的,微微蹙眉问她。 “母亲的脸怎么了?” 宋夫人神情一僵,急忙躲闪掉儿子的视线。 “起夜的时候迷糊,撞了一下,没事,明天就好了。” 赵羽柔那一巴掌下手极重,像是隐忍了二十年要一口气报仇似的,在马车上,宋夫人吐了几口血,现在连牙齿都是松动的,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肿消退,但是红印子却是一时三刻没办法。 “成玉,明天母亲有一些安排,希望你不要阻止。” 宋成玉一扬眉,宋夫人便倾身上前把明天宴会上的计划说了出来,宋成玉的脸瞬间阴沉到了极致。 “不行。” 他很快就拒绝了宋夫人的计策,宋清欢却哭着闹了起来。 “大哥,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把东西死死抠着不给咱们,万一事发,咱们是要死的啊。” 这话像是触到了宋成玉的逆鳞一般,他抬手就把杯子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整个神情变得阴戾无比。 宋清欢脸上一怯,往后缩了缩,宋夫人急道。 “所以才要快些想办法把这件事情彻底摆平,到时候明霁和清欢一个娶得好,一个嫁得好,你再接替侯爷的位置,咱们整个宋府就都平步青云,什么都不愁了,到时候,王孙贵族的嫡小姐,你再娶一个就是,说不定还能帮着你更上一层楼呢。” 宋成玉听着便动摇了起来。 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他的前途重要。 可。 脑海里在闪过江照莹那美丽的容颜和打理中馈的气势时,宋成玉却又双眉紧蹙。 “不过是动她一次而已,你就心疼成那般,以后她听你调摆的时候,你想怎样都行,好不好?” 宋夫人拍了拍宋成玉的手,宋清欢倾身过去搂着他的胳膊撒娇。 “大哥,咱们的前程比较重要,你可不能妇人之仁。” 是这个理没有错。 可是一想到江照莹被别人……宋成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有说话,蹭得起身离开了院子,宋夫人和宋清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的抬手就把东西掀了下去。 不管他同不同意,明天那事办定了! “母亲,我去找帮手。” 宋清欢说着便起身,宋夫人蹙眉道。 “得寻可靠一些的,一定要让这个小贱人从此抬不起头。” “知道。” 宋清欢冷笑了笑,这一次,她一定要成功,江照莹的东西,她都要得到,否则她的嫁妆一定会不好看。 …… 宋成玉越往前走越是怒火重燃,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明天要办宴会的天青院,下人开门,他进去看了一圈,轻拂着比碗口还大的傲菊,宋成玉转身朝着江照莹的空留小筑奔去。 江照莹听说宋成玉在外面的时候,眼里的厌恶便翻涌不断。 “小姐,世子说有事与您商量。” “恩。” 横竖是躲不掉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多见一次就多恨一点,见一次就多恶心一次。 宋成玉进来,冷眼扫过厅室,走到江照莹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她很美,也很冷,特别是她眼里的拒人千里,让宋成玉烦燥到了极点。 “不过是一个妾室,也值得你这般计较?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堂堂侯府正室,一天到晚跟两个妾室计较,也太没容人之量了一些,世间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有事就说。” 宋成玉俊脸染着怒意,转头看了舒云舒雨一眼。 “让她们退下吧,夫妻间的事,夫妻间关起门说。” “不能。” 江照莹淡淡回应,舒云和舒雨一下子毫毛直竖,警觉起来,四只眼睛死死的瞪着宋成玉。 “今晚我要歇在这里。” “什么意思?” 江照莹眼神如刀刃落在宋成玉的身上,将他打得满身是伤,为的就是他不敢起别的心思,没想到,这人也是个不怕死的,才短短时日他就又不安分起来。 宋成玉掀起眼帘,看着江照莹,他能感觉到江照莹满身的疏离和抗拒,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把她压在身下,等到她尝到了那美妙滋味,她自然就不会再怪自己了。 遂。 近乎于一种恶意似的,宋成玉看着江照莹,冷笑着一字一句。 “和!你!圆!房!” 第62章 撞进他的怀里 这四个字涌进耳朵,一阵恶心的感觉便直冲喉咙,恨意在心里生出坚硬的枝桠,刺得她眼里的杀气一下子翻腾起来。 阴阴冷冷。 似鬼魅一般。 她狠狠打量宋成玉,最后眼神直直落在他的某个位置,嘲讽。 “宋成玉,你敢碰我,我就敢让你做太监,你信不信?” 宋成玉的拳头狠狠一握,他冲上前几步,蹙眉死盯着江照莹,他实在是不明白,江家到底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女子出嫁从夫,那就不论夫是好是坏,她们都必须温驯乖巧,言听计从。 他原以为。 既然他放下身段主动来找江照莹合房,江照莹就该惊喜感动,扑进他的怀里,最多怒骂两句,捶他两拳。 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勾着他往床榻上走。 而不是这种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痛恨。 “江照莹!” 宋成玉咬牙切齿,额前青筋暴跳。 心底深处那种要得到江照莹的欲望就像是生根发芽似的,让他整个人都燥怒起来。 他要向江照莹证明。 只要与他在一起是多幸福的事情,被他折腾会是一种多销魂的体验。 眼神落在江照莹娇艳的唇上,落进她白皙的脖颈间,隔着衣物落进她凹凸有致迷人的身子里。 口干舌燥的感觉让他难受。 遂上前两步一手拽住江照莹的胳膊,一手扣着她的头便要强吻了下去。 哐当。 桌上的茶盏凌乱落下,摔成碎片。 舒云和舒雨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的人都能这般无耻,愣了一下,随即愤怒地抓起花瓶就朝着宋成玉的后脑砸去。 司南和翡翠也冲了进来,司南几乎没有考虑,飞身凌空,一脚踢向宋成玉。 江照莹原本要一脚踢开宋成玉,抬眼的时候,就看到她们四个凶神恶煞般全都一股脑的砸了过来。 这要是真砸到了。 宋成玉当场就得死在这里。 她要宋成玉死,但不是明着死在她的手里,不然他们四个性命不保。 急忙一把揪住宋成玉的肩膀,带着他往边一躲。 东西顺间掠过宋成玉的脸颊,狠狠砰在了桌子、椅子上。 司南迅速反应一个后翻落在了地上。 宋成玉吓出一身冷汗。 看着满地的狼狈,喘着气,笑着得意。 “你根本就舍不得我受伤,你心里明明有我。” 如果不是这样,她应该恨不得自己被砸死才对,可她没有,她救了他。 还说不爱他? 就是在赌气,不过就是难哄一点而已。 江照莹身形笔直,满身戾意,看着宋成玉那自以为是的模样,当真觉得好笑。 “照莹,咱们今天晚上就圆房,从此以后,我只爱你一个,对你一个好,好不好?” 今天晚上他必须拿走江照莹的清白,否则明天宴会一开,她的身子就会被别人夺走。 只要一想到江照莹会在别的男子身下哭叫,宋成玉心头的怒火就抑制不住。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保证母亲以后也不会为难你,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不计较,我们还是最恩爱的夫妻。” 只要能哄着江照莹圆房,现在让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愿意。 江照莹转头看向窗外,嗓音冰冷。 “滚!” 宋成玉见她油米不进,越想越气。 今天她同意得做,不同意也得做。 他已经迫不急待的要去轻抚她衣裳下那白皙的肌肤,轻吮那炙热的温度。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只能硬来。 正要上前。 一名丫鬟出现在门口。 “世子,我家姨娘说心口胀胀的,想请世子过去看看。” 胀? 这个词窜进脑海里的时候,宋成玉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苏姨娘是个惯会玩的,胆子大不说,还主动,勾得他简直云里雾里地找不着北。 她和沈月芙是两个不一样的类型。 沈月芙胆小柔弱,总是需要他的保护,在榻上她总是娇娇吟吟,这里弄疼她,那里弄疼她,让他火气冲天,又不敢猛冲。 可苏姨娘却总在他的耳边鼓励他越猛越好。 前面疼爱苏姨娘的时候。 她笑得娇媚迷人,拉着他的手覆在胸上,说那里胀胀的,要他帮忙揉一揉才舒服。 宋成玉顿时起了兴致,于是便帮着她揉了许久,直到她瘫软在自己的怀里才作罢,接下来的火焰便肆意燃烧起来,两人一直到躺下都觉得兴致还在。 眼中挣扎渐起。 江照莹给脸不要脸,这些下人都护着她。 还不如去苏姨娘那里先狠狠发泄一番再说。 “世子,姨娘真的很难受,求你怜悯。” 丫鬟轻声求着。 宋成玉一把推开江照莹。 “听到了吗?你不求,有人求,江照莹,你今天不肯,明天可别后悔!” “滚出去!” 江照莹眉心微微一跳,冷声怒斥。 宋成玉一脚踢开面前的东西转身大步冲走。 站在厢房中央的位置,江照莹眼里闪过一丝什么。 “舒云,送一些缎子和首饰给苏姨娘。” 舒云微微蹙眉,想要问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出去挑了一些东西然后往苏姨娘那边过去。 才走到院门口。 就听到里面传来苏姨娘带着哭音的娇呼,还有什么东西被推倒的动静。 丫鬟守在门口,一个个红着脸蛋。 见到舒云过来,有些得意的扬起了脸蛋。 舒云也没有多说什么,将东西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回到空留小筑。 江照莹正在给阿宝擦小爪子,小家伙跑出了院子到处钻,回来的时候一身黑,这才刚洗完澡,身上湿湿的。 “小姐,奴婢给沈小姐也递了帖子。” 舒雨咬着牙话。 “那位沈小姐其实已经派人过来四五趟了,但是世子不断推脱,这会子她应该能下地走了,明天一定会过来的。” “好。” 江照莹笑了笑。 明天。 那就看苏姨娘的能耐了。 第二天一大早,舒云和舒雨就起来侍候江照莹起身。 天青楼那边天不亮就灯火通明。 喻婶子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门口早早的就安排了足够的下人迎接客人进门。 原本。 舒云给江照莹准备的是似流水一般灵动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穿在小姐的身上,像流水一般灵动,十分的惹人眼目。 可是。 江照莹却选了一套雪白长裙,挽牡丹鬓,鬓上除了两朵娇艳的牡丹,就只有一根血玉雕琢的簪子。 走出厢房。 江照莹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展开双臂,沐浴在淡淡的阳光里。 身上的白,在金色的光芒里泛着一丝冷意,是在为上一世的自己哀伤,也是在为上一世死去的亲人、朋友哀伤。 “小姐,沈小姐是第一个到的,一来就进了世子的院子。” 江照莹轻轻笑了笑。 宋成玉昨天晚上只怕一晚上都呆在苏姨娘那里,根本没在自己的院子。 以沈月芙那只想独霸又自私的性格,肯定又气又急,那边一早就得热闹起来,就看宋成玉有没有本事安抚住她。 “小姐,听云郡主和咱们大少爷来了。” 听到自己喜欢的人来了,江照莹眉眼温婉,急忙出去迎接。 先迎的听云郡主,安排好坐位后,才去迎的江执玉。 江执玉个子修长,华服裹身,因着要见妹妹笑容满面,远远望着便是一芝兰玉树的少年朝着这边走来。 听云站在花团锦簇前,一经意的转头便看到了江执玉和江照莹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风带着花香丝丝入沁,听云怔怔地看着江执玉,脸蛋突然间红得厉害。 捂着脸蛋。 她急忙躲进了一丛花后面,拍着自己的小脸蛋想要恢复冷静。 紧接着。 翰林林院陈夫人、陈小姐,兵部唐夫人和唐少爷,御史钱夫人,保媒的梅夫人,还有太傅府的孙大夫人都带着自己的一位儿女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地踏进了天青园。 宋夫人正在和各夫人、小姐打招呼,看到她们便眼睛灼亮,急忙领着宋明霁、宋清欢前去打招呼。 几位夫人早先就通过气,也知道宋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也只是保持基本的礼仪。 反倒是对江照莹十分的热情。 一个个看江照莹像是看自家女儿一样。 翰林院陈小姐一直站在陈夫人的身后位置,听到唐大少爷与大家打招呼那温润如玉的声音时,脸蛋红红的,唇边噙着娇羞的笑意。 唐大少爷转头,见自己的未婚妻娇羞温婉的模样,心下亦是满意,转头看了自己的小厮一眼。 小厮上前将一只盒子交给舒云,一只盒子交给陈小姐的丫鬟,施礼道。 “这是我家少爷亲自挑的,不成敬意,希望世子夫人、陈小姐喜欢。” 江照莹抿唇,舒云打开,是一支雪白的荷花簪子,倒是十分衬她今天的雪白长裙,于是让舒云把自己原来的簪子给换下来。 陈小姐的盒子里是一支点缀着红宝石的步摇,一只同样名贵的镯子。 看得出来。 唐大少爷对这门亲很满意。 “不知道陈小姐喜欢什么,有些随意,待下次我知晓了,再重新送过。” 唐大少爷温声说着,陈小姐急忙施了一礼,红着脸小声道。 “我很欢喜,谢唐大少爷。” 一番小儿女家的娇羞模样,倒是惹得身边的夫人们都笑了起来。 宋夫人正领着宋明霁、宋清欢过来。 见到她们眼神在唐大少爷和陈小姐的身上不断流连,心下一沉,急忙领着宋明霁、宋清欢挤进队伍里,笑着与诸位夫人打招呼,随后牵着宋明霁与陈夫人道。 “陈夫人,这是我的小儿子,叫宋明霁,书读得很是不错。” “唐夫人,这是我的小女儿,叫宋清欢,很是乖巧,琴棋书画样样都精湛,我可费了心思教导的。” 说着宋夫人便不断地打量着唐大少爷和陈小姐。 这言语里的意思。 就是不用明说也差不多看明白了。 唐夫人和陈夫人对视了一眼,微微蹙眉,看来江照莹说得没有错,宋夫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好在她们已经换了婚书,不然的话,还真是麻烦。 唐夫人和陈夫人默契地站近了一些,然后拉着彼此的儿女站在一起,笑了笑。 “侯夫人教导出来的必定是好的。” 宋夫人眉眼顿时得意闪过,点头道。 “侯府治好了皇上的头疾,大功一件,皇上赞赏不已,给了很多赏赐,成玉很快就要接替侯爷的位置,明霁再考取功名,清欢又出落得这般好,我们侯府当真是会越来越好的。” 江照莹听着宋夫人一个劲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一双美眸沉得似山风雨欲来。 宋夫人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上一世她在宋府创造出的未来。 只是。 她给了宋府一片繁华盛世,宋府却在背后给了她致命一枪。 旁边几位夫人听得宋夫人这么一说,眉眼微转,一位夫人牵着自家的女儿过来笑道。 “宋夫人,今儿菊花开得可真好,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说话的是中郎将杨丞明的夫人,他们的女儿今年十四岁,正是议亲的好年纪。 杨翩翩承袭了父亲的好身形,高挑又精神,站在小姐群里,落落大方,又明婉动人。 中郎将虽说官职不是特别高,但却是天子近臣,又手握禁卫军,前途很是不错。 一眼望过去。 杨小姐比宋明霁还要高一点点。 “这是小女,今年十四岁,平日除了琴棋书画,还喜欢跟着他父亲学些武艺,身子骨是顶好的。” 这可就是明显的介绍想要跟宋夫人做亲家。 翰林陈夫人,兵部唐夫人对视了一眼,梅夫人微微挑眉。 江照莹抬眸看向杨小姐,虽还有些稚气,但眉尾处隐隐淌着一股犀利,将来长大了应该是很不错的主家之妇。 几位夫人便笑盈盈地看向宋夫人,只要她愿意接话,这事就有希望了。 可是宋夫人眼神却十分热切又温柔地落在陈小姐和唐大少爷的身上,像是要故意撇开杨夫人和杨小姐似的,高兴道。 “咱们的儿女自然都是一等一的,明霁想娶一位温婉柔媚的妻子,清欢想嫁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杨夫人,您要是有好的介绍,记得告诉我,到时候,我封一个大红包给你。” 杨夫人听着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也不似先前那帮热情,只是点头回道。 “那是自然的。” 杨小姐也听出宋夫人话里的意思,这是嫌她生得高,过于英气,脸色微微泛白,便往后退了两步。 哎呀。 谁知道刚往后退,不小心就撞进了迎面追上来的江执玉的身上。 慌忙转头时。 正好看到江执玉俊美又歉意的脸庞,江执玉飞快后退了一步,作揖歉意道。 “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急着要和妹妹说话,才会撞到妹妹你的。” “你是谁家的?” 杨翩翩红着脸蛋问他,方才撞在一起她转头时,闻到了江执玉身上的香气,甚至头发还拂到了他高挺的鼻梁。 “我叫江执玉,钦天监之子。” 杨翩翩点头,转头一看,江照莹正站在自己的对面位置,难怪江执玉会撞上来,于是让开了一步。 “多谢。” 江执玉急忙奔向江照莹,江照莹拉着他轻声道。 “怎么冒冒失失的?” 继而又转头。 “对不住,杨妹妹,哥哥他总是这般冒失。” “无事。” 杨翩翩摇头,江照莹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是武将家的,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这要是文臣家的,可得骂上好几个月。 江执玉看着妹妹眉眼弯得跟什么一样,整个情绪都快乐起来,扶了扶江照莹头上的簪子。 “妹妹今天像天仙一样,美得很,我看着就欢喜。” 江照莹看着他那傻样,忍不住温软道。 “哥哥今日也不错,这身红袍,衬得哥哥肌肤如玉,俊朗不凡。” 这一看就是蔷薇替他收拾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哥哥着红色的锦袍,当真是好看。 杨翩翩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兄妹俩,这么感情好的还真是少见。 而竹子后面。 听云郡主歪着头看着这边的一幕,微微蹙眉。 江照莹明明不喜欢自己的哥哥,可是当着别人的面,又办得这般虚伪,好像感情很好似的。 这也太讨厌了! 本来还想上前打招呼,心中有气,听云便缩回了脑袋,不去了。 杨小姐理好自己的衣裳和长发,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一怔,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踩到了一个姻缘袋,急忙捡起来拍掉灰尘。 正要叫江执玉,发现江执玉已经走远了。 “怎么了?” 江照莹上前问她。 也不知道怎么的,杨翩翩突然间把手里的东西往后一藏,俏皮道。 “没……没什么,世子夫人。” 江照莹朝着她笑了笑。 “那你好好玩,我去安排一会的膳食,有什么可以找我的丫鬟。” “好。” 杨翩翩施了一礼,待江照莹一走,便拿出福袋看了看,又看向江执玉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什么。 不久。 便有下人过来请大家去膳厅用膳。 远远的。 美食的香气四溢,大家说说笑笑,随着下人的引领就座。 一番客气之后便开始动筷。 玉花楼的大厨手艺就是好,色香味俱全,江照莹把桌上的东西端了一盘给舒云,让她们也尝尝。 正吃着。 一位小姐转头与宋清欢道。 “我弄脏了衣裳,得去换换。” “我带你去厢房换,不要紧的,我们准备了换洗的衣物,首饰。” 宋清欢笑眯眯的起身,牵着那位小姐一起转身朝着厢房走去。 宋夫人端起酒。 “今天谢谢老姐妹们赏脸,敬你们一杯。” 诸位夫人闻言,端起酒齐齐迎合,满饮美酒。 宋夫人借着喝酒飞快的看了一眼江照莹,眼底闪过浓浓的阴冷。 很快。 江照莹在她的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第63章 中计! “是孙大夫人的侄女,二房的,叫孙芳意。” 舒云在江照莹的耳边轻声说着,方才宾客进门就时候,她默默记了大部分。 江照莹看向孙大夫人,却见孙大夫人脸色比方才冷了一些。 她对上江照莹,眼里有一丝歉意。 来之前。 她重重敲打过孙芳意,让他不要和宋清欢走的太近。 可才一进府。 她就发现孙芳意和宋清欢嘀咕嘀咕地不知道在商量什么,现在又偷偷跑开。 江照莹猜孙家的大房和二房关系应该也不是很好,遂朝着孙大夫人笑了笑,示意她安心,又端了一盘糕点给舒云舒雨她们。 因着花团锦簇,清香阵阵,美味佳肴,让人食指大动,所以宴席间欢声笑语不断,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倒是不错的。 约莫一刻钟。 宋清欢匆匆忙忙走了过来,与江照莹说话。 “大嫂,可能咱们的食物里有芳意不能吃的东西,她现在身上起了疹子,肚子痛的厉害,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不如你去看一眼可好?” 江照莹放下筷子,接过热帕子擦了擦手。 帖子送出去的时候,就顺带问过客人不能吃什么,不喜欢什么,有无禁忌。 所以江照莹根本就没有准备花生,除非她自己带来吃的。 倒是有些好奇她们在玩什么把戏。 “带我去。” 宋清欢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身边的丫鬟上前道。 “奴婢带世子夫人过去。” 江照莹便又重新坐了回去,看着宋清欢,宋清欢一怔,心里暗骂江照莹狡诈,时间有限,得快点过去,她只能上前道。 “我带大嫂过去。” 舒云舒雨见状要一起走,宋清欢急忙拦道。 “大嫂,让她们侍候客人吧,都走了,大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也好。” 江照莹淡淡应着,舒云舒雨也没有说什么,留下来侍候客人,宋清欢顿时高兴起来。 一路上。 江照莹不露声色,只是问了问孙芳意的情况,然后一起朝着一座安静的小侧院走去。 这间厢房离宴席比较远,而且被一片绿树挡住,如果不高声呼喊的话应该是不会那么引人注目的。 “芳意,你怎么样了?” 宋清欢推门进去,便看到孙芳意正捂着肚子躺在床上,来的时候孙芳意身边是有丫鬟的,但现在丫鬟不见影子,江照莹眼神渐冷,孙芳意见到她们过来,捂着肚子嚷。 “我身上好痒,肚子好痛,世子夫人,你是不是弄了我不能吃的东西给我吃。” 宴会发生这种事,那可是大忌! “大嫂。” 宋清欢有些慌乱,转头看着江照莹,江照莹上前。 “我看看。” 孙芳意和宋清欢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就在江照莹俯身去查看孙芳意的时候,宋清欢突然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一下子捂在了江照莹和鼻息处。 闻到香气的刹那间,江照莹便倒在了床上。 “快点。” 孙芳意咕噜爬了起来,看着江照莹那美丽的模样,心里嫉妒翻涌,将她推开后,和宋清欢一起把江照莹弄到了床上躺好。 宋清欢俯身要脱江照莹的衣裳,孙芳意有些慌乱道。 “他快要来了,咱们走吧。” 这种事情越早脱身越好,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宋清欢抬手一巴掌甩在江照莹的脸上,恶狠狠咬牙道。 “哼,过了今天,你怕是要拿着十万两银子来求我替你说好话,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 进门不知道孝顺婆母,友爱弟妹,还自私自利只想和他们对着干。 “快走。” 孙芳意拽宋清欢,宋清欢狠狠在江照莹身上掐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厢房门打开。 一抹光明投射进来,宋清欢和孙芳意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悄无声息间。 一块带着清香的帕子猛地扣在了宋清欢的鼻子上,身子往后一倒时,同样被悄无声息地往后搬去。 “这阳光还挺刺眼睛的。” 等适应了光线,宋芳意催促。 “清欢,快些。” 没有回头,她伸手就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往门口拽。 “快些回宴席上去,可不能出一点纰漏,不然我的名声可就毁了。” 她和宋清欢感情好,也喜欢宋成玉,宋清欢承诺事成之后给她两千两银子,然后让哥哥娶她进门当继室。 为了嫁给宋成玉,这个忙她是一定要帮的。 远处。 一道男子身影闪身进了院子,隐隐听到关门的声音后,孙芳意冷笑道。 “那余府的二少爷可是个扶不上墙的,不学无术不说,还喜欢折磨人,听说他已经折磨死两个妻子了,眼下已经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看到江照莹这种贱妇,他肯定是忍不住的,你这是上哪寻的这种奇葩……” 孙芳意回头。 笑容刹那间僵在脸上,手像被火灼一样猛地松开,尖叫着往后直退。 江照莹眉眼弯弯,几步逼上前去,伸手捏住孙芳意的脖颈。 “怎么了?孙小姐怎么像看到鬼一样啊?在害怕什么?” 孙芳意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被捏着脖子已经让她窒息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下意识的她一边挣扎一边狡辩。 “不是这样的,不关我的事,是她逼我这么做的啊,别杀我。” 狠狠挣扎间。 孙芳意一把推开江照莹,慌得跟什么一样转身就跑。 江照莹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倒也没追,在确定那男子进了宋清欢的厢房并且传出动静之后,她才慢慢的一边赏花一边回到了宴会上。 宋成玉脸色阴沉得很,一想到现在江照莹正躺在别的男子身下,他就烦燥不堪,酒便一杯一杯的灌着。 宋夫人时不时的转头朝着厢房的位置看去,等着宋清欢回来,她们就可以气势汹汹的杀过去了。 这下可真好! 江照莹的清白被毁,世人皆知,看她这一次还拿什么脸面辩驳。 倏地。 宋夫人手里的茶狠狠一顿,滚烫的水泼在手背上都浑然不知,宋夫人像看到了鬼一样地瞪着江照莹,整个人都毫毛竖起。 下意识的慌道。 “清欢呢?” 江照莹茫然。 “她不是和孙小姐一起回来了吗?” 孙芳意脸色苍白,神情慌乱,被大家的眼神一盯,更是手抖脚抖,宋夫人看着只觉得一记闷棍敲在自己的身上,惊得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她要起身去厢房那边。 可是想想。 也不可能啊。 她们计划得很周密,只有几个人知道,所以……最坏的打算也就是江照莹没有落进陷阱,清欢绝对不会有事。 可是。 不安的感觉简直让宋夫人坐立不安,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刘嬷。” 宋夫人紧紧握着茶盏做遮掩,唤着刘嬷嬷,刘嬷嬷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急忙转身离开。 宋成玉紧紧盯着江照莹,冷声问她。 “你做了什么?” 江照莹没有理他,只是朝着宋夫人举了举杯,微微一笑。 宋夫人气得要爆炸,在这么多的宾客面前又不能发作,只能强染着笑意,和附近的几位夫人干了杯。 宋成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起身离开。 才进花园。 苏姨娘就顶着一脸的掌印迎上去。 “夫君,你快去看看沈小姐吧,她又哭又闹的,我们根本哄不住她呀。” 苏姨娘说完便含泪微扬着脸蛋,正好将鲜红的印子暴露在阳光里,看着十分的恐怖,宋成玉顿时心头一烦。 以前哄着她,由着她觉得是情趣,可是现在正事面前,她这样闹,就有些不识大体了。 “我来照顾母亲,你去看看沈小姐吧,她身子现在可还弱着呢。” “好,那你去。” 宋成玉轻轻抚了抚苏姨娘的脸蛋。 “晚些再补偿你。” 苏姨娘眼中感激溢出,握了握宋成玉的手,待他离开之后,苏姨娘这才转头看向江照莹。 江照莹也朝着她笑了笑,苏姨娘站在那里吹了一会风,觉得事情大概是差不多了,这才朝着宋夫人走去。 “你一个妾室,来这里做什么?” 宋夫人心烦意乱,苏姨娘上前道。 “沈小姐在哭闹,夫君心疼,过去哄她了,让妾来侍候您,母亲,我好像听到西院那边的厢房有什么动静,该不会有人趁机偷东西吧?” 宋夫人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猛地起身出去,才走出没多远,迎面就看到刘嬷嬷脸色慌乱。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宋夫人几乎双腿一软,下人急忙扶着她往西院冲去。 远远地就看到刘嬷嬷摔倒在地上,痛得直打滚,宋夫人冲进去的时候,她慌忙爬了起来急得直跳。 “夫人,快去,快去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刚冲进院子,突然间重重地砸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可是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还听到她家小姐的尖叫声。 刘嬷嬷真是急得撕心裂肺,可她一动,膝盖就痛得她直颤抖,她又慌忙查看院落四周,根本没有人,许是她不小心摔了。 里面的动静很明显,宋夫人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龇牙欲裂间,她冲了进去。 里面的那一幕几乎让她眼珠碎裂,她咬着牙冲上去扳那姓余的少爷,可是余少爷正欢腾着,俯身就死死地抱紧宋清欢,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 宋夫人急得喉咙腥甜一片,爪子狠狠抓在余少爷的背上,接着又慌忙抓起东西朝他的背上砸。 可是。 余少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碰过这事了,又被下了药,这会子双目赤红,哪怕身上剧痛,也不管不顾地疯狂着,直到他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倒在宋清欢的身上,这才渐渐清醒起来。 宋夫人整个都傻掉了。 跌坐在地上,傻了。 余少爷是个不要脸的,有人没人对他来说根本不在乎,慢慢悠悠的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冷哼了一声翻窗逃走。 刘嬷嬷的腿终于可以站直,急忙奔进房,看着那凌乱的一切,心知小姐的清白是保不住了,急忙将宋夫人扶了起来。 宋夫人怒得人几近疯狂,面无表情,她紧紧攥着刘嬷嬷的手。 “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把唐家少爷给我引过来。” 这件事情只能是唐少爷做的,不能是别人,她的女儿一定要嫁进唐家,那才是她看中的女婿人选。 刘嬷嬷张嘴,几次想要说什么,可她知道,说了也没用,只能咬牙转身去办这件事情。 宋夫人冲到床前,看着宋清欢身上的痕迹,气的一巴掌甩在了宋清欢的脸上。 宋清欢睁开茫然的眼睛,想要动一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疼痛不已,刚要坐起来,宋夫人又是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母亲,你干什么?” 宋清欢这时也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慌乱间坐了起来,随后抱着头尖叫,宋夫人恶狠狠道。 “尽管大声一些,把所有人都引过来。” 宋清欢脸色煞白,慌忙捂住了嘴,小声的哭泣着,她明明是算计江照莹的啊,怎么会变成了她? 怎么会? 那帕子里的药效来得很快,不过是一呼吸,她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来是没有迷倒江照莹,反被她算计了。 抖着唇,她战战兢兢地问宋夫人。 “母亲,是余山河吗?” 那可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十足的浪荡子,败家子,全京城都没人喜欢他的啊。 宋夫人甩开宋清欢,宋清欢摔倒在床上的时候,气得脚直蹬。 “你现在给我躲好,我派人去把唐家嫡子引过来,这件事情只能算在他的头上,你懂吗?” “知道了,母亲,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把他弄过来。” 宋清欢急忙擦了眼泪,窝进被褥里,身上的疼楚和痕迹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被自己给害了。 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隐隐的。 似乎听到远处有说话的声音,想来刘嬷嬷把人引过来了。 宋夫人急忙把地上散落的衣裳收好,东西藏好,床铺整理好。 院门口。 刘嬷嬷恭敬有礼,语气温和。 “唐少爷,您随奴婢进来。” 唐少爷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宋成玉请他过来所为何事,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得过来一趟。 宋夫人急忙站直身子,整理好自己的发鬓衣衫,又拼命地恢复自己的神情,这才上前打开了厢房门。 唐少爷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见到宋夫人开的门,倒是松了一口气,宋夫人脸上染着慈祥的笑容,上前道。 “是成玉有些事情想请教唐少爷,唐少爷若是不想理他也没有关系,我已经说过他了。” “无妨的。” 唐少爷听到里面有茶盏的响动,以为有丫鬟在准备泡茶,倒也没有太多的顾虑,于是便转身朝着厢房走去。 宋夫人自是笑容满面,急忙让开。 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时候,她唇边的笑容更深,只要唐少爷一进去,他这辈子就洗不清了。 不娶。 他也得娶! 第64章 跌进陷阱 门是微微虚掩着的。 站在门口,能感受到一股细微的轻风从里头涌出来,夹杂着一股很奇怪的,异样的味道。 唐大少爷长眉浓蹙,手上推门的动作也微微一怔。 宋夫人顿时紧张起来。 紧紧盯着唐大少爷的动作,眼里算计疯狂浮现。 见他犹豫。 急忙上前要开口催他快点进去。 “唐大少爷。” 司南的声音突然间在身后响起。 唐大少爷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几乎是瞬间就转身。 宋夫人怒火翻涌,转头瞪向司南,司南朝着唐大少爷施了一礼。 “我家小姐想请您去听听螳螂捕蝉的典故。” 唐大少爷也是世家里长大的,不消片刻便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一时间,只觉得背后一阵阴风扫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 黄雀是谁? 唐大少爷眼神淡淡看了宋夫人一眼。 宋夫人又急又慌。 暗想事情是不是暴露了? 唐大少爷一走,这事就完蛋,顾不了那么多,她突然间冲上前就要去抓唐少爷。 砰。 像是石子坠地的声音响起。 宋夫人只觉得伸出去的胳膊像是被雷电劈了一样剧痛,猛的缩回胳膊,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唐大少爷自然是看到了司南的小动作,这会子也彻底明白里面怕是有一个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 而通常会是什么陷阱,基本一猜就知道。 随即。 唐大少爷俊脸阴沉,满身阴郁,看都不看宋夫人一眼,大步朝着司南走去。 宋夫人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死攥着长指。 她狠狠的怒瞪着碍事的司南,眼里的杀气几乎要将他射穿。 不。 她摇头。 不能功亏一篑。 宋夫人不甘心到了极点,她指着唐大少爷阴阴柔柔的冷笑着开口。 “唐少爷。” 说完这三个字。 宋夫人神情以极快的速度突然间一变,眼眶泛出眼泪,指着敞开的厢房门,痛苦地哽咽。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你和清欢有情,私订终身,甚至私下苟合,这些我都不说什么,但你一点交代都没有,这样让我们宋府以后怎么做人啊?” 唐序南背脊狠狠僵住,怒气让他浑身颤抖起来。 他转头。 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夫人。 方才还一脸怒容,这会又泪流满面,悲伤欲绝? 这侯府的宋夫人,怎会下作到如此地步? 竟然不打自招将自己女儿的不堪直白说出来。 所以。 她的女儿在里面和人苟且被发现,没人负责,她们要找个人来背黑锅,于是把他骗过来! 怪不得母亲急着两天的时间就把他的亲事理出来了,合着已经有人告诉母亲,这里有诡计。 而这个人,必定是江照莹。 “你和我女儿既然有了夫妻之实,那就该三书六聘,马上迎娶她过门做正室,这样转身就走,我如何能忍?” “宋夫人,人和畜牲其实是有区别的,可晚辈今天才知道,有的人和畜牲一点区别都没有。” 唐序南身形笔直,满身冷意,他的话犀利又狠厉,骂的宋夫人几乎无地自容。 可她不能放弃,也不能后退。 通常来说。 遇到这种说不清的事情时,很多人都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把人娶回去。 只要清欢手段够好,一样可以和他恩爱两白头。 什么风雨没见过,她不能退缩。 “你的话我听不明白,我到底是你的长辈,你该有分寸,你今天就得给我一个准信,什么时候娶清欢过门。” 唐序南眼神冰冷,转头看向司南。 “麻烦去请世子夫人、我的母亲,还有杨夫人她们一起过来。” 宋夫人眼底一慌,冲上前两步威胁。 “你把所有人叫过来,只会让你和清欢的名声受损,唐少爷,我劝你还是悄悄的处理这件事情的好。” 如果他能压下这件事情,暗中行聘,再悄无声息把人娶过去,这一切就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唐序南听着她的话,顿时嘲讽溢出。 多说无益,还是离开的好。 宋夫人眼神一狠,突然间冲上来一把拽着唐序南将他狠狠地往厢房里一推。 饶是唐序南身形修长的男儿身,也被她猛的发力一下子跌进了厢房里,冲上前的时候,宋夫人却是砰的一声把厢房门一关。 “唐少爷,这样你还说得清楚吗?” 屋子里立即传来宋清欢的哭声,宋夫人知道宋清欢懂了她什么意思,随后喘着气狠声道。 “只要你承认这门亲事,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高高兴兴的把女儿嫁给你。” “可我不高兴!” 一道冰冷的嗓音从院门口冰冷响起,吓得宋夫人一个激灵。 接着。 砰的一声窗口传来炸裂的声响,大家便看到唐序南一身清爽撑着窗台跳了出来。 身上干干净净,一丝不苟! 宋夫人猛地转头。 震惊地看到,陈夫人、唐夫人、梅夫人、钱夫人、孙夫人、江照莹、杨夫人……一大串的夫人、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院子里。 看她们那愤怒和鄙夷的神情,想来已经听了许久了。 其中最生气的莫过于唐夫人。 这姓宋的是要毁她的儿子,毁她整个唐府。 挽起袖子,上前就是一巴掌甩在宋夫人的脸上,打得宋夫人简直是难堪到了极点。 “若不是看在照莹的份上,你这门我都不会进,下作的破烂货,当母亲的在大恩寺后山偷人,就教女儿也偷人,还想嫁祸给我儿子,拉我们唐府下水,当我侍郎府好欺负?” …… 好几位夫人齐唰唰的竖起了耳朵,什么大恩寺后山? 什么偷人? 宋夫人脸色刷的一白,惊恐的看着唐夫人,捂着被打痛的脸都忘了要怎么反应,满脑子都是问号。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们明明躲在假山后面,很隐蔽的阿。 “唐少爷。” 陈夫人牵着自己的女儿陈容与上前,唐序南急忙施礼。 “我并未做任何对不起陈小姐的事情,还请您容我解释。” 陈夫人眉眼温和,拉着他们的手走开了一些。 “不必解释,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们从头到尾都看到了。” 陈容与虽然被吓到了,但也知道该为自己的夫婿出头,上前与唐序南施了一礼,轻声道。 “我亦看到了,你是被冤枉的,我不会心生芥蒂,倒是你,受这般委屈。” “你不怪我便好。” 唐序南望着通情达理的陈容与,心生感动,遂上前大胆的握住了陈容与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保证。 “我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你可信我?” 这话一出。 别说是陈容与惊讶,就是陈夫人和唐夫人都吓了一跳。 唐夫人启唇想要说什么,可她知道儿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到底还是忍下了。 陈容与抬眸看着未婚夫俊朗又温柔的模样,脸蛋红红间,重重点头。 “绝不错付!” 宋夫人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个在自己的府里这般山盟海誓,竟还保证连个妾室都不要,气得她几乎要发疯。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该这样发生的。 尤其是宋清欢。 眼下她不做正妻,做妾都行,做妾都可以的呀。 可唐序南却发了那样的誓,将她的脸面抓着往地上踩,让她如何忍受,恨意翻涌间,她顾不得那么多,故意露着肩膀奔了出来,奔向唐序南。 唐序南立即搂着陈容与往边上一躲,宋清欢红着眼睛尖叫。 “你都看到我的身子了,你怎么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娶我。” 可她这一露,便把脖颈上,身上的青红印记全都露出来了,唐序南虽然转头看向别处,但也气得怒斥。 “我倒是不知道,宋夫人处心积虑把我推进去,就那一眨眼的功夫,就令宋小姐清白尽失,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也太下作了一些。” “她不想这种办法哪行啊。”陈夫人出言嘲讽“都破烂成这样了,尽得母亲真传,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 说完又急忙转头和江照莹道。 “莹儿,这里头不包括你。” 江照莹差点笑了出来,点头示意自己知道,陈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照莹,你是个死人吗?没看到我们被欺负,你不知道给我们做主吗?” 宋夫人见大家都纷纷讨伐自己,不为自己说公道话,不为女儿作证,一时气急,转头对向了江照莹。 江照莹沉着脸。 “宋夫人希望我说什么,做什么?不如我们去官府,再细说?” 宋夫人和宋清欢一慌,刘嬷嬷找来了衣裳裹在宋清欢的身上,宋清欢跌坐在地上哭得昏天暗地。 完了完了。 扬起脸蛋,她恨恨的瞪着江照莹,这一切原本该是她承受,原本该是她啊。 难道是孙芳意背叛了自己? 一定是这样! 几位夫人全都用心疼又怜悯的眼神看向江照莹。 “这江夫人也真是个黑心的,竟然把你嫁进这种人家,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疼。” “怪不得她们不来参加宴会,八成是知道要发生什么。” 这话倒还真是,宋夫人早就和她通了气,让她别来,江执玉那个草包要来来就是了。 “这事啊,我也得跟我家夫君说道说道。” 御史钱夫人最看不上这种下作的手段,最瞧不起这种背后阴的人,现在,立刻,马上,她就要回去找她的夫君把事情原模原样的说一说。 宋夫人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窜了出来,她给刘嬷嬷使眼色,让她去找宋成玉过来。 不过也不怕。 “就算皇上知道又如何,我是皇上的恩人,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这份情足以让皇上纵着我们宋府,站在我们宋府这边,钱夫人,你要是不信,尽管让钱御史上一封就是。” 宋夫人扬起脸,阴阴的笑着。 几位夫人看着她这厚脸皮的无耻模样,气得都要吐血,于是都决定回去搬救兵,急忙牵起自家的儿女,转头与江照莹道。 “莹儿,咱们下次换个地方聚,这个地方我可是再也不来了。” “是我的错,下次我再亲自登门道歉,对不住各位夫人、小姐、少爷。” 江照莹急忙与诸位夫人、小姐、唐大少道歉,几人亦是知道江照莹的无奈,一个个气得人仰马翻,连带拉着江照莹全都转身就走。 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宋夫人和宋清欢呆呆的坐在院子里,一身狼狈,宋清欢心知嫁给唐序南没有希望,趴在宋夫人的怀里痛哭。 “母亲,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嫁给余山河,那可是一个心狠的,我会被他折腾死的。” 宋夫人心烦意乱,抬手一把将宋清欢推开,怒视着她身上的青红印记,见她哭泣不止,又伤心得将她抱在怀里。 眼底的阴狠不断溢出时,她不甘心的狠声道。 “别怕,母亲总会让你如意的,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咱们可是皇上的恩人,我就不信,皇上会不如我的愿,她们进宫见皇后,母亲也可以进宫见宋娘娘,皇后可不是宋娘娘的对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这么多年,她们可没怕过什么! 宋清欢听着急忙擦了眼泪,重重点头,只要不是那个姓余的,以后换谁都行,她都愿意嫁。 “走,去找你哥。” 都这么久了,也不见宋成玉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计划着是他要过来亲自揭了江照莹的脸面,让她无地自容的。 母女俩相互扶着,快步出了院子,才抬头,就看到宋成玉阴着脸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她们衣衫不整,眼睛红肿的模样,宋成玉狠狠一愣。 这不是设计江照莹的地方吗? 怎么只有母亲和妹妹?江照莹呢?那奸夫呢? “大哥,大哥你帮帮我,帮帮我啊。” 宋清欢一见到大哥,就委屈得不行,拽着宋成玉的手,哭道。 “大哥,这下完了,我完了。” 宋成玉这才发现宋清欢发鬓凌乱,脖子上的印记特别明显,身上的衣衫也是被撕烂的模样。 惊恐四起。 宋成玉脸色阴沉,震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明明是为江照莹准备的,怎么变成了宋清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5章 算他的命 双腿像被撕裂过,疼痛让宋清欢瑟瑟发抖,又恨又懊悔。 烦躁起来。 她狠狠扯下身上的破烂的布料,重重地擦拭着被余山河折腾出来的青紫。 可那些又吮又抓出来的痕迹怎么都擦不掉,且越碰越痛,刺得宋清欢暴跳如雷,尖叫起来。 “不可以,不可以,我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干,你们帮帮我,帮我把这件事情遮掩起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等成亲之后我再想办法过这一关不就成了吗?” 宋夫人看着自己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痛得不行,上前将宋清欢搂进了怀里,转头瞪向宋成玉。 “这都是江照莹那个小贱人设计的,你妹妹原本冰清玉洁,是个白璧无瑕的姑娘,如今被她害成成了这样,成玉……你中间离开做什么?你这不是故意纵着江照莹吗?这样会害死咱们的!” 宋成玉俊脸冰冷,绷成一条直线,表情阴沉得十分可怕。 他本来是要来抓奸,恰好芙儿闹腾,所以他才没有及时把控,导致出事。 隐隐的。 总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细想又捉不到摸不着。 不过。 江照莹没有失清白,宋成玉莫名觉得心口那块压的他喘不过气的巨石掉落,令他舒服了不少。 见他不说话,宋夫人气急败坏不甘心道。 “我精挑细选才看上陈府和唐府,这两家明明都没有说亲,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变成了亲家?这背后一定有人搞鬼,你去查出这个人来,我要把她千刀万剐,真是气死我了!” 想起陈府和唐府在这里互相表明心志,互相对抗于她,浓烈的羞辱感简直让宋夫人无地自容。 亏得她还看不起中郎将杨家,当众暗讽杨家配不上自己。 想起这个。 宋夫人转头急忙吩咐。 “刘嬷嬷,请梅夫人去杨府走一趟,就说我们有意和她们结亲家。” “是,老奴马上去安排。” 刘嬷嬷急忙应下,那位杨小姐她是有印象的,极为出挑,虽门第不高,但也是个不错的亲家人选。 “还有。” 宋夫人再度看向宋成玉。 “虽说世家大院哪家都有见不得光的破事,且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也很难保证她们不会往外说,成玉,你得快些想办法封住他们的嘴。” 说起这个。 宋夫人就慌得不行。 万一她们七嘴八舌的嘴巴贱把大恩寺的事情到处乱说,她在京城可就真的没皮没脸了。 可是。 她和宋伯宗青梅竹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是真心相爱订过终身的。 就算是各自婚嫁,那也是不得已,就算是到现在,他们也一直都爱着彼此,忍不住想要对方又何错之有? 是世人无知。 喜欢乱嚼舌根子而已! 宋成玉听说这件事情好几位夫人都知道,顿时吓了一跳,狠狠瞪了宋清欢一眼,转身大步冲出去。 找到踏雪、踏梅两位姑姑的时候,她们正在侍候院子里的一株兰花。 见到世子过来,两位姑姑急忙上前施礼。 宋成玉冷着脸坐下,拍了一下掌,丫鬟们便端着五六份礼物走了进来。 “有件事情你们去办一办。” 踏雪、踏梅对视了一眼,踏雪问道。 “是何事,世子。” “宴会上生了一些误会,几位夫人可能生了气,万一出去乱说就不好了,咱们得想办法封了她们的口,你们是皇上派下来的,带着礼品去,她们自是不敢推辞。” 只要她们抬出宫里的身份,再压两句重话,那些夫人就算是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世子,这件事情管家去是不是更合适?” 她们最大的职责是看,而不是做。 宋成玉见她们拒绝,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手中的茶盏跺在了桌子上。 “宋府于皇上有天大的恩情,所以才会派你们过来侍候,于宋府不利的事情,你们就必须出面帮着处理,出府之前找一趟江照莹,让她把这里头的礼物再调摆一下。” 踏雪还要说什么,踏梅拉住了她。 “奴婢知道怎么做了,世子。” 说着两人便施了一礼,领着丫鬟转身出去。 穿梭在花园里的时候,踏雪转头看了一眼周围,没有其他人跟踪这才说道。 “世子夫人料得很准,他们果然让咱们去处理。” 踏梅眼神沉沉,笑了笑。 两人一起进了空留小筑,丫鬟们排成一排,江照莹看着她们手里端着的东西。 气笑。 每一个盘子里放着的都是寻常不过的物件,没一件别出心裁贵重的。 这要是送过去,嘴没封住,只怕会把她们气得更甚,骂得更大声。 “小姐,她们故意拿这么几样普通的东西,是逼着您拿东西出去打点几位夫人。” 这下还真是有些为难。 若是对付宋家的人,小姐可以不闻不问,可眼下面对的是各府的夫人和小姐。 原模原样送出去,还真是不行。 宋成玉吃准了她不想失去这几位夫人的感情维系,故意坑她。 “我还真不能袖手旁观。” 江照莹上前指了指盘子里的簪子和散燕。 “舒云,你再去准备一些贵重的礼品,但是不要和这些放在一起,也如实与她们说,这份是宋府准备的,这份是我准备的,她们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是。” 舒云转身出去。 江照莹抬手示意踏雪和踏梅两位姑姑坐下饮茶,然后问她们。 “回去可看到你们父亲了?他的身体可还好?” 横竖没什么事情,所以让她们回去了一趟。 两位姑姑才回来,就遇到这种事。 踏雪踏梅急忙放下茶盏,齐齐跪在江照莹的面前磕一个响头,才感激回话。 “父亲已经大好了,父亲和母亲让奴婢代为磕头,谢小姐救命大恩。” 说着。 两人又把剩下的头一起磕头。 江照莹笑着让她们起身,听她们讲了一些家里的事情。 知道她父母拿着钱买了田地,买了一间小宅子,又把儿子送去了学堂,给一家人置办了衣物,听说她们以后还会回家,急忙剩下的钱全都存起来准备给她们成亲用。 江照莹顿时觉得安慰,满意的笑了。 待到东西准备妥当,两位姑姑带丫鬟们一起出去,隐在暗处的刘嬷嬷阴阴一笑,转身离开。 随后。 江执玉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一边走,一边蹙眉上下摸着像是找什么东西。 “我的福袋呢?掉哪去了?” 江照莹正在给哥哥倒茶,听到他嘟囔,急忙走过去帮着他一起找,可寻遍了也没看到,江照莹气鼓鼓的瞪他。 “怎么不放好呢,日后也好送出去的呀。” 她其实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哥哥幸福美满,儿孙满堂。 “那你的呢,你准备送给哪个?” 江执玉问着她,江照莹转身去找自己的福袋,结果打开盒子一看,里头空空的。 “舒雨,我的福袋呢?” “啊……”舒雨一愣“您只给奴婢一个福袋,就是大少爷的那个啊。” 这下大家都懵了! 江照莹摇头。 “我的是绿色的,哥哥的是红色的,很好分辨。” “小姐,只有红色的呢,奴婢没有看到绿色的。” 这么一说,江照莹转身窝进椅子里仔细的想了起来,明明在马车里的时候都还在的……那就是下马车的时候掉了? “那应该是找不到的了,算了。” 江执玉一看她那随意的态度顿时不乐意起来,蹙眉嚷嚷。 “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好好收着,大恩寺的福袋可是很灵验的。” “那也没见你好好收着。” 两兄妹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吵起来…… 舒云舒雨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场景,两人对视一笑。 很长一段时间里。 小姐都不理大少爷,更别说是吵架了。 “我横竖是这样了,倒是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娶妻生子,你觉得听云郡主可以,我便给你们安排契机,你要是不介意蔷薇的身份,抬她为正妻,我也没意见。” 当她自私吧! 想起哥哥上一世被折磨得面目全非,死在臭水沟里的光景,她便痛苦异常。 所以这辈子。 她觉得只要哥哥同意,只要嫂嫂们能和睦相处,娶几个都行。 江执玉扬起好看的眉,俊脸微微透着一丝严肃。 “蔷薇做正妻还是不行的,她撑不起整个江府。” 江照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倒是没想到哥哥并不只是外表俊美,内里竟也这般清明! 她念着蔷薇上一世为哥哥而死,所以想补偿于她。 但真要说起来。 江家的少夫人,的确是需要一个有能耐的正室来掌握。 正说着。 舒云进来。 “小姐,外头有一位杨小姐,说是您掉了东西,要还给您。” 江照莹急忙出去,没想到还真是杨小姐,两位小姐笑着迎向彼此,施了礼之后江照莹牵着杨翩翩的手转身往厢房里走。 一抬头。 就看到江执玉正在剥果子,见到她们过来,急忙把剥好的两碟果子摆好。 “剥好了,你们一边吃一边聊,我就先走了。” 到底是有别家的小姐在这里,他不好多留,所以只能提前离开。 杨翩翩眼睛亮晶晶的,见他说要走,从怀里拿出一个福袋,双手递到江执玉的面前。 “这可是江少爷你的?” 江执玉一见,急忙上前接过。 “是我的是我的,原来被杨小姐捡到了,多谢多谢,刚刚被妹妹好一顿训,怪我不该掉了这个福袋。” 江执玉拿着眉开眼笑,将福袋扬了扬便往怀里塞,杨翩翩见他没有检查福袋,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她在福袋里藏了一样东西,那是她从小戴到大的,可惜这个粗心的家伙,看都不看一眼。 也罢。 以后再说吧。 有些无奈的转身与江照莹笑道。 “世子夫人,母亲还在外头等我,我还了东西就走了。” “这么快吗?” 见江照莹是真心愿意留自己坐一会的,杨翩翩眉眼弯弯,将江执玉剥的果子端了一盘在手里。 江照莹见她喜欢。 急忙让舒雨把剩下的一起装了给她,杨翩翩笑眯眯的接过,与她道。 “咱们下次约在外面玩。” 说完杨小姐突然间附在江照莹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江照莹怔了怔,有点不相信的看着杨翩翩。 江执玉看她们说悄悄话,以为她们认识很久,是小姐妹,于是上前笑道。 “我替你送杨小姐出去,正好我也要走了。” 随后。 江照莹便送着她们两个出去,看着她们的背影,江照莹靠在院门上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 舒云轻声问着,江照莹露出无奈的浅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看到哪家的好姑娘,都想要她做未来的大嫂,哥哥说得对,江家那么多的产业,的确是需要一个能干的,镇得住的。” 说起这个。 江照莹一下子站直,抓着舒云的胳膊。 “糟了,我把听云郡主给忘了。” “奴婢知道您事忙,所以早先吩咐了翡翠侍候郡主,而且准备了重礼的。” 江照莹急忙让人去唤翡翠过来,一问才知道听云郡主让她带着把宋府逛了一圈,吃了一些东西,刚刚出府去了。 而且。 遇到了杨小姐和江少爷两个人,彼此打了招呼,才上的马车。 “听云郡主就没和哥哥多说两句话?” 翡翠认真的想了想,摇头。 “没有,听云郡主明明挺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不高兴,看到大少爷之后还红了眼睛,转身就上了马车。” 大家一听这事就坏了,想必是听云郡主看到大哥和杨小姐,心里不舒服,生气走了。 这么说起来。 听云郡主还真是喜欢上哥哥了。 可是。 方才杨小姐走之前在她耳边说的话,一时间江照莹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小姐,杨小姐跟您说了什么?” “她说她看上了哥哥,让我在中间多帮帮忙,希望和我做一家人!” 舒云舒雨听着眉眼里的笑容可见着就多了起来,兴奋道。 “那感情好呀,杨小姐生得美,又高挑,杨夫人看着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挺好的。” “可是这样的话,听云郡主怎么办?” 舒雨这话刚落,江照莹就左右为难起来,舒云端着茶过来笑道。 “咱们还是不操心了,大少爷别的不说,生的俊,脾气好,钱还多,要不就看他们自己的主意吧,对了,小姐,您算过大少爷,他命里有几位夫人,几个儿女啊?” 这倒是提醒了江照莹,她转身窝进软榻里,拿出测算工具往桌子上一抛。 几个脑袋顿时凑了过来,全都一脸好奇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老实说。 她们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 算了好一会儿,江照莹脸色发沉。 “有一道坎要过,只要过了那道坎便会儿孙满堂。” 这道坎于他特别重要,也很艰难,甚至有性命之忧,要非常非常小心,万不能出差错。 “那就告诉少爷注意着些。” 舒云点头,她知道小姐对大少爷心怀愧疚,也一直在寻机会要把气运还给他的,等那时候,大少爷就彻底的好了,江府也就好了。 “咦,刚才还出太阳,这会又乌云密布,像是要下大雨一样。” 江照莹手中的杯盏一放,急忙转身出去。 朝司南一抬手。 司南上前抱着她飞身上了屋顶,随后翡翠将罗盘抱了上来,江照莹坐在屋顶上便冷着眉眼扬手测算。 司南和翡翠守在她的身后,见她明明风很大,额头却不断窜出细密的汗珠时,两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舒云也神情凝重,急忙吩咐下去,让下人别乱走动,不要出声。 江照莹双目冰冷,死死盯着一个方位。 随着云层里一声闷响,脸色大变间,眼底有慌意闪过。 她终于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不对劲在什么地方了! “走。” 红唇轻语,翡翠和司南扶着江照莹跳下屋顶。 “翡翠,快马去通知二师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与他商量,让他马上出来与我在路上碰面,一刻都不能耽搁。” “知道。” 翡翠飞快奔了出去。 江照莹神情阴郁,迅速换了简装,便带着司南和舒云急急出门…… 第66章 秘密浮现 刚奔进前院。 抬眼。 就看到沈月芙衣着单薄,柔柔弱弱地堵在她们的必经之地。 “江照莹。” 见江照莹不理她,沈月芙咬牙切齿追了过来,把手里的小牌位高高举起。 “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会遭报应的。” “那是他欠我的。” 上一世这个孩子在她的庇佑下平安出生,享受荣华富贵,这一世将命还与她,又有什么问题? 江照莹看着那阴森森的牌位,不但不害怕,甚至驳斥得义正言辞,沈月芙一时间被呛的哑口无言,气的将手里的牌位砸到了地上。 胸脯起伏,眼神落在江照莹身上简单却华丽的衣裳和头上那名贵的簪子时,又嫉妒又痛恨。 这一切。 原本都是属于她的,都该是她的! 江照莹冷眼打量沈月芙,这一次,没有她的善心,沈月芙的衣食住行那简直不是差了那么一丁点。 所以。 宋成玉真的那么爱她吗? “你为什么这般容不下我?” 这话一出,舒云像风一样冲上去抬手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高声大骂。 “不要脸的小猖妇,哪家官小姐像你一样下作,自己败尽了自己的名声,反倒还怪上我家小姐,难道是我家小姐硬要进的宋府的门吗?我家小姐已经说过要纳你为贵妾,何时又容不下你了?” 沈月芙被送回去之后,请不到大夫,沈府又一味责怪她没抓住宋成玉,她又急又怒,所以身子一直没有恢复好。 这一巴掌。 打得她踉跄着差点摔了下去。 捂着红肿的脸,她气急败坏怒瞪舒云。 “那苏姨娘又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是贵妾?” 苏沫沫占了贵妾的位置,那又将她置于何地? 江照莹赞赏地看了舒云一眼,淡淡回复。 “她是从我府上带过来的,犹如我的姐妹,宋成玉自己也很喜欢,所以才抬了贵妾。” “江执玉的女人送给表哥,他不嫌弃?” 那可是江执玉的女人,是他玩过的下落货,表哥怎么可能会喜欢,一定是江照莹为了对付她,故意弄进门的。 “他不嫌弃,相反欢喜得很。” 江照莹淡看着沈月芙。 “她干干净净的,又没未婚先孕,也不曾让自己的丑事满城皆知,至少还有一个名声在,你呢,沈小姐。” 这话像一枚照妖镜,让沈月芙极尽了不堪,她也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处境,如今她能做的,必须做的……就是进宋府的门。 “姨母和表哥亲口答应过我,会让我嫁给表哥,会让我做这个正室,江照莹,你早晚有一天会被他们抛弃的。” 表哥曾对天发誓,这辈子只会对她好,只会爱她一个,且他的正室只会是她沈月芙。 娶江照莹,纯属无奈。 表哥曾含含糊糊说因为他有一件事情必须利用江照莹,利用钦天监。 “沈月芙。” 江照莹走到她的面前,冷眼看着她苍白的脸蛋。 “我们做个交易,如果你能说动宋成玉与我和离,我就给你一万两银子,怎么样?” 多少? 沈月芙猛地抬起脸蛋,震惊地看着江照莹。 不可能的。 江照莹哪会那么好心啊,她一定是算计自己的,怒火翻涌时,沈月芙怒道。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倔成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江照莹冷了眼神转身就走。 沈月芙眼神在江照莹身后的不远处迅速闪了一眼,突然间抓起江照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拍了一下,刚好拍在被舒云打的半边脸上。 接着又身子往地上一倒,似是砸了一下额头,又咕噜爬起来跪在江照莹的面前,哭着求道。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我只想有个地方住,照莹,我已经是表哥的人,你再把我赶出去,我只能去死了啊。” 江照莹眼眸微动,就知道宋成玉一定是赶过来了,往后退了一步,微微转头冷声道。 “沈小姐如今声名狼藉,被人耻笑,她硬要进门寻个落脚的地方,我也不拦着,苏姨娘是从我府上出去的,等于我江府的女儿,人品、家世都没有问题,嫁妆我也会慢慢补给她,所以才抬的贵妾。” “你若是想给她一个良妾、平妾、贱妾的位置,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就是多养一个人而已。” “什么?” 沈月芙气得双眼赤红,她凭什么是良妾? “我要做平妻,江照莹你现在正室的位置都是我的,你抢了我的位置,你还要贬我做良妾?你怎么能这么狼心狗肺?” 江照莹蹙眉,这种破事她真的没有耐心,遂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沈月芙。 “平妻要求出身高贵,品行端正,敢问沈小姐你有哪一样?就是良妾都有着同样的要求,所以……” 江照莹微微俯身,笑看着沈月芙。 “我觉得贱妾的位置才是你的。” 说完。 她转头问宋成玉。 “就让她留在宋府当个贱妾吧,你觉得呢?” “表哥。” 江照莹指着远处的假山。 “表哥若是当真让我当这个贱妾,我就一头撞死在你的面前。” 宋成玉疾步上前俯身将沈月芙横抱了起来,对上江照莹的视线时,阴冷又焦灼,烦躁道。 “你也不必这么刻薄,月芙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不止要补偿苏姨娘,就是月芙你也一样要补偿的。” “若是贱妾,我可以赏她一些东西。” 贱妾贱妾,这个贱字一落进耳朵里,沈月芙就气的不行,她不贱,她是正经的官家女,她也是娇娇养大的。 宋成玉看着她虚弱,又气得要晕倒的可怜模样,将她抱紧了一些,怒瞪江照莹正要说话,江照莹接着道。 “如果是别的,那就没有。” 沈月芙听着便要反驳,反倒是宋成玉轻轻捏了她一下。 “好,你要说话算话。” 江照莹看着她们算计的嘴脸,恩了一声转身就出了宋府。 上马车之后。 江照莹的眉眼彻底冷了下来,她已经反复测算,并且比对过,得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让她有一种走进别人圈套,别人正在不断收紧,想要勒死她似的。 才走出一两里路,就迎面遇到许知砚和魏九昭。 江照莹让他们上自己的马车,然后往太子府赶,魏九昭看了许知砚一眼,问她。 “莹儿,你方才感觉到什么了?” 他们只是隐隐感觉有天相变化,但很具体的他们还是感知不到的。 江照莹点头。 “等见到太子殿下,我再一起与你们说,大师兄、二师兄,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 “不慌的,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 许知砚俊脸满是温柔,说这话的时候,从怀里拿了一包果子出来递给江照莹,江照莹心口微暖。 随后马车一路疾奔,直奔太子府。 可安德公公却说太子殿下出去还没有回来,江照莹心急如焚,急忙去寻了程庭安过来。 程庭安观她神情知道有急事,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号弹放了出去。 “最多半个时辰殿下就会回来,江小姐,要不里面等?” “不。” 江照莹摇头,问他。 “太子府可有好马?麻烦借几匹给我。” 程庭安点头,不消片刻就牵了几匹矫健的马儿出来,江照莹和魏九昭、许知砚各选了一匹,没等多久便看到太子殿下的马车朝着这边疾奔了过来。 江照莹几人急忙上前与太子殿下施礼,太子见是她,站在她的对面问道。 “何事这般急?” “敢问殿下。”江照莹蹙眉“是否动过祁山镇了?” 太子剑眉微蹙,想了想便又问江照莹。 “何为动?” “哪怕只是挖一锄头,也叫动。” 这么说来…… 沈琉光和程庭安的脸色就微微一变,那何止是一锄头,那是很多锄头。 急忙上前。 沈琉光道。 “挑了一个好位置,挖了一个大坑,放了一块石碑,刻有青山镇三个字和一篇符文,另外也放了几样有警示意义的东西。”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办法让百姓以最快的速度接受祁山镇改名青山镇,随后再引出大祸一事,将百姓们火速迁移出来。 “好。” 江照莹点头,随即翻身上马。 “我现在要去祁山镇,沈侍卫可与我们一起去,其它的事情路上再说。” “很严重?” 太子见她如此紧迫,翻身上马追上前。 “人命关天。” 甚至会影响到殿下的性命和命格,既然这事是因她而出,自然,她要去解决这次的事情。 “走吧,孤与你一起去。” 太子话音刚落,沈琉光和程庭安立即翻身上马,同时太子府府门大开,十几名侍卫齐齐涌了出来。 沈琉光与他们道。 “我们先走,你们做好准备再追上来。” 江照莹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色,不再说什么,策着马似箭一般冲了出去。 太子看了许知砚一眼,许知砚点了点头,随后大家都策马直追江照莹的身影。 这一路风驰电掣,一晚上没有做任何的停留。 饶是太子他们常骑马的男子,也被颠得十分难受,可江照莹却不管不顾,只不断地喝马前行。 太子蹙眉,正要策马冲上去追江照莹,身边一道身影掠过,许知砚先他一步冲上去一把将江照莹从她的马上掠了过来抱在怀里急道。 “莹儿,停下来休息一下,再与我们讲讲究竟会出什么事。” 此刻的江照莹,额前的发丝早已被夜露凝成了一粒一粒的水珠,脸色苍白间,身子早已像散了架那般疼痛。 还有两个时辰。 看了一眼天色,江照莹想说再坚持一会,可许知砚强行勒了马,抱着她跳了下来。 侍卫们立即四处收集柴火,生火之后,大家围着坐成了一圈。 很快。 一只野鸡和野兔被架在了火上。 许知砚喂江照莹喝了几口水,江照莹稍作休息之后,才问魏九昭。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是不是知道我的气运被人偷走?” “知道的。” 魏九昭点头,这些年他们也一直在暗中追查,可是很奇怪,竟然风平浪静,许知砚将糕点递给江照莹沉声道。 “这么多年,那个人似乎没有用你的气运行事,所以我们才一直算不到气运的下落。” 江照莹冷着脸点头,咬了一口糕点,看向祁山镇的方向,指了指。 “他现在用了。” 魏九昭和许知砚脸色微变,江照莹眼中怒意渐渐的燃烧。 “他当真很沉得住气,这么多年一直在等机会,我想……他应该和某一位王爷,或者是某位权贵做好了交易,皇上的头疾如果一直发作,他们就一直蛰伏,可惜阴差阳错,宋府治好了皇上,他们便开始推动这一步。” “一旦用祁山镇成功将太子殿下陷害,就算钦天监全力追查,到最后查到的也只会是我的头上,我会是一只很完美的替罪羔羊。” 那人既偷走江照莹的气运,就会知道江照莹有多厉害,以防万一也罢,做贼心虚也罢,他都不会让江照莹活着。 她死了。 对方才敢崭露头角,从而成为京城地位最特殊的人。 “他凭什么认定一个小小的祁山镇就能动弹太子殿下,就因为一个祁字?” 沈琉光蹙眉问着,江照莹看向太子,却发现太子正看着她,眼中无波无澜,哪怕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遇到大危险,也同样平静无波。 “因为。” 江照莹看向祁山镇的位置。 “今年的龙尾位置正好在祁山镇,就好比如,一条龙睡得好好的,突然间有人把它吵醒,它自然会震怒,会引起一系列的灾害。” “我们把它吵醒了吗?” 程庭安紧张地问着,江照莹点头。 “你们挖的那个坑,就惊动了它。” 说完江照莹便抬手测算,随后问太子。 “祁山镇以前应该不叫祁山镇吧?” “恩,十三年前突然间改叫祁山镇的。” “那就对了。” 江照莹点头,看向许知砚。 “我正是十三年前被偷的气运。” 魏九昭和许知砚俊脸阴沉,突然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十三年前,江照莹才两岁,那人偷走江照莹的气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修改祁山镇的名字。 那……江照莹的能耐,在两岁的时候就已经凸显出来了? 她竟如此厉害? 所以。 对方在十三年前就已经计划好了十三年后要发生的事情? 这到底是何方妖孽? 迎着炙热的火光,江照莹小脸被烤得通红,拿了一根柴火投进火里,火星子四溅的时候,江照莹冷声道。 “她策划好了这一切,不止是要太子殿下死,还要我死。” “为什么?” 魏九昭蹙眉问着,投靠别的势力,支持别的王爷他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一定要杀江照莹? 江照莹摇头。 “不得而知。” 很多年前,有人布了一张大网,把要害的人全都一个一个引进来,如今到了他认为要收网的时候了。 “他应该在暗中引导了我,让我算出祁山镇会地动,且推测个祁字会被有心人拿来谋划,故而太子殿下就会想办法改了祁山镇的名字,并且将百姓迁出来,而恰恰就是因为这个开头,让殿下那边动了土,惊醒了龙脉,让它生气,从而引发地动。” “等等。” 太子嗓音冰冷。 “如果孤不动土,那地动可还会发生?” 江照莹眼里有一丝哀伤,轻轻点头。 “会发生,不过是在我算的日子那天发生,动土之后,地动会在五天之内发生,殿下,这件事情有人精心筹谋,你我皆是他盘中的棋子,如今事已成定局,我们尽力而为便是。” “他夺了我的气运,把我推进来,是想向我宣战,也想看看没了气运的我还能不能对付他,如果不能,他必定会弄死我,我一死,他就能拿着我气运到处招摇,不论是天还是地,都怪不到他的头上,所有的罪孽和报应,都由我一个人扛。” “什么?” 许知砚心尖巨颤,慌忙间抓着江照莹的手腕。 “你说什么?” 第67章 什么要求?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算气运被偷是莹儿的错,可那时候她才两岁,要如何自保? 被偷之后她立即病倒差点死去,难道不能算是受过惩罚了吗? 如今。 那人以自身润养她的气运这么多年,占为己有,并且做下伤天害理之事,种种违逆为什么还要江照莹一个人承担后果? 这是什么天理? 江照莹眼眶泛红,亦是百般无奈,轻声道。 “天理就是这么安排的,这一点我也没办法反抗。” 话音刚落。 心口突然间像是被尖刀划过,撕裂般的剧痛蔓延,令她的脸色几乎肉眼可见的惨白起来。 片刻。 一口鲜血涌出。 浑身虚软,身体一个踉跄往下砸了去,太子见状,俯身一把将她抓了起来,转头厉喝。 “褚太医。” 侍卫群里。 一道侍卫打扮的修长身影急忙走了出来。 江照莹捂着心口,神情痛苦至极,见真是褚太医,急忙把手伸了过去。 出门在外。 也就顾不得那么多的规矩,褚太医蹲下身子替她把脉。 随后。 他的脸色从疑惑转变到奇怪。 “若论脉像所示,江小姐身体没有问题,也不像是中毒。” 难道真于她所说,是上天给的惩罚? 许知砚沉着脸,从怀里拿出一只药瓶,倒了两粒药喂进江照莹的嘴里,随后将她抱了起来,求道。 “殿下,臣想继续赶路。” 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祁山镇去,平息龙脉的怒火,否则地动提前,害死无辜百姓,江照莹可就不止是吐血那么简单了。 太子看着许知砚抱紧江照莹的动作,墨黑的眸底似一弯深潭,不可见底。 突然间。 江照莹扬起惨白的脸蛋,颤手指向太子。 “我呆在殿下的身边,会舒服一些。” 魏九昭和许知砚狠狠一怔,随后明白了过来。 太子殿下是龙子,自然有龙气护佑,江照莹与他在一起,龙脉不会那般震怒,自然也就舒服很多。 “给孤!” 太子伸出双手,许知砚垂眸深睨着像重病了一样的江照莹,纵有万般不舍,也毫不犹豫地将她交给太子殿下。 原来女子这般的轻巧柔软? 太子怔了怔。 …… 沉着脸转身,沈琉光和程庭安护着她们上了马,太子接过斗篷将她紧紧地裹着,然后又用了一根宽缎子将江照莹和自己的腰身轻轻绑住,以免她昏过去跌下马。 许知砚看着江照莹窝在太子怀里,看起来的确是舒服了一些的模样,心下泛痛,但也无可奈何。 只要她能好一点点,怎样都行。 “走。” 事不宜迟,只能拼命赶路。 风呼呼地刮着,太子替江照莹戴上帽子,江照莹仰头看着他,倒是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有这般细心的时候。 苍白间。 她朝着太子殿下微微抿唇。 “是臣女冒犯了殿下。” “又不是一次两次。” 太子低头,冷眼看着江照莹苍白的模样,抬手将她的小脸蛋压进自己的怀里,免得吹风,随后又将她揽紧了一些,紧贴着自己,尽可能的靠近让她身体舒适。 心口的痛楚渐渐地缓和下来。 江照莹发现,靠得越近,疼痛就会越小,故而在马儿奔跑起来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地将自己窝进了殿下的怀里。 “江照莹。” 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怀里一丝动静都没有,太子心口一空,突然间唤了她的名字。 “恩。” 江照莹应着,太子身上的香气很好闻,让她觉得呼吸都没那么艰难。 “父皇不准你与宋成玉和离,你可有打算?” “有的。” 母亲说过,人最不能做的就是认命,反而还要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给自己创造最好的机会。 人要是能反击那是最好的,若真的抗争不过,怕个毛,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就是。 她说。 在她们那里人人个个都是平等的,女子比男子能干的比比皆是,甚至领导男子们做出更出色的成绩。 所以。 她也不会臣服在皇上的威严之下,待这件事情一了,她便会开始布局,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宋成玉和离。 太子见她回话,紧蹙的眉微微松弛了一些,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继续休息,没再和她说话。 天空时暗时亮,风肆意摇摆着林子里的枝桠。 数匹骏马似箭一般穿梭在林间大道上,眨眼就出现在下一个场景。 这一次。 谁也没有停留,一鼓作气直冲到祁山镇北面的一座大山上,正是他们挖坑埋东西的地界。 翻身下马,大家才急忙上前查看江照莹。 “莹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许知砚和魏九昭蹙眉问着,沈琉光则安排侍卫们立即生火,烧了热水之后端给了太子和江照莹,太子轻轻吹着,试了一下温度,把自己的水喂进了江照莹的嘴里。 见她把水喝完,褚太医又上前替她把脉,可江照莹的脉像依然显示没有任何问题,褚太医也自认行医二十几年,看过无数医书,但依然震惊的发现眼前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噗……” 江照莹刚要说话,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魏九昭沉着脸观察四周,随后脸色微微一变,这儿的确是龙尾的位置,他们一丝都没有察觉到,但师妹却在几百里之外就感觉到了。 她。 的确是厉害的! “眼下该怎么做?” 太子抬手,沈琉光把祁山镇的地图拿了出来,仔细看过之后,又走向他们所挖的那个大坑。 有了这个坑和石碑做遮掩,就算是太子亲临也能解释得通,就算州官过来询问也没关系。 “我去找它。” 江照莹擦了嘴角的鲜血,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一边查看地形一边说着。 “这太危险,我们陪你一起去。” 许知砚和魏九昭急忙围上前扶着江照莹,江照莹算过之后,摇头。 “它不喜欢太多人,我一个人去。” “孤陪你去。” 既然有他在身边,她会舒适一些,且涉及到他们两个的性命,那便由他一起去。 “殿下,太危险了。” 沈琉光和程庭安摇头不答应。 “属下们愿意陪江小姐一起去,但是殿下……此番要面对的可是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属下担心……” “不必担忧,它既是龙脉,那孤便是它的子孙,它断没有伤孤的道理。” “江小姐,是这样吗?” 沈琉光蹙眉问她,江照莹看了太子一眼。 “若龙脉喜欢他,自会庇佑,若是不喜欢,那就不可预测。” 言下之意。 如果龙脉对这个后代子孙不满意,很可能会想办法让他灰飞烟灭。 “殿下。” 沈琉光和程庭安跪在了太子殿下的面前,太子将他们踢开。 “起开!” 他不会给龙脉任何不满意他的机会,若是它当真不满意,那就强压到它满意为止。 这江山以后是他在治理,换句话说,龙脉能不能平平安安栖息在大山里,还要看他怎么做。 他可不打算仰息龙脉而活! 撇开这些,不管危险不危险,他都不能让江照莹一个人去。 沈琉光看着太子眸底的阴戾,心知太子有意要去征服龙脉,于是不再说什么,只是起来问江照莹。 “江小姐,我们该做什么准备?” “去准备祭祀要用的东西,周到一些,快。” 说完。 江照莹便转身找了一块石头,静静地坐着恢复体力,许知砚拿了水递给她,江照莹就着水吃了两粒药,便闭上了眼睛,开始感受天地灵气。 一个时辰后。 许知砚和魏九昭检查所有要用的东西,又给了江照莹和太子两张符, 时辰一到。 江照莹和太子就一起朝着山间小路走了过去。 山路初开始时还算平坦,转弯之后景象就豁然不同,越来越崎岖,饶是太子也走得有些吃力,像是想起后面还跟着江照莹,他急忙转身,看着额头窜汗,神情痛苦的江照莹,垂眸时,朝她伸出手。 江照莹仰头看向他,天潢贵胄的冷硬少年,此刻却与她一起不畏艰险,披荆斩棘。 微微抿唇。 她将手放进了太子殿下的手中。 紧紧一握时,太子的脑海不适时宜地又想起了梦里发生的一切,神情便有些不自然起来。 江照莹以为他不喜,便要把手抽回来。 “我可以自己走的,殿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旦离太子殿下距离过远,那钻心一样的剧痛几乎要了她的命。 “你走不了。” 太子殿下沉声说着,一手紧紧握着江照莹,一手提着祭祀要用的东西,两人一深一浅地按着方位在林子里寻了起来。 才刚到山顶,原本蔚蓝的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大团大团的黑云像猛兽一样地在她们的头顶肆意翻涌起来。 一阵沉闷的气息直扑过来,别说是精疲力尽的江照莹,就是太子殿下,也觉得呼吸一下子困难起来。 “快摆好。” 江照莹蹙眉说着,太子点头,随即把要拜祭用的物件一样一样摆好。 江照莹递了一把匕首给他。 “酒不够,放你的血。” 太子看了江照莹一眼,没有二话,割开自己的掌心将血淌进了小小的酒杯里。 随后。 三杯酒敬山神。 三杯血敬龙脉。 香烛祭品整整齐齐,一样不差。 太子打开火折子,准备点燃香烛,可不知道为什么,火焰才靠近香烛,一股阴风就吹了过来,如此反复。 江照莹站了起来,朝着北面的方位鞠躬,语气虔诚,态度恭敬。 “晚辈既受天地教导,本该护佑一方,但因年幼,未能守住气运,导致气运被偷,那人品性不端,用我的气运行事恶毒,晚辈受天谴亦是应该,但晚辈保证一定会夺回气运,重罚那人。” “那人在十三年前就做好了要行恶的准备,如今我与太子殿下亲自上山请罪,还请山神出来一见。” 狂风呼地刮向江照莹,吹得江照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江照莹急忙跪向北方位置。 “龙脉被惊醒,也是他人筹谋,我们的本意是要救下祁山镇几万百姓,山神,您应该知道的,只要您出来相见,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去做的。” 可是。 风越来越大,枝桠和枝桠之间相互拍打起来,发出恐怖的声音。 太子冷眼看着这一幕,将身上的外袍解了下来裹在江照莹的身上,环顾四周冷声道。 “何必为难于她,一切由孤承担。” 说着。 太子便要单膝下跪。 可是那风却突然间施转了起来,托在了太子殿下的膝头上,说什么都不受他的礼。 同时。 一道蛇形的金色闪电从乌云里冲涌百出,伴着惊雷,张牙舞爪般劈向太子,太子脸庞变色,旋即转身将江照莹的头一把捂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她,准备以一己之身承受那雷电之击。 江照莹眸中犀利闪过,用最快的速度将许知砚给的符扔向闪电,只听到霹雳一声巨响,烟雾四起,那闪电竟在地动山摇间猛地缩了回去。 咳…… 呛人的味道四溢,江照莹咳嗽起来,太子急忙睁开眼睛查看,见江照莹的衣裳没有烧焦,人也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乌云已经散去不少,风也渐渐小了些,只是大颗的雨珠又不断地坠落下来,打在身上一阵一阵的疼。 太子眉眼冰冷,怒意四窜,可江照莹却眼露喜意,急忙推他道。 “快去点香。” 太子看了一下雨,上前将火折子重新打开,这一次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地将香烛点燃,随后又烧了一些纸钱。 一抹似烟似雾的东西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江照莹朝着他磕了一个头。 “我知道您在怪我什么,可是龙脉原本就以四海为家,早走是走,晚走也是走,您总不能借着这龙气把这山脉里的东西全都养成精怪吧?” “我答应您,祁山镇的百姓,只要他们愿意搬迁,我一定有多少就救多少,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哪怕是山里的动物我都会带走。” “您还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头磕下去的刹那间,太子眼前一阵迷雾袭来,随后他便发现,身边的江照莹不见了。 “江照莹。” 太子大喊,一股无力的焦灼和怒火在身体里翻涌,令他不安起来。 从来都没想过,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多无法掌控的东西。 “孤是大邺国太子,理应由孤来谈,恳请把江照莹还给孤,一切由孤来承担。” 说着。 太子端起一杯血,朝着地下洒去。 地面狠狠动了一动,太子冷着眉眼,将第二杯又倒下,随后是第三杯……迷雾涌过来的时候,江照莹踉跄着出现在他的面前,太子急忙上前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你没事吧?” “我没事,殿下。” 江照莹摇头,看向太子殿下时,眼里多了一丝什么,太子蹙眉。 “你方才去了哪里?” “山神那里。” “他提了什么要求?” 既然去了又平安回来了,那一定是谈妥了,眼下要做的就是如何满足山神,抚平龙脉怒火,推迟地动,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救出百姓。 “他……” 江照莹将手从太子殿下的手心里抽了回来,看向周围时,眼里有一丝悲悯,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山神让你我结为夫妻!” …… 太子愣住,梦里的画面涌向脑海里的时候,他的心神狠狠地动荡了一下。 “不过我拒绝了。” 江照莹急忙解释,山神确是这般要求,但她没有同意。 “为何要拒绝?” 太子眼神陡地一沉,上前逼近一步,江照莹无奈地笑道。 “我已经嫁进了宋府,就算和离,也是二嫁之身,做不得你的妻子。” 第68章 抱她入怀 大邺国的世家贵族,哪个不是暗中发力将自己的女儿当成太子妃的人选培养? 她们高贵端庄,美丽贤淑,手段高明,背景强悍。 哪一个都不似她江照莹这般想法奇特,大胆行事,出入山林,与天地万物打交道。 太子静静的看着江照莹恭敬里带着一丝疏离的模样,眸色微暗,待到她说完,太子嗓音发冷,问她。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话问出来的时候。 太子莫名的盯着江照莹,像是要看穿她似的。 江照莹长睫微微颤抖,倒是没有料到太子殿下竟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遂仰头看着太子殿下俊美绝伦的脸庞,微微一笑。 “殿下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谁会不心生向往?我……出身不高,身份尴尬,当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话倒也不假。 太子心头那点烦闷一下子消散,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疏离点头。 江照莹见他好像没有生出芥蒂,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太子迎娶太子妃,我定会奉上最珍贵的贺礼,也定会帮您护住太子妃殿下。” 太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江照莹,神情有一瞬间似笑非笑,突然间来了一句。 “那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顿了顿,太子又问她。 “你拒绝了山神,他可有不高兴?” “我不知道,我只是承诺一定会给他建庙,让他受香火,这样一来,就算是祁山镇不复存在,龙气移动,他也一样能继续存在于世间。” 见太子微微蹙眉,江照莹接着说道。 “他是这一带的山神,山体坍塌,生灵绝断,他又没有香火延续,自然也会消失于这个世间。” 身为山神,它自是知道要发生地动,他本意也想救下祁山镇的百姓,山川里的生灵,甚至是林间的植物,那都是属于它的子民,所以它一直都在极力的让龙脉不要移动。 因为有人设计。 他们惊动了龙脉,山神发觉自己努力了这么些年被人破坏,所以才会异常愤怒不见他们。 眼下。 江照莹却一再的保证,人和物她都会救,也会帮着它继续存于世间,于他而言,所有的顾虑都可以不存在。 只是。 她不明白山神要求她和太子成亲做什么? “这件事情孤会去办,庙的选址有要求吗?” “待地动之后,万事平定,还是在这儿附近给他挑一个好的地方吧。” 太子恩了一声。 到时候他挑选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让老百姓都方便过来上香求福,这样一来,老百姓有了山神的守护会安居乐业,山神有了香火又能得已生存,这是两全其美的。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殿下,可有安排百姓们离开?” 两个人同时看着彼此,同时说话。 风在他们中间徘徊的时候,莫名地让彼此有些不好意思。 太子抓着江照莹的胳膊,扶着她寻了一块石头让她坐下,自己则站在她的面前将风挡住,又摸了一块糕点递给她,这才说话。 “已经安排了,粥棚、住处、换洗的衣裳、看病的药房全都做了简单的处理,只要他们收拾好重要的东西,一起出来,暗卫甚至可以家庭为单位的方式安排好他们。” 因为他们的反应迅速,做的准备相对应的很足,虽说只有几天的时间了,但只要出来得够快,还是可以很完美地解决的。 “百姓们的配合度可高?” “孤让州官下令百姓迁徙,若有机会一定还会让他们回来安家,但是以目前孤收到的消息,还是有很多百姓不相信,也不愿意离开。” 江照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特别是年纪大的老人,性情固执,道理也说不通,可越拖越危险,死的人就会越多。 “殿下,你可有办法传信,告诉他们愿意走的,听安排的,每户发一百两银子,不走的,生死自负,让他们签生死契。” “可!”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太子拿了一个信号弹发出去,七彩光芒炸遍山脉时,没多久一只鸽子便飞了上来,太子取下头上的簪子,轻轻打开,里头竟是一支能写字的笔,简单几句之后,鸽子飞走。 “江照莹,多谢你为百姓做的这些,孤记在心里,孤未必有你这么多钱,但是孤可以用别的补偿。” 江夫人的经商能力无人能及,江照莹当真是一方巨富。 可能。 江监正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多钱。 江照莹点头。 “能够帮助百姓,我很乐意,只是有钱也未必万能,若是得殿下相助,那自然是好的。” 太子挑眉,见风停了,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转头看她。 “宋成玉明明心仪那个表妹,却又娶你,莫不是看中了你的钱?” “是的吧,殿下,我怀疑他们应该是捅了什么篓子,需要很多的钱解决,所以才会与我继母设计了这么一出。” “你继母?” 这里头怎么还有继室的事?那继室不是她的亲姨母吗?还是前江夫人的贴身丫鬟。 换句话说。 前江夫人,可是救了她性命的恩人。 “待下了山,孤帮你查查,可好?” 听到殿下主动开口,江照莹有些欣喜的扬起脸蛋,看着太子的时候,美丽的双眸像夜明珠似的染了一抹流光。 这模样让太子微微怔住,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她却这般开心? 可见是真的很想和离的! 刚硬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下,抬手刚要拍江照莹的肩膀,却又觉得不合适,又收回了手。 “女子本就艰难,听云与你一样,各有苦楚,你该不会生出同病相怜的情绪,才会那般救下她吧。” 江照莹捡了一片树叶把玩着,有些嘲讽地轻声道。 “也许是为了讨好您,接近您呢。” 太子倏地转头。 看着她脸上自嘲的笑容时,心下微沉,冷声道。 “若孤允你这般接近,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笑了?” 方才她脸上的欣喜和笑容,才是最生动,最鲜活的,他比较喜欢那样的笑,不过是一些小手段而已,她何必那样不堪呢。 谁没有手段? “恩?” 江照莹转头,有些疑惑,太子拍了拍她的头,没有说话。 “殿下,咱们接下来要做的是把龙脉请走,请走和他发怒离开的后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太子静静地看着这座山,突然间握住江照莹的手。 “江照莹,孤有没有办法掌控这条龙脉?” 江照莹陡的抬眸对上太子殿下阴冷的目光,心尖微颤间,江将手腕挣脱了出来,垂眸看着刚刚落在自己膝头上的树叶,好一会儿才开口。 “一个不小心,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殿下。” 龙脉倍受世人尊敬,就是皇室对他也是恭敬有加,如见父母,如今太子殿下想把它捏在手心里,只怕龙脉会反抗。 “你告诉孤,若当真这样做,孤有胜算吗?” 都是龙脉一族,强者胜出,强者掌管一切,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世世代代都是龙脉为先,皇室战战兢兢,恭恭敬敬,可若掌管江山的是他,治理江山的是他,是他在开创盛世太平,也是他在守护大江河流,凭什么他要受龙脉控制。 若以后龙脉再发怒,再引发地动呢?那岂不是又要死一片一片的百姓? 江照莹往身后的树上靠了靠,可树杆太硬,又让她格外的不舒服,太子见状,转身与她背靠背坐着,转头道。 “靠在孤的背上。” 江照莹微怔。 她委实没有想过,太子殿下竟会这般细心。 抿唇间。 她轻轻地靠在太子的背上,实在是太累了,这一场博弈耗费了她太多的心神,又受到了惩罚,简直是让她失去了一切的精气神。 闭上眼睛的刹那间,江照莹便睡着了。 太子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轻轻转过身子,将倒下来的江照莹扣在了怀里。 荒山野岭的。 她倒是睡得很香。 垂眸。 太子第一次仔细看着江照莹,凝脂般的脸蛋一片苍白,就连唇色都开始泛白了。 指腹轻轻压在她微凉的唇上时,太子毫不意外地想起梦里的江照莹。 那可是一个非常大胆而且主动的女子,和眼下这个守着规矩往后退的人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明明风轻拂着,山间凉意也越来越重,可莫名的掌心却炙热如火。 眼神渐渐下移,落在她的唇上时,一种从未有过的炙热感觉涌了上来,令他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什么时候低下的头,什么时候贴近她的唇太子都不自知。 耳边只有风呼呼刮的声音,树叶娑娑作响的声音,甚至还有树叶、花瓣跌落的声音。 还有。 心脏咚咚敲打在心口上的声音。 也不知这个动作保持了多久,太子突然惊醒,猛地抬起头,整个神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太子将江照莹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让他想起了母后过世之后,他在深宫里数次死里逃生的过往。 “江照莹。” 太子轻喃着她的名字,风越来越大,她不能在这里睡太久。 “江照莹。” “恩。” 江照莹轻声喃昵着,转头窝进太子的怀里蹭了蹭,惹得太子只觉得左半边胸膛都酥麻起来。 好一会儿。 江照莹柔软的身子微微一僵,一下子坐了起来。 太子知道她又要守那些规矩,冷声道。 “无妨,孤怕你被风吹病,所以才抱着你的,咱们现在可要下山?” 江照莹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身上裹着太子殿下的衣裳,急忙褪下来还给他,随后道。 “原本是要请龙脉离开,可是殿下另有打算,那便下山再做打算吧。” 想要把龙脉攥在手心里,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与天斗,很少有人赢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很愿意陪太子殿下试一试,否则就会像她一样,被人偷走气运后,对方做坏事,她来承受后果。 “孤背你下山。” 太子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江照莹知道自己身子虚弱,便转身趴了上去。 太子见她这次没有犹豫,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 天色渐晚。 山脚下已经生起了火把、火堆,沈琉光、程庭安他们焦躁不安,许知砚和魏九昭握着罗盘,脸色沉重的看着山上的位置。 “殿下。” 听到山间有走路的声音,沈琉光急忙窜上去,见到太子殿下背着江照莹下来了,慌忙唤了一声。 众人听到声音,齐齐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莹儿。” 许知砚上前将江照莹接了下来,抱着坐回了一棵树桩上,上下打量着她,褚太医上前给他们一一把脉,魏九昭将早就熬好的肉片汤端了上来。 “快喝一些。” 先前他们呆在下面,看着天上电闪雷鸣,简直把他们惊得坐立不安。 他们从未见过那样的异象,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风起云涌,雷电齐攻的惊奇。 这一下。 再看江照莹的时候,大家的眼神多了许多的尊敬和小心。 “大师兄,二师兄,我有话和你们说。” 江照莹轻声和他们说着,许知砚和魏九昭对视了一眼,轻轻点头。 随后。 江照莹把太子殿下的打算说与他们听,魏九昭惊得站了起来,许知砚到底是魂魄换过了的人,所以要冷静很多。 “莹儿,你答应了?” 魏九昭蹙眉问她。 “一旦失败,咱们都得死。” 江照莹点头。 “大师兄,这种事情从古到今,可有人敢做?” 那自然是没有的,别说是做,就是想都没有人敢这般想,见魏九昭摇头,江照莹笑道。 “我想试试,究竟是命丧于此,还是流传千古。” “流传千古?” 许知砚垂眸轻喃这几个字,拳头紧握着的时候,他看着江照莹。 “我愿意陪你一试。” 若是死在一起,那也是幸事,若是成功了,那他们都是太子殿下的近臣,那他要报仇,也就简单许多。 也许。 也许报仇之后,他还有机会跟莹儿表白,跟莹儿…… “是不是这里啊,你们找对了没有?哎呀,快点啊,墨迹墨迹的。” 远处。 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一道声音。 “周少爷,小姐传的信就是这儿,小的一定不会找错的。” 江照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急忙站了起来,朝着火把的位置奔了过去。 周若谷听到声音,慌忙抬头,一看到江照莹朝自己奔过来,欣喜间将火把往阿八手里一塞,欣喜地张开双臂往前奔着,一把将江照莹抱进了怀里。 …… 太子和许知砚愕然的看着这一幕。 脸陡得难看起来! 第69章 赶紧离开 许知砚知道江照莹和周若谷的感情很好。 但却没有想过。 她们竟然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 她可以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和周若谷旁若无人抱在一起,高兴的跟什么一样。 却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这样过! 苦涩在许知砚的心头密密麻麻地生根发芽,让他难受得有些窒息。 “若谷,你怎么找来了?” 周若谷捧着江照莹的脸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最后盯着她苍白的脸有些不满的嚷嚷。 “这镇上又是雷劈又是狂风的,我哪里放得下心啊,再说那边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只要百姓们全都有序出来就行。” 他和阿八会合后。 就马不停蹄地就往这边赶,到了江照莹指定的位置,马上就开始各种安排。 因为有钱,出手大方。 所以不到一日就请到了足够的人手,做起事来就非常快。 太子的人先是进的州衙,县令确认无误,听说祁山镇要出大事,惊得直出冷汗,急忙把人派出去挨家挨户地喊,让大家连夜做好准备,听候指令随时迁移。 第一天。 消息虽然越传越广,但百姓议论纷纷,几乎没人相信。 衙门只好把钦天监盖了官印的文书贴在显眼的位置,再加上太子府的文书,增加事情的可信程度。 “不过。” 周若谷牵着江照莹的小手,两人一起坐下。 “也好在那一顿雷电霹雳,老百姓终于相信了七成,再加上殿下突然下令说搬出来的,只要是齐齐整整的一家,就可以拿到一百两银子的奖励,老百姓们这才积极起来,如今大家正在有序地离开,但也有一部分年纪大的,说住了五六十年了,就没发生过地动,说什么都不相信,甚至还说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镇子上。” “恩。” 这种事情他们一早就料到了。 也做好了牺牲他们的准备,总不能因为这一小部份人而让大部份的人全都跟着一起死。 在这种大局面前,把损失降到最小就已经是最好的。 “莹儿。” 魏九昭眼神落在他们一起握着的手上,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与周公子的感情虽好,但是不是也该注意一些?” 方才他一看许知砚那失魂落魄的瞬间就知道他难受了,而且江照莹虽然打算和离,但眼下还是宋世子的夫人,是不是该注意着些? 江照莹和周若谷眨了眨眼睛,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魏九昭说的是什么,江照莹刚要解释。 周若谷却扬起俊脸笑道。 “魏大人,我和莹儿很般配,不是吗?” 说完。 周若谷捏了捏江照莹的手,江照莹便垂眸不再多做解释。 只是垂眸笑了一下。 许知砚看着她眉眼温和起来的模样,心想,师妹可能真的很喜欢周少爷也吧。 反观太子。 冷冷的打量着周若谷。 这周少爷高高瘦瘦的,看着也没二两肉,哪里有什么男子气概了? 江照莹并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她们之间的眼神也没有爱意,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时间紧迫。 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长聊,江照莹站了起来。 “殿下,那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也需要测算时机,只能一举击中,否则大家都要死,先放一放吧,咱们先去镇子里再看一眼。” “好。” 见太子点头,大家便急忙简单收拾,随后一行人下了山。 一路上。 太子都沉着脸,偶尔会落在周若谷的身上若有所思。 许知砚则是直接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这样。 抬头的时候,他就不会看到周若谷嘘寒问暖的暧昧模样。 进入祁山镇子里之后。 不。 此时的界碑已经将祁山镇改为了青山镇。 他们先寻了一间客栈作为集合的地点,随后江照莹、许知砚、魏九昭让人把镇子上的算命先生全都找来,与他们讲明之后,让他们在镇子的四个方位将符贴在该贴的位置。 之后。 他们分别朝着三个方向出发,只要布置妥当,龙脉就能顺着他们的心意移到五百里之外的河流里去。 江照莹离开之前找到程庭安说着什么。 一直到暗卫、侍卫统领、衙门吴大人领着下面的官员全都赶到客栈里。 程庭安才从江照莹的话里恍过神来。 见太子殿下亲临,吴大人一行惊得额头上直冒汗,心想幸好自己在处理这件事情上雷厉风行,亲力亲为,不然可就失去了一个表现的好机会。 沈琉光把青山镇的地图铺在桌子上,大家围着桌子便商量了开来。 “殿下,青山镇在这一带是一个大镇,地域也十分宽广,且住户有集中有分散,镇子两边依山,一面依水,只有一面是平坦的地界可作为退出之用,微臣眼下正在全力安排百姓们离开青山镇,前往殿下指定的地点。” 太子点头,指了指他们安排好的地界。 “速度还要再快一些,天象有变,我们无法预测地动究竟会在哪一天哪一个时辰发生。” 吴大人急忙应下,吩咐了下去。 一番商议,天色便晚了下来。 直到有机会终于可以好好喘口气,太子才恍然转头四望,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他们。 “江照莹还没回来吗?” “回殿下,还没有消息。” 沈琉光上前回话。 眼里亦闪过一丝担忧,他们已经离开三个时辰了,可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回来。 天黑之后。 大家简单地用了一些粥食,太子站在院子里剑眉浓蹙。 突然间。 明明该是漆黑一片的夜空,不知道为什么在远处现出一团红光。 程庭安看到那团红光,想起江照莹的交代,眼底有挣扎闪过,急忙上前道。 “殿下,江小姐让咱们先离开。” “离开?” 太子语气阴沉。 “她既然这样交代,那就说明她此刻应该置身于危险之中,孤怎么可能走得了?她有没有说去往哪位方位,在哪里布阵?” “没有。” 程庭安摇头。 她们出发之前,他是问过的,但是江照莹没说就走了。 “要你们何用?” 太子满身戾意,怒火横生。 程庭安低头,眼中有愧色闪过。 他的确是故意没有追问江照莹的下落的,就是怕殿下去找她。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带殿下离开。 否则一旦开始地动山摇,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殿下,咱们还是听江小姐的安排,先行离开吧。” 因着江湖道士、算命先生、说书先生的四处散播,加上吴大人鼎力相助,老百姓们已经知道太子殿下亲临青山镇。 纷纷猜测这次要发生的事情可能很大,于是慌乱之间也不再犹豫,急忙领了赏银举家离开。 让人欣慰的是,这一次,又有一部分固执的老人愿意跟着家人一起离开。 “孤要去找江照莹,带她一起走。” 太子冷眼望着远处天空的异象,冷着眉眼说话,沈琉光和程庭安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无奈和焦灼。 脚下的地面已经渐渐的灼热,甚至在不经意能感觉到地底下有闷哼的声音涌上来。 若是再不走。 当真无法预料。 “殿下。” 沈琉光抬手就想把太子殿下劈晕,哪知道殿下早就防着他这一招,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随即。 太子大步流星出了院子,翻身上马,勒着马缰看着心间大急的沈琉光和程庭安。 “她一个弱女子,都能这般大义,你们却在这里陷孤于不义。” 沈琉光和程庭安心里内疚,急忙爬起来也翻身上马,跟着太子殿下就策马离去。 大约奔了半个时辰。 一股浓郁的迷雾突然间从山间涌了出来,不过片刻,就成片成片,一下子让他们的视线受阻。 沈琉光高举手中的火把,转头道。 “殿下,根本看不见,再前进就太危险了。” 这下可真不妙,前进与后退都不行,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太子焦灼不已,策马上前两步,对着夜色戾声道。 “您既然要孤与她结为夫妻,如今她有难,孤又如何放心得下,若您当真有灵,那便给孤指一条路出来。” 眼前的烟雾一下子翻腾起来,沈琉光和程庭安惊得一左一右护在太子殿下的身边。 然而。 让他们震惊的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的眼前的迷雾竟然像是长了眼似的,竟然当真劈开了一条路。 太子沉凝片刻,举着火把顺着迷雾的蜿蜒之路慢慢奔了出去。 路非常的难走,几乎是上山下山,来回翻了几座山头之后,迎面便看到了一番十分奇异的景象。 头顶上似乎有乌云在涌动,风呼呼拍着周围的林子,树叶刷刷作响,一股阴气森森的感觉袭面而来。 轰隆。 随着突然间的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炸响,一股强大的力量朝着他们直冲过来,太子三个急忙将马压着蹲在地上,他们则伏在马的身下。 然而。 他们三个是躲过了攻击,可三匹马已经当场死去。 “殿下。” 沈琉光和程庭安急忙移向太子。 “太危险了,咱们必须走。” 看那动静和杀伤力,弄不好地动已经开始了。 如果真是,那就比他们预测的要提前很多,而且来势凶猛,他们再不离开,可就真危险了。 “江照莹一定在那边。” 龙脉既然有心要发怒,那就必定会挑江照莹所在的位置第一个开火。 只是。 为什么会提前? 轰隆。 又是一声炸响,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动摇起来,沈琉光和程庭安惊恐地紧紧挨着太子,几人迅速往空旷处奔,身后的泥石流几乎是追着他们的脚步不断地往下倾泄。 一直到三人精疲力尽,趴在大石块上喘息,身后的泥石流才安静下来。 太子看向远处,眼底晦暗不明,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该离开,可是……一想到江照莹被埋在石流之下,他的心口突然间像裂开了一道缝似的。 他没办法看着江照莹出事! “殿下,走吧。” 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待这件事情一了,皇上必定会嘉奖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民间的威望也会一升再升。 “殿下,江小姐交代过,不论生死,她都不悔,唯愿殿下将来是一明君,令百姓安居乐业,她已足矣。” 程庭安跪在太子殿下的面前,将江照莹交代的最后一句话上前说明,随后拦住他道。 “江小姐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殿下尽早离开。” “混账!” 见沈琉光和程庭安要对自己动手,太子气极,劈开他们,怒道。 “抛弃自己的伙伴,就算孤平安离开,你们还会像以前那样认为孤是一位好殿下吗?” “殿下,为大局着想,没有错。” 是没有错! 可他不愿意这么做,他想把江照莹一起带走。 远处的轰隆声越来越大,震动令脚下的泥土开始撕裂,太子冷眼看着他们,缓缓地将剑举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沈琉光惊得脸色煞白,咬牙间,他抓着程庭安往边上一让,随后太子便朝着那边雾里奔了出去。 “江照莹?” 太子高声呼喊着江照莹的名字,远远地看着,好像是一座小山,可一旦跑近才发现,眼前的山是那样的巨大。 参天大树和原本紧致的泥土山石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碎,看着看着就碎裂往下直坠。 “江照莹。” 远处。 捂着伤口的江照莹猛地往身后的远处看了过去。 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她,可是这种地方,这样的危险,不可能听到任何声音的。 她正站在一块巨石上,冷眼看着下面的大坑。 看到地里面不断往下钻的黑色阴影,江照莹的脸色苍白一片,身子也颤抖起来。 怪不得那人要花十三年的时间来布局,他害怕江照莹依然强大,防着江照莹反击,所以抓了很多的阴魂封在这座大坑里,日夜继夜的滋养着,直到他们一只只异常强大才推进了这个计划。 因为这些冤魂感知到了龙脉的存在,一只只的疯狂往下窜,想要去吸收龙脉的气息,哪怕是吸一口龙息,他们就能重新投胎,吸多两口,甚至能投生到王孙贵族之家,从此大富大贵。 也因为它们的冒犯,导致龙脉狂怒,这才地动山摇,房屋崩塌,让地动提前发生。 这些冤魂和那人达成了交易,也为了投胎,甘愿被那人驱使。 只是。 那人只告诉他们其一,没告诉它们其二。 他们本就没有这种命格,就算他们改了命投生于贵族之家,可他们前生作恶,秉性没有洗涤,到那时候会引发更多的血腥与惨案。 到那时候。 江照莹就是再有本事,也会受到天罚。 如果她只是孑然一身,那便罢了。 若她有后代,报应会接着追到她的后代身上去。 冤魂们原本一个比一个兴奋,眼看就能吸到龙气,从此一跃千里,可江照莹的出现将它们全部拦下,冤魂们焦灼愤怒,一个个地又龇牙咧嘴地朝着江照莹扑了过来。 它们的力量非常强大,几乎一口就能把江照莹身上的肉给撕下来。 身上的血口子一道接着一道,鲜血不断迸出,江照莹强忍着剧痛,紧抿红唇一边躲闪,一边将镇魂镜拿出来放在胸口的位置。 “我怜你们是冤魂野鬼,想要度化你们,可是你们执迷不悟,想用龙气改天换命,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就算你们成功改命,出世之后也一定会死于非命,从此万劫不复。” 然而。 不管江照莹如何劝说,那黑压压的一片始终蠢蠢欲动,张着黑色的大口想要把江照莹吞下。 江照莹冷眼看着,怒火渐盛,取下镇魂镜朝着最密集的黑影一方扔了过去,随即一片惨叫声中,许多冤魂瞬间烟消云散。 见同伴消失,剩下的歇斯底里拼命,不顾一切地冲向江照莹,死死咬在她的肩膀上、胳膊上。 同时。 几百里之外。 一间厢房里,有人突然间捂着心口猛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后眼底闪出浓浓的震惊,不断轻喃。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江照莹。” 太子发丝染了一层水雾,拨开浓秘的枝桠瞬间就被一股戾意击得往后翻了出去,太子心惊,急忙飞身上前,在看到江照莹身影的刹那间,他纵身一跃便跳到了江照莹的身边。 冤魂们闻到了太子身上相同的气息,瞬间龇开嘴朝着他狂扑了过来。 江照莹冷戾着眉眼将他们一个一个拍开。 随后。 江照莹和太子对视了一眼,太子飞快地点了一下头,佯装虚弱躲到了江照莹的身后。 很快。 最边上那不起眼的一只,竟然突然间强大起来,眨眼功夫就往太子的身体里钻。 哈哈哈。 冤魂兴奋得忍不住发出节节的怪声,只要他进入了太子的身体,那以后他就是太子了。 江照莹眉眼微戾,掌心的符纸突然间闪现,随后一把掐住了冤魂,默念之后,一道火焰迅速在冤魂的淌过,不费吹灰之力就烟消云散。 江照莹蹙眉,拔下头上的簪子,一把抓过太子殿下的手腕,将他手心刺破,让簪子沾上他的鲜血,然后往底下的大坑狠狠一扔。 那簪子明明很细小,却突然间像一把巨剑般发出磅礴的杀气,狠狠刺进了土壤里颤抖起来,江照莹指着冤魂们,怒斥。 “不自量力,破!” 第70章 她死了 砰。 地面撕裂,脚下颤动。 阴魂们愤怒不堪,凄厉嘶叫,疯了一样四处逃窜。 耳朵一阵尖锐刺痛。 太子身形敏捷,掠到江照莹面前一把将她按近自己的怀里,捂住她的耳朵。 大块的石头被冲向夜空,又砰砰往下狠砸。 重重砸在太子背上,太子眼底戾气翻涌,将江照莹抱的更紧。 大约过了半刻钟,身后才渐渐安静。 孤魂们全都被被簪子迸发出来的光芒灼得烟消云散。 抖掉身上的厚厚尘土,两人转头看向漆黑的大坑。 冤魂消散,迷雾虽还是浓郁,但隐隐有崩溃之势。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江照莹和太子同时问着对方。 方才有大石头砸到了太子,若不是因为她,他可以躲掉。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尖颤抖不止,眼泪就那么溢了出来。 她一直都很尖锐,如树洞里的刺猬,此刻却露出柔弱的一面,太子心尖有一丝痛意划过。 江照莹急忙摇头,轻声道。 “我没事,殿下,赶紧走!” 周围的山体如今像块破布一般,随时会再被撕裂成一条一条。 再不走,只怕会遇到更大的危险。 “好。” 太子深凝着江照莹。 此刻的她满身都是鲜血,甚至还能隐隐看到她的伤口窜黑气。 所言所行,不过是强撑而已。 “孤背你。” “不用,你也受了伤,我可以的。” 他能找到这里,又一身血腥味,江照莹闭着眼睛都知道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好在。 他命不该绝在此处,且有生灵代替他们死去,这才化险为夷! 太子见她不愿意,也不和她争执,捏着她的手腕转身时将她一拽,背着江照莹就走。 浓浓的血腥味冲入鼻息,江照莹急忙按住他胳膊上的伤口,将最后一包止血药撒在他的胳膊上。 太子蹙眉。 “不用管孤,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也不痛。” 江照莹瞳孔微缩,轻声哽咽。 “哪有不痛的道理。” 不过是没人关心,没药救治,或者习惯了,才会这般坚强。 许久许久以后。 形势诡秘风云,太子重伤,那杀伐果断的少年握紧她的手,求她别走,告诉她,身上的伤口每一个都钻心一样的痛,但最痛的,是失去她的时候。 坐在马车里,江照莹哭得不能自已! “说到底,是我拖累了殿下的!” “胡说什么。” 山路崎岖,又黑漆漆的,根本走不稳。 太子示意江照莹搂紧一些,深深浅浅大步往前走。 起先还有迷雾开道,跟着走就行,可是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迷雾突然间又凝聚成了团。 江照莹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罗盘,轻轻打开。 “殿下,左边。” “嗯。” 太子轻声应着,可才走出去几步,失血过多的太子殿下只觉眼前一黑,要不是反应快,差点一头砸了下去。 不露声色。 他背着江照莹继续往前兜兜转转。 夜色越来越沉。 风冷的就像深冬里的冰,扎进肌肤连毛细孔都是成片刺痛。 “怎么回事?” 突然间。 江照莹脸色微变。 “怎么了?” 太子转头问她,因着夜色迷蒙,遮住了他俊脸上的苍白。 江照莹试了好几次,可罗盘却毫无反应。 冷了眉眼。 江照莹观天象,又掐指算,拍了一下太子的肩膀。 “我们可能又走进了那个人的陷阱,殿下,放我下来吧。” 想要破局,就必须以身犯险,走入局中,方能明白。 同一时间。 厢房里。 那人脸色阴郁,狠狠擦着嘴角的鲜血,似有些颓败。 突然间。 左边第一根蜡烛突然间亮了起来。 那人先是一怔。 随后眼里疯狂一下子攀升,残忍的笑容不断的自他的唇边放大。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前仰后俯。 这才是他筹谋这么久,设计的最大的一个陷阱。 前面种种。 都不过是扰人耳目而已。 “快了,很快你们就会被埋进那无间深渊,被我的大阵封印在里面,从此神魂都无法出来,生生世世你们都没办法找出我是谁了,哈哈哈……江照莹,你一定做梦都想不到,偷你气运的,是我啊,哈哈哈……” 山涧里。 太子看着眼前的无尽漆黑,冷着眉眼小心的把江照莹放了下来,江照莹再三试过之后,无奈间只好把罗盘收了起来。 眼前的场景,似真似假,根本看不出一点蛛丝蚂迹。 “你不该找来的。” 她再三交代沈琉光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太子殿下带走。 因为她感觉到了这里面的异样,所以提前支开了许知砚和魏九昭,想要只身一人前去应付。 只有这样,地动才会彻底消停,所有人才会有盼头。 “孤怎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殿下,那个偷我气运的人可能就藏在京城,他用十三年的时间布局,绝不可能只是想要你我的性命那么简单,我们只是他算计里的一环而已,咱们回京之后,可能还会面对更大的阴谋。” “你怕吗?” 太子扶着江照莹,垂眸看着她的容颜,他的领子上镶嵌着两颗夜明珠,腰带上也是。 所以纵然漆黑,也还能看清彼此。 他把腰上的夜明珠揪了下来,塞进江照莹的手心里,眸光深邃看着她。 “不怕的……” 江照莹眼里的恨意陡的浓烈,仰头看着他。 “就算是死,我也要找出那人,将他碎尸万段。” “江照莹,若你死了,孤一定会帮你和离,将你葬在最好的地方,若是孤死了,你便帮孤挑选一位合适的太子,助他成为明君。” 罗盘不转的刹那间。 他就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风是冰的,就连身边的叶片也是冰的。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石里,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路。 …… 轰隆声由远而近,脚下的地面再次震动,不过眨眼就看到远处有东西不断飞砸过来。 两人东奔西走躲避,空隙间,江照莹回答于他。 “在我眼里,只有殿下才能成为明君,其他人,我也看不上。” 周围冷嗖嗖,阴森森的。 可是江照莹的话落进太子的耳朵里,却莫名的泛起了一丝的灼热。 “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会走出去的。” 他派了两千人过来,每隔两个时辰联络一次,反之,他们就会倾巢出动寻找他们的下落。 眼下。 他和江照莹要做的,就是不死,等天亮,慢慢寻找出路。 “恩。” 两人抓着被泥石深埋的树杆,咬牙往上攀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腿沉重得像灌铅一样难受,才站在了顶上。 大风围着他们肆意徘徊。 身后的黑雾里。 突然间伸出一只巨大的手,一把抓住江照莹往黑雾里拖。 “啊。” 不过顷刻间。 江照莹的身体就往后飞了起来,身子瞬间往下直坠,速度之快,风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脸上,痛得江照莹尖叫起来。 “江照莹。” 太子几乎是那一瞬间将她拽住。 可让他们意外的是。 明明是崎岖的山路,往下坠起来的感觉却像是万丈深渊。 江照莹怒火中烧,她终于知道那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了。 是要把她和太子殿下压在这山崖之下,下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们,一旦跌下去,她和太子殿下就会万劫不复。 砰…… 他们的身体好像在荡秋千。 慌乱之中。 太子抓到了一根枝干,掌心被粗枝磨得鲜血溢出,胳膊似要断裂,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江照莹的手腕。 “抓紧孤,江照莹,两只手一起抓着,慢慢的攀上来,只要你能顺着这根树杆爬上去,你就没事了。” 底下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底。 眼下这根碗口粗的树杆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可是刚才抓住的瞬间,两个人的重量加上跌下来的力道,他已经听到了枝杆轻微断裂的声音。 如果两个人一直吊着,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都会掉下去。 只是。 太子不知道。 江照莹耳力一直很好,太子殿下听到了,她也一样听到了。 张开手心。 江照莹让夜明珠跌落。 然而。 让她毛骨悚然的是,珠子掉下去之后,一直没有听到回声。 那便说明。 下面还有很深。 冷汗渐渐的在他们的脸上流淌,无声落下。 江照莹仰头看着太子殿下,如此危险重重,他却还一心一意的只想救她。 “来,两只手一起抓着孤的手腕,你慢慢攀爬,孤慢慢把你往上提,只要你顺着树杆上去……” “殿下。” 江照莹轻声唤着他,脸上突然间笑了一下,像是释怀。 “算了,扯平吧,不和你计较啦,说起来,殿下是个很好的殿下。” 太子狠狠怔住。 他好吗?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筹谋过多少,杀过多少人,踩着多少鲜血一路爬到太子的位置上。 可。 江照莹却说他好。 太子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大的笑话似的,可心底深处的柔软却不自觉的溢了出来,他继续哄着江照莹。 “活着出去,你才能再见到周若谷!” 若她当真喜欢周若谷……这个念头在心头上飘浮的时候,太子心尖是划过一丝痛意的。 “殿下,若谷是个可怜人,她父亲宠妾灭妻,周夫人千辛万苦生下她,自知没有机会再怀孕,她只能把若谷当男孩养,去争该争的东西,可周夫人没等到若谷长大就死了。” 江照莹轻声解释,这件事情她一直都想解释一二的,然后,她方才那句话,说的是太子殿下上一世让暗卫扔她落水的事情。 上一世他扔了她,这一世他没有。 所以她释怀了。 听着她的解释。 太子心口那微微裂开的位置不知觉间就愈合了,太子试着慢慢把江照莹提了起来。 江照莹眼底闪过一丝什么,抓紧太子的衣裳,慢慢的一点一点往上窜,最后攀住了太子的脖颈,太子紧紧的搂着她的腰,两人对视时,太子眼里闪过一丝温和。 “江照莹,山神当真要孤与你成亲?” 江照莹轻轻点头,他只有这么一个要求,还被江照莹拒绝了。 “殿下,没事的时候一定要多与我父亲打交道,他会帮你的。” 既然许知砚和魏九昭站在了太子殿下这边,父亲也一定会选择太子的,到那时候,钦天监就会暗中扶持太子。 就算是没有她,也一定会披荆斩棘,得胜归来。 只可惜。 她的仇就无缘能报了。 “殿下,青山镇事情一了,您就该回京城了。” 江照莹附在太子殿下耳边轻语。 不动声色。 将一道平安符放进了太子殿下的衣服里。 做出要继续攀爬的模样,却突然推开太子殿下,整个身子往后一跌。 “江照莹。” 太子没想到江照莹竟然不怕死,且一直在骗他。 伸手再抓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抓不到了。 “好好活着。” 沸腾的黑雾里,如千里之遥,又似在耳边响起江照莹的话,听得太子眼底一片猩红。 好好活着四个字不断的在山谷里徘徊,像是江照莹一遍一遍交代似的,有那么一刹那,太子看到自己的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块似的,一下子鲜血淋漓起来。 太子怔怔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身上还残留着江照莹的清香,可不过眨眼,她却没了。 底下似乎传来轰隆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砸下去一般。 太子紧闭双目,从来都是冰冷的地方竟不断翻涌痛意。 由远而近。 山头火把涌动,如一条长龙。 有人发现了被钩在枝桠上的东西,于是将手中火把扔下悬崖。 火光一现间。 有人看到了吊在枝桠上的太子殿下。 “殿下,是殿下。” 紧接着。 几根绳索被慢慢往下放,挨着太子殿下。 “殿下,赶紧抓着。” 侍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太子冷凝着面前的悬崖,一动不动。 侍卫顿时头皮发麻,不敢动静。 好一会儿。 绳索传来动静,侍卫心里一紧,急忙帮着殿下飞身上来。 侍卫跪了一地。 “寻江照莹。” 太子嗓音无波无澜。 然而身后悬崖里的黑云却突然惊恐后退。 想到这片黑洞刚刚将江照莹吞噬,太子冰冷的双眸第一次出现撕裂。 一抹异香袭来。 太子往后倒去,程庭安迅速上前将殿下接住。 东西是江照莹给的,她说殿下像猛兽一样太警觉,要带他走,得悄无声息,另辟蹊径。 …… 这一场地动发生得十分突然。 也十分惨烈。 若不是事先做足了准备,青山镇当真会死伤无数。 搬出来的百姓庆幸自己听话,出来得早,可依然有倔强的老人留在里面,尸骨无存,一路走来,有人欢喜,有人烧纸,有人哭泣,有人说笑。 沈琉光战战兢兢给太子殿下换完药,二十几道伤,有的深可见骨,有的血流不止。 可殿下却感觉不到痛似的,神情越来越阴郁。 兵将们不断的进进出出青山镇,到处都在搜索江照莹的身影,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别说是山崖,就是山洞都没有看到一个。 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在世间,消失在大家的眼睛里。 三天来。 殿下几乎不眠不休处理事物,寻找江照莹的下落,再这么下去,他们担心就是钢铸般的少年也会碎裂。 “殿下。” 周若谷端着药,掀了帐篷走进来。 眼前的殿下满身都是杀伐的冰冷,剑眉染着凌厉,不过微微一抬眼,就惊得周若谷差点双膝跪地。 这几天。 他一直到处奔走救治重伤的老百姓和士兵,几乎也没怎么休息过。 “您该做的都做了,后续的治理吴大人会负责,再留下会有危险,还是请殿下回京去吧。” “……” 太子端坐,如松柏般孤清,面如冠玉,一句话不说,周若谷额头窜汗斗着胆继续。 “凶手很可能潜伏在京城,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太子眉眼微动,皇家气势尽显,站起来时,帐篷里突然间戾气铺天盖地。 “好。” 周若谷施了一礼,退后几步,才转身掀了帘子出去,假装的镇静一下子被打碎,他走到等在不远处的沈琉光和程庭安面前,差点破音。 “你们殿下太吓人了,多说一句我都觉得脖子保不住,趁他还没反悔,赶紧回京,否则那人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第71章 脸面何存? 离开之前。 江照莹特意嘱咐了她许多事情,周若谷听的心尖发紧,总也有种她在交代后事的害怕。 其中一条。 就是帮着沈琉光劝太子回京,一旦太子出事,京城会变天不说,江府也会遭灭顶之灾。 “多谢周大夫。” 沈琉光和程庭安齐齐施礼,周若谷抹了一把额头上吓出来的汗。 “赶紧走。” 说完。 她便转身迈开步子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大棚子奔去。 棚子里人很多,有些拥挤,全都是受伤的、生病的老百姓。 要不是早早安排百姓离开。 这突然提前的地动突然,会造成更多老百姓死亡和失踪。 后果不堪设想。 病人越来越多,周若谷忙得脚不着地,根本没有时间悲伤和焦灼,只是紧紧记着江照莹的交代,不断的救死扶伤。 只是。 她在煎药,查看一排排的药罐时,阴影处,两名身材矮小但健硕的男子阴狠着眉眼慢慢的朝她走了过去。 …… 因着太子的队伍在做整理,吴大人也在巡视,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周若谷那边的动静。 一个半时辰之后,太子的队伍就起了程。 他留了一千人配合吴大人行事,同时斥令他们继续寻找江照莹的下落。 许知砚留在这里帮周若谷,找江照莹,魏九昭则随太子一起回京城想别的办法。 跑了两天两夜,人马冲进太子府的时,另外两名太医早早就等候在了主院。 太子一下马,就被急急地拥进了厢房。 血腥味夹杂着其它的味道,几位太医脸色陡地一变,急忙上前褪了太子的锦袍。 当那大大小小十几个血洞和血肉模糊的伤全都暴露在光明里时,陈太医和曹太医的眼刀子几乎瞬间就甩到了褚太医的身上。 这一个一个泛着黑色的伤口怎么看着都像是一张张嘴生生撕咬而成的,难道是被青山镇的百姓所伤? 太子冷戾着眉眼,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想起江照莹受了同样的伤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身上的血洞只会比自己多,不会少,可她一个小姑娘,竟从头到尾都没在他面前落一滴眼泪。 若是换做寻常的世家小姐,割破手指头都要哭半天。 “去请江监正过来。” 沈琉光白着脸,转身出去吩咐。 三名太医相互配合不断地处理太子殿下的伤口,同时听褚太医讲着青山镇发生的奇事,足足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太子的伤全都上了药,止了血。 奴婢们小心翼翼地替太子换上柔软舒适的袍子之后,下人禀报说江监正来了,才禀报完,门就砰的一声被推开,江监正疾步奔了进来施礼。 “臣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抬手示意江监正起身,江监正眼中带急,但却还是压着情绪上前稳稳的问太子。 “殿下,照莹她没一起回来吗?知砚也没有回来。” 魏九昭亦上前与自己的师父见礼,随后把青山镇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与他听。 江监正愣了! 听到江照莹离开京城的消息,他就知道不妙,想着以她的本事,应该能很好地解决这次危机。 但却没想到,她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 “莹儿把我们支开了。” 魏九昭眼中闪着愧色,她说要布三道阵法,所以他和许知砚根本没有犹豫,谁知道这个小丫头,一个人去犯险。 许知砚现在像癫狂了一样上蹿下跳地找着她的下落,不断地观天象,按着她的生辰八字算方位。 江监正沉着脸点头,照莹从小到大都是个有主意的,他知道这事怪不了魏九昭和许知砚。 “知砚呢,他有没有事?” “他没事,只是很担心莹儿,一直在深山里寻她!” 这孩子。 江监正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不是看不出来知砚对莹儿的感情,可他不明白的是,哪怕他与知砚说起要把莹儿许配出去,他也未曾拦一下。 更没有大胆表明自己的心迹。 至今。 江监正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过。 后来看他和文家的小姐走得挺近,他又想,也许许知砚对文家小姐有意,便也没说什么了。 施了一礼。 江监正从怀里拿出铜钱往矮几上一抛。 江监正和魏九昭同时愣住。 三枚铜钱竟然全都立在了桌子上! “这是不让算?” 魏九昭有些震惊。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说算不到可以理解,有些人的天命如此,可不让算,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莹儿究竟是生还是死? 江监正死死地盯着那几枚铜钱,随后咬破手指,滴了三滴血在铜钱上,可再抛结果还是一样的。 “江监正,孤留了一千人在青山镇,回来之后,又增派了人手过去,定不会放弃江小姐。” 江监正脸色惨白,颤着手把铜钱死死握在手心里。 当年。 当年她母亲死了以后,他总觉得不对劲,回想起她说的话之后,震惊之余他也是想要算一算她的方位。 结果出来的,是同样的情况! 难道。 莹儿也会消失在这个世间? 起身的时候,江监正身子猛地往前一个踉跄,好在魏九昭冲上去扶得快,这才没有摔倒,心头复杂,江监正与太子殿下说话。 “殿下,臣先回钦天监,也许还有办法的。”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殿下没有异常的反应,甚至没问一下照莹是如何知晓的,那便只能说明,殿下已经知道江照莹能通晓天地了。 “送江监正。” 太子沉着脸吩咐。 江监正和魏九昭便一起施礼转身离开,才走到门口,就有侍卫站在门口的左侧,朝着内里施礼禀报。 “殿下,宋府打起来了。” 已经跨出门槛的江监正和魏九昭猛地转头,便听到那个侍卫接着说道。 “宋夫人和宋世子说既然江小姐已死,且死得极不光彩,那她院里的东西就合该全都是宋府的,如今她们正带着人在空留小筑抢东西,江小姐身边的人死死护着,如今被打得生死不明。” 江照莹对身边的人一向宽厚,他们也都忠心耿耿。 江监正听着撩起长袍,大步流星的就朝着院门口冲去。 上了马车,江监正怒斥。 “当真不要脸!” 转头看魏九昭。 “殿下已经知道了吗?” 这于莹儿来说,被外人知道并不是一件好事,女子这般睿智,若被有心人利用,会被视为妖孽,到时候,会惹杀身之祸。 “是的,因着青山镇的事情与她的气运有关,所以没办法,只能告诉殿下,师父,莹儿气运被偷,本不会那样病重,就是因为那人用莹儿的气运布了一个大局,所以遭了天谴,莹儿才会生那场大病的。” 江监正沉着脸点头,好在太子殿下并没有视照莹为妖孽,反而还与她一起同甘共苦。 撩起帘子。 他看向太子府,微微眯眸,也许,太子的确是一个好人选也说不定。 马车一路疾奔,没多久就到了宋府的大门口。 紧接着。 钦天监的一众弟子也都到了,一行人气势汹汹,门房吓得不行,根本不敢通传,眼睁睁看着他们冲了进去。 怒气冲上脑门,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江照莹的师兄们一路都不知道踢飞了多少花盆,快要到空留小筑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 “不给,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小姐说过要与宋世子和离,你们别想拿走我家小姐一文钱。” 舒雨满身都是鲜血,痛得眼泪直窜,被两个婆子押着,因为脸被打肿了,嘶喊出来的时候话都有些囫囵,可那也不影响她骂人。 “你们一家子都是烂了心肠的破烂货,都不要脸,宋世子,你该不会以为你是宋侯爷的儿子吧,你是这个破烂货和宋族长苟且出来的贱种,你能娶到我家小姐,那是你们的福气,你们不但不珍惜,还算计我家小姐,不要脸。” “打!” 宋夫人气急败坏,又气又怕,冲上前去抬手就狠狠一巴掌一巴掌甩在舒雨的脸上。 “让你个小贱人乱讲,打得你说不出话,看你还怎么冤枉人。” “我没有乱说,你和宋族长在大恩寺的丑事人尽皆知,你以为只有那几位夫人知道吗?哈哈哈,全京城都知道了,你个不要脸的老姑婆,和宋族长暗渡陈沧,还把他的儿子当成宋侯爷的儿子养,想让他夺侯爷之位,说不定侯爷的死,就和你们有关。” “打死她,给我打烂她的嘴,打烂。” 宋夫人整个人都慌了,她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都快烂在肚子里了,怎么可能还有人找得到证据,这不可能! 可就算是她瞎说,让人听到,一样会有人信,会到处乱说。 一旦成玉的身份被怀疑,她们可就全都完蛋了。 “成玉和侯爷长得一模一样,宋氏族人都看到的,你再怎么说都没人信。” 宋夫人一把掐住舒雨的脖子,龇牙狠狠掐着,舒雨被逼着高仰着头,痛楚和窒息让她的眼神一下子绝望起来,可她却倔强着一口鲜血吐在宋夫人的脸上,脸上青筋暴凸的时候,她看着宋夫人咧嘴。 宋夫人眼中阴狂迸出,死死捏着舒雨的脖子,突然间俯身在她的耳边冷笑。 “你说得对,成玉的确是宋族长的儿子,宋侯爷也是我们害死的,可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舒雨猛的瞪大眼睛,头不能动,只能转动眼珠像看怪物一样的看宋夫人。 这世上。 怎么会有这样烂心肠的人。 “砰……” 一块石头重重地飞了过来,砰的一声砸在了宋夫人的后颈位置。 痛得宋夫人尖叫着往后一倒,魏九昭飞奔上前一把接住舒雨,看着她脸血肉模糊,脖颈一片青紫,身上血腥味浓郁,在看清是他的时候就昏死过去的模样,魏九昭冷声怒道。 “还回去。” 钦天监的弟子们出来穿的都是常服,听到大师兄的话,一窝蜂似的全都冲了过来,朝着下人一顿猛砸。 场面一下子反转。 江府的下人一个个吐着血,但却昂起头,斗志昂扬,笑哈哈的看着他们挨打,还能撑住的,冲过去跟着打。 宋夫人和宋成玉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怒不可遏,宋成玉大喊。 “住手,都给本世子住手!” 江监正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反手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打得宋成玉嘴里直窜鲜血。 他捂着脸,怒视着江监正,眼里的阴狠不断溢出。 他受够了! 为了得到江照莹的嫁妆,他们筹谋良多,眼看机会来了,要成功了,绝不可能被江家的人拦着。 “江监正,你若是要把事情闹大,我宋府也不怕你,这件事情我们有理有据,你们根本说不上理。” 宋夫人躲在刘嬷嬷的身后,吓得脸色煞白,但气焰却依然嚣张,听到宋成玉的话,冷着脸斥道。 “没错,是江照莹不守妇道,竟然和周家少爷一起私奔,她和周少爷感情深厚,早些让我知道,我根本不会上门提亲,什么死了,我看就是两个人私奔出去过逍遥日子去了,既然这样,那就休出门去,成全她们。” 说完。 宋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她早就派人前往青山镇去杀周若谷了,只要他死了,他和江照莹有私情的事情就会被钉死。 江监正气的胸膛起伏,倒是没想到,宋氏竟然扣了这么一个罪名在照莹的头上。 刚要怒斥。 一位弟子走到魏九昭的面前轻声说着什么,魏九昭脸色一沉,急忙过来与他说道。 江监正的拳头一下子紧握,冷眼凝视宋夫人。 这个贱人。 周若谷被人追杀受了重伤,如今下落不明,他和照莹都失踪了。 且有百姓目睹她们举止亲密,甚至有人以为他们是夫妻,一点银子,她们就在签字画押,证明自己所说不假,文书已经到了宋成玉的手里。 怪不得她们一脸胜算的模样。 “宋夫人,你别血口喷人,照莹嫁进宋府的时候,宫里可是检查过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 “那又怎么样?”宋夫人得意的扬了扬眉“我查过了,他们在青山镇搂搂抱抱,举止亲密,形同夫妻,这一点,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岳父。” 宋成玉满脸阴郁,冷眼看着江监正,语气嘲讽。 “我是真心喜爱照莹,敬重照莹的,只是她嫁进来之后,一直不肯与我圆房,如今又为了周少爷,只身一人追到青山镇去,这口气,我是怎么都咽不下的!” 江监正一挥手。 “我可当不起你这个岳父,你还是去喊沈少卿岳父吧。” 第72章 不装了? 沈少卿?从五品的姨父? 宋成玉眼里立即闪过一丝嘲讽。 吃惯了燕窝的人,谁还会去在乎一碗猪血有多新鲜啊? 不过。 时间越来越紧,那件事情得赶紧解决才行,只要解决了,别说是荣华富贵,就是封王拜将都不是问题。 所以。 江照莹的嫁妆依然是关键。 所以。 哪怕被江监正辱骂,宋成玉还能压着戾意和他说话。 “岳父,我和芙儿的确两情相悦,但也不妨碍我对照莹情深似海,大家都是男人,您应该能体谅我。” 这话让钦天监一众弟子的拳头再次握紧,江监正更是听得耳朵一阵刺痛。 这宋府蛇鼠一窝。 一个比一个恶心。 魏九昭气得胸膛起伏,原来他不明白江夫人为什么不查宋府的底细就同意这门婚事,可是现在,他知道这宋夫人和江夫人怕是狼狈为奸了。 “别愣着了,把东西都搬回我的院里去。” 宋夫人嚣张提醒。 倒在地上嗷嗷叫痛的下人急忙爬起来,冲进江照莹厢房就开始搬东西,甚至砸东西。 舒云气得双眼赤红,江监正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冷声吩咐。 “都跟我回府。” “怎么?我宋府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刘嬷嬷冷着脸上前拦下他们,魏九昭俊脸随即阴沉,寒冽气势压下过去。 “身契都在江府,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宋夫人想听的就是这句话,眼中喜意闪烁,心想走了更好,人都走光了,东西就任凭她处置。 “老爷,小姐的嫁妆怎么办?” 舒云仰头急急问着,小脸蛋痛得一片惨白,几次想爬起来都没成功,魏九昭示意小师弟上前去把舒云扶起来,随后检查了一下她的左腿,脸色微变。 腿竟然被打断了! 宋夫人瞪了舒云一眼,不等江监正说话,冷笑。 “什么怎么办?她可是我宋家的儿媳妇,再说了,皇上金口玉言不准他们和离,不过……皇上没有说我们不能休了她。” 真是天助她也。 没想到江照莹和周若谷还有这一腿,也不跟她学学本事,一藏就是二十来年没人发现,这些年轻人啊还真是太嫩了一点。 休了她。 嫁妆一点也带不走,还是她宋府的。 江监正倏地转头,用从未有过的狠厉看着宋夫人,一字一句。 “宋夫人,你有本事,休我女儿试一试!” 钦天监的手段从来都是高明又神秘的,不要以为一个侯府夫人,他就不敢动。 宋夫人被江监正这狠戾的眼神吓了一跳,后背脊一片寒意上涌,的确,如果江监正要对付她,也是有办法的,所以她得找个靠山才行。 “真不要脸,一帮男人欺负我侯府孤儿寡母,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请皇上做主,我就不信,皇上治不了你们。” 既然江照莹说皇上以后可能还会头痛,那成玉就是皇上的救命稻草。 这一点。 她们一定要利用好。 侯府在她的手心里安然运转了这么多年,别的她也一样可以。 如果可以拿捏住皇上,那她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岳父。” 宋成玉笔直站着,眼神阴阴地看着江监正。 “我要是无情一点休她出门,那她到死都没有一个好名声,你也不想看到这局面,当然,我也可以保留她世子夫人的名头,让她体面出殡,但是她的嫁妆,你们就不要带回去了吧。” “怎么?不装了?” 魏九昭上去就是一拳打在宋成玉的胸口,宋成玉痛苦弯腰,一口血吐了出来,可是他不但没叫痛,反而一边擦着鲜血,一边嘲讽冷笑。 “你除了打我一拳,还能把我怎么样?江照莹进了我宋家的门,就是我宋家的鬼。” “成玉” 宋夫人见儿子被打,怒火燃烧,急忙上前扶着宋成玉,怒瞪着魏九昭阴狠道。 “咱们这就进宫去,我倒要看看,皇上知道真相之后,会怎么重罚这些人……” 第73章 这一次,她们活不了了 说完。 宋夫人不耐烦的甩了一下手里的帕子。 刘嬷嬷见状,立即把下人一个个踢起来,领着他们往空留小筑的出入口奔去。 宋成玉冷哼,淡淡看了魏九昭一眼,挺着胸膛,语调高杨。 “把院子看好了,里面少一样东西,本世子就把你们发卖出去。” “奴婢知道。” 下人们慌忙施礼应下,身上有伤有痛也顾不上了,三五成群捏着木棍,秘不透风的守着院门口。 江监正实在愤怒。 可是。 这一地的下人,一个个鼻青脸肿,受着重伤,甚至可能断了骨头。 平日里她们个个忠心,照莹也极力善待。 而且江监正知道。 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爬起来为照莹拼命。 “九昭,把她们都带回去。” 东西都在册子上,少一样宋府都要负责,暂时不急。 魏九昭点头,钦天监的弟子们急忙上前将她们一个个的全都扶了起来,在宋府下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下走出院子。 不过。 他们也没有回江府。 而是去了魏九昭的宅子,附近有好几家医馆,魏九昭让下人将大夫全都请了过来,每人五百两银子,让他们在看诊之后各留两个药童在宅子里帮着他们照顾。 同时。 江监正又赏了每个下人一千两银子,嘱咐她们赶紧养伤,待小姐回来,她们才有精神去侍候。 舒云和舒雨一听到小姐两个字,就哭着跪在了江监正和魏九昭的在前求他们帮忙把小姐寻回来。 哪怕是生见人,死见尸都行。 她们说过要和小姐同生共死,如果小姐的尸体回来了,她们一定跟着落葬! 钦天监的几个弟子站在外面听着,生生的红了眼睛。 而魏宅斜对面的位置。 马车里。 宋成玉掀着帘子冷眼看着魏九昭的宅子大门,确定那些人都进去,没有再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夫人举着镜子看着自己精致的妆容,又检查了身上华丽的衣裳,这才冷声道。 “走吧。” 就说姓江的心虚,根本不敢去皇宫恶人先告状的。 宋成玉放下帘子,马车掉头奔跑起来,宋成玉蹙眉问宋夫人。 “母亲真的有把握,皇上一定会帮咱们?” “你想啊。” 宋夫人眼中染着一丝得意。 “这整个大邺国,咱们可是皇上第一个不准和离的人家,江照莹知道和离无望,就和周若谷私奔,这不是狠狠打了皇上的脸吗?” “你还记得江照莹说过的吗?皇上只服了半粒药,药效减半,很可能还会发生头疾,而你就是皇上的良药。” 宋成玉听着手里的杯子就砸了下去,急道。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让儿子死一次?” 那种恐惧到现在想起来他都头皮发麻,心口处被江照莹插的伤口只要一动怒就隐隐作痛。 “不是。” 宋夫人急忙拍着宋成玉的后背,急忙解释。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可能让你死,但是成玉……” 宋夫人神情变得有些疯狂和阴狠,紧紧攥着宋成玉的胳膊,宋成玉看着自己的母亲,莫名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跟大夫商量过了,皇上已经服过半粒药,可以不用心头血,你只需要每半个月放一碗药给皇上喝下,皇上就绝不会病发。” “半个月一碗,一个月喝两碗?” 一个月一碗都很难受,两碗他要怎么受得了? “儿子。” 宋夫人就知道他是不愿意的,按住他激动的身子,捧着他的脸,苦口婆心。 “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平安,咱们就得拼一次,至少要等到那件事情解决之后,你才有机会反击。”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儿子,你不想坐上侯爷的位置,甚至是更高的位置吗?” 不过一碗血而已,只要割破手就能放出来的东西,有多难呢? “母亲一定会用最好的药给你滋补,保证你不到十天就恢复身子,而且还比以前更生龙活虎。” 宋夫人见他脸色还是阴郁,眼里的泪便溢了出来。 “我这也是为了你呀,你要是再争气一点,承了侯爷的位置,我也就犯不着这样筹谋,成玉,咱们已经筹谋了这么多年了,绝不能在这时候出问题,我早就写信给了你姑姑,她正在宫里帮咱们发力。” 宋成玉不耐烦抬眸。 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宋夫人鬓间的一两丝白发,捏了捏拳头,没有说话,但却点了一下头。 这样一来,他就是皇上的药,皇上得依赖他才会舒服,那他就会慢慢的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甚至左右皇上了。 进宫之后。 皇上正在宋娘娘宫里,虽说是禁了足,但宋娘娘自有手段,一曲哀伤的曲子,一个风寒就把皇上引来了。 听说宋夫人母子进宫来看自己,宋娘娘嘴里说着宫里没人疼,娘家有人疼的话,委屈的哭倒在皇上怀里,又用眼神示意容颜赶紧去请人过来。 朝霞宫虽比以往冷清了许多,但吃穿用度还是最好的。 皇上怜惜宋娘娘清减又生病,给了许多赏赐,宋娘娘一脸感激,当着皇上的面让人挑了一些准备让宋成玉带回去。 “你倒是疼这个侄子,可惜他太胡闹。” 哪有娶个妻子回来帮着管家,自己假死出去和外室逍遥自在的。 宋娘娘眼底闪过一丝心虚,窝进皇上的怀里,娇声道。 “哎呀皇上,不懂事有不懂事的好处,也就在这方面胡闹了一些,其他的还是好的。” 皇上眼眸微闪,搂着宋娘娘笑了笑。 宋清婉说得不错,就是因为宋府孤儿寡母,就是因为宋成玉没什么成就,他才能安心的宠着她,纵着她。 宋娘娘微仰着妩媚的小脸蛋,皇上低头吻住了她,好一会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宋娘娘正要起身,谁知道皇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往屏风后面走,宋娘娘红着脸喘息急忙吩咐。 “容易,去招呼宋夫人和世子,本宫马上就好。” 皇上听着笑出了声,也不去软榻上,直接将她抵在窗户上,撩起她的衣裳问她。 “看来爱妃是觉得朕宠幸你的时间太短了,那这次朕好好表现,让宋娘娘满意。” “皇上,您怎么这般孟浪,这可是窗户,那屏风也透人呀。” 宋娘娘红着脸挣扎,可身子却很好地软进了皇上的怀里,给了皇上可乘之机,随后屏风后面的景色便火爆起来。 容颜和容易笑着将宋夫人和宋成玉迎进了偏殿,随后容颜悄悄地告诉宋夫人,娘娘正在内殿侍候皇上,宋夫人听得笑意满满,将打赏塞进容颜和容易手心里,眉眼里的胜算几乎铺满。 放下茶盏,宋夫人笑着与宋成玉道。 “你看,自从服了药,皇上的身子多好,成玉,你也得赶紧给咱们宋府开枝散叶。” 一想起沈月芙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宋清欢的清白被人给毁了,宋夫人就恨得牙痒痒。 宋成玉冷着脸点头,脑海里闪过江照莹那美丽的容颜时,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宋娘娘满面春风和皇上一起出来的时候,宋夫人母子急忙上前施礼。 “皇上气色真好,中气十足的。” 宋夫人柔柔地说着,皇上听着这话,揽着宋娘娘坐下后大笑了起来,宋娘娘再用那双媚汪汪的眼睛勾了一下,皇上越发的高兴起来。 “皇上。” 见宋娘娘使眼色,宋夫人这才站了起来,跪在皇上的面前,眼里有丝愧色将服用半粒药后,可能还会发头疾的事情坦白。 皇上听着脸色陡的一变,宋娘娘便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皇上,这件事情也怪臣妇考虑不周,当时只想证明那粒药是没毒,且是有用的。” 王院正和谷太医提着药箱匆忙进来,施礼之后,发现皇上脸色阴沉,两人顿时心里直打鼓。 上前小心翼翼把了脉,容易又把事情讲与他们听,王院正想了想,点头道。 “确实是有可能再发生头痛的。” 皇上听到头痛两个字就觉得额头两边的穴位突突地响,他已经被折磨了好些年,当真是够够的了。 “皇上,臣妇有个大胆的想法,也许有用。” “你说。” 皇上大概知道宋夫人是过来将功赎过的,倒也没有为难她们,示意她说。 宋夫人便把宋成玉也服过药,如今算是一个药罐子,皇上头不痛了,那自然是没事,若真痛了,可以让成玉放血给皇上喝。 至于多久喝一次,得慢慢实践,等找到了规律再做决定。 宋成玉听着自家母亲的话,有些心烦意乱的,要是这样,他前期不知道要放多少杯血出来。 宋娘娘满眼担心地握着皇上的手。 “皇上,一会臣妾多挑些名贵的药材、补品给成玉带回去,但凡取了血之后,就让他好好补养身体,这样一来,他吃的好东西越多,您用血做药引的时候,也就等于您吃了那些补品。” 听着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皇上冷着脸点头,宋娘娘便急忙转身去安排,合着方才挑选的东西让她们一起带回去。 正说着。 宋娘娘的儿子云中王和乐安公主过来请安,听完他们的话后,云中王上前跪在皇上的面前。 “父皇,儿臣的血要是可以用,儿臣愿意割血给父皇饮用。” 宋娘娘看了乐安一眼。 乐安公主急忙也上前道。 “对,父皇,儿臣也愿意的,只要父皇永世安康!” 皇上原本心绪有些烦躁,如今被宋娘娘几个哄着,又还有解决的办法,脸上倒是重新染了笑容,伸手拍了拍乐安公主的头。 “好好,朕知道你们的孝心,都起来吧。” 云中王和乐安公主乖巧起身,走到宋娘娘的身后,云中王眼神淡淡看向宋成玉。 对于这个表哥,云中王一向有些看不大上。 空有一张好看的脸,没一个好看的脑子,于他没有半点帮助。 宋成玉自然知道云中王在想什么,心里不高兴,但也只得隐忍,再过一段时间,他要云中王亲自给自己道歉。 “成玉。” 皇上突然间转头看着宋成玉。 “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不想做朕的药引?” 宋夫人听着心里发紧,宋成玉上前跪在皇上的面前。 “臣愿意,皇上,臣不高兴是别的原因。” “哦?”皇上接过热茶,一边揭盖一边随意地问他“是什么,说来听听。” 宋成玉唇边飞快笑了一下,便把皇上不让和离,江照莹心生不满,于是和周家少爷私奔的事情添油加醋说道了一番。 砰…… 皇上果然生了怒气,抬手就把杯子砸得粉碎。 宋夫人见状上前道。 “皇上不必为那孩子动气,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不过是看我们宋府孤儿寡母,所以才选了我们做挡箭牌而已。”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说江照莹在婚前便和周若谷有了情,只是某些原因没有成亲,这才想一边压着宋府,一边和周若谷长情了。 “依着臣妇看,上次在宫里她说自己是清白的,说不定也是假的,那周若谷是个大夫,一定可以帮江照莹重新点一粒朱砂痣。” 皇上冷眼看向王院判。 王院判顿时额头有些窜汗,周太医虽然为人是有些让人不说道,但医术却是很好的。 “皇上。” 宋成玉看着皇上眼里的怒意越来越盛,这才放心地慢慢开口。 “江监正不准臣休江照莹,他说若是敢休,便会要臣性命。” “江照莹当真和周家的小子有私情?” 皇上对周若谷是有些印象的,一个很单瘦俊美的儿郎,听说他也想进太医院,但是周太医却不同意。 “皇上,青山镇很多百姓亲眼看到他们搂抱在一起,而且……臣妇听说,这次地动之所以害死那么多人,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江照莹算错了时间,更奇怪的是江监正由得她胡作非为,更不阻拦,臣妇觉得,江监正说不定根本没那么大的本事,不配为监正之职。” 说完。 宋夫人和宋娘娘两人眼底便闪过一丝笑意。 这一次。 她们精心谋划。 不止要把江监正从钦天监里赶出去,令江照莹一世蒙羞,更要把江氏一族一锅端掉! 第74章 治罪 “江照莹算错时间?” 青山镇地动和江照莹有什么关系? 皇上先是愕然,随后怒火冲涌,他看着宋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宋成玉垂眸。 眼里有一丝笑意。 说起这件事情,也是偶然。 谁让他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奇怪但会算命的人,那人拦下他,几句话就让他深信不疑。 那人说他最近运气不好,只要愿意给钱,他就想办法让宋成玉走运,让他步步高升,富贵连连。 一顿酒足饭饱。 称兄道弟之后,那人竟把要发生地动的时间告诉了他,宋成玉刚开始觉得这一定是胡说八道,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听说青山镇地动,他才震惊那真是个高人。 宋成玉急忙找上门去,奉上银两。 一番高深测算。 那人说。 之所以会死很多的生灵,都是因为有人胡算乱算,搅乱钦天监。 而那个人。 出自江府,且是个女身。 这么一推算,就只能是江照莹。 几番查探之后。 宋成玉都惊呆了,他作梦都没想到,江照莹竟然背着他做出这么些事情,她竟然也会测算之术。 有那么一刹那间,他是后悔又可惜的。 他觉得自己不该错过江照莹。 皇上看向宋成玉,宋成玉虽没有亲眼看到江照莹测算,但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上前撒谎。 “皇上,江照莹一直看不上臣,原来不仅仅是因为她有钱,还觉得自己身怀测算之术。” 皇上气地站了起来,脸色难看,来回踱步。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插手钦天监的事情,那可是关乎国运国体甚至是皇室的钦天监! 岂能容他人胡乱行事,要知道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反复仔细推敲的。 一点差错甚至会影响到后人。 “皇上。” 宋成玉跪在皇上面前。 “臣虽和江照莹没有夫妻之实,但愿意替她受罚!” 对于宋成玉的推波助澜,宋娘娘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云中王也微微挑眉,心里对这个表哥倒是又高看了一点点,乐安公主知道听云的命是江家人救的,心里一直不高兴,于是开口道。 “表哥你是不是傻,别人犯的错,你干嘛要担着,她曾经要剥你的心,要你的命呢。” 乐安公主生得貌美,平时最是天真烂漫,皇上极为欢喜,如今听得这么说,皇上眼里的怒火更甚,转头沉声道。 “去,将江府都下放到牢里去,这件事情朕要严查。” “是。” 陈公公领命疾疾退了出去将皇命下给护龙卫的统领崔鹤寻。 崔鹤寻领兵包围江府,侍卫撞开江府大门,崔鹤寻眼含好奇的踏了进去。 他早就知道江府表面朴实无华,但内里却奢华无度。 没想到。 今天有机会来见一见。 护龙卫手握兵器冲进江府花园的时候,江夫人吓得脸色苍白,慌忙冲进江监正的院子,江监正正在沐浴,准备收拾妥当就进宫见皇上的。 江府要遭大难,他还是算得出来的。 江夫人突然间冲进来,江监正立即沉下了脸,刚要怒斥让她出去,江夫人颤着嗓子哭道。 “宫里来人了,说要把咱们都抓起来,夫君,你做了什么?是不是照莹又闯了什么祸?” 江监正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先出去,然后慢理斯条的收拾好自己。 打开门的时候。 江夫人领着大家已经在焦灼的等着他了,江监正领着他们一起去了前院。 相比江夫人的惊慌失措。 李嬷嬷领着下人跪在地上的模样就冷静了许多。 江执玉一见到她们过来,急忙上前拉着江夫人的手轻声道。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江夫人看到江执玉就烦,可当着江监正的面只能忍着,咬牙切齿道。 “不知道,是不是你妹妹又闯了什么祸?” 江监正听着她开口闭口就是照莹闯祸,眼里的冰冷几乎要漫出来,他上前与崔鹤寻见礼,崔鹤寻一身黑色宫袍,模样俊美,但却有些阴郁,见到江监正,他冷笑了笑。 “皇上有令,将江府主子下狱,其他人一个都不准进出。” 说完就抬手示意属下们行动。 江夫人急忙上前,将一个厚厚的福袋递上前。 “这位大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要把我们下狱?我女儿得了重病,需要日日看大夫喝药的。” 崔鹤寻并不接她的东西,只是有些不耐烦的蹙眉。 “不归我管,我只负责抓人。” 说完。 他转身就走。 护龙卫上前将她们围住,江夫人急得双腿发软,抓了一个下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那下人急忙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奔去。 被驱赶进大牢的时候,江抚箫终于崩溃,又哭又闹地说什么也不进去,结果被狱卒一巴掌打老实,江抚琴病得很重,整个过程几乎都是昏迷的。 江夫人看着两个女儿这模样,心痛得很,从小到大,她简直把女儿当公主一样的培养,吃的穿的都是最顶级的,眼前这场景,别说是她们,就是江夫人就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经历。 牢房昏暗又潮湿,夹杂着各种各样难闻的气味。 一间连着一间。 她们被推进去的时候,旁边的牢笼里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气得江夫人浑身颤抖。 急忙将生病的江抚琴放在发霉的稻草上,江夫人轻抚着她的额头,又转身奔到牢门前将一个福袋伸了出去。 “给我水,谁帮我,这一千两银子就是谁的。” 原本下放个五品小官,狱卒们并没有在意,可听到一千两银子的时候,牢头立即冲了过去,一把夺过那个福袋,笑着说话。 “夫人要什么,尽管开口。” “给我们换一间干净的牢房,再安排好吃的好喝的能用的,另外帮我出去抓药,我女儿生病了,要喝药。” “哟。”牢头点了点福袋里的银票“一千两银子要做这么多活?那可不行。” 江夫人看着这些人贪婪的嘴脸,直犯恶心,可他有求于人,只能低声下气。 “我江府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你尽管去安排,后面有你大头拿。” 说着。 江夫人将一支五千两的簪子塞进牢头的手心里,牢头这才满意,转身吩咐下去,江夫人又抓着他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牢头看着江夫人美丽的模样,笑了笑,语气也好了一些。 “青山镇地动死了人,听说是江监正的女儿算错了时间,皇上震怒,要问罪你们。” “我们会死吗?” 江夫人心陡的下沉,嗓音颤抖不止。 “肯定会,所以啊你们有钱赶紧拿出来,我让你们过几天好日子。” 死不死他哪知道啊,关在这座牢里的人,今天进来明天出去,或者今天进来,今天就死的多了去了,他也就随便说说,不过是想多要点钱罢了。 江夫人失魂落魄一般往后疾退,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然而。 江监正从踏出江府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到了这里也是一声不吭的坐在发霉的稻草上,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江夫人绝望地看着他,心中的怨也好,怒也好,全都爆发了出来。 她转身。 跌爬到江监正的身边,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我早就说过,照莹不过是寻常女子嫁个寻常人就好,你非要去纵着她,宠着她,这种大事怎么可以让她沾边呢。” 江监正眼眸终于动了动,冷冷的看着江夫人,推开她,这才开口。 “荣灵朱。” 江夫人狠狠一怔。 要不是江监正唤她的名字,她都要快忘记自己原来叫荣灵朱了。 “你当初是怎么跟灵慧保证的?” 江夫人的身子狠狠颤抖起来,眼底的心虚和怨恨就那么滋生出来,毫不犹豫的发展成参天大树。 说起这个名字。 被带回荣府之后,她想着自己是荣灵慧的妹妹,那自然也该叫荣灵什么,于是她给自己取名叫荣灵珠。 珠宝的珠! 可是荣夫人却这个珠子她用着不合适,就算是珠,也只能是朱砂的朱。 她恨透了这个朱字,可她不敢反抗。 荣灵慧身为她的姐姐,不但不帮她说话,竟然还笑着说朱字挺好,就用这个朱。 荣灵慧要死的时候,她跪在荣灵慧的面前,说愿意一辈子呆在荣府,照顾执玉,照顾照莹,把她们抚养成人。 她信誓旦旦,说就算她当这个江夫人,她也绝对不会勾引江监正,绝不会做任何背叛姐姐的事情。 为了孩子,也为了不再迎娶新人。 江监正把她抬做了继室,刚开始她的确是尽心尽力,似乎对江监正没有一点想法。 可后来。 她用了最卑劣的手段勾引了江监正两次,两次都成功怀孕,生了两个女儿。 再后来。 江监正几乎不怎么回府,也不怎么见她,更不会和她独处一室。 江夫人也没有再强求他,一心一意守着江府,江监正于她心有愧疚,所以很多事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没想到。 江夫人胆子会这么大,大到筹谋灵慧生的一双儿女身上。 “我有什么办法?” 江夫人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怒视江监正。 “我也是真心对执玉和照莹好啊,我拿她们当亲生的,可是她们拿我当亲母亲孝顺吗?我不该为自己筹谋打算吗?” 江执玉背靠着牢栏,听着江夫人的话,怔怔地看着江夫人,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受伤。 江夫人一看到他这傻憨的模样就来气,心里发恨江执玉不是她生的,又看江执玉烦躁,转头怒斥道。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荣灵慧那样能干有什么用,还不是生了一个愚蠢的儿子?你和江照莹都靠不住,我只能自己生,自己打算,你们不能……” “啪……” 重重一巴掌甩在江夫人的脸上,她的身子随即也砸在了稻草上。 “母亲。” 江抚箫惊叫着扑了过去将江夫人扶了起来,随后哭着看向江监正。 “父亲,您又何必这样怨恨母亲,她说的也没错啊,这些年,您可有正眼看过我和姐姐,我们都是人,也想为自己博一博前程的。” “博前程有很多种方法。” 江监正冷声说着,却还是没有看她们,只是缓缓起了身,走到江执玉的身边坐下。 “父亲。” 江执玉立即挨了上去,江监正转头看着这个俊美得不似真人,和妻子有八成相似的儿子,展开手臂将他揽进了怀里。 江执玉身子狠狠僵住,有些不可置信。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对他一直都是淡淡的,甚至在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不看他。 “对不起,孩子。” 这话把江执玉吓了一跳,他怔怔的看着江监正,江监正颤着手,轻抚着他的脸庞,流下眼泪。 “你和你母亲是那样的像,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她,我就伤心。” 原来……是这样吗? 江执玉红着眼睛,急忙替父亲擦拭眼泪。 “你母亲让我们低调,富富贵贵一生就好,可是你妹妹她是人中龙凤,小小的江府根本困不住她。” 所以他才会同意宋府的婚事,想让她拿着大把的嫁妆,过得舒心惬意。 可她偏偏和太子殿下有了牵扯! 当她和太子殿下见面的那一刹那间,他所做的所有的禁制都瞬间瓦解,四面八方的贵气不断地往她的身体里涌。 算不到她的命格,这不是一件什么好事,相反,很可能会坎坷又痛苦,最后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未知数。 “执玉啊,是父亲对不住你。” 当年他也是没办法才把儿子的气运强行剥到了女儿的身上,否则江照莹真的会死。 “父亲从来都没有对不住儿子的地方,父亲,妹妹真的回不来了吗?” 从听到妹妹出事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装坚强,他不信妹妹会出事,她那么聪明,那么能干,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妹妹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他相信妹妹会回来。 “不知道。” 江监正眼里有丝绝望,他算不到,也就寻不到。 抬手。 宽厚的掌心轻轻抚着儿子的头,从未溢出过的慈爱此刻装满,让一旁的江抚箫看得怒不可遏,也让江夫人眼中生出更多的恨意。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荣灵慧,她究竟有什么好? 她都嫁给江监正十几年了,到现在家务都插不进手,账目都看不到,更别说支大银子。 “父亲。” 江执玉扬起泪脸。 “我们做个假设,如果妹妹……妹妹她真的没了,那气运是不是就会重新回到我身上来?” 江监正狠狠一怔,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究竟如何也没人试过。 抬眸看向儿子,刚要说话。 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 因为。 江监正看到,江执玉的身体里突然间有一股股浓郁的紫气往他的身体里窜…… 第75章 不不,不能这么对我 一定是看错了。 江监正慌忙稳定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一些,可再睁开眼,那汩汩的紫气依然不断地往江执玉的身体里涌。 渐渐的。 江执玉那双被抽走了灵气的双眸,变得灼灼生光,变得贵气又潋滟,。 如果说。 江执玉以前只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璞玉,那他现在正在经历雕琢,经历打磨,且已露风华。 江执玉起初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力气在推自己,可一刹那间,剧痛涌入,他一下子摔进稻草里。 脑袋好痛。 就像有人不断的掀他的头盖骨一般,江执玉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惨叫。 浑浊的空气里好像飞进来无数的针。 细细密密,绵绵长长。 钻进他身体里的每个毛细孔,每一小点痛楚,汇聚成一条翻腾的大河。 江抚箫被他那模样吓得往江夫人的背后钻,母女两个挨着江抚琴,蹙眉冷眼看着眼前的画面。 “母亲。” 江执玉牙齿咯咯发抖,一点点爬到江夫人的身边,想要坐起来,可他太痛根本没有力气,他需要帮助。 他抬起充血的眼珠看着江夫人。 以前。 若是他说有什么不舒服,江夫人都会嘘寒问暖,会让大夫第一时间来看他,甚至会亲手盯着他喝药的。 可是这一次。 江夫人笔直坐着,护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眼里全是漠然。 见他伸手过来。 江夫人下意识地张开双手将两个女儿保护住,虽然她们平时隐藏惯了,但江执玉还是看到了她们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好一会儿。 被千山万水辗压过的身体一片虚软,但总归好了一点,江执玉咬着牙慢慢坐了起来,惨白的脸色露出哀伤而过的笑容。 他也并不是真的要找江夫人求救。 不过是想做最后的确定,看看她们对自己还有没有一分真心而已! “执玉。” 江监正来到儿子的身边,他知道气运入体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犹如万箭穿心。 甚至都不能被别人碰,越碰越痛,只有苦苦熬住,熬过去,他就能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加的聪慧过人,更加的顺遂如意! 可能。 还有更大的成就! “好点了吗?” 江监正颤着手想去触碰一下儿子,又怕伤到他,最后试着握住他的手。 “坚持下去,妹妹在送你礼物,坚持住。” 什么? 江执玉猛的一怔,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江监正。 可是。 江监正眼里的悲伤越来越多,最后转头不敢看江执玉。 起先。 江执玉有些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可随后他猛的攥着江监正的肩膀,失态般问他。 “什么意思?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不不不。 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的。 他不要妹妹把气运还回来,他不要的,他真的不要! 江监正转着头,不说话,但颤抖的身子却在说明他的问题其实早有答案。 江执玉那双艳丽的眼眸里,希翼一下子崩塌了。 尖锐的刺痛扎进心口,再朝着四肢百骸不断地扩散。 他像个木雕一样,怔怔地呆坐在稻草上,俊美的脸上痛苦无边。 好一会儿。 江执玉才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渐渐饱满起来的掌心,慌乱无助地颤着唇问。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能把气运还给她,为什么在她出事的时候,我总是不能守在她的身边,为什么?” 他疯了一样爬向牢门的位置,跪在那里,双手合十,仰头看着阴郁的牢门外。 “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求求你们救救她,不要让她死。” 说着。 他就开始磕头,一个比一个响。 砰砰作响间,额头顷刻间就鲜血直溢。 江监正扑上前用力想要拦住他的动作,红着眼睛劝。 “执玉,你这样妹妹也不会回来,反而会损了自己的身体,她把气运还给你,可不是让你自已伤害自己的,执玉,你得替她好好活着。” 江执玉摇头。 “母亲嘱咐过我,要我好好爱护妹妹,保护妹妹,可是我一再地食言。” “不,你把她护得很好,我知道你很爱妹妹。” 也正是因为江执玉一直呵护着自己的妹妹,他才会经常呆在钦天监没有回去。 但是这一刻。 江监正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父亲,你再算一次,再算一次,看看妹妹是不是还活着?” “父亲……” 见江监正不动,江执玉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江监正何尝不想算,可是他根本算不到。 江夫人和江抚箫起先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现在她们可以肯定。 江照莹死了! 原来说半天,是江照莹死了。 江夫人眼底的喜悦一涌而上,她转身将昏迷不醒的江抚琴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头。 她的女儿才不会短命,会长长久久地活着,将来大富大贵,贵不可言。 “母亲。” 江抚箫见她抱着姐姐,忙依了上去,看着她疼爱江抚琴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深深嫉恨。 从小到大。 母亲都特别关注江抚琴,疼爱江抚琴,但凡是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先就姐姐,只有姐姐挑剩的,才是她的。 咳…… 怀里传来轻轻的咳嗽。 江夫人一惊,急忙将江抚琴放在铺着衣裳的稻草上,轻抚着她的脸蛋,满眼都是心疼。 “抚琴,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抚琴脸如死灰,双目无神,整个人看着就像是病入膏肓般,要不是她真的睁开了眼睛,那般躺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死人。 江抚琴转眸,看向呆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江执玉,无神的眼眸溢出深深的震惊。 “执玉,你妹妹醒了,过来看看她。” 妹妹两个字让江执玉猛地起了身,可在看到江夫人说的是江抚琴时,他又沉默了。 “抚琴一直都敬着你,想着你这个大哥,江照莹是你的妹妹,琴儿就不是你的妹妹了?” 头越来越痛,像一根根细长的针往里面扎,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能缓解。 微微抬起惨白的脸庞,江执玉看着江夫人,惨烈一笑。 “您也知道在喊名字的时候,叫的是江照莹,叫的是琴儿。” 江夫人一愣。 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怎么叫都行,这有什么? 江执玉看着她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是真的把江夫人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把抚琴、抚箫当成自己最好的妹妹呵护的。 在江照莹不理他的那段岁月里,他把所有对妹妹的爱都付出给了她们两个,不管她们要什么,他都会一一满足。 京城的纨绔都知道他是一个宠妹狂魔,好多人以为他宠的是江照莹,其实他更宠的是江抚琴和江抚箫。 “大哥。” 江抚琴朝江执玉伸出手。 江执玉没有动。 江抚琴便挣扎着要起身,可她才一动便不断地咳嗽,甚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大哥。” “琴儿,你别动,你这样可怎么得了,这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江夫人将江抚琴扶着靠在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心口,看向江执玉的时候,急得双眼发红。 “妹妹想你,执玉,你要是还把她当妹妹,就过来看看她。” 这要是以前听着,江执玉一定会很高兴,觉得一家人就该是这样的,可是现在,他的眉眼里除了清冷却是什么都没有。 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踉跄差点摔倒,稳了好一会儿心神,才慢慢走到江抚琴的身边。 江抚琴似乎有些迫不急待,不顾身体的虚弱,挣扎着抓住了江执玉的手。 江执玉冷眼看着她。 几乎是那一刹那间,江抚琴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随后便深深的呼吸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舒适的感觉,比起体内千刀万剐的痛苦,这种感觉真的太舒服了。 …… 手心一空。 刺痛再度窜向四肢百骇,江抚琴眼中惊恐溢出,慌忙想要去抓江执玉的手。 可江执玉却只是冷着脸起身,回到江监正的身边,静静坐着,闭上眼睛,再不说一句话。 “大哥,你帮帮我。” 江抚琴失控一般,哭着朝江执玉的方向爬,可是她这一次病得很严重,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怎么吃药都不能缓解,她太难受了。 只要一靠近江执玉,她就会舒服很多,只要江执玉愿意,她很快就会恢复。 “姐姐,你不会喜欢上大哥了吧?” 江抚箫看着她这失心疯一样的模样,上前拦住江抚琴惊恐地说着。 江夫人抬手打了江抚箫一下。 “怎么说话的?他们是亲生的兄妹,你姐姐生病,心里害怕,想要哥哥保护而已。” “你让开。” 江抚琴心中大急,想要推开江抚箫,可是江抚箫就是不动,甚至眼里还闪过一丝恶意。 江监正的脸色阴沉如墨,死死握着拳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执玉,执玉你帮帮抚琴啊,好不好,不管你对她有什么看法,都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承受,好不好?” “以后你也会成亲,会当父亲,会知道父母爱孩子的心意,你帮帮她好不好,这又不会要你的命,有什么呢。” 江执玉蹙眉,移开了一下身子,背对着江夫人她们。 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妹妹说的是对的。 只是。 他一直都想,多一些良善,多一些宽容,多一些和睦,这个家会更像一个家,大家才会生活得更加的开心一些。 可到现在他才发现,有些狼是怎么都养不熟的,她们的自私阴毒已经注定,她们的善良更不会给他和照莹。 紫气渐渐的薄了起来,身体也渐渐熟悉和接受,剧痛之后是一种奇异的感觉,脑清目明的感觉。 远处。 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有侍卫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手一挥,牢头就上前打开了房门。 江夫人拍了拍抚琴的头,然后急忙上前问道。 “是不是可以出去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对不对?” 为首的侍卫淡淡打量了一眼江夫人,似笑非笑的,神情莫测。 “是可以出去了。” 江夫人、江抚箫听顿时大喜,母女三个抱在一起欢笑了起来。 那侍卫看着她们傻愣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反倒是在看江监正和江执玉时,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江监正扶着江执玉,江夫人和江抚箫扶着江抚琴,一行人跌跌撞撞的走出牢门的刹那间,阳光轻轻盈盈投下,刺得她们睁不开眼睛。 “母亲,我身上都臭死了,我要回去沐浴更衣。” 江抚箫嘟唇嚷嚷,那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回想起来都觉得恶心透顶。 “去把玲珑阁的绣娘叫来,我要做衣裳,要做新首饰,咦……我的衣裳都臭死了。” 闻着袖子上淡淡的霉味,江抚箫真的要崩溃了。 从小到大。 她们锦衣玉食,过得可不比宫里的公主差到哪儿去。 而且。 母亲已经把风放出去了,她们马上就要议亲,她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她的前程。 “走吧。” 侍卫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冷声说着。 江夫人母女三个以为那马车是要送自己回去,兴高采烈的上了马车。 唯独江监正在看到那马车的时候,心狠狠的颤抖起来,脸色发白的时候,紧紧握着江执玉的手,父子一起上了同一辆马车。 侍卫转头看着江夫人说说笑笑的三母女,抓了一下头和身边的同僚笑了笑。 “这年头,还有人要死都不怕的,江府还是出人才。” 说着。 一行人便驾着马车朝着城西的方向奔驰了过去。 耳边的环境越来越吵闹,像是菜市场一样,声音此起彼伏的,可是来的时候两边明明不是这样的。 “下车。” 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帘子也被撩起。 江夫人稳坐在马车里,等着府里的下人前来侍候。 那侍卫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下马车,探头怒道。 “下车!” 鞭子抽在马车上,江夫人母女几个吓了一跳,急忙下车还没看清楚就把团团围住的侍卫押着转身就走。 等到她们清醒过来,看清楚眼前一切的时候。 江夫人吓得凄厉尖叫起来。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们要干什么?” 这哪是什么回江府,这是把她们带到了斩首示众的地方,这是要杀她们,这是要她们的命啊。 怎么会这样? 连一个审讯的机会都不给,就那么确定她们的罪名,不给她们活路吗? “有什么要说的就说,时辰不等人。” 行刑官看着一声不吭的江监正和江执玉,又看了一眼歇斯底里大叫的江夫人,将令箭握在手心里,蹙眉说着。 江夫人转头。 “我们犯了什么罪?又是谁给我们定的罪?凭什么说杀就杀?” 不论是什么人,犯了什么罪,都要经过堂审、查证、签字画押等等。 为什么她们说杀就杀? “这你就要去问皇上了,看你们做了什么,惹怒天颜,还想有活路?” 行刑官蹙眉喝斥着,台下的老百姓也一个个横眉冷对,将手里的东西一投脑的砸向江夫人几个,怒声骂道。 “假钦天,不要脸,骗了我们好多年,亏我们还把江大人当神一样供着。” “他们江家今天害死青山镇那么多人,明天就有可能害死咱们,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一定要杀了他们,赶紧杀了,算什么天命人命,只会谋害人命,还等什么,赶紧杀了她们……” 第76章 夺走江家的一切 “打死他。” 有人抓着尖尖的石头狠狠朝着江监正的脑袋砸去,砰的一声响,江监正额头便鲜血流淌。 江执玉眉心微拧,缓抬俊脸,看向那个抓起石头又想扔的老百姓。 不知怎么的。 那人在对上江执玉那双清澈得像要洗净世间一切污浊的眼神时,竟嚅嚅地将石头扔到了地上。 随后。 各种各样的东西就朝着江夫人母女三人的身上砸去。 “啊啊……” 江抚箫平日里最喜欢把自己打扮得美丽奢华,这会被脏东西砸了满身,且臭气熏天,把她恶心得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起来。 江抚琴跪在她的身边,听着妹妹的哭叫,她微微蹙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静静地跪着。 不管那些人扔什么在她的身上,她都默默地受着,只是在抬眼看着下面那黑压压一群如蝼蚁般的百姓时,眼里露出淡淡蔑视。 江夫人身子左摇右晃,不断地躲闪,但扔在她身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根本躲不住,各种各样的味道夹杂在一起,粘液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差点让她昏死了过去。 “父亲,您怎么样?” 看着江监正半张脸都是鲜血,江执玉眼里笼罩一抹哀伤。 可江监正却出奇的冷静,不止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反而抬头看向远处,看向天空。 江执玉一怔。 也抬眸看向天际。 许是父子连心,他们两个的眼里竟都露出一丝希翼。 “父亲,如果妹妹真的死了,那咱们死也没什么关系,至少在地下,还可以一家团聚,是不是?” “恩。” 江监正轻轻点头。 转头。 他深睨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都是惋惜和愧疚。 执玉重新吸纳了气运,从此顺风顺水,必是人中龙凤,甚至会官拜极品。 因为他的命格同样贵不可言。 可若真是贵命,那今天他就不该死! “执玉啊,若是逃出此劫,你就好好努力往上爬吧。” 站在命格该站的位置,这样才能不被人随意撼动。 江监正虽这般说着,可看向天际的时候,眼里露出深深的疑惑,对于天命,他有些看不懂了。 “父亲,儿子知道的,不过若是真的走到尽头也没关系,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子。” 听着江执玉哽咽的话,江监正满心满嘴的都是苦涩,他看着儿子轻轻摇头。 “不,别做我的儿子,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已经够多了,下辈子投身大富大贵之家,有父疼有母爱,自由自在,幸福安康吧。” “时辰到了。” 有人高喊了一句。 吵闹的声音一下子安静。 微凉的风倏地急促起来,在江执玉的面前施转着,吹得他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刽子手举着染过无数鲜血,寒光凛冽的大刀,在她们的脖子上比了比,每当那大刀靠近,一丝一丝的寒意就刺进脖颈处。 江夫人和江抚萧吓得凄厉尖叫哭泣了起来。 江抚琴垂眸看着地面,不哭不闹,甚至脸上露出让人看不懂的苦笑。 人群涌动。 宋夫人、宋成玉、宋明霁、宋清欢几人一身华丽,由下人护着挤到了前排。 和她们一起来的。 有宋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容颜,还有皇上身边陈公公的徒弟鱼公公,内务府副总管陈忠,还有一些太监和高大的侍卫,像是护着他们一起来的。 宋夫人这次趾高气扬,眉开眼笑。 侍卫开道,将她们全都护在最前面的位置,宋成玉冷眼看着上面跪着的一排江家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原本的计划里,他并没有要江家人的性命,想着只要江照莹乖巧听话,把东西全都交出来,死一个江照莹便算了。 可是这些人都太不识抬举,硬要跟他对着干,那便一起死吧。 黄泉路上,大家也好有个伴。 “大人,他虽不仁,残害无辜,但到底是我岳父,请大人通融让我上去和他说两句话。” 宋成玉面露哀伤,上前施礼,行刑官自是知道他们出身尊贵,抬手放行,宋成玉便慢慢地上了台阶,蹲在了江监正的面前。 “岳父。” 这两个字含着嘲讽,让宋成玉都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放心地走吧,下去一家团聚……” 说着。 宋成玉从怀里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缎,一边说一边绕到江监正的身后抓住他被绑着的手腕,将他的大拇指扣出来。 “我一定会好好打理江照莹的嫁妆,也会好好接收你江家所有的产业。” 江监正眼神一利,随即想要握紧拳头,可是宋成玉怎么可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甚至不惜扳断江监正的手指,印上颜色之后,将他的手重重按在了文书上。 随后。 宋成玉眼里的狂喜便再也掩饰不住。 “那就多谢了,岳父。”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宋成玉也不和他啰嗦,起身慢慢地退回了原位。 看向容颜和宋夫人的时候,几人都抿了抿唇。 江监正冷冷的看着宋成玉,宋成玉将手里的东西在他面前故意挥了挥,然后叠好放进了怀里。 “斩!” 时辰一到,令牌就被重重扔到了地上。 一声怒喝。 长刀高举。 寒光疾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寒意也自心底深处迸发。 刽子手举刀大吼了一声,刀卷着极强的阴森之意,划着弧度,朝着江家人的脖颈狠狠砍去。 “太子殿下到!” “住手!” 沈琉光飞身上台,一脚踢向刽子手的手腕,大刀哐当一声砸到了地上。 随后。 骑兵气势汹汹上前开道,老百姓慌忙往两边退却,骑兵速度极快,看似霸道,但却无一百姓受伤。 一辆挂着太子府标志的宽大马车朝着刑台而来,雪白高头大马缓缓前行,却莫名的给人一种铁骑踏沙而来的压迫感。 行刑官脸色大变,慌忙起身,领着大家齐齐下台,带着老百姓齐数下跪。 “下臣见过太子殿下。”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马车安静,但却戾意流淌,程庭安上前。 “都起吧!” “殿下,您怎么来了?” 行刑官这辈子都没见过大人物,这会子太子殿下亲临,他连说话都颤抖不止,程庭安走到他的面前。 “殿下要把人带走,给他们松绑。” “啊。” 行刑官愣了一下,随后想了想,蹙眉道。 “可是,可是时辰到了,要开斩了。” 风呼地刮了过来,马车上太子府的标志飘扬起来,程庭安蹙眉。 “东宫自会负责,你啰嗦什么,松绑。” 行刑官顿时哆嗦着起了身,手一挥让下面的人松绑。 江夫人几个脸上露出狂喜,江抚箫甚至眼神痴痴的看着太子殿下的座驾。 宋夫人朝鱼公公看了一眼,鱼公公上前,扬起手上的令牌,阴阴柔柔斥道。 “咱家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担心斩首不顺利,所以命咱家过来悄悄看着,这江家人今天必须身首异处。” 说完。 鱼公公的眼神渐渐凌厉,淡淡扫过,落在太子殿下的马车上时,立即躬着身子上前深深一拜。 “殿下,青山镇地动,死伤百姓无数,事因皆由江监正、江照莹引起,皇上大怒,要将江家斩首示众,太子殿下怎么也有兴趣来观斩?” 鱼公公笑眯眯的说着,但那张阴柔的脸却是微微一侧。 随即。 不远处的内庭卫就齐齐冲了过来。 沈琉光和程庭安眼神微戾,身后的侍卫自然也就迎面冲上。 两方队伍立即对峙,中间杀气渐浓。 鱼公公轻啧了一声,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笑看着太子殿下的马车。 他们今天来,可是做足了准备的,代皇上监斩,就算是王孙公子恐怕也没办法阻拦他们。 宋娘娘于他有恩,所以他这一次定会帮宋娘娘达成心愿,只要云中王得势,宋世子得偿所愿,将来他在宫中的地位,可就水涨船高,无人能及了。 “殿下,皇上已经知道地动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传言说之所以会发生地动,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一个字。” 因为一个祁字,太子殿下名叫盛天祁,而那镇子原来叫祁山镇! 鱼公公点到即止。 之所以敢和太子殿下对峙,还有一个原因。 当今太子可不是现皇后的亲生儿子,皇后生的皇子一位是玥明王,一位是临安公主,所以鱼公公想,何皇后绝不会心甘情愿看着太子霸在这个位置上,在她的心里,玥明王才应该是太子殿下。 他提前向宋娘娘效忠,又暗中向何皇后、玥明王示好,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很好的后路。 鱼公公的话缓慢而又阴柔,却成功地让百姓们眼里露出不忿和怒意。 这么说。 地动跟太子殿下也是有关系的,太子殿下也是害他们中的一个啊。 沈琉光听着他话语里的挑衅,看着百姓们开始微变的目光,眉沉蹙了起来,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剑柄。 鱼公公见着笑道。 “怎么,沈统领,咱家的话太真了,想灭口了?” 数道目光立即移到沈琉光的身上,沈琉光怒火中烧,但为了太子殿下,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看着鱼公公冷声开口。 “鱼公公,祸从口出。” 鱼公公长长的哦了一声,轻抚着帽子上垂下来的红色丝带,笑容越发的深了起来,他看都没看沈琉光,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深沉起来。 依着沈琉光的脾气,如果真敢动手,早就过来杀了自己。 遂。 他指了指底下密麻的百姓,微有些孤傲地扬起脸庞道。 “皇上说,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该将百姓放在心上,怎么能因为一个字,就引发天谴,要了无数人的性命呢。” “鱼公公,你知道青山镇死伤多少人吗?” 程庭安捏着剑,冷声问鱼公公,鱼公公摇头。 “咱家不知道具体的数量,但听说死伤无数,血流成河,而这一切,都与太子府和江府有关系,再说了,那可是地动,根本无处可逃的,怎么也死了一大半了。” 说完鱼公公便转头与行刑官笑道。 “时辰到了,还等着做什么?” 行刑官浑身哆嗦,抬头看向太子的马车,马车看起来安安静静,但行刑官这种常年杀人,看尽血腥的人一下就能感觉到马车里的杀意浓郁。 “快点动手啊,杀了这些罪魁祸首。” 老百姓又开始焦灼起来,行刑官见太子殿下没反应,这才起身虚软着腿回到了台子上,捡起地上的令牌,刚要扔,他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太子殿下的马车,作揖问道。 “殿下,下臣是杀还是不杀?” “杀!” 阴冷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 行刑官惊慌间急忙怒喝一声,把手里的令牌扔到了江监正的面前。 刽子手重新举起了大刀。 咔。 手起刀落,一颗脑袋就那么滚落了下来,鲜血划着弧度,脑袋滚出去多远,鲜血就溅出去多远。 宋夫人一家、容颜几个吓得捂住了脸蛋,可鲜血还是溅到了她们的手背上,发丝里,衣服上,惊得她们几个慌忙拿出帕子不断地擦拭了起来。 鱼公公带来的人唰的一声齐齐跪伏在地上,一个个不敢说话,行刑官眼眸一转,立即上前亲自给江监正松了绑,将他扶了起来。 随后。 还让人亲自扶着江监正下了高台。 沈琉光看底下的百姓。 “我家殿下说,既然身为大邺百姓,就该耳清目明,知是非,懂道理,而不是风吹两边倒,随意被人蛊惑,诸位若是想知道这件事情最后是什么结果,请前往大理寺,今天大理寺开门审案。” 江监正领着大家给太子殿下磕了头,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上。 江执玉想要替江监正擦拭掉额头上的血渍,江监正轻轻拦下他,轻声道。 “我虽知你命不该在这里绝,但却不知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你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的,父亲放心。” 江执玉微微一怔,随后知道父亲想保留血渍的意思,便收了帕子。 他的眉眼冷沉,身形笔直坐着的时候,气质与以前那可是天壤之别。 江监正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儿子,心知该安慰,但也无法高兴起来。 大理寺的大门果然是敞着的。 下马车的时候。 江执玉扫了一眼门口,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几两马车,将马车的各家标志收进眼底,他扶着江监正慢慢进了大理寺。 一抬眸。 便看到皇上眉眼阴沉,坐在主位上,身边竟然是在禁足期间的宋娘娘,左边站着的是钦天监的其他人,右边则是都察院、刑部、六部尚书……等等一共十几位重臣。 大家神情严肃,殿堂气息压抑。 血腥味扑鼻而来,大人们微微一愣,齐齐看向沈琉光放在地上的一个大盒子…… 第77章 抄家,流放! 陈公公狠狠一愣,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在心头升起,他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眼神定定看着着那个盒子。 鲜血淋漓。 但却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是他的徒弟鱼公公的脑袋。 后脖顿时一片冰凉! 在那种闹市,敢如此嚣张杀小鱼子的,只能是太子殿下。 可是。 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杀他? 这小鱼子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也是他培养了十一年的干儿子,宫里哪座宫殿见了不得给三分薄面,他也知道小鱼子最近有些气盛,甚至想要替代他,可陈公公没想到,太子竟然让人提着他的脑袋就这么过来了。 太子坐在皇上右下首的位置,容颜玉贵,满身戾意。 陈公公路过他的时候,莫名的双腿有些发软。 “皇上,那是小鱼子的脑袋。” 皇上一怔! 小鱼子长得俊秀,小嘴会说道,侍候他也极为用心,甚至会揣摩他的心思,他用着很是顺手,可出一趟宫,他的人就被砍了脑袋? 皇上双目阴沉得可怕,太子在挑衅他,他知道的。 迎着皇上满身的冷意,太子幽幽站了起来,朝着皇上作揖施礼,微垂眼帘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戾意,皇上看着眼前这个身长玉立,满身霸气的儿子,心间微微有些发紧。 宋娘娘吓得脸色发白,她看向容颜,容颜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又轻轻点了点头,宋娘娘这才紧紧握着皇上的手,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道。 “皇上,打狗也得看主人呀,太子殿下说杀就杀,哪一点把您放在眼里了。” 这话确实不错! 最近两年太子越来越得势,在他的面前也越来越强势。 他将另外几位皇子全都留在京城,为的就是压制太子,他也想看看,这些儿子里,到底哪个最像他,最能干。 太子长指微微一动。 大理寺卿淡看一眼,然后上前。 “皇上,咱们先说正事。” 适时打断皇上和宋娘娘之后,大家也是微微一怔,随后才想起来。 这进大理寺的第一桩案子。 是周若谷和江照莹私通! 第二桩案子。 是青山地动,死伤无数,江监正和江照莹该千刀万剐! “周太医。” 大理寺卿轻唤。 周太医一袭青色长袍,从诸位大人的身后走了出来,跪在皇上面前磕头之后,宋夫人忍不住嘲讽。 “早就跟你说过,你那儿子品性不端,放浪形骸,选什么人不好,非要选我宋府,非要和成了亲的江照莹苟且私奔,如今弄得三家都颜面全无,让全京城的人看笑话。” 这江照莹也真是有眼无珠,放着她宋氏这么好的嫡长子不要,非要去和一个太医之子苟且。 宋成玉想起这些就咬牙切齿,气得眼前发黑,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一点比不上周若谷? 因为江照莹的事,他以后头都抬不起来。 “若是周若谷和江照莹真心相爱,大可在我们上门求亲的时候坦白,我们断没有破人姻缘的道理,这才刚成亲,就迫不急待的和奸夫私奔,找个没人地方倒也罢了,可他们偏要招摇到青山镇去,当着老百姓的面搂搂抱抱,简直是……皇上,娘娘,您可千万要为我们做主啊。” 见宋夫人哭泣,宋清欢和宋明霁急忙上前围着她,宋娘娘满眼心疼道。 “二嫂,你为这样的人伤心不值当,咱们成玉太善良,也太命苦,皇上既然来了,就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是。” 宋夫人急忙擦眼泪,退到宋娘娘的身边,两人相视抿了一下唇。 依偎到皇上的身边去时,宋娘娘蹙眉长长叹了一口气,皇上知她心烦,握紧她的手捏了捏。 随后。 皇上眼神冰冷看向周太医,周太医急忙解释。 “皇上,这件事情微臣真不知情,若当真是实情,皇上处死周若谷,微臣绝无二话。” 想了想。 周太医接着说道。 “皇上,周若谷的生母死得早,他与微臣一向不亲厚,从小到大都独立独行,谁的管教都不服,想要抓到这个人微臣恐怕是没办法了,还得请诸位帮忙才行,他若是不承认自己的罪行,皇上也可以当场就把他诛杀,微臣绝无怨言。” 周太医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都是恨意。 江执玉突然间想起很多年前,周若谷躲在他们的园子里,背靠着落光了叶子的大树,仰头满是惊恐的看着天空,孤苦无助,一直落泪,一直落泪的画面。 垂下墨黑的眼帘,江执玉淡淡嘲讽。 “周太医当真是一位好父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把自己的长子赶尽杀绝,甚至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想借皇上的手把事做绝,周太医此人心肠可所谓不狠。 周太医狠狠一颤,飞快的看了皇上一眼,随后转头怒视江执玉。 “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吗?他无法无天,不学无术,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难道要因为他一个害得全家都出事吗?” 说着又瞪向江监正,见他仪表堂堂,神情冷漠,一副出尘脱俗的模样,周太医怒火中烧,咬着牙道。 “如果你多加管束自己的女儿,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江监正,你的这一双儿女,实在也不怎么样。” 周太医的继室,和江夫人的继室,是十来年的好朋友。 说起来。 京中曾经刮起过一股子继室风,而且这个小团体暗中凝成了一股绳,很是团结。 江夫人暗中帮着好几位好友上了位,如今一个个都春风得意呢。 周夫人的继室就是受了她的恩才上了位的。 “我的儿女如何轮不到你来说。” 江监正走到江执玉的身前,将儿子护在自己的身后,同时也维护着江照莹。 “周太医,我和你不一样,你宠妾灭妻丧尽天良,死了正室还不满意,竟连长子也要铲除。” 不顾周太医脸色大变,江监正看向大家冷声道。 “诸位要是不信,可以去周府查,里头若是有周若谷一个院子,哪怕是一间像样的厢房,我江某都可以把头摘下来,这么多年,他都是靠自己一个人长大的,他从来没有说过你们的一句不是,可你们呢?字字句句都在要他的命!” “你你你……别血口喷人。” 周太医眼底闪过一丝慌意,江监正抢过他的话头。 “周太医,除了周若谷,你再无子孙缘!” 从他的面相上看,他是一个子孙都没有,周夫人心地善良,做过不少好事,上天有好生之德,才艰难生下周若谷。 周太医听着就气的不行,怒骂。 “如果不是江照莹,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他们就算是死,也死有余辜,怪得了哪个?” 江照莹已经死了,周若谷既然那么喜欢她,就不应该活着,应该自己下去陪她。 省得现在的夫人天天哭哭埋怨他,诺大的周家以后还要交给周若谷打理,不能给她的两个儿子。 太子淡淡看了程庭安一眼,程庭安微点头,随后就脸朝着周太医府上窜去。 “私通可是大罪啊,要浸猪笼的,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莽撞。” “没听他们说嘛,都是没娘的人,自然也就没人悉心教导,才会犯错。” “死了就死了,但府里的名声也跟着毁了啊。” 有人低声议论着,皇上听了,手里的茶杯重重一砸,冷声道。 “江照莹失踪,给朕掘地三尺的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江府抄了,男子流放,女子充进……” “父皇。” 太子嗓音沉沉,打断皇帝的话。 皇上身上的气息陡的沉了下去,太子似是没有感觉到似的,接着说道。 “这件事情一味只听原告所说,不听被告所辩,似乎有失公允。” “人都死了,上哪听周若谷和江照莹辩解去?” 宋娘娘忍不住轻嚷。 宋夫人和宋成玉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浓浓的焦灼,这都眼看着要成功了,马上就大功告成了。 真是急死人了! 宋成玉蹙眉看着太子,身后的拳头紧紧握着,这太子,属实是碍眼了一些,也该是时候换成表弟坐了。 皇上冷眼看着太子,审完这件事情,接下来便是青山镇。 明知与自己有关,不避嫌不说,竟然还带人到这儿来,也真是一个不长进的。 涌着怒火,皇上喝道。 “怎么?太子有办法?” “父皇,不如先听听周若谷怎么说?” 周太医脸色陡的一变。 若是真的要死,他希望周若谷死在外面。 所以这么多年。 他们才任由着周若谷在府外游荡,不闻不问。 没想到。 太子殿下竟然有他的下落。 宋娘娘把玩着手里的帕子,似笑非笑。 “太子竟然有周若谷的消息?难道说,周若谷的行踪太子一直都是知道的?” 藏匿之罪,想逃也逃不掉。 太子自然知道宋娘娘给自己布了一个陷阱,但并不理会,宋娘娘眼中怒意翻涌。 却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动。 大家齐齐转头。 人群涌动里。 一道清瘦又高挑的身影就那么慢慢的走了出来。 是周若谷。 一袭黑色锦袍,长发被白玉冠束着,甚至簪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周太医看着他那似生母的模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倒是忘记了。 今天是周若谷生母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戴一朵白花。 他这是在向周太医挑衅,也在向他申诉,在告诉他,母亲死得不明不白。 “你还敢回来。” 周太医怕他乱讲,冲上去抬手一巴掌就甩在周若谷的脸上。 鲜血从周若谷的嘴角慢慢的溢了出来,他偏着脸,任由半张脸又红又肿,缓缓移动眸子的时候,双目里映着的都是周太医怒目圆瞪,恨不得他死去的嫌弃。 “周若谷见过皇上、太子殿下,诸位大人。” 周若谷上前施礼,随后便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周太医拳头紧紧握着,恨瞪着周若谷,死在外面也就罢了,他却偏要回来,皇上震怒之后,肯定会牵连整个周家、 到时候,他们周家还要怎么活? “皇上,请您过目。” 周若谷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呈上,陈公公看向皇上,宋娘娘见状冷着脸道。 “像他这种品性不良的人,写出来的字恐怕也不会好看,可别污了皇上的眼睛。” 宋娘娘深知皇上的习惯。 这么多年下来,每天都要批奏折,皇上一看到密麻的字就烦,甚至会头痛,遇到一些固执老臣的折子,几乎是越来越痛。 不过。 这一次倒是出乎宋娘娘的意料,皇上竟然示意陈公公把东西递上来。 打开折子。 皇上先是怒气冲冲,蹙眉看着,后来渐渐的眉宇微松,到最后脸色竟沉重起来。 合上折子。 他看着周若谷。 “你起来吧。” 周若谷深深拜了下去,伏在地上喊道。 “皇上,若谷想与周家断绝关系,求皇上帮帮若谷。” 种种因由。 他都已经写在了册子里,青山镇的点滴,救下多少人,死伤多少人,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周太医听到周若谷的话,冲上去一脚踢在周若谷的肩膀上,周若谷砰的一声砸倒在地上,痛得蹙着眉头一声都吭不出来。 “皇上,您别听他瞎说,臣不会与他断绝关系,就算他死,尸体也得由臣来处理。” 既然皇上厌恶,那他便把周若谷鞭尸,只要皇上对周家没有芥蒂,他什么都可以一试。 他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还要往上爬的。 “周若谷,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皇上嗓音低沉,微微往前倾身的时候,眼里多了一丝探究。 宋娘娘眼眸微微一动。 周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是。” 周若谷高声答话,只要能和周家断绝关系,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那好。” 皇上笑了笑,他最喜欢看的便是这种戏码,皇家没有亲情,只有算计,仇恨,那大臣家里,也没必要有。 他看向周太医。 “既然他要脱离出来,那便再与你周家没有任何关系,他日若是要脱离户籍,你也不得阻拦。” “皇上。” 周太医脸色大变,这么多年,周若谷一直都说要脱离出去,他的舅舅甚至扬言要收养周若谷,要把他当成长子培养,以后家产都给周若谷。 他一直拦直,不让那边得逞,可这下…… “谢皇上恩典。” 周若谷重重的将头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宋夫人看着他那模样,冷声道。 “就算是脱离出来又如何?你与江照莹私通,同样罪该万死,要我说,周太医,你让他脱离出去是对的,否则他一定会牵连你们周家。” 这么一说也对。 于是。 周太医也不犹豫,当文书端过来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签字画押,当场与周若谷脱离了一切关系。 周若谷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周太医,接着又看向宋夫人。 “宋夫人,您好像很希望我和照莹私通。” 宋夫人没想到周谷若会突然间发剑指向她,不过转念一想,她有皇上和宋娘娘撑腰,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遂蹙眉怒道。 “你们自己不要脸,与我有什么关系?” 宋成玉死死的盯着周若谷,心头怒火迸出,他不明白,周若谷虽然生得不错,但单瘦得很,看着像是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江照莹是眼瞎了,看上周若谷? “你和她,同床共枕了?” 实在是抑制不住怒火,宋成玉上前两步捏着周若谷的肩膀,质问。 周若谷一把挥开宋成玉,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一字一句。 “对。” 宋成玉的脑海里瞬间出现江照莹和周若谷抱在一起在床榻上翻滚的模样,怒火不断翻涌上来的时候,喉咙里腥甜一片。 这该死的江照莹,自嫁给他之后,他连手都没碰过。 这让他怎么甘心? “皇上,周若谷和江照莹私通,是沉塘的罪。” 周太医上前作揖,宋娘娘便加了一句。 “江照莹究竟死了没有?为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会是东窗事发,跑了吧?” 说起来。 还真是这么回事。 从江照莹离开京城之后,她就失了踪影,传言说她死了,可那万一是假的呢? 江夫人一直紧紧的搂着江抚琴,护着江抚箫,听着宋娘娘的话,她看向江监正。 江监正自始至终都神情木然,不说话,不抗拒,静静的站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太子殿下威坐在位置上,听着宋娘娘的话,犀利的眼神微微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正乾,你如何说?” 皇上冷声问着,江监正慢慢上前,作揖。 “臣亦不知道她在哪里,如果皇上一定要江家人付出性命的代价,那微臣愿意代女儿去死。” 太子冰冷的长睫微微闪了闪,这周家和江家还真是有意思,一个巴不得女儿死,一个却愿意代替女儿去死。 他看向周若谷,无怪江照莹那般疼惜于她,当真是个命苦之人。 “周若谷,你若是供出江照莹的下落,说不定本宫还能替你跟皇上求情,留你一个全尸……” 宋娘娘话音刚落,大理寺门口一道清幽如雅的嗓音淡淡传了过来。 “不用他供,我知道她的下落……” 第78章 真相 嗓音如琴弦,婉转又熟悉。 惊得诸位大人忙回头。 同时。 又感觉一道疾风从自己身边掠过。 大家慌忙细看,才发现江家的大少爷箭一样的朝着门口飞奔。 江照莹站在大理寺的门口,白衣胜雪,似踏云而来。 看着哥哥一边跑一边落泪的模样,鼻子一酸扑进了哥哥的怀里。 江执玉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才哽咽出声。 “我一直在等你,我不相信你死了。” 江照莹就知道哥哥会难过,会愧疚,眼泪轻涌,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对,我没死。” 眼眸微抬。 越过哥哥的肩膀,江照莹朝着太子殿下的方向落了一眼。 太子端坐,满身清冷,对上江照莹的视线时,身上的戾意不知觉就敛了一大半。 宋娘娘和宋夫人呆若木鸡,袖子里的长指几乎陷进肉里。 她们明明派人出去日夜查探,得来的消息都是江照莹死了,以防万一,她们还在入京各处设了杀手。 她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宋成玉眼中复杂翻涌,下意识的,他朝着江照莹走去。 “你……你没死?” 这种复杂的心绪让他很烦躁,又隐隐的窜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形势所逼,母亲决定提前杀了江照莹。 可心底深处。 他觉得如果江照莹乖乖留在自己身边,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那样也不错。 江照莹站在宋成玉的面前,淌着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冰冷。 “让宋世子失望了。” 宋成玉脸色难看,冷着嗓音怒斥。 “我可是你的夫君,你现在跪下认错,保证不再和周若谷有牵扯,我还能原谅你,求皇上放过你,否则你和他,今天都得死在这。” “唔……”宋娘娘见宋成玉没有动感情,倒是满意,妩媚的眸子里参杂着淡淡杀意“奸夫淫妇都出现了,看来这案子很快就真相大白。” 说着。 宋娘娘笑着看向太子殿下。 不是说只听一方的不公允吗? 那就两边都听听,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太子端坐,满身孤冷,眼里阴云密布。 宋娘娘越发的高兴起来,太子这是知道自己押错宝了吧。 遂。 她出言挑衅。 “殿下,一会该出真相了。” “恩,该出真相了。” 太子淡淡应着,意有所指,可惜宋娘娘没听出来,见太子殿下似有退缩之意。 心想。 这把自己赢定了! 眉眼弯弯,看向宋夫人,轻轻点头。 江执玉牵着江照莹一起来到皇上面前施礼。 起身后。 江照莹转头,见周若谷半张脸红肿,唇角有血渍,她嗓音倏地一寒。 “谁打的?” 旋即又看向一脸横肉的周太医。 见她看过来。 周太医重重哼了一声,眼中的厌恶溢出,甚至忍不住怒斥江照莹。 “怎么还有脸回来?死在外头倒还一了百了。” “我们为何不能回来?” 江照莹握紧周若谷的手,与他并着肩膀,一起站在周太医的面前。 众位大人虽保持沉默,但也被眼前江照莹大胆的动作给惊呆了,一个个露出恼怒嫌恶之色。 这江照莹当真是不要脸的。 当着婆家的面牵着奸夫的手,简直是不把宋候府放在眼里。 “你……” 周太医也被江照莹的言语给激得怒不可遏,他重重一甩袖子,怒骂。 “大家都说你们私通,皇上还不相信,要彻查清楚,眼下你们自己不打自招,私通是要沉塘的,你们今天都得死。” 当真恬不知耻。 当着皇上、婆家的面公然和奸夫手牵着手,如此胆大妄为,如此猖狂,别说京城,就是大邺国都还是头一份! “死很可怕吗?” 江照莹冷笑了笑,看着周太医,一字一句问她。 “周太医,若谷脸上的伤,是您打的吗?” 自从知道周家一直在虐待周若谷,要害死她之后,江照莹便一直没把周太医放在眼里了。 您字用得很礼貌,但每一个字却像冰锥子刺进周太医的后脖颈,惊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明明大逆不道,明明不守妇道,可她在说话的时候,莫名的盛气凌人。 就连上座的宋娘娘也被她无形中打压得黯然失色。 “是我打的,那种孽子,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周若谷虽然和周家再没有关系,可听到自己的父亲一口一个孽子,一口一个打死,他的心里依然被一次一次撕裂,痛得他眼里红成了一片。 转头。 他看向别处,可隐隐颤抖的身子却依然在说明,他在意周太医的话。 江照莹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就连江执玉也有些看不下去,从怀里拿了一方帕子递给了周若谷。 这亲近的模样,看着像是知情很久。 宋夫人和宋娘娘对视了一眼,心想他们越是这样亲近,就对她们越有利,江照莹就会死得越快。 “江监正,别告诉我你们早就知道江照莹和周若谷私通的事情,你们一直在包庇他。” “知道是知道,但是周太医,你别一口一个私通说得那么难听。” 江监正在看到女儿出现的刹那间,紧绷着的精神一下子松驰下来,虽然拼命的忍着不让自己眼红,但嗓音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有些哽咽。 初开始时。 江监正以为周若谷跟江执玉玩得好,但是每次看到周太医,他都觉得周太医不应该有那么多的子嗣缘,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子缘。 后来。 他发现周若谷真正玩得好的是江照莹,但女儿并不是那般没有分寸的人。 细想之下。 他便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还不是私通?” 周太医被江监正那莫名其妙的态度气得冷笑了起来,指着周若谷。 “这个畜生勾引你女儿私奔,你也不在意?” 江监正冷冷的看着周太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与他道。 “周太医,你本没有子嗣缘份,是周夫人行善积德才勉强求来一个……” “我不想听你那些胡言乱语。” 周太医烦怒的打断江监正的话,眼底闪过一丝什么的时候,他突然间转头怔怔的看着周若谷,嚅嚅间,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皇上,您也看到了,她们确实是私通。” 宋娘娘蹙眉说着,转头看向大理寺卿。 “方大人,这个案子可以结了,抬他们去沉塘。” 方大人愣了一下,看向江监正,事实上,他是相信江临正有真本事的,青山镇的事一定还有内情。 宋府想要草草结案,他也看得出来,这里头有鬼。 “江照莹,周若谷,你们可还有话说?” 方大人似有所指问他们,若他们自己也承认,论谁都没有办法了。 江照莹看着周若谷,周若谷亦看着江照莹。 两个小姐妹相视一笑。 这画面再次把周围的大人震得又气又看不下眼。 “方大人。” 江照莹施了一礼。 “我们想梳妆打扮一下。” 这是要准备赴死了? 宋成玉猛的抬头看向江照莹,心口像在撕裂一样,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回宋府? 不过。 她死了,且有错处,东西就都是宋府的,他一样不亏,这样想着,那股子怪异的感觉这才消失。 “好。” 方大人眼里闪过一丝暗沉,点头同意,随后便有人引着江照莹和周若谷一起朝着内堂的位置走去。 紧接着。 玲珑阁的人端着衣裳便进了大理寺,知道她们要赴死,所以方大人也没说什么,放了行。 皇上挑眉。 静静坐着没有说要离开。 这周若谷还真是有意思,明明有功劳在身,却不用。 “来了。”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有人看到衣着华丽,艳现无双的江照莹出现时,轻喊了一声。 随后。 江照莹转身,笑看着周若谷,朝她出手。 一袭华丽的袖口出现,小手握在一起的瞬间,江照莹便拦着她一起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 ……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唯独江监正和江执玉露出温和期待的笑容。 江照莹牵着周若谷来到大家的面前,齐齐跪下。 “皇上,这件事情我们并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脏水太多,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人也太多,我们百口莫辩。” 周若谷款款拜下。 “母亲生下臣女之后,就被小妾灌了红花,此生再无生子之望,当时母亲处境艰难,步步艰辛,为了活命,这才被逼把臣女做儿子来养,可也不过几年,母亲郁郁寡欢离去,臣女若是告诉他们是女儿身,恐怕不到及笄就会被他们随便指出去当联姻的工具。” “皇上,臣女想活下来,想做个有用的人,所以才苦学医术,到处救病治人,积德行善。” …… 周太医整个人都是震惊呆滞状,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脸色煞白煞白。 怎么可能呢? 许久。 他才颤着嗓子怒骂。 “贱人,生了个赔钱货,却骗我是个儿子,霸着嫡长子这么多年。” 江监正眼中都是无奈看着周太医那着了魔的模样,轻轻摇头。 有的人。 你明知他会坠进深渊,你三番四次想要救他,他却偏要往深渊里坠,回不了头的。 “呵呵。” 皇上看着美丽纤细的周若谷,不禁笑了起来。 这可真有意思。 十几年了,当父亲的不知道自己的长子原来是个女儿身。 紧接着。 程庭安上前,施礼之后才说话。 “皇上,殿下,属下去周府查过了,一切如江监正所言,周若谷在周府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哦,倒是有一间破烂的柴房,里头有人睡过的痕迹,下人说是周若谷平时睡觉的地方。” “好了。” 皇上抬手。 “这件事情已了,周若谷是女儿之身,这私通的罪名便不成立。” 说着。 他又看向周若谷。 “周若谷,你有什么安排?” 既然出了周府,那便是孑然一身,得有个去处才行,皇上看着周若谷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有一个念头徘徊。 周若谷上前跪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臣女的医术绝不比周太医差的。” 她想当太医? 大家这般想着,随后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臣女想近身侍候皇上,这样一来皇上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随时有人侍候,平时没事,臣女还能给皇上按按,皇上一定会神清气爽的。” “哦。” 正中皇上心房,皇上脸上的笑容大了起来,宋娘娘的脸色却陡得难看。 倾身上前娇声道。 “皇上,咱们回宫吧,臣妾有些不舒服。” “送娘娘回宫,让太医看看。” 皇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吩咐下去,陈公公立即转身去安排,宋娘娘脸色铁青,可也不敢说什么,站起来的时候,眼里的刀子直刺周若谷。 想进宫当妃嫔? 那就看她到时候怎么死! “那就封周若谷为昭仪吧,其它的事宜让皇后去安排,周若谷,你过来。” 周若谷起了身,抬眸看向皇上的时候微微一笑,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向他。 皇上朝她伸出手。 周若谷亦是将手放进他的掌心,触到她掌心里的茧子,皇上微微蹙眉。 这是受了多少苦,才有一双这样的手? “见过昭仪娘娘。” 臣子们上前施礼,周若谷慌忙起身,皇上拉着她的手。 “坐着吧,以后得多习惯习惯。” 周若谷道了一声是,乖巧的坐在皇上的身边,看向江照莹的时候,她抿唇浅笑,轻轻点头。 这是她选择的路,她一定会走好。 江家护了她这么多年,眼下,该她护江家了。 至于周家。 真相总有一天会慢慢暴露出来,就让周大夫慢慢承受吧。 方大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青山镇一事,世子夫人可有话说?” 江照莹点头。 “那便请大人把钦天监所有大人都召来吧。” 这是要当面对质。 方大人没有犹豫,转身就让人出去请。 门口的老百姓挤得水泄不通,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开了眼界了。 半个时辰之后。 钦天监在魏九昭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出现在大理寺。 整整齐齐的两排,齐齐施礼。 风在院子里刮起的时候,长袍飞舞,钦天监一个个越发显得飘逸出尘,给人世外高人的感觉。 方大人命人去安排桌椅,呈圆形摆放,以皇上、太子、周若谷为首,请大家和钦天监们落座。 江照莹、江监正则站在圆形的中间位置,施了一礼之后,她转头看向门口温声道。 “青山镇一事诡异重重,绝不是普通的地动那么简单,父亲和我蒙受不白之冤,钦天监也不再被世人信任,为了自证清白,今日我和钦天监免费算命,批命,甚至改命,可有人愿意一试?” 第79章 离她远一点 算命? 还可以改命? 看热闹的人群顿时雀跃起来,甚至有人举起了手。 “快别听她胡说八道,骗子一个还算命呢,把人算死还差不多。” 有人随即嚷嚷了起来。 “万一被她算过之后小命不保,那不是亏大了,她可是害死过无数人命的人,大家最好是离她远一点。” “她一个女子能懂什么?好事不做,坏事做尽,要我说,大理寺就该直接处死她,哪来的那么多啰嗦。” “喂……要不你算算我明天会不会死?明天赌钱会不会赢钱?” “哈哈哈……” 门口传来此起彼伏的哄堂大笑,那些原本想要测算的百姓一脸害怕,急忙将手缩了回来。 江监正无奈的看着这些起哄的人群,虽知身在这种位置,本就很容易遭人口舌,也都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可在看到女儿一派沉静,纹丝不动的时候,他当真是又心疼又欣慰。 她站在中间的位置,迎着清风,静静地看着挤成一团,不断嘲讽自己的人。 阳光钻出来的时候,一抹淡淡的金色将她笼罩,令她的周身染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转身。 江照莹朝着钦天监的师兄们施了一礼。 “我们各自请三个人出来,再把她们的面相或者是她们要求测算的结果写在纸上,再由他们本人证实,如何?” “可。” 钦天监大伙齐齐点头,看向江照莹的时候,眼里都是小心翼翼的恭敬和崇拜。 世人愚昧,听风就是雨,如此误解,但他们却知道江照莹的本事,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钦天监最善于细心观察周围一切事物,所以就算监正大人藏得紧,许知砚和魏九昭守得紧,他们也一样能发现蛛丝蚂迹。 于是。 江照莹和魏九昭各自走向百姓,方大人让人搬来了六把椅子,江照莹将三份装了散银的福袋放在椅子上。 “若有人愿意让我一算,椅子上的东西,可以带走。” 她并没有说里面是银子,只是静静地等着人上前。 “我愿意!” 清亮声音响起,随后一位圆脸蛋,眼下发黑,大腹便便的嫂子扶着后腰慢慢地走了过来,坐在第一把椅子上。 “小老儿也愿意。” 白头发白胡子,精神抖擞的老爷爷也走了出来,一脸高深笑意坐在了第二把椅子上。 “我去,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本事,算我明天赌钱到底怎么才能赢大钱!” 方才那名嘲讽江照莹的高瘦男子也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抓着福袋就开始看,发现是钱的时候,高兴得眉开眼笑,心想明天赌钱一定会赢钱。 紧接着。 魏九昭面前的三把椅子也坐了三个人。 隔着长长的屏风和森严的守卫,皇上看着倒也来了兴趣。 周若谷在一旁贴心地端茶奉水,又替他捏揉,皇上轻抚着周若谷长满茧子的手心,笑道。 “待回了宫,朕将你好好养着,不日就白白嫩嫩了。” “是。” 周若谷垂眸轻轻应着,美丽的小脸蛋苍白又淡漠,皇上知她几乎没被人关爱过,倒是语气越发的温柔。 “放心,以后朕宠着你。” 周若谷依然是淡淡的点头,皇上拍了拍她的头,她越是这般淡漠,他倒是越发的欢喜,比起宫里那些一个个恨不得扑上来的宫妃,周若谷有意思多了。 “方大人,我们可以开始了。” 魏九昭看向方大人,方大人点头,随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江照莹、魏九昭和他们身后的钦天监身上。 笔墨很快就发了下来,大家磨好墨,做好准备,纷纷点头。 第一位是孕妇。 她垂眸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笑意,但眉眼里却都是疲惫。 “我想请诸位帮我看看,孩子是男是女,是否安康!” 江照莹眉眼柔和,与孕妇点了点头,随后落在她的腹部,好一会儿,才微微拧眉仔细写着。 片刻。 所有人都放下了笔,将写的东西全都摆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了。 “走。” 几位尚书也起了兴致,纷纷起身当起了中间人穿梭在队伍里一个一个的看了起来。 眉眼微僵,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钦天监所有人写的是双生,一儿一女。 江照莹、江监正、魏九昭写的是双生,一儿一女,一死一生。 但江照莹的纸上多写了一行字,写着一刻钟后生产。 可方才她们在聊天的时候,隐隐听到分明有人问这位嫂子几个月,那位嫂子说才七个多月,而且她走过来的时候,虽然肚子很大,但人还算精神,按理不会马上生产。 方大人皱了一下眉头。 他理了理自己的官帽,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温和一些,这才和那位嫂子说话。 “可以了,你身子不方便,就坐着吧。” 这位嫂子头一回被这么多人看着,又是算自己肚子里的孩儿,所以很是紧张。 无意识的她攥紧了手里的福袋,触到硬硬的东西,猜想里面可能是银子,又有些高兴,猛地听到男子的声音,她像是遇到了鬼怪一样狠狠吓了一跳,似乎知道自己这一刻有些失态。 慌乱间。 那嫂子慌忙扶着肚子要站起来。 尖锐的痛楚从腹下往上窜,肚子一阵猛缩,痛得那嫂子一下子弯下了腰身。 抱着越来越不对劲的肚子,惊恐喊道。 “肚子痛,好痛啊。” 方大人抓起江照莹的纸条惊道。 “要生,要生,赶紧送她去看大夫。” 方大人一喊,百姓们下意识的便听从,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地抬着那位嫂子朝着斜对面的医馆风驰电掣一边喊大夫,一边冲了进去。 等到那帮人又冲新涌回来,方大人才擦着额头上的汗,转头问江照莹。 “真生吗?” “恩。” 江照莹点头,眼里有一丝惋惜。 应是在怀孕的时候被人打过,伤到了腹中的其中一个孩子,若是再不让她强行生产,另一个恐怕也会保不住。 所以。 她才会故意写下一刻钟后生这几个字。 方大人常年呆在大理寺,见过各种案件和血腥,身上戾气重,模样也吓人,他一和那位嫂子说话,那嫂子就会想起被打的经历,受到惊吓后立即发作。 第二把椅子上。 老爷爷一直看着江照莹,微微点了一下头,开口。 “到我小老儿了,你们就算算我有几儿几女,半个时辰后天气如何,井水里可会有鱼,我小老儿何时死。” 其他人听着便觉得这老爷爷是故意捣乱为难别人。 可是钦天监和江照莹听着却是神情一肃,知道是同道中人,江照莹朝着那老者施了一礼,这才回到座位慢慢写了起来。 老爷爷看了看江监正,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魏九昭,叹了一口气,接着又看向江照莹,脸上露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神情,总归是很难懂。 笔一落下。 方大人与几位尚书这才兴冲冲的上前开始检查答案。 钦天监写的基本都是一样的。 都是无儿无女,半个时辰后天气阴沉渐有小雨,井水无鱼,老人家寿限至少还有五年。 只有江监正、江照莹写的稍微有些不同。 子嗣半路缘,半个时辰后天气阴沉,井水有鱼,老人家寿限还有四年七个月。 “这太阳好得很呢,怎么会阴沉有雨,再说了,井水怎么会生鱼。” “去打一盆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有人喊,自然就有人起哄有人要看热闹。 于是有人提着桶子转身找了井,提了一桶清澈见底的水过来。 大家挤过来一看,里头清澈见底,哪有什么鱼啊。 “江监正的女儿莫不是个傻子,这明晃晃的井水,怎么可能生鱼。” “就说她是个骗子。” “砰……” 话音刚落,只听到哗啦一声。 大家吓了一跳,急忙转身看去,却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身上满是泥土,站在那里,怀里的鱼已经蹦到了桶子里,游得正欢。 “哎呀,你这死孩子,怎么钻进来的。” 孩子的母亲吓得急忙上前把小家伙拽着往后退,小家伙心里一急,指着桶子大喊。 “鱼,鱼,我的鱼。” 人群一片哗然,目瞪口呆。 江照莹看着那位老神仙微微抿唇,老人家摸着白胡子笑看着江照莹,点了点头,拿起椅子上的银子,起身满意道。 “好,好,小老儿无话可说。” 这时有人认出那老爷爷是城东的神算子,这老东西算命可厉害啦,没有不准的。 一时间。 大家的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齐齐看向第三把椅子上那位男子。 “算,算我明天赌钱赢多少。” 江照莹眼中溢出无奈,轻轻写下一行字。 咦。 大家轻呼,怎么到了年轻人这里,大家都是几个字就写完了? 这一次。 不论是方大人,还是尚书大人们,每个人在看完纸上的内容之后,都愣在了当场。 那年轻人等得不耐烦,急道。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明天我就会有很多的钱。” 正好缺银子,这儿就有人送银子,明天当赌注刚刚好,一赢再赢,那他岂不是就发财了? “恩。” 方大人点头。 “上面显示你明天金山银山,聚宝盆都有。” 刚说完。 那男子就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方大人捏了捏手里的纸团,严肃的脸上少有地划过一丝纠结。 有是有。 但是是阴间用的,不是阳间用的。 江照莹说。 半刻钟后他就要死! 这…… 方大人看向江照莹,这也太离谱了,破了这么多年的案,方大人头一次觉得人怎么可以这样离谱? 那男子听说自己有金山银山,转头和认识的街坊邻居们笑哈哈的打招呼说明天赢了钱,请他们吃席,有酒有肉的那种。 半刻钟一过。 砰…… 巨响震得院子都跳了起来。 待到大家都反应过来,齐齐冲向那男子的时候,地上的男子已经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不消片刻就不动了。 周大夫俯身抓着他的手腕把脉,随后拿了银针就下针,可整整弄了半个时辰,也没能把人救回来。 这时。 有人偷摸奔到江照莹写的纸条面前,俯身一看,随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上面竟然写着。 半刻钟,死! “没救了,送走吧。” 周大夫摇头。 “他有心疾,发得快,好得快,死得也快。” 大理寺处理这种事情动作极快,不过片刻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接下来便是魏九昭这边的三位人选。 江照莹都准确无误。 同时。 医馆那边传来消息,那位嫂子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太弱小,生下来就死了,儿子倒是没有问题。 江照莹让人送了五十两银子过去,请大夫好生照顾于她。 如此一来。 六件测算,只有江照莹一人全算对了,其他人虽八九不离十,但多少都有一点点误差。 怔怔的。 前院一片寂静。 全都呆若木鸡一般看着江照莹,直到眼睛里生出无数的敬畏。 “皇上,臣女可以说话了吗?” 江照莹走到屏前与皇上施礼,皇上恩了一声。 “青山镇一事,的确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便请皇上移步,臣女仔细为您解释。” 钦天监诸位师兄闻言齐齐站了起来,站在江监正身后时,一个个昂首挺胸,意气风发,扬眉吐气。 诸位大人知道正事来了,一时间也紧张起来。 随后。 方大人将无关的人全都请出大理寺,将皇上、太子、诸位大人请进了正厅。 江照莹用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才把青山镇所发生的事情全都与大家解释清楚。 包括。 有人抢夺她的气运,在十三年前就布下了这桩阴谋。 “砰……” 皇上将杯盏重重砸在地上,怒不可遏。 “查到那人是谁了吗?” 江照莹轻轻摇头。 “臣女暂时找不到他的下落。” “他到底想干什么?要斩断我大邺国的龙脉?还是想要杀了太子?” 魏九昭作揖。 “微臣一直在寻找那人的下落,但十几年来那人一直按兵不动,微臣也毫无头绪,但他既然已经出现,想必很快就会后招的。” 皇上气得跌坐进椅子里,冷眼看着江监正。 江监正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神情寡淡,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但他那翘起的嘴角无时不刻的在告诉别人,他现在很骄傲,很得意,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女儿。 皇上知道他是故意的,因着先前的误会,江监正这会故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可他偏偏还真就不能动他们。 此事一反转。 江监正、江照莹在京城里的名声简直是水涨船高,人人都将他们当成神人来看待。 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让人震惊,皇上的头隐隐开始作痛。 周若谷一看就知道他头疾要发作,急忙上前轻声道。 “皇上,我们先回宫吧,我给您做头部的治疗,太子殿下在,他会处理这些的。” 皇上沉沉的看了一眼太子,点头。 “好,你就留在这里商量,回宫后再来禀了朕。” “是,父皇。” 太子应下,随后方大人便出来亲自送皇上离开,周若谷在临走前捏了捏江照莹的手,笑着跟在了皇上的身后。 随后。 商量了小半个时辰,太子让诸位大人先行离开,待事情一有进展再通知大家。 江执玉想等江照莹,江监正看了一眼女儿,看了一眼太子,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拽着儿子的手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江照莹和太子殿下。 “江照莹,见过太子殿下。” “快起来。” 太子蹙眉,上前扶住了江照莹。 “你……你的伤可好了?” 从她出现的刹那,太子的眼里便都是她的模样,明知道不该单独见她,可这些天的煎熬,他已经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 要做什么! 江照莹垂眸一笑,将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转身走到软榻前坐下。 像是看不到太子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江照莹点头。 “我的伤全好了,殿下你呢?” “孤很好。” 太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他的伤都那般严重,更不要说她一个女孩儿。 “殿下,我是真好了,龙气和山神一起护着我,所以我几天就好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 回到京城之后。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他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寻找江照莹的下落,可全都石沉大海。 “咱们进了那人布置的幻阵,他应该是想把我们封死在里面,包括灵魂一起封住,想让我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可是他却忘了,那是龙脉所在,他一年一年挑衅龙脉,龙脉又岂能让他如愿。” 当真是天真到无耻。 竟想着让龙脉来滋养那些孤魂野鬼,让那些东西变成他手中的利器,甚至达到控制龙脉的手段。 在她掉进陷阱昏死过去的刹那间,她就听到一道带着浓烈怒火的龙吟由远而近,不过是眨眼间就把她带走了。 她昏迷了几天几夜,虽没办法清醒,但却能听得到感受得到。 龙脉治好了她身上所有的伤,待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被山神送到了外面。 再回到京城。 事情差点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一幕。 再晚一点点。 整个江家都要被抄家灭族。 “眼下这件事情的危机已过,那人应该受到了反噬,会安静一阵子,但是殿下,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太子殿下眉眼阴戾,满身都是杀气。 她说得没错。 “我们可有办法把那人找出来?” “她若是用我的气运行事,我能感应得到,但她若是消停,我就找不到了。” 江照莹眼底闪过一丝焦灼,这当真是一件让人烦躁到极点的事情,像个惊雷一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炸开。 太子站在她的面前,垂眸深睨着她,一眨不眨,一动不动,有什么东西自他的凤眸里慢慢地散开,最后溢出来,铺满整个房间。 厢房里的温度似乎在升高,莫名地让两个人有些不好意思。 门外。 江监正和江执玉正在等着,见里头没人说话,怕他们做错事,江监正急中生智,一巴掌拍在江执玉的肩膀上。 “小子,偷听什么?” 第80章 眼中的温度 江执玉脸上有丝无奈,笑看着自己的父亲。 也不知道是谁,方才整个身子都趴在门板上,恨不得亲自进去盯着,亲自进去听着。 门被轻盈打开。 江照莹好笑地走了出来。 江监正看着女儿衣冠整齐,落落大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跟在江照莹的身后,江监正和江执玉急忙上前作揖,太子冷着脸点头。 “孤先回宫,任何事情都可去太子府找孤,记得孤给你的扳指。” “好。” 江照莹应下,随后和父亲、哥哥一起侧开身子,让出道路目送太子殿下离开。 江执玉微微挑眉,太子殿下方才在看妹妹的时候,冰川一样的双眸立即就有了温度。 待看不到太子的背影。 江执玉忙拉着妹妹的手,凑过去问她。 “太子给我的感觉很孤冷,也很难接近,可是他对你的态度明显是信任你的。” 这位太子殿下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平时和朋友们聚会的时候,也时常听到他们说起。 说这位殿下的手段可是深得惊人,当真是不好得罪的。 “还有。” 江执玉眉眼如画,江照莹抬眸看着眼前玉树般的哥哥,发现他现在的笑和以前的笑,简直是两个人。 以前是傻呼呼的,现在却是如沐春风,让人移不开目光。 “之前我的身体涌进来很多紫气,痛过之后又特别舒服,妹妹,你该不会把气运都还回来了吧?” 但细想。 江执玉又觉得应该不是气运,气运不是紫色的。 当年父亲把他的气运抽出来推进江照莹的身上时,他看到过那神奇的东西。 “不是气运,哥哥,那是福报。” 江监正听着眉眼狠狠一抬。 “原来如此!” 神情激动间,他看向江照莹,眼眶泛起了红意,那得付出多少才能得到那样深泽的福报? 很多测算之人,终其一生,也得不到这种深厚的福报。 怪不得执玉会恢复正常! “因果报应当真是一点也不错的,因为照莹身上有执玉的气运,所以照莹救下青山镇无数性命的福报,就算在了执玉的身上,可是这样?” “是这样的,父亲。” 当时龙脉问她,这些福报她是自己接收,还是送到江执玉的身上,她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给了哥哥。 却没想到。 竟然把哥哥身上缺失的气运给补齐了! 周若谷的册子记录得十分详细,青山镇的每一个人口都能在上面查到,所以皇上看后基本也是相信她们的。 因为提前做了准备,被救的人数在七成以上,受伤、死亡、失踪人数只占了三成。 这种数字,对于如此大的灾难来说,大邺国上下一百多年,还是第一次出现。 江监正看着玉树临风的儿子,又看着美若仙子般的女儿,眉眼微扬起来的时候,那骄傲之色就毫不隐藏地显摆了出来。 正好被站在柱子旁的方大人看了一个正着。 “江监正。” 方大人见他们要走,一向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他很难得又别扭的热情拦了上来。 “方大人有事?” 方大人一改先前的威严,看了一眼江照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我想请你们帮我看看家宅。” 江监正一听,顿时板起了脸,似笑非笑。 “我记得以前我请你喝酒,你可是不搭理我的。” 方大人简直囧得要钻地洞,急忙摆手道。 “那时候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知道我这个性,除了案子,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绝对不是因为看不上江监正而拒绝和他喝酒,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 江照莹看着方大人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垂眸浅浅笑了起来。 “父亲约您喝酒,您就没想想,许是有什么事想要告知您呢。” 方大人一怔。 也是啊。 他们是两个领域里的人,平日里见都很少见,但江监正突然间找他,那肯定是有什么事。 而且。 方大人恍然,他想起来了,那个时间点刚好是他家宅子出问题的时候。 “对不住了江监正,但当时真的绝无恶意。” 江监正笑了笑。 “缘份未到,所以我也没有强求。” “正乾兄这会可有时间,不如去我家坐坐?” 听着方大人从江监正改成了正乾兄,江执玉和江照莹两个无奈的笑了起来,随后江执玉牵着江照莹的手,两人便直接走了。 反正有父亲在,方大人家的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你看得出来方大人家出什么问题了吗?” “从他担忧的神色上看,应该是家人的身体出了问题,反正父亲会过去,晚上你再问他。”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出大理寺。 可才踏出门槛,江执玉就猛地一把拽住江照莹,两个人看着眼前的场景都吓了一跳。 大理寺门口。 站满了男女老少,他们手里全都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一见到他们出来,立即笑得跟花儿一样。 还不等江执玉问,他们就涌上来,把手里的东西拼命往江照莹和江执玉的手里塞。 “神女,这是我家的鸡生的鸡蛋,送给你吃。” “这是我亲手打的络子,送给您的,神女。” “还有我还我,都送给您……” …… 场面热情似火,让人几乎无法招架。 好在大理寺反应迅速,立即派人过来帮忙。 不然。 江照莹和江执玉身上非要被他们挂满了不可。 最后东西实在是太多,大理寺的哥哥们索性搬来了几个大框子,全都帮着收进了框子里。 “您一定是神女下凡,不然怎么会那么厉害。” “先前是我们不识抬举,错怪了您,请您原谅我们不懂事。” “有神女可以测吉凶,咱们呆在京城肯定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对,神女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听到她们左一个神女,右一个神女,江照莹眼底的笑意渐渐地绽放了开去。 不过是让人出去随口说了两句,没想到她们竟然这般认同。 神女二字只是一个开端,光百姓喊可不行,她要皇上亲自承认,这样才有大用。 “要下大雨了,大家快回去吧,免得被雨淋湿伤了身。” 听到江照莹这般说,大家丝毫不怀疑,朝着江照莹跪拜之后,一个个高兴的转身离开。 再没有人一个人作乱。 转头。 看着身后十几箩筐各种各样的东西,江照莹与大理寺的哥哥道。 “不如送到善堂去吧。” 善堂里都是一些孤苦无依的老人,和一些没人要的孩子,是江照莹和周若谷创办的。 如今里面已经有一百多个人了。 “是。” 江执玉与他们道过谢,随后才牵着妹妹一起上了马车。 刚坐下。 江照莹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惊险,要不是她赌龙脉不会伤及她这个无辜,恐怕还真就回不来了。 不过。 活着回来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龙脉给了她一个任务。 想起这个任务,江照莹的心便狠狠沉进了谷底。 路过闹市区,马车速度渐缓。 江执玉高兴地指着不远处的公示栏,江照莹倾身看去,随后抿唇。 青山镇的事。 已经通过公示栏向大家讲得明明白白,救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伤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的具体数量。 有依有据,有地方可查,清晰明了。 如此一来。 百姓们就知道,根本就是有人散布谣言,害得他们还以为死了七八成的人呢,结果七八成全是活下来的。 那可是地动啊,无处可逃的劫难。 能救下那么多的百姓,感激太子殿下和江照莹都来不及,怎能心生怨怼? “肯定是有人嫉妒太子殿下和江监正一家,说不定啊背后的人想害殿下,想害江家。” “这一定是宋家的阴谋,我听说宋世子成亲当天就假死,想和外室私奔,让神女帮他养家糊口,这男人真不要脸。” “那沈家小姐已经进了宋府了,听说是给了姨娘的位置。” “真不要脸。” “走,去宋府门口丢臭鸡蛋,给神女出口恶气。” 越说大家就越气愤。 队伍一下子集结,浩浩荡荡,气势汹汹,自发的往宋府的方向掠去。 江照莹看着都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行动力。 路过医馆,顺便请了两位大夫,带着一起往宋府走。 才下马车,一抬头,就看到宋府大门口已经一片狼藉,各种馊臭的东西,臭鸡蛋的粘液,甚至是牛大粪…… 下人正捂着鼻子,蹙眉不断地清理着。 园子里静悄悄的。 一问才知道宋夫人带着宋清欢她们躲在主院里不敢出来。 江照莹冷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推开空留小筑的院门,看着整整齐齐站在院子里翘首期盼的下人,见到她回来,齐齐跪在了江照莹的面前。 “小姐。” 舒云和舒雨都是被人扶着的,一见到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照莹急忙上前俯身将她们两个搂在怀里。 “小姐,吓死奴婢了啊,奴婢以为小姐真的死了。” “奴婢跟小姐都说好了,要生同生,要死同死,小姐要是死了,奴婢也绝不会活着的。” “小姐,你的伤严重吗?要不要请个大夫?” 舒云自己断着腿,每日都还痛着,却只关心自家小姐如何,江照莹掉着泪,一下一下轻抚着她们的背,哽咽。 “我没事,我的伤已经全好了,咱们先进屋,都进屋。” 放眼望去。 几乎个个都是跌跌拌拌的,可见当时在宋府,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 于是。 一行人欢欢喜喜的拥着江照莹进了屋,大夫轮着给大家把脉,开药,然后煎药。 江照莹替舒云盖了一床小被褥在她的腿上,又心疼的看着舒雨,脸被打得到现在都还是青的,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又转头看向大家,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 “你们可有打回去?” “那是自然的,他们那这伤得比我们还重。” 阿四扬起脑袋嚷嚷,刚要抬手就直皱眉头,阿五急忙将他的胳膊轻轻放好。 “你别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江照莹看着他们,眼下全都受了伤,虽然有大夫仔细照料,但也不太方便了,于是轻声道。 “这样吧,你们先回江府去,好好养着身体,让李嬷嬷先换一批人过来侍候。” 底下一片沉默,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些不想回去,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个样子会拖累小姐。 “那小的们还回来吗?” 万一小姐觉得他们身子不好,让他们在江府养着,他们可不干,他们还可以为小姐拼命的。 “随你们愿意,只要你们养好身子,活动自如,都由你们。” “那小的们听小姐的安排。” 阿四他们点头,舒云和舒雨急忙道。 “奴婢不回去的,小姐。” “好,你们两个不回去,我着人照顾你们,等你们好了再侍候我。” 正说着。 有下人进来禀报。 “小姐,咱们夫人派人过来说,三小姐病得很厉害,请您回去一趟。” “江抚琴?” 江照莹眨了眨眸,倒也不是很奇怪,江抚琴的身子一向都比较弱,而且姨母对她十分的宠爱。 江抚箫一直都很羡慕姐姐能获得江夫人所有的母爱,事实上,江照莹也想不明白,论样貌,江抚箫还胜一筹,但是江夫人却独宠江抚琴一个人。 “小姐,回去吗?” 舒云起身想要掀被褥。 “你们别动,反正他们要回去,我送他们也可以,顺便看看那边的情况,你们先歇着吧。” 阿四阿五他们听着便相互搀扶着起身回去收拾。 江照莹抬头看了屋顶一眼,笑了笑。 “你下来吧,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紫影一怔。 心想江小姐叫的不是他吧? 可是江照莹的声音接着传了过来。 “愣着做什么,快下来吧。” 紫影这才知道真的是在叫自己,飞身落下,从窗口翻了进来,落在江照莹的面前。 舒云和舒雨吓了一跳。 “您早就知道属下了?” 舒云舒雨急忙竖起耳朵,江照莹笑着点头。 “气场有变化,我能感觉得到,青山镇,你受了重伤吧?” 起先紫影是一直跟着她的,后来危险重重里,他的气场就消失了,江照莹一度以为他死了,当时心里特别难受。 想着他默默保护自己,自己却连面都没有跟他正式见过。 “是,但是属下已经没事了。” 江照莹点头。 “我知道你一直在我的身边,这些日子多谢你了,麻烦你帮我看着她们两个,我要回江府一趟。” “是。” 紫影作揖。 “属下叫紫影,是太子殿下派来的。” 江照莹起身与他施了一礼,紫影急忙避开,江照莹与他笑道。 “不用隐着了,就呆在院子里,找一间合适的屋子自己休息就行。” “是。” 随后。 江照莹便带着大家一起出了宋府。 这一次。 江照莹的马车出现在哪,就受到了哪块的热烈欢迎,百姓们争着上前给她打招呼,甚至作揖求她保佑。 很多人甚至远远地跟着,眼里都是尊敬。 一直到江府的门前,百姓们都不曾散去。 她径直去了江夫人住的浮云居。 彼时。 江夫人正在煮茶,江抚琴躺在榻上,江抚箫在一旁挑选着盘子里的漂亮簪子。 下人说二小姐过来了,江夫人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母亲。” 江抚琴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她太虚弱,从出了大理寺的门她就昏迷不醒,这会才睁开眼睛。 江夫人眼底阴气沉沉,握紧江抚琴的手。 “放心,母亲一定会让你如愿!” 第81章 要她的血 若是以前,江夫人这样说,江抚琴还会加一个嘲讽的笑容。 可是现在听着。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更加七上八下。 眼中有丝恨意闪过,江抚琴虚弱地轻声道。 “以前觉得她性子闭塞,乖巧听话,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她都在藏拙,利用青山镇一飞冲天不说,还惹得满京城百姓尊称她一声神女,百姓愚昧,最是好骗,长久下去,她可就是京城里独一份的尊荣了。” 想起这个。 江抚琴就嫉妒得不行。 这神女的身份可是她为自己量身订做的,谁知道被江照莹耍了心机扬了先,真是气死人了,她竟小看了江照莹。 如今。 江照莹几乎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使得她们的计划全乱了。 “琴儿,你说咱们最担心的事情会不会……江照莹恐怕是真的不能留了,我再去和宋夫人商量,以她那小心眼的性子,只怕恨不得江照莹快些死,咱们在边上出主意借刀杀人就行。” 要人活很难,但是要人死却是大把的机会。 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江照莹的嫁妆全部拿回来,这可是她承诺过对方的。 承诺抚琴出嫁的时候,会用数不尽的奇珍异宝、铺面庄园、山川河流陪嫁。 她的女儿,一定是最尊贵的。 荣灵慧。 她弄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最后给她们做了嫁衣? 所以。 最后赢的人,还是她荣灵朱! 珠帘响动,清香四溢,光亮处,江照莹慢慢朝着她们走了过去。 “姨母。” 江照莹浅浅施礼。 江夫人听到姨母两个字,就跟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笑眯眯地与丫鬟吩咐。 “去泡最好的茶来。” 说着又与江照莹笑道。 “也是没有办法才叫你回来的,照莹,你尝尝我改良的茶,看看合不合胃口。” 将茶亲手端到江照莹的面前,见她接过,江夫人眼底有丝隐晦闪过。 在大牢里。 她们露了太多的馅,也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回来后。 她和江抚琴惊心动魄商量了小半个时辰。 随后。 假装去寻江监正,可江监正去了方大人府上,还没回来。 她又让人假装去请江执玉,可是下人说江执玉受了惊吓,眼下需要休息,下人强行想要冲进江执玉的院落,结果让李嬷嬷看得正着,怒火冲涌间,李嬷嬷让人将院子围得跟铁桶一样,并且吩咐谁都不可以进少爷的院子。 于是。 她们没有办法了对不对? 就只能请江照莹了。 事实上,她的目的就是江照莹! “二姐姐,你来了。” 江抚琴虚弱开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江照莹双眸清冷,定定地看着江抚琴。 “三妹妹,你怎么会突然间病这么严重?” “我的身子你不是不知道,三天两头生病的。” 江抚琴回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她还以为江照莹见她这般难受,说什么也要过来扶她一下,只要靠近江照莹,她才能确定江照莹身上有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谁知道她就坐在椅子不咸不淡的问候一句。 果然不是一个母亲,就没有什么亲情。 “照莹。” 江夫人心里暗暗庆幸江照莹还不知道牢房里发生的那一幕,所以她现在说什么江照莹都会信。 “你是她们的姐姐,我也想找你商量一二。” 说着江夫人看了江抚琴一眼,江抚琴苍白的脸蛋突然间泛出一丝羞涩。 “抚琴和玥明王生了情愫,玥明王有意要来提亲,但是抚琴现在病重,看了无数大夫总也不见好,照莹啊,你能不能帮帮我,你知道的,姨母最大的愿望,就是抚琴嫁得好,一生幸福。” 玥明王?皇后之子? “我要如何帮?” 江照莹微微蹙眉。 几日不见。 江抚琴的确消瘦得厉害,脸蛋跟削尖了似的,看她那个样子好像呼吸都很辛苦。 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从生病那天起,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药喝了一碗接一碗,还是不见好转,你帮忙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东西在缠着她,如果有,你帮她驱一驱可好?不然玥明王进府,看到她这副模样,哪还愿意提亲的呀。” 看着江夫人眼底的急切,她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江照莹起身,走到江抚琴的身边坐下。 江抚琴伸手握住江照莹的手,话还没说,眼泪便坠落了下来,哽咽。 “二姐姐,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别胡说,不过是生病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江夫人听着女这般说,眼里顿时溢出疼意,急忙上前轻劝着。 江照莹仔仔细细观察江抚琴,随后又看了一眼屋子,摇头。 “这座宅子,父亲对着每个人的生辰八字仔细算过,修改过,最是干净不过,不会有什么别的东西,或许……是你们对大夫有所隐瞒,这才让大夫没有对症吧。” “大夫说少了一个药引。” 江夫人急急答话,心头却是巨喜起来,这话终于说到了点子上,是江照莹起的头,她再说起,也就顺理成章。 眼眶红起来的时候,江夫人眉眼凄凉,哽咽。 “只要有了这个药引,琴儿马上就能康复,照莹,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什么忙?” 江照莹语气淡淡,她也知道江夫人真正的目的恐怕就在这里。 “是你的血。” 江夫人握住江照莹的手,眼中溢出光芒。 “只要你愿意连续三天给琴儿放血,她就能恢复健康,到时候玥明王上门提亲,我们一定会记着你的大恩的。” “为什么是我的血?” 江照莹眼中的冰冷渐渐浓郁。 “若说亲人,抚箫的血不是更好吗?” “她……她被吓到了,一回来就收拾东西躲去了外祖家,我现在寻不到人,照莹,只是三碗血而已,到时候姨母用最好的药材帮你补回来。” “外祖家离这里也不过是十几里路,大可让人把她接回来。” 江照莹知道她在找借口,而且是在撒谎,江抚箫不仅没有去外祖家,而且就在屏风后面。 她平素最喜欢装扮,身上的香味特别浓。 所以。 江夫人从一开始要的就是自己的血,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自己的血? 帘子轻响。 一名丫鬟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放着一只大碗和一把匕首。 江夫人语气开始急切,指着盘子道。 “咱们江府不是最讲究功德嘛,你看啊,只要你放一点点血,就能救下你妹妹的命,这是多大的功德啊,待她嫁给玥明王,以后一定会细心看护于你,宋府就算敢有什么动静,琴儿也会帮着你摆平,照莹,这桩买卖,是划算的。” “你就那么确定她会当上玥明王妃?” 江照莹看着她们笃定的态度,心里突然间咯噔了一下,玥明王当真那么深情,放着京城那么多的世家小姐不要,来要一个继室生的女儿? 更何况。 江抚琴的模样,放在京中来说,不算一等一的。 这里面。 究竟有什么她没有看到的东西? “玥明王已经发誓,非琴儿不娶,照莹,这是咱们的好机会,是江府辉煌腾达的好机会啊,你要知道,玥明王可是皇后亲生的儿子。” 所以。 她们看上的是皇后的儿子这个身份,只要玥明王胜出,她们就有机会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那玥明王呢,他也想要那个位置? 可她还是想不明白,江抚琴和玥明王到底为什么会搭上。 说句自大的。 如果说江抚琴对玥明王抢夺那个位置有什么帮助的话,那玥明王还不如看上哥哥呢,毕竟哥哥手里也有大量的财富。 “愣着干什么,快些取血。” 江夫人不想给江照莹犹豫的机会,一把抓着江照莹的手按在桌子上,随后几名丫鬟婆子涌过来一把押着江照莹。 显然。 江夫人早就交代过她们,所以她们死死地按着江照莹。 匕首十分锋利,闪烁寒光,割破江照莹的掌心时,鲜血便汩汩而下。 江照莹看着江夫人、江抚琴那欣喜若狂的神情。 心里面突然间窜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 砰。 门被一脚踢开。 江监正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几乎是瞬间掠过来抬手几巴掌就把押着江照莹的下人全都打得摔到了地上。 “老爷。” 江夫人见江监正这般反应,尖叫着要推江监正,江监正冷寒着俊朗的脸庞,抬手一巴掌把江夫人狠狠地打了出去。 随后。 那双冷戾的眼神一下子射到江抚琴的身上。 江抚琴的身子狠狠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不敢看江监正的眼神。 “还要不要脸?” 江监正指着江抚琴恨声问着,江抚琴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看向江夫人哭泣。 “母亲。” 江夫人急忙爬了起来,一把将江抚琴抱在怀里,转头和江监正嘶喊。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她现在病得这样重,我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老爷,不过是三碗血而已。” “滚。” 江监正咬牙切齿怒斥,扶起江照莹转身就走。 回了江监正的院子,就马上召大夫。 大夫来得极快,看着她手上的伤口吓了一跳,急道。 “怎的这般深?要是再深一点点,这筋可就断了。” 江监正听着整个脸庞都阴云密布,抬手就把杯盏狠狠砸在地上,看着江照莹掌心的伤,江监正心都痛碎了。 “你做什么要由着她胡来?” 那样的人,又何必去帮她们,拒绝离开就是,再不济,一巴掌甩开她们。 “那几母女根本就是狗皮膏药,一旦粘上,就怎么都甩不掉。” 这些年。 他一直在躲,一直在避,但还是中招,他心里对荣灵朱的厌恶,已经到了极致。 “夫人,您不能进去。” 外面传来下人的阻拦声,接着便是巴掌响起的声音,还有江夫人的怒斥。 “滚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老爷,我身为一家之主,都不能随意走动了?” 说着。 就听到丫鬟婆子扑上去把那下人抓得嗷嗷叫,接着就听到脚步声冲了进来。 江夫人心急如焚,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碗,见大夫在处理江照莹的伤口,她扑了过来推开大夫,抓着江照莹的手便要挤血。 “你还要胡闹!” 江监正当真被她那疯魔的模样气得双目赤红,一把抓起江夫人胳膊将她手中的碗狠狠摔了出去。 江夫人看着被砸碎的大碗,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许久。 怒瞪向江监正的时候,眼里的怨恨不断溢出,江监正亦是毫不退让,冷视江夫人,指着她喊道。 “把她关起来,没有我的同意,不准她出房门。” “不行,老爷,琴儿病得那样重,没有我的照顾,她会死的。” 江夫人歇斯底里地挣扎尖叫,她所有的心血都花在江抚琴的身上,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她绝不会放弃,哪怕一点点希望都不能放弃。 “既然你那么怕她死,那就把她搬进你的院子里,吃穿用度都不少你的。” 她要用多少药,要穿多奢华都由着她们,只要她们不出来作乱就好。 “老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你怎么能这样,琴儿马上就是玥明王妃了,你知道吗?” “少做这些梦,玥明王妃轮得到你们?” 打死江监正他都不会相信玥明王那样精明的人会喜欢上江抚琴,简直是痴人说梦。 “老爷要是不信,等琴儿好了,你再看,若是没有成功,不用老爷说,我自己把自己关起来,可好?” “愣着做什么。” 江监正一声怒吼,守在门外的下人全都冲了进来,拖着江夫人转身就走。 江夫人又哭又喊,歇斯底里地挣扎。 江照莹看了一眼被包扎好的伤口,走到窗前,看着江夫人要死要活的模样,江照莹抬起受伤的手。 “她和江抚琴身上有秘密,父亲你知道对不对?” 江监正的脸色狠狠一变,转头看向江夫人的背影,袖子里的手狠狠颤抖起来的时候,他垂眸沉声道。 “抱歉。” 这件事情他现在还不能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照莹点头,倒也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只是施了一礼道。 “若有下次,我会砍了姨母的手,我去找李嬷嬷,有些事情要交代。” “好,你去吧。” 看着女儿的身影缓缓踏出院子,江监正跌坐在椅子上心乱如焚。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两全? 李嬷嬷听说小姐回来了,早就让人将汤煨着,见到她回来,李嬷嬷奔出院子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伤得可重?可有大夫看着?可吃药了?” 江照莹笑盈盈的,转了一圈,又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 “一点伤也没有,被保护得很好,我也很小心。” 李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江照莹进了屋子,先是被喂了两大碗汤,又吃两个点心,李嬷嬷才开口问她。 “我看阿四他们都回来了,身上的伤都不轻,依着你的意思全都安排好了,要带过去的人也都重新挑选过了,这一次,老奴跟着小姐一起过去,老奴倒要看看那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好。” 这一次。 江照莹倒是没有拒绝,事实上,李嬷嬷不在身边,她也是很不习惯的。 江夫人她们的真实面目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她也准备收网将她们一网打尽了。 “对了。”李嬷嬷想起了什么“老爷让奴婢传个话,差点给忘了。” 江照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李嬷嬷坐在她的身边,一边理着她的长发,一边蹙眉道。 “老爷说当时在刑场的时候,宋成玉那个狗东西,逼着他在纸上画了一个押……” 第82章 妖妃 画押? 果然一如既往的丧心病狂! 江照莹见李嬷嬷眼中有担忧,扶了扶她的胳膊,李嬷嬷才接着说道。 “那上面写着如果江府全都死了,那所有的财产都归宋成玉管理,经营也好,卖掉也罢,那个畜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胃口可真大啊,想要霸占整个江家,这算盘打得只怕整个京城都听得到。 “小姐,那份东西现在一直握着宋成玉的手里。” 江照莹站了起来。 “走,回宋府。” 李嬷嬷看着自家小姐耳清目明,一身冷意,眼里闪过一丝欣慰,随后点了下人,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前往宋府。 一问。 果然如她所料,宋成玉不在府里,宋夫人也出了门。 江照莹微微抬眸,好像江夫人也出了门呢。 随后她立即让人出各大店铺、庄子传话,但凡是宋成玉进门,不管他要什么都给,往多了给,越多越好。 推开院门。 李嬷嬷看着简单清冷的空留小筑,又是惊讶又是心疼。 在江府的时候。 她可是如珠如宝的养着江照莹,吃的喝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没想到嫁到了宋府,过的竟是这种日子。 特别是舒云和舒雨受着重伤的模样,李嬷嬷几乎气炸了,颤着手戳着她们的脑袋骂。 “平日里都是白教你们了,让你们跟着东师父练练拳脚,不想练,现在被欺负成这样。” “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小姐?小姐在这里过的是这种日子,竟然都不告诉我,这被褥盖着不硌人吗?这杯盏能泡出好茶吗?这软垫坐着能舒服吗?” 舒云和舒雨被李嬷嬷骂得跟个鹌鹑一样窝在那里一句嘴都不敢回,对上李嬷嬷愤怒的眼神就嘻嘻笑一下,然后又赶紧缩着。 江照莹笑了笑。 “嬷嬷,简单就简单吧,弄多了,到时候还要费事搬。” “那有什么关系?”李嬷嬷扬起略有些英气的长眉“咱们有的是人搬,夫人的札记上不是说了,要过好每一天每一刻。” “过来坐下休息。” 江照莹扶着李嬷嬷坐下,端了热茶给她。 “都听你的。” “嬷嬷,我们错了。” 舒云和舒雨急忙顺势认错,李嬷嬷看着她们三个,叹了一口气坐在她们身边。 “我就知道,靠你们两个是不行的,小姐没老奴,更不行,对了,真要由着宋成玉去拿咱们东西?” 江照莹浅浅饮着盏中的热茶,看向窗外冷笑了笑。 “恩,我想引蛇出洞,看看他究竟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李嬷嬷沉着脸点头,这样也好,早点除了这个隐患。 “小姐。” 正说着。 小丫鬟在门外说话。 “庄子上传话来了,说是宋世子到了那里,要五百万两银子,他手里有老爷画押的文书,已经验过了,是真的。” “给他一千万两银子,另外再给他用绿色的箱子封存的珍宝二十件。” 接着又吩咐。 “再送信回江府,告诉父亲,明天一早该进宫了。” 李嬷嬷听着就知道江照莹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喝了茶便起身去布置园子。 她可受不了自家小姐过这种简单的日子,小姐就该娇养着,不论哪里都得娇养着。 很快。 丫鬟们进进出出,不断的搬东西出来摆置。 小半个时辰。 空留小筑就焕然一新,就连软榻上的垫子都是时下最好的缎子,最好的绣娘缝制出来的。 新进来的丫鬟叫彩蝶、彩鱼,十分伶俐,手脚也快,她们把舒云和舒雨侍候好了之后,便又给江照莹煮茶。 整个院子里的事情李嬷嬷一个人安排得妥妥当当,到了晚上,院子里灯火辉煌,李嬷嬷坐在窗口看着这才稍微有些满意。 “小姐,有一位杨小姐送过两次东西给大少爷。” 杨小姐? 江照莹脑海里便浮现杨翩翩那高挑又清丽的模样,笑道。 “大哥是什么反应?”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大少爷回了几套很不错的首饰过去。” 还好! 不算失了礼数。 “老奴觉得那位杨小姐,好像喜欢咱们大少爷。” 要不是真的很喜欢,哪有小姐家家这般主动的啊。 “嬷嬷觉得怎么样?” “老奴瞧着是顶好的,听云郡主的身份高贵了一些,再说……老奴其实不大希望咱们江家和宫里人有太多的牵扯,这位杨小姐进退其实很有度,看着也干练,她知道自己喜欢谁便努力来争取,其实老奴觉得要是夫人见着,也会喜欢她的,不过……” 李嬷嬷挑眉。 “私心上来讲呢,老奴希望大少爷多娶几个,开枝散叶,让江家人丁兴旺。” 江照莹听着也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哥哥现在恢复了清明,不再是以前那时运不好的模样,以后江家的路要怎么走,确实是要考虑的。 “待我有时间,约杨小姐出去玩,再探探。” “也好。” 聊着聊着,外面凉风轻拂,李嬷嬷忙收了东西侍候江照莹歇下。 许是因为李嬷嬷在。 这一晚上。 江照莹睡得特别的好,一直到天亮才起了身。 江监正早早的就等在了府门外,江照莹洗漱收拾急忙出了府。 倒也没有急着进宫,而是先去观鹤楼好好的用了一顿早膳,听着下人禀着宋成玉用一晚上的时间挪走了江家的多少东西,拿了足够的证据,又带了两箱送给周若谷的贺礼,他们才慢慢的进了宫。 因着位份是昭仪,又是新宠,所以皇上赏了一座宫殿给周若谷,名叫月辉宫。 恢复了女儿身的周若谷,如今已是宫妃装扮,看月辉宫的装扮,还有进进出出的宫人,江照莹眉眼微沉。 这绝不是若谷喜欢的日子。 她最喜欢的是游山玩水,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若谷原本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那一小片天空,心里空落落的,听说江照莹来了,鞋子都没穿便朝着殿门口奔去。 一抬头。 见江监正也来了,又急忙让宫婢把鞋子拿过来。 “娘娘。” 江监正和江照莹上前施礼,周若谷急忙摆手,扶起了她们。 “伯父,照莹,你们就别笑话我了,我为什么进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江监正看着她那孤清又落寞的模样,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当年。 他和周若谷说,既然周家不是个东西,就过继到江家来,至少江家能让她吃得好,睡得好。 周若谷听着就红了眼眶,但还是拒绝了。 她心里有恨,周家令她母亲年纪轻轻就身亡,又令她孤苦无依,周若谷势必不会那么轻易放过。 “若谷,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江照莹心疼的握紧周若谷的手,她其实都替若谷准备好了,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去过她想过的日子。 至于仇。 她可以替若谷报! “不为难的,我现在吃得好,住得好,有人侍候,皇上都哄着我,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日子呢?” “可你这样,我心疼。” 江照莹紧紧握着周若谷的手,周谷若笑着摇头。 “不看着他们死,我心难安。” 母亲含恨而死的模样一直在她的心底深处,虽然那时候她还很小,这么多年过去,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画面。 母亲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痛苦,那样的恨,她对自己是那样的不舍,那样的担心,那样的害怕。 可她没有办法了呀,她活不下去了! 带着那么多的遗憾离开。 每每深夜。 她就思念母亲,可她无处祭拜,只能跪着求天求地能够让她的母亲转世投胎,投生一个好人家,下辈子过些好日子。 因为。 周太医和那个继室,把她的母亲挫了骨扬了灰,别说墓穴,就是骨灰她都找不到了。 这是周若谷最恨的! 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江照莹。 所以这仇,她必须报。 “好。” 江照莹苦笑。 “如果你需要帮助,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 “好。” 周若谷也笑着点头。 两个人深深的看着彼此,眼里都是心疼,都是难过。 “周昭仪,周太医过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来的倒是挺快。 周若谷眼里染着淡淡的嘲讽,转头冷声道。 “不用他,我要用别的太医。” 宫婢们急忙出去,可院子里传来疾疾的脚步声,随后周太医拎着箱子就冲了进来。 江监正和江照莹也适时的躲到了屏风后面。 看着坐在主位上一身华贵的女儿,周太医一阵恍然,她这模样,与她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嫁给自己的时候,她母亲大概也是这个年纪。 “当上娘娘就是不一样,连父亲母族都不要了。” 周太医把药箱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随后坐在椅子上,冷眼怒怼着周若谷,周若谷沉了脸。 “你怕不是人老了,记性不行了,我和周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周太医自是知道那文书已经生效,周若谷已经不是他的女儿,可是……如果他早知道眼前这个是女儿,而且能当皇妃,他不会把事情做的这样绝。 “话也不用说得那么绝,没有娘家的依靠,你照样不成事,再说了,我是太医,在这宫里,我能保你身子康健,你想要依靠,也要打算打算,你的弟弟妹妹也不小了,也该帮助他们了。” 一说起这个。 周若谷眼睛就开始泛起猩红,她死死的抓着椅子,语气嘲讽。 “周太医,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江监正说过,除了我,其他人都和你没有子嗣缘,你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周太医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得可怕,可随即他又恢复了原样,挺直胸膛道。 “可至少她还是嫁给了我,那些孩子都记在我的名下,也没有给别人,是不是?” …… 别说是周若谷,就连屏风后面的江监正和江照莹听着他这话,也觉得怒火翻得想要冲出去扇他两巴掌。 不把亲生的当人看,却把别人的当个宝,这还是人吗? 周若谷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可这种堵心的恨意让她眼里铺满了泪水。 这可是她的亲生父亲。 要是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是别人的种。 流着这个男人的血,她觉得耻辱。 所以。 她觉得自己很脏。 所以。 侍候皇上的时候,她也无所谓,反正血都是脏的,干嘛要装那些清白。 “你去探探口风,想办法把你的妹妹送到太子殿下的身边去。” 周若谷嗤笑了起来。 “我要有那本事,我就把自己送到太子殿下的身边了。” 周太医怒瞪着周若谷,抬手就要扇,周若谷扬起脸蛋。 “你试试!” 她如今可是正二品的宫妃,太医敢打皇上的女人,那罪责可不是一丁点。 周太医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一甩袖子恨恨收回了自己的手,但却倾身在周若谷的耳边阴狠细语。 “总之你要帮她们,这是你该做的,周若谷,我手里……还有你母亲的骨灰。” 拎着药箱,周太医转身冲了出去。 江监正和江照莹冷着脸慢慢走了出来。 周若谷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周太医的背影。 “伯父你看,世上真有这种丧心病狂的傻子。” 嘲讽越来越多,可眼底的红意也越来越浓,江照莹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 周若谷转头窝进她的怀里,颤抖着身子再也忍不住的狠狠哭泣了起来。 “谁把朕的爱妃惹哭了?” 皇上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周若谷急忙擦了眼泪,一行人上前施礼。 见到江监正和江照莹在,皇上倒也不意外,桌子上还摆着满满当当的贺礼,想必是江照莹过来看周若谷。 周若谷身边的宫婢伶俐,上前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与皇上听。 皇上听着便冷笑了起来。 “周太医想把女儿塞到太子的身边去?” 想塞人进东宫的人多了去了,他算什么东西。 “皇上。” 周若谷走到皇上身边,轻轻捏着他的袖子。 “既然她们那么想攀龙附凤,那就都接进宫来吧,皇上是这世间最尊贵英明神武的男子,她们一定会喜欢的。” “你当真这样想?” 皇上挑眉,周若谷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丝毫不在皇上面前隐藏。 “只要皇上到时候不怪我就好。” “哈哈。” 皇上笑了起来。 他就喜欢周若谷这种不藏着掖着,不管做什么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随你。” 周若谷听着心头一阵冷意翻滚,转头吩咐。 “去吧,让内务府马上准备,也告诉周太医,明天就把两位小姐送进宫来吧。” 皇上这才转头问江监正。 “你怎地也跟着进宫了。” 江监正扑通一声跪在了皇上的面前,老泪纵横。 “皇上,求皇上帮帮微臣,那宋成玉见微臣要受斩刑,拿了一份文书逼着臣画了押,就昨晚一晚的时间,宋成玉已经转移了微臣大半家产,臣很快就无家可归,身无分文了。” …… “这宋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宋夫人和宋族长通奸,宋成玉谋财害命,自己不长进,就一心谋别人的家产,皇上,要说这事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不准他们和离,照莹哪会这么被动,哪会这么惨。” 说着。 周若谷还瞪了皇上一眼。 皇上一愣。 随后哈哈笑了起来,露出一丝无奈。 “这事……这事……但是爱妃,朕一言九鼎,总不能让朕破了自己的金口玉言,给他们一道和离圣旨吧,到时候,朝臣们要怎么看朕?” 周若谷一脸不高兴,端起茶一饮而尽。 “明着给自是没有必要,影响皇上的威严,但皇上可以暗地里给照莹一道圣旨,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和离。” 周若谷也懂江照莹,让她马上和离应该也是不可能,她一样要报仇。 所以。 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一道圣旨,皇上允她随时可以和离,如此一来,就万无一失。 “唔。” 皇上握住周若谷的手。 “那就看爱妃的了。” 眼神里的火焰几乎要烧到周若谷的身上,周若谷心中苦涩,却是抬眸看着皇上。 “好。” 只要能帮到照莹,什么她都愿意做。 “皇上您快些帮着江监正查查这事吧,不然江家的家产再多,也会被他败干净。” “崔鹤寻何在?” 崔鹤寻随即出现,领命之后立即快马出宫。 护龙卫做事一向又快又狠,不用多久,事情就被摸清楚了。 宋成玉一晚上几乎都在活动,到处拿江家的东西,那些东西除了进宋府之外,还有五百万两银子和二十箱珍宝不知去向。 这倒是出乎崔鹤寻的意料。 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随后他亲自出去细查,却惊讶的发现宋成玉竟然是个有手段,钱已经离开了京城。 而且。 他们查不到钱的去向。 那钱就像是沉进了大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到江照莹和周若谷用膳的时候,宋成玉已经被投进了大牢。 走访时。 不少百姓都说亲眼看到宋成玉确实是拿了什么东西给江监正按了一个手印,下来的时候,宋成玉一脸喜意。 周若谷看着坐在窗前,像一棵空谷幽兰的江照莹。 “他会死吗?” 她们俩的心态都一样,仇人不一定要死得干脆,慢慢折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会。” 江照莹摇头。 “他的血可以帮助皇上缓解头疾,皇上不会让他死,若谷,你一定要小心,皇上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好端的。” 周若谷丝毫不在乎,一边给江照莹夹菜一边冷声道。 “我根本不端他,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他杀了我。” 说完。 她倾身看着江照蒙,笑得清冷又阴柔。 “照莹……我想做个妖妃,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第83章 阴谋呈现 江照莹愣了一下。 眼前的若谷生的很美,且有着大家闺秀没有的野性,决定入宫的那刻起,她便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看着她眼里燃烧起来的恨意,江照莹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既然进了宫,既然成了皇上的女人,那就彻底豁出去,彻底轰轰烈烈。 放下筷子,江照莹握紧周若谷的手。 “好,我帮你。” “恩。” 周若谷重重点头,两人鼻子发酸拥抱在了一起。 随后。 两人便窝在软榻上细细商议起这件事情。 她们决定。 第一步是调理身子,做妖妃的第一步那自然是要肌肤胜雪,妩媚动人,若谷自己是大夫,所以这个不成问题。 第二步则是请人来教导周若谷,教她如何勾引皇上,如何让他离不开自己。 等这两步做到了,再来商量后面的事情。 商量好之后。 江照莹便去了漪澜宫去拜见江娘娘,她想请姑姑帮忙寻两个姑姑教若谷。 彼时。 江娘娘正坐在窗前给盛涵渊绣腰带,听说江照莹来了,忙让人迎了进来。 盛涵渊听说表姐来了,跳下榻便迎了出去。 见到江照莹便握着她的手道。 “表姐,你怎么来了。” 江照莹抬手轻抚了一下表弟的头,笑道。 “又长高了,回头我给你量身做一些衣裳,比宫里的好看。” “好。” 盛涵渊高兴地和江照莹一起进了内殿,江照莹正要施礼就被江娘娘握着手拉到怀里。 “自家人见这么多礼做什么,快来姑母瞧瞧。” 捧着江照莹的脸蛋,瞧着瞧着,江娘娘的眼睛就红了起来,将她搂在怀里心疼道。 “可把我给吓死了,那样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说去就去。” 太子殿下虽然派人把事情的前后都说与她听,也知道她受了龙脉和山神的庇佑安然无事,可这种事情,谁又敢赌呢。 “姑姑,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而且这一次去,哥哥全好了。” “真的?” 江娘娘和盛涵渊眼中惊喜溢出,江照莹便笑着把当时的细节说与他们听,盛涵渊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自家表姐的时候,眼里都是崇拜。 “表姐,你好厉害啊,表哥好了以后,是不是也会和你一样厉害。” 江照莹从怀里拿出一颗东珠给他把玩。 “会比我更厉害。” 她所做的所有福德,都会选择将福气灌进江执玉的体内,这样一来,他只会越来越好。 “真好。” 江娘娘听着高兴地转头擦起了眼泪,盛涵渊笑着上前搂着母亲。 “母妃最期待的便是江府顺顺利利,青云直上。” 江娘娘拍了拍江照莹的胳膊。 “不一定要地位多高,权势多好,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就好。” 江照莹听着便露出苦笑。 “有姨母和两个妹妹,这个家就注定平静不了。” 江娘娘和盛涵渊两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气氛也静谧了一些,好一会儿,江娘娘才叹了一口气道。 “她其实心机很深,也特别能豁得出去,当年你父亲母亲出去做生意遇险,她挡在了前面,后来你母亲要走了,她跪在你母亲面前发誓,发誓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照顾好江家,你父亲母亲也知道,就算没有她,宗族也会安排别人,江夫人这个位置是一定要有人的,所以便应了她。” “初开始那几年,她确实是很安分,也做得不错,只是人心易变,时间长了,她就开始不满足了,加上你父亲对她退避三舍,让她心生怨恨,慢慢就越来越过分了。” “你父亲对她没有感情,但念着那份救命之恩,还有生下的两个女儿,其实这些年也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江照莹静静的听着,许久都没有说话,上一代的事情,她不想去过多的评判,那是她们自己该解决的问题。 但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要来伤害她们的性命,这才是她不能忍的。 “莹儿,不要犹豫,该断就断,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你和执玉重要。” “姑姑。” 江照莹没想到姑姑会说出这样的话,垂眸时,眼里有一丝泪意,她曾想过姑姑可能会让她以大局为重,多多忍让,却没想到姑姑竟让她以自己为重。 “表姐,我总觉得江抚琴和江扶箫怪怪的,你要小心一点。” 性子怪怪的,说话也怪怪的,远远地看着,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之他就很不喜欢那两个姐妹。 “我知道的。” “莹儿,荣灵朱算计你嫁进宋府,宋府又算计不准和离,你可有办法?” “姑姑放心,我正在想办法,早晚都会和离的。” 说着。 江照莹便把自己和太子殿下的交易一一细说给他们听,江娘娘自从知道太子答应护自己的儿子,倒是很高兴,她拉着盛涵渊的手,轻轻地拍着。 “渊儿,你会不会怪母妃?” 但凡有儿子的,谁不望着那个位置,可她却不想,她觉得做一个闲散王妃,快活一生就够了。 盛涵渊生得俊美,身形又高挑,虽只十四岁,但活在深宫里,脸上早就没了稚气。 听着江娘娘的话,他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又看着江照莹道。 “母妃、表姐,我本来也没有那种心思,太子殿下虽手段狠,但你不惹他,他也不会来把你怎么样,如今他答应护我,那我更不必担心,母妃,待有机会,儿臣不如请去封地,母妃跟着儿子一起走吧。” 江娘娘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看向江照莹,江照莹笑着点了点头,江娘娘才握着盛涵渊的手点头。 “好,如果真到了那日,我愿意跟你走。” 远离这是非之地,也远离这些是非之人,这些年来,她看够了,也过够了,不如去过些闲散日子。 “表弟。” 江照莹放下手中的茶盏,仔细查看盛涵渊的面相,问他。 “你如今游水练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盛涵渊就来了精神,抓着江照莹的手。 “走,表姐。” 江照莹知道他是个跳脱的性子,眉眼一弯,便跟着盛涵渊往花园里走,到了湖边上,盛涵渊挥退了下人,便要给江照莹表演跳下水之后,他能在水里闭气多久。 “表姐你看着啊。” 话音刚落。 江照莹突然间一把抓住了他,摇头。 “不,我瞧你近日与水犯冲,不太好。” 跟着一起来的江娘娘听着便心里咯噔一下,随后指着湖面道。 “下去看看。” 下人随后全都跳进了水里。 江照莹蹙眉。 看到表弟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若他近水,恐怕还是有性命之忧。 哗…… 水声响起,宫人探出头来,往前游着,随后在水里站了起来。 “这……” 盛涵渊蹙眉,指着他站着的位置。 “我常从假山上往这儿跳,这儿不可能站人的。” “殿下,奴才站的位置有一块大石头,殿下要是跳下来,脑袋可能会砸在石块上。” 江娘娘听着小太监的话,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江照莹和盛涵渊脸色一变,盛涵渊冷着脸褪了外袍跳下水亲自查验。 半刻钟后。 盛涵渊跃出水面,江娘娘被宫婢们扶着奔向他,一边裹衣裳一边颤声问他。 “怎么样?” 盛涵渊眼底满满的都是惊恐和不可置信,指着身后的位置。 “的确是一块大石头,如果我像以前一样从假山上跳下去,必死无疑。” 江娘娘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无色,颤着唇转头看向江照莹。 “若不是莹儿……若不是莹儿……” 江照莹亦是胆战心惊,转头道。 “扶娘娘进去。” 看着平静下来的湖面,江照莹长指死死攥着。 所以。 漪澜宫里有内鬼,而且这个内鬼本事还不小,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里头添这么大的石头。 若不是她有事要求姑姑帮忙,但凡表弟再来跳一次水,就血染整个湖泊。 “表姐。” 盛涵渊站在江照莹的身边。 “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害我,对不对?” 怪不得表姐一直催着她们学游水,催着他们强身健体,并且要她们低调,不争不抢。 江照莹点头。 “表弟,把漪澜宫封锁,谁都不许进出,等我想办法。” 这内应要是不除,漪澜宫就没办法安全,根本防不胜防。 “好。” 盛涵渊随即命人将整个宫殿封锁,谁都不准出去,接着又吩咐下去,所有人都到主殿集合,对着册子,他要一个一个清点人数。 江照莹则亲自去月辉宫把周若谷请了过去,一来是请周若谷给姑母把脉,二来是请她坐镇漪澜宫。 布置好这一切之后,她便急匆匆出宫。 太子听说江照莹过来了,随后挥退了书房中的臣子和幕僚,转身去了璞舍。 “见过殿下。” 江照莹急忙上前施礼,太子抬手扶起她。 “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 江照莹把漪澜宫发生的事情说与太子殿下听,随后求道。 “殿下,漪澜宫这个内应恐怕不简单,我想求你帮我查出来。” “好。” 太子看了程庭安一眼,程庭安立即转身出去让臣子和幕僚先回去,接着便和江照莹一起进了宫。 漪澜宫的宫人全都被关在大殿里,因着有周若谷这个新进的宠妃,脾气又火爆,敢怼敢打,所以……除了几个想要偷溜出去被抓之后咬舌自尽以外,剩下的人全都跪在了主殿。 太子与江娘娘细聊之后,太子便回了东宫。 很快。 漪澜宫的宫人开始被查,但凡有蛛丝马迹的都被抬走。 接着。 幽州王游水的时候,砸进湖里,许久都没上来,如今额头撞了一个大洞,昏迷不醒的消息传了出去。 江娘娘昏死过去,眼下是周娘娘在漪澜宫里看顾。 江照莹跪在了皇上宫殿门前,求皇上彻查此事。 皇上出现在漪澜宫的时候,宫人们正端着一盆血水出来,进进出出的,一个个都脸色煞白,有的甚至双腿发软,跌倒在了地上。 “皇上。” 江娘娘被宫婢扶着跪倒在皇上的面前,慌得六神无主,眼睛通红。 周若谷冷若冰霜迎向皇上,扶着他一起落座,皇上叫了起,江照莹这才上前把江娘娘扶了起来。 “姑姑,若谷说表弟还有救。” 江娘娘听着就激动起来,抓着江照莹的手急道。 “他的脑袋重重的砸在了水里的大石上,流了那么多的血,就算是活了,可能也傻了。” “说什么傻话。” 皇上听说这个儿子要傻,顿时沉下了脸,盛涵渊一向知进退,也乖巧,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儿子的。 “那大石块当真是有人搬进去的?” 可是。 那么大的石块,是怎么运进来的呢? “臣妾可以肯定,那儿原本是没有巨石块的,这块石头应该是两天内出现在那个位置的,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自涵渊出生,我就刻意不争不抢,甚至娘家人问都不闻不问,只为了让他平安长大,方才我们还在商量,待他十八岁,便请了封地,我们母子都搬到封地去,再不理会这宫中的一切。” 皇上看着从来都如空谷幽兰,如今一下子被击得柔弱不堪的江娘娘,眼底闪过一丝戾意。 她说得很对,这些年她一直都很乖巧,存在感低到他有时候都把这个女人给忘记了。 “崔鹤寻,去查。” 崔鹤寻一直守在门口,等着禀报宋成玉的事情,结果压根没有机会开口便又出去点了护龙卫、内务府的人去查盛涵渊受伤的事情。 江照莹和周若谷对视了一眼。 这样一来。 就把宋成玉的事情给拖住了,下了牢房,若是没有人打点,第一件事情就是受刑。 这些时间。 够宋成玉喝上一壶了。 足足大半个时辰,褚太医才满头大汗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朝着皇上施礼的时候,袖子上都有血渍。 江照莹急忙上前朝着褚太医施了一礼。 “若不是刚好遇到太子殿下,恐怕一下子都寻不到合适的太医,褚太医,多谢您了。” “不必谢的,世子夫人,殿下不开口,我也不敢来的。” 两人一言一语就解释了为什么褚太医会出现在漪澜宫,随后皇上冷着脸问他。 “当真那么严重?” 褚太医作揖。 “皇上,殿下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也许是对方怕大石放得太浅,所以埋得深了一些,这样一来,水面做了缓冲,不然殿下砸下去当场就得身亡。” 皇上被褚太医的话惊了一惊,随后朝着内殿看去。 可里面充斥着的是浓烈的血腥味,皇上喜欢看流血,但却不喜欢血腥味,江娘娘看着他的模样,流着泪走到他的身边跪下,抓着皇上的手哽咽。 “皇上,臣妾以后该怎么办?” 苍白的脸蛋磕在皇上的膝头上,江娘娘哭得梨花带雨,皇上额前青筋爆裂,伸手轻抚着江娘娘的头。 “朕会查清楚的。” 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般谋害人命,简直是不能忍。 “走,去看看。” 冷着眉眼,皇上领着大家一起去了花园。 岸上一个人没有,但是水里却有动静,皇上走进凉亭的时候,水哗啦一声响,崔鹤寻从水里跃了出来。 “崔统领。” 江照莹急忙招手,让身后的宫婢将大氅送了过去,崔鹤寻道了一声谢,没有穿大氅,直接去的皇上的那里,发丝滴着大颗的水珠,一身寒意。 “皇上,查出来了。” 皇上眉眼一戾。 “有人拓宽了下水口,大石是从那里搬进来的,两侧有石块擦过的痕迹,臣用夜明珠查看过,是对得上的。” “从哪个下水口过来?” 崔鹤寻怔了怔。 “倒是有查到,但是皇上,但这也不能代表就来自那座宫殿。” “哪里?” 皇上一听就知道这是查到确切的来源,而且崔鹤寻在犹豫要不要说,那就说明这个妃嫔很有能耐。 “月辉宫。” “什么?” 怒火一下子翻涌出来,皇上差一点就气笑了,别说昨天晚上他一晚上都和周若谷在一起,就是周若谷有那个心,她也没有那个能耐,一晚上的时间调那么多的人,弄那么大的石块藏进漪澜宫的湖泊里。 “皇上,您为什么会赐月辉宫给昭仪娘娘呢?” 江照莹上前轻声问着,皇上狠狠一愣,是宋清婉提议的,周若谷才进宫,她就已经把宫殿安排好了。 周若谷听着眼里的怒火燃烧,冷声道。 “原来是宋娘娘,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等着我来跳这个火坑,只要幽州王一死,石块的出处一查,我就必死无疑,如此一来,她一箭双雕,当真是好计谋啊。” 站在湖边上,周若谷冷眼看着不断冒出来的护龙卫,转头看着皇上。 “皇上,臣妾要去找宋娘娘要个公道。” “好。” 对于宋娘娘的所作所为,皇上也非常震怒,再怎么斗都可以,但不能伤害他的子嗣,他的子嗣,只有他能杀。 周若谷冷着眉眼转身就出了花园。 皇上看向江照莹。 “她这火爆爆的性子,怎么会被周家欺负成那样。” 江照莹垂眸,长睫狠狠一颤。 “回皇上,周太医他们把娘娘的母亲挫骨扬灰,甚至拿着娘娘母亲的骨灰威胁娘娘。” “什么?” 这世间之事简直是诡异不一,皇上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拿着长辈的骨灰去威胁一个晚辈的。 怪不得这么多年周若谷都没有反击过。 “而且。” 江照莹眼里露出无奈。 “周太医也知道现在的夫人生的四个儿女都不是他的,可是他却很乐意做一个好父亲。” “那周若谷呢?” “娘娘倒是宁愿自己是别人的种,也不想那么恶心。” 江照莹的话让皇上一时沉默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转头与陈公公道。 “去看着点,宋清婉要是欺负她,帮着点。” “是。” 陈公公眼里溢出一丝浓浓的惊讶,这还是第一次,皇上这么明目张胆地宠爱一位妃嫔。 这可了不得! 刚转身,皇上又寒着嗓子吩咐。 “褫夺周朝远的太医身份,他的两个女儿进宫之后,你亲自安排去处……” 第84章 心机 这是不打算宠幸周太医的两个女儿了? 随意处置的话……那能去的地方可就多了! “是,奴才会看着办。” 陈公公应下了话,便转身出去安排。 江娘娘有些焦灼,担心皇上突然间发善心要去看盛涵渊,虽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也怕露馅不是。 急忙擦了眼泪,有些歉意的与皇上施礼道。 “皇上,这儿乱糟糟的,不如臣妾侍候皇上去偏殿休息,涵渊喜欢吃臣妾烙的肉饼,臣妾想做一点,兴许他醒了想吃呢。” 说起这个。 皇上倒是想起来了。 很多年前。 她被选进宫之后,因着美人多,她家世平庸,又不会手段,所以一直没承宠。 不记得是第二个月还是第三个月。 有一次路过一座宫殿闻到了一阵烙肉饼的香味。 于是便寻着味儿找了过去,结果看到一个小姑娘正蹲在炭火前烤饼子。 小小的个头,手脚却是很麻利,饼子烤得焦黄焦黄的,咬一口香脆得很,她满足的摇头晃脑的,怡然自得。 那模样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心里。 起初江娘娘以为他是太监,他以为江娘娘是宫女,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江娘娘怜惜他生得这般好看,却是一个太监,每次看到他去都给他吃的喝的,甚至还把不多的钱都分了他一半。 后来的半年里,他吃了很多次烙饼,也得了她很多的帮助,那段时间,皇上是真心很高兴,也很舒坦的。 …… 没想到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少女容颜依稀还在,只是多了许多的眼泪。 皇上上前把江娘娘搂进了怀里,拍了拍她的背。 “你一说起来,朕也有些怀念,渊儿喜欢那便多做点,走吧。” 想着这儿子便是因为肉饼这个缘故才有的,皇上心下便是真的疼起盛涵渊来,嘱咐太医一定要细心照料,醒了立即给他回话之后,这才牵着江娘娘的手一起离开了宫殿。 一路宫人纷纷跪下,脑袋磕在冰凉地板上的时候,眼里都闪过一丝喜意。 快要踏出主殿的时候。 江娘娘回头看向江照莹,江照莹朝她抿唇,江娘娘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握紧皇上的手离开。 江照莹急忙转身进了内殿,盛涵渊听到她的声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轻声道。 “走了吗?” “恩。” 江照莹上前看着他已经包好了隐隐还在渗血丝的额头。 “褚太医还真厉害,看着跟真的一样,还往外冒血呢。” 褚太医正在整理药箱,听着江照莹的话,笑着转头看了一眼盛涵渊的额头,略有些得意的说道。 “那是自然的,医术是一方面,巧妙斡旋也是一方面么。” 要不是他聪明能干,太子殿下也不会选中他不是。 不过。 他从一开始看中的就是太子殿下。 他的母亲和先皇后是好友,先皇后离世前,曾写了一封信给母亲,求他们多多照看太子殿下。 后来一次宫宴上。 太子被人设计,有世家子弟要推太子落水,太子反手就把人抓着一起掉了下去。 他冲过去想救太子。 结果看到太子揪着那人死死往水里按,直到沉下去了,他才若无其事的游上来。 从那时起,他就决定非太子殿下莫属。 所以。 他第一个站出来指证是那位世家公子要推殿下,结果自己不小心,跟着摔下去了。 他还说。 太子想救人,但是拖了几次没拖上来。 那世家自是不信,可也无可奈何,表面上装着对太子感恩戴德,背地里阴太子,后来整个世家都被太子殿下端了。 “表弟,漪澜宫暂时由太子殿下的人暗中把控,他的人会侍候你,也会暗中继续查内贼,你现在哪也去不了就躺着吧,我去看看若谷。” “恩,表姐快去吧。” 盛涵渊急忙点头,朝着江照莹挥了挥手,又转头吩咐宫人道。 “去给本王弄碗吃的来,大碗的。” “是。” 宫婢急忙施礼转身出去,江照莹听着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十四岁的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确实是得用大碗的。 才出漪澜宫,就看到宫门口一位宫婢气势汹汹要往里面闯。 “我可是朝霞宫的,我们娘娘要见江娘娘,她要是不去,就有她受的。” 江照莹慢慢下台阶,抬手一巴掌打在那宫婢的脸上,嗓音冰冷。 “把她刚才说的话,原模原样说给皇上听。” 那宫婢吓得一脸菜色,她不知道皇上在里面。 江照莹看着她明明害怕却不服气的孤傲模样,将一个福袋递进侍卫手里。 “她若是识时务,便放了她,若是硬要闯进去扰了殿下休息,那就杖毙,一切责任都由我来担。” 那宫婢额头窜汗,扑通一声跪在江照莹面前,抖着唇一动也不敢动。 江照莹冷哼。 这才朝着朝霞宫的方向一路疾走。 朝霞宫宫门大敞,门口有被打晕的小太监。 还没进去。 内里就一股戾意冲涌了出来。 远远的。 江照莹看到陈公公的身影一闪而过,于是她也寻了一个位置藏了起来。 周若谷单枪匹马,手握一柄侍卫用的长剑,杀气腾腾站在殿中央的位置。 她的对面。 宋娘娘又惊又怒,被容颜、容易扶着,宫人们更是围成一圈,将她们死死护着。 所有人又惊又怒瞪着周若谷。 陈公公倒抽了一口冷气,被周若谷这凶悍的模样惊得目瞪口呆,心想皇上这是从外面带了一只小野猫回来啊。 不过。 这周娘娘也是有几分本事的,昨天晚上皇上本有些头痛,就有些担心头疾复发,周娘娘又是下针,又是按揉的,竟让皇上直接睡着了,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醒,然后才宠幸的周娘娘,半夜还添了两次水。 快要天亮。 陈公公特意晚了一刻钟请皇上起床,怕他身体受不住,倒是没想到,皇上竟神清气爽地起来了。 所以。 陈公公也料到皇上是一定会把周娘娘当成宝的。 “周若谷,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仗着皇上带进宫的,就敢拿刀闯本宫的宫殿,也不看看本宫是什么位份,你现在跪地求饶,本宫还能给你一个全尸,否则本宫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真是气死她了。 明明设计好了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地一箭双雕。 谁知道幽州王竟然没死,江沐晴和周若谷也没有翻脸。 这两个贱人,一个霸着皇上,一个拿着刀闯进来,竟敢说要杀她! “那你最好是能杀死我,否则我一定杀了你这个贱人。” 周若谷说着就举剑朝着宋娘娘的方向狠狠劈了过去。 宫人簇拥着宋娘娘拼命闪躲,实在躲不过,宋娘娘便把最近的推出去,送到了周若谷的刀下。 一时间。 院子里惨叫不断。 周若谷喘着气,滴着血,不但不害怕,反而扬起猩红的眼睛,笑得十分嚣张。 “卑鄙无耻,她们拼死保护你,你却要她们的命。” 这话重重落进宫人的耳朵里,不免有些心寒。 宋娘娘确实不觉有什么问题,怒道。 “能为本宫死,那是她们的福气。” 说完指着周若谷。 “谁杀了她,本宫奖赏一千两,明年就送出宫。” 听到可以出宫,宫人一个个眼神热切,不顾一切冲向周若谷。 可周若谷早杀红了眼,身影一个个倒下,宋娘娘眼里的恐惧终于翻腾起来,周若谷冷笑。 “怎么?怕了?栽赃陷害的时候怎么不怕?你以为人人都是软柿子,你想捏就捏?” “来人啊……来人啊……都死哪去了!” 云中王和乐安公主赶到朝霞宫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尖叫不断,鲜血横流,宋娘娘被追得到处疯躲的诡异场景。 他们真的惊呆了! 长这么大,宫里从来没有发生这种离奇的事情,竟有人敢拿着刀在宫里公然杀人。 乐安公主吓得尖叫着冲向宋娘娘,云中王转身拿了武器就朝着周若谷劈了过去,两个人打了起来。 江照莹静静地看着,周若谷虽然不会武功,但她对人体的穴位一清二楚,她知道攻哪里人最痛,攻哪里人会摔。 转头。 见皇上由远而近,江照莹急忙将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吹了起来。 周若谷眼眸一抬。 这是皇上来了? 狠戾闪过,她看着云中王开口挑衅。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云中王怒火中烧,狠狠劈了下去,周若谷抬手一挡,似是伤到了手腕,剑便掉到了地上,云中王逼退周若谷,将剑捡起便朝着周若谷的肩膀狠狠刺了过去。 陈公公被眼前那一幕吓得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冲了过去。 “殿下住手,住手啊。” 云中王没想到陈公公会出现在这里,惊得手一松,随后宋娘娘、乐安公主都脸色煞白,陈公公在这里,那岂不是皇上也在这里? 皇上听到陈公公的声音,急忙加快脚步,宋娘娘看到皇上的身影,急忙敛了身上的杀戾,身形一柔,便弱弱地迎了上去。 “皇上……” 然而。 让宋娘娘震惊的是,皇上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将她揽进怀里,而是看都没有看她,径直朝着周若谷的方向奔了过去。 此刻。 撞进皇上眼睛里的。 是周若谷那娇小,倒在血泊里的凄美模样,她的右边肩膀已经被血浸透,连带着白皙的脖颈上全都是血。 看着像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死在血里的凄厉画面。 皇上的心陡的一紧。 宋娘娘心中惊恐,上前抓住皇上的袖子,皇上眼神狠戾抬手一巴掌狠狠把宋娘娘打得甩出去很远。 接着又是一脚把云中王踢了出去。 “昭仪?昭仪?” 蹲下身子,皇上捧着周若谷的双肩,心口被揪紧了起来,陈公公上前探了探周若谷的鼻息,忙道。 “皇上,昭仪娘娘还有气,得赶紧召太医。” 皇上冷着脸把周若谷抱进了怀里,起身就走。 宋娘娘看着皇上那般上心的模样,几乎是龇牙欲裂,哭着喊道。 “皇上,是她要杀臣妾。” 皇上止住脚步,戾目看向宋娘娘。 “你不害她,她会来找你?宋清婉,朕当真是看错你了。” 那阴狠又厌恶的模样惊得宋娘娘心口发堵,双腿一软,宋娘娘跌坐在了地上,惊恐不断的涌上心头。 然而。 让她更惊恐的是,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侍卫将朝霞宫全都围住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 宋娘娘指着殿门口的侍卫,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宫门砰的一声关上,愤怒的尖叫了起来。 “他明明说过这宫中女子都是权衡,只有我才是他心尖上的人,我给他生儿育女,一心一意守着他,到头来他却这样对我?” 云中王半蹲着身子,捂着发痛的胸口,剑眉浓蹙沉沉的看向宫门口。 听到母妃的话,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起身走到宋娘娘面前,俯身将她搂进了怀里,宋娘娘委屈得大哭了起来。 杀一两个人而已,以前他又不是不知道,可也没有这般生气过。 “母妃,母妃。” 乐安公主慌忙奔了过来,和云中王一起将她扶了起来。 “咱们也不算输,我听说幽州王就算是醒了,也可能会是个傻子,根本好不了了,这件事情真要说起来,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咱们做的。” 坏就坏在这个周昭仪她竟然直接冲进闹,举着刀就杀,大喊大叫的说是她们朝霞宫做的。 如此一来,就算是没有证据,那也不影响别人认为他们是凶手。 “啊啊啊。” 宋娘娘气得歇斯底里尖叫起来。 这该死的周若谷,该死的周若谷,坏她的好事。 月辉宫里。 又是一阵惊心的忙碌。 皇上看着脸色苍白,已经睡下的周若谷,看着她年轻的模样,伸手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这性子,哪适合呆在宫里。” 皇上和陈公公沉声说着,陈公公轻轻点头。 “可能……除了皇上,她也找不到去处了吧。” 皇上一愣。 随后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蛋,一股子心疼溢了出来,跟这样的年轻人在一起,有一种自己也年轻了的感觉,皇上是很喜欢的。 “该怎么处置云中王!” 皇上冷着嗓音开口,论起来,周昭仪是他的庶母妃,可他全然不顾,竟下死手。 “打三十棍,送到暴室去。” “皇上。” 陈公公听着心头一惊,暴室那可是整个皇宫最阴暗的地方,在那里的人活着跟条狗都不如。 床上的周照仪发出一声轻轻的痛呼,眼泪随即溢出,害怕地全身颤抖。 皇上握紧她的手,随即脸色发沉,不再说话。 陈公公施了一礼急忙出去吩咐…… 此时。 江照莹和太子殿下正站在一方隐蔽处,听着沈琉光的禀报后,太子看向江照莹。 “先出宫,孤有东西要给你看。” 江照莹点头。 “我想先去一趟地牢。” “恩。” 太子沉沉应了一句,随后出宫,让马车往刑部大牢奔去。 “去吧。” 太子撩起帘子,江照莹从他的身侧下车,看着她的背影,太子眼神阴沉得要刮风下雨似的。 沈琉光抬头看向太子殿下,眨了眨眼睛,上前道。 “殿下,一起去看看?” 太子重重的一甩帘子,沈琉光无奈的笑了笑,只好作揖道。 “那属下去看看。” 太子没有说话,沈琉光便跟着江照莹一起进去了。 江照莹拿出太子的玉扳指,牢头吓得脸都变了色,急忙亲自迎着他们进去。 一边往里走,牢头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已经有一位小姐进去看宋世子了,可要小的把她赶出去?” “无妨的。” 江照莹猜都猜得到是谁。 宋成玉被关在中间的牢房里,视线相对昏暗,血腥味也很浓,牢头原本紧张非常,见她眉眼染笑,又好说话,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江照莹从怀里拿了一张银票塞给他,笑着轻声道。 “有劳。” 牢头颤着手接过银票,看到千两的字样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间,指了指宋成玉。 “夫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要是这位夫人怪他们打得太重,那就麻烦了。 江照莹看了一眼宋成玉,又看了一眼他身边哭红了眼睛的沈月芙,微微倾身与牢头道。 “他逼着我父亲签字画押,要夺取我江家所有的财产,牢头这般帮我,我岂会不满意。” 牢头眼中一鄂。 马上明白话里的意思,收了银票,踢开牢门,挺直胸膛。 “那夫人您自便,有事叫小的便是。” 宋成玉趴在稻草上一动不动,背上的伤都还没有好全,结果又添了新伤,背上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了。 沈月芙见到她进来,立即窜到她的面前,怒骂。 “江照莹,你怎么能如此歹毒,不就拿了一点东西,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你这般计较?” “你看看他们把夫君打成什么模样了?你和表哥不能和离,他死了,你也会一辈子守寡,这对你有好处?” 江照莹没有理会沈月芙,而是走到宋成玉的面前。 “那份文书呢?” 宋成玉想要移动身子,可是身上的剧痛实在是让他痛苦非常,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江照莹,冷笑。 “没有。” 一晚上的时间他搬走了江家数不尽的东西,眼下正在往那边送,那个一直压在他心上的难题终于解决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想象不到,江家竟然这么有钱。 宋成玉心想。 要不是江家无权,否则以他们的钱财,买下几十座城池都足够了,他就知道,娶江照莹是最对的选择。 皇上不敢杀他的,受点苦算什么,等他出去了,他继续搬空江家的东西,到那时候,他才是富可敌国的那一个。 这份文书,说什么他都不会给! 江照莹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宋成玉,他该不会觉得,一份文书就能拿走江家的一切吧? 每一样东西上都抹了香粉,那种香气能留一个月的时间。 江家养的猎狗正跟着那些东西。 眼下。 一封飞鸽传书,她就知道东西到了哪里,到了谁的手上。 “宋成玉,我知道你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可是……你就不怕我在你得逞前……就把你杀了?” 宋成玉听着狠狠颤抖起来,紧紧抓着发霉的稻草紧张不已,可是很快他又扬起血红的眼睛,嚣张的看着江照莹。 “不,你不敢,皇上离不了我,我是他的药引,就算你想杀,你也不敢下手。” 第85章 付出代价 看着他那有恃无恐的猖狂,江照莹身上的杀戾就不断的往外释放,抬起脚,踩在宋成玉的脖子上狠狠一压。 啊。 宋成玉发出痛苦的怒吼,想要挣扎,可他身上的伤太多,一动就痛得无法忍受。 沈月芙见着冲过来想要推江照莹,但却被有眼力见的牢头一把拦住。 “江照莹,你疯了,他是你的夫君,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沈月芙看着她的狠厉,心底深处有一种钻心的恐惧窜了出来。 她们一直在设计怎么拿捏江照莹,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江照莹这样报复。 宋成玉不是说江照莹一定会爱上他,什么都听他的吗? 可现在看着,那根本就是宿世仇人啊。 江照莹抬眸,冷眼看着像菟丝花一样的沈月芙,嘲讽。 “心痛了?想帮他就跪下来求我,我就放开他。” 沈月芙气得咬牙切齿,她当然不想跪。 她凭什么跪? 可是。 她必须要让宋成玉看到自己的真心,这样宋成玉才有可能继续义无反顾抬自己做正妻。 扑通。 她毫不犹豫跪下,磕着头道。 “求你了,求求你不要这样对夫君,他是我们的夫君,我们理应爱他、敬他,帮着他的啊。” 江照莹移开自己的脚,指了指宋成玉的双腿对牢头道。 “才成亲多久,就纳了两房妾室,既然看不住,那就不要腿了吧。” “知道。” 牢头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笑着应下,随后一挥手,就有人冲进来把宋成玉拖着往外跑。 沈月芙扑倒在牢门上大哭了起来。 可是。 就在牢头和宋成玉的身影都消失的时候,沈月芙的哭声嘎然而止。 她缓缓转头,模样森冷,恨恨的盯着江照莹。 “不装了?” 江照莹笑了笑,就知道她是装的。 她和宋成玉是一路人,惯会装。 “江照莹,你真觉得自己手段通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觉得自己手段通天的不是你们吗?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以为别人都窥探不到你们的秘密。” 沈月芙听着脸色狠狠一变,突然间紧张得不行,冲上前怒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江照莹眼神微微一闪。 看来这宋家的秘密还真的是多啊。 其实。 宋夫人贪婪自私,一心只想往上爬,她虽和沈夫人是亲姐妹,但以她阴私的个性,不至于把沈月芙放到心尖上,非要宋成玉娶她不可。 沈月芙死死的瞪着江照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发现一些什么。 见她没有接着说什么,沈月芙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江照莹转身走出牢门,沈月芙追了上来。 “江照莹,你们江家那么多臭钱,夫君拿了就拿了,你关起门说两句便是,做什么非要弄这么大动静,你最好去和牢头说一声把夫君放回去,否则你真没好日子过。” 江照莹淡淡回她。 “那是你夫君,不是我的。” 沈月芙顿时有些激动怒道。 “当然是我的,你这个正妻的位置,也是我的。” 江照莹嘲讽的笑了笑,没和她争辩,便走向行刑的地方。 宋成玉被绑在一根布满了鲜血的柱子上,狱卒拿着碗口粗的木棍,狠狠一棍子朝着他的膝盖头砸了下去。 宋成玉痛的浑身颤抖,耷拉着脑袋却全身紧绷。 好一会儿。 他才大口的喘息着缓缓抬头。 “江照莹,你信不信,很快你就付出代价?” 第86章 原来是这样 钱既然送出去了,就意味着他很快可以离开牢房。 眼下的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钟,宋成玉都觉得格外难熬。 他等不及了。 他要让江照莹看到自己浴火重生,他要亲眼看着江照莹后悔不已。 “我等着你说的代价!” 江照莹没有太大的反应,淡淡应了一句,转身就走。 宋成玉见她无情无义,气得愤怒大喊。 “江照莹,江照莹。” 长这么大,那么多的女子,对他无一不是体贴入微,生怕他受半点苦。 唯独江照莹,恨不得他去死。 沈月芙眼里也闪过一丝疑惑,见江照莹真的走了,不甘心地追了过去。 牢门口。 刺眼的白光扑过来,沈月芙急忙抬手遮住眼睛,待到看清楚的时候,江照莹已经上了一辆制式宽大的马车。 一定是奸夫。 沈月芙心头一喜,急忙冲了上去,刚要拦下就看到马车上挂着太子府的标志,吓得沈月芙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马车从她的身侧缓缓离开。 沈月芙惊恐的抚住心口,脸上露出诡异的惊诧。 怪不得呢。 怪不得看不上宋成玉,原来她看上的是太子殿下? 可她一个出嫁的女子,有什么脸面和太子殿下在一起? 亏得她总觉得在江照莹面前低人一等,眼下看来,大家都是一路人。 这么想着。 沈月芙咕噜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头看向地牢的时候,腰杆挺得直直的。 要不是江照莹在中间搅,她早就以平妻的身份踏进了宋府,回到原本该属于她的地方。 终有一日。 江照莹如果在太子面前得脸,也不过是以一个妾室的身份进府而已。 马车里。 太子将帕子递给江照莹,她接过细细地擦干净自己的手,又端着香炉熏了一会,太子才把一份东西交给她。 谢过之后,江照莹就细细地看了起来。 合上文书后。 江照莹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怪不得他们不择手段要弄那么多的钱去填那个窟窿。” 五百万的银子,二十件价值不菲的珍宝,他拿着就马不停蹄连夜送出京城。 “殿下,宋成玉此人还真是不堪入目,往边关送些东西犒赏将士都能闯这么大的祸。” 宋娘娘使尽了手段,将这个立功又没危险的差事交给宋成玉,结果他捅这么大篓子。 原本她还奇怪,宋成玉回京怎么没有去请功劳,没有借此要承袭侯爷之位,原来心虚在这里。 那时。 宋成玉到边关之后,拿着皇上的东西犒赏大家,也私下常与将士们一起出去喝酒。 他出身好,生得俊朗,又大方,能说会道,很快就得边关将士和百姓们的欢喜。 同样的。 也被偷潜过来的赤炎国四公主叶稚鱼看上。 两人几乎是一眼就对上了。 相识不过短短一月便私订了终身,有了夫妻之实。 这都不算。 真正让人震惊的,是宋成玉不知怎么的把赤炎国跟着一起来的三皇子叶惊秋杀了。 原本。 宋成玉以为自己杀的不过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子,结果四公主一见之下,吓得脸色煞白,告诉他,那是她的三皇兄叶惊秋。 而且是皇后所出的第二子。 宋成玉心知大事不妙,搂着四公主各种甜言蜜语,说是因为看到他们在一起,心生嫉妒,一时愤怒推了一把三皇子,绝不是故意为之。 四公主心中欢喜宋成玉,加上他们并非一个母亲,三皇子一死于她的兄长自然有利,便在中间卖力斡旋,说三皇子是自己不小心从高处坠落身亡的。 但皇后也不是吃素的,根本没用多久就查到了宋成玉的身上,四公主母妃中间调停,宋成玉摆出自己的身份,且愿意赔偿。 赤炎国内斗激烈,皇后也的确是需要银子来支持自己的大儿子,开口便要四百万两。 宋成玉签字画押,保证一年之内完成任务。 于是便有了设计江府迎娶江照莹一事。 送去的东西里,四百万两是赔尝款,一百万两和二十件珍宝是聘礼。 且。 那位四公主已经给宋成玉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已好几个月了。 小家伙被皇后扣在宫里养着,皇后来信,若是初雪之前他不能把东西送去,他的儿子就会偿命。 江照莹攥着文书,静静地回忆着。 宋成玉那么急着想要假死离开,绝对不是因为有多喜欢沈月芙,而是将所有的不堪都让沈月芙背着。 他自己真正的目的,一定是因为这个四公主和他的儿子。 上一世。 她好像是隐隐听到沈月芙埋怨宋成玉,说在她怀孕的时候,宋成玉却要出去做生意,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不回来。 所以。 他也不是真的出去做生意,而是去见四公主,与她过日子。 也不是沈月芙有多能生,是他请了大夫调理沈月芙的身体,然后尽快怀孕。 这样一来。 沈月芙就能安心呆着,而他则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 “殿下。” 沈琉光的声音传了过来。 马车停下。 “宫里刚得了消息,说是赤炎国有使团要进京,随行过来的有二皇子和四公主,另外,张夫人和张小姐也一起跟回来了。” 江照莹微微抬眸。 宋成玉去往的边关,就是云州,是张将军的驻守地。 前面提过。 张将军曾写信给太子,只要太子愿意娶他的女儿为太子妃,他和边关所有的兵力都会效忠太子殿下。 张将军死后,来往的三封信消失。 这样一串联。 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张将军的死,会不会和宋成玉有关?” 三皇子死在云州,赤炎国皇室没有声张,那是因为三皇子是偷潜进来的,说破天大邺国都有理。 但赤炎国必定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联合一些势力把张将军害死了。 这样一来。 算是给赤炎国皇后出了一口气。 太子俊脸阴沉,轻轻点头。 “张将军的死的确有蹊跷,但对方做得太完美,明面上查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张夫人和女儿一起回来,究竟是被赤炎国要挟,还是她们已经联手,又或是张夫人自愿,这些都说不准。” 江照莹蹙眉轻语。 “如果张夫人重提旧事,要将女儿送进太子府,太子如何应对。” “你知道那三封信的下落?”(第12章) 太子可清楚地记得江照莹当初可是拿着这件事来逼着他相信祁山镇会地动的事。 江照莹垂眸,微微一笑。 “我只能算到那三封信最后会出现在云中王的手中。” 云中王? 眼下他被送打了棍子,送进了暴室,东西要如何送到他的手上? 江照莹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焉不知正是因为去了那种地方,他才能抽身出来忙这些事情,就算被送进暴室,他也是皇子,宋娘娘又没被贬,保护自己的儿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太子掀开帘子。 “派人盯着云中王,信一出现,就立刻夺回来。” 江照莹眼芒暗闪,张夫人既然带了女儿进京,就铁了心要给女儿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只要女儿能有好归宿,她可能不会在乎和谁合作,和谁联手。 从怀里拿出小笛子放在唇边慢慢吹着,很快,翅膀扑腾的声音传来,江照莹展开帘子,伸出手一只鸽子便歇在了她的手上。 取下信件之后,鸽子飞走,江照莹当着太子的面打开了那封信。 “信上说,因为四公主生病,所以她们落脚在洪山镇,但宋成玉偷的东西也同样在往洪山镇的方向赶,只要他们会合,想必四公主就能平安进京,那些东西自然也有人接应往赤炎国运。” 生病是假。 被赤炎皇后的人看守,等银子是真,见不到东西,四公主有性命之忧。 “你可想杀她?” 太子问江照莹。 江照莹摇头。 “暂时不会,至少不能死在大邺国,另外,我的东西绝不会离开大邺。” 既然网已经撒出去了,那就让他们再玩一会,等四公主顺利进京,她的人就会把东西抢回来! 远处马蹄声响起。 江照莹抬眸,便看到许知砚飞奔而来,眼中欣喜溢出,她急忙跳下马车。 “二师兄,你回来了。” 许知砚在看到江照莹的刹那间,枯木无波的眼眸溢出光亮,不等马儿停稳便翻身下马几步冲过来一把将江照莹揽进了怀里。 感觉到她的气息时,许知砚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眼底的痛意涌出。 “你没事真好,对不起莹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其实。 当时被她骗去布阵,到了目的地之后他就知道上当了,匆忙返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太子上了山。 他执意要赶上山,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江照莹眼底有些炙热,轻轻的拍着许知砚的后背。 “说这些做什么,不关你的事,二师兄,让你一直为我担心,一直寻我,是我的不对。” 许知砚摇头,眼中有泪。 没人能明白他有多害怕失去江照莹,也没人能明白,他藏在心里的感情有多深,他知道江照莹一直在挂念文家,但他不敢讲。 “我送你回去。” 见江照莹点头,许知砚急忙与她一起朝着太子殿下施礼。 “殿下,臣送照莹回府。” “恩。” 太子沉沉应声,随即放下帘子。 马车掉头。 沈琉光转头看着许知砚和江照莹凑在一起说话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殿下的马车,总也觉得马车里的气息有些冷沉。 程庭安骑马追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沈琉光脸有异色,他朝着沈琉光投去疑惑的眼神,沈琉光瞪了他一眼,程庭安抓了一下头上前道。 “殿下,云中王虽进了暴室,但宋娘娘暗中使了手段,眼下云中王在暴室养伤,底下的谋臣也开始活动。” 太子往后靠了靠,嗓音低沉。 “把暴室的人都换一遍。” 既然这一批不知道怎么做事,那也就没必要留着了,换一批,想必云中王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是。” 程庭安应着,帘子突然间展开,太子冷眼看着远处的许知砚和江照莹。 “去告诉周娘娘,孤会暗中调摆,请她在适当的时候助孤一臂之力,让父皇早日下和离圣旨。” “属下都会安排的,殿下,属下先走了。” 程庭安接了任务策马离开,沈琉光听着自家殿下的话,笑了笑。 可嘴角才勾起,就感觉身上一阵冷意笼罩,沈琉光急忙看向太子,却发现太子正冷冷地盯着他。 “你笑什么?” “属下没笑,殿下。” 沈琉光急忙摸了一把脸,板起脸色,太子看着沈琉光,甩了帘子,沈琉光这才偷摸又笑了一下。 不过。 很快沈琉光又笑不出来。 就算江照莹和离,以她和离过的身份,也不能嫁进太子府啊。 别说是皇上不会同意,就是天下百姓,恐怕也不会同意。 沈琉光又转头看向远处的江照莹。 一时眼中有惊讶闪现。 江照莹似乎正被百姓围着,百姓们对她非常的热情,也非常的友好,而且围过去的人越来越多。 “神女,这是我做的珠花,送给你。” 一位大婶笑眯眯地将一盒精致的珠花塞进江照莹的手心里,许知砚随即便要给钱,大婶急忙摇头。 “不要钱不要钱,只要神女一直保佑我们,这些东西都是小意思。” “这是刚出炉的烤鸡,神女拿着。” ……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江照莹和许知砚的手里就堆满了东西,一位编织竹篮的大爷递了两个大提篮过来,大家贴心地把他们手里的东西全都塞进篮子里。 许知砚见东西实在是拿不动了,护着江照莹一路艰难地挤了出来,急忙将江照莹往马车里塞,上马就走。 “神女。” 许知砚骑在马上,看着马车,若有所思。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称谓,也很适合师妹,且实至名归。 “二师兄。” 江照莹掀了帘子。 “你注意过江抚琴吗?” “恩?” 许知砚摇头,江抚琴似乎身体不大好,总是在看病吃药,江抚箫倒是比较喜欢出风头,在小姐圈里还是有些名气的。 “我好像抓到了很多的东西,但我需要一一验证。” 这些还没有证实过的细枝末节让江照莹有些头痛,蹙眉看向远处,长长叹息了一声,随后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那不是我哥?” 许知砚看了过去,随即点头。 “好像是他,不过他身边还有一位小姐?” 江照莹急忙让马车停下,和许知砚疾步跟了上去…… 第87章 竟是他们! 两人身形高挑,衣着华贵,衬得气质更加出众,哪怕是站在人来人往的拥挤里也相当的打眼。 他们时而站在摊档前挑着好看好玩的小东西,时而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一位卖珠花的大娘被他们金童玉女般的模样惊艳。 抓了一把珠花,热情的递向她们。 “长得真好看,大娘的珠花用料虽不是很名贵,但胜在精致独特,来,送你几个戴着玩。” 江执玉身边的小姐似乎被大娘的爽快逗乐了,看着手里的珠花惊道。 “大娘,你这栀子花做得可真好,像真的一样。” 大娘被夸得眉开眼笑,又拿了一朵粉色的芙蓉珠花递给她。 “你要喜欢,大娘多送你几朵,我做了二十年的手工,附近的姑娘个个都喜欢,好些大家小姐也找我订做呢,喏……这是一对的,你一个,这位少爷一个,很好看。” 江执玉听着便接过那对用镶了红豆的簪子,俊脸染着温和,又与身边的小姐问她。 “你觉得好看吗?” “挺好看的,大娘的手艺是真的好。” 说话间。 她扬起脸蛋笑盈盈的看着江执玉。 江照莹和许知砚看着吓了一跳,这不是中郎将家的小姐杨翩翩吗? “哥哥。” 江照莹轻轻唤着。 江执玉和杨翩翩急忙回头,看到她们,江执玉脸微红迎了上去。 “妹妹,知砚。” 杨翩翩急忙拿了钱递给大娘,笑眯眯的与江照莹和许知砚打招呼,随后将先前挑好的珠花递了一盒给江照莹。 “礼轻情意重,很好看的。” “谢谢,我很喜欢。” 江照莹笑着接过,看向江执玉,挑了一下眉,江执玉一下子就懂了,凑到江照莹的身边轻声道。 “先前在玲珑阁那边买了好几套贵重的,她说喜欢这样的闹市,很有烟火气,所以又逛到了这里,你放心,哥我又不是笨蛋,可会哄女孩儿开心。” 这还差不多。 江执玉上前拉着杨翩翩的手。 “杨小姐,不如我们去玉花楼坐坐,喝点茶?” “好的呀。” 杨翩翩笑着应下,偷摸看了江执玉一眼,轻轻吁了一口气。 原本还有些担心江照莹会觉得自己过于主动,心里不喜,方才可把她紧张的。 于是一行四人又逛了一会,买了一些东西,便去了玉花楼,让小二挑一个风景好的雅间。 她们刚进玉花楼,一辆马车也缓缓到了玉花楼的大门口。 沈琉光转头与马车里的殿下说话。 “殿下,江小姐和许大人去了玉花楼喝茶,咱们也去喝一杯?” 帘子展开。 太子剑眉冷抬看向二楼的位置,正好其中一个雅间的窗户被支开,江照莹笑盈盈的出现在那小小的方块里,生动又美丽。 接着许知砚的身影也出现。 “召他们进太子府。” “是。” 沈琉光听着太子低沉的嗓音,抬头看了雅间一眼,脸上神情一收,立即严肃策马掉头。 雅间里。 江照莹和杨翩翩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江执玉笑眯眯地给她们布茶,江照莹转头和许知砚说话。 “我让人去请了大夫,又叫人去玲珑阁送两身成衣过来,先把你身上的伤处理,换了衣裳,再吃东西。” 方才他拥过来的时候,江照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想必他一路快马赶回来,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伤。 许知砚一怔。 江照莹不提醒,他都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垂眸看去,有的地方都隐隐的开始渗血。 江执玉听着便让小二去准备热水,开了内厢的门,待一切准备妥当,便拽着许知砚进去清理身子,大夫进去处理他身上的伤,最后才端着成衣进去给他换了衣裳。 待到他整理好出来的时候,江照莹手中的茶也煮好了,杨翩翩看着江照莹如画般的动作,倾身笑道。 “你真好看,举手投足都像是画出来的。” 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女孩儿,明明做太子妃都够格了,怎么会嫁到宋府那样的人家里。 “我喜欢舞刀弄枪的,性子大咧,母亲看到我就头痛,她觉得我嫁不出去,我就想,那我自己寻一个合意的夫君,还不行吗?” 这话说得很明显,也很有意思。 江照莹笑着点头。 “本该如此。” 这世间的夫妻,基本都是父母之命,相爱的有,但互相仇恨的更是不少,甚至谋害彼此性命的更是多。 正说着。 许知砚焕然一新慢慢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看着却是好了一些。 大夫过来回话。 “公子身上一共有八处伤,都不轻,老夫这就去熬药,另外,许大人要忌口,不该吃的不该喝的,可千万不要吃。” “好。” 许知砚应下,随后大夫去忙碌。 江执玉见状,笑着与他说道。 “那就把酒和腥辣的东西都撤了吧,咱们今天吃些清淡的,然后好好聊一聊。” 于是大家准备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反正时间还够。 也想听听许知砚在青山镇都遇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江照莹时不时地观察着杨翩翩,发现她不止落落大方,性子也豪爽,大家闺秀身上的毛病她身上是一点也看不到。 江执玉很贴心,怕她害羞,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让她大口吃饭,吃得好才会身体好,杨翩翩笑着应下,便也无所顾忌地吃了起来。 这一点。 江照莹特别喜欢。 转头她给许知砚布了半碗汤,让他先暖暖胃,然后才慢慢吃饭。 可才吃到一半。 来人说请许大人出去一见。 随后许知砚进来说要去太子府,江照莹急忙拿了薄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又交代来人好生照顾许知砚,这才让他们离开。 江执玉转头,看着门口的妹妹和许知砚,叹了一口气。 小时候吧。 他以为妹妹会嫁给文疏也,后来他以为妹妹会嫁给许知砚,可谁知道却被算计着进了宋府那个狼窝。 “哥。” 江照莹朝着江执玉招手,江执玉急忙走了过去。 “有个事情请你帮忙。” 江执玉问都不问,点头。 “好。” 江照莹指了指酒楼院子里第二根灯柱下的位置。 “一会崔国公会从左边进门,三楼有人会扔重物下来谋害国公爷的性命,崔家是大世家,在京中地位举足轻重,且当年我病重之时,崔家虽以一百万两将药卖给我们,但若不是那支药,我也不能那么快恢复身体,哥哥如今恢复清明,结交是必不可少的,救下他之后,哥哥不必多说什么,让他保重身体便是。” 崔国公有一个习惯,出来闲逛的时候,不喜欢下人跟得紧,所以对于突发事件下人的反应再快,也还是会力所不及。 正好给了哥哥救人的机会。 “好,我马上去。” 江执玉记得当年的事情,那药名贵,一百万两不亏,且服下之后,崔家还有派人过来问药效如何,说若是无用,退还一半银两。 也许有人会有疑惑。 这样的事情告诉掌柜,或者他们派人上去直接堵人不就好了。 可这样一来。 结了新仇不说,要与崔家结交的机会也就没有了,再一个,她们又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发现这桩阴谋呢。 倒不如直接将崔国公救下来的简单! 杨翩翩看着她们不避着自己行事,心下越发的欢喜,快步走到江照莹的身边往下看,眼中有一丝担忧。 “你哥不会有危险吧?照莹,如今百姓都称你一声神女,我倒觉得十分贴切。” 先前执玉还和她说江照莹和周若谷在大邺国的各个地方都有办善堂,专门收留没人要的孩子,没人养的老人,或者是遭难来的流民,她听着便十分佩服。 江照莹抿唇,拍了拍她的手背。 “现在就知道关心我哥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上一世。 崔鹤寻的父亲就是在这里被砸成重伤,三天之后不治身亡。 身为儿子要为父亲守孝,所以崔鹤寻就必须离开护龙卫,他的位置一空,自然就有人要争,明争暗斗里,虽然崔鹤寻和底下的心腹严防死守,但到他回归的时候,忠心耿耿的兄弟却死了好几个。 崔鹤寻也因为这样断了一只胳膊。 这内里。 许多人只知道崔鹤寻是皇上的贴身护卫,但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大世家崔国公的嫡次子,更是太子殿下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首领。 “咦?” 杨翩翩探出身子,眼里有一丝好奇。 “那是谁呀?” 江照莹看了过去,随后只觉缘分就是这么巧妙的,怎么就会那么巧遇到了听云郡主。 听云抱着一袋零嘴,站在江执玉的面前。 轻风里。 她双眼明亮,染着欣喜看着江执玉俊美的模样,总也觉得,一段时日不见,他似乎有些变化,气质越来越清贵,模样看着一下子沉稳起来。 “郡主,这么巧。” 江执玉上前两步,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一边自然的与听云郡主见礼。 听云郡主听着他好听的嗓音,白皙的脸蛋有些滚烫起来,心口也扑通扑通拱个不停。 慌乱间。 她垂下长睫,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道。 “没事出来走走,看到你在这里,便来打个招呼。” 她一直赖在太子府不肯回宫,为的就是方便出宫见江执玉。 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发生事情,她也不敢随意出府,如今大家都平安,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想着可以出来走动了,可母妃又一再的派人过来叫她回宫。 所以她想。 再出来走一走,买些吃的,如果能遇到江执玉,那便说明江执玉是她一心相守的人。 如果遇不到,那就……那就回宫算了。 漫无目的走了一个时辰,人很多却一个都不是她想见的,她都要泄气了,结果回头的时候,却突然间看到了江执玉的身影。 那一刹那。 听云郡主听到了自己心里开花的声音。 紧张起来的时候,她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从袋子里拿了一枚糖果递给江执玉。 “你的救命之恩,我一直不知道怎么报。” “不用的。” 江执玉笑着接过那颗糖,客气的说话,听云垂眸时,眼里含了一丝眼泪,轻声道。 “母妃催我回宫,我可能等下就要进宫去了。” 进了宫再想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想到母妃又要弄出那些手段争宠,听云就觉得浑身发冷,很是害怕。 “郡主要回宫吗?那你想带些什么进宫,或者缺了什么,都告诉我,我给你备着,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江执玉眼中柔和,也真诚。 她的事情,妹妹跟他讲过的,觉得不可思议,后来他又寻了魏九昭细细打听。 她的母妃是全娘娘,位份昭仪,和周若谷同等。 当年。 宫里一共有两位娘娘怀孕,全娘娘暗中买通太医,把出自己怀的是女儿,那位娘娘怀的是殿下,心中嫉妒愤怒之下,全娘娘约了那位娘娘在御花园赏花。 然后自己给自己下毒,嫁祸她人。 那位娘娘最后一尸两命,全娘娘闭宫调养。 原本。 她身上的毒是可以及时解掉的,但她故意只喝一半的药,导致药效缩半,毒素就过到了听云郡主的身上。 听云郡主早产,太医院花了很多心思才让她活下来,若是好生喝药调理几年,她依然能够康复。 但全娘娘旧计重施,一天只给听云郡主喝一碗药。 就这样。 给听云郡主弄出心疾不说,身上的毒也越来越难解。 后来。 全娘娘只要想争宠,就把听云郡主泡在冷水里,或者让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外面冻,逼着她生病、毒发,接着便哭哭啼啼闹着要召太医,要请皇上。 她。 也是个可怜的女孩。 …… “我不想回宫的。” 听云惨然一笑,人人都以为她是郡主,过得有多风光,只要她知道,那是地狱,是牢笼。 “江少爷,你能再帮我一次吗?” “小心。” 听云郡主话音刚落,就看到江执玉脸色一变,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往边上一推,随后身影就冲向挂着灯笼的柱子方向。 果然。 一切如妹妹所料。 两只很大的圆形花盆,压着紧紧的泥土被推了下来。 恰好这个时候。 精神矍铄,身含威严崔国公走到了江照莹方才所指的位置,花盆正是从他的头顶上方砸下来的。 砰。 两只厚实的大花盆砸下,碎在了国公爷刚刚站着的位置,丝毫不差,像是演练过好多遍似的。 江执玉惊得脸色微变,仰头看向三楼的窗口,那里已经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了,就连方才打开的窗户都被关上了。 …… 崔国公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看向地上的破碎,眼神阴冷起来时,一股后怕冲涌上来。 劫后余生的惊恐,让他紧紧盯着江执玉。 “年轻人,多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救下了我,恐怕我已经死在了这里。” “不必客气的,老人家。” 江执玉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脸上惊恐未退,听到崔国公的话,急忙摆手。 “你刚好站在这里?” 江执玉刚转身就听到崔国公的问话,眼眸微微一动,江执玉回头。 “我……我和这位姑娘在说话。” 崔国公看向低头有些紧张的听云郡主,冷意稍退,他拍了拍江执玉的肩膀。 “你是哪家的少爷?” “晚辈江执玉,家父江正乾。” 崔老爷一愣,就说这漂亮的模样看着有些眼熟,原来是江监正的儿子。 “原来如此,我姓崔,你妹妹的身子可康健?如今可好?” 江执玉听着,脸上露出惊愕,猛的抬头看向崔国公,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急忙上前施大礼。 “原来是崔国公,妹妹已经大好,多谢您当年割爱,这件事情父亲一直记在心里的,我就说,父亲让我在这里等着做什么,想来他早就算到了。” “原来是这样。” 这样就说得通了,崔国公眼底的凌厉一下子退却,眼中的笑容也真切又慈祥起来。 “他日我亲自登门拜谢。” “不敢当的!” 江执玉感激的应话,随后崔国公身边的下人已经从三楼仔细察过又回到崔国公的身边禀报。 “再查。” 崔国公冷着脸吩咐了一句,随后又笑着与江执玉说话。 “我每隔十日就喜欢来这里喝杯茶的。” 想来是那些人掌握了他的行踪,所以才有今天的事情,这江监正倒也是个会知恩图报的,崔国公看向江执玉,他若是有心攀附,便会和自己一起去喝茶。 可江执玉却只是后退了一步,作揖。 “是,那您多保重身体。” 崔国公眼中锋芒闪过,笑了笑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江执玉这才看向吓得不知所措的听云郡主。 “郡主,方才怀非得已,吓到你了,是我的不是。” 听云确实是吓到了,被他那样一拽,她差点摔出去,可转头才发现他竟是在救人。 这样的江执玉,当真是不错的,可是……她要错过了! 听云的心怦怦肆意乱跳,神情慌乱间,一咬牙,她扑过去紧紧抱着江执玉。 “你救了我的命,我理应以身相许,江少爷,你可愿意?” 第88章 失踪了 这突然间的画面一下子撞进了杨翩翩的眼睛里,江照莹有些惊讶的看着听云郡主的举止,心里有一丝疼意,她知道,郡主一定是别无他法,才会选择这样大胆的吧。 转头。 她看向杨小姐,果真如她先前所说,心里早有这个打算,所以看到也不会很难受,长睫轻颤,她转身走向门口。 江照莹急忙跟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大门,朝着江执玉他们的位置奔去。 被听云郡主紧紧抱着,江执玉背脊僵直,张着双手,神情有一丝无措。 本想推开她,可听着她哭泣的嗓音,感受着她颤抖的身子,江执玉的眉眼又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他甚至觉得,世间女子艰难,听云郡主嫁个好人家,也许是她唯一的出路。 抬眸。 对上杨翩翩的眼神,江执玉更慌了。 张嘴想要解释,但却又觉得无法解释,毕竟妹妹说过,如果听云郡主愿意,她也愿意中间调摆,将听云郡主娶进来的。 “郡主。” 江照莹上前轻轻拍了拍听云郡主。 听云慌忙往后退了一步,看到杨翩翩探寻的目光,听云脸色突然间一白,窘迫又委屈间,她哽咽着颤语。 “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落寞转身,心碎往前。 杨翩翩抬眸,轻声道。 “等等。” 上前。 她牵起听云郡主的手。 “上去坐坐,正好我也有话要说。” 听云猛地昂起头,看了看杨翩翩,又看了看江执玉,眼里慌意四起,好像更加确定了什么一样,挣扎着一把推开杨翩翩转身就跑。 “郡主……” 杨翩翩想要追,江执玉却是拦下了她。 “算了吧。” 眼下她那模样,也不像是个会听解释的,看着听云的身影渐渐远去,大家都叹了一口气。 杨翩翩看着江照莹,有些沮丧道。 “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凶,我只是想告诉听云郡主,我不介意她嫁给江少爷的。” 抿了抿唇,杨翩翩索性全都说了。 “我和你哥哥细细地谈过,商量过,他说只要你没意见,明天就回去商量提亲,待我们成亲之后,我有了身孕,如果听云郡主愿意,我就以平妻之礼就把迎进府里。” “并非是我要霸着正妻的身份,而是你哥哥说听云郡主本是将死之人,如今能重新活过来已是不易,加上她身子不好有心疾,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缘,所以……我们觉得让她快活一生就很好了,管家的事情还是我来做的好。” “还有府里的蔷薇姑娘,我也一样会善待。另外,我会再寻两房心地善良的姑娘抬进府,大家一起和和睦睦地生活,一起生儿育女就好,当然,我的规矩也是很严厉的,但凡不听话,不规矩,害人的,全都赶走,不讲情面。” 一口气把这些都讲出来,杨翩翩觉得坦荡多了,也舒服多了。 没错。 一切都是她主动的,是她主动约的江执玉,是她主动送的礼物,可她真的很喜欢江执玉,一眼就看上了,她不想放过。 昨天。 江执玉约了她,两个人谈了很久,谈完之后,杨翩翩不但没有被江家吓到,反而更加喜欢江执玉了。 分别前。 她们约好,如果两个人都愿意,那就都出门,若是在天黑之前能遇到彼此,他们就不惧前路,一定会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 他们才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碰到了。 那一刹那。 江执玉脸上的笑容很迷人,杨翩翩脸上的羞涩也很动人。 彼此之间的心动是这世间最美丽的承诺,他们便一边聊一边逛一边玩,不知不觉地就玩到了现在。 只是可惜了听云郡主,她是真的喜欢执玉,那便也愿意为了执玉和她们和平共处吧? “我还是觉得咱们去找听云郡主吧,把事情说清楚,让她自己选择,总比吊着她心里难受的好。” 江照莹看向哥哥,江执玉想了想点头。 “好,那咱们去寻她。” 既然救活了她,那便让她安然一生,也不错,更何况,她要是进宫,恐怕真的会出事。 随后。 一行三人便又往太子府的方向赶。 密室里。 太子满身威严,正在和幕僚们商议重要的事情,听着沈琉光说江照莹几个都来了,太子冷眼看向许知砚。 沈琉光急忙解释。 “是来寻听云郡主的。” 许知砚顿时觉得身上的压迫感一轻,就在大家以为太子殿下要继续商量事情的时候,却看到殿下起了身,丢下他们朝门口走去。 幕僚们面面相觑,心里有怒火在流淌。 这江照莹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次他们商量到重要的关头,她就出现,太子就离开。 一个个沉了脸。 心照不宣的。 大家都觉得往后要是出现太子妃的人选,一定要选个合适的,不总打扰他们办正事的…… 许知砚也起身跟着出去,快要到璞舍的时候,太子转头蹙眉。 “你来干什么?” 许知砚微微一怔。 他先前说好要送师妹回去的,而且自家师妹来了,打个招呼不是很正常吗? “那属下再去忙一会?” 许知砚袖子里的长指微微紧攥,嗓音里藏着许多的苦涩,太子恩了一声,转身进了正厅。 “见过殿下。” 江照莹一行人急忙上前施礼,杨翩翩低着头跟在江照莹的身边,不敢看太子。 “怎的过来了?” “殿下,我们来找听云郡主。” 太子看向沈琉光,沈琉光出去了一会再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阴沉。 “殿下,宫里似乎来了人,听云郡主还没回府,就被直接带走了。” “可有很重要的事?” 太子问江照莹,江照莹轻轻摇头。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听说她要进宫,想问她要不要带些什么回去,结果错过了,那便算了,下次见面再给她也一样,殿下,我们先回去了。” “恩。” 太子淡淡应着,江照莹将刚才买的酥糖递了一袋给太子殿下。 “这个很好吃,殿下。” 太子微微一愣,随后接过,见她们走远,沈琉光上前想要接过他手里的酥糖,结果拽了一下竟没拽出来,太子冷着脸看沈琉光。 “你要干什么?” “殿下……要吃吗?” 殿下可是从不吃这些东西的,太子府里也从不会出现这些东西。 太子冷冷地睨了沈琉光一眼,打开小袋子,拿出一颗酥糖,蹙眉放进嘴里。 鲜香酥脆的口感让太子怔了怔。 怪不得女子都爱这些东西,竟是这般可口的。 “殿下,您不是不吃的吗?” 程庭安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猛不丁地来了一句,太子冷冷地看着他。 “你懂什么?” 说完。 太子捏着那袋酥糖起身就走。 程庭安莫名其妙地被骂,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转头问沈琉光。 “怎么了?在我的记忆里,殿下确实不吃这些娘们叽叽的东西的啊。” “你懂什么。” 沈琉光挥开他的手,吼了他一句,也转身离开。 程庭安愣愣地站在原地,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难道今天自己看起来很傻吗? 一颗糖而已。 至于这样骂人吗? 刚冲出去,侍卫便奔了过来。 “程统领,殿下让您去一趟刑部大牢,崔统领的父亲差点出事,他查到了几个人,眼下都放进大牢了。” 程庭安冷着脸转身就走。 如果他记得没有错,宋成玉就被关在那里。 哼。 他发现了,殿下心情差一般都和江小姐有关,江小姐和宋成玉有关,他有气没地方撒,那就去地牢往宋成玉的身上撒。 这么一想。 程庭安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路过江照莹的马车时,掀起一阵风,扬起了帘子,江照莹撩着帘子见是程庭安呼啸而过,眼神都不带甩一个的,不禁有些疑惑。 “哥,若谷和表弟都受了伤,姑姑受了惊吓,我要挑一些好的补品送进宫里去,不如也准备一些东西送给郡主吧。” “好。” 江执玉点头应着,于是几人便商量着送些什么进去合适,马车到了宋府的门口,看着江照莹进了宋府,他们才转道离开。 只剩下他们两个,起先在热闹的街上,有东西看,有话聊,倒也觉得没什么,可这会子两个人单独相处时,杨翩翩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江执玉看着她那娇羞的模样,笑了笑。 “我与那些世家少爷不一样,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恩。” 杨翩翩心里万分欢喜,点了点头。 “我还给你的福袋,你还记得吗?” 江执玉自然是记得的,而且福袋一直在他的身上,遂他从怀里拿了出来,杨翩翩指了指。 “我在里面放了东西,你不知道吗?” 她把自己的一小缕长发放在了福袋里,内里想要表达的意思自然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 江执玉笑了笑,将福袋递给她。 “你看看就知道了。” 杨翩翩接过福袋,发现里面的东西似乎厚实了一些,急忙打开拿出来一看,随后脸蛋羞得通红。 “可满意?” 江执玉问她。 在看到头发的刹那,他很震惊,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考虑再三,他把自己的头发也剪了一点点,然后编了一个很漂亮的同心结重新放回了姻缘袋里。 杨翩翩也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姻缘袋,放进了江执玉的福袋里,然后把头发放了进去。 “那就让我一起保存吧。” “好。” 正聊着。 杨翩翩掀起帘子,指着一间很大很漂亮的成衣店。 “就送到这儿吧,我去给母亲和弟弟买点东西再回去。” “我陪你一起。” 江执玉说着便要跟杨翩翩一起下马车,却在这时候,听到有人欣喜喊道。 “表姐,好巧啊。” 杨翩翩抬头一看,是自己的表妹,随后跳下马车笑道。 “是啊,纯一妹妹,你也来买东西吗?” 说着。 杨翩翩回头与江执玉道。 “我有伴了,不用担心我,你先回去。” 江执玉朝着施纯一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撞上施纯一的视线,施纯一看着江执玉俊美的容颜狠狠一怔,随后红着脸蛋施礼,江执玉点一下头,如今杨翩翩有人陪着,他也确实不好跟着,于是便与下人道。 “去对面的茶楼吧。” 里面正在说书,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听书,还能一边等杨小姐,等到她进了杨府,他再回去。 …… 夕阳燃烧了半边的天空,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如画般的美景里。 说书的很精彩,掌声不断,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两壶好茶,天渐渐地黑了下去,对面的成衣店,客人渐渐的进去的少,出来的多,可唯独杨翩翩还是没有出来。 买什么东西需要一个时辰。 江执玉蹙眉。 赶紧结了帐,朝着对面的成衣店走去。 可是。 让江执玉惊讶的是,店里只有几个客人在逛,一整圈下来,连杨翩翩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抓着小二一问,小二说她们早就走了,而且是从后门走的。 江执玉怔了怔,做什么要从后门离开? 难道是避着他? 转身出了成衣店,上了马车,回江府,可走到一半,江执玉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又让车夫将车驾到了杨府,一问,杨府说小姐根本没有回去。 江执玉一下子惊得双腿发软。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幕黑一片,杨夫人听了之后心急如焚,立即派人将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接着又派人去施纯一府上寻。 结果。 施纯一正悠闲地躺在软榻上吃果子。 气得杨夫人冲上去一巴掌就甩在施纯一的脸上,怒斥质问她杨翩翩在哪里。 施纯一吓得脸色煞白,又哭又闹的说自己和杨翩翩买完东西之后,就从后门离开了,她哪知道杨翩翩在哪里。 施家听到动静,急忙赶了过来护着施纯一,责备杨夫人,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更没人问杨翩翩是否安好,下落如何。 江执玉眉眼冰冷,猜到中间有鬼,立即退出施府往宋府赶去。 江照莹才和舒云舒雨给阿宝洗了澡,换了最新的小衣裳,正准备带着它一起睡下的时候,听说哥哥来了,便又急忙穿戴整齐出去。 才一见到。 江照莹就脸色微变。 “怎么了?” “妹妹,杨小姐没有回府。” 江执玉慌得嗓音都颤抖不止,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把整个事情说与江照莹听。 江照莹一听就知道杨小姐这是中了别人的陷阱,现在恐怕是被谁给抓起来了。 握紧江执玉的手,江照莹冷着脸道。 “我知道了,你回府里等,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不……” 江执玉哪里放心得下。 “哥,这件事情你别插手,毕竟你现在和她无名无份,到时候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对杨小姐更不好。” 江执玉听着眼眶便红了起来,可他确实是不方便过于明显,于是求道。 “我在马车里等,好吗?” “好。” 江照莹转头,李嬷嬷迎了上来接住她怀里的阿宝,转头与舒云舒雨道。 “晚上凉,给小姐穿上斗篷,另外让司南和翡翠跟着,在外头小心着些,别让人欺负了。” “知道。” 应下之后,江照莹和江执玉便匆忙出了宋府。 李嬷嬷立即回了内院将大家妥善安排,并且让舒云打扮成江照莹的模样坐在软榻上和阿宝玩。 她把烛光点得亮亮的,站在外面,能依稀看到江照莹的身影。 舒雨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与李嬷嬷轻声道。 “这么看,还真像小姐的影子。” 李嬷嬷点头,两人刚要进去。 院门口就传来动静。 两人转身。 便看到宋夫人领着刘嬷嬷、丫鬟婆子冷着眉眼看在院门口。 宋夫人眼中有丝惊恐,抬头四处打量着这间院子,看着好像很害怕一样。 李嬷嬷冷眼看着,心中有数,便上前两步。 “夫人有事?” 宋夫人见李嬷嬷不给她施大礼,不上来开门,顿时怒火中烧,刘嬷嬷见状冷声斥道。 “这都是什么规矩,夫人亲自过来了,世子夫人不该前来迎一迎的吗?” 舒雨听着眼里就有丝嘲讽,转头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到底是身经百战的人,神情一丝不变,板着脸道。 “我家小姐正在和她的小狗玩耍,一会就要睡下了,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请不要打搅她,待明天天亮,我家小姐自会过去见夫人。” 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宋夫人冲上前两步,可是在看到院子里的熟悉后又猛的退了回来,刘嬷嬷抬手,丫鬟婆子便上来推院门。 李嬷嬷也不怕她们,只是转头吩咐。 “舒雨,去把刚刚烧好的热油端过来,她们的手敢碰这院门一下,就泼过去。” 舒雨一笑。 小姐刚走,她们就在做各种准备,这油啊,烧得滚滚的,就等着她们来呢。 不消一会,大家就看到舒雨端了一大盆滋滋冒响的热油过来。 那声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刘嬷嬷急忙护着宋夫人连退了好几步,宋夫人惊得腿软,又气得要死,指着李嬷嬷怒斥。 “老贱人,竟敢在我宋府撒泼,让江照莹出来,我倒要问问,把自己的夫君送进大牢,把府里闹得鸡飞狗跳,下一步,她是不是想要了我的命?” 第89章 是他,都是他! “要你的命又如何?” 李嬷嬷气场全开,斜眼看人,毫不客气的怼了过去。 她虽是江家的仆人,但这么多年一直掌着中馈,江府将她荣养得十分尊贵,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是照着主子来的。 所以。 哪怕是随意的一个举手投足,一个眼神,她的仪态也不比世家的老太太差到哪里去。 宋夫人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歇斯底里,和沉静冷戾的李嬷嬷比起来,生生的输掉了五分。 李嬷嬷的话又冷又狠,宋夫人听的毛骨悚然,颤抖手指着她。 “好,你等着,总有一日,我要把你这个老货千刀万剐。” “等你便是!” 李嬷嬷眼中不屑闪过。 她可不是个脾气好的,也不是个怕事的。 她这辈子要说特别宽容了谁。 那就只有荣灵朱了。 夫人临终前交代,尽量善待荣灵朱,尽量别伤她的性命,加上江氏需要一个并不是那么精明的继室。 不然荣灵朱哪能一直稳坐江夫人的位置? 可是…… 这么多年下来,李嬷嬷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她不该在荣灵朱磕得满头是血苦苦哀求时心软,帮着她把老爷请回来,也由着她给老爷下套。 她甚至猜测,正是因为老爷知道她在中间插手,所以才认命喝下了那杯酒,让荣灵朱生下了两个女儿。 “江照莹……江照莹……” 宋夫人不屑和李嬷嬷交锋,怒视窗户的阴影拍着院门喊了起来。 “别的不跟你多说,你赶紧想办法把成玉弄出来,这么一点小事,你动什么官府。” 烛光照映的窗口处,一人一狗正在玩耍着,听到宋夫人的话,那里也只是静了一静,随后玩得更欢了。 宋夫人的身后。 刘嬷嬷眼神像涂了毒一样戾瞪着李嬷嬷,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喻婶子。 李嬷嬷那尊贵的模样把她们惊住了。 同样都是嬷嬷,都是夫人身边的得力人手,可李嬷嬷看着像府里尊贵的老夫人似的,哪有一点下人的影子? 凭什么? 喻婶子伸手拉了一下刘嬷嬷的袖子,刘嬷嬷狠狠一怔,眼里闪过浓浓的复杂。 “江照莹,你自己说过,皇上的头疾一定会复发,成玉是他的药,一旦成玉出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屋子里。 舒云抱着阿宝翻了一个白眼,一天到晚的拿这个说乔,没别的好炫耀的了。 “阿宝,小姐今天晚上不一定会回来,你乖乖的一边睡一边等好不好?” 轻抚着阿宝头上的毛发,舒云轻轻的哄着。 阿宝仰头看着舒云,眨了眨眼睛,叫了一声,舒云笑着抱起阿宝,一人一狗朝着床榻走去。 随后。 屋子里的灯便灭了。 摆明了是不想理会她们。 宋夫人看着江照莹嚣张到这种地步,气得要发狂,若不是因为她惧怕这个院子,她一定会冲进去烧了江照莹。 而此刻。 江照莹的马车的确是在路上疾奔,赤影知道她有要事,飞上屋顶就往太子府奔,待她们的马车到施府的时候,太子也已经知道了信。 施府似乎料到他们会来找麻烦,府里此刻灯火辉煌,严阵以待。 施老爷、施夫人都坐在正厅里,两旁全都是看着力气很大的下人,见到她们气势汹汹的进来,施夫人立即不高兴地摆起了脸子。 江照莹和杨夫人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施纯一的身影,心里更加确定这里面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杨夫人更是急得喉咙里血腥味上涌。 她与施夫人也是表姐妹,感情一直都是很好的,所以她特别不明白,施纯一为什么要算计杨翩翩。 “表姐,你又来干什么?我们都审了好几遍了,确实跟纯一没有关系。” 杨夫人脸色苍白,冲到施夫人的面前一把拽住她。 “纯一呢,让她出来回我话,这件事情不可能和她没有关系。” “你干什么?放开我。” 施夫人慌忙挣扎,拍了拍被杨夫人抓过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什么,又蹙眉道。 “纯一被你吓到了,生了病,大夫正在给她煎药,一会把她叫出来,万一又吓到了,呆了傻了,你负责啊。” 啪。 杨夫人一巴掌甩在施夫人的脸上。 砰。 施老爷看着重重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道。 “跑到我府上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杨夫人,这件事情我们一查再查,确实与我们没有关系,你再不走,我便让人请你走。” 施老爷话音刚落,身边的婆子便冲了出来,杨夫人被他们的横蛮行径弄得又惊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痛苦时。 她想起了杨翩翩曾经劝她的话,她说施府有手有脚,也有身份,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应该由她们自己去努力,而不是一来府上哭一哭,她就心软什么都给了她们。 她说。 若是她当了正头娘子,一定会规矩严明,若是夫妻不和,那就马上和离,绝不会让自己那样受委屈,更不会一天到晚去亲戚家里打秋风,偷油水,拿着就回去体贴夫家,这是最下作的行径。 当时她还觉得女儿的话说得太直,太难听,如今看来,她还不如自己的女儿通透呢。 江照莹见她这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急得要发疯,缓缓上前一步,与杨家施了礼。 “我的时间不多,也希望你们做事麻利,我要见施纯一,马上要见。” 砰。 杨老爷手里的茶盏狠狠砸在江照莹的脚下,怒火让杨老爷像只暴怒的老虎,他怒瞪着江照莹。 “你算个什么东西,又是什么人?” 他并不记得杨府还有一个这么冷艳的女儿。 而且。 这小女子从一进来开始就气势逼人,哪怕他施府态度强硬,她都稳如泰山,静静看着。 杨老爷狠狠蹙眉,心头升起一丝不安,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不好对付。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们江家与杨家已交换庚帖,杨小姐与我的哥哥是未婚夫妻,是我的嫂嫂,如今嫂嫂有事,我自然要把事情弄明白。” 施老爷听着一时语滞,这话也没有毛病,未来嫂嫂失踪,对方当然要弄清楚,万一失了清白什么的,这亲事,就得作罢。 但江照莹强硬的态度让他怒不可遏,施府虽不似大世家,但施家长子施瑾舟如今是詹事府的少詹事,说起来,他们施家可是太子殿下的人。 这么一想。 施家人的背脊又直了一些。 江照莹看着,心头有丝焦灼燃烧,时间越久,杨翩翩就越是危险,这施家油米不进,摆明了要害杨翩翩,于是态度更加坚决。 “我要见施纯一。” “她如今病得很重,昏迷不醒,根本不能说话,你见了也没有用,请回吧。” 施家人的话无情无义,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进杨夫人的心里,杨夫人急得双目赤红,指着施老爷急怒。 “你们怎么能这样,当年施瑾舟若不是我夫君相助,他又岂能发展得那般顺畅?” 不论是读书识字,还是科考各种,都是杨府出钱出力安排的,施府一天到晚只会过来哭诉说不知道怎么培养,不知道怎么办,都是由着她们一手栽培的。 “姨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江照莹转头,便看到一位修长俊朗的年轻男子冷着脸走了进来。 “种种成就,都是我自身努力得来,姨母别说的好像都是你们杨府的功劳一样。” “你……” 杨夫人被气得身子往后一仰,司南和翡翠立即上前一把将她扶住,杨夫人怒瞪着施瑾舟,施瑾舟冷冷哼了一声,竟转过头不看她。 “你忘恩负义,施瑾舟,我从不望你回报,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从你开始读书、赶考、拜师、封官哪一样不是我们杨府操的心,你母亲只会过来哭穷,你读书的每一两银子都是从杨府拿的。” “表姐,你这话就说得过分了吧?我……我什么时候从你那拿银子,又在你那哭穷了?你不能总是诬蔑我呀,你们也江是中郎将而已,能多有钱?” 施夫人一听杨夫人揭自己的老底,顿时心中大虚,气急败坏地窜起来反驳,委屈得直哭泣。 “那些都是我的嫁妆,是我的嫁妆补贴的。” 杨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施夫人丑恶的嘴脸,这才明白她平时的柔弱、哭泣都是装的。 嫁妆。 她也好意思说她那点嫁妆! 施老爷是个嘴甜心花的主,哄得她不知东南西北,嫁妆早早的就补贴进施家了,从她这里哭了钱过去,然后又颠颠地补给施家。 “你们都听到了,是母亲体恤我,拿的自己的嫁妆,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如今我在詹事府,受太子恩惠,那也是我的本事,与你们没关系,若是没事,你们走吧,我们不计较,若再闹,我必禀命太子殿下,请他主持公道。” 这一家子! 江照莹冷眼看着这一家子,真的是杀心上起。 施家人一提太子殿下,便趾高气扬起来,一脸嘲讽地看着江照莹和杨夫人。 江照莹转头看向司南,司南轻轻摇头。 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她们得再等一等。 江照莹猜到她们会第一时间把施纯一送走,所以江执玉带着人出去追,另外派人出去到处寻杨翩翩的下落。 该做的,她们都已经做了。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把施纯一弄出来,撬开她的嘴问清楚。 “走不走,不走我便去请殿下来主持公道。” “那便去请。” 江照莹冷着脸说话。 随后。 屋顶上有微不可听的声音响动,一道黑影跃出施府朝着巷子飞去。 暗卫上前施礼,将方才的所见所闻禀报给太子殿下,沈琉光听得直蹙眉,冷声道。 “江执玉在追人,我们在找人,应该很快就有结果的。” 他们兵分两路,江执玉追施纯一的下落,太子府寻杨翩翩的下落,只是京城太大,他们需要时间。 “琉光。” 太子殿下的声音响起。 “再派人去帮一帮江执玉。” “是。” 暗卫领命迅速去做了安排,随后又回到了屋顶上。 既然已经知道了施府的嘴脸,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客气,江照莹步步紧逼,把施夫人逼得窝在椅子里气得一脸横色。 “忘恩负义这四个字,你们施家倒是演得活灵活现。” 江照莹往后退了一步,抬了抬手。 “既然他们说不出施纯一的下落,那就给我砸,砸到他们愿意开口为止。” “对。”杨夫人指着厅里的名贵摆件“这些都是从我那拿走的,她出身平平有个什么嫁妆,这些年从我这顺了无数的东西,我那儿有单子记着,找得到出处,都砸,责任我来负。” 话音刚落。 带来的下人一半和施家的下人打了起来,一半开始疯狂地砸东西。 正厅里很快就传来各种被砸碎的声音,惊得施府一个个尖叫不断,施夫人更是心痛得扑上去要把东西抢回来,这些东西都是她花了心思弄回来的,砸碎了,可就没有了。 他们好面子,所以整个施府,就正厅摆设是最奢华,东西也是最名贵的。 杨夫人也顾不了那么多,抓着杨夫人的头发就狠狠往地上砸去。 “你怎么能这样不知廉耻,你怎么能教出这样不仁不义的儿女,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啪……” 施夫人被左右开弓打得尖叫不断,很快一张脸就肿得不像样。 施老爷和施瑾舟看着乱做一锅粥的场面,气得一巴掌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喊。 “住手,住手啊。”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乱,尖叫不断。 直到。 直到施纯一的身影被狠狠地拽了出来,拖着摔到场中央的位置,所有人的动作才猛的一滞。 施夫人眼中慌乱四起,想要上前护住自己的女儿被江照莹趁乱一脚踢开。 杨夫人冲上前,捏着施纯一肩膀,哑着嗓音吼她。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害翩翩,她可是你表姐啊。” 一把揪下她身上的项圈,腕上的镯子,头上的簪子,更是歇斯底里。 “这些都是你从翩翩那里拿的,她哪一点对不住你,你说啊。” 施纯一听着眼里的嫉妒就不断攀升,捶打着杨夫人,蹭着杨夫人,一个劲的往后退想要逃跑。 为了逃开这件事情,她和母亲商量之后立即收拾东西出城,准备先去庄子上躲一阵子,等到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再回来的。 谁知道才走一半,就被人拦了去路。 在看到高头大马上的是江执玉的时候,她还很高兴,一脸娇羞的上去打招呼,可江执玉冷戾着眉眼,一马鞭就甩在她的背上,还让人把她押上马车,强行带了回来。 江照莹坐在椅子上,指了指施纯一。 方才赤影趁乱飞下来与她说了,太子殿下正在帮着她寻杨翩翩,让她等消息。 司南几步上前抓着施纯一扔到了江照莹的面前。 施纯一哭得不能自己,摇头急道。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不知道啊。” 江照莹的一双眼睛冷得像寒冬里的冰块,缓缓俯下身子,捏着施纯一的下巴。 “我没时间跟你耗,你有话就赶紧说,不然杨翩翩受了什么,你就受什么,她要是死了,你也得死,到时候,她风光在葬,你去乱葬岗,到时候,各种各样的野兽都会来啃食你的尸体,你想一想,好受吗?” 杨夫人眼眶通红。 看着江照莹这狠戾的模样,心间感动万分。 世家小姐惯会人前温柔善良,人后阴狠毒辣,要不是真的想救翩翩,江照莹怎么会如此不顾一切。 原本她还在犹豫这门亲事,可眼下,她觉得女儿选择江家,再正确不过。 施纯一被江照莹的话吓得瑟瑟发抖,往后疾退着,抖着唇挣扎了又挣扎,最后哭着喊道。 “是宋明霁,是他,他看上了表姐,让我帮个忙,我想着这是一桩好姻缘,帮帮他也没有关系。” …… 这话把杨夫人和江执玉、江照莹惊得浑身发软。 “你们什么时候合谋的?” “成衣店,我和表姐碰巧遇到了,就一起去成衣店挑衣裳,表姐试衣裳的时候,我遇到了宋明霁,他给了我五千两银子,让我帮忙把表姐弄到他的马车上。” 施纯一一边哭一边看向江执玉,江少爷生得那般好看,她也心动啊,如果杨翩翩嫁给了宋明霁,她不就有机会和江执玉在一起吗? 而且。 那可是五千两银子,她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她问宋明霁钱是不是偷的,可是宋明霁只是得意地笑了笑,说银子宋家多得是,事成之后,他还会给施纯一五千两。 试问这样的好事,谁不会心动? “是宋明霁哄骗的人,全是他的阴谋,但是……我真的觉得表姐和宋明霁挺般配的,宋府又喜欢她,我这才帮忙的呀,姨母,我帮了你们的忙,帮表姐找到了婆家,你们不感谢我就算了,怎么还这样对我?” “我没有坏心的,真的没有呀。” 啪。 杨夫人重重一巴掌打在施纯一的脸上,江照莹冷声道。 “把她抓起来,送到顺天府去。” 施纯一听着便凄厉尖叫,江执玉上前一脚踢在她的心口,痛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时让人拖出去了。 随后。 江照莹让司南赶紧回宋府去查宋明霁是不是在府里,得来的消息却是宋明霁去了庄子上,因为半个时辰前宋明霁派人回来拿衣裳,所以才得了确切的消息。 于是。 一行人染着杀气,火速朝着小庄子赶去…… 第90章 不会说话,就别说! “杨夫人,风大,您坐马车,我们骑马去快一些。” 江照莹展了帘子,马车虽然跑得飞快,但还是慢了一些,时间不等人,她们早一点见到杨小姐,她就早一点安全。 “你能骑马吗?孩子。” 听着杨夫人并不是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先关心她们,江照莹眼中一柔,点头。 “我会的。” “好,那你们小心一点,照莹,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随后她们迅速下了马车,换上大马之后,似箭一样离尘而去。 路越走越偏僻,林子里的凉风窜出来,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生的疼,绿影不断往后闪退,江照莹蹙眉算了一下时辰,焦灼间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身上。 她必须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杨小姐失踪的这点时间里,足够宋明霁那个畜生得手,事情再闹出去,到那时,她的一辈子就完了。 足足跑了小半个时辰,马儿跃出林子的时候,眼前视线豁然开朗。 一座不大不小的庄子出现在眼前,见到江照莹、江执玉前来,守在门口的人立即上前施礼。 “属下太子府的人,江小姐,江少爷,请。” 几乎是一瞬间。 江照莹和江执玉从马背上滑了下来,若不是侍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们,她们得虚软在地上。 “走。” 江执玉牵着江照莹,两人疾步往里面奔,正厅的方向静悄悄的,反倒是厢房的院落有侍卫守着。 心尖刹那间悬起,越是往里走,就越不好受。 厢房门大敞着。 内里安安静静,江执玉双眼赤红,大步冲了进去。 “杨小姐。” 嗓音轻颤,艰难唤出这三个字,帘子轻涌,缓缓朝着两边展开,不远处的软榻上,正坐着一道清丽的身影。 “江少爷。” 杨翩翩脸色惨白惨白,原本一直僵着的背脊在看到江执玉的瞬间软了下去,身上的尖锐气息也随即消散。 江执玉奔到她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颤抖间,握住她的手,随后又将她轻轻拥住。 “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坚持要陪杨翩翩去买东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又或者。 他在喝了一壶茶之后,进去看一眼,哪怕进去看一眼,然后再出来等她,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杨翩翩的身子狠狠颤抖起来。 在看到江执玉的刹那间,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开,柔弱害怕一下子涌上来,她眼里的泪就要往外涌。 本来她还可以忍着。 可是。 江执玉竟然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江执玉会质问她有没有失去清白,甚至责备她为什么这般不自爱,甚至说要退婚,而是毫不怀疑地抱着她说对不起。 眼里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纷涌而出。 江照莹冲进屋子里,看到的便是她们彼此拥在一起的画面。 江执玉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江照莹从怀里拿出帕子递了过去,江执玉便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 一会儿后。 杨翩翩自己拿了帕子擦了脸上的泪,红着眼睛,红着脸,看着江执玉一字一句,很认真的说道。 “我还是清白的,我还清白。” 唔唔唔。 正说着,窗户处突然间传来人的唔唔声。 转头一看。 才发现宋明霁被绑着扔在角落里,头发散乱,身上的衣裳也敞着。 听到杨翩翩的话,他似乎一下子激动得不行,窜起来往这边跑,江照莹冷着脸道。 “取下他嘴里的东西,让他说。” 侍卫取下塞在宋明霁嘴里的破布,宋明霁立即疯了一样的朝着这边窜,瞪着杨翩翩喊道。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她是我的人,是我的妻子,我都准备提亲了,你们怎么能背着我定什么亲事。” 杨翩翩的脸色一下子再没有半点颜色,闭上眼睛的时候,痛苦和绝望不断地溢出。 江执玉转头。 一双戾目直视宋明霁,宋明霁笑了起来。 “你不可能娶一个破鞋吧,她已经被我碰过了,是我的人,江执玉,你不可能要别人的破鞋吧?” 这话被冲进来的杨夫人正好听到,双腿一软就跌坐到了地上,冰冷几乎从四面八方不断地窜进她的身体,杨夫人也绝望的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女儿,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爬起来,扑过去一把将杨翩翩抱在怀里。 而江执玉。 身形笔直,缓缓转身,朝着宋明霁走的时候,顺手就捏了一把凳子。 江照莹心中微惊,急忙上前拦下他。 “哥,这件事交给我。” “不行。” 江执玉双目赤红,眼中杀气四起。 “哥,得为杨小姐考虑。” 江执玉手中的凳子砰的一声就砸在了宋明霁的身上,惨叫不断间,江执玉冷着嗓子道。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说完。 江执玉回到杨翩翩的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可是杨翩翩却挣扎着不让他碰,她知道,自己没资格了。 杨夫人急忙抱紧了女儿,轻哄道。 “没事,没事的,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母亲最好的女儿,母亲养得起你。” 杨翩翩痛苦地将脸蛋埋进杨夫人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江执玉看着她那柔弱的模样,轻轻地拉着她的手,紧紧一握。 “要说清白,我是真没了清白,以前我呆呆傻傻,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娶正妻,所以……家里有一房妾室,你要是嫌弃我,也使得的。” 说着。 江执玉便松开了杨翩翩,垂下了眼帘。 杨翩翩一怔。 泪流满面地从母亲怀里转头,看到江执玉落寞的模样,顿时心间大疼,急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怎会嫌弃你。” 寻常家的少爷,早早的就有了通房侍妾,他到最近才有的一房,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 “只是……” 宋明霁虽然没有真的得到她,但宋明霁确实是张牙舞爪的亲了她,虽然她拼命的挣扎,但还是被他碰到了。 贞烈一点的,早早的就该撞墙身死,没脸活在这世间了。 可是她不想死,她想好好活着。 她舍不得江执玉。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她很喜欢,这世间就一个江执玉,她舍不得放弃,他太美好了。 “他碰你哪了?” 江执玉扬起漂亮的脸庞,轻声问着杨翩翩,杨翩翩白着脸,抖着手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指向自己的脸,自己的脖颈。 随后指着自己被撕烂的衣裳,她慌忙道。 “这里没有,真没有的,我拼死护着。” “恩。” 江执玉执起帕子擦拭着杨翩翩的脸和脖颈位置,那里有丝青痕,像是被掐过的,想来她被宋明霁欺负得很惨,那样的场景,想都知道她有多害怕。 眼中心疼溢出,江执玉突然间俯身,在杨翩翩的脸蛋上亲了亲,又在她的脖颈上吻了吻。 然后温柔地与她说。 “如今你被我碰了,便是我的了。” 杨夫人早就把女儿从怀里推出去了,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这番操作,饶是过来人,也不禁脸红耳斥的,急忙转头不看。 不过。 她心里却是欢喜了起来,对江执玉这个未来女婿也是欢喜得没话说。 这世间再难找一个这样好的夫君了,明大理,也有爱,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嚷着吵着要退亲,甚至还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到那时候,她的女儿恐怕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杨翩翩怔怔地坐着,羞得小脸蛋通红。 宋明霁原本脸上还有得意的笑,这会见江执玉竟然不在意,不禁嫉妒疯狂,窜上来喊道。 “江执玉,大家都说你是个傻子,你恐怕真的是个傻的,都已经被玷污过了,你还要,你肯定是真傻。” 江执玉眼里的杀意一下子冲了出来。 江照莹拍了拍他,轻声道。 “司南。” 司南走了进来。 江照莹冷笑了笑。 宋明霁看着她那嚣张的模样,仰头怒道。 “你是我嫂子,你帮她做什么,你就算是要插手,也是快些置办让我与她成亲的事宜。” 原本母亲准备给他说亲的对象被江照莹搅黄了,这事他就不服气。 后来杨夫人主动示好,不就是看中他,想要他当女婿,如今他如了大家的意,怎么还不对了? 如果杨翩翩不喜欢别人,他自然也会请媒人上门,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来。 可是。 所有人都在耍手段,所有人都不顾着他。 他只能自己想办法,这有错吗? 江照莹看了一眼司南,司南上前就是一脚把宋明霁踢得窜出去很远,脑袋还狠狠撞在了桌椅上,痛得宋明霁倦着身子好一会都没喘过气来。 “宋明霁。” 待他捂着头爬起身,江照莹阴冷冷地看着他。 “你今天哪儿也没去,什么也没做。” “你放屁。” 宋明霁眼睛一瞪,指着江照莹怒骂了起来。 “我回府就告诉母亲,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人就该被休。” 真是气死他了,竟然娶了这种吃里扒外的贱人,坏他的好事不说,还这样打他。 “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打死在这里,不然我就得出去说,我和杨翩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好。” 江照莹转头。 “踏雪、踏梅两位姑姑可来了?” “来了。” 江照莹伸手拍了拍杨翩翩。 “那就请两位姑姑来给杨小姐验身。” 杨夫人和杨翩翩听着眼里便溢出感激的泪水,两位宫中的姑姑帮着验明正身那是再好不过的,就算到时候宋明霁乱说什么,她们也有底气。 随后。 两位姑姑进来,施礼之后,便去了偏房,不消一刻钟,两位姑姑过来施礼。 “世子夫人,奴婢们已经仔细验过,杨小姐的身子并没有被人碰过的痕迹,清白仍在。” 宋明霁听着就要发狂,挣扎着吼道。 “胡说八道,我碰过她的,我亲过她。” 踏雪和踏梅两位姑姑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转身就一起出去了。 随后。 江执玉和杨夫人牵着杨翩翩也一起出去,江照莹端坐在主位上,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宋明霁。 “宋明霁,不会说话没有关系,我劝你别说。” “你……” 宋明霁刚要怒吼,江照莹打断他的话,戾声道。 “不然的话,你这一辈子就说不了话了。” “你敢,江照莹你敢,你个贱人,你敢这样对我,我可是宋候府的嫡出。” “你算哪门子嫡出。”江照莹嗤笑“一个妾室生的而已,宋夫人不过是为了做门面功夫,才把你养在面前。” “你胡说,江照莹,你少说这些没有用的,我必须和杨翩翩成亲。” 他必须以嫡出的身份和同样嫡出的杨翩翩成亲,这样他的身份才能不被动摇,到时候只要宋成玉一出事,那整个宋府就是他的。 “我说过,你不认识杨翩翩,更没见过。” “我认识她,我和她还有肌肤之亲,她是我的妻子。” 宋明霁像是疯了一样,固执地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江照莹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慢慢地倒进面前的茶水里。 “我每次下狠手的时候呢,我都会给对方一个机会,如果他抓住了,便有活路,可是有的人怎么总是像猪一样那么不清醒呢。” 司南端过那碗茶水,走到宋明霁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就灌了进去。 宋明霁猛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挣扎着。 可他根本不是司南的对手,水呛进他的嘴里,又被迫着吞了下去的时候,宋明霁大慌,想要去抠喉咙。 司南踩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宋明霁又惊又怒的时候,又在地上写道。 “我还可以写……” 江照莹冷笑。 “你倒是提醒我了。” 她起身,接过司南递来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手背,宋明霁猛的仰头发出惨叫,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能说话了。 他疯了一样地挣扎起来,眼中都是慌乱。 不行不行不行。 他的手不能毁,他的喉咙不能坏,他还要出人头地,还要给自己和姨娘争口气的。 姨娘为了他一直隐姓埋名般的活在宋府里,像个下人一样,什么也不是,他说过的,他一定会争气的。 “宋明霁,你哪儿也没去,谁也没遇到,我说的对吗?” 江照莹踩着他的肩膀,冷声问着他,宋明霁一直笃定江照莹不敢伤害他,所以他才那般放肆,可是事实告诉他,江照莹不止敢,且是什么都敢。 唔唔。 他拼命地点头,重重地点头,甚至跪在了江照莹的面前。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下手啊,挣扎间,他点了茶水,在地上写道。 “是施纯一。” 江照莹蹙眉。 “她说是你的主意,你现在说是她的主意?” 宋明霁拼命的摇头,接着点水写道。 “她告诉我杨小姐在试衣裳,问我想不想娶她,她帮我。” “这样啊。” 江照莹拍了拍宋明霁的肩膀。 “这么说,你是受了她的蛊惑,才做下的这种事情。” 宋明霁唔唔点头。 司南转身将宋明霁所做的事情一样一样写下,然后让他画了押,弄好这些后,江照莹嘲讽地看着他。 “宋明霁,你信不信,在宋夫人的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宋明霁一怔。 随后重重摇头,他不信,宋夫人一直把他养大,对他也很不错,他也一直把宋夫人当成母亲一样的尊敬。 “她之所以养着你,不过是为了讨一个好名声,你要是不信,我把你送回去,你再看看。” 一个哑巴,一个手残了的人,宋夫人绝对会弃之不理,可宋明霁却想不通,一听说要把自己送回去,眼睛亮了起来,急忙点头。 只要回去,有母亲帮忙做主,一定还有机会讨回公道的。 江照莹起身,司南随即安排好一切。 等到她们出了庄子的时候,杨翩翩和杨夫人已经在马车上了,杨翩翩的情绪已经安静了下来,见到她便红了眼睛。 “都是我不好。” “是那些人太坏,与你没有关系,宋明霁说这一切都是施纯一的主意,杨夫人,对于施家,你打算如何?” 杨夫人听着施家两个字就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杨大人如今不在京城,她一个妇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照莹,我说句实诚话,若承蒙你们不弃,愿意结亲,我们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女儿怎么了,是我真的欢喜你们。” 江照莹和江执玉齐齐施礼,以示回应。 “她父亲不在京城,如今只有我们在,照莹,这件事情,你看该如何处理?” 江执玉抬眸看向杨翩翩,杨翩翩也看着江执玉,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鼓舞人心,随后她开口道。 “施家从我们家骗走了不少东西,也该还回来了。” 不论是东西,还是人命,她们都该还回来了。 很久以前她就和母亲说过,善良不一定会同样换回善良,该狠的时候,要比任何人都要狠。 抬眸。 她看向庄子里。 江照莹朝她笑了笑,杨翩翩瞬间懂了,朝着江照莹点了点头。 “多谢你,照莹。” “不客气的,说起来这事是我哥的疏忽,他有责任。” 江执玉重重点头,这事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杨翩翩,与杨翩翩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朝着杨夫人重重施了一礼。 “这事是我的错,杨夫人。” “不不,和你们没关系,这事真的多谢你们,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们。” 杨夫人急忙摆手,搂紧女儿的时候,心下对她们的感激当真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杨夫人,你带杨小姐先行回去,后面的事情全都交给我,这件事情让它过去,也忘了吧。” “好。” 看着她们的马车远去,江执玉才软着腿转头与江照莹道。 “得去一趟官府。” 方才出来之后,杨夫人找了纸和笔写了一份文书,施家与杨家的事情全权托付给他处理,眼下他是杨府未来的女婿,又有文书和杨夫人的私印在手,施家就是想说什么,也难了。 上了马车之后,江照莹看过杨夫人的文书和私印,点了点头。 “这个施家……” 实在是龌龊得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江照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好一会儿才迎着风沉声道。 “没想到,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竟然是她。” 第91章 如此决绝 江执玉听着妹妹的轻喃,眼中闪过一丝内疚,这些年若他好好保护妹妹,看顾江府,妹妹也不会如此的决绝。 从小到大。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去害别人。 甚至因着能感应天地的本能而更加的善待身边的每一草,每一物。 只可惜。 这世间并非非个个都自带善意。 到了顺天府的门口。 施家火急火燎早就赶到了那里,见到他们的马车,施夫人一脸怒容冲了过来斥责。 “表姐,纯一是你从小疼到大的,比亲生女儿还亲,你怎能这般狠心,你快去跟大人说这一切都不关纯一的事,让她赶紧回家,她娇养惯了的,怎么能受得了那种苦楚?” 帘子慢慢展开,江执玉扶着江照莹下了马车。 施夫人昂头一看,里头没人了,只有两个小辈,杨夫人竟然来都不来,一时气得她眼前泛黑。 江照莹淡淡的看着她,冷光笼罩过去的时候,施夫人身上泛冷,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顺天府门大开,府丞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公堂肃穆威严,让人不由得惊惧。 王大人走进公堂,施纯一也被押了过来。 施纯一不停的颤抖,从小被娇养到大,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被抓被关,她太害怕了,一见到施夫人就哭喊了起来。 “母亲救我,母亲帮帮我,我不能在这种地方呆,我身上好痒啊。” 施夫人一听就脸露惊慌,急忙奔了上去,撩起施纯一的袖子一看,随后惊叫起来。 “哎呀,起疹子了,得赶紧看大夫。” 说着施夫人便转头与王大人道。 “王大人,纯一打小就不能接触过多的灰尘、潮湿,不然就会全身起疹子,大夫说严重的时候会有生命危险。” 王大人转头看向一旁身形高大的婆子。 因着犯人有男有女,各有身份,所以他特地准备了几名身形健壮的婆子协助办案。 婆子上前检查,随后点头。 王大人便道。 “请个大夫上堂诊脉便是。” “大人,还是让纯一回去养着吧,有什么事情差人来问一声便是。” 王大人听着抬手就将惊棠木重重砸在案台上,冷声怒斥。 “施夫人,你要知道,京城不比别的地方,我这虽然是顺天府,但哪怕是皇亲国戚见到本官,恐怕也要礼让三分。” 小小一个施府,诸多要求,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更何况。 太子府的人方才已经来过了,怎么审案,他心中有数! 施老爷听着王大人话里有话,一时脸红一阵白一阵。 施瑾舟听着眉眼阴沉,上前一步施礼。 “大人,施家虽不是皇亲国戚,但我在詹事府就职,太子殿下是我的上锋。” 王大人一边看案卷一边抬眼看了詹瑾舟一眼,不咸不淡的道。 “你的上锋是詹事府的詹事,太子府座下上万人,也并非人人个个都有资格拿太子殿下来说事的。” 他在顺天府呆了一十三年。 从没怕过谁家权,也没顾虑过谁家的势,哪怕被陷害得进了牢房,上了断头台,也没眨过眼睛。 是以。 京中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听到他的名号,都要想了想后果。 但凡要做点什么,都要避着他顺天府! 这个施府倒是有点意思,一路趾高气昂的,真以为殿下是他家的太子殿下? 这话一出。 施瑾舟的脸上就难堪到了极点,但还是强忍着怒气上前冷声道。 “既如此,那我便求了殿下亲临,请他主持公道。” 王大人眉眼抬了一下,点了点头。 “可。” 江执玉看着施瑾舟的一言一行,好看的眉眼里染着浓浓的嘲讽,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实在不是男子汉所为。 殿下若真的能这么好利用,也就不必做那个殿下了。 看着施瑾舟叫身边的小厮当真出了顺天府,王大人眼皮都没抬一下,看完卷宗,他问施纯一。 “施纯一,看看卷宗,若是属实,便画押吧。” 卷宗摆在施纯一的面前,施纯一看了几行便惊得脸色煞白,躲进施夫人的怀里哭闹。 “不是我,他诬蔑我呀,我一个小女子怎么可能想出那样的计谋,我是和表姐在成衣店里挑衣裳,但我去试衣裳去了,根本不知道她和宋明霁有什么牵扯,大人……许是表姐和宋明霁早就有了首尾,两人一见面就忍不住偷着出去相会也说不定呢。” “她们怎么能把事情全都推到我的头上,我冤枉啊,大人,我跟表姐是碰巧遇到的,也不是故意约在一起的啊,我也不知道宋明霁在那里,这件事情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求大人明查,快些送我回家,我真的好难受。” 身上的疹子越来越多,像一只只蚂蚁在身上咬似的,而且越来越痒,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想抓。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有颠倒黑白的本领,江照莹听着便来火,上前施礼道。 “王大人,我们先前审过施小姐,也审过宋明霁,施小姐承认这件事情是她和宋明霁合谋的,我这里有宋明霁的口供,若施小姐还要舌灿莲花,那便将宋明霁召来一起对质。” “另外,成衣店的小二,我们一样问过,的确是杨小姐试衣裳期间,施小姐和宋明霁合谋,而且,是施小姐主动的,这是口供。” 宋明霁和店小二、掌柜的口供一呈上去,王大人便冷冷的朝着堂下扫了一眼。 施纯一只觉一阵惧怕和心虚,躲进施夫人怀里不愿意出来,心底里,此刻她也万般坦怨自己的母亲 被抓来之前,母亲就给了她一包花生,让她在必要的时候,吃几粒,然后就借口病发,吵着要看大夫,再由施家人带回。 往日一出事。 她这样做,大家生怕闹出人命,事情就不了了之,她也就脱身了。 这样一来。 她装病重,施家再请太子殿下帮忙,任由它天大的事情都解决了。 可是。 这王大人根本没有良心,不但不放她走,竟然还让大夫过来把脉。 “施小姐,可要宋明霁和成衣店来对质,本官再说一次,堂上何等威严,胡说乱说做假证都是要受重罚的,一旦下进了牢房,没有三五个月,是出不来的。” “我……” 施纯一双眼一番,便晕死了过去。 施夫人惊得哭闹吵着要带施纯一走。 却在这时候。 一名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施礼之后。 王大人交代,他便朝着施纯一走去,问了几句,施夫人告诉他施纯一对尘埃有反应,大夫便上前与王大人作揖道。 “王大人,这位姑娘没有晕,是假晕,而且她应该不是对尘埃有反应,而是对某种食物有反应,可能是她吃了那种东西。” 王大人看向底下,衙役上前道。 “属下们没有给她吃任何东西,水都没喝一口。” “搜她的身。” 施纯一听哪还敢装晕,急忙将怀里的花生拿出来便要往施夫人的身上塞,可顺天府的婆子眼神尖得很,冲过去一把拽住施纯一的手腕,将那一小包花生夺了下来。 “大人,这是一小包花生。” 大夫随即点头。 “是了,花生也是会出疹子的一种,想必这位小姐不能食用花生。” 施纯一眼泪坠落,一脸无辜的往施夫人的怀里钻,施夫人急道。 “不管是不是这个,横竖纯一现在生病,还请大人网开一面,让她先吃药治病吧。” “云大夫,你去煎药。” “是。” 云大夫转身进了内堂,一会药童便出门去抓药去了。 接着。 衙役来报说杨府的管家过来了。 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身形高大,看着很正派。 进来规矩施礼,环顾一眼,然后朝着江执玉走了过去。 “江少爷,这是夫人和小姐整理出来的单子,夫人说这对您有用。” 江执玉接过,仔细翻阅便道了谢。 “不必客气,我是杨府的管家杨天虎,江少爷,小的便陪着您吧。” “好。” 杨管家见江执玉这般和善,眼下欣喜,随后便站在了江执玉的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江执玉将厚厚的一叠单子呈了上去。 “王大人,这是施府这些年在杨府坑蒙拐骗拿走的物件,若是施府知恩倒也罢了,可眼下这施府不但不承认这些事实,反而为了不还东西而倒打一耙,加以陷害,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如今杨府要求施府把这些东西一一归还。” 江执玉故意字句只提施府骗东西,骗银子,如今为了不还东西陷害杨翩翩,故意不提宋明霁,降低宋明霁的存在。 这样一来。 就把对杨翩翩的伤害也降到最低。 而且。 有妹妹在,宋明霁讨不到什么好处。 “你这个小辈好没道理,你又不是杨府的人,你知道些什么,那些都是我的嫁妆,都是我的,与她有什么关系?” 施夫人拼命争辩,杨管家上前。 “王大人,单子上都有东西的出处,施夫人何时骗走的,什么原因,都清清楚楚,您可以查,倒是施夫人,既然您说那些东西都是您的嫁妆,那请出示您的嫁妆单子,也就一目了然了。” 王大人冷眼看向施夫人,施老爷也咬牙切齿的看向施夫人。 施夫人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她哪有什么单子,哪有什么出处? 王大人垂眸细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件物品确实是有出处,有记录,并且还一一做了细心的备注,讲述了施夫人是什么原因把物件拿走的。 越看王大人的眉就蹙得越是厉害,这施府也真够不要脸的。 死了一只猫,都要过杨府哭泣半日,说是猫没了心里难受,硬是在杨夫人那里顺走了两样值钱的物件。 “你不是说那些都是你的嫁妆吗?” 施老爷一脚踢在施夫人的身上,施夫人倒在地上哭着爬起来歇斯底里的叫道。 “你少在这里装不知道,多少东西是你暗示我,甚至是你教我诓来的。” 装什么啊。 每次他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和颜悦色的来她房里,温存了之后就开始明里暗里的说想要什么,她为难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出谋划策,要是不听话,他就一个月都不去她房里,还故意在她的面前宠爱妾室。 “你胡说什么?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施老爷没想到她胆敢把事情说出来,一时间难堪得脸呈了菜色。 施瑾舟听着也直蹙眉,上前道。 “母亲,不要乱说话,儿子已经让人去请太子殿下了。” 江照莹听到施瑾舟这句话,不由得有些好奇的打量起施瑾舟来,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人在太子殿下究竟有多得脸。 施瑾舟自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江照莹在打量自己。 眉眼微挑。 不自觉的就挺起了胸膛,他知道自己生得玉树临风,俊美不凡,又在太子殿下跟前办事,所以有美人关注自己也是应该的。 不过。 这个江照莹的确是生得美。 施瑾舟居高临下一般转头蹙眉看向江照莹。 就算她欣赏自己也没有用,一个嫁过人的妇道人家,就算再美,他也不屑。 江照莹将他的自恋全都收进眼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顺天府才把单子全都对出来,确实全都出自杨府,随后杨管家上前接着说道。 “王大人,不瞒您说,施少詹事从小到大的培养都是我们家夫人把的关,包括他进詹事府,我家老爷也暗中相助过,拿走的东西在其次,真正让我家夫人寒心的,是他们转背就不认帐,说施家如今的一切都与我杨家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她们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这位施小姐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可是从我家小姐那里骗走了不少的东西,到如今,她更是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请大人明察。” “杨管家,你算哪门子东西,敢在这里说这种话。” 施夫人气得要炸,杨管家每多说一句,就像是把她的脸皮剥下来一层,让她根本无地自容。 她一直都很得意,可以拿捏自己的表姐,想要什么都往她那拿,她就是没有,只要自己哭一哭,她就会心疼就会去想办法。 可她没想过。 表姐竟然有一天把她的脸皮撕下来了,让她这般无地自容。 愤恨在她的眼里不断滋生,她恨恨的瞪着杨管家。 “你让表姐来跟我说话,我倒要问问,东西是她自愿给的,她如今出尔反尔是什么意思。” 杨管家听着施夫人的狡辩,气得想上前扬她一巴掌,胸膛起伏间,他上前斥道。 “施夫人不是来哭诉说睡不好,想要借我家夫人的紫宝香炉过去一用,最多一个月就还回来,老奴想问问,这都三年了,香炉为什么出现在厉夫人的府里?” “我怎么知道。” 施夫人慌乱的往后退着,避开杨管家的视线。 杨管家冷笑。 “有多少东西您拿走之后,又转手送给了别人,做了人情,京城就那么大,施夫人以为自己做得有多隐蔽?” 施瑾舟听得脸色阴沉得可怕起来,再这么纠缠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对他们不利,去请太子殿下的人怎么还不来? 看向门口。 施瑾舟的眼眸随即亮了起来,急忙上前。 “沈侍卫,殿下可是让你过来帮我们主持公道?” 沈琉光微微蹙眉,没有理会施瑾舟,而是上前与王大人施礼。 “王大人。” 王大人点头,客客气气。 “沈侍卫,可有太子指示?” 沈琉光点头。 “殿下让我问江小姐一句话。” 王大人眼里露出惊讶,施家人则是眼含得意,施纯一和施夫人更是高兴得抱在了一起,她们都想好了的,这件事情一了,她们就立即想办法把施纯一送进太子府,待到她得了太子的宠爱,以后看谁还敢动她。 “请问。” 江照莹上前。 “殿下问您,施瑾舟是可用之材吗?” 施瑾舟听着浑身一震,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江照莹,这是什么意思?殿下这么问她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 满堂的视线全都落在了江照莹的身上,江照莹轻轻摇头。 “不堪重用。” 施瑾舟整个都愣住了,他不明白太子殿下问江照莹是什么意思,而江照莹这个不堪重用,又能起到什么作用,遂怒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琉光转头看向施瑾舟,目光森冷,笑了笑。 “施少爷错了,她知道她在说什么,我也知道我在问什么。” “沈侍卫,殿下让你过来是何作用?” 施瑾舟蹙眉质问,沈琉光当真觉得此人长人不长智,冷声道。 “殿下觉得施少爷无才无德,不堪重用,遂……少詹事这个职就撤了吧。” 说罢。 将怀里的撤职文书一并扔给了施瑾舟。 施瑾舟颤着手打开一看,随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江照莹,这怎么可能呢。 说没就没了? 慌乱间。 施瑾舟起身冲到沈琉光的面前。 “不可能的,殿下不可能这样对我,你是不是假传殿下的口谕。” 沈琉光看都不再看他一眼,朝着王大人作揖。 “殿下说此风不可长,若人人都这般居心叵测,人人都想不劳而获,那这世间的良善与公德何在?” “是,臣知道了。” 王大人起身施礼,沈琉光随后转身离开。 施家人呆呆傻傻的,一时间不知道做何反应,之所以这么嚣张,不就是因为施瑾舟是太子府的人吗? 如今太子知道了此事,不但不帮,反而把施瑾舟赶出来了。 沈琉光一走,施瑾舟跌坐在地上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的前程,他的前程啊。 转头。 他怨毒的瞪着母亲和妹妹,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看向杨管家的时候,施瑾舟一改先前的嚣张,小心翼翼的求道。 “杨管家,姨母可来了,我去请姨母过来一见,姨母一向疼爱我们,只要我们真心求她,她会心软的。” 这么多年他们求了杨夫人多少事,多少钱,她都答应了。 眼下只要姨母能来,事情就一定有转机。 “是啊是啊,我们是表姐妹,表姐一定会帮我们的。” 这时。 司南慢慢走了进来,江照莹看向他,司南点了一下头,江照莹便微微抿唇。 太夫也在这时候把药端了过来,施纯一闻到熟悉的药味便急忙起身,接过药吹了之后一口喝尽,喝完朝着大夫伸出手。 大夫一愣。 施纯一怒道。 “你这什么大夫,也不知道给我准备蜜饯,想要苦死我吗?” 大夫无端被骂,脸色当即冷了下来,起身施礼。 “王大人,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就先回去了。” “好。” 王大人抬手,府丞便把他送了出去。 江照莹看着施纯一喝下药一副放下心的模样,微微抿唇。 药是那幅药没有错,但司南在里面加了东西。 她说过的。 第一个死在她手里的人,是施纯一。 没有人可以破坏她哥哥的幸福,谁都不能! “好了。” 王大人拍了惊棠木。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本官允许杨府将自己的东西全数拿回,甚至可以索要银两,至于施府……” 王大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但眼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那便是。 自求多福! 毕竟得罪太子殿下的人,没有几个是活着的。 施老爷和施夫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抖着身子爬起来,跪在王大人面前哭了起来,王大人听得直蹙眉怒道。 “施夫人,要哭回家哭去,公堂容不得你一再放肆!” 江照莹和江执玉听着忍不住嗤笑出声,施老爷转头看向江照莹,心下明了,一切都是江照莹在主导,他踢了施夫人一下,想让施夫人过来求情。 江照莹装作没有看见,与王大人施了一礼,便和杨管家一起火速出了顺天府。 府外面。 杨家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听说东西可以拿回来,便高兴得风风火火的就往施家奔去。 施夫人冲出来想要阻拦,可哪拦得住,只得又哭着追了过去。 然而。 这一次。 再没人在意她的哭诉,也没人看她那一幅装得很柔弱的嘴脸。 施瑾舟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脸色煞白。 不远处。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帘子展开,施瑾舟木然抬眼,却在刹那间眼中光芒溢出,欣喜的朝着那马车奔了过去…… 第92章 大放异彩 “可是那位让您过来帮我的?” 马车是普通的马车,但内里的人却不是普通的人。 听着施瑾舟的话,车里的人嘴角微弯露出一丝嘲讽,冰冷的眼神落在施瑾舟的身上,像是淬了毒似的。 还以为他是个聪明的,却不料如此蠢钝。 “马上离开京城,永世不回,你们还有活路,否则……” 那人脸庞白皙,容色阴柔,且嗓音轻细,一听便知道是哪里出来的,施瑾舟眼中绝望溢出,几乎是冲了上去拽着帘子哀求。 “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就算我如今被撤职,但那位帮我换一个职位不就好了吗?我有多忠心,您是知道的啊。” 本想借着这件事情将太子拱出来,令他名声受损,只要皇上动怒,太子就会如履薄冰,却怎么都没想到,一个江照莹竟然能轻易左右太子殿下,将他施家掀得天翻地覆。 势没有借成,反倒是让太子府把自己给端了。 “那位知道的,我并不是这种轻浮之人,我是想把太子殿下置于口舌之地。” “那位……”马车里的人垂眸轻抚着自己银丝绣制的袖边“那位一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你事情做不好,那就是你无能,施少爷,你要是再不走,那位生了灭口的心思,谁都保不住你。” 重重地将帘子从施瑾舟的手心里扯了回来,冷哼一声,随后马车便缓缓离开。 施瑾舟这下是真的慌了! 转头。 密集的队伍已经远去,全都朝着施府冲过去了。 施老爷阴沉着眉眼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自己儿子那模样眼中都是失望,施瑾舟转头对上父亲的眼神,好一会儿,他才自嘲地冷笑了起来。 是他的错吗? 当时他就说忠于一人即可,可是他的父亲说,最好是找两个下家,一个出事,还有另一个。 可是现在。 两边同时弃了他。 “还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施老爷转头怒吼,施瑾舟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朝着施府赶去。 远处。 沈琉光站在马车旁,冷眼看着这一幕。 “殿下,施瑾舟这颗子被江小姐无意中拔了,咱们的计划可就得变一变了。” 他们的确是故意让施瑾舟一年之内就升到了少詹事,也想看看他背后到底是谁,但对方把施瑾舟放进詹事府之后,一直没有动这颗棋子。 没想到江照莹一出手。 倒是把幕后的人给引出来了。 马车里的人是个太监,而且是玥王府的太监。 “属下想过他是云中王的人,但却没想到竟然是玥王府的人。” 玥明王是继后所生,同样是皇上嫡子,但他从小到大在太子殿下面前都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他总是说,以后太子做了皇帝,他便要挑一个富饶之地,远远地呆着,或者到时候他自请为平民,在京城里做生意,做个逍遥自在的有钱人。 他甚至在一次醉酒后与太子殿下说,母后也曾问过他,是否觊觎太子之位,但他摇头保证,他绝不会和自己的哥哥抢那个位置。 整整七年的时间,他知进退,懂礼数,处处以太子殿下为先,甚至在一场刺杀里替殿下挨了一刀,如今看来,那一切都是玥明王的计谋。 可惜啊。 太子殿下用七年的时间信任了他,甚至为他打算好了去处,他却在这节骨眼上露了马脚。 过往点滴,滴水不漏,沈琉光光想着就觉得后背脊发凉。 “备些厚礼,送到江府上去,给江照莹。” 送到宋府不安全,不如让江执玉先给她收着。 “是。” “殿下,施家可还要管?” 沈琉光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双手环胸问着,太子冷眸微抬。 “不用管,孤要看看玥明王究竟有些什么手段。” 沈琉光挑了挑眉。 玥明王平日里和煦得跟春风一样,对谁都和颜悦色,更是和许多世家公子都打成了一片。 如果他下死手把施府都杀了,那便说明玥明王此人手段极狠,绝对是朝着那个位置发展的人。 “走吧。” 马车缓缓前行,路过施府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里面有鬼哭狼嚎的声音。 江照莹和江执玉一直坐在马车里,直到杨管家一箱一箱的东西往外搬,他们才放了心。 展了帘子。 一抬头就看到太子殿下俊美的脸庞。 两人远远的望着。 江照莹朝着太子殿下微微一笑,太子点头,放了帘子离开。 江执玉的马车也掉头,迎面就看到江府的管家喜笑颜开朝着他们跑了过来,上前施礼道。 “少爷,小姐,好事啊。” “怎么了,江叔。” 江照莹笑着问他,江叔急忙上前将一封帖子递了过来。 “崔国公请少爷去一趟,好像是要带着少爷去参加书法会呢。” 书法会? 江照莹接过帖子,眼中有丝欣喜。 “参加书法会的都是顶尖的才子,和一些地位较高的世家,哥,你可想去?” 江执玉看向外面的繁华,一双漂亮的眼睛染着浅浅的光芒,笑道。 “去吧。” 既然与崔国公有了联系,那便也不要放过这样的机会,毕竟他是个要成亲的人,总不能让岳母和未来的妻子失望不是。 “那哥哥赶紧回去收拾,然后出发,别让国公爷久等。” 江执玉点头,与江叔道。 “你派人去回信,就说我刚从衙门里出来,要回去收拾一下,国公要是问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是。”江管家看着眼清目明的少爷,眼中都是慈祥“那少爷也快着些。” 杨管家本没走远,偷听了一耳朵,随后便催促大家赶紧往杨府赶。 他得赶紧把这件事情告知夫人,这亲事要赶紧定下来。 书法会不止是京中,甚至是整个大邺的才子都非常向往的地方,别说是参加,就是跟着去转一圈,再出来,身价立马就不一样了,江少爷要是在书法会上露了尖,那可就是抢手的人物。 于是。 兵分好几路,大家各忙各的。 江照莹回到宋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听宋明霁如今在何处,得来的答案与她料想的都是差不多的,宋夫人第一时间把他扔到了最偏僻的院子,留了一个下人,便不再管他了。 还没踏进那座院子,就听到宋明霁的嗷嗷叫唤。 江照莹进去的时候,宋明霁的姨娘正端着一碗药站在他的身边,地上有被打碎的药碗,一地的药汁,想来元姨娘都已经煮了好几道了。 “唔唔……唔……” 宋明霁被毒哑了,喉咙一用力就鲜血直窜。 元姨娘看着他伤成这样,还不愿意喝药,眼泪不断的坠落,端着药求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让我去求夫人来看你对不对” 宋明霁瞪大血红的眼睛重重点头,元姨娘哭着上前。 “你先把药喝了,喝了我就去请夫人,好不好?” 宋明霁狠狠地瞪着那碗药,他不是不想喝药,而是他的喉咙太痛了,哪怕是一个吞咽,都像是吞刀子。 可如果不吃,说不定他就得死。 抢过药碗。 狠狠瞪了元姨娘一眼,把药一饮而尽,随后又砸了碗,指向门外口。 “唔!” 元姨娘一身粗布麻衣,头上白发一层一层,见儿子对自己视而不见,她眼中有失望,有痛楚,但也没办法,只能抹着眼泪转身离开。 江照莹看着她的背影,冷了眉眼,慢慢走了进去。 “唔唔唔……” 宋明霁重重的砸着床板,眼神像有毒,正好看向进门的江照莹。 “你想报仇?” 若是没有对上那个阴毒的眼神,江照莹也许还会让他多活一点时间,可他偏偏不惜命,非要一副恨不得马上杀了她们的模样。 那便不能怪她清除前路障碍,还眼前一片清静。 听到江照莹的声音,宋明霁吓了一跳,猛的抖着身子昂起头惊恐的看着江照莹。 “我说过,宋夫人不会再管你,对不对?” “……” 宋明霁拼命摇头。 可是。 眼中心虚和惊恐不断溢出。 宋夫人有没有弃他,他心知肚明,只是他不肯在江照莹面前承认。 江照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宋明霁见她丝毫没有要管顾自己的意思,心中一慌便想要起身追。 砰。 重重一下摔在床板,痛的宋明霁浑身颤抖。 “呜呜……” 他惊恐的哭了起来。 不能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也是宋府的儿子,本该一片光明,都是江照莹害的。 可是。 他却不敢表现,而是撑着跪在了地上磕头。 “你要是早点这样也许有用,但是现在,没必要了。” 宋明霁看着她眼里的杀机,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很快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江照莹冷视着他,上一世他可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实在死有余辜。 转身。 带着舒云转身离开。 路上。 江照莹转头吩咐。 “让喻婶子传话给宋夫人,就说我哥被崔国公带去了书法会,并且会和杨家结亲,对于宋明霁所做的事情,杨府和江府恐怕没那么容易揭过。” “是,奴婢马上就去。” 舒云转身去寻喻婶子,江照莹接着又让翡翠去打听书法会的事情,随后让李嬷嬷挑选了贵重的礼物去梅夫人的府上,既然要与杨府结亲,那还得是梅夫人保媒比较合适。 回到空留小筑。 舒雨侍候着她沐浴更衣,又用了一些汤水,靠在软榻上的时候,阿宝从外面玩了回来,见到她在,便窜过来汪汪叫着,江照莹眉眼温柔俯身将它抱在了怀里,拍了拍它的头道。 “你看你出去玩的这一身泥,得洗澡了。” 李嬷嬷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和阿宝玩得正欢,眉眼间满满的都是慈爱,上前道。 “它一出去就到处疯跑,钻进钻出的,很容易脏,老奴水都烧好了。” 阿宝一听又要洗澡,嗷嗷的就要往外跑,江照莹看着它调皮的模样,拍了拍它的头。 “你再这样,晚上就自己睡地上。” 阿宝听着便耷拉着脑袋,仰头朝着江照莹汪汪地叫着,江照莹点头。 “我给你洗。” 阿宝这才不叫嚷,李嬷嬷看着这可爱的小白狗,笑道。 “倒是个通人性的。” 随后。 主仆三人一番手忙脚乱,水花四溅,好不容易给阿宝洗澡、熏干、换上新衣裳,为了让它的爪子干净一些,舒雨甚至还做了四个脚套套在了它的脚上。 结果。 阿宝一脸惊恐,吓得像疯了一样在原地转起了圈来。 舒雨看着它那模样,笑得直不起腰来,江照莹摇头道。 “快拿下来吧,它都走不了路了。” 舒雨只得无奈把它抱在怀里,一边取它的脚套,一边轻轻打它。 “真是个傻的,有脚套干净很多不知道吗?” 江照莹接过热茶,转头看向窗外,问李嬷嬷。 “什么时辰了?” “算起来,少爷应该和崔国公到了书法会了,下午去晚一点也没有关系,会一直延续到晚上。” 江照莹恩了一声,随后便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哥哥在书法会上会不会好好表现,一张生面孔不知道会不会受待见。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江照莹第一次期待天快些黑下来,时间快些流窜。 正在闲聊着,舒云走了进来,上前道。 “小姐,元姨娘吊死在宋夫人的门口了。” 江照莹长睫轻轻一颤。 “将她葬了吧,就宋明霁那样的人是不会认她,更不会葬她的。” 元姨娘。 说起来,她应该是整个宋府最可怜的人,也是最无辜的人了。 生下宋明霁后,为了让儿子养在宋夫人的名下,她甘愿隐姓埋名做下人,做最粗的活,干最辛苦的事。 这才吩咐完。 李嬷嬷也从外面匆忙奔了进来。 “小姐,宋明霁也死了,宋夫人听说咱们大少爷去了书法会,还是崔国公带去的,就慌了神,让人把宋明霁给捂死了。” “那就把他们母子一起葬了吧。” 这是她对宋府最后的一点善意,于元姨娘来说,活着也不过是一个念想,只念自己的儿子好,如今都走了,也是解脱。 接下来的时间。 江照莹便坐在窗口的位置,看着窗外的花朵,看着头上的天空,一直到天彻底的黑下来,翡翠才带来好消息。 书法会上。 江执玉一人舌战群雄,最后战到了前太傅常云生的面前,常太傅端着酒连赞江执玉三个不错。 信一传出来,江监正的儿子江执玉的名字一下子便响亮了起来。 人是崔国公带去的,原本也没指望他真的有什么光彩,只是想带他出来看看,认识一些人,没想到他竟这般厉害,狠狠给崔国公长了脸。 出了书会后。 意犹未尽,两人又去茶楼喝了两壶茶,一直到深夜,江执玉才把崔国公送回去。 江照莹坐在窗口,仰头看着月亮,唇边弯了起来。 第二日。 还没起身,舒云就拿着十几封帖子过来,全都是各家办宴会请她过去参加的。 “小姐。” 舒云和舒雨都高兴得很。 “看来昨天的书法会咱们少爷一鸣惊人,不然这些帖子不会送进宋府来。” 江照莹微微抿唇,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宋府的名声在外面可真不怎么样,要不是宋娘娘和云中王、乐安公主在,只怕是没人会理会宋府的。 说起来。 宋娘娘一行终究是个碍眼的,如果要除掉宋府满门,那就得包括宋娘娘母子三人。 第93章 跪下来求 皇上一日不给她和离的圣旨,很多事情她一日便施展不开,既然这样,那她就加速让姓宋的彻底灭败! 云中王之所以会得到张夫人手里的三封信。 是因为。 她已经买通了张夫人的贴身婢女,到时候,她会帮忙把信交给云中王。 云中王自会懂得如何利用,她要将云中王和宋娘娘推到太子殿下的对立面。 借太子殿下的手杀云中王。 而且。 皇上知道后,原本忌惮太子的他会更加猜疑,到时候会太子一定会有大麻烦。 不过。 江照莹端着热茶慢慢饮着。 她有点想看一看,如果太子殿下真遇到了这件事情,他会怎么处理,他能怎么处理? “小姐,宫里的信。” 江照莹接过,一个信封,信却是三封,一封是江娘娘写的,一封是表弟写的,一封是若谷写的。 太子殿下在楼里寻了两位年纪大了,但本事精妙的女子,做了身份送进了宫,借江娘娘的手送到了周若谷那里,教她如何勾住男人的心,如何诱惑男人沉迷自己。 幽州王说他本来想给云中王下黑手,断他一条腿,结果发现云中王根本不在暴室,且这件事情他已经告诉了太子殿下。 若谷说。 她去看了听云郡主,郡主的母妃生得柔弱美丽,但看着心思深沉,一见到她就如临大敌,她一走,听云郡主第二天就生了病,全昭仪便又借着这个事让人来请皇上。 彼时。 皇上正在陪着她在御花园里散步,看到全照仪的人皇上就恼怒,于是她便代皇上又去看了听云郡主。 顺便把她江照莹准备的东西一起带了过去。 她到的时候,郡主已经烧得神智不清了,明明全身滚烫,却一个劲的喊冷,盖了好几床被褥都没有用,一晚上的时间,她就像脱了相一样,一个人缩在被褥里默默落泪。 若谷觉得如果有办法,还是把听云郡主弄出去的好,不然病态的全昭仪一定会把她给害死。 另外。 周家的两个妹妹也已经被接进了宫,见到她的时候还趾高气扬的,以为自己是来受封当太子妃的,结果听到了自己被安排进浣衣局要给主子们洗衣裳的事情,两个妹妹便大吵大闹起来。 看着她们吓得面色惨白,若谷当时的心情真的是快活极了,从未这般快活过,原来看着仇人遭报应,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于是她便赏了两个妹妹一人三十棍,然后再丢进浣衣局,当天就得给主子们洗衣裳。 这才一两天的时间,两个人就脱了一层皮。 …… 看完三封信。 江照莹眉蹙得紧紧的,将窜过来的阿宝搂进怀里,问舒云。 “去打听一下,这些帖子里,有哪家是给听云郡主下了帖子的,如果有,就递信到若谷那里,让她告诉听云郡主,我想见她一面。” “小姐,要是听云郡主还在生咱们的气,不愿意见咱们呢。” 江照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那就只能说明她和我们没有缘分,便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子殿下,让殿下去护吧。” “是。” 舒云转身出门,先是去安排宫里递信的事情,接着又回了一趟江府打探消息,一直到中午的时候舒云才回来。 “小姐,梅夫人去了江家,两家很快就谈妥了,老爷很喜欢这门亲事,所以江家和杨家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 “另外,只有一家给听云郡主下了帖子,是柳丞相家。” “柳丞相?” 听到这三个字,江照莹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柳家可是害得文家抄家灭口的元凶,是她彻底的仇人,这一世,她要杀的人里,柳家也是排上名单里的。 但是。 柳家如今位高权重,他们怎么会给郡主下帖子? 除非。 她们要在听云郡主身上使什么阴谋! “临安公主和乐安公主也下了?” “是的,不过听云郡主如果可以去,倒也不用太担心,小姐送给她的东西里面,就有五套合适的衣裳和首饰。” 知道她在宫里艰难,所以能给的都给她准备了,还有大大小小的银票,都给她准备了的。 “奴婢还递了话,说咱们大少爷也会去。” 江照莹点头,拿出柳府的帖子,扔到了她们的面前。 “那就去柳府吧。” 反正以后要打交道的,那就去探探路,柳丞相支持的可不是太子殿下,所以以后必定是死敌。 “小姐。” 李嬷嬷端着糕点走了进来。 “宋夫人一直在想办法想把宋世子弄出来,只是宋娘娘眼下被禁足,云中王又出事,没人真正帮得了她,所以她总是过来吵着要见您,如今又来了。” 江照莹眉眼清冷。 “眼下她能找的恐怕只有乐安公主。” 如果她猜得没有错,乐安公主是一直喜欢宋成玉的,宋成玉人虽不怎么样,但模样确实是生得好。 所以。 乐安公主一定会想办法,要救人,就得出宫,柳相府上的宴会,她也一定会参加。 正说着。 门被砰的一声踢开,宋夫人虽害怕这座院子,但还是怒气冲冲奔了进来,见江照莹在悠闲地喝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怒骂。 “你真是丧了良心,成玉在外面受苦,你还吃得下喝得下,江照莹,你究竟要怎么样才愿意把成玉救出来。” 这两天她到处想办法,到处花银子,也只是进了大牢看了宋成玉一次,再这样下去,宋成玉说不定会死在牢里。 宋族长同样到处走动,但这件事情皇上在过问,刑部不放人,他们还真有一点束手无措。 但只要江照莹肯出门,事情就好解决了。 “要我救他出来也可以。” 江照莹看了一眼宋夫人,几天不见,好像老了不少啊,听到她的话,宋夫人眼睛一亮。 “你跪下来求我。” “你……” 宋夫人怒不可遏,眼中震惊不断。 “这世上哪有婆母跪媳妇的道理,江照莹,你想让全京城看我们宋候府的笑话?” “她们笑话与我有什么关系,跪不跪随你,反正死的是你儿子。” 上一世。 宋夫人动不动就责难于她,动不动就罚她跪,水里、雪里、祠堂……这宋府哪个地方她没有跪过? 这一世。 她让宋夫人跪一跪,怎么了? 宋夫人当真是心急如焚,眼下宋府被江照莹害得步步艰难,成玉虽说是皇上的药引,但听说周若谷医术不错,竟然治好了皇上的头痛,如果……如果皇上不需要成玉了呢? 她不敢赌! 至少目前的形势,她是不敢赌的。 崔国公看重江执玉,那可是一大助力,常太傅赞美江执玉,若是他听到了什么口风,骂宋府两句,那这天下的学子都会跟着唾骂,这于云中王也没有一点好处。 若不是宋娘娘和云中王都被罚,她也不至于被如此担惊受怕,她眼下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嬷嬷,送宋夫人出去吧。” 李嬷嬷冷视宋夫人。 “不把我家小姐当人看,还想我家小姐做人事,没这道理,宋夫人,出去吧。” “你……” 宋夫人被气得要吐血,刘嬷嬷上下打量着李嬷嬷,再一次被她身上的华丽缎子震惊,她这一身行头怎么也要几千两银子,一个下人,怎么可以过得跟主子一样? 再看看自己身上,都一年没有添新衣裳了。 喻婶子的话不由自主的又在她的耳边响起,鬼使神差的,在宋夫人转身要冲走的时候,刘嬷嬷一把拉住了她。 “夫人,少爷要紧,这些账以后有的是机会算。” 宋夫人背挺得直直的,死死咬着牙,这么多年,她从未受过这么大的羞辱。 转头。 她恨恨地瞪着江照莹,恨不得把她撕碎了。 可是。 真的只有江照莹可以不费力气让成玉平安出来,宋明霁已经死了,宋候府不能败在她的手上。 膝头一软,宋夫人冷着脸跪了下去。 “救救成玉,他到底是你的夫君。” 江照莹像是没听到似的,接过舒云端过来的茶,慢慢的吹着,茶香上溢,闻着很是诱人,江照莹浅浅地尝着,笑了笑。 “这茶叶还有多少?” “还有一斤左右,今年雨水多,所以产量不是很高,统共也就两斤。” 江照莹听着往后靠了靠。 “给江娘娘和周娘娘送一点去,再给崔国公送一点,太子府也送一点,就这么分了吧。” 宋夫人见她无视自己,故意折腾自己,气得几乎要疯,也嫉妒四起,这东西进了宋府,就该是宋府的,她竟敢往外送? 而且这云金茶一斤值万两,她说送就送,她这个做婆婆的却是一口没喝着,就闻了点茶香味。 “世子夫人,您帮帮世子吧,不然世子在牢里可受尽了苦头。” 刘嬷嬷跪着磕头,轻轻求着,江照莹笑了笑。 “受尽苦头好啊,这样才会长记性。” 看了一眼屈辱的浑身颤抖的宋夫人,看着她跪得膝头发痛,额头生汗的模样,江照莹依然慢条斯条地和大家说着话。 足足半个时辰后。 舒雨说苏姨娘过来了,要见她,江照莹便让人把苏姨娘请了进来,一进门,苏姨娘便跪在江照莹的面前磕头。 “世子夫人,你帮帮世子吧,您让妾身做什么都行。” “那我把你发卖了,你可愿意?” 江照莹淡淡问着她,谁知道苏姨娘竟然挺直了背脊,看着江照莹没有一丝犹豫。 “妾身虽然出自江府,但在江府没有过问,也没人疼爱,直到跟着世子进了宋府,才知了冷热,这恩情妾身要报,夫人要怎么处置妾身都可以,只要夫人愿意救世子出来。” 宋夫人和刘嬷嬷对视了一眼,心里暗暗惊讶,还以为这个苏沫沫来的时候已经被江执玉给毁了清白,没想到真是清清白白来的,想来她在江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苏沫沫,没想到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 江照莹眼里露出惊讶,指了指她。 “起来吧,丞相府两日后设宴,我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寻求帮助吧。” “把清欢也带去。” 宋夫人急忙应话,清欢自被毁了清白之后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她得给清欢找一户好人家赶紧嫁出去,至于洞房夜,到时候给姑爷下药,让丫鬟顶上就是了。 “可以。” 对于江照莹的大方答应,宋夫人和刘嬷嬷心里满是欣喜,看来这苏姨娘还是有些用处,到底是江府出来的,又在江府没过好日子,所以江照莹对她还有几分情分。 出来的时候。 宋夫人拉着苏沫沫的手,眉眼都是温和。 “今天的事多亏了你,待成玉出来,我一定和他说,今天的事情,你也不必往外说了。” 一个婆母被儿媳妇逼得下跪,说出来肯定是京中头一份,真是丢死人了。 苏沫沫一副乖巧的模样,施礼道。 “妾身知道的,您放心。” 宋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苏沫沫又乖巧的送她回了院子,苏夫人让人挑了一套成色不是很好的首饰送给了她。 苏姨娘看着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后让人把首饰送往住在青竹小院的沈月芙那去。 结果。 丫鬟回来说,沈月芙已经带着丫鬟搬进了她的悦心居,说那本该就是她住的。 苏姨娘听着冷笑了下。 转身。 她又回到了空留小筑,院门关起的时候,苏沫沫脸上的冷漠瞬间不见,换上温和的眉眼,快步进了江照莹的厢房。 “小姐。” 苏沫沫笑着上前施礼,江照莹指了指对面,她便也很自然的坐了过去,摇头道。 “这宋府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方才我在宋夫人那里可看得很清楚,宋夫人手里还压着不少好东西,亲儿子被送进牢里,她都舍不得拿出来,当真是有意思。”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她的亲儿子了?” 江照莹笑着把茶递了过去,见苏沫沫眼中一讶,指了指茶。 “快喝,一杯上百两。” 苏沫沫急忙接过,闻着茶香,一脸享受的模样,随后慢慢喝了起来。 “那个沈月芙让人把东西搬到我院子里去了,要抢我的院子呢,不过她愿意住就住,横竖也就睡一间房,小姐,宋成玉真的出不来了吗?” “出得来。” 江照莹眉目清冷。 “他的帮手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你一个人恐怕压不住。” 苏沫沫蹙眉,江照莹抬眸看着她,两人眼中狠色闪过,齐声道。 “不如……” “不如……” 第94章 失去一切 捏起一块糕点,将它扳成两瓣,江照莹冷声道。 “反正这个不好吃,不如掰成两瓣,分做两个人吃?” 苏沫沫倾身,仔细听了起来。 “晚些时候,你会有一个好姐妹前来投靠,你把她同样安排进悦心居,让她火力全开对付沈月芙,让宋成玉彻底厌弃她,这个人,我要让她失去一切。” 上一世沈月芙的吃穿用度都是自己的,且是最好的,这一世,她就该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好。” 苏沫沫笑着应下,江府里所有的妾室,名义上虽然是妾室,但实际上都是江照莹、江执玉救出来的苦命女子。 她们有的是逃难的,有的是被卖出去的,有的是被仇家追杀的……各种各样的命运都有。 收进府里之后。 江照莹请人教导她们知书达理,教导她们识文断字,如今她们一个个都出落得特别好。 也一再的与她们说起。 但凡有想要出府谋生的,江府都会准备三千两银子给她们打本,或者想去铺子里学做生意的,也会让掌柜的亲自带。 目前有七八位姐姐已经出了府,眼下都能独当一面,也过得很不错,但还有几个不愿意离开,想着若是有机会总要好好报答江府。 苏沫沫之所以会出现在宋府,那是因为她在做乞儿的时候,曾讨到宋成玉的面前,那时她一身污渍,满脸是泥,遮住了稚嫩和清秀,宋成玉被她挡住了去路,怒火中烧,一脚踢在她的心口,令她从七步台阶上摔了下来。 人来人往里,她的鲜血渐渐地映在了别人的脚下,可她是乞丐,根本没人管她的死活。 再睁开眼。 她便出现在了江府,大夫细心将养,一个多月才好起来。 所以。 她进宋府,也是要报仇的。 明面上她和江照莹是对立的,但事实上,她的很多次巧合出现都帮着江照莹化解了一些麻烦。 “对了小姐,您为什么说宋成玉不一定是宋夫人的亲生儿子?” 这话着实把苏沫沫吓了一跳,这个宋夫人当真是卑鄙无耻,坏事罄竹难书。 江照莹往后靠着,眼中清冷一片。 “我只是怀疑,但没有证实,你想……沈月芙虽是她亲妹妹的女儿,但沈家也不过是一个五品出身,以宋夫人那种钻营的个性,沈月芙进门做妾可以,但做正妻她应该会看不上,可她不止一心一意为她打算,甚至为了让她和宋成玉在一起,私奔这种事她都能应承。” “而且当年与宋夫人相爱的不是宋侯爷,而是宋族长,宋夫人一边设计宋侯爷娶她,一边与宋族长苟且为得就是一举得男,然后把侯爷的位置重新夺回来,这种方式悄无声息,家族又不必厮杀不断,于她们来说,这是最轻松的法子了。” “我后来仔细查过,这两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宋侯爷下毒,让他整整病了两年才死。” 苏沫沫饮了半杯茶,看向窗外的繁花,轻声道。 “真是狼心狗肺,但我看宋族长似乎过得很惬意,妻子出身不错,儿女也都教导得很好。” 风从院子外面拂了进来,将一枝花也带进窗内,江照莹轻抚着花瓣。 “族长夫人应该早就看清了这一切,只是一直在忍着。” 不过。 上次亲眼在寺庙后山看到自己的夫君和宋夫人忘情苟且,她就不信这族长夫人还能忍得下去。 苏沫沫笑着站了起来。 “等我寻到机会,我就把宋成玉的身世说与族长夫人听,现在呀……我要去做些好吃的好喝的给那老毒婆送过去,毕竟我现在可是一个乖巧又贴心的妾室。” 听着她的话,江照莹眼里有丝温软。 “你别轻举妄动,我也不希望你们沾血腥,到时候全身而退是最好的。” “知道的。” 苏沫沫轻声应着,嗓音里有一丝哽咽。 江照莹舍不得她们手上沾血腥,她们又何尝舍得江照莹沾。 若是可以。 她们愿意替江照莹做下所有的事情。 一个时辰后。 苏沫沫将煲好的燕窝送到了宋夫人的面前,如今的宋府还能吃上燕窝,已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是以宋夫人特别的高兴。 正好这时候。 下人来报说,一位叫紫苏的姑娘想要见苏姨娘。 苏姨娘听到紫苏两个字,便又惊又喜,急忙向宋夫人求情,说紫苏是她的十来年的姐妹,先前做生意的,很是有钱,应该是游山玩水到了京城,想念她了过来看看。 宋夫人原本不耐烦,想让人把紫苏赶走,可一听到有钱两个字,便同意她们相见。 苏沫沫一脸感激,欣喜地转身出去,将紫苏迎进了悦心居,两人在厢房里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 之后。 带着江照莹提前准备的贵重礼品,苏沫沫领着紫苏前去给宋夫人请安。 宋夫人看着礼物,眉开眼笑。 紫苏再趁机提出要在宋府住几天,宋夫人便也一口应下,让她们自己处理。 接着紫苏便下了厨房给宋夫人做了一大桌美食,不过短短半日的时间就把宋夫人和宋清欢给俘住了。 回到悦心居的时候,天色渐暗。 紫苏闻了闻身上的油烟味,直蹙眉。 苏沫沫指了指屏风后的大浴桶。 “知道你爱干净,快去洗吧。” 待到紫苏窝进水里,苏沫沫端着衣裳过去有些好奇地问她。 “你这般爱干净,怎么会来宋府呢?” 既然进了这里,难免不被宋成玉碰,她平时弄脏一点都要洗半天的人,宋成玉可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紫苏扬起柳眉看着苏沫沫心疼道。 “我晓得你是逼不得已,但我可不会让宋成玉真的碰我,沫沫,我要留着清白之身出去。” “可是,做得到吗?” 紫苏抬手轻抚着苏沫沫的脸蛋。 “放心,男人啊,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每天勾得他心里像猫抓一样,然后你再扑上去填补一下,这事就成了。” 苏沫沫抬手打了她一下,手在她的胸口揪了一把,紫苏惊叫着一捧水泼在了她的身上,两个便打闹了起来。 晚上。 紫苏看中了沈月芙住的南厢房,沈月芙自是不愿意,紫苏冲上去抓着她的头发就把她给摔了出去,接着又让丫鬟把她的东西全都裹着扔到了对面厢房的床上。 趁着院子里哭闹怒骂的时候,苏沫沫的丫鬟写意悄悄潜进了空留小筑,将两人的计划一一说与她听。 江照莹拿了一张地契交给写意,让她给紫苏,既然有钱,那在京城随便买座宅子也是不在话下的。 第二天起来。 舒云说一大早紫苏就邀请宋清欢出去闲逛去了,宋清欢一改往日的暴躁,高高兴兴跟着紫苏出的门。 宋夫人对此赞不绝口。 对于沈月芙一大早的告状,宋夫人这次倒只是随意哄了她一下,把沈月芙气得回去砸了好些东西。 同一时间。 一份折子也快马送进了皇宫。 太子命人将这些事情传进江照莹的耳朵里时,江照莹便知道,宋成玉应该快要出来了。 于是命人送了五千两银子给牢头,让他赶紧好好招待宋成玉,只要不把人弄死就行。 牢头看到银票就找不着北。 火速命人把浑身是伤的宋成玉又给拖了出来,折腾了他一天一夜。 …… 到了柳丞相府宴会这日。 舒云和舒雨将一套极为繁复华贵的衣裙端了出来,李嬷嬷又从江府拿了一套特别名贵的红宝石头面,将江照莹打扮得贵气逼人。 房门打开,流光轻染。 李嬷嬷看着江照莹眉眼里都是骄傲。 “也只有我家小姐才压得住这霸道的贵气。” 这可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出落得这般美艳,又这般聪慧,李嬷嬷当真是开心。 “今天是柳府四小姐的及笄宴,奴婢听说这位四小姐一直自诩是京中第一美人,也极看不上别家的小姐,还在外面说咱们家小姐各种坏话,所以小姐一定要美美的去,狠狠打爆她的脸。” 那位四小姐别看年纪不大,但却十分的刁钻无理,她与江照莹曾在珠宝铺里打过一个照面。 从那以后。 她就莫名其妙开始各种针对江照莹,但凡有人提起江照莹,她便要各种攻击。 到现在江照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针对自己。 听着舒雨的话,江照莹理了理袖子道。 “今日到的小姐,恐怕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的。” 毕竟不止公主会到,太子殿下和几位殿下也一样会到,所以世家小姐一定个个盛装出席,既然小姐们个个美艳,那各家少爷也一定会精心打扮。 所以。 今天的柳家宴席,一定会很精彩。 “小姐,听云郡主出宫了。” 屋顶上传来紫影的话,江照莹听着这才领着人一起出了小院,到了门口才知道宋清欢已经出发了。 “这规矩真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舒云冷脸说着,文府根本没有邀请她,不知进退不说,竟然跟着别人一起进文府,也不怕笑话。 “她若是个清醒的,就应该在门口等着咱们小姐。” 舒雨也一脸嫌弃的说着,待到一行人到了柳府门口,看着摆得整整齐齐的华丽马车,看着来往的宾客和喜悦的下人,却唯独没有看到宋清欢。 一问才知道她已经跟着太傅府的孙芳意一起进去了。 下人回话的时候客客气气,但眉眼里明显有三分鄙夷,舒云只当没有看到,递了一个福袋过去,随后便回了马车。 待到江执玉、杨翩翩、许知砚、魏九昭的马车来了,她们才一起进去。 丞相府地域极宽,亭台楼阁一座连着一座,座座美伦美奂,气派至极。 繁花美景处,处处可见华丽的身影,也处处听得到此起彼伏的笑声。 进了正厅。 俊男美女齐齐与柳家长辈见礼,又将及笄礼送上。 刚要离开,一位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与江照莹施礼。 “世子夫人,我家老夫人有请。” “好!” 江照莹笑着应下。 在大家好奇的目光里,朝着内室走去。 内室布置得古朴大气,柳老夫人庄严肃穆端坐,听到珠帘响动,一双古井般冷冽的眼睛微微抬起。 “江照莹见过老夫人。” 砰。 老夫人手中的杯盏突然间落到了地上,她盯着江照莹的脸。 “好!好!” 江照莹听着微微一怔。 老夫人语气听着似乎很慈祥,但她听着却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赏。” 老夫人转头与嬷嬷说了一个字,随后便以精神不济让人送江照莹出门。 远远的。 柳四小姐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见到她出来,压了一院子的美景,当即沉了脸。 江照莹抬眸。 淡淡的迎上她的目光,柳四小姐甩下同伴朝她走路过来。 却在这时候。 下人高喊太子殿下、玥明王、临安公主、乐安公主、听云郡主驾到! 方才明明说精神不济的柳老夫人被嬷嬷搀扶着,端庄又稳健的走了出来,目光厉扫,柳家立刻上前聚集,浩浩荡荡前去迎接。 一时间。 柳府贵不可言! 一改方才的孤傲,柳家四小姐抬眸看向玥明王,玥明王俊脸温和,朝着她笑了笑。 柳四小姐便羞得小脸蛋通红。 这一幕。 自然也就落进了跪在不远处的江夫人带、江抚琴、江抚箫的眼里。 江抚琴脸色冰冷,江夫人亦是好不到哪去,转头看向女儿,江抚琴有些忌惮的看向江照莹的位置摇头。 “还是不能轻举妄动,我会想办法的。” 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 她不过是病了一段时间而已,但还没死。 这柳四小时想趁虚而入,那也要有那个命! “小姐。” 舒云凑近江照莹。 “夫人说三小姐和玥明王有情,您觉得是真的吗?” 方才玥明王可没看江抚琴,但江抚琴的脸色却说明,他们是真的有事。 “我倒希望是真的,以江抚琴的性格,她不会让柳四小姐好过。” 这样柳四小姐就不会盯着自己了。 “起吧!” 太子目光冷沉,压的大家紧张异常,听到这两个冰冷的字,才恍然清醒。 一行人渐渐都起了身,舒雨也从远处悄悄回到了她的身边。 “小姐,您吩咐奴婢做的事情,都已经妥当了。” 江照莹轻轻点头,看向江抚琴的时候,眼眸轻闪。 她让人买通了柳府的人,在里面布了一个阵,她要试试自己心里的猜测,如果江抚琴真如她所想那般,那她就一定能够发现。 柳老夫人此刻一脸恭敬慈祥,迎着诸位殿下进正厅落座。 柳府的小姐们施礼之后,红着脸蛋引着公主们往贵家姐妹堆里走去。 听云郡主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上前与她打招呼,她也不认识谁,怯生生地寻了一个亭子静静地坐着,看着柳府的繁荣,看着身着及笄服的柳四小姐被大家围着恭维,眼中不由得溢出一丝羡慕。 “听云。” 江照莹轻唤着她,听云郡主惊得急忙站了起来,一脸惶恐转头,见是江照莹,眼眶不由得一红,急忙迎了上去。 她拉着江照莹的手,紧紧地握着,又紧张又委屈,刚想要说话,却看到杨翩翩也走了过来,听云郡主眼中失落一片,松开江照莹与大家见礼。 杨翩翩看着她这柔弱又小心翼翼的模样,眼里溢出一丝心疼,上前拉着她的手道。 “我有意要与你聊一聊,你却一直避着我,郡主,勇敢一些,不留遗憾可好?” “啊。” 听云被杨翩翩这直白的话弄得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翩翩拉走了。 江照莹微微抿唇,哥哥一进门就被各世家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好不容易才脱身,正在另一处等着她们。 有杨翩翩在,又避嫌,又达到了目的。 “希望她们聊得愉快,结果也圆满。” 远处。 孙芳意和宋清欢和几位小姐聊得十分开心,那些小姐时不时地朝着江照莹这边看,眼里满满的都是嫉妒和恶意。 江照莹转头与舒雨轻声道。 “去告诉她,来了就安分一点,若是惹出什么祸来,以后她都别想出宋府。” 舒雨点头。 冷着脸过去当着诸位小姐的面与宋清欢将这话说出来,宋清欢眼中怒火闪过,随后便当着几位小姐的面哭了起来。 几位小姐看向江照莹的眼神更加地义愤填膺,于是都围着宋清欢不断地哄着,好一会儿,宋清欢才止了泪,与一位绿衣裳的小姐手牵着手朝着繁花深处走去。 在她们拐弯的时候。 一道蓝色的高瘦身影悄悄地跟在了她们的身后…… 第95章 劲敌出现 “啊,我的帕子忘记拿了。” 绿衣裳的小姐上下寻找着,有些紧张地与宋清欢急道。 “清欢妹妹,你等一等我,我去找找帕子,万一帕子落到别人的手上也不好,放心,一会就让我哥哥安慰你,给你出气。” “好,你快着些。” 宋清欢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方才就那么哭一下,收获了一堆同情,而且一个个现在都看江照莹不顺眼,答应她一会用膳的时候,给她好看。 待那绿衣裳的小姐转身离开,宋清欢仰头看着面前的繁花抿唇。 踮脚,伸手。 想要把最美的那朵摘下来。 可是她矮了一点点,几次都没能把花摘下来。 不甘心的她正要跳起来动手,没想到身后伸出一只手,轻易地将那花摘了下来。 “多谢。” 宋清欢娇羞转头,却在看到那人的刹那间,脸色陡地一变,转身就要逃。 “往哪走?” 余山河一把握住宋清欢的手腕,将她拖进自己的怀里,捂着她的嘴一把将她拖进假山后的竹林里,低头,余山不顾她的挣扎,附在宋清欢的耳边笑道。 “你跟我妹妹玩得那么好,不就是为了想在这里私会我吗?” 宋清欢听着他的话,顿时惊得浑身凉透,原来那位绿衣裳的小姐是余山河的妹妹? 她只说她叫娇娇,却没说姓余。 宋清欢这会真是要多后悔有多后悔,早知道就该问清楚一点。 余山河将宋清欢推到假山壁上,前胸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她越是扭动挣扎,他就越是热火燃烧,手搂着她的下巴将脸掰过来扭着,低头狠狠吻了下去。 “不……不要……放开我余山河。” 上次的噩梦还没走出来,这次又遇到余山河,宋清欢的指甲抓在余山河的身上,眼珠乱转想要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可她越是挣扎,余山河就越是高兴,甚至手伸进她的衣裳里邪笑。 “这里不会有别人,你和我妹妹聊得那么开心,又说要找我替你出头,清欢妹妹,只要你让我开心,答应嫁给我,我就一定想办法让你开心,好不好?” “我不会嫁给你,余山河,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你说什么?” 余山河嬉笑的模样瞬间阴沉,眼中戾气上涌,在她的身上狠狠一揪,看着宋清欢痛得直落泪的模样,他才戾色斥道。 “是我的人,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 宋清欢慌乱挣扎,一脚狠狠踩在余山河的脚背上,余山河吃痛松开宋清欢,宋清欢转身就跑。 余山河被她狠狠一推,踉跄着差点摔倒,衣裳还蹭到了石峰上,刮出一个口子,怒火中烧间急忙窜出去拽着宋清欢的头发将她狠狠重新拽进竹林。 “小姐,这儿景色是真的美。” 舒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透过茂密的竹叶,依稀能看到江照莹带着丫鬟缓缓的在湖边慢行,说到景色美,几道身影便齐齐停在了岸边。 “毕竟是柳相府。” 当年抄文家的时候,柳相中饱私囊拿走了文府不少好东西,方才柳老夫人的内室里,挂着的字画,就出自文家。 文家的东西,都有独属于文家的印记,除了文家人谁都不知道在哪里,但江照莹却是知道的。 当她在繁复的画中看到文家的记号时,江照莹有一种身上的气血都在往头上涌的暴怒。 远处。 许知砚和魏九昭与几位世家公子正在畅聊,见到江照莹,许知砚急忙与他们告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二师兄来了,我们过去。” 宋清欢听着江照莹要走,顿时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抠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一边唔唔地嘶喊。 余山河见她不听话,一膝头顶在她的肚子上,又在她的后颈重重击了一拳,宋清欢随即晕死了过去。 “给脸不要脸是吧,还想嫁给别人,就你这样想做正妻我还不愿意,做妾还差不多。” 抱起宋清欢,余山河转身就走。 在丞相府放肆,说实话,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许知砚抬眸。 就看到余山河抱着一位姑娘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大大方方的离开,倒也没有在意,与江照莹道。 “可有看到?” 江照莹点头。 “看来柳相贪了文府的不少东西,柳老夫人内室里挂着三幅福禄寿的画,应该出自你太爷之手。” 文家的太爷爷可是当代顶尖丹青大能,一画值万金,当时文家一共有一百二十幅画传了下来。 但江监正进去寻过,一幅画都没有找到。 后来又进宫暗中查探,在宫里的字画,只有五十幅,还有七十副消失了。 这柳相。 当年真是胆子大,胃口也大! 许知砚抬眸冷视着柳府的一草一木,眼底的恨意几乎铺天盖地,这么多年,他用许知砚的身份活着,一直在暗中查探柳府的腌渍,但以目前掌握的东西来说,还不足以让柳府诛灭九族。 只击灭柳府一门,他心中恨意难消。 “二师兄,柳府我可以自己对付,你们许家不足以和他抗衡,最好还是不要动手脚。” 江照莹一直以为,是因为许知砚和柳家二少爷有过节,又因为江府和文府的关系,所以许知砚才这般上心,便想劝他置身事外。 许知砚心中苦涩,拍了拍江照莹的头轻声道。 “我不除他,他也必会除我,莹儿,有些危险,与其等,不如主动。” 这话是在理的,江照莹也是喜欢主动出击的人。 “这家人还真是奇怪,柳二少爷看你不顺眼,柳四小姐看我不顺眼,我们是不是与这柳府天生就是死对头?” 许知砚冷着脸点头,大概是命中注定吧,他们两方总有一方得覆灭掉。 “我们先去和哥哥会合。” 也不知道他们聊得怎么样了,说真的,江照莹有些期待。 可谁知才走出园子,就看到大家面露异色,柳府的下人脚步慌乱,进进出出。 “柳老夫人方才还很健朗,怎么突然间晕过去了?” 江照莹和许知砚对视了一眼,魏九昭也匆忙赶了过来,几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两位兄长都别动手,我想应该有人会跳出来。” “哦?” 魏九昭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看江照莹的意思,她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而且那个人不是钦天监的。 正说着。 就看到下人慌忙从屋内奔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急道。 “老夫人前面还好好的,突然间就栽下去了。” 话才说完。 屋内又疾疾奔出来四名神情严肃的嬷嬷,围着江照莹冷声道。 “世子夫人,内里有请!” 嬷嬷们来势汹汹,江照莹知道那个下给自己的套,应该开始发挥作用了,没有说什么,与她们一起进了内室。 柳四小姐正跪在柳老夫人的榻前,哭得梨花带雨,见到江照莹进来,美丽的容颜立即呈现怒色,指着她道。 “你对我祖母做了什么?一直都是好好的,为何一见你,就会突然间晕倒?” 话音刚落。 数道凌厉的眼神如尖刃一般齐齐落在江照莹的身上,饶是江照莹死过一回的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柳府一共五房,除了大房的柳相,其他每房的家主都在,嫡子嫡女也都在,挤满一屋。 “你当真是个丧门星,谁遇着你都没好事。” 柳四小姐这话说得极重,可所谓是毁人清白,灭人身家性命。 不论是厢房里的柳家人听得到,就是外面的贵重宾客也同样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场面静得可怕。 大家心里都清楚,换成任何一家小姐,此刻只怕都已经吓得只能跪地求饶,或者是昏死过去。 更有甚的,只怕要血溅当场! 可江照莹。 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娇小女子,眉眼清冷,静静的看着柳四小姐。 莫名的。 很多的视线开始在柳四小姐和江照莹的身上流连起来,柳四小姐自诩京中绝美,可眼下看来,江照莹清冷又高贵的绝美,丝毫不输。 “大夫,祖母怎么样?” 柳大夫人颤着嗓音问大夫,大夫施礼。 “实在是汗颜,老夫并没有查出老夫人有什么问题,可若说没有生病,又没有受刺激,缘何会昏倒呢,哦,老夫一并检查过,没有中毒。” 真是奇了怪了,什么问题都没有,脉象也是正常的,可确实是昏过去了,绝不是老夫人故意的。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若是老夫人在今天有个三长两短,那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岂不是要说她的女儿命格不好? 不行。 今天必须要让老夫人醒过来,而且安然无恙才行。 接着。 柳大夫人又请了两名大夫轮着给老夫人把脉,并且下了针,可老夫人呼吸均匀,就是不清醒。 “或许把她赶出去,老夫人就醒了呢?” “难道是她在老夫人身上耍了什么阴渍手段,让老夫人昏过去了?确定老夫人只见了她吗?” “真就只见了她一个人,而且当时下人都不在。” …… 柳四小姐听着更是愤怒,转头斥道。 “那还愣着做什么,把她赶出去,以后……再不许她踏进柳府半步。” 江照莹气定神闲,依然静静地站着,都骂得这么难听了,如果幕后的人还不出现,那就有些可惜了。 正想着。 身后一道人影涌动,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 “丞相夫人,也许我有办法。” 江抚琴! 江照莹猛地转头,就算早有怀疑,但真的发现是她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震惊。 竟然真是江抚琴! 江抚琴承受着大家好奇的视线,上前施礼。 “此事关乎我的姐姐,我不得不来,身为钦天监的女儿,虽不精通,但也略懂一二,我二姐姐气运确实不太好,与她过多交往是无益处,许是她的命格有异冲撞了老夫人,我可以帮着化解。” 这话说出来,大家倒是想起来了,她们都是江监正的女儿,耳濡目染的,她们懂一些,也说得过去。 不过。 这江家的三小姐倒是让人惊讶,竟然懂得相看之术? “江三小姐,你可看出问题出在哪?” 柳大夫人上前问着她,江抚琴身形笔直,眉眼温驯又乖巧。 “柳府的格局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可我二姐姐命格过硬,冲撞了老夫人,眼下让我二姐跪在老夫人床前抄经书,我再改一改府里某些地方的格局,便可破局,最多半个时辰,老夫人就会醒。” “当真?” 柳相夫人心间微喜,急忙上前拉着江抚琴的手温和道。 “你要是让老夫人醒了,我柳府便承了你这个人情,到时候必有报答。” 江抚琴听着心中喜悦,眉眼越发谦卑,急忙摇头道。 “不必的,这是我们的错,自然要修正。” “好。”柳相夫人转头,目光凌厉“去,把金刚经拿过来让世子夫人跪着抄。” “大夫人,要……蒲团吗?” 身边的嬷嬷轻声问着,柳相夫人冷眼看着江照莹,见她纹丝不动,一幅不关自己事的模样,冷声道。 “不必!” 嬷嬷得令,转身朝门口走去,才刚掀帘子便惊得与门口的下人全都跪了下来。 众人转头。 珠帘涌动,流光异彩。 光芒里。 柳家的二少爷柳宴臣一袭暗红绣金边的锦袍,身形修长,眉目如画,披着一身冰冷疏离,和玥明王一起走了进来。 见到自己的二哥,柳四小姐急忙擦了脸上的泪,起身规矩施礼。 “殿下,二哥。” “恩。” 柳宴臣淡淡应着,反倒是玥明王温和道。 “起吧,不必多礼。” 柳四小姐小心翼翼地瞧了柳宴臣一眼,然后才慢慢退到柳大夫人的身边。 江照莹微微蹙眉。 从他们踏进这道门开始,气氛就紧张万分,整个柳家小心翼翼不说,甚至还有些恭敬,如果感觉没有出错,大家绝不是因为玥王殿下,而是因为柳宴臣! 柳宴臣和许知砚是死敌。 怪不得。 怪不得二师兄那般腹黑的人都没办法置死他,这柳宴臣的面相绝美又极尊贵,的确不好对付。 他走向柳老夫人的床榻,柳大夫人让了出来,下人急忙搬来黄梨木的椅子。 待到柳宴臣和玥明王都落了座,下人也把经书、笔墨一起端了过来,放在床前的地板上。 柳宴臣凤眸染着冷光,缓缓看向江照莹! 第96章 陷害 “世子夫人,请吧!” 老夫人房里的嬷嬷眉眼冰冷,语气凌厉,要不是因为二少爷在这里,出不得一点差错,她会上前直接拽人。 几十双精明的眼睛齐数落在江照莹的身上。 神色各异。 但有一点相同,就是都想看江照莹是什么反应。 江抚琴长睫轻眨,似有似无落在玥明王的身上,玥明王似有所感,端茶的时候顺带着迎上江抚琴。 江抚琴只觉脸上一烫,垂眸时,略有羞意。 这一次。 被自己的亲妹妹证实她的命格有问题,江照莹就是浑身长满了嘴,恐怕也辩驳不了。 “世子夫人,您还不照着江三小姐的话做,是不想我家老夫人快些醒过来吗?” 江照莹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嬷嬷,看着玥明王和江抚琴之间的眼神对视,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知道玥明王为什么要和江抚琴在一起了。 如果。 真的是江抚琴偷走了自己的气运,那她就同样有与天地沟通的能力。 玥明王之所以要和她成亲,那是因为…… 他要利用江抚琴的这一身本领,甚至是利用江抚琴身后的父亲和财富预知谋算,用最快的速度走向皇位。 江抚琴买通柳家的人精心布置,为的就是让满京城的人都看到她的本事。 一鸣惊人的艳丽不止让玥明王放心。 也会让原本支持玥明王的柳府同样看重江抚琴。 到时候。 柳府支持的就是玥明王和她两个人。 这于没有任何根基的江抚琴来说,是非常有好处的。 哪怕柳四小姐喜欢玥明王,到时候也只能让路。 这一箭三雕的好处,哪怕明知冒险,江抚琴也要不顾一切尝试。 双眸微动。 江照莹看着床上双眸紧闭的柳老夫人,上前两步走到放着经书的矮几前。 “丞相夫人。” 淡淡开口,一派镇定,没有丝毫慌乱。 “我的跪拜,不是每个人都消受得起,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一个被龙脉烙印过的人,便可视为皇族,甚至尊贵过皇族,柳老夫人虽然地位尊贵,但也还没到让龙脉一族来跪拜的程度。 “简直是一派胡言,你再如何也不过是钦天监之女,我相府的老夫人,你又如何跪不得?” “二姐姐。” 江抚琴上前轻轻抓住江照莹的胳膊,眉眼里有丝无奈。 “姐姐,父亲说过你的命格过硬,实际是不适合成亲的,他让你伴古佛青灯修行三年,去掉身上的戾气,你偏不听,非要嫁进宋府,如今宋府鸡飞狗跳,你怎么还不知道收敛呢。” 这话一出。 几乎把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宋家的事情她们都是听说过的,眼下京城茶余饭后聊得最多的就是宋府的笑话。 她拼了命的证明不是自己的问题,结果自己的妹妹和父亲都知道她的命格有问题,如果是她硬要嫁进宋府,那她岂不是故意要害宋府? “你要是不跪,我就打到你跪下为止。” 丞相夫人的话音刚落,柳宴臣淡淡的眼眸就看向她。 “母亲慎言!”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惊得丞相夫人愣了愣,她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儿子平素里我行我素,最是寡淡狠辣,怎么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备她这个当母亲的? “江小姐。” 柳宴臣看着江照莹,江照莹迎上他如画的眉眼。 “我可以跪,不过,任何后果我都不会负责任,我说过,不是谁都可以承受我的跪拜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二夫人疑惑不安,颤声问着,她看江照莹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她气质不凡,贵不可言,根本不像江抚琴说的那样命硬。 “好。” 柳宴臣轻轻点头,江照莹冷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朝着柳老夫人的位置缓缓跪下。 翻开金刚经,江照莹优雅磨墨,点墨,然后一字一句慢慢的抄写。 柳宴臣好看的指腹轻轻点着椅子的扶手,目光笼罩在江照莹的身上。 “江三小姐,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丞相夫人见江照莹抄得很认真,字也写得相当的漂亮,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急忙转身问江抚琴。 江抚琴在看到江照莹那一手流畅的好字时,也心中微惊,暗暗懊恼,不该用这个法子。 “我出去看看便知。” 江抚琴转身一走,屋子里很多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一起离开。 外面时不时的传来她们说话的声音,初时还有些倨傲,但渐渐的全都是对江抚琴的恭维和欣赏。 柳宴臣握着柳老夫人的手,突然间转头沉声道。 “为什么不准备蒲团?” 初冬已近,如今的地上十分的寒凉,而且这般跪得笔直写字,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下人急忙把又厚又软的蒲团拿了过来。 江照莹认真写着,冷声回答。 “不需要。” 拂了柳宴臣的好意,柳宴臣倒也不恼,只是深深地睨着江照莹,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可也从不离开。 江抚琴将自己暗中布下的尖锐阵法一一破解,随后来到院子中央,双手合十的时候,一阵风从外面窜了进来。 吹在江抚琴身上的刹那间,江抚琴眼露欣喜道。 “应该要醒了。” 没一会儿。 里头就传来嬷嬷惊喜的呼喊。 “醒了醒了。” 丞相夫人听着心中大惊,随后与江抚琴一起转身进了屋子,掀了帘子奔进去,便看到老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转头。 看到柳宴臣守着自己,老夫人眉眼都是慈祥,握着柳宴臣的手道。 “让你担心了。” “祖母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接着更让大夫上前替老夫人把脉,虽没看出什么问题,但也下了调养的方子。 柳家各房的人齐齐上前嘘寒问暖,柳老夫人眉眼里都是高兴。 随后。 便看到跪在地上抄经书的江照莹,正想问,柳二夫人上前轻声道。 “江家的三小姐说,因为世子夫人命格太硬,和您相冲,所以您才会晕倒,眼下她在替您抄经书,以示罪过。” 江照莹听出柳二夫人言词里的善意,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抬眸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我已经跟他们说过,您的晕倒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且我的跪拜不是谁都可以承受,可她们不信。” “母亲,喝点热水。” 丞相夫人见老夫人沉了脸,急忙接过嬷嬷呈上来的热水轻轻吹了吹,然后才柔声道。 “不烫了,不用为那样的人生气。” 柳老夫人眉眼染笑,拍了拍丞相夫人。 “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 丞相夫人得了脸,自是眼露喜意,接着说道。 “母亲,是江府的三小姐看出了问题,方才将对您不利的地方全都做了修改,眼下您应该是大好了,再也不会出问题了。” “哦?” 柳老夫人闻言抬眸,众人让开,江抚琴落落大方,眉眼温和,上前施礼。 “老夫人真是抱歉,是我二姐不懂事,闯了相府,方才造成今天的事情,破解之后,不会再有问题的,您放心。” 说起江照莹,老夫人的眼神便犀利起来,随即有些疲惫一般,蹙眉道。 “让她跪到外面去抄吧。” 外头的风呼呼地刮着,黄叶一片片不断坠落,园子里的气温一下子降了不少。 江照莹能感应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流不断的往床上涌,随后才轻叹了一声道。 “要出问题了。” 柳宴臣眉眼微蹙,转头看向江照莹。 却见江照莹摇了一下头。 紧接着。 床前一阵惊呼,大家便看到柳老夫人突然间身子往前一倾,噗的一口鲜血就那么吐了出来。 刚好吐在江照莹抄写的经书上。 江照莹看了一眼身上的血渍,慢慢站了起来,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 “二姐,你怎么又害老夫人?” 江抚琴心中大惊,脑子转动时,急忙上前拽着江照莹怒斥。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能随便冲撞别人,你怎么总是不听呢。” “又是你?” 老夫人颤手指着江照莹,褪去慈祥,突然间溢出高高在上多年的凌厉。 “是我!” 江照莹点头。 这直白的模样把整个柳府的人都吓了一跳,她就这么承认自己的罪行,不怕被杀吗? “你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歹毒破坏我的及笄礼?江照莹,就算我看你不顺眼,你也不该这般害我。” 柳四小姐气得咬牙切齿,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她的名声可就完了。 柳府可是非常注重名声的,但凡有人出错,就会被弃掉,成为了弃子,要么死,要么苟且偷生。 “世子夫人,今日之事,我断不能再留你,来人啊,把她给我打出去。” 丞相夫人怒视江照莹,指着门口狠斥,随后下人冲了进来,伸手便要抓江照莹。 柳宴臣的眼神淡淡落在下人的手腕上,下人心惊,急忙缩回自己的手,朝着江照莹作揖冷声道。 “请吧,世子夫人。” 江照莹看了门口一眼,与那下人说话。 “我父亲来了,去迎他吧。” 下人听到江监正的名号,脸色一惊,转头看向柳宴臣。 江抚琴心中一慌,上前拉着江照莹道。 “父亲来了,你还是快走吧,若是让他知道你干的好事,非得打死你不可,走,你先走,我去替父亲解释。” “解释什么?越描越黑吗?从头到尾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你在说,你在做,你没发现吗?” 这话一出。 柳宴臣眼中犀利闪过。 这其中的奥妙他也看出来了,这江抚琴字句好像都为她道歉,责备于她,实际上,字句都在把江照莹往火里推。 “二姐,你信我,我一定会帮你跟父亲解释,你先走,好不好?” “怎么?害怕了?” 江照莹浅浅笑着,抬手轻轻将江抚琴脸颊上的长发撩到耳朵后面。 “江抚琴,我一直都小看你了。” 啪。 重重一巴掌甩在江抚琴的脸上时,江监正也正好被引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江监正疾步上前与柳老夫人施礼,和大家见礼。 “父亲。” 江抚琴委屈地红着眼眶奔到江监正的身边,伸手捏着他的袖哽咽。 “我……我只是想帮柳老夫人,姐姐她实在是有错……” “给江监正和江小姐布椅子。” 柳宴臣淡淡开口,打断江抚琴的话,随后下人搬来椅子,江监正和江照莹落坐。 不过。 下人把江监正的椅子布在了对面位置,而把江照莹的位置布在了柳宴臣的身边。 落在外人眼里,没有什么毛病,可江照莹却总也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抓住的。 转头看向柳宴臣,却见柳宴臣接过帕子正在替柳老夫人擦拭唇边的血渍,大夫上前把脉,一个个脸色阴沉。 柳四小姐一脸戾色,恨声道。 “这样的女儿也敢放出来到处乱跑,非要害死了人命才甘心?” “这样的女儿?” 江监正看向柳四小姐,细细嚼着这几个字,随后摇头。 “柳四小姐,这样的女儿就是再生十个我也甘之如饴,可如你这样的,我是一个都不想要。” …… 一个小小监正竟这般形容相府嫡女,这把利箭刺在柳家人心上,更狠狠扎进柳四小姐的心里。 不过刹那间。 柳四小姐脸色煞白,眼中泪意翻涌。 院子里的客人听着江监正的话,随即轻声议论,方才还在热烈议论想要和柳四小姐结亲的家族也瞬间不再言语。 “江监正,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堂堂相府大房嫡系,怎么还比不上她一个世子夫人?” 江监正也不恼,只是缓缓摇头。 “四小姐出身比我照莹好,但命格却未必。” 柳四小姐听着更是恼怒,刚要斥责,却听到江监正看向柳老夫人。 “想必小女提醒过老夫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冲撞她的命格,否则必受反噬。” “什么?” 丞相夫人和柳家人听着一愣。 随后又看向江抚琴。 江监正说的和江抚琴说的根本不是一码事啊。 而且。 江抚琴脸色发白,眼神闪躲,一幅想要逃跑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丞相夫人正要说话,柳宴臣微微抬眸。 “柳安。” “奴才在的,二少爷。” “把方才府里发生的事情与讲与江监正听,一字不差。” “是。” 柳府管家柳安上前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全都讲与江监正听,江照莹全程气定神闲的喝茶,不插嘴,也不辩驳,待到一杯茶喝完,江监正才冷着眉眼看了江抚琴一眼。 江抚琴慌乱间看向玥明王,可是玥明王却只是静静的坐着,根本不帮她,江抚琴更加的心慌起来,只能强作镇定轻声道。 “父亲,这一切都与二姐有关,您不得不承认。” “这点我承认。” 江监正点头。 江抚琴见他承认,眉眼一松,上前道。 “所以女儿做的并没有错,是不是?” 江监正眼中严厉四起。 “江抚琴,偷换概念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而且你也不要把大家都当成傻瓜。” 不再理会江抚琴,江监正转头与柳老夫人语重心长。 “照莹的命格贵不可言,老夫人若是不信,尽管让人来测算,若是老夫人不让小女跪在床前,局势一破,您就安然无恙了,可您偏要让她长跪于此,故天地看不下去,才让您吐血。” 江监正此话一出。 整个庭院都哗然,全都不相信江监正说的话,可……可又不敢不信。 毕竟。 江照莹先前在大理寺自证清白的那一幕,都还在眼前。 柳宴臣在听到江监正说江照莹说她的命格贵不可言时,眼神微抬看向江照莹,这话他倒是承认。 “那……那这事该不会对老夫人的寿数有影响吧?” 柳二夫人眼中满是担忧看向江监正,江监正看向江照莹,江照莹看向江抚琴,挑眉。 “你来说,你既然这般厉害,应该看得出来吧?” 江抚琴慌忙上前,急道。 “老夫人身子康健,自是百岁无忧,二姐姐,你别总是那般喜欢记恨,故意说些不吉利的话,何必呢。” 这话让江照莹气得都笑了起来,这江抚琴别的不行,挖坑埋人的本事还是很好的。 若是别人,就是怒不可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可她。 却不得不说,这是她该做的。 “原本是可以再康健三年,但方才一事,老夫人恐怕要断断续续病三月,再享一年半寿命。” “这不可能。” 柳四小姐怒瞪江照莹。 “我祖母的身子一直都是很好的,就连风寒都很少。” 江照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四小姐,你当真孝顺你祖母吗?你若是真的关心于她,就该细心发现她的身子应该是大不如前。” 这话一出。 柳家人又是狠狠一愣,齐齐看向柳老夫人。 老夫人眼中惊愕闪过,她身边的嬷嬷有些忍不住上前跪在柳宴臣的面前,红着眼睛道。 “二少爷,老夫人的身子确实大不如前了,只是一直瞒着你们,不告诉你们。” “所以,祖母每次说要吃斋念佛不让我们打搅,是因为她生病了,不想让我们发现,一个人偷偷吃药调养,是吗?” 柳宴臣冷声问着,嬷嬷急忙点头。 “正是如此。” 柳宴臣绝美的脸庞此刻有如寒冰浸染,微微转头道。 “来人。” 下人恭敬上前。 “把江抚琴赶出去,永世不准她登柳府的门。” 玥明王听着脸色微微一变,江抚琴更是慌乱的上前抓着江监正的胳膊。 “不,不是这样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你帮帮我。” 江监正沉脸将自己的袖子一点一点抽了回来,由着下人把江抚琴拖出去。 柳宴臣站了起来,修长身形傲如松柏,他走到江照莹的面前。 “所以,江小姐,你有没有办法帮我祖母?” 第97章 给江小姐认错 江照莹没有说话,只是眼里有一丝淡淡的嘲讽,柳宴臣自然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遂他转头冷声道。 “过来与江小姐赔礼道歉。” 柳四小姐眼中震惊溢出,从小到大,她都金尊玉贵,二哥自是对她宠爱有加,若是以前只要听到她被欺负,二哥必定会替她出手,甚至杀人也没关系。 可是这会,他竟然…… 柳四小姐蹙眉挽着丞相夫人的胳膊,娇声委屈。 “母亲,今天可是我的及笄宴,二哥这样不顾我的脸面,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丞相夫人听着便觉得有理,再说了,江照莹身份又不显赫,有必要这样计较嘛。 正要说话。 却见柳宴臣的眉眼倏地一寒,丞相夫人知道这个二儿子的个性,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背,将她推到了前面。 柳四小姐咬牙切齿,怒视着江照莹,但还是溢出几个字。 “对不起。” 说完。 柳四小姐便转身扑进丞相夫人的怀里抽泣了起来,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日子,可却被江照莹破坏成这样,让她丢尽了脸面,她真的恨死江照莹了。 柳老夫人看着柳宴臣这般态度,心中暗沉,隐隐猜到了其中的厉害。 江照莹垂眸浅浅一笑。 “先把你们柳府的内鬼查出来再说吧。” “内鬼?” 柳二夫人眼中一鄂,怎么还有内鬼?这不可能啊,柳府的规矩一向森严,每个人都是仔仔细细查过底的。 可让她更惊讶的是,不到半个时辰,两名平时很得脸的下人就被拖了进来,一问之下才发现,她们竟然收了钱,幕后之人是一位姑娘,当时她戴着纱帽她们看不到模样,对方给了她们五百两银子,让他们把一块石头放在指定的位置。 她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照做了,却没想到,那幕后的人竟在柳府布了一个阵,导致老夫人昏倒。 所以。 根本不用想,这幕后的人是江抚琴无疑。 江照莹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玥明王的表情,不过这人藏得可真够深的,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也不插手柳府的事情,只是静静的坐着,偶尔和柳四小姐对视一眼。 下人很快就被发卖出去。 丞相夫人与江监正没好气道。 “说到底,也是江监正的女儿心术不正,如今老太太被她害得身子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江府理应负责。” 言下之意。 柳宴臣根本不用求江照莹,她帮忙那也是因为她们自己有错。 江监正抬眸。 “江抚琴随相府处置,我绝不会有二话,但江抚琴是江抚琴,江照莹是江照莹,二者不能混为一谈,不可能江抚琴犯的错,要江照莹来承担后果,没有这种道理,反倒是诸位,对照莹诸多冤枉羞辱,这件事,恐怕要好好算一算。” 这话强硬又直白,激得丞相府各房都脸露怒色。 可偏偏他是钦天监监正,人人都要给三分薄面,还真是憋得有火都不能发。 否则。 再来两个江抚琴那种败类,他们可真是防不胜防。 “老大媳妇。” 柳老夫人抬起手,丞相夫人急忙转身将她扶了起来,老夫人接着吩咐道。 “去我的私库,挑五套上等的头面,送给照莹,我老婆子识人不清,被人利用,错怪了她。” “是,我这就去。” 丞相夫人听着婆母这样说,惊得心肝儿都在颤抖,这位婆婆的手段,她从进门的第三天就见识到了,几十年来一直雷厉风行,从来都是力挽狂澜,几次救柳府于生死之间。 没想到。 她竟然愿意对着一个小辈说出这种话。 “人都有生死,老身活了这几十年,也足够了,江监正,你们坐。” 江监正作揖,随后落坐。 江照莹听着柳老夫人能屈能伸的话,心里微讶,柳府能走到今日,这位老夫人绝对功不可没。 五套头面整整齐齐出现在江照莹的面前,江照莹谢过之后,轻轻摇头。 “老夫人,这种东西我实在是太多,不过老夫人墙上的三幅画,倒是不错。” 柳老夫人眼神一沉。 厢房气氛随即露出无数的火药味,柳府几房家主个个都面露怒色。 这可是老夫人最终爱的画,每年他们都要精心养护,到现在都十几年了还像新的一样。 “孩子,这三幅不行,你若是喜欢字画,让宴臣带你去库房,你去挑十幅喜欢的带走,如何?” “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江照莹看着壁上的三幅画,眼中露出向往,看得出来她是很喜欢。 柳老夫人虽很是不舍,但为了自己的性命,还是点头。 “好。” 江照莹看向柳宴臣,柳宴臣抬手便引着江照莹一起出了门。 走了大概一刻钟,穿过茂密的小林子,才看到老夫人的私库,下人见是二少爷急忙开门。 数十名下人上前施礼,柳宴臣挥手,她们便无声退下,悄无声息的继续打理各种宝物。 柳宴臣转头。 见江照莹眉眼不惊,丝毫不被眼前的宝物吸引,剑眉微微一挑。 “就在前面。” 江照莹点头,穿过一排一排,袖子里的手却微微攥紧。 文家的字画被单独收着,每一幅都做了精心的养护,甚至还散发着沉年的木香。 这些都是文家的东西。 “这只是私人藏作,算不得名家名手,那边还有很多更出名,也更有价值的字画,你都可以选。” 柳宴臣抬手指着,周围全都是各大家的作品,每一幅都价值不菲,只要江照莹有眼光,哪怕挑中最名贵的,他也无二话。 “看着舒服。” 江照莹眼中利意闪过,随后俯身看似随意地拿了十幅交给下人。 “多谢。” 柳宴臣凤眸露出一丝笑意,走到江照莹的面前,垂眸看她。 不远处的下人,轻轻推开了窗户。 光芒涌进来时。 将她和他映照得如画中走下来的一般。 “准备什么时候和离?” 江照莹一怔。 却在对上柳宴臣那双洞悉一切的凤眸时,她突然间有种背脊泛寒的感觉。 “皇上不准我们和离,你不知道吗?” 柳宴臣眼里有丝阴冷。 “宋夫人这招确实够阴毒,但江照莹,我可以帮你,条件是你帮祖母,如何?” 这条件足够诱人,他不信江照莹不动心。 可是。 江照莹却摇头。 “我受了这十幅画,自会帮老夫人度过这一劫,至于和离,我会想办法的。” 她得将宋府满门屠尽,才能彻底离开。 “你不愿意离开宋府?” 柳宴臣蹙眉。 “不是,只是不是现在。” 袖子里紧握的拳头微微一松,柳宴臣又拿了两幅画塞进江照莹的手心里。 “今日见到你,我很高兴,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谢谢。” 见是文家的画,江照莹这才受了,柳宴臣笑道。 “你若是喜欢,全都拿走也无妨。” “那柳府必定不会放过我。” 深深地看了那一堆画,江照莹抱着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与柳宴臣道。 “我只能免老夫人这三个月的病痛之灾,但寿数天定,我是无能为力的。” “我不明白,那一跪当真那么重要吗?” 江照莹转头看了他一眼。 “以后,你会明白的。” 回到老夫人的院子后,江照莹仔细查看了院落的格局,随后与老夫人施礼。 “只要老夫人愿意去大觉寺吃斋念佛半年,身子自会康健,到时候,无忆大师会告诉老夫人怎么做。” “好,老身明天就动身。” 去大觉寺倒是不难,且这府里有宴臣压着,其他四房也不敢轻举妄动。 “每隔十日你们就进寺与我讲讲柳府的事情便可。” “是。” 柳宴臣点头应下。 江照莹听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许知砚要对付柳府,这老夫人就必须离开,否则有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泰山在,胜算会更小。 见目的达到,江照莹便起身告辞。 随后江照莹便告辞。 走出院子才想起父亲去哪了,于是问了下人便寻着他的方向走去,却在一座凉亭里,意外看到父亲正和一个人站在那里。 “当年信誓旦旦,一世都不会踏进我柳府一步,怎么?本相今天是看到鬼了?” 原来是柳丞相! 江照莹急忙上前两步,扳开一枝繁花,看向那边。 “事出有因而已。” 江监正说完转身便掀了帘子要走,柳丞相转头冷视着他沉声道。 “那就不送,后会无期。” 然而。 就在一抬眸间,柳丞相看到了繁花背后的江照莹,神情大变间,柳丞相竟快步走了出来。 “灵慧?” 随后。 柳丞相又发现自己错了,荣灵慧就是再显年轻也不该是十几岁的模样,这……这肯定是她的女儿。 柳宴臣和江照莹出来见礼,随后江监正便牵着自己女儿的手大步离开。 回去的路上。 江照莹一直在回忆先前父亲和柳丞相见面的画面,他们明显是很熟悉的,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发现父亲和柳丞相有过什么往来。 “别再想啦。” 江监正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马车外面,回忆就像一条长河,一下子冲涌了过来。 谁又能想到。 眨眼就是二十年的光景呢。 “你母亲刚开始挑的人是他。” “啊。” 江照莹猛地一怔,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眼中惊讶四起。 “只可惜,那人心术不正,也没担当。” 放下车帘,江监正沉下眼帘,慢慢地将当年的事情说与江照莹听。 那一年。 他们先后认识了荣灵慧,后来就时常聚在一起玩耍。 柳相生的玉树临风,又温柔体贴,不像他木讷又不主动,心里喜欢也只会默默地看着,所以荣灵慧自然也就看中了柳相。 有一次。 大觉寺开庙会,柳相和荣灵慧相约在那里会合,江监正也在,但只是远远跟着,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心里简直酸甜苦辣全都尝了一个遍。 然而。 让荣灵慧意外的是,在一位贵家小姐叫了柳相的名字之后,柳相竟然下意识地一下子走开,与荣灵慧保持着远远的距离。 江监正以为荣灵慧会生气,谁知道她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 后来。 不管柳相怎么解释,怎么哄,她都没有再看柳相一眼。 看着荣灵慧与江监正越走越近之后,柳相竟然让荣灵慧嫁给江监正之后,给他传递钦天监的消息,这样一来,他才能一鸣惊人,步步高升。 荣灵慧看着柳相那恶心的嘴脸,转身毫不犹豫地就嫁给了江监正,然后从了商。 不过是四五年的功夫,荣灵慧就生下了儿子,生意遍布天下,赚了很多很多的钱。 而江监正。 也走进了钦天监,一家人的日子低调又幸福。 原本以为事情也就这么过了,彼此谁也不犯谁,可谁知道失去了荣灵慧的柳相却开始发疯,他越来越不服气,越来越不平衡,怪荣灵慧无情无义,怪她抛弃了自己,不断地做手脚。 是以。 才逼得荣灵慧提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马车早就停在了宋府的门口,江监正说完这些,眼眶早就泛红。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不愿再这般低调,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跟柳相斗,哪怕是死,也要斗到底,只要能让荣灵慧留下来。 “我倒是想不到江府和柳府竟然还有这种渊源,怪不得柳四小姐看我不顺眼,想来她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在替她的母亲鸣不平。” 怪不得她看丞相夫人,总觉得眉眼有几分熟悉,那模样,分明就是有几分像母亲。 所以。 柳宴臣的态度也是因为这样吗? “师父,莹儿。” 许知砚的声音在马车外面响起,展了帘子,许知砚扶着她下了马车,江照莹指了指马车里的画。 “你看,我拿回了文家的十二幅画。” “当真?” 许知砚眼中欣喜溢出,急忙上了马车将装画的大长盒子打开。 在看到熟悉的画卷,闻到熟悉的清香时,许知砚的心狠狠的颤抖起来。 这是他文家的东西,是他日思夜想的念想。 见二师兄很是欢喜,江照莹歪头与他柔声道。 “我不方便带进宋府,二师兄,不如你送到你的宅子里去,先帮我保管吧。” 第98章 疑心 “好。” 许知砚听着江照莹的交代,鼻子酸涩,泪意控制不住上涌。 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 他做梦都想要再见一面家人,再寻回文家的物件,哪怕是一块完整的石头都好。 那帮人太狠毒! 掘地三尺抄了文家不说,带不走的东西全都悉数毁掉,大火烧掉。 没有人知道。 在他终于能下地走,跌跌撞撞冲进文府,看到文府满目疮痍的时候,他的心有多惊恐,有多痛苦。 他疯了一样冲进母亲的院子,想着哪怕是找到母亲用过的一块帕子,戴过的一支簪子也好。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跪在烧焦的暗黑里,他哭的昏天暗地,最后一道惊雷把他打醒。 于是。 他捧了一捧漆黑的尘土装进袋子里,一步三回头离开那里。 一直到现在。 他再没去过文府,但那捧黑色的土一直在他的身上。 如今莹儿能他夺回十二幅画,他已是感激得不行! “照莹,今天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江抚琴,为父自会处理。” “好。” 江照莹淡淡应着,朝着江监正施了一礼,才看向许知砚。 “二师兄,我先回府,这些东西就拜托你了。” 江监正看着女儿对许知砚和颜悦色,对自己却是寡淡如水,唇齿只觉得一阵苦涩。 关于江抚琴。 他确实是隐瞒了照莹一些事情,但这件事情太复杂,他还需要时间好好解释。 刚想嘱咐她小心一些。 宋府的门大开。 苏沫沫和紫苏齐齐迎了出来,江照莹与她们眉眼浅笑,江监正看着她们那模样,便知道她们是一伙的,身边有帮手,再加上李嬷嬷也在,他多少放心很多,于是便忍下了话头,先行离开。 看着父亲远去的马车,江照莹怔怔地站着,迎着凉风,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府。 和苏沫沫、紫苏聊了小半个时辰,等她们离开,江照莹便洗漱,刚换好衣裳就收到了一封信。 是江执玉写来的。 上面说。 得亏江照莹提醒了一句,所以他让杨翩翩第一时间就把听云郡主拉走了。 他则等在原地,没多久就看两名丫鬟过来问听云郡主的下落,说是柳五小姐请她去扶风院聊一聊。 可江执玉方才明明看得很清楚,柳五小姐和公主们在一起说笑,根本没提过听云。 为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刻意避开人群往扶风院摸了进去,一间厢房一间厢房的查看,最后在最里面的那间厢房里,看到了一位官员在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什么人。 之所以确定他是在等人,那是因为他在不停地看铜漏! 江执玉躲在窗外。 没多久。 就有下人进去禀报,说听云郡主的身边一直有人,她们根本没有机会,那位大人没有说话但却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砸在了地上。 接着。 他就把前来禀报的两名丫鬟齐齐抓着丢在了床上,很快丫鬟的哭泣声便传了出来。 江执玉被眼前这一幕弄得惊呆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 他当真不相信这世间的人会龌龊至此,他在信里多谢江照莹的提醒,否则听云肯定会死在柳相府。 如今。 他已经把听云送到了太子府,向殿下禀明了此事,并且求太子殿下帮帮听云。 太子殿下应下了他与听云的婚事,并且听云会从太子府出嫁。 且。 听云郡主不会再回宫。 这是要把听云郡主保护起来,直至出嫁。 江照莹看完信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样更好,听云不会再受她那个母妃的调摆,也就不会再出问题。 说不定。 将听云郡主送给那位官员,便是柳相府和全昭仪一起商量的主意。 “挑些衣食住行都要用到的东西给郡主送过去,太子府没有女眷,殿下恐怕没有那么心细。” “是。” 舒云转身出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将一车东西送往太子府。 接过舒雨端过来的热汤,江照莹一边喝一边与李嬷嬷道。 “嬷嬷,我有事要问你。” 李嬷嬷眉眼微紧,自小姐一去柳府,她就猜到小姐会知道一些什么,也知道小姐一定会问自己。 叹了一口气。 李嬷嬷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叹了一口气。 “小姐当年确实是与柳相相识相知,初时感情非常的好,甚至谈婚论嫁,可谁想到当出身更好的小姐出现,危险出现的时候,柳相竟然第一时间就把小姐抛下。” 江照莹唇边绽出嘲讽的冷笑,李嬷嬷虽然讲得很平淡,便江照莹可以想象得出母亲的爱情应该是很轰动的。 “母亲她伤心吗?” 李嬷嬷抬手轻抚着她的头。 “应该是伤心的吧,但她从未在老奴面前表现过,老奴倒是希望她能哭出来,可她转身就和父亲成了亲。” “母亲是个很洒脱的人。” 一如札记上所写,合则合,不合则分,女子为人大忌就是恋爱脑,世间男子千千万,总有一个是适合自己,默契自己的,何必为了两条腿的一个男人去苦苦伤神,那是最要不得的。 “可那柳相却十分卑鄙。” 李嬷嬷的语气陡然间高昂,咬牙切齿间,带着无尽的恨意。 “他见你母亲转身就嫁人,自己娶了那位出身很好的小姐不说,竟还频频的来找夫人,想要旧情复燃,甚至想要通过她,控制老爷,舔着脸说如果夫人还爱他,就帮他一起走向高位,到时候只要夫人和离,他一定会接纳夫人。” “母亲没有给他一巴掌?” “那自然是给的。” 想起当年那重重的一巴掌,打得柳相嘴角冒血,她就觉得快意。 “后来你母亲就开始从商,经常出远门,生意做得越大,钱也就越多,结识的达官贵人也就越来越多,再后来,柳相就不敢动你母亲了,为了爬上丞相的位置,他不惜屠尽文府满门,扣文府一个罪臣的身份,这柳相,当真不是个东西。” “说起来当年的柳府和文府还是亲家,他就借着亲家这个幌子谋害文府,唉,那位小姐也是个傻的,竟然帮着自己的夫家害自己的族人,哦,就是柳四夫人,不过柳四夫人好像早就不得宠了,眼下四房得宠的是一位妾室。” 难怪。 就说柳四夫人那么年轻貌美。 “她死了吗?” “没听说,但日子肯定不好过,估计连带着她的儿女也不怎么样。” 江照莹眼中露出一丝深深的戾意,出嫁的女子若是没有一点实力,或者是意志不坚定,很容易被夫家利用,到最后两边都不是人,两边都厌弃,到头来什么也不是。 “柳相看到您了吗?小姐。” “看到了。” 李嬷嬷听着心中一惊,急忙握紧江照莹的手道。 “那个人在知道小姐嫁人之后,一度痴迷发狂,不择手段,脸皮还厚,小姐,你要小心。” “好。” 江照莹听着便蹙眉,柳相看到她那一刹那的眼神的确是震惊里带着一丝狂喜和疯意。 而且。 柳宴臣对她的态度也很奇怪,她们并没有任何交集,甚至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她听说过这位柳宴臣手段十分狠辣,可落在她的眼里,好像很温柔一般。 真是奇怪。 而江照莹却不知道,此刻的宋府外面,一辆马车停在街边上,帘子展着,那惊为天人的俊美男子正冷冷的看着宋府的大门。 “二少爷。” 柳宴臣的贴身属下白城从宋府飞身出来,额前窜出一丝冷汗。 “空留小筑有人守着,属下差点被发现。” 柳宴臣听着凤眸微动,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有一两个属下护着这很正常,否则她一个小女子如何才能保护自己? “二少爷,您把江小姐设计嫁进宋家,这是为什么呢?” 说起这件事情,柳宴臣的俊脸便阴沉一片,嘲讽一笑的时候,他端起热茶慢慢地喝着。 这世上。 总有迫不得已,总有身不由已,总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他把饵抛给了江夫人和宋夫人,这两人果然精心算计,不到一个月就把亲事定了下来。 但她们却不知道,柳宴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江照莹和宋成玉圆房,那粒假死药,也是他让人卖给宋成玉的。 只有把江照莹放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才能保住她的清白,只是没想到后续的事情竟会那样发展,宋夫人竟会求皇上下旨意不许宋成玉和江照莹和离。 这一点。 倒是让他头痛了好一阵。 “少爷。” 柳宴臣眼中阴沉,似风雨欲来。 “咱们要不要把宋成玉给杀了?” 柳宴臣摇头。 “寡妇不好听,再说了,以江照莹的性子,她恐怕要自己动手,等赤炎国的使臣团过来了再说吧。” “行了,她有人保护,我便放心许多,先走吧。” 江照莹已经怀疑他了,若是他再轻举妄动,这个小女子非看出来不可。 马车缓缓离开。 阴影处。 紫影也转身回到了江照莹的院子里,进了厢房,舒云正侍候江照莹喝汤羹,见到他进来,江照莹道。 “那是给你的,天气越来越凉,不用有事没事在房顶上。” “是。” 紫影上前作揖,端着碗便规矩地慢慢用着,用完才与江照莹道。 “属下在外面看到柳相府的马车了,是柳二少爷。” “他来这里做什么?” 江照莹眼里有丝惊讶。 “难道还想把十二幅画抢回去?” 这么想着,江照莹急忙找来了纸笔写了一封信让紫影送到许知砚的手里,让他把画看紧一点。 另外去查一查想要听云郡主的那位官员是谁。 紫影回来的时候,带来了那位官员的画像,江照莹仔细比对过后发现,那位大人竟然是通州布政司权大人。 三品大员。 专管通州的民政、财政、田土、户籍、钱粮、官员考核、沟通督抚与各府县。 “这究竟是为什么?” 紫影蹙眉,这件事情他已经禀报给了太子府,然后才回来的。 柳相要把听云郡主送给布政司权大人,而且是通州布政司,宫里并没有下召让他回京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柳宴臣出现在宋府的外面,又是为什么? 这柳府还真是藏了不少的东西值得她们去挖掘。 “紫影。” “属下在。” 江照莹往后靠着,抱着阿宝轻抚着它的头,细细思考,随后才慢慢说话。 “将来若有机会,我要替文家翻案。” 紫影脸色狠狠一变,替文家翻案,那就说明要灭柳相府,毕竟当年抄文家的案子里,文家的罪证可是柳相亲自递给皇上的,柳相府可是主力军。 “小姐想要当年文家案子所有的案卷?” 对于紫影的聪明,江照莹十分满意,她看着紫影笑了笑,紫影只觉得头皮发麻,作揖道。 “好,属下去太子府。” 江照莹看向窗外,摇头。 “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去,我觉得亲自说比较妥当。” 随后。 丫鬟们便侍候着江照莹和阿宝准备睡下,可刚躺下,远远的就听到吵闹嘶叫的声音,江照莹坐了起来,李嬷嬷道。 “沈姨娘在大吵大闹,宋夫人如今是一个头两个大,方才让人把沈姨娘关进柴房里了,眼下苏姨娘和紫苏正在侍候宋夫人歇息,今天晚上,她是不会过来吵您的。” 江照莹微微一笑,翻身睡下。 第二日清早。 江照莹便出了门,和紫隐一起去了太子府。 太子殿下上朝去了,还没回来,听云郡主听说江照莹来了,急忙过来打招呼,江照莹看着她眉眼里的笑容,走路都像是带风的模样,眉眼也弯弯。 “怎地过来了?” 听云郡主语气娇柔,眉眼里都是开心,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未来安排很是满意。 “郡主。” 江照莹看着如此鲜活,像是重新活过来的听云郡主,打心眼里的高兴,起身将她紧紧抱住。 要不是她起了一下疑心,让哥哥注意盯着她,一刻都不要离开眼睛。 今日看到的。 很可能是听云郡主的尸体,或者是宫里会传来求娶听云郡主的消息。 “对不起呀,照莹。” 听云郡主被吓了一跳,这般被人紧紧地抱着还是第一次,眼眶一下子就泛起了红。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不好的妹妹,你对哥哥不好,所以我讨厌了你好一阵呢。” 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又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讨厌任何一个人,她该小心翼翼地活着,小心翼翼的说话。 昨天。 她和杨翩翩、江执玉三个在一起聊了许久。 真没想到。 杨翩翩竟是那样一个大气又美丽的女子,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都是对的,她没办法不服气。 所以。 她说她平妻都不要,妾就行,只要能和她们在一起幸福的生活着就可以了。 太子殿下已经答应他会去全昭仪那里走一趟,把她的亲事定下来。 “我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睡觉,总也觉得这事不是真的。” 听云牵着江照莹一起坐下,红着眼睛问江照莹。 “我是真的要嫁人了吗?是嫁给江执玉吗?” 江照莹看着她小心翼翼,一再确认的模样,心疼地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来,笑着说道。 “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一共是七个,一模一样的,这个就留给你。” “那这个我不拒绝。” 原本受她们的帮助太多,是不好意思再接受的,可这是婆母留下的东西,而且听照莹的意思,那肯定是每个媳妇都有的。 看着手腕上漂亮的镯子,听云哪怕眼里有泪,却也还是高兴的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太子哥哥能不能说动我母妃。” 虽然万事俱备,但若是母妃不同意,闹起来,她也一样嫁不出来。 听云一晚上没睡觉,一半是因为高兴,一半是因为担心,这种感觉真的太折磨人了。 “放心吧,既然殿下答应了,就一定可以。” 江照莹轻声给听云郡主打气,听云郡主重重点头,眉眼里都是对以后生活的希翼。 “照莹,等进了江府,我想好好的过日子,不争宠,不斗气,等生了孩子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爱她,好好对她,好好疼爱她们。” 江照莹看着她眉眼里的希翼,握紧她的手道。 “所以你为什么不接受平妻呢,这样你的孩子不是更好?” 哪知道听云郡主眉眼一弯,笑得有些小得意道。 “这个我跟杨小姐都商量好啦,到时候孩子都过继给她,但是我的孩子还是由我自己养,这样就解决孩子们的身份问题啦,照莹,你觉得我这样处理好不好?” 第99章 把她送走 说完。 听云郡主清亮的眼睛笑得弯成了一道新月,小模样又鲜活又俏皮,看着当真是很可爱呢。 她似乎真的很期待自己能生一两个孩子,然后每天开心的生活。 可是。 江照莹突然间想到,哥哥好像说过,听云郡主身子亏败,这辈子恐怕子嗣艰难。 心疼闪过,江照莹笑着点头。 “也不急着要生,成亲之后,一边调理身子一边玩,三四年之后身体彻底好了再生孩子也来得及,反正到时候她们先生也没关系,待你你生的时候,你的就是最小的,就是最得宠的。” “那也是哦,我努力吧。” 听云郡主羞得不行,开心间,双手拍着自己滚烫起来的小脸蛋,笑着将江照莹的话记在了心里。 江照莹看她高兴,便也高兴了起来。 那画面。 像是跃在纸上的画作,让刚回来的太子殿下看得一愣。 “太子哥哥回来了。” 听云拉着江照莹急忙起身施礼,太子刚下朝,朝服都还未换,明黄色的四爪金龙袍衬得他越发的威严俊美,待他落座后,听云上前奉了茶,知道她们有事要谈,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 听云突然间转头看着太子殿下和江照莹。 真配呀。 心里有个声音雀跃了起来,要是照莹能嫁给太子哥哥,那就完美了。 “你还有事?” 见听云笑呆了一样的,眼神在他们之间不断的流连,太子蹙眉问了过去,听云吓了一跳急忙道。 “啊,没,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江照莹看着听云蹦跳的背影的,轻声道。 “郡主这一次真的好开心啊。” “这件事,要多谢你们。” 如果不是江照莹救她的性命,江执玉愿意娶她,听云可能在某一天死在宫廷的角落里都没有人知道。 “对了殿下,昭仪娘娘那边可有话说?” 太子殿下直接扣着听云郡主不放,全昭仪她不会去皇上那里告状吗? 皇上不会责怪殿下多管闲事吗? 太子浅浅饮着茶,好一会儿才说话。 “这件事情孤与江监正一起进的宫,江监正去见的父皇,孤找的昭仪娘娘,江监正提出要迎娶听云郡主,孤去警告全昭仪。” 江照莹急忙放下手中的杯盏,水汪汪的美眸落在太子的身上,像一抹暖暖的光,太子突然间觉得身上一热。 “因着不许你和离的事情,父皇那里错了一棋,再加上钦天监的特殊地位,所以父皇觉得结亲也没什么不好,全昭仪自然不同意,孤只问她,通州布政司是怎么回事,她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江照莹眼中一鄂。 虽然她猜想这件事情必定是柳相和全昭仪合谋,想要把郡主送给布政司,也想过,全昭仪利用郡主只是为了争宠,心里应该还是有爱。 可没想到。 全昭仪为了所谓的那一点虚无的宠爱,竟然将女儿利用到如此地步。 “这件事情,孤当真要感谢你的,她到底是孤的妹妹。” “不必如此的,殿下,是我喜欢郡主,才会弄出这么一出,若是她不得我欢喜,我也不会同意的。” 江照莹坦诚的说着,随后又问他。 “殿下,我能看一看文府当年的案卷吗?” 这桩案子在当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且处理得又快又狠,根本不给人一点退路,文府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卷库有重兵把守,恐怕不是那么好看。” 名不正、言不顺想要把卷宗带出来不容易,而且……他并不想江照莹卷进其中。 江照莹轻轻摇头。 “卷宗还在不在那里都是两说,柳相主导的这一切,就算卷宗改得再完美,他也会担惊受怕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消失,彻底的消失,让世人寻不到一点影子。 握着手中滚烫的茶盏,一如文府数百性命滚烫的鲜血,江照莹和太子双目皆是一片冰冷。 看着沈琉光,太子冷沉开口。 “文府当年的确是死得惨烈,被冤枉了那么多年,冤魂早就压不住了,所以……皇上的头疾也该犯了。” 沈琉光眼里有惊讶闪过,这是要开始计划了? 会不会早了一点? 殿下确定要为了江小姐将这些计划都提前吗?如果柳府有所警觉,一旦开始反扑,后果不堪设想的。 “江小姐,你给周若谷去一封只有你们俩看懂的信,她应当可以帮你。” 皇上的头疾是宿疾,想要根治是特别难的,想要复发却相当容易,到那时,宋成玉的鲜血也就成了皇上眼里的香饽饽。 这也是宋成玉不能死的其中一个原因,不过活着也没关系,不过是把他从一个火坑推进另一个火坑,生不如死而已。 江照莹点头,起身与太子殿下施礼。 “皇上头疾再度复发之后,钦天监很快就会算出是文府冤魂作祟,到那时,殿下就有理由将案卷调出来了。” “恩,孤等你的消息。” 江照莹施礼,转身离开。 踏出太子府,看着明艳的天色,江照莹让马车往文府的方向走去。 好多年没有去过那条街了。 因着文府满门被斩,血流成河,凄厉不断,那条街到现在都还是荒着的。 下了马车。 脚踩着枯黄的树叶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一步一步。 她慢慢的来到了两座挨着的府邸面前,一座是江府,她曾经的家,一座是文府。 江府门前还像点样子,但是文府却破败得像一座荒山野岭,牌匾掉在石阶上,早已腐烂不堪。 大门上爬满了深深的老藤,人想要进去,还得穿过这片藤蔓。 饶是过了这么多年。 依然觉得里面的风又腥又焦,刺在身上,寒凉不已,也阴气森森。 闭上眼睛。 江照莹感受着这儿的一点一滴,当年的刀似乎确在她的脖颈上,鲜血也似乎溅到了她的身上……凄厉声、惨叫声、奔跑声……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咔。 轻细的声音响起,江照莹倏地睁开眼睛,顺着声音追了过去。 “二师兄?” 竟是许知砚的身影,许知砚在看到江照莹的时候也惊讶不已,急忙上前拉着她道。 “你怎么过来了?这儿十分破败,而且很容易受伤。” “我跟太子殿下提起文家的案卷,所以便想过来看看,二师兄,你呢。” 许知砚心怦怦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 “那些画实在是画得好,忍不住想要来看看。” 江照莹点头。 远处。 似乎有烧东西的味道,江照莹转头看了过去,许知砚心头一慌。 下意识要拦江照莹,可是江照莹却走了过去。 许知砚只觉心要跳到嗓子眼里,他在给文家的人烧纸,上面甚至写了父亲、母亲、祖母等等的字样。 他疾步冲了上去,盯着江照莹,紧张得额头上直窜汗。 江照莹蹲下身子,伸手抱了一把纸钱,也轻轻的放进了火焰里。 许知砚这才看到,那些字正好燃烧殆尽,师妹应该是没有看到。 “文伯伯、伯母,疏也哥哥应该也长大了吧?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让我帮你们翻案,哥哥说,如果他生儿育女,一定会过继两个给你们,到那时候,你们文家的大门,一定会重新打开。” “好。” 许知砚突然间接了话,江照莹回头,许知砚强忍着心头的悲痛,点头。 “这样很好,你的疏也哥哥一定会很高兴,高兴你还记得他。” “我母亲好像还说过,让我长大了嫁给疏也哥哥呢。” 江照莹红着眼睛笑了起来。 许知砚扬起眉眼,深深地看着江照莹,深深地看着。 是啊。 如果不出意外。 这是他的妻,他最爱的姑娘。 只可惜。 他现在用着别人的身份,要如何去爱她护她? “二师兄……” 江照莹把自己和太子的谋划说与他听,随后接着道。 “既然冤魂要出来闹事,那皇上那里就拜托你了?” 许知砚点头。 他不知道文家的冤魂还在不在,这些年他一直不敢触碰,就怕得到文家人魂飞魄散的结果,不过弄几个阴魂进宫做些什么,那还是可以的。 “哥哥说这儿以前有一个葡萄架,葡萄长到我家里,我们两家人经常隔着墙,一起说话一起摘葡萄吃呢。” “恩,你哥喜欢吃。” 话音刚落。 许知砚脸色微变,赶紧看向江照莹,见她脸上没有异样的反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道。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在这儿再转转,看看能不能调出几个魂魄来。” “好,不过师兄,这种事情不能常做,损阳寿。” “我知道。” 见他点头保证,江照莹这才慢慢的离开文府的旧址。 一出那破败的大门。 一股暖意立即涌了过来,与站后的阴森冷戾完全是两个世界。 怪不得连野猫野狗都不愿意躲文府里去。 回宋府洗漱之后。 江照莹的情绪便十分的低沉,用了晚膳,她便和紫影、司南坐在屋顶上握着罗盘测看星相。 在看到一颗星子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文家?” 星相显示文家还有人在,脑海里突然间闪过许知砚那双似藏着无尽悲伤的眼睛。 啊。 李嬷嬷说过,文家还有一位女儿活在世上,就是柳相府的四夫人,所以有一颗星子亮着也平常。 文宅里。 许知砚正在摆放阵法,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当风在阵法内旋转起来的时候,他的眼里突然间落下了眼泪。 他不知道这世间是否真有阴魂,可他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似乎轻抚着他的头…… “小姐,睡觉了。” 李嬷嬷出来抬头看着屋顶上坐着仨就头疼,这丫头一拿着罗盘就没完没了,不吃不喝的。 “知道了。” 江照莹急忙将罗盘往怀里一抱,紫影抱着她一跃而下,舒云舒雨侍候着她和阿宝一起睡下。 第二日。 江照莹起身之后,舒云端着洗漱用口进来,与她说道。 “老爷要把三小姐送到大觉寺去理佛,三小姐死活不去,这不,夫人给您送了信过来,要您回去劝两句。” 这话别说是江照莹想笑,就是李嬷嬷听着也觉得不要脸。 她们是不会相信,江抚琴要做什么,还会瞒着江夫人的,这两母女从来都是同进同出,一起谋划的。 “喏,这封是三小姐写给您的。” 写着二姐姐亲启,所以她们也没有拆,江照莹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随后气得冷笑。 这江抚琴倒真会威胁人。 她说。 只要江照莹去帮了她的忙,她就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也让她知道,她的气运究竟去了哪里。 “小姐,您去吗?” “怎能不去?她都抛了这么好的诱饵,不去有些可惜,再者,我正好还有些事情要和哥哥商量一下,也要看看他的聘礼单子,李嬷嬷,咱们准备出去。” “好。” 李嬷嬷听着少爷要准备成亲,一早上就眉开眼笑地,麻溜地收拾了一番,一行人又匆忙回了江府。 踏进正厅的时候,江执玉的面前摆着一堆的帖子,他正苦恼着去还是不去,见到妹妹回来,江执玉将帖子推到一边急忙迎了过来。 “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李嬷嬷把江抚琴写的信交给他,江执玉看过之后,脸色陡的一沉,转头道。 “去把夫人和三小姐请过来吧。” “不,我去她们院子。” 江照莹冷着眉言说话。 “哥哥要是有兴趣,可以躲在暗处听一听。” 江执玉知道她还在计较以前自己维护姨母和江抚琴、江抚箫的事情,眼中溢出内疚和无奈,轻声道。 “好的。” 随后。 一行人便去了江夫人的院子,江夫人和江抚琴正在焦急地等着,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才知道江照莹来了。 江夫人顿时通体透凉,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办法把持江府,这点想起来都愤怒。 眼下。 府里连来个人,她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可见这些下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江夫人咬牙切齿,但面上却是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照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对不对?” 江夫人亲亲切切,一改往日的阴柔霸道,伸手便要牵江照莹,江照莹满身疏离,往后退了一步,淡淡打着招呼。 “姨母叫我过来,有事吗?” 看着江照莹客客气气里带着一丝不容靠近的冷漠,江夫人心里就来气,她可是姨母,是继母,不是她们江家的丫鬟,她就不能给一点起码的尊重敬重? 满以为江执玉一听到老爷要把三妹妹送进大觉寺,他第一个会跳出来反对。 谁知道他竟然说,挺好的,然后就轻飘飘的转身走了。 这种背叛的感觉,让江夫人母女三人都愤怒非常,她精心养护了这对兄妹多年,没想到她们就是这样报答自己的。 “是有事。” 落座之后,江照莹看了舒云一眼,舒云眨了眨眼睛,暗示江执玉已经藏好了。 不待上茶。 江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倾身与江照莹道。 “你父亲要把三妹妹送到大觉寺去礼佛半年,可是你也知道,抚琴已经十六岁了,且与玥明王感情甚笃,玥明王马上就要上门提亲,哪能搬到大觉寺去啊,在自家的佛堂里吃斋念佛不是一样的吗?” “照莹啊,这么多年我为江府做的实在是不少,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打理,虽说你们四个都是嫡出,但你和执玉的台面远胜抚琴和抚箫,你们四个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照莹,你去与老爷说说这件事情,可好?” 李嬷嬷听着就火冒三丈,这江夫人当真是好盘算,只字不提为了什么要送到大觉寺去,还好意思让小姐帮忙,遂冷脸道。 “夫人,这恐怕不妥,三小姐在外面对小姐各种设计陷害,若是换做寻常小姐,只怕已经被逼死了。” “李嬷嬷——” 江夫人尖声抢了话头。 “你怎么总是挑拨离间,竟还当着我的面血口喷人,抚琴那般良善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再说了,她马上就要嫁进玥明王府,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李嬷嬷看着江夫人的厚颜无耻,想起当年还帮过她,就气得浑身颤抖,语气也就越发的凌厉。 “夫人别说的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情一样,没有您在后面支持,三小姐不敢这般胆大妄为,夫人要是不信,可以找人来对质,就知道三小姐在柳相府做了什么,送她去大觉寺,那是保她的命,否则以柳相府的作风,她们绝不会让三小姐活着的。” 江夫人脸色狠狠一变,她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坚决反对江抚琴出府。 冒险一试的后果是两个极端。 如果成功了,江抚琴便一跃升天,一旦失败,那自然也是堕进地狱。 可就是因为江照莹不配合,破坏,抚琴才会失败的啊。 “可是柳老夫人也要去大觉寺修养,你们觉得柳老夫人愿意看到抚琴吗?” 当江夫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江照莹的眉眼闪过一丝嘲讽,笑道。 “原来姨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夫人的脸上顿时满满的都是难堪,先前她还想装充愣傻,表示自己很无辜,可眼下的话,她明明是什么都知道的,讪讪一笑,江夫人强硬道。 “可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这不也一点事没有吗?所以你也别计较了,如果柳老夫人在大觉寺要了抚琴的性命,你这一辈子也过不下去了不是?” “夫人,这话您是怎么舔着脸说出来的?什么叫我家小姐没事,所以也别让三小姐有事?三小姐为了在柳相府面前抬脸,拿我家小姐的命相博,这叫心狠手辣,丧心病狂。” “合着三小姐的命是命,我家小姐的命就比纸薄,您想杀就杀?” 李嬷嬷字字珠玑,针锋相对,江夫人气得一脸通红,但颤着嘴在江照莹那笑盈盈的眼神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躲在暗处的江抚琴,听着李嬷嬷的话,掀了帘子冲出来。 她气得浑身颤抖,眼中有泪。 “二姐姐当真这般无情无义?你自己嫁进侯府过好日子就算了,看不得我们姐妹也好吗?” 窗外。 江执玉静静的听着江夫人母女的发难,听着她们恶人先告状,听着她们一幅你不帮我就是害我的言论,俊美的脸庞一下子沉了下去。 原来。 这些年,妹妹在她们面前过的是这种日子。 推开门。 他冷着眉眼,沉沉踏了进去。 “大哥,你来得好,你看看二姐姐她做的什么事,她就不希望我过得好,你说句公道话,二姐姐这样可对?” 江抚琴说完还抹起了眼泪,那委屈的模样,看着还真像是被人欺负了。 江执玉长睫冷抬,看着江抚琴,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啪。 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时,江抚琴整个人都愣住了。 江执玉对她们姐妹俩一直都很好,要什么给什么,要他作什么便做什么,从来都不忤逆她们的。 她们也一向不怕这个大哥,甚至经常欺负这个大哥。 可这一次。 当她愤怒的抬头,对上大哥的视线时,江抚琴的心狠狠颤抖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责备的是我的亲妹妹?” 光芒里。 江执玉修长的阴影压向了江抚琴,江抚琴这才惊觉的发现,眼前的哥哥竟生得这般高大,他的双眸冷戾且满身寒意,比起从前那眉眼染笑,百依百顺的哥哥,完全不一样了。 “你要害她的性命,要让她名声扫地,如今只是罚你去大觉寺礼佛半年,你就不愿意了?” “来人。” 江执玉转头,立即有下人涌了进来。 “送三小姐去大觉寺,若是有人阻拦,一起送去便是。” 江执玉这么一说,在一旁想要说话的江抚箫便立即收回了嗓音,她不想去,也不能去。 更没必要去。 这么多年母亲一心扑在江抚琴的身上,她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抚琴急得大叫起来,转头看向江夫人。 “母亲,我不去,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说着她又怒瞪向抚箫。 “快去把玥明王请过来,去啊,你愣着做什么?江抚箫,你怎么一有事情就跟个闷葫芦似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去把玥明王给我请过来,去啊!” 第100章 真相浮现 江抚箫被自己母亲突然间的一吼吓了一跳,凉风吹进她的眼睛,无端地就染上了许多的伤意和嘲讽。 看吧。 任何时候,她都是以江抚琴为先的,心里眼里全都是江抚琴,却从来不为自己这个小女儿打算。 江抚琴也是,从来都不为她这个妹妹打算的。 “四妹妹,你赶紧去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喜欢我的头面我给你,喜欢我的衣裳我也给你。” 江抚箫看着自己姐姐眼里的期盼,听着她嘴里的话,红唇慢慢的绽出一抹怨恨的笑容。 “现在知道来求我了?” 昨天江抚琴得了五套好看的衣裳,她只想要一套而已,可是她都不愿意,甚至摸都不愿意让她摸。 她并非买不起,并非得不到,只是想要姐姐分一套,只是想知道姐姐心里其实是有她的。 “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你这死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赶紧去啊。” 江夫人看着小女儿到这时候还要计较这些,就心急如焚,一拳打在江抚箫的胳膊上,不断地催促。 江抚箫痛得尖叫,捂着胳膊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委屈溢满。 “再不去,我杀了你。” 江夫人已经被她那磨磨唧唧的样子弄得快要歇斯底里,江抚箫被她凶狠的模样惊得脸都变了色,随后红着眼睛转身奔了出去。 “执玉,执玉,姨母这么多年一直真心疼爱你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江夫人拦在了下人的面前,又冲上去将江抚琴紧紧地抱在怀里。 “做人总不能过分忘恩负义,这些年我为你们付出的不少。” “姨母。” 江执玉听着她开口闭口都是这几句,不断地标榜自己的功劳和付出就怒火中烧,他紧紧地牵着江照莹的手,打断江夫人的话。 “姨母真的知道忘恩负义这四个字的意思吗?” 他的眼神渐渐犀利,像一把尖刃刺向江夫人,这是江执玉第一次这样强势地与江夫人说话,也是他第一次用冷冽又陌生的眼神看她。 江夫人被吓了一跳,抬头正眼看江执玉时,突然间发现,他跟往常不一样了。 眼下的江执玉,沉稳又冷冽,甚至还透着一丝只有家主才有的不容置否。 她。 好像控制不住江执玉了。 忘恩负义! 她冷笑了起来,她算哪门子忘恩负义啊,都是荣家没有善待她,没有给她该给的,所以她才有一点动作而已。 “姨母。” 江照莹转身,坐进椅子里。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江夫人和江抚琴猛地转头,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江照莹。 说真的。 她们真的很讨厌看江照莹这种总是胸有成竹,算尽一切的样子,这模样让人打心底里就害怕。 江照莹抬了抬手,舒云将一幅画卷小心翼翼地打开,舒雨上前和她一起抬着。 江夫人眼露疑惑,却又在看到那画上栩栩如生的美人时,眼里嫉妒闪过。 那是荣灵慧的画像,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这幅画也还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完整。 特别是她的眼睛,不论你站在画像前面的哪个位置,都会觉得她在温柔地看着你,看穿你,让人总有一种无地自容的不堪。 江夫人下意识的闪躲。 “她们都说你与我母亲长得像,可是你再仔细看看,真的像吗?” 江夫人眼底的慌乱四起。 江照莹眼里的嘲讽亦是成群结队,她指着母亲的容貌。 “你学她的穿衣打扮,学她的言行举止,甚至连胭脂水粉都用得一模一样的。” 因为常年的模仿,她的眉眼的确是有两分相像,加上后面的刻意打扮,江照莹母亲经常出去做生意,不在京城晃,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分相似。 但只要仔细看。 还是能看得出来,江照莹的母亲生的美艳多了。 “就算只有两分相似,我也是荣家的女儿。” 江夫人歇斯底里地争辩着,江照莹看着她,看着她突然间爆发出来的愤怒。 “你还真不是荣家的女儿。” …… 猛地一静。 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江照莹,只有李嬷嬷眉眼不变。 “你的亲生母亲,原本是荣家外室女的乳母,她偷偷把你们做了对调,让你过上了好日子,而她,却把真正的荣灵朱折磨死了。” “胡说八道!” 江夫人尖叫起来,眼底的慌意再也藏不住的往外泄,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不会信,所以我做足了准备。” 一击掌。 门口处,便有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发半白,模样看着尖酸刻薄的老妇人迫不急待的冲了进来。 只需一眼。 几乎大家都能确定,这一定是江夫人的生母。 因为。 她们生得太像了。 老妇人看着一身华贵的女儿,震惊得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这不可能的,我是荣家的小姐,我是。” 江夫人转身来回回的走着,手颤抖着想要摸什么,却是什么都摸不到。 “你知道外祖母为什么要给你用丹朱的朱,而不是珠宝的珠吗?” 说起这个。 江夫人就来气,恶狠狠道。 “不就是觉得我比不上荣灵慧,觉得我配不上珠宝的宝吗?” 根本不把她当人看,根本就是想把她踩在脚下。 江照莹摇头。 “近朱者赤,朱乃大红,外祖和母亲是希望你能近朱者赤,大红是正室所用的颜色,她们是希望你能够嫁个好人家,正正经经地当个正头娘子,做一家之主,这是她们对你的善意和暗示,可惜,你却不懂。” …… 又是冗长的沉默。 又是无尽的难堪! 时间就像是被禁止流动一样,江夫人跌坐在椅子里,红唇颤得厉害,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这种意思吗? 她的眼神渐渐的精彩起来,有痛,有悔,有嫉……到最后全都汇聚成了一种怨。 “那她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你别在这里强词夺理。” “那是因为她们都知道你不是荣家的女儿。” 但她们心生善意,也心生怜悯,所以容下了她,也收纳了她,为了不让她的身世被别人发现,母亲把她带到了江家。 “不可能。” 江夫人凄厉尖叫,她恨恨地瞪向那位老妇人。 “哪里来的老婆子,也敢冒充我的母亲,看看她那肮脏的样子,她配吗?” 老妇人原本欣喜异常,只等着江夫人跟她相认,可结果却是这种结果,顿时眉眼一利,指着她道。 “当年要不是我,你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能当上官夫人?能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荣养着我,这事便算了,你若是不养着我,我便去告官,把当年的事情全都说出来,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你耳朵后面有一颗胎记,我说得对不对?” 见江夫人不愿意认自己,老妇人气得指着她一阵怒骂。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来找过你,让你安安乐乐过着有钱有权的生活,如今就让你养养我,你都不愿意?” 这府里处处透着大户人家的气息,处处都是金银珠宝,她刚才可仔细看了一眼,连根柱子都包着金箔,可值了大钱了。 江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老妇人一见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冲上去戳着她的脑门骂。 “你可别想着要弄死老娘,你是老娘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没养你,你一翻白眼老娘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说着。 她转头舔着脸与江照莹笑道。 “江小姐,那个外室女被我蹉跎死了,说起来这也是帮了你们啊,眼下我要跟自己的女儿一起生活不过分吧?您可记着,但凡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都是她干的,我身体好着呢,绝对不会出什么事突然间死去。” “那便留下你。” 江执玉冷着脸抬手,一个老毒妇而已,她们就该母女相残,就该到死都不对付。 江夫人想要拒绝,可江执玉态度强硬,她根本没办法做别的,只得由着她们去安排。 这个时候。 江抚箫也回来了。 江抚琴一见便急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殿下来了吗?” 江抚箫摇头。 “他们不让我进门。” 江抚琴顿时气得一巴掌甩在她的胳膊上,斥道。 “你怎么这么没用?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去。” “我去了。” 江抚箫委屈得哭了起来。 “他们进去禀报过了,但是带出来的信……说……殿下说他不用无用之人,既然无用,那便弃了。” 江抚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长睫颤抖间,眼泪大颗的掉了下来。 仰头。 她怨恨的瞪着江照莹。 “把你那双恶心的眼珠子收回去,否则我会挖了她,江抚琴,别总想着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去,合着别人都有错,就你杀人越货都是对的?” 江执玉上前两步,阻掉她眼里的恨意,抬手时,掌心里多了一把匕首,吓得江抚琴急忙收回视线,又委屈得嘤嘤哭着求道。 “事已至此,大哥二姐帮我一下又如何?” “不如何,不爽快!” 说着。 江执玉不耐烦抬手,便有下人冲上来一把拽起江抚琴就走。 “我不去,我不去。” 江抚琴疯了一样的挣扎着,拖到院子的时候,她挣脱了往江照莹的身边跑,一把抓着江照莹。 “二姐姐,我把秘密告诉你,你保我平安嫁进玥明王府。” 江照莹眼中讥讽溢出。 “不是我不让你嫁,而是人家玥明王弃了你。” “那你帮帮我,别让我去寺庙,那种地方我哪能活得下去。” 那里都是清修的人,就算是富贵人家去了,也是吃斋念佛的,每日要念经,要抄经书,要拜佛,还要吃斋菜,她不行的。 “江抚琴。” 江照莹微微俯身,看着江抚琴,她的身上有气运在流动,但并没有全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的气运不是你偷走的,但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你想知道,就帮我。” 江抚琴心惊胆颤,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江照莹起身,看着不远处的花朵摇头。 “我不谈交易,你想说就说,你不想说,我也会查。” 这段时间许知砚有些躲她,她其实能察觉得出来,她猜许知砚应该是查到什么了,只是他不敢相信,也太矛盾。 “小姐,许大人过来了。” 江照莹示意人把许知砚请过来,她知道许知砚一定会过来的,毕竟事情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不消半刻。 许知砚匆忙而至,江抚琴在看到许知砚的时候,脸上的慌乱便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她问许知砚。 “他来了吗?” 许知砚俊脸阴沉,眼神落在江照莹的身上,心头颤抖的时候,内疚也不断翻涌,他早该告诉莹儿,但是……好一会儿,他才看了江抚琴一眼,冷声道。 “三小姐希望他来?来做什么呢?” 利用他做踏脚石,度过自己的难关? “那他去了哪里?” 江抚琴的脸上陡的露出怒火,质问着许知砚。 江执玉蹙眉看着她们的言行举止,总也觉得他们像是很熟一样。 “他……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说完他看向江照莹,眼中隐晦苦涩不断,在查到真相的那一刻,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昨天晚上我就找不到他的人了。” 在江抚琴的信发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暴露,所以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江照莹。 “这是他留给你的信。” 江照莹冷着脸接过,抽出信细细地看着,随后交给舒云。 “他写了什么?给我留了什么话?” 舒云转身拿出火折子将信点燃,江抚琴想要抢信都来不及,气得直剁脚。 “他不可能丢下我不管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二姐姐,他到底写了什么你不给我看?” 许知砚看向门口。 而远处的脚步声也在这时候响起,整整齐齐,两位嬷嬷领着太监、侍卫朝着这里涌了过来,随后与江夫人、江执玉施礼。 “玥明王有令,接三小姐入府。” 江夫人眼中欣喜溢出,急忙上前道。 “黄嬷嬷,就……就这么接进府里吗?咱们还没有请媒人上门,还没有交换庚帖,还没有……” “没有这些。” 黄嬷嬷冷眼看着江夫人。 “侍妾而已,哪来的什么那么多礼节。” 江夫人只觉得通体透凉,颤着红唇几次想要争辩几句,可她深知这位黄嬷嬷的凌厉,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不可能的,殿下亲口答应的。” “三小姐,为什么只是一个妾,三小姐应该比谁都清楚。” 江抚琴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好一会儿,她才转头与江夫人施礼,咬牙道。 “母亲,我愿意去玥王府。” 留在这里就得去寺庙里修行,去了玥王府就一切都还有机会。 “可是……” 江夫人想要说什么,江抚琴扑进了她的怀里,母女俩竟难舍难分的就这么哭了起来…… 第101章 偷偷哭泣 “三小姐。” 许知砚摊开手心,一块莲花形状的玉佩出现。 \"这是他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他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让殿下同意将你接进王府,你若是聪明,就明哲保身,不要再谋算这个那个,三小姐,他活到现在不容易,别再伤害他了。” 一个代价只换她进府当妾,真是没用。 蹙眉抢过那块玉佩。 江抚琴心烦意乱。 对上许知砚那嘲讽的眼神时,她烦燥的把玉佩狠狠砸在了地上,踩着碎片,眼中怨恨越积越多。 “真是没用。” 既然在帮她,那就要帮到底,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该让自己做王妃。 如今是自知没脸面对自己,躲起来了? 江抚琴无情的话让大家脸色阴沉,许知砚袖子里的拳头更是紧紧握着。 他早就说过。 江抚琴根本不值得他这样付出,也不值得他深爱。 “知砚哥哥。” 冷视许知砚,她咬牙切齿。 “告诉他,既然他答应了我,就得帮我,一直帮下去,他最好马上出现,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许知砚目光阴沉。 自始至终她没问一句他好不好,不担心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只担心没人帮忙,达不到她想要的目的。 江抚琴看着许知砚,她知道许知砚看不起自己,可她不在乎,哼了一声,眼中绝决溢出。 转身。 她毫不犹豫的走向那些人。 玥明王府的人往两边退开,中间留出一条路,神情倨傲,并不施礼。 江抚琴气的半死,冷冷看着她们,嘴里嗤出一个字。 “走!” 没有看江家一眼,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江夫人看着女儿孤独离开的模样,心痛不已,转头急忙吩咐。 “把三小姐的东西都收拾收拾送过去,那边什么都没有,她要怎么过日子,好吃的好用的都送,多那些散银也好打点。” “是。” 下人转身进去忙碌,江夫人又转头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江抚箫,上去就狠狠在她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你姐姐都被人陷害到进玥明王府做妾了,你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你能不能有点样子,她可是你亲姐姐。” 江抚箫捂着被掐痛的胳膊红着眼睛冷笑,是姐姐又怎么样? 她还不如不要! 见母亲又恋恋不舍看着江抚琴离开的方向,江抚箫忍不住嘲讽。 “别看了,她进去了就回不来了,以后你没有女儿可以依靠了。” “你是死的吗?你不打算让我依靠?” 江夫人气得抬手又要打,江抚箫这次没有躲,而是迎了上去,恨声道。 “母亲怕是忘了,这些年您疼的是姐姐,护着也是姐姐,要是靠我,那我也像您一样,今天一小打,明天一大打,您受得了?” 江夫人气得龇牙欲裂,抬手就要打,结果那已经进了厢房的老妇人,推开窗户又骂了起来。 “个天杀的,里头什么都没有,想让我饿死,让我冻死吗?我白生你了?白给你打算了?如果不是我,你能过现在的好日子,能嫁给官爷?” “怎么这么没良心,为了你我被荣府关了十几年……我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还不去把好吃的好喝的给我拿来,好衣裳找来……” 前有生母怒骂,后有女儿忤逆,中间还走了一个女儿,江夫人头痛欲裂,吼道。 “去拿给她,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只要她闭嘴。” 不是这样的。 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过诰命加身,想过荣华富贵,想过一生荣耀,但独独没想过眼下是这种日子。 那个老太婆……那个该死的老太婆……江夫人瞪着窗户,眼底都是狠厉。 “我们走。” 江执玉牵着江照莹,与许知砚说话。 江夫人想要拦下她们,却被江执玉冰冷的眼神吓得一激灵。 三人一起出了院子。 身后传来砸东西和老妇人的谩骂,简直一片鸡飞狗跳,江执玉眉眼冰冷。 “人心真的太易变,初时她的确是处处表现得非常好。” 他不介意人有目的。 事实上。 人本该就带着目的而活,这样人人个个才会努力。 只可惜。 她要的目的将她变得越来越坏,越来越不堪。 她太贪心了。 “我要去找他。” 江照莹转头与两位哥哥说着,许知砚脸色有些许的苍白。 “可我们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告诉过我生辰八字。” 江照莹拿出身上的罗盘,随后开始测算,算出大概的方位之后,她们便出了门,朝着西方的一座山奔去。 一座山一座山的找。 从白天找到了黑夜,又从黑夜的冰冷寻到了阳光里的温暖。 终于发现蛛丝马迹。 越是靠近山顶,就越陡峭。 但意外的却有一条小路,看痕迹应该有人在上面。 一直到山顶的小空旷处,她们才喘息着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远处,有道修长的身影披着露珠,孤寂的坐在那里。 像个雕塑,一动不动。 像是在赏山景,又似乎在等着她们。 听到声音。 他缓缓转头,瞳孔狠狠一缩。 “大师兄,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深山野林,孤寂僻静,躲得了一天,可躲得了一世? 魏九昭眼眸幽深,里面盛满了痛苦挣扎,江照莹一步一步,渐渐走进他的眼眸里,他便又溢出许多愧色。 慌忙转头。 颤抖间。 他不敢看江照莹。 江照莹此时才发现,面前十步之遥,竟然是万丈深渊,风肆意穿梭,底下传来猛兽一样的嘶吼。 好一会儿,魏九昭才轻声道。 “我是被师母捡回江府的。” 那一年水患,他的家乡被淹,大家四处逃窜,活下来的根本没几个人。 饿倒在路边静等死亡的时候,结果还是丫鬟的荣灵朱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捡了回来。 没有人会明白,当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出现在手心里,一口咬下去,吃到那鲜香味时人在那一刹那,该是有多幸福,有多满足。 后来。 她变成了江夫人,有了自己的女儿,他便一直守着江抚琴,看着她出生,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 那几年他真的太幸福了,也因为那几年吃得饱,穿得暖,所以他蹭蹭的就长高了,长大了。 有一回。 江夫人问他,愿不愿意一辈子保护抚琴,只关心她一个,照顾她一个,什么都为她着想。 他自然是点头的,什么都愿意,要命都愿意。 也不知道江夫人从哪里请来的大师,她把江照莹骗到了院里,然后喂了药和他躺在一起。 具体的过程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好痛,身边的江照莹也好痛,哪怕是昏迷着的,也能听到她痛得凄厉尖叫。 那位大师接着把他和江抚琴的命格连在了一起,他做的任何事情,都能帮助到江抚琴。 “阴魂的事,是你还是背后那人?” 青山镇那么多的阴魂被困养,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可以做成的,那人绝对是个有本事的人。 “是他用江抚琴的命格做下的,因为只有这样,那些阴魂才会听命于抚琴,这也就是为什么江抚琴一直身体虚弱,时不时生病的原因。” 江执玉眼中震惊似波滔汹涌,听着魏九昭像在述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说着这些事情,他上前一拳击在了魏九照的脸上。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 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感情深厚,亲如一家人。 甚至这些年来。 魏九昭一直在帮他们。 在他的心里,许知砚算亲人,魏九昭也算。 父亲也一直很器重他,甚至把他当下一代钦天监在培养,所有的厚望都寄予在他的身上。 可真相却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了他的心口,他连痛都来不及呼喊就灰飞烟灭。 “你要我怎么办?魏九昭。” 江执玉痛苦的轻喃,长拳握得青筋暴出,他想打死魏九昭,可他又下不去手。 “我当时并不知道师母在做什么,我……我也是长大之后才知道那是什么,这些年,我一直在弥补。” “可你害了很多无辜的性命。” 如果不是他们那般布置,滋养阴魂,龙脉不会发怒,地动不会发生,百姓们也不会死。 “恩。” 魏九昭脸色苍白,微微点头。 “那个计划其实天衣无缝,既可以把太子拉下来,又可以试探你还有没有真本事,还可以让玥明王前往灾区救灾,救助百姓,这样一来,玥明王的声望必定水涨船高,可是莹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件事情他们计划了整整十三年,可却没料到,竟然被她和太子殿下捷足先登,弄来弄去,结果给太子做了嫁衣。 江照莹眼神冰冷,看向别处,江执玉上前。 “那年妹妹大病,差点死掉,我把自己的气运给了她,这才让她活命。” “你们大概都不会料到。”一只小松鼠窜了出来,江照莹让开一步,朝东面指了指,小松鼠立即朝着东面窜了过去“哥哥身上的气运比我还要旺,比我还要好,他才是真正的气运之子,气运到了我身上之后保住了我的命,我也是花了很多年,才和气运融为一体……” 魏九昭听着眼中满是庆幸,他庆幸江照莹活过来了,他庆幸自己没有把她害死。 这些年。 为了这件事情,他一直背负着沉重的痛楚和懊悔,但为了江抚琴,他什么都不能说。 “你和江抚琴有夫妻之实吗?” 许知砚突然间这样发问,魏九昭眼中闪过过痛楚和懊恼。 “没有,师母并不打算把她嫁给我,从一开始,师母就说过,抚琴以后一定会富贵逼人,会高高在上,甚至会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所以。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不配的。 他把爱意压在心底,甚至有的时候故意疏离于她,可江抚琴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陪着一起长大的姑娘,只要她一呼唤,他的双腿就控制不住的要往她的身边走。 他甘之如饴的守在江抚琴的身边,默默的守护着。 甘愿为她做任何的事情,哪怕委屈了身边的所有人。 “大师兄。” 江照莹站在悬崖边上,看着底下的无尽深渊。 “是我的母亲让她过去把你带回来的。” 魏九昭身子狠狠一颤,慌乱间,他看向别处,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着。 江夫人说。 是她自己救的。 但他也并不是傻子,后来他发现,是前夫人让她来救的自己,因为那时候,她还是个丫鬟,没有主母的同意,怎么可能随意带人进府。 “莹儿,你想怎么对我都行,就算要我的命,也可以。” 身负着江照莹的气运,他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报应一定会出现在江照莹的身上。 他不能再害她了。 上一次青山镇出事,他本不欲再出手,但是江抚琴用了傀儡符,强逼着他启动了阵法,誓要把江照莹打进那恶鬼的深渊里。 听着江抚琴说着那样的狠话,他其实心底一片寒凉,也满是失望。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女子。 她不该像照莹那样温柔,那样善良吗? 也许。 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江夫人和江抚琴是同一类人,看似对他很好,温婉可人,但实际上不过是想利用他而已。 好几次他都想狠下心来,可是江抚琴的眼泪总是让他心软。 不断的心软。 这一次。 江抚琴计划让自己一鸣惊人,成为京中最出色的女子,人人称颂的神女,然后再高调入主玥明王府。 待到玥明王拿下太子之位,那她想要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便指日可待。 他想过。 帮她到这个地步就收手,就再也不做任何事情了,他甚至早早的寻到了这个地方,给自己搭了一间木屋,想在这里以天为地,以地为被过完这一生。 只是。 江照莹实在是太厉害了,光一个生辰八字,她就能找到这里来。 看着不远处的小木屋,小菜地,还有周围种了一片花,江照莹的眼睛酸涩得厉害。 住在这悬崖边上,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明明最怕一个人啊! “值得吗?” 她颤声问魏九昭,为了一个那个的江抚琴,真的值得吗? “我不知道。” 魏九昭垂下眼帘,长睫颤抖得厉害,以前他觉得值得,可是最近几年,他越来越矛盾。 “你心里明明有是有非,为什么要一再的被她们利用?就为了那所谓的救命之恩?还是你以为自己爱得很伟大?” 怒火在心头燃烧的时候,江照莹的眼泪便不断的溢了出来。 “你们伤了多少无辜的性命,你知道吗?” 就算她和太子殿下拼了命的把人都带出来,救下,但还是死了一部份,那可都是人命啊。 如果不是她们救的人多,抵消了大部分罪孽,加上山神和龙脉庇佑,报应全都会报在江照莹的身上。 “还是你觉得,你们伤那么多的性命,报应在我身上你无所谓?你觉得我能承受那么重的报应?” “不不……” 魏九昭脸上的愧色越来越多,慌乱间,他俯身一把将江照莹抱进了怀里,嗓音狠狠颤抖。 “不是这样的,不是。” 他从没想过要伤害这个小师妹,她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智慧,那样的明媚。 他后悔的。 真的。 他曾暗中跟踪过她,观察过她,护过她。 知道江照莹暗中开善堂,救助贫苦百姓。 也知道她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躲在树下因为思念自己的母亲,偷偷哭泣。 也看到她救下受伤的小鸟、小狗、小猫。 还看到她为了摘一支高处的梅花,跳起来的时候,被抖落的白雪淋落一身的狼狈。 …… 第102章 莹儿,对不起! 真要说起来。 他看见江照莹的时间,比见江抚琴的时间多多了。 这一路走来。 她活得特别不容易。 他总是在想,抢了她的东西,便多看着她,也许什么时候她需要帮助,自己可以上前去帮一把。 可到头来,他却变成了罪魁祸首,他成为了那个伤害她最深的人。 “对不起。”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一定会控制自己的情感,不再靠近江抚琴一步,他绝不会再伤害莹儿一次。 “只要你能消气,哪怕让我死,都可以。” 听着魏九昭懊悔的话语,感受着他身体的狠狠颤抖,江照莹痛苦地闭上了双眸,由着他紧拥。 许久。 他才松开她。 江照莹转头看着这周围的寂静凄冷。 “我会把你送到庄子上去,有专人侍候你的生活起居,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可以,甚至可以出去行善积德,但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还有江抚琴,你不能再和她见面,她的生死,也再与你无关。” 一旦他把所有的气运融为自身,就算大部分的报应会发生在江照莹的身上,但还是会有一部分落在魏九昭的身上。 到那时。 他的罪孽就会越来越重! 给他安排的庄子很大,有山有水甚至还能打猎,也可以邀请朋友前来玩耍,总之不会让他闷着。 只是这辈子。 他都必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好。” 魏九昭眼中泪意上涌,苍白的俊脸上染着浅浅笑容。 这一刻。 他真的太震撼了。 他那般伤害莹儿,莹儿却舍不得对他出手,可江抚琴,从小到大只会索取,一味地只想得到。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江抚琴一定会托许知砚送话过来。 一定会责备他没有用尽一切办法,甚至是生命,让她当上玥明王妃。 抬眸。 他看向许知砚,这时候,魏九昭才发现,她们几人风尘仆仆,身上衣衫沾了许多的泥土和草籽。 想来。 为了寻他,她们几个吃了不少的苦头。 “那你会来看我吗?” 魏九昭轻声问着江照莹,心也提了起来,江照莹看着他,美眸清冷无波,她没有说话,只是避开了魏九昭的视线。 垂眸苦笑,泪水滴落。 不用再问,他已知道答案,她不会再见他了。 “大师兄,我们先回去吧。” 许知砚心头五味杂陈,他和魏九昭一直惺惺相惜,相互扶持,两人之间从不争斗,任何事情都是一起努力解决。 但他却不知道,魏九昭竟瞒着他做下这样的事情。 “好。” 魏九昭深深地看了江照莹一眼,抿唇点头。 “莹儿,你平素最爱干净,赶紧回去洗漱吧。” 往日在府里,鞋子上沾了一点印子都要洗掉换掉的人,如今为了寻他,沾满了泥土都不在乎。 魏九昭心里热得厉害,也痛得厉害。 这种感觉在江夫人和江抚琴那里是从未体会过的。 江执玉冷着脸点头,牵着江照莹一起转身,几人慢慢的朝着山下的路走去。 “执玉、莹儿、知砚。” 身后传来魏九昭的声音,三人转头,却看到魏九昭脸上染着温和的笑容,比起先前的痛苦后悔,他突然间像是解部了一般,显得又轻松又自然。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做你们的哥哥,也一定不会再伤害你们,对不起,这辈子我没办法弥补自己的过错了,下辈子还,好吗?” “魏九昭,你别做傻事。” 江执玉和许知砚几乎是转身的刹那间就朝着魏九昭奔了过去,江照莹亦是脸色煞白,急道。 “我不要下辈子,我要这辈子,你欠我的,就要还我。” 魏九昭看着他们又急又担心的模样,眼泪疯狂溢出,身形却迅速后退,张开双臂的刹那间,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往后倒了下去。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三道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以至于魏九昭下坠的时候,都听到一声又一声的不舍在自己的耳边不断徘徊。 泪珠大颗落下。 心中痛楚纠缠,他不舍的,真的不舍。 这么好的师弟,师妹,他怎么就没有好好珍惜呢。 “对不起。” 轻喃出声,魏九昭闭上了眼睛。 也许。 他死了以后,气运会重新回到莹儿的身体里也说不定呢,就算不能回去,那也以后不会再有人拿她的气运做坏事了。 “大师兄,你别死。” 江照莹下意识的便要跃出去,许知砚和江执玉两人同时心惊抬手一把将她揽了下来。 许知砚将江照莹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跌坐在地上。 江照莹慌得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我没想让他死,我没有。” 埋在许知砚的胸膛里,江照莹哭得不能自已,许知砚也被方才那一幕惊得浑身颤抖,紧紧抱着江照莹,眼中痛意翻腾不断。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莹儿。” 他不想再被江抚琴牵动,更不想再伤害莹儿,唯有一死,方能解脱。 “他该做一生的善事,弥补所有的过错。” 就这么横死,就算是化作孤魂,也恐怕会飘无居所,一世不得投胎。 “走吧,回去安排人过来找到他,既然他选择了这里,那便把他安葬在这里吧。” 他不能让妹妹看到魏九昭的死状,那样的画面,没必要记在脑子里一辈子,他们都不看。 “我想去找他。” 江照莹痛苦的摇头。 “他不想死的,他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里,他是最怕一个人的。” 每年过年,大家围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笑得那样温柔那样开心,只要人一多他就会特别的高兴。 许知砚和江执玉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 “好,我们下去找。” 两人牵着江照莹一起转身朝着蜿蜒边缘走去,临了才发现,竟然真有一条下山崖的路。 “他大概是早就打算要死在这里,所以连路都弄好了,方便我们下去寻。” 说起这个。 江执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这个人什么都猜到了,唯独不肯放过自己。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他们才走到山脚下,下面有流水潺潺,周围种满了鲜花,彼此簇拥着一朵怒放过一朵。 魏九昭的尸体就身在花上,身上的鲜血不断溢出,将雪白的花朵映得鲜红。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眉眼紧闭,没有一丝遗憾,没有一丝痛苦,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松泛。 “师兄。” 江照莹颤声唤着,朝着魏九昭奔了过去。 脚下的鲜血已经流淌成了小河,江照莹俯身想要将他扶起来,可又怕把他碰碎了。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身上的还有几根骨头是好的? 轻抚着他的胳膊,摸到骨头断裂处,江照莹哭得无法自抑。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我不是来逼你死的,我只是想带你走,让你过些平淡的日子。” “你这样……你解脱了,可是我要怎么办?” 哪怕他夺走了自己的气运,哪怕他害得自己差点死去,可是江照莹对他还是恨不起来。 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我带你回家。” 江家有祖地,弟子多起来之后,江监正又把地扩大了好几倍,所以他们都有位置。 安葬在祖地,有灵气护佑,年岁一长应该可以消散罪孽,到时候还有投胎的可能。 “执玉,你和莹儿回去安排,我在这里等着。” “好。” 江执玉轻拍了拍江照莹的后背。 “走吧,让他早点入土为安。” 随后。 他们便朝着山上一点一点走去。 许知砚蹲在魏九昭的身边,看着他,方才还鲜活的一个人,此刻却已寸寸断裂,鲜血横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握紧他的手,感受着冰凉和荒芜,许知砚的眼眶终是红了起来。 “也许……” 哽咽间。 他痛得垂下了眼帘,眼泪落下后,他深深呼吸,才接着说话。 “也许你可以看到我的父母,我的哥哥姐姐,我的所有的亲人,师兄,如果你看到他们,告诉他们我还活着,我很好,我……我本该姓文,若是你看到真正的许知砚,也请告诉他,我会替他活着,仇我也会替他报。” “师兄。” 许知砚拿出一方帕子,轻轻地擦拭着他嘴角的鲜血。 “你可以对自己这样绝决,为什么就不能对她们绝决呢,救命之恩也不是她们可以利用你的理由,你这样做,我们该有多心痛,莹儿该有多心痛。” 那个小姑娘一直把他们当成最亲的人,一直把他们当成最亲的哥哥看待。 “师父说过,下一任钦天监会是你,你本该可以有很好的前途。” “罢了。” 风拂了过来,轻抚着他的脸庞,像魏九昭的手,许知砚擦了泪,看着他。 “一切过往都已消散,现在你只是我们的兄长,这是我陪你的最后一程,往后的黄泉路你要一个人走,你若是愿意在下面等个几十年,等我们下去找你也可以的,好吗?” …… 谷里的风凄厉地吹着,又冷又刺骨,枝叶娑娑作响,不断坠落,许知砚抬眸看着身边的白色花朵,悲凉一笑。 “你倒是打算得早,一早就安排了自己的归处,知道小师妹喜欢白色的花,便种满了白色,不想吓到她。” …… 这一等便是许久。 江照莹和江执玉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许知砚已经全身冰冷,她将手里的大氅急忙披在了许知砚的身上,又将暖炉递到了他的手里。 “我已经派人去大觉寺给大师兄念经三年,祖地那边也已经看好地方了,带回去之后好生入殓,便葬了吧。” 回到江府之后。 江执玉安排人手,江照莹则用最快的速度安排了上面的几件事情。 “恩,葬进祖地,他一定会很高兴。” 许知砚知道,大师兄是想去祖地的,但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了,也没脸了,便选在了这里。 纸钱烧起来的时候,引路符也不断地洒向了天空,白幡随风摇曳,江照莹眼睛红肿,颤手捧着魏九昭的脸。 “魏九昭,生于大邺一百二十八年,三月初五辰时,一生受尽苦难,所幸一心向善,积下盈满功德,寿享二十一年,魏九昭,我喊一句,你便听一句,听到就赶紧跟我走,不要在此停留!” 十几道放行符投进火海里,江照莹取了一颗能镇魂的珠子放进魏九昭的嘴里,随后便起身退开。 下人上前。 江执玉轻声道。 “小心着些。” 江照莹接过下人手里的纸钱,烧在了另一边,随后看向周围施了一礼。 “今日打搅各位,这些钱孝敬诸位。” 接着江照莹拍了拍魏九昭冰冷的身体,再度哽咽。 “大师兄,咱们回家。” 风呼啸而起,燃烧的纸钱一下子旋转了起来,鸟惊飞天,发出空谷凄叫。 长长的雪白色队伍一直在深山里穿梭。 悲凉的气息不断地来回流窜。 回到江府之后,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两个时辰之后就把魏九昭送到了祖地。 一番拜祭。 江照莹、江执玉、许知砚看着躺在棺椁里像是睡着了一样的魏九昭。 “他的身子还是软的。” 许是舍不得他们,魏九昭的身子一直都是软的,就像他活着的时候一样。 江照莹俯身握住他的手,泪水轻落。 “别舍不得,大师兄,走吧。” “时辰到了,盖棺。” 许知砚上前将江照莹扶着往后退了两步,下人立即上前盖棺,随后纸钱满天飞舞的阴沉里,大家把魏九昭的棺木下进了墓里。 …… 一直到临近中午,才有了坟墓的雏形,江照莹测算之后,轻声道。 “三年不要动他的坟,否则不好。” “好。” 恋恋不舍地看着这座新起的坟头,大家心头都悲伤不已。 “别久留了,否则生魂不舍。” 许知砚轻声说着,随后大家便简单收拾,转身离开。 半路上。 江照莹与大家道别,马车各自掉头,朝着各自的位置奔去。 进了宋府。 江照莹才知道,宋成玉竟然回来了。 那也就意味着赤炎国的三皇子叶惊秋和四公主叶稚鱼马上就要到了,张夫人母女也要到了。 “云中王应该和张夫人母女见上面了吧?” 江照莹将一支白色的梨花簪插进鬓间,敛了悲伤,抬眸问李嬷嬷,李嬷嬷摇头。 “云中王现在在城外的驿站,张夫人一行应该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到驿站了。” “驿站!” 江照莹看向窗外,柳眉浓蹙。 云中王能悄无声息住进驿站,就说明驿站有他的人,那么如果他在那里拿到三封信,再把张夫人和张小姐杀了呢? 第103章 心底的痛楚 毕竟。 她买通了张夫人身边的丫鬟,让她将那三封信送到云中王的手里,然后再假死脱身。 云中王拿到信,算是捏住了太子殿下的一个把柄。 可是。 如果张夫人到时候说那些信是假的,她们根本没有和太子殿下通过往来呢? 到那时候。 他手里的信可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不但不能帮他,还会害死他。 最好的办法。 就是张小姐和张夫人死掉。 反正驿站里穿插着各宫的眼线,到时候随便拉一个替罪羔羊就可以。 想来想去都觉得张夫人母女不安全。 “怎么了,小姐。” 舒云看着自家小姐眼底的疲惫和痛楚,心便悬了起来。 “我得去趟太子府,订制的衣裳送来了吗?” 因着冬天要来,接着又是过年。 所以她让底下的成衣店分一半的绣娘出来,给江府、底下店铺里的伙计们每人四套厚实的棉衣裳、两双厚鞋子、两双薄鞋子。 听云郡主自然也算在内,可又不能落了太子殿下,便一起让她们绣了衣裳出来。 “送过来了,小姐可以一起带过去。” 舒雨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就端了四五个精致的大盒子出来。 江照莹起身去重新装扮,不到一刻钟,一位利落俊美的小少爷便出现在外面的街市上。 进了太子府。 让长史把太子的礼物先拿去检查验毒,然后又让人去传话,半刻钟后,沈琉光过来说让她先去马车上等,太子一会就到。 江照莹知道太子殿下很忙,也不含糊,起身告辞,上了马车之后,她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慢慢等着。 一刻钟后。 帘子展开。 凉风卷着龙涎香涌了进来,江照莹想要起身,太子拦下她的动作。 “坐吧,私底下你想怎么都行,不必那么多礼仪。” 看着她这俊朗小少爷的模样,太子眼底狠狠一震,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这装扮。 江照莹给他沏茶。 今日的太子殿下一身黑色锦袍,金丝绣成的四爪金龙霸气十足,帘子一放下,江照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血腥味。 “殿下受伤了?” “无妨。” 太子伸手接茶,却不经意间握住了江照莹的手,触到他指尖的冰凉,江照莹蹙起了柳眉。 “别担心,遇到刺杀。” 江照莹脸色微变,手中的茶水溅到手背上都不自知。 就说。 一见太子殿下,便觉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且他今日特地穿黑色的锦袍,怕就是为了遮掩渗出来的鲜血。 想来这刺杀才刚发生。 “那我带人去驿站便好,殿下还是回去休息吧,是……下朝的路上发生的吗?可知道谁下的手?” “相府,柳宴臣。” 见江照莹眼中有担心溢出,太子倾身拍了拍她的头。 “没关系,孤回了一记过去,他受的伤,只比孤重,孤与你一起去。” 太子眼底有丝隐晦闪过,江照莹轻轻点头。 这种明争暗斗只怕太子殿下每天都要承受,明面上装得跟贤臣贤君,暗地里拼命下死手。 如此说来。 太子殿下比她预想中的要强大许多,那云中王到时候的发难,他应该也能轻松应付。 浅浅饮茶,太子俊脸阴沉,但余光却将江照莹的小动作全都收进了眼里。 云中王偷偷出宫去了驿站,她买通了张夫人身边的丫鬟,将信交给了云中王,然后又助那丫鬟假死脱身。 沈琉光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是处处护着自己的。 可是。 太子却是一眼就能看明白,江照莹在试探他的实力。 赤炎国四公主的到来,会将阴谋推向一个新的台阶,甚至撕开很多东西,真相浮出的刹那,鲜血也必定横流。 她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应对,然后再确定是不是要与自己彻底联手! 或许。 她还有关心的成分在里面也说不定呢。 这么想着。 心底深处的阴郁莫名地消散,眉眼也明艳起来。 “殿下,如果张将军的死真的是宋成玉造成的,那这个人当真罪无可恕。” 案卷上说。 张将军的尸体被寻回来的时候,身上少了一只胳膊,一条腿,甚至连内脏都被挖出来一大半。 对手残忍至极,张将军是生生被折磨至死的。 忠将的家眷绝不能因为她们的谋划而失去性命,所以她们得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甚至。 她们以后还要帮张将军报仇雪恨。 “恩。” 太子殿下点头,随即吩咐。 “快些。” 马儿飞奔,很快就到了驿站外面。 “殿下,咱们从后门进还是?” 沈琉光轻声问着,太子转头。 “前门。” 驿站里的人来自各方势力,避得了这方,避不了那方,何不大大方方进去。 见殿下这般说。 沈琉光才把独属太子府的标志挂在了马车上,然后将牌子递给了守门侍卫,很快,驿站内里人影晃动,齐齐冲出来施礼。 “把驿站围起来,暂时不准任何人出进。” 沈琉光转头吩咐。 侍卫们立即拔出武器将驿站团团围住。 程庭安上前问驿长。 “张夫人在哪里?” 驿长急忙抬手请着他们。 “在二楼的雅间,她们才到驿站不久,先前要了水洗漱,属下这边马上就送吃食上去,这会子她们应该在歇息才对。” “她们几个人?” 程庭安点头,着人让开通道,请着太子殿下和江照莹先走。 “两个人,就是她们两母女,行礼也不多。” 太子和江照莹听着都心中了然,两名丫鬟,路上被四公主折腾死一个,另一个假死走了。 “砰。” 上了台阶,刚要转弯往厢房走,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落了地。 沈琉光箭一样冲了过去,一脚踢开厢房的门。 眼神一戾。 摸出匕首就朝着那举刀的黑衣蒙面人挥去,匕首力道又准又狠,刺进黑衣人的后背心,黑衣人身子狠狠一抖,手里的刀落地,接着便砸到了地上。 张夫人抱着张小姐两人吓得一边尖叫一边往后疾退,最后躲在了柱子后面,沈琉光将蒙面人翻了过来,扯到蒙脸巾,翻看道。 “殿下,是杀手。” 太子眼神冰冷。 地上躺着的是江湖上的杀手,留活口也没什么用,他们只接任务,从不知道雇主是谁。 一刀将人结果。 身后的侍卫上前将人拖了出去。 “张夫人,张小姐。” 江照莹上前将张夫人和张小姐扶了起来,两人被吓得不轻,眼里泪意迷茫,张小姐转身扑进了张夫人的怀里,身子瑟瑟发抖。 江照莹见她们衣裳整齐干净,没有打斗痕迹,窗户敞开得刚刚好,整齐得就像是特意打开似的。 方才站在门口。 她看得十分清楚,杀手的刀是举向张夫人的,且张小姐眼中并没有惊慌,是在看到她们之后才突然间慌乱哭泣的。 这一点。 她绝不会看错! 张将军的画像她是看过的,这位张小姐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且身高也没有继承到张将军的高挑。 江照莹把疑惑压在心底,往后退了一步,张夫人认出来人是太子殿下,眼中震惊闪过,急忙拉着张小姐上前施礼。 “臣妇不知殿下亲临,这是小女,名叫张诗雨。”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张诗雨急忙跪拜。 “起吧。” 太子转身朝着软榻走去,江照莹顺势走到窗口位置把那里观察得更仔细一些。 驿站一切都正常,不见丝毫慌乱。 可这座驿站,虽然眼线众多,但也是出了名的严谨,就算是江湖上的杀手,也不可能随意进得来。 “张夫人,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沈琉光上前作揖问着。 张夫人猛地抬眸,刚要说话,一脸煞白的张诗雨急忙上前哽咽道。 “母亲吓坏了,臣女来回话吧。” 沈琉光点头,张诗雨便上前施礼道。 “回殿下,臣女和母亲一直谨小慎微,从不轻易得罪谁,也很少外出,按理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要说疑点,那便是父亲离世之后,我们一直都在暗中追查凶手,殿下,父亲一向谨慎且规矩严明,否则也不会镇守那么多年都没出过事,他曾与臣女说过,最忌单枪匹马追逃兵,很可能会中陷阱,所以他是绝对不会一个人去追的。” “父亲死后,族亲就写信过来将我们脱离出族,不管我们的死活,府里值钱的东西也全都被他们瓜分,我们也知道此番回来族亲不但不会待见,甚至会赶我们出京城,所以才会借三皇子和四公主的势回来的,想着若是能让皇上关注一二,念及父亲的功劳,安置我们也好。” 张诗雨说完,便回到张夫人的身边,轻挽着她的胳膊,张夫人像是如梦初醒似的,白着脸上前道。 “殿下,求殿下看在夫君曾经的忠耿上,给臣妇和小女一个安身之所。” 江照莹听着她们的话,长睫轻闪,唇边染了一丝笑意。 太子抬眸。 看到她在笑,遂问她。 “你应该有地方安置她们。” 江照莹唇角一收,看向张小姐,又看向张夫人。 张夫人却在第一时间避开了江照莹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江照莹总也觉得张夫人有些魂不守舍似的,神情里隐藏着什么,但却又极力隐忍着。 “我可以安顿你们,但有一个条件。” 江照莹微微俯身,笑看着张小姐。 “那三封信呢?交给我?” 张小姐身子狠狠一僵,随后起身去开箱子,一阵翻找之后,她脸上露出慌乱道。 “不应该呀,明明放在这里的,小鱼收拾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她放在这里的。” 可箱子里的盒子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张夫人旋即想起了什么。 “难道小鱼的死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害死的?” 张夫人转身。 “殿下,信一直是丫鬟小鱼收着,我们一直不曾防备,可现在不止信不见了,小鱼也死了,这……” 张夫人和张小姐眼里的慌乱溢出,这件事情远比她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多了。 “殿下,方才那人要来杀我们,是想灭我们的口?” 这会子张夫人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小鱼一定是被人收买,她把信交出去之后,要么就是跑了,要么就是被人灭口了。 “殿下,让诗雨随您回太子府吧,为奴为婢都可以,跟着臣妇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求您了。” “恩。” 太子沉着脸点头,随后看向江照莹,江照莹急忙道。 “那张夫人就先住客栈吧,那儿会有人专门侍候张夫人。” “好。” 见太子殿下同意带女儿进府,张夫人松了一口气,急忙答应了江照莹,别说是住客栈,就是住路上都行。 随后。 张夫人和张诗雨在一起进城之后,便兵分两路。 张诗雨随太子殿下回府,江照莹则送张夫人去了一间叫福客来的客栈,租了一个大套间给江夫人,付了半年的钱,又给了小二一百两银子让他细心侍候张夫人。 看着江照莹细心安排,张夫人几次想要说话又生生收了回来。 江照莹转身,走到桌前,端起茶壶慢慢倒水,然后慢慢问她。 “张夫人,有话要说,对不对?” 张夫人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抬眸定定地看着江照莹。 江照莹将头上的簪子取下,瀑布般柔亮的长发倾洒而下,张夫人惊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是沉声道。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江照莹把茶推到她的面前。 “坐。” 张夫人上前坐下。 “花了多少钱请杀手杀自己?” 张夫人蹭得从椅子上窜了起来,狠狠颤抖的红唇一下子没了颜色。 “你想用自己的死为你女儿博个前程?” 皇上不是个记恩的人,太子拒绝了他们联姻的提议,四公主绝对不会放过她们。 所以她想用自己的死提醒世人,张将军忠君爱国,客死沙场,最后连妻女都没有一个好结果。 一旦百姓骂,百官议论,皇上爱惜名声,自会追究,到那时候,被抢走的东西不但要原样还回来,还得再多添一些,否则张氏一族都得死。 “你……你……” 张夫人你了好久,最后眼中震惊溢出,惊恐道。 “你就是百姓嘴里的神女,是也不是?” 这一路走来。 神女这两个字她们听了很多遍,四公主还很不服气,说到了京城,要会一会她。 扑通。 张夫人跪在了江照莹的面前,眼里泪水不断,江照莹抿唇。 “我还知道一件事。” 张夫人便狠狠颤抖起来。 “那位张小姐是假的,她是刺客。” “什么?” 张夫人彻底地惊慌起来。 “我没有要杀太子殿下,我真没有,有人抓走了诗雨,将她送了来,让她冒充我的女儿,如果我不听他们的,他们就会杀了诗雨。” 张夫人抓着江照莹的手,哭得声嘶力竭。 “江小姐,我真没有想过要太子殿下的命,如今该怎么办?殿下会出事吗?诗雨还能活下来吗?” “我不知道。”江照莹将她扶了起来“但我知道,如果殿下出事,你和你的女儿都活不了。” 说着。 江照莹便柳眉浓蹙,这个云中王,还真是心大,拿了东西捅殿下一刀还不够,还要安排刺客进府杀太子殿下。 如果真让那杀手得手! 心沉下去的时候,江照莹起身。 “你先在这里呆着,哪也不要去,张小姐的事我会去查的,你把对三皇子、四公主的了解全都写下来,还有没有说的事全都写下,自会有人来拿,我先去趟太子府。” “好,好,夫君在世时是真心欣赏殿下,想要与他联手的。” 江照莹冷着脸点头,随后转身出去。 一路快马直奔太子府,才进府,就觉得府里的气氛不一样,下人垂眸沉脸,悄无声息。 一股难言的窒息感让人十分难受。 江照莹奔向璞舍,正好看到程庭安端了一大盆血水走了出来。 “出事了?” 一股寒意从背后窜进身体,江照莹第一次有种双腿发软的感觉。 方才在客栈盯着张夫人的神情,她才突然间确定,那女子不是张小姐,既然是有心人安排的,那就一定是刺客。 本想借太子的手除掉云中王,却没想到,将太子害了一记。 “殿下受了重伤,您还是别进去了,血腥味太重。” “很重的伤?” 江照莹脸色一白。 “恩,太医说撑不过两个时辰,殿下就……” 话音刚落。 程庭安便觉眼前一道风疾疾刮过,接着砰的一声,江照莹便推门冲进去了。 沈琉光正掀帘子出来,见到江照莹,低下了头。 “殿下……” 沈琉光捏着帘子,双肩抖动得厉害,看着像是在哭。 “那女子是杀手,对不对?她刺杀殿下?” “您自己去看吧。” 沈琉光避开江照莹的视线,转身出去,江照莹慌忙奔向床榻,却看到太子殿下正静静的躺那里。 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了,但厢房里的血腥味还是很浓。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江照莹奔向床边,垂眸看着昏迷的太子殿下,心底深处冲上来一股尖锐的痛楚,说不清道不明。 第104章 惹她生气 想起来了。 大师兄曾经说过,有的人会专门训练面部表情,言行举止,那女子既然是刺客,就一定被强化过,但凡是她想装的,都轻而易举。 “殿下?” 好一会儿。 也没等到太子回应,江照莹一时间怔怔的,心中莫名。 太子殿下受伤。 可是眼下厢房里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沈琉光和程庭安出去之后也没再回来,这很不合理。 眼神微垂时。 江照莹发现地面虽然干净透亮,但还能看出一点擦洗过的痕迹。 淡淡的血腥味,正是从地上涌上来的。 抬手。 掌心轻轻覆在太子殿下的额头上,没有起高热,遂又把向他的脉息,虽沉但很有力,不像是马上就要死的人。 咳。 床上的人突然咳嗽起来,江照莹急忙俯身查看,总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受伤是没有错,但也不至于要命! 蹙起了眉。 太子缓缓睁开眼睛,四目相对,眼丝纠缠,江照莹急忙移开视线,太子也慢慢坐了起来。 “你很担心孤?” 沈琉光说。 他想要看看江小姐是不是真的担心他家殿下,于是和程庭安玩了方才那一出。正好他也想知道结果,于是便默认了。 相互试探很正常,他和江照莹是一类人,都不会过于轻易信任对方。 不过。 结果倒是没让他失望,江照莹方才担忧又慌乱的小模样,看得他心头一紧。 以后。 还是不要再试探的好。 他不喜欢看到江照莹眼里有泪。 “坐。”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江照莹冷了脸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指着地上的痕迹。 “这血是那刺客的吧?” “恩。” 太子起身走到她的对面坐下,隔着窗棂,光芒缓缓投了进来,映得太子殿下如神只般绝美。 “那程庭安说撑不过两个时辰?” “恩。” 太子脸上有些不自然,挽起袖子,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这是那刺客留下的,再过两个时辰,可能都要愈合了。” 江照莹扬起长睫,美丽的眸子渐渐染上了一丝怒气。 太子急忙端起桌子上的热茶,放在唇边的时候,红唇弯出一道弧度。 江照莹一时间呆住了。 原来。 殿下温柔笑起来的时候,竟是这般迷人的。 心口突然间像小鹿乱撞,江照莹急忙起身施礼。 “殿下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客栈看看张夫人。” 见她走得急。 太子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孤已经派人去寻张夫人的女儿,你不必担心。” “知道了。” 江照莹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冰冷又无情的背影看得太子殿下剑眉浓蹙,转头就两眼刀狠狠刺在不远处的柱子上。 柱子后面。 沈琉光吓得急忙跳了出来。 太子缓缓抬起手,指着他。 “领板子。” 沈琉光扑通一声跪到了太子的面前,躲在不远处的程庭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自从认识了江小姐之后,那个冷得跟冰一样殿下好像不一样了。 “你也领。” 太子冷眼看着他沉声说话。 程庭安一下子捂紧了自己的嘴,眼里都是懊恼,最后也只得跪下垂头丧气领命。 一边走一边抓头烦躁。 “咱们领多少合适?” 沈琉光一拳打在他的身上。 “就你嘴多,就你会说话,把江小姐气走了,殿下把气撒咱身上。”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程庭安捂着被打痛的胳膊,一脸懊恼,你就说咱领多少棍合适吧? 打得多了,他们就不能出去执行任务了吧。 沈琉光斜眼看他。 “殿下又没说数量,领一棍也是领,哼。” “那也是,统领你真聪明。” 程庭安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一脸憨憨的模样,看得沈琉光一阵牙疼,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都这么多年了,光看你长人,没看你长智,也怪可怜的。” “你放屁!” 程庭安一把挥开沈琉光的手,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沈琉光被踢得差点摔了出去,转身就抓着程庭安一个过肩摔。 执行刑罚的公公出现在院门口,看着他们打闹,冷眼问他们。 “两位统领是要来领罚吗?” 要挨打还这么高兴,这不是有病吗? “恩。”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很高兴的往刑凳上一躺,朝着月公公挥手。 “来吧,一人一棍!” 月公公惊了。 “殿下只罚你们一棍?确定吗?” 沈琉光昂起头。 “怎么你是希望我们被打十棍,百棍?月公公,后天去玉花楼没你的份了。” 每月一聚,吃香的喝辣的,而且吃多少钱都充公,这可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畅快日子,月公公一听顿时怂了,急忙上前道。 “看你们说的,我是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当然指望着二位好啊。” 说着。 啪的一声一棍子敲在沈琉光的屁股上,又一棍子敲在程庭安的身上,收起棍子笑道。 “好了,二位领了罚了。” 沈琉光和程庭安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出太子府之后,沈琉光便朝着福客来客栈奔去。 进厢房的时候,张夫人和江照莹正坐在软榻上,张夫人眼眶通红,见到他过来,急忙起身。 “沈侍卫,可有我女儿的消息?” “大海捞针总要捞一会的。” 江照莹把张夫人写下的几页纸递了过去,上面写满了这段时间她对三皇子、四公主的了解,她们的习性、脾气,还有带走她女儿的人有一些小细节。 沈琉光看过之后,将东西扔进火里,转头与江照莹道。 “四公主要见宋成玉,所以她没进宫就直接往宋府去了。” 倒是个大胆的。 只是不知道她在看到宋成玉那模样时,还会不会心动。 点头。 “那我先回去,我算过张小姐的八字,人是活着的,西北方向,你们可以着重查一下。” “知道。” 见江照莹出去,沈琉光也跟着出去,一直跟到快要上马车,江照莹忍不住转头问他。 “你有事要问啊?” “啊。” 沈琉光摸了一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先前是逗你的,那刺客确实是动手了,但我们身经百战,哪能让她一个小小女子得手,所以殿下只是被划了一下胳膊,是我们不对,请您别生气。” 看着他眼神左闪右闪,一脸懊恼的模样,江照莹忍不住问他。 “被打了?” “那肯定的。” 沈琉光转身拽着背上的棍痕。 “足足二十棍呢。” “活该。” 说完江照莹便转身上了马车,准备回宋府。 刚进门。 紫影就从墙上跳了下来。 “你回来了?” 江照莹迎了上去,紫影施礼。 “幸不辱命,宋世子偷走的东西,属下全数抢回来了。” “受伤了吗?” 江照莹带着他一起进了厢房,舒云舒雨迎上来上茶,紫影笑了笑。 “没什么大碍。” 这一趟抢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打得可太过瘾了,虽然被砍了两刀,但对方也没讨着什么好。 “那你赶紧回去歇息,受伤了让大夫来处理。” “属下去抢回来的东西先送回江府安置,顺便让大夫处理伤口,再回来休息。” 他还得回一趟太子府把事情禀报完了再休息。 “好。” “对了,送封信给若谷,让她帮着把东西被抢的消息封着,别太早传进四公主的耳朵。” “属下领命。” 紫影刚走,李嬷嬷端着汤进来,江照莹看着便眉眼温柔倾身过去,李嬷嬷端着汤给她,然后才说道。 “府里来了一位趾高气昂,架子很大的姑娘,径直去的宋世子的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宋夫人派人过来请了好几次,让您过去。” “好啊,回信过去,我要洗漱,等我弄好了就过去。” 李嬷嬷笑了笑。 “那就先泡个热水澡,洗得喷香喷香的,然后吃些东西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过去也不迟。” “好。” 那边宋夫人听说江照莹忙完就过来,便让人煮茶慢慢等,结果一直等到深夜人都要磕睡死了都没见人,把宋夫人气得杯子都砸了好几个。 第二天早上。 紫影在江照莹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江照莹便吩咐了下去,半个时辰后,等该来的都来了,这才往宋夫人的院子走。 奇怪的是。 宋夫人竟然还没起身。 刘嬷嬷进去说江照莹到了门口。 “让她在外面等着。” 宋夫人咬牙切齿,誓要把昨天的仇报了,可谁知道,江照莹却径直的走了进来。 彼时。 宋族长正躺在她的身边,两人身上都没穿什么东西,刘嬷嬷她们自然是见怪不怪,着人上前侍候,可冷不丁江照莹闯了进来,把宋夫人吓得尖叫着急忙拉帐子。 “出去,滚出去!” 该死的。 昨天晚上等她到深夜,又和宋族长翻云覆雨,等到睡着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一时间睡过了头。 往常没人敢擅闯,却没想到江照莹突然间闯进来了。 江照莹没有理她,转身走到椅子前落坐,然后……看了一眼珠帘处,一道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是族长夫人! 一个温婉美丽的妇人,一辈子没有高声说过话,一辈子没有忤逆过自己的夫君,也一辈子在忍让着宋夫人。 “江照莹,我叫你出去。” 隔着纱帘,看不大清楚,宋夫人以为是江照莹定定的站着不听话,族长夫人死死的盯着蚊帐,一步一步,拖着虚浮的步子缓缓上前。 “你不要过来。” 宋夫人看到影子不断的上前,下意识的伸手攥紧了帐子,可族长夫人也同样抓住了蚊帐,狠狠一撕,同时把宋夫人身上的被褥狠狠一掀。 当两条身影撞进她的眼珠里时,族长夫人的脸色刹那间一片雪白。 哪怕她们身上穿着衣裳,她都可以安慰自己,也许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宋夫人身上的青痕紫印在告诉她。 她们不止做了,而且做得还很激烈。 “容容?” 宋族长震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抓衣裳慌乱的替自己套上。 宋夫人气得火冒三丈,可又突然间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 她想做很久了,她早就想暴露了,早就不想瞒下去了。 仰头。 她得意地看着族长夫人。 “我们原本就是青梅竹马,原本就是相爱的,你不过是后来的,你占了我的位置。” 族长夫人眼里的泪就那么滴落了下来,她看向还在慌乱穿衣服的族长。 “她说得对吗?” “你别胡说,你瞎说什么?” 宋族长推了一把宋夫人,宋夫人见他在维护自己的妻子,顿时怒道。 “我说得不对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嫁的人是你,而不是侯爷,你也根本不爱她,你是为了传宗接代才娶的她,我哪点说得不对?” 爬下床。 宋族长脸上布满难堪,他看着一直在落泪的夫人,上前拥住她。 “听我解释,容容,这件事情比你想象中的复杂,我回去给你解释,可好?” “还用解释?” 族长夫人擦了眼泪,眼底的嘲讽不断溢出。 “我给过你机会了。” 一份和离书拍在他的脸上,宋族长摊开一开,随即怒道。 “这不是胡闹吗?都什么年纪了,还闹和离?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两个孩子着想。” “我们同意和离。” 却在这时候。 两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他们站在帘子后面,没有往前走,想给父母最后一点体面,但他的儿子却依然坚定道。 “我们同意父亲和母亲和离,若是父亲不愿意,我便将整个族中老人请到这里,让他们来评理。” 宋族长当下就沉了脸,怒火开始翻倍的时候,他转身冲到帘子处,指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抬手一巴掌想要拍下,谁知道他女儿冲出来挡在了哥哥的面前,仰着脸。 “要打就打我吧,是我要母亲和离的,父亲不会以为自己很高明吧?天天睡在别人的枕边,还想让我们不发现?还是父亲觉得宋夫人当真是一个什么好人,她那时刻都要摆在我们面前的得意和恶意我们感觉不到?” “这么看起来,你们还真是感情深厚呢,都二十年了还能睡在一起,既然你们真心相爱,母亲成全你们有什么不好?” “我们也不想要你这种丢人的父亲!” “你……” 一巴掌打在了自己女儿的脸上,宋小姐尖叫着倒进哥哥的怀里,宋大少爷慌忙抱着妹妹往后退,眼里的戾意翻涌上来。 “去,请族老过来。” 他不想再原谅了,也不想再劝自己了,更不想……和江照莹做对。 “你们混帐,一个两个想做什么?” 宋族长慌了起来,转头看着一脸悲伤但坚定的妻子,又看着两个眼中有恨的儿女,再看向江照莹。 他冲向江照莹。 司南手中的剑倏地窜了出来。 “都是你。” “是我什么?”江照莹冷眼问他“我和宋夫人谋划夺取侯爷之位?还是我和宋夫人通奸二十年之久?还是……” “你闭嘴。” 宋族长被她直白的话弄得难堪到了极点。 脸皮被人撕下,狠狠摔在地上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也太让人心慌。 “你不就是想要侯爷之位,可事与愿违没有落到你头上,所以你才弄这么多的谋划吗?” “宋族长,你想不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侯爷之位没落到你的头上?” 并不止是宋侯爷有闪光点,还有别的原因。 “你醉酒羞辱罗家小姐,罗家小姐跳湖自尽的事,你以为没人知道?” 宋族长的脸刷的白了,慌道。 “那是因为我喝醉了,我真不知道这事会对她有那么大的影响,事后我说过,我可以娶她,对她负责。” “那要照你这么说,天下男子个个借着醉酒羞辱姑娘,然后说你要名声,那我就娶你进门,这样总行了吧,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族长夫人猛地转身,惊恐地看着宋族长,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红唇颤抖起来的时候,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表姐……是我害死的你,原来是我。” 怪不得她和表姐一起游玩之后,突然间就坠水身亡,原来后面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么多年。 她竟对着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嘘寒问暖。 族长夫人把和离书摔到他的面前。 “签吧,否则我就报官,我要为表姐讨回公道。” “签吧。” 宋夫人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被识破了,那便借着机会光明正大在一起。 “你说过的,这辈子一定会娶我,一定会让我做正妻。” 抬手。 下人把笔递上,宋族长自知没有退路,咬牙切齿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族长夫人拿着和离书,身子踉跄,一双儿女急忙上前扶住她,她哭着笑道。 “无妨,咱们回自己家吧。” “恩。” 宋大少爷点头。 他们早就暗中买了宅子,重新布置了,拿到了和离书,再把户籍移走,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容容。” 见她们毫不犹豫地当真要走,宋族长觉得自己的心被挖空了一大片,慌忙追了上去。 宋夫人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让他们走吧,能走到哪里去?横竖京城那么点大的地。” 宋夫人高兴了起来。 也许。 她该准备准备和宋族长成亲的事情了,等了近二十年,终于可以嫁给他了。 宋族长冷着脸推开了她,转身冲了出去。 …… 宋夫人咬牙看着,好一会儿才微仰着脸,看向江照莹。 “想看我笑话?”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江照莹看了一眼窗户处,踏雪踏梅两位姑姑正站在那里,这里发生的事情她们听得清清楚楚,也记得明明白白,稍后她们就会进宫禀了皇后娘娘。 “没错。” 宋夫人想起来了。 “成玉最心爱的人来了,你还不知道吧?” “最心爱的人?他最爱的不是他自己吗?” 江照莹眼露嘲讽,宋夫人起身。 “那姑娘的地位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钦天监之女可以比的,江照莹,你一定会后悔的,你的夫君很快就要辉煌腾达了,可这里面,没你的份,你的正室之位,很快就会被挪走。” “那我去看看,究竟是哪里来的。” 江照莹笑了笑,慢慢起身,宋夫人也跟着一起到了宋成玉的院子。 推门进去。 便发现这厢房一夜之间变了模样,要多奢华就有多奢华,一位身着红色华贵长裙的女子坐在软榻上,大夫正在床边给宋成玉处理伤口。 一抬眸。 她就看到了江照莹。 眼底戾意闪过,四公主打量着江照莹,敌意瞬间四处释放。 “公主。” 宋夫人上前,四公主挑眉,冷眼看着江照莹,江照莹也只得上前施礼。 “见过四公主。” “坐。”四公主指着面前的一把椅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我有一个游戏要玩,你来得正好,那便由你陪本公主玩吧。” 说着。 两名婢女一名端着水,一名端着纸放在江照莹身边的桌子上,纸全部泡进了水里,一张一张全部浸透。 婢女捞起一张试了试,完好无损。 四公主才笑得万分诡异。 “江照莹,这个游戏很简单,就是把这些纸全都贴到你的脸上,没本宫的同意,你一张都不许拿下来……听到了吗?\" 第105章 离不开了 “这般苛刻?一张都不许?” 江照莹抬手夺了一张纸,放在手心试了试,果然很结实,不用点力还撕不开。 眼含嘲讽,笑看向叶稚鱼。 随后微微惊讶。 这位四公主看着……至少有二十四五岁了吧? 那比宋成玉大了可不是一丁点。 四公主一眼就知道江照莹的反应,年龄大是她最大的短板,也是她最痛恨的事情,对着镜子,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开始长皱纹了。 她本想着。 江照莹年纪小,自然胆子也不会大,一看到自己这阵仗,不得跪地求饶,哭着磕头啊。 却没想到。 这小姑娘扬着一张美艳无双的脸蛋,还问她游戏规则? “喂,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游戏?” 四公主身边的宫婢趾高气昂问着,眼中透着浓浓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赤炎国的规矩可真好。” 舒雨毫不留情地驳了过去。 四公主听着,一双染着冷笑的眼睛立即换上阴毒和怒火,转头她看了一眼侍候了自己二十年的宫婢,风情万种地往软垫上靠了靠。 “的确是没有规矩,拖出去打死吧。” 那宫婢平日里十分得脸,又侍候得最久,是以才敢放肆,却没料到,公主竟说杀就杀。 扑通一声。 跪在四公主面前,宫婢重重磕头求饶。 可四公主却充耳不闻,笑看着侍卫把人拖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凄厉惨叫,很快就没了声响。 手托着脸蛋,神情似笑非笑,四公主阴戾的眼神落在江照莹的身上。 真让人觉得烦燥啊。 杀鸡儆猴竟也没能让她慌乱半分。 她。 究竟是无知无畏,还是根本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把她捆起来吧,免得一会封了口鼻她会乱动。” 抬手。 身后的宫婢立即上前要动手,舒云和舒雨气势汹汹,窜上前就把自家小姐护住,指着她们怒斥。 “敢动我家小姐试试!” 说着。 一脚重重踢在宫婢的肚子上,痛得她们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舒云舒雨冷哼了一声,她们的鞋底可是特制过的,特别硬,踢人特别疼。 “没用的东西,拖出去打死。” 惨叫声起,片刻就没了响动,只是窗外不断地有血腥味涌进来。 江照莹淡看着这位四公主的手段,轻轻地叹了一声,也不过如此,不远千里来给她下马威,还真是小题大做啊。 “既然这样。” 四公主站了起来,扭着风情万种的腰身,走向江照莹。 “那本公主亲自和你玩。” 抬手。 宫婢把湿透的黄纸递到了四公主的手里,凉意和水渍让她的眉浓蹙了起来。 “公主。” 江照莹突然间抬眸。 “怎么?知道怕了?” 见她突然间说话,四公主笑了起来。 终于要求饶了? 江照莹指了指她指腹上的一个小伤口。 “毒已经从纸上渗进了你的伤口,要是不想死,赶紧进宫去找太医吧。” “你说什么?” 四公主吓得慌忙把手中的湿纸扔到了地上,看向指腹上的小伤口时,惊疑不定。 “怎么可能有毒?” 她不相信江照莹,江照莹从怀里摸了一包东西出来。 “离我那么近,要下毒不是很容易么,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活命,如果太医能迅速配出解药,你就能活下来。” “你……” 四公主气极,往后连退三步,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向那盆水。 “手指头开始痛了,对不对?” 江照莹淡淡地问着她,四公主担心到了极致,哪还顾得上跟江照莹玩游戏,转身就朝着门口冲去。 “慢走不送啊,下次再跟公主玩。” 说完。 江照莹才冷笑着朝着床上那一直躺着看戏的宋成玉身上看了过去。 宋成玉满身都是伤,哪怕是用了最好的药,此刻也动弹不得,伤口不断地往外渗血,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原本那俊美又温柔的模样此刻一脸病态。 “你为什么很高兴?” 把他折磨成这副模样,她不但没有半点担心,而且看起来心情还很好。 “江照莹,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夫君。” 夫君两个字出口的时候,宋成玉的嗓音颤抖不止,他深深的睨着江照莹,眼底深处竟溢出浓浓的痛意。 在牢里的日子,受尽摧残到他以为自己一定要死的时候,一场一场的画面却像是雨后的春笋一样的不断窜进脑海里放给他看。 高热,脑子迷糊。 所以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冗长的梦。 梦里。 他连盖头都没有掀,如愿的假死脱身,和沈月芙偷偷去了庄子上寻欢作乐。 而宋府就全数交给了江照莹。 母亲对她苛刻又阴毒,弟弟妹妹像吸血鬼一样不断的要这要那,可她却默默地承受着一切不断地为宋府谋活路,谋福祉,甚至为母亲挣来了她梦寐以求的诰命,也让弟弟妹妹娶到了合意的妻子,嫁到了合意的好人家。 可是。 随着沈月芙三年抱俩,宋府强势,他利用江照莹将赤炎国的篓子补好之后,沈月芙和母亲便一剂毒药把江照莹害得骨瘦如柴,病得山绷地裂。 他和沈月芙亲眼看着江照莹从床上滚下来,吐血而亡。 还有。 宋成玉深深地睨着江照莹,看着她那张绝美动人的脸蛋,眼底的恨意越发的猛烈。 要不是那个梦,他还真不知道。 江照莹嫁进宋家,根本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而他和沈月芙之所以那么顺利离开,也是有人安排的。 他们一心算计别人,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江照莹死了。 那个人得了信冲进宋府,看着江照莹的尸体怒不可遏,他封锁了整个宋府,抱着江照莹枯坐了一天一夜,然后一把火烧光了整个宋府,他们谁也没能逃脱。 还有四公主。 宋成玉闭上眼睛,心底深处的怒火越来越红,这个四公主…… 眼下。 不是和她们对着干的时候,他不能让宋府满门抄斩。 “成玉。” 宋夫人上前,看着他恹恹的,生不如死的模样,转头恨瞪上江照莹。 “把自己的夫君害成这幅模样,你也算是头一个,江照莹,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江照莹淡淡的说着,宋成玉伸手握住了宋夫人的手,轻声道。 “别说了,母亲。” 宋夫人狠狠一怔,看向宋成玉,宋成玉双目冰冷,咬着牙道。 “一切等我好了再说。” “好。” 宋夫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起了身看着江照莹。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你这辈子注定要做我宋府的人,我哪怕是拖,也要把你拖死,江照莹,这是你的报应。” 就不给她和离书。 让她一辈子不能再嫁人,一辈子没有夫君疼爱,一辈子无儿无女,一辈子断子绝孙。 “谁磨死谁,谁遭报应还说不定呢,我家小姐年纪小,身体好,又有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心情好啊,养几个面首在府里,你又能如何?可就不像你,都半老徐娘,一只脚都踏进坟墓里去了,心思又歹毒,说不定老天真有报应,你们明天就要见阎王也说不定。” “你……” 宋夫人被舒雨那牙尖嘴利的模样气得抬手要打人。 “母亲。” 床上的宋成玉蹙眉,吃力地喊道。 “忘了儿子方才说的话了?” 宋夫人恨恨地甩下自己的胳膊,宋成玉喘着气道。 “让她们走,我不想看到她们。” “小姐,咱们走。” 舒雨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扶着自家小姐起身,主仆几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门口走去。 宋夫人看着她们嚣张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怒道。 “你是被打怕了,还是怎么了?你这样纵着她,往后她会更加的得意。” 宋成玉长睫颤抖,他看着宋夫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想斗,恐怕也没有能耐,母亲,让我休养两天再说,四公主已经进了京,您得管教着些芙儿,别让她乱来。” “好。” 说的倒也是,那可是公主殿下,只要她进了府,那成玉就是驸马爷,到那时候,谁见着不得高看几分啊。 “成玉,那四公主看着比你大很多,而且她真的已经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了?” “恩。” 宋成玉眼底泛起惊涛骇浪,闭上眼睛后,他像死了一个身上一丝生气都没有。 梦里。 他看到了四公主的谋划,看到了她的整个布局,再回首一切,他看来看去,真正真心对过他和宋府的,就只有江照莹一个人。 真好笑啊! 宋成玉现在的心头乱到根本分不清哪是事实哪是真的,后来看到的太多太多东西都震惊得他到现在都没办法清醒过来。 “成玉,如果你和四公主成亲,那江照莹就打发得远远的,别让她碍你们的眼,她要是想留在江府也行,拿一千万两银子出来。” 她和宋族长成亲,也一定要大操大办,风风光光的,她要把这二十年的怨气全都撒出去。 她要让世人看一看,宋族长是最爱她的。 “夫人,沈小姐又在闹腾,还把苏姨娘的房间砸得乱七八糟,还要把紫苏姑娘赶出去。” “紫苏?” 宋成玉蹙眉,他才走多久,这府里怎么就乱七八糟了? “回世子,是苏姨娘的小姐妹,过来寻亲,结果亲戚搬走了,所以就过来看看苏姨娘,听说她再住个三五日就走了。” “这苏姨娘倒是个知冷热的,紫苏姑娘也大方,是个有钱的主。” 正说着。 门口丫鬟道。 “夫人,世子,紫苏姑娘端着汤过来了,说是要给世子请安。” “让她进来吧。” 宋夫人倒是很喜欢紫苏,听着是她来,急忙让人迎进来。 宋成玉微微蹙眉,府里已经事够多了,大要不必招待别的不相干的人。 一阵香风轻袭,耳边轻盈脚步传来。 “紫苏见过宋世子,见过宋夫人!” 嗓音娇媚如水,像是要沁进人心头似的,让人听着十分悦耳。 “世子今日可好些了?我用百年人参熬的汤,世子用一些,会好得快一点的。” “你有心了。” 宋夫人和颜悦色地说着。 紫苏上前与苏姨娘道。 “沫沫,你把世子的枕头抬高一些,喂世子吃些东西,得多吃一点,这样才有力气好起来。” “好。” 苏沫沫上前捏了一个小软枕,扶着宋成玉的头慢慢地将他的身子抬高一些,随后哽咽道。 “夫君,妾身弄疼你了么?” “没事。” 睁开眼睛。 看着她担忧的模样,宋成玉伸手握住她的手,随后一抬眸,在看到紫苏那美丽的模样时怔了怔。 “来。” 紫苏朝着宋成玉抿唇浅笑,随后两个人互相帮着侍候宋成玉慢慢的吃东西。 宋夫人看着她们熟练又乖巧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如果每个儿媳妇都能像她们这样和气,听话,一心为夫君着想,那才是好的。 “我用小火炖了三个时辰,我那还有十二只百年人参,隔两天吃一支,不出一个月,世子必定生龙活虎,甚至比以前还好。” 宋成玉长睫狠狠一闪。 她这是。 这是愿意把人参都给自己吃掉? “多谢你,你是过来寻亲的?” 宋成玉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要是知道有别的姑娘,他说什么也要洗漱一番,把自己整理起来。 “恩。” 紫苏点头。 “她们都搬到千里之外的诺州去了,我实在是不想再寻了,便准备在京城买座宅子安家算了,不过我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始终还是有些不安心,便寻了沫沫,想着没事的时候来往一二,也算是有个依靠。” 苏沫沫急忙点头,一边揭开他的衣裳,准备给他换药,一边说道。 “妾身与紫苏玩得可好,小时候还说过,以后姐妹两个要嫁同一个夫君,这样我们就一辈子不分开了。” “可别打趣我。” 紫苏有些不好意思的红脸。 “我虽然是孤身一人,但我自认为自己还不错,一般的人啊,我也看不上。” “宅子可买着了?” 苏沫沫小心翼翼地取下残药,替宋成玉清洗伤口。 “夫君,可能会很疼,但不弄干净怕生脓,你得忍一忍。” 当然疼啊。 而且还很疼。 因为。 她调的药里加了东西,会让宋成玉身上的伤口痛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等到明天。 换紫苏给他换药,效果就会出奇的好,让他不痛不痒,至少能安睡一晚,渐渐地,他自然就离不开紫苏了。 第106章 刺杀 两个人小心翼翼,又极尽了温柔,下手一个比一个轻,手一个比一个柔。 没有受伤的地方被她们拂过,如同热浪一般让宋成玉差点发出舒的谓叹,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她们才把宋成玉身上的伤药全部换完。 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两个人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后腰,紫苏一脸心疼的看着苏沫沫。 “你也真不容易,府里不还有一位姨娘吗?干嘛非要你一个人做?” “算了吧。” 苏沫沫眉眼露出无奈。 “那是位千金大小姐,吃穿喝都要人侍候,哪会侍候别人,再说了,夫君受这么重的伤,不亲自看着,我也不放心的呀。” “你真是的,当时我跟你说了一门富户,让你当正头娘子你不干,非要受这委屈。” “说什么呢。” 苏沫沫急忙捶打了紫苏一下,紫苏叹了一口气,跌坐进椅子里。 宋成玉听着她们旁若无人的说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她们心里生出疼意,要不是紫苏这么一说,他倒还真没意识到苏沫沫在这府里受委屈了呢。 紫苏一袭紫色的长裙,配着同色的簪子,整个人被衬得跟出水芙蓉似的美丽动人。 加上她性子直白,说话虽没分寸但却也不让人反感。 所以。 宋成玉的眼神不知不觉的就被紫苏给黏了过去。 她和苏沫沫是两种不一样的美人,各有各的勾人妩媚。 苏沫沫拿了帕子,上前替紫苏擦拭她额头上的汗,眼里闪过一丝内疚。 “真对不住,没让你吃好喝好,反倒是花了你不少的宝贝,你送了夫人、清欢那么多的东西,哄得她们喜笑颜开的,连带着我都受待见了不少,紫苏,我该怎么报答你呀。” 说着。 苏沫沫搂着紫苏。 “要不你就别走了吧,你走了我多无趣啊。” “别在世子面前闹笑话,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撒娇,我昨儿个看了一栋宅子,已经定下来了,接着就准备去买几个丫鬟小厮侍候,药已经换完了,咱们去洗漱洗漱,然后我得出门了。” “可是咱们走了,下人万一侍候不好,我不放心夫君的呀。” 苏沫沫转头看了看,指着屏风后平日里用来换衣裳和沐浴的一块宽敞处。 “不如我们在那儿洗吧,这样我还能时刻盯着夫君,反正夫君睡着了,也没人看咱们。” “不要脸,你嫁给了他,你可以,我不合适。” 紫苏朝着床榻看了一眼,宋成玉其实没有睡着,听到她们的话,急忙紧闭双眸装作自己睡着了。 哪怕是躺着不能动,却也在听到苏沫沫的话时,心里不断的激起了涟漪。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又看不到,紫苏紫苏紫苏,跟我一起洗嘛,咱们不是最喜欢窝在热水里聊天玩闹的嘛。” “哎呀你就答应我吧,夫君睡着了,又受了伤又不能把你怎么样,他要是偷看,我给你打他。” “行吧行吧,真讨厌。” 说着。 苏沫沫和紫苏对视一笑,便让下人去准备热水和衣裳。 待到一切妥当。 苏沫沫上前轻轻的替宋成玉捏好被褥,然后牵着紫苏的手一起朝着屏风后走去,笑着说道。 “紫苏,你这些年做了什么这般有钱?” 紫苏一边褪着衣裳,一边说道。 “也没做什么,未婚夫一家留给我的,本来还差一个月就要成亲,谁知道一家人出门遇到了山贼,全都被杀,我守着那些东西不过是伤心度日,所以就卖了房屋田产离开了。” “在外面飘久了,想安顿下来,这才想寻亲戚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亲戚,走了就走了,眼下你在京城,那我也懒得走了,买座宅子有个落脚之处,哪天看上了谁便嫁了,好好过日子。” “沫沫,世子对你到底有几分贴心?我看宋夫人她们可不是个好相与的,那世子夫人也是个厉害的呢!” 听到她们聊起这些,宋成玉便睁开了眼睛,抬起眼帘朝着屏风的位置看了过去。 热雾缭绕,薄薄的画卷里,两道曼妙的身子若隐若现,特别是褪下衣裳,露出凹凸有致的一面时,宋成玉的长指微微的攥紧了起来。 “我能怎么办呢?” 苏沫沫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做妾室的,唯有依附夫君,盼着夫君能宠爱一二,生两个孩子,才有立足之地。” “真是个可怜的。”紫苏抬手拍了一下苏沫沫的头,接着在她的身上掐了一把笑道“好在这身肉还挺好看,白里透红的,要圆的地方圆,男人应该是喜欢的。” 苏沫沫惊叫着往后退了一步,急忙爬进了浴桶里,弄了水就往紫苏的身上泼,两个人就那么打闹了起来,水泼到了薄如蝉翼的屏风上,瞬间便像镜子一般清晰。 宋成玉只觉喉咙里一阵发紧,若不是距离稍微远了一些,他能看得更清楚。 眼神紧紧地盯着那两个身子,一会看到她们的柳腰,一会看到她们的俏臀,身体滚烫起来的时候,宋成玉被折磨得简直难受得不得了。 打闹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泡进热水里,发出舒服的轻语。 听得宋成玉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看也看不清,吃也吃不到,简直是让他比这身伤还要受折磨。 一个想法也在脑海里不断的徘徊起来。 既然紫苏姑娘有钱,又美,还温柔体贴,又是单身一个人,早晚都是要找个男人嫁了的,何不嫁进宋府? 这么想着。 宋成玉心头上的火焰便更加的燃烧起来,双眼痴痴地盯着那屏风后面。 她们洗了多久,宋成玉的心就痒了多久,看到她们起身穿衣裳,宋成玉这才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 “咱们去玲珑阁看看首饰吧,虽说咱们无依无靠,但日子却是要过好的,太差的东西我可不用。” “好,我陪你去,我让下人过来守着。” 苏沫沫和紫苏一边擦洗着长发,一边慢慢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两人坐在软榻上,满身的清香。 香气窜进宋成玉的鼻息,令他的脑袋也不禁满是旖旎的画面。 他得快些好起来,这样才能好好疼爱紫苏姑娘。 丫鬟们进来的时候,苏沫沫吩咐她们好生侍候,紫苏又交代了一些更为细心的话,两人这才牵手离开。 一离开宋成玉的院落,两人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她们并没有出府,而是去了江照莹的空留小筑,桌子上摆满了果子点心,江照莹正在煮茶。 屋子里。 一位夫人正领着她的儿子、女儿围着桌子落坐,香气虽四溢,但几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听到外面有声音,她们齐齐转头朝着门口看去,便看到苏沫沫和紫苏俏生生地一起走了进来。 江照莹看到她们便眉眼柔和。 苏沫沫和紫苏急忙上前施礼,随后坐到一边,族长夫人,不,应该说是赵羽柔……眼睛虽然红肿,但情绪还算好。 宋言风和宋眠眠在场的时候倒是十分尖锐,这会子兄妹两个看得出来很是难过。 “被骗了二十年,如今才清醒。” 赵羽柔轻声喃语,江照莹笑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接着说道。 “宋伯宗这个人呢,温柔起来的时候是真温柔,甜言蜜语也说得好,承诺的事情也做得到,对我们也确实是好,所以哪怕察觉到了什么,我也不断的在说服自己,让自己无视,但今天一刀明天一刀,总会被捅出一个大窟窿,总也有受不了的时候,如今也好,终于了结了。” 她赵羽柔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甚至比宋族长还要高一些,因着有一个侯爷的弟弟,赵家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如今这样也好,我总算能为自己活一活了。” 虽然年华已去,但至少她现在身子骨还可以,还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 “照莹,我想回娘家去,母亲年纪大了,我想近身侍候她几年,言风和眠眠就交给你了。” “好。” 江照莹点头应下。 宋言风会先进书院读书,宋眠眠喜欢刺绣,所以江照莹将她安排进一间大铺子先学习怎么看账,然后再寻一两个绣娘拜师,先试个一两年,到时候她们长大一点,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 远离宋氏一族那种歪裂的风气,说什么都要好一些的。 “言风、眠眠,你们有什么事就找照莹,或者是江府的江大少爷都行,但是千万别再去理你们那个不要脸的父亲,林素心是个心狠手辣的,你们一定要小心。” “是。” 宋言风和宋眠眠想着要和母亲分开心头难过,可一想着母亲可以自由自在,又觉得心头格外的轻松。 “母亲早就该想开了,小时候我都看到好多次他和婶婶在咱们府里亲亲我我。” 那时候不懂事,以为大人谈事,哪怕看到她们搂着抱着也没当回事。 后来懂事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说起来,小叔子她们一家也是因为照莹的帮助,才得以升迁,然后离开这儿,她们来信说如今生活得特别好,很顺遂也很开心,让我看到你啊,跟你说声谢谢,如今除了她们的谢谢,还有一声谢谢是我自己的,照莹、言风、眠眠,那我……我就先走了。” 既然决定要走,那便走得干脆一些,新的家已经给儿子和女儿安置好了,下人也很妥当,都是靠得住的,和紫苏的宅子是挨着的,并且两座宅子中间开了一道暗门,可以相互往来,到时候就算是宋夫人找麻烦,也能顺利脱身。 “是。” 宋言风和宋眠眠起身朝着自己的母亲施礼,低头时眼眶泛红,抬眸时却满是坚强和笑容。 “母亲,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以前的事忘了吧,以后怎么高兴怎么来,儿子一定会努力,待时日一到,儿子一定接母亲来京城享福。” “好,好。” 赵羽柔看着两个懂事的儿女心间大为感动,她很想上去抱一抱她们,可是一旦抱了,就不想走了。 宋言风紧紧地握着宋眠眠的手,怕妹妹忍不住,扑进母亲的怀里哭泣。 可是。 让他惊讶的是,宋眠眠虽然在颤抖,在哽咽,可她脸上却扬着乖巧的笑,朝着母亲挥手。 一直到赵羽柔的身影消失不见。 抽泣的声音才传入大家的耳朵,宋言风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妹妹,兄妹两个都哭成了一团。 苏沫沫和紫苏上前围着她们,拿了帕子替她们擦拭眼泪。 “别哭了,往后不是还有咱们了嘛。” “恩。” 宋眠眠转头扑进紫苏的怀里,紫苏搂着一顿哄,随后宋言风走到江照莹的面前深深施礼。 “待他日有成,言风一定报答。” “恩。” 江照莹应下。 “宋府该摘出来的人基本上都出来的,剩下的……” 这句话她没有说完,可宋言风和宋眠眠听着却是背脊发寒,她们都知道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所以。 她们主动找到江照莹,与她化干戈为玉帛是对的,主动承认错误请求原谅也是对的……哥哥已经答应了她,只要她能帮着母亲离开,保她们兄妹平安,哥哥这一生都卖给江照莹,出生入死都在所不惜。 “宋少爷,东西都搬进你们的宅子里了,学院我哥哥也已经替你安排了,咱们眼下先轻松一些,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休整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该忙起来了,要读书的读书,要学习管铺子的管铺子,待你们强大起来,你们的母亲也就该回来了。” “是。” 两人点头应着。 舒云和舒雨把精美的膳食一样一样端了过来,江照莹笑道。 “请的大厨做的,过来尝尝。” 舒云和舒雨侍候着大家洗了脸,擦了手,然后便围成了一桌,宋言风给自己的妹妹夹菜,哄着她轻声道。 “平时只想吃这个吃那个,今日不管你,随便吃。” “好。” 宋眠眠像是一下子长大了,笑着端碗接过,江照莹看着他们兄妹互相扶持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和哥哥们。 便也想到了魏九昭。 以前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最喜欢坐在自己的身边,给她布菜,让她多吃一点。 李嬷嬷一看她那神情,便知道她想起了谁,上前道。 “细想起来,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了,但本质上,他还是个好孩子。” 江照莹默默点头,夹了一块肘子放进了身边的空碗里,那是他最爱吃的。 “不过他始终欠你一条命,小姐也不用太难过。” 江照莹听着长叹了一声,与李嬷嬷道。 “嬷嬷您忘了吗?六岁那年,我跌进了湖里,是大师兄把我救上来的,他自己病了大半个月才好,所以,论命数,他已经把命还给我了。” 这么一说。 大家倒是想起来了。 那年要不是魏九昭不顾一切地跳进湖里拼命的寻到了被水草绊住的小姐,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沈月芙最近过得怎么样?” 抬眸她看向紫苏和苏沫沫两个,紫苏挑眉,笑道。 “不好也不坏吧,宋夫人护她护得紧,虽然最近耐心少了一些,但还是不差的。” 江照莹垂眸冷笑,如今宋族长和族长夫人和离,她再幕后使些手段,宋夫人便满脑子都是想成亲的打算,甚至还有要把沈月芙推到平妻位置上的打算,这事一出来,宋府的大麻烦也就要来了。 看来。 江照莹微微蹙眉。 得加快脚步逼皇上把允她和离的圣旨下下来。 云中王拿到了那三封信,应该很快就会对太子殿下动手,这京城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 用完膳。 苏沫沫和紫苏带着言风、眠眠一起出门,江照莹起身出去寻司南,将五张一万两的银票存根给他。 “找几个杀手去刺杀太子,然后留下云中王的痕迹,紫影,你去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子殿下,让他们配合就是。” 第107章 冤家路窄 “另外再打听一下柳宴臣的伤势。” 以太子殿下睚眦必报的脾性,柳宴臣身上的伤重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他近十天半个月都别想过清静的日子。 死士会一波又一波地想要杀他! 这样也好。 给柳府一个警告不说,也能让相府暂时把视线都放在柳宴臣的身上。 “是。” 司南揣好银票转身离开。 风轻轻地抚着枝叶,金黄色的叶片时不时地坠落一两片,很快院子里就有薄薄的一层。 江照莹坐在石凳上,看着不远处的花有些出神。 “小姐。” 舒云出来,江照莹恍神,起身道。 “收拾一下,准备进宫吧。” 四公主既然进宫去寻解药,那一定会跟皇上告状,皇上盛怒之下,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召自己进宫。 舒云自是知道这一点,与她一起进了屋子,不消半个时辰收拾妥当。 同时。 宫里的人也进了空留小筑。 是两位年轻的小太监,生得十分秀美。 舒云将两包沉甸甸的银子塞进他们的手里,又一人递了一个名贵的镯子,这才跟着两位公公离开宋府。 两名公公没想到江照莹竟然这么大方,心情甚好,眉开眼笑间,倒也和江照莹聊了起来。 江照莹也乐得自在,便问了他们一些问题,两位小公公自是知无不言。 便也就知道四公主一进宫便哭着求到了皇上的面前,眼下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给四公主诊脉,研制解药。 “世子夫人,那四公主看着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她说的话每一句都能定您的罪,您可千万小心着些,别着了她的道。” 小公公一边随着马车前行,一边讨好地说着,江照莹点头。 “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 那小公公眉眼清明,抬眸看了江照莹一眼,追上前轻声道。 “世子夫人可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跑跑腿,传传信什么的,奴才还是做得到的。” 江照莹抿唇。 “那就劳烦小公公去周娘娘那里走一趟,告诉她我进宫了。” “可是新封的宠妃,昭仪娘娘?” 小公公眼眸一亮,见江照莹点头,他迎上去小心翼翼道。 “世子夫人,您和周娘娘是好姐妹,奴才倒真有事想求您。” “想去若谷的宫里当差?” 两位小公公齐齐点头,他们现在的差事,很多时候都是吃力不讨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江照莹那样善待他们的,所以他们只想去娘娘的宫里好好当差就好。 “好,待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往宫里递话的。” 小太监听着顿时大喜,连连道谢,一路上对江照莹也越发的热情,倒也告诉了许多平日里宫里不敢往外传的事情。 如此一来。 行走在红墙绿瓦下,倒也不显无聊。 刚要转弯。 便看到一棵红豆衫下,七八位美丽的小姐正簇拥着一位神情倨傲,容颜绝美的小姐嬉笑着。 听到这边有声音,她们齐齐望了过来。 江照莹自然也看到了,那位高高在上,被围着的姑娘是柳相府的四小姐柳仙乐。 可真是冤家路窄。 江照莹现在不想和她扛上,遂转身准备离开! 第108章 下毒? “宋世子夫人。” 柳四小姐把世子夫人四个字拖得长长的,每一个长音里都藏着满满的恶意和嘲讽。 似乎这样她还不解气。 转头。 她又与其她的小姐笑着说道。 “这位世子夫人是个能耐的,运气也好,夫君被公主看上,待到成了亲,她这正室的位置就得挪一挪,变成妾室,从此以后跟着公主殿下吃香的喝辣的,给公主做牛做马,不知道多逍遥快活呢。” 身边一位绿衣小姐点头。 “驸马爷有没有妾,那得公主说了算,万一公主闹起来,她们呀,就只能去尼姑庵去修行,到那时候……日晒雨淋,整日里青灯古佛,凄苦一生,一辈子没指望,说不定三两年就死在那儿了。” 所以。 她们的母亲都在睁大眼睛给她们挑选未来夫婿,希望下半生腾达顺意。 不过。 这段时间总是听到有人议论江照莹,说她得江监正真传,本事大着呢,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样样都不如她们! 她们也知道柳仙乐不喜欢江照莹,所以看向江照莹的眼神,也就一个比一个的嘲讽。 只是。 诸位小姐偷偷的攥紧了袖子里的长指,往日里听说这位世子夫人生得美,亲眼一见,她们才震撼于什么是美,什么是与生俱来的高贵。 她们还真是……自惭形秽! 柳仙乐其实一直在注意她们的表情,见她们一个个怔怔地看着江照莹,伸手将看得最痴的那个一把拉了回来,怒斥。 “怎么?觉得人家生得美?” 那小姐的父亲官位不高,但因着她生的美,所以得柳相提携,哪敢与柳仙乐作对,慌忙跪在柳仙乐的面前急着解释道。 “她哪有您生的美,您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只是觉得她看着不像个傻的,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心里有些奇怪罢了。” “哼。” 柳仙乐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脚踩在那小姐的手背上,那小姐痛得浑身颤抖,眼泪直流,却也不敢多说一句什么。 “四小姐,贵妃娘娘请您回鹣鲽宫。” 两名宫婢上前规矩施礼,小心翼翼说着,柳仙乐听着眉眼微扬。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说着她环顾了一圈,笑着说道。 “带你们去鹣鲽宫玩,晚些时候姐姐会请皇上也过去,说不定你们可以看到英明神武的皇上。” 说完。 柳四小姐眼底闪过一丝隐晦。 宫里新进了一个叫周若谷的妃嫔,胆子大脾气还坏,在皇上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若是换做别个妃嫔,只怕早就被皇上杀了或者是进了冷宫。 可这个不一样。 一夜之间。 她夺了宠不说,皇上还把她纵容得不像话。 她的姐姐位居贵妃,但几年了却一直没有生育,宠爱嘛,说不上多,也说不上少。 府里急得不行。 所以她才进宫和柳贵妃想了一个办法,召些年轻貌美的小姐一起进宫,到时候皇上看上哪个,就抬哪个进宫,就算斗不过周若谷,能分走她的宠爱也是好的。 “可是……”有的小姐急忙整理发鬓“那可是贵妃娘娘,万一我们不懂规矩冲撞了可怎么办?” “无妨,有我在,姐姐不会怪罪的。” 柳仙乐微扬着脸蛋看着江照莹,与几位小姐说话,小姐们纷纷道谢,一行人便跟着她正准备要走。 却在抬头时。 看到宫人引着一位华贵的身影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那年轻人原本步子匆忙,却在看到全是美人之后,停了下来朝着他们作揖施了一礼这才继续走,可走出去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向江照莹。 “想必是艳冠京城的柳四小姐吧?本王是赤炎国的三皇子叶惊尘,今日有幸得见,本王很是荣幸。” 说完。 他又朝着江照莹笑了笑。 “待有时间,本王一定拜访柳相府,希望到时候再与小姐相见。” 说着。 他便没有再看别的小姐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 气氛陡得寂静无比。 小姐们一个个都呆住了,背上窜寒气的时候,她们齐齐惊恐又小心地看向柳仙乐。 此刻的柳仙乐。 红唇紧抿,一身透凉地站在那里,脸上的难堪比被人打几巴掌都要难受。 方才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 那位三皇子可是看着江照莹叫柳四小姐,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 那她平时自诩第一美人,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宫里的流言是传得最快的,只怕不到一个时辰,大家都会知道这一笑话。 方才三皇子身边的宫人差点笑出声,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四小姐。” 宫婢上前小心地催促着,柳仙乐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脸上,宫婢被打得摔倒在地,落泪颤抖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得意什么?” 柳仙乐恨恨的盯着江照莹的脸,脑子里却不自觉的浮现父亲暗室里挂着一墙的画卷。 不同的神态,不同的地点,很多很多,全都是同一个人。 虽然她只不小心闯进去过一次,但这么多年她一直无法忘记,因为她知道,那是父亲最爱的女人。 “有人说我生得美,我自然是要高兴的,柳四小姐有意见吗?” 江照莹浅浅笑着,眼神扫过另外几名脸色苍白的小姐。 “四小姐将她们带进宫来,是想给皇上送几个美人,帮着柳贵妃固宠?” 这话一出。 小姐们的脸色一下子煞白,齐齐震惊的看向柳仙乐。 平日里。 她们奉承着她,依着她,被她打骂她们都忍着,可如果想把她们当成棋子送到皇上那里去,那她们可不愿意。 “是这样吗?仙乐!” 有人颤声问她,柳仙乐一甩长袖,怒道。 “我说什么你们不信,她一句话你就信?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位小姐垂下眼帘,泪水轻轻滴落,江照莹摇头。 “朋友之间不该是这样相处的,你们心知肚明,为什么还要纵着她呢,难道你们想一辈子被她压在脚下?” 那自然不是! 几位小姐在心里重重地反驳着,随后有人大着胆子退后一步施礼。 “仙乐,父亲应该下朝了,他说了在宫门口等我一起回去的,我就先走了。” “我也是。” 起先是一两位小姐告辞,其她的犹豫,她们的眼神时而看向柳仙乐,时而看向江照莹,最后都不顾一切,齐齐施礼告辞。 御花园里。 顿时只剩下江照莹和柳仙乐。 柳仙乐气得浑身颤抖,这个江照莹一次一次地坏她的好事,一次一次地夺她的风采。 “江照莹,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不该一次一次坏我的好事。” 她的母亲就比她聪明多了,知道不可能,所以主动退出,把正妻的位置让给她的母亲。 “我从来没有坏过你的好事,倒是你一直把我当成假想敌,显得很幼稚。” “你……” 柳仙乐红唇颤抖。 “你以为你进宫能讨着什么好?四公主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江照莹,我就等着看你怎么死。” “好。” 江照莹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柳仙乐看着她那般镇定的模样,气得狠狠瞪了宫婢一眼,转身朝着鹣鲽宫冲去。 既然有热闹看。 那自然是要去看的,她得把姐姐一起叫上,看江照莹怎么死。 所以。 江照莹才到敬德殿门口,柳贵妃和柳仙乐一行浩浩荡荡的也到了敬德殿门口。 “见过贵妃娘娘。” 江照莹上前施礼,柳仙乐朝着她哼了一声,柳贵妃伸手捏了捏柳仙乐的胳膊,随后笑着与江照莹说话。 “原来是宋世子夫人,一起进去吧。” “是。” 随后。 柳贵妃一手拉着柳仙乐,上前也握住了江照莹的手笑得妩媚又温柔。 “你是个能干的,不像仙乐,一天到晚只会胡闹,往后你多提点着她一些,让她别总像个小孩子一样。” 江照莹听着长睫微微一动。 心道这个柳贵妃好厉害,话说得好像在抬自己,但字句却都在暗讽她,柳仙乐还小不懂事,难道她也不懂事吗? 嫁作人妇的人,应该知进退,懂道理才对! 这是在骂江照莹呢。 宫人引着她们进了内殿,三皇子一眼就看到了江照莹,刚要说话,四公主就指着江照莹咬着牙怒道。 “是她!就是她!是她给我下的毒!” 江照莹看了过去。 才看到四公主坐在软榻上,软榻前面站了七八位太医,齐齐额头串汗,有些惊慌失措。 “皇上,她亲口承认给我下了毒,说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眼下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皇上,我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我不想死,求皇上救救稚鱼。” 叶稚鱼哭得梨花带雨,三皇子却是目瞪口呆。 没想到眼前这位美人并不是柳四小姐,而与柳贵妃在一起的才是。 他方才弄错了人! 可是。 若真要说第一美人,就是现在他也会选江照莹,而不是柳仙乐啊。 “江照莹。” 皇上高座主位,满身威严。 他的左右两边坐着诸宫的娘娘和殿下、公主,甚至还有几位大臣。 皇上一开口。 所有的视线便都落在了江照莹的身上。 “皇上,臣女在。” 江照莹上前施礼,随后静静的,也不说话,也不害怕。 皇上微微往前倾身。 按说。 眼下江照莹该焦灼不堪才对,甚至还要求到自己的面前来。 毕竟。 如果四公主和宋成玉成亲,那她岂不是尴尬了? 妻不妻、妾不妾的算怎么个意思? “四公主说你不想她嫁给宋成玉,所以给她下了剧毒,江照莹,若你这般善妒又心狠手辣,朕恐怕留你不得。” “皇上,就该赐她满门抄斩,这样的毒妇,该死!” 四公主说完又与太医怒道。 “去问她要解药,快啊。” 她说宫里的太医能救,害得她拼命地往宫里赶,结果太医都快来完了也没找出她中的什么毒,一个个都是庸医,既然这里弄不出解药,那江照莹一定有解药。 柳仙乐和柳贵妃对视了一眼。 她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江照莹,就算是解了毒,只怕四公主也不会放过她的,她却是可以和四公主交个朋友。 “解药?”江照莹眼里有一丝茫然“四公主,我从来没有对你下过什么毒,就算你想杀我,也用不着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啊。” 这话一出。 内殿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所以眼下四公主有没有中毒才是最关键的。 “不可能,是你亲口说下了毒,如今本宫这手指头还痛着呢。” “太医,你们可查出四公主有中毒的现象吗?” 江照莹转身朝着太医们施礼,太医们亦是回礼随后为首的太医苦着脸道。 “我们轮番把脉,都查不出四公主中了什么毒,敢问世子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来看。” 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周若谷蹙眉起身朝着四公主走来,太医们见状纷纷后退,让出位置,四公主知道她是皇上的宠妃,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周若谷也不惯她,蹙眉道。 “看不看?不看就算了?” 太医见状急忙上前道。 “周娘娘的医术绝不在我们之下。” 四公主听着眉眼有些松动,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周若谷一手叉腰,一手把上她的脉,随后便怒道。 “要污蔑别人也该有点真凭实据吧?四公主脉相好得很,哪有什么中毒的迹象?照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都是被你们这样的人陷害的成了如今这个名声。” 说完。 周照莹狠狠一甩手,转头与皇上道。 “皇上您也真是的,由得她胡闹,一大家子人被她玩得团团转,公主又怎么啦?咱们大邺国有的是公主,个个比她美,比她懂礼。” 这么一说。 在场的娘娘们不由得挺直了腰背,眉眼微挑,周若谷这话倒是说得不错,随后大家又看向皇上,却惊讶地发现本该治罪的,皇上却是笑容满面,甚至亲自起身牵着周若谷的手一起坐到了王位上。 “当真没中毒?” “她要是中毒了,我把脑袋剁给她,她的手指痛,那是因为手指受了伤,加上她自己心理作用,才会那样的,真是搞不懂,我们平日里爬到悬崖上采药,多重的伤都不哼了一声,身娇肉贵的一丁点伤口就直叫唤。” 说起这个。 皇上倒是想起来了,周若谷为了提升医术,亲自试药采药,攀爬山谷更是不在话下,而且她的身上还有好几道伤口,皇上都是知道的。 “爱妃确实是辛苦的,往后那些事可千万别再做了。” “不可能的。” 四公主腾地坐了起来,盯着自己指腹上的小伤口,随后看向一脸淡定的江照莹。 再傻。 此刻她也知道自己被江照莹给坑了。 真是该死! 是她太大意了,竟然着了江照莹的道。 江照莹起身,走到四公主的面前。 “公主为了和宋成玉在一起,不远千里赶到这里,一片深情我感动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破坏你们,更何况,两邦交好,也是皇上乐意看到的。” 说完。 江照莹转身看向皇上。 “皇上,我愿意成全他们的深情,也愿意退出,不如请皇上给我一道和离的旨意,再给四公主和宋成玉一道赐婚的旨意?” “这倒是个好主意。” 周若谷眉开眼笑,倾身挽着皇上的胳膊,在皇上耳边轻声道。 “这宋成玉是怎么和四公主认识的?他去过赤炎国吗?” 皇上听着眉眼随即沉了下去,揽着周若谷冷声道。 “四公主是如何知道宋成玉的?” 四公主听着脸色一僵,看向周若谷时,眉微微蹙了蹙,这周娘娘看着不是个好相处的,随即起身道。 “成玉前往边关犒赏边关将士的时候,有一日在边界骑马,臣女远远地看到过一次,从此便念念不忘,所以便求了父皇和母后,前来结亲。” “皇上。” 三皇子喝完水,接下了话头。 “您可别信她的话,她就是在赤炎国嫁不出去,所以过来找人嫁的。” …… 啊? 哪有自己人拆自己人的台的? “三皇兄!” 四公主气的一脚踢了过去,三皇子往后一缩道。 “她都二十六了,赤炎国十二岁就可以嫁人,她一年挑剔过一年,最后根本没人要她,边界有一个小镇,名叫双关镇,里头一半是大邺国的人,一半是赤炎国的人,两国商议过,在这个小镇上做生意也好,通行也好,都不得生事,不得起战事,所以她在那里看到过宋成玉,被人家给迷上了,非闹着要过来嫁人。” 三皇子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接地气,大家不想相信都难。 就连皇上眼底的阴沉也一消而散,听着大笑了起来。 双关镇确实是一个特殊的小镇,在那里遇到宋成玉也说得过去。 唯独江照莹。 听得通体透凉。 这三皇子听着好像在和四公主起内讧,但实际上,将她的鲁莽和急燥全都粉饰住了。 既把自己摆在了低位,又把皇上的怒火、疑虑消亡得干干净净。 甚至还很清晰的解释了四公主为什么赶着要嫁给宋成玉,不止是喜欢,还是因为她年纪大,没人要。 还有。 张夫人写的那些内容里,也提到了一个叫双关的小镇,她说那个镇,是她们出发之前才弄出来的。 以前根本没有一个叫双关的小镇。 也就是说。 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怎么消除皇上的疑虑! 之所以看中宋成玉,很可能是因为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云中王。 所以。 云中王很快就要出现才对! 第109章 坐立不安 还有。 这座说有就有的小镇,是怎么徒手建立起来的? 背后藏了什么样的力量? 信上说。 这座小镇通各国商贸,且规定不得在内生是非。 为了维护这个小镇的安宁,政事单独管理不说,周围还有驻军看守。 可是。 小镇上的居民又是从哪里迁过去的呢? 还是。 那里全都是做生意的人? 越往深处想,就越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恐慌。 那个大胆的想法窜进脑海里时,江照莹背脊僵硬,眼底嗜起血意。 如果一切如她所料。 那后果。 真是不堪设想! 三皇子的位置在江照莹的正对面,眼神看着像是看向别处,余光却把江照莹整个笼住。 越看。 便越是觉得江照莹有一种令人着魔的力量,薄唇轻抿,三皇子朗声道。 “本王当真是不明白,宋世子家里已经有如此美貌的娇妻,怎么还会看我皇姐这种老娘们儿,要是本王,肯定守着自己的娇妻好好过日子。” 四公主听着自己哥哥的话,转头狠狠一眼瞪了过去,怒道。 “可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在赤炎早就成亲生子了,妻妾成群不说,还生了一堆儿女,三皇兄,我可不是你谁都能凑合,我一定要遇到我爱的,我才会嫁,哪怕是现在这个年纪,我也不后悔。” 想起宋成玉,四公主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该说的话,她都说了。 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这趟来大邺,她是一定要和宋成玉成亲的。 周若谷蹙眉。 眼前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两只老狐狸,表面上你一枪我一箭,实际配合得极好。 这四公主怕是真的非嫁宋成玉不可了! 话说。 她究竟是太傻,还是有自己的谋算? 真是烦人! 周若谷冷声道。 “公主愿意不远千里嫁到大邺来,万一日子不如意又如何是好?” “怎么会不好?本宫乃是公主之身,成玉将来会继承侯爷的位置,为了两国交好,皇上一定会替本宫撑腰,不怕宋成玉对本宫不好的。” “可宋成玉已经娶妻,你要嫁进来,就只能做妾!” 说完。 周若谷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想要做正妻,那也得看看她和江照莹同不同意。 四公主眼里凌厉浮动,飘了一眼周若谷,又冷眼看向江照莹。 “本宫只能做正妻,她倒是可以把位置让出来,本宫让她做贵妾,其她的照旧便是。” “四公主。”江照莹对上她眼里的挑衅“您想要做正妻可以,那便让宋成玉下和离书,否则一切免谈。” “你要和离?” 四公主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成玉那样好的一个美少年,又会逗她开心,又温柔体贴,床上也能让她飞上云巅,为什么要放弃? “与虎谋皮而已。” 江照莹这句话一出。 不止三皇子挑了一下眉,就连四公主的眼底也闪过一丝隐晦。 遂。 她点头道。 “那好,我让成玉给你和离书,放你出府。” “好,等公主的好消息。”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如同刀光相向,暗箭齐射! 三皇子听到江照莹要和离,眼底的光亮便炸了开去,柳四小姐看到三皇子的这种表现,心里怒火翻腾,这都什么眼神,江照莹那样的人,哪里美了? 也值得他这样痴迷? 这时。 帘子轻轻响动。 几位宫婢和小公公端着茶点走了进来,给江照莹上点心的时候,小公公朝着江照莹使了一个眼色,江照莹便知道云中王应该要动手了。 果然。 不到一刻钟,有人进来禀报,说云中王有要事求见皇上。 皇上蹙眉。 明明被关进暴室,怎么又出来了? 不过。 这些被关起来的人,总会用尽法子求得自己的原谅,倒也正常。 他也想看看这个儿子有没有本事! “宣他进来。” 宫人领命退下。 随后脚步沉沉响起,帘子展开,云中王俊脸苍白,衣着普通,一拐一拐地慢慢走了进来。 似是很痛苦,艰难跪下后,云中王发出一声痛哼,然后才磕头。 “儿臣见过父皇,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儿臣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若是不说,总也觉得不安。” “哦?” 皇上冷眉微挑,正要说话,却感觉身边的周若谷在看到云中王的时候身体颤抖了起来,脸色发白间,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 皇上被她这柔弱的模样取悦,抬手将她揽进怀里。 蹙眉道。 “你退后些,别吓着你周庶母。” 云中王背脊狠狠一僵,随即磕头道。 “是,儿臣莽撞了,周娘娘,实在是对不住,当时的情形,儿臣也是急眼了,才会失手伤了您,如今在暴室,儿臣日夜受罚,希望周娘娘能解气,原谅了儿臣这一回。”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原谅你了,起来吧。” “是。” 云中王眼露惊喜,慢慢起身。 眼神有意无意地朝着江照莹的身上扫了一眼,唇边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随后。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呈了出来。 陈公公上前把东西接过,打开盒子,发现是三封信。 “拿过来。” 周若谷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银针,一封一封试过,没有毒之后才交给皇上。 收银针的时候,周若谷与江照莹点了一下头。 江照莹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这三封信。 只是一个引子。 一来是除掉云中王和宋氏,二来要把云州将要出现的危险全部化解。 行善积德是钦天监的第一准则,救下的人越多,积攒的福气都会越多,她们的测算能力才会越好。 这是上苍给她们的馈赠! 皇上看第一封的时候,脸色还是如常的,但看到第二封的时候,便阴鸷了很多。 风从门口卷进内殿的时候,无端地多了一丝寒意。 方才还随意谈笑的画面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自古帝王多疑,特别是一个身体不再健朗的皇帝。 更何况。 这三封信里,有两封出自张将军之手,他确实是明确地表达了自己要投靠太子的意思。 这样的橄榄枝实在是太诱人,任谁都抵挡不住! 太子虽回绝了,但谁知道暗地里,他们有没有再另起炉灶,密谋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先前皇上还觉得张将军的死有些可惜,如今看来,他还真是该死! “张夫人母女一起进京了?” “皇上。”四公主起身“臣女瞧着她们可怜,便把她们一起带进京了,眼下张小姐随太子进了府,说不定啊,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妄加猜测没有任何意义,四公主还是慎言的好。” 江照莹淡淡的警告四公主,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四公主却是冷哼了一声。 “若是不信,让太子殿下自己说不就行了吗?” “召太子前来。” 皇上冷声说着,陈公公急忙使眼色,随后小太监出去召请,约一刻钟的时间,太子殿下进了内殿。 一见到他,皇上就将手里的三封信狠狠砸向太子。 “朕倒是想知道,云州十万兵力,如今是不是已经尽掌你的手中。” “父皇何出此言?就凭这三封信?儿臣自问下面的幕僚处理得当,并没有任何问题。” 小公公上前捡起那三封信递到太子殿下的手中,太子看了一眼知道确实是这三封信。 随后长指一攥,将信对折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朕问你,张云恩的女儿如今是否在你府上?” “在太子府,与听云一起住。” “听云?她怎么会在太子府?” 云中王蹙眉。 怎么会突然间蹦出一个听云,若有她作证,有些事情还真不好说。 “她想让孤送她出嫁,遂接下来的日子会一直住在太子府,正好张小姐来了,与她也有个伴。” 云中王死死地盯着太子,似乎想要从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看出一丝蛛丝马迹,可让他失望的是,太子那儿根本没有一丝破绽。 不可能的。 云中王握紧了拳头。 跟着一起进去的明明是他安排好的杀手,都这么长时间了,杀手都没有回来,只能说明她失败了,死在了太子府。 可现在太子却一口咬定张小姐就在太子府,如果他把真的带过来……不行,一旦真的出现,太子再反口咬住他,他的筹谋就全都浮出水面了。 “听说张小姐一心只想做太子的人,不知太子殿下与她是否已经成了好事?” 太子俊脸冰冷,淡淡落在云中王身上的时候,有种像看死人一样的错觉。 “若要成好事,通信的时候就该成,不必等到张将军死后再成事,张夫人担心有人要害她的女儿,所以才求孤带回太子府而已。” “可臣弟觉得,太子殿下才是最有可能要杀她的人,这么说吧……如果这三封信没有出现,张小姐可能是平安的,也可能成为太子的女人,可一旦这三封信出现,惊动父皇,太子一定会杀张小姐灭口,如此一来,联姻的筹谋自动破解,太子也顺势表了忠心,太子殿下,臣弟这样猜,对也不对?” “泼脏水好像一直都是云中王和宋娘娘的本事。” 太子不急不怒,冷眼看着云中王淡淡说话。 只是。 身上的戾意却逐渐暴涨,逼得云中王额头上开始溢汗。 “太子,如果臣弟要见张小姐,太子敢让臣弟见吗?” 江照莹长睫微微一颤,似有似无地看向太子殿下。 窒息的感觉扑涌上来的时候,太子往前缓缓走了两步,逼近云中王。 “想见,去见便是。” “好。” 云中王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他还真怕太子不同意呢。 “父皇,那儿臣便去看看,那张小姐是否还平安。” “恩。” 皇上点头。 “将她们母女带进宫来,朕有话要问。” 众人起身。 周若谷和江照莹对视了一眼,大家便纷纷告退。 宫墙之下。 江照莹慢慢地走着,太子的轿撵跟了上来,江照莹转身施礼,太子倾身,江照莹沉声道。 “殿下。” “出宫再说。” 江照莹点头,随后让在一边,待到太子殿下的轿撵离开她才疾步出宫。 马车上。 江照莹脸色阴沉,一直到靠近太子府,她才掀了帘子。 太子府门口。 侍卫林立,长剑闪烁寒光,两方对峙不下。 云中王坐在马车里,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嘲讽道。 “当着父皇的面一套,背着父皇的面一套,盛天祁,当真是好本事,还敢说自己没有筹谋,这是不敢让本王进去接人?还是……人已经死了?” 府门大开。 听云缓缓走了出来,见到云中王施了一礼。 “三皇兄,张小姐长途跋涉的一进府就病倒了,喝了药已经歇下,不如三皇兄先回去,待张小姐醒了,臣妹再差人告诉您,可好?” 云中王看着一身华贵,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听云,眼神冰冷,他微微往前倾身,朝着听云招了招手。 听云上前两步,仰头看他,云中王阴笑道。 “听云,你最好老实告诉哥哥,张小姐到底还在不在,如果让哥哥发现你撒谎,你和你母妃……” 听云眼里露出一丝惊恐,往后退了一步,慌忙摇头。 “真的真的,她一进府就被送到了我的院子里,太子殿下根本没见她。” “那你把本王带进去,本王看她一眼就走,毕竟父皇那里还有皇命要复。” 云中王说着便要下马车,听云捏起长裙转身就跑,一边奔上台阶一边喊道。 “我才不要!” 砰。 府门重重关闭,云中王怒火四窜,背脊贴着门板的听云哧溜滑倒在地上,拍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脸色一片煞白。 她的哥哥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每一个都让她害怕! 远处。 江照莹看着听云这般勇敢,微微抿唇,紫影上前轻声道。 “殿下在客栈。” 江照莹点头,随后便掉转马车朝着附近的客栈奔去,到了雅间,太子殿下正坐在软榻上饮茶。 许知砚已经等在那里,见到她过来,许知砚迎了上来。 “师妹。” “师兄。” 眼下魏九昭已死,钦天监的事宜都由许知砚打理。 “太子殿下,您可知道一个叫双关镇的地方?” 太子冷着脸点头,沈琉光随即把地图铺开,指着一个画了红圈的位置。 “在这个位置,这个镇子是突然间出现的,但所有的文书都很合理,也没有任何纰漏。” “殿下。” 江照莹指着双关镇面前的一条大河。 “这条河域是和赤炎国共有的,如果两边坚守倒也没事,可如果全都被赤炎掌握在手上,后果就不堪设想,而且……如果镇子上呆的不是百姓,而是……” 话没有说完。 但听的人却全都沉了脸,他们都知道江照莹话里的意思。 “孤已经命人去查了,但很可能为时已晚。” 如果那个镇子是人为造出来的,那里面呆着的很可能是别人养的私兵。 只要四公主在京城站住脚根,云中王得势,他们里应外合,赤炎很可能随时长驱直入。 “太子殿下,云中王拿走的三封信……我总觉得他在乎的并不是那三封信,而是跟着进了太子府的那个女子,那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子。” 明面上,那是张小姐,事实上那是杀手,如今杀手已死,太子府交不出人,云中王咬着不放。 眼下是在僵持没有错,可时间一长,张小姐死在太子府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各种流言汇聚在一起。 那对太子殿下来说,是个极大的麻烦。 蹙眉。 江照莹眼底藏着一丝担忧,云中王的手段比她预料的要高明很多,不过眼下太子殿下虽神情阴沉,但也并没有显得慌乱。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开门?” 府门是一定要开的,否则说不过去,再好的借口,也有被戳破的一天。 “再等等。” 太子往后靠了靠。 “他们正在寻张小姐,只要找到她,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江照莹起身。 “殿下,我去见张夫人,给张小姐画一幅画像,这样一来才能知道我们找的是不是张小姐。” “好,云州和双关镇的事情交给孤,别担心。” 随后。 江照莹告辞,去了成衣店之后换上男装,这才前往福客来客栈。 张夫人坐在床上打盹,一丁点声音她就惊醒。 见是江照莹进来,她红着眼睛急忙迎了上来,江照莹将纸和笔放在桌子上。 “我现在要为江小姐画一幅画像,以便我们找到她,或者张小姐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有,她的手腕上有一小块印记,是她小时候烧伤的,虽然做了很多的处理,但还是有一点点印记。” 江照莹点头。 “都有谁知道她手上的印记。” “只有我和贴身丫鬟知道,那是一块瑕疵,自然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 随后。 张夫人一边说,江照莹一边画。 窗外阳光掠过。 一直到深夜,张夫人颤手轻抚着画像的脸蛋,眼泪不断坠落。 擦了眼泪。 张夫人看着江照莹。 “江小姐,麻烦你帮我带个口信给太子殿下。” “好。” 江照莹点头,张夫人哀伤的眼神渐渐绝决,咬牙道。 “告诉太子殿下,如果明天天亮之前,我见不到忧忧,我就自尽于此!” …… 第110章 我是为你好 江照莹的心轻轻一颤。 她看着眼泪不断,绝望又苍白的张夫人,心中长长叹息了一声,握住张夫人的手,轻劝。 “我不阻您的生死,而且您如果真的死了,我也会好生地把您带回云州安葬,让你们夫妻团聚,我只是担心如果殿下把张小姐救出来了,她却没了母亲,张小姐一个人要如何自处?还有……如果张将军当真是被人害死的,他的仇,谁来报?” 张夫人满身寒冰,眼底痛苦不断溢出,她知道江照莹说得有道理,可是……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 摇头。 “我管不了那么多。” 泪水如珠串断裂,她捂着脸无力的跌进椅子里,颤抖不止。 她真的一刻钟都等不下去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一起下黄泉,说不定还能看到张将军,还能一家团聚。 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惊恐的觉得女儿肯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在受着非人的虐待和折磨,肯定没得吃,没得睡,甚至……她觉得,女儿此刻已经死了,尸体都找不到了。 这些想法到最后变成了巨大的恐惧,让她度日如年,让她肝肠寸断。 她怕再等下去,她会疯掉。 “照莹,待你做了母亲,你便知道这种滋味,女人一旦为了人母,便整日担惊受怕,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长不好,担心她在外面是不是安全,担心她遇到的人是不是全都是好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夫君的死于她而言已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再失去女儿,她说什么都不会再独活下去的。 “所以您更加要好好的,待到她回来,她需要母亲的安慰,需要母亲的陪伴,张夫人,张小姐是云中王用来对付太子殿下的一把利器,所以她绝对不会死。” “真的吗?” 张夫人眼里溢出希翼。 “那你快弄好,弄好了去寻忧忧。” “好。” 江照莹重新坐回桌子前,对着第一幅画,又画了好几幅张小姐的画像,然后又问了生辰八字,这才下楼去安排。 安排了丫鬟近身侍候,陪张夫人说说话,也安排了人在门口时刻听着动静,以防她自尽。 “小姐。” 翡翠迎了上来,接过江照莹手里的东西。 “太子殿下好像被皇上召进宫里去了,不知道是好是坏。” 江照莹一边上马车,一边冷声道。 “我相信他做了妥善的安排,那边的事情我们不管,随时与太子府保持联络和盯着就行,我们先去钦天监吧。” 既然她和太子都以身入了局,那势必要想办法破局的! 不过。 江照莹蹙眉,轻抚向自己的心口,那隐隐悬着的心,和越来越不安的感觉,让她很是疑惑,也不舒服。 一直到钦天监,江照莹的眉心都没有舒展,惹得师兄弟们一个个地都围了上来。 “师妹妹,怎么了?遇着什么难题了吗?” “跟哥哥们说,哥哥们帮你。”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皱眉呢?” 俊朗的少年们齐齐围了上来,眼中都是关心,江照莹朝着他们施了一礼。 “父亲呢?” 说着。 江照莹把画卷递了一幅给他们。 “这个人我必须马上找到,这是她的生辰八字。” “师父在楼上,我带你去。” 一位俊朗的师兄上前,江照莹点头,随后两人朝着一座有六层高的小楼奔去。 父亲正在顶楼查对今年的雨水山川河流,听到声响,放下手中的笔朝着楼梯口看了过来,见是江照莹,挑眉。 “你怎地过来了?” 说着便与身边的小徒弟道。 “去给师姐煮茶。” 小徒弟施礼之后转身去煮茶,江监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江照莹坐下后就把画卷铺开,将生辰八字交给江监正。 “我要借用钦天监的工具寻个人。” “很少见你这般兴师动众,这个人很重要?照莹,各人各有天命,咱们看得透,但不一定要说透。” 除非那人有所求,除非当真很重要,他都一直与底下人要求,看破不说破。 “我入了这个局,所以和她有牵扯,父亲,我知道的。” 江监正看着美丽的女儿,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殿下那边如今怎么样?” “被皇上急召进宫,应该是云中王的手笔,张夫人说天黑之前看不到女儿便要自尽,皇上也要见她们母女,所以不管怎么样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张小姐。” “你觉得太子殿下会被云中王威胁到?” “不会。” 这一点。 江照莹还是相信太子殿下的。 说不定他早就布好了局,就等着云中王往里头钻,然后狠狠反击。 她只要帮着把张小姐找出来,确保张小姐还活着就好。 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工具,江照莹开始推算,然后不断记录,看着女儿认真又严肃的神情,江监正的眉眼又温柔又骄傲。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女是天之骄子,从来都知道的,但太过出色,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你想借太子的手除掉宋氏一族,但如今宋成玉又多了一个赤炎国公主撑腰,太子接下了这一招,却要面临皇上的猜忌,且想让太子殿下倒台的人也不少,这些力量说不定都会暗中联合在一起,一起攻击太子殿下,照莹,你这一记于太子而言,十分凶险。” 这话却是不错的! 长睫一扬,江照莹想起闻到太子身上浓郁的血腥味的那一刻,轻声道。 “从他坐上太子的位置开始,他就无时无刻地面临危险,每一天于他而言都凶险的。” 这一次的事情,不止是想看太子殿下的能耐,也能给身边的那些人重重一记警告,让他们知道,想要和太子为敌,也要掂量一下有没有这个能耐。 这是龙脉交给她的任务,是龙脉给他的考验! 说完。 江照莹拿起匕首将自己的指腹划破,一滴鲜血滴在了罗盘上,风四起,罗盘四动,随后指向了一个方向,江照莹眼里露出一丝满意。 “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里了。” 抓起罗盘,将画揣进怀里,江照莹起身便走,顺便去看看师兄他们有没有算出来。 这。 也可以算做是给师兄们的一道考题。 下了楼。 七八道身影一起等在那里,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张纸条,见到她下来,急忙把纸条摊开。 “师妹妹,看。” “不错的,师兄们越来越厉害的,几乎都对了,师兄们都去忙吧,若需要帮助,我一定会带信来的。” “好,那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师兄们听得江照莹夸奖,都松了一口气,也知她心中急切,不敢久留,且钦天监分门别类,细节特别多,事情也多,稍出差错,皇上怪罪下来,也是个大麻烦。 彼此施礼告别,江照莹飞奔离开。 江监正站在雕花的栏杆前,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眼露担忧轻轻叹息了一声。 “师父。” 一名脸上有疤,腿脚也不是很便利的徒弟慢慢地上了楼梯,走到江监正的身边看着远处的美丽身影轻声道。 “师妹恐怕有青云之志。” 江监正点头。 “阿愚,我曾想让她自由自在的过一生,可你看到了,她还是不断的在往自己的命数上靠近。” “师父本不该改变她的命数。” 阿愚垂下眼帘,轻声说着。 如今顶着宋世子夫人的身份,倒还真是一个累赘。 江照莹出了钦天监,便让人把程庭安、紫影、司南全都找了过来,随后将画像给他们一人一幅。 “庭安,殿下眼下还好吗?” 程庭安眼中怒火四溢。 “皇上将殿下关在东宫,不得进出,不过殿下进宫之前对这些事情都已经做了安排,倒也不慌,殿下说小姐有什么吩咐,照听便是,他相信小姐有最好的安排。” 江照莹点头。 “张夫人拿性命威胁,咱们得加快脚步,庭安,殿下手上有云中王的把柄吗?越大越好,最好是一举击中的,实在没有就把这毒药想办法让他服下,总之一定要抓一个把柄在手里。” “有的。” 程庭安笑了笑。 “殿下也吩咐属下将云中王所有的罪证一起送进皇宫。” 只不过。 程庭安却没有说,宫里宫外都有人严防死守,不准他们进宫,甚至各路杀手都在等着他们,想要弄死他们。 “如果可以,你把那些罪证也给我一份。” 云中王既然动了手,就一定安排好了不会让太子的人进宫,她得想别的办法把东西递进去。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程庭安转身离去,江照莹接着对司南和紫影道。 “这是张小姐的具体方位和画像,还有她的手腕上有一个印记,务必在两个时辰之内找到张小姐。” “那咱们一个时辰联系一次。” 大家商量好之后,便各自离开,随后江照莹也回了宋府。 舒云舒雨侍候她洗漱,江照莹抱着阿宝用了一些膳食之后,才问李嬷嬷。 “我跟四公主有交易,她回宋府了吗?” “回了。”李嬷嬷坐在江照莹的身边,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道“不过好像一直在吵架。” 正说着。 舒雨说四公主身边的宫婢点泪过来了,因着上次江照莹一句话就让四公主杀了一个宫婢,点泪也不敢造次,规矩的施礼,请她过去一趟。 江照莹穿戴整齐便去了宋成玉的院子,才一进门就听到摔东西的声音。 舒云和舒雨对视了一眼。 一起推开门。 江照莹一进去,就看到四公主脸色阴沉,宋成玉的床下有药碗的碎片,胸膛起伏着,双目噙着怒火。 因着有四公主撑腰,苏沫沫和紫苏精心照顾,他倒是恢复得极快,抬起那苍白的脸庞看着四公主时,倒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来。 “他不愿意和离。” 四公主指着宋成玉怒斥。 “人给你叫来了,你说说,为什么不能和离?还是你已经爱上她了?” 宋成玉抬眸,看着江照莹依然活色鲜香的模样,心头五味杂陈,梦里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且他开始相信,那不仅仅是一个梦,很可能是他们的前世。 他没想到。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和江照莹竟然都是夫妻。 “照莹。” 宋成玉示意。 苏沫沫上前将他抚了起来靠在软垫上,宋成玉吃力地让自己坐好,待到气息平稳,额头上已经窜出细汗。 “公主出身尊贵,正室之位本也要让给她,除了这个,我都能给你,你让一让又如何?” 上一世能那样做牛做马,不顾一切的扶持宋府,怎么到了这一世,她就哪哪都不对劲,什么都不愿意了? “宋成玉,和离书一给,什么都让给你们了。” 江照莹听着他这些无耻之言,已经不怒不愤了,面对这种无耻的人,冷漠是最好的态度。 “我说过。” 宋成玉俊脸露出怒容,咳了好一会儿,又喝了一点热水才接着说道。 “我不可能和你和离的。” 这么多的女子,就江照莹是真正为他付出,真正爱他的,他怎么可能放手? “照莹,你原本是最听话,最懂事的,怎么到了这种重要的时候,就不讲道理了呢?难道你要她堂堂公主成为妾室,这要是传到了赤炎国,你的麻烦可就大了,我这也是为你好。”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江照莹扬起笑脸,看着宋成玉。 “我已经把嫁妆全都送出去了,一样都没留下来。” …… 宋成玉的身子狠狠一震,猛地抬头瞪大眼睛怒视江照莹,呼吸越来越重的时候,他的长指发出咔咔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身为正室,该当家,该打理宋府,你该让这满府的人过好日子,你的东西就是宋府的东西,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送走,江照莹,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与你们宋府有什么关系,你们过日子,要用我的嫁妆?” “那是自然。” 宋成玉气极。 “迎娶公主入府是多大的事情,多大的荣耀,没有百八十万银子能成器吗?这些钱让母亲拿,她哪拿得出,可是你拿,却是九牛一毛。” 上一世他和四公主分了心,这一世,他一定要把四公主和江照莹,也就是权和钱都牢牢的握在手心里。 然而。 他却没有看到。 椅子上的四公主,听着宋成玉的话,眼底震惊四溢。 心口那片一直在拂动她心扉的羽毛一下子掉了下去,她实在是吃惊得不行。 虽然大邺和赤炎是两个国家,风俗不一样,但有一点还是相通的,那便是嫁妆是女方的,跟婆家没有关系。 她与宋成玉成亲,为什么要让江照莹出嫁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有担当,有责任,稳重的宋成玉吗? 难道。 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宋成玉看着四公主的神情,心头一慌,知道自己说错话,咬牙间他只能接着说道。 “我不会要你的东西,你花多少我都会加倍地还给你,只是眼下我们需要一起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不让公主受委屈才是,你该懂事一点,这于你没有任何坏处。” 第111章 起杀心 “加几倍?什么时候还?你还得起吗?还是……一年一年拖着等到下地府再还?” 好听的话谁不会? 但好看的事可不是人人都会做的,两面三刀的人大有人在! 江照莹美目扬起的时候,眼底的讥讽就疯狂上涌,她的话像一把尖刀刺向宋成玉,让他苍白的面容在四公主面前爬满难堪。 还? 他从来没有打算还,那些都是他的东西,为什么要还? 不过是用来哄着江照莹,让她心甘情愿付出罢了,再说了,到时候他与四公主一起镇压江照莹,还怕她不听话? “我知道,你瞧不上宋府,也觉得我没有出息,但是照莹,我再不济将来也是侯爷,只要我好生经营,皇上一定会给咱们宋府满府的荣耀,现在争吵这些没有意义,我如今身受重伤,想要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你想怎么消气我都愿意,但现在要先把事情理顺,不然皇上和赤炎国那边怪罪下来,我怕你吃不消!” “你和四公主成亲,为何要怪罪于我,并非我不让出正妻之位,是你要磋磨我。” 这样说也没有错。 四公主自上次想惩罚江照莹,反被江照莹戏耍了之后,知道她不好对付,眼下她只想弄走江照莹,其它的以后再说。 沉着脸,她蹙眉看向宋成玉,和离就什么都解决了,他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复杂化? 心头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宋成玉和她初时的那个模样,完本不一样了,那时候在云州他多大方得体,多么温柔贴心,多么的细心周到,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夫君人选。 但眼下看着…… “不。”宋成玉忍着怒火,阴戾的双眸冷视江照莹“你不要忘了,我是未来的侯爷,云中王是我表亲,我的血可以救皇上,不论怎么看,要怪罪也只会怪罪到你的头上,他们不会动我。” 这话听得江照莹一阵窒息,长指紧攥间,她缓缓站了起来。 这话一点也没错。 这世间有多少女子,就是因为这种利益之间的牵扯,最后成了牺牲品。 这是身为女子的悲哀,也是她们不知道如何反抗的无奈。 所以。 她才要跳出这个圈子,才要让世间女子知道,她们是可以抗争的,可以像母亲札记上那样说的。 自由! 自在的自由! 江照莹看向四公主,似笑非笑。 “四公主,这和你想象的根本不一样对不对?” 哪怕如今已经二十六岁,但眼前的四公主却也还是幼稚的可怕,四公主被她瞧得身上像开了一个窟窿一样,心头怒火燃烧,好一会儿,她才像是劝慰自己一样冷声道。 “没有什么不一样,男人都有劣根性,只要不脱离掌控便好,我既然来了这里,就一定要嫁进宋府的,毕竟……” 她看向宋成玉,话没有说完,但宋成玉却懂,毕竟她们都生了一个儿子,她们眼下要做的就是快些把儿子带到大邺国来。 他们必须一家团聚! “我相信成玉最爱的人始终是我,江照莹,我会劝他与你和离的。” 四公主走到他的床前,轻轻握住宋成玉的手,双目水灵灵的,似乎有痛意,也有很深的爱意。 “你忘了我们在云州时的快乐时光了吗?你说过会和我一生一世永远不分离,你也说过只会爱我一个,宠我一个的。” 江照莹眼底的嘲讽几乎要翻成巨浪,男人在说这种话的时候,真不为自己积德,他莫不是忘了,成亲当天,他发下的那个毒誓。 “本宫为你的付出你当知道的,如今并非本宫不容她们,而是她要自请出府。” 温柔的浅语似乎撩拨了宋成玉的心,回握紧四公主的手,宋成玉的眼神也渐渐温柔似水。 他知道。 四公主爱极了他深情的模样,只要他温驯得像只宠物一样,四公主就会什么都顺着他,这两个女人不能一起出去,万一她们筹谋什么,他就腹背受敌。 “我自是深爱于公主,也舍不得让公主受一丁点委屈,可……可母亲把她们抬进了宋府,若是再送出去,她们这辈子便也就毁了,住在宋府,我不亲近她们,让她们有一个安身之所,也是好的。” “公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她们有任何的牵扯,我只会爱你一个,守着你一个。” 江照莹看着宋成玉那张满是深情的脸庞,看着他信誓旦旦的出口成章,看着四公主似乎又被他的柔情绕进去的模样。 蹙眉间。 江照莹起身。 “公主不如随我走一趟?” “公主……” 宋成玉紧紧握着四公主的手,眼中溢出一丝可怜。 “公主可否陪着成玉?成玉离不开公主的。” 四公主爱极了他这小狗一样的乖巧模样,随即将他搂进怀里,轻抚着他的头看向江照莹,正想说不去,却见江照莹眼里露出嘲讽,四公主心中来火,便轻声道。 “我一会就回来的。” 见宋成玉面露不舍,四公主俯身在他的脸上亲了亲。 江照莹实在是看不下去,转身快步离开。 宋成玉看着江照莹气冲冲离开的模样,知道她一定是不高兴,眼底闪过一丝高兴。 就说嘛。 江照莹在跟他闹脾气,心里根本舍不得他。 上了马车。 江照莹吩咐带着她们在繁华的京城转一圈。 四公主听着只是转转,便来了兴趣,掀着帘子不断地看着,自来了京城之后,她便喜欢上了这里。 不像赤炎,那边风沙特别大,吹起来的时候,人躲都来不及,肌肤干燥得开裂,难受到极点。 “公主觉得这京中繁华如何?” “好,本宫特别喜欢。” 四公主倒也不瞒她,江照莹笑着点头。 “京城有三分之一的生意都是我家的,公主知道我带了多少嫁妆进宋府吗?” 四公主一怔,似乎有些不明白江照莹说这些话的意思。 “所以宋成玉嘴里所说的有一个安身之所,在我这里是不存在的,我想要住哪就住哪,我想买什么便能买得起什么,我就是一天花十万两,我父亲和哥哥都不会说我半句不是。” 说着。 江照莹看向四公主,眼底的嗜血之意四起。 “四公主,我本可以杀了你的。” 四公主双目立即染了怒色,却在对上江照莹时,突然间打了一个寒颤。 明明她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在江照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却十分相信江照莹说的是真的。 “你把这些都告诉本宫,不怕本宫找人夺了你这些东西?” 江照莹笑了起来。 “若是夺得走,那也算你们的本事,就怕你们客死异乡,什么都得不到,宋成玉不肯和离,看上的无非就是我江家的财产,他想利用我的钱,再利用你的权,让自己蒸蒸日上。” “女子若有这个能力帮助夫家平步青云,那也当帮,江照莹,你既然有这么多的钱,为什么不拿出来帮着成玉扶摇直上?” “我为什么要扶一个阿斗?我换个人扶,不好吗?” 比如太子殿下! 她已经送了两百万给周若谷,两百万给姑姑,让她们在内宫活络,一切都在为太子殿下的反击做准备。 四公主再次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扬起脸蛋轻喃。 “可是……我爱他啊。” “爱他?” 江照莹唇边的冷意越来越盛,她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扔到了四公主的身上,四公主急忙拿着打开一看,随后惊得全身发软,尖叫道。 “你做了什么?” 那是她儿子的信物,怎么会在江照莹的手上? 这不可能的。 江照莹静静地看着她慌乱起来的神情,静静地看着眼里的爱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枚玉佩并不是她儿子的,而是她派人潜进了赤炎,看到她儿子佩戴的玉佩之后,照着雕琢出来的。 只是四公主爱子心切,所以疏忽了而已。 “我想知道,云中王身上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四公主的儿子身上?” 攥着玉佩的手狠狠颤抖起来,四公主拼命地想要平静自己的心绪,可是她太害怕了,她害怕儿子出事。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四公主狠狠一颤,眼中溢出恐惧,到现在她才知道,江照莹先前那样对她,已是很仁慈了。 她要是想动手,只怕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都知道了?” 四公主嗓音颤抖,不可置信,这件事情隐秘得很,她是怎么知道的? “恩,你不过是想拿宋成玉做跳板而已,为什么不换一个?” 四公主没有说话,因为他是云中王的表亲,所以他是最好的人选,家门不显,但又是皇亲,而且一切都名正言顺。 “公主,我要和离书。” “我儿子安全吗?” 四公主问江照莹,江照莹摇头。 “我不知道,毕竟他的命在赤炎皇后的手里。” 没错。 四公主心头大慌,这就是她为什么坚持要嫁进宋府,然后要把孩子接过来的原因,她必须把孩子带到大邺来。 “本宫会想办法弄来和离书,但你一定要保我儿子的平安。” “保不了。” 江照莹依然摇头。 “我只能保你平安离开大邺。” 四公主眼底的怒意四起,她死死的盯着江照莹,这种逼迫的感觉从来都只有她给别人,没有别人给她,可她现在,却害怕了。 “等我的消息。” 四公主掀了帘子,快步下了马车,江照莹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间眼眸一闪。 四公主、小皇子! 能不能成为云中王的软肋? 这个计划还是很不错的,一旦云中王登基,有了四公主和小皇子做连接,大邺与赤炎的关系就会越来越好,甚至……一举吞并都有可能,因着小皇子有赤炎的血脉,赤炎的百姓也不会那般排斥。 倒是没想到。 云中王竟有如此远大的抱负,当真是小看他了。 “把四公主和宋成玉在云州私定终身,而且生了儿子的事情扬出去。” 江照莹冷声吩咐着,她要让云中王有儿子也认不了! 抬眸。 日头渐渐的西落,时辰过得异常的快,与张夫人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蹙眉间。 江照莹抬眸,司南骑着马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找到云中王藏人的地方了。” “在哪?” 一边问一边急忙让马车掉头,一行人便赶紧离开。 “在一农户家里,那里一共有六位小姐,而且样貌都非常的相似,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些小姐把前尘往事都忘记了。” “忘记了?” 江照莹蹙眉,司南点头。 “她们对照顾她们的老夫妇言听计从,也不愿意跟属下走,现在只是把她们看护了起来。” “带上陈大夫,先去看看。” 一行人奔到医馆,带上自家的陈大夫,然后奔向了西北方位的一位农户家里。 厢房里整整齐齐的坐着六位小姐,模样相似,再加上穿一模一样的衣裳,看着更加的相似。 江照莹一进去。 她们就齐齐俏生生地转头看着江照莹,饶是做了各种准备,也没料到看到的竟是这一幕。 不由得佩服起云中王的打算来。 而且。 撩起袖子的时候,她们的手上都有一个印记,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画就放在她们围着的桌子上,可依然不能确定是哪一个。 “都带去张夫人那里。” 既然都分不出来,那就由张夫人分辨。 老两口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得瑟瑟发抖,江照莹也没有为难他们,看在他们并没有虐待张小姐的份上,丢了一份银子给他们,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到了福客来客栈,便直奔张夫人的厢房。 然而。 让她们意料不到的是,张夫人竟然昏迷了。 江照莹心中一沉,急忙让陈大夫上前把脉,这一把才发现,张夫人中毒了。 应该是早就中了毒,但这毒无色无味,且延迟发作,所以让人无法提防。 仔细诊断之后,陈大夫一边煎药一边给张夫人下银针,张夫人像是睡了一觉似的很快就醒了过来。 可她看着江照莹时,却是眼中露出迷茫,轻声问道。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 江照莹的心陡的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此时。 她也知道。 张夫人和张小姐中的是一样的毒,不损害生命,但是会让人忘记过往。 “陈大夫,怎么样?” “倒是在古籍上见过这种毒,眼下发生的,以后发生的都没有问题,但是以前发生的却都忘了。” 陈大夫长眉紧蹙。 “调制解药也可以,但是需要时间,小姐,老夫要闭门研制解药才行。” 江照莹点头。 “那咱们还是得想办法试出谁是她的女儿?” 第112章 这招玩得漂亮 “滴血认亲也可以,但是老夫担心他们既然做了谋划,就一定会让她们提前服用可以融血的药,如果她们都服了且超过三天,那她们和张夫人的血就都可以融在一起。” ……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头痛的事情! 江照莹蹙眉窝坐在椅子里,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道。 “先试试看是不是真如您所说,这样我心里好有底。” 滴血不行,那便用最后一种办法。 从面容轮廓和骨相上看,江照莹基本上确定哪一位是真正的张小姐。 “陈大夫,你能知道她们服了什么药才能让彼此的血神不知鬼不觉地相融吗?” “一会老夫再细看。” 接着便有人端了清水和六只白色的碗,整整齐齐一字排开,翡翠亦向张夫人解释为什么要滴血认亲。 一切如她们所料。 六只碗里的鲜血全都融合在一起,张夫人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结果整个都懵了,她再怎么能生,也不可能生六个女儿啊。 江照莹看着眼前的这个结果,只觉身上一阵冰冷。 如果没有提前猜到这些事情,没有提前寻到这几位小姐,不管云中王挑的是哪一位,都会按着他所教说什么做什么,就算有人杀死一个,还有一个,这一仗他怎么打都是赢的。 “小姐,这药好厉害啊,竟然真的让不相干的人全都融在了一起。” “恩。” 江照莹冷着脸点头,指了指第四位小姐,第四位小姐怯生生的走到江照莹的面前,脸色惨白间,身子也在发抖,看得出来,她很害怕,江照莹握住她的手,语气温和。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来,你坐下。” 拉着她坐下后,江照莹又仔细观察了一遍,随后与陈大夫道。 “她是张夫人的女儿。” “小姐,确定吗?” 陈大夫左看右看,总也感觉每一个都像,只是眼前这位格外的像,不止是容貌,还有骨相,就连手指头都是一模一样的。 “恩,另外几个从骨相上看都不是十六岁的年纪。” 毕竟要找生得相似,还年龄又在同一段位的,本就是难上加难,所以他们能做到的就是外形相似,身形相似,年龄反而在其次。 可他们却忽略了,每个人在每一个年龄段,面容可以骗人,但骨龄却骗不了! 张夫人怔怔的坐在床上,听着江照莹的话,抬眸看向张小姐,张小姐又怕又惧,低着头不敢看人,也不敢说话,张夫人倾身,仔仔细细看着,眼睛里突然间莫名的落下了眼泪。 “我这是怎么了?明明不认识,但是为什么好像很难过呢。” “因为她就是你日思夜想的女儿。” 江照莹把张小姐的手放进了张夫人的手心里,张夫人下意识地紧紧一握,张小姐那明明惊恐害怕的心绪也一下子被抚平。 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张夫人,越看越觉得亲切,两个人的眼眶都越来越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夫人满是担忧地问江照莹。 “你们都中了毒,忘了以前的事情,不过陈大夫很快就能调制解药,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是不是亲人了。” “好。” 张夫人上上下下地看着张小姐,眼神依旧陌生,但却莫名心疼不已,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江照莹看着她们的举动,心下微有暖意,再毒的药又如何呢,骨血亲情,哪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砰。 巨大的声音震得厢房都狠狠一震,窗户一下子炸裂露出一个大洞。 紧接着。 一支又一支带着火焰的箭头杀气腾腾地从外面射了进来,木制的屋子十分易燃,不过眨眼功夫,雅间就火焰四起。 司南几乎是下意识的冲向江照莹,江照莹一把将张夫人和张小姐拉了起来,护在自己的身后,冷声道。 “走。” 她们根本没有时间灭火,司南举起一张桌子,将她们护在桌子后面,几人跌跌撞撞地往门口一步一步艰难的挪。 小姐们吓得纷纷尖叫,甚至跌倒,甚至还有一位的胳膊被火箭射中。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江照莹抓起那位受伤的小姐,沉声喝道。 “都抱团,赶紧往门口退。” 紫影冷着脸环顾一圈,随后冲到一边将另一张桌子扛了起来一把抵在窗户上大声道。 “快走。” 火势一下子猛烈起来,浓烟滚滚,有姑娘呛了烟不断地咳嗽,外面的人冲进来将姑娘们一个个拉走。 一边下楼,江照莹一边喊道。 “从后门走,去二师兄的宅子里。” 因着突然间着火,客栈一下子慌乱起来,人来人往地开始乱跑。 紫影见大家离开,将桌子往杀手的方向一砸,随后举着剑追了出去。 趁乱。 江照莹带着她们从后门上了马车。 换了好几条路,大家才匆匆忙忙地进了许宅。 陈大夫看着自己被烧毁的衣裳,直呼好险,急忙吩咐许宅的下人出去重新给他准备药材。 一番安顿,处理伤口。 紫影回来的时候半条胳膊都是鲜血,他从怀里拿出几叠东西。 “小姐,这是程庭安送过来的东西。” “好,你去处理伤口。” 江照莹急忙看向陈大夫,陈大夫背起药箱子就和紫影去了隔壁的厢房,江照莹冷着脸打开,全都是云中王的罪证,江照莹与翡翠道。 “去准备纸笔,我誊抄一些出来,然后你把这些东西洒到大街上去。” 既然云中王这么快就开始赶尽杀绝,那她自然也要做些事情去回礼的。 而且。 有心人看到之后,一定会把他们没有掌握的东西也趁势发出来,这样一来,他们到时候再到街上去收集,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半个时辰。 翡翠就拿着厚厚的一叠东西转身出去。 很快。 京中各处就看到纸张满天飞。 过往的人群一时好奇不已,捡起来一看,写的竟然都是云中王暗中做下的那些勾当,和什么臣子联手,杀的什么人,贪的多少钱,一清二楚。 这下可不得了了,惊恐之余,众人又忍不住议论纷纷。 识字的人更是大声地念了出来。 东宫。 太子殿下正在静静地喝茶,听着沈琉光的话,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看着沈琉光。 “现在还觉得江照莹想害孤?” 沈琉光抓了一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倒也没有觉得她想害您,就是有些担心差了分寸害了您。” 太子端起热茶,看向外面。 “不过是想灭宋府满门,想要离开宋府而已。” 提起江照莹,沈琉光就发现殿下的眼时有一丝暖意,心惊之余,沈琉光急忙上前。 “殿下,您莫不是……” 太子长睫微抬,看着沈琉光,一字一句。 “有何不可?” “可是……可是皇上一定不会同意的。” 嫁过人倒还在其次,真正让人头痛的是皇上那边,皇室不可能容忍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嫁进东宫,否则天下百姓该怎么看太子殿下? 太子眸底阴冷成片,手中的杯盏砸在桌子上。 “是很难,但孤会一步一步筹谋好,直到把她送上太子妃的位置。” 沈琉光整个都呆住了,他从未看到自家殿下眼底的那股戾意是那般的吓人,就好像为了要把江照莹扶上那个位置,他能与天下为敌似的。 这个想法窜出来的时候,沈琉光只觉得后背泛冷,总不能为了娶江照莹进门,大杀四方吧? “殿下,属下还查到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前两天就查到了,因着过于震惊,所以他一直有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可查了两三遍,得出来的始终只有那个结果。 “发什么愣?” 太子手中端着茶,冷眼看着他,结果他在那里出神,手里的杯盏一下子就有些拿不稳,想砸出去。 沈琉光急忙上前。 “属下觉得……柳相府的柳宴臣,好像很喜欢江小姐。” “什么意思?” 柳宴臣喜欢江照莹,他们从未有过什么交集,谈何欢喜? 可。 心底深处的怒火和那股子不悦却还是毫不意外的疯狂窜了上来,沈琉光看着脸色难看起来的殿下,只得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江小姐之所以会嫁到宋府去,这背后都是柳宴臣在下棋,包括宋成玉假死脱身,都是他的安排,属下觉着,他想把江小姐嫁进宋府,但又不想宋成玉碰她,而且属下查过柳府大房有一位少夫人和宋夫人、江夫人都是好朋友。” 咔嚓。 手中的杯盏应声碎裂,太子眼底的戾意一下子铺天盖地。 “殿下。” 暗卫进门施礼。 “外面的罪证惊动了大理寺,如今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带着那些东西进宫来了。” 太子看向殿外,风卷起了地上的枯叶慢慢的浮动着,长指微点着桌面,他眼中一片冰冷。 “告诉钱大人,孤被困在东宫。” 有了钱大人和大理寺卿上阵,他这个被困于东宫的太子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而那些被云中王严防死守,拼了命也要阻拦的东西,不止被带进来了,而且还闹得人尽皆知。 眼下。 云中王就算是想要堵住悠悠众口,但也不敢把满京城的百姓全都屠尽吧? 很快。 敬德殿传来了消息,皇上传太子殿下过去。 整理朝服的时候,沈琉光带来了江照莹的信,看过之后,太子一边缓缓往外走一边冷声吩咐。 “尽量拖延时间。” 陈大夫还在熬制解药,皇上要召见张夫人和张小姐,那就必须在她们清醒的情况下见面。 否则。 一问三不知,这于他们更加不利。 “是。” 这一路太子走得不快,抬眸看着眼前这浩瀚绵延的皇宫,太子突然间问沈琉光。 “你说她会喜欢吗?” “殿下,属下不知道。” 沈琉光摇头,他觉得江小姐应该会喜欢外面广阔的天地,喜欢游山玩水,喜欢河流山川,内宫的繁华与血腥,她未必会喜欢。 太子没有再说话,一路气氛沉闷,沉沉踏进敬德殿。 云中王的脸色十分难看,听到太监报太子殿下进殿,他眼里的阴戾一下子掀翻,死死盯着冷面而来的太子。 “儿臣见过父皇。” “臣见过太子殿下。” 皇上正在看云中王的罪证,一张一张的,厚厚的一叠,没有一张是重复的,而且最后一张还写着,如果大家想看他可以继续发,云中王所犯之事,远不止如此。 砰。 皇上一抬手,身边的东西就砸到了地上,看着底下的儿子们,皇上怒不可遏。 “当真是不错的。” 一个两个都生了异心,都想要他早点死,都想坐上这个位置。 皇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冷视着自己的几个儿子。 “不如朕把这个位置让出来,让你们坐坐?” 太子神情如一,他身后的皇子们则惊恐地跪了下来,齐齐磕头道。 “儿臣绝无此心,父皇,就算是想坐也是太子殿下坐,与儿臣们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 皇上被他们的话气地笑了起来,抖着手里的罪证,朝着云中王的头上狠狠一泼。 “都背着朕做出这些个小动作来,还没有关系?还没有妄想?朕看你们是巴不得朕早点死,巴不得太子早点死,你们好争个你死我活,最后胜者坐上这个位置啊。” 说着冲到云中王的面前。 “朕只问你一次,这些罪证是不是属实?” 云中王趴在地上,眼底的杀气铺天盖地,他把皇宫周围防得死死的,但却没有料到太子如此卑鄙把这些东西扔得满大街都是,让他想防都防不住。 就算他一晚上杀光京城里的人,消息也同样会越传越远。 眼下。 只能咬死不认。 “与儿臣毫无关系,父皇,求父皇明察秋毫。” “你当朕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朕若是下手去查很快就能知分晓。” 转头。 皇上朝着崔鹤寻看了一眼,崔鹤寻立即转身出殿。 云中王见皇上动用了护龙卫,心底深处顿时一阵绝望升起,只得咬牙道。 “父皇,这一定是有人陷害,那人见儿臣为难太子殿下,布了陷阱等着儿臣钻呢。” “怎么不给别人布,专给你布?你怎么就不说你给太子布了陷阱,等着他去跳。” 皇上气的来回踱步,又一脚踢在云中王的身上。 要害别人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结果被太子反击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这么多的罪证一看就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只是一直忍着不发,等候时机而已。 太子接过那些东西一张一张看着,随后微微挑眉。 这里头。 十张罪证,有七张出自太子府,但有三张,绝对不是太子府的手笔。 有人掺和在了里面,想要借自己的手,一举灭掉云中王。 江照莹这一招,倒是玩得漂亮! 太子淡淡抬眸朝着玥明王看了过去,却见玥明王一直在把玩着手里新得的珠串,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第113章 看到一切 一旁。 沈琉光的余光也一直在扫诸位殿下。 一直以来。 玥明王都是表现得最淡定,最为闲散的,满朝文武都知道玥明王平素里最是拥护太子殿下。 甚至。 还有朝臣私下找玥明王暗示他要有上进心,也许要去争一争该争的东西。 玥明王都只是笑着劝慰说这江山将来有太子殿下就已经很好了,他到时候去封地做个闲散王爷,不知道多逍遥自在。 朝臣们还想要多劝两句,玥明王却笑着说起了别的,或者是急忙告别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年一年这样。 大家也就对玥明王没了戒备之心。 若不是太子府有一支暗卫白天黑夜的盯着,足足盯了四五年才发现一点苗头,当真都会对玥明王深信不疑。 太子殿下在看到那些证据的时候,枯坐了几个时辰都没有说话。 许是察觉到了有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自己的身上,玥明王起身,几步走到太子殿下的身边,指着云中王面前的东西。 “对那个位置有憧憬,臣弟觉得很正常,可残害无辜性命,贪墨救命的钱财,这就不应该了。” 云中王猛的抬眸看向玥明王,眼底的阴沉几乎要吃人,玥明王看着他那模样,叹了一口气道。 “父皇,儿臣这波站太子哥哥,青山镇一事父皇都没有论功行赏,这一次倒是可以一起赏了。” 玥明王这话说得十分完美,让任何人都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但一旁的沈琉光却听得浑身冰冷,玥明王的话一出来,云中王心里的恨意几乎就达到了顶点,也让背后支持他的朝臣必定大动肝火。 人要往上走,使各种手段本属平常,不过是最后谁输谁赢而已。 一旦云中王有了性命之忧,云中王后面的人必定会反扑。 宋娘娘也会不顾一切。 而玥明王,在推波助流! 太子一旦全力反击,你死我活,到那时候,坐拥渔翁之利的就很可能是皇后所出的玥明王。 “阴平王呢?” 皇上抬眸冷冷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大儿子没有过来。 说起来。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大儿子了,甚至记不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见面的。 “回皇上,大殿下在皇寺礼佛,已经去了一个月了,昨儿个殿下送了几件开了光的佛珠和平安符过来,来的小师父说都是大殿下亲自念经礼佛,再由大师开光的。” “他倒是个有孝心的。” 阴平王是皇上的大皇子,是钱御史的姐姐所生,但钱妃娘娘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从那以后阴平王就变得沉默寡言,也不怎么和人往来,最近几年时常往皇寺里跑,一礼佛就是十天半个月。 朝事他也是不参加的,除了一个阴平王的头衔,他几乎没有享受到皇室的任何荣耀! 但阴平王从来都不说什么,不埋怨,也不为自己的前程努力,每天都独来独往的像是一个外人。 若不是皇上突然间问起来,大家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听到阴平王三个字,钱御史的眼睛狠狠闪了一下,对于这个外甥,他的感情十分复杂,也十分的心疼。 查出自己母妃的死因之后,为了将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阴平王甚至连他这个舅舅也不往来。 “幽州王的伤还没好吗?” 自上次的事情发生以后,江娘娘和幽州王一直都都闭宫不见人,周若谷倒是时常过去走动,与他们换药、换方子。 “皇上。” 陈公公急忙转身施礼。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被吓得不轻,有些恹恹的提不起什么精神,也不想出宫。” “胆小成这样,成何体统?” 皇上想起幽州王那瑟瑟发抖的样子就来火,简直与江妃一模一样,都是胆小如鼠的人,一辈子不争不抢的,与老大倒是如出一辙。 “让他们两个都滚过来。” 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这几个儿子都长成了什么模样,顺便敲山震虎,让他们有自知之明。 于是。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阴平王和幽州王都匆忙来到了内殿。 看着跪成一排的儿子,皇上站在高处,眼中沉意四起。 阴平王、太子、玥明王、云中王、幽州王,大一点的,活下来的都在这里。 指向儿子们,皇上冷声道。 “看看你们面前的东西。” 阴平王和幽州王急忙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仔仔细细的看完。 阴平王倒是一派的冷漠,事不关已。 幽州王却看得一脸震惊和惊恐。 “父皇,这是真的吗?” 幽州王将手里的东西急忙扔了出去,抬头看着皇上,皇上看着他一脸害怕的模样,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瞧你那出息。” 自古想要坐上皇位,从来都是踩着鲜血上去的。 难不成。 他还真以为这皇室有亲情不成? 幽州王又转头看向玥明王。 “玥明王,这真是你做的?我和你年纪相当,这些事我想都想不到,没理由你做得到啊?” 这话倒是让玥明王眼底的阴鸷少了一点点,他急忙朝着皇上磕头道。 “是啊,父皇,儿臣们还小,哪能想得出这么多阴毒的东西,还请父皇查清楚这些事情,还儿臣一个清白。” “要真是做了这么多,那玥明王你也太厉害了吧,太可怕了,这样的事,我可是一样都没做过的啊。” 幽州王一边抓着那些纸看个不停,一边发出震惊感概,玥明王先前还觉得他为自己说话,这会子是气得脸色发青。 这哪是为他说话,这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啊。 “皇上。” 崔鹤寻的声音响起。 玥明王听着身子狠狠一颤,转头看向崔鹤寻时,只觉得眼底都是绝望。 崔鹤寻上前施礼。 “臣查到了一些东西,余下的还在核实。” 他将折子呈上,陈公公上前接了递到皇上的手里,皇上扫了一眼,随后冷笑了起来。 “你们宋家还真是恶臭满满。” 这上面查玥明王的事情不多,但查宋侯府的却是整整好几张,简直是……简直是恶臭昭着。 玥明王猛的一怔,额头上的汗几乎大颗大颗的坠下。 宋府的事情他是知道很多的,内里有多丑陋和无耻他也知道。 母妃说。 掌握这些事情,就等于掌握了宋府的命脉,他们不敢不听自己的话。 “所以……这宋府唯一的一个好人,早在十年前就被他们害死,剩下的全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怪不得宋夫人一心只想让沈月芙嫁进宋府,合着她生的第一个孩子根本不是宋成玉,而是沈月芙。 为了得到侯爷的位置,她和自己的妹妹把刚生的孩子给换了。 宋成玉是沈府的儿子,沈月芙才是宋府的女儿。 这一步一步的筹谋,就是皇上看着都觉得震惊和不可置信。 “为了筹谋一个侯爷的位置,做出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简直是……” “朕要杀了他们,朕要杀了他们。” “如此说来,朕倒要感谢江照莹,若不是她提醒,朕就把侯爷的位置让宋成玉那个狗东西给继承了,来啊,传朕的旨意,宋府一切荣耀全都摘了,所有的一切全都收回。” “父皇。” 太子抬眸。 “就算您收回一切,他们也一样会有恃无恐。” “为何?” 什么都没有了,还拿什么有恃无恐? 太子眼底阴戾闪过,作揖道。 “宋成玉背后还有赤炎的四公主,有江照莹,江氏一直都在做生意,他们只要掐着江照莹的喉咙,就还是过得丰衣足食,甚至会比现在更好。” 呵呵。 皇上被这话气笑了。 掐着江照莹的喉咙,这句话简直是说得很到位。 来回踱步间,皇上冷斥道。 “去,出一道圣旨给江照莹,朕同意她随时和离。” 太子听着皇上的话,眼底微微升起一丝满意,玥明王跪在地上,一抬头就看到了太子殿下的神情,他指着太子,冷声道。 “我明白了,你喜欢江照莹,父皇,太子一定喜欢江照莹,说不定他们之间有奸情。” 太子缓缓移动身子,垂眸冷眼看着玥明王。 “玥明王,毁人清白,无异于谋财害命,你这是要把江照莹往死路上推。” 皇上眼神渐渐阴暗,看着太子的时候,像要将他的身体穿一个洞似的,点头。 “那就把江照莹传来,朕倒要亲自问问。” 正说着。 外面有侍卫禀报。 “启禀皇上,宋世子夫人带着张夫人和张小姐递了帖子要进宫觐见皇上。” “那正好,让她们赶紧过来。” 一番马不停蹄,赶到敬德殿的时候,张夫人的额头上已是细汗满满,她一手牵着江照莹,一手牵着张忧忧,三人整整齐齐下跪施礼。 江照莹长睫轻眨,感受着手上的颤抖,紧紧握了握她们,轻声道。 “别怕,一切有我。” “恩。” 张夫人颤着恩了一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哽咽。 “不远千里,一路刀光剑影,终是留了这条命到了皇上的跟前,得皇上召见,臣妇死而无撼。” “抬起头来。” 头顶上方的嗓音威严、低沉,张夫人缓缓抬起苍白的脸蛋,皇上看着她发鬓里生出的白发,又看了一眼柔弱害怕的张忧忧,冷声问江照莹。 “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被人威胁,陷害,下毒,差点母女天人相隔,虽然臣女已经想尽办法让她们服了解药,但能不能康复,还不知道。” “怎么回事?” 皇上上前两步,张夫人下拜 “皇上,由臣妇来说吧。” 于是。 她便把早就写好的折子呈上了头顶,皇上打开细细看着,随后啪的一声合上折子。 这一次。 他没有把折子往地上扔,而是放在了身边的几子上,皇上没再问张夫人,而是走到了玥明王的面前,玥明王一声不吭,但他撑在地上的手臂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然而。 皇上也没有问他,又走到江照莹的面前。 “玥明王说你和太子有奸情,这件事情,朕要听实话!” 江照莹愣了愣,转头看向玥明王。 玥明王亦是阴冷的看着江照莹,唇边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他就是要把江照莹推向深渊,他绝不会让太子得到江照莹。 “你说的?” “本王说错了吗?你与太子一直来往密切,如果不是有私情,太子不会为你求情要和离圣旨。” “就因为这个?” 江照莹说着便挽起袖子,将胳膊上的守宫砂露了出来。 “如果我和太子殿下有私情,这东西恐怕早就不在了。” 守宫砂一出,不论是皇上,还是刚刚踏进来的柳丞相,都突然间眸子紧紧一缩,目光随即落在江照莹那张绝美的脸上。 柳丞相的呼吸都紧张了一些,定定的站在原处,一直盯着江照莹。 “那也不表示你和太子殿下就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玥明王心中一颤,心知这棋恐怕要输一着,他没想到江照莹到现在都是处子之身,有了这一点,她的确要以争辩和太子殿下之间没什么。 “你以为你见不得人,别人就都见不得人?” 江照莹放下袖子,突然间往前一倾狠狠一巴掌甩在玥明王的脸上。 “我和太子殿下有往来,那是我和太子殿下在做交易,我给他两百万两银子,请他护我姑姑和表弟一世平安,这有错?” “我姑姑什么都不挣,我表弟胆小怕事,就算是这样,你们同样要置她们于死地,我给他们找个庇护有错?” 说着。 江照莹猛扑了上去,一把掐住玥明王的脖子,狠狠掐着的时候,戾色骂道。 “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一天到晚只钻营那个位置就算了,竟还要害到我的头上,我与父亲早就算出你有不臣之心,也会死于短命,但我们一直都在想办法帮你避祸,也在想办法救你的命,结果你倒好反过头来害我们。” “我想过要救宋府,也想过要帮你的,但是你们实在是……实在是伤天害理,实在是无耻又毒辣,玥明王,你真该死!” “表姐,表姐,你冷静点。” 幽州王见着江照莹这幼稚的举动,看得心里直发笑,她越是这样莽撞,父皇才会觉得她越没有心机。 一个女子被人冤枉清白,失了理智,这般发怒,那是很容易理解的,特别还是绝色的美人,是不是? 幽州王假装慌乱急忙扑上去想要拖走江照莹,顺势在玥明王身上重重掐了一把之后,才把江照莹拖开。 “表姐,表姐,皇上还在这呢,他是皇室子弟,你动不了他,不然父皇怪罪下来,你可有得受。” 第114章 离开 江照莹似乎气到了极点,身子狠狠颤抖起来的时候,她的脸蛋也一片煞白,眼中泪水直溢。 幽州王见着脸上一慌,急忙上前将她揽在了怀里,一边擦拭她脸上的泪水,一边拍着她的背,试图抚平她满身满心的怒火。 这一幕。 落进帝王和权臣的眼里,那不过是一个女子被冤枉之后气到极点的歇斯底里和无奈,还当真是不会隐藏情绪,也没有一丝心机。 皇上沉沉盯着江照莹。 这一辈子。 倒是很少有女子在他的面前发火,就算是太后,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也时刻注意着仪态和规矩。 兔子急了还咬人,说得当真是一点也不差的。 太子站在幽州王的身边,身形笔直冷视前方,可谁也不知道,他的余光全都是幽州王抱着江照莹的刺眼画面。 剑眉似乎蹙了一下,内殿里的气氛也莫名的冷戾起来。 “父皇。” 幽州王看向皇上哀求。 “表姐自成亲以来,便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不断地想要伤害她,逼死她,可是细查下来,表姐真的从来没有伤过谁,害过谁啊,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无辜的表姐?” “父皇。” 太子沉沉开口。 “这件事情儿臣可以解释,江照莹的确是找过儿臣几次,她用两百万两银子作为交易的条件,请孤护住幽州王和江娘娘,她跟儿臣保证幽州王这辈子绝对没有不臣之心,且愿意搬去封地再也不回京城,儿臣与幽州王到底是亲生兄弟,岂能不护他们,不过……那两百万两银子,儿臣已经全部送进了国库,父皇可以去查的。” 皇上立即转头看向陈公公,陈公公核实之后,与皇上轻声道。 “皇上,确有此事。” 竟是这样? 皇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两百万两银子可以做很多事情,他竟然一分不要地全都送进了国库。 这太子……他要么是真的忠心,要么就是城府太深,一时间让人看不透了。 皇上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看着江照莹。 “这件事情倒是让你受委屈了,和离的圣旨,朕给你了。” 抬手。 陈公公把准备好的和离圣旨急忙递了过去。 江照莹紧绷着的心狠狠一松,急忙跪在皇上的面前,额头轻轻贴着地面。 这一跪。 倒是心甘情愿。 “臣女谢皇上恩典。” “恩,气性也太大了一些,皇子也是你能打的?起来吧,别跪着了。” 接过圣旨,江照莹擦了眼泪,这才被幽州王扶着起了身。 皇上看着他们挨在一起,幽州王替她整理长发的模样,似笑非笑。 “你们姐弟倒是感情好得很,当初朕就该把你赐给幽州王。” “父皇,那可使不得,儿臣和表姐可是真真的亲姐弟的感情。” 这话让幽州王背脊窜冷汗,急忙拒绝,万一皇上真乱点鸳鸯,那他岂不是把表姐的幸福给毁了吗? 就算是要嫁,她也不是嫁给自己这个表弟啊。 江照莹亦是施了一礼道。 “皇上抬爱,臣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肖想皇室。” “恩,你和离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皇上话虽是与江照莹说,但眼神却是扫过自己的几个儿子,见他们眼神都没放在江照莹的身上,眼底的阴暗这才微微的敛了一些。 江照莹听着心中微沉,她知道皇上这是在试探自己,遂也直白地说道。 “回皇上,臣女想出去走一走,顺便看看大邺的山川河流,顺便替父亲解解心中的疑惑。” “可以也是可以,便你不打算进钦天监?你知道的,钦天监监正一职,一直都是江家传承,如今到你们这一代,可还有人继承?” 江家的儿子似乎不怎么样? 倒是江照莹可以接这个手,如果她愿意接下钦天监这个位置,那么也就不必再担心皇子们对她有什么想法。 毕竟钦天监可是不会再担任别的职位! “皇上这样想的吗?” 江照莹抬眸,眼里似乎有些惊讶,有些感激。 皇上很是满意她的反应,眉眼多了一丝温和,点头。 “你既有这种本事,就该为国效力。” “这件事情臣女要和父亲商量才行,毕竟母亲的遗愿只要臣女过些幸福又自由的日子就好了。” 江照莹垂下眼帘,乖巧地回着话,整个人看起来娇小又没有一丝攻击性,皇上对她这个样子倒是很满意。 幽州王听着他们的对话,身上一片冰冷,这是把表姐往皇室的路全都堵死了。 父皇这是担心表姐生得过于美艳,和离之后被皇子们看中,收进府里宠。 也不知道为什么。 幽州觉得自从父皇说了这些话之后,他就觉得太子殿下身上的冷意几乎成倍的翻涌出来,让他在一旁都有些想发抖。 云中王跪得膝头一阵刺痛,听着他们左右而言他时,拳头紧紧握着,气得咬牙切齿。 江照莹根本就是故意拉扯,转移父皇的视线,想要让他多跪一会,故意折磨他的,这个贱人,她和太子之间一定有问题,太子看任何一个人都是冰冷冷的,唯独看江照莹,有温度。 只是。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老狐狸一只,当着别人的面装得跟不认识一样。 “皇上。” 江照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上前施了一礼。 “宋成玉和四公主的婚事……先前没有和离的时候,宋成玉让臣女出一百万两银子,风风光光把四公主娶进门,再把正室的位置让出来,如今臣女拿到了和离的圣旨,自是不愿意再出一分钱的,所以臣女猜测,他只怕会求到皇上的面前来。” 皇上随即脸色阴沉。 当真是好大的胃口,张口就要一百万两银子,这些银子拿去救助百姓不知道能做多少好事。 “他倒是挺大的脸。” 皇上冷声嘲讽。 云中王却像是清醒了一般,猛的上前道。 “父皇,儿臣有事要禀。” 江照莹听着眼眸微微一闪,就等着云中王说这句话呢。 “你住口!” 皇上脸上怒容呈现,指着云中王怒吼。 “死到临头,你以为朕还会信你的话?” 云中王的脸色一下子煞白,颤抖着唇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到殿下一阵涌动,接着传来宋娘娘的声音。 “皇上,让本宫进去见皇上,本宫要话要说。” “皇上……皇上……” 宋娘娘凄厉的声音在殿外不断的响起,紧接着便是有小太监摔倒的声音,很快,宋娘娘便哭着从外面奔了进来,见自己的儿子跪在一旁,急忙扑过去一把将云中王搂在怀里急道。 “皇上,那些事情不是真的,是有人陷害的,皇上您别听信偏信。” “偏信?” 皇上愤怒的冲到宋娘娘的面前,手一伸,陈公公急忙把罪证递了几张在皇上的手心里,皇上递到她的面前,指着上面的东西。 “鱼州、青州、莲州三地的赈灾款他吞了一大半,难道是假的?” “这几个官员的死,难道不是因为他?” “为了多吞一点灾银,他让人泄洪,把数万百姓淹死,再谎报朝廷死亡人数,逼得百姓上山做了盗匪,如今有百姓告状告到了朕的面前,你告诉朕,这都是偏信的?” “我不信。” 宋娘娘被皇上的那些话惊得浑身凉透,这里面的罪,任何一条一旦坐实,那他们就必死无疑,根本没有活的可能。 “这一定都是有人陷害的,有人布了坑给他钻,想要害死他。” “害死他?”皇上眼里的嘲讽瞬间溢出,怒视宋娘娘“区区一个皇子而已,害他做什么?难道你想告诉朕,这一切都是太子做下的,可这些事情里里外外都是云中王负责的!” 太子负责的每一桩都有条有理,干净利落,到了云中王这里,饿死一片,淹死一片,再贪一片。 “父皇,儿臣确实做了一些不对的事情,但是这般伤天害理,毒害百姓生命的事情,儿臣真的没做。” 云中王此刻大慌,父皇眼里生了杀意,如果再不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们可就真的死定了。 他自幼聪明,很小就出面帮着处理一些事情,屡受皇上的表扬和朝臣们的赞赏,以至于他生了那些心思,开始暗中谋划自己的势力。 可有一点。 几万百姓的性命当真不是他害的。 是太子吗? 云中王双目猩红,看向太子殿下。 亦或是。 玥明王。 对上玥明王的视线时,云中王突然间狠狠一抖,玥明王朝着他笑了笑,随后收回目光,又恢复成了那副乖巧的模样。 “把宋清婉押进冷宫,云中王交由大理寺看管,把宋氏一族所有的荣耀都收回来。” “不,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情要禀,儿臣,您不能动儿臣,儿臣还有用。” 云中王突然间大喊了起来,一旦他进了牢房,他就再也出不来了,他不能进去。 绝不能。 “说吧。” 皇上转身踏着台阶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高位走去,陈公公急忙迎上前扶着皇上落坐,云中王急道。 “与四公主相爱的不是宋成玉,而是儿臣,她已经给儿臣生了一个儿子,父皇,您这时候若是把儿臣杀了,赤炎那边要如何交代?” …… 这消息实在是过于炸裂,以至于好一会儿大家都愣在了原地没有一丝声响。 “你说什么?” 宋成玉与那四公主相爱,他还能相信一二,毕竟宋成玉去过边关,他又是什么时候与四公主见面的? “儿臣也去过云州的,之所以隐瞒这件事情,是怕父皇震怒,所以才出此下策,父皇,如今那孩子被赤炎的皇后扣在手上,还请父皇帮儿臣把孩子要回来。” 太子看向江照莹,江照莹没有看他,却是长睫轻轻一眨,两人心照不宣,幽州王上前实诚地道。 “父皇,不如让四公主过来对质,要真是这样,父皇您还是得把那孩子救出来,那可是您的第一个皇孙。” “恩。” 皇上点头,随后便让人去请四公主,江照莹转头看了先前那位与自己递茶的小太监一眼,小太监立即转身出去,抄了近路,奔向四公主的宫殿。 之后的时间。 云中王一直看着殿门口,见到四公主款款而来,云中王眼里露出希翼。 “稚鱼姐姐。” 四公主看了他一眼,随后与皇上施礼,皇上问她。 “云中王说你与她有私情,且你已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有这种事情吗?” 四公主看都没有看云中王一眼,只是施礼道。 “回皇上,臣女并不认识这位王爷,臣女当时确实与宋成玉相爱,也确是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孩子扣在皇后的手中,臣女……皇上……” 四公主突然间跪在了皇上的面前,磕头。 “皇上,臣女想回赤炎了,臣女实在是担心孩子,思儿心切,臣女一日都不想呆了。” “你昨日还信誓旦旦一定要嫁给宋成玉。” 皇上脸上没有悲喜,女人担心自己的孩子任谁都可以理解,为了孩子可以放弃一切,倒也让人高看了她一眼。 “臣女想着,只要嫁给了宋成玉,就能名正言顺的把孩子带到大邺来,让他平平安安长大,可是眼下看,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所以臣女想去回去,若当真护不住那孩子,那便死在一起吧。” 说完。 四公主深深下拜,脑袋微偏的时候,她深深的看了云中王一眼,眼里有颗泪落下。 不过是一年多没有见,他便长成了身长玉立的好少年。 原本。 他们可以长厢私守,好好在一起的。 可为什么这一切又破灭了吗?他们原本计划得多好啊! 云中王怔怔的看着四公主,待看清眼里的泪和颤抖的双手,顿时明白她的意思,绝望横生间,他亦跌坐到了地上。 她要保孩子,要放弃他! “报仇。” 云中王眼眶赤红,启唇时无声的和四公主说出这两个字。 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四公主轻轻点了一下头。 她必须退回去,把孩子带走然后潜进双关镇,这样一来,她才能掌握所有她们先前准备的一切。 只要她把那些兵力全都握在手里,她便带着人回赤炎,先把孩子抢回来,再杀回大邺,替云中王报仇雪恨…… 扬起泪眼,四公主看向江照莹,眼底杀气闪过。 第115章 联手 她相信云中王一定没有看错说错,江照莹和太子要么就关系密切,要么……就真的已经选择了联手。 宋娘娘和云中王那么多年的筹谋竟然失败,这两个人一定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云中王,您还有何话要与皇上说?” 陈公公看着云中王一点一点绝望,最后颓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像是认命一般。 四公主不帮他。 皇上更是冷眼看着。 陈公公到底是没忍住上前问了一句。 云中王缓缓抬眸看向皇上,眼底再没有任何留恋,没有一丝温度,一下子像是空洞、枯萎了似的。 他不能再抗争下去了,他得让自己的儿子活下来。 只要四公主把持边关的一切,只要孩子能平安长大,报仇雪恨就还有机会。 张夫人和张小姐不管说什么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边关的将领全都是他们的人,早就被他们拿住了。 当年宋娘娘费尽心机帮着宋成玉拿到那份差事,为的就是不让朝廷派别人过去,免得发现蛛丝马迹。 还有张将军。 宋娘娘转头看向张夫人和张小姐,眼底的鄙夷、不甘溢出。 张将军爱的根本不是眼前的瘦弱妇人,想娶的也不是她,他爱的一直都是她宋清婉啊。 进宫之后。 她也曾步步艰难,处处都是杀机。 后来。 她乔装打扮出了宫,在一个客栈里见到了年少俊朗的张将军,她用尽了手段把自己送给了张将军,将他勾得死心踏地,没多久,张将军就去了云州,短短一年时间他便开始往上爬。 终是不忍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她逼着张将军娶妻生子,逼着他在云州有了一个家。 一步一步的筹谋,都在为云中王铺路。 给太子殿下的信,也是她们商量好之后想要诱杀太子的第一步。 当时。 张将军已经手握十万兵力,加上张忧忧又生得貌美,想着太子殿下必定心动,于是便有了主动投诚。 第一封信送出去的时候,他们一直焦灼的等着太子府的回信,甚至已经做好了后续的动作,就等着太子自寻死路。 然而。 让他们震惊的是,太子竟然拒绝了! 这等的好事,这等的好事,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幕僚的回信虽没有直接拒绝,但懂的人都懂,这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拒绝。 他们不死心。 于是张将军又试着回了一封信,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让女儿进太子府,保证她这一世的安全和荣华。 这样的条件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合情又全理的,甚至可以把女儿放在太子府当作人质,确保自己的忠诚。 谁知道太子殿下再没有回信,只是派人亲自前往云州与他道歉。 之后。 他们之间就再没有联系! 宋娘娘气得好几天都没有想通,之后又有些害怕,是不是计划泄露被太子察觉到了什么。 好在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风平浪静的一点事也没有发生。 后来有几年的时间。 边关冲突频发,张将军大仗小仗打了无数,也胜了无数。 皇上突然间说要派人过去犒赏,宋娘娘担心被人发现什么,于是便使计将这门差事落到了宋成玉的头上,云中王则化作小兵偷偷跟着。 只是让宋娘娘没有料到的是,宋成玉竟然闯了弥天大祸,惹得赤炎发兵边界,宋成玉为了自己脱罪把张将军引到了埋伏地,让对方将他击杀。 若不是云中王一直藏在云州,迅速替他收拾那个烂摊子,说不定云州大战一触即发,她们多年的布置就立即毁于一旦。 宋娘娘看向四公主,眼里的泪水不断。 她不甘心,也不想认输。 云中王还没有登上那个位置,她还没有坐上太后的宝座,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看那个从未见面的皇孙,这一切的一切还才开始怎么就要结束? 他们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太子殿下一点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娘娘的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袖子,眼底阴戾不断溢出的时候,她突然间站了起来,冲向皇上的时候,手里的匕首也闪烁寒光。 待到皇上反应过来,脖颈上已是寒意袭来。 “宋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快放开皇上,放开皇上啊。” “放开他?” 宋娘娘转头恨瞪着陈公公,若不是方才陈公公善良的一提醒,她第一个杀的就是这个狗太监。 “所有的痛苦和阴谋都是他带来的,明明我儿那般优秀,那般睿智,太子之位本该给他。” “娘娘,您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亏心吗?且不说太子殿下是先皇后所生,正统嫡子,就是不论太子殿下,也还有皇后娘娘所出的玥明王,怎么也轮不到云中王啊。” “他封我为后,一切不就名正言顺了吗?这么多年,我比哪一个差?” 宋娘娘眼里的恨意不断攀升,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努力都在筹谋,眼看着事情要成功了,眼看着可以成功了,临了一脚,突然间被全部打翻,而且他们都要死,论谁都不甘心。 “宋婉清,放开朕!” 冰冷的刀刃抵在薄弱的脖颈肌肤上,宋娘娘歇斯底里,刀刃时不时的割向他的肌肤,那种冰冷的触感和恐惧让皇上浑身颤抖起来。 上一次被刀割在脖颈上,还是登基之前,还是他做皇子的时候。 “宋清婉,如果你们还想活命,就马上放下。” “活命?” 宋娘娘转头看着皇上,看着这个她曾经也动过心的男人,冷笑了起来。 “都这样了,你还会让我们活命?方才你可是亲口说要把宋氏一门都灭了,所以,我们还有什么盼头?” “朕没想过要杀你们。” 皇上眼底暗芒闪过,看向陈公公的时候,使了一个眼色,陈公公惊得脸色煞白,扑通了一声跪在宋娘娘身边的不远处。 “娘娘,您别糊涂,快放开皇上,皇上真没打算杀你们,可您要是动手,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满朝文武不可能让她们活下来! “不。” 宋娘娘的匕首割在了皇上的肌肤上,血珠溢出时,皇上猛地闭上了眼睛,窒息令他脸色一片苍白。 “要我放开他可以,写让位诏书,把皇位传给云中王,我便放开他,绝不伤他的性命。” 不伤性命? 笑话。 圣旨一拿到手,第一个就杀了皇上。 “去拿圣旨来。” 皇上立即吩咐陈公公,陈公公连滚带爬地转身出去安排,不一会儿殿外的暗卫便全部做好了准备,护龙卫也悄无声息潜进了内殿。 地上。 云中王听着皇上的话,眼中震惊四起,吃惊道。 “父皇,您真愿意禅位?” 云中王随即站了起来,奔到他的面前。 “父皇,你当真愿意?” 眼里的喜悦似涛天海浪一下子翻涌出来,眼里的绝望消失得一干二净,被巨大的惊喜砸下,云中王转头看向四公主。 “稚鱼姐姐,我说过不会让你失望的,待我做了皇帝,你就是这大邺的皇后,到时候我们再把皇儿接回来,我封他做太子,我们一起开创盛世太平。” 四公主静静的看着云中王,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伤意越来越浓,云中王奔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一把搂进怀里。 “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我不要妃嫔,不要后宫,我只要你和孩子就好。” “你……” 听着他的话,四公主饶是再想装不认识此刻也被感动得不知所措,紧紧揽着他的腰,四公主眼中泪意上涌。 如果可以。 她当真愿意与他过这样的日子,一起为帝为后,一起创下太平盛世。 可是。 她眼眸微动,看向太子,太子殿下从开始到现在眼中没有任何惊慌,有的只是重重的杀气。 四公主很清楚,就算是宋娘娘杀了皇上,拿到传位诏书,云中王也不可能做得上那个宝座的,太子不肯,玥明王也不会肯。 嗤。 四公主眼里的痛苦突然间铺天盖地,云中王突然间身子狠狠一震,吃惊地看着四公主,随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 四公主颤着嗓子轻声说着,眼泪颗颗下坠。 她不想杀他的,但是如果不这样,大家都要死,都要死啊,宋娘娘太天真了,以为逼着皇上写一个传位诏书就有用,她也不看看,此刻站在殿里的,都不是好惹的。 “为什么要杀我?” 云中王捂着腹部,可再用力,也捂不住要窜出来的鲜血,他痛苦地弯下了腰,颤声质问着四公主,他都已经表了那么多的忠心了,她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 四公主紧紧握着匕首,心口有种裂开的感觉,身子却狠狠颤抖起来。 云中王是她第一个爱上的少年! 宋娘娘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红唇颤抖,半响都说不出话来,直到云中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鲜血立即浸湿地面的时候,她才尖叫着喊道。 “皇儿,皇儿。” “母妃,母妃,儿臣不甘心,不甘心啊。” 云中王强撑着身子,额前青筋暴涨,嘴角溢着鲜血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间他朝着宋娘娘走了过去。 “父皇,儿臣一样可以做得很好,儿臣可以……” 砰。 身子重重栽了下去,这一次,云中王再也没能爬起来,挣扎间,他艰难地将自己的脸转过去,看着四公主,然后身子慢慢地僵了起来。 四公主长睫狠狠眨着,眼泪藏在里面几乎要蜂拥而出。 看着他的双眼彻底失去生机,四公主看向宋娘娘。 “放了皇上,我带你回赤炎。” …… 宋娘娘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匕首的手更加用力,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了。 “赤炎可以看到孩子,他和云中王生得很像,你想去看看吗?” 宋娘娘眼泪直溢,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四公主,四公主颤声道。 “我把他的尸体一起带走,行吗?” 说着四公主跪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您保证让我们平安离开,臣女就劝宋娘娘放开您。” “好。” 皇上冷着脸答应,眼下别说是这个条件,就是真的要写专位诏书,他也会写的,他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放开皇上吧,您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跟我走吧。” 四公主上前轻轻握着宋娘娘的手腕,摸到那把匕首,一点一点的抠着她的手指,把匕首拿了下来,随后牵着她离开皇上。 转头。 四公主朝着皇上笑了笑,随后举起匕首朝着宋娘娘的后颈狠狠刺了进去。 宋娘娘倒在云中王的身边,眼泪直坠,颤着手伸向云中王将他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把我们葬在一起。” 她看着四公主,颤声说着。 四公主点头。 随后。 看着宋娘娘断气,她才跪在皇上面前。 “皇上,臣女想带着他们的尸体一起离开。” “准!” 皇上此刻早就不想再看到他们,这两人能死多远就死多远,抬手一挥手后,太医马上入殿替皇上处理伤口。 太子冷着脸传令。 “今天的事情不准透露一个字。” “是。” 其他人急忙应话,特别是宫人,惊得跪地应下,心中对太子殿下感激不尽,若是皇上,一定会选择灭他们的口。 “那臣女就先行告退。” 说着四公主便朝着太子殿下和江照莹施了一礼。 “后会无期。” “公主走好。” 江照莹点头应下,随后便有宫人上前将宋娘娘和云中王的尸体一起抬着疾步出殿。 皇帝双目阴鸷,冷眼看着。 轻抚了抚脖子上被太医处理好的伤口,他来回踱步,随后冷声道。 “江照莹,你打算如何处理宋府?” “皇上,待臣女收拾东西,搬离宋府之后,再请崔统领前来收场子吧。” 皇上冷着眉眼,点了点头。 “准!” 随后。 众人急忙施礼一并退出敬德殿。 走出宫门。 几辆马车正静静地等在那里,见到江照莹出来,四公主惨白着脸色,掀了帘子跳下马车,朝着她走了过来。 “宋氏满门都没有好下场,倒是你,干干净净脱身。” 不能说江照莹运气好,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她提前筹谋得来的。 “我很满意。” 江照莹笑了笑。 四公主猛地扬起眼帘,看着江照莹脸上的笑容时,突然间毛骨悚然。 有什么事情似乎一下子被戳破。 “那我先走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四公主转身就走,江照莹看着她的背影,冷声道。 “双关镇是个好地方,但云州也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四公主,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