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处心积虑的爱情》 第1章 手撕渣男 m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负一层b区。 何漫漫今日临时担任导演一职,她拿着手机正在拍摄一场手撕渣男的大戏。 闺蜜李潇前几日抓到渣男劈腿的证据,按计划在今日手撕渣男。 分手也要仪式感拉满。 李潇把男朋友骗到商场,说要送他个毕业礼物,渣男屁颠屁颠来挑选礼物。 主角已就位,一切准备就绪。 何漫漫点开手机摄像,随着一声清脆的“action”,镜头里的三人开始拉拉扯扯和争吵不休。 李潇上一秒还笑着说让何漫漫把她拍好看一点,下一秒立马沉下脸。 秒入戏。 李潇眼睛泛红,指着渣男的鼻子开始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想分手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和我说?” 渣男愣了一秒,立马意识到劈腿被李潇知晓,也明白中计了,他一脸不以为然,倒也没有否认。 只是,说出的话没有半分廉耻:“你没有女人味,怨我喽?” 李潇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地说:“人渣,这是你劈腿的理由吗?” 渣男斜睨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她略平的胸部刻意停顿几秒,语气轻佻的暗讽:“换成别的男人也一样,用不了两个月就会和你分手,我能坚持两年你就知足吧!” 好一招杀人诛心。 情义千斤,敌不过胸脯四两。 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李潇意识到渣男在说她胸小,脸憋成猪肝色,又气又恼的差点当场哭出声来。 何漫漫看向镜头里的人有点失神,她没有出声,只是暗自叹了口气。不由得暗自感慨:人性本就如此,上头的时候对方的缺点也自带三分滤镜七分可爱,不爱的时候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只觉当初眼瞎。 担心渣男挣脱逃跑,徐行一手抓住渣男的右肩一手抓在他右臂,忍不住出声骂道:“呸,渣男!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渣男瞟他一眼,讽刺道:“徐行,你这个给子,不懂欣赏女人正常,反正你也不是男人!” “喜欢男人怎么了?我又不劈腿!” 作为闺蜜三人组中唯一的男性,徐行老早就坦坦荡荡的公开过取向。 这不是秘密。 但是用取向来嘲讽和攻击别人,简直是恶毒至极。 见渣男攻击闺蜜,李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了个出其不意,扬起右手抽了他一巴掌,愤恨地说:“我真的是眼瞎才会看上你这个渣男,你出轨伤害我不说,如今还要这样说我朋友。” 渣男被抽懵了一瞬,嘴角立马肿起来。 李潇用力过大,手掌又红又痛,她甩了甩右手,又抬起左手,抡圆胳膊朝渣男脸上扇去。 眼见第二巴掌要扇过来,渣男这次反应极快,伸出左手一把握住李潇的左手腕。 渣男用力锁住李潇手腕,轻蔑一笑,继续戳她肺管子:“我的新女朋友就是比你漂亮,比你有女人味,比你身材好,气死你!” 做了亏心事毫无愧疚和悔意,居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渣男的脸皮属于特殊材料,刀枪不入还防火防爆。 李潇给徐行递去个眼神,徐行立马意会,牢牢控制住渣男的右臂。 眼下,渣男腾不出来手反抗。 李潇定定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扯起一丝嘲笑,趁渣男不注意,又攻其不备地抡圆了右臂,只听见“啪”的一声。 那声音格外响亮。 “啪!啪…...” 连甩三记耳光。 李潇吹了吹发麻的手掌,拧着眉说:“无耻,劈腿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你爸妈怎么生出你这个奇葩!” 一连串的巴掌打得渣男脸偏到右侧,他回过神来,抬起左腿试图去踢李潇,结果徐行眼疾腿快,伸出脚勾了一下渣男的右腿,渣男一个站不稳,险些当场表演劈叉。 渣男一慌,松开了钳住李潇的手。 眼看反抗无效,渣男有点破防的大声说:“是晓薇勾引我的,你有本事找她去!” 闺蜜三人组都没有料到,渣男这么不要脸和膝盖软,不过是挨了几个巴掌,居然来一招祸水东引,把劈腿的错误推到另一个女孩身上。 还以为狗男女情比金坚呢! 面对李潇即兴发挥临时加的打戏,总导演兼编剧的何漫漫一头雾水。她的手有点抖,最初是被李潇那一连串巴掌惊到,亲眼目睹打人的场面还参与其中,她难免有点心惊肉跳。 眼下,她是气得手抖。 一个男人,可以厚颜无耻成这样。但凡他说和劈腿对象无关,有本事尽管冲他来,也还算个男人。 为求脱身,渣男居然祸水东引,主动引导女朋友去找小三的麻烦。 终于看清渣男的恶劣本性,李潇仰起头大笑,像是在自嘲错把鱼目当珍珠,竟然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大家都有被恶心到。 李潇忿道:“敢做不敢当,呸!我不会把小三,只会打渣男!”她摇了摇头,朝何漫漫走去,仍竭力挤出笑容说:“把横幅给我。” 何漫漫上前两步,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闺蜜,她将夹在臂弯里的横幅递给李潇,轻声问:“潇潇,你没事吧?” 李潇苦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徐行拉扯的渣男,颇为洒脱的说了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又站到何漫漫身侧,环顾四周,观察起停车场内的车辆,过了一会,李潇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交代何漫漫说:“把那辆车当背景,等下把我们都拍进去。” 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要出片效果和氛围感,估计是天下独一份。 知道闺蜜心情不好,何漫漫只好顺着她说:“好,一定把那辆车拍进去。” 李潇走回到渣男身边,示意徐行拉着渣男往劳斯莱斯那边走。 渣男被一路拖拽着走,不停在挣扎,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闺蜜团的三人搞什么花样:“闹够了没?” 第2章 分手快乐 “打也打了,还要怎么样?” 没有人搭理他。 李潇将横幅递给徐行,冷冷扫了渣男一眼,大大方方扣住渣男的胳膊说:“留个纪念。” 徐行站在两人身后,张开双臂将横幅展开高举过头顶。 两米来长的红底白字写着:分手快乐! 徐行踢了渣男一脚,冷声提醒:“看镜头!” 渣男反应了几秒,明白过来几人目的,嫌丢脸,不愿留下这耻辱的一幕,低垂着头骂道:“你们几个人真的是有大病!” “一、二、三...” 李潇和徐行异口同声地冲镜头大喊:“分手快乐!” 他们上午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几人都是大学校友,徐行是他们大两届的学长。 前几天,从李潇跟踪渣男,看见渣男和一个学妹手挽手从学校旁边的酒店出来,知道渣男劈腿,她差点当场发作上去撕逼,只是被闺蜜何漫漫按住。 为给闺蜜打抱不平,何漫漫帮忙策划了这场分手大戏。她们不动声色的在网上下单定制横幅。 本来还担心快递会延迟送达。 没想到,快递小哥还挺给力,赶在毕业前一天送到。 更解气的是,这个快递还是渣男亲自取来送到李潇手里,但凡他拆开看一下,今天这个惊喜就会大打折扣。 拍完视频,李潇对渣男说:“还好老天有眼让我早点认清你,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渣男捂着红肿的左脸,眼含愤意,恨恨地说:“你给我等着。”又抬手指了一圈闺蜜三人,继续放狠话:“这事没完!你们三个人给我等好了。” 说话间,渣男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很明显,不是报警就是摇人。 李潇突然冲过去,试图从他手里抢手机。昔日卿卿我我的恋人此刻手脚并用的扭打在一块。 怕闺蜜吃亏,徐行赶紧去拉架。 渣男双拳不敌四手,又一次败下阵来。 李潇从渣男手里抢过手机,喘着大气,高高扬起下巴说:“这是我省吃俭用攒钱给你买的礼物,现在我不送了!” 渣男担心电话卡,大喊道:“卡!卡是我的!” 李潇摘下耳线,从卡槽里取出电话卡,扔给渣男。 一对三没有胜算,现在已然落了下风,渣男气急败坏的捡起电话卡跑出停车场。 李潇目送渣男仓皇逃离的背影,自嘲的笑着摇头。 两年的感情从怦然心动到曲终人散,用十分钟的恶语相向和反目成仇惨淡收场。 分手大戏杀青。 何漫漫来到李潇身边,将手机递还给她,搂着她的肩膀,故作轻松的口吻说:“录好了,看看满意不。”担心事情闹大,有点不放心,又特意嘱咐李潇:“千万不要在社交平台发布,否则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撒气归撒气,不能留下证据挖坑埋自己。 “漫漫,谢谢你。”李潇抹去眼角的泪痕,点头表示已知晓,又故作坚强的说:“徐行,把横幅收好。” 徐行拧眉,一脸不解状:“这玩意还可以卖废品?” 李潇梗着脖子,做出傲娇的神态:“奉行环保理念,重复利用!” 倒也不用这么节约,这玩意还是少用点比较好。 何漫漫拉了拉李潇衣袖,一脸无语,她压低声音询问:“你还想再失一次恋?” 李潇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哑着嗓子开起玩笑:“我们闺蜜团三个人,指不定下一次是谁失恋。” 虽说好朋友要有难同当,不过失恋这个苦,大可不必同享。 何漫漫与徐行显然听出来不对劲,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两人愤愤地看向李潇。 “去你的!” “好心没好报!” 正常人都不会和失恋的人计较,他们只当李潇受刺激后精神不正常,发癫了。 下午逛街的人少,地下停车场内没有进出车辆,不过三人站在停车场大眼瞪小眼也太傻冒,演完戏该收工了。 担心渣男杀回马枪,何漫漫晃着车钥匙,提醒闺蜜团抓紧撤离现场。 徐行站在打开的车门边,忍不住抱怨:“漫漫呀,我一米九,坐你这个mini真受罪,腿都要搂在怀里。” 徐漫漫笑吟吟的说:“哎呀,你委屈一下,快点上车吧。” 李潇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率先坐进去,边扣上安全带边打趣说:“你把腿扛在肩膀上!” 徐行“嘁”了一声,将横幅卷好扔在座椅上,弓身挤进后座。 “分手快乐,祝你快乐......” 三人跟着车内的音乐大声唱起来。 何漫漫开着灰色mini驶出地下停车场,丝毫没有留意到b区的电梯口站着一群职业装的人。 闺蜜团原本计划吃顿晚餐庆祝一下,不料李潇接到父母电话,只能抛下闺蜜先行回家。 何漫漫和徐行相约来到咖啡馆,空气中浮动着舒缓轻柔的音乐,浓郁的咖啡香气随着音乐旋律一起温柔流淌。 徐行忍不住吐槽:“男人也太不可靠了。” 生气的时候连自己也不放过,这就是徐行。 何漫漫端起咖啡放在鼻息下闻了闻,唇畔勾起狡黠的笑意,有点调皮的说:“打击面会不会太广了?” 徐行对此无所谓,抱着胳膊继续发泄情绪:“渣男都该死!真想不通人可以那么无耻,不爱了就坦荡分手不好吗?劈腿算什么!” 何漫漫能为李潇策划这场手撕渣男的大戏,不仅仅因为李潇是闺蜜,另一个原因是何漫漫恨透了渣男。 她浅饮了一口咖啡,没有接话。 没有谈过恋爱的她,哪会知道渣男怎么想呢! 徐行盯着她,突然话题一转,握着她的手,煞有其事地提醒:“漫漫,以后你交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要遇到渣男。” 何漫漫忍俊不禁,乐出声来。 她笑容明媚,声音轻快如夏日午后撒着阳光的山涧中的潺潺溪泉:“你知道的,我对爱情不感兴趣,也不相信爱情。你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徐行又说:“我是害怕你被爱情伤害,担心你吃爱情的苦。” 世间少女的心事,总逃不过阳春三月白衣少年的背影,想看不敢看又忍不住下意识地去偷瞥一眼。 浪漫爱情,是很多年轻女子的憧憬。 不过,何漫漫是个例外。 第3章 只剩下姐姐了 捧花告白的男生没有断过,她一个也没有看上,她是真的不相信爱情。 年仅二十二岁,她也有小女生的文艺心,在浪漫又放松的环境里,何漫漫不由自主地发起呆。 开家小店,莳花弄草,闲暇听雨品茗,睡到日上三竿,枕着清风明月入眠。 俗称:做只富贵咸鱼,纵享躺平人生。 这是何漫漫的人生理想。 看着对面托腮凝思,一脸浅笑安然的她,徐行轻叩桌面,说笑道:“想谈恋爱了?” 勾勒的美好画面被打断,何漫漫丝毫也没有不悦。 她思绪回笼,眨着清亮又透澈的眼睛,语气轻柔的否认:“才不是,我是想起我的理想了。” 身为闺蜜,徐行自然知道她的人生理想,清了清嗓子问:“你确定要玩物丧志不回家争家产吗?毕竟......” 何漫漫身为安华集团董事长的女儿,不说叱咤职场、力争上游,她胸无大志只想开家小店得过且过。 怎么看都有点...... 烂泥扶不上墙。 可何漫漫厌烦了勾心斗角利益至上的家庭氛围,只想离开何家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谈及钱,何漫漫倒没有多感兴趣,毕竟从小衣食无忧娇生惯养长大。 但说起家,何漫漫的眼神倏地就黯淡了几分。 世人都说家是惊涛骇浪中的避风港,可有的家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何家,只是她名义上的家。那里鸠占鹊巢,没有妈妈,没有姐姐,父亲倒是有,可父亲并没有从前那么爱她。 自她初中毕业那年开始,家就已经名存实亡。 那年何漫漫15岁,母亲温如玉因病去世,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小公主,突然间失去妈妈,她的天塌了一半。 原以为妈妈去世了,还有父亲何重光与姐姐何皎皎这两个亲人。 令人心寒的是,在发妻去世不足百日,何重光就在鼓乐喧天中迎娶了家里的保姆王兰。 王兰前夫早年因意外离世,给她留下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识不得几个大字的乡下妇女,只得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四处投亲靠友。 投靠无门之际,求到了远房表姐温如玉家里。 温如玉本就心地善良加之信仰佛教,自小也是被父亲呵护长大没有吃过苦,更是见不得人间疾苦,何况与王兰沾亲带故,遂生出恻隐之心留下王兰在何家做保姆,顺便将王兰的两个孩子也一并留下家中住下,温如玉觉得左不过是多几双筷子而已,只当是积德行善。 哪知人心难测。 记忆中父母恩爱有加,谁料母亲尸骨未寒,何重光就把温如玉抛诸脑后,迫不及待地再娶新人。 怯怯诺诺的小保姆王兰麻雀变凤凰,成为安华集团董事长何重光之妻,王兰和一双儿女名正言顺的鸠占鹊巢。 有了后妈自然就有后爹。 何重光爱屋及乌,对于王兰的一双儿女疼爱有加,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却颇为冷淡。 何家是何重光和王兰及王兰一双儿女的家,不是何漫漫的家,在何家她活得像个外人。 失去妈妈的孩子,是没有家的。 感受过幸福美好的人,很难适应支离破碎的巨大落差。 七年,何漫漫看着何重光一家四口上演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偶尔想起从前只觉得异常讽刺和荒谬。 她不动声色忍了七年,如今终于毕业,复盘了无数次的离家计划终于要开启了。 经历了一系列变故,何漫漫不是没想过报复何家,那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太划算。 她没有凌云之志,只想远离鸡飞狗跳尔虞我诈的何家,和姐姐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何皎皎是她在这个空空荡荡的世界里唯一的亲人。 她只剩下姐姐了。 第4章 奥斯卡奖杯 与徐行喝完咖啡,何漫漫赶回家吃晚饭。 母亲去世后她不是没有任性过,结果可想而知。 这些年她懂得一件事,想要达成目的,要智取要采取迂回战术。 好在她长得清纯无害,声音也娇柔,扮演起柔弱乖巧,简直是浑然天成毫无演戏的痕迹。 何漫漫准备开启离家计划。 席间,她几次欲开口,看了眼那一家四口,担心一对四没有胜算,只好作罢。 晚餐后,何漫漫来到何重光书房,站在父亲身后,乖巧的给父亲按摩肩膀,扮演起大孝女。 何漫漫化身小棉袄,体贴的说:“爸爸,你也别太累了,要注意点身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俗话还是很有道理。 何重光坐在真皮大班椅内,轻轻点头,闭起眼睛享受鲜有的父慈女孝的温馨时刻。 很可惜,这样的场景,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 何漫漫不禁悲从中来,如果母亲没有去世,他们一家人应该是和和睦睦相亲相爱。 她悄悄仰起头,憋回伤感,哭是最无用且廉价的。 眼泪只是武器,应当用在刀刃上。用来示弱、博同情,借此达成目的,除此之外,再无用武之地。 不可以也没必要浪费一点一滴。 何漫漫手都按酸了,何重光才缓慢出声:“毕业了,有什么想法?” 按了半天,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安华属于工贸一体的公司,何漫漫大学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进自家公司上班很正常。 她给父亲轻轻按压太阳穴,语气很平静:“我想进安华。” 何重光依然闭着眼睛,说:“你愿意从基层做起?” 何漫漫的手停顿了一秒,又故作天真,语气带着几许撒娇:“大哥和姐姐毕业以后可没有从基层做起。” 言外之意是,亲疏有别,不至于对亲生骨肉太过严苛。 一视同仁就好。 王兰的一双儿女比何漫漫大,如今在安华上班,儿子何熠任研发部经理,女儿何枚担任人力资源hrm。 且不说何重光本就胳膊肘往外拐。 单说何漫漫刚毕业,一无资历二不能服众,上来就当营销经理或者市场经理,简直是天方夜谭。 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知女莫若父,何重光猛然睁开眼:“你想直接做经理?” 何漫漫点点头,神情颇有几分认真:“对啊,爸爸,你相信我,我大学四年学的就是这个,一定可以做好工作的。” 眉目间透着清澈见底的愚蠢。 何重光不苟言笑:“你要真想进公司,先从市场专员做起。” 文员起码还不用日晒雨淋,当市场专员和古代流放岭南没区别。 参加变形记好歹还有个期限,流放的话,哪天能结束全凭何重光一张嘴。 这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何漫漫听了这话,只剩心寒,她突然使起小性子:“爸,你真的舍得我风里来雨里去?我是你亲女儿!你不如说让我去当骑手送外卖好了!” 何重光并没什么耐心,面色暗下来:“先去基层历练一下不是坏事,对你以后开展工作有利。” 对啊!吃苦是财富,何重光舍不得王兰的子女拥有这样的财富。 这个财富谁喜欢谁拿去! 何漫漫的眼泪说来就来,几分演戏几分心冷。 “爸爸,你是为了王姨不让我进公司,故意为难我,是这样吗?” 何重光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漫漫,你都大学毕业了,是成年人,就事论事,你现在担不起经理这个职务。” “那我就只配做市场专员?” 何漫漫哭得稀里哗啦,倔强的抹了抹眼泪,眼眶泛红,倒有几分可怜。 “我没有妈妈,姐姐离家出走,爸爸,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你亲生女儿。” 见何重光不说话,何漫漫继续打亲情牌上猛药,凄凄惨惨的说:“我以为爸爸不是不爱我,只是爱他们多一点,如今爸爸要把我也逼得离家出走才满意吗……” 何重光娶了亡妻的表妹,外界流言蜚语不断,亡妻所生的大女儿何皎皎为此与何家断绝关系,何重光这才举家搬来新桉市。 连着逼走亡妻所生的两个女儿,说出去实在脸上无光,难堵悠悠众口,脊梁骨怕是要被戳断。 何漫漫在赌何重光还要脸面。 “住口!” 被戳到痛处,何重光猛然站起身,抓起书桌上的杯子用力掷向地板,瓷片四溅碎了一地。 虽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何漫漫还是被何重光怒不可遏的模样吓得退后两步,剩下的话也咽了回去。 好巧不巧,王兰像是掐着点来的。 王兰突然端着参汤推门进来,假惺惺的平息事态:“重光,漫漫还小不懂事,你有话好好说。” 不用想都知道,王兰一直在书房门口偷听,比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她又不是没做过。 看似劝架,实则是煽风点火。 永远是说一套做一套。 要知道,最不想何漫漫进安华工作的人,非王兰母子三人莫属。 王兰巴不得何漫漫也同家里闹翻,最好也断绝关系,不激化矛盾都是她良心发现或者昏聩胡涂,怎么可能会真心劝和。 何重光冷哼一声:“她都大学毕业了!不是三岁孩子,只有你当她还小。” 王兰走到何重光身边,做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伸手替何重光顺胸口:“重光,别生气,万一你气坏了身子,我可怎么办呀?” 说着眼泪就要落下来。 何重光气也消了几分,语气温和下来:“好了,你先回房。” 王兰温顺的点头,转身走到何漫漫身边。 拉起何漫漫的手,又开始惺惺作态起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不要惹你爸爸生气,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你爸爸年纪大了,工作压力也大……” 又开始茶里茶气的拱火。 字虽识不得几个,演起戏可是手到擒来,奥斯卡也欠她一座奖杯。 何家还真是人才辈出! 何漫漫实在不想和她演戏,又不能出言怼她,只能抽出手背过身去。 见状,王兰一脸无奈的痛心状,只好提步走向门口,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一抹笑意。 第5章 有好消息告诉你 站在书房门口,王兰喊来保姆去清理书房的碎片。 保姆清理完后离开,并随手关上书房门。 见何漫漫没有要走的意思,何重光说:“经理你做不了,公司和股东不可能由着你胡闹。” 何漫漫脸上挂着泪珠,沉默不语。 这几年,何漫漫懂事乖巧,没有再无理取闹过。何重光当初娶王兰时,何漫漫又是绝食又是要赶走王兰母子,何皎皎闹得更厉害,扬言要和家里断绝关系。 何重光也要脸面,怎么说也是亲骨肉,讨价还价起来:“你换个要求,直接当经理,爸爸真的不能答应你。” 何漫漫抹着泪,鼻子抽抽嗒嗒,说话带着哭腔:“你怕我进公司给你丢脸,怕王姨多想,我不进公司就是了。”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也不想你左右为难。” “我要是去其他公司上班,做得不好你脸上也无光。” 铺垫了一大堆,终于进入正题,何漫漫继续说:“爸爸,不如你给我点钱,支持我创业吧。” 花点小钱息事宁人,皆大欢喜。 何重光自然知道怎么选对他更有利,问道:“你想要多少钱?” 到了博弈的关键时刻。 何漫漫压下紧张和忐忑,面不改色的说:“我到时候经营的好,可以分爸爸股份。” 画完大饼,又试探性地说:“一千万差不多够了,如果爸爸想让我把事业做大做强的话,多给点当然更好了。” 何漫漫大致说了下创业计划和方案,何重光听得心不在焉。 眼下基本上是打明牌。 短短十几年,何重光能把岳父的生产型企业做成工贸一体的综合性企业,自然是有商业头脑和谋略手腕的。 叱咤商场大半生,粘了毛比猴精,画大饼忽悠投资人这种事情,何重光比她有经验,自然不会被她这三言两语忽悠了。 大孝女何漫漫摊的大饼,何重光只怕硌掉牙,只是让何漫漫去做市场专员,何重光也不忍心。 真的让何漫漫进安华,只怕家无宁日,王兰第一个不会答应,何重光心里明镜似的。 何漫漫每个月零花钱不多,但自小就按名门闺秀培养,砸进去的都是真金白银。何况她身材样貌出众,气质绝佳,何重光还指望何漫漫得嫁高门,为安华添砖加瓦。 高投资是为了高回报,这个长线投资,是到该收益的时候了。 何重光当然不会把何漫漫逼急了,万一何漫漫效仿何皎皎,那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稳住何漫漫,何重光只能花钱买安宁,“好。” 何漫漫又恢复了乖巧懂事的模样,冲他撒娇道:“谢谢爸爸。” “漫漫呀,你不要让爸爸失望。” “您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看在钱的份上,何漫漫配合何重光演起父女情深。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何重光为什么会爽快给钱,父女两人心知肚明,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达成目的就好,没必要刨根问底找原因。 回到房间,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何漫漫看着哭得红肿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替她盘算谋划,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争取。 这点钱对何重光来说是九牛一毛,对于何漫漫来说,这些钱足够她离开何家开启新生活。 不受宠的女儿能一口气要到一千万,也不少了。不是没想过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万一鸡飞蛋打,太得不偿失。 计划那么久,复盘过好多次,生怕出一点点差错,没想到如此顺利,哭一场换一千万。 太值了! 眼泪比珍珠值钱。 何漫漫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想笑,又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对她来说是喜事,对于何家其他人而言就不尽然了。 在何家活得如履薄冰,她任何情况下喜怒不形于色,尽快控制着情绪不外露。 对,姐姐,何漫漫突然想起来,这个好消息要同姐姐分享。 自从何皎皎离家出走后,两姐妹就再没有见过,好在何漫漫还有何皎皎的联系方式。 何漫漫有任何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姐姐。 基本上报喜不报忧,只和姐姐分享快乐的琐碎的事情。 比如,上高中交到的新朋友叫徐行,是个正义感爆棚,相貌秀气,浑身香香的精致男生。 和徐行一起去听演唱会。 大一那年的夏天,逛街时碰到消防队出任务,担心消防员天热口渴,何漫漫和徐行去便利店搬了几箱矿泉水送给消防员。 何皎皎故意打趣:“是不是看上消防员小哥哥长得帅了?” 何漫漫根本没有看见那些消防员的脸,如实回答:“那天很热,我是看他们出任务太辛苦了,怕他们中暑。” 譬如何漫漫给贫困山区的孩子捐点款啦,还有会分享她常去的有意境的餐厅、咖啡馆…… 何皎皎从来没有说过在哪个城市生活,只说过得还不错,让何漫漫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很多时候都是何漫漫在碎碎念,何皎皎大多数时候是在附和她。 两姐妹相差六岁,何皎皎一向嘴严,何漫漫有好几次想打听何皎皎的近况,都被何皎皎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不过根据何皎皎发的朋友圈来看,她过得很不错。 有一次何漫漫缠着姐姐想见面,何皎皎说等她毕业了,带她去毕业旅行,去哪都可以。 何漫漫趴在床上晃着腿,一脸笑意的给何皎皎发微信。 【姐姐,我毕业了!说好的毕业旅行呢?】 【漫漫,姐姐最近有点忙,过段时间好不好?】 【我从老爸那里要来创业资金,很快就可以搬出去住了,姐姐来新桉市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住呢!】 【嗯,一言为定。】 【姐姐,我好想你。】 【嗯,漫漫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去找你,我有好多开心的事情和你分享。】 ... 何漫漫捧着手机傻笑,七年不见,不知道能不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姐姐,也许姐姐还会带着男朋友或者老公一起来。 她计划姐姐来了以后,和姐姐一起回老家给妈妈扫墓,还要带上妈妈最爱的白色郁金香,妈妈看到两个女儿一定会很开心。 顺便品尝老家的特色小吃。 何漫漫心情大好实在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收拾行李。 为了不被家里发现,只能一次收拾一点,老鼠搬家。 【漫漫,不要不开心,姐姐到时候有好消息告诉你。】 何漫漫怎么也猜不出来,会什么样的好消息。 不管她怎么追问,何皎皎三缄其口,只说见面自然就知道了。 第6章 我没有打他 何漫漫太过开心,整夜都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启下一步计划,便惹上了一点麻烦。 终于可以不用上早课,想着可以睡个懒觉,结果手机忘记调静音,微信不停响。 次日,何漫漫睡眼朦胧,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从枕边摸到手机。 三人闺蜜群里的消息狂轰滥炸,一长串表情包后是聊天记录。 李潇:渣男好像报警了! 徐行:不是吧? 李潇:怎么办?我们会不会去蹲几天小黑屋? 徐行:怕什么!我们三个人刚好凑一桌,带上扑克在小黑屋里斗地主,时间过得很快的。 李潇:你的心真大!漫漫怎么没动静? 徐行:漫漫在睡美容觉,美女的世界你不懂! 李潇:滚。 何漫漫瞬间睡意全无,腾一下坐起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何漫漫:潇潇,你没有把视频上传到网络平台吧?手机里的视频也抓紧删掉。 徐行:漫漫,你醒啦? 李潇:没有上传。 ... 三人约好早餐后碰面,一起商量应对措施。 毕竟小黑屋有点可怕,万一被家里知道,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何漫漫的离家计划搞不好要中道崩卒,到时候免不得要被王兰借题发挥,何重光只会嫌何漫漫丢脸,在何家,不会有人为她说话。 没妈的孩子是棵草,还是那种盐碱地里青黄不接的蔫头巴脑的枯草。 在何重光迎娶王兰以后,何重光便举家搬到了新桉市。 徐行是何漫漫在新桉市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两人在同一所高中读书,算来相识已过七载,他们无话不谈,宛若亲兄妹,后来又在同一所大学就读。 李潇与何漫漫在大学社团活动认识,一来二去就成了闺蜜。 从此三人闺蜜团成立。 坐在咖啡馆里,三人神色都有点紧张。 何漫漫率先开口:“潇潇,你怎么知道渣男报警了?是他告诉你的吗?” 李潇点头:“嗯,他说我们派出所见。” 李潇和渣男分手后就全网拉黑了他,渣男通过新号码发短信告诉李潇已报警,李潇把渣男发来的短信给闺蜜团看。 徐行瞥了一眼,轻嗤道:“怕什么!明明是他不占理,大不了赔他点钱。” 徐行家三代经商,不缺钱且习惯用钱解决问题,他毕业后开了家传媒公司,收益不错,所以他底气十足。 李潇家庭条件一般,说起赔钱底气略弱了几分,毕竟她还没有开始上班赚钱,得向父母伸手要钱赔偿。 李潇免不得有点担忧,声音有点低:“不知道渣男要多少才肯罢休...” 何漫漫看出李潇的担忧,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还有我和徐行呢!” 说话间冲徐行递了个眼神。 徐行立马接过话头,拍拍胸脯,格外仗义的说:“放心吧,赔钱小意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潇叹了口气,有点后悔:“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时冲动打人,惹出这些麻烦。这个渣男,我怎么会鬼迷心窍看上他!” 何漫漫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劝道:“别胡思乱想,不要自乱阵脚。都已经发生了,我们想办法解决就好。” 徐行怒骂:“靠!打他几巴掌怎么了!劈腿就该打!” 当初李潇和渣男恋爱时,何漫漫与徐行都不看好,奈何李潇听不进去劝。 徐行也加过渣男微信,彼此都有联系方式 徐行是个炮仗性格,有气必要撒出来,他气不过,拿起手机给渣男打电话。 结果刚响两声就被挂断。 他又准备发微信骂人,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说了几十秒语言:“怎么?分手了还想再捞一笔吗?渣男你也太无耻了吧......” 然后收到一个红色感叹号。 微信也被渣男拉黑了。 徐行气极,猛然将手机“啪”一声扣在桌面。 吓得何漫漫一哆嗦,手里的咖啡差点儿撒出来,放下咖啡杯,她又转头安慰起徐行:“好啦,你不要生气了,我们今天是商量对策的,不要本末倒置。” 徐行听了这话,收敛起脾气说:“想着要赔钱给渣男我就来气。” 没人想当大怨种。 何漫漫没有说话,手扶着额头,有点郁闷。 毕业季大家都在四处投简历找工作,开启新的人生旅程。 他们却被渣男这事缠住。 还没有等三人商量出什么有价值的对策,派出所打来电话,需要和他们配合询问调查。 闺蜜团三人面面相觑,实在佩服警察叔叔的工作效率。 刚进派出所就看见渣男王浩,他一副仇人相见的面孔,不屑的瞥了三人一眼,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 警察询问三人昨日是否有见过王浩,下午是否出现在商场地下停车场,三人都承认昨天下午的确在地下停车场见过王浩。 警察看了看三人,一脸严肃的问:“听说你们三个人打他了?” 闺蜜三人互相看看,没料到王浩居然敢对警察说瞎话。 徐行年长她们两岁且有社会经验,玩起文字游戏说:“警察叔叔,是他恶人先告状,我们没有三个人打他。” 何漫漫也在边上帮腔:“警察叔叔,王浩劈腿,他们两个闹分手,相互拉扯了一下。” 王浩急了:“你们三个人是一伙的,当然帮李潇说话了。”又转头将左脸凑到警察面前说:“他们三个人撒谎,您看我脸上这手指印还在呢。” 警察看了一眼几人,眼神停留在李潇脸上:“你说说怎么回事?” 李潇紧咬着下唇,半晌不开口。 王浩急忙拉住警察衣袖,迫不及待的说:“警察叔叔你看,她心虚了!” 警察没有说话,蹙眉瞥了一眼他的脸,接着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王浩愣了几秒,讪讪的将手收回来。 见李潇不说话,警察又问:“配合我们了解情况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你不说话是认可王浩说的吗?” 何漫漫在旁边有点着急的拉了拉李潇的胳膊,提醒她不要继续沉默。 李潇攥着手指,突然开口说:“警察叔叔,我没有打他。” 第7章 他们太嚣张 何漫漫与徐行默契的对视一眼,面上同时闪过诧异之色,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他们意料。不过,他们很快镇定下来。 王浩差点跳起来,大声喊:“你说谎!你敢做不敢当!你敢打不过承认!” 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回旋镖插在身上的时候,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口诛笔伐的控诉他人的恶行。 警察皱着眉头对王浩说:“你不要激情,小点声。”又继续问李潇:“你能对你说的话负责吗?” 李潇心理素质极佳,神色坚定的重复道:“我没有打他!” 顾虑警察在,王浩没敢继续大声说话,反驳道:“你要不要脸!又是打我又是拍视频。” 说到视频,王浩情绪激动起来,对警察说:“昨天他们拍视频了,警察叔叔,你不信可以查他们手机。” 徐行立马开口回怼他:“你还劈腿呢?要不要让警察叔叔也查查。” 王浩急得满头大汗,看向警察说:“昨天他们真的拍视频了。” 何漫漫在旁帮腔:“对,你先把手机拿出来,让警察叔叔看看你是怎么劈腿的。” 李潇骂道:“大渣男!” 见有警察在场,王浩狐假虎威,故意出言挑衅:“喂!你们三个人别嚣张,这是在派出所,难不成你们还敢打我吗?” 徐行冷哼一声,一脸不屑的神情:“打你?我还怕脏了手!” “对,你个臭渣男,别说动手打你了,沾上你都晦气!” “警察叔叔,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他们太嚣张了......” ... 一时间,派出所秒变菜市场,顾客们站在舞台上骂骂咧咧的来了一场即兴脱口秀。 几人都情绪激动,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嚷嚷着吵起来,见问不出来什么结果,警察让几人先行离开,并告知几人之后如需要了解情况的话,几人还需配合。 闺蜜团三人突然松了一口气,才松一半,又后怕起来。 都知道纸里包不住火,睁眼说瞎话早晚会被揭穿,到处都是摄像头,这个谎话太拙劣。 刚出派出所的大门,王浩追上来说:“李潇,你以为死不承认就可以了吗?” 李潇没有理他,拉着何漫漫往前走。 徐行挡住王浩,担心再起争执,不让他接近李潇。 王浩得意起来,大声说:“蠢货!不知道警察可以调商场监控吗?以为不承认就可以躲掉吗?” 徐行不屑的瞥了王浩一眼,厌恶这副小人嘴脸,“派出所你家开的?” 王浩:“那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 徐行怼道:“对啊,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你属于渣男!” “你......” 渣男被怼的哑口无言,徐行也懒得继续和他纠缠,扭头去开车了。 调监控这件事情,他们都可以想到,警察更不用说。搞清楚真相简直易如反掌,现在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拖个一天两天也无济于事。 三人坐在车里,默然了好一会儿。 嫌何漫漫的车伸不开腿,徐行来派出所开的是他的保时捷,他开着车,看了眼后视镜,忍不住开口问:“潇潇,你怎么会说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谎话?” 李潇说:“看见他那样我就来气,不想看他得逞!” 徐行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突然语重心长地对何漫漫说:“漫漫,以后你找男朋友可要擦亮眼睛,这是前车之鉴啊!”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也能扯一块。 何漫漫一整个无语,眼前这个事情不解决,哪有心思再谈其他,想到徐行家在新桉市也算有头有脸。 她灵机一动,眨着大眼睛,出了个不太靠谱的主意:“不如你找点关系,把商场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删掉?” 徐行被逗笑了:“你太抬举我了,真当商场监控是我的行车记录仪啊,我想删就随手删掉?” 何漫漫有点泄气,耷拉着脑袋。 徐行扫了她一眼,沉沉叹气,有口无心的说了句:“除非你勾搭上他们总监,或者直接勾搭上沈誉君。” 何家搬来新桉市七年,何漫漫鲜少参加宴会,更不喜欢出席在以家庭为单位的宴会上,何家那四口不是她的家人。她早晚会离开何家,不想搅和进他们的社交圈。 外人只知道何重光有一双儿女是他的左膀右臂。 没人知道何漫漫。 她不愿意在公开场合与何家人演戏。王兰属于新桉市贵妇圈的边缘人物,害怕别人知道老底,也就顺水推舟,从不勉强何漫漫参加宴会。 新桉市的几大家族,何漫漫也有所耳闻,不过她并不认识那些人。 沈家在新桉市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作为沈氏的继承人,沈誉君更是才貌双全出类拔萃,无人不知,多少豪门想要和沈家联姻。 据说沈誉君有个青梅竹马,是个明星,也有人说他不近女色,各种各样的传闻让人眼花缭乱,豪门秘辛层出不穷。 何漫漫冲徐行翻了个白眼,她不会做春秋大梦,对爱情不感兴趣,更不想和豪门扯上半毛钱关系。何家这样的小门小户都整日勾心斗角,沈家这样的豪门一般人真的驾驭不了。 徐行像是想到什么,突然一个急刹轿车,侧过脸看向副驾驶上的女孩。 何漫漫坐稳身体,抬手捋了捋头发,瞪大眼睛说:“怎么了?” 李潇来了句:“路上有钱吗?” 徐行没有出声,一瞬不瞬的看向何漫漫。 夏日灼灼,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何漫漫身上,她一头秀发如绸缎般莹润光泽,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对酒窝格外迷人。 170的身高,体重刚刚过百,直角肩,腰细腿长,身材曲线玲珑有致,体态端庄优雅。 何漫漫不施粉黛,穿着简约大方,法式碎花上衣配白色直筒裤,风华正茂青春洋溢。 不需要刻意搔首弄姿凹出妩媚风情的姿态,天生自带三分倾城之色,更多的是高不可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徐行慢悠悠地说:“漫漫,你长这么漂亮,以后不知道便宜哪个家伙了。” 李潇冒了句:“不如你把自己掰直?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徐行也没什么正形,笑道:“哈哈哈!这个可以有。” 前几分钟还在发愁,突然又没心没肺开起何漫漫的玩笑,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知道该说他们心胸开阔还是缺心少肺,何漫漫忍不住跟着两人笑起来,吐槽道:“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心,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徐行一本正经的说:“这叫心态好,没心没肺,长命百岁!” “祝你活成千年王八万年龟!” “那敢情好!我求之不得。” 第8章 遇上刺头 王浩脸上的红肿已然消退,被人当众扇耳光,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一次来到派出所,缠着警察给他讨公道。 他不怕麻烦和丢脸。 反正都分手了,自然不用顾虑脸面,能煞煞闺蜜团的威风也好。 王浩拉着负责这个案件的李警官说:“警察叔叔,你们不是去商场调监控了吗?是不是已经拿到监控了?” 王浩劈腿被打这件事,整个派出所都知道,主要他这两天好像牛皮糖一样,长在派出所。 丝毫不怕麻烦,也没有一点男人的气度。 工作不能带情绪,李警官只能如实相告:“商场我们去过了,那天商场的监控坏了。” 王浩立刻急了:“警察叔叔,你们不会嫌麻烦没有去吧?还是因为他们几个人家里有关系,你们得罪不起?不会是故意包庇他们吧?” 人一旦着急,说出的话就来不及过脑子。 李警官很无语,又不得不耐心解释道:“我们的确去了解过,还有,法律对所有的公民都一视同仁。请你注意言辞。” 基层警察工作量很大,天天为人民服务跑断腿,不被理解很正常,但质疑和诋毁,真的令人心寒。 旁边的警察给他来了个免费科普。 “诋毁警察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可能处五日以下拘留或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者,处五日以上至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话音未落。 王浩立马老实了,不停道歉。 李警官没有和他计较,只说让他以后注意言行。 王浩突然想到什么,又拽着李警官说:“我记得一个车牌号……” 李警官听完以后,委婉的劝说:“案子我们会继续查。现在是毕业季,你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个事情上,抓紧找工作实现个人价值,这才是你最该上心的事情。” 可惜,王浩并没有听进去李警官语重心长的劝诫,辜负了李警官的良苦用心,一心只想和闺蜜团死磕。 王浩敷衍的点点头,又说:“警察叔叔,辛苦你了,请你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 眼看劝说无效,李警官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从派出所出来,王浩挑衅似的又给李潇发信息。 【你们以为删掉商场监控就没事了吗?走着瞧吧!】 反正王浩打定主意和闺蜜团杠上了。 这样的小纠纷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只要双方各退一步,警察在旁调停一下,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偏偏两边都不让步,一方穷追不舍纠缠不休,一边矢口否认。 都不是省油的灯。 见王浩离开,派出所的民警们苦中作乐,打趣起李警官。 “这是遇上刺头了?” ... 沈氏集团。 站在沈氏集团的楼下,李警官仰头看向三十六层的大厦,不禁感慨起沈氏集团的豪气。 作为本地的龙头企业,沈氏集团带动了新桉市百分之三十的gdp,提供上万个就业岗位。其涉足的产业包括城建、房地产、商业综合体、环保能源、化工新材料、环境治理综合服务等。 在新桉市,沈氏集团被当地民众戏称为沈半城。 可想而知,沈氏集团的实力雄厚。 作为沈氏集团董事长沈万里的独子,年仅27岁的沈誉君气场十足。 李警官已过而立之年,在沈誉君面前也不得不被他的气场所折服。 明明是个生意人,眉宇间却隐约有一股军人的凛然正气。 王秘书微笑着询问:“请问您喝什么茶?” 李警官清了清嗓子:“不用了,我只是来了解点情况。” 闻言,王秘书恭敬的退离办公室。 沈誉君步履矫健,将李警官请到办公室会客区,礼貌得体的伸出手:“你好!沈誉君。” 李警官伸出手与他相握:“你好!我姓李。” 沈誉君客气的请他坐下,主动开口:“李警官,请问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李警官不卑不亢说明来意:“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有点情况需要和您了解一下。” 沈誉君做出请的手势,言简意赅,嗓音浑厚有力:“请讲。” 李警官说:“6月23日下午15点左右,沈氏集团名下m商场地下停车场内,发生了一起纠纷,我们办案人员去调监控,发现监控摄像头有问题。” 沈誉君微微颔首,语气略带歉意:“是不是给你们的工作带来不便了?手下人办事效率低,我让秘书去跟进,以后尽量避免出现类似的问题。” 见他这么客气,李警官倒有点不好意思,本意也只是请他配合工作,不是来兴师问罪。 李警官笑了一下:“你误会了,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沈誉君回以礼貌的微笑。 “你名下有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车牌号新a...”李警官继续说:“据报案人回忆,发生纠纷的时候,你的车就在附近,我想问一下,方便调一下你的行车记录仪吗?” 沈誉君肩背挺直坐姿端正,听到这话后,客气的说了句:“稍等。”接着起身走向办公桌,拨通内线。 数秒后,王秘书走进办公室,垂手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沈誉君吩咐道:“你陪这位李警官去停车场,配合李警官调取行车记录仪。” 王秘书微笑着点头。 李警官见状连声道谢:“谢谢你的配合,麻烦你了。” 沈誉君淡笑,态度颇有几分真诚:“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李警官笑着说:“每个公民都像沈总这样,那我们开展工作就轻松多了。”边说边站起身,“太感谢沈总了,再见。” 沈誉君随之起身,依然保持礼貌客气的微笑,点头致意:“李警官慢走。” 跟着王秘书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李警官暗自松了口气,沈誉君看起来礼貌客套,与人为善,没有盛气凌人的姿态,但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王秘书带着李警官一路来到停车场。 见两人远远走来,司机打开车门,提前站在车边等候。 王秘书笑着说:“沈总交代,让你配合这位李警官调取行车记录仪。” 司机有点诧异,像是想起什么,挠了挠后脑勺。 李警官不解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司机憋了半天,讪讪的说:“行车记录仪出了点问题,我昨天刚去换了新的。” 听到这话,李警官心凉了半截,眉头一皱,忙问:“旧的行车记录仪呢?在哪里?” 司机挠着大脑门,想了一会儿,“扔垃圾桶了。” 李警官差点儿没站稳,眼前一片小星星。 事情不大,但是报案人死缠烂打,非要争个输赢。看着希望一步步破灭,想到王浩牛皮糖一样,头都大了。 担心李警官身体不适,王秘书伸手去扶他,关心道:“李警官,还好吗?” 李警官睁开眼睛,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在心里默念国人的四字箴言,来都来了。 他不死心地问司机:“我可以上车看看吗?” 司机头如捣蒜,连声说:“可以可以......” 研究半晌,李警官彻底死心,行车记录仪是新换的,司机没有说瞎话。 没有目击证人,没有当场报警,没有视频,没有证据,全凭王浩空口白牙。 连他脸上的红肿都消了。 作为沈氏集团总裁,沈誉君一身正气,不至于为了这点小纠纷袒护那三个年轻人,更没有理由。 身价够买半个新桉城的人,如果真的要袒护那三个人,直接花几万块把事情了了,没必要费劲心思来遮掩。 第9章 活雷锋 沈誉君送走李警官,低头奋笔疾书,签完一大摞堆文件,他躺进大班椅内,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把玩起钢笔。 王秘书敲门进来,站在一旁汇报工作,末了,整理办公桌上签好的文件。 知道沈誉君是个工作狂,王秘书提醒道:“您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晚上也没有其他安排。” 言外之意是老板你可以下班了。 沈誉君略点头。 自从进入沈氏集团,沈誉君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还精神奕奕。 简直不是人! 机器都还需要休息,他好像一点也不累。 公司里的同事都好奇,沈总除了工作好像没有其他爱好,也没有见过他女朋友。 很多女同事和王秘书套近乎,就为打听沈誉君的私生活。 剑眉星目,身高近一米九,走起路来步伐遒劲有力。有些脸皮薄的女同事看见他,脸莫名其妙就红了。 据传言,沈誉君单身。 这是那些年轻女孩子蠢蠢欲动的原因。 单身女孩子们十有八九都想拿下他,成功了直接阶级跃升。 哪怕没有结果,谈个恋爱也好啊! 习惯每天锻炼的人,一天不锻炼都感觉缺点什么。沈誉君换上运动服,在健身房挥汗如雨。 跑完五公里热身,沈誉君去器械区练背。 发小兼好友的陆青山也来了擦着汗走到他身边,攀谈起来:“你该找个女朋友了。” 陆青山即将订婚,请帖早已送到沈誉君府上。 新桉市的几大家族,陆家也在其中。这样的家庭出身,结婚自然是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 沈誉君在做高位下拉,健硕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趁呼气的间隙说:“你该担心大喜之日会不会被灌得烂醉如泥。” 陆青山促狭一笑,脸上几分无奈的神情,岔开话题:“晚上一起聚聚?” 把酒言欢、纸醉金迷、佳人在侧,除去必要应酬,沈誉君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沈誉君摇头拒绝。 陆青山笑道:“你都退役了,还对自己那么严苛!” 大学毕业后,沈誉君做过两年多消防员,在消防队每天规律的训练,习惯成自然,退役之后他仍旧保持着高度自律。 沈誉君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子弟,祖上在清朝时期就留过洋,到他这一代,已是第九代。 时局更迭,兴盛交替,沈家长盛不衰,称得上是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 作为诗礼传家的乌衣子弟,从小他就跟随先生学习国学,克己慎独、守心明性是他的人生信条。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出身,父母长辈是不可能同意他去做消防员,可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年轻时总有一腔热血,骨子里也有侠肝义胆的英雄情结。 受环境熏陶和影响,沈誉君身上兼具温文儒雅的书卷气和威风凛凛的浩然正气。 陆青山见他不说话,趁热打铁,“说定了,晚上听我安排。” 圈子里的人都爱玩,大家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沈誉君私下并没有那么冰冷,也会同好友说笑:“你还没有玩够?” 陆青山耸耸肩,没有回答。 沈誉君没有继续调侃,再亲近的关系,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陆青山也有过情投意合之人,只是陆家不同意,他不得不听从家里的安排,老老实实接受联姻。 平常玩归玩,只要不惹出乱子,长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婚姻大事的时候,可由不得自己做主。 陆青山攒好局,非要拉上沈誉君私人会所消遣。 那是一家私密性极强的会所,是陆青山数年前投资的产业,装修风格低调奢华,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羽觞。 同去的还有沈誉君的表弟江桓,w商场的总监,他是个及时行乐的人。上班尽职尽责,下班灯红酒绿寻欢作乐。 此刻江桓正抱着个小明星,女人娇语婉转,他对此十分受用,他们旁若无人的暧昧调情,好不腻歪。 聊了几句生意场上的事情,陆青山端起杯子和沈誉君碰了一下,打趣道:“整天活得像个出家人,恪守清规戒律,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你凡心大动。” 沈誉君端着酒杯有点出神,浅酌了一口,勾起抹淡笑:“我也是个凡人,自然有凡心。” 陆青山一愣,脱口而出:“莫非你有目标了?” 沈誉君没有正面回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从小便相识的朋友,又在同一个圈子,居然没有听见一点风声,陆青山忍不住好奇:“是哪个美女让你凡心大动?没准儿我还认识呢!” 沈誉君摇头不语。 小明星从江桓怀里起身去洗手间,江桓轻佻的拍了一下小明星圆润饱满的臀部,小明星娇羞的说了声讨厌。见小明星走开,江桓这才得空和兄弟聊天。 江桓坐到沈誉君身边,胳膊搭在他肩膀,玩世不恭的说:“你们聊什么呢?” 陆青山手指夹着焚烧的烟,笑着调侃:“聊你什么时候换新人。” 大家都知道江桓生性风流,追求刺激和新鲜感,没什么长性,和女朋友交往不超过半年。但是他对女朋友大方,每一任都是和平分手。 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互不相欠,大家都心照不宣。何况他年轻、相貌也有几分英俊潇洒。 对于男女之事,江桓一向看得很开,轻飘飘地说:“你们不懂,太熟就没意思了。” 有几次玩嗨了,江桓把女朋友玩进医院,最惨的一个女孩子,今后不能生育。 陆青山嘁了一声,劝告说:“你还是收敛一点,不要玩太大。” 江桓突然想起什么,八卦起来:“表哥,停车场那事你还记得吗?” 闻言,沈誉君没有回答,拂开江桓的肩膀,有点嫌弃的蹙了蹙眉,只说:“你是喷了多少香水?” 江桓若有所思,自说自话:“那天停车场里,有个男人好像是徐家那个二公子,这个小子一直离经叛道。” 圈子里都知道徐行的取向,徐家在新桉市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虽然他们和徐行少有交集,但和徐行的大哥徐立常有生意往来。在江桓看来,大家同在一个圈子,且圈子里的关系盘根错节,沈誉君帮忙删掉监控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能卖个顺水人情。只是江桓觉得,沈誉君卖了人情,应该要让徐家知晓,不着痕迹的卖个好,对以后业务往来也有好处。 第10章 惊鸿一瞥 错过了好戏,陆青山有点口渴想吃瓜。 “什么?”陆青山脑门上支起天线,唯恐信号不好,遗漏掉重要信息,“你们在对暗号吗?” 沈誉君知道江桓在说哪件事,他摇头不语,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秦楼楚馆,千金买笑地,靡靡之音响在耳畔,沈誉君不合时宜地想起她,又好像是自然而然。 几年前的夏日,沈誉君所在的消防队接到指令出任务救火,到达现场后,经现场勘查,是一起用电器着火引发的火灾,根据现场制定出救援方案,迅速展开救援。 火势很快得到控制,消防员在现场排查二次火灾隐患。 确定安全,完成救援任务后,消防队收拾器材准备离场。 沈誉君累得口干舌燥汗流浃背,正在收水带。 他抬头的瞬间,不期然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撞入视线,女孩抱着一箱水摇摇晃晃向他走来,笑得眉眼弯弯。 烈日炎炎,沈誉君全身装备七十几斤,整个人仿佛是困在热气腾腾的蒸笼里,身上的救援服防火隔热,也不透气。 女孩递给他一瓶水,声音如同一泓叮咚作响的清泉:“辛苦了,喝点水吧!” 沈誉君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水,还没有来得及道谢,女孩便转身去给其他消防员递水。 那天很热,沈誉君记得女孩额间晶莹如晨露的汗珠。 一条慵懒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身穿白色荷叶边的无袖上衣,浅蓝色直筒牛仔裤。 沈誉君定定望着女孩走远的背影,心跳骤然加速乱了节拍,耳垂莫名发烫。 不知哪个队友见他发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看美女看傻了?” 队友周立笑道:“还没有走远,你快点去追,还来得及。” 下一秒,就收队了。 后来,周立问他:“没有追上去要联系方式,后悔吗?” 沈誉君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口是心非道:“不后悔。” 当时沈誉君只有一口牙是白色,贸然追上去太无礼,保不齐会吓到人家小姑娘。 周立说:“爱自有天意,有缘还会再见。” 这话太过文艺,听得沈誉君忍不住笑了。 做过消防员,见过太多因大意疏忽而引发的悲剧,沈誉君消防安全意识很强。为防患于未然,加强员工消防安全意识和应急处理能力,沈氏集团定期给员工科普消防知识。 并且沈氏集团有个硬性规定,每个员工必须参加消防科普和演练,不得以任何理由缺席。哪怕员工们怨声载道,各种不理解。 前几天,沈氏集团名下的m商场进行每月一次的员工消防演练。 沈誉君观看完消防演练,顺道检查疏散通道和安全出口。 商场管理层簇拥着沈誉君走出电梯,江桓跟在沈誉君旁边汇报工作,一行人站在负一层的停车场,空旷的停车场里传来一阵杂乱的争吵声,伴随着争吵声,一道熟悉的背影撞进沈誉君视线。 那身影和记忆中的人,一点点重叠。 沈誉君平静深沉的目光陡然一亮,有点错愕,怀疑他是头晕眼花看错了,不由得愣怔。身边的下属在说什么做什么,他全然不知,只是盯着那个背影,闪了神。 江桓顺着沈誉君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看到徐行死拽住一个男人,有个女孩子情绪激动的在控诉什么,还有一个女孩子背对他们,好像在拍摄。江桓只当徐行又在惹事生非,想到徐行的大哥每日全力以赴的扑在工作上,一对比,更显得徐行游手好闲相形见绌,江桓摇摇头,顺便低声吐槽了一句。 不待沈誉君指示,王秘书第一时间领会到他的意图,转身对安保部负责人说:“停车场的摄像头坏了吗?” 安保部负责人没有听懂暗示,瞪着眼睛诧异道:“坏了...吗?” 王秘书微笑不语。 安保部负责人反应了一会,明白过来,迭声说:“对对对......摄像头出了点问题.......” 紧接着又说:“不好意思,是我们工作失误,我们马上让工程部去维修......” 王秘书点点头。 … 包厢内半明半晦的灯光落在沈誉君身上,他露出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一抹浅淡温柔的笑意。 坐在纸醉金迷的喧嚣之中,于酒酣耳热之际,似有一股清风拂面。 陆青山探着脑袋观察他半晌,出声打断他的思绪:“这是想到什么了?打坐入定了啊?” 沈誉君微敛的睫毛抬起来,若无其事的回:“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情。” 阅女无数,习惯左拥右抱的江桓眼珠一转,油腔滑调起来:“可能是想给我娶表嫂了!” 沈誉君斜睨他一眼,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知道沈誉君不喜欢被人开这样的玩笑,江桓冲他赔了个求原谅的笑脸。 江桓讪笑两声,转而和陆青山嬉皮笑脸的闲聊起来:“采访你一下,马上要订婚了,是什么心情?” 哪壶不开单提哪一壶。 圈内人称江桓为夜场气氛组,这个名头属于实至名归。 他的技能不光是调节气氛引燃全场,还能当头给你一盆冷水,瞬间冷场。 陆青山蹙眉,有点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故意挑事?我也没有挖你墙角啊!” 江桓笑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订婚到底好玩不好玩?” 陆青山推了他一把:“滚蛋!” 江桓才不怕他生气,继续耍贫嘴:“你还有什么遗愿未了?作为兄弟,我会尽量帮你完成心愿。” 都说婚姻是坟墓,那入土之前,出于人道主义做好临终关怀服务,是作为兄弟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陆青山自然听懂了话外之音,从台面上抓起纸巾盒朝江桓砸去。 江桓不敢继续毒舌,抱着纸巾盒,溜之大吉,去等他的小明星了。 沈誉君长腿交叠,坐姿闲适,指间夹着一小截焚烧的烟,望着腾起的烟雾不可自抑的走神。 灯光闪烁不定,光影迷离交错,烟雾丝丝缕缕在指尖弥漫,白雾和靡靡之音吞噬他的脸,唯独他深邃的眼,不曾模糊半点。 他喝过许多奢侈昂贵的水,各种各样,却再也没有品不出那年夏天的清凉甘甜。 “辛苦了,喝点水吧。” 第11章 有真爱or没有真爱 闺蜜团三人看着王浩的示威短信,忐忑了好几天。 不是出不起钱,实在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主动提赔偿,王浩这样的人不会领情,只会以为他们人傻钱多好欺负,没准还会狮子大开口,借此讹一笔。 何况李潇也在警察面前说没有打人,主动和王浩提赔偿,属于不打自招。 律师交代静观其变,让他们不必担心。 一周过去了,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闺蜜团三人也开始忙起各自的事情。 何重光虽是娶了新人,对何漫漫倒也没有薄待,衣食住行都还算过得去。 徐行大学毕业开传媒公司,他开玩笑问何漫漫要不要投点钱,何漫漫把攒下的零花钱投了徐行的公司。 事实证明,徐行还是很有商业头脑和眼光,短短两年时间,何漫漫的投资就有了收益。 靠投资赚的钱,何漫漫买了套百十平的公寓。 为迎接姐姐何皎皎的到来,最近何漫漫三天两头回公寓,经常大包小包的往公寓拎东西。冰箱里塞满食物,洗漱用品、浴袍拖鞋,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万事俱备,只等何皎皎来新桉姐妹团圆。 李潇刚找到工作,在一家私企上班,实习期每天累成狗,没有时间和闺蜜团聚会。 徐行比较自由,还和以前一样,没事就来找何漫漫玩。 作为新桉市排得上号的家族,徐家实力不容小觑。徐行从小按精英培养,父母对他也是寄予厚望。 上大学时,徐行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学长,他当时很慌不明白怎么会对一个男生动心。 他一度陷入自我怀疑,纠结矛盾了好久,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 不想留遗憾,他决定赌一把,计划在圣诞节向学长告白。 从告白的场地布置到第一句话说什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事无巨细准备充分。 那时候何漫漫念高三,每天忙得像打仗,和徐行见面少,大多数时间靠微信交流。 徐行在表白还是不表白中,反复横跳。 上一秒把心一横说豁出去了,下一秒打退堂鼓又怂了。 何漫漫头都大了一圈,不知道该附和他还是与他反着来。 都说爱情美好,何漫漫在徐行身上总结出两个字,发癫。 还没有等徐行和学长表白,学长便因车祸意外离世。 徐行当时给何漫漫发语音,哭到撕心裂肺,嗓音破碎:“如果学长可以活过来,我宁愿这辈子都不和他表白,远远看着学长平安健康就好。” 何漫漫不懂爱情。 可她懂阴阳两隔的心情,当年母亲去世,她也如徐行这般痛不欲生。 此后徐行每年都会去看望学长的父母。可能是察觉到什么,有几次学长父母问起来,徐行和学长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从未听儿子说起有这样一个朋友,那些儿子提起过的好友,只有一个人来看望过他们。 实话不能说,徐行当时随口编了个瞎话,说是学长帮助过他。 在学长房间,徐行看到学长从小到大的照片,整面墙的奖状,泛黄的练习册,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柜。 他对学长的了解逐渐加深,却是在学长去世之后。 从那以后徐行一直单身,没有谈过恋爱。 刚得知徐行的取向时,徐家父母还试图掰直他,后来发现于事无补,只能随他去了。 只是这件事以后,徐家父母把大部分生意交给他哥哥打理。 徐行也乐得自在,父母该给他的钱一分也不少,还不用处理工作上的糟心事。 在公寓内转了一圈,徐行随手打开冰箱,忍不住惊呼一声:“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何漫漫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多吗?我还有好多没有买...” 徐行不停啧舌:“之前没有发现你是购物狂啊,你这冰箱门打开就关不上了。” 说话间,还上手演示了一下。 何漫漫走到冰箱旁尝试半天,的确有点不好关。 其实何皎皎根本没有确定时间,可何漫漫在超市看到什么都想买,生怕何皎皎来了以后饿肚子。 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折腾半天,拿出酸奶和饮料,这才勉强把冰箱门关上。 徐行坐在客厅沙发上,边吃草莓边说:“漫漫,姐姐来之前你提前告诉我,我预定餐厅给姐姐接风洗尘。” 这些年何漫漫与徐行亲如兄妹,徐行对她格外照顾,两人之间没有秘密。 除了姐姐何皎皎,徐行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人。 何漫漫搂着只抱枕,神情有几分调皮:“那是我姐姐,接风宴该我请。” 徐行傲娇的翻了个白眼,佯装生气:“亲姐姐回来了,就和我疏远了?”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何漫漫拉了拉他衣袖,笑着说:“第一顿我请,第二顿你请,这样可以吗?” 见徐行不表态,何漫漫开启糖衣炮弹模式:“你要不要试一下我新买的面膜,效果特别好。” 话音未落,将脸递到徐行面前。 徐行打量了她半天,发现她的皮肤好像更透亮了,于是对面膜来了兴致,也不再和她计较。 闺蜜两人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闲聊起来。 徐行将腿搁在茶几上,“姐姐不是说带你毕业旅行吗?到时候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何漫漫闭着眼睛,指腹压了压面膜边缘,“还不知道去哪呢?等姐姐来了,我们一起商量。” 徐行说:“去哪都可以,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何漫漫欣然应允,开玩笑说:“好啊!正好差个苦力,到时候你帮忙拎箱子。” 徐行很仗义:“好啊!多大点事。箱子交给我了。” 到了饭点,两人都懒得出去,点了外卖送公寓。 两人边吃边聊。 何皎皎的照片徐行也看过,他直夸何皎皎长得漂亮,与何漫漫不相上下,只是何皎皎长得更妩媚。 何漫漫不化妆清纯甜美,一上妆明艳高贵。完全是两种气质。 两人这些年见面就聊,从来没有冷场过,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每次散场时都意犹未尽。 徐行拿起纸巾擦拭嘴唇,说:“姐姐是单身吗?有没有结婚?没有的话,等姐姐回来,我给她介绍几个相亲对象。” 这个问题难倒了何漫漫。 她也想知道,可是何皎皎口风很严从不说感情生活。 在何漫漫看来,也许姐姐和她一样,经过母亲去世的变故,根本不会相信爱情。 何皎皎还嘱咐何漫漫说,不能对何重光透露她的近况。 真相却是,何重光从未与何漫漫打听过何皎皎,旁敲侧击都没有,不闻不问只当没有何皎皎这个人。 何漫漫知道何皎皎恨透了何重光,谁不恨呢? 何漫漫单手托着下巴,眼神瞬间黯淡无光,有点怅然地说:“可能她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爱。” 徐行摇头,认真地反驳道:“我觉得有真爱。” 想了一会,又一本正经地说:“漫漫,你只是还没有遇到,不代表没有。” 爱情对何漫漫来说一点不重要,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她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 何漫漫没有和他争论,笑着说出心里话:“我只想姐姐平安幸福,等她回来以后,我可以天天和她在一起。” 第12章 主动权 买公寓的事情,何漫漫并未让何家知晓。置办公寓内的各种生活用品,一直是暗中进行。 不敢露出马脚和破绽。 那是她和姐姐的世外桃源,不想何家人去叨扰。 何漫漫每次去公寓都是白天,晚上还是要回何家住。 之所以愿意回来虚与委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何重光这只老狐狸城府极深,掐着何漫漫的命脉。 承诺给何漫漫一千万创业,事后他也没有反悔,可是到了给钱的时候,何重光说要控制风险,只能分次投资。 先投百分之三十,业务开展起来再投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根据业务量和发展评估结果而定。 哪怕是小打小闹,也不能拿钱打水漂,至少要听个响。 挑不出何重光的错处,她闹也不占理。 何漫漫只觉得被铁腕锁喉,在心里暗骂何重光阴险狡诈。 直接撕破脸,剩下的钱拿不到,人民币在眼前迎风招展,为了钱,何漫漫必须得忍。 七年都忍过来了,眼下只能咬着牙继续坚持。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翻脸,同何重光大闹一场,可万一把何重光惹毛了,剩下的七百万,真的是一分也拿不到。 两项权衡,只能先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何漫漫也试想过见好就收,抱着三百万跑路。且不说能不能跑掉,没有何重光持续注资,就算拿着三百万开起来公司,没有现金流,分分钟倒闭。 为了理想只能忍一忍。 她也留了一手,让何重光用私人账户打款,且备注毕业礼物。就算有一天和何重光翻脸,公司也和何重光没关系,脱离何家的计划依然在她的掌控之中。 用过晚餐后,何漫漫准备起身回房。 见状,王兰一脸假笑:“漫漫,先别走,你爸爸有事和你说。” 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何漫漫只好坐下,打算见招拆招。 作为父亲,何重光倒有点不好开口,只能用眼神暗示王兰。 餐厅陷入寂静。 何漫漫没有猜到他们要说什么,心里却清楚,对她来说一定不是好事。 不出一分钟。 得到何重光的授意,王兰捏着嗓子说:“漫漫,你大学毕业了,也不小了。” 何漫漫心下一沉,潜台词是什么,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王兰顿了顿,继续道:“腾达公司,你应该知道吧?他们不仅做地产开发,还开着金融公司,在新桉市人脉很广。” “他们家小儿子赵健,比你大几岁,那孩子长得不错,我们都见过,是个好孩子。你抽空去见见。” 腾达公司,不说臭名昭着,反正名声不太好。老板是靠沙石起家,能做这个生意的人,要关系足够硬,黑白两道都有人脉才行。如今做起地产,逐渐洗白了一点。而腾达所谓的金融公司,背地里干得却是高利贷的勾当。 何漫漫虽不认得人,但新桉市豪门的瓜,可没有少吃。 安华公司主营建材,想抱上腾达这条大腿,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商业联姻。 一旦联姻成功,背靠腾达,安华接项目接到手软,资金也不愁。 何漫漫看了一眼何重光,明白王兰说的话,也是何重光的意思。 他们不问何漫漫,有没有谈恋爱,是否有男朋友,他们什么都不关心。 只在乎,怎么样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何漫漫抓住王兰的破绽,声音温和的提醒:“王姨,要说年纪,何枚比我大五岁呢。按照长幼次序,也该何枚先去相亲,怎么也轮不到我。” 原本看戏的人,突然被拉入战局。 何枚也不恼,反而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赵健指名道姓要和你相亲。” 何熠没有说话,抬眸看了何漫漫一眼,又低头喝汤。 王兰一副被冤枉后痛心疾首的表情:“漫漫,你这是在说我偏心吗?赵家有钱有势,赵健一表人才。我们是为你好,听你的意思,我们是在把你往火坑里推。”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干着卖女求荣的勾当,那叫一个巧舌如簧。 何漫漫恨得牙痒痒,声音却依然柔和:“赵家是富贵窝还是火坑,都和我没关系。你要是真想为我好,就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 王兰推了推何重光,眼泪又开始打转:“你看看,漫漫一直以来就把我当坏人,哪会相信我。” 做为一王兰的亲女儿,自然见不得母亲受委屈,何枚立马帮腔:“漫漫,你别不识好人心。” 何漫漫轻轻笑起来,温柔反击:“我知道王姨这是好心,现在我把这份好心转赠给你,你去和赵健相亲。还有,不用谢。” 何枚气结:“你......” 何漫漫一脸无辜:“我这是为你好,你不开心吗?” 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自然不知道有多疼,一旦落到自己身上,是淡定也装不了了,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王兰母女一时落了下风,都不再作声。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重光,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解释:“漫漫,只是让你去见一面,我们没有逼你一定要嫁入赵家。是你赵叔叔说,你和赵健两个人年纪相仿,见个面接触一下。你知道的,安华最近在竞标腾达的项目。我也不能一口回绝,要给人家留点面子。” 这次见面,下次吃饭,接着...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 自母亲温如玉去世,何重光鲜少这么有耐心对何漫漫说话,语气很温和,但也没有给她一点点反驳的余地。 见她不说话,何重光继续说:“你想做的事情,我也全力支持你。这次就当帮爸爸个忙,去见个面。” “你们都是年轻人,只当是交个朋友。” 这是一场实打实的生意,却打着亲情的旗号做交易。 只要何漫漫还想让何重光投资,她就没有说不的权利。 奢侈的水晶灯照在餐厅。 照得每一处都亮亮堂堂,看得清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唯独照不亮阴暗的人心。 耍心眼,论心计手段,何漫漫怎么可能是何重光的对手。这一局,何漫漫甘拜下风,只是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受制于人的人,也可以反过来钳制对方。不甘心做提线木偶,何漫漫目不转瞬的看向何重光,想笑却也笑不出来,“我同意见面,不过有个条件。” 既然要做交易,那就抛开一切,好好谈生意。 何漫漫态度认真:“这次见面我要一百万酬劳,不算在投资款里。” 何重光目的达成,心里惊喜,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一口答应:“好,一言为定。” 王兰在旁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出声。 何枚从鼻子里发出声冷哼。 一直低头看手机的何熠,漫不经心的抬眸看向何漫漫,面色一如往常,没有一点点波澜。 吃一堑长一智,担心何重光使诈,何漫漫补充道:“你们定好时间和地点,提前通知我一声。一百万要在我见面之前付,公平起见,见面那天早上付给我就好,这样你不用担心我不守承诺,我也不会顾虑你事后反悔。” 很明显,在何漫漫眼中,何重光信誉度极低。 何重光面上有点挂不住,忍着没有发作:“可以。” 扳回一局,何漫漫心里终于平衡一点,说:“爸爸还有其他事要吩咐吗?” 何重光摇头不语。 何漫漫拿着手机站起身来,虚情假意道:“那我先回房了,祝大家晚安。” 冲着她的背影,何枚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你在得意什么?和爸爸谈条件,一点血脉情份都不顾。” 血脉亲情,这四个字,实在太讽刺。 何漫漫步伐一顿,背对着几人,没有转过身来,面色比夜色还要浓上几分。 眼前是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台阶,映得出清晰的人影,表情却是模糊不清。 身后是离心离德,所谓的家人。 何漫漫闭上眼睛缓了缓,语气无澜:“爸爸都没有说什么,怎么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言外之意是你是个外人,也配?! 何枚猛然站起身,欲开口理论。 年纪大到底是更有心机一点,担心何漫漫借故变卦,惹不起躲得起。王兰伸手拉住何枚,及时制止道:“好了,漫漫都同意去了,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和妹妹一般见识?” 何枚一脸不服气。 何重光沉声道:“都早点休息吧。” 何重光老谋深算,一次性把一千万给何漫漫,万一她没经验全砸进去,赔个底掉。关键是,何重光还想着让她嫁入豪门,一旦何漫漫生意做起来,脱离掌控是分分钟的事。 亡妻温如玉性子倔,何皎皎和温如玉的性子如出一辙。 何漫漫这几年表面看起来温顺乖巧,实则可不是柔弱的傻白甜。 在何漫漫没有要一千万创业之前,何重光以为她没什么心计,自打何漫漫演那一出戏,何重光事后一想,立马发现不对劲。 女儿有心计不是坏事,没脑子才可怕。 真要是没心眼,就算嫁进豪门也只是个花瓶摆设,一点也帮衬不上娘家。 可他不得不留一手,必须掌握主动权。 第13章 不合适 相亲地点是在一家会员制的高级餐厅。 到达餐厅停车场,何漫漫坐在车里,迟迟没有下车。 她没有打退堂鼓,也没有反悔,之所以不下车,是因为一百万还没有到账。 何漫漫盯着手机发呆,等待到账信息。 突然有人敲了敲她的车窗,吓得何漫漫手抖了一下。 隔着玻璃,徐行打扮时尚,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呲着大牙对她笑。 解锁后徐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猫着腰钻进副驾。 徐行蜷着长腿,看上去显得有点憋屈,“紧张不?别怕,我给你保驾护航。” 何漫漫靠在椅背上,侧过头浅笑:“有你在我不紧张,反正你会保护我。” “别这么肉麻。”徐行担心她紧张,开玩笑活跃气氛,“你说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暧昧?你可不要打我的主意。” 七年,徐行代替姐姐在何漫漫的人生中,给了她暖心的陪伴,还有无数的开解和安慰。 何漫漫笑容明媚,露出一口粲然的整洁的牙齿:“保镖哥哥,你要保护好我哟!” 徐行挑眉:“开我多少钱工资?我收费很高的。” 手机响了,何漫漫拿起手机一看,一百万到账。 她忍不住笑了,何重光还算守诺,想来赵家这条大腿有点粗。 “想什么呢?” 何漫漫扬了扬手机,边递给徐行看边说:“到账了,我们可以上去了。” 徐行耸肩:“你们父女俩过招,还挺有意思。” 两人下车来到餐厅,徐行知道何漫漫相亲的包厢号,特意定了隔壁包厢。 徐行替何漫漫顺了一下头发,叮嘱道:“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大喊或者按服务铃。” 何漫漫点点头,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 赵家从一穷二白混到如日中天,靠得就是喋血江湖、不守规矩,这样的人家就算洗白了,身上的江湖气依然深入骨髓。 正经生意人、有底蕴的家庭、平头百姓,都对赵家这样混江湖出身的人家,又忌惮又瞧不上。 服务生推开门将何漫漫请进包厢。 赵健提前一个小时就到达餐厅,原本是坐立不安,见到何漫漫立马笑着站起身。 何漫漫黑发垂肩,穿着白色长袖针织衫,亚麻质地的阔腿裤,很文艺的打扮,全身裹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她每走一步,慵懒的裤脚随之摇摆,空气中仿佛有暗香跟随她的步伐丝丝浮动。 服务生拉开餐椅,何漫漫放下手包仪态优雅端庄的坐下来。 赵健有点结巴:“你好,我叫...赵健,今年26岁,在自家企业上班,负责地产项目。” 不知道是口条不好还是太紧张。 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看赵健这样,何漫漫心里更排斥,但仍保持着良好的教养,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何漫漫一脸格式化笑容:“我的大致情况,你应该都了解。” 指名道姓让她来见面相亲,说明对她的情况有所了解,实在没必要按相亲模板对台词。 赵健直勾勾看着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忙说:“了解,了解。” 又一脸殷勤的问:“你喜欢吃什么?看看菜单...” 走在路上不是没有人这样注视她,可面对面被人这样注视,何漫漫本能的心生反感。 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都可以,你看着点就好。” 何漫漫画着点淡妆,说是化妆,也不过是涂了点裸粉色口红,唇瓣显得水润清透。 赵健的眼神停在那饱满水润的唇瓣上,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不知不觉间眼神灼热起来。 席间何漫漫如坐针毡,一心想早点结束,秉着诚信守诺的原则以及良好教养,她没有出言不逊得罪人。 之前王浩那件事让她长了教训,冤家宜解不宜结。 况且平白无故得罪赵健,回家没办法向何重光交代。 赵健说:“我们家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你要是觉得我合适,我们可以早点结婚。家里也想我早点结婚生子。” 听说过相亲和谈生意没两样,都是把条件摆出来,觉得合适就成交。 真正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说好的只是见面,一下子谈到结婚,跨度也太大了。何漫漫多少有点慌了,下意识地脚趾蜷缩。 何漫漫收敛起浅淡的笑意,委婉拒绝:“不好意思,我并不想过早结婚。” 赵健面色微变,伸手用力握住杯子,垂下眼睑,试图藏住泛起的怒意。 等他再次抬眸之际,又恢复了微笑的表情:“你或许不知道,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那时候你给消防员递水,我开车从那里路过。” “后来我还给你送过花,你收到了吗?我连着送了四年,你毕业后我才没有再送。那些花里面放着我的名片,可你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我给你打过电话,不知道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接。” 赵健讲的这些故事真伪难辨。 何漫漫是收到过很多人送的花,不过她一束也没有沾手,全部让李潇拿去了。尤其是节日,鲜花多的放不下,李潇舍不得扔掉,拿鲜花泡脚。 也算是物尽其用。 至于陌生来电,何漫漫一直当是诈骗电话,从来不接。 赵健是怎么知道她的个人信息,并且精准的找到她,何漫漫细思极恐,这个人肯定是心理有问题。 恐惧感瞬间蔓延开来,充斥在周遭。 何漫漫警惕地把双手移到餐桌底下,暗暗握住餐椅边缘,竭力镇定下来:“不好意思,你说的这些我没什么印象。我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想结婚,而且,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她必须干脆利落的拒绝,不敢说模棱两可的话。何漫漫不敢想象赵健有没有跟踪过她,被这样一个陌生人盯上,让她头皮直发麻。赵健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这些年赵健搞定的女人数不胜数,称得上是海王。 什么样的女人他搞不定,没有女人能抗拒持续加码,玩多了也觉得没意思,也有人寻死觅活要嫁给他,不乏想带球上位母凭子贵。 赵健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想结婚,居然被拒了! 不止是面子上过不去,爆棚的自信心也深受打击。 赵健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脸上是藏不住的戾气:“你不想太早结婚?不想太早结婚,你相什么亲!” 第14章 你爹知道吗 赵健为数不多的耐心彻底耗尽,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在餐桌上,眼神凶狠,不难听出声音里的怒气:“你拿我寻开心呢?多得是女人上赶着嫁我,你哪来的自信拒绝我?” “我和你说结婚,纯属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有其父必有其子。 饶是赵健对何漫漫有好感,从小潜移默化的环境加上基因遗传,他骨子里的暴戾很难遮。 在被何漫漫直截了当的拒绝后,赵健原形毕露。 面对性格暴戾的赵健,何漫漫想站起身离开,不知道为什么,腿有点软,提不起力气。 喉咙也发紧,仿佛失声。 她愣了一秒,不假思索的去按服务铃。 赵健好像猜到她想做什么,火气更大了,抓起杯子猛地朝地板上一摔。 玻璃渣朝四面八方飞溅起来。 与杯子同时碎裂的,还有何漫漫颤抖的惊恐万分的呼声。 何漫漫吓得一下子站起身,条件反射般转过身,双手紧紧护住头。 赵健恶狠狠的说:“何漫漫,你越是不同意,我越想搞定你。总有一天,你会主动送上门来求我,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跪舔我的!” 素质,涵养,这些词好像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何漫漫有点轻微的颤抖,再度伸手去摁服务铃。 下一秒。 徐行推开门闯了进来,看见何漫漫发白的面色,语气里尽是担忧:“漫漫!你有没有事?” 见到好友的那一刻,何漫漫委屈的瘪着嘴,没有说话。 徐行顾不得一地碎玻璃渣,阔步走到何漫漫身边,揽着她的肩,再次问:“有没有伤到你?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何漫漫摇了摇头。 赵健暴脾气根本压不住:“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徐行高出赵健一个脑袋,居高临下的盯住他,讽刺道:“你真的是素质低下,以为出入上流社会,你就是上流人士了吗?你的下流刻在骨子里了,根本洗不掉。” 赵健冷笑:“哟!这是哪位?这不就是徐家二公子吗?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被人嘲笑取向,不是头一遭了,最初徐行也接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言辞间明嘲暗讽的语调。 后来渐渐就习惯了。 有素质、包容性强的人,不理解但尊重。 没素质且狭隘的人,揪着徐行的这点与众不同,言辞刻薄的声讨,好像把他钉在耻辱柱上,就能凸显出他们的道德高尚。 徐行义正严辞的说:“我喜欢什么人不劳你费心,你欺负一个女孩算什么本事?” 赵健目空一切,冷笑一声:“她早晚是我的女人,我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徐行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奚落道:“建议你多买几个枕头,方便你做梦!” 何漫漫竭力压下愤怒:“赵健,我对你不感兴趣,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赵健满脸玩味的表情,嗤笑一声,语气轻佻:“可我对你感兴趣,很感兴趣,也很想尝尝你的味道。 说话间,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何漫漫,色眯眯的目光停在何漫漫胸部,眼神里是明目张胆的冒犯。 如果眼神可以代替双手,何漫漫此刻已被他扒光衣服,一丝不苟站在他面前。 何漫漫哪里见识过这么下流的人,气得面红耳赤:“臭流氓!” 她唯一能够搜刮出的脏话,就是这三个字了,这是她认知里最恶毒的咒骂。 徐行拉着她将她护在身后,出言讽刺赵健:“你是不是脏东西吃多了,浑身都带着恶臭。好心劝你一句,不要来者不拒,什么都想吃一口,不撑死也会生脏病!” 不等赵健开口回骂,徐行继续毒舌道:“大概你上辈子是乞丐,这辈子想啃绿化带!” 赵健没有继续和徐行斗嘴,转而向何漫漫说:“安华的标书还堆在腾达,只要我一句话,你信不信,安华没有好日子过,到时候你这只落毛凤凰不如鸡。识相一点,安华依靠你的裙带关系蒸蒸日上,不好吗?” 这不是放狠话,赵健的确做得出来这种事情。不怕被人诟病,不惧别人的指手画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他们家的传统。 阴险狡诈,凶残暴戾,赵健根本不怕将他的底色暴露出来。威逼利诱,一套组合拳下来,性子软一点的女人根本无力招架。 势必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徐行看不过去了,义愤填膺的说:“你就这点本事吗?什么年代了,还想玩巧取豪夺的戏码?真当自己是黑老大?这年头扫黑除恶还在火热进行中,用不用我帮你报个名?” 何漫漫只觉得遍体生寒,寒气从脚底升腾而起直窜天灵盖。 何重光再混蛋,她就是再想脱离何家,也不想何家破产,那样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可是何重光一心想攀附赵家,早晚会献祭她去表诚意。 离开何家的计划,必须要加快推进了,否则,她迟早会陷入泥潭无法自拔。 对恶人低头示弱是最愚蠢的事,何漫漫不卑不亢:“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会牵扯进你们的生意之中,你要执意想把何家搞破产,那我提前谢谢你。不过我爸爸也不是软柿子,你要闲得没事干,抓紧时间去找他一较高下。” 赵健并不相信:“你不要死鸭子嘴硬,当心到时候打脸!” 徐行紧握着何漫漫的手,替她怼回去:“别打嘴炮,有本事就去搞垮安华,快点找何重光华山论剑!反正我也无聊,到时候我搬个板凳,带上瓜子饮料,去给你们捧场。” 服务员站在一旁,不知几人还要不要继续争吵,走也不是,留下来观战也不对。 赵健笑谑道:“这么为何漫漫出头,你们两个不会搞到一起去了吧? 别人是自己的一面镜子,在镜子照见自己的德行。 徐行狂飙脏话:“我搞你m......真以为大家都你一样,只知道交配?” 被骂国粹,赵健暴脾气被点燃,箭步冲上去,用力推了一把徐行。 赵健不甘示弱回骂:“卧槽……有种你再说一遍!真以为我怕你?” 徐行锁住赵健的手腕使劲一拽,拽得他趔趄两步,徐行斜睨他一眼:“狂成这样,四处树敌,你爹知道吗?” 何家有求于人势必矮人一等,徐家比赵家更有实力,哪怕徐家二公子在徐家算是边缘人,那也是赵健惹不起的人。 赵健用力挣脱开手,向后退了两步,强行挽尊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这是我和何家的事情。” 第15章 什么时候回家 徐行和赵健没有真的动手打起来,相互骂骂咧咧了几句。 除了那只杯子,包厢里没有其他物品损毁。 买单的时候,何漫漫为划清界限,主动说:“今天这顿饭,我们aa,那只杯子摔坏的,杯子钱你自己付。” 赵健被下了面子,暗沉着一张脸:“我还没有和女人aa的先例!” 徐行本来就瞧不起赵健,这一通闹剧之后,更是厌恶至极。徐行白了他一眼,嗤笑:“我们不缺你那一口吃的。”又冲服务生扬了扬下颚道:“记我账上。” 赵健吊儿郎当的样子:“谁他么缺?” 几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让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左右为难的人,是服务生,这几个都是大爷,一个也惹不起。 三个顾客三个想法,服务生也不能把他们当大怨种,不敢收2.5倍的餐费,只能一边陪笑脸一边充当和事佬。 最后还是赵健买单。 相亲的闹剧,在几人的忿忿不平中暂时告一段落。 徐行拉起何漫漫往隔壁包厢去,他踮着右脚走路,一瘸一拐的,右脚不太敢用劲。 何漫漫第一时间察觉到徐行的不对劲,有点担心:“怎么了?是不是踩到玻璃渣了?” 在何漫漫的搀扶下,徐行缓慢坐在餐椅上,一脸痛苦的表情:“漫漫,我可能要瘸了。” 这话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可徐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间接证明他的确受伤了。 何漫漫拿起纸巾替他擦拭额头的汗珠,心生歉意,拿起手机准备叫救护车,安慰道:“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们去医院。” 这点小伤,哪至于浪费医疗资源。 她是关心则乱。 徐行一把抓住她的手:“多大点事,我先脱掉鞋子看看。” 何漫漫收拢回神,蹲下身去帮他脱鞋,还未触到徐行的皮鞋。 徐行有点不好意思地推开她,呲牙咧嘴着小心翼翼地自己脱掉皮鞋。 脚底的白色袜子上洇出一团鲜红色血迹。 徐行掰着脚丫看了一眼脚底,突然脑袋一歪双目紧闭,人晕了过去。 这是晕血了。 眼看徐行顺着餐椅滑下来,何漫漫连忙伸手扶稳他,手忙脚乱之际,想起来可以掐人中急救。 何漫漫手伸到徐行鼻下,大拇指指甲盖用力的掐下去,试图叫醒他:“醒醒?徐行,你别吓我......” 徐行诈尸一样猛然睁开眼,钳住她的手腕,阴阳怪气的说:“漫漫,你是想恩将仇报吗?下死手啊!” 担心力度太小掐不醒,何漫漫格外用力,她笑得有点尴尬:“不好意思,下次我注意点......” 话音未落。 何漫漫智商瞬间上线,认识这么久,徐行好像不晕血。 意识到被戏弄,何漫漫突然伸手打了他一下:“你故意卖惨骗我!” 徐行冲她咧嘴笑,又伸着脖子看向脚底,说:“我受伤是真的,你要对我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直到我康复为止。” 明晃晃的挟恩图报! 见她不说话,徐行又开始扮可怜,试图唤醒何漫漫的同情心。 “漫漫啊,我都受伤了,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何漫漫是有点内疚的,也很感激徐行的仗义出手,可徐行家里保姆司机都有,用不着她。 徐行像是猜出她的想法,可怜兮兮的说:“你每天抽出一个小时来家里陪我聊天,要不我一个人多无聊,你也不忍心让我做个孤零零的病号吧?” 说完,冲她卖了个萌,还晃了一下她的衣袖。 何漫漫绷不住笑起来,点头答应。 之后陪着徐行去清创,又把徐行送回家。 徐行自由散漫惯了,很少回老宅住,基本上都是住在市中心的别墅区。 何漫漫把医嘱与保姆复述了一遍,又告诫徐行要听医生的话,老老实实休养几天。 相亲搞砸了,还把人得罪了,何重光又迫切的想要达成与赵家的合作,显而易见的,何漫漫回家肯定没法交代。 徐行歪在沙发里,免不得替她担心:“你回家怎么和你爸交代?” 从开口拒绝赵健时,何漫漫就已经开始担忧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想好要用什么办法稳住何重光。 现在还不是同何重光摊牌的时候,自然不能硬碰硬。 换而言之,翅膀还不硬!人要有自知之明。 何漫漫耷拉着眉眼,大脑的齿轮转冒烟,绞尽脑汁想应对措施。 徐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如果你爸为难你,你把我推出去。” 何漫漫不明所以,歪着脑袋问:“把你推出去?什么意思?” 徐行微抬下颚,神情傲娇的说:“你回家对你老爸说,不和赵家联姻,想和徐家联姻。” 想得出来这个馊主意,也是人才! 众所周知,徐家有两个儿子。老大徐立早就结婚了,老二嘛,也就是徐行,他喜欢男人。 和徐家联姻?那只能拆散老大的婚姻。做小三,逃得了天打雷劈,躲不过万人唾弃。 而徐行居然怂恿何漫漫去破坏他大哥的婚姻,脑子卡bug了? 离了个大谱! 何漫漫恨不得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浆糊,不可思议道:“这么恶毒的计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不仅坑你大哥,还坑我?” 徐行愣了一下。 好端端的被说恶毒,他纯属是好心。 “何漫漫!你以为我让你去破坏徐立的婚姻啊?”徐行猛然坐直身体,请她吃了一记糖炒栗子,一脸心碎的说:“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我说的是我,你嫁给我!这样何家抱上比赵家更粗的大腿,你爸高兴都来不及,以后也不会逼你相亲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 何漫漫忍不住乐了。 大炮打蚊子,真的是徐行能想出来的主意,也只有徐行能想出来。 何漫漫是不相信爱情,亦不期待婚姻,可她也不想用这么离谱的办法去应付何重光。 挖大坑埋自己,不要太离谱了好吗? 何漫漫天生冷白皮,随便一磕碰就泛红。她揉着发红的脑门,不服气的说:“去的你,你能不能靠谱一点?我才不会卖身葬父!” 徐行也觉得这样不合适,讪笑:“那你回家怎么办?想好怎么交差了吗?” 何漫漫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头耷脑,半晌也不作声。 这一百万好烫手! 正在何漫漫发呆的时候,徐行莫名其妙冒了一句:“欸,你说王浩为什么不蹦跶了?一点也没动静。” 前些天还扬言誓不罢休的人,突然消停了,多少有点反常。 王浩那一档子事,何漫漫根本顾不上去想,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懒懒应了一句:“不知道。” 徐行将腿搭在茶几上,晃了晃大脚丫子:“停车场监控坏的真是时候!不知道是老天有眼,还是有贵人相助?” 还没有等何漫漫回答,她的电话就响了。 何重光在电话那头说:“你什么时候回家?” 第16章 与虎谋皮 何漫漫想了一路,要怎么说才让何重光心平气和的接受。 反正站在书房里的时候,何漫漫思路都还没有理清。 何重光坐在大班椅内,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何漫漫虚坐在椅子上,内心忐忑又凌乱,等着何重光先开口,好见机行事。 何重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还是忍不住问起相亲的情况:“你感觉赵健怎么样?” 可能是血脉压制,何漫漫多少有点怵何重光,不敢说睁眼瞎话。 她实话实说:“爸爸,他的性格有点暴躁,一言不合就摔杯子。” 有暴力倾向且情绪不稳定的人,真的是个炸弹,谁知道哪一秒就炸了。 何漫漫还想多活几年,对这样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何重光放下杯子,好像并不吃惊:“他为什么砸杯子?” 闻言,何漫漫一怔,何重光关心的是赵健砸杯子的原因,甚至想不起虚情假意的问一声,有没有伤到她。 何漫漫盯着何重光看了一会儿,有片刻失望,也不过是片刻罢了。 她语气加重了几分:“爸,他砸杯子的原因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脾气暴躁,有暴力倾向。” 对此,何重光无动于衷:“男人有脾气正常,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 把暴力说成血气方刚,就算是血气方刚也应该用在报效家国上,而不应该作为恐吓欺负女人的手段。何漫漫一脸不可置信:“爸,你有没有想过,他今天砸杯子,明天砸车子,后天就敢砸我。” 何重光知道何漫漫说得在理,可是安华和腾达一旦绑定,每年至少三分之一的业务量就稳了,在面对巨大的利益时总要有取舍。 赵健喜欢何漫漫,何家要抱赵家的大腿,两全其美。 何重光不为所动,花言巧语道:“这都是你胡思乱想,你先和他接触接触,等到安华竞标成功以后,到时候你还是觉得不合适,再拒绝也不迟......他不敢犯浑,现在是法制社会。” 这是要使美人计火中取栗,然后再过河拆桥。 先让何漫漫和赵家接触,借着她的由头拿下项目,再找理由拒绝。赵家是混江湖出身,还能由着何家当猴耍?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何重光势必不敢把赵家当猴耍,那么,被他当猴耍的人只能是何漫漫。 先是见一面,接着是接触看看,再然后...... 算盘珠子都蹦到脸上了。 何漫漫突然意识到,原来何重光真的够阴险狡诈,手段心机全部用在她身上。 她不动声色的,顺着何重光的话说:“爸爸,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拿下腾达的项目,我就不能拒绝赵健了。” 何重光这只老狐狸,有意装傻充愣:“你怎么会这么想?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生意是生意,和你们的感情有什么关系?” 甲方拿捏乙方多得是办法,三天两头挑刺,再拖一下账期。 项目越大投入越多,资金的需求就越大,一旦被拖账期,现金流跟不上,没几家企业扛得住。 资金链断裂破产的企业,多到车载斗量。 这么简单的道理,何漫漫都能想明白,何重光怎么会不懂。 何漫漫如果心甘情愿和赵健结婚,那样皆大欢喜。 如果她不愿意嫁,何家被赵家套牢,何漫漫不嫁也得嫁,不管逃到天涯海角,何重光都会想方设法把她抓回来,逼着她嫁给赵健来拯救安华。 何重光这局做得真高,为了钱设计何漫漫。 看穿何重光的套路,何漫漫没有揭穿,一本正经的与何重光分析:“万一我不同意交往,到时候腾达找借口挑刺怎么办?安华会不会被报复?” 何重光避重就轻地说:“怎么可能,我也不是吃素的。” 何漫漫有理有据的分析道:“可是赵家不是好欺负的,何家涮了赵家,他们会不会明里暗地里给何家下绊子?不如我们离他们远一点,与虎谋皮,焉有其力。” 何重光猛地拍了一下桌面,有点气急败坏。 没办法圆回去,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选择先发制人:“你怕什么?我是你爸,我还会害你吗?” 会不会害她,还不明显吗? 把假话说得像真的一样,一般人真没有这个心理素质。 软硬兼施的套路,玩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二十二年,何漫漫认识何重光二十二年,却觉得这个人越来越陌生。小时候,何重光也曾背着她在花园里跑,陪她荡秋千,把她当小公主宠。 如今何重光只剩功利冷血。 何漫漫止不住的想笑,她抬手捂住脸,掌心有点温热的濡湿,后背却莫名有股寒气丝丝蚀骨。 何漫漫抹了一把脸,实在不想和他展开辩论,把相亲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听完来龙去脉,何重光没有说话,脸上也只有过一秒的诧异而已,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表情。 何漫漫继续好言好语的说:“爸,你知道吗?赵健是个变态,他几年如一日在暗中观察我。不知道他通过什么途径得到我的手机号,还每天给我送花,你知不知道多可怕!” “如果他不说,我到今天都不知道。爸,这样一个人,你真的觉得我和他虚与委蛇不会吃亏吗?” 何漫漫说完,目不转睛的看向她的父亲,楚楚可怜的眼神里写满受伤和惊恐。 这样恐怖的一个人,旁人都是敬而远之避尤不及,何重光却让她自投罗网。 可能是于心难安,何重光心虚地避开与她对视的目光,端着茶杯诉苦:“漫漫,这两年安华营收不好,竞争对手多如牛毛,再这样下去......” 这个世界上人心不能直视,太肮脏。 如果她蠢笨些,愚钝点,看不懂这个局,听不懂何重光的言外之意,也许真的就稀里糊涂的听从摆布了。 哪怕她一早计划要离开何家,也从未想过,亲生父亲会这样设局套路她。 何漫漫大失所望,又不得不想办法稳住他:“爸爸,赵家这样的人家,说不定哪天靠山就倒了,到时候他们跑得掉吗?” 赵家树敌无数,不过是势头正盛,仇人暂时拿赵家没办法。 可是花无百日红,如果赵家背后的势力有朝一日辉煌不再,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作为亲家,何家怎么可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何重光百密一疏,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受大环境影响企业发展态势不好,他有点自乱阵脚。 病急乱投医了。 见他神情有所松动,何漫漫又开始画大饼:“新桉市的豪门多了,赵家只能算一般。没准儿,我和何枚能嫁入更好的人家。” 何重光没有表态。 缓了一会儿,何重光说:“以后的事情谁也没办法预判,眼下你不能继续得罪赵健,到时候别说竞标失败,赵家在背后随便使个绊子,都够何家喝一壶。” 何漫漫以为何重光被说服,立马保证说:“爸,看见他我会绕道走,不会得罪他。” 何重光目光锐利,不容置喙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约你见面,你不要拒绝!” 何漫漫腾得站起身,情绪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爸!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不会再见他!” 第17章 先例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掌掴声。 何重光气急败坏怒形于色,忍不住抬手扇了何漫漫一巴掌,怒道:“你不要给我使小性子!” 那只冰冷的手掌抽到何漫漫脸上,带着火辣辣的发麻的痛感。 出于条件反射,何漫漫下意识地捂住脸,一时错愕,生理性的疼痛令她眼底起雾。 她怔怔望向何重光,要丧心病狂到何种地步,才会把亲生女儿不遗余力地往火坑里推。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母亲温如玉。何漫漫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如果外公和妈妈还在,你敢这样对我吗?” 作为一个凤凰男,说起岳父和亡妻,何重光免不了心虚。这是他最怕别人知道的秘密,堂堂安华的董事长,靠吃软饭发家致富。 何重光有气发不出来,回到椅子上坐下。 眼下这场父女博弈,不过是比谁更有武力值。 如果失望有刻度线,此时何漫漫的失望已经淹到脖颈,那失望在她下巴处来回晃动。 何漫漫委屈的紧捂着脸,跌跌撞撞往门口冲去,只是脚步踩在浊浪中,整个人虚浮的失去平衡感。 拉开门的瞬间,王兰端着一盅汤,开心的神色还来不及切换成虚情假意。 何漫漫没有理她,径直往楼上她的房间跑去。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王兰的声音:“重光,消消气......”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如飞速晃动的镜头,触目皆是朦朦胧胧的光影交错,看不清实物,令人晕眩又茫然。 何漫漫与何枚都住在三楼。 何漫漫提着一口气趔趄着来到三楼,快到房间门口,一抬头,何枚正倚着门框站着。 何枚明明是在看好戏,一开口却是装腔作势的关心:“你还好吗?你要多体谅一下爸爸......” 说实话,何枚还真是遗传了王兰的优秀基因,天生就会演戏。 可惜,也遗传了王兰的不知廉耻,以及那一张无论怎么折腾也依然平平无奇的脸。 一口一个爸爸,叫的真脆甜,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比亲生女儿更亲近。 够荒谬可笑。 何漫漫走到何枚跟前,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她一番。 开口冷嘲道:“这么关心爸爸,你就该身先士卒为他排忧解难,而不是把我推出去为你们换取利益。” 何枚装出一脸无奈,直戳她肺管子:“我也想啊,可惜我没有长你这张脸。” 何漫漫也不遑多让,出言讥讽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长得丑怕什么,有心计和手段,什么样的男人搞不定?又不是没有先例,王姨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保姆上位是王兰最不愿提及的旧事。人啊!一旦咸鱼翻身,最怕别人知道往日的不体面。 何枚装不下去淡定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实在没心情唇枪舌剑,何漫漫转身回房。 抱膝坐在沙发上,满腔委屈无处诉说,流泪是最无用又没出息的事情,她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何漫漫很想与姐姐何皎皎说说话,又怕姐姐担心,不想何皎皎知道她受了委屈。 人在受伤的时候最想妈妈。何漫漫捧着一张母女三人的合影,照片上母亲依然年轻,如远山芙蓉,温文娴静。 她抚摸着照片里妈妈依然年轻的面孔,曾经幸福美好的画面一股脑涌上来,从前她插花时手弄破点皮都会借故撒娇,可怜兮兮的假哭两声,妈妈总是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哄。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徐行的微信跳出来。 【漫漫,你有没有事?你爸有没有为难你?】 看她不回,又发来大段文字和语言。 【漫漫,你不要难过和害怕,还有我呢!我帮你出气好不好?】 何漫漫突然鼻子发酸,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一一离她远去。 还留在她身边的人,只剩徐行这个挚友。 以及唯一的亲人何皎皎,只是不知道姐姐此刻在哪里?又在做什么?这些年为什么从不来看她? ... 李潇自从上班以后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有和闺蜜团相聚过。 这天李潇好容易可以休息一天,约闺蜜团见面。 何漫漫与徐行都认为朋友理应纯粹一点,两人的家庭情况,基本很少在李潇面前透露。 李潇和他们认识也就三年,有些伤口和秘密,何漫漫与徐行都不愿意示于人前。 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坦诚相见到毫无保留。 同是市场营销专业,李潇去了传媒公司做直播经纪人,手下带着几个情感类主播。面试成功后,李潇乐得合不拢嘴,还在群里炫耀说公司让她带的主播,都是年轻精致的小哥哥,不仅大饱眼福还能延年益寿,想到能和小哥哥天天在一起工作,别提多开心了。 只不过,上班一个月以后,李潇谈及工作只剩疯狂吐槽。 李潇面色憔悴,眼袋有点明显,但吐槽起人来依然和以前一样,精神抖擞口若悬河:“你们知道吗?我感觉自己像青楼的老鸨,手下的主播就是我的祖宗,我要给他们当老妈子,衣食住行都要操心。 “你们看看我的眼袋,天天陪着他们直播到半夜。” “我要天天哄着他们,帮他们给大姐回复信息,怕他们对大姐不热情,又怕他们对大姐太坦诚,还要防着他们和大姐见面。” “为什么怕他们对大姐太坦诚……” 李潇分享了点不算行业秘密的内幕,主播太坦诚了没办法骗大姐刷礼物,对大姐也不能高冷,要提供情绪价值把大姐哄开心。 防止主播和大姐见面,是考虑到主播的人身安全。见面以后大姐滤镜很可能就碎了,意味着很可能会失去这个大姐,还有万一和大姐好上了,大姐把在直播间的消费私下给小哥哥,公司的利益没办法保障。 听着是挺糟心和头疼,何漫漫忍不住问了句:“你们直播间的小哥哥帅吗?” 徐行在旁狂笑不止:“拉倒吧!你要给他们刷礼物,做榜上大姐吗?” 何漫漫挑了挑眉:“我只是觉得,李潇看见一群帅哥,再大的气也能消了。” 李潇白眼要翻到天上,叹了口气说:“欸!人不可貌相,你们不知道,胸无点墨又素质不好,空有一副皮囊还是靠打光和化妆。” “偶尔带个货,连最简单的产品介绍都说的磕磕巴巴,好像烫嘴一样!写好稿子照着读,都能读错!” 一旦足够了解,自然也就祛魅了。 何漫漫笑得肚子痛,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几个人笑成一团。 李潇突然问:“漫漫,你最近怎么样?准备做点什么?” 最近何漫漫给公司选址跑了大半个月,提交资料办理营业执照,如今正进行税务登记。很快公司就可以开起来了。 何漫漫捏着奶茶的吸管,笑着说:“我准备自己找点事情做,等开业告诉你。” 李潇有点羡慕:“还是你们命好,我是天命打工人。”然后仰天长叹:“老天爷呀!多我一个富二代不好吗?” 徐行与何漫漫对视一眼,颇有些无奈的笑了。 第18章 上班能治emo 普通人的人生,哪里有十全十美呢?可是人都贪心,都在渴求自身匮乏的东西。 就命好这个辩题,何漫漫不想和李潇讨论,屁股决定脑袋。 李潇突然拍了一下脑袋,一惊一乍道:“王浩那个渣男,刚开始还天天吓唬我说能找到监控,最近忙什么动静了!” 怕她犯糊涂重蹈覆辙,何漫漫又帮她拍了一下脑门儿,打趣道:“你还想他继续纠缠你啊!不会还想他吧?” 一旦上班吃点苦头累成狗,什么情啊爱啊emo啊,分分钟给你治好。 李潇哪有空去想前男友,说出心中的疑问:“我只是觉得,是不是有人在帮我们?” 以为是徐行私下找关系解决的,何漫漫看了一眼徐行说:“不会是你做了好事不留名吧?” 徐行忙澄清:“真不是我!我哪敢麻烦我哥办这个事情,让他知道我能被唠叨死。”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事怎么都透着点古怪。 如果不是老天有眼,那到底是谁在背地里帮忙,为什么要帮他们啊?还学习雷锋精神,做了好事不留名。 三个人怎么也想不通,李潇起身去上洗手间。 担心前一天何漫漫受了委屈,徐行有点担忧:“漫漫,你爸怎么说的?有没有骂你?” 想起前一天被扇的那一巴掌,何漫漫又气又恨,不想好友跟着心烦,只含糊其辞的说:“没有骂我。” 两人相识多年,对彼此都足够了解。 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徐行一点也不相信:“真的没有吗?你爸不会见钱眼开,真的推你和赵健结婚吧?” 何漫漫一字一句的说:“你放心,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这点徐行是相信的,他颇为贴心的说:“你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和我客气。” 何漫漫笑着点点头。 等李潇从洗手间回来,几人坐了一会儿,晃晃悠悠在商场逛哒。 徐行过几天要参加一个订婚宴,正好常去光顾的几个奢侈品店铺到了新款,他顺路去看看。 李潇跟着开眼界,顺便给自己点动力,在想摆烂的事情提醒自己,那些好看的衣服包包、珠宝首饰都在等她接它们回家。 何漫漫嘛,就当锻炼身体了,何重光没有太过亏待她,毕竟是从小按大家闺秀培养,行头自然差不了。 出门必须精致到头发丝,言行举止要时刻保持优雅得体。 狼吞虎咽吃东西有损形象,走在路上也不能吃东西。 连笑,也只能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偶尔失态破防,只能在私下。 vip室里,sa给徐行奉上刚到店当季的新品,徐行对新品颇为满意。 何漫漫给了几句参考意见,基本上都是夸赞。 李潇东张西望了一会,对什么都很好奇,看了一会,又坐下来吃起下午茶。 从vip室出来,迎面便碰上了赵健搂着一个打扮妖艳性感的女人。 赵健一只手拎着几个大牌纸袋,一只手搂在女人的腰上,两人有说有笑,赵健的手还不太老实的往下滑了滑。 实在是污染眼睛。 对于这次偶遇,何漫漫只觉得晦气,出门前没有让大师算算今天是否宜出行,中午吃的食物在胃里翻江倒海。 于赵健而言,这是老天安排,逛个街都能碰见,他怎么可能因为何漫漫不同意就轻易放弃呢?没有得不了的女人,只有筹码和诱惑不够多。 看见何漫漫一行人的时候,赵健突然松开搂着女人的手。 女人诧异的看了一眼赵健,又看看何漫漫,笑容收敛起来,眼神不太友好的打量何漫漫。 赵健笑容轻佻:“怎么空着手,看上什么了?我给你买,不用和我客气,早晚都是一家人。” 女人拉了一把赵健的袖子,妖声怪气的问:“这是谁呀?” 赵健得意的扬了扬下颚:“我老婆。” 遇到赵健这个瘟神,何漫漫前一日受的气又涌上心头,她出言讥讽道:“你不仅素质欠佳,眼神也不太好。” 徐行将何漫漫挡在身后,没好气的说:“再胡说八道,当心你这张嘴长菜花。” 赵健被阴阳,女人立马开启护主模式:“你这个人,嘴巴也太毒了!有没有素质!” 作为闺蜜团的成员之一,李潇知道何漫漫从未谈过恋爱,也不曾说起过有婚约。 看几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李潇也猜到他们不对付,出声帮腔道:“钱多了花不完,去做善事积点德,在这里充什么大头!” 赵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用眼角扫了李潇一秒,没有搭理她。 几人争执的动静不小,店里的人纷纷侧目看向他们。 可能是表演性人格,赵健更来劲了:“何漫漫,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我对你一往情深,嫁入赵家你还有什么不知足?你爸天天舔着老脸和我们谈合作,你在这里装什么清高?差不多得了,没必要端大家闺秀的架子!” 本来是互利共赢的生意,可乙方天生矮一截。 生意场上为了达成合作计划,又是让利又是给返点,何家与赵家谈合作,把何漫漫当买一送一的赠品。 合作成功与否,干她何事! 何漫漫扒拉开挡在前面的徐行,眼含厌恶的注视着赵健这个瘟神:“我不是清高,是打心底看不上你。” 声音格外刺耳。 被当众羞辱和打脸,一向要面子且飞扬跋扈的赵健绷不住了:“你再说一遍!” 说着,赵健走到何漫漫面前,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 何漫漫忍无可忍:“我打心底看不上你!” 徐行也跟着上前理论,忍不住和赵健推推搡搡起来,连店铺外都是看热闹的人。 门店保安很快过来,礼貌的将两人分开。 赵健手中的大牌纸袋落了一地,女人有点心疼的蹲下身子去整理收拾。 扫了眼地上贪得无厌的女人,赵健有点没眼看。 他傲慢无礼惯了:“何漫漫,你早晚都是我的女人,我有的是时间,只是不知道何重光会不会着急。” 徐行甩开保安的手,呵叱道:“你真的应了那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得丑,想得美!” 何重光唯利是图,想要将她嫁给这样一个市井无赖。 而赵健还要满世界宣传何重光那点子龌龊心思,生怕旁人不知道何重光想卖女求荣。 巴不得闹的人尽皆知。 一走了之去天涯海角也不现实。 何家的家产何漫漫从不贪图,可是工厂,那是外公传下来的,怎么可以便宜了外人。 赵健和女人离开店铺的时还不忘回头挑衅:“这个天鹅肉我吃定了!” 何漫漫站在原地,恨不得脱了高跟鞋砸死赵健那个瘟神。 闺蜜团三人随后也离开店铺。 徐行清楚这其中的始末,更知晓何漫漫的难堪和痛苦,在旁边说:“漫漫,不要难过,大不了我去求我爸妈,我回家争家产帮你。” 何漫漫感动的笑了,只是笑容有几分苦涩:“徐行,你记住,不要为了任何人改变初心,我只希望你快快乐乐做自己。” 又补充道:“你保持现在这样,无拘无束洒脱自在,就很好。” 李潇只知道他们两人家境不错,并不了解他们这些豪门恩怨,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拉着何漫漫安慰道:“别多想,总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吗?何漫漫不知道怎么破局,可也不能就这样主动放弃或者任人摆布。只能见招拆招,伺机而动。 李潇忍不住感叹:“原来有钱人也有烦恼,还是我的烦恼比较小,只想有朝一日可以买得起大牌包。” 何漫漫被她逗笑:“还羡慕吗?” 李潇笑道:“我只想要当富二代,不想要富二代的烦恼。” 第19章 催婚之后是催生 沈氏老宅。 那是坐落于城南的一座典型苏式园林风格的建筑,占地一顷左右。门口有一对石狮子,砖雕门楼高达五米,门匾雕着沈宅二字,门楼左侧雕着松鹤延年,右侧是凤穿牡丹。 进院内映入眼帘的是两棵天价迎客松,共一栋主楼,两栋副楼。 穿过风雨连廊,鱼池里锦鲤成群,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溪流潺潺,绿水环绕着水榭亭。 宅内一步一景,可登高望远,也可以焚香煮茗。 沈家每月两次办家宴,分别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 沈家不仅家学渊源,又是低调的世家大族,沈氏家族中旁支众多,家族成员在政商两界都有不俗的成就。 沈家一家之主沈尤冠经商多年,目前任沈氏集团的董事长,属于传统式正颜厉色说一不二的严父。 江熳笙是新桉市历史博物馆馆长,文化底蕴深厚,言谈举止尽显林下风气,工作上精明强干,回家却是位和蔼可亲的慈母。 夫妻两人育有一双儿女,女儿沈幽兰已出嫁,儿子沈誉君尚是单身。 沈家奉行穷养儿子富养女儿,沈誉君从小按继承人培养,父亲对他甚是严格且打压的厉害,沈誉君从小到大没有过叛逆期,也是因为父亲天然的血脉压制。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沈誉君的奶奶林瑶时年八十五岁,身体保养的很好,只是偶尔有点老年痴呆,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人陪护,老宅还配有两名家庭医生。 沈家家训极严,食不言寝不语是最基本的家规。 席间众人无话,保姆在旁布菜,林瑶突然用公筷给孙子沈誉君夹了一筷子鱼肉,一脸慈爱的说:“誉君多吃点,多吃点就不会生病了。” 沈誉君愣了一下,意识回笼后抬头看向奶奶,跟着笑起来说:“好,奶奶也多吃点。” 说着,吃下奶奶夹的菜。 大家族讲究避谶,沈家其余几人的动作同时僵滞,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 今日沈幽兰的丈夫有公务在身,没能陪同她回娘家,她故意争宠调节气氛:“奶奶,你怎么偏心的呀?只给弟弟夹菜,都不给我夹菜。” 林瑶看向孙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了,又笑呵呵的给孙女夹了一筷子菜。 “幽兰也多吃点。” 沈幽兰冲奶奶调皮一笑。 看到这一幕,江熳笙露出笑脸,又觉得女儿还没有长大,和以前一样爱撒娇。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作为沈誉君的母亲,她一直很心疼儿子。家族培养继承人势必严苛,从小沈誉君基本没有什么空闲时间,各种家教排队等着给他授课,假期也是一位清末的秀才带他学习书法和国学,基本没有其他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的童年。 说来沈誉君也争气,没有辜负这些年家里对他的培养,能文能武且出类拔萃,品行端正洁身自好。 自然是那些暴发户二代三代望尘莫及的存在。 江熳笙盛了一碗汤递给沈誉君,关切的说:“喝点汤,你一个人住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誉君双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汤,神情是一片温和平静:“当然有,妈妈放心吧!” 三年前,沈誉君要搬出去住,最不放心的就是江熳笙,那时候沈誉君都快25岁了,说来沈誉君18岁出国留学的时候她也没有那么担心。 父母拗不过子女,江熳笙不得不勉为其难的松口,只是经常带着亲手做的食物去沈誉君的别墅看他。 好在这几年,沈誉君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沈熳笙那颗悬着心稍稍落了点,也没有落太稳,始终放不下心。 可能是父母永远都觉得孩子还小,怎么也放不下心。 小时候沈誉君会趁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和妈妈撒娇,不过爸爸一回家,他立马就变成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 沈尤冠吃好后,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唇角,笑着和儿子说:“青山和你一样大,明天订婚了,我还记得小时候你们一起学综合格斗,一转眼都要成家了。时间过得真快,还真是岁月不饶人。” 沈家和陆家是故交,两家爷爷那一辈就有交情,说来还是远亲。 沈尤冠和儿子同在沈氏集团,不过两人在不同的楼层,职务不同分工也不同,难得碰面还是汇报工作和开会,在集团并没有什么时间交流父子之情。 弦外之音,沈誉君心领神会。 沈誉君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唇,并将餐巾叠好放下,这才微笑着恭恭敬敬的说:“是的,我和青山偶尔也会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知子莫若父,沈尤冠自然知道沈誉君在装傻。他神色如常,没什么情绪变化,只是不再绕圈子:“你也不小了,个人问题也可以提上日程。圈子里和你年纪相当的女孩子也不少,有时间可以多接触接触,年轻人嘛就该多社交,多认识几个朋友。” 面对父亲的直截了当,沈誉君心里排斥却不想做无意义的争辩,遂没有接话。 江熳笙看了眼儿子的表情,生怕惹得儿子不悦,立马笑着打圆场:“儿孙自有儿孙福,万事都讲机缘。” 听到催婚,意味着有机会早点抱上曾孙。林瑶瞬间耳聪目明,人也精神起来:“誉君什么时候结婚?我还等着有人叫我曾祖母呢!” 江熳笙看向婆婆林瑶,无可奈何的笑了。 沈誉君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催婚过后是催生。 所以作为下一个被催促的对象,沈幽兰爱莫能助,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出于审时度势,她可不敢上赶着鼓脑争头,枪打出头鸟。 不过沈幽兰也没有躲掉。 催生这件事,做父亲显然不适合同女儿聊,身为母亲的江熳笙来说比较妥当。 江熳笙笑盈盈地面对着女儿:“幽兰,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抓紧,宜早不宜晚。” 怕什么来什么。 沈幽兰冲弟弟沈誉君蹙了蹙眉,责怪弟弟连累到她,顺便刀了弟弟一眼。 沈幽兰对母亲回之以微笑,嘴上答应的很爽快:“知道啦,我会抓紧的。” 第20章 帮你打听 沈誉君一脸质疑的看沈幽兰表演,想笑又不敢笑,想出言拆穿又怕惹火烧身。 江熳笙也不管女儿是不是敷衍,笑着说:“好,我等着做外婆。” 沈幽兰突然把话题又绕回去:“陆青山前些年不是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吗?怎么……” 前些年陆青山为了女朋友也和家里抗争过,在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还是放弃抵抗屈从命运了。 不过那时候沈誉君一直在消防队,没有时间和圈子里的人相聚,也未曾见过那个女孩子,不知内情。 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女孩,还能让问出这样的问题,倒是有几分违和感。 江熳笙不由得笑着摇头,叹了口气,显然是觉得女儿太过天真:“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沈尤冠通达谙练的说:“小孩子闹闹脾气也正常,任性总要有个度。”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沈誉君一眼。 这是在拿话点沈誉君。 虽是点到为止,席间的几人都听懂了。 沈幽兰立马做噤声状,下意识地看了看弟弟沈誉君。 听见父亲说这话,沈誉君一点也不意外,这很符合沈尤冠的严父形象。 江熳笙害怕他们父子失和,习惯性的和起稀泥:“欸!儿孙自有儿孙福,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沈尤冠久居高位,周身都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冷肃气场,可他很尊重妻子,在妻子面前气势不自觉地减弱了几分。 沈尤冠握住妻子的手,笑着说:“夫人说的是。” 饭后,姐弟两人没有回自己的副楼,在主楼的园子里散步。 席间沈幽兰的话只说了一半,有点憋得慌,此刻又提起适才的话题:“你知道吗?据说陆青山之前的女朋友很漂亮,他们感情很好。” 沈誉君双手垂于身侧悠闲的漫步,颇为捧场的接过话茬问了句:“你见过?” 从小到大沈幽兰顺风顺水,父母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大学毕业就与初恋成婚,难免活得有几分天真。 沈幽兰摇头,语气有点惋惜:“我没有见过,只是替他们觉得可悲罢了。” 夜幕低垂,灯影幢幢,整座大宅的景色倒映在绿水之中,景在画里,画亦在景中。 姐弟俩人从小打打闹闹惯了,至今为止也没有上演过争夺家产同室操戈的豪门大戏,一路说说笑笑格外放松。 两人走过曲桥来到花园中的水榭亭。 沈幽兰抱怨:“都怪你连累到我了!你抓紧给我找个弟媳。” 沈誉君促狭一笑,对姐姐颇为无奈,毕竟吵也吵不过,被打也不能还手。 他温和的摇了摇头:“你怎么比我还急?” 沈幽兰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如果你结婚了,他们催你生孩子也就顾不上催我了!” 话音刚落,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不如我给你介绍几个女孩子,你抽空见一见?” 提起相亲就头疼,沈誉君走到飞来椅旁坐下,长腿随意交叠,淡声说:“我还不着急,等等再说。” 女性天生就比男性心思细腻,沈幽兰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问:“等?你在等谁?” 说对于未来的另一半没有要求是假的。家世良好、品行端正、德才兼备,是一道很高的门槛,这已筛选掉一大部分人,要在顺利过关的人中找到心仪之人,实非易事。 高中时他也有过懵懂的情感,只是尚未萌芽就被掐灭,那个女生交往了个不太靠谱的社会青年。 出国留学时沈誉君还未满18周岁,毕业去消防队,而后进入沈氏集团上班。这些年好像一直在忙,也没有闲暇去发展一段恋情。 沈誉君手臂慵懒地搭在扶手上,极目望向不远处说:“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这倒出乎沈幽兰的意料,她一直以为弟弟是个工作狂,不会拘泥于小情小爱。 察觉到弟弟的反常,沈幽兰急忙在他身边坐下来,拉着他的胳膊问:“和我说说,能入你眼的是什么样的女孩?” 见姐姐一脸关切着急的模样,沈誉君有意和她开玩笑:“自然不能是你这样从小打弟弟的人。” 说起小时候欺负弟弟,沈幽兰有点不好意思的推了他一把,笑着说:“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快点说给我听,或者让我见见,给你把关。” “这是要见谁?” 不知何时江熳笙从远处走来,说话间就到了水榭亭中。 沈誉君伸手碰了身边的姐姐,暗示她不要说。 沈幽兰才不理会他的暗示,笑着对母亲泄密:“你的宝贝儿子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儿子终于开窍,江熳笙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忙伸手按住准备起身的儿子,跟着在儿子身边坐下来。 江熳笙满脸慈爱的说:“和妈妈说说,我家誉君喜欢的女孩子长什么样?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坐在妈妈和姐姐中间,被两人拽着胳膊询问,沈誉君根本无力招架。 看着身边的两人,沈誉君苦笑着摇头说:“我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们太着急了。” 沈幽兰拍了一下他肩膀,嫌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蹙眉提醒道:“想在新桉市找个人出来,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每天忙忙碌碌,沈誉君倒没有想过要刻意调查打听。 江熳笙心情极好,拉着儿子的手出了个主意:“要是不方便让手下人去打听,不如让你姐去办?” 想要打听一个人自然很简单,可眼下八字还没有一撇,沈誉君并不想让家人过早参与其中。 那个女孩子看上去是个家教极好,气质相貌也算得上出众,善良可爱,沈誉君害怕家人贸然打扰到她。 感情讲究顺其自然循序渐进,他想找一个心仪之人,要两心相悦且要有灵魂共鸣,用个人魅力和能力赢得爱情,而不是用家世背景去俘获女人。 只能慎之又慎。 沈誉君刻意的清了下嗓子,急忙阻止:“我自己会去打听,你们不要着急。” 沈幽兰看穿出他的顾虑,承诺道:“这是害怕我们吓到人家女孩子吗?我一定收起好奇心,不去打扰人家。” 江熳笙心疼儿子,害怕女儿跟着添乱,“幽兰,让你弟弟自己处理,你抓紧备孕才是正事。” “妈,你看看你,太偏心了,只心疼儿子。” “你这个小白眼狼,我怎么偏心你弟弟了?” 水榭亭下,母女两人说笑了几句,画面温馨和谐。 说起明日陆青山的订婚宴,江熳笙拉起儿子的手一脸慈爱的问:“你明天带的女伴还是她吗?” 第21章 花千树 何漫漫注册的公司叫花千树,取自稼轩居士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是一家贩卖美好和艺术的公司。 主营东西方花艺设计、商业活动、商务会议、婚礼宴会的鲜切花布景设计,同时也接高端花艺沙龙,以及高端定制花束。 客群是非富即贵的上流阶层,这样的人才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艺术,并肯为艺术买单。 想靠艺术吃饭,目标客户的画像要清晰,定位要精准。 编个好故事,公司就成功了一半。从古至今,不论国籍性别不乏有艺术品味且愿望为艺术付费买单的顾客。 何漫漫从小学习花艺,师从中式花艺大师容眄,他是位神秘又极具艺术才华的人,是何漫漫的同乡,今年与何重光同岁。 可能大师都有点怪癖,习惯冷清不喜欢喧嚣吵闹,不卖弄才情深藏若虚,也不让何漫漫打着他的旗号招摇过市。 很低调,物欲极低。 何漫漫对他的印象,老感觉他像是个活在红尘俗世中的世外高人,看上去仙风道骨衣袂飘飘,一个不苟言笑的怪老头。 作为大师的弟子,何漫漫艺术品味和审美不俗且天赋极高。 从小跟着师傅背着竹篓上山,去找各式各样的花材,就地取材随手用几枝简单寻常的花材,便可插出意境深远的作品。 中式花道融合了儒释道三家的精神,讲究大道至简,天人合一,崇尚自然。 何漫漫的气质和性格,也和从小跟随大师耳濡目染有关系。 至于西方花艺,是她在高中以后才开始接触,不过她有基本功,融会贯通起来,一通百通。她读大学也时常去蹭园林专业的专业课。 小时候何枚也曾眼红她学习花艺,后来王兰也让何枚跟着一起去学,可惜何枚没坚持几天就自动放弃了。 插花说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可是对于只想附庸风雅摆拍的人来说又脏又累,想要做一个好作品,从构思到用作品展现出来,是要有一定艺术审美和修养的。 简而言之,没有捷径只能多看多练,欲速则不达。 花千树公司的选址在市中心的一处路口位置,两层小楼,闹中取静,装修简约。 走进公司,缤纷多彩品种各异的花儿夺人眼球,花香扑鼻芬芳四溢,仿佛置身繁花似锦的仙境。 一楼有两个定制的大型鲜花保鲜柜,里面放着高端a级进口鲜切花,为装点氛围,放在保鲜柜外的是一些国产鲜切花。 沙生植物盆景里有鸟喙丝兰、龙血树等。 靠窗是一张原木风长桌用以会客。 小仓库也在一楼,里面放置各种工具、造型各异的花器器皿、花泥等。 二楼有专门的会客室,仅接待一单预算超过十万以上的高端顾客。何漫漫的办公室旁边是一间员工办公室,公司招聘有两名花艺师和三位花艺学徒,以及两位销售。 实体经济衰退,公司的房租倒也不贵,比起那些年的天价房租,便宜了很多。 何漫漫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也不用再花钱招运营。 只是有点后悔,当初没有与何重光一起多参加宴会,损失了很多人脉资源。 最近因赵健的事情,何重光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何漫漫也不愿意妥协,父女俩好些天没有说话。 每天回家见面都觉得尴尬,不回家又不行,何漫漫每次进门之前,都深吸几口长气平稳情绪做心理建设。 开业当天,徐行第一个赶来捧场,李潇忙着上班,说尽量早点下班过来参观一下。 徐行打扮精致,穿着一身浅灰色定制西装。 才走进公司,徐行就兴致勃勃地四下参观,一会儿让何漫漫介绍花材的花语和特性,一会儿说要给何漫漫开张。 其实徐行陪着何漫漫从选址到简单装修,公司他门清,只是看开业冷清,故意营造出热闹的氛围。 来捧场的人,只有徐行一人。 何漫漫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在同学群里说公司开业,本来就没什么交集,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何漫漫也不想让别人碍于面子破费。 两人来到二楼,坐在何漫漫的办公椅上,徐行悠闲地转了一圈,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夹在指间,笑着说:“你就是卖花的,所以我没有给你准备鲜花和开业花篮,你去刷八对花篮的钱,当是我送你的开业礼物。” 很多时候,何漫漫都觉得徐行这个哥哥,是老天赠她的最美的礼物。 如果在何家她有这样一个哥哥,日子或许会好过许多。 何漫漫憋着笑意,走到他面前伸手接过卡,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看,调皮的一挑眉:“你知道的,我是容大师的弟子,出场费很高。所以,你说刷多少合适?” 徐行在办公椅内转了一圈,伸手扶住桌沿:“你开心就好,刷多少都行。” 何漫漫想戏弄他一下,故意坐地起价,唇畔泛起狡黠的笑意:“一对十万,刷八十万可以吗?” 徐行不差钱也颇为大方,笑着点头表示没问题。 何漫漫走到他身边将卡塞会给他,恢复了正经,很认真的说:“徐行,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之间你不用破费。” 徐行没有执意让她刷卡,怕她微信不肯收款,在支付宝在给她转去八万八聊表心意,祝她开业大吉。 听见提示音,何漫漫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笑吟吟地拍马屁道:“徐总大气,谢谢您的红包。” 徐行狂笑的拆穿她:“你笑得好假!” 徐行翻开花千树公司的报价单,忍不住咂舌:“一旦沾上艺术两个字,顾客都不好意思还价了,还价就显得不懂艺术,没有审美了,是这样吗?” 何漫漫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回:“花千树需要你这样钱多且有艺术审美的顾客。” 徐行抬手指了指她:“你是说我人傻钱多对吗?” 能做挚友的人,自然格外懂对方。 何漫漫狂压着嘴角,防止绷不住笑出声。 徐行坐了一会,起身对她说:“漫漫,今天不能陪你了,我要去参加订婚宴。开业要好好庆祝一下,你下了班带公司同事去一品居吃饭吧!我已经提前给你预定好了包厢。” 作为好友,能替她思虑周全面面俱到,何漫漫感激不尽地笑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除了李潇的祝福信息。再没人祝她开业大吉。 包括何重光都没有给她发一条祝福信息。 说一点都不失望是假的,不过何漫漫早习以为常。 知道徐行心里苦喝多容易撒酒疯,何漫漫笑容灿烂,再三叮嘱他说:“那你快去吧!路上开车慢点,最重要的是少喝点。” 何漫漫送徐行到楼下,目送着他开车离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饶是洒脱如徐行,也有放不下解不开的心结,他每次喝多都会哭到不能自已。 爱情,除了带给人疯癫就是痛彻心扉,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沉迷其中。 第22章 市井无赖 送走徐行,何漫漫转过身准备回公司。 身后传来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摆大门口就好!” 不知道是哪家花店的送花工扛着一堆花篮。 何漫漫下意识地一回头,花篮差点儿杵她脸上,嚯!那叫一个红彤彤艳丽丽,低俗又惹人注目。 送花工一人举着两只红玫瑰花篮,连包装纸都是红色,花篮上还有两只红色气球飘浮着,十来个人整整齐齐站了一排。 清一色的红,真是红的耀眼,写着开业大吉的贺卡都是红色! 这个审美和品味,实在难以恭维!不知道是出自赵健这个纨绔的手笔,还是花店的花艺师。 赵健依旧是轻狂浮浪的模样,摘下墨镜走了过来,笑着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开业大吉!” 这是又换了个套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管赵健是抽疯还是多重人格,何漫漫没有兴趣,只想抓紧把他打发走。 连花带人,一个也不想留! 摆在公司门口有损形象,让客户知道公司品味低俗,还怎么开展业务? 不等何漫漫开口赶人,花篮在公司门口摆了一长排,送花工们一溜烟儿都走了,只留下几个背影。 何重光一早就把花千树的开业时间告诉了赵健,有意给赵健制造机会,让赵健好好表现。 赵健笑着上前,准备邀功。 何漫漫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烦躁的心情,方才开口说:“你赶紧让他们回来把这些花篮弄走,不要摆在这里。” 赵健不以为然:“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这样太没有意思了。” 开业图吉利,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 何漫漫尽量控制着情绪,平心静气的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把这些弄走。” 赵健把玩着墨镜:“我们不能好好相处吗?干嘛一见面就要吵架?” 对牛弹琴。 何漫漫再一次强调:“赵健,我是我,何重光是何重光,你不要把这些扯在一起好吗?你们愿意合作就合作,不愿意就拉倒。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嫁给你!” 可能人性本贱,越是得不到越想要。 赵健这次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说话不要太绝对,没准儿你会发现我是真的爱你,除了我谁能一直给你连着送四年的花?” 何漫漫只觉得离谱他妈给他开门,真的是离谱到家了! “我对你没兴趣,也不准备和你讨论情啊爱啊,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赵健没有继续和她纠缠,大摇大摆地走进公司开始四下参观,一会儿打开鲜花保鲜柜看看,一会儿盯着绿植发呆。不像是来祝贺,更像是来砸场子。 脸皮厚,轰不走,暴躁易怒,惹不起也躲不起。 怕赵健在公司里闹事,何漫漫不敢说话激怒他,可是这个瘟神在眼前晃得人眼晕。 何漫漫豁出去了:“你参观了半天,是不是可以走了?” 赵健走到在会客桌旁坐下,翘着二郎腿,又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死样子。 冲何漫漫勾了勾手指,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谈谈。” 两人距离四五米远。 何漫漫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臂环抱,冷脸冷声说:“我不想和你谈任何事情,请你快点走。” 赵健自顾自地说:“如果你和我在一起,腾达会和安华签约,以后腾达拿下每个项目都会和安华合作。你个人想要什么也可以尽管提,我都会尽可能满足你。” 这个人的脑回路真的和常人不同,听不懂人话。 何漫漫不厌其烦的说:“我对你不感兴趣,对你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包括你的钱。” 好声好气还是碰了钉子。 赵健舌头顶了顶后槽牙,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我够给你脸了,敢和我这么甩脸子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几个员工也在旁面面相觑,正常人都怕惹上这样的市井无赖,沾上就甩不掉。 狂妄自大又恬不知耻,一旦耐心告罄立刻原形毕露,伪装不过两秒。 何漫漫丝毫不惧,眼含怒意的看向他:“你搞清楚,是你死皮赖脸缠着我!见你第一面我就告诉你了,我们不合适!” 两人就这样弩张剑拔的对峙着。 赵健突然嗤笑一声:“我觉得我们很合适,特别般配!我娶你娶定了!” 像是吞了苍蝇一样,厌恶感充斥着何漫漫,实在搞不懂怎么会惹上这样的无赖,认识这个人以后她终于知道深恶痛觉是什么感受,她一脸不屑的冷哼道:“你要是有病就抓紧去治,不要耽误病情。” 赵健今天其实是来讲和的,也是真心想娶何漫漫,只是习惯被人吹捧,让他做小伏低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几年前他的确对何漫漫见色起意,他说看见何漫漫给消防员送水也确有其事。经过一番打听,赵健了解到何漫漫的信息,让花店四年如一日的送花,换着号码给何漫漫打电话,一直没有打通过。之所以没有去学校门口堵何漫漫,是因为这些年赵健流连花丛女人没有断过,腾不出来空。 当他快要忘记何漫漫这茬儿的时候,何重光参与腾达的竞标,三天两头和他攀关系套近乎,他又把何漫漫记起来了。这次有何重光撮合,成功近在咫尺。 赵健习惯拈花惹草,觉得娶何漫漫当老婆也不错,家世相貌都不错,比那些捞女好多了。 在赵健十八岁之前,赵吉安一直是个打街骂巷的混混,胳膊上纹着左青龙右白虎,背上纹着关公,整天为非作歹喊打喊杀。赵吉安讲义气、不怕死、能扛事,受贵人提拔,他从小混混变成腾达集团董事长,成功跻身新桉市上流社会。 赵吉安这几年是洗白了不少,可儿子随根,长歪了。 又一次出乖弄丑,赵健怒不可遏地说:“趁我对你还有耐心,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又是老一套,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何漫漫多少有点免疫了,比相亲见面那次好上许多,“管你什么酒,我都不会喝!” 见状,一旁的员工有人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何漫漫使眼色制止了员工,争吵几句报警也没有什么意义,万一赵健背后使绊子就麻烦,得罪了赵健,回家和何重光更没办法交代。 赵健突然一把拽住何漫漫的胳膊,猥琐凑到她面前,轻浮的说:“我早晚会睡到你,你最好乖乖等着。” “滚!臭流氓!”手腕被锁住一时挣脱不开,何漫漫火冒三丈,抬起脚朝着赵健的脚尖使劲踩上去。 赵健立马松开手,像只猴子似的跳起来,抱住脚转了一圈。 “何漫漫,你信不信我砸了你这个破公司!” 第23章 在看什么 陆青山&傅莹订婚宴。 酒会上,新桉市上流圈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四下都是贵妇名媛,大佬精英,说是参加订婚宴,更多的是把这场宴会当做一场攀关系、谈合作的社交活动。 陪同沈誉君出席宴会的是女明星寥廖,一位以素颜出圈的女星。 寥寥身穿浅米色满钻礼服,挽着沈誉君胳膊,露出完美的笑容说:“什么时候才能让别人陪你参加?” 沈誉君一身高定黑色西服,不时和旁人举杯致意,他微笑着反问:“怕男朋友吃醋?” 寥寥轻抿红唇,笑容浓了几分:“对呀,这几年当你女伴出席各种宴会,我工作也很忙的好吗!难得有时间陪陪男朋友多好。” 沈誉君侧过脸看她一眼,有点歉意的说:“我会尽快找个新女伴。” 寥寥笑着说:“抓紧找女朋友,这样以后出席宴会也方便。你身边要是没有合适的,我给你介绍几个女星?” 沈誉君微笑着与旁人颔首致意,礼貌地拒绝说:“不必了,女朋友我想自己找。” 这几年寥寥陪沈誉君参加了不少宴会,她沈誉君的发小,又是沈氏集团旗下m商场的形象代言人,兢兢业业演戏好几年始终不温不火,靠在真人秀节目里素颜游泳一炮走红。 没有大火前,寥寥便和沈氏集团签了五年合约。原是沈誉君看到寥寥的发展潜质不错,又顾念交情顺手帮个小忙,没曾想签约不久后寥寥大火,寥寥身价水涨船高,沈氏集团反倒赚了。 沈誉君不时停下来与人寒暄,寥寥好奇地追问他是不是有目标了。 宴会的主角陆青山和傅莹从不远处走来,几人交谈起来,两位女性先是相互恭维了几句后便找话题聊起来。 傅莹一袭白色礼服看上去端庄大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圆脸饱满,一看就是那种极有福气的面相,只是太阳穴有点轻微的凹陷。 傅莹说话让人如沐春风:“最近我有看廖小姐的电影,廖小姐演技很好,真人比上镜还漂亮。” 面对名利场千篇一律的套话,寥寥敬谢不敏又后不着痕迹的恭维说:“傅小姐过誉了,今天最好看的人是您。” 傅莹亲和力十足,极其认真的和她探讨:“你说电影里的男主最爱的是白月光,还是现任?” 看得出,傅莹是真的看过她的新剧。 混迹娱乐圈的哪个不是人精,为防止祸从口出,寥寥并没有顺着傅莹的话说下去,不动声色的打太极:“我也不太懂男主的想法,不过傅小姐,我们剧组里很多好玩的事情,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两位女士客套中保持着距离感,一旁的两位男士倒是真诚很多。 沈誉君和陆青山举杯相碰,送出几句由衷的祝福。 陆青山收下祝福,说:“听说沈叔叔最近在张罗着给你介绍对象。” 为延续家族的繁荣,找到门当户对的人资源互换,是他们自出生会便早已规划好的人生路径。 说是相亲其实更像是完成任务,沈誉君无奈摇头:“我能哪能做得了老爷子的主?” 江桓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一开口还是没什么正形:“青山兄,嫂子是不是有了?你要当爸爸了吗?” 今天是陆青山的订婚宴,一个月以后正式成婚,婚期提前了半年。 临时提前婚期,势必会引发不少猜测,如果不是家中长辈身体有什么变故,那只能是新娘子有孕了,怕月份太大穿婚纱不方便。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陆青山愣了两秒,笑着解释:“不是,双方父母都催得厉害,反正早晚都要结,不如早点结了让他们放心。” 江桓“哦”了一声,作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又转头和沈誉君说笑:“表哥,你也抓紧点!我等着给你当伴郎。” 面对放荡不羁随时会玩出人命的表弟,沈誉君笑着调侃:“说不好我给你当伴郎也不一定。” 江桓听懂了言外之意,信誓旦旦的说:“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人带球逼婚。” 圈子里有过带球上位的人,也只是特例而已,更的多少是去母留子。 沈誉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有服务生从身边路过,他顺便换了杯酒。 想起前一日沈幽兰说陆青山以前的女朋友很漂亮,沈誉君下意识地多看了傅莹一眼。 据说傅莹比陆青山小两三岁,刚从留学回来,傅家也是三代经商,两家门当户对。 这场酒会上,最无聊的人莫过于徐行,反正他在圈子里公开了取向,每次被家人逼着来参加宴会都是一个人。 徐行百无聊赖地站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大哥徐立也在,徐行又不敢提前开溜,只能一杯接一杯喝酒。 正当徐行端着酒杯发呆之际,无意间看到何重光夫妻和赵吉安夫妻也在,他嫌碍眼转过身去懒得看他们。 过了一会了,实在是无聊透顶,又转过身看他们表演,只当是免费看戏了。 赵吉安挑了几个没什么份量的人引荐给何重光,钓鱼嘛!给鱼吃饵又不能把鱼喂饱。碍于赵吉安的背景,所谓的大佬们也略施薄面,几人相谈甚欢,看得出他们心情不错。 “徐二少,怎么在看什么?” 江桓不知何时来到徐行身边,主动和他交谈。 徐行收回视线,调整了一下不屑的表情,笑着回答:“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些事情。” 没在习惯左拥右抱的江桓身边看见女伴,徐行好奇地问了句:“江公子的女伴去哪儿了?” 江桓举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朝不远处抬了抬下颚:“那不是吗?找大明星要合影。” 看到近几年大火的明星,江桓带来的女伴激动不已,缠着寥寥拍了好几张合照。他们这些人对明星司空见惯不感冒,可假名媛阶级低,世面见得少,高端场合蹭到明星合影,有利于发到社交平台凹人设。 江桓图美色,假名媛图混圈拓展资源,各得其所。 名利场里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不足为奇。 赵吉安领着何重光忙得不可开交,挨个认识人。 打扮得人模人样,背地里做尽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徐行酒劲上来了,越想越气。 借着酒意,徐行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去,端着一杯酒有意撞了一下赵吉安,一杯酒全部倒在赵吉安肩膀上。 赵吉安只顾着和人攀谈,等他反应过来时,肩膀处的衣服都湿透了。 徐行整个人醉醺醺的,故意大力去拍赵吉安的肩膀,大着舌头道歉:“不好意...思......” 第24章 怎么回去 一旁的何重光见状,连忙掏出手帕替赵吉安擦拭衣服。 王兰为了拍赵吉安马屁,立马尖声说:“谁呀!这么不小心。” 赵吉安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哪怕心里不悦也不会表现在脸上,故作大度的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徐行三分醉意七分做戏,身体趔趄不稳,左右看了看,口齿不清的说:“我是谁...反正不是卖女求......荣的人......” 声音是有几分含糊不清,可此言一出,依然有不少人听真切了,众人纷纷侧目。 赵吉安与何重光两人面色霎时就变了,很快又调整过来,这样的场合要保持风度和涵养,他们不可能和醉酒的小辈计较。 王兰不愿意了:“你胡说什么?跑在这里借酒撒疯!” 赵吉安一眼认出徐行,忙维护:“都是自己人,不要伤了和气。” 徐行冷笑:“不要乱攀关系,谁和你们是自己人?” 王兰正要张嘴争论,何重光给了王兰一个制止的眼神,王兰立马闭嘴不敢再说话。 不等徐行继续和几人纠缠,陆青山匆忙走来,看了一眼赵吉安打湿的衣服和几人的状态,大致猜到怎么回事,笑着解围到:“不好意思,赵先生衣服打湿了,我让人带您去清理一下。” 赵吉安宽容又客气的说:“这没什么,一点小误会,青山你忙你的就好。” 徐行看不下去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嘲讽了一句:“装得通情达理,背地里做尽坏事。” “不好意思,我弟弟酒量不好,喝多了。”徐立拨开人群挤到徐行身边,做样子训斥起莽撞的弟弟:“不能喝就少喝点,怎么可以对长辈没礼貌。” 赵吉安一点也不计较:“没事,我们都知道他是喝多了。” 见赵吉安的态度,何重光立马明白这是有背景的人,笑着打圆场:“对,小孩子喝多了,酒量还需再练练。” 陆青山看了眼何重光,很客气的说:“不好意思,今天太忙,招待不周还请大家见谅。” 双方都就坡下驴,围观宾客也散了个七七八八,几人又笑着说起场面话,互相恭维起来。 在徐立面前,徐行顿时老实不少,也不敢再挑事冒犯人。 徐立代替徐行致歉了几句,拉着徐行走到人少的地方说:“你怎么喝那么多酒?有没有事?” 人一醉酒总会想起伤心事,徐行也不例外,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遗憾,只是他的遗憾不可弥补毫无挽回的余地。 想到伤心事后又想借酒浇愁,徐行陷入死循环,端起酒杯又准备接着喝,徐立心疼弟弟,拉着他的手阻止道:“你少喝点,不要在人家的婚宴上出洋相。” 徐行不理会徐立的阻拦,转身去别处找酒喝,徐立拿弟弟没办法,急忙跟在弟弟身后去开导。 “你能不能少喝点......” 之前的小插曲很快就会过去了,众人纷纷一笑置之,又同身边人攀谈起来。 不远处的动静也吸引了沈誉君的注意,酒会上发生口角和小摩擦不以为奇,他很快收回目光。 江桓带来的假名媛忙得不亦乐乎,不是四处拍照就是搭讪大佬们,根本都没空搭理他。 江桓再次踱步到沈誉君身边,顺嘴冒了句:“你看,这个徐二公子又开始惹事了。” 沈誉君从不妄论他人是非,他露出绅士的微笑,和江桓碰了下酒杯,浅酌了一口。 “徐二公子”,这四个字令沈誉君一怔。他回头看向徐行,目光在徐行身上停滞数秒。18岁以后,他和圈子里年轻一点的人几乎毫无交集,对于徐行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 沈誉君反应过来那天停车场内有徐行,那个女孩和徐行相熟,当天他只顾看女孩,压根没有留意到徐行。 圈子里都知道徐行喜欢男人,那个女孩和徐行会是什么关系? 见沈誉君默然不语,江桓又压低声音说:“徐行说他喜欢男人,可是这些年大家也没有见过他和男人交往,不知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誉君眉头微蹙,心脏仿佛缒着一块巨石,拽着心脏突兀地飞速往下坠落。 如果徐行喜欢男人只是对外的说辞,不是事实......会不会是他有喜欢的人,迫于家庭的压力不能娶对方,故意用这种方式和家里对抗...... 沈誉君不太淡定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出乎素养,沈誉君没有和江桓公开探讨他人隐私。 江桓若有所思的说了句:“都是有故事的人,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秘密......” 深沉不过两秒,江桓又对着正在发呆的沈誉君打了个响指,笑嘻嘻的问:“表哥,你有什么秘密?” 沈誉君抬起眼睑,不动声色的对他说:“秘密是要相互交换的,你先说完你的秘密,我再分享我的秘密。” 江桓是玩咖不是脑子缺根弦的傻缺,他眼珠子一转,笑道:“你别想套路我!” 酒会进行到二十二点左右,主持人请宾客们去户外观看无人机表演和烟花秀。 今夜无月,夜空漆黑一片,陆家对这场订婚宴很重视,现场请了一千多架无人机表演,龙飞凤舞的图案盘旋在城市上空,无人机的形状不断变幻。 空中出现陆青山和傅莹名字的缩写字母,连接他们名字是两颗交汇的心。 氛围感在此刻拉满,宾客们纷纷欢呼起来。 沈誉君的私人电话来电,他避开众人走到一旁接听电话。 听筒里传来王秘书的声音:“沈总,资料已发送至您邮箱,档案袋交给司机了。” 沈誉君进入沈氏集团工作后,顺便把高中同学王骏招来担任秘书职务,王秘书是个可靠的人,办事稳妥、话少嘴严。 挂断电话,沈誉君不自觉地唇角微扬,手机也没有及时收起来,拿在指间把玩起来。 沈誉君走神了几秒,不知是谁从他身后走过碰了他一下,沈誉君的手机掉到地上,敛回思绪,他弯腰去捡手机。 何重光自沈誉君身边匆匆走过,一脸歉意的说:“不好意思……” 不待沈誉君说话,何重光便接着电话向室内走去。 “我不认识......” 王兰唯恐何重光有什么花花肠子,倒腾着短胖的腿快步朝何重光追去。 沈誉君还没有站起身,又被王兰风风火火地撞了一下肩,这次手机没有掉落,人差点儿没有站稳。 沈誉君也不恼,一笑了之,保持住平衡后站直身体。 寥寥抬头望向夜空的无人机,准备和沈誉君感慨几句,一转头,没有看见沈誉君人,目光四下逡巡了好久。 寥寥提着裙摆找到沈誉君,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和酒会上哪个美女看对了眼,故意把我晾在一起。” 沈誉君将手机收好,笑着问:“结束后你怎么回去?” 寥寥挽着他的胳膊说:“当然是你送我呀,难不成让我打车回去吗?” 第25章 七年 赵健倒没有真砸何漫漫的公司,只是撂下几句狠话便走了。到点下班,何漫漫领着公司员工聚了餐便早早回家。 公司开业理应开心才是,赵健闹了一场,多少影响到何漫漫的心情。 按说何皎皎至少要发个祝贺信息,一天都快要过去了,何皎皎一点动静也没有。 何漫漫给她打电话没人接,连发数条信息也没有收到回复,何漫漫时不时看手机,期待下一秒收到何皎皎的消息。 一整天,何漫漫都心慌意乱,隐隐有点不详的预感,担心姐姐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何皎皎忙起来顾不上回复她信息,每次都是忙完后才回复。 可今天不知为何,何漫漫整个人毛毛躁躁,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刷牙的时候把洗面奶当牙膏挤,洗完脸也记不得护肤。 不想刷手机、听歌看电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来到露台,坐在藤椅上仰望苍穹,莫名的心浮气躁。 静夜沉沉,天空布满云母石般的云朵,透不出来一丝月光。 新桉属于南方城市,八月份的夜风吹得人浑身发冷,手机上显示29度,何漫漫心想可能是着凉了。 夜空突然出现无人机表演,过了一会儿,又是持续很久的烟花秀。 价值百万的八尺玉烟花接连燃放了两只。 烟花冲上苍穹,犹如一朵金色猴头菇绽放于天际,无数流苏般的金线缓慢坠落,五光十色的烟花将整座城市照亮。 新桉市今天没有大型活动,这声势浩大的场面,想来应该是陆家订婚宴的现场,毕竟今天徐行和何重光都去参加陆家的宴会了。 第三只八尺玉冲上天际之时,何漫漫的来电铃声响起。 陌生来电。 平常陌生来电何漫漫都是拒接,今日却鬼使神差地按下接听键。 烟花燃放的声音使得听筒里的声音不太清晰。 何漫漫抬手捂住左耳,右耳传来陌生的男声。 “你是何漫漫吗?何皎皎现在在医院......” 何漫漫六神无主的愣在原地,心脏和身体同时僵滞,瞬间忘记呼吸,大脑混沌一片,连同她眼前的世界都失去斑斓色彩。 她紧紧握住电话反复和对方确认,心在那个瞬间彻底空了,凛冽寒风穿透她的身体。 天穹之上缤纷绚丽的烟花,怎么突然变幻成毁天灭地的黑色蘑菇云? 何漫漫来不及换下家居服,不管不顾地冲下楼,趿着拖鞋跌跌撞撞冲出何家的别墅。 她明明是在狂奔,可身体轻如鸿毛,人仿佛不是在奔跑,是在飘浮着向前。 灵魂冲在前面,身体始终慢半拍,追不上匆促赶路的灵魂。 风灌进她的肺腑,千万根针扎在五脏六腑来回辗转,她就这样奔跑在黑夜里,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可她好像怎么也追不上了,有个身影一点点模糊,离她越来越远。 何漫漫弯腰紧捂住肚子,实在跑不动了,她站在路边抢走别人拦下的出租车,大力关上车门,声音和身体一样颤抖:“人民...医院......” 司机神色不悦地回头看她一眼,她面色苍白,长发凌乱,本想发火的司机突然就把话憋了回去。 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乘客,司机猜测她可能遇到了突发事件,也不忍责怪,好心提醒道:“系好安全带,我尽量开快点。” 何漫漫的思绪从来没有那么乱过,大脑只有溟涬,什么也想不起来,又好像有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 眼前天旋地转,她站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在心里不停的祈祷满天神佛保佑,保佑这只是张冠李戴的一场虚惊,就这样浑浑噩噩到达目的地。 在医院门口下车,何漫漫一眼看见亮着灯的警车,她脚步虚浮地走过去,抬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警察下车与她核对身份后,带她朝医院内走去,见她年纪尚轻,怕她承受不住打击,警察态度温和:“请你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 何漫漫带着窒息的绝望感,机械地朝前走,机械地点头。 负一楼,医院的太平间。 空气很冷,像是西伯利亚极寒的冬天。人还没有踏入,便有一股阴森幽寂扑面而来。 男警察掀开白布说:“你看看,这是你姐姐吗?” 何漫漫站在门口迈不动腿,从接到电话至今她都不愿相信,姐姐不久前才说会来看她,怎么可能躺在这里? 肯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女警察搀扶她往里走,她浑身不可自抑地发抖,双腿好像灌了铅,她那么想见到姐姐,如今却不敢前去相见。 区区几步路,漫长的好像要用很多年才能抵达。 何漫漫闭着眼睛不敢看,又暗想万一真的弄错了,遂双手攥紧成拳,指尖深嵌掌心,鼓起勇气缓慢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惨白的脸,哪怕七年未见,即使此刻她紧闭双眼,何漫漫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姐姐何皎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是假的,一定是在做梦。 何漫漫拼命摇头不肯相信,她找出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幻境。 眼泪突然稀里哗啦流下来,这不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眼泪会相信,相信躺在这里的人是姐姐? 扶着她的女警察忙出声安慰:“你没事吧……” 何漫漫突然用力推开警察,扑到何皎皎身上,伸手抚摸她的脸,姐姐依然那么美,她只是睡着了。 只是睡着了。 何漫漫失声痛哭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哭喊:“叫医生来,快点叫医生来......再抢救一下好不好……我求求你们,再试试好不好.......” 她悲痛万分嚎啕大哭,哭到声嘶力竭。 何漫漫不懂,她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老天要这样惩罚她?为什么?为什么她最爱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 为什么? 如此年轻的生命一朝殒落,警察在一旁背过身不忍看这样生离死别的画面。 女警察走过去扶起全身瘫软的她,说:“节哀吧,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姐姐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 可是姐姐再也看不到了。 七年,她等了七年的重逢啊!怎么可以是这样的场景...... 何漫漫握住姐姐的双肩,沙哑的嗓音一遍遍呼唤:“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们换个游戏玩,不要玩这个游戏好吗?我害怕……” 任她千呼万唤,也不能将何皎皎唤醒,何皎皎没有半点动容,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何皎皎的身体很冰冷,连同神情也被冰封。 何漫漫好像不着片缕地站在朔风凛凛的冬天,凛冽寒风呼啸席卷过苍凉荒漠。 心早已冻到麻木无感,再也感觉不到冷和疼痛,她伏在何皎皎身上,眼泪打湿何皎皎的脸。 “姐,你答应我的事情都忘记了,你醒醒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多年……” 警察扶着她的肩膀说:“你姐姐昨天晚上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经抢救无效,于今天晚上二十一点半去世。是她预约的钟点工发现后叫了救护车,经现场勘查,初步断定为自杀,排除他杀的可能。” “她有双向情感障碍,我们在她的家中发现治疗双向情感障碍的药物,并调取了她近年来的就诊记录。” “何皎皎有留下遗嘱,你明天带上个人证件去警察局领遗物......” “我们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你父亲,他说何皎皎早已与他断绝了父女关系,不肯出面来认尸,所以我们才给你打电话......” 警察还在说些什么,何漫漫一点也不想听,人好像失重悬浮于半空。 第26章 猝然相逢 警察搀扶她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何漫漫用力挣脱开警察,乍然转身朝姐姐大步跑去。 她要再看看姐姐,这么多年没有相见,以后也不会再见了,这是最后一眼啊! 何漫漫抱着何皎皎冰冷的身体,声音早已沙哑:“姐姐你怎么忍心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你那么爱我,你说要陪我毕业旅行...... “何皎皎,你醒一醒好不好?你怎么可以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两名警察将她拉起来,不厌其烦的开解:“你不要这样,你姐姐看你这样会伤心的,你要照顾好自己,让姐姐安心去吧……” 何皎皎,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怎么可以! “求求你们,再让我多看一眼......” “姐......” 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太平间,可是怎么也唤不醒何皎皎。 两名警察将她架出太平间,何漫漫不愿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心痛如绞,痛到不知该如何呼吸,剧痛感到后来只变成钝痛感。 警察扶着她一步步走出医院,她离红尘俗世越来越近,却离姐姐越来越远,警察把她扶到警车旁,说要送她回家。 何漫漫碎发贴在脸上,满脸布满泪痕,家居服的领口也湿透了,她摇头拒绝:“我自己可以回家,谢谢你们,警察叔叔、警察姐姐,你们辛苦了。” 说完,竭力站直身体给两名警察认真鞠了个躬。 “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家,请你们放心。” 女警察拉着她胳膊说:“现在很晚了,你一个人可以吗?我们送你吧。” 何漫漫推开女警察的手,再次礼貌的拒绝。 站在医院大门口,人像是悬浮在空中,她拿出手机给何重光打电话,她要确认警察说的是不是真的,何重光是不是真的心狠到这种地步,狠心到女儿死了都不肯前来认尸。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何漫漫仍心存一丝幻想,她哭着说:“爸爸,姐姐去世了你知道吗?你要不要来医院......” 打破幻想的声音传来,如同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我们早已断绝父女关系,你忙完早点回家。” 何漫漫对着电话怒喊:“家?哪里是我的家!我早就没有家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人没有家......” 不等她说完,听筒里只剩忙音。 世界轰然坍塌,她早已没有家了,只是她太过愚钝,到今日才彻底明白。 何漫漫曾经想不通为什么姐姐会狠心的一走了之,原来是姐姐早已看透何家不可久留,所以她才会那么决绝地离开。 可是离开了为什么不好好生活,为什么要轻生? 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告诉她答案。 这空空荡荡的世界啊!只剩下何漫漫一个人了。 任霓虹再耀眼,冰岛的极光再梦幻,土耳其的热气球再浪漫,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再好看...... 曾经做过的旅游攻略,再也用不到了,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一场暴雨突然来袭,大颗的雨点砸落下来,砸到她脸上,砸向她的躯体,黑夜里,唯有她眼眶是红色。 暴雨如注倾泻而下,落在这个不值得留恋的人间。 大雨滂沱落下,城市的下水系统来不及抵御,积雨很快漫过脚面,雨点砸入积水溅起沸腾的大水泡,不过眨眼间,泡泡已然破碎。 人生也如梦幻泡影,轻轻一戳就破了。 从15岁那年开始,她的人生突逢巨变,这些年,她靠着和姐姐相逢的信念咬牙坚持,到头来只是浮生一梦。 她带着庞如饕餮、大如鲲鹏的悲痛和绝望,麻木地走在漫天大雨中,水柱顺着她的衣服淌下来,恨入骨髓,心如死灰不复燃。 宴会结束后,沈誉君很绅士的将寥寥送回家,目送着寥寥走远,司机这才把档案袋递给沈誉君说:“沈总,这是王秘书让我交给您的。” 沈誉君接过档案袋并打开,颇为认真地翻看起资料。 证件照上的女孩笑容明媚,明眸皓齿,仙姿佚貌,两只酒窝也很可爱。 一股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沈誉君大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张言笑晏晏的脸,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笑脸? 笑眼弯弯这个词瞬间具象化,沈誉君一瞬不瞬的谛视着女孩,被那笑容感染,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开车一向很稳的司机突然踩了个急刹,沈誉君身体猛然前倾,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资料攥紧。 司机紧抱着方向盘,心有余悸的说:“不好意思沈总,雨太大了,刚才我为了避开行人……” 车窗外雨点嘈杂掷地,滂滂沛沛的大雨如水帘,车子仿佛停在梅雨季的泻雾倾烟的瀑布下面。 担心撞到行人,为确保万无一失,沈誉君吩咐道:“你下车去看看。” 司机依言下车。 迟迟等不到司机回来,沈誉君不放心,将档案袋封好,拿起伞跟着下车查看。 南风漫卷珠帘,暴雨连成帷幔。 司机和人大声在讲什么,声音凐灭在纷杂雨声中。暴雨打在伞面,将嘈嘈切切的声音放大至数倍,沈誉君有瞬间的耳鸣。 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撞入视线,沈誉君撑伞站在雨中,好像是透过雨雾中的毛玻璃看向窗外,一切都模糊不清。 可沈誉君笃定,那道朦朦胧胧的身影,是他一直在等的那场遇见。 沈誉君快步走向那道身影,将伞移到何漫漫头顶,遮住落在她身上的暴雨,她的脸被深夜骤降的大雨迷蒙成烟,只剩一双泛红的眼在对抗黑夜。 司机说:“姑娘你别站在路中间,这样太危险。” 何漫漫像是被抽走灵魂,人恍恍惚惚地傻站着,听不清也看不见,五感六识通通关闭。 沈誉君的心在一丝丝收紧,有数以万计的韧丝在切割心脏。 站在暴雨骤降的深夜,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美好得体的女孩,如今破碎成这般模样。更想不到,他们会以这种形式重逢。 这场猝不及防的相遇,如同当头棒喝。 哪怕此刻站在眼前的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也难免生起怜悯之心,何况这个人,是他为之心动的女孩。 任凭司机怎么说,何漫漫失魂落魄地站着一动不动。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来回变换颜色,不时有车辆自身边驶过,三人这样站在雨中太危险。 沈誉君半边身体被雨淋湿,他语气温和的说:“你要去哪?上车我送你。” 何漫漫大脑一片虚空,丝毫没有反应。 司机一脸无奈,劝告的话语早已说过千千万万遍。 沈誉君第一次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伸手抓住何漫漫胳膊,拉起她往车上去。 何漫漫被动地拖着步伐,一步步走向汽车后排车门。 坐进车内,她如木雕泥塑始终不发一语。 沈誉君拿来毛毯披在她肩上,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掉脸上的雨水,又将她湿漉漉的头发擦至不滴水。 忙完以后,沈誉君方才出声问:“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听见家这个字眼,一直不为所动的何漫漫才回过一点神来,摇头说:“我没有家了……没有家......” 沙哑的声音令沈誉君呼吸一滞,记忆中那泓轻快的溪泉之声,如今只剩枯竭悲凉。 沈誉君不忍看她又忍不住想看,尽量用很轻的声音说:“你要去哪?我送你。” 何漫漫浑身不停发抖,衣服上的水一直点点滴滴往下淌,不知何时拖鞋也掉了一只,赤足踩在车垫上。 沈誉君半边身体被雨水浇透,车内两条毛毯,一条给何漫漫擦拭,还有一条披在何漫漫身上。 一个女孩子深夜穿着家居服,狼狈不堪地站在暴雨中,沈誉君过目不忘,刚看过何漫漫的资料,知道她家里经商,按理说她不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人前。 如果不是家破人亡,那就是失恋?亦或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除此之外,找不到她将自己置身于险境的理由。 沈誉君突然握住她的肩膀,眉头紧锁着轻声细语地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何漫漫裹紧毛毯,泪水冲刷视线,神情恍恍惚惚,自言自语的喃喃:“我没有家了……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第27章 欲辩忘言 沈誉君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拿出纸巾擦拭她的脸,每一下都很小心。 他格外留神,擦拭何漫漫的泪痕时,手指甚至不敢触碰到她的脸颊,那样太过冒犯。 尊重他人,亦是尊重自己。 沈誉君想了许久才说:“你会有家的,会有的。” 大雨停了吗?怎么她的脸一直未干? 何漫漫双眼肿成桃,眼泪泛滥成灾,身体瑟瑟发抖,她看不到前路也再无退路。 灵魂不知道去了何处,人仿佛走在五里云雾中,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从前她坚强只因有所期待,眼下人生无望。 沈誉君欲拨开黏在她脸颊的发丝,几番抬手终是做罢,语气温和的问:“你有没有其它去处?” 好在何漫漫还有个小窝,否则今后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她嗫嚅半晌。 沈誉君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清楚是芷兰居。 司机开车前往芷兰居,不一会儿,车停稳在小区门口,何漫漫下车前还不忘说了句谢谢。 沈誉君担心她有意外,一路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赤足行走,好几次,沈誉君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抱上去,可他不想乘人之危。 不知为何,他很怕冒犯到她。 何漫漫一步三摇地走出电梯,输入密码解锁,门打开后,她站在原地呆愣好久。 这道门的密码是何皎皎的生日,只是她没有机会入住,何漫漫提前备好的姐妹装、生活用品等,她再也用不到了。 眼看何漫漫推门走进去,沈誉君忙上前叮嘱:“你家里有没有备感冒药?今晚淋了雨,记得吃点药预防一下。” 何漫漫这才拢回几缕心神,表情木讷地回眸看向他。 她嘴唇嗫嚅还来不及说话,便毫无征兆地倒下去。 沈誉君一个箭步冲过去,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瘫软的身体,语气焦急万分:“你怎么了?何漫漫......” 怀中的人双目紧闭,唤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沈誉君将她横抱着走进室内,把她放在沙发,何漫漫整个人失去意识,一动不动躺在沙发,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体。 沈誉君给高医生打电话,拜托他抓紧时间来一趟芷兰居。 只听高医生不慌不忙地说:“先给病人换身干燥的衣服,然后挪到床上……” “…噢……” 挂断电话,沈誉君来不及多想,医生的话必须得听。 房间不大,装修是开发商统一的精装,布局也简单,沈誉君在卧室旁边的衣帽间找到睡衣。 沈誉君拿着衣服犯了难,眼下是凌晨两点左右,这个时间去哪里找人替何漫漫换衣服,可是不换更麻烦。 事急从权。 沈誉君凭感觉解开她家居服的扣子,眼睛看向他处,平常临危不乱的人,此刻耳朵异常发烫,这是沈誉君首次面对这样的情景,难免有点尴尬和不自在。 他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凭感觉给何漫漫套上干净的睡衣,忙完出了一头汗,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才把何漫漫抱回卧室,给她盖好蚕丝被,看着她湿发贴脸,沈誉君又去洗手间找来电吹风,坐在床边小心而生疏地给她吹头发。 手指穿过她半干的发丝,湿润的发丝逐渐蓬松柔软,莹润垂顺的发丝从指间滑走。 乌发如墨铺陈在素雅洁白的枕畔,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沈誉君忙前忙后,将她换下来的家居服放进洗衣机。 刚走出洗手间便听见门铃声,司机将沈誉君放在车里的备用西服拿上来了,还带有治疗感冒发热的药。 好友高云浮拎着医疗箱走进房间,也顾不上和沈誉君假客套,给何漫漫量体温,一看体温39度,用了退热药,并交代沈誉君要让病人多喝水,还可以使用物理降温法。 高云浮接连不断的打哈欠,一脸困倦的问:“这位是?” 作为沈誉君的好友之一,高云浮知道他多年单身,还不止一次的调侃过他,如今三更半夜把高云浮喊来给一个年轻异性诊病,关系多少是有点暧昧。 沈誉君懒得长篇大论解释,只说:“一个朋友。” 高云浮满脸写着不相信:“你说病人淋雨晕倒,你又出现在病人家中,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要不人家小姑娘淋雨自虐?”然后又扫了眼沈誉君打湿的衣服,一副你别在我面前装的表情。 眼下这情景,谁看见不多想?正常人都会认为是小情侣吵架闹矛盾,两人在雨中拉扯。 浑身上下长八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沈誉君张开嘴还来不及辩解。 高云浮机关枪一样:“司机都把你的衣服拿上来了,在兄弟面前别不好意思,都是过来人,我懂。你要好好表现,女人生病的时候最好哄,这个是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今后每次她想到你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都会在无形中给你加分。” 边说还不忘拍了拍沈誉君的肩膀,颇为语重心长的模样。 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沈誉君摊了摊手,有点欲辩已忘言的无奈。 爱怎么想怎么想,随他吧!沈誉君难得摆烂。 临走前,高云浮医者仁心的嘱咐:“如果天亮后体温还没有降下来,要及时送患者去医院就诊。” “知道物理降温怎么做吗?多用温毛巾给病人擦拭颈部、腋窝以及腹股沟,这样有利于减轻病人的痛苦。” 沈誉君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只是高云浮一走,他瞬间就泄气了。 倒不是嫌照顾病人麻烦,实在是犯难。 湿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沈誉君去洗手间冲了个澡,借用何漫漫的浴巾擦干身体,这才将司机拿来的衣服换上。 物理降温...... 他用温毛巾替何漫漫擦拭脖颈,不知擦拭了多少遍,动作重复又机械。可能是物理降温效果好,何漫漫的体温降到38.5度。 沈誉君坐在床边,看着这个让他一眼沦陷的女孩,不可抑制地发起呆。 新桉市有过无数个说来就来的暴雨天,偏这个雨天格外惹人生厌,它使得这场遇见也黯然。 沈誉君甚至连一句礼貌的问好都说不出口,连最基本的自我介绍和握手都成奢求。 唯心痛代替所有。 本该明媚灿烂的何漫漫,支离破碎在沈誉君眼前。 沈誉君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女人,不是没有主动投怀送抱的,而令他心疼的女人,迄今为止,只有眼前这个不太熟悉的何漫漫。 都说男人会被好看的皮囊吸引,而后才愿意去了解女人的灵魂,可是他与何漫漫的初见,好看的容颜和善良的灵魂,同时展现在他眼前。 只是惊鸿一瞥,便终身难忘。 自身条件摆在那里,会有很多女人因为他的家世、形象、物质等这些外在而向他主动示好,更有甚至对他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抛开这一切,又有几人是因为他这个人,而纯粹的爱他呢? 透过表象看本质,追本溯源,不过是打着爱情的旗号各取所需。 发泄欲望太过低级,他不屑找人解决基本需求,这些年他单身至今洁身自好,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份纯粹真挚的爱情罢了。 真的是那瓶水好喝到让他念念不忘吗?还是送水的人入了心? 第28章 不要离开我 沈誉君才放下毛巾,想着何漫漫醒来也许会口渴,又端来一杯热水搁在床头。 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半,何漫漫还没有醒的迹象,想来他是没时间休息了。 平常他精力旺盛,一天只消睡足四小时便可满血复活,只是眼下他忙前忙后折腾,身体难免有点困乏。 沈誉君侧身坐在床边,目不转瞬地看向她,不禁感叹造物主对她颇为垂怜,虽有几分病恹恹,一点也遮盖不住冰肌玉骨的容颜。 沈誉君有点想去外面沙发上打个盹儿,又顾虑何漫漫的病情,遂准备起身去卧室里那个小沙发上窝一会儿。 “你能不能不要走...我求你......” 何漫漫眉头紧蹙,在半梦半醒间发出梦呓。 沈誉君僵在原地,喉咙有点发紧,呼吸也不再顺畅。 任他再傻,也知道这句话不是说与他听的。漂亮的女人从来不乏追求者,在一众追求者中,难免会看走眼挑到一个渣男。 说不失望,纯属是强行挽尊。怎么可能不失望?如果他在初见后想尽办法去追求何漫漫,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一切了? 哪里会有后悔药可以卖呢?时光倒流回从前,当时的他,真的会做出另一种选择吗? 人啊,总是会美化没有走的那条路。 何漫漫呼吸急促,抽抽嗒嗒哭起来,迷迷糊糊说着什么:“不要走...我求你......” 沈誉君没有听清楚,只好俯下身子,耳朵凑近了她一点,轻声问:“你说什么?” 良久也未曾听见回应。 何漫漫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发出浅淡又均匀的呼吸声。 沈誉君垂眸凝睇她许久,暗忖人生无常,好不容易重逢,不能再错过。 夜灯昏黄,一室清寂。 俯身太久,困乏感再次来袭,沈誉君眼皮愈发沉重,他替何漫漫轻掖被角,欲再度起身。 “不要走...不要走......我害怕......”何漫漫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停地重复那几个字。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沈誉君闭上眼睛,哪怕知道这话和他无关,也做不到狠心拒绝。 怎么忍心拒绝呢? 素手纤纤握住他的指尖,手如柔荑,触感柔若无骨,沈誉君的手一动不也不敢动,怕她松手,也怕他的指尖从她手心滑落。 沈誉君任由何漫漫拉住他的手,他靠在床头小心地调整姿势,何漫漫在梦中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何漫漫一直不肯松开他的手。 不知何时,他们浅握的手变成十指紧扣,室内落针可闻,只有一浅一沉的气息声交相呼应,沈誉君靠在床头睡意昏沉,也跟着渐入梦境。 何漫漫一直在做梦。 梦里是她小时候,母亲每晚都给她讲睡前故事,把她宠成骄傲的小公主,后来,她站在那一方墓碑前,母亲躺在坟里面。 小公主从前以为天上的星星都是她的囊中之物,母亲去世后,小公主骄傲不再,甚至不如一个仆人的女儿。 她和姐姐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幻想长大以后也不要分开,如果要嫁人,一定要嫁给两兄弟。 她抱着浑身冰凉的姐姐,哭喊到喉咙沙哑。 在一片迷雾重重中,姐姐一直往雾浓处走去,她在后面不停地跑,不停去追,一遍遍求姐姐不要走。 姐姐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便融入蒙蒙雾气。 何漫漫浑身冒寒气,人仿佛坠入冰窟。 “好冷...好冷......” 感觉到掌心里何漫漫的手在颤抖,沈誉君猛然惊醒。 何漫漫一直在重复好冷,身体也缩成一团,整个人不停打寒颤。 沈誉君将空调温度调高,又准备起身去衣柜里找被子,何漫漫无意识地紧握住他的手,如救命稻草般不肯松开。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异样,被她需要的感觉很美好。 来者犹可追,想到这五个字,沈誉君整个人神清气爽。 一开口,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柔软:“听话,我不走,去给你找被子。” 何漫漫仿佛听懂了,缓慢松开手,他们双手分开的一瞬,沈誉君凭白有点失落。 他起身打开壁柜找了个遍,并没有找到被子,回头只见何漫漫在被窝里哆嗦,额头渗出一片冷汗。 沈誉君急中生智,从衣帽间拿出几件大衣盖到何漫漫身上。 按电视剧里,这时候他应该钻进被窝将她搂在怀中,那样的轻薄之举,沈誉君断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做,更不可能对她这样。 还没有到吃药的点,沈誉君又拿起热毛巾替她擦拭脸颊:“还冷吗?” 何漫漫貌似好了一点,不再喊冷,人也逐渐安静下来,又陷入半梦半醒间。 床头柜上有一个相框,一位优雅娴静的女士在弹琴,女人身边站着两个小女孩,她们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看起来一派岁月静好。 沈誉君注意到那个年岁略小的女孩,小女孩稚气未脱,神色有几分俏皮和骄傲。 卧室属于极私密的空间,又放在这么醒目的位置,照片里应该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沈誉君在房间里这么久,好像没有注意到有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她说她没有家了,那么,她的家人呢? 何漫漫睡得不安稳,一直在做梦,一个接一个的梦,开心快乐的片段里穿插着令人心碎的画面,情绪也随梦境大喜大悲。 短短几个小时,将她这二十二年的人生都重播了无数遍,在梦中即便是最快乐的时刻她都带着几分伤感,她心里清楚的知道,须臾的快乐之后是切肤之痛在等她。 她多么想念从前,想念到整晚都在梦见,她多么惧怕梦见从前,惧怕梦里那些美好的画面是裹满糖衣的黄莲。 “求求你们,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漫漫好害怕......” 何漫漫情绪剧烈波动,双手拽紧被角,呼吸愈发急促,不停地摇头呼喊着。 沈誉君眉头微蹙,他将她的脆弱尽收眼底,想伸手安抚又收了回来,欲出言安慰亦无言,一时间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走...” 何漫漫从梦境中骤然惊醒过来,乍然睁开眼,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庞映入眼帘,她大惊失色,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坐起来,惶恐不安地双手环抱在身前,如惊弓之鸟不可自抑地簌簌发抖。 连同声音也跟着凌乱:“你是谁,这哪里?” 沈誉君拿着还未冷却的毛巾,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有点不知所措。 缓了片刻,方才从容地说:“醒了?还难受吗?” 第29章 最喜欢的颜色 何漫漫错愕不已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仓皇的眼神下意识地环顾左右,周遭熟悉的一切让她略微放松了几分。 仍然心有余悸,警惕地看向眼前陌生的男人,他举止大方,衣着考究,看得出来素养很好。 见她适当冷静了一点,沈誉君这才不慌不忙的将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只是他怕何漫漫尴尬,略过了某些暧昧的瞬间。 何漫漫不眨眼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言行举止间分辨真伪,他显得从容不迫,没有一点点撒谎的肢体动作。 不过,何漫漫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潜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衣服,她并没有赤身裸体,身体好像也没有异常,应该没有被侵犯。 何漫漫那些小动作被沈誉君尽收眼底,警惕性这么高的人,怎么会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他心里有许多疑问,只是眼下不适合去问答案。 沈誉君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即将八点,他耐心十足的端来热水让她吃药。 缅北噶腰子?还是想迷晕她做不轨之举?一时间脑子里全是不好的画面,何漫漫警惕性很高,伸直脖子偷瞄了一下药盒,闻到感冒药的味道,这才放心服下。 何漫漫两只眼睛肿成一条缝,脸色恢复了一点血色,喝完药后继续紧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门铃又响了,沈誉君起身去开门,早上六点沈誉君通知阿姨煲粥,司机带着阿姨准备好的早餐出现在门口。 今天是工作日,沈誉君接过粥交代司机去楼下等候,他从食盒里盛出粥,又将粥和小菜摆好。 从小金尊玉贵,沈誉君并不太懂如何照顾人,他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甘之如饴的照顾一个女孩。 沈誉君转身回卧室,站在床边语气温和的说:“起床吃早餐,昨天晚上你一直发烧,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这样有利于身体康复。” 何漫漫抱膝坐在床上发呆,昨天之事在脑海不停回放。 那不是一场梦。 姐姐真的去世了,再也不回来了。 何漫漫将头埋在膝间,不由得泪如雨下,她是真的没有家,没有亲人,天大地大要何去何从? 沈誉君不懂安慰女孩子,也从未哄过女孩,他缓步走到床边坐下说:“先吃点东西好吗?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可以和我说,我替你想办法好吗?” 这样的安慰毫无裨益,除了大罗神仙,还有谁能让人死而复生呢? 何漫漫默默泪流,哭得伤心欲绝,身体止不住地抽搐。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人对于旁人的痛苦很难感同身受,当自己最重要的亲人撒手人寰,才会懂得那是怎样一种连绵不绝的疼痛。 沈誉君无计可施,继续好脾气的劝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你要照顾好自己,不应该让那些真正爱你的人担心,他们看见你这样会心疼的。” 泪水打湿的睡衣紧裹在腿上,缠得皮肤都无法呼吸,何漫漫明白伤心难过于事无补,前尘往事纷至沓来,人却无论如何也振作不起来。 何漫漫双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悄悄滑落,瓮声瓮气的说:“谢谢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好吗?” 沈誉君有点放心不下,抽出纸巾递到她面前:“别哭了,先擦一下眼泪。” 见她伸手接过纸巾,又温声说道:“你起来吃点东西我就走。” 何漫漫悲痛万分,骨子里的教养还在,她不可能对着一个好心人发脾气使性子,更不能楚楚可怜的哭诉。 于是她接受沈誉君的好心,擦了一下眼泪,萎靡不振地起身去餐厅坐下来吃早餐。 她不大吃得下,强迫自己喝下几口粥,轻缓地放下汤匙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还劳烦你照顾我。” 沈誉君听出这是要赶人的节奏,为下一次见面创造机会,主动说:“我们也不算陌生人了,可以互相留一下联系方式吗?” 出于基本的礼貌,何漫漫没办法拒绝,只能点头同意。 沈誉君看了眼腕表,即将到上班时间,起身前和她说了一下医嘱,又忍不住叮嘱:“有事可以联系我。” 何漫漫敷衍又客套地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把他当通讯录里的一个符号。 沈誉君起身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何漫漫,不知怎的,竟有点舍不得离开。 关门的瞬间,沈誉君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和人通话。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然后就再也听不见了。 满是情绪的抱怨,不怕对方生气,不用考虑是否言辞过激冒犯他人,那是对很亲近的人才会说出的话。 这样亲昵的话语,是她对另一个人说的。 一夜没怎么休息,沈誉君双眼泛红,抬手捏了一下鼻梁,不紧不慢地朝电梯走去。 徐行每次参加宴会都忍不住想喝酒,喝醉了就可以浑浑噩噩睡去,不用担心失眠。 早上十来点,他从头痛欲裂中醒来,伸了个懒腰,闻着满身酒气他忍不住屏住呼吸,麻溜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他正在刷牙,腾出一只手刷手机,准备与何漫漫吐槽昨天宴会上的事情:“你知道吗......” 话还没有说完,徐行看见昨天何漫漫给他发的语音信息。 点开语音,何漫漫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徐行...你快点来医院.......” 手机差点儿没拿稳摔到地上,徐行手忙脚乱地回拨视频,接通的瞬间,屏幕上是何漫漫哭到发肿的双眼和苍白的脸。 徐行草草洗漱了一下,也顾不得形象,随便套了身衣服,开车火急火燎地赶往芷兰居。 一路上徐行见缝插针,有几次险些追尾别人。 打开门见到徐行那一刻,何漫漫眼泪汪汪,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徐行是唯一一个她可以毫无保留倾诉的人,也不怕在他面前丢掉形象。 徐行扶住她的双肩,忍不住潸然泪下:“漫漫,你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积攒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何漫漫哭得毫无形象可言,发丝黏在泛白的唇瓣,断断续续地说:“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什么都没有了,妈妈不要我了,姐姐也不要我了……” 徐行用力晃着她的肩膀:“漫漫,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何漫漫哭到力竭声嘶,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发疯似的说:“姐姐不要我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看,我给她准备的睡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颜色......” 第30章 老实交代 知道她到底有多期待和姐姐重逢,亦明白她心里有多苦,对她来说这是毁灭性的打击,徐行任由她哭闹,那些痛苦的负面情绪总要宣泄出来才好,否则人会憋坏的。 无奈无力的事情太多,逼得人不得不接受。 只要她不伤到自己,发场疯算什么呢? 何漫漫搜罗出一大堆东西,捧着给姐姐买好的睡衣给徐行看,一会儿又拿出两只同款包包,还有姐妹装...... 又转身去找同款棒球帽。 何漫漫满脸泪痕,拿着帽子仰面问他:“是不是很好看?这是当季新款......” 徐行伸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痕,点头附和:“好看...很好看.......” 听到好友的肯定,何漫漫泪眼婆娑,想笑怎么也笑不出来,又抓起沙发上的睡衣,哽咽着问:“这个呢...你说姐姐会喜欢吗?好多年没有见了,不知道她的喜好有没有变.......” 她歪着脑袋等着好友的点评和肯定。 徐行不停地点头,眼泪不要钱似的流出来,转过身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何漫漫不停地说话,手忙脚乱地翻出好多东西,悉数捧到徐行面前让他挨个点评。 徐行很配合,格外认真的点评起来,还不忘夸她眼光好。 面对夸奖,何漫漫打了鸡血一般兴致盎然,转身又要去找东西,她着急返回卧室,没留神一下子踩空,将自己绊倒在地板上。 徐行急忙上前去搀扶她。 何漫漫坐在地板上忽然泄了气,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一丝精气神。 “漫漫,起来,你听话......”徐行担心地板太凉,试图将她扶起来,可她一点也不愿意配合,使劲推开徐行的手。 何漫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心比地板还要冷几分,她一个劲儿地躲开徐行,怎么也不肯起来。 对着徐行可怜兮兮地说:“你怎么才来啊,怎么才来.....” 那不是责怪,只是在寻求一点点安慰和关心。 徐行一把拉过她,用力把她搂在怀里:“对不起漫漫,我没有第一时间陪着你,是我不好......” 何漫漫抽泣不止,一动不动地由他抱住,用力地摇着头说:“不怪你,不怪你,是我命不好,我谁也不能怪。” 徐行伸手替她擦拭泪痕,语气心疼不已的向她承诺:“漫漫,你还有我,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哥哥保护你。” 听到这话,何漫漫呼吸一窒,想到逝去的妈妈和姐姐更伤心了。 这些年徐行一直把她当妹妹宠,陪她大中午地逛街,有人欺负她,也是徐行第一个冲在前面给她撑腰。 有徐行这个哥哥,她还是想姐姐呀!她就是这么贪心,可是这真的算贪心吗? 何漫漫伏在徐行的肩上,千愁万绪涌上心头,沙哑的声音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想姐姐,这么多年了,我以为终于可以见面了。你还记得吗?你还说和我们一起去旅行,你要给我们当搬运工……” 徐行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漫漫,哪怕姐姐不在了,你也要相信,她是爱你的,看见你这样她会很伤心的。” “我终于把公司开起来了,以为等姐姐来了,我就有钱养活姐姐。”何漫漫涕泪纵横,一开口声带都震得疼:“可是为什么?我都计划好了,计划那么久......” 徐行只是搂着她,默然不语。 失去重要的人,希望破灭,那是怎么样的痛不欲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徐行也懂,他至今也没有走出阴影。 徐行没有妹妹,从高三那年认识何漫漫,他就把何漫漫视作亲妹妹了。 相貌甜美,善良可爱,家教好有涵养,有这样一个妹妹简直是人生理想。 当初还有同学开他们两个的玩笑,说他们是没有戳破窗户纸的暧昧对象,好像异性就不会有纯粹的友谊,一旦关系亲近,总会有人恶意揣测。 他们一开始也解释,后来就懒得解释,清者自清。 何漫漫向来都以坚强示人,只是这一次,她脆弱的像个孩子。 徐行使尽浑身解数才把她安抚好,搀扶起她坐在沙发上,又找来毛毯给她披在身上。 午餐点了私房菜外卖,何漫漫一口也吃不下,徐行怎么哄她都不肯吃。 在洗手间里,徐行看见一套男士高定西装,拎起来看了一眼,有点诧异,挠了半天脑门也想不通,何漫漫家里怎么会出现男士西服。 这个西服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想了许久他也没有想起来,可能是酒喝太多伤到脑子,记性不好了。 以后还是要少喝酒,喝多容易误事还伤脑子。徐行怕自己不长记性,还用力拍了一下脑门。 徐行带着满腹疑问从洗手间出来,思考太过于专注险些绊一跤。 腿长就是这点不好,容易左腿绊右腿。 自打赶来何漫漫家中,她一直在发泄情绪,还没有具体说过昨晚的事情,对于昨晚何漫漫发生了什么事情,徐行有点好奇和担忧。 徐行走到何漫漫身边坐下,试探着开口:“昨天晚上你怎么回来的?开车了吗?” 她昨天晚上给徐行发过语音,只说让徐行去医院,没有说其他。 何漫漫纹丝不动的裹着毛毯,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那些痛苦的经历她一点也不想提。 见她不说话,徐行担心还出了其他不好的事情,立马急了:“你说话,你洗手间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是不是.......” 徐行没敢继续说下去,只是不好的念头一直在脑海盘旋,万一那人起了坏心思,毕竟何漫漫长得漂亮。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几个人可以把持得住? 何漫漫呆坐在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突然抬了一下眼睑,有点错愕地反问:“男人的衣服?哪里来的?” 徐行噌地一下站起身,怕何漫漫脑子烧坏掉了,急得团团转:“对啊,哪里来的男人衣服?是我在问你。” 男人,衣服...... 家里是出现过男人,可男人是穿着衣服走的,所以家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平常脑子转得很快,只是受了打击,脑子迟钝了转不过来弯。何漫漫眨着眼睛,满脸都是茫然:“不是你的吗?” 徐行懒得和她继续绕圈子,差点儿蹦起来:“你老实交代,昨天晚上家里的男人是谁!” 第31章 十分钟都等不了? 为让好友放心,何漫漫遍索记忆,将昨晚的际遇大致说了一遍,其实她记不太清楚了。只是把沈誉君对她的讲述,又转述给徐行听。 深夜,暴雨,遇见好心人送她回家,然后她发烧晕倒在家门口,好心人照顾了她一夜,并且什么也没有发生。 说得很笼统,活脱脱鹦鹉学舌。 何漫漫的脑子受了双重打击不太灵清,可徐行脑子尚且清醒,这套说辞有明显的漏洞。 听话听音,徐行一下子抓住重点,直指要害的发问:“你淋雨发高烧,肯定是全身湿透了,你晕倒以后,衣服是谁给你换的?” 何漫漫低头看睡衣,恍恍惚惚好一会儿,忽然尖叫一声,双手紧紧捂住胸口。 那人没有提及给她换衣服的事情,何漫漫只顾着伤心,根本无暇多想,被徐行一提醒,忽然面红耳赤起来。 睡衣真的是那个人帮她换的吗?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竟然让陌生人看了个精光?!而被人看个精光还不是最可怕的,万一他趁机揩油...... 那个人真的是正人君子吗?何漫漫不敢继续往下想。 一看她这样,徐行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瞬间开启兄长模式,语气认真且严肃:“漫漫,你向来安全意识高。不管怎么样,你也该先保障人生安全,如果昨晚送你回来的是坏人,你有没有想过会怎么样?” 徐行很直接的问:“你身体有没有反常?” “没有……”何漫漫把脸埋进双膝,昨晚的确太过大意,万一遇见坏人,后果不可设想。 徐行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以后千万要注意点,这么大的人了……” 一向伶牙俐齿的何漫漫,此刻哑口无言,老老实实听兄长训诫。 徐行不忍继续责备,在她面前蹲下身说:“漫漫,你没事就好。” ... 沈誉君从芷兰居出来,坐到车上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王秘书调查何漫漫的社会关系,主要查单身与否。 君子不夺人所爱,但万一何漫漫没有男朋友呢?倘若是他太过敏感想多呢?他不想就此打退堂鼓。 王骏刚接完沈誉君的电话,不出十分钟,就在公司见到沈誉君,他有点诧异,有必要这么急吗? 十分钟都等不了? 王骏很有职业素养,背后蛐蛐老板容易被人打小报告,这种蠢事他不会干,可不代表他不会在心里蛐蛐。 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沈誉君必须出席,投资部要投一个项目,方案提交已有一段时间了。 财务、研发、投资部几个核心部门都在,几位总监从开会之初就在打口头官司,投资部很看好势在必行,财务部两手一摊说超预算,研发部就技术问题发表意见。 沈誉君是裁判。 只是这个裁判一直没有表态,昨晚端茶倒水伺候人,他满眼血丝盯着这群下属,吵得他脑仁疼。 结果这群辩论选手越吵越激烈,面红耳赤唾液飞溅,简直是一个大型农贸市场。 沈誉君清了清嗓子,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众人这才收敛,一个个安静下来。 结果就是投资部的方案打回去重做,财务部的预算可以再提高一点,研发部之后要对技术把关和从旁协助。 打了一上午太极拳。 回到总裁办,沈誉君继续处理工作,反正总有签不完的字,听不完的汇报,看不完的方案。 沈誉君正在奋笔疾书时,接到沈尤冠的电话,通知他去36层董事长办公室。 放下电话,沈誉君乘电梯从35楼前往36楼。 沈尤冠言简意赅,在新桉市挑挑选选的选了一大圈,给沈誉君选中黎家的孙女。 作为新桉市排的上号的人家,黎家实力不容小觑,四代经商,涉及的产业有度假村、珠宝等。家族底蕴虽不如沈家,但也算是商贾之家,黎家老爷子只有一子一女,对孙女自是宠爱有加。据可靠消息,黎老爷子的儿子,近来要高升。 黎妍学的是珠宝设计,就读于佛罗伦萨的美术学院,前不久刚从意大利回国。 沈尤冠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盯着沈誉君满眼的红血丝:“你们两个都有留学经历,年纪也相仿,这个女孩子很不错,你抽空去见个面接触一下。” 在集团不谈家事,在家不谈公事,这是父子俩一直以来达成的共识。 今天沈尤冠出其不意来这一出,实在有点不寻常。 沈誉君以为沈尤冠是有公事要交代,显然没有料到是谈婚事,他面不改色地回:“我不想在集团谈私事。” 沈尤冠指尖轻点茶桌,说话压迫感十足:“你不要犯浑,这门亲事容不得你胡闹,没得商量。” 家族继承人的婚事,怎么由得当事人做主。江熳笙宠爱儿子,可以由着儿子的喜好,沈尤冠纵览全局,必须从大局出发,家族长盛不衰,靠得是高瞻远瞩。 从前沈誉君不愿违逆父亲,只是今日忍不住反抗:“从小到大都是您说什么是什么,我知道您一言堂惯了,只是婚姻大事,我想自己做主。” 沈尤冠有点惊愕:“你都快三十了,到叛逆期了?” 父子俩加起来都快一起百岁了,探讨叛逆期,实在有点莫名其妙。沈誉君站起身,依然是得体谦卑的模样:“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去忙了。” 沈尤冠震惊了一会儿,随后又摇头叹息,沈誉君的性子一直是这样,表面看起来温文儒雅,骨子里却是宁折不屈极有主见的人。 譬如,沈誉君大学毕业后,沈尤冠想着让儿子进集团,早点接手家族事业,谁知宝贝儿子满腔热血的去做消防员。 当时沈尤冠拦也拦不住,加之夫人江熳笙也支持,少数服从多数,只能成全沈誉君的碧血丹心,只是他们一家人过了两年多担惊受怕的日子。眼看生活勉强平静下来,莫非今后又要开始重复提心吊胆? 沈尤冠用心良苦,为儿子铺好康庄大道,可儿子由不得他捏扁搓圆。 站在总裁办的落地窗前,沈誉君不由自主地想起何漫漫,从前她只是梦中人,朦胧又飘渺。 经历过昨夜,那只拉着他不肯松开的手,以及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他心中有压制不住的情愫破土而出。 手腕都要抬酸了,还不到下班时间。沈誉君拿出手机,斟酌了很久才发出一条微信。 【你好些了吗?有没有再发烧?】 第32章 又晕倒了? 何漫漫的手机扔在枕畔,一直没有看手机。 她几度欲哭晕过去,徐行搜肠刮肚的想词安慰,只是在噩耗前,语言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事实令她难以接受,那是命运给她的致命一击,几乎要彻底摧毁她的信念。 何漫漫提着最后一口气,戴上棒球帽和墨镜出现在警察局,她来认领姐姐的遗物。 何皎皎的遗物不少,名下有一栋郊区别墅,有一辆保时捷,银行卡里的存款高达数千万,并立有公证过的遗嘱,说所有的一切都归何漫漫所有,还给何漫漫留下一封遗书。 根据何皎皎的就诊流程显示,她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已有六年多,这些年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就诊记录,最近的就诊记录是在一个月以前。 而最近的就诊记录中显示,她抑郁症发作,医院给她开有抑郁症的处方药。 何皎皎家中没有住家保姆,只有一个常用的钟点工阿姨。出事那天,钟点工在客厅发现她一动不动,怎么也叫不醒,看到地上安眠药的空瓶,立即打电话报警。据警察现场勘查、以及综合分析得出结论,何皎皎是抑郁症发作选择轻生,先是服下大量安眠药,接着开始抚琴,安眠药发作时,她倒在古琴边。 离开老家后,何皎皎在新桉市生活,可她为什么从不肯来与何漫漫相见?她们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见面。 七年,她们同在新桉市,也许有过无数次擦肩而过的瞬间,命运哪怕略微仁慈一点,她们都有可能在新桉市碰面。 她们经历着同样的风霜雨雪,雾霭流岚,唯独无法相见。 何漫漫仿佛一夜老了好几岁,她哭不出来,眼泪早已枯竭干涸,眼睛呆滞无神,人也有几分恍惚。 怎么会这样?何皎皎恨何重光不愿意见他很正常,可是为什么连何漫漫也不肯见呢? 何皎皎之前说会见她,还说有好消息告诉她,结果她兴高采烈翘首以盼的好消息,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噩耗。 何漫漫拉着警察的胳膊,声音沙哑的追问:“何皎皎在新桉,为什么从来不肯见我?她说有好消息告诉我,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 警察有点动容的说:“请你节哀,据我们了解,你姐姐应该是抑郁症发作了,一时想不通钻牛角尖,我们办案过程中遇见过很多这样的情况。” 何漫漫不愿意相信,反复追问:“她生病这么多年都没有自杀,为什么要和我见面之前就自杀了?她为什么抑郁症发作?” 警察很有耐心的说:“抑郁症严重的病人会时常伴有消极的自杀观念,且情绪容易反复。” “为什么?你们告诉我为什么?”何漫漫怎么也不肯松开警察,喉咙一阵发疼,几乎要发不出来声音:“警察叔叔,为什么姐姐要扔下我一个人?我做错了什么?” 担心她情绪激动,徐行急忙上前扶着她消瘦的双肩:“漫漫,你别这样,不要折磨自己。” 何漫漫浑身无力,瘫软在徐行怀里,不停地自言自语:“我不要钱,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何皎皎活着......” 钱有什么用?何漫漫拿着这些钱换不回来何皎皎死而复生,何皎皎有钱依然选择了暴殒轻生。 万念俱灰。心如死水。 何漫漫整个人都消极颓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她总在面对生离死别,今年她只有二十二岁啊!接连送走妈妈和姐姐,独自面对这空荡荡的世界。 这个城市没有一盏灯为她而亮,没有一个人等她回家,亦没有人在乎她要怎么面对命运的残忍。 徐行没有征求何漫漫的意见,直接把她带回观澜居别墅,眼下何漫漫的状态不好,一个人呆着更容易胡思乱想。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有事也能有个照应。 到达别墅地下停车场时,何漫漫才回过来一点神:“我想回自家。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徐行替她解开安全带:“最近住我这里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何漫漫将包紧紧搂在怀里,遗物很轻,却压得她连呼吸都沉重。 徐行打开车门,搀扶着她走到客厅坐下,又去交代保姆把次卧收拾出来。 哪怕徐行独居在观澜居,可是只要他想回家,只消一脚油门,就有父母和兄长在等他。 何漫漫从包里拿出姐姐留给她的信,缓慢地打开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张很薄的纸,只有区区几行字。 漫漫,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姐姐应该去找妈妈了。你不要哭,不要难过,姐姐只是累了,想妈妈了。对不起呀,姐姐食言了。 你要听话,照顾好自己,把你的公司经营好,我从小就相信我的妹妹有朝一日会成为花艺大师,你要加油呀! 还有,姐姐要告诉你,男人不可信,人生是旷野,千万不要把爱情当成人生的全部。 妈妈和姐姐只是提前去安顿我们下辈子的家,你不要难过。 ——爱你的姐姐 何漫漫将那薄薄的信纸紧贴在心脏,她想哭却发不出来一点点声音,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从下颚流经锁骨,自锁骨滑到胸口。 泪水洇湿信纸,那娟秀的字迹如水墨散开,斑斑泪痕和字迹混在一起。 到底是离去的人更痛苦还是活着的人更痛苦?离去的人只痛一时,留下的人痛苦一世。 心脏好痛,连呼吸都停滞,她快要喘不上来气,何漫漫攥拳猛捶心脏,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姐姐还没能安葬,她要听姐姐的话,好好活着,经营好公司,成为花艺大师。 还有,不可轻信男人。 沈誉君一直没有收到何漫漫的回复,还尝试着打了个电话,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猜到何漫漫心情不好不想理人,继续骚扰会惹人烦,可何漫漫不回信息他忍不住担心。 临近下班,沈誉君提前通知餐厅做了几个菜,下班后专门去餐厅取了餐带到芷兰居。 沈誉君在芷兰居有两层房产,平常都是交给房产公司打理。 站在何漫漫家门口,沈誉君犹豫了几秒,随后伸手按响门铃,连按了好几次,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誉君不太淡定,拿出手机拨打何漫漫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又发烧晕倒了? 第33章 间接表达 沈誉君一手拎着外卖,一手拨打电话,面色有点焦急。 电梯响了,一个娇小的女孩从电梯里走出来,在何漫漫家斜对面停下,女孩背着画板,手里捧着一杯奶茶。 “外卖界的黑天鹅?”女孩歪着脑袋看了沈誉君一眼,颇为好心的提醒:“你们是哪个外卖平台?她下午和男朋友出去了,你要是着急的话,把外卖给我,我替你转交。”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沈誉君转身看了她一眼,心脏瞬间坠地,摔得稀巴烂。 女孩眨着眼睛,又冒了一句:“你们公司送餐的小哥哥都是这个打扮吗?” 沈誉君心情不好,素养却还挺好,倒也没有说话,只摇摇头。 看来真的是晚了一步。 沈誉君顺手给司机发信息,通知司机来接他回曲园,刚走到电梯门口,还没有按楼层,突然电梯门打开了。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要拿的?护肤品...” 徐行着急忙慌地从电梯里冲出来,只顾着低头打电话,差点撞到人都不知道。 “睡衣?拿什么颜色的?”徐行阔步向何漫漫家门口走去,说话的声音不大:“你要穿哪几套衣服?来都来了,我一次性给你拿齐......”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沈誉君的心脏,徐行说的话,他竖着耳朵听得清清楚楚。 刚才他打何漫漫电话没人接,徐行不一定是在同何漫漫通话,沈誉君仍心存幻想,再次拨打何漫漫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挂断电话,沈誉君怅然若失地走进电梯,前因后果在脑海回放。 昨天宴会上徐行喝得酩酊大醉,何漫漫在大雨中暴走,原来他们是一对苦命鸳鸯。 早上离开何漫漫家时,何漫漫与人说话的语气那么亲近,邻居说她有男朋友,徐行又这么亲密的给她拿睡衣和护肤品...... 原来如此,沈誉君终于恍然大悟。 司机下车给沈誉君拉车门,沈誉君将手中的外卖递给司机,面无表情地说:“你拿去吃吧。” “谢谢沈总。”司机挤出一张笑脸,原以为今天可以早点收工,结果刚走到半道,一条信息又让他赶回来接着当牛做马。 沈誉君坐在车里,本想闭目养神,哪知一点也睡不着,心也有点烦。 那破土而出的幼苗,让人带着铲子铲得一干二净,连根拔起。 司机从后视镜偷瞄了一眼,沈誉君好像心情不太好,打开后排扶手,从酒柜拿出水晶杯和威士忌,长腿疏懒交叠,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沈誉君拿出手机,通知王骏不用查了,哪还用得着王骏兴师动众地去查,事实明晃晃摆在眼前。 怎么就晚了一步呢? 司机很有眼色地将挡板升起来。 王骏盯着手机有点懵,早上火急火燎十分钟都等不及,这还不到十个小时,改主意了?反正他有点看不懂怎么回事,铁树好容易才开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即便心里有一大堆疑问,王骏也只回复了四个字:好的,沈总。 反正他乐得清闲,减负当然开心。 接着沈誉君又发来一条信息。 【预约航线,明天去云城出差。】 王骏嘴角还没有弯上去,瞬间耷拉下来,还不如不减负,原来在这里等他。 给颗甜枣打一巴掌。枣掉地上没吃到,大嘴巴子白挨了! 王骏的回复万年不出错:好的,沈总。 沈誉君将酒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杯托上,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鼻梁,是真的有点累了。 身心俱疲。 一闭上眼睛,何漫漫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又在眼前晃,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怎么去抢徐行的女朋友? 算了,出差几天也好。 第二天傍晚,沈誉君乘坐私人飞机飞往云城。沈誉君有个人基金,平常都是交给专人打理,近来他准备收购一个企业,过来实地考察。 那是一家园艺科技公司,有近200万平米温室设施和技术服务,年产鲜切花4亿枝,盆栽一万盆。在斗南花市有8口交易大钟,也有远程系统可供全国用户交易。同当地农科院和几所211大学有长期合作,共同研发培育新品种。 项目投资数十亿,所以沈誉君要亲自出马。 合作谈得很顺利,在沈誉君到达云城后的第三天,就已经谈妥相关事宜,接下来的转让流程交给手下一干人等去处理。 他每天都在参观温室、看水培系统、研究室等,顺带着走马观花地把所有品种的花都看了一遍。 沈誉君盯着几个品种的南非公主花发呆,花形含蓄典雅,看起来高贵又内敛。看见这个花的第一秒,他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何漫漫的模样。 被收购方的孙总介绍说:“这个公主花从前是南非的进口花,现在我们基地也培育出来了。它象征纯洁高尚的女子,花语是纯洁、富贵。”而后又说:“沈总如果有心上人,记得带束花给她,女孩子都会喜欢。” 沈誉君回之含蓄的微笑:“好。” 王骏汇报完工作进展,问了句:“我们收购完成后,要更改企业名称吗?” 沈誉君坐在大班椅内转了一圈,看向窗外满城的花儿,若有所思地说:“就叫花满城。” 王骏点头,重复四字箴言。 沈誉君点开何漫漫的头像,这些天他有无数次想要再给她发信息,斟字酌句的打好字,又全部删掉。 可惜他晚了一步,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么多事...... 沈幽兰突然打来电话,一开口激动万分:“听说你去云城了?哪天回来?” 沈誉君倒没有想尽快回去,怕一个没忍住,又跑去找何漫漫,言辞闪烁的说:“过两天吧,还有点事情没有忙完。” 沈幽兰笑得有几分讨好:“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打包几箱花放在飞机上,还有一定要去基地现采,最好你亲自去采......” 还要他亲自去采,要求可真多。 见姐姐对花几近痴迷的模样,沈誉君有点无语:“姐夫当初追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让他亲自给你采?” 沈幽兰笑个不停:“对啊,没有人亲自采花送给我,所以我才让你去采啊!” 沈誉君懒得和她争辩,她总能自圆其说。 见他不说话,沈幽兰有意点拨道:“听我和你分析,你回来以后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去给喜欢的女孩子送花啊!出差带了点特产,顺便给你送来,这样子她不好意思拒绝,你也间接表达了心意……” 第34章 高山流水 何漫漫的家乡在新桉邻市,车程也不过两个小时。她抱着何皎皎的骨灰回乡安葬,落叶归根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执念。 她在熟悉的墓园里买了个公墓,那里葬着她的外公外婆和母亲,她把何皎皎也葬在那里,他们在九泉之下相见,也算一家团聚。 最亲的人化为一捧骨灰,生死两茫茫。 何漫漫终于带着姐姐回到故乡,只是不是共同祭扫,而是安葬姐姐。 天空泛着金属制品的银白色的凛凛冷光,乌鸦从头顶飞过落在不远处的松柏上。 前尘隔海,故人不再。 站在翠柏葱郁的墓园之中,何漫漫低挽长发,一袭黑衣,胸前是一朵白花。她良久不愿离去,这里有她最爱的亲人,他们还记得何漫漫吗?如果他们泉下有知,会心疼那个从前的小公主吗? 重要的亲人离世,从此阴阳两隔,今生的缘分止步于此,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抽空回来多扫两次墓而已。 何漫漫在母亲陵前献上一捧白色郁金香,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儿。因为要处理何皎皎的身后事,何漫漫没能在母亲的忌日赶回来,母亲坟前有一束已经枯萎发黄的郁金香,想来应是温家那边的亲戚前来祭扫。 她在母亲陵前伫立许久,有种恍如隔世的之感,千言万语不知要从何谈起,担心母亲泉下不安,最后她只能仰头憋回眼泪。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蝴蝶,全身呈蓝紫色,翅膀像极了阳光下蔚蓝无垠的大海,海面泛起簇簇浪花,据说这是光明女神蝶。 听老人说,去世的亲人会化成蝴蝶,回来看亲人最后一眼。 蝴蝶缓缓落在她的指间,一点也不惧怕何漫漫伤害它。 何漫漫咬紧唇瓣,压制着想要哭泣的冲动,如果这真的是姐姐,她哭了姐姐会难过的。 “姐姐,是你吗?”可是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想拥抱那只蝴蝶,可蝴蝶太脆弱,拥抱会弄伤它。 “姐姐...你回来看了我对吗?如果是你,请你去听听我的心跳好吗?” 蝴蝶好像听懂她的话,它开始一点点爬上她的手背。 何漫漫的视线随着蝴蝶移动,蝴蝶缓慢地爬到她的手臂。 最后,蝴蝶从她肩膀,一点点艰难地移动到她的心脏,在她心脏处停下来。 她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动未动,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连伤心都不敢太用力,顾虑姐姐听见会难过。 这是她们姐妹的最后一面,姐姐终于拥抱她了。何漫漫抬手轻触蝴蝶的翅膀,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姐姐依然那么倾国倾城,连化身蝴蝶,都是美轮美奂的模样。 临走之前,何漫漫站在姐姐的墓前,双目噙满眼泪,声音哽咽着向姐姐承诺:“姐姐,你见到外公外婆和妈妈,一定要好好和他们在一起。我答应你,我会经营好公司,会努力成为优秀的花艺师,不会轻信男人,不沉迷于爱情……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薤上露,何易曦。 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这首挽歌,希望世人都不曾听说。 不过短短一周,何漫漫瘦了好一大圈,每天都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徐行站在温如玉墓前,毕恭毕敬地鞠躬,郑重其事地说:“伯母,您放心,从今以后漫漫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会代你们照顾好她。” 何漫漫双目通红,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秋风吹起她额间的绒发,眼眶里泪珠又大又圆,毫无征兆的从她脸颊滑落。 蝴蝶大概知道她要离开了,轻轻扇动翅膀,在她身边翩翩起舞,最后落在她额间,吻向她的额头。 徐行揽住她削瘦的双肩,将她一步步带走墓园,何漫漫含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离开墓园。 蝴蝶送他们离开墓园,然后再也不知所踪。 何漫漫一步步远离骨肉至亲,逐渐走进万丈红尘。 见何漫漫一直郁郁寡欢愁眉不展,为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舒心解压,徐行将她带到一家古琴文化馆,并说听悠扬舒缓的音乐可以清净身心,缓解焦虑和压抑的消极情绪。 那是一家装修古韵雅致的琴馆,消费不低,需要提前预定。 座位之间隔着苏绣屏风,黄花梨的精工框,真丝底面隐约半透。屏风上绣着朦胧山水,雁影乌船。 一身素衣的古琴琴师正在弹奏《平沙落雁》,琴音恬静轻悠,意境深远。 坐在二楼,何漫漫暂时忘却切肤之痛,不禁心旷神怡,难得放松了一点。 徐行也没有打扰她,看她神色舒缓,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些天,徐行不止一次害怕何漫漫想不开。 屏风的另一侧,是沈誉君和陆青山,说来也巧,前一日两人同时在保利拍卖行的线上平台参与竞拍。 陆青山以近四千万的价格拍下明代第一琴,飞瀑连珠古琴。 竞拍成功,陆青山心情大好,遂邀好友一起前来古琴文化馆来听曲。 陆青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笑着说:“昨天承让了。” 沈誉君看穿他的心思,笑着摇摇头,倒也没有趁机揶揄他。 陆青山说:“你家里孤本古籍都有,祖上还传下来那么多古董,少拍一样也无伤大雅。” 这话并没有言过其实,沈誉君只能一笑置之,也无法分辩,自谦会显得凡尔赛,自负显得狂妄肤浅。 只说了句:“恭喜你将心仪的藏品收入囊中。” 昨天上午沈誉君从云城回到新桉市,家里人都在忙忙碌碌。沈家收藏有不少古籍,其中不乏孤本,祖辈还专门建有一个书房存放古籍,这些古籍要避光、通风,且对温度和湿度都有一定要求。江熳笙邀请r大古文献研究专家给古籍做书志点校等整理工作,还另邀请专家对古籍进行修复。 伏天已过,天气凉爽,江熳笙又安排人将藏书放在阴凉通风处曝书。 沈誉君端起茶杯浅饮一口,专心聆听天籁之音。 一曲罢,片刻后琴师又开始演奏《云水禅心》。 曲风清新淡雅,超凡脱俗,音韵深长幽然。 何漫漫却有点坐不住了,肉眼可见的情绪起伏,纤长的手指逐渐合拢,如惊弓之鸟簌簌发抖。 沉迷在悠扬琴音中,徐行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何漫漫脸色发白。 曲终时,徐行还有点意犹未尽,兴致冲冲地问:“这个曲子真好听,你知道这曲子的来历吗?快说给我听听。” 这支古琴曲背后是一个不太美好的故事。 据说北宋年间,在石景山中住着一位叫作禅心的姑娘。她天资聪慧,悟性极高,琴技精湛。某天来了一位云游的道士,道号“云水真人”,道士说要在禅心家借宿几日,后来一住便是一年多。两人白天弹琴论艺,夜晚共赏星河明月。久而久之,闲话四起,云水不得不离开,禅心折柳赠别,临别时弹奏了一曲《云水禅心》。 云水离开后,禅心郁郁而终,临终之际在古琴上弹下此曲的最后一个音符。 《云水禅心》此曲不止有灵台空明、了无牵挂的佛家思想,更有爱别离、求不得的悲情。 这无疑勾起了何漫漫的伤心事,徐行相当于是在雷区蹦迪,他有点抱歉的轻拽何漫漫的衣袖:“漫漫,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话太多,你全当我放了个屁!” 何漫漫知道徐行是有口无心,带着几分释然拍了拍他的手,感触良多:“没关系,不怪你。世人都说知音难觅,爱情可贵,可是生命才是最可贵的,失去生命,就失去了一切美好的可能。” 徐行只顾安慰她,全然没有留意到音量过大:“我家漫漫说的对!真棒!” 屏风一侧的人,透过朦朦胧胧的丝绸看向他们。 原本沈誉君听见何漫漫的话,还有几分遇到知音的惊喜,结果徐行那句我家漫漫,简直是平地一声雷。 沈誉君无意识地将白瓷茶杯攥在手心,指节泛白,手背处青筋暴起。 一旁的陆青山若有所思,丝毫没有留意到好友的情绪变化。 陆青山叫来服务生,让琴师加奏一曲《高山流水》,一向每天只演奏两曲的琴师不知何故,欣然答应并加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第35章 一丘之貉 怕触景伤情,何漫漫不愿继续留在古琴文化馆,靠近徐行耳边压低声音说:“我们走吧,我想回趟何家,你能陪我去吗?” 来听古琴本意就是让她散心,现在她不想再听,徐行自然依她,抬手轻抚她的发顶:“好,你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们了吗?” 何皎皎去世以后,何漫漫一周没有回何家,一直住在徐行那里,何重光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更没有过问她只言片语。 心狠到如此地步,真的是闻所未闻。 何漫漫不屑地嗤笑一声:“要说面对,也是他无颜面对我。” 徐行唯有一声叹息。 徐行将她送到何家别墅外,有点不放心:“漫漫,要不要我陪你进去,我怕他们欺负你。” 何漫漫摇头拒绝,努力挤出笑意:“我想一个人面对他们,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徐行生怕有什么意外,提醒道:“有事给我打电话,我等你出来。” 何漫漫缓步走进何家别墅,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与她无关。 七年,她熬到毕业,终于可以下定决心离开何家,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见到她回来,王兰张大嘴巴愣了半天,仿佛她出现在何家是件很奇怪的事情,真是够荒谬绝伦。 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装腔作势地演戏了。何漫漫没有理会王兰,自顾自地回到房间,忙忙碌碌地开始收拾行李,证件和照片之前她就已经悄悄带到芷兰居了,现在只消看看有没有遗留下其它重要的东西。 妈妈和姐姐的个人物品早就被王兰清理地一干二净,待何漫漫一离开,她的痕迹也会消除干净,如同这里不曾有过她这个人。 何漫漫正在埋头收拾东西,王兰连门都不敲,突然推门进来,颇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子。 王兰站在门口,脸上又挂起假惺惺的笑意:“漫漫,这几天还好吗?你爸爸就是那个脾气,你要理解他。” 多么贤妻良母啊! 任谁看了都不得不夸一句,这也太善解人意。 何漫漫一脸漠然看向她,连多说一句都嫌多余,演得那叫一个全情投入,让人不忍把她拉出戏。 真是个戏精! 王兰走进房间,四周环顾了一下,见她在收拾行李,做出夸张的表情:“漫漫,你这是要做什么?等你爸爸下班回来,你们好好聊一聊。” 有些人就是这样,心里乐开了花,表面还要装腔作势。 那言辞间的得意都要溢出来了,还一点不自知。 活脱脱一个低俗市侩的小人得志的嘴脸。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骗取了妈妈的信任,而后登堂入室,还把何重光哄得团团转,让何重光与何皎皎反目成仇。 何漫漫带着几分情绪,将手中的衣服扔进行李箱,说话也没有往日客气:“是吗?你真的希望我们父女和睦吗?我一定不辜负你的良苦用心。” 可能是何漫漫的变化太大,王兰有点瞠目结舌:“你......” “这里现在还是我的房间,请你出去!” 何漫漫冷冰冰瞥了她一眼,又开始低头整理行李,她拿起一个相框,有点想笑。 相框里的照片是很久以前,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妈妈搂着姐姐,爸爸抱着她,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只是时间不会倒退,过去只是过去而已。 何漫漫将那个相框扔到地板上,玻璃渣碎了一地。 王兰大惊小怪地惊呼一声。 不知道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真把自己当娇滴滴的贵妇人了,曾经杀鸡宰鸭、干体力活的人,现在连一个相框摔地上都害怕。 何漫漫下一秒就意识到不对劲,王兰没必要在她面前装柔弱,要装也是装给何重光看,一看腕表,不出意外,这个点何重光应该下班到家了。 这是要给何漫漫挖坑,演戏激化父女矛盾,让他们父女彻底翻脸。 下一秒,何重光就站在何漫漫房间门口,王兰吓得浑身发抖,见到何重光立马扑过去,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捏着粗声粗气的嗓子说:“重光,还好你回来了……” 何重光低头看了一眼老娇妻,又看向满地玻璃渣和行李箱,目光落在何漫漫脸上。 好像父女间那通不愉快的电话压根没有发生过,他旁若无事地问:“漫漫,这是在做什么?” 要不说这两个人是一丘之貉呢!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何漫漫手上没有停,一件件叠着衣服,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语气很平静:“给你们一家四口腾地,我一个外人就不在你们面前碍眼了。” 王兰突然抹着眼泪说:“漫漫,都是一家人,你何苦这么说话?” 何重光知道何漫漫对他的怨怼,压着怒气辩解:“你闹这一出是为什么?当初是何皎皎要和我断绝关系,那时你还小,你不知道都闹成什么样了……”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连亲生女儿去世,做父亲的都不肯去认尸?事后也没有只言片语。 都说人死债消,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姐姐至死也不肯提及父亲,而父亲连亲生女儿也不肯原谅。 这其中的恩怨是非,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何重光无情无义,亡妻去世不足百天就另娶亡妻的表妹。何皎皎恨他有错吗? 何漫漫将行李箱合起来并上锁,忙好以后,方才开口:“以前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是你薄情寡义害得姐姐至死都不肯见我一面,你二婚以后姐姐得了双向情感障碍,姐姐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要负很大责任。” 何重光脸色一变:“她生病怪我吗?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书上说:一个男人很爱自己的孩子,从心理学上这个男人更爱孩子的妈妈,因为爱屋及乌。 反之,当一个男人不爱孩子的妈妈,也就不会爱孩子。 何漫漫顿时火冒三丈,情绪激动万分:“人之常情?我姐姐今年才多少岁?你作为一个父亲,是怎么做到如此冷血的?姐姐去世你连认尸都不肯,我几天不回家你当没有我这个人,我妈妈当年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 何重光暴怒,扬起手作势要打她。 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何漫漫吃一堑长一智,不由得嗤笑,佯装镇定的威胁道:“堂堂安华集团董事长要家暴吗?你不怕我把你这些光彩事迹拿出去宣传?” 第36章 脑瓜子嗡嗡的 何重光脸色阴晴不定。 王兰又开始装贤良淑德:“漫漫,你爸爸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你怎么可以这么和他说话?” 何漫漫不想再继续和他们纠缠,那些陈年旧事岂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理清孰是孰非的?她拎起行李箱向门外走去,和何重光擦肩的瞬间,何漫漫叹了口气。 都说血缘是纽带,何重光与她们姐妹两人的纽带还不如一根发丝牢固。 何重光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离开,安华的生意还需要利用何漫漫的裙带关系。 于是跟在她身后,试图自圆其说:“漫漫,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们暂且不提。” 何漫漫知晓何重光在打什么算盘,也无力和他勾心斗角,一心只想脱离何家,先强大自身,遵守对姐姐的承诺。 对于何重光,何漫漫彻底寒了心,早已失望透顶,继续呆在何家与这群人尔虞我诈,纯属浪费生命。 何重光试图打亲情牌:“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怎么也该顾念父女情意。” 越是不讲道德之人,越会用道德绑架别人,总想用道德约束别人达到自己的目地。 何漫漫冷声回怼道:“您还记得父女情意?” 见这招没用,何重光又开始用糖衣炮弹:“你的公司现在已经开起来了,账上钱不多了吧?我们当时说好等业务开展起来,我就给打第二批款.......” 这事王兰不知道,她心疼钱,拉住何重光的衣袖,一脸疑问的表情。 何重光嫌她脑子不转弯,给了她一个眼神,转而同何漫漫说:“前几天参加订婚宴,赵吉安和我谈得不错,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你再考虑考虑赵健。嫁进赵家,花千树这样的小公司你想开几个开几个。” 王兰这会儿转过弯来了,这棵摇钱树还不能放走。 立马变脸对何漫漫说:“漫漫,有什么事好好说,先把行李箱放回去,你想怎么样我们都好商量。” 见钱眼开,唯利是图,一旦关乎利益,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公司已经开起来,还想用点小恩小惠套路何漫漫,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何漫漫拉着行李箱走到别墅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一脸嘲讽的对王兰说:“我要是嫁给赵健,哪天我一个不开心,安华会有好日子过吗?顺便再让赵健帮我争家产,想想都挺美好。” 王兰脸色又变了,何漫漫说的这些,她之前完全没有想到。 离开前,何漫漫又对何重光说:“你不是想撮合我和赵健吗?如果我和赵健只是谈个恋爱过几天就分手,那你和腾达的合作怕是不好收场,要是想绑定赵家肯定得结婚。你想让我和赵健谈恋爱还是结婚呢?” 何家这四口人,各有心思,每个人的算盘珠都打得噼里啪啦响。 何漫漫就是故意的,让何重光夫妻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自己先闹起来,也就腾不出时间来烦何漫漫了。 暂时报不了仇,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何漫漫前脚刚走,何重光两夫妻就开始争论不休。 参加陆青山订婚宴那天,何重光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通知他去认尸,因父女两之间的芥蒂,何重光一口回绝。 其实他心里并不好过,他愧对亡妻及亡妻留下的两个女儿,可是死者已矣,生者理应往前看。 当初何皎皎又是离家出走,又是要狠心断绝关系,闹得沸沸扬扬,何重光唯一那点子愧疚也消失殆尽了。何皎皎闹得他颜面尽失,父女两人就此反目成仇,何重光也因这件事离开家乡,举家搬迁至新桉市。 原以为今生父女缘尽于此,哪知何皎皎轻生了,做生意的人忌讳,生怕不吉利,他也就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推给何漫漫出面去解决。 何重光接电话的时候,王兰也追进去听到了,可她没有表态,夫妻俩人对此事心照不宣都不闻不问。 王兰做保姆时,对何重光一对女儿挖空心思的巴结讨好,她当时寄人篱下,又是温如玉的远房表妹,怎么着都算沾亲带故,对雇主家小孩子好也并无不妥。 对于何重光给何漫漫投资公司一事,王兰毫不知情,何重光事先没有和她互通有无,她有点急了,一改往日做小伏低的模样。 拽住何重光不肯撒手:“给她开公司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们作为夫妻,不该有商有量吗?” 何重光心里正在发愁与腾达的合作,如今何漫漫又闹这一出,哪有心情和王兰纠缠。 何重光皱起眉头,眼神冰冷地扫了她一眼:“我现在一堆事,你不要添乱。” 有一部分经历过穷困潦倒的人,根本不在乎礼义廉耻,格外见利忘义,王兰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爱财如命,虽然胸无点墨,但架不住她有心思去了解,就夫妻共同财产的问题也咨询过律师。 她更急了:“那是夫妻共同财产,也有我的一份,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做主?” 何重光嫌她鼠目寸光,一把甩开她的手:“说了你也不懂!” 往日装惯了贵妇,骨子里左不过是个乡野村妇,王兰拿出撒泼打滚儿的劲:“你什么意思?是嫌弃我吗?这些年我辛辛苦苦伺候你,你居然嫌弃我?欺负我没有文化......” 这哪还是知冷知热的解语花,何重光看她犯浑,一个头两个大,快步朝书房走去,只想远离这场鸡飞狗跳。 王兰哭得稀里哗啦,冲一双儿女哭诉,历数这些年的艰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个劲儿地往外倒。 她一路追到书房门口,扯着嗓子,故意说给何重光听:“我这些年当牛做马,端茶倒水看他脸色。怕他夜里着凉,我半夜都要起来给他盖被子,我对你们两兄妹都没有这么上心过,我换来了什么?我这一颗真心换来了什么?我怎么就那么命苦......” 一双儿女自然不敢替王兰出头去找何重光理论,只能拉着她劝慰,让她顾全大局。 家里的阿姨保姆都面面相觑,躲在墙根探头探脑地看向王兰,这哪是什么贵妇,活脱脱是一个泼妇。 一门之隔,书房的门虽然被反锁,可王兰那哭天抢地的声音却清晰明了,丝毫不落的钻进何重光耳朵里。 脑子里嗡嗡作响。 第37章 客随主便 何漫漫与徐行离开古琴馆后,沈誉君也有点坐立不安,没什么闲情逸致久留此地,便和陆青山提出说有点事情处理要先行一步。 陆青山一头雾水,原本约好晚上一起消遣,一系列的活动都安排好了,结果沈誉君莫名其妙就爽约了。 看着沈誉君急欲离开的神情,陆青山笑着说沈兄有事先忙,我们有的是时间相聚。 暗忖不吃拉倒! 沈誉君与他告辞,略带歉意地说:“实在不好意思,还请陆兄见谅。” 陆青山说笑道:“是不是佳人有约?” 沈誉君但笑不语,起身握手后便先行离开。 坐在车里,沈誉君盯着座位旁的那束公主花,在云城他第一眼看到这花,就觉得此花与何漫漫相配,孙总介绍此花的花语,简直说到他心坎上了。 加上沈幽兰的助攻,沈誉君觉得她言之有理。 不得不说,沈誉君是个完美弟弟,他当真依照姐姐沈幽兰的吩咐,给沈幽兰从花田里现采了几箱鲜花打包带回来。 不过他也没有当真下花田去亲自采摘,吩咐王秘书盯着花工现采,保证够新鲜! 这束公主花,确确实实是他亲自采摘的,倒也不是特意,只是体验生活罢了。 从云城回来,担心沈幽兰看到后抢了去,他刻意把这花放在车里,其实他昨天就想喊个闪送给何漫漫送去,又感觉那样没诚意。 人啊!没有十全十美,哪能样样出挑?一向雷厉风行勇往直前的人,面对心仪之人,倒有点怂了。 知道何漫漫有男朋友,挖徐行墙角,会被圈子里耻笑,这事如果传到沈尤冠耳中,势必又会催促他相亲。 花都带回来了,总不能扔掉。 送给司机李叔,让他拿回家送老婆? 大老远带回来的,舍不得。 沈誉君吩咐司机去芷兰居,捧花站在何漫漫家门口,一直在心里想:只当是路过此地,顺便来看望一下朋友,算是报答何漫漫当初那一水之恩。 何漫漫离开何家别墅,让徐行把她送回了芷兰居,在徐行家借宿了一周,不想再麻烦他,徐行已经够朋友了,再叨扰徐行,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从何家拿出的行李不多,没多久便整理好收入衣帽间。 何漫漫洗完澡刚吹干头发,身穿一袭纯白真丝睡袍,无意间注意到沈誉君那天留下的西装,想着要不要叫个跑腿送去清洗一下。 不管怎么说,那个男人是真的照顾了她一夜,且她身体没有异常,要说男人帮她换衣服时可能看到过她的身体,没准是她自己换的衣服呢! 古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古话也说过不可以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 刚在网上下单叫跑腿,门铃就响了。 这速度真是够快! 何漫漫拎着装好西服的纸袋来到门后,打开门看见沈誉君的瞬间,怔愣了几秒,这么巧,沈誉君就是她下单的跑腿啊! 正好,衣服洗完让他自己去拿就好了。 沈誉君还是老样子,一身定制的黑灰色西装,一手捧着红粉色的维纳斯公主,颀长玉立地站在门边,举止得体的说:“我路过这边,顺便来看看你,不知道方便让我进去吗?” 何漫漫当即反应过来,那晚沈誉君的座驾不便宜,肯定不是跑腿,把恩人拒之门外太过无礼。 她松开门把手,侧站在门边,客客气气的回了句:“请进,不用换拖鞋,你随意就好,我先去换身衣服。” 穿睡衣会客不太得体,何漫漫只能先请他自便,抓紧去换身衣服。 说完便把纸袋放在玄关处的边柜上,转身回卧室旁的衣帽间。 沈誉君目不斜视,在她身后说好。 何漫漫换衣服时收到跑腿取消订单的信息,估计是嫌太远。 沈誉君再度走进何漫漫的家,这次倒是轻车熟路,他低头换上拖鞋,想到这可能是徐行的拖鞋,多少有点不自在。 换好拖鞋,他直奔客厅,将鲜花放在胡桃木材质的异形茶几上,从容落座,没有左顾右盼,也没有随便翻动任何物品。 何漫漫穿着白色的绞花针织衫,一条直筒牛仔裤,款款走来,一头慵懒地长发光泽莹润,护发精油的淡香也随她的脚步在空气中氤氲开来。 很青春随意的打扮。 只是她肉眼可见的轻减了几分,眉目间的忧伤隐约可见。 何漫漫笑意很浅,疏离又客套:“喝点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买茶叶......” 沈誉君欠了欠身,语气温和如春风:“不要这么客气,客随主便就好。” 何漫漫怕待客不周,从冰箱里拿出几样饮料和矿泉水放在茶几上,沈誉君颇为捧场的拿起矿泉水打开。 看到茶几上那束鲜花,何漫漫明显愣了一下,又不露声色地在弧形沙发另一侧坐下。 沈誉君将她细微的动作一览无余,笑着解释说:“我去云城出差,那里鲜花多,中国人走到哪里都爱买当地的特产,我给家人带了很多鲜花回来,今天路过你这里,顺便给你也送一束。” 南非国花——帝王花,公主花是帝王花的雌性花朵,花心和苞片上有一层细绒毛,花瓣不像寻常的花朵那么弱不禁风。此花花蕊硕大,绚丽缤纷,在贫瘠的土壤中鲜艳绽放,花期很长,久开不败。公主花观赏性很强,可以观赏一个月左右,一个月以后可以将花倒挂风干制作成干花,干花的观赏性也极佳。 何漫漫自然知晓此花的花语,这没有丝毫暧昧不明的意味,对方说是当特产送她,她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能大老远带特产回来分享,说明对方把她当朋友,人家帮助过她,又上门来看望,作为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来说,对方已经很有修养了。 何漫漫笑意真诚了几分,只是说出的话很官方:“那天谢谢你,本该我上门致谢,只是近期有点事情耽误了。” 改天一起聚聚,这样的场面话,沈誉君自然听过很多,也从不会当真。 只是此刻,自何漫漫嘴里说出来,沈誉君深信不疑,他面色平和,没有丝毫轻浮之色:“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何漫漫明白过来,这是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只不动声色地找补:“改天请你吃饭,还望你赏脸。” 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显得不礼貌,沈誉君岔开话题:“你最近是遇见不顺心的事情了吗?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人皆有所图,不过是目的不同罢了。 何漫漫察觉到一丝异样,如果这个人不是活雷锋,那只有一种可能,他对她有兴趣。 至于是想噶腰子还是贪图美色,都一样,对何漫漫来说都不是好事,躲得越远越好。 何漫漫礼貌的敷衍道:“好的,谢谢。” 第38章 效犬马之劳 听到这话,沈誉君行若无事地拿起矿泉水,缓缓饮了一口,再坐下去有点自找没趣,准备再几句话就起身告辞。 何漫漫穿着简约舒适,黑发如墨随意散落,阳光透窗照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像是处在一片柔光里,面颊上的绒毛也泛着金色光泽。 她明明在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和沈誉君记忆中的模样判若两人。 从那日互留联系方式后,沈誉君给她发过几次信息,也打过两通电话,每次都如泥牛入海。 沈誉君拿出手机,拨通何漫漫的电话,不着痕迹地说:“请何小姐一定要记得我的号码,我等着赴何小姐的约。” 何漫漫的手机屏幕显示沈来电,那天吃早餐时沈誉君自报家门,何漫漫脑子都是姐姐的事情,根本没有太注意沈誉君在说什么,只恍恍惚惚听见他姓沈,于是便备注了沈。 何漫漫浅笑说:“一定。” 沈誉君又给她发去一则微信消息,共五个字:何漫漫,你好!” 这几个字,迟到了三年多,他今天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沈誉君的微信id是姓名的大写字母,头像是马赛克,这些何漫漫根本没有注意。何漫漫置顶的几个联系人是姐姐、徐行以及李潇。 何漫漫滑动屏幕,这才看到沈誉君头像处十几加的未读信息。 从何皎皎去世,何漫漫很多天没有看手机,公司的事情也是徐行在替她打理,这些天她相当于与世隔绝。 不止是不回沈誉君的信息,任何人的信息她都没有看。 沈誉君好心帮她,而她一条也没有回复,怎么说都有些失礼。虽说事出有因,可沈誉君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何漫漫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前些天有点处理事情......” 话音未落,何漫漫突然哽咽起来,扭过脸看向窗外,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姐姐。 亲人离世的伤痛,岂是短短几日便可以忘怀的。这里到处都是何漫漫为迎接姐姐准备的物品,免不得触目伤怀。 而沈誉君这个人也一样,看见他,何漫漫自然而然会想起忽闻噩耗那一夜。 沈誉君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变故,可人类的情感很多时候都是相通的,他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感变化。 没有见到何漫漫的时候,沈誉君的理智尚占上风,一旦见到,尤其是见到何漫漫这副伤感的模样,他不再理智。 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 古话还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如果她和徐行在一起这么不开心,沈誉君挖墙脚又有什么错呢? 不过是行其心之所安罢了。 沈誉君起身,缓步走到何漫漫身边,徐徐蹲下身体,微仰头看向她含泪的眼眸:“何小姐,我第一眼看见公主花的时候就觉得,它是你的化身,高贵、绚丽、纯洁,独一无二,又隐约透着坚韧。如果你哪天脆弱,应该是遇见了很大的挫折。” 何漫漫眼眶有温热的水滴在不停徘徊,她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在外人面前展现一丝脆弱。 沈誉君拿出藏蓝色真丝手帕,迟缓地递到她面前,不疾不徐地开口:“如果我可以帮到你,我很乐意可以为你效犬马之劳。或许你觉得我这话太过轻浮,或者是太夸夸其谈,可请你相信我,我从不信口开河。” 饶是何漫漫没有谈过恋爱,这话中深意,她也听得出来,一个男人承诺女人说愿意受她驱使,潜台词不过是我想得到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温如玉相信男人,到头来香消玉殒,留下两个女儿受尽委屈,大女儿何皎皎也因此轻生。 何皎皎的遗书让她不要轻信男人。 李潇也遇见渣男。 凡此种种叠加在一起,何漫漫怎么可能轻信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 何况,她并不想谈恋爱。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人生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短短数十载,切不可沉迷于情爱,每个人都应去追求和创造自己的价值。 她更知道,男人的嘴,是骗人的鬼。 何漫漫不会轻信他人,但也知道尊重别人。她缓慢睁开眼睛,仍带着礼貌的笑意:“沈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若有朝一日我需要帮助,还望沈先生鼎力相助。” 沈誉君仍然拿着手帕,示意她接过手帕,声音浑厚有力:“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尽力而为。” 何漫漫眼底的泪水早已憋回去,并没有接过手帕,发觉两人距离太近,下意识地往后挪动身体。 眼眸微垂看向沈誉君,客客气气地说:“沈先生,请坐。” 沈誉君也觉察两人到距离过近,有点不妥,迟疑地收回手帕,舒徐起身复坐到沙发。 眼下话题没办法进行下去了,何漫漫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只是出于礼貌,她才没有送客。 沈誉君主动起身,从容淡定地说:“何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何漫漫起身送客时瞥见了茶几上的花,这是她第一次接受男人送的花,只因此花名曰“公主花”,曾经小公主一样的童年是妈妈馈赠的礼物。小公主经历巨变,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宠她如公主,她也理应将自己视做公主。 她多希望,旧梦不醒,故人永存。 把沈誉君送至门口,何漫漫很真诚的说了句:“谢谢你的鲜花。” 落日熔金,余霞成琦,霞影偏落在走廊,万顷涟漪如鱼尾在摆动,两人相对而立,四下寂寂无声。 其实不过短短一分钟,又好似岁月在这一刻静止。 这是沈誉君的感觉。 沈誉君握着手帕站在门外,声调温和:“何小姐喜欢就好,还望你不要责怪我太过冒昧。” 何漫漫摇头表示没有。 沈誉君离开前,目光再一次落在她的酒窝上,她清减了不少,笑起来的时候酒窝还在,只是从前那样灿烂的笑容,不知何时才会绽放。 送走沈誉君,何漫漫这才想起沈誉君的西服还在她家,也不好再将沈誉君叫回来,出于涵养,她实在做不到让沈誉君把脏衣服拎走。 沈誉君走出电梯,人也和天气一样晴朗,神清气爽起来。 何漫漫没有拒绝他的鲜花,也算是小小的进步。只是要如何才能把何漫漫从徐行那里挖过来,他有点犯难。 要怎么徐徐图之呢? 第39章 何其有幸 花千树开业已十天,何漫漫略微调整好状态,开始回公司上班。 从何重光那里拿到的三百万,目前已经全部花完。如今和何重光闹翻,想要继续问何重光要钱不现实,不能动姐姐留下的钱,何漫漫已经有点头疼了。 之前答应和赵健吃饭,何重光给了她一百万,给姐姐买完墓地,现在她手里全部资金满打满算只有七十万。 公司刚开业,没什么名气和客源,定价又高,三名销售暂时还没有开单。 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几天就得关门大吉。 要想公司正常运转,不是靠源源不断地砸钱,得接单才行。 本想让徐行带她去参加酒会,混个脸熟,以此来扩大交际圈拓展资源,又担心遇见何家与赵家人。 何漫漫一点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更不想他们来烦她,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公司的员工一看老板终于露面,也算吃下定心丸,大家都以为老板是玩票,只为图情怀,没准哪天就不开了。 徐行替何漫漫招聘了一个助理,小女孩今年二十出头,叫吴初引,近几日公司有什么事情都是她在与何漫漫汇报。 吴初引一看老板来了,蹦蹦跳跳地跑到何漫漫面前,笑嘻嘻地说:“何总好!我是吴初引,你真漂亮!” 那朝气蓬勃的模样,令何漫漫有点恍惚,不自觉地想起从前的自己。 何漫漫伸出手与她相握,客套地说:“你好,你也很可爱。” 她在各社交平台注册账号,广撒网总要捞到几条鱼,线上的社交平台主要是营销定制花束。买花的顾客,需要讲述和收花人之间的故事,花艺师会根据顾客的故事量身定制花束,鲜花是故事的载体,故事源自于情感。定价是3000—不等,顾客不能指定花材,全凭花艺师根据故事创作。 文案是:你的独一无二不是因为你选择我们,而是你本就拥有独一无二的人生。 可能是这个营销够独特新颖且有噱头,不一会儿便收到很多咨询信息,不过没有高兴太久,很多顾客都被价格劝退。 吴初引怀抱ipad来到何漫漫的办公室,眨着眼睛说:“我们现在没有生意,不如薄利多销。很多询单的顾客都说如果价格低一点,他们都会下单。要不我们接下这几单,先把钱赚到手再说。” 从公司筹备之初,就已做好市场定位,哪怕接不到订单,也不能为蝇头小利降价。 何漫漫目光从电脑上移开,颇有耐心地解释:“消费群体普遍对价格敏感,很多人都认为价格和品质是成正比,降价销售后再想提价,当初图便宜消费的顾客不会复购,消费者的第一印象很重要,高端客群也不会当冤大头。” 吴初引一脸茫然地点点头。 快到下班的时候,有询单的顾客,他不在乎价格,就想送一束花给暗恋多年的女孩子。 两人同读一所大学,男生内向自卑家境贫寒,女孩开朗善良家境小康,某天体育课男生跑步收拾,女孩扶着男生去医务室,从此男生开启了漫长的暗恋之旅,因为家境不好怕配不上女孩,一直不敢表白。 大学毕业以后,女孩嫁给了相亲对象,男生一路奋斗事业有成。女孩结婚不满两年就离异,男生三十岁依然单身,只想送一束花给女孩表白。 这是第一单,何漫漫亲自上阵。 两位顾客相识七年,花束的主花由七朵墨红荷花组成,每朵花的形态都不一样,从含苞待放至娇艳绽放,副花是莲蓬,一个尚未成熟,一个莲房饱满。 寓意是希望他们能像这束花一样,幸福美满,早日修成正果。 荷花的花语众所周知:纯洁、高尚。 吴初引属于喜欢花但不懂花的人,在旁问:“为什么选荷花呀?” 言外之意是,公司很多名贵花卉,收费这么高的情况下给顾客用便宜花材,把顾客当大怨种也太明显了。 花艺师制作作品的最后一步是清理卫生,这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不能假手于人。这是学花艺第一天师傅容眄教给她的,她一直谨记于心。 何漫漫收起剪刀并放好,低头开始清理台面杂物,不厌其烦地说:“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送荷花也是在暗喻他们的感情恰逢其时。” 吴初引兴奋地说:“这是纯爱文学照进现实!我好羡慕啊!如果有人暗恋我这么多年,我肯定立马答应了,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连埋哪儿都想好了!” “何总,如果你遇见这样的情况,你会不会也很感动,会答应吗?” 在人们的普遍认知中,鲜花总和爱情划等号。何漫漫喜欢花,却不相信爱情。 何漫漫取下围裙走到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洗手,浅笑着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现在天还没有黑,我还来不及做梦。” 吴初引递给她毛巾:“何总,今天的作品有名字吗?” 何漫漫接过毛巾擦手,几乎是脱口而出:“荷其有幸。” 回家的路上,何漫漫一直在想,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看不见摸不着,一个人的心是如何保持七年不变。 都说人体的细胞七年更换一次,每七年都是一个全新的自己。爱情不会随人体的新陈代谢更换吗? 回到家后,何漫漫不知道该吃什么,也没有胃口。 为了不被饿死,从冰箱拿出吐司准备做个三明治果腹,又嫌麻烦,直接抱着面包片啃。 她坐在餐桌旁,边吃面包边刷手机,突然一个视频邀请跳出来。 手一滑,不小心点到接听。 还不及挂掉,对方的声音便传来:“何小姐,在忙吗?” 何漫漫刚咬下一口面包片,觉得这个模样有点不雅,正犹豫要不要挂断视频,或是伸手捂住摄像头。 视频里的人眉头一皱,凭沈誉君的观察和感觉,何漫漫还不至于落魄到吃面包片当晚餐,应该是心情不好,随意吃点东西续命。 一口面包哽在喉咙,不上不下,何漫漫差点没被噎死。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餐桌上的水杯,一着急,将水杯打翻,随着“哗啦”一声,水杯摔碎在地板上,玻璃渣和水洒了一地。 “何漫漫!你怎么了……”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清晰无比,察觉到不对劲,沈誉君的声音焦急万分。 何漫漫条件反射地去捶胸口,捶了好几下依然无济于事,她呼吸困难,脸色憋得通红,全身用不上力,身体缓慢地顺着餐椅往下滑,她蹲在地上双手掐住脖子,一点点失去力气。 第40章 心软的神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钻进沈誉君耳中,根据沈誉君的经验判断,何漫漫应该是被食物噎住了。 沈誉君如坐针毡,放大音量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何漫漫,海姆立克急救法你知道吗?你听我说,站起身来,伸右手找肚脐上方两横指的位置,握拳放在那里,并用左手包住右手,站在餐椅后找到着力点,自行冲击……” 某个瞬间,何漫漫仿佛看见了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妈妈和姐姐......他们离她越来越近,近在咫尺之间。 其实她知道海姆立克急救法,只是处在濒死的边缘,她发现死亡并不可怕,因为那里有她最爱的人。 可能是出于人体本能的求生欲,也可能是沈誉君的声音拯救了她逐渐薄弱的意志力。 何漫漫手指抠住餐桌边缘,用尽全力颤巍巍地站起身,依照沈誉君所言,竭力自救。 “何漫漫,你听到了吗……” 沈誉君坐在车里,忽然一反常态,双眼通红对着司机咆哮如雷:“你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公司有点事没有处理好,他加了一会儿班,下班后让司机刻意绕路经到芷兰居,原本想约何漫漫共进晚餐,不曾想何漫漫会命悬一线。 往昔的记忆瞬间如黑风孽海一般吞噬他的理智,沈誉君面如土色,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冷汗顺着他的发际流淌在额间。 沈誉君惊恐万分,呼吸和心跳同时骤停,心里传来一个真切的声音,他要救她,要让她健健康康的活着。 她必须平安健康的活着。 正值晚高峰期,司机用最快的速度行驶,快到小区楼下时,路口有点拥堵,好像是私家车抢道,两个司机都有点争强好胜,堵在路口骂骂咧咧互不相让。 沈誉君心急如焚地推开车门,向小区一路狂奔,秋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周遭沸反盈天,他什么也听不见。 连最基本的西服着装礼仪也顾不上了,他解开西服上的扣子,边跑边松开领带,又抬手解开衬衣上的两颗扣子。 原本的绅士风度尽失,这是他在公共场合鲜有的失态瞬间。 电梯好像也在刻意与他为难,迟迟不肯下来。 沈誉君慌不择路推开楼梯间的门,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冲,时间好像在飞速奔跑,他拼命和时间赛跑,脑海中猝然闪过某些画面。 这一次,他必须全力以赴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因心里着急和剧烈运动,沈誉君脸上出现生理性的赤红色,他大口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冲到何漫漫家门口,使尽浑身的力气去拍门。 连同颤粟的绝望的声音都在用尽全力:“何漫漫!何漫......” 房间门蓦地打开了。 何漫漫一脸茫然,有点不知所措的看向沈誉君,还来不及开口说话,沈誉君倏然拉过她的胳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几乎要将她揉碎进身体。 沈誉君心有余悸地箍紧她,战战栗栗地说:“你还好吗?” 被两只精壮有力的胳膊牢牢箍住,何漫漫有点喘不上来气,几近窒息的感觉让她头脑空白,刹那间她愣在原地发怔。 沈誉君突然松开她,双手握住她削瘦的双肩,低头询问:“何漫漫,你有没有事?”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何漫漫依旧处在懵圈中,睁着茫然又失神的眼睛,下意识地点头。 沈誉君再度将她一把拽紧怀中,低头去蹭她的发顶:“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一次被一个异性搂在怀里,耳边除了沈誉君剧烈的心跳声,还有他逐渐平缓的呼吸声,何漫漫浑身僵成一根木棍。 沈誉君对她说这样的话,包括沈誉君的这一系列的举动,令何漫漫不明所以,潜意识地用力从沈誉君怀中奋力挣脱出来。 何漫漫向后急退两步,双手环胸,表情里有茫然、错愕、愤怒,亦有不解。 沈誉君给她的第一印象并不是举止轻浮之人,如今他居然上来就这么抱住她,就算是担心她被噎死,也不至于表现成这样。 到今日,他们认识不足半月,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之于他而言,重要到此等地步了吗? 演戏的进度也没有这么快吧! 何漫漫语气里有明显的愤怒:“沈先生,请你自重。” 沈誉君逐渐冷静下来,克制住情绪,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唐突佳人之嫌,带着一脸歉疚,语无伦次的说:“不好意思,何小姐……是我不好,对不起......” 在沈誉君狂奔爬楼的时候,何漫漫已经把卡在喉咙的食物吐出来了,难受的感觉堪堪缓过来一点。 她在濒临死亡的边缘,听到沈誉君的呼唤,心里是有点感动的,感动他的善良,仅此而已。 恢复过来以后,她拿起手机准备对沈誉君说,她已无碍了。 然后就听见沈誉君焦急的呼喊声,以及急促激烈的拍门声。 打开门的瞬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么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她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过这样亲密的举止。 徐行除外,那次只是姐姐去世,她才会失态,也只有那次而已。况且,她一直把徐行当好友。 何漫漫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说不生气是假的,可沈誉君额头的汗水明明白白昭示着,他的满头大汗是为她。 各种矛盾纠结后,她调整好情绪,宽柔地说:“算了,你也是好心,不怪你......” 沈誉君懊恼不已,语气里满满都是内疚:“谢谢何小姐的宽容大度,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你。” 她这才留意到,沈誉君素日的风度尽失,早已不是往日衣冠齐楚的模样,领带松松垮垮挂在颈间,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两粒。 领夹也歪了。 见他这副模样,何漫漫有点于心不忍。 她再次化身心软的神,稀里糊涂的又将他请进房间,想让他洗把脸、整理一下着装,再行离开。 何漫漫侧过身给他让出空间,好心提醒说:“你去洗手间洗一下脸吧。” 面对何漫漫的宽容,沈誉君略带欣喜和尴尬的点点头:“谢谢......” 第41章 天上人间 沈誉君进门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清扫地板上的玻璃渣,担心何漫漫不小心踩到,让她站在原地不要乱动。 可能是他从前出国留学养成的独立自主的习惯,或许是曾经在消防队养成的好习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害怕她不小心踩到。 何漫漫那一刻不知道在想什么,茫然若失地呆站着,反正言听计从了。 这是第二次,沈誉君在何漫漫家里的洗手间洗脸,无意间看到洗舆池上只有一只杯子,沈誉君有点失神。 抬眸看见镜子里的人,衣冠不整,形象全无,他不禁哑然失笑,这莽撞幼稚的模样,还是他吗? 任他平素再怎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骨子里的优越感是与生俱来的,家世决定了他们这群人不可能没有一点优越感。 可是面对何漫漫,他竟生出怯懦心理,青涩幼稚的如同毛头小子。 沈誉君整理好着装,方才坦然自若地缓步走出洗手间。 何漫漫整个人是懵圈状态,他好像没有刻意和她产生交集,可总是莫名其妙就冒了出来。 而且,每次都是她狼狈不堪的时候。 她也是要形象的好吗?怎么说也是从小学习各种礼仪,反正一遇见沈誉君,她永远都是失态的模样。 沈誉君早已恢复往日形象,淡定从容地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询问:“还饿吗?不如我们出去吃点晚餐。” 其实他给何漫漫打视频之前,便已定好了餐厅,此刻说实话,总有处心积虑的嫌疑。 他冲动之下拥抱何漫漫一事,让他在面对她时有点心孤意怯。 适才小命差点儿吃没了,这会儿何漫漫惊魂未定,并没有胃口。 意识到还欠沈誉君一顿饭,何漫漫只好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不饿了,下次再请你吃饭以作感谢,可以吗?” 对于何漫漫的拒绝,沈誉君毫不意外,反正他是只想和何漫漫多待一会儿,吃饭只是托词而已。 沈誉君也采取迂回战术,可怜兮兮地说:“我一口气爬十几层楼,现在有点饿了,能让我吃点你的面包充充饥吗?” 刚拒绝过他,何漫漫不好意思接连拒绝,面包也不是什么稀世之宝,她颇为大方地说:“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做三明治吧。” 正中沈誉君下怀,他状似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何漫漫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好一会儿,证明了一件事,她在下厨方面毫无天赋可言。 没有厨艺,又想开源节流,这些天她要么吃外卖,要么啃面包。 想着让沈誉君啃面包不合适,难得下一次厨,差点儿把厨房点了。 沈誉君大概是肚子太饿有点迫不及待,也跟着来到厨房,看见她慌手慌脚的模样,克制的憋回笑意。 “不如,让我试试可以吗?” 沈誉君自告奋勇后自食其力,顺便秀了一把厨艺,在平底锅中煎出一只完美的心形鸡蛋。 何漫漫站在一旁有点吃惊,这对比也太惨烈了,她忍不住惊叹,不吝溢美之词的夸赞道:“看不出来,沈先生颇有大厨风范!” 沈誉君很谦虚得体地笑着说:“何小姐,过奖了。” 然后沈誉君心情大好,接连煎出好几只心形鸡蛋。 不过何漫漫并没有赏脸品尝,全是沈誉君吃的,他不好意思浪费,只能扶着肚子离开芷兰居。 何漫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捂住嘴偷笑,她就是故意捧杀他的,哪知他这么轻易就上当了! 沈誉君余光瞥见何漫漫快要起飞的五官,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走进电梯后,他颇为无奈的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暗含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宠溺。 徐行最近几天很忙,经常去外地,他外祖母近来身体欠佳,传媒公司的事情可以远程处理,所以他在外地呆了一段时间。 没事也和何漫漫聊聊天,无外乎是吃了吗?吃的什么?醒了没?睡了吗? 属于没什么营养,又必不可少地问候。 何漫漫寄点些补品聊表心意,祝外祖母早日康复。 花千树的生意半死不活,反正总还有一口气吊着,几个销售也接到了订单,只是都不大,公司尚可维持。 也有好消息传来,客户回访时,那天定制花束的男人传来喜讯,说七年如一日的等待终于抱得美人归,并说女朋友很喜欢那束花,能够表白成功,花儿功不可没。 酒香也怕巷子深,宣传推广很有必要。 何漫漫征求顾客的意见,说可不可以把他们的故事和花束作为素材发在网络平台宣传一下,真实的案例比信口开河的胡诌更富有感染力,也更能让人产生共情。 顾客很大方也乐于分享。 得到当事人的允许,何漫漫让助理在各平台宣传,配图是那束花,文案是:荷其有幸,得遇良人,愿你们余生共享十分皓月,一半春光。 公司各账号铺天盖地的在网络上宣传,加上徐行的传媒公司也宣传转发了,花千树一时间被许多人知道。 只是下单的顾客寥寥无几,好在名气多少有一点了,对销售们接商业订单大有裨益。 徐行从外地回来,马不停蹄地赶来花千树,说是来视察工作。 实际上他是担心何漫漫,也明白何漫漫没有那么快走出来,有意说笑逗何漫漫开心。 徐行到花千树的时候,何漫漫正在翻看一本日记,那是何皎皎的众多遗物之一。 何皎皎去世后留下一栋别墅,里面有很多她生前的物品,有各种珠宝首饰、奢侈品包包、定制成衣等。 徐行陪何漫漫去过那栋别墅,装修是简约意式风格,家具低调奢华,均是意大利品牌定制。 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白手起家,短短七年拥有这么多财富,不得不令人佩服。 徐行好奇地说了句:“姐姐悄无声息地在新桉市七年,为什么新桉上流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很多事情何皎皎从未提及,何漫漫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她也有很多好奇和困惑,只是没有人可以为她答疑解惑。 何皎皎这些财富到底是从何而来?她都经历了什么?年纪轻、有才有貌又有财,她没有自寻短见的理由。 刚闻噩耗时,何漫漫只知道伤心难过,没有细想深究,可这几天稍微冷静下来,只有满腹疑团。 何皎皎是音乐表演专业主攻古琴,七年前和家里闹翻时,即将大学毕业。 徐行坐在何漫漫对面,单手托腮道:“你说要不要和姐姐的同学打听一下?没准儿她有关系好的同学。” 何皎皎性格内向平常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太过亲近,家里还没有发生变故时,她从来没有带同学或好友来家里玩。 何漫漫翻着一片空白的笔记本,摇头说:“姐姐没什么朋友,从小到大,她最喜欢的就是弹琴。” 见她一直翻空笔记本,徐行顺手拿过去,也跟着翻看。 笔记本扉页写了一句话:流水落花春去也。”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徐行忍不住夸赞:“姐姐的字真漂亮!”又跟着读起来:“流水落花春去也...好耳熟,这句顺口溜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真不知道徐行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可能是超常发挥或者是祖坟冒青烟。 何漫漫一脸哭笑不得地看向他:“那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诗,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哈哈哈,我逗你玩的,我当然记得!” 第42章 羽殇 只是短短几日不见,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开启话唠模式。 何漫漫之前咨询过心理医生,是关于双向情感障碍的问题,医生说双向情感障碍发作时,具有季节性发作的特征,10月-11月是抑郁症发作,5月-7月是躁郁症发作。 抑郁症发作病人会有三低:情绪低落、思维迟缓悲观、意志力减退等症状。(而躁郁症则反之) 抑郁症发作时患者轻生的可能性很大。 何漫漫按压着太阳穴,有点疑惑不解地说:“如果按医生说的,姐姐轻生是在八月份,不是抑郁症发作的季节。” 徐行说:“发病还要按规定时间吗?你纯属是想多了。” 何漫漫想了一下说:“也是,医生说这个病临床表现复杂,患者情绪低落和情绪高涨容易反复、交替发生。” 顿了一会儿又说:“那你说是什么事情刺激到她了?发病的诱因是什么?我们约好见面的,总不是和我见面这件事刺激她了吧?”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他们心底都有疑团莫释。 徐行躺在椅子内,仰头看向天花板,突然坐起身一惊一乍地说:“漫漫,不如找个私家侦探去查吧?你不是想知道姐姐的事情吗?” 何漫漫躺在办公椅内,把那本只有一句话的笔记本搭在脸上,像是入睡了一般。 听到这句话,她缓缓将笔记本从脸上拿开,侧过脸看向徐行将信将疑地说:“靠谱吗?会不会被坑?” 徐行拍了拍胸口,十拿九稳的样子:“试一试呗!在新桉市哪个私家侦探敢骗我,我让他在新桉混不下去。” 按说在新桉市徐家势力不小,正经开侦探社的人,没必要靠诈骗赚钱,也没有为点小钱得罪徐家的道理。 何漫漫手里余钱不多,花千树开业不久,目前只能维持正常运营,她手里那几个钢镚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穷得叮当响。 可何皎皎的事情疑点重重,总让何漫漫心神不宁。 举棋不定了一会儿,何漫漫还是决定让私家侦探去调查,否则她的心总也不安。 徐行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找到私家侦探,两人一起去见侦探。那个侦探自称姓胡,看上去三十几岁,穿着打扮很普通,看上去平平无奇。 交谈片刻后,何漫漫先付了一半的定金,共十万。 听说这个侦探社评价不错,走出城中村的侦探社,两人都有点没把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何漫漫扣好安全带,语气有点困惑:“胡侦探看起来很普通,真的可以查到吗?” 徐行抓耳挠腮了一会儿:“干他们这一行就是不能打扮的太扎眼,让他拿个大烟斗去调查,容易让人起疑。” 自从毕业以后,闺蜜团三人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了。 近来何漫漫分身乏术,不是忙姐姐的后事就是忙公司的事。 徐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三天两头跑外地,难得回来还要去公司看看,再回家陪陪父母。 李潇每天忙着日常运营及培训管理,还要给手下的主播处理善后,有时也要和广告商、品牌商谈合作。 闺蜜团的群里每天倒是聊得热闹,没事就在群里分享趣事,大家调侃说,他们从酒肉朋友变成了电子闺蜜。 太久没有见面,徐行说约着聚一下,最近他和何漫漫两个人霉运当头,要出去嗨一下去去晦气。 李潇每天昼夜颠倒忙得晕头转向,趁机和公司找了个理由,请假出来同闺蜜团相聚。 三人坐在餐厅里,互相打趣了几句,便兴致盎然地聊起来。 李潇知道何漫漫姐姐去世了,而李潇那几天正好出差去外地,并没能及时赶回来,一腾出空,就见缝插针的给何漫漫打电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眼下李潇正拿着刀叉切牛排,忍不住大倒苦水:“你们知道吗?我带的一个主播,刚开始又土又不会说话,还没有才艺,我天天手把手教他,眼看他一点点成长,也知道哄直播间的大姐了。你们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何漫漫轻轻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唇角,托起下巴一本正经地说:“被富婆包了?” 徐行扑哧一笑,忍不住打趣道:“漫漫,你现在挺懂行啊!” 李潇晃了晃手指头:“他要是真的被哪个富婆包养倒好了!至少我没有那么难,他和几个榜上大姐都有点那啥,天天直播无精打采,私下里玩得那么嗨!他和某个大姐的聊天记录被其他大姐看见了,现在玩翻车了,几个大姐在网上互撕,直播间也是乌烟瘴气,我真的要愁死了!以为熬出头了,哪知道是熬糊了......” “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换一锅接着熬呗!总不可能每一锅都糊吧?” 三百六十行 ,行行都不易。 工作上的烦心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奇葩同事、奇葩领导、各种奇葩烩一锅。 徐行的传媒公司最近也不太平,公司捧红的博主要求重新谈分配比例,达不到要求博主就要闹解约。博主没有火之前哭着喊着说给口饭吃就行,他砸钱砸流量捧红博主,博主一火立马觉得分配不公,嫌公司不做人给得太少了,他也是一脑门官司。 花千树目前没有那么多糟心事,但也是最难的,每天都在愁订单,销售每天出去跑业务,能不能谈成不知道,但各项花费都需公司报销。 三人一顿饭下来,苦水还没有倒干净,又约着赶下一场。 徐行说带她们见见世面,去一个高端会所玩。 羽殇,全新桉市最神秘、消费最高的会所,进出的宾客都是非富即贵。 这里是会员制。 在包厢里三人尽情放飞自我,推杯换盏,引亢高歌。 一曲接一曲的伴奏响起,李潇脱掉鞋子,站在沙发又蹦又跳,手里抱着话筒激情澎湃的唱歌。 何漫漫倚靠在沙发内,灯光摇曳,她醉眼迷离地望向光影,她酒量并不好,想到伤心事愁肠九转,下意识地借酒消愁。 李潇一曲唱罢,擦着脑门上的汗水坐下来,搂着何漫漫的肩膀说:“漫漫,你已经比很多人幸福了,有才有貌,自己还有公司,我要是你,连睡觉都合不拢嘴。” 李潇不知道何漫漫和家里闹翻了,不知道何皎皎去世那天发生过什么,所以她羡慕何漫漫倒也不足为奇。 何漫漫喝得酒酣耳热,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说:“来,我们一醉解千愁……” 第43章 当时明月在 作为羽殇会所的老板,陆青山在羽殇有个专属包厢,三五好友时常在此觥筹交错,他把这里当作世外桃源,闲来无事,常常一人自斟自饮。 水晶吊灯光影交错,靡靡之声撩人心魄,台面上开着一瓶威士忌,冰桶里一方方剔透的冰块散发出白雾,雪茄烟雾缭绕在眼前。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时无话,沈誉君和陆青山举杯相碰。 自陆青山订婚后,两人也有数日未见,陆青山一再相邀,沈誉君推脱不过,正好不太忙便欣然赴约。 陆青山没有娶到心仪之人难免遗憾,近来经常借酒浇愁。 他带着几分醉意,侧过身看向沈誉君,有点语重心长地说:“兄弟,趁还没有联姻,抓紧时间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哪怕谈谈恋爱也好。人生苦短,切不可浪费。” 人间自是有情痴,大富大贵之家总要出几个情种,可是享受了钟鼓馔玉、锦衣华服也要承受身不由己,爱而不得才是人间常态。 但凡流传千古世人皆知的爱情故事,哪一个不是扼腕叹息的悲剧? 要怎么挖墙脚,沈誉君还没有想好,那天在何漫漫家里蹭了顿晚餐,原以为可以更进一步发展,不料何漫漫最近对他爱搭不理。 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沈誉君总觉得何漫漫像一阵雾气,虚无缥缈,看得见抓不住,他垂眸看向掌中的杯盏,神情有几分怅然:“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青山止不住的苦笑:“一生一世一双人?哈哈哈......我是没机会了,祝你得偿所愿。” 话音未落,便踉踉跄跄起身,退后几步,目光投向沈誉君背后的那幅油画。 陆青山站在原地未动,安静地观摩起那幅画。 担心好友喝多,沈誉君也随之起身,本想去搀扶陆青山,走到陆青山身边停下来,也顺着好友的视线抬眸看向墙上的油画。 那是英国唯美主义代表画家,月光大师,格里姆肖的乡村月夜。 万籁无声,雾气迷离,月光透过云层洒落一片清冷,树木凋零,枯枝如同汝瓷上的冰纹,一个女孩形单影只地站在浪漫又孤寂的夜晚。 颇有种遗落世事之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晏几道那句诗: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沈誉君不知道陆青山受了什么触动,猜测陆青山应该是想到那个爱而不得之人,伸手去扶他:“我扶你去沙发上休息一下。” 陆青山推开他的手,向后退几步,一直退到墙根,倚靠在墙上说:“我真恨自己!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娶不到,你懂吗?明明很爱一个人,可是所有人是你们之间的障碍,没有一个人支持你,孤立无援的感觉,你肯定不明白。我妥协了,可是心里有多苦,没有人知道......” 家族、事业、前途这几样加起来,渺小如尘的爱情根本无力抵抗。人总是贪心不足,总想要十全十美万事顺心。 沈誉君在旁束手无策,他们这群人没得选择,没有人愿意家族在自己手里衰败下去,所以要找门当户对的人强强联合,以此保障家族长盛不衰。 如若有一天他也面临同样的选择,是否能够坚定不移的选择爱人,他若做不到坚定不移,陆青山便是他的前车之鉴。 沈誉君没有恋爱过,不懂安慰受情伤的人,慷慨陈词的大道理人人都懂,只能再度上前去扶他:“都过去了,你别想太多......” “不,没有过去!在我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 沈誉君没有打探陆青山的隐私,比如他爱的人姓甚名谁、何许人氏、年方几何,沈誉君知道好友需要的是陪伴和倾诉,不是窥探和八卦。 “好好好,没有过去,你先坐下,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来得及……” 好说歹说安抚住陆青山,沈誉君拿出手机,想给何漫漫发信息,好几天没有见了,看见陆青山为爱患得患失的尊容,沈誉君不自觉地想起何漫漫。 正犹豫着要如何组织措词,包厢门霍然被推开。 何漫漫闺蜜团三人相互勾肩搭臂的搀扶着,一下子撞进包厢,几人看上去都喝得不少。 像三只行走的大酒缸,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陆青山的专属包厢很隐蔽,平常不会有宾客走到这边,估计是今日会所生意好,服务生太忙没有注意到有人误闯。 三人都是酩酊大醉的模样,连说话都是一个声调。 李潇拉着何漫漫的手说:“这是到停车场了吗?怎么这么安静......” 何漫漫眼神迷离,摇头晃脑地自说自话:“我都一无所有了,不想回家......” 徐行歪头看向何漫漫,安慰说:“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李潇冒了句:“你们两个肉麻死了……” 闺蜜团三人都心里苦闷,趁今夜一醉方休,眼下没有一个人神志清醒。 三个人晕晕乎乎站不稳,一起摇晃着东歪西倒,何漫漫站在中间,胳膊搭在两位好友肩上。 几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走错地方,声音含混不清的在不时交谈。 “我们再喝点…服务员上酒……” “再拿一瓶威士……” 陆青山本来有几分醉意,见到这群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酒意醒了大半,人也瞬间清醒。 看到这一幕,沈誉君脸色肉眼可见的暗沉,委实不好看,他将刚点燃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想起身一走了之,又担心何漫漫喝多了露宿街头。 只好静坐冷眼旁观。 陆青山摇摇脑袋,端起茶杯猛灌一口茶,酒意又减淡几分。他一眼认出徐行,都是熟人,他作为羽殇的老板没有得罪宾客的道理。 于是陆青山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徐行的肩膀说:“喝多了?要不要我让服务生给你泡点解酒茶?”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人,闺蜜团三人有点蒙圈,同时眨着朦胧迷离的眼睛。 徐行只听到了酒这个字眼,大大咧咧地笑着点头说:“好!再喝点酒,我们不醉不归......” 服务生从其他包厢忙完,发现陆青山的包厢门大敞开着,走过来抬手关门,看见包厢闯见陌生人,连忙走进包厢,一边道歉一边准备将三人请出去。 陆青山冲服务生摆手,阻止服务生赶人,又让服务生将三人搀扶到沙发,并嘱咐服务生泡三杯解酒茶。 三人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何漫漫稍微注意点仪态,只半倚着沙发,李潇完完全全趴在沙发上,徐行坐不稳脑袋一个劲往何漫漫身上靠。 何漫漫就坐在沈誉君右手边,沈誉君皱起眉头伸手托住徐行的脑袋,稍微用力往旁边一推,徐行整个人就歪到另一边去了,不再紧挨着何漫漫。 可能是喝太多酒,何漫漫精神恍惚,靠在沙发闭目养神,脑袋一点点倾斜,逐渐歪向沈誉君肩膀。 第44章 晚安 酒意半酣,何漫漫尝试着把脑袋靠在沈誉君肩上,起初害怕落空还收着力气,发觉那个肩膀踏实可靠,一点点放下心来,靠在他肩上安安稳稳的睡去。 仿佛是无根的浮萍找到依托,又似不系之舟终于靠岸。 怕惊扰她的清梦,沈誉君连手指也不敢动,连心跳都刻意放缓了节奏。 光影璀璨流动,他缓慢地侧脸垂眸,她恬淡靠在他肩窝,何漫漫肤若凝脂,面颊泛起一层浅粉色,眉眼如黛,唇瓣饱满红润。 长发掩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柔和的侧脸轮廓,一头乌发散发出绸缎般的光泽。 沈誉君的呼吸不自觉地浅了几分,在烟熏酒蒸的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天然清香萦绕蔓延,调皮地钻入鼻息。那味道宛如一泓山涧中的清泠溪流,细碎阳光落在簇簇浪花上,清澈干净,温暖人心。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梦中的模样,温婉恬静,沈誉君的心突然乱了节拍。 那一瞬好像有什么在胸腔中溶化,暖洋洋的,连同指尖,都有一股暖流徐徐涌动。 何漫漫脑袋歪久了,脖子有点僵硬,尝试着往另一边歪,整个人差点儿倒在徐行身上,沈誉君急忙伸出左手护住她的脑袋。 温热干燥的手掌触在面颊上,陌生感令何漫漫骤然惊醒,睁着尚有几分迷离的眼睛。 她眼波清澈,顾盼生辉,呆呆地看向沈誉君,大脑中空白了一瞬,疑心是喝断片眼睛花了,飞快地眨眨眼。 沈誉君没有料到她这么快就醒来,手掌还捧着她的脸颊,一时不知该把手放在何处。 两人同时处于懵圈状态,一动不动。 徐行梦呓道:“酒呢?我们再喝点......” 何漫漫意识回笼,躲开他干燥温暖的掌心,双手撑在沙发上借力坐直身体,口干舌燥的厉害。 不知何时,沈誉君耳垂也染上浅粉,他缓缓收回手,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醒了?喝多了难受吗?” 每次都在同一个人面前失态,何漫漫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不能表露出来。 她伸手将头发别到耳后,露出矜持的笑容:“好多了,不好意思,没有打扰你的雅兴吧?” 桌面上放有服务生送来的解酒茶,沈誉君面色柔和,伸手做出请的手势:“不会,你喝点解酒茶。”说着站起身给何漫漫倒了一杯热水,又体贴地说道:“多喝点水,这样酒醒得比较快。” 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次,算半个熟人,何漫漫稍稍放下戒心,略颔首致意,双手接过沈誉君递来的热水,客套地道谢。 捧在手心的水杯,微微发烫,温度略高于她的体温。 她轻轻晃动玻璃杯,雾气浅浅氤氲,透明的热水折射出顶灯的一簇簇光束,似有一抹雨后彩虹破开浅白雾气,盛放于掌中。 何漫漫口渴难忍,缓慢地喝下热水,如久旱逢甘霖,滋润着五脏六腑龟裂的土地。 徐行和李潇酒量比何漫漫好,他们喝得也比何漫漫多,睡得人事不省,何漫漫尴尬得脚趾不停抠地板,想走又走不了,她一个人扛不动两个人,只能耐心等他们酒醒。 陆青山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将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他随意看了一眼何漫漫,貌似并不觉得何漫漫长相惊艳,更多的是在观察好友的言行举止。 何漫漫喝完一杯水后,方才注意到包厢里还有一个人,明摆着是他们三人误闯到别人的包厢了。 她放下水杯起身,一脸歉意地说:“实在抱歉,我们喝多了,今天你们的消费我买单,算作赔罪。” 陆青山摇头微笑,颇有风度地说:“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朋友,我叫陆青山,你可能不知道,徐行是我好友徐立的弟弟。” 桌上开有麦卡伦30年雪莉桶,男人衣着考究,并且知道徐行的家世,何漫漫相信了几分。 又不敢完全相信,豪门之间保不齐有什么恩怨。 何漫漫也大方的做起自我介绍,回之以微笑说:“你好,我叫何漫漫。” 陆青山起身与她握手,并说何小姐不必拘谨,坐下好好休息。 原本打算坐下来等好友睡醒,何漫漫无意间看见墙上的油画,呆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欣赏起大师画作。 皎皎明月挂在枯树的枝头,云彩环绕明月左右,清冷孤寂的月色下,有一位茕茕孑立的姑娘。 见她有点入迷,陆青山笑着问了句:“何小姐怎么看这幅画?” 何漫漫表情空白了一瞬,勾起一撇月牙般的浅笑:“我不太懂画,只是看到这幅画,想起来一句诗。” 陆青山有点惊讶的“哦”了一声,好奇地问道:“不知何小姐想到哪句诗?” 何漫漫的声音也如那幅画般,清清冷冷:“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沈誉君一直没有出声,安静地听两人交谈,听到这句诗,他端着茶杯的手肉眼可见地停顿在半空中,抬起眼帘注视何漫漫。 陆青山说:“好巧,我想到的也是这首诗,不过是前一句:琵琶弦上说相思。” 何漫漫颔首微笑,没有继续再同他交谈,坐下沙发等好友酒醒。 哪知徐行和李潇醉得厉害,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何漫漫想拍醒他们,两人直接翻了个身,接着梦会周公去了。 陆青山大概看出她的顾虑,主动给徐立打电话:“老兄,你的宝贝弟弟在会所喝多了,你是亲自过来接人,还是我安排人的把他送回去?” 不多时,徐立便行色匆匆地来到会所。 徐行醉得眼睛都睁不开,还一个劲儿的说:“再喝点,今朝有酒今朝醉……” 徐立与陆青山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让服务生搀扶起徐行离开。 大学毕业后,李潇作息时间不规律,自己租房子住,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送李潇的重任落在何漫漫身上,今晚何漫漫没有开车,只能拿出手机叫网约车。 见众人散去,沈誉君起身对陆青山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先行一步。” 陆青山了然一笑,好像看出沈誉君的心思,于是做了件成人之美的事情,大手一挥,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一定要把两位美女安全送回家…..” 沈誉君面不改色,不置可否:“你也早点回家,别再熬夜了,当心点身体……” 说话间,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西装外套并穿好,走到何漫漫身边说:“我顺路送你们。” 不知道是太晚了还是太远了,网约车一直打不到,接连被司机取消订单,何漫漫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坐在车里李潇依然昏昏沉沉,睡得格外香甜。 何漫漫的酒意早已清醒,只是身体有点倦乏,一直睁着眼睛不敢睡。 沈誉君坐在她身边,语气关切地问道:“心情不好吗?” 何漫漫轻轻摇头,沉吟良久,抬手捋了捋头发。 沈誉君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便移开视线。 将李潇送回家,何漫漫帮她卸妆洗脸,又在她床头柜旁留下一杯水,忙了约半小时,这才转身离开。 从李潇家出来,何漫漫再次坐上沈誉君的车,无意识地攥紧手指,她不明白为什么会一而再的接受他的帮助,垂眸沉思很久也没能想透彻。 月色溶溶,车窗外飞速掠过城市的夜色,斑斓灯光和街景一闪而过。 车子在芷兰居停稳,何漫漫浅笑嫣然,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再见。” 沈誉君跟着下车,眼含掩藏不住的温情脉脉,站在她身边声音温和低沉:“何小姐,再见。” 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晚安。” 路灯光影黯淡,沈誉君颀长清隽的站在车旁,灰色西装的最后一颗扣子未系,衣角飞扬,漆黑如墨团的夜晚在他身后淡了几分颜色。 他抬眸望向何漫漫,唇边笑意清浅,夜色不曾模糊他的脸。 第45章 你能不能来一趟 万事开头难,靠着那束“荷其有幸”公司多多少少收获了点流量,商业活动和花艺软装也接到两个小订单。 公司的同事们纷纷精神振奋,终于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何漫漫每天都会抽空看大师的花艺作品,包括花艺大师的相关书籍,关注行业资讯。 担心手艺生疏,没事也会拿花材练手,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赵健阴魂不散再次出现在公司,依然是不可一世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哪里来自信。 何漫漫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想要了,只想把他扫地出门。 坐在何漫漫办公室里,赵健翘起二郎腿邀功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腾达和安华前天刚签约,我足够有诚意了,你好歹也该给我一张笑脸。” 听到这话,何漫漫脸色更暗沉了。 何重光真的要与虎谋皮,唯利是图到不管不顾的地步,明知道赵家不是好人,他还要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何漫漫站在办公室门口,生怕沾上这个赵健瘟神,她双手环抱极为警惕地看向赵健:“我再说一次,你们愿意合作是你们的事情,不要牵扯上我,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不要在这里自讨没趣。” 之前还多少顾虑何家被坑,如今何漫漫孤家寡人一个,只想远离何家那个是非之地,和那一干人等划清界线。 赵健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立马翻脸:“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心平气和的聊聊,何必把我当仇人?” 何漫漫打开办公室的门,义正严辞地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我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 赵健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冷笑道:“我就喜欢你这副贞洁烈女的样子,早晚有一天,你会老老实实回来求我。” 何漫漫无语极了:“你放心,不会有这一天。” 赵健舌头顶着后槽牙,眼神不善的死盯着看了她半晌:“何漫漫,我不信你们何家敢和我玩卸磨杀驴。”说完便嚣张气焰的拂袖而去。 如今安华和腾达已经签约,赵家有得是办法拿捏何家,何漫漫根本逃不出赵家的五指山,赵健打定主意和何漫漫耗下去。赵家在新桉市不说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但要一个何漫漫还是有办法的。 何漫漫的好心情瞬间无影无踪,不知道要怎么摆脱赵健的死缠烂打。 主要是怕赵健和她玩阴招,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赵家社会背景复杂,黑白两道都有人,被阴了都找不到地方喊冤叫屈。 公司门口和内部均有监控,为以防万一,何漫漫告诉吴初引:“每天都要留意监控,如果摄像头有损坏要第一时间更换。” 公司的事情本来就千头万绪,再加上赵健经常搅局,何漫漫越想越头疼,顿觉前路坎坷多艰。 见何漫漫脸色不好,吴初引递给她一块巧克力,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别怕,他不敢欺负你,有事我们可以找警察叔叔,他还敢杀人放火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何漫漫接过巧克力拿在手里,苦笑道:“算了,提起这个人都影响心情,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平常多注意点。” 徐行又去外地陪外祖母,临走之前特意嘱咐她注意点安全,何家有事找她也要能推则推,担心她孤立无援受欺负。 李潇每天也忙得晕头转向。 何漫漫每天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没有什么其他朋友,也不喜欢一个人出去吃喝玩乐,下班回到家也是形单影只,然后就是绞尽脑汁想怎么做营销推广。 沈誉君约了她好几次,她每次都找借口和理由推辞,到现在她都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只记得姓沈。 偶尔她脑海中也会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不会是喜欢她吧? 可她不想谈恋爱,每天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抽不出时间胡思乱想和浪费时间谈恋爱。 可能是受原生家庭的影响,她害怕遇见渣男,很害怕,彻底断了谈恋爱这个念头比较好。 有时候看见同学分享恋爱日常,何漫漫都觉得好幼稚,一起吃饭散步、打卡旅游这类的事情,这些一个人也可以做啊,再不济徐行和李潇也可以陪她,没必要一定是男朋友陪。 沈誉君约她吃饭,包括那天差点儿噎死、还有沈誉君送她和李潇回家,这三件事情,何漫漫没有和徐行提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意识地不想分享。 孙侦探一直没动静,每次发信息都说正在调查,让何漫漫不要着急静候佳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担心打乱孙侦探的工作节奏,她也就不好寻根究底的追问。 何漫漫又拿起吐司开始啃,低头一边看各行业的营销案例找灵感,只顾看手机,嘴里的面包也忘记下咽,等她反应过来时,顺手去把餐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猛灌了半杯水。 喝水的那一瞬,沈誉君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站在她家门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脸焦急担忧之色,生怕她噎死。 很莫名其妙。 何漫漫晃了晃脑袋,拢回心神后继续看画作找灵感,只是怎么也做不到心无旁骛。 她放下水杯,平复了一会儿情绪,脑子里依然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她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好好冷静一下,刚走没两步电话响了。 是李潇来电。 平常没有急事她们都是发视频或者语音,李潇大晚上的突然给她打电话,何漫漫预感不太好,有点心慌意乱,几乎是秒接。 李潇那边的环境有点嘈杂,声音有点颤抖:“漫漫,我在羽殇,你能不能来一趟......” 何漫漫一头雾水:“你一个人去那里干嘛?陪客户吗?” 李潇的声音低了几分,捂着话筒说:“对啊!我在应酬广告公司,感觉有点不舒服,我今天又是陪吃饭又是陪唱歌,单子谈得不错,但是还没有签合约,要是现在走会得罪客户,我不想半途而废,想再熬一会儿。” “你哪里不舒服?你别再喝酒了,我去找你。”何漫漫脸也不洗了,抓起钥匙慌慌张张地去穿鞋子。 一边穿鞋子一边对着话筒说:“你在哪个包厢,发给我。” 第46章 跑这里来找死 李潇的酒量一向不错,但也没法和混迹各种酒局的男人相提并论,工作上的必要应酬,客户们怎么可能怜香惜玉,巴不得灌醉职场女性趁机揩油。 为拉到广告商和品牌商这些金主爸爸,李潇费劲心思去打探客户的喜好,二十四小时在线陪聊天、送点恰到好处的小礼物,这些小手段太过低级并不能真正打动金主。 反正李潇靠这些没有拉到客户。 今天的应酬客户姓吴,外地人,靠做微商卖护肤品起家,如今他的护肤品品牌已经小有名气。 李潇和吴总认识已有一段时间,各种挖空心思也没有达成合作,正好周总来新桉市出差,主动约李潇见面洽谈合作。 眼看吴总有合作意向,出于安全考量李潇留了个心眼,并没有一个人前去赴约,请求部门领导苟总陪她一起见客户,都是靠kpi吃饭的打工人,苟总见李潇近来业绩不好,也就满口答应下来。 应酬无外乎吃饭喝酒,唱歌跳舞。 晚餐时,李潇刚提起合作的相关事宜,吴总精明又圆滑,笑着说吃饭不谈工作,大家只当是朋友相聚一下,吃好喝好以后什么都好说。 行业内约定俗成的规矩,把客户陪好,合作就成功了一大半。很多合作都是在吃喝玩乐中谈成,客户一开心什么都不是问题。 陪完吃饭陪唱歌。 羽殇作为新桉市最顶级的会所,吴总早有耳闻,说想要去见识一下,去羽殇的消费远超李潇公司的接待预算,吴总颇为豪爽大地说消费他买单,主要是和李潇很投缘,真心想交李潇这个朋友。 李潇就这样半推半就地来到羽殇,吃饭时李潇已经喝了不少酒,到了会所又继续觥筹交错。 吴总唱完一曲老掉牙的情歌,揽着李潇肩膀,端起酒杯醉醺醺地说:“潇潇,我们今天只谈友情,不谈生意,把哥哥陪开心了,怎么合作都由你说了算。” “吴总,我扶您坐下.......” 李潇也喝得头晕脑胀,虽说厌恶吴总的暧昧举动,她好容易看到点希望,不想甩脸子把客户扔下说走就走,只能逢场作戏和吴总周旋。 为了哄吴总开心,公司苟总醉得一塌糊涂,倒在沙发上打起呼噜。 李潇接二连三地喝下很多酒,不知道是酒精上头了还是怎么回事,整个人浑身发热,说不出来的燥热难安。 看见苟总不省人事的模样,李潇一时脱不了身,只能想办法找人帮忙,徐行去了外地,唯一可靠的朋友就剩何漫漫。 女性应酬喝多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何漫漫开车紧赶慢赶的前往羽殇。 停好车准备下车时,何漫漫的电话又响了,是沈誉君来电。 原本是准备拒接,何漫漫在手忙脚乱中按到接听键。 这几天何漫漫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沈誉君想主动出击。忙完手头工作,一看时间不早了,想借机约何漫漫共进晚餐。 站在羽殇门口,电话里沈誉君温和的声音传来:“何小姐在忙吗?可不可以赏脸......” 何漫漫心如急火顾不得礼数,出声打断他的话语:“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有什么事情晚点再说......” 会所的门童之前见过何漫漫,主动上前询问:“欢迎光临羽殇,小姐,您去哪个包厢?” 看见门童,何漫漫脱口而出道:“至尊,快带我去.......”说话间,顺手挂断电话。 何漫漫回拨李潇的电话,想看看她有没有喝多,结果一直无人接听。 走在去往包厢的路上,她一边担心李潇会出事,一边又安慰自己这只是杞人忧天的胡思乱想,她心慌意乱跟随咨客一路火急火燎往前跑。 人一慌就容易出岔子。 走到半路上,何漫漫只顾慌慌张张往前冲,不留神撞到一位打扮艳丽的女人,还没有来得及回头道歉,女人边尖着嗓子喊了句:“去投胎啊!走路也不看着点!” 女人的声音略微有点刺耳聒噪。 何漫漫意识到什么,停下慌乱的脚步,回过头语气焦急的道歉:“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我有点急事没有注意到......” 打扮艳丽的女人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斜睨她一眼,对何漫漫的莽撞很是不满,可能是何漫漫长得好看,女人下意识地多看了她一眼。 见何漫漫态度诚恳,女人气也消减了大半,语气温和起来:“算了,不和你计较,你走吧。” 女人没有借故为难,何漫漫连声道谢。 小插曲结束,咨客将她带到包厢门口,何漫漫不管不顾地直接推开门冲进去。 包厢里灯光昏暗不明,音乐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雾蒙蒙的浮尘。 从灯光如昼的大厅猛然进到昏暗的包厢内,何漫漫有瞬间的失明和耳鸣,不由得揉了一下眼睛,这才稍微适应身处的环境。 沙发上好像东歪西倒地坐着几个人,看不太真切,何漫漫下意识地给李潇打电话。 沙发一处有手机微弱的亮光,何漫漫确定李潇就在这里,她急切地朝着手机屏幕亮起的方向走去,犹疑地喊了声:“潇潇?” 眼前的一幕令她大惊失色。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身下压着个女人,男人像只来回蠕动的巨大蛆虫,手还在女人身上乱摸乱捏,昏暗的光线下女人肩膀白花花的一片,肩膀上那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赫然醒目。 是李潇! 不知哪里来的鱼死网破的孤勇和莽撞,何漫漫冲过去抓起桌上的酒瓶朝男人后脑勺砸去,男人懵了,回过头恶狠狠看她一眼。 没有砸晕? 何漫漫再次举着酒瓶再次向男人砸去,沙发上的几人迷迷糊糊醒来,纷纷冲何漫漫走去。 被人搅了好事,男人从沙发上起身,摸着锃光瓦亮的后脑勺,目露凶光看向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吴总这趟来新桉市出差带有两个助理,此刻两个助理正一左一右按住何漫漫的肩膀。 何漫漫不停挣扎试图摆脱。 吴总揉了半天脑门,伸手一看,手上居然有血,更是火冒三丈:“跑这来找死呢!” 第47章 我给你兜底 李潇失去意识,肩膀彻底露在外面,黑色胸衣也暴露无遗,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饶是平常有点小聪明在身上,此刻何漫漫也傻了眼,毕竟太过年轻涉世未深,按大家闺秀培养出来的女孩,做不到临危不乱的处理这样的腌臢事。 何漫漫一时慌乱,几乎快要哭出来了,面红耳赤地冲她大喊大叫:“潇潇!潇潇你醒醒......” 见李潇完全没有一点反应,何漫漫也不惧对方人多势众,眼含怒火看向吴总:“你知不知道这是在犯法?” 吴总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了下后脑勺,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振振有词:“我们你情我愿,关法律什么事?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故意伤人,我可以告你!” 说完把染上血迹的纸巾拿到何漫漫面前,伸手想去捏何漫漫的下颌。 “臭流氓!”何漫漫手脚并用地去踢打吴总,一边左躲右闪避开吴总的手。 夜场里不乏喝多酒寻衅滋事的宾客,这样的场面时有发生见怪不怪,服务生第一时间用对讲机通知保安。 在自己场子里出事,闹出去影响不好,陆青山和保安同时出现在包厢,服务生将包厢的灯开得亮亮堂堂。 吴总气焰嚣张,坐在沙发上淡定地看着陆青山一行人,语气蛮横霸道:“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吴总的两个助理也目中无人,色厉内荏的帮腔道:“快点出去!你们不要打扰吴总的雅兴!” 陆青山用眼尾扫了一眼吴总,不屑搭理他,只清了声嗓子,身穿黑西装的几位保安立马上前把两个狗腿子拉开,并抓肩肘押把他们控制起来。 陆青山走到何漫漫身边,一脸关切地问:“这群垃圾有没有伤到你?” 嫌那两个人摸过她的肩膀,何漫漫皱着眉头,伸手左右拍了拍肩膀:“没有,你快点救我朋友好不好?” 陆青山示意保安去搀扶李潇,又转头说:“何小姐想怎么泄愤都可以,只要不把他们打死,我都可以给你兜底。” 见有人帮忙,何漫漫突然有了底气,狐假虎威起来,抬脚冲两个狗腿子猛踢几脚,仍觉得不解气,又从桌子上抄起烟灰缸想要砸人。 突然被人从身后攥住她的手。 听到电话里何漫漫和门童的对话,沈誉君担心何漫漫在鱼龙混杂的夜场出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陆青山帮忙,又吩咐司机送他到羽殇。 沈誉君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进门就看到何漫漫小脸气得通红,张牙舞爪地想要砸人,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拉住她的手,将烟灰缸从她手里拿走。 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关系亲近的朋友,可他居然帮着坏人,何漫漫侧过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惊愕又气愤,欲张口理论。 沈誉君看出她的情绪,没有半点被误解的恼意,将烟灰缸递给保安,拉起她的手温和从容地说:“何小姐,别冲动,千万不要脏了手。” 何漫漫逐渐冷静下来,只是气并没有全消,有点不解沈誉君话中的深意,忿忿不平地使劲推开沈誉君。 那双好看的眼睛几乎要喷火。 沈誉君缓步走到她面前,两人脚尖相抵,他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嗓音醇厚温柔,不慌不忙地说:“相信我,交给手下人去办。”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是在安抚又像是承诺。 听到这话,何漫漫秒懂他的意思,面色也柔和很多,抬眸望向他深沉幽邃的眼睛,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心弦仿佛发出一声泛音。 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在心底如涟漪扩散,何漫漫急遽地缩回手,慌乱的连连后退,惊惶失措朝李潇跑去。 保安已经将李潇的衣服拉到肩上,并给她披了件西装外套,她面色潮红,依然没有醒来,有点神智不清地抬手脱衣服。 旁边的保安拿来一瓶冰镇矿泉水,朝着李潇脸上泼。 “你们干什么?”何漫漫显然不懂这是什么操作,急切地护在李潇面前挡住保安。 说话间还向沈誉君投去一个询问和求助的眼神,在这里她最熟悉的人,除去神智不清的李潇,只有沈誉君一人,所以她下意识地看向他。 沈誉君耳朵泛起浅红,抬手抵在唇边,显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免去尴尬。 常年混迹夜场的行家里手,一看李潇的神色就能猜出来她吃了什么,保安拿着泼了一半的矿泉水,立马张口说:“她这是被下了迷情药......” 陆青山清了一下嗓子,示意保安闭嘴。 保安很有眼力劲儿的噤了声。 原以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网上乱传博眼球,没想到现实中真的有,何漫漫红着脸低下头,老老实实地靠边站在墙根处。 洗手间发出几声惨叫,吓得何漫漫以为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她紧贴在墙壁上,浑身发抖仓惶地左顾右盼。 包厢里少了几个人,地上的两个狗腿子也不知道去向。 沈誉君走到她身边,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只是温柔的垂眸看向她:“没事,不怕,我在这里……” 他又一次闻见那股淡香,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天然淡雅毫无人工调配的痕迹。 眼前是一个高大清隽的身影,如一堵坚固的墙体隔开喧嚣混乱,空间逐渐逼仄,却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这一次何漫漫没有推开他,缓缓闭起眼睛,想到李潇差点被人糟蹋的那一幕,她不可自抑地发起抖。 “你们干嘛?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对我!” 肥头大耳的吴总站起身欲理论,被两个保安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陆青山冷哼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谁给你的胆子,跑到我的地盘闹事?” 吴总不服气:“我是顾客!来这里纯属是看得起你……” 按住他的保安,不小心冲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打了几拳。 一阵杀猪声传来。 很快警察便来到会所,在吴总几人的随身物品中翻出几只类似试管的瓶子,紧接着便将为非作歹的三人带走,两个狗腿子眉眼耷拉着,手腕晃晃悠悠也耷拉着。警察说要带服务生和保安一起去问询,陆青山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保安和服务员,欣然答应,嘱咐员工要好好配合警察的工作。 李潇的领导苟总从沙发上爬起来,迷迷瞪瞪地瞅了一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是谁……” 没有人搭理他。 为安全起见,陆青山派车将李潇被送进医院。 何漫漫受到惊吓没办法开车,准备坐会所的车一同前往医院,沈誉君霸道又不容商量地拉她坐上自己的车,也跟着驱车前往医院。 李潇躺在病床上一直没有醒,何漫漫守在李潇身边,心疼地替李潇擦脸擦手,刚忙完一会儿,还没有来得及坐下。 苟总酒意醒了个七七八八,推门来到病房,挠着后脑勺说:“怎么还没有醒?” 何漫漫心里憋着火,想到得罪苟总会对李潇不利,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空气略显凝重,两人尴尬地站在病房,再找不到话说。 病房门猛然被人推开,一个打扮时尚的男孩子冲进来,神色慌乱地说:“潇潇姐在哪里?她怎么样了?醒了没?” 第48章 我们回家吧 来人看起来二十出头,见没有人搭理他,一个箭步冲到李潇病床前,抓起李潇的手就开始喊:“潇潇姐......” 苟总冲何漫漫挤出一丝微笑介绍说这是潇潇手下的主播孙浩。 这个人何漫漫听李潇说起过,多少有点印象,原来是同事前来探病,何漫漫也就没有说什么。 没过多久,李潇缓慢睁开眼睛四处看了一眼,有点虚弱地说:“我怎么会在医院?” 何漫漫快步跑到她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左右看看,有点难以启齿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又抬手帮李潇捋了捋碎发:“你怎么不悠着点儿,喝那么多酒,小命都不要了。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李潇四下环顾了一圈,瞥见苟总也在病房,揉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不好的记忆纷沓而至,她攥紧被子说:“我...有没有被......” 何漫漫头摇得像拨浪鼓:“放心吧,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忍不住叮嘱:“以后不要这么喝酒了,陪客户也要留个心眼,酒杯只要离开视线就不能再喝,记得换只杯子。” 李潇含泪点头:“谢谢你漫漫,以后我一定注意。” 苟总电话响了,看清来电显示后便走出病房,手捂着话筒恭恭敬敬地在说些什么,没一会儿便挂断电话,站在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又推门走进病房。 孙浩一会儿给李潇喂水,一会儿又拿起水果刀削苹果,很是体贴入微的模样。 苟总回到病房,客客气气地对何漫漫说:“潇潇是我们公司员工,理应我们照顾,今晚很感谢你帮忙。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你先回去,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在病房也影响病人休息。” 说完还刻意问了一声李潇:“对吧?潇潇。” 两个大男人照顾女人肯定不方便,何漫漫踟蹰半晌不太想走。 李潇晃了晃她衣袖,挤出一丝苍白的笑意:“漫漫,早点回去休息,我同事在肯定没事的。” 何漫漫扫了一眼那个不靠谱的苟总,始终不放心,尤其是他刚才神秘兮兮地出去接电话,回来就要让何漫漫离开。她留了个心眼,附在李潇耳边低语几句,大致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李潇的面色突然沉了几分。 按理说沈誉君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抛头露面,他担心何漫漫一会儿没办法回家,一直站在走廊的窗边没有离开。听见护士说病人醒了,保镖很有眼色的走到病房门口,象征性地抬手敲敲门随后推开门,倒也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看向何漫漫。 李潇转头看向门口,猜到这是何漫漫的朋友,不想继续麻烦何漫漫,也明白苟总是有话要对她说,何漫漫留在这里显然不合适。 于是只能催促何漫漫离开:“漫漫,你先回家休息,不要让你朋友等急了,还有替我谢谢你朋友。” 何漫漫抬眸看见保镖依然在,知道沈誉君肯定没有走,又担心李潇被蒙蔽,低头小声交代了几句:“如果公司让你和解,你千万不要轻易答应......” 李潇一个劲儿地点头,怕她朋友等着急了也担心她太累,又催促她快点回家休息。 何漫漫一步三回头,还不忘说:“有事给我发信息,我们一起商量。” 李潇虚弱的冲她挥手。 见何漫漫离开,苟总立马满脸堆笑走到病床前,声音也比平常温和很多:“潇潇,你知道的,这个客户拿下来提成不少,拿下这个客户以后你升职加薪一点也不愁。吴总的律师打电话过来承诺,说只要你配合一点,不要对警察说不该说的,这个单子就和你签了......” “反正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如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个朋友多条路,都在一个圈子里混,事情闹大了对你也没有好处,到时候你不一定能拿到多少钱。何况我们打工人没办法和资本对抗,也耗不起......” 李潇嘴唇咬得发白,手指紧紧攥住床单,迟迟没有表态。 苟总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开解,说来说去无外乎那几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实际的利益拿在手里才可靠,不要一时冲动犯傻,闹大了里子面子什么都没有。穷人的面子尊严不值钱,先弯腰把钱赚了再去追求脸面。 不一会儿,警察便推门进来。 “你好,请问是李潇吗?我们找你了解点情况......” 从病房出来,何漫漫下意识地去寻找沈誉君的身影,安静的走廊里灯光昏暗,安全通道灯绿莹莹的亮在脚边。 窗外夜色如墨染,一道颀长玉立的身影伫立窗边,他体态良好,身后是一方阑珊夜色,灯光昏暗不明,可他侧脸的轮廓却异常清晰明了。 柔光打在他分明的五官,他回过头,陡然撞进何漫漫的视线,四目相接的瞬间,沈誉君的眸子似星光一闪,如一颗流星划破苍穹,点燃黑夜的墨团。 沈誉君不知疲倦,唇边笑意温暖,步伐沉稳矫健地向她走来,仿佛步步生莲,他每走一步,踢脚线附近的指示灯便跟着明亮了几分。 直到安全指示灯愈发明亮,连成无限延长的直线。 他站在何漫漫面前,垂眸看向何漫漫失神的眼,声音中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暖:“累不累?漫.......何小姐,我送你回家。” 身侧是无数萤火虫连成一线,汇成一片星星点点,它们拎着小灯笼在身畔来回飞舞,摇晃的绿莹莹的光,摇晃的让人感觉像是坐在水波荡漾的船上。 她忽然有一种晕眩感,想要抓住一只流萤放进透明玻璃罐,那样以后的夜晚应该会同今夜一般明亮梦幻。 见她始终未发一言,沈誉君误以为她是受到惊吓没有回过神,欲抬手抚摸她的发顶,却唯恐冒犯,那只抬至半空的手找不到支点。 静夜流萤,飞在初秋的夜晚,翩翩起舞在眼前。 沈誉君双眸微垂,眼前的女孩黑发随意挽起,刘海轻盈飘逸在脸侧,眉似远黛,眼底清澈如泉,长睫上有一只蝴蝶翩跹。 他声音很轻很暖:“何小姐?我送你回家,我们回家吧。” 第49章 给她点时间 夜空如黑色天鹅绒,几点碎钻般的星光时闪时暗,路上的车辆寥寥无几。 可能是他说话时的语气太暖,暖到让人无法拒绝,仿佛坐在春日午后的阳光下,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 又许是夜已太深,群山沉睡,飞鸟还巢,熬夜太久她有点撑不住了,立盹行眠。 莫名其妙就坐进沈誉君车里,何漫漫一直处在头脑发懵的状态。 挡板将汽车隔出两个空间,车内昏寂幽暗,温度适宜,后排安静到落针可闻,城市还未熄灭的零星灯光,时而自他们身上流淌。 何漫漫坐姿端正,侧过脸看向窗外的朦胧夜色,有满腹疑团想问,又突然语竭词穷无从提起。 沈誉君侧身看向她,光影似一尾尾金鱼自她脸上游过,只留下粼粼波光,他声音温和地询问:“今晚他们是不是吓到你了?” 何漫漫收回视线,也侧过脸面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才记起来要道谢:“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 又突然想起什么,在昏暗的光线中抬起眼睫:“你是不是没有吃晚饭?” 沈誉君轻轻笑了,眼底的温情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可能我该减肥了。” 犯困的时候,大脑也会消极怠工。 他看起来身材健硕挺拔,减哪门子肥?何漫漫一时犯迷糊,有点惊愕,眼睛睁大了几分:“嗯?”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在昏暗中格外明亮,连月色都要黯淡几分。 沈誉君笑着摇头不语。 何漫漫突然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有颗调皮的星星住在眼底:“实在不好意思,好像你每次遇见我都会饿肚子。” 对于她的心有灵犀,沈誉君笑得有几分宠溺:“何小姐真是冰雪聪明。” 何漫漫抬手将碎发夹在耳后,忍不住调皮的揶揄了他一句:“沈先生有卖瓜之嫌。” 那一瞬,沈誉君记忆中的女孩子突然回来了,这才是何漫漫本该有的模样。从雨夜重逢至今,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本色,俏皮伶俐。 从前明媚灿烂的她,只是匆匆一眼,却让他真切体会到什么叫惊鸿一瞥。可重逢之时那个支离破碎的她,令他心疼万分,相识到今日,每一次见面,何漫漫都没有真正开心过,好像总有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缠着她。 沈誉君很想说何小姐要一直这么开心才好,不知怎么说不出口。 今天沈誉君凭空出现,应该不是巧合,面对他再三扶危救困的帮助,何漫漫颇为真心的说:“沈先生,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们,不知道今晚该如何收场。” 本想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沈誉君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嗓音醇厚深沉如大提琴的低音:“何小姐,你不用向我道谢,如果你真心想感谢我,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何漫漫有几分警惕,下意识地将脚收了回来。 不知道沈誉君会提什么要求,她不敢轻易承诺,有点犹疑地问:“沈先生,你想说什么?我能力有限,如果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尽力......” “不,何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见她误解了,沈誉君忍不住出言打断她,一脸认真地说:“我要何小姐答应我,遇到危机的时候,不要冲动,请你联系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何漫漫不再言语,一诺千金的道理她懂,只是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无异于自断羽翼。 自母亲离世到姐姐轻生,在这个世界上,何漫漫孑然一身,唯有她才是自己的依靠。 沈誉君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她不会在遇见危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他,于她而言,他行同路人,无法参与她的喜怒哀乐。 他可以一步步靠近她,在她身边徘徊,可是却不懂要怎么走进她的心。人近在眼前,心却飘忽不定。 那天沈誉君将她送至家门口,看她开门走进房间,看房门转瞬紧闭。 连同那盏暖灯也不曾多留给他一分。 徐行又一次从外地回来,看起来一副舟车劳顿身心俱疲的倦乏神情。 本来说约着闺蜜团一起吃饭聚会,可李潇最近好像很忙,说没有时间赶来聚会。 徐行并不知道李潇出了何事,李潇说无法赴约,他也多少有点奇怪,总觉得李潇言语间有点疏离。 何漫漫与徐行坐在餐厅里,两人边吃边聊,嘴巴一刻也没有空闲。 对于李潇的疏离,徐行有点摸不着头脑:“潇潇最近怎么了?以前说聚会她一向很积极。” 何漫漫只顾低头剥虾,默不作声。 自从那天晚上在医院见过以后,她便没有见过李潇,她第二天准备去医院看望李潇,哪知李潇说已经出院了。 她也问过李潇,要不要告吴总强奸未遂,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帮忙介绍律师,被欺负了总不能胆小怕事放过坏人。 李潇只说已经解决了,不想再提这件事情,还说最近工作会很忙。 言外之意是不太想与她联系。 其实何漫漫大致猜到李潇疏远她的原因,被熟悉的朋友知道自己被人猥亵,有点丢脸,而李潇没有告吴总,间接说明她为利益做出了妥协和让步。 以上这两点,应该是李潇刻意疏远她的原因。 徐行上半身前倾,伸手在她眼前使劲晃了几下:“你去哪里神游了?快点告诉我怎么回事?” 何漫漫放下剥了半天都没有剥好的虾,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 徐行晃动着酒杯:“你说她是害怕被在我们面前丢脸,还是为了利益妥协?” 何漫漫端起酒杯,缓缓喝了一口红酒,有点落寞地说:“不管她是为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她这么做也有这样做的原因。” 徐行叹了口气:“哪怕她真的为了利益妥协,我们也不会笑话她。还有她受了欺负,我们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她?” 有时候朋友太熟了,反倒容易生分,因为太知根知底,太过透明,看见朋友就会记起黑历史,还有曾经做过的那些脑子缺根弦的傻事。 所以选择远离也是一场自我救赎和新生。 何漫漫忍不住感慨:“给她点时间吧!或许她也懂我们,却无法面对自己,不见我们就不会想起那些事情。” 徐行长叹一口气:“还好那天有陆青山帮你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也是胆子也太大了,单枪匹马闯去救李潇。” 第50章 另请高明 自何皎皎离世,何漫漫没有一晚睡得踏实安稳,一闭上眼睛前尘往事纷沓而至,她几乎夜夜从梦中惊醒,午夜梦回,鬓发间总是湿润冰冷,枕畔是斑斑泪痕。 睁开眼是空空荡荡的房间,漆黑一团。 幼时她怕黑怕一个人睡,每晚母亲都会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眠。 如今她依然怕黑怕一个人睡,每晚陪着她的,只有漫长停滞的黑夜。 何漫漫从枕畔拿出姐姐的手机,打开相册翻看她的照片,明眸皓齿,笑意嫣然,岁月不曾侵蚀她的容颜。 她静坐于湖畔仙气飘飘的抚琴,在阳光和煦的秋千上翻阅书卷,在禅意十足的茶室里品茗。像是活在世外桃源,一片岁月静好。 每张照片都像明星的时尚大片,看得出来摄像师把她当作缪斯女神。 有时她会一遍遍读姐姐留下的遗书,读到姐姐说她是爱她的,泪水总在那一刻泛滥成灾。 徐行外祖母的病情趋于稳定,他终于可以放心回到新桉市忙自己的事情,近来传媒公司风波不断,棘手难题层出不穷。 他废寝忘食忙了好多天,逐渐风平浪静下来。 胡侦探一无所获,每次询问进度,都推三阻四,说难度系数很大,还需另想办法。 何漫漫与徐行有点坐不住了,相约去侦探社要给胡侦探施压,希望他全力以赴,早日解开疑团。 来到上世纪的普通老小区,穿过光线昏暗的布满牛皮癣小广告的楼道,他们敲开了侦探社的门。 侦探社的陈设很普通,每件家具都带有岁月的痕迹,连同胡侦探,都和这间屋子一般无二。 见到他们两人前来,胡侦探愣了一秒,随即笑意真挚的将他们请进屋内。 没等他们兴师问罪,胡侦探一脸歉意的率先开口:“实在抱歉,是我能力有问题,一直没有进展。” 看胡侦探态度诚恳,何漫漫两人的气也消减大半,反倒说不出来责怪的话语。 在新桉市,胡侦探小有名气,能力不俗,曾协助警方破获过案件。眼下他都束手无策,换成其他侦探也不见得就有收获。 何漫漫坐在斑驳的牛皮沙发上,语气有点焦急:“胡先生,我们是真的信任你,你再想想办法。我只是想知道,姐姐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想多了解她一点。” 说着,眼眶便泛起红血丝,她错过了姐姐这些年的人生,想知道姐姐这些年的喜怒哀乐。 胡侦探爱莫能助的摇头:“不好意思,我也无从下手。何小姐,逝者已矣,何必再纠结前事。” 人死如灯灭。 一旦离开这个世界,一切都将尘一尘土归土,亲人会放下执念,朋友会淡忘情谊。 可何漫漫放不下,她至今都不相信姐姐会平白无故轻生,声音颤抖着说:“姐姐在去世前说,会有好消息告诉我。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事情,让她连我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想知道,她曾经想告诉我的好消息是什么......” 作为挚友,徐行明白姐姐对她的重要性,他安抚性地拍拍她肩膀,对孙侦探说:“你再想想办法好吗?我们可以加钱,你开个价......” 胡侦探一阵摇头,连连摆手拒绝:“这不是钱的事情,实在是我能力有限难当大任,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着走到办公桌前,伸手去拉抽屉。 一听这话,何漫漫踉跄站起身,苦苦哀求:“胡先生,求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就当是大发慈悲积德行善,好吗?” 徐行噌地一下站起身,急赤白脸道:“你当时接单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包在你身上,现在想毁约吗?” 胡侦探没有回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那是之前何漫漫付给他的定金,他叹了一口气,走到何漫漫面前,把卡放在何漫漫面前的茶几上。 “何小姐,对不起,这单生意我实在没有能力接,当初是我太自不量力。” 徐行扯住他的胳膊理论:“你什么意思?嫌钱少可以直接说,这点事情又不是什么机密档案,怎么就查不出来了?” 胡侦探没有和徐行计较,只是好声好气的道歉说对不起。 徐行气得暴跳如雷:“还说什么新桉市第一神探!你就是欺世盗名的骗子!你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招牌。” 胡侦探不愿起冲突,只能接连后退,也不和他争执解释。 很明显,胡侦探不想继续合作,选择言而无信的背约。 继续闹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担心矛盾升级,何漫漫调整了一下情绪,拿起银行卡,拉着徐行头也不回的离开侦探社。 出门前,胡侦探追到门口,一脸惭愧地说:“实在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何小姐,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再去深究又能怎样呢?死者不会复生,过好当下的日子,让你姐姐在九泉之下安心,这也是一种爱。” 何漫漫正拉着徐行下台阶,闻言,脚步突然停滞在半空,她惊诧地回过头。 话里有话,是胡侦探查到了什么吗?查到了为什么还要毁约?他这么说是好心安慰还是有意提醒?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胡侦探便一把关上门。 “呯!” 关门声惊得何漫漫灵魂一抖,思绪纷飞,脑海里的念头如恒河沙数。 徐行留意着脚下的楼梯,嘴里愤愤不平地骂道:“骗子!说的比唱的好听!一点不在乎名誉,早晚他要关门大吉。” 何漫漫六神无主,机械地重复着下楼的动作,找侦探都查不出来,她一时毫无头绪,无计可施。 走到单元楼的门口,一道光线隐约照进门槛,浮尘在翻飞起舞。 徐行拉着她快步往门口走去,继续出主意道:“我们换个侦探!新桉市又不是只有一个侦探!” 何漫漫站在那道光束前,盯着空气中弥漫的朦胧尘埃,人也仿佛站在迷蒙不清的浮尘里。 眼前是亮光,又迷迷糊糊找不到方向。 成千上万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如同浮尘飘忽四散。遗物,何漫漫突然想起姐姐的遗物,没准儿从遗物中能发现什么线索。 何漫漫提步跨出那道门槛,从阴冷昏暗的单元楼走入温暖迷蒙的阳光里。 第51章 匪夷所思 落英公馆,坐落在城郊,青山隐隐绿水迢迢,进入别墅区便是芳草萋萋,落英缤纷,鳞次栉比的小楼,错落有致。 这是何皎皎生前居住的地方,何漫漫只来过几次,每次预约家政打扫卫生,她才会过来。 别墅内一切如故,保持原貌,姐姐抚琴的照片挂在客厅墙上,那张照片何漫漫在姐姐的手机里见过,仙气十足的薄纱上漫溢烟霞,一旁的浅粉色桃花朵朵盛开,终不及她衣袖那抹烟霞之色。 何漫漫走进步入式衣帽间,透过衣帽柜的茶色玻璃,一排名牌包整齐摆放,中导柜里堆满珠光宝气的首饰。 这里好像没有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没有男人的迹象,橱柜里的衣服都是何皎皎的尺码,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何皎皎是单身。 何漫漫和徐行在别墅内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 家政正在清理鞋柜,从在鞋柜里整理出两双毛拖鞋,h家,一双黑色男士,一双米色女士。 何漫漫盯着姐姐的巨幅照片发呆,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一脚踏空,险些摔倒,身体失去平衡,趔趄半晌堪堪站稳,余光不偏不倚地扫到家政手中的拖鞋。 那一刻,何漫漫的思绪瞬间回笼,思维全部聚焦到拖鞋上。 徐行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一回头,也看见那双黑色毛拖鞋。 两人四目相接,不约而同地朝家政跑去,从家政手中一把夺过拖鞋。 徐行抢到一只左脚的拖鞋,拿在手中反复打量,语气里有疑惑也有猜测:“怎么会有男士拖鞋?” 何漫漫拿到的是另一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拖鞋,心中疑窦丛生,自言自语地说:“有点像情侣拖鞋?难道......” 话音未落,何漫漫和徐行心照不宣地抬眸看向对方。 徐行快言快语:“莫非她有男朋友?” 何漫漫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可置信的摇头:“如果她有男朋友,家里怎么会没有男人的物品?可能是她在购物的时候顺便多买了一双,买来待客用的。” 徐行貌似觉得有道理,这个说法也算合情合理。 他挠了挠挠门,疑惑不解地问:“这么说也没错,那你说她的朋友是谁?为什么不多买几双?多来两个朋友怎么办?” 一连串的发问,让何漫漫有点云里雾里,心里一团乱麻。 她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我姐姐习惯冷清,朋友很少,可能到家里做客的朋友更少,所以只买了一双男士拖鞋有备无患。” 徐行点点头,脸上并没有拨云见日的晴朗,只“哦”了一声作为回答。 两人空欢喜一场,一无所获地驱车离开落英公馆。 何漫漫手肘倚在车窗,手掌托着脑袋,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说具体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整个人心烦意乱。 回到芷兰居,何漫漫从卧室床头柜里取出拿出姐姐的遗书,递给徐行看:“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没准儿,你能看出点什么。” 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几乎倒背如流,一个人容易闭目塞听,想集思广益,参考一下徐行的看法。 徐行接过遗书,看见斑斑泪痕,表情有点心疼又无能为力,什么都没有说,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都不再说话。 徐行缓慢地展开信纸,低头字斟句酌的研究起来。 何漫漫拿出姐姐的手机,心慌意乱地翻看各种app,相册已经翻烂了,几个聊天软件的通讯录空空如也,姐姐的朋友真的很少,只有几个人。 除了何漫漫,其余的貌似都是销售人员,没什么特别。 何漫漫心绪不宁,皱着眉头手指一通划拉屏幕,目光突然落在一个头像上。 那是个很有氛围感的背影,摆拍的姿势隐约透着点撩拨,这样的照片,女人喜欢拍,因为不担心容貌焦虑,男人喜欢看,因为多了幻想空间。 朦朦胧胧撩人于无形。 何漫漫鬼使神差地点进去,研究起这个人的朋友圈,可惜,对方设置仅自己可见。 尝试给那个头像发信息,也是石沉大海。 何漫漫盯着那个头像发愣,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头像可能知道点什么。 关键这个id很奇怪,出自《长恨歌》,天上人间会相见。 奢靡浮华中透着些隐隐忧伤,关键这诗它也不吉利呀!谁都知道唐玄宗和杨玉环的故事。 徐行研究了半天遗书,有点头晕脑胀,大剌剌瘫倒在沙发上,揉了揉眼睛,闭目养神起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向何漫漫,表情一本正经:“姐姐说让你不要轻信男人,这是为什么?有没有可能是她被男人伤害了?” 何漫漫下意识地侧过脸,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手机忽然从她掌心一下滑落。 “啪嗒!” 手机忽然跌落在地板,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何漫漫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灵魂都在体内东摇西晃,仿佛随时会脱离身体。 这个假设太不可思议,纯属无稽之谈,对于姐姐单身这件事,她一直深信不疑。 经历原生家庭的变故,何皎皎决绝的离家出走,与何家一刀两断,对于男人应该会避而远之,怎么可能重蹈母亲温如玉的覆辙。 何漫漫情绪剧烈波动,完全不敢置信,不停地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她从来没有说过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说过有男朋友,她还特意嘱咐我,千万不要轻信男人......” 徐行坐起身来,弯腰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递到她手里:“漫漫,世事无绝对。越是不相信爱情的人,有朝一日陷入爱情里,会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太匪夷所思了。 何漫漫头痛欲裂,有无数刀片在大脑里飞速旋转,太阳穴两侧的血管仿佛被吹毛利刃划破。 她紧紧捂住脑袋:“我不相信,不相信...姐姐就算真的谈恋爱,怎么可能会被辜负,她有才有貌,理应被人捧在手心呵护......” 徐行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漫漫,别想了......” 如果何皎皎真的谈恋爱了,那个男人是谁?如今在哪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何皎皎的轻生,会和那个男人有关系吗? 何漫漫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世界摇摇晃晃,脑海中布满密密麻麻的马赛克。 第52章 需不需要 即将进入十月,各大商场都忙着制定国庆节的营销方案,社畜放假消费,商家趁机敛财,一派祥和皆大欢喜。 花千树最近也在洽谈客户,商场筹备大型活动,势必要有噱头,氛围要到位,花艺软装可以吸引顾客前来拍照打卡,靠吸引客流促进消费,这也是商场营销手段之一。 新桉市档次高的商场就那几家,其中有几家都有长期合作的公司,新开的公司想翘单,难度系数不小,况且花千树定位高,有些商场的预算偏低,很难达成合作。 只有一家商场目前没有固定合作的公司,w商场,他们舍得投入,预算不低,圈子里的都公司摩拳擦掌,竞争相当激烈。 w商场的国庆活动主题是自由,各家公司需要拿出设计方案进行投标,花千树的几位花艺师最近一有空就在研究。 大家集思广益取长补短,都想在一众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逐渐打开名气。 设计方案要造型美观,雅俗共赏,有创意有内涵,不能千篇一律,大家想方设法绞尽脑汁找灵感。 听了众人的想法,何漫漫鼓励花艺师按自己的灵感先做方案,到时候投票决定,择优选用。 何漫漫也在想方案,指望靠这单生意一炮而红,有拿的出手业内耳熟能详的作品,以后公司的经营势必会顺利很多。 白天忙得不可开交,下班后想公司的经营事宜,想姐姐的事情,脑子连轴转,片刻也不得闲。 公司也接到几个小型的花艺沙龙订单,何漫漫没有时间去,都是安排花艺师去现场教学。 线上接到花束订单,何漫漫有时也会亲手制作,摆弄花草的时候,她才能获得短暂的平静,放空灵魂,沉醉于其中,那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 吴初引端来咖啡和零食,轻轻放在她面前,没什么信心的问:“何总,w商场的竞标,我们可以脱颖而出吗?” 衰兵必败。 何漫漫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也不能妄自菲薄,笑着抬眸看她:“我们全力以赴就好,努力总会有回报。” 听着很鸡汤,这个情况下,作为老板必须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只能给员工灌鸡汤。 吴初引象征性的点头,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问:“何总,经常来我们公司的徐总,是你男朋友吗?” 这脑回路真够曲折蜿蜒,天马行空。 何漫漫端起咖啡杯,使劲嗅了嗅浓郁的香味,实话实说:“他是我好朋友,不是男朋友。” 看见吴初引小眼神一亮,何漫漫猜到小姑娘芳心暗许,徐行比很多女孩都精致,赏心悦目的事物总是格外引人注目,小姑娘被吸引很正常。 主动和小姑娘说徐行喜欢男人,好像不妥,不说又怕小姑娘深陷暗恋,一腔柔情被辜负。 左右为难。 吴初引脸色有点泛红,生硬地转移话题:“何总,你这么漂亮,为什么不谈恋爱?” 天天一起上班,也没有什么男人来公司找何漫漫,大家一开始以为何漫漫与徐行是一对,时间久了,都知道她是单身。 女孩子之间的聊天内容,东拉西扯,七拐八绕,总会绕到爱情这个话题上。 很多女孩子对爱情的期待,远超对升职加薪的渴望。 何漫漫摇头叹了口气,实在不理解爱情为什么有这么大吸引力。 缓慢喝了口咖啡,语气很认真地说:“我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去完成,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谈恋爱上,而且我不相信爱情。” 吴初引眼睛瞪得老大:“为什么不相信?谈场甜甜的恋爱,没事拉着小手旅旅游,这样不好吗?你一点不期待吗?” 甜甜的恋爱,何漫漫没有见过。 只见过这样的爱情:肝肠寸断,翻脸无情,薄情寡义,一地鸡毛,老死不相往来,恨不得刨了对方祖坟..... 这些年何漫漫见闻中的爱情,无一例外,均是满地狼藉。 何漫漫拍了拍吴初引的手:“哪有那么多甜甜的恋爱?” 吴初引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呢?如果你都遇不到甜甜的爱情,那我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 何漫漫放下咖啡杯:“我遇不到是因为我不相信爱情,你这么虔诚肯定可以遇到。” 吴初引很真诚地说:“你一定会遇到真心爱的人,我无比确信。” 两个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何漫漫的电话响了。 犹疑了几秒,何漫漫按下接听键。 沈誉君的声音依然温和有礼:“何小姐,今晚可以赏脸和我共进晚餐吗?” 从认识之初就在说请沈誉君吃饭,一直也没有兑现,近来一堆琐碎缠身,何漫漫几乎要忘记约饭这件事。 送去清洗的西服,昨天也送回来了,趁这个机会物归原主,也算一举两得。 何漫漫欣然同意:“沈先生,我有时间,我们晚上见。” 赴约之前,何漫漫回了一趟家去拿西服。 芷兰居,沈誉君坐在后排座椅上,显示屏上倒映着他春风满面的笑脸,整齐的牙齿光泽莹润,如白玉籽般。 他的喜悦之情无以言表。 连司机都察觉到了,被他的笑容感染,司机也不自觉地咧开嘴角:“沈总,要亲自上去接何小姐吗?” 沈誉君看了一眼腕表,估计何漫漫还有一会儿才能下来,想给她多留一点时间装扮,上前接人会有催促之嫌。 他摇头说:“不能让她有心理负担。” 司机握着方向盘感叹:“何小姐真有福气,沈总这么体贴。” 沈誉君看向车窗外,落叶枯黄,铺满一地金灿灿的写意地毯,行人踩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收回视线,认真地纠正司机:“能和她重逢,是我的幸运,只是多等她一会儿,和福气没关系。” 司机讪笑:“沈总说的是……” 上午沈誉君埋头在一堆文件里,正在全神贯注地办公,王秘书拿着一份资料敲门走进办公室,他以为是有刻不容缓要处理的工作,一抬头,王秘书笑得有几分深意。 沈誉君见状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解地挑眉。 王秘书快步走到他身侧,双手递上资料:“这是前些天你让我查的资料,不知道你还需不需要。” 去云城出差的前一天,沈誉君拎着外卖去芷兰居,结果撞见徐行给何漫漫打电话,沈誉君以为自己错失良机,便通知王秘书不用再查何漫漫单身与否。 王秘书在心里吐槽他朝更夕改,担心他反复无常,并没有放弃调查,有备无患总没错。于是,王秘书拿到资料第一时间便送了过来。 沈誉君知道王秘书说的资料是什么,他面色一如往常平静无波,不置可否,并没有立马打开。 王秘书很懂察言观色,自然不会像电线杆子一样杵着,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出去了,接着后退几步,转身朝门口走去。 直到王秘书关上门,沈誉君这才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资料上显示何漫漫单身,从看见那两个字开始,沈誉君的嘴角就一直没有压下来。 第53章 命中注定 那是一间大隐隐于市的日料店,位于久负盛名的凤鸣禅寺边。 时下正值秋季,层林尽染,红枫如丹,为应时对景,沈誉君预定的包间名叫“秋月枫林”。 何漫漫身穿浅石英色的真丝吊带长裙,搭配一件浅紫色毛衣,款款走动时像一朵摇曳多姿的睡莲。 一室清寂,屋梁上悬有几盏日式灯笼,光线雅致柔和,他们相对而坐,倒有几分举案齐眉的意境。 何漫漫如紫色莲花,灼灼盛开,潋滟铺陈在榻榻米上。 前菜是一道北海道甜虾与毛蟹,配上法国鱼子酱,一小块海胆旁点缀着金箔。 今日何漫漫欣然赴约,加上得知她单身,沈誉君心情舒畅,他眼底有一汪泉,笑意浅淡:“感谢何小姐今日赏脸。” 雅致光线下,何漫漫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说:“沈先生不必客气,最近有事耽搁了,一直没有兑现承诺,还望沈先生不要见怪才好。” 第二道菜是日本东风螺,螺肉需要用竹签挑出来。 沈誉君尽显绅士风度,干净修长的手指轻挑螺肉,挑出来后放进餐碟,温柔地推到何漫漫面前。 何漫漫微笑颔首,对他说了声谢谢,心莫名开始慌乱,仿佛有一根若有似无的羽毛在心尖来回撩拨。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她不懂这感觉因何而起,只想将那羽毛拖拽出来。 她眼睫垂落,低头将螺肉送入口中,鲜嫩的螺肉嚼劲十足。 女侍穿着和服在旁置清酒,宽大的袖幅晃得何漫漫有点微醺。 “能为何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很感谢何小姐肯给我这个机会。” 沈誉君端起酒杯浅饮一口,屋梁下的浅黄灯笼里摇曳着光亮,映衬在他眼底,更显得灯光昏寂。 他眸底是一轮月,皎洁明亮,连同语调都有几分迷离温馨:“何小姐,如若我从前对你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何小姐海涵,勿要怪罪于我。” 何漫漫端起酒杯致意,宽松慵懒的烟紫色衣袖轻晃,如茫茫紫雾缭绕林间。 那天沈誉君不由分说地抱她,当时她是有点气愤,事后想来,也不能怪沈誉君,他应该是关心则乱。 她笑意盈盈,声音浅淡清恬:“是我该感谢你才对,实在不好意思,老是给你添麻烦。” “何小姐,大可不必和我客气,我乐意给你效劳,这句话永不过期。” 何漫漫回之以浅笑,垂眸看向杯中摇漾的清酒,人仿佛坐在船上。 沈誉君不太好过问她的隐私,两人席间都很客套,并没有过密的言谈话语。 走出包厢,丹枫正盛,沿着不规则的踏步石缓步前行,两侧是葱葱郁郁的苔藓,地灯散发出朦胧和暖的光。 凤鸣禅寺的钟磬声深沉悠远,僧人们伴着杳杳钟声梵唱,院外夜色璀璨,灯火闪烁。 沈誉君步履停顿了片刻,微微侧过身,看见她亭亭玉立的身姿:“何小姐相信缘分吗?据说所有的遇见都是命中注定。” 真要是命中注定,那她肯定是上辈子杀人放火十恶不赦,所以才会经历那么多无妄之灾。何漫漫但笑不语,逐渐赶上沈誉君的脚步。 沈誉君刻意放缓步伐,尽量和她保持同频步调,在一片肃穆钟磬声里,他清和平允的声音裹着红枫的温暖:“请何小姐指教,你名字的由来是那句,往事堪堪亦澜澜,前路漫漫亦灿灿吗?” 钟磬声悠远飘渺,划破夜色,掩住世界的嘈杂喧嚣,唯余空灵幽然的钟声,井然有序地响起。 每一遍都在洗濯疲惫不堪的灵魂,安抚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很多人都会问何漫漫,你的名字是取自路漫漫其修远兮吗?每次她都笑而不语以作回答。 只有沈誉君说对了。 何漫漫浅笑默认,微微侧头,将那如墨长发撩至一侧,长睫轻扇望向他,颇有几分调皮地说:“我见识过沈先生的温文与侠义,何时才能得见沈先生的狂放不羁?” 对于何漫漫的心有灵犀,尽在沈誉君的意料之中,他会心一笑,硬朗端正的五官也柔和了几分。 “那样恐怕会吓跑何小姐。” 月华如练,他们在夜色中对望,瞳孔里唯有对方,身侧有红枫,有翠竹,有挂在檐下,盏盏摇晃的灯笼。 站在寂寥静谧之中,钟磬与梵唱回荡在耳边,她似佛前那朵紫色莲花,神圣、纯洁、超凡脱俗。 沈誉君声音绵软,笑容不减,鼓足勇气说:“何小姐,我能一直送你回家吗?” 宿露裹着冷风袭卷而来,潮湿寒冷的天气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何漫漫眼角眉梢的笑意渐渐收敛,她的人生里,不曾有过爱情,也不能有爱情,她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 琐事缠身,没有一件理清头绪。何况姐姐的事情毫无眉目,让她焦头烂额。 今日赴约只为物归原主,再无他念。 那根一直温柔撩拨她的羽毛,突然被风吹散,转瞬之间无影无踪。 何漫漫的心情百转千回,舒徐地停下脚步,望向他期待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沈先生,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回家,不劳你费心了。” 第108遍的钟声,余音尽散,钟磬声与梵唱归于沉寂,凛凛寒风环绕着楼宇和禅寺,张狂肆意地蔓延在整座城市。 近乎直白的拒绝,令前一秒的温馨荡然无存,沈誉君大失所望之余,又暗忖太过急于求成。 “何小姐,今晚我把你接出来,理应把你安全送回去。”他依然保持良好教养,好像压根没有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和颜悦色地说:“请你不要再拒绝我。” 何漫漫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就点头答应了。 在一片冷风和露浓中,他们身上沾染着同样的味道,连呼吸间都带有同一种食物的气息。 他们近在咫尺却又可望不可及。 枫叶在寒风凛冽中簌簌抖动,何漫漫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忍不住同枫叶一起瑟缩发抖。 下一秒,双肩突然重了几分,她闻见一股若有若无地味道,像住在白雪皑皑的林间小木屋,壁炉里有熊熊燃烧的松木发出的温暖气息。 被那温暖的松柏气息包裹其间,何漫漫抬眸望向他,担心他会冷,急忙伸手想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 沈誉君预判了她的预判,握住她的双肩,温和又不容商榷地说:“给我个怜香惜玉的机会,你好好穿着,我不冷。” 何漫漫低声道谢,没有再拒绝。 他们徐徐走出日料店的小院,心事不尽相同。 何漫漫恍恍惚惚地走着,如坠烟海。 城市楼宇林立,摇曳光影交织在黑夜。 沈誉君的白色衬衫上,有五光十色的斑斓灯火,像是怕她尴尬,他豁达大度地笑了,尽可能地打消她的担忧:“何小姐,不用想太多。我没有那么小心眼,不会因为被拒绝,就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何漫漫纤细白皙的手指拢着西装外套,迟缓地侧过脸,怔愣看向他。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无缘无故的好,不求回报的人吗?追根溯源,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 第54章 喜欢上谁了 关于姐姐的事情,何漫漫百思不得其解,可她总是无缘无故想起徐行说的那番话, 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如今半信半疑。 人一旦有了某个想法,总是下意识地想去验证。 何漫漫拿着何皎皎的手机,给通讯录里的人挨个发信息,全部石沉大海。 联系何皎皎生前的心理医生,医生说并没有见过有人陪何皎皎就诊,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去医院。 何漫漫正在构思作品,没想好用哪个灵感做设计方案,咖啡一杯接一杯的灌,喝到心脏狂跳,额头冒汗,怕一命呜呼,吓得她不敢再喝了。 徐行公司的风波平息,外祖母的身体日渐康复,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状态,闲来无事必找何漫漫。 他大摇大摆地推门走进来,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蹙了蹙鼻子,揶揄道:“掉咖啡桶里了?” 何漫漫捂着狂跳的心脏,呼吸也有几分紊乱,有气无力冲他摆手。 吴初引一改往日活蹦乱跳的模样,笑容含蓄内敛,端着一杯水进来,温柔地递给何漫漫:“何总,多喝水会好一点。” 近来何漫漫喝咖啡喝太多,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吴初引也习以为常了。 何漫漫双手微微发抖,接过水杯,又开始往肚子里灌水。 吴初引走到徐行身边,面色微红,笑着说:“徐总,您要喝点什么?” 徐行今天戴了副无框眼镜,他抬手推了一下镜框,有点疑惑不解。 只说:“不用了,一会儿我们就走。” 吴初引立马说:“您是要送何总去医院吗?我陪你们一起去。” “嗯?”徐行眼睛眨个不停,下意识地往一侧挪了挪,警惕地看向吴初引:“我们不去医院,有点别的事情。” 吴初引有点失落的哦了一声,站了一会儿,悻悻转身朝办公室门外走。 一杯水喝完,何漫漫拿着空杯子,准备让吴初引再帮忙倒一杯,结果吴初引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见吴初引转身把门关上,何漫漫刀了徐行一眼,这哪里是帮她招的助理,这是徐行给他自己招的迷妹。 徐行捂住下巴,憋着笑意说:“她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 何漫漫半躺在椅子内,懒洋洋地拎着那只空杯子,精神萎靡的歪着脑袋。 半死不活地嘱咐道:“好像是,你千万不要伤到人家小姑娘的芳心。” 徐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何漫漫把空杯子拿在眼前晃,阳光折射出七彩光芒,她突然闪了神,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徐行把眼镜往下一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看了半晌。 一脸狐疑地说:“漫漫,你喜欢上谁了?快点和我说说,长什么样?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 何漫漫被看得心虚,眼神躲躲闪闪,叹了口气,只当是在胡思乱想。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急忙矢口否认:“我是随口一说,千万别当真。” 徐行注意到她的反常,以为她只是身体不舒服,也没有继续追问。 自从李潇差点被客户欺负,很少和闺蜜团一起玩,在群里的发言也少之又少,再也没有以前活跃了。 三足鼎立的闺蜜团,现在变成二分天下。 见何漫漫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徐行拉着她去经常光顾的一家餐厅就餐,让她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还说晚餐过后顺便去新开的酒吧坐会儿。 餐厅在星海大厦的二十八层,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一片盛世繁华之景,钱塘江流淌在脚下,高楼林立的璀璨光芒倒映在江面。 餐厅好评如潮,客似云来。 在悠扬的小提琴奏鸣曲中,服务生穿梭其间。 两人聊得兴致勃勃,端起酒杯把酒言欢,一高兴,喝得有点微醺。 徐行的视线突然定格在何漫漫身后的某处,他一脸礼貌地微笑,拉开椅子站起身。 猜到徐行可能是遇见熟人,何漫漫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陆青山气宇轩昂,定制西装剪裁得体,他面带微笑,向他们的方向缓步走开。 徐行那天在羽殇喝得不省人事,就是陆青山通知徐立接他回家的,第二天徐行酒醒,徐立告诉了他这件事,徐行没时间向陆青山当面道谢,碰巧遇见,自然要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徐行友好地伸手和陆青山握手:“青山哥,那天不好意思,没有打扰你们雅兴吧?” 陆青山把徐行也当作弟弟,很包容地拍拍他肩膀说:“没有,你想多了,以后想去羽殇玩,提前告诉我,我让服务生给你送酒。” 徐行很开心地说谢谢,青山哥。 在羽殇和陆青山有过一面之缘,何漫漫自然认出了他,于是也站起身,主动伸出手,露出标准笑容:“陆先生好!” 陆青山过目不忘,伸手与她相握,笑着说:“何小姐也在,你好!” 大家也算熟人,寒暄了几句,陆青山便说不打扰他们继续用餐,顺便把他们的单一起买了。 徐行和何漫漫又是一阵礼貌道谢。 陆青山今天陪客户,正好定在这家餐厅,他从包厢出来接电话,碰巧看见徐行两人也在,主动过来打招呼。 见陆青山走远,徐行和何漫漫复坐下来,继续用餐。 说起那天在羽殇走错包厢闹笑话,两人都忍俊不禁。 徐行那天喝得一塌糊涂,根本不记得沈誉君也在,徐立也没有特意和他提及,直到现在徐行都不知道何漫漫与沈誉君认识。 何漫漫至今也不知道沈誉君全名,也不好意思去问沈誉君,那天吃完日料后,何漫漫近乎直白的拒绝了沈誉君,两人最近的交集很少,何漫漫也没有问的必要。 徐行摇晃着酒杯说:“那天还好我们误闯的是陆青山的包厢,要是跑到其他包厢,估计得被扔出来。” 何漫漫点头说是的。 徐行喝得有三分醉意,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陆青山还挺有能力,羽殇以前生意一般,自从陆青山接手,大刀阔斧的重新装修,短短几年时间,现在成了新桉市顶级会所.....估计以前的名字太土,所以生意才不好,你说天上人间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土......” 第55章 工具人 天上人间…… 何漫漫总觉得耳熟,这几个字眼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可能是饮酒微醺,太阳穴有点疼,仿佛是锉条在太阳穴里来来回回打磨,愈演愈烈。 她下意识地按压太阳穴,企图止住那打磨的锉条,却如同膝痒搔背,无济于事。 何漫漫阖上双眼,脑袋几乎要扎进餐桌里,整个人麻麻木木,只有太阳穴两侧的疼痛深入骨髓。 见状,徐行的酒意倒是清醒了几分,急急忙忙起身来到她身边,轻拍她的后背。 低下头问她:“漫漫,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何漫漫的脑袋里不停涌动着炽热岩浆,它们蠢蠢欲动蓄势待发,试图冲破地壳来一场毁天灭地的喷发。 看她无动于衷,徐行使劲摇晃她的肩膀:“漫漫,你不要吓我......” 何漫漫浑身无力,也记不得反抗,她抬起头的瞬间,目光掠过脚下的那条钱塘江。 江水如一匹摇漾的真丝锦缎,五光十色的灯火便是它的斑斓染料。 水...... 何漫漫坐直身体俯瞰脚下的钱塘江,如梦方醒,何皎皎的笔记本上写的是:流水落花春去也。 下一句便是天上人间。 何皎皎的微信好友里,还有一个人的id叫做:天上人间会相见。 莫非这个天上人间,和何皎皎有什么关系? 何漫漫回过头看向徐行,抓住他的胳膊说:“关于天上人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徐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刚才怎么了?不难受了吗?” 何漫漫猛摇头,心急如焚地晃徐行的胳膊,急得满头大汗:“不难受了,你快点和我说关于天上人间的事情,知道多少全部都告诉我......” 不知道何漫漫这是抽什么疯,徐行抓耳挠腮,搜肠刮肚了好半天,这才陆陆续续地说起。 天上人间以前是个夜场,不过生意一般,老板是个外地人,在其他地方也开了几家夜场,生意都还挺不错。十年前,这个老板来新桉市考察,很看好一个地方,于是花重金直接买下来,改造成夜场,就是天上人间。 做这一行需要上上下下打点,天上人间生意又惨淡,源源不断砸钱始终不见收益,生意难以为继。大概六年前,老板为及时止损忍痛割爱,直接把这个场子转让出去,老板离开前,扬言以后撒尿都不朝新桉市的方向。 陆青山正好要投资新项目,经过调研后,接手了天上人间,大刀阔斧的重新装修,于是才有如今的羽殇。 徐行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陆青山投资这个项目的时候,作为陆青山的好友,徐立本来也想入股,陆青山没有同意,徐立还因为这件事情和陆青山心生隔阂,这几年都不怎么来往,直到陆青山订婚前夕,两人才开始修补友谊。 何漫漫大胆猜测,小声分析,听完她的想法,徐行直说她脑洞大开。 何漫漫沉吟良久,眨了眨眼说:“天上人间的那批员工呢?还能不能找到?我们可以打听一下。” 徐行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嫌她脑子不转弯:“做这一行是吃青春饭,员工都是外地人,谁在自己家门口上班?夜场的工作人员流动性很大,天南海北地跑,你这个想法不可行。” 何漫漫思考了一下,觉得言之有理。 何漫漫与徐行也想办法联系了何皎皎的同学,走访了几个,大家都说她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 包括何皎皎的通话记录,他们也想办法去拉出来过,毫无所获。 天上人间是查不到什么了。 要从何下手呢? 何漫漫喃喃自语:“天上人间没有了,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徐行有口无心道:“算不是上没了,不就是换了老板和名字吗?” 何漫漫若有所思地呆坐着,顺着他的话说:“那你说说羽殇和陆青山呗!” 徐行下巴差点没脱臼:“你看上他了啊?” “你的脑洞比黑洞还大!”何漫漫简直啼笑皆非,推了他一把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徐行有点不相信:“你不是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你喜欢的人不是他吗?” “不是!”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这天聊的,风马牛不相及,八杆子打不着…… 被徐行一打岔,何漫漫思维更混乱了,脑子里塞满一团乱麻。 两人吃完饭,说好相约去酒吧坐坐,何漫漫提不起兴趣,不想去,徐行说那先送你回家,下次再去。 乘坐电梯下楼时,餐厅里演奏小提琴的女孩也下班了,背着小提琴走进电梯。 很快电梯到达一楼,走出电梯,望着女孩的背影,何漫漫有点愣神。 如果姐姐还活着,她是不是也这样背着古琴,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有没有可能,她们曾在街头擦肩而过? 可能是喝了点酒,何漫漫有点多愁善感。 何皎皎这些年双相情感障碍频发,肯定没办法上班,她名下没有工商注册信息,那么多钱是怎么来的? 何漫漫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地想法。 于是拉着徐行胳膊说:“我要怎么才能混进徐立他们的圈子?” 徐行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挥锄头挖墙脚?” 何漫漫缠着他软磨硬泡,又是糖衣炮弹又是威逼利诱,反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说不帮忙就要和他绝交。 徐行喝得有点晕晕乎乎,掰着手指头说:“听我给你分析哈,徐立已婚,陆青山已婚,沈誉君不近女色,还有一个人......不行!”徐行脑袋上了发条一样,摇的根本停不下来,绷紧嘴角,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何漫漫眼神犀利地看向他:“还有一个人是谁?” 徐行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起来,手指头指向自己:“我啊!不如让我当你的工具人吧!” 何漫漫气鼓鼓地甩下他,自顾自往前走。 徐行跑上来拽住她:“别生气,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何漫漫心内暗喜,不动声色地一把推开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数数。 还没有数到三。 不出所料,徐行在她身后喊:“你再往前走一步,我真的不说了。” 第56章 奥斯汀杨玉环 江桓背景深厚是事实,但他玩得花,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何漫漫想把江桓当工具人不现实,她能被吃的渣都不剩。想通过钓江桓混进他们的圈子,无异于痴人说梦,江桓可没有耐心玩纯情,都是坦诚相见的成年游戏。 有很大一种可能,何漫漫赔了夫人又折兵。 徐行严肃认真地说:“你再好好想想,不要为了蛛丝马迹去闯龙潭虎穴,如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岂不是要无功而返?” ...... 花千树最近接到一个订单,某品牌女装店铺开业,需要做花艺软装。单子不大,但大家都想全力以赴,慢慢积累口碑。 看过现场以后,设计方案很快制定出来,客户从三个方案里挑选了一个,并预付定金。客户选择的方案是用奥斯汀杨玉环做主花材。 鲜花具有时效性,平常公司里的鲜花不多,仅够供应日常花束。对于用花量大的订单,都是客户签约后,估算着时间,提前一天定好花,花千树在云城的某家花卉公司下单订购所需花卉,云城的鲜花供应链完善,当天下单,当天下午空运发出,凌晨便可去机场提货。 鲜花价格每日浮动,全国市场乃至整个的亚洲花卉市场都受斗南影响,作为亚洲最大的鲜切花市场,斗南鲜花拍卖中心是整个亚洲的风向标,花价根据斗南鲜花拍卖中心当日的成交价决定。 行业内戏称,斗南花价抖三抖,全国花价震三震。 拍卖现场拼的是手速和心跳,堪比商业巨片。斗南鲜花交易中心共12口荷兰钟,900个席位每日座无虚席,钟表上刻有价格,指针逆时针旋转,价格由高到低,当指到买家心理价格时,按下按钮便可达成交易,下手太快价格高,下手慢了手慢无,屏幕上会显示产品相关信息,与下五件拍品的预告也会显示。 当然,花千树还没有那个实力,都是从当地鲜花供货商那里下单。 上午九点,何漫漫正在查看线上营销方案,吴初引拿着ipad慌慌张张跑进办公室。 一脸担忧焦急地说:“何总,云城连续两天强降雨,新闻上说鲜花生产区被淹,几个产地共上万亩花卉受灾,目前降雨还在持续中......” 行业内都知道,雨季是灰霉病高发期,鲜花会有掉头、烂瓣、霉点的现象。这几天所有鲜花品质都不会好,而奥斯汀杨玉环的花瓣娇嫩、花杆细,平常空运都要格外注意,眼下这个情况,这个花势必受灾严重。 鲜花品质不佳,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花艺师更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和客户约定的时间在即,云城天气不好,鲜花品质得不到保证,花艺师就没办法制作完美的作品,临近约定时间毁约,势必影响花千树的商业信誉。 越是天气不好,高品质鲜花更是一花难求,供需不平衡,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花千树不能毁约,不能以次充好,更不能和客户临时加价。 何漫漫与合作的供货商联系,问这两天能不能提供高品质鲜花。那边回复云城花卉基地受灾严重,暂时没办法供货。 何漫漫又联系了几个供货商,有一家说有鲜花供应,价格很高,不过品质很好,让何漫漫不用担心。 为确保万无一失,何漫漫提出要和对方公司视频看货,对方公司支支吾吾,推三阻四。 一看这个情况,何漫漫立马猜到,对方没有高品质鲜花,这是想做一次性买卖,坑一个算一个,事后扯皮劳民伤财,还不见得会有结果。 眼下这种情况,云城那边是指望不上了,熟悉的供货商没货,从不熟悉的供货商那里拿货容易被坑,到时候顾客订单没办法完成,如果硬着头皮以次充好,公司声誉毁于一旦,产生连锁反应,损失惨重。 吴初引说:“我们在新桉市找找,拼拼凑凑一下,没准儿可以凑齐呢?” 新桉市的鲜切花基本上是云城供应,如果是最近两天空运来的鲜花,品质肯定大打折扣,如果是下雨前空运来的花,应该可以用。 何漫漫走出办公室,对公司同事说:“大家现在全部去市场上找花,客户后天开业,相当于明天晚上我们就要进场布景,明晚前,必须把鲜花找到。” 为了履行合约,何漫漫联系了几家花店,想着从花店用高价买花,结果大家都缺鲜花。 出去找花的同事在群里汇报。 【没有找到品质佳的奥斯汀杨玉环,品相一般的都没有。】 【整个新桉市的花卉市场跑遍了,都没有。】 【怎么办啊!这单生意不会要黄吧……】 群里一片哀嚎。 前段时间何漫漫看花艺资讯,知道有大佬收购了云城某家园艺科技公司,改名为花满城园艺科技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有完整的产业链,并在全国招经销商。 何漫漫在网上查到花满城在新桉市的经销商,决定亲自上门,死马当活马医。 那个经销商姓李,增光瓦亮的大脑门,发紫的嘴唇,厚得可以切一盘凉菜。 自我介绍后,何漫漫开门见山:“您这里有杨玉环吗?” 李总上上下下打量她:“没有。” 物以稀为贵,业内都知道这两天一花难求,作为商家,有机会可以坐地起价,没有人会傻到放弃千载难逢的良机。 估计是想先看何漫漫有多大诚意,等她主动提高价买花。 想到李总有可能打这个算盘,何漫漫诚意十足,开诚布公地说:“我这边需要大概一百扎,也就是两千朵,您要是有,开个价,就当帮帮忙,以后我们公司也可以和您长期合作。” 当务之急是找到花,履行合约,至于日后合作,都是场面话,做生意都追求物美价廉,同等品质下,哪里便宜去哪里下单。 同为生意人,李总也不傻。 听到何漫漫说价格由他开,李总倒是动心了,奥斯汀玫瑰的保鲜期也就十天左右,这批花到店已经四天,云城的雨不会一直下,这两天大批量需要杨玉环的客户并不多。 李总这才松口:“花倒是有,以后合作要看缘分,你说是吧。我要市场价的三倍,你考虑一下,可以的话我们立马成交,正好有其他公司也在找这个花,你们价高者得。”说完,扯起乌紫的厚嘴唇笑。 这真是漫天要价,趁火打劫! 第57章 鱼目混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三倍价格买花,除去运营成本,相当于花千树接的这单生意纯属是在做公益。 不接就要面临损失商业信誉,还要赔偿违约金。 何漫漫让李总带她去仓库看一下花,她拿起一扎花看了看,心中有数了。 “李总,你这批鲜花至少也有四天了,再多拖两天,品质会受损,我知道你现在奇货可居,云城的雨一旦停了,你这批花就得砸手里。” 何漫漫捋了捋耳发,一脸假笑:“李总,我也是刚开始创业,没什么资本,都是一个圈子的,没准哪天我生意做大了,以后我们合作的机会就多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适当便宜点,两倍价格卖给我好吗?” 李总是个实打实的生意人,自然以利益为重,不过面对年轻貌美的女人娇滴滴的模样,多少有几分动摇,说其他公司也需要奥斯汀杨玉环是销售套路,只为做出供不应求的假象促成交易,于是借坡下驴,顺势而为。 “何小姐,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2.5倍价格,哥哥也是个爽快人,你要是同意,我们就成交!” 何漫漫压下厌恶的情绪,面不改色地讨价还价:“这样吧,你都说是我哥哥了,2.2倍吧,好吗?” 李总摸了摸脑门儿,装作勉为其难地模样,“好吧!我也是看你年纪小,不容易,别人这个价格我肯定不会卖......” 何漫漫学的就是市场营销,李总这一套她自然懂,家里经商,从小就耳濡目染。 只是她没有拆穿李总,虚情假意地道谢,又是一通恭维客套话。 谈好价格,何漫漫特意检查了一下鲜花品质,确定无误,约定好交易时间,转账付款,并让李总提供发票。 何漫漫拿着订货单,通知员工开面包车过来拉货,担心李总偷梁换柱,她再三叮嘱员工记得验货。 事情终于迎刃而解。 原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最后一步出了问题。 员工验货的时候接了个电话,一个没留神,一百扎鲜花里,被掺了三十扎发霉的花。直到第二天零点入场布置,拆开包装,花艺师们才发现不对劲,霉点严重,极其影响美观。 三更半夜,如果不使用发霉的鲜花,根本没有时间再去买花替代。 天一亮,客户就要开业了。 员工打电话来的时候,何漫漫刚睡一会儿,接到电话便风风火火赶到现场。 开车去拉花的是个花艺师助理小磊,看见何漫漫以后,低着头认错:“何总,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调包......” 何漫漫看见那一堆发霉的花,又气又急,拿起来一晃,花瓣扑簌簌直掉。 这个品质想滥竽充数都不行。 何漫漫四下看了一圈,眼下生气也于事无补,只能抑心闭意地说:“先别道歉了,我们想办法补救吧。” 小磊攥紧拳头,红着眼睛说:“我找他们理论去!居然敢以次充好!骗子!我砸了他的公司!” 一旁的花艺师原本拿着剪刀在插花,立马冲过来拦住他:“你干嘛,不要那么冲动。” 小磊看了眼花艺师,突然伸手去抢剪刀:“卖那么贵还敢拿垃圾糊弄我们,我找他们算账......” 担心小磊意气用事,惹上麻烦。何漫漫焦头烂额,一把抓住他:“你别冲动,我自然会去找他们理论,现在你哪里也去不能去,帮忙打下手。” 小磊挣扎着怒吼:“太欺负人了!这个孙子!” “你别惹事行不行,天亮就要完工,我们时间不多了……” 众人拉拉扯扯,不知道是谁的胳膊,给了何漫漫一个肘击,正好击到何漫漫肩膀,痛得她立马捂着肩膀蹲下来,眼泪直打转。 “何总,没事吧?你怎么了?” “小磊,你疯了吗?工作没有干好不说,现在又发疯影响我们进度.......” 一看老板被误伤,小磊蒙了,在场的员工好说歹说,小磊终于冷静下来,过来和何漫漫道歉。 众人扶起何漫漫,她揉着疼痛的肩膀,和花艺师商量解决方案。 后来他们从花千树拿了点粉色系鲜花,点缀其间,又加重其他副花和配草的比例,紧赶慢赶在天亮前顺利完工。 忙完以后,何漫漫让小磊开车拉上那三十扎发霉的鲜花,叫上徐行,一起去找李总理论。 徐行还特意带来两个摄像师。 李总一看几人这个阵仗,心里怂了,虚张声势道:“你们干嘛,想闹事啊?当心我报警!” 徐行一脸讥讽:“你快点报警,给我们节约电话费!” 李总叉着腰:“不要以为拿着摄像机,我就怕你们!” 小磊气得拎住他的领子:“你拿烂花以次充好,给我们退钱!” 李总振振有词:“你拉货的时候验过货,有问题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小磊急得满脸通红:“我那是接了个电话,没有来得及检查.....” 李总推开他:“你说这堆发霉的花是我卖给你们的,你有什么证据?” 何漫漫举着发票,有理有据地说:“这是你开的发票,我们也不是无理取闹,这三十扎花是你鱼目混珠,我们只要你退这三十扎的钱。” 李总狡辩:“买定离手,当时你们验过货,前天下午你们拉走的,这都过去三十几个小时了,我怎么知道这个花是我的?没准是你们在别处买的烂花,跑我这里来退货!当我傻啊!” “做生意要诚信经营,你耍赖算怎么回事?”何漫漫收起发票,继续和他理论:“我们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不要想蒙混过关,这个事情我们不可能善罢甘休。” 小磊一听直接扑上去要打他:“卧槽!你这么无耻!坑了我们不说,还强词夺理......” 一群人拉拉扯扯,场面混乱不堪。 李总一开始没有想坑何漫漫,说来也凑巧,何漫漫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其他花艺工作室买奥斯汀杨玉环,出价比何漫漫高一点。仓库里品质好的奥斯汀杨玉环只有130扎,那个人要买60扎,李总见钱眼开,就卖给那个人60扎。留给花千树的只剩70扎,还少30扎。 作为花满城的经销商,李总偶尔也会贪便宜在其他公司下单,这样打着花满城的招牌,掺点便宜货以次充好,前两天云城下雨,李总下单订花,正好又订了几十扎奥斯汀,到货以后才看到新闻,想退货来不及了,然后这几十扎发霉的花,阴差阳错下鱼目混珠给了花千树。 第58章 接近江桓 一屋子人吵吵嚷嚷,互不相让,李总像是有意撒赖放泼,试图激怒他们。 眼看就要打起来没办法收场。 担心李总故意用苦肉计破局,何漫漫上去拉架,大声劝徐行和小磊道:“你们冷静一点,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占理,万一动起手来,有理也变没理了,到时候不仅损失讨不回来,还要搭上医药费。” 那真的是血亏。 一听这话,徐行和小雷冷静下来,不再动手,只是站在一边骂李总:“卑鄙无耻!为了钱毫无底线!” 李总没有想到被何漫漫识破,又诧异又失落。 “你耍泼皮无赖,死不承认,我们警察局见!”何漫漫也不可能忍气吞声受,白受欺负,拿出手机报警。 没多久警察便来到现场,开始了解情况,调解纠纷。 李总强词夺理:“警察同志,距离他们提货过去都快有四十八个小时了,他们提货的时候也验货了,确定无误才拉走的。” 何漫漫拿出发票递给警察,包括打款记录,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我们高价买花不说,这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员工前天傍晚取货的时候的确是大意了,但这也不是他鱼目混珠的理由。” 警察听完几人的陈述,大致也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开始调解。 李总试图胡搅蛮缠到底。 何漫漫冷哼一声:“有今天的报案回执,加上我们的交易凭据,三十扎花价格超过四万,不行我们就法院见!” 徐行也在旁说:“一点诚信都没有,不怕这个事情闹大了,以后没人敢和你合作吗?” “不行我们就去花满城讨说法!” 经过警察不厌其烦地调解,徐行同意删掉视频,李总当面赔钱,这个事情终于落下帷幕。 拿到赔偿,几人嘲讽了李总几句泄愤,李总灰溜溜跑了。 何漫漫向警察道谢,又对徐行说:“晚上我们一起聚聚?大家为了这件事都辛苦了.......” 徐行爽朗一笑:“我们这是伸张正义,维护公序良俗,不能便宜了这些坑蒙拐骗的败类。聚餐过几天再说,不要和我客气。” “对啊!事情解决了就好。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见外.......” 事情解决完了,徐行公司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于是开车带上摄影师回去了,何漫漫也带上小磊一起回花千树。 刚回到公司,就见有几个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在一楼,东张西望,这里摸一下那里捏一把。 看见何漫漫回来,吴初引立马跑到她身边,拉着她衣袖,低声说:“他们在店里好久了,拉着我们不停问,也不像是顾客,就是一直也不愿意走。” 那几个人,一直在大声交谈,不时发出一连串的爆笑声,配合上夸张地肢体动作,聒噪又很惹人讨厌。 何漫漫朝那几人扫了一眼,夸张的耳钉,银链子上挂着骷髅头,还有人点燃香烟吞云吐雾。 不用多想,这一定是赵健那个瘟神的手笔,简直是阴魂不散。 原以为他消停收敛了,没想到还是那副尊容,死缠烂打,专横跋扈。 面对和赵健一样的市井无赖,真的让人头疼,下逐客令不现实,这群人没皮没脸,到时候会胡诌是来谈合作。不赶走,拉低公司调性,顾客看见这一群小混混,嫌自降身价,势必不会进店。 何漫漫拍了拍吴初引的手,关切地问:“你们没有和这群人发生冲突吧?有没有欺负你们?” 吴初引躲到何漫漫身后,摇摇头说没有。 当缩头乌龟,这群人只会觉得她们胆小怕事好欺负。何漫漫拂开吴初引的胳膊,朝那群人走去。 有个人一直坐着,其他几个人言辞间对他有几分恭敬,都称他朱哥,看起来应该是小头目。 何漫漫微笑道:“几个帅哥,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小头目打量着她一语不发。 旁边的耳钉男,流里流气的笑着说:“我们想了解一下婚礼,你给我们介绍一下,都有什么价位的?” 吴初引来到何漫漫身后,小声说:“他们已经问过无数次了,就是故意找茬儿。” 何漫漫点头表示知道了,好脾气的笑着又介绍了一遍。 几人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反正也不走也不闹事。 小磊血气方刚,激动地上前和几人推推搡搡:“你们几个流氓,故意找茬儿是吧!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 公司里的同事见状,一起将几个小混混推出公司。 “出去出去!”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哪里凉快去哪里呆着……” 几个小混混也不恼,站在公司门外,嬉皮笑脸地看向他们。 众人愁容满面,公司生意一般,只能勉强维持,又惹上这一伙市井无赖,上班也提心吊胆,一时间人心惶惶。 何漫漫不能自乱阵脚,竭力保持镇定,心平气和地安抚同事:“请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大家安心做好份内的工作。” 吴初引也说:“大家先去忙吧!相信何总可以解决好,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做什么,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 见众人散去,吴初引低声问:“何总,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吗?他们要是天天来,怎么办?” 何漫漫长叹一口气:“我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坐在办公室里,何漫漫正在想应对之策,微信提示音响了。 赵健发来微信: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明目张胆的挑衅和威胁,狂妄自大到以为整个新桉市都是他的。 何漫漫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把手机一扔,心烦意乱的厉害。 躺进大班椅内,何漫漫阖上双眼,按揉着两侧太阳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今赵健愈发得寸进尺,鸟入樊笼,她要如何破局,不能坐以待毙,找靠山势在必行刻不容缓。 这个人要让赵健心怀忌惮,还能让她顺利混进徐立那伙人的圈子。 何漫漫计上心来,缓慢睁开眼睛,拿过手机给徐行打电话。 “告诉我,怎么接近江桓?” ...... 沈氏集团,副总裁办公室。 云城接连不断的阴雨天,导致多个鲜花基地受灾严重,鲜花采摘期,遭遇多日阴雨,采摘回来的鲜花沾上雨水,打包发货时密不透风,鲜花运输过程中经历长时间的封闭空间,基本上都会发霉。 花满城的鲜花种植基地距离受灾区较远,有点受影响,损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也算躲过一劫。 秘书王骏汇报完集团工作,又开始汇报花满城那边的情况。 花满城在全国有三十几个经销商,经销范围是,鲜切花、盆栽、花肥、营养土等。 近来新桉市的经销商遭到多起投诉,挂羊头卖狗肉,打着花满城的招牌,卖劣质产品,坑了不少客户。 被坑的客户群情激愤,抱团讨要说法。 沈誉君面色阴晴不定。 王秘书小心翼翼地说:“何小姐的公司,前几天也被李总坑了,据说还闹进派出所。” 自从被何漫漫拒绝,沈誉君发觉之前有点操之过急,正琢磨要怎么润物细无声的打动她,百爪挠心又无计可施。 听到何小姐,沈誉君神情不明,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语气有点起伏:“何小姐?” 之前沈誉君要何漫漫的资料,只说重点调查她单身与否,王秘书查到何漫漫是单身,便迫不及待地把资料给沈誉君了。 花满城负责人的述职报告里,提及想要更换新桉市经销商一事,并把原因等一一列举,其中包括被李总坑过的一众客户名单。 王秘书在述职报告中看见何漫漫的名字,一开始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经过核实,才知道何漫漫在经营花艺设计公司。 王秘书点头:“沈总,不好意思,是我工作疏忽,之前没有查到何小姐的工作情况。” 沈誉君面色稍霁,骨节分明的手很有律动的轻击桌面,下意识地询问:“事情得到妥善解决了吗?” 王秘书迭声说已经解决了,把前因后果给沈誉君讲述了一遍。 然后又很体贴的提议说:“沈总,你要不要给何小姐打个电话,过问一下此事。” 听完王秘书的话,沈誉君唇畔泛起的笑意如涟漪扩散开来,又好像想起来什么,笑意收敛了几分,特意提了一句:“尽快把李总换掉!” 第59章 遛狗 徐行说何漫漫是剑走偏锋,好说歹说何漫漫都不为所动,只能由着她。 何漫漫不知道她会捅出什么乱子,反正不能连累徐行,这是底线。 根据徐行了解到的情况,江桓独居在满庭芳,平常都是带女人在其他住处过夜,从没有带任何一个女人回过家,而江桓无论玩到多晚,每天必须回家。 满庭芳属于高端住宅,每户都是三百平以上的大平层,据说这是沈氏集团前几年开发的楼盘。 徐行一脸高深莫测地说:“想要制造不经意的偶遇,满庭芳是不二之选的地方。” 何漫漫颇为受教地点头,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要怎么才能不期而遇,让他看不出来刻意为之的痕迹?” 徐行挠挠头:“江桓是个情场浪子,雕虫小技肯定骗不了他。” 何漫漫沉思良久:“不如我去满庭芳租套房?” 徐行拍了她脑袋一下:“想什么呢?江桓每天三更半夜回家,你怎么邂逅他?” 何漫漫突然茅塞顿开:“我去做物业管家,没事催催物业费什么的,交集不就有了?” 两人商量了很久,探讨出的可行性方案只有一个,去做物业管家,何漫漫在满庭芳守株待兔,也不会惹江桓怀疑。 一不做二不休,何漫漫顺利通过面试,成功在满庭芳做起物业管家,每天的工作就是催缴物业费,解决业主的各种问题,替住户送快递,帮忙遛狗等。 上班三天,何漫漫每天处理鸡零狗碎,累到腰酸背痛精疲力尽。 江桓的面都没有见到,他甚至都不在业主群里。 上班忙得不可开交,何漫漫抽空去咖啡机前接咖啡,见缝插针地给徐行发信息。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双面间谍,故意提供假情报误导我?】 徐行哀嚎了一嗓子,不停鸣冤叫屈。 【是你自己非要去色诱江桓,我劝你那么久,你一直置若罔闻。】 何漫漫不服气的抱怨:【你情报可能有误,江桓是不是不住在这里啊!我怎么会轻信你…太不靠谱了。】 徐行顺势回:【这是老天爷在阻拦你,所以你还是乖乖放弃吧。】 何漫漫不想前功尽弃:【我心意已决,刀山火海我也要闯!】 正在和徐行拌嘴,有业主在群里艾特何漫漫,让她帮忙遛狗。 何漫漫无语至极,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那户业主的狗叫朵朵,是一只巨肥的阿拉斯加,雪橇三傻之一。 这个品种的狗,酷爱运动,一出门就像脱缰野马,稍不注意就会放飞自我。 何漫漫遛过它一次,狗狗平常性格温顺,不咬人,但是力大如牛,跑起来很猛。 匆匆结束聊天,何漫漫赶往业主的楼层,密码解锁后,给朵朵套上狗绳,带上铲屎神器,牵起朵朵乘电梯下楼。 大型犬容易吓到路人,不小心还会撞倒小孩和老人,何漫漫一路都很小心,时不时摸朵朵的脑袋,让它跑慢一点。 在小区的健身步道上,朵朵一路活蹦乱跳,欢天喜地。 担心朵朵撒手没,何漫漫死拽住狗绳,人被狗带着风驰电掣般的狂奔。 “朵朵,你慢点.......” 朵朵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哪里还管她在说什么,只自顾自地向前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何漫漫力气太小,根本压制不住朵朵,身体不受控制地跟随狗跑,很快跟不上朵朵的速度。 “朵朵......” 狗狗忘乎所以,依然急如闪电的飞奔向前。 何漫漫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几乎要跑岔气,耳旁除去风声什么都听不到,双腿也无意识地向前迈,脚步好像踩在云上一般虚浮。 大脑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朵朵越跑越快,何漫漫很快精疲力竭,怕狗子伤到住户又不敢撒手。 “啊......” 终于从笼子里解脱出来,朵朵彻底放飞自我,撒欢儿地猛冲,巨大的惯性让何漫漫摔倒在地上,失重感令她好一阵天旋地转,灵魂都在转圈圈,整个人恍恍惚惚。狗子终于停下来,在她脚边来回转悠。 何漫漫匍匐在地,有点像喝多酒断片的感觉,膝盖和手掌传来火辣辣地剧痛,才让她从懵懵懂懂中缓过神来。 想要起身,浑身上下疼痛难忍,一点提不起力气。 沈誉君平常不住满庭芳,今日回满庭芳拿点东西,原本打算立马离开,突然心血来潮,换上运动服准备跑几圈。 蓝牙耳机响了,沈誉君接听起电话,听了一会说:“重新洽谈新的经销商,通知法务部尽快和李总解约……” 挂断电话,沈誉君走上跑道,简单热身。 刚跑没两公里,就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身穿黑色物业服,被一只狗拖着跑,起初他还以为是相思入骨,或者是眼花了。何漫漫在经营公司,怎么可能是物业管家。 直到何漫漫的声音从夕阳下的风中,飘入他耳畔,他才深信不疑,那就是何漫漫。 沈誉君心提到嗓子眼,健步如飞地追何漫漫,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何漫漫惊呼一声后倒在地上。 沈誉君飞速跑到何漫漫身边停下来,蹲下身子,一脸急切和担忧:“何漫漫,你有没有事......” 红日西沉,余晖透过斑斓云层,洒落万道霞光,他身后是如锦夕阳,脸上是柔情万丈。 不等何漫漫回答,便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小心,不着急,慢一点......” 何漫漫疼得面容扭曲,提不起一点说话的力气,只是抬眸看向他,有点错愕和讶异。 在满庭芳见到沈誉君,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从拒绝过沈誉君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只是微信上稀松平常问候一声,沈誉君给她打电话,她也不冷不热。 除此之外,两人再无瓜葛。 何漫漫摊开手掌,一片红肿和血迹,膝盖处的裤子也磨破了,斑斑血迹浸湿布料。 看她疼得泪珠在眼眶打转,站着一动不动,沈誉君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横抱起,一脸心疼地说:“别怕,我们去医院,我陪你去医院。” 担心走太快颠得她伤口疼,又惧怕走太慢她得不到及时治疗。 沈誉君心急如焚,抱着她走在夕阳余晖里,不时低头看她要哭不哭的模样。 何漫漫委委巴巴地瘪起嘴,靠在他结实起伏的胸膛,好半晌才开口说话。 只是说的话,让人哭笑不得:“朵朵呢?它不会跑丢吧,物业到时候会被业主骂死……” 沈誉君垂眸看向她,一脸啼笑皆非:“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我只见过人遛狗,今天也是大开眼界。” 见识了一次狗遛人。 何漫漫疼痛难忍,委屈得想哭,听他说这句,有点忍俊不禁,唇畔泛起浅笑,刚笑了一声,抻得伤口隐隐作痛,又努力憋回笑意。 仰起头注视他,忍不住辩解:“我是怕业主为难同事。” 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两天沈誉君约她见面,她再三婉拒,如今又要麻烦他,这样一来,她又欠他一份人情。 欠一次人情,陪他吃一次饭,像这样下去,这个饭没完没了。 被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何漫漫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浅粉。 耳畔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愈发震耳欲聋,像千年古刹的钟磬声,幽然深沉。 沈誉君的声音混在悠远绵长的钟磬声里,满载万顷温柔:“别怕,是不是很疼,如果太疼的话,你也可以把鼻涕泡蹭在我衣服上......” 第60章 别乱动 从何漫漫的视角望去,沈誉君的脸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神情,好像在哪里见过。 梧桐的树叶开始泛黄,西风吹过,宛若成千上万只铃铛在摇晃,沙沙作响的声音和沈誉君的心跳交相呼应,风里裹挟他温热的呼吸,弥漫着他的味道,直往她脸上吹拂,像一汪粼粼波光,在她脸上荡漾。 她迷迷糊糊地靠在沈誉君胸口,沈誉君一路把她抱上宾利。 沈誉君坐在后排座椅上,怀里抱着何漫漫,舍不得放。 何漫漫在他腿上挣扎,想坐到旁边的座椅上,奈何稍微一动,膝盖处的伤口扯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意识到这样太过暧昧不清,何漫漫不敢看他,垂眸看向两手红肿的掌心,压低声音说:“你放我下来......” 何漫漫不晃还好,摇晃那两下,沈誉君突然红了脸,一直红到耳后根。 担心何漫漫继续挣扎,沈誉君声音有几分沙哑:“别乱动,小心伤口疼,马上就到医院了……” 后排空间的温度骤然升高,何漫漫感觉到浑身发烫,有点诧异,尤其是肢体贴合处,温度格外高,何漫漫抬起手背触了触额头。 体温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 何漫漫不明所以,仰面谛视沈誉君,眨着眼睛,一脸诧异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沈誉君阖起双眼,不自觉地眉头紧蹙,尽可能地放缓呼吸,平复了一下心绪。 “……没有,你不要乱动......” “噢。” 到了医院,沈誉君抱着她去拍片,何漫漫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抱,非要自己走。 每走一步,膝盖的伤口都扯得痛,何漫漫疼得满头大汗,护士推来轮椅,沈誉君扶着她坐在轮椅上,推她去拍片。 何漫漫的掌心和膝盖红肿的厉害,皮肤磨破后露出鲜红的嫩肉,清创的时候,疼得她几乎要哭喊出来,双手一个劲儿的往后缩。 医生看两人举止很像小情侣,便对沈誉君说:“你哄哄,伤口里的杂质不清理出来容易发炎,到时候更受罪。” 沈誉君俯下身,自她身后环住她,握住她两只皓腕,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听话,忍一忍,清完创还有其他事情呢……” 耳际仿佛有一炉火,炙热灼人。 何漫漫侧过脸看他,哭唧唧地问:“还有什么?” 沈誉君有意逗她:“你不是还要回去找朵朵吗?” 此言一出,何漫漫更想哭了:“它不会丢了吧……我怎么交差呀……” 对于养宠物的人来说,宠物和孩子差不多,都是千辛万苦养大的,不仅投入金钱和时间,还有耐心和精力。 一旦宠物丢失,主人肯定会找她拼命。 沈誉君突然发觉说错话了,急急忙忙解释:“我逗你的,我让你同事帮忙把朵朵送回家了,放心吧。” 何漫漫眼神呆滞,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医生专注地低头冲洗伤口。 为转移她的注意力,沈誉君开启新话题,不着痕迹地问:“最近学会煎鸡蛋了吗?要不要我教你?” 那天她险些把厨房点了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被沈誉君拿这件事打趣,何漫漫哭笑不得。 真不会聊天! “你讨厌……” 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两人四目相对,气息逐渐混在一起,呼吸间那股消毒水味道莫名淡了几分。 沈誉君一直保持俯身的姿势,凝睇着臂弯里的人。 医生给何漫漫伤口上药,并包扎好伤口,嘱咐说伤口一周之内不要沾水,还要注意忌口。 伤口处理完,拍片结果也出来了,并没有伤到骨头,医生说可以不用住院,回家养伤就行。 沈誉君将何漫漫送回芷兰居,搀扶她回家,何漫漫的手指也擦破了,输密码的时候不方便,只好把密码告诉沈誉君,让他帮忙输入。 沈誉君搀扶她坐到沙发上,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看她把药吃下去,在她身边坐下来,颇为体贴的提议说:“你一个人也没有办法照顾自己,要不我让保姆过来照顾你。” 何漫漫捧着玻璃杯,摇头拒绝:“谢谢你的好意,我一个人可以。” 沈誉君没有勉强,让私房菜送外卖过来。 月色朦胧,城市万家灯火,屋内一盏明灯,餐桌前坐着两个人,流光倾泻而下,温柔无声的洒在他们身上。 新桉市没有过这样的夜晚,更没有过这样夜晚里,暖灯下的温馨。 何漫漫手疼,没办法用筷子夹菜,只能虚虚捏住汤匙,颤颤巍巍地送到嘴边。 沈誉君坐在她身边,用她的筷子,夹起一块清蒸石斑鱼,送到她嘴边。 何漫漫一愣,傻傻看向他关切的眼神,不知作何反应。 “听话,我喂你,照你这个速度吃饭,晚饭还没有吃完,又该吃早餐了。” 原来他还有风趣幽默的一面,何漫漫忍俊不禁,下意识地张开嘴,乖乖吃下他喂来的食物。 沈誉君眼底漫溢出温柔的波光,比头顶上方的灯光更柔和,连同声音都流淌着温柔:“多吃点,吃饱就不疼了。” 有一种温柔,是沙漠里的一泓清泉,数九隆冬时的太阳,悬崖峭壁间的藤蔓。 于无声无息中,让人憧憬向往,又充满迷离的梦幻。 可能他喂来的不是食物,是蛊惑人心的致幻剂,让她恍恍惚惚间如置身绮梦。 沈誉君喂了她一匙汤,那汤里盛满灿灿流光,她缓缓喝下那一口汤,咽下那一匙流光。 她嘴角有一滴汤,沈誉君下意识地伸手,用大拇指轻柔的替她抹去,那动作自然而然,没有半分轻薄之意。 饭后,沈誉君很自觉地收拾起餐桌,转身去厨房洗碗。 这样的夜晚,好陌生,是她二十二年来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场景。 沈誉君从厨房出来时,何漫漫依然在发呆中,具体在想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那天沈誉君笨手笨脚地替她洗脸,卸妆油糊了她一脸,她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把卸妆油抹到她鼻孔里去。 沈誉君替她洗完脸,给她简单涂了点护肤品,体贴入微的给她冲脚。 “我家阿姨人很好,明天让来照顾你......” 不想太过麻烦他,何漫漫急忙拒绝,随口搪塞:“不用麻烦,让我朋友过来帮我......” 沈誉君正拿着毛巾替她擦脚,闻言,忽然抬起头很认真地问:“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第61章 甘之如饴 “我...当然是女朋友.......”何漫漫脸上一片云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只是刚说完,忽然想到李潇已经和她生疏了,她哪里来的可以替她擦拭身体的朋友。 莫名有点失落,不是因为没有人照顾她,是面对好友的渐行渐远,无能为力。 见她神色有几分黯淡,沈誉君没有刨根问底,搀扶她走回卧室。 何漫漫翼翼小心地坐在床边,坐下去那一刻,膝盖处的伤口抻到了,疼得她倒吸气。 “是不是很疼?”沈誉君将枕头竖起来,搀扶她靠在床头。 “不疼......”何漫漫舒舒服服倚靠着,不愿表现出来脆弱,故作坚强地说:“没关系的,过几天就好了,只是破点皮而已......” 看出她强颜欢笑的伪装,沈誉君坐在床边,眼底盛满心疼和怜惜。 “你在我面前,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女孩子怕疼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耳畔仿佛有细微的声音,像春草萌芽,又像杨柳抽绿,那声音自她心底发出,丝丝缕缕直往耳膜里钻。 何漫漫眼神清澈透明,带着几分调皮地笑意:“沈先生这是经验之谈,还是刻板印象?” 沈誉君伸手将她的碎发夹在耳后,笑容无奈又宠溺:“别人怕不怕疼,与我何干?我是怕你假装坚强,等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被窝里哭鼻子。你要是想哭,趁我还没有走,我的肩膀借你擦鼻涕。” 说到哭鼻子,何漫漫双手缓慢收到身前,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和沈誉君遇见的那晚,她垂落眼睑,不发一言。 沉吟良久,她抬起眼睫,再次真诚道谢:“谢谢你,我老是麻烦你。” “要是真心感谢我,就不要和我这么客气。”沈誉君和颜悦色,唇畔泛起浅笑:“我做这些,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是谁在转轴拨弦,轻拢慢拈,拨动心弦,引得余音绕梁,泛音流连。 她余光扫到床头的照片,那曲《凤求凰》,戛然而止。 何漫漫神色自若地说:“沈先生,很感谢你的助人为乐,侠肝义胆。时间不早了,你一定累到精疲力竭了,不如早点回家休息吧。” 一室旖旎,被这看似合情合理的关切之词,骤然打破。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疏离冷淡,沈誉君一头雾水,有几秒的怔愣。 主人已下逐客令,沈誉君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临近十一点,再不走显得居心不良。 怕她不方便躺下来,沈誉君指着她的膝盖,体贴入微地说:“嗯,我扶你躺下就走。”说话间,站起身轻扶着何漫漫的肩膀,替她把身后的枕头抽走一只,又把另一只枕头平放。 不待何漫漫出言拒绝,沈誉君舒徐地俯下身,温柔有力地将她抱起来,她担心摔到,下意识地抬手环住他的脖颈,两人的气息逐渐靠紧,她的心砰砰直跳。 沈誉君的气息落到她脸上,强势又霸道,带着炙热的温度,烤得她浑身燥热难安。 沈誉君眼底有细碎的火苗,时明时暗,闪闪烁烁,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红润饱满的唇瓣。 突然汗颜无地,他克制地闭起眼睛,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何漫漫缓缓陷入柔软的床垫,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环绕在他颈间的胳膊,竟忘记收回来。 沈誉君将她胳膊迟缓地取下来,替她拉过蚕丝被盖好,又倒了一杯热水放于床头。 忙完以后,沈誉君从容地站起身,面色恢复平静:“晚安,祝你好梦。我明天再来看你。” 何漫漫温顺地点头:“也祝你好梦,晚安。” 沈誉君替她关掉灯,只留下床头区低位助眠灯,他迂缓地走到卧室门口,步伐一顿,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 何漫漫失神地望向他,四目相交的瞬间,灯光愈发黯淡,他们在对方眼底,看见星光灿灿。 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何漫漫有瞬间的失落感。 她侧过头看向床头柜上的合影,伸手够过来,借着昏暗不明的灯光,凝视照片上的妈妈和姐姐,眼角隐隐发酸。 前车之鉴,不能重蹈覆辙。 何漫漫紧紧抱住相框,一刻也不敢松懈下来。 一大早,急促地拍门声把何漫漫吵醒。 她手肘撑在床垫上,缓缓坐起身,小心地移到床边,轻手轻脚穿上拖鞋,刚抬脚走了一步,膝盖伤口的血痂被抻开,疼痛感钻心。 何漫漫膝盖不敢打弯,双手扶墙,颤颤巍巍地挪到门口。 刚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徐行焦急的脸,“漫漫,你没事吧?怎么会摔成这样了?”边说边拉起她的手查看。 何漫漫昨天傍晚摔倒,沈誉君扶她起来的时候,顺便把她的手机捡起来,手机摔静音了,谁也没有注意到。沈誉君着急送她去医院,忘记还给她,直到沈誉君离开芷兰居前,想起何漫漫的手机还在他身上,这才物归原主。 何漫漫睡前刷手机,看见徐行发来的信息,她把摔跤一事告诉徐行,所以今天一早徐行就着急忙慌赶来。 何漫漫苦着一张脸:“没事,皮外伤,就是有点受罪而已。” 见她没什么大碍,徐行搀着她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调侃道:“会不会留疤痕?到时候你留疤了,可就没人喜欢你了。” 何漫漫白了他一眼,傲娇地说:“医生说不会留疤,何况我才不怕没人喜欢,反正我又不想谈恋爱......”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不知不觉小下去。 徐行没接她这茬,躺在沙发里问:“你恢复了以后怎么办?还要去当管家吗?” 何漫漫心有余悸,一通猛摇头:“我不去了,怕狗遛我......” 一听她这样说,徐行以为她放弃了,高兴的从沙发上弹起来。 语气激动又开心:“对嘛,你想开就好,不要为了捕风捉影的事情浪费时间,你看看这次多吓人,安安稳稳开公司多好。” 何漫漫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见她这么快放弃,不符合她的一贯作风,太一反常态。 徐行有点好奇,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不查了?还是忽悠我?” 何漫漫机智地眨眨眼,玩起文字游戏,闪烁其词:“我会好好经营公司,也不去做物业管家了。” 听出她话里有话,徐行眉头一拧:“所以你还是会查下去?还是要去色诱江桓?!” 第62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朱姨拎着一大包食物按响门铃,徐行打开门不明所以,回头冲客厅里喊:“漫漫,家里来亲戚了?” 何漫漫应了一声。 沈誉君早上发信息告诉她,一会儿朱姨会上门照顾她,再三说一定要留下朱姨,等她恢复健康,自然会让朱姨离开,不管她怎么说,沈誉君态度坚决,不容商量。 何漫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朱姨笑容和蔼地说:“何小姐,沈先生让我来的。” “进来吧,朱姨。”何漫漫将朱姨请进来,又给朱姨和徐行两人互相介绍,朱姨笑容和蔼,放下东西,手脚麻利地做起家务。 徐行察觉到不对,有点错愕:“沈先生?哪个沈先生?漫漫,你对我有所隐瞒?” 何漫漫窝在沙发里,心里五味杂陈,为了求证姐姐的事情,她下定决心要去勾引江桓。沈誉君对她太好,她怕无以为报,怕受之有愧,怕辜负别人的真心。 纸里包不住火。 眼看瞒不下去了,何漫漫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她只知道沈誉君姓氏,对他知之甚少。 徐行脑袋一歪:“漫漫,那天我们误闯陆青山包厢,你说这个姓沈的人也在,没准儿就是沈誉君!” 何漫漫若有所思,突然记起来:“他好像和我说过名字,就叫这个名字。” 话语刚落,瞬间五雷轰顶,把她雷了个外焦里嫩,惊愕以排山倒海之势吞没她。 她要勾引沈誉君的表弟,利用江桓,怎么绕到一个圈子里去了,以后要如何面对沈誉君。 对于徐行来说,这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开心地直拍大腿,兴奋不已地站起来说:“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工具人吗?” 比中了五百万还开心。 何漫漫伸腿踢了他一脚,又用眼神暗示他小声点,这么旁若无人的讨论阴谋诡计,多少有点不靠谱。 徐行下意识地捂住嘴,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一脸八卦:“他送你回家,给你送花,还怕你噎死,现在又让阿姨来照顾你,肯定是喜欢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何漫漫搂着抱枕,默不作声。 徐行压低声音说:“你一步到位,直接和沈誉君在一起多好,也不用费尽心思去勾搭江桓,正好他对你有意思。” 众所周知,江桓家的确有权有势,但比起沈誉君的家世略逊一筹,沈誉君的亲叔叔在京任职。 何漫漫不一定可以搭上花花公子江桓,就算搭上了,不死也废半条命。圈子里都知道沈誉君洁身自好,不沉迷于女色,又对何漫漫有意思。 两相比较,选谁做靠山更合适,一目了然。 利用别人的感情去达成目的,会不会太过卑鄙无耻,毫无底线。 何漫漫宁愿和情场浪子周旋,也不能去祸害正人君子。 如果和江桓在一起,真的可以查出她想知道的事情吗?沈誉君会伤心难过吗?沈誉君知道她的阴暗和不择手段,会怎么看她? 可是姐姐的事情,她势在必行,绝不会轻言放弃。 见她不说话,徐行凑过她耳边,继续分析道:“沈誉君肯定比江桓长情,在一起时间一长,你想查什么查不到?那样赵健也不敢再找你的麻烦,你不要纠结了,抓紧搞定沈誉君。” 可沈誉君帮助过她那么多次,她怎么忍心恩将仇报。 何漫漫转过脸,注视徐行的眼睛,循循善诱的发问:“如果你喜欢的人,处心积虑的利用你,你知道真相以后会怎么样?” 徐行一秒破功:“我会恨死他,恨不得废了他,他可以不爱我,但不能利用我的感情。” 何漫漫摊摊手,答案不言而喻。 徐行如梦初醒,叹了口气,不愿她继续钻死胡同。 忍不住劝告:“沈誉君这个人不错,你知道多少人想要嫁给他吗?漫漫,你是扑风捉影,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要再想姐姐的事情。好好谈恋爱,好好生活。别为了猜测毁掉人生,放下吧。”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何漫漫头痛欲裂,伸手紧紧捂住脑袋,“不知道……” 迷茫、挣扎、不甘、痛苦,五脏六腑里堆砌着无穷无尽的沉闷,无以言说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将她层层包裹,吞噬围剿着她坚定不移的决心。 要何去何从,是该深思熟虑。 沈誉君一早安排保姆朱姨去照顾何漫漫,原本打算下班以后去芷兰居探病,结果临近下班,沈尤冠特意提醒他,今天是家宴时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沈家的家规家训,只要天不塌地不陷,祖上沿袭下来的规矩必须遵循。 沈誉君只得老老实实回家,心里又想见何漫漫,坐在餐桌前,有点心不在焉。 席间还是老样子,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家教,众人埋头用餐,保姆在旁布菜。 江熳笙时不时看向儿子,一脸慈祥的让他多吃点,沈誉君很亲近的和她说遵命,一派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沈幽兰的老公高景行,今天不加班,也前来参加家宴。 用完餐后,沈誉君和家人闲谈了几句,便想找借口溜之大吉。 他一心想见何漫漫,这个时候何漫漫最脆弱,也是他表现的好时机,何况他是真的担心,想要去看一眼。 不等沈誉君起身离开。 哪知沈尤冠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极具威慑力的开口提醒道:“沈家的家规,家宴当天必须住在家里。” 沈誉君倒没有和他针尖对麦芒,迂回地说:“我有点事情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沈尤冠正颜厉色重复道:“你今天哪里也不能去!” 沈誉君有点蒙圈,不知道这是闹哪出,一脸疑问地环顾四周,母亲和姐姐姐夫,几人同时给他使眼色。 沈幽兰挤眉弄眼都快急死了,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高景行轻轻摇晃手腕,不停暗示他。 沈尤冠清了清嗓子,又开始旧话重提:“从小到大,不论你想做什么,我们做父母的都支持你。前几年你消防员,我和你妈妈提心吊胆,之前让你相亲,你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强迫你。为人子女,是不是也该替父母想一想?” 第63章 还没睡 这一通拐弯抹角兜圈子。 说了一大串也没有说到重点,全是铺垫。 沈誉君默然不语,刚才姐夫高景行的暗示,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干过什么,自然一清二楚。 果然不出所料,沈尤冠进入主题:“你好端端的那么大火气干什么?飞扬跋扈,肆意妄为,你以前也不这样,怎么越长大越不让我们省心?” 高景行笑着打圆场:“爸,这也不怪誉君,他什么也没有做,是那个人欺负小姑娘,不关誉君的事。” 说来说去,不过是李潇在羽殇差点儿被强,吴总的两个狗腿子不小心摔断手腕。 处理这个事情的人,跑到高景行面前邀功请赏。 高景行八面玲珑,没有明确表态,装作事不关己。 哪知手下人不知轻重,传出去了,好巧不巧,被沈尤冠和陆青山的老子知道了。 陆青山能开会所且财源广进,关系自然够硬,镇场子使用霹雳手段,也是情理之中。 偏偏沈誉君那天也在,沈尤冠不想他沾染上污糟事,世家大族养有专门的人去处理这些污糟事。 沈誉君这是触犯了家规。 “景行,你别帮他说话,他快三十了,还这么意气用事。”沈尤冠长叹一口气,又转头训斥沈誉君:“这样的事情,你再敢有下次,别怪我打断你的腿!处理事情要秉节持重,不要授人以柄。” 沈誉君颔首低眉,没有强词夺理的狡辩,沈尤冠说的言之有理,是他疏忽大意了。 “爸,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沈尤冠气消了大半,再三叮嘱道:“你们最近都要安分守己,你叔叔现在是升迁的关键时期,不要给他拖后腿。” 时局更替,沈氏长盛不衰,数百年屹立不倒,归功于高瞻远瞩。遵循祖训,沈氏家族的人一支从政,一支经商,互相扶持荣辱与共,这是他们家族兴旺的不二法门。 沈尤冠态度和缓不少,脸色逐渐恢复如常,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不忍心弟弟受责备,沈幽兰化身贴心小棉袄,冲沈尤冠撒娇说:“爸,景行难得回来一次,让他陪你下棋吧?” 高景行顺势说:“爸,我们好些日子没有切磋棋艺了……” 好在并没有惹出什么大岔子,警告几句也就算了,沈尤冠没有辜负女儿女婿搭好的台阶,起身和女婿一起去下棋。 临去下棋前,又转头对沈誉君声明:“老实呆在家里。” 沈誉君不敢忤逆父亲,只好点头,悻悻地转身准备回副楼。 见状,沈幽兰匆匆追上沈誉君,试图安慰他几句,顺便也想嘱咐他一下。 作为世家大族的子弟,不露锋芒,戒骄戒躁,这是基本素养。 知道姐姐有话对他说,沈誉君放缓了步伐,姐弟两人朝主楼的花园走去。 沈幽兰也是回老宅的路上,听到高景行和她说起这件事,说沈尤冠知道了,她还来不及和沈誉君通气,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沈誉君处事一向稳重低调,这次一反常态,沈幽兰有点担心和好奇:“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那么冲动?” 羽殇那件事,沈誉君当场没有发话,并未明确表态,也间接证明他默许了。他是个怀瑾握瑜的人,不曾仗势欺人,这次他和陆青山处理的不妥当,和垃圾一般见识纯属自降身价。 沈誉君语气平静地说:“姐,那是事出有因,别听信一面之词。” 沈幽兰不解:“到底是谁,能让你这么感情用事。” “冲冠一怒为红颜?” 沈誉君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丹枫上,不可自抑地想起何漫漫。他都舍不得碰一下的人,那两个狗腿子居然敢捏她肩膀,只能怪他们有眼无珠自作自受。 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沈誉君不想提,何漫漫对他总是若即若离,偶尔他也会产生错觉,认为何漫漫对他有意思,有时又觉得何漫漫对他无感。 可他并不想放弃,接触的越久越难以割舍。 关于沈誉君从云城回来,有没有给喜欢的女孩子送花,事情进展如何,沈幽兰不得而知,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过问。 趁今天有机会,她忍不住关心道:“你有没有按我说的去给那个女孩送花?我的主意有没有见效?” 沈誉君抬手触了一下枫叶,红枫便如水光潋滟铺开,他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过段时间告诉你。” “你呀!保密工作做这么好!上辈子干情报工作的吧!” 皓月当空,夜色朦朦胧胧,灯影徸徸,整座老宅倒映在绿水中,灯影摇曳在水面,同涟漪泛起粼粼波光。 斑斓灯火和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一直摇啊漾啊,从沈誉君脚尖一直扩散,一眨眼,便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荡开。 何漫漫就如同这涟漪,温柔的、缓慢的、又不可抗拒的,铺满他的心底,流经末梢神经。 姐弟两人又交流了几句,便各自回到副楼。 沈誉君站在阳台,身姿隽秀挺拔,指间夹着一截烟,橙红色的光点明明灭灭。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并不好。心底好像有一根狗尾草,不停在撩拨,毛茸茸、痒酥酥、轻轻的扫来扫去。 他给何漫漫发信息,打了半天字,总觉得词不达意,于是删掉文字,直接发去视频。 几乎是一秒钟,视频就接通了。 何漫漫倚靠在床头,身着纯白刺绣睡裙,v形领口,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如一只优雅的天鹅。 迷离灯影下,她笑容明媚,点亮一室暗淡。 沈誉君的眼睛陡然一亮,如夏夜星星点点的流萤,嗓音温缓平和:“怎么还没有睡?有好好吃饭吗?” 何漫漫下意识地将被子往上拉了一把,遮在胸口位置,有点心虚地说:“嗯,马上就睡了,有好好吃饭。” 沈誉君并不相信,晚上朱姨给他发信息汇报情况,说何小姐今天胃口不太好,没怎么吃晚饭,朱姨询问是不是不合胃口,她只摇了摇头。 “今天我在老宅,没办法过去陪你吃饭。”沈誉君的指腹轻轻摩挲屏幕,沿着她的碎发抚摸到面颊,温柔的声音顺着风吹入话筒:“明天我早点过去,好吗?” 何漫漫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垂眼睑,白皙莹润的面颊和脖颈,泛起一层薄薄的浅红。 第64章 直言不讳 这几天,朱姨在芷兰居忙里忙外,照顾起人来也是无微不至,性格好、话少、勤快,是个很不错的人。 受伤的第二天,何漫漫就发微信给经理辞职了,去做物业管家这个馊主意,真的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以为去做管家是另辟蹊径,没想到是背道而驰。 简直是蠢到无药可救! 看着缠满绷带的手掌,何漫漫真的是悔不当初,被自己蠢哭了! 如今这副尊容,哪里都不能去,没办法开车,膝盖不敢打弯,稍一打弯,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疤就会裂开,疼得她频频蹙眉。 她只能在家休养生息,百无聊赖,就翻看各种书籍,研究营销方案,构思花艺作品,偶尔也会想起沈誉君。 沈誉君基本天天都来看望她,才从公司下班,又来芷兰居打卡,准时准点风雨无阻。 不嫌麻烦,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沈誉君每天都会陪她共进晚餐,饭后聊聊天,她也习惯若自然,每天快到了下班的点,会忍不住看时间。 高云浮来给她换药,说伤口恢复的不错,还是要注意,想早日康复,就尽量不要碰水。 何漫漫认真聆听医嘱,不时点头。 高云浮低头给她擦拭碘伏,颇为耐心地说:“伤口愈合的时候会痒,千万不能挠,会影响康复。还有不能抠伤疤,万一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说完之后,看沈誉君杵在一旁,面色不太好看。 又机智的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誉君不是肤浅的人,你就算留疤了,他对你也始终如初。” 闻言,何漫漫脸颊发红,耳朵滚烫,眼神躲躲闪闪,不知把目光停在哪里比较好。 几步之遥。 沈誉君矜贵气质不减,目不转瞬的望向何漫漫,看她染上浅粉的面颊,微微有点失神。 仿佛有所感应,何漫漫忽然抬眸,精准无误地对上他的视线,撞入他眼底那轮旋涡,两人的视线都来不及收回,绞缠在一起,有心动、探究、羞涩,亦有温情脉脉。 难以名状的情愫在四周缓缓流淌。 可能是房间太安静,高云浮下意识地抬头,环顾左右,看到两人含情对视的画面。 都是过来人,高云浮秒懂两人之间暧昧拉扯的小心思。 看人谈恋爱真的很有趣! 他试图憋回笑意,努力绷紧嘴角,大概憋得太难受,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破坏氛围的笑声,吓飞两人对视的目光,如枝头惊飞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四下逃窜。 沈誉君意识到他在笑什么,清了清嗓子,卸磨杀驴,不留情面地送客:“换好了吗?换好就可以走了。” 何漫漫更不好意思了,羞赧地低下头。 高云浮给何漫漫缠好绷带,站起身收拾医药箱,继续助攻道:“何小姐,不用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你发烧那一晚,他半夜把我喊来,我已经习惯他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谢谢你,高医生......”何漫漫有点惊愕,原来之前就已经麻烦过高医生了,到今天才知道。 高医生站起身:“不用谢我,救死扶伤是我的工作,你要谢就谢他吧!”说完,向沈誉君的方向抬了抬颌,心直口快地说:“当时他打通我电话的时候,急得声音都哑了,担心你高烧不退,还守了你一夜。” 当晚高云浮给何漫漫诊治完,回到家以后信息接二连三,全是沈誉君发来的,不时报告何漫漫的体温,医者仁心,高云浮又不能不看信息,困意袭来,他掰着眼皮看沈誉君汇报的体温,生生熬到快天亮。 当面被揭穿老底,沈誉君多少有几分尴尬。 担心高云浮口无遮拦,说出他给何漫漫换睡衣的事情。 沈誉君走过去,扶住高云浮的胳膊,暗自用了几分力度,脸上挂起礼貌的笑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高医生辛苦了,我送你出去。” 赤裸裸的嫌弃! 明晃晃的暗示,高云浮看不懂就见鬼了,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有医嘱没有下......” 听到这话,何漫漫目瞪口呆,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明白沈誉君为什么这么紧张她,也不知道沈誉君怎么突然脸红了。 沈誉君冲何漫漫点点头,颇为温柔地说:“你先休息,我去送客。”边说边拽着高云浮往外走,压低嗓音警告:“再别胡说八道,下次打拳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翻脸比翻书还快! 高云浮和沈誉君时常相约去打拳,不过他不是沈誉君的对手,每次沈誉君都点到为止,沈誉君要是全力以赴,能把高云浮打得爹妈都不认识。 这扎心的威胁,太伤男人的自尊心。 面对沈誉君的过河拆桥,高云浮有点愤愤不平,扭过头半真半假地说:“何小姐,别那么快答应他,男人太容易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何漫漫目瞪神呆,有点心不在焉,那天晚上她狼狈不堪,莫非沈誉君有什么特殊嗜好?就喜欢女人狼狈的模样。 沈誉君把高云浮拽出卧室,一把将卧室门关上,推着高云浮往门口走。 别有深意地说:“你当医生真的是屈才了,要不你改个行?” 高云浮被推着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他扭过脸看向沈誉君,一脸懵逼地问:“改行?做哪行?现在倒是流行跨界,不是,你投资我啊?” 沈誉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高云浮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脸上的惊喜无以言表:“此话当真?” 沈誉君轻嗤一声,打破他的美梦:“我给你投资摄像机,低投资高回报,保准你赚得盆满钵满。” 意识到被戏弄,高云浮白眼翻到天上,古人诚不我欺,商人重利! “去你的!” “欸...不是,我在帮你,你怎么狗咬吕洞宾?反倒嫌弃我八卦了......”高云浮品出他话中深意,有点愤懑,嫌他不知好歹。 于是抓住他的手,不服气的大声控诉道:“天地良心,如今好人还没有好报了?这是什么世道!” 担心让何漫漫听了去,沈誉君心孤意怯,手忙脚乱地将他推出家门,挤出礼貌又虚假的笑意,从容地关上房门。 对于高云浮的神助攻,他不是不领情,只是嫌高云浮太过直言不讳,其实可以委婉一点。 第65章 糖衣炮弹 何漫漫天天混吃等死,躺平的日子很煎熬。竞标迫在眉睫,w商场的设计方案迟迟没有做出来,过几天就要开始递交方案了。 她直挺挺地挪到小沙发旁,在侘寂风的小茶几前,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构思起设计方案。 要如何才能在一堆竞争者间脱颖而出。 主题是自由...... 每天疲于奔命工作的社畜,即将迎来国庆长假,可以悠哉悠哉的休息,也可以信马由缰,遍览大好河山。 何漫漫的设计方案是蓝紫色系,灵感来自光明女神蝶,别名蓝色多瑙河蝶,被称为世界上最美的蝴蝶。它外形美丽又梦幻,翅面是阳光下蔚蓝无垠的大海,海面溅起簇簇浪花。 这个蝴蝶数量稀少,异常珍贵,犹如人们的自由。 以巨型光明女神蝶做背景,地堆花为辅。 蓝紫色花材为主调,主花是紫色系玫瑰,配花是洋桔梗、绣球、蝴蝶兰、大飞燕草等。 秋季万物萧条,总会勾起人伤春悲秋之感,蓝紫色系高贵优雅、神秘深邃,让人有极佳的视觉震撼。 送走高云浮,沈誉君让朱姨晚上的菜单,加一条清蒸石斑鱼,又询问了一下何漫漫晚上的睡眠情况,听到何漫漫每晚都惊醒,他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拧紧。 沈誉君走进卧室的时候,看见的是专注工作的何漫漫,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何漫漫身穿慵懒宽松的米色毛衣,全神贯注的对着电脑作图,黑色长发用一只铅笔随意挽起,碎发散落在侧脸。 时而微微蹙眉,时而托腮凝思,时而牵起笑意。 沈誉君在她身侧迟缓地坐下,循着她的视线看向电脑,猜测她创意的主题思想,几秒后,会心一笑。 沈誉君不由得伸出手替她拨开发丝,轻轻地别在耳后。欲抬手抚摸她发顶,又唯恐打断她的灵感,手臂停在她身后,迟迟没有落下。 他们无声静坐,并肩沐浴着午后阳光。 何漫漫的视线专注在电脑上,估计是口渴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茶几上的水杯,沈誉君立马会意,拿过水杯递到她手边。 她毫无意识地接过水杯,倚靠在沙发上,缓缓喝水,沉思了片刻,放下水杯的瞬间,余光不偏不倚地落到沈誉君身上。 见何漫漫注意到他,沈誉君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何漫漫不假思索地接话,话音刚落,她不禁一怔,对于沈誉君的灵犀相通,有点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偏过脸,对上沈誉君的视线,在他眼底看见一方幽静的清潭,水面有她的倒影,她的容颜。 四目相触的霎那,清潭泛起涟漪,她亦有波光潋滟。 何漫漫心底掀起波澜,不由得垂下双眸,轻咬唇瓣,呼吸略有几分紊乱。 他们相距不足二十公分,气息早已混为一团,不分彼此。 只见她白皙的面庞染上绯红,沈誉君喉结如玉盘珍珠般丝滑滚动,眼眸缓慢下移,落在她粉嫩饱满的唇瓣。 沈誉君颤抖着抚摸她肤如凝脂的脸,她炽热的温度传至掌心,沈誉君的体温也随之骤然攀升。 身体里仿佛有一炉火,以燎原之势蔓延,火光冲天。 何漫漫眼睫轻轻颤动,屏息静气,羞涩中暗含期待。 沈誉君的心提到嗓子眼,喉结上下滚动,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薄唇缓慢靠近诱人的唇瓣。 鼻尖相触,两人滚烫的呼吸绞缠在一起,火热炽烈。 沈誉君发现他并没有那么正人君子,欲望不费吹灰之力便打败理智,他轻轻碰到软糯的唇瓣。 几乎是同一时间。 “漫漫!”徐行猛然推开门闯进来,刚走一步,看见少儿不宜的画面,徐行抬手捂住眼睛,一时间进退两难。 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僵滞在原地。 暧昧的两人立马弹开,几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尴尬,空气有数秒的凝滞。 担心她太无聊,徐行每天都会抽空来看她,聊天的内容从楼下流浪猫到网红八卦,很多时候都是在劝何漫漫放下,把精力放在完成姐姐的遗愿上,以及和沈誉君好好发展。 不过,徐行也害怕沈誉君辜负她,平常盯得很紧,他一直对何漫漫说,要守住底线,别轻易让男人得手,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前一秒还在暧昧的两人,像是触电般,不约而同地拉开距离,歪在小沙发的两端。 何漫漫全身皮肤赤红一片,双手捂住脸,几乎把脑袋埋进肚子里。 被逮个正着,沈誉君淡定很多,清了清嗓子,抬手抵在唇边。 “哎呀......你们...这青天白日......一点不注意影响。”徐行把手掌从眼睛处移开,气得暴跳如雷,拿出做兄长的架子,防人贩子似的防着沈誉君。 他隐晦地说:“我们家漫漫还小不懂事,你不要教坏她......” 徐行反正和沈誉君不熟,也不怕得罪他,谁让他大白天欲行不轨之事,何漫漫哪里懂这个,肯定是沈誉君引诱她! 越想越来气,徐行承认沈誉君人还不错,但...这才几天,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敢这样,那他没看见的时候,岂不是...... 细思极恐! 徐行脑补了一大堆,亲妹妹被猪给拱了,气得他头发丝全部竖起来,整个人七窍生烟。 徐行抬手松了松领结,单手叉腰:“你们两个人,老实交代,都干什么了?大白天躲在卧室里,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兄长范儿端的煞有其事。 何漫漫红着脸辩解:“你别胡说八道,什么都没有......” 沈誉君从做贼心虚中回过神,虽说比徐行年长两三岁,但徐行这个娘家人明显不能得罪,遂没有和他起争执。 起身走到徐行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和风化雨的转移话题:“晚上我们去羽殇喝点?我在那里有很多存酒......” 用糖衣炮弹收买人心。 这个套路很常见,可徐行偏偏爱喝点小酒,明知是套路还是会中计。 徐行歪着脑袋:“都有什么酒?随便开?” 沈誉君颇有诚意:“嗯,酒管够,只要你喝开心就好。” 徐行外强中干,一秒就被带到沟里去:“我也不坑你,麦卡伦50年就行......” 沈誉君平心静气地说:“没问题。” 说话间,特意看了一眼何漫漫,看见她尴尬地摩挲额头,不由得笑了。 意识也太薄弱! 说不好徐行是借坡下驴还是自愿掉入圈套,反正他让一瓶酒搞定了。 第66章 反击 晚餐时,三人同坐在一张餐桌吃饭。 徐行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对沈誉君和颜悦色,不时让他多吃点。 沈誉君盛情难却,一边道谢一边用餐。 没有人搭理何漫漫,她也乐得自在,老老实实低头吃饭。 “沈兄,我和你说,我酒量好着呢!那次在羽殇喝多,纯属是心情好,多喝了几杯......” “你今晚也可以多喝一点,在羽殇喝醉不会有事......” “对啊!我知道在羽殇是自己人的地盘,所以我才会放开喝,一瓶威士忌,对我来说毛毛雨啦……” 为了不冷场,沈誉君礼貌地附和徐行那个话唠,他坐在何漫漫左手边,不动声色地,从餐桌底下拉住何漫漫的手。 他们第一次牵手,居然是在徐行面前明修暗度。 何漫漫一直在想,徐行的意志力也太薄弱,一瓶威士忌就把他搞定了。她刚吃一口虾仁,不上不下卡在嗓子眼儿,纤纤玉手忽然被人握住,一股电流沿着掌心在四肢百骸里流窜。 瞬间呆若木鸡,甚至忘记吞咽。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离,奈何那只干燥温热的手掌太过有力,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她力不从心。 感觉到她的挣扎,沈誉君暗暗用了几分力度,不足以弄疼她,又令她无力挣脱。 她做贼心虚,害怕徐行发现,明知沈誉君打定主意不会松手,她只好不露声色,索性由他攥着。 “漫漫,你的脸好红啊!发烧了吗?”徐行看见她面颊发红,诧异地瞪大眼睛,一脸关切:“天天在家休息,又没有出去,怎么会发烧?” 吓得何漫漫筷子险些拿不稳。 她满脸憋得通红,顺了顺胸口,将虾仁吞咽下去,飞快地盘算要如何搪塞过去。 始作俑者颇为体贴,轻轻帮她摩挲着后背,低头在耳际询问:“还好吗?是不是噎住了?” 她想反手捏一把沈誉君的手掌,奈何心有余力不足。 徐行有点担忧:“漫漫,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了?有没有事?我去给你拿体温计。” “没有...不用体温计。”她急忙出声阻拦,真正的原因有点说不出口,只能含糊其辞的说:“可能是穿太厚了,我没有发烧。” 徐行仍不放心,再三询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生怕她太大意。 惹得沈誉君有点嫉妒他们的感情,又欣慰她有这么好的朋友。 见她红着脸不说话,徐行忽然站起身,准备去找医药箱。 哪知刚一站起身,瞧见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徐行不担心她发烧了,转而担心起她受欺负,沈誉君这家伙,胆子太大了! 徐行气得都结巴了:“你......你们在干嘛...这...我还坐着呢!” “时间差不多了,”沈誉君在恋恋不舍中松开她的手,站起身说:“去羽殇?” 结果不出意外,沈誉君连哄带骗地把徐行拉到羽殇,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蒙混过关了。 她哪里也不能去,安安分分在家休息。回到卧室,她伸出和沈誉君交握的那只手,他发烫的体温还残存在手心,放在面颊时,那股若有似无的松木气息扑面而来。 阖起双眼,他捧起她的脸吻向她的瞬间,一直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蜻蜓点水般的吻,只轻触了一下她的唇瓣,她心里便小鹿乱撞。 究竟是徐行的劝告发挥了作用,还是她对沈誉君怦然心动,她也分辨不清,可能两者兼而有之。 沈誉君就这么润物细无声地走进她的心,温柔又强势,令她毫无招架之力。 休息一周后,何漫漫复原如初,又开始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刚到公司,同事们纷纷问候她的身体情况,面对大家的关心,何漫漫感动万分,每天朝夕相处,同事们感情还不错,没有职场上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她受伤的几天吴初引尽心尽职,将公司的情况事无巨细的汇报,有几次下班后还特意来探病。 赵健的狗腿子偶尔会来公司,同事们每次都将他们赶走,他们没有在公司闹事,报警也无济于事,只是或多或少影响到公司运营。 吴初引扶着何漫漫走进办公室,又给她端来咖啡,站了一会才说:“何总,他们天天来,我们该怎么办呀?同事们人心惶惶,老是担心他们闹事。” 如今她和沈誉君还处在暧昧期,谁都没有主动捅破窗户纸,想让这段感情纯粹一点,就不能利用沈誉君帮忙解决,何漫漫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破局。 眼看赵健步步紧逼,越发变本加厉。不想继续忍气吞声,最好的反击方式,就是依靠舆论的力量,把赵健推上风口浪尖。 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会让赵健投鼠忌器,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找茬儿。 何漫漫拍了拍吴初引的手背,安抚道:“放心吧,我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你去把监控给我调出来。” 吴初引一脸茫然:“何总,调监控干嘛?” 关于赵健来公司威胁她的具体时间,何漫漫记得一清二楚,她端起咖啡,气定神闲地解释道:“我们要反击,我给你几个日期,你去把这几天的监控调出来。” 依照何漫漫之前的吩咐,公司的监控全部都有存档,很快吴初引把监控调出来。 徐行也带着传媒公司的员工来帮忙,很快把视频剪出来。 徐行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说:“这次以后,估计赵健会老实很多。” 这个办法何漫漫早就想到了,之前顾忌何重光,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如今公司人人自危,再不自救,员工都要卷铺盖跑路了。 她把玩着钢笔,心绪不宁,一旦这么做了,赵健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何重光势必会来找她的麻烦。 只是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她并没有即将脱困的轻松自在,叹了口气:“嗯,应该会吧!” 徐行滑动办公椅靠近她身边,好奇地低声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沈誉君?找他帮忙多好!” 何漫漫沉吟片刻,很认真地对他说:“我不知道这段感情能走到哪里,就算有朝一日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希望他恨我,恨我利用他的感情。” 第67章 舆论战 徐行拽住她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漫漫,别这么快动心,你可千万不要让他轻易得手!” 何漫漫敷衍地点点头。 养伤那几天,沈誉君几乎天天陪她吃晚餐,徐行防贼一样防着沈誉君,不给他一丁点儿可乘之机,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主打一个敌不动我不动。 熬到沈誉君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起身告辞,怕沈誉君杀个回马枪,徐行每天蹭沈誉君的车回家。 想占何漫漫的便宜,休想! 初吻也被徐行搅黄了。 反正那几天,何漫漫家里不用开灯,有徐行在,亮如白昼。 徐行平常自由散漫,工作起来却是雷厉风行。 那则视频的标题是:黑二代无法无天,求爱失败后,企图通过威逼恐吓利诱等手段强占民女。 徐行联系了几个营销号推波助澜,视频铺天盖地的传遍网络,赵健威胁何漫漫,小混混去花千树捣乱,以及恐吓挑衅何漫漫的信息,全部被剪进视频。 这则视频很快被推上热搜。 随之而来的是各路网友的热议。 “是不是营销号为了博眼球和流量,恶意剪辑。” “这年头营销号到处恰烂饭,没有一点职业道德,为了点流量,四处抹黑别人。” “谁说不是呢!人家一个富二代,什么样的找不到,肯定是这个女的没有捞到东西,感觉自己亏了,煽动网友网爆别人!” “利用网友的捞女多了!大家等着看反转吧!” “呵呵,他们这些闹剧看看就好,不要太当真,谁知道背后存在什么交易!” “说不定网友是他们y的一环......我们这些牛马还是老老实实搬砖吧!” ...... 何漫漫气得攥紧拳头,受害者有罪论,每次有受害者发声,总有人先入为主,认为别人都没有遇见不公之事,怎么就你遇见了,你身上肯定有问题。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类事情,众人都习惯各打五十大板,认为双方半斤八两。 当初想要通过利用舆论给赵健施压,让他有所收敛,何漫漫天真地以为做好了准备,真到这一刻,面对网络上的质疑声和审判,她依然有点崩溃。 舆论是把双刃剑,玩不好容易误伤自己。 担心她心情不好,徐行陪在她身边,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安慰道:“漫漫,你别看恶评,舆论的风向每时每刻都在变化,那些喷子心理阴暗,他们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被人误解的滋味并不好受,有些喷子满嘴喷粪,借助网络肆无忌惮地宣泄生活中的不满,当事人心态不好很容易被喷到抑郁。 何漫漫免不得忧心忡忡,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为自己发声怎么会那么难?坏人反而没事,受害者被网友质疑和谩骂。” 徐行叹了口气:“都说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喷子们一点也不怕被制裁!”说完,低头联系营销号,让他们控评,顺便找人刷评。 公司同事也无心工作,在网上不停解释,顺手举报网络喷子。 何漫漫状态不佳,食不知味,心里忐忑不安,舆论风向再不扭转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事情越来越不可控。 怎么自证呢? 晚餐后,徐行拉着她在小区里散步,一路上两人没怎么交谈,徐行看评论看得一肚子火,索性不看了。 何漫漫沉思良久,计上心来:“我们联系几个大神,让他们通过技术分析,证明视频的真实性,这样没准儿可以反败为胜。” 徐行一拍脑袋:“对啊!让大神出面证明,这样又有说服力,又不会让网友怀疑是我们在背后操控引导。” 两人当机立断,联系各路大神帮忙出技术分析视频。 没多久,各路大神都上传了视频。 通过技术分析,营销号发布的视频画面清晰流畅,各路大神一致确定了视频的真实性。 舆论风向在一个小时后迎来小幅度反转。 “大神都实锤了,看来赵某求爱失败,威胁恐吓也是确有其事。” “富二代怎么了?富二代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有钱了不起啊!别人看不上他的钱有什么错?” “强制爱?肯定是狗血剧看多了,当自己是霸总!” “救命!现实生活中真的这么油腻,自信心爆棚的人吗?” 眼看舆论风向逐渐有利,何漫漫心情适当好一点,依然悬心吊胆,担心出什么岔子。 都说心态决定成败,真遇到事情了,没几人能做到淡定从容。 何漫漫也不例外,整晚都坐卧不安,徐行陪在她身边,密切关注网络上的风向。 正当她焦躁不已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何重光来电。 电话铃声锲而不舍地响,莫名地压迫感迎面袭来。 自从她离开何家,何重光对她不闻不问,由她自生自灭,眼下这个节骨眼突然联系她,明显是冲热搜这个事来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庙,何重光联系不上她,肯定会到花千树来找她。 何漫漫万般无奈按下接听。 何重光直截了当,怒气冲冲地说:“你到底在干什么?不知道安华和腾达在合作吗?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么做想过安华吗?你把我和安华置于何地!” 一旦关乎利益,人性暴露无遗。 何重光对她漠不关心,只想让她当花瓶和提线木偶,借此攀龙附凤。 她气得浑身发抖,愤愤不平地说:“安华与我何关?赵健骚扰恐吓我,你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吗?我不可能任你摆布!但凡你有一点良心,我也不会迫于无奈走这一步棋!” 何重光厉声命令道:“你给我赶快把视频删掉!否则安华没有好日子过!还有你发个澄清视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何漫漫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休想!” 说完便挂断电话,随意把手机扔到茶几上。 电话接连不断打来,何漫漫直接关机,眼不见为净。 何漫漫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里。 不爱子女的父母数见不鲜,往死里坑子女的世所罕见,徐行忍不住唉声叹气。 第68章 进退维谷 为转移她的注意力,徐行找了个轻松的话题:“漫漫,你喜欢沈誉君什么?” 身体康复后,何漫漫便让朱姨回去了,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自然可以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 何漫漫窝在沙发怀里搂着只抱枕,下巴搁在抱枕上,说到沈誉君,她一改愁容满面,唇畔泛起浅浅笑意。 她偏着脑袋,笑意有几分羞涩:“我哪有喜欢他,不喜欢。” 徐行眉毛一挑,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不喜欢啊,那天在卧室你们两个人都快粘在一起了,你对不喜欢的人都可以这样啊?” “去你的!” 说起那天的尴尬场面,何漫漫哼了一声,傲娇地扭过脸,偷偷抬手捂住发烫的面颊。 近来他们没有机会碰面,沈誉君去滨海出差,两人每天都是靠微信联络,聊天内容一点也不高大上,无外乎是基本的问候。 吃饭了吗?醒了吗? 这些平淡如水的话,从他嘴里问出来异常悦耳动听,多了几分甘甜。 他们每晚都会视频,有几次何漫漫太困,不知何时睡着了,半夜醒来发现视频没有挂断,手机里传来沈誉君均匀的呼吸声。 她把手机拿到耳边,枕着沈誉君的声音恬然入梦。 身为多年好友,她的言行举止瞒不过徐行,时不时发呆傻笑,动不动害羞脸红。 一看就是情窦初开,芳心大乱。 徐行把腿搁在茶几上,晃动着脚尖,“其实沈誉君人不错,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一瓶威士忌把徐行收买的彻彻底底,三句话有两句半,都是在变着花样夸沈誉君。 很有可能徐行喝的不是威士忌,是迷魂汤! “你打住。” 何漫漫简直啼笑皆非,一边对沈誉君交口称赞,一边故意当电灯泡阻拦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说徐行才好。 徐行故意逗她:“哦,你不喜欢他啊,那好办,我帮你拒绝他!让他不要再骚扰你!” 一听这话,何漫漫立马不淡定了,拿抱枕砸徐行:“你故意拿我开涮是吧!是不是故意的!” 徐行恶作剧似的拿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得有几分阴险。 “刚才的聊天被我录下来了,你的把柄在我手里,以后对我好一点,否则我就把录音发给沈誉君,让他知道你不矜持......” 何漫漫手忙脚乱地去抢手机,大喊道:“你把录音删掉!” “你长得美,就不要再想得美了!” ... 第二天早上,舆论风向大变。 一则爆料视频冲上热搜榜,有人发布视频说,当事人赵某与何某有婚约在身,双方父母一致看好,极力撮合两人,之所以闹矛盾,不过是小情侣有点小误会,话赶话拌了几句嘴。 还大言不惭地说赵某对何某一往情深,为俘获女神芳心四年如一日的送花,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怎么可能威胁恐吓何某,平常何某有点任性,这次也不过是小女孩耍耍小性子。 总之就是把赵健塑造成深情男,几年如一日当舔狗,话里话外都在说何漫漫任性。 爆料人还说赵何两家企业有合作,上述爆料绝对真实可靠。 一夜之间流言蜚语四起,何漫漫成为众矢之地。 “又是一个被父母宠大的小公主,这么好的男人都不珍惜!” “这个女孩子也太作了,这样的女朋友,送我都不要!” “视频的男主不如看看我?我乖巧听话,绝对不作!” “普通人生活压力太大,伺候不了这样的女朋友,还得是富二代衣食无忧,才有时间哄女友!” ...... 很明显,这则颠倒黑白的爆料出自赵健的手笔,知道详情的人寥寥无几,这是他出手反击了。 众口铄金,一堆网友都在视频下大骂何漫漫,有人说她误导大众网爆别人,骂她作天作地,身在福中不知福,多遇两个渣男就老实了。 找何家人帮忙澄清他们没有婚约,无异于痴人说梦,纯属天方夜谭。不能掉入自证陷阱,只能另辟蹊径。 又一次陷入困境。 徐行第一时间花钱降热搜,后来发现数据刚降下去,没一会儿又冲上热搜榜,赵健和他们杠上了,非要一较高下。 何漫漫让徐行不要再花钱降热搜了,这招明显行不通。 两人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敲门声响起,吴初引推开办公室的门,“何总,你朋友来了。” 何漫漫回过头,眼中闪过惊喜。 只看见李潇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小跑过来拉起她的手,忧心如焚地说:“漫漫,没事吧?你还好吗?” 自打李潇被欺负以后,一直刻意疏远他们,虽然他们对那件事避而不谈,可李潇一直耿耿于怀,看何漫漫遇见大麻烦,她心系好友,特意请假过来看看。 知道李潇已经打消顾虑,何漫漫激动地抱住好友,喜极而泣:“潇潇,你终于回来了,知不知道我们多想你......” 李潇抚摸着她的背,泫然欲泣:“嗯,我们闺蜜团要同舟共济,表里相依。” 徐行在旁酸溜溜地说了句:“闺蜜团还有我呢!怎么不抱我?” “去你的!” 闺蜜团和好如初,来不及互诉衷肠,当下有更要紧的事情亟待解决。 几人集思广益,各抒己见,并没有讨论出什么好办法。 一筹莫展之际,更大的麻烦又来了。 有网友扒出何漫漫的公司,拿花千树的定价大做文章,说这家公司最会博眼球搞噱头,眼下这波富二代强制爱的戏码,极有可能是花千树的营销手段,流量为王的时代,商家为了流量不择手段的例子比比皆是。 “一束花居然卖好几千?最贵的居然上万?我是老眼昏花了吗?” “据说何某就是学市场营销的,真是高材生,把营销套路玩得明明白白!网友被她当傻子耍得团团转!”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怨种,才会花钱买这么贵的花?” “心也太黑了!几十块钱的东西,靠她几句话包装成奢侈品,有钱人都是冤大头吗?” “之前那些巧取豪夺肯定是剧本!引流的!” 第69章 好好学习 网友们顺着网线,一路找到花千树在各平台的账号,纷纷跑到官方账号下留言。 讽刺、谩骂、调侃,恶评排山倒海而来,评论越来越不堪入目。 花千树的官方账号不堪其扰,第一时间关闭评论区。 井蛙不可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 花千树的定位是高端客群,大部分网友并不是花千树的目标客户,和这群网友解释不清楚,搞不好弄巧成拙,继而影响公司形象,被骂得狗血淋头反倒算轻的。 关闭评论是最稳妥的办法。 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花千树和何漫漫成为众矢之的。 不能把火力引到花千树身上,这是她的心血和理想。 花千树办公室里,何漫漫寝食难安,人也无精打采,愁眉不展。 她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眼下处在舆论劣势,要如何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扬汤止沸 ,不如釜底抽薪。 一个大胆地念头冒了出来。 徐行被她晃得眼晕:“漫漫,你能不能停下来,我有点眼花头晕......” 何漫漫快步走到他面前,大胆说出想法:“不如我们.......” 沈誉君刚开完会,步伐矫健地走出会议室,王秘书面色有点焦急,抱着文件夹跟在他身后。 从昨天凌晨开始,何漫漫与赵健的事情冲上热搜,一堆网友在视频下面吃瓜。视频打了马赛克,王秘书刚开始没有认出何漫漫,直到今天早上花千树被扒出来,他原本想第一时间告诉沈誉君,但沈誉君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议,王秘书只能忍到会议结束再说。 至于何漫漫与赵健的婚约,王秘书经过了解证实,纯属无稽之谈。 回到办公室,王秘书小心谨慎地开口,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他。 沈誉君平常不怎么关注热搜和八卦,最近出差忙得不亦乐乎,更没有时间关注。昨晚忙着应酬,喝得有点多,等他回到酒店时已经很晚了,怕影响到何漫漫休息,他忍住没有给何漫漫发视频。 知道何漫漫遇见麻烦,他有点坐不安席。 沈誉君转动大班椅看向落地窗外,语气无波无澜的问:“你觉得这个事情怎么处理比较好?” 王秘书一时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摇摇头。 这种情况下,自证纯属本末倒置,行之有效的办法不是没有。 转移大众注意力最好办法,无外乎是抛出更大的爆料。 爆出赵家前些年的恶行,引导大众深挖赵家的黑料。 沈誉君智珠在握:“想办法把赵家以前的事情放出去......”担心何漫漫受网爆心情不好,又吩咐王秘书:“把明天的会议提前到今天晚上,我们争取早点赶回新桉市.......” 何漫漫与沈誉君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和徐行也在做相同的事情,利用舆论把焦点引向赵家的黑历史,网友自然会去深挖。 赵家作恶多端,根本经不起深挖。 黑二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威胁恐吓女性,这样不会再有人质疑何漫漫受害者的身份,也不会有人相信赵何两家的亲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普罗大众对这黑恶势力深恶痛绝,纷纷口诛笔伐。 很快赵健的家世被网友扒出来。 黑社会头目赵吉安靠为非作歹发家致富,后来金盆洗手,四处做公益洗白,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儿子赵健又延续他恃强凌弱的作风。 当年棚户区改造,赵吉安使用暴力手段强拆,本就人神共愤,此事一出民怨沸腾,当地市民又旧事重提。 “难怪那么嚣张跋扈,原来是黑二代啊!” “赵氏涉黑,当年拆迁的时候断水断电都是轻的,他们带着一帮小混混威胁恐吓我们,我奶奶心脏病都犯了!” “看人家女孩子长得漂亮,就巧取豪夺,原来是基因里带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赵家太嚣张了!这几年赵吉安天天扮演大善人,就是因为以前亏心事干多了,晚上睡不着。” 当地网友们自发组织起来,跑到腾达公司门口拉横幅,并要求当地相关部门秉公执法除恶务尽,给市民们一个说法。 事态继续发酵,舆论哗然,赵家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短时间内,赵建也会安分守己,不敢兴风作浪。 花千树茶水间里,员工们笑逐颜开,一扫之前的愁云惨淡,大家讨论起赵家两父子这些年的恶行恶状,如今被网友审判也算是自食恶果。 坐在办公室里,何漫漫刷到很多关于赵吉安的视频,下面一片骂声,称得上是天怒人怨。 徐行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我就说吧!赵家这下火烧眉毛,赵健也没有精力继续纠缠你了。” 何漫漫松了一口气,心情大好:“嗯,暂时甩掉这个大麻烦了,花千树终于清静了。” 吴初引进来汇报工作,末了,喜笑颜开地说:“这下同事们可以安心工作了,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徐行笑着说:“希望他们早点被法律制裁,那才是真的大快人心!” 这场舆论战役一波三折,历时48个小时,同事们心惊肉跳,眼下终于大获全胜。 从公司开业,赵健一直阴魂不散。生吞气忍这么久,终于打了个翻身仗,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同事们都欢天喜地。 花千树化险为夷,势必要好好庆祝一番,何漫漫让吴初引通知大家下班聚餐,又让徐行叫上帮忙的同事,晚上一起聚聚。 李潇忙得晕头转向,没空和他们大吃大喝,发信息说让他们尽兴而归。 聚餐地点是一家门庭若市的火锅店,席间众人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众人欢聚一堂,不时谈笑风生。 何漫漫端起酒杯起身,笑容灿烂:“这两天大家辛苦了,感谢大家的全力以赴,我们一起喝一杯......” 徐行也站起身,带着几分醉意说:“来来来,大家碰一个!今天真的是痛快!” “对!正义虽迟但到!” “老天有眼,善有善报 恶有恶报!希望赵氏早点倒闭!” ...... 众人兴高采烈地举杯庆祝。 落座后,徐行在面前的清汤锅里夹起一片肥牛送到嘴里,放下筷子对身边的何漫漫说:“你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经验,要不要我传授你点经验?” 毫无经验的寡王,要纸上谈兵。 何漫漫拿起纸巾擦拭了一下唇角,托腮撩发,慢悠悠地出声提醒道:“你也没有谈过。” “额......”被一针见血的戳穿,徐行不急不恼,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地卖关子:“我是没有经验,不过......” 故意吊人胃口! 大话唠哪里藏得住话,不说拉倒! 何漫漫对他了如指掌,故意不接话,等他憋不住说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徐行凑近她耳边开始故弄玄虚:“我们公司现在推出了情感课程,据顾客反馈,情感宝典的课程简直是大杀器!买了那个课程,没有搞不定的男神,屡试不爽......” 这番花言巧语,何漫漫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眼睛一亮,半信半疑地问:“有那么神奇?” “当然,据说有顾客买了这个课程,搞定了男明星!”徐行吹得天花乱坠,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眼中贼光一闪:“课程只要3888,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要3888,男神抱回家!” 听起来倒是不贵。 见何漫漫有点心动了,徐行一把拿过她的手机,点开课程链接,拿到何漫漫脸上一扫,不足一分钟,显示课程购买成功。 姜太公钓鱼 ,愿者上钩。 徐行努力憋住笑意,信誓旦旦地拍胸脯承诺:“你放心,买了这个课程,如果你搞不定沈誉君,我全额退款!” 搞定男明星纯属胡说八道!但何漫漫搞定沈誉君,称得上易如反掌,这点徐行看得一清二楚。 买课程不是重点,重点是给公司的课程刷销量! 朋友嘛!偶尔坑一下也无伤大雅。 “关他什么事?”何漫漫口是心非的辩解,接过手机放回包里,语气有点发虚:“公司也有我的股份,我也应该为公司尽一份力。” 目的达成,徐行洋洋得意,摇晃着手中的酒杯。 又开始忽悠:“公司还有8888的情感课程,都是独家秘笈,号称一招制敌,你要不要再支持一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大怨种不宰,更待何时! 徐行也是蹬鼻子上脸,不懂得见好就收。 何漫漫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这是被宰了! 她气鼓鼓地说:“徐行!友谊的小船翻了!” 徐行一脸无辜:“别呀……你不是说支持公司吗?” 打脸来得太快! “好吧。”何漫漫有苦难言,语气弱了几分,想到刚买的课程忍不住好奇:“真的有用吗?” “必须有用!回家好好学习!” 第70章 喝到假酒了 聚餐结束,何漫漫带着几分醉意打开家门,换下高跟鞋后,边脱衣服边往洗手间走。 她在浴缸里放了一缸热水,又拿出洛神玫瑰一瓣瓣摘下来,洒在浴缸里。 浴室里雾气弥漫四散,躺在进浴缸里,一层粉嫩的玫瑰花瓣铺在水面,整个人轻松惬意,热气和香味混在一起令她昏昏欲睡。 手机忽然响起,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还没有看清是谁发来的视频邀请,下意识地点了接听。 热气熏得她面色浅红,脸上挂满晶莹透明的水珠,眼神朦胧迷离,一颗水珠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愈发显得娇俏迷人。 宛如一朵出水芙蓉。 沈誉君呼吸微滞,一时忘记该说什么,缓了几秒,神情淡定地说:“怎么还没有睡?” 闻言,何漫漫忽然清醒过来,在泡澡的时候接听他的视频,哪怕只是露了颗脑袋,可她不着一缕。 何漫漫羞赧不已,面颊又红又烫,急忙伸手去捂住摄像头,不料碰到了翻转摄像头。 一池子粉色花瓣在水面荡漾。 救命! 这是什么社死名场面! 脚趾头抠出一座别墅,何漫漫在手忙脚乱中挂断视频,将手机扔到一边,双手紧紧捂住脸,身体缓缓下滑,屏住呼吸,整个人沉到浴缸底。 “呜呜呜……” 肯定是晚上喝到假酒了,否则怎么会干出脑子缺根筋的事情。 好丢脸~~好羞耻~~~ 怎么老是在他面前丢脸。 何漫漫差点儿没憋死,实在受不了,扑腾着从浴缸里坐起身,发疯似拍打水面宣泄羞耻和尴尬。 反正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事已至此,发疯也于事无补。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选择摆烂。 稍微冷静下来,她从浴缸出来,修长白皙的腿,沾上玫瑰花瓣的颜色。 吹干头发,裹上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刚才那一幕在脑海挥之不去,她钻进被窝里,捂住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她躲在被窝里好一阵抓狂。 好在沈誉君没有继续发视频,也没有发信息,太尴尬了!否则她不知道解释刚才的事情。 沈誉君不会觉得,她是在故意勾引他吧? 要不要解释一下?要怎么解释,说不定会弄巧成拙,让他觉得是欲盖弥彰。 算了,清者自清…… 沈誉君坐在飞机上,被刚才那一幕冲击到,只觉得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下整瓶水,这才缓解了燥热。 原本后天才能忙完,为了尽早赶回新桉市,他让王秘书把会议提前,连晚餐都没有吃,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终于把滨海的工作忙完。 看见徐行十一点多更新的动态,他们一行人在吃火锅,沈誉君估算着时间,猜到何漫漫还没有休息,想发视频和她说几句话。 哪知看见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 抵达新桉市,已是凌晨一点,沈誉君马不停蹄地赶往芷兰居。 站在何漫漫家门口,司机将行李箱递给沈誉君,便打着哈欠离开。 好几天没有见到何漫漫了,他急不可待地想要见到她。 输入密码后,他推着行李箱进来,随手关上门,换上拖鞋,顺手把何漫漫随意甩落的高跟鞋摆正。 他计划在客厅沙发上凑合一夜,给何漫漫一个惊喜。 行李箱中有换洗的衣物,洗完澡他也不至于没有衣服穿。 沈誉君取下袖扣,慢条斯理地松开领结,脱下黑灰色西装外套,蹲下身来打开行李箱,取出换洗的衣物。 他轻车熟路到去客卫洗澡,这是他第二次在这里洗澡,比起之前从容许多。 浴室内热气蒸腾,温水顺着他端正俊朗的脸庞一路滚落,冲去这一路的疲惫,他健硕挺拔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走出浴室,他穿上白衬衣和黑西裤,简单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却很有格调。 沈誉君头发半干,缓步走出客卫准备回客厅,他停下脚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斜对面的主卧。 不知道天亮她见到他,会不会开心?会说些什么? 沈誉君站在原地,脸上不知不觉牵起笑意。 “不要走......你别走.......” 断断续续的呼声从卧室里传来,带着哭腔,不停在重复那两句话。 重逢那天夜里,她在睡梦中也说过。 沈誉君阔步走到主卧门口,抬手放在门把手上,正要推门进去时,却犹豫了。 他到芷兰居借宿,属于不请自来,贸然进到卧室,可能会吓到她,可能她会多想。 “我求你......” 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房门,刺入沈誉君的心脏,他不再淡定,焦急地推门走进去。 微弱的光线下,何漫漫满面泪痕,紧紧攥住被子,梦呓声时断时续,眼泪却没有中断过。 她鼻尖泛红,身体止不住地抽搐。 沈誉君阔步走到床边,抽出纸巾俯身替她擦拭泪痕。 看她在睡梦中愁眉不展,沈誉君不由得眉头紧蹙,心脏被揉皱皱巴巴。 沈誉君在她身侧坐下,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发丝,目不转瞬地望向她,不懂她为什么做同样的梦,说同样的梦话。 之前他约徐行去羽殇喝酒,原本打算从徐行嘴里套话,徐行喝得烂醉如泥,几乎是口无遮拦,什么都说,唯独对何漫漫的事情只字不提,讳莫如深。 “不要走......” 何漫漫突然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脸颊,楚楚可怜地嗫嚅道:“不要离开我......” “好。”沈誉君俯身靠近她耳边,轻声细语地安抚道:“我不会离开你。” 何漫漫仿佛听见了,逐渐停止抽泣,神色也渐渐平静下来。 沈誉君欲抽离出手,稍微一动,何漫漫就更加用力地攥紧他的手,强行抽离手掌势必会惊醒她,只能由着她攥住。 保持一个坐姿久了,有点疲惫,他准备调整一下姿势,哪知刚一动,身体失去平衡,险些扑倒在何漫漫身上。 气氛忽然变得暧昧。 两人的脸,相距不足十公分,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两人的气息愈缠愈紧,他的呼吸突然乱了。 何漫漫无意识地抬手,懒懒地环住他的脖颈,他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他的目光落在那粉嫩饱满的唇瓣上,心跳越来越快,莫名燥热难安起来,额头渗出几颗汗珠,喉咙仿佛被烈日炙烤。 整个人处在一只无形的熔炉中,连发丝都在冒热气,耳畔没有一点点声响,温热又清浅的气息丝丝缕缕拂在脸上。 一丝一缕的气息顺着毛孔,调皮又无声地钻入他的心底,在心间轻缓温柔的撩拨。 第71章 悄然绽放 环在颈后的胳膊,忽然用了几分力度,他的唇,不偏不倚覆上何漫漫的唇瓣。 触感软软糯糯,宛若嫩滑细腻的嫩豆腐。 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叫嚣着,流窜着。 沈誉君纹丝不动,身体肌肉骤然绷紧,眼下这样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他舍不得离开那唇瓣,也不敢在那唇瓣上辗转。 气息太过灼热,何漫漫酒意微醺,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沈誉君的脸太过熟悉,近在咫尺。 担心是在做梦,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炙热的呼吸洒在脸上,太过真实,还有唇瓣上发烫的吻。 为验证梦境与否,何漫漫伸出濡湿的舌尖,触碰了一下他的唇。 触感滚烫柔软,这不是虚幻,何漫漫眼底盛满茫然,有疑惑,有惊愕,也有羞涩,亲昵地举止令她脸红心跳。 他怎么会在这里?她都干了些什么? 那细微的动作,似邀请,似渴望。 温香软玉入怀,沈誉君喉结上下滚动,体内绷紧的弦,在这一刻猛然断裂。 理智荡然无存,他温润如玉的手指,穿透她柔顺的长发,捧起她的脸,在粉嫩的唇瓣上反复辗转。 不管不顾的回应她,一寸寸掠夺她的呼吸,吻到忘乎所以,天昏地暗。 何漫漫被吻到几乎窒息,抬手推拒他,却显得苍白无力,那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欲拒还迎。 对于情爱之事,男人天生就无师自通。 他们似两只相呴以湿的鱼儿,吻到难舍难分。 心脏如海浪起伏不定,在微醺的醉意中摇漾。 缠绵悱恻的吻落在颈侧,她的头脑渐渐昏聩,理智溃不成军,呼吸和心跳凌乱无序。 人像是踩在云朵上,摇摇晃晃,飘飘荡荡。 沈誉君摩挲着她的脸,如同抚摸价值连城的和氏璧。 垂眸凝视她,喘息急促又沉重,声线喑哑:“漫漫,可以吗?” 她早已意乱情迷,轻咬住唇瓣,眼睫低垂,余光都不敢看他。 白衬衫被她抓的皱皱巴巴,手却忘记松开。 见状,沈誉君没有再问,抬手解开衬衣。 他望向她的眼神里漫溢缱绻,亦有炽热的火光。 何漫漫僵成一根木棍,咬紧唇瓣,沈誉君将手递到她唇畔,她无意识地咬住他的手,一阵痛感袭来,她泛起生理性的泪水,身体细微抖动。 “漫漫......”沈誉君俯身去吻她的泪痕,吻得细致又虔诚。 一室旖旎。 小茶几上的花瓶中,一朵含苞待放的粉雪山,悄然绽放,娇艳欲滴。 床上一片凌乱,湿了大半,暧昧的气息充斥在空气里。 她面色潮红,全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体力消耗殆尽,挣扎了半晌,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沈誉君抱起她去浴室,要替她清洗身体,她说什么也不肯就范,抬手护在身前,企图把沈誉君推出去。 哪知沈誉君稍稍一松手,她就摇摇晃晃,根本站不稳,情急之下,不得不拉住沈誉君的胳膊。 “好了,我帮你。”沈誉君急忙伸手扶稳她,语气如月色温柔:“习惯就好了。” 何漫漫羞赧地捂住脸,从指缝中流出尴尬的声音:“你在胡说什么......” 热水自头顶倾泻下来,雾气氤氲。 沈誉君站在她身后,意味深长地说:“我说过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你要习惯,以后我帮你洗澡。” 谁知道他的犬马之劳还包括洗澡? “你......”何漫漫有点语塞,什么端方克己的正人君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全是伪装!原来他一早就在打她的主意。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就这样糊糊涂涂的交付了身心,整个人懵懵懂懂。 痛感经久不散,昭示着不可言说的那一幕,确有其事。 雾气缭绕在浴室,沈誉君骨节分明的手,辗转过她每一寸肌肤,吻吮着她的耳珠,落在耳际的喘息声愈发粗重。 怕她吃不消,沈誉君压下不可言说的冲动,没有再进一步的举止,给她裹好浴袍,将她抱出浴室,坐在小沙发旁,替她吹湿漉漉的头发。 他神情专注认真,动作温柔,如同在照顾一个婴儿,飘逸的发丝穿过手指,雾鬓风鬟的黑发摇曳生姿。 何漫漫精疲力尽,懒懒地伏在他膝上,睡意朦胧。 沈誉君在她脑袋下垫了个抱枕,欲起身去收拾床上的一片狼藉,那场巫山云雨,是意料之外,他没有做任何措施,床单上乱作一团,不换下来没办法睡觉。 察觉到他要起身的动作,何漫漫不自觉地拉住他的手,柔声细语地说:“不许走……我不准你走......” 她像一只粘人的猫咪,冲他懒洋洋地撒娇耍赖。 对于拿走她初次的男人,她莫名生出依赖和温柔。 她白璧无瑕的皮肤上,绯红未褪,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迷离中带着柔情蜜意。 沈誉君心底的柔情一股脑儿涌了出来,俯身亲吻她的眼睛,极有耐心的低声哄她:“听话,我把床单换好,我们去床上睡......” 何漫漫依依不舍地松开他,沈誉君刚一站起身,她又忍不住去拉住他,动作落空,她没有拉住人,不小心拽到他浴巾的下摆。 围在腰间的浴巾,经她不重不轻这么一拽,不知不觉就滑落下来。 沈誉君有点迈不动脚了,站在沙发旁,居高临下垂眸望她,意味深长地挑了一下眉,语气不太淡定:“漫漫,你想用这个方法缠住我吗?” 何漫漫不明所以,眼神迷离地抬眸,视线缓慢上移,忽然红着脸惊呼一声,抬手捂住眼睛。 含混不清的声音充满羞涩:“你讨厌!” “我怎么讨厌了?是你对我欲行不轨......”沈誉君语带深意,有意逗弄她。 平常衣冠楚楚的翩翩公子,说出的话这么不堪入耳。何漫漫在沙发上翻了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你走开.......” 沈誉君浑身燥热难安,不敢再撩拨,他艰难地滚动喉结,缓缓俯身将浴巾捡起来重新裹好。 在衣柜里找到床单,有条不紊地换好。 酣畅淋漓之后,何漫漫困倦乏力,早已酣然入梦,发出清浅的呼吸声。 沈誉君弯腰将她捞起来,不疾不徐地走向大床。 等沈誉君洗好床单,已是凌晨四点,他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侧,把她揽入怀中,低头去吻她的发顶。 四年了,梦中人成为枕边人,这场旷日持久的想念,振聋发聩,回音绕梁。 他抬手抚摸她的发丝,指腹一寸寸滑过她精致的五官,从前那些晦暗无光的日子里,他就是依靠对她的思念,一点点走出阴霾,迎接灿烂阳光。 第72章 三明治 从决定在芷兰居借宿,沈誉君一再失算,他哪里知道进度能这么快,连睡衣都没有带,更别说t了,否则也不至于大半夜洗床单。 好在还有一条浴巾,让他不至于身无寸缕。 不过这条浴巾,是浅粉色。 枕着沈誉君精壮的胳膊,她睡得格外香甜,一夜无梦。 约莫是保持一个睡姿太久了,她翻转过身,背对着他。 两人从交颈相靡,变成相距一丈之远。 沈誉君也随之转身拥着她,下巴抵在她颈后,埋头在她柔软的发间,手掌四下游移。 清晨时分,总有一种难言的躁动。 初尝珍馐,体验到妙不可言的滋味,他兴致勃勃,缠她缠的紧,颇有几分乐此不疲。 被窝里温度渐高,何漫漫出了一层薄汗,伸手掀开被子,身体依然燥热难安,又抬手松了松睡袍的领口,露出一片春光。 意识到燥热来自身后,她迷迷糊糊地试图摆脱桎梏,奈何沈誉君牢牢禁锢住她,不给她分毫逃离的可能。 挣扎了几下始终也无法摆脱,她困倦的厉害,放弃挣扎,又陷入朦胧状态。 沈誉君啃咬她的肩颈,在她耳际流连,嗓音低沉:“漫漫,我是谁?” 潮热的气息在耳畔弥散,身后是一团炙热灼人的火焰,她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沈誉君......” 这个回答,他不太满意,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诱哄:“叫誉君......” 她嫌吵,将脸埋进枕头,睡得昏天黑地。 酥酥麻麻的电流四下逃窜,她忽然口干舌燥起来,气息越来越紊乱。 她意识到什么,身体好似突发高烧,整个人裹在一团炙烤的火焰中,熊熊烈火灼伤了她。 喉咙发出一声娇柔的轻哼。 两人亲昵到密不可分。 男人在身后低喘,嗓音里充满引诱:“叫我一声......” 昨夜尚有几分醉意,一觉醒来什么都想起来了。 何漫漫羞赧万分,哪里叫的出口。 她脚趾蜷缩,轻轻柔柔的央求:“我好累.......” 全身腰酸背痛,再这么折腾下去,她根本下不了床。 娇柔温软的声音含着几分羞涩,令他神魂颠倒心动不已。 就,更舍不得放开了,直接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何漫漫脸烫地不像话,咬着唇瓣,侧过脸不看他。 难分难舍之际,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铃声一遍遍重复,坚持不懈。 沈誉君的肢体按下暂停键,缠绵地抚触她千娇百媚的脸庞,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 看清来电显示,他眉头一蹙,是个得罪不起的人,只能按下接听,顺便把免提打开了。 何漫漫妄图趁机推开他,奈何有心无力,侧过脸去咬他的手,泄愤似的狠狠咬下去。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楚地传来:“沈兄,我一会儿也要去滨海出差,明天蹭你的飞机回新桉。” 一听到徐行的声音,何漫漫全身的神经骤然绷紧,咬得沈誉君“嘶”了一声。 “沈兄?我们不是提前说好的吗?难不成你还有其他事情,要晚几天再回来?没关系,我可以在滨海旅旅游,等你一起回新桉.......”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好朋友的声音,何漫漫羞耻感涌上心头,一个劲儿地去踢打沈誉君,示意他出去。 情急之下,沈誉君把电话扔在枕边,伸手去按她。 见他一直不说话,徐行有点疑惑:“沈兄?你那边信号不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这边两人扭在一起,何漫漫像只炸毛的猫咪,奶凶奶凶的,怎么也按不住。 沈誉君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警告:“漫...别闹......” 何漫漫又气又急,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真想把他毒哑! 声音很轻很低。 可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那端。 原本以为沈誉君在哪个犄角旮旯,才会信号不好,徐行还有点疑惑:“沈兄?你在忙啊,那你忙完再联系......” 哪里有点怪怪的,徐行使劲挠了挠脑门:“不是...你刚才说什么?漫?什么漫?” 徐行站在洗漱台前,睡眼惺忪,低头一看时间,这会儿才七点,沈誉君让谁不要闹。 莫非这家伙出差搞艳遇了?又疑心是听错了。 沈誉君调整了一下呼吸,气息稍稍平静下来,开始想办法找补:“不好意思,我已经回新桉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凌晨。” “哦!”徐行有点失落,低头挤牙膏。 突然眼睛珠子一转,利用沈誉君的愧疚心开始推销:“沈兄,不用不好意思。我和你说啊,我们公司有个线上课程,恋爱秘籍,课程只要8888,你要不要买一份?” 沈誉君捂住何漫漫的嘴,肢体的力度大了几分,气息略沉:“链接发来。” 虽说没有蹭到飞机,课程又卖出去一份,徐行笑得很开心:“我马上发来你......” 挂断电话,沈誉君把手机扔得八丈远,继续未完之事。 何漫漫浑身的骨头彻底散架了,软塌塌的瘫在床上,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从浴室出来,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沈誉君做好三明治,回到卧室叫她起床,早上她说今天重要的工作,一个劲儿求放过。 他可以答应她很多事,唯独这件事情实难从命。 有毛茸茸的东西在鼻尖来回撩,她累得气若游丝,抬手揉鼻头。 沈誉君吻向她的额头,见她无动于衷,一路蜿蜒而下,吻向软软糯糯的唇瓣,忍不住唇舌交缠。 何漫漫几乎要窒息,软绵绵地抬手推拒。 沈誉君停止攫取她的呼吸,抚摸着她的发顶,嗓音低沉中还有几分沙哑:“你今天有事情吗?要是你今天不上班,我陪你好不好?” “嗯,最近工作有点忙。”一说到上班,何漫漫立刻清醒,老老实实起床。 好在有工作,否则和他二十四小时在一起,非把她折腾到小命不保。 坐在餐厅,两人正在吃早餐。 沈誉君衣着得体,衬衣和西裤干净利落,他把热牛奶递给何漫漫。 看见三明治,何漫漫忍俊不禁,之前沈誉君扶着肚子离开芷兰居,恍若昨日。 她喝了一口牛奶,调皮地说:“今天煎了几个鸡蛋?” 沈誉君会心一笑:“好几个,你多吃点,给你补充点体力。” “你......” 何漫漫秒懂他的意思,脸颊直发烫,不准备就这个问题和他展开探讨,掩饰性的拿起三明治。 第73章 面膜我包了 三明治刚咬一口,门铃响了。 现在不到八点,这么早有人按门铃,何漫漫呆楞几秒,一拍脑门儿,应该是前几天网购的东西到了。 她放下三明治,准备起身去开门。 “我去吧,你先吃。” 沈誉君体贴入微,拿纸巾擦拭了一下薄唇,拉开餐椅起身,抬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这才慢吞吞地走去开门。 何漫漫还带着几分慵懒,心都化了,三明治含在嘴里忘记吞咽,坐在餐桌前托腮傻笑。 沈誉君步伐遒劲有力,穿过玄关,动作温缓地打开房门。 “漫漫,你上次买的面膜还有吗……” 徐行哈欠连连,怀里抱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一抬头,笑容僵在脸上。 小脑袋瓜子有点生锈,飞速眨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男人,惊愕不已。 一个小时前他和沈誉君通话,沈誉君说凌晨才回新桉,这么早跑到何漫漫家里来打卡,舟车劳顿后不用养精蓄锐吗? 莫非是钢筋铁骨做的? 哪里不对劲,徐行说不上来,视线突然落到沈誉君的白衬衣上,居然没有系领带,按照基本着装礼仪,这很失礼! 在异性家里,商务着装不系领带和不系皮带,是一个概念。 沈誉君居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见徐行脸色忽明忽暗,沈誉君站在门内,语气有点发虚:“你来了......” 徐行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糟糕透顶的想法,急吼吼地推开沈誉君,阔步冲进房间,在房间四处扫视。 然后,在客厅里看见一只黑色的行李箱,很陌生! 抱在怀里的早餐,稀里哗啦滚落一地! 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实在难以置信。 被沈誉君这个老六偷家了?自家白菜真的让猪拱了? 不是,昨天还好好的,沈誉君居然耍阴招! 徐行拳头攥得嘎巴响,双目紧闭,深吸了好几几口气,试图强压胸腔中的怒气。 何漫漫身着真丝睡衣,怯生生地站起身来,踩着小碎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拽了拽他衣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来拿面膜是吧……我去给你拿.......” 说话间,拉起徐行往客厅方向走。 徐行对何漫漫有求必应,从来不让何漫漫的话落在地上,此刻他一改常态,一言不发。 徐行猛然睁开眼睛,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推开何漫漫的手,火急火燎的朝卧室冲去,用力推开卧室门,径直走到床前,咬牙切齿地掀开被子。 “喂!徐行...你干嘛......” 意识到徐行想做什么,何漫漫满脸通红,试图阻拦,在后面边追边喊。 一着急,脚步踏空险些摔倒,沈誉君眼疾手快搂住她,语气温和地安抚道:“好了,不用瞒他。” 何漫漫害羞地不敢睁开眼,埋头在沈誉君怀里,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行拉开被子,眼前的景象不堪入目,床上乱七八糟,皱巴巴的床单上湿痕明显,他有点泄气,身体颓然往后倒。 今天徐行要出差,上午十点的飞机,计划给何漫漫带份早餐,顺便来取面膜。 不曾想遇见这令人崩溃的一幕。 严防死守,终是百密一疏,一夜之间,就被偷家了! 沈誉君原本打算早餐后再换床单,哪知让徐行逮了个正着,人赃并获。 何漫漫也跟进房间,连脖子根都红了,慌手慌脚地拉过被角遮住床单上暧昧的痕迹。 气氛略显尴尬。 何漫漫有点做贼心虚,色厉内荏地说:“你干嘛闯我卧室...我生气了……” 徐行恨铁不成钢,指着何漫漫的鼻子,气得直摇头:“漫漫,我怎么和你说的?你们才认识几天?” 何漫漫傲娇地别过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反正木已成舟。 “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此言一出,两个当事人俱是一愣,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缄口不言。 沈誉君走到徐行身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态度真诚又坦然地说:“我知道你把漫漫当亲妹妹看待,可我也是真心喜欢漫漫。是我的错,我色胆包天,没有把持住.......” “你打住!”徐行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他,越说越离谱,这是可以说的吗? 经过一夜,有了肌肤之亲,何漫漫胳膊肘往外拐,看到徐行为难沈誉君,根本不记得亲疏有别。 立马挡在沈誉君面前,出言维护道:“你不要小题大做,不许你这么说他,我们是你情我愿......” 徐行气得蹦起来:“好啊,何漫漫!你为了维护他,都在胡说什么?重色轻友!不知好歹!还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见徐行气得不轻,何漫漫走到他身边,低眉顺眼的求原谅:“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是我太着急了口不择言......” 每天耳提面命还是被当成耳旁风,徐行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沈誉君搀扶他坐到客厅沙发,放下往日高冷的架子,语气认真:“都是我不好,是我色迷心窍,漫漫能有你这样一个哥哥,是她的福气。以后你监督我,如果我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任你发落,绝无二话。” 徐行双手环抱,气呼呼地冷哼一声。 被拿住小辫子,何漫漫自知理亏,好一阵东翻西倒,怀里抱着一堆面膜走到徐行跟前,乖嘴蜜舌:“这些面膜效果特别好,你都拿去好不好?我去找纸袋帮你装起来......” 徐行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面膜,依然不发一语。 何漫漫投其所好,不动声色地加码:“以后你的面膜我全包了,够有诚意了吗?” 徐行瞪圆了眼睛,试图从她脸上分辨出真伪,看她一脸真诚,气也消了七七八八。 不依不饶也于事无补。 台阶都搭好了,徐行只能借坡下驴,傲娇地说:“我不会被小恩小惠收买,我是怕你被骗。” 搞定了! 顺利通关,何漫漫冲沈誉君得意地挑了挑眉,拿捏徐行简直是手到擒来。 笑嘻嘻的溜须拍马:“我知道啦!你最好了,比谁都好。” 沈誉君清了清嗓子,拧着眉头一脸不解状。 何漫漫只能装傻充愣,装作没有看懂他的暗示。 “这就吃醋了?”徐行把两人的举止尽收眼底,得意洋洋地说:“我们认识七八年了,你还想后来居上?” “对吧?漫漫。” 刚把徐行哄好,眼下不能再把他惹炸毛了,何漫漫挤出假笑,附和的点点头。 怕沈誉君不开心,只能不露声色地碰了一下徐行的胳膊,暗示他收敛一点。 沈誉君很清楚徐行这个娘家人的分量,犯不着拈酸吃醋,也没必要和他一较高下。 不着痕迹的示好:“你发来的那个课程,我已经购买了,不知道有没有买错,你看看?” 说话间,把手机递到徐行面前。 徐行眼里闪过惊喜,笑得格外开心,冲他不住的点头说:“对,就是这个。” 这个大怨种,沈誉君做的开心,徐行磨刀霍霍,宰的也高兴。 徐行这个人不懂适可而止,逮住一只羊往死里薅。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笑得有几分狡黠:“我们公司还有一对一的服务,情感大师在线指导,课程只要,沈总,买一份不?” 光明正大坑人,对方还不得不跳。 沈誉君也乐在其中,一心要和他搞好关系,很爽快地说:“链接发我。” 何漫漫却心疼起沈誉君的钱包,刀了徐行一眼。 “你不要听他忽悠。”她心急如焚地夺过沈誉君的手机,忍不住吐槽徐行:“你能不能换只羊薅? 听到这话,徐行不乐意了:“女大不中留!漫漫,公司也有你一份,你拆我台?” 何漫漫心虚气短,把一袋子面膜塞进徐行怀里,避重就轻地说:“你快点走吧!当心误机。” 话音未落,推着徐行就往门外走。 徐行踉踉跄跄着快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质疑道:“你们要同居啊?我不同意......” 话音未尽,就被扫地出门。 “呯!”一声,房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徐行怀里抱着一袋子面膜,急得直拍门,又着急去机场,只好先行离开。 何漫漫站在门后,一转身撞进沈誉君结实的拥抱,瞬间脸红心跳。 沈誉君将她按在门后,炙热的吻来势汹汹。 何漫漫浑身无力,摇摇晃晃站不稳,被吻到差点儿窒息,她有气无力地推拒沈誉君,那点微不足道的力度,于事无补。 沈誉君从她的唇瓣往耳畔辗转,嗓音低沉又迷人:“漫漫还是个小富婆呢,怎么跑去做管家,是为了体验生活,还是想去偶遇我?”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何漫漫呼吸一滞,从来没有想过他会问这个,瞎话没办法张口就来。 现编一个....... 奈何大脑一片混乱,根本编不出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堵住他的嘴。 何漫漫捧起他的脸,急不可耐地吻向他。 第74章 大明星的黑料 两人难解难分的吻别,各自奔赴工作。 何漫漫哈欠连天,顶着一张困倦脸到达公司,四肢酸软无力。 刚踏进公司,吴初引正在打卡,何漫漫让她送杯咖啡到办公室。 吴初引端着咖啡,轻手轻脚地放在她面前,注意到她的黑眼圈,关心道:“何总,没有睡好呀?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公司开业以来,事无巨细她都要过问,加上一堆杂七杂八的私事,各种事情层出不穷应接不暇。 悠闲自在的生活,简直是痴人说梦的奢求。 别人说梦里什么都有,可她连梦都梦不到。 压力大睡眠不好,简直是家常便饭。 不过昨晚没有睡好,和压力没什么关系,某些片段在眼前一闪而过,何漫漫面颊发烫,默然不语,点头以作回答。 她端起咖啡闻了闻,浓郁的香气提神醒脑。 吴初引日常喜欢关注热门八卦,没事就在网上蹦跶,上蹿下跳到处吃瓜,废寝忘食地找明星网红的隐私。 茶水间里的话题,基本被吴初引包圆了,上到艳压群芳的大明星,下到籍籍无名的小演员,连出乖露丑的小博主,无一例外,都在她的兴趣范围内。 用她的话说,管它谁家的瓜,好吃就行,主打一个不挑食,只要量大管饱、味道好。 喜欢看八卦的人,更喜欢分享八卦。 这不,汇报完工作,吴初引一脸兴奋地说:“何总,你有没有看到寥寥的八卦,就是那个靠素颜走红的大明星……” 大数据时代,平台会根据用户的喜好推荐内容,何漫漫平常不怎么关注这类八卦,自然也刷不到。 何漫漫像是在听天书,忍不住打起哈欠。 吴初引分享欲正旺:“听说寥寥是一个富豪的小三,之所以这么火,全靠那个富豪给她砸钱,硬生生捧红的......” 新桉市某处豪宅里,寥寥瑟缩在沙发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凌乱不堪,也无心打理,全然看不出这是往日光鲜亮丽的大明星。 从凌晨一点到今天早上,关于她知三当三的词条,很快冲上各大网络平台的热搜榜,传闻铺天盖地,她往日的言行举止被网友用显微镜观察,塑料姐妹落井下石,竞争对手也在背后推波助澜。 爆料出自娱乐圈某个营销号,这个营销号在圈内举重若轻,从来不爆假料博眼球,一旦爆料,十有八九是握有铁证。 作为当事人,寥寥很清楚这则爆料的真伪。 传闻愈演愈烈,她一直挂在热搜榜,经纪公司第一时间花钱撤热搜,始终无济于事。 这个行业看似光鲜靓丽,背地里各种勾心斗角,污秽不堪,各路资本博弈,明星只是商品。 人红是非多,何况这则爆料不是空穴来风,娱乐圈狼多肉少,大家挤破脑袋抢资源,为了出名无所不用其极,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一觉醒来,经纪公司通知她全面停工。 经纪人汪姐的意思是,作为经纪公司的摇钱树,公司不会置身事外,会尽量替她做好危机公关,只是作为当事人,她不能坐以待毙,要尽快想出补救措施。 还交代她,不能和网友对骂或下场解释,不能出门,更不能见那个富豪。 戏子、人尽可夫、毫无廉耻、道德败坏……各种污秽不堪的言论,排山倒海袭来。 几个月,富豪的老婆约她见面,话里话外只有一个诉求,老老实实离开富豪,否则就去法院起诉要求她退还夫妻财产,大家鱼死网破。 寥寥在娱乐圈奋斗多年,始终没有什么水花,同期的演员都小有名气了,眼看年纪越来越大,寥寥孤注一掷,答应了富豪的追求。 之后一路顺风顺水,事业蒸蒸日上。 正室和她见面后,寥寥不是没有想过借此机会全身而退,富豪许诺她,正在谋划离婚事宜,让她再等等。 最初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可时间久了,女人总会生出几分真情,离开富豪后总要找新金主,与其如此,倒不如从一而终。 寥寥没有干脆利落的拒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和富豪藕断丝连的耗着。 哪知没有等来富豪离婚,等来足以摧毁她的爆料。 寥寥接二连三地抽烟,呛得止不住的咳嗽,她把头发抓得乱蓬蓬的,眼睛赤红给富豪打电话。 “你口口声声说娶我,让我等你,我等来了什么?等来你老婆在背后阴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我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因为你,一朝打回原形,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滚!我彻底看清了,你真想和我在一起,早就离婚了,就你懂得享齐人之福,当我是傻子吗?” 寥寥暴跳如雷,把手机砸向地板。 享受过纸醉金迷,习惯众星捧月,历尽艰辛爬到山巅受万众瞩目,一朝跌落谷底万劫不复。 从明星到普通人,天壤之别,她接受不了。 如若坐实污点艺人,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上百个代言、几十部影视,天价违约金势必让她债台高筑,唯有死路一条。 她必须想方设法保住事业。 寥寥左思右想,振作精神,精心装扮了一番,瞬间光彩照人。 富春居,一家会员制的粤菜馆,包间私密性极好,餐桌上的菜品精致清淡。 沈誉君原本约好与何漫漫去吃意大利菜,刚到公司便让王秘书预定好了餐厅。 下班前,公司临时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沈誉君耽误了一会儿,忙完正准备去接何漫漫,没想到寥寥打电话来说,让沈誉君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出来见一面。 沈誉君实话实说:“今晚有约了,我不能爽约。” 寥寥哭得稀里哗啦,抽噎着说:“我是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和你谈公事!” 网上关于寥寥的爆料,沈誉君早上刚到公司便知道了,寥寥是w商场的代言人,她名誉受损势必会影响商场,法务部第一时间拟定好解约协议,包括索要违约金。 沈誉君让法务部暂缓解约一事,目前情况不明,先按兵不动。 当初寥寥没有名气,与w商场低价签约,走红以后没有翻脸无情毁约,他顾念交情,做不到落井下石。 寥寥坐在他对面,灰心丧气地说:“我不知道会闹成这样,这个事情不解决,我只能一死了之,那么多天价违约金,我根本赔不起......” 身为老同学,沈誉君是该安慰几句,对于寥寥的三观,他不敢苟同,只能三缄其口。 关于寥寥知三当三这件事,近来沈誉君略有耳闻,寥寥平常瞒得密不透风,却忘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寥寥和w商场的合约还有两年,沈誉君打算到期以后不再续约,就是怕池鱼之祸。 千算万算 ,不值天一划。 寥寥擦了一把眼泪:“我对他有真感情,想着他离婚成功,我也能上位。女明星不趁年轻嫁出去,年纪大了,只能替别人养孩子,我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和家庭......” 沈誉君半晌才开口:“你知道是谁爆料的吗?是得罪了什么人?” 寥寥摇头:“娱乐圈为了抢资源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我对家太多,不知道是谁要整我。也有可能是他老婆......” “经纪公司不会尽力保我,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寥寥所在的经纪公司有几个明星,风头正盛的只有两个,寥寥和芳菲,两人明争暗斗,业务能力不分伯仲。 近来公司人事变动,芳菲的情人当上副总,公司资源逐渐倾斜芳菲,如今寥寥的黑料曝光,副总为了情人,肯定会假公济私。 所以,经纪公司是指望不上了。 沈誉君长叹一口气:“抱歉,这个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寥寥眼泪汪汪地抬起头,语气笃定又认真:“你可以帮到我,不要你花一分钱,也不用你说一句.......” 话音未落,便颤颤巍巍地走到沈誉君面前,一度欲给他跪下。 “求你,帮我一次好吗?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如果这件事不解决,我只能去跳楼……” 第75章 上头了 原本说好共进晚餐,不巧沈誉君有急事要处理,何漫漫有点失落,倒也没有小题大做无理取闹,只是温柔体贴地说你先忙。 闲来无事,何漫漫去商场疯狂扫货,洗漱杯、浴巾、浴袍、拖鞋......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 徐行在滨海出差,李潇忙得飞起,没有人可以陪她购物。 何漫漫发给徐行一长串购物清单,还一个劲儿的询问徐行,有没有遗漏?让徐行提点参考意见。 徐行眼珠子几乎要掉地上,嘴巴里可以塞下一颗鸡蛋,嫌她厚此薄彼。 带着浓重的醋味控诉:“何漫漫你重色轻友,对我从来没有那么好过。” 然后长叹一声,颇为无奈地说:“何漫漫,你沦陷了,沈誉君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让你这样如痴如醉?” 她不服气地辩解道:“我看他没有生活用品,于心不忍罢了,这是心地善良,哪里就沦陷了?” 徐行却不这么认为:“听说过一句话吗?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你这个人太极端,要么是封心锁爱,要么是为爱痴狂,能不能有点中间地带,让我缓冲一下?” 何漫漫觉得,徐行言过其实,她不否认对沈誉君动心了,尤其是有了肌肤之亲后。 买点生活用品就拔高到爱,未免太牵强附会。 何漫漫并不认同:“真的不至于,你想太多!” “漫漫,你上头了......爱应该有所保留,不要那么快交付真心……” 她拎着大包小包购物袋,腾不出手和徐行辩论,匆匆结束交谈。 回到家,将生活用品一一摆放好,在家无所事事,闲下来老是想沈誉君,心一点也静不下来。 知道沈誉君在忙,又不能发信息骚扰他,只好捧着手机发呆。 当天晚上,花千树要加班布景,那是一场小型婚礼,布景地在某酒店的婚宴厅。 吴初引发来现场赶工的视频,花艺师们忙得热火朝天,大家有说有笑,没有熬夜赶工的怨气冲天和疲惫。 好一阵子没有参与花艺制作了,何漫漫按捺不住创作的激情,开车赶去现场,和同事们一起完成作品。 工作现场热情高涨,大家任劳任怨齐心协力,经过通宵达旦的赶制,花艺作品完美呈现。 沉浸在激情的工作氛围中,何漫漫心无旁骛地插花,整晚都没有看手机。 收工时,东方欲晓,大家疲惫不堪各自回家补觉。 回到芷兰居,何漫漫没精打采地推开家门,看见鞋架上的男士皮鞋,熬夜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站在玄关处,飘忽不定的心突然找到归处,那是心定神安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人等她回家了。 不想打扰到沈誉君,她轻手蹑脚地换上拖鞋去洗澡。 洗漱台上,摆放有两只水波纹洗漱杯,这是她精心挑选的情侣款。 洗完澡,抹好身体乳和护发精油,她推开卧室的门,光线幽微,沈誉君酣然入梦。 何漫漫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在他身侧屏气敛息地躺下来,藉着朦胧灯光,端详起他清俊的面容。 她不由得伸手去触摸他的脸庞,指腹沿着他侧脸的轮廓起伏,轻柔地抚过他的额头、鼻梁,在他鼻尖处停顿下来。 男人好似察觉到什么,翻身将她揽入怀中,半梦半醒间,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他温柔抚摸她的发顶,嗓音略有几分含混不清:“漫漫,我想你......” 被放鸽子的那点子气愤,忽然间烟消云散了。 心底有道水闸悄无声息地打开,混混沄沄,一泻千里。 她是什么时候心动的呢?从前她视若情爱为洪水猛兽,她坚如磐石的决心,在他编织的柔情蜜意中,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万籁俱寂,耳畔是他平缓的呼吸和心跳声,仿佛是为她弹奏的催眠曲。 担心何漫漫一个人不好好吃饭,又随便对付几口,沈誉君回来时特意打包了粤菜,谁知回到家,人没影了。 打电话没有人接,发信息也不回,玩起了失踪,沈誉君不知所以。 好在有徐行这个内应,沈誉君很快收到回复,何漫漫去加班赶工了,本想去现场陪她,徐行好心提醒,何漫漫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不要让她分心。 沈誉君只能乖乖等何漫漫收工,去洗漱时,看见两只透明的洗漱杯,同款的电动牙刷。 卫浴间的玻璃衣柜中,多了两套男士浴袍。 藏不住的小心思,小细节,都在无声无息间流淌出来。 今天的烛光晚餐,对他们来说很有纪念意义,可他临时失约了。他做好了被何漫漫为难的准备,不想何漫漫如此温柔体贴,比起何漫漫的包容,他倒有点自惭形秽。 沈誉君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笑意如涟漪漾开。 从第一眼看见她,仿佛有什么种子落在心间,熬过雪虐风饕的漫长冬季,经由日思夜想的灌溉,种子从冬眠状态中苏醒过来,逐渐破壳,萌芽。 山鸣谷应,他的深情得到了回应。 怀中的人温顺乖巧,温热的气息在胸膛来回扫,在心尖上反反复复撩拨。 她攀在他身上,无意识地拱了拱脑袋,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摩挲着她精致的脸庞,情不自禁吻向那娇嫩的唇瓣。 何漫漫睡意昏沉,被吻得气息凌乱,下意识地轻启柔唇。 他一寸寸吻向她。 湿濡的唇一路顺延而下。 从修长的天鹅颈到逶迤起伏的群山,一路蜿蜒,来到寻胜探幽的山涧。 松风解带,清泉甘甜。 她倦怠乏力,眼皮发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四肢百骸中叫嚣。 整个人仿佛躺在波澜起伏的海上,她无处可逃,不自觉地推拒他。 “你......不许......” 沈誉君也没有想到,为了讨好她,居然可以荒唐疯狂成这般。 他无限怜爱的,看着何漫漫彻底融化。 替她整理好凌乱,沈誉君搂着她轻声解释:“漫漫,对不起,昨天晚上我失约了......” 熬夜加班后,何漫漫困乏的厉害,加之沈誉君那场舌尖上的讨好,她只想一觉睡到自然醒。 双手捂住耳朵,来回摇头说:“吵.......” 不想让她产生误会和隔阂。 沈誉君浅尝即止的吻了一下她,挪开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说:“昨天我和......” 睡意正浓,被打搅了好梦,何漫漫烦躁不安,不耐烦地推开他,扯过被子蒙头大睡。 沈誉君有点无可奈何,担心她捂在被窝里不舒服,轻缓地替她拉开被子。 他几度欲言又止,见她的呼吸逐渐均匀,只好转身离开。 第76章 绯闻男友 赵吉安曾是黑社会头目的热搜持续不到五个小时,热度便降了下来,关于他的视频不断被下架。 有几个营销号转发相关视频,也被炸号了。 沸沸扬扬的坊间传闻很快销声匿迹,除去几个愤愤不平的网友,大多数网友去了新的瓜田,互联网时代,最不缺的就是热点事件。 赵健不敢再为所欲为,暂时消停了一点。 胳膊拧不过大腿,何漫漫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和赵健鱼死网破,不过是敲山震虎,让赵健有所忌惮。 何重光没有料到,何漫漫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因一则视频引发连锁反应。 腾达在和安华合作的项目里,鸡蛋里挑骨头。 项目全面停摆,挑出一堆需要整改的问题,施工存在安全隐患,供应材料不合格有害物质超标等。 腾达给安华发送了律师函,督促安华在规定期限内完成整改,到期未完成整改,不排除使用法律手段追责。 律师函这玩意儿,吓不到何重光,商海沉浮数十载,怎么可能被一封律师函吓得自乱阵脚。 只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做小伏低。 甲方挑刺儿,有点难办。达标与否,不过是赵吉安一句话的事。 闹这一出,明眼人都知道,腾达气不顺,借题发挥,因为视频一事迁怒安华。 何重光几度登门道歉,赵吉安避而不见,去腾达找赵健,前台依然礼貌接待,每次都说:“赵总在忙。” 接连两天,何重光在腾达一坐就是半天,喝一肚子水,外加一肚子气。 人是见不着,多少也有点收获,每次都晃着一肚子茶水离开。 何重光思来想去,硬着头皮去花千树找始作俑者。 何漫漫熬了个通宵,一觉睡到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又赶到公司上班。 在她灌下第二杯咖啡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何重光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何重光自报家门,说是何漫漫父亲,吴初引也不太敢阻拦。 不想公司同事知道家里的一地鸡毛,何漫漫让吴初引先去忙工作。 开业至今,从未露面的何重光,难得纡尊降贵踏足花千树。 何重光也懒得和她拐弯抹角,开口斥责道:“你现在翅膀硬了,做事完全不计后果,你有没有想过安华怎么办?你捅了篓子,要安华给你善后,眼下安华被腾达卡脖子,项目都停了,公司几千个员工怎么办?” 赵健三天两头威胁恐吓她,没事跑来公司找茬儿,何皎皎去世也装聋作哑,自从她搬离何家,何重光不曾有过只言片语的关心,除了利益,他什么都不关心。 还妄图依靠她的裙带关系为安华增砖添瓦,利欲熏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凭什么要当一支蜡烛,燃烧生命,照亮何家? 看着何重光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何漫漫气极反笑:“安华今天遭受的危机,我之前就提醒过你,是你要一意孤行。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赵健这么欺负我,你视而不见,不是他把我逼急了,我何必如此。” 何重光哪能轻易放弃,继续给她洗脑:“赵吉安的热搜说下就下,他能在新桉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说明后台足够硬。嫁入赵家,你可以在新桉市横着走,享尽荣华富贵,这样的日子多少人梦寐以求,怎么你就不开窍呢?” 给人洗脑的功力越来越炉火纯青,称得上登峰造极。 人心不足,凤凰男翻身后只会更甚,生为人类想成仙,长在地上想上天。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是把她当蜡烛,就是想让她当螃蟹。 “我不想和何家有任何瓜葛,我们相安无事不好吗?为什么要来干涉我的人生?我不会做你的提线木偶,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不要眼高于顶,不嫁赵健,你还想嫁天王老子不成?” “赵家这么好,不如让何枚嫁进去,这样你们皆大欢喜。”何漫漫懒得和他东拉西扯,径直走到门边,拉开门送客。 何重光气得直摇头,指着她的鼻子,气急败坏道:“安华要是有事,我饶不了你!你也别想好过!”说完,扬长而去。 何漫漫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晕过去,扶住门框闭眼缓了一会儿,好半晌才恢复。 公司同事们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也不好意思前来安慰,行若无事的去忙工作了。 何漫漫关上办公室的门,回到大班桌前坐下,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忙手头的事情。 经过前几天的舆论之战,公司同事对何漫漫的家事,都猜到了几分,只是碍于老板的面子,大家为避免尴尬,不约而同地选择闭口不谈。 吴初引探头探脑地敲门进来,猜到何漫漫心情不好,想方设法逗她开心。 用颇为夸张的表情说:“何总你知道吗?那个大明星寥寥,据说她不是富豪的小三,她男朋友居然是沈氏集团的沈誉君,大名鼎鼎的沈氏集团.......” 这几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何漫漫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有点坐不稳,她急忙伸手扶住大班桌的边缘,竭力想要找到一个支点,借此稳住仓皇失措的心。 可泛青的面孔,空洞的眼神,无一不在出卖她。 怕她不信,吴初引拿出手机递到她面前,兴致勃勃地分享:“寥寥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据说他们是老同学,青梅竹马耶!” “他们昨天晚上约会被拍到了,你看,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是不是很般配?大明星的眼光太奈斯了!原来不是没有好男人,是好男人一早就被预定了,不在市面上流通。” “太好嗑了.......” 夜幕低垂,富春居门口,一对男女并肩走出餐厅大门。 视频的分辨率不高,但掩盖不住大明星的盛世美颜。 而那个男人,脸庞混在夜色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质。 是那种仅凭一张背影,都可以分分钟火出圈的神图。 何漫漫精神恍惚,失神地双眸落在虚无的空气里。 心底发出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眼前烟尘抖乱,琼楼玉宇分崩离析,只剩一片残垣断壁。 拼凑不出,打捞不起。 原来他昨天失约,是为了和大明星约会,她还傻乎乎以为他在忙工作。 居然还兴高采烈地采购了一堆生活用品,她和供人娱乐的小丑一般无二。 他只是山珍海味吃太多,想换个口味调剂生活。 是她没有自知之明,自作多情又玩不起。 他甚至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处心积虑的猎艳游戏,归根结底,他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投怀送抱,主动献身。 而他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把她吃干抹净,全身而退。 将她玩弄于股掌,又毫无愧怍之心,前脚和别人约会完,后脚还能若无其事地搂着她说想她。 第77章 磕cp 女明星寥寥和绯闻男友深夜约会,男主疑似沈氏集团副总裁沈誉君,据悉两人是高中同学,秘密交往多年,寥寥还是w商场的形象代言人。 相关视频纷至沓来,众多营销号疯狂深挖两人的同框画面。 他们共同出席酒会、商业活动,媒体剪辑出两人互动的画面,每一帧都很好嗑。 美艳女明星和世家子弟这对cp,迅速走红,圈粉无数。 数以万计网友疯狂嗑糖,路人转粉,黑粉秒变真爱粉。 【太甜了,尸体暖暖的。】 【齁甜,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我想魂穿寥寥,体验一下和世家子弟恋爱的感觉。】 【真好嗑,呲个大牙笑到停不下来。】 寥寥在各社交平台的粉丝量暴涨数千万,霸榜各个平台的热搜。 有娱记联系寥寥本人及其经纪公司,试图求证恋情的真实性,得到的回答模棱两可。 两人认识很多年了,相处融洽,彼此工作和生活均有交集。 娱记问:“什么时候官宣恋情?和沈誉君的绯闻是真的吗?交往了多久? 寥寥回复:“看缘分,其他的问题不方便回答,有好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媒体。” 主打一个不正面回答,粉丝上蹿下跳找糖吃。 大众视线被轻而易举的转移,没有人再相信寥寥知三当三的爆料,粉丝们一致认为,小三的黑料出自竞争对手,肯定是对家愚弄大众借刀杀人,故意抹黑。 目的就是把寥寥拉下神坛,让她退出娱乐圈。 更有打抱不平的网友,组队怒骂营销号煽风点火,歪曲事实。 沈氏集团副总裁办公室。 王秘书站在沈誉君面前,压低声音汇报:“媒体记者被拦在公司门口,不过他们一直蹲守在外面,保安赶也赶不走。” 沈誉君低头奋笔疾书,冷静地吩咐:“只要不影响工作,先不用管他们。” 从早上到现在,沈氏集团外架满了长枪短炮,媒体们嗅觉灵敏,纷纷想拿到一手资讯。 沈氏集团作为新桉市的纳税大户,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备受关注。 媒体记者不能轻易得罪,沈氏集团不堪其扰,不仅没办法报警,还要以礼待人,沈氏贴心的为记者们提供餐食和茶水。 昨晚,寥寥涕泪纵横地请求沈誉君帮忙,让沈誉君配合她,利用绯闻转移媒体视线,迷惑大众。等小三风波过去,寥寥会出面澄清两人的关系。 沈誉君并不同意,一是担心寥寥后续惹出麻烦牵扯到沈氏,二是好不容易与何漫漫在一起,不想有误会。 他们刚走出餐厅,便被寥寥事先安排的狗仔偷拍到。 寥寥这招瞒天过海,连同沈誉君一起算计了。她辛苦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打拼多年,好不容易大红大紫,承受不起身名俱灭,从约沈誉君见面开始,不管沈誉君同意与否,结果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心不狠站不稳。 好在一切尽在掌握,寥寥逆风翻盘,大获全胜。 意识到被人摆了一道,沈誉君气不打一处来,多年好友,两面三刀。 不等沈誉君质问,寥寥便打来电话,哭唧唧地说:“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昨天我请你帮忙,你不同意,我只能这样了。算我欠你的,这份人情我早晚会还你。” “等风波过去,我一定澄清。我求你,看在我们的同学情分上,不要对媒体澄清,不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事已至此,寥寥和经纪公司不可能自毁长城,眼下让她澄清事实,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他如果对外澄清绯闻,相当于亲手将寥寥推上风口浪尖,逼得寥寥走投无路,后果不堪设想。 沈誉君了解寥寥的不易,生出恻隐之心。 左右权衡了一番。 他不轻不重地揉捏鼻梁,缓缓睁开眼睛,冷声说:“你好自为之。” 寥寥坐在化妆间,造型师正在为她打理头发。 她苦笑着说:“谢谢忠告,我是真的很看重我们的同学之情,对不起。” 沈誉君没有出声,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把手机随意扔在桌面上。 面临穷途末路,有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有人千难万险也永怀赤子之心。 王秘书犹豫了一下,委婉提醒:“沈总,那个......何...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窥见他神情紧绷,又连忙出声安慰:“娱乐八卦都是怎么博眼球怎么来,这些流言蜚语,想来她不会当真......你也不用太担心。” 沈誉君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下午三点多,不知道何漫漫有没有睡醒。 他尝试拨打何漫漫的电话,无人接听,又发信息询问她睡醒没有,并没有收到回复。 莫名有点心慌意乱。 昨晚和寥寥见面,沈誉君原也没打算隐瞒,回到芷兰居便想实话实说,可何漫漫昨晚通宵加班,他根本没找到机会说。 不料今天早上,绯闻满天飞。 何漫漫一直对他若即若离,如果那晚他没有去芷兰居,他们的关系不可能进展神速。 哪怕他们在一起了,他也总有一种错觉,何漫漫随时会溜走。 昨晚失约,今天就爆出绯闻,刚在一起就发生这种事,任谁都会多想。 沈誉君站起身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楼下挤满了东张西望的记者,没有采访到当事人,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 【漫漫,睡醒给我回电话,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沈誉君叹了口气,退回到办公桌前躺进座椅,闭起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太阳穴。 心口有点闷,心脏仿佛坠着什么重物,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见他情绪不佳,王秘书不便久留,准备先出去忙工作,抱着一堆文件刚走两步。 忽然想到什么,又退回来,双手将文件放在他面前。 察觉到王秘书的举动,沈誉君缓慢睁开眼,用询问地眼神向王秘书。 不等王秘书回答。 沈誉君余光瞥见面前的文件夹,疏懒地抬手翻看,眼神蓦地明亮了几分,一扫萎靡不振,他坐起身子,仔细地查看文件。 第78章 和她没关系 前几天,何赵两家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赵家一心想让何漫漫嫁进去,何重光为了利益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赵健威胁恐吓何漫漫,逼得何漫漫奋起反抗。 赵吉安的后台万添翼仕途顺利,沈誉君一时之间动不了赵吉安。 沈独秀如今正是升迁的关键时刻,而万添翼的后台,和沈独秀分属不同阵营。 眼下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只能见机行事。 赵吉安表面上洗白了,私底下还是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明面上的金融公司,实则是靠放高利贷牟取暴利。 而赵吉安瞄准了赌徒,他开设地下赌场,赌徒们输红了眼,抵押资产,试图背水一战,结果钱越输越多,高利贷利滚利。赌徒们输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赵吉安凭此日进斗金。 地下赌场的法人,是一个偏远山区的老人,对于不懂法的老人来说,出借身份证便可得到数千元酬谢,和捡钱没区别。 赵吉安稳坐钓鱼台,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随时都可以金蝉脱壳,全身而退。 风险都在别人身上,牟利揣进兜里。只要后台不倒,每年按时孝敬,赵吉安便可高枕无忧。 王秘书拿不定主意,分析道:“地下赌场的幕后老板是赵吉安,可他一早规避了风险,真的被举报,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沈誉君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桌面,头都没有抬,漫不经心地说:“眼下扳不倒他,也不能由着他为非作歹,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 王秘书点点头,颇为认同:“是该好好打击一下赵家的嚣张气焰,简直是新桉市的败类。” “不过...”王秘书有点迟疑,停顿了一下,疑惑地说:“我们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打击赵家?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给家里添乱。” 作为沈誉君的老同学兼心腹,王秘书忠心耿耿,办事稳妥,对沈誉君的家世了如指掌。 沈誉君随手合上文件夹,手指停止叩击桌面,冷笑一声,声音沉沉的授意:“找人混进去假装赌徒,把里面的情况拍下来,找到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的赌徒,想办法曝光出去,利于舆论给地方施压。摧毁掉赌场,让赵家元气大伤,以后他们也能老实一点。” “好的,沈总,我马上去推进。”王秘书毕恭毕敬地回答,不小心又冒了一句:“这样何小姐应该会很开心。” 这样大费周章,要说沈誉君一点没有私心,王秘书不太相信,不可否认沈誉君有正义感,但更不能否认,沈誉君会在背地里为何漫漫出气。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沈誉君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意识到口无遮拦了,王秘书立马做噤声状。 安华最近有参与沈氏集团的项目竞标,可沈誉君特意交代,从今以后,安华的标书一律拒收。 暴雨夜,何漫漫狼狈不堪地站在马路中间,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并对他说,她没有家了,就凭这一点,何重光就不配为人父母。 卖女求荣,对亲身骨肉不闻不问,何漫漫曝光赵健,沈誉君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何重光为了钱,把何漫漫往绝路上逼。 念在何重光是何漫漫的血亲,收拾不了何重光,还不能收拾赵家吗? 大班桌上有一只黑色的方形打火机,铂金材质,设计精巧,钻石套盖璀璨夺目,低调又不乏高贵。 沈誉君取出一支烟放在唇边,正准备伸手去拿打火机,王秘书很有眼力劲儿地拿起打火机,替他点燃烟。 他慢悠悠地说了句:“这是为民除害,和她没关系。” 王秘书愣了一下,这才“啪哒”一声合上打火机,“哦”。 “你在质疑我?” “没有,没有......” 沈誉君指间是明灭闪烁的火光,白雾丝丝缕缕萦绕在眼前,捉摸不定,一如何漫漫。 万般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何漫漫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起灰白色。 她无处可去,满腹委屈无人倾诉。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密不透风的巨网,从四面八方袭来,结结实实将她缠住。 嗡鸣声不绝于耳,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好多好多的视频。 他们出双入对,在不同场景,各种角度,两人互动的画面,在眼前反反复复播放。 他侧脸轮廓分明,唇边噙着浅笑,周身散发着矜贵气质,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是万里挑一。 看起来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网友们嗑糖的言论,像一地玻璃碎渣,接二连三地往她心脏上扎。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何漫漫茫然地坐在座椅内,不可自抑地发起呆,心上空空如也。 她无比确定,视频里的男人是沈誉君。 从相识开始,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幻灯片一样在脑海来回滚动。 这段关系,她永远处在被动,他几乎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生活,悄无声息地占据她的心。 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来不及防御抵抗,就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直到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吹毛利刃在心底来回挥舞,疼得她喘不上来气。 手机屏幕一直没有熄灭,电话和信息纷至沓来,可她没有一点心情去看。 还没有到下班时间,何漫漫提前离开公司,不想回芷兰居一个人呆着,也不想见沈誉君。她开车前往观澜居,徐行家里有她的房间。 作为新媒体行业的从业者,时刻活跃在网络,各种热点话题,徐行几乎第一时间便知道。 寥寥和沈誉君的绯闻几乎无人不知。 娱乐圈的绯闻,可信度并不高。基于对沈誉君的了解,徐行一点也不相信,寥寥是沈誉君的固定女伴不假,出席宴会和商务场合带女伴是基本礼仪,并不能说明两人有暧昧关系,况且圈子里都知道两人没什么。 早上看见这则消息的时候,徐行以为沈誉君肯定会同何漫漫解释清楚,也就没当回事。 下午的时候,徐行还给何漫漫发信息,说他今天晚上回新桉,让何漫漫给他接风洗尘,结果何漫漫一声不吭。 徐行只当她是昨晚加班太累,在家补觉。 第79章 乌龙 忙完工作,徐行风尘仆仆地赶回新桉,才下飞机,便接到沈誉君的电话。 下班后,沈誉君七拐八绕地甩掉记者,急不可耐地赶回芷兰居,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何漫漫从床上拉起来,好好解释清楚绯闻的事情。 他自知理亏,做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 哪知打开门,里里外外找遍了,房间空无一人。 沈誉君猜到何漫漫肯定是看到绯闻了,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担心她会出事,急得团团转。 下意识地拨通徐行电话,语气焦灼不安地询问:“我可能惹漫漫生气了,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她吗?” 徐行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大厅,眉头一皱:“不是,你们才在一起,你就惹她生气?过分了啊!” “我打电话到她公司,助理说她不到下班时间就走了。”沈誉君在房间走来走去,抬手按压眉心,神情颓丧地说:“她不在家,我找不到她,也联系不上她。” 徐行没好气儿:“你不是诡计多端吗?这么快沈郎才尽了?” 知道徐行在为好友打抱不平,沈誉君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和他争辩。好脾气地说:“我担心漫漫气糊涂了做傻事,其他事情,等找到漫漫再说好吗?” “你放心,她应该不会寻死觅活......” “徐行,那个绯闻是假的,你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 “我知道了。” 徐行比他淡定多了,生气归生气,看他那么紧张,得饶人处且饶人,安抚了他几句,告诉他不用过分担心。 徐行对何漫漫了若指掌,知道她难过的时候习惯与世隔绝,躲起来独自疗伤。 不出所料,徐行回到观澜居,刚推开家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茶几上有一只红酒瓶,醒酒器里是红宝石色的液体,何漫漫面色酡红,醉醺醺地歪在沙发上。 阿姨接过行李箱,踮着脚小声对徐行说:“何小姐心情不好,刚才好像还哭了……” 徐行吩咐阿姨煮点解酒汤,趿着拖鞋走到沙发旁,拿过一只空杯,抬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 看到何漫漫脸上的泪痕,徐行故作轻松地开玩笑:“从墓里挖出来的时候淋雨了?看你这一脸五颜六色,妆都花了.......” 本来还有点郁闷,被徐行这一调侃,她倒有点不好意思矫情了。 忽然想恶作剧捉弄人,她伸出手拉过徐行的衣角,把他的衣服当成纸巾,一脸的粉底和彩妆全部蹭到风衣上。 徐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由着她胡闹。 估计擦得差不多了,她攥紧徐行的衣角,装作无辜地眨眨眼,仰着脸戏谑地说:“你帮我看看,还没有哪里没有擦干净?” 徐行眉头紧锁,用力拽回衣角,一脸嫌弃地吐槽:“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有本事你把眼泪鼻涕擦到沈誉君衣服上啊!我又没有惹你。” 不说还好,一听到沈誉君的名字,她立马像霜打了的茄子,肉眼可见的消沉低迷。 何漫漫心底五味杂陈,默默地环抱住双膝,低着头不发一语。 徐行把衣服脱掉,在她身边坐下来。 有点心疼地说:“漫漫,你看看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可以这么折磨自己。谁惹你不开心,你就找谁泄愤。” 见她神情有点松动,继续说道:“我理解你,刚在一起就遇见这样的事情,哪怕你要生气吃醋,弄清事情原委再说也迟。你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躲?当面锣对面鼓地去质问他,比在这里借酒浇愁有用!” “何况,绯闻本来就是假的,沈誉君和寥寥认识十几年了,真要有什么,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何漫漫低着头聆听教诲,猛然抬起脑袋,眼神明亮起来。 歪着脑袋,将信将疑地发问:“他们真的没什么?” 瞧她那没出息的模样,徐行翻了个白眼,反其道而行之:“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恋爱模范,我都是他们的cp粉,明天他们就官宣结婚......满意不?” 听出徐行这是在说反话,何漫漫忽然破涕为笑,比川剧变脸大师还要快。 “去你的!” 徐行眼神犀利的盯着她,有意拿她寻开心:“不哭了?我风衣多着呢。” 何漫漫不好意思地推他一下,心结并没有全解,有点任性地说:“ 他放我鸽子,跑去和女明星约会,我不会原谅他。” 徐行懒得戳破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顺着她的话说:“千万不要原谅他,你要是屁颠屁颠地跑去和他重归于好,别怪我嘲笑你。” 何漫漫怎么可能甘拜下风,口是心非道:“放心吧,我肯定不会!” 徐行眼中贼光一闪,又开始忽悠:“不如我们打个赌,你要是能忍住一周之内不和好,我送你一把康弘平川的定制剪刀。” 这个剪刀号称是世界上最贵的剪刀,纯手工打造,价格从上万到二十几万不等。 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 拥有一把康弘平川的剪刀是很多花艺师的梦想,只是这个剪刀不仅价格高昂,还需要提前一年定制。 何漫漫有点跃跃欲试,试探地问了一句:“要是和好了呢?” “和好了的话,你买一套公司8888的课程就行。我够意思吧?” 以小博大,怎么算都不亏。 何漫漫连连点头:“好啊!” 见她状态好一点了,徐行悄悄给沈誉君发信息,告诉他何漫漫一切都好,不要太担心。 发完信息又忍不住小声嘟囔,别人谈恋爱折腾对象,他们两人谈恋爱折腾闺蜜,原来只用操心一个人,现在要操心两个人,简直是天生劳碌命。 上辈子欠他们的,一定是这样。 夜里何漫漫翻来覆去睡不着,有点不习惯,拿出手机翻看沈誉君发来的信息,几次忍不住想要回复,又制止了那个念头。 泡在醋坛子里一整天,牙都要酸掉了,结果是一场乌龙。 【漫漫,我想你。】 看见沈誉君发来的信息,何漫漫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坐在床边穿拖鞋。 脚还没有穿进拖鞋里,想起和徐行的赌约,又唉声叹气的将脚收回来。 第80章 奖金谁出 年轻人大多争强好胜,为赢得赌约,何漫漫决定在徐行这里多住几天。 经过徐行的一通点拨和分析,她如梦初醒,只是骨子里多少有点矜持,放不下面子主动求和。 其实第二天她就想回芷兰居了,沈誉君基本事事报备,包括几点起床,午餐吃了什么。 沈誉君又发来的信息,徐行在旁伸直脖子,“啧啧”了两声,何漫漫原本还想回复,见徐行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她选择用意念回复。 徐行故意拿话激她:“要不我把课程链接发你?认输一点也不丢人,不如早点儿下单,早点回家见心上人。” 何漫漫并不想成全奸商:“这里有吃有喝有人伺候,我干嘛回去?我必须要赢你,带着战果回家!” 徐行别有深意地说:“某些人要是知道,他还不如一把剪刀重要,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软肋被拿捏,何漫漫一脸严肃地警告:“那你记得守口如瓶,他要是知道了,我拿你是问!” 近来花千树的生意略有起色,定制花束的订单明显增多。 各大社交平台的账号运营良好,逐渐积累起来上万名粉丝,很多顾客被公司独树一帜的风格吸引。 微博上有不少顾客下单,客户反馈好评如潮。 这天微博上接到一个花束订单,客户指定要999朵粉色雪山,据说是用来表白。 花千树的定制花束,均是花艺师自由发挥,客户一旦指定花材和数量,意味着限制了花艺师的创作灵感。 千篇一律的999朵玫瑰。 对于花艺师来说,只用做个无情的机器,丝毫不费脑细胞。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999朵玫瑰,一单好几万呢!花千树当然不会拒绝。 顾客下单后,并未留下收货地址,只说花束制作完成后,他再把具体地址发来。 吴初引脚步轻快地走进办公室,忍不住八卦起来:“何总,同事们都在猜这束花会送到哪里,谁猜得最接近,就可以获得八百块奖励!” 何漫漫捧着手机,正在看沈誉君发来的信息,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哦……奖金谁出?” “我们打赌啊,一人出了一百呢!” 她的目光从手机转移到吴初引脸上,有点错愕,不自觉地调侃了一句:“你们钱真多!” 吴初引凑到她身边,笑嘻嘻地邀请:“何总,你要不要也加入我们?大家一起猜啊!同事们都商量好了,不管谁赢了,我们都可以去吃火锅。” 公司同事相处融洽,大家感情很好,不过是想借着打赌的由头,一起去聚餐。 作为老板,自然不能扫兴,团建可以增加员工凝聚力,一举两得。 何漫漫颇为爽快地说:“好啊,火锅店任选,晚上你们放开了吃,剩下的钱我补。” “何总大方!我们都猜了,你也说一个地址,一会该揭晓答案了。” 她想都没想,随口说了个地址。 吴初引一蹦一跳地离开,刚走出办公室,兴奋地喊道:“晚上的火锅有着落啦!你们喜欢哪家?” 同事们齐心协力相互配合,不到两个小时便完成了作品,花艺师和助理在整理杂物。 吴初引把花束图片拍给了顾客,等待顾客回复地址。 大家纷纷伸长脖子凑过来,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紧张地盯着吴初引手里的平板,等待揭晓答案。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答案肯定和我猜的一样!” “嘁!话说太满,当心打脸!” “别打岔,马上答案就揭晓了!” 对话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大家的心一起提到嗓子眼儿,眼睛直勾勾看向屏幕,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等待开奖结果。 一个出人意料的地址。 太不可思议了! 一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愣在原地,脑洞开到外太空,也想不到这个地址。 大家惊愕不已,目瞪口呆,没有一个人说话。 见吴初引一直没有回来汇报,何漫漫被勾起了好奇心,从二楼办公室下来,想要询问答案。 眼前的一幕,让她有点莫名其妙。 同事们仿佛被施了法术,纹丝未动。 何漫漫缓步地走到同事身边,清了清嗓子,语气有点讶异:“你们这是怎么了?公司漏电了?” “发错了吧?” “这...这个顾客逗我们玩呢吧?” “不是,钱多了烧得慌啊!花几万块钱,拿我们寻开心?” 大家一脸懵逼,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何漫漫分开人群,从吴初引手里拿过平板,是一个很熟悉的地址。 详细地址居然是花千树! 消费几万块钱在花千树买花,又送给花千树,这是什么真人秀剧本? 花千树也不刷单啊! 吴初引举着平板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惊喜地声音发着抖:“你们看,收货人是何总!” 众人也回过味来:“肯定是何总的追求者,这招也太出其不意了!” “啊...好甜啊!”吴初引一蹦八丈高,抓住何漫漫眉飞色舞地说:“何总,谁这么大手笔啊!他好会啊....啊.......” 这会儿轮到何漫漫触电了,仰慕者众多不假,但这个套路她还是第一次见。 苦思冥想好半天,始终一头雾水,想不出来会是谁送的花。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猜测,从开跑车堵公司门口的富二代,到畜长发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还有人说没准儿是徐行的恶作剧。 周围洋洋盈耳,吵得她晕头转向,对上众人期待好奇的目光,她有点茫然不解。 握在掌心的手机,恰好在一片欢笑声中响起。 看清来电显示,何漫漫避开人群朝二楼走去,一边上台阶一边捂着话筒。 按下接听的那一瞬,还没有开口,熟悉的声音便传来。 沈誉君耐心十足,嗓音有点沙哑:“漫漫,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你再不回家,我也准备搬到徐行家去住。” “谁告诉你我住徐行家里?”何漫漫忍不住笑了,差点儿松口,又想到和徐行的赌约,口是心非地说:“你去大明星家住吧!反正最近几天,我肯定不回芷兰居。” 第81章 想上1818黄金眼 “漫漫,你别信网上那些风言风语,让我当面和你解释好吗?” “过几天再说吧……” 这几天何漫漫东躲西藏,说什么也不肯给沈誉君见面的机会,担心一见面就前功尽弃,不能输给徐行,更不能留下笑料。 徐行这家伙,一边和她打赌,背地里悄悄给沈誉君通风报信,有几次不是何漫漫机灵,早就满盘皆输了。 见她不为所动,沈誉君没有穷追不舍,别有深意地问:“今天有人给你送花了吗?我在电话里都闻见香味了。” 何漫漫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推门的动作一顿,平白无故有点心虚,下意识地回头张望。 沈誉君莫不是有千里眼?公司里有他安插的眼线? “你是不是干情报工作的?买通了谁?”何漫漫反应慢半拍,推开办公室的门朝里走。担心沈誉君多想,忙不迭地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是谁......” 沈誉君在座椅内转了一圈,发出几声恍若无闻地浅笑。 “喜欢吗?” “不是...”何漫漫走到办公桌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差点儿没被呛死,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理智纷纷回笼,她伸手顺了顺胸口,惊喜之情无以言表:“是你送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束花儿,大家玩了一下午猜谜语.......” 听出她态度有点松动,沈誉君趁热打铁:“下班我去接你好不好?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何漫漫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指腹在水杯边缘缓慢滑过,轻启朱唇,正欲开口说话。 “何总,我们选好餐厅了……” 吴初引推开办公室的门,人未到声音先到。 好险,差点儿前功尽弃! 毫无意外地,何漫漫抬手捂住话筒,压低声音拒绝:“今天不行,你自己吃吧……” “漫漫......” 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沈誉君从座椅内坐直身体,幽幽地叹了口气。 从声音里可以听出来,何漫漫的气早就消了,她没有不依不饶,只是一直避而不见。 沈誉君的恋爱经验基本为零,实在想不通何漫漫这一出的原因。 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每天同何漫漫闲聊,事无巨细地报备,各种关心体贴。 何漫漫每条都回复,刚开始有点不咸不淡,后来字里行间皆是关怀备至。 每天回芷兰居,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总觉得是鸠占鹊巢。 不回吧!又担心何漫漫哪天回来看不见他。 这几天简直是度日如年,不知要如何让她消气,性子也莫名有点暴躁,有一次开会时,财务弄错小数点,气得沈誉君当场砸了个杯子。 吓得员工们提心吊胆面面相觑。 平常沈誉君不苟言笑,习惯隐藏情绪,在员工面前发这么大的火,实属罕见。 其他员工不知道沈誉君发脾气的原因,作为他的心腹,王秘书可是门清。 眼下沈誉君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迟迟没有点燃,满脸都是失落。 很明显,送花这一招失败了。 作为军师,王秘书也没有哄女孩的经验,老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秘书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化身情感大师,又给他出谋划策。 “不如,先打入敌人内部?” 沈誉君豁然开朗,想起在徐行推荐下购买的两个课程,小十万块钱总不能打水漂,不说物尽其用。 至少要听个响吧。 于是沈誉君拿出手机,飞速打了几个字。 【不是说情感大师在线指导吗?我现在需要指导。】 【滴!您的专属情感顾问已上线。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徐行捧着手机一个劲儿地傻乐,沈誉君这个哈佛高材生也有今天,小样!不逮住这只肥羊往死里薅,实在是愧对徐家的列祖列宗。 【哄女朋友的方法。】 徐行咬着手指头想了一会儿,鬼点子说来就来,他发神经似的仰天狂笑。 笑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按下粘贴复制,很快发过去一条信息。 【您好,这边建议您升级课程,只需,一键解锁情感专家的终身指导。】 【徐行,你想上1818黄金眼?】 马甲说掉就掉。 看见这条信息,他大吃一惊,难以想象沈誉君三十几度的体温,竟然打出零下几十度的文字。 徐行瞬间傻眼,也懒得打字了,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抓起手机直接发语音。 “你怎么知道是我......” 与此同时,何家正在上演鸡飞狗跳。 腾达的气不顺过来,安华没有好日子过,真到撕破脸那一步,倒霉的还是安华。 且不说腾达背靠大树,光是在项目上卡着安华的脖子,就足够让安华喝一壶了。 腾达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背地里随便使个阴招,安华就得焦头烂额。 近期安华有几笔贷款即将到期,银行在催贷。 上千名员工的工资要发放,供货商的货款要结算,企业税收要缴纳,环环相扣,一处也不能出岔子。 在谈的项目也进展不顺,有些公司害怕得罪腾达,眼下情况不明,大家都在保持观望状态。 现在腾达和安华僵持不下,总要想办法脱困。 继续这样下去,一旦资金链断裂,破产指日可待。 何重光越想越火大,当初一意孤行和腾达合作,真的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仅仅是得不偿失。 简直是亏大发了! 何漫漫彻底脱离掌控,不可能对他言听计从,父女俩几乎要反目成仇。 几度登门道歉,赵吉安避而不见。 给赵健打电话,赵健直截了当地说,让何漫漫亲自上门去找他,否则就公事公办。 见何重光黑着脸回来,王兰迎上去接过外套和公文包,笑容讨好:“怎么样了?漫漫怎么说?她不会真的袖手旁观,由着赵家欺负我们吧?” 一提这茬儿,何重光的脸黑成炭,要不是王兰天天吹枕边风,他也不至于一门心思非要搭上赵家,更不会和何漫漫反目。 除了何漫漫,没有人可以让两家握手言和。 赵家非要和何家联姻…… 第82章 何家陷入困境 何重光忽然计上心来,朝楼上看了一眼,拉住王兰问了一句:“两个孩子回来了吗?” 王兰愣了一下:“回来了。”想到燃眉之急,语气有点焦急:“你今天去见漫漫,到底怎么样啊?你倒是说啊!” 何重光拉她到沙发坐下,亲热地摩挲着她的手,打起感情牌:“这些年你也不容易,跟着我遭了不少白眼和非议,家里大事小情也要你操心,我让你受苦了。” 王兰眼眶一红,靠在他肩上说:“这是我心甘情愿,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何重光拍了拍她的手,叹气道:“眼下腾达的事情迫在眉睫,如果不解决,只怕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了。” “会有办法的,我相信你。” 何重光握住她的手,试探性地说:“漫漫不愿意听我的,何枚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赵家不是想和我们联姻吗?不如让何枚去试试?” 一提到亲生女儿,王兰立马将手抽回来。 “赵健想娶的是漫漫,何枚能有什么办法?” 何重光继续给她洗脑,振振有辞地说:“都是何家的一份子,何家有难,不应该坐视不理。只要和赵家联姻,眼下的问题迎刃而解,还可以保我们一生荣华富贵,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是让女儿去闯龙潭虎穴。 王兰有点犯难:“可是...赵健不喜欢何枚,而且他性格暴戾,何枚受欺负怎么办?” 面对王兰的双标,何重光压抑着怒气,好言好语的说:“这不是没办法了吗?难不成你真的想过没钱的日子?” 攀上赵家这棵大树,可以资源共享,何家坐享其成,这个买卖简直是一本万利。 而得罪赵家,何家将面临兵败如山倒,弄不好还要喜提牢饭。 救命稻草当然要想方设法抓住,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不能让他人捡漏。 何重光在一团乱麻中理清思路,只能独辟蹊径,放手一搏。 让何漫漫做提线木偶几乎是天方夜谭,总要换一个人去做这个木偶。反正都是嫁女儿,嫁谁不是嫁。 何重光老谋深算,几乎不带思考,就把主意打到何枚身上。 事到如今,一家人总要同舟共济。 于是何重光召开了个家庭会议,简明扼要的说出想法。 王兰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心疼不已。 平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旦祸临己身,立马原形毕露。 赵健对何漫漫做的事情,何家人也心知肚明,赵家表面威风,背地里新桉市的民众把他们脊梁骨都戳断了。 何枚坐在沙发上,还没有听完就站起身,急得嗓音都变了:“现在又不是古代,还可以玩换新娘的戏码。赵健喜欢的是何漫漫,我就算硬凑上去,赵健也不会买账。” 商业联姻很正常,可赵家不是什么清白人家,外人看起来是风光无限,一旦嫁进去,恐怕这辈子都难以脱身。 何煜一向话不多,眼看亲妹妹要被推进火坑,也有点坐不住了。 他同何重光商量道:“爸,万一赵健看不上何枚,我们还是要多想一条退路,不如我们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何枚不用上赶着嫁,公司也能顺利脱困。” 何重光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脸伪善:“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才出此下策。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直把你们视为亲身骨肉。安华这个难关不渡过去,别说赵家不放过我们,银行、供货商、员工......这些人不得把何家拆了?” 何枚试图打感情牌:“爸,我从毕业就进安华了,这些年为公司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漫漫捅了篓子,让我去收拾烂摊子,这公平吗?” 虎毒不食子,饶是王兰再爱财如命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哀求丈夫:“不如再想想其他办法,你再去劝劝漫漫好吗?” 名义上是一家人,实则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账,算盘子打得噼里啪啦响。 王兰没什么审美,五光十色的珠宝首饰没少买。何煜出国水文凭花了几百万,代步车也是百万级的豪车。何枚买起奢侈品也从来不手软。 敲骨吸髓也不过如此。 哪知一遇到危机,这几个人自私自利的嘴脸就都藏不住了。 人不为己 ,天诛地灭。 墙倒众人推,眼下安华只是遇到点危机,一家人不说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一个个都开始打退堂鼓,想要独善其身。 “这些年我为你们付出的少吗?”何重光轻嗤一声,有点失望的摇摇头,“我自认为对得起你们,现在安华遭遇危机,你们只顾自己?你们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我,你们有今天的日子吗?” 王兰扑过去拉住他的手,想要安慰几句,没等她开口说话,何重光甩开她的手,气鼓鼓地往书房去了。 何家彻底乱成一锅粥。 何枚扶住王兰,有点绷不住了,不停的抱怨:“妈,我不想和赵健有瓜葛,不行我也离家出走……” 王兰一把抓住她的手:“枚枚,你能不能消停一点,我们先想办法把眼前这一关渡过去。” 何枚不抱什么希望,撇了撇嘴:“哪有什么办法,何漫漫捅了篓子,要让我去填坑,凭什么啊!” 王兰抱着女儿泣不成声,一边是安华的未来,一边是亲生女儿的幸福,她有点左右为难。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辛辛苦苦半辈子,才过了几年舒心日子,老天也为什么不长眼啊!” 王兰哭天抢地,又是一副乡野村妇的做派,诉起苦来,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 何枚也顾不得安慰母亲,一个劲儿地怂恿王兰去游说何重光:“妈,你去劝劝爸爸,他不可以厚此薄彼,太偏心了。” 王兰抹了抹眼泪,颤颤巍巍的起身上楼去找何重光商量对策。 何重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急得走来走去,整个人急躁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大半辈子过去了,从一个穷学生一步步爬上安华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人生百味,他可是吃了个遍。 他不惧众叛亲离,只恐惧一朝打回原形。 如果不曾拥有,也不惧失去,可一旦体会过春风得意,怎么可能甘心居茅屋草舍。 第83章 不情不愿 刚在一起就踩到地雷,都不用掰着手指头数,满打满算也才两天。 一切也太戏剧性了。 秋意正浓,成千上万的黄叶翩然起舞,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橘黄橙绿的清香。 清晨醒来,站在阳台上可以俯瞰层林尽染的景色。 不久前,他们一起漫步在枫叶下的场景历历可数,那天何漫漫亭亭玉立地站在他身侧,高贵优雅又超尘脱俗。 给阳台的多肉浇完水,沈誉君回到卫浴间,拿起水波纹的洗漱杯,不由得轩渠一笑,一时竟忘了洗漱。 芷兰居关于他的物品越来越多,除去何漫漫为他准备的,他还让阿姨收拾了部分行李送来,心安理得的把这里当成家。 原本想让何漫漫和他回曲园住,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出了绯闻那档子破事。 拿捏着徐行,他对于何漫漫的动态一清二楚,倒也放心不少,不想死缠烂打惹人烦,只能安静等待何漫漫彻底消气。 说打包行李去徐行家里住纯属玩笑,教养绝不允许他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 一上午忙忙碌碌,开了几个会议,午饭随便对付了几口工作餐,下午处理几个紧急文件。 听完王秘书的汇报,沈誉君嘱咐了几句,拿过外套便出门赴约。 沈誉君和江桓是表兄弟关系,两人生活作风不一样,对待感情的态度也截然相反,但不影响他们平常的往来。 求同存异,是一种修养。 江桓开了家会所,不对外营业,仅供自己娱乐。 会所位于闹中取静的市中心,白墙黛瓦,风格古朴典雅。 服务生推开门将沈誉君请进去,他随手将外套递给服务生。 江桓腿上坐了个衣着清凉的小网红,两人脸贴脸在打情骂俏,小网红的短裙几乎要露出大腿根,他伸手在小网红大腿上反复摩挲,小网红双手环住他的后颈,轻轻扭了一下腰肢。 撞见这一幕,沈誉君下意识地看向别处,刻意的清了下嗓子。 眉来眼去的两个人同时回头,知道沈誉君反感这个场面,江桓拍了拍小网红的大腿,示意她先去旁边的酒吧区。 小网红站起身,旁若无人地整理好着装,扭着水蛇腰朝外走去。 江桓整理了一下裤子上的褶皱,干笑两声解释道:“一个人太无聊,不知道你这么快到,早知道就不让她来了。” 服务生端来一杯威士忌,便很有眼色的退离。 沈誉君坐在沙发里,接过酒杯拿在手里把玩,从容淡定地说:“你开心就好。” 本来就是一家人,也没必要假客套,江桓知道他今天为何而来。 江桓收敛起玩世不恭,正经八百的说:“不太好办,这两天稍微有点眉目了......”说着语气一顿,极认真地注视着他,“现在还不是时机,你确定要现在就动手?” 沈誉君浅酌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说:“先未雨绸缪收集资料,不要打草惊蛇。” 新桉市的一大毒瘤,便是坏事做尽的赵吉安。 当年棚户区改造,赵吉安领着拆迁队三下五除二便搞定了钉子户,拆迁队半夜开着挖掘机强拆,几家钉子户拼死阻拦,现场颇为惨烈,其他一户人家,八口人只剩一老一少。 事情刚一出来,很快被压下去,几乎没有翻起一点水花。 赵吉安背后的靠山能量大,哪有人敢报道这个事情,知情者纷纷闭嘴,钉子户上访无门,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拆迁使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并不少见,但是闹出好几条人命,性质也太恶劣了。 沈誉君骨子里有为民除害的侠义心肠,江桓或多或少受他影响,也有几分正义感。 沈誉君想重提陈年旧事,阻碍很大,亲叔叔沈独秀处在升迁的关键时期,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不能莽撞行事。 搞不好还是连累亲人。 这件事一直是秘密进行,两人不敢向家里透露半分,一旦让家里知道,可不是跪家祠那么简单。 江桓有点担心:“家里要是知道了,我们两个人吃不了 兜着走,赵吉安来头不小,要知道打狗看主人。” 沈誉君将酒一干而尽,把空杯子不轻不重地往旁边圆桌上一放,语气沉了几分:“行事谨慎一点,先把资料收集起来,伺机而动。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为新桉市的扫黑除恶贡献一份力量。 “坏人早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不相信赵吉安能一直走好运。” 这话一出,听得江桓热血沸腾,他点头表示认同。 “好,我唯你马首是瞻。” 从小跟在沈誉君屁股后面打转,江桓很崇拜沈誉君,尤其是沈誉君大学毕业以后去做消防员,保家卫国,几乎是每一个男人的英雄梦。 江桓毕业以后也想去当消防员,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这个梦想彻底破灭了。 说来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想到未完成的梦想,江桓无意识地感慨了一句:“真羡慕你,曾经有过一段热血沸腾的青春,我是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江桓忽然闭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都是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罢。” 沈誉君不动声色的笑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侃侃而谈。 今天来见江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w商场十一活动的花艺布景,某人之前一心扑在这个方案上。 沈誉君并没有正面问过她,这个方案有没有获得投标名额,不过据观察,应该是没有。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江桓的私人手机来电。 江桓拿起电话一看,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又是她......” 可能是海王的鱼塘里又来了美人鱼,沈誉君懒得看他,更不想听他油嘴滑舌,拿起手机准备起身出去。 正要起身,听见江桓说了句“何小姐”,又带着几分调笑和好脾气的说:“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不如你再去找找别的项目,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看来还真让他猜对了。 沈誉君踏踏实实坐回沙发,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刷手机,心思全在江桓的通话内容上。 江桓笑着挂断电话,翘起二郎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和他闲谈起来:“这家新开的公司,据说很会搞噱头,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弄到我的号码,一个劲儿让我先看看她们的方案,缠我好多天了。” 还能是谁!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徐行那个大忽悠! 江桓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刻意压低嗓音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前几天她和赵健那个事闹得沸沸扬扬。我特意查了一下,相貌和气质没得说!再加上那娇软的小声音,难怪赵健神魂颠倒。” 有点意犹未尽地补了句:“声音太顶了!说实话我都有点扛不住。” 担心他说出什么过份的言论,沈誉君及时地赏了他一记眼刀,拿起一支烟点燃,随口说道:“不如多看几个方案择优选用,创业公司都不容易,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如果她真的有实力,你也不至于埋没人才,要是只是个花瓶,你也可以一口回绝掉。” 江桓眉头一挑,思考了一会儿,颇为赞成地点点头。 “那我约她明天见。” 沈誉君侧过脸看了江桓一眼,有点无语凝噎。 谁不知道江桓放荡不羁,到时候万一发生点不愉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人,只能是他。 原想不着痕迹的帮何漫漫一把,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沈誉君闲适地半倚在沙发,看了一眼腕表,咳嗽一声,状似随意地问道:“今天你还有别的事情?” 江桓不自觉地瞪圆了眼睛,带着疑惑地语气“啊”了一声。 他沉迷女色不假,远没有到玩坏脑子的地步。 何漫漫再好看,声音再销魂,远水解不了近渴。 眼下他正对隔壁的小网红上头呢!在小网红眼皮子底下约见其他美女,这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吗? 一旦翻车,鸡飞蛋打。 江桓脑袋摇成拨浪鼓,迭声说:“不见,不见......”朝门口看了一眼,向沈誉君解释道:“我女朋友还在呢,惹生气又得砸钱才能哄好。” 见江桓不上道,沈誉君只得打明牌,煞有其事地吩咐道:“让她拿着方案过来,正好今天我也有空,帮你一起参谋参谋。” “哦!”江桓耷拉着脑袋,绕来绕去又是工作,一点不给人喘口气。 于公,顶头上司怎么好得罪,更不能反驳。 于私,好歹也喊人一声表哥,况且拳脚无眼。 江桓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回拨了何漫漫的号码。 第84章 凡心偶炽 听到江桓回电说面谈,何漫漫开心地差点儿没有蹦起来,也没有细想江桓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原因。 临出门前交代吴初引了几句,把设计稿和平板装进托特包里,便匆匆出门。 会所的地址很近,这个时间也不堵车,一路上畅通无阻。 刚到会所门口的露天停车场,何漫漫随便找了个车位,车还没有停稳,突然熄火了。 她还不死心,又尝试启动了,结果怎么也打不着火了。 好在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何漫漫对着后视镜检查了一下妆容,从化妆包里挑出一支肉桂色口红,随手补了个妆。 下车前,她给徐行发了条语音,说车子坏在会所门口,让徐行抽空联系4s店,顺便晚点来接她回家。 这才拎起包下车,按响门铃后,很快服务生便将她带进会所。 为拿下这个订单,花千树的员工前前后后忙碌了很久,综合筛选后,大家一致认为何漫漫的方案更具吸引力。 近半个月,何漫漫一直缠着江桓,要如何阐述作品的特点和花千树的优势,她已经预演了无数次。 她和江桓有过几次电话沟通,加之对江桓的基本了解,何漫漫倒没有丝毫紧张,显得从容淡定。 万事俱备。 一踏入室内,温暖适宜,空气中有淡淡的焚香气味萦绕在四周。 何漫漫身穿灰色廓形西装,玩起下衣失踪,搭配一双黑色长靴,没走几步,她有点微微发热。 下意识地伸手扯了扯西装领口,暗暗长舒一口气。 服务生推开门,对里面的人说了句:“江总,花千树的何总到了。” 江桓正在给隔壁的小网红发信息,头都没有抬,心不在焉地回了个“哦”。 服务生询问过她要喝点什么,便转身离开。何漫漫保持标准温柔,正准备向江桓问好,江桓发完信息,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和身旁的男人攀谈起来。 “过几天徐立的文化公司开业,你准备送什么礼物?”江桓伸了个懒腰,有点发愁的说:“我实在不知道送他什么好?不如送他两个妹子?” 三句话离不开妹子。 沈誉君语气平淡的提议道:“送古玩字画不是很应景吗?” 众所周知,沈家的藏品数不胜数,古玩字画应有尽有。 平常江桓去沈家,油嘴滑舌哄得姑姑喜笑颜开,时不时从沈家拿几件的藏品回家。 江桓耍滑头:“不如我去你那里选一下?” 沈誉君态度谦和又温文,面无波澜的说:“看你表现。” 远远看上去,他仿佛是安格尔画笔下的贵族男士,气质斐然,浑身上下透露慵懒和优雅。 他身穿纯白衬衣,黑色西裤垂顺无褶,真丝领带平平整整,白金袖扣正中心镶嵌有一枚金丝雀钻,周边是一圈白色钻石。 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男人魅力。 气质沉稳内敛,自带生人勿近的矜贵感。 五官端正大气,完美到无可挑剔。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何漫漫忘记要如何呼吸,心跳声几乎要震碎耳膜,心脏仿佛下一秒便会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手提包,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大脑忽然宕机,她知道江桓和沈誉君的关系,只是在这个场合碰见,难免有点吃惊。 最近几天她推三阻四不肯和沈誉君见面,还有两天便可赢得赌约,喜提奖品。 只是这一刻,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到底是有多蠢,才会为了一把剪刀冷落沈誉君。 要怎么解释这几天的若即若离,说辞要合情合理,不能有一点破绽,否则沈誉君会不开心吧? 何漫漫站在原地,短短一分钟,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的头脑风暴。 连表情都僵在脸上,想不起来要做表情管理。 沈誉君眉眼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片刻也不曾离开她的脸。 江桓一抬头,正好撞见她和沈誉君对视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眼前的女人,看起来高贵大方,廓形外套下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大白腿笔直修长,不是那种倚门卖笑的擦边女可以相提并论的。 赵健对她死缠烂打也在情理之中。 江桓收起放浪不羁,从沙发内起身:“你是何小姐?” 何漫漫收回视线,面带微笑走到两人面前,无意识地看了一眼端坐在沙发内的沈誉君,主动向江桓伸出手。 “江总好,您也可以叫我小何......” 娇软的语调,听得江桓后脊都打直了,忽然站得顺顺溜溜。 情不自禁地夸赞道:“何小姐还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何漫漫心上一惊,意识到江桓也知道她和赵健那档子事了,顺嘴客套了一句:“外界都说江总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今天一见才知道名不虚传。” 江桓倒没有在意她说了什么,掌心中那只纤纤玉手比声音还要温软几分。 只是相握不足两秒,沈誉君也伸出手,语气如月色温柔:“何小姐,幸会。” 江桓想多握一秒都不可能,只能松开何漫漫的手。 见何漫漫愣在原地,江桓还很好心的帮忙介绍:“何小姐,这位是沈总。” 一个小时前,沈誉君还在求她回家,说要打要骂悉听尊便,眼下居然装不认识。 她抿了抿唇,害怕一个绷不住笑出来,对上沈誉君温情的眼神,伸手与之相握,熟悉的体温透过掌心传至四肢百骸,忽然唤醒很多记忆。 声音不自觉地又温柔了几分:“沈总好,幸会。” 说完便想将手抽回来,哪知沈誉君握住便不肯松开,还不着痕迹地捏了她一把。 江桓招呼她坐到身侧的沙发:“何小姐,坐下聊。” 何漫漫这才得以解脱,暗自松了口气。 圆桌边放有四只单人沙发,沈誉君和江桓两人相对而坐,何漫漫顺势在江桓右侧的沙发坐下。 她用最快的速度平复情绪。 客套几句后便进入主题,何漫漫从包里取出平板和设计稿,一秒进入工作状态:“这是我们公司近期完成的几个项目,资料和客户反馈都在这里了,您可以看看。我们虽是初创公司,但做这一行靠的是创意。贵公司的十一方案......” 江桓收起玩世不恭,认真听她讲述灵感来源,间或发问:“何小姐,这个蝴蝶的灵感…….” 沈誉君坐在她右侧,像是在思考什么,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她上半身微微倾向左侧,看似和江桓很近,实则刻意保持着距离,自信得体地阐述作品理念,从容不迫地为江桓答疑解惑。 语调柔软,没有刻意讨好和逢迎,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姿态不卑不亢,谈论起与作品有关的一切,声情并茂,整个人在闪闪发光。 一缕碎发垂在她脸颊,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侧脸。 她太过于专注,以至于沈誉君抬手替她将碎发别在耳后,她都没有发觉有何不妥。 还习惯性地握住沈誉君的手。 沈誉君笑得有几分宠溺,顺势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腿上。 听完她的阐述,江桓颇为满意,下意识地看向沈誉君,试图征询他的意见。 这点小事平日都是江桓敲定,只是今天沈誉君在场,出于礼貌,江桓随口问一句。 不抬头还好,一抬头好巧不巧,正好撞见沈誉君那柔情似水的眼神。 “沈总觉得怎么样?我......”江桓话说一半,有几秒的错愕。 情场浪子,这点事情还看不清楚,简直是在侮辱他这些年的修为。 沈誉君颇为认同他的观点,不着痕迹地夸赞道:“这个创意还不错。”语气停顿几秒,又刻意补了一句:“具体能不能通过,还要看你们商场的决策。” “我也很看好何小姐的创意……” 江桓思维混乱了一秒,有点搞不懂沈誉君,才见第一面,至于这么不加掩饰地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吗? 何至于此! 或许是禁欲太久,凡心偶炽? 第85章 目成心许 何漫漫也望向沈誉君,在那黑曜石般璀璨的瞳孔里,又一次看见她的倒影。 仿佛站在一束明亮的光芒中,照得人头昏眼花,晃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鼻尖忽然有点痒痒的,何漫漫不由得想伸手去揉鼻尖,这才意识到,沈誉君正牢牢握住她的手。 她用眼神示意他放手,好在沈誉君很识趣地松开手。 几乎是同一秒。 江桓的电话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他扫了一眼,借机站起身去接电话,还不忘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何小姐,你先坐会儿,关于合作的相关事宜,和沈总谈也一样......” “好的,江总您先忙......”何漫漫随之站起身。 江桓好似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阔步朝门外走去。 快走到门后的时候,他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下来,侧过脸用余光偷瞄了一眼。 沈誉君拿过设计方案,正无比专注地在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江桓拍了一下脑门,莫非是太敏感,产生幻觉了? 电话里小网红声音嗲嗲的在撒娇,江桓也顾不上再关注其他,忙不迭地拉开门走出去。 室内阳光正浓,窗外射入的光柱内有细碎的尘埃在飞舞,玻璃杯中的茶叶翠绿欲滴,缓慢地舒展开来,虽是秋季,却颇有几分盎然春意。 沈誉君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过平板,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手背上血管清晰可见。 煞有其事地将方案推到她面前,身体顺势向她这边倾斜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低沉的嗓音别有深意:“刚才有些地方我没有听清楚,麻烦何小姐再和我说一遍......” 敢情刚才滔滔不绝讲那一堆,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何漫漫没有搞懂沈誉君想干什么,茫然地看向他:“...说什么?” 沈誉君的身体朝她压下来,距离越来越近,两人的气息绞缠在一起,又将方案往她面前推了一把,温热的手掌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 滚烫的呼吸落在耳侧:“说你怎么才肯原谅我。” 指尖传来一阵酥麻,空气平白稀薄了几分,她的手下意识地收拢起来,敏感的想要躲避。 万一有人撞见这一幕,那也太社死了。 她身体往后躲了躲,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你坐好...我真的不生气了。” 即便空间足够开阔,这里除了他们再无旁人,可距离太近,她感觉呼吸越来越不畅。 不敢和男人对视,目光无意间落到那起伏的胸膛,她甚至可以看清男人心跳的频率。 沈誉君侵略性十足的目光,尽数落在她泛红的脸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来回飘:“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何漫漫身体愈发僵硬了,一颗心七上八下,有点犯难,没有想好要不要实话实说。 让他知道那个不靠谱的赌约,也太丢脸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下地轻击桌面,她的目光跟随那手指上下起伏,连同呼吸都和他的手指同频共振。 仿佛是喝多了酒,人有点微醺。 说出的话也有几分不清醒:“我今天就回家......” 沈誉君半信半疑,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真的?” 何漫漫耳际泛起一片绯红,靠近他那一侧的面颊,温度异常滚烫。 她无意识地点点头,弱弱应了一声。 得到满意答复,沈誉君唇畔泛起笑意,望向她精致流畅的侧脸轮廓。 她肌肤上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浅粉,额间有几颗晶莹剔透的汗珠,有一抹碎发贴在脸上。 给他的视觉冲击力,无异于耳鬓厮磨的时刻,她的羞涩和弱点,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她会为了绯闻吃醋,会给他准备生活用品,即便有过肌肤之亲,近距离接触她依然会羞涩。 双向奔赴的美好,超过任何奢华享受,胜过世间最美的风景。 他只爱过一个人,不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也不知男女间的相处之道。 只是想尽可能地陪在她身边,在她噩梦连连的时候,安抚她的脆弱。 这些年唯一让他患得患失、紧张、心疼,以及心跳悸动的人,只有一个何漫漫。 不知不觉间,沈誉君干燥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手上。 想起她对江桓的恭维,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家漫漫还真是伶牙俐齿,夸起人来嘴巴像抹了蜜一样。” 何漫漫不禁莞尔一笑,露出整洁白亮的牙齿,两只酒窝摇漾着醉人的芬芳。 凑近他使劲嗅了嗅,调皮的声线微微上扬:“沈总最近是不是收购了调味品企业?” 听出她的调侃之意,沈誉君促狭一笑,语气里有无奈也有宠溺:“要说收购调味品,何小姐才是老师,我自愧不如。” 这是在说她因为绯闻吃醋。 何漫漫轻轻拍了他一下,带有几分娇嗔打趣道:“沈总不必妄自菲薄,你是青出于蓝。” 沈誉君有意逗她:“还要请何小姐不吝赐教。” 说来说去,是在说她醋意太大,明明是半斤八两。 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 何漫漫狡黠一笑,不甘示弱地反驳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不敢在沈总面前班门弄斧。” 她笑得明媚灿烂,眉眼如一弯新月,眼波清澈透亮,卧蚕饱满可爱。 生动活泼又朝气蓬勃。 沈誉君有短暂的失神,不可自抑地想起四年前,她明媚地撞进视线,只用了一秒,便撞入他的心底。 “漫漫,你可能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美......” 小网红受到冷落有点不开心,气呼呼地坐在茶室,一口茶也不肯喝。 仗着江桓最近对她正上头,一个劲儿甩脸子,见江桓迟迟不来,骄横地砸了几只青花瓷茶杯。 见她砸够了,服务生这才小心翼翼地收拾起碎片。 小网红趾高气昂地命令道:“去把江桓从隔壁喊来!” 江桓的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服务生自然知道小网红不可能做老板娘,但也没必要和她对着干,惹不起躲得起,只好冲她挤出一个假笑。 江桓推开门走进茶室,只见服务生正在收拾茶杯碎片,原本一脸笑意,脸色忽然暗了一秒。 哪怕江桓再色迷心窍,对于素质参差不齐的女人,心里也本能的产生反感。 小网红哪里是在砸杯子,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花钱只为买开心,小网红还没有美到惊为天人的地步,居然在他面前无理取闹,敢给他气受。 江桓保持着涵养,语气平静无波:“我今天还有工作,让司机先送你回去,等我忙完再联系。” 小网红没有听出来江桓的言外之意,抓起包包就往外走,一脸蛮横地说:“有本事你别联系我!” 面对小网红的背影,江桓忍不住嗤笑,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第86章 如你所见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江桓坐在茶桌前,一直没有捋清思路。 沈誉君那个眼神,怎么看都有点暧昧,所以他才借故出来给沈誉君创造机会,如果他会错意了,那就更完美了。 原本他对小网红还有几分兴趣,也乐意花点小心思哄哄。 一见到何漫漫这个参照物,对比太过惨烈,小网红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只剩黯然失色。 花千树那边缠着他都有一个月了,刚开始的时候是销售天天上门堵他,后来销售堵不到他放弃了。 没两天,何漫漫亲自上阵,天天对他软磨硬泡。 刚开始他只是觉得这娇软的声音好听,用模棱两可的态度吊着何漫漫,也享受着何漫漫的电话骚扰。 后来何漫漫和赵健的事情冲上热搜,江桓对何漫漫有点看法,和大多数网友一样,都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反正和赵家搅到一块儿,江桓潜意识里认为何漫漫也不是善茬。 其他公司的花艺设计他看过几个,不乏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所以江桓一直没有给何漫漫见面的机会。 今天沈誉君提那一嘴,他也是顺势而为,不明白沈誉君怎么会过问这种小事。 一番交流沟通下来,他也看出来何漫漫有几分真才实学,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也算提携新人了。 江桓有点拿不准沈誉君的想法,要是沈誉君也对何漫漫有意思,那他只能作罢,反之...... 年纪小,身段好,脸蛋俏,气质佳,有才华,家世也勉强过得去。 江桓有浪子回头的冲动。 时间也不早了,江桓张罗着说大家一起吃个晚饭,聊一聊项目的事情。 沈誉君没有理由拒绝。 何漫漫为了拿下项目,更不可能拒绝。 会所旁边就是一家私房菜。 创意不错,报价也在公司预算内,沈誉君也认为方案有亮点,几乎毫无悬念地,江桓当场拍板把项目给到花千树。 何漫漫惊喜不已,也不记得自己不胜酒力,连忙起身给江桓敬酒:“感谢江总肯给花千树这个机会,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精益求精,争取让这个布景惊艳亮相。我干了,您随意......” 说着,便豪爽地一饮而尽。 见她这么上道,江桓也是性情中人,也很爽快地说:“何小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以后合作的机会很多。” 两人喝完以后,双双落坐。 服务生走过来给何漫漫斟酒。 沈誉君坐在主位,何漫漫坐在他左边。 见何漫漫又要伸手去拿酒杯,沈誉君不轻不重地踢了她一脚,踢得何漫漫的脚一歪,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把脚收回到餐椅下方。 原本打算也敬沈誉君一杯,做做面子工程,她秒懂沈誉君的暗示,手立马缩了回来。 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沈誉君一眼,他用公筷夹起一块儿东星斑,很自然地放进何漫漫的餐盘里。 语气很温和:“何小姐,少喝点酒,吃点菜。” 不知是不是喝酒上脸了,何漫漫脸上一片酡红,神情有点恍惚。 舌头也捋不直了:“谢...谢.......” 江桓眼睛瞪得溜圆,有猜中谜底的惊喜,也隐隐有点失落。 于是端起玻璃杯喝闷酒。 仍心存侥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何小姐这么优秀,追求者应该不少吧?” 此言一出,原本斯斯文文吃饭的沈誉君放下筷子,拿起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饶有兴致地侧过脸,等待她回答。 这是一道送命题。 经过短暂的尴尬和失措,何漫漫抿了抿唇瓣,镇定自若的说:“江总说笑了。” 江桓又问:“何小姐有男朋友了吗?” 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烤得人有点发烫,两位男士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 何漫漫嫣然一笑,如实回答:“有。” “哦……”江桓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忍不住追问:“不知道什么的男人才能有幸做何小姐的男朋友。” 失落归失落,倒也在意料之中,美女不乏追求者。 他下意识地观察沈誉君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一如既往地平静,他更摸不着头脑了,一瞬间云山雾罩。 心跳得忽上忽下,何漫漫看了一眼两位男士,视线在沈誉君的身上落定。 四目相接的瞬间,她眉眼弯弯,凝着摇曳的春光,眼底有不自知的水波潋滟。 语气里自带恋爱中小女生特有的天真:“我是个肤浅的人,会被俊朗的外形所吸引,喜欢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 江桓开了个玩笑:“这哥们真欠揍,下手也太快了,我们都没有机会了。” 被灌了一大勺蜜糖,原本眉眼含笑的人,突然察觉到异样。 沈誉君转过脸,敏锐地上下打量起江桓,脸色喜怒难辨:“你想揍谁?” “我开个玩笑而已,又不是揍你......”江桓忍不住辩解,搞不懂沈誉君在这里端什么兄长的架子。他端起酒杯晃了晃,又笑着替对何漫漫解释:“沈总就是这样,太严肃,永远一身正气。何小姐千万不要被他吓到。” “你不知道他以前当消......” 敲门声响起,几秒以后,服务生推开包间门带着一位男人进来。 徐行环顾了一圈,笑着打招呼:“大家都在啊……” 看到熟人,江桓想也没有想,连忙起身招呼徐行坐下。 “吃了吗?一起喝点......”江桓很热情地招呼起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又转头让服务生拿菜单。 徐行联系4s店把何漫漫的车拖去维修,跑到会所没有找到何漫漫,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他下意识地联系沈誉君,然后沈誉君让他来这里一起随便吃点。 徐行和江桓碰到一块儿,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开始拼酒。 徐行刚放下酒杯,又变话唠:“漫漫,你是不是故意遛我玩?不让沈兄送你,何苦折腾我......” “不是......你等等......”江桓听出点什么,抓住徐行的手腕问:“你们三个都认识?” 徐行把眼镜向下一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喝多了啊?我们不可以认识?” 江桓急得有点结巴了:“不是,我是问你,他们两个人原本就认识?” 眼看马甲要掉。 担心沈誉君有什么顾虑,又不想江桓以为她靠裙带关系拿下项目。 何漫漫急忙转动餐桌,出声打断他们的谈话:“徐行,这个菜刚上桌,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不饿......”徐行正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看懂她的暗示。 今天何漫漫与江桓谈项目这个事情,徐行是知道的,但不知道沈誉君也在,更不知道沈誉君暗自相助,自然也不知道江桓被蒙在鼓里。 江桓眼神犀利地看向沈誉君和何漫漫,快速反应过来,让这两人当猴耍了。 迎上江桓审判的眼神,何漫漫一脸无辜,身正不怕影子斜,从见面到现在,她没有说过一句假话,搞不懂江桓为什么看上去有点不太开心。 沈誉君从容淡定,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一脸漠不关心。 江桓有点破防:“你们明明认识,为什么不说?” 沈誉君很冷静地回:“你没有问,我们也没有说过不认识。” 话虽没错,可怎么听都有点强词夺理。 被当了一下午的傻子,江桓懒得和他打口头官司,索性有什么说什么:“你们什么关系?” 沈誉君顺势拉住何漫漫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语气无波无澜的说:“如你所见。” 无声无息地炫耀,什么都没有说,又什么都说了。 江桓站在崩溃的边缘,彻彻底底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咬牙切齿地低吼:“沈誉君,我和你拼了......”嘴上说着最狠的话,脚却没有挪动半分。 还装模作样地说:“徐行你别拉我,是他欺人太甚!” 徐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很配合地推了他一把,不怀好意地怂恿道:“快上!我支持你!” 江桓差点儿没从餐椅上摔下来,转过身拍了徐行一把,对这个猪队友恨得牙痒痒。 睁大眼睛瞪着徐行,极其无语:“你不拉我就算了,真想看好戏啊!” “哪有...”徐行轻巧地躲开,假装无辜地辩解道:“不是你要和沈兄一较高下吗?我百分百站在你这边......” “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说我也帮过你.......” “啊?你买过我们公司的课程吗?” 两个人自说自话,驴唇不对马嘴。 今天对于沈誉君来说很完美,事事如意,自然也顾不上搭理江桓。 他拉住何漫漫的手不舍得松开,只顾着和心上人深情对视。 担心江桓借题发挥而毁约,何漫漫有点茫然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这样?难不成想反悔?” 沈誉君轻笑着安抚:“他不敢。” 第87章 技不如人 来不及赶下一场,就在私房菜馆里,徐行和江桓两人喝得晕头转向。 “江桓,你买的是我们公司哪个课程?我最近准备开个新课......” “你最近还到处惹事吗?” 徐行不服气:“我一直在好好搞钱,哪有惹事...倒是你,怎么不见你女朋友,改吃素了?” 江桓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何漫漫,大着舌头否认:“什么女朋友,我一直单身......” 两人天南海北的一通胡诌八扯,一会儿欲插上翅膀上九天揽月,一会儿要挽起裤腿下五洋捉鳖。 臭味相投,酒品都堪忧。 在他们即将醉得不省人事之前,沈誉君及时制止服务生再开酒,吩咐服务生扛起两个醉鬼扔进车里,并让代驾分别把两人送回家。 何漫漫酒劲上来有点头疼,下意识地往沈誉君肩膀上靠,整个人都困倦乏力。 徐行上半身探出车窗,摇头晃脑地指着何漫漫说:“你认输了吗.......哈哈哈哈........” 醉成这样还不忘赌约。 具体点来说,是不忘卖课,干一行爱一行的敬业精神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何漫漫直接无视徐行,才没空搭理他。整个人挂在沈誉君身上,双眼迷离地注视着男人。 “快点买课......”徐行还在絮絮叨叨说什么,被沈誉君推着脑门塞回车里,又嘱咐司机一定要把这个醉鬼安全送达。 司机一溜烟儿便开走了。 沈誉君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低头不解地问:“漫漫还是个赌徒?” 悦耳低沉的嗓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性感和磁性。 何漫漫摇摇晃晃地踮起脚尖,贴着沈誉君的侧脸,拖长声音撒娇道:“我技不如人,输了......” 慵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撩人于无形。 半明半晦的灯光下,她面容精致,别有一番娇媚风情。 沈誉君有点心旌摇曳。 沈誉君转过脸几乎要贴上她的柔唇,随口一问:“输了什么?” 鼻息间全是男人的味道,干净清爽中有一股冷冽,还有一点淡淡的烟草味。 “心......”何漫漫懒散地环住男人的脖颈,忍不住酒会吐真言:“我没有输给徐行,输给了你......” 沈誉君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垂眸凝视着她,深邃的眼底有一整条银河。 灿灿繁星一闪一闪。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让你输。” 这句话带着承诺之意,他说得郑重其事。 与生俱来的优越条件,一向遵循洁身自好的原则,就凭这两点,他不屑满足于原始的欲望,更看重身心合拍。 比起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他更在乎得到她的心。 月色如水,城市高楼林立,灯火辉煌,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霓虹闪烁,烘出一片斑斓色彩,地上摇曳着他们的身影,站在街头只有短短几分钟,她却将夜风的味道牢记。 干净、纯粹、冷冽,异常迷人。 她被紧紧包围在这样的气息中,四面八方,一呼一吸间,唯有他的味道。 男人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令人有点挪不开眼。 借着微醺的酒意,何漫漫不由得抬手抚触他高挺的鼻梁,柔软的手指滑到他的唇角。 她笑得顽皮:“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对我始终如一吗?” 沈誉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把她往上抱了一下,饱含深情地说:“嗯,何漫漫,我会为你竭尽所能。” 何漫漫靠在他健硕的胸膛,静默了片刻,轻声一笑:“世人都希望自己的爱人是完美的化身,我想要你真心实意的爱我,哪怕你知道我的肤浅不堪和小阴暗,依然爱我。” 沈誉君俯身把她抱进车里,坐在后排座椅上,与她十指相扣,低头浅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缓缓挪开温软的薄唇,声音不大不小却掷地有声:“希望有一天我能对你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 他在对她许诺一生。 可她却有点半信半疑:“一辈子太长,世界瞬息万变,数码产品更新迭代,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爱与不爱也不过是一转念......” 沈誉君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处,“它会永远爱你。” 宾利的星空顶璀璨流动,远不及他眼底的柔情耀眼夺目。 掌心是他起伏跳跃的心脏,耳畔回荡着温柔坚定的情话。 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足以蛊惑和安抚人心,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静止的何止是时间,还有天地万物。 怎么能叫人不为之心动和着迷。 分不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还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明明很幸福,她不知道为何会眼角发酸,心里有点患得患失。 她勾住沈誉君的脖子,顽皮的在沈誉君唇上啄了一口,很快又移开唇瓣。 像只调皮又高冷的小猫,撩得沈誉君有点难以招架。 若有若无的暧昧在空气中弥漫四散。 宾利停稳在芷兰居,沈誉君抱着她走下车,电梯的一层层往上升,上升的还有他们的体温。 何漫漫埋头在他结实的胸膛,含混不清地说着醉话:“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原本只是想谈一段恋爱,可她开始痴望永恒,越是美好越想要长长久久。 沈誉君不厌其烦地说:“漫漫,我不会离开你。” 何漫漫没有在说话,在他怀里拱了拱脑袋以作回答。 电梯在熟悉的楼层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 沈誉君抱着她步履稳健地走向家门,腾出一只手输入密码。 一走进房间,便随手把门给带上。 房间一片漆黑,只有玄关处昏黄幽暗的一盏灯火。 何漫漫在他怀里耍赖,怎么也不肯松手,也不愿意下来。 她因醉酒而面颊潮红,发夹也不知何时掉落,一头黑色长发的发尾微卷着凌乱的披散开来,精致的鹅蛋愈发娇俏迷人。 沈誉君抱她坐到沙发上,抬手给她脱掉长靴,小心的放在地上。 笔直的大长腿白得晃眼。 “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沈誉君嗓音低沉又迷人,垂眸对上那迷离的眼神,试图把环在颈后的胳膊取下来。 何漫漫慵懒地摇摇头,媚眼如丝,目光停在沈誉君的薄唇上,声音温软又娇媚:“我想你……” 沈誉君眼底携星揽月,嗓音如大提琴的弦音,浑厚又低沉:“我也很想你。让我试试有多想......” 听出话中深意,何漫漫娇羞地拍了他一下,“沈誉君,你讨厌......” 沈誉君伸手监听她的心跳频率,“哪里讨厌?” 一阵细碎颠簸的电流在体内游窜,何漫漫浑身酥酥麻麻的,声音又娇又柔:“哪里都讨......唔.......” 朝思暮想的人,此刻软绵绵地躺在怀里,沈誉君手指穿过她蓬松的发丝,扣住她的后脑勺,覆唇吻上去。 光影在摇晃,窗帘在浮荡,人仿佛置身在春日午后涟漪微起的乌篷船上。 第88章 垂垂老矣 沈誉君霸道又强势地吻向她,一寸寸掠夺她的呼吸,吻到她透不过来气,胸口发闷发疼。 连同大脑也混混沌沌。 何漫漫深陷在沙发里,抬手推拒开他,深吸了几口气,呼吸渐渐恢复过来。 唇瓣有点红肿,在微光下愈发显得娇艳欲滴。 她无意识地轻咬唇瓣,羞涩地提醒:“先洗澡......” 声音娇软又撩人心弦。 沈誉君双手撑在她身侧,眼底细碎的火光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于是从她上方起身,又俯身弯腰将她从沙发里捞起来。 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腾空抱离沙发。 靠近沈誉君胸膛的那一侧身体,异常炙热灼人,耳畔的心跳声响如擂鼓,分不清是来源于他,还是来自她。 亦或兼而有之。 沈誉君抱起她阔步走向卧室的卫浴间。 将她放在浴缸前的矮凳上,卷起衬衣的袖口,露出精壮白皙的手臂,打开浴缸的水龙头。 仿佛想起什么,他回过头,似笑非笑地问:“要加花瓣吗?” 何漫漫的外套早已脱掉,只穿了件一字领羊绒衫,露出完美流畅的肩颈线条,锁骨纤巧精致,浅灰毛衫衬得冷白肤色更加耀眼。 一枚羊脂玉的玉兰花在锁骨下方绽放,金色花柄上镶嵌有一颗碎钻。 黑发微卷慵懒地散开,红唇娇艳欲滴。 沈誉君心头那股燥热难安越烧越旺,有团烈焰在胸膛窜得老高,急欲找到喷涌的出口。 何漫漫眼神迷离,歪着脑袋,困惑的“啊?”了一声,忽然俏脸一红,侧过头不去看他。 鼻中还发出一声轻哼。 热气轻薄如烟升腾而起,水雾氤氲缭绕,光线被罩在一团朦朦胧胧的雾气中。 一切都影影绰绰。 沈誉君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矮凳上拉起来,她晕晕乎乎地撞进他怀中,来不及挣脱和拒绝,便双双跌入浴缸。 一瞬间掀起惊涛骇浪,花瓣和热水一同漫溢出来,稀里哗啦,滴滴答答。 摇漾的热水和花瓣,摇漾的他和她。 沈誉君揽她在怀中,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腰间游移,流连忘返又充满探知欲,没有了衣衫的阻隔,愈发畅行无碍。 让她的心尖来来回回发着颤。 一股灼热的气息荡在耳畔,嗓音温柔得不成样子:“那天是不是故意的?” 水龙头里热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浴缸边缘倾泄着瀑布般的水帘。 “不是......”何漫漫毫无辩解之力,连连求饶推拒,“让我自己洗......” 话音未落,沈誉君不由分说地覆唇堵住她的声音。 娇柔又压抑的呜咽声混在潺潺水流中,和周遭如烟似雾的热气浑然一体。 她轻闭双眼,如同狂风骤雨中的浮萍,起伏摇曳。 情到浓时,她体内有电流蹿过的细碎颠簸,身体发出连绵不绝的颤栗。 销魂蚀骨中,他自胸腔中发出沉闷的低吼。 一直在水里,好像一直在洗澡,没完没了的洗澡。 直到精疲力竭,沈誉君将她从浴缸里捞出来,替她穿上浴袍,拿起电吹风帮她吹干头发。 卸妆后,那张娇俏的脸蛋清纯无害。 看她倦怠的趴在膝上,沈誉君有点自责,起初想克制一点,她太过香艳诱人,实在令他情难自控。 之前换床单的时候,他看见了一抹鲜红色,虽在意料之中却也惊喜万分,所以他一直在克制。 只是今夜有点失控。 她脑袋拱了拱,试图调整一下舒服的姿势,无意识地埋头在他小腹处。 “漫漫,别乱动......” 沈誉君浑身的肌肉骤然紧绷,隐忍地咬了咬牙。 何漫漫睡得昏昏沉沉,一动不动。 沈誉君冷静了片刻,抱起她回到卧室的床上。 靠在床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他就被她吸引,如今更是难以自拔。 他不想辜负她,更不想辜负自己,他承诺要永远陪在她身边,便会想尽一切办法,与她举案齐眉相守到老。 三年之内,他要光明正大地迎娶她进门。 有更好的联姻对象,沈尤冠很可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他只能想办法取而代之,早日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这样才不会受制于人。 按计划,花千树会在三年内完成上市,那是他给她的聘礼。 何漫漫抬起手一通摸索,习惯性地去寻找他的手。 摸到身边空空如也,她在睡梦中蹙起眉头,呼吸开始急促,愈发不安起来。 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梦中惊醒。 沈誉君主动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小心的安抚。 “沈誉君...不要走......”何漫漫两只手牢牢抱住他的手,呼吸渐渐平和,在梦中呢喃细语。 他的心口一滞,有成千上万根细针同时在心脏碾轧。 “漫漫,我在。”沈誉君轻手轻脚地躺下来,拥她入怀中,眉眼间是一片柔和,“我不会离开你。” 何漫漫牢牢抱住他的胳膊,“...不要离开我......” 沈誉君浅笑,语调温柔如同清风拂面:“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两鬓斑白,垂垂老矣。” 她在睡梦中将不安全感暴露无遗,脆弱、破碎、楚楚可怜,无所遁形,让他柔肠百转,忍不住想要轻怜疼惜。 万籁无声,两人十指相扣,交颈而眠。 因前一晚喝了酒,何漫漫在口干舌燥中醒来,浑身有点酸痛无力,下意识地舒展了一下身体。 稍一侧脸,枕畔的男人手肘弯曲托着脑袋,眉眼含笑的凝视着她。 见她醒来,男人抬手替她撩开脸颊上的碎发,声音温缓:“醒了?昨晚是不是梦见我了?” 何漫漫睡眼惺忪,冲他浅笑嫣然,抬起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凑在他唇边轻声狡辩:“才没有......” “真的没有?” 还来不及回答,沈誉君顺势托起她的后脑勺后,回之以更深刻的亲吻。 他吻得缠绵缱绻,瞳孔中的温情一点点漾开,融化在秋水盈盈,彻底凐灭在她体内。 古刹深沉悠远的钟磬音,三三两两的汽车鸣笛,桂花糕蒸屉里热气腾腾,空气中飘荡着糖炒板栗的香甜,填满这座城市。 一如沈誉君填满她。 两人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手拉着手一起去洗漱。 镜子里有秋阳杲杲,清风徐徐。 还有两张漾着甜蜜的笑脸,连同唇角的泡沫形状都如出一辙。 沈誉君伸手替她擦拭泡沫,大拇指轻缓地滑过她的唇角,颇有绅士风度地发出邀请:“过几天有时间吗?可不可以陪我出席一个酒会?” 何漫漫端起玻璃杯漱口,怔愣了几秒,有点愕然和惊喜,眉毛一挑,故作姿态地说:“我考虑考虑。” “考虑多久?”沈誉君揽过她的腰呵痒,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恶作剧似的问:“考虑好了吗?” 何漫漫一秒破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左躲右闪,怎么也挣脱不了桎梏。 一个劲儿的告饶:“想好了......我有时间.......” 得到满意答复,沈誉君并没有停止恶作剧,拿捏着她的弱点,发出新的邀请:“搬去我那里好吗?” 何漫漫仿佛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鸽子,始终也无法挣脱束缚,抖动着身体大口喘气,笑个不停。 一边寻找他的破绽试图反击,一边倔强地挤出两个字:“不好......” 见这招不奏效,沈誉君的手一路蜿蜒向上延伸,将她抵在洗脸台边,笑得意味深长。 咬住她的耳珠,别有深意地问:“真的不好吗?” 第89章 嫂子? 作为新桉市有头有脸的家族,徐家几代经商,交际广泛。徐立的文化公司开业,酒会上胜友如云。 置身于流光溢彩的宴会,宾客们盛装炫服,觥筹交错。 何漫漫身着高定礼服,浅金色的单肩礼服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肤色莹润透白,天鹅颈线条柔美,肩若削成,细腰盈盈一握。黑色大波浪如散发着锦缎般的光泽,妆容精致服帖,丹凤眼勾魂摄魄,鼻梁秀挺,红唇娇艳诱人。 沈誉君微笑着伸出手,何漫漫莞尔一笑,从容挽起他的手,两人气质高贵优雅,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公开亮相,原本何漫漫担心遇见何、赵两家人,一直犹豫不决。 徐行提醒她,光明正大谈恋爱为什么要躲躲闪闪,何况借着这个机会拓展一下人脉资源,于花千树也大有裨益。 宴会上很多人她都是只闻其名,今日才得见其人。 他们端起酒杯,走在明亮照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沈誉君压低声音给她介绍,特意指点她有几个潜在客户可以发掘。 何漫漫忽然明白过来,w商场的订单应该是沈誉君暗中相助。 感动之余不忘调皮:“感谢沈总鼎力相助,我该给你几个点回扣呢?” 沈誉君目光看向不远处,面带微笑举杯和一个熟人示意,沉吟片刻后正经八百地说:“我要多少合适呢?” 见何漫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有意停顿了几秒,微微侧过脸在她耳边,面不改色的说:“以身相许就好。” 何漫漫差点儿没绷住,竭力保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暗暗在他小臂上掐了一把。 假装若无其事地轻声说:“你想得美......” “你没有否认,我当你默认了。”沈誉君笑容宠溺。 不时有人过来攀谈,沈誉君停下脚步和众人寒暄,不热络也不冷漠,从容自若。她静静站在他身侧,露出标准笑容,偶尔和对方女伴交谈几句。 这样的场合其实蛮无聊,大家衣冠楚楚,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说着批发来的客套话。 徐行手持香槟杯远远走来,加入了几人的谈话,见徐行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缠着沈誉君攀谈的宾客只得先行离开。 眼看那几人悻悻转身,徐行立马恢复原状,暗含威胁地笑着提醒:“漫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这几天忙忙碌碌,何漫漫把赌约忘了,徐行居然当着沈誉君的面提这件事,明显是有意为之。 担心沈誉君知道实情,何漫漫用眼神警告徐行闭嘴,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记得。” 徐行眼神敏锐地看了她一眼,居然知道见好就收,换了个话题:“作为正宫出席酒会,心情好吗?以后你要多陪他出席宴会,不要把这个机会留给其他女人。” “你再胡说,面膜我可不提拱了。” 何漫漫小脸一红,要保持形象,又不能和徐行争论。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见她有点害羞,徐行也不再继续打趣,转而和沈誉君交谈起来:“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对沈誉君猜到他冒充情感大师一事,徐行百思不得其解,今日逮到机会势必要讨教一番。 沈誉君轻晃酒杯,缓缓喝了一口,一脸高深莫测:“不如你付我八万八的咨询费,我给你答疑解惑。” “嘁!”徐行无语极了,嫌他过河拆桥,有点委屈:“那个绯闻出来,是谁替你说好话?要不是我替你说话,漫漫才不会那么快原谅你!” 一提到这个事情,沈誉君有点词穷理屈。 爆出绯闻的时候,沈誉君联系不上何漫漫,急得焦头烂额,若不是徐行充当说客,他们能不能这么快和好还不一定呢。 在这件事上,徐行可是出了力的,沈誉君心里一清二楚。 何漫漫听出其中的玄机,犀利地打量起徐行,逼问道:“八万八怎么回事?你真宰啊……” 徐行挺直腰板,振振有词:“我这叫爱岗敬业.......” “你再敢薅他羊毛,我和你没完!” “重色轻友!” 几人站在角落闲谈说笑,全无顾忌。 见何漫漫和徐行聊得热火朝天,沈誉君要去和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打招呼,便只身走入人群。 沈誉君一如往昔,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站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水晶灯的奢靡光线仿佛全部聚拢在他身上,光线随着他的身影缓缓移动。 他面容清隽疏朗,身姿挺拔,芝兰玉树,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质,整个人笼罩在璀璨柔光里,于人群中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是米开朗基罗亲手雕塑的艺术作品,是价值连城的和氏璧,是高山之巅云兴霞蔚的盛景。 在那一片光影中,他的轮廓充满不真实感,仿佛是一场瑰丽的梦幻。 何漫漫宛若站在无边无涯的荒野中,四下空无一物,悄然无声,时间不复存在,世界荡然无存。 她长久的凝视着他,若世间万物在此刻消失殆尽化为乌有,也算不枉此生。 这短暂而漫长的遥望,令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似醉非醉,似晕非晕,她何德何能,居然能拥有如此完美无瑕的人? “看傻眼了?你居然沉迷于男色......” 徐行夸张地摇头叹息。 何漫漫回过神,急忙挪开视线,红着脸否认:“才没有。”又故意岔开话题:“你不去陪你哥哥应酬?” 宾客们衣香鬓影,频频举杯,徐立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与众人谈笑风生。 徐行朝徐立的方向看了一眼,抬了抬下颌,无所谓地说:“你看他身边不是有人陪着吗?我懒得去凑热闹。” 何漫漫循着徐行的视线看去,随口说了句:“你嫂子真年轻。” 徐行忍不住嗤笑,摇了摇头,声音里全是戏谑和嘲讽:“嫂子?” 一曲未完,音乐声戛然而止。 短暂的安静后,人群中有一阵骚动和诧异声。 大家四下张望了一番,目光齐刷刷聚焦到厅堂中央。 第90章 阳春白雪 徐立和几位好友站在厅堂中央,服务生抱着一张古琴站在他们旁边,几人端着酒杯有说有笑,看起来相谈甚欢。 见众人纷纷不解的看过来,徐立笑着向大家解释:“很感谢各位好友前来捧场,徐某在此谢谢各位了。今天双喜临门,公司开业是其一,最主要的是其二,我的好兄弟陆青山赠我一张古琴。” 作为新婚夫妻,陆青山和傅莹挽着手,看起来恩爱有加。 陆青山声音平和:“徐兄不用和我客气。” 人逢喜事精神爽。 徐立神采奕奕,笑着和陆青山道谢:“陆兄有心了,我知道你爱好收藏古琴,今天你肯忍痛割爱,我真的是万分感谢。” 陆青山和傅莹下意识地看向对方,两人不约而同地勾唇淡笑,几秒后陆青山移开视线,面不改色地对徐立说:“那我真的是愧不敢当,这个礼物主要是傅莹精心挑选的,你要感谢,应该感谢她。” 傅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徐立机智地解围道:“欸!陆兄说这话可就不对了,你们是一家人,哪分什么彼此?” 陆青山干笑两声,附和道:“徐兄说的对,是我失言了。” 徐立举杯和陆青山夫妻分别碰了一下,真心实意地说:“这是我收到最好的贺礼,你们有心了。” “都是兄弟,我们之间不分彼此。”陆青山言语亲切,又补了一句:“千万不要见外。” 傅莹端庄得体地笑道:“徐兄喜欢这张琴也算不辱使命了。” 众人好奇地围过去欣赏古琴。那是一张伏羲式的古琴,材质是金丝楠木,外形典雅古朴。 “琴是好琴,不知道音色怎么样?” “现场有没有哪位弹奏一曲,让大家大饱耳福?” “这个主意不错!” 见宾客们兴致盎然,徐立心情不错,不忍扫大家的兴致。他拍了拍身旁的女伴,笑着向大家介绍:“我身边这位叫肖染,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音乐表演专业。让她为大家演奏一曲,请大家赏鉴。” 服务生很快搬来楠木琴桌和凳子,小心地摆放好古琴,那个叫肖染的年轻女孩走到古琴右侧,给在场的听众鞠了一躬,行完礼后入座。 厅堂内寂然无声,众人屏息凝神,肖染转轴拨弦试弹了几声,而后低头开始演奏。 琴曲是《阳春白雪》,旋律清新流畅,节奏轻快活泼,犹如天籁之音,众人皆陶醉其中。 看到眼前这一幕,徐行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对何漫漫说:“什么嫂子!别看她琴弹得不错,但人品不好说,我嫂子去瑞士度假了,她才有机会充当花瓶。” 何漫漫蹙眉不解,有点疑惑:“你的意思是?” 徐行讳莫如深地点点头,“你没有猜错,就是那个意思。” 见何漫漫似懂非懂,徐行一脸不屑和鄙夷,又凑在她耳边,把徐立和肖染的苟且之事大致讲述了一下。 “他们在一起好像才三四个月......” 故事平淡无奇,毫无亮点。 不过是有钱人包养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上流阶层有三妻四妾不足为奇。 只是徐立和肖染在一起才不足半年,就在这样的场合高调行事,完全不顾及老婆的面子,不在乎影响,太不可思议。 出于好奇心,何漫漫拉起徐行往古琴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打量起肖染,一时间竟有点失神。 肖染全神贯注,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她身穿白色抹胸礼服,没有佩戴项链,锁骨下方有一颗小米粒大小的红色朱砂痣。 在璀璨夺目的华灯下,那颗朱砂痣红得炫目,令人有点晕眩。 耳畔是熟悉的旋律,眼前天旋地转,何漫漫恍恍惚惚,灵魂如同一只失控的秒针,杂乱无章,颠三倒四,疯狂的无休无止地左摇右摆。 整个人晕头转向失去平衡,耳畔是连绵不绝的耳鸣声。 记忆深处的画面一晃而过。 母亲去世的前一年,何漫漫怀里抱着当天的花艺作品,用木兰花制作的瓶插造型,她一蹦一跳地捧着花瓶献给母亲,笑容明媚地说:“祝妈妈生日快乐!” 看见姐姐在一旁抚琴,何漫漫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礼物,还不忘和姐姐攀比,调皮地说:“姐姐送什么礼物给妈妈?” 对于这个有点小骄傲的妹妹,何皎皎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宠溺地说:“我给母亲抚琴。” 何漫漫款款玉步走到古琴边坐下,如痴如醉地抚了一曲《阳春白雪》。 那年阳光和煦,燕子重来,微风轻轻拂过树梢,硕大的白玉兰在风中摇曳生姿。 花园里有碧草如茵,何漫漫躺在母亲腿上,抬手挡在额前,透过指缝看向明媚的太阳。 她晃动着脚尖,声音懒洋洋地说:“我在姐姐的琴声里听见,冬雪融化成小溪,一路蜿蜒而下,小溪潺潺流淌,流经村庄去往远方,春草跟着溪流蔓延到天际。” 一碧千里。 郁郁葱葱的绿色拢山络野,铺满眼底,将她困在其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徐立和陆青山也站在人群里,两人的眼神落在某处虚无的空气中,如痴如醉,又仿佛是忆起什么陈年旧事,不约而同的神游天外。 在何漫漫即将失去意识,快要晕倒之际,那股令人心安神定的气息,由远及近,直到彻底把她笼罩起来,让她从精移神骇中敛回几缕心神。 见她面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模样,沈誉君连忙搂住她的腰,语气关切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灵魂逐渐落回身体,她稳了稳神,望向他关切的表情,一时竟有点哽咽,眼眶里氤氲着一滴泪,慢慢渗回眼底。 从心底滑落。 那不是一滴泪,是一滴蚀骨灼心的硫酸。 在心底烧出一个大窟窿,化为一摊污秽不堪的血水。 见她不吭一声,沈誉君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低沉的声音透着几许焦急:“漫漫,是不是着凉了?” 第91章 陆夫人 何漫漫挤出一个调皮的笑,摇了摇头,垂下眼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故意逗你的,你也太好骗了。” 沈誉君不太放心,又在伸手在自己额间试了一下体温,没有什么区别,这才堪堪放下心来。 又忍不住叮嘱道:“没事就好,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让我担心。” 何漫漫无意识地点点头,脑海里一片混混沌沌,肖染那颗似曾相识的朱砂痣,一直在眼前摇晃。 “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沈誉君揽住她走到角落,松开她的腰,笑得有几分得意。 何漫漫懵了一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有点惊讶又好奇。 沈誉君冷白如玉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凭空变出一把车钥匙,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拿过她的手包把车钥匙放了进去。 那是一把宾利的车钥匙。 沈誉君将手包递还给她,见她迟迟没有伸手去接,拉过她的手,把手包放在她手中。 “换辆车开,还有下次车坏了,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要老是麻烦徐行。” 一个月以前,沈誉君便在4s店预定了这台车,原本还担心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送她,碰巧她的mini送去维修,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合理。 何皎皎的车一直停在落英公馆,车库里有一辆保时捷和一辆宝马。徐行还特意问何漫漫,不如随便开一辆做代步车,见客户谈生意也可以撑门面。何漫漫不愿不劳而获,更舍不得使用姐姐留下的遗产。 沈誉君眼角勾起淡淡笑意,故意打趣道:“怎么不说话?要给我表演涕泪纵横吗?”” 何漫漫心底的酸楚掀起滔天巨浪,掌心里的是千斤巨石,压得手腕酸痛难忍。 她抬起雾蒙蒙的眼眸,欲盖弥彰地开起玩笑:“老实交代,用这招骗了多少女孩子?” 沈誉君唇边的笑意不减反增,声音绵软:“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不会有别人。” 何漫漫大方地收下礼物,莞尔一笑:“谢谢沈总的礼物。” “叫得这么生分。”沈誉君嫌她不走心,笑得意味深长:“不如换个称呼,叫誉君。” 猝不及防的挑逗,让何漫漫脑海里闪过某些片段,以及某些旖旎缠绵的画面。 竟无言以对。 “喝多了吗?脸红成这样?”徐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地盯着何漫漫,仔细的探究。 何漫漫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色,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可能是洋酒喝多了。” “这不是香槟吗?”徐行一脸质疑,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仿佛猜到什么:“你们两个人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吧?” 徐行嫌弃地摇摇头,抱住胳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怎么可能,我们才没有。”何漫漫故作镇定,傲娇的抬起下巴。 又眨着眼睛,故意调侃起徐行:“莫非是你想谈恋爱了?” “谁像你这个恋爱脑,一谈恋爱巴不得大家都和你一样,我单身的日子别提多潇洒自在了……” 两人凑到一块,又开始互相打趣,谁也不服谁。 闲聊了一会儿,徐行懒得和何漫漫掰扯,转而叮嘱起沈誉君,颇有几分兄长的架子:“我们家漫漫没有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你要多包容她一点,对她好一点。” 又清了清嗓子,眼神有点不自然,很隐晦地说:“你作为男人应该懂的,有些措施......” 稠人广众之地,众目睽睽下,居然讨论起私密的事情,也是没谁了。 沈誉君掩饰性的喝了一口酒,耳垂泛起淡红色。 何漫漫手足无措,脸红到耳后根,目光躲躲闪闪,扭过脸看向别处。 意识到在这个场合谈论某些话题不合时宜,徐行也有点尴尬和难为情。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缓解尴尬气氛。 正在三人相对无言之时,陆青山和傅莹挽着手走了过来。 见他们走近,沈誉君率先开口问好:“陆兄,嫂子好。” 徐行和复读机一样,重复了一遍。 陆青山看了一眼三人,眼神在何漫漫身上停顿了一秒,倒也没有吃惊,像是未卜先知,早就猜到她会和沈誉君在一起。 淡笑着说:“都在啊,今天人还挺齐的。” 知道何漫漫不认识傅莹,沈誉君笑着向何漫漫介绍:“这位是陆总和陆夫人。”转而又向陆氏夫妻介绍:“这位是何小姐。” 何漫漫从容大方地问好:“陆总好,陆夫人好。” 傅莹很平静地看向何漫漫,看得她莫名有点不自在,“何小姐好。” 前不久陆青山和傅莹刚举行过婚礼,沈誉君和徐行也有参加,大家都是熟人,寒暄过后便热络的交谈起来。 两位女士是初次见面,相互不太熟悉,只是找话题聊了几句,客套又保持着距离。 不知为何,傅莹看似友好地眼神,总让何漫漫有点不舒服,那眼神里有审视和探究。 何漫漫脑子里一团乱麻,想到肖染又想到傅莹,有点茫然不解,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隐隐感觉到,傅莹不喜欢她。 听说何漫漫是开花艺设计公司,傅莹貌似很有兴趣,和她展开话题:“何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还才华横溢,听说你们公司设计很有创意。” 新桉市知道花千树的人不少,公司靠私人订制花束吸引了很多关注,后来和赵健的事情冲上热搜。前段时间花千树给w商场布景,以光明女神蝶做主题的设计吸引了大批市民前去打卡,w商场那几天人满为患,巨型蝴蝶前挤得水泄不通,同城网友们一窝蜂的发布与蝴蝶的合影。 所以傅莹知道花千树不足为奇。 何漫漫谦虚地说:“陆夫人过誉了。”又不忘商业互吹:“陆夫人端庄大气又品味高雅,今天这身搭配也是品味非凡。” 一通彩虹屁,倒也适当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了解清楚何漫漫公司的经营范围,傅莹有点惋惜地说:“早知道请何小姐的公司为我们布置婚礼了,太可惜了。” 何漫漫也跟着说起场面话:“我也很遗憾没能为两位的婚礼出一份力,以后还要请陆总和陆夫人多多关照。” 第92章 肾坏了 “沈兄怎么不早点介绍我们认识?”傅莹看向沈誉君,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把何小姐藏这么好,让她损失了一单业务。” 一旁正在聊天的沈誉君,没料到会被扯进这个话题,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很配合地端起酒杯说:“是我的错,忙起来把这件事忘记了,我自罚一杯。” “算了,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傅莹冲沈誉君摆摆手,笑意真诚的对何漫漫说:“请何小姐布置花艺沙龙,需要提前预约吗?我闲得无聊,经常会举办沙龙,到时候何小姐可以前来布置吗?” 这是来业务了,管她是不是另有所图,开门做生意,万没有拒绝客户的道理。 何漫漫心里乐开花,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能为陆夫人服务,是我的荣幸。只要陆夫人一句话,我会安排好档期,不会让陆夫人失望。” “这是我的名片,请陆夫人多多关照。”说完从手包中取出名片,双手递给傅莹。 傅莹接过名片,主动说:“不如我们加个微信,那样联系起来方便,没事我们也可以聊聊天。” 何漫漫原本是求之不得,却迟疑了两秒,却之不恭地说:“好啊,当然好。” 这才从手包中拿出手机,和傅莹互加了微信。 傅莹收起手机,貌似无心地问陆青山:“这位何小姐的父亲是何重光吗?” 在场的几人皆是一愣,都没有料到傅莹会莫名其妙的提及何漫漫的家事。 气氛有点凝固,几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陆青山先反应过来,对几人解释道:“安华和我们下属公司有过合作,在新桉市姓何的名媛淑女,想来是何伯父的女儿。” 徐行的目光在陆氏夫妻脸上来回探究,显然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关注何漫漫,又好像明白过来什么。 何漫漫心里疑窦丛生,往日对于陆青山的怀疑,再次席卷而来,呼吸也随之停滞。 沈誉君揽住何漫漫的腰,悄悄用了几分力度,他清楚何漫漫与家里的关系,明白何漫漫不愿和家里有任何牵扯。 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们先忙,我带何小姐去见见今天的主角。” “陆兄,陆夫人,不好意思,我们先失陪一下。”沈誉君淡定从容的和陆氏夫妻致歉。 陆青山笑得有点不自然,“沈兄请便。” 听沈誉君说要去和徐立打招呼,徐行懒得见肖染,也不想继续和陆氏夫妻再聊下去,趁机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目送几人走开,陆青山收敛起笑意,从路过的服务生那里重新拿了一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傅莹面不改色,和身旁的贵妇愉快交谈起来。 见何漫漫心神恍惚,沈誉君唇角勾起的弧度迷人又好看,嗓音如同清泉涤荡:“漫漫,要不要吃点东西?” 何漫漫反复揣摩傅莹的话,脑海中肖染那颗朱砂痣也不停闪现,思绪如同飞絮蒙蒙,迷茫又纷杂。 有点心不在焉的应付:“我不想吃......”又发觉太过敷衍,调整了一下情绪,声音软软糯糯:“我想吃沈大厨的私房菜,其他什么都不想吃。” 水晶吊灯的璀璨光影倾泄而下,尽数落在沈誉君的眼中。 他眼底盛满万斛珍珠,熠熠之光不停闪耀,“一会儿结束了,回家给你做好吗?” “嗯。”何漫漫下意识地摸了一把空落落的肚子,笑得明媚又张扬,“我等着沈总亲自下厨,祭我的五脏庙。” “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两人有说有笑,浑身散发着小情侣独有的缠绵甜蜜,眼波间的爱意如滔滔不绝的江水,奔流不息,难以掩饰。 不时有人和沈誉君寒暄,两人停下脚步,礼貌得体又应付自如。 沈誉君给何漫漫一个眼神,何漫漫心领神会,借故说还有点别的事情,缠着沈誉君的宾客便识趣又无奈地走开。 好容易摆脱掉借机拓展人脉资源的宾客,两人为刚才天衣无缝的配合举杯庆祝了一下。 担心何漫漫喝多,沈誉君温柔提醒:“少喝点,喝醉了就没机会品尝大厨的手艺了。” “一点点。”何漫漫心里憋闷不已,想要借酒浇愁,伸手比划了一下,故意扮可怜,冲他撒娇:“我只喝一点点。” 话音刚落,一仰头,咕噜咕噜把玻璃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还调皮的在沈誉君眼前晃了晃杯子。 沈誉君还来不及阻止,拿她没有一点点办法,假装冷脸,目光看向别处。 见状,何漫漫急中生智,一脸讨好的笑意,拽住他的衣袖不停撒娇求原谅:“哎呀,你不要生气,我不喝了好不好?” 沈誉君怕露出破绽,故意转过身看向他处,伪装不过两秒,不禁笑了出来。 徐行不喜欢应酬交际,懒得和人虚情假意,独自在角落躲清闲,他将空杯子放在托盘里,又从服务生那里端过一杯酒。 一个人边喝酒边欣赏名利场中的宾客们。 江桓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徐行身边,一脸哀怨地看向不远处,有点苦闷的喝着酒。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浪子,居然形单影只,一个人出席酒会,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徐行瞥了他一眼,有点好奇:“肾坏了?” 江桓懒得和他贫嘴,整个人没精打采,全然不见往日的风流不羁,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闷酒。 简直是判若两人。 江桓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大可能。 徐行原本懒得搭理人,只想在酒会上当个摆设,他不停看腕表,巴不得散场。 但架不住好奇心强。 徐行眼珠子转了半天,探着脑袋,仔细观察了江桓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哥们,你是不是最近回家太晚了,撞邪了?” 江桓一口酒差点儿没有喷出来,有点啼笑皆非,看傻子似的看他:“你去动物园让驴踢了?” 还知道怼人,看来没有中邪。 那一定是肾坏了! 徐行这个人优点很明显:心地善良又乐于助人。 第93章 朱砂痣 于是他掏出手机,推荐了一个名片给江桓,还很贴心地拍了拍江桓的胳膊,好心安慰道:“我和你说啊!这个专家是我一个亲戚,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多大点事,有病就去治。” 江桓拿出手机瞟了一眼。 李主任,新桉大学第一医院,三甲,中西医结合科,擅长各种肾病。 下一秒,江桓气不打一处来,只想撬开徐行的脑瓜子,看看里面装了多少浆糊。 自从遇见何漫漫,江桓想要浪子回头,哪知沈誉君给他来了个当头棒喝,今天又在酒会上亲眼目睹两人亲密无间。 江桓本来就闷闷不乐,被徐行一闹,更是郁闷:“不是,你真的找揍啊!” 好心被当驴肝肺,徐行懒得搭理他,端起酒杯走开。 江桓忽然伸手拦着他,“别走啊,一起喝点。” 徐行不明就里,歪着脑袋,“你一会儿要揍我,一会儿要让我喝酒,发神经了?” 江桓摇摇头,从服务生手里又拿过一杯酒,远远看向沈誉君的方向。 不停长吁短叹,忍不住向徐行打听:“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徐行跟随他的视线看去,意识到江桓在说沈誉君和何漫漫,神情秒变严肃,警惕地从头到脚打量起他。 冷冷的提醒道:“你干嘛!想挖你表哥的墙角?不怕他把你腿打断?” 江桓翻了个白眼,嫌他不会聊天,完全不想搭理他,伸手推他:“走走走……” 徐行被推着走了一步,突然脑瓜子一转,“欸?!” 歪点子说来就来,他转过身来,拿出手机凑到江桓面前,故作玄虚的说:“我和你说啊,沈誉君之所以能追上何漫漫,主要是因为他买了我的课。” 话锋一转,开启搞钱模式:“你要不要也买一份试试?只要8888,女神抱回家......” 江桓嗤笑道:“我需要买你这些小儿科的东西?当我是沈誉君那个大怨种?” 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输在哪里了?我也不比沈誉君差啊?”说着还摊开手,颇为自信地说:“你说是吧。” 徐行笑得不要太大声,有点幸灾乐祸,卖关子道:“你啊,原本是有机会的,只是你女人太多,都是缘分啊……” 江桓没有品味出其中深意,只顾发泄情绪,有点憋屈的说:“夺妻之恨,我要和沈誉君不共戴天!” “我帮你把沈誉君叫过来,你当面和他宣战?” “你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徐立和肖染正在招呼宾客,忙得不可开交,在酒会现场转了一圈,基本上每个宾客都打过招呼了,稍微松懈下来。 眼看沈誉君和何漫漫缓步走来,徐立打起精神,笑着迎上去。 徐立刚才忙不过来,没有顾上和沈誉君打招呼,有点不好意思:“沈兄实在抱歉,刚才只顾招呼外人了,反倒冷落了自己人。” 沈誉君颇为宽容大度,并不计较,宽柔的说:“徐兄,都是自己人不用见外。” 徐立的目光落在何漫漫身上,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即向沈誉君询问:“这位是......” 沈誉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眼神里盛满温柔,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向徐立介绍道:“这位是何小姐。” 语气顿了一秒,又补充道:“也是徐行的好朋友。” 徐立和何漫漫在羽殇有一面之缘,当时只顾着接烂醉如泥的徐行回家,并没有细看包厢里其他人。 平常也听徐行提过几次何漫漫的名字,徐立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工作繁忙,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记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誉君又给何漫漫做了介绍。 何漫漫一直都知道徐立是徐行的哥哥,平常毫无交集,今天也是因为沈誉君的关系才出席这场酒会。 徐立比徐行矮几公分,一看就很精英范,脸型轮廓更硬朗。 在看见何漫漫的那一刻,徐立愣了一秒,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起伏:“何小姐,幸会。” 何漫漫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异样,故作镇定的说:“徐总好。”下意识地看向徐行身边的女人,肖染胸前那颗朱砂痣,尤为刺眼。 肖染也察觉徐立细微的情绪变化,警惕地看向何漫漫,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如寒冰,说话也是茶里茶气:“何小姐长得真漂亮,难怪大家都喜欢看你。” 女人之间暗中较劲,同为女人自然能get到。 酸味扑面而来。 何漫漫不动声色的说:“肖小姐谬赞了,朱砂痣很漂亮。” 这出人意料的夸赞,令肖染有点莫名其妙。 徐立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看向何漫漫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徐立很快恢复平静,客客气气地说:“原来何小姐是徐行的朋友,很早就听徐行说起过你,很遗憾今日才见面,原来都是自己人,有机会我们常聚聚。” 何漫漫挽着沈誉君,手有点僵硬,落落大方地回应:“会有机会的。”又含笑看向沈誉君,声音很轻很柔的询问:“对吗?” 感受到何漫漫肢体有些许僵硬,沈誉君不露痕迹地附和道:“嗯,以后要辛苦你陪我出席这样的场合,大家见面的机会很多。” 徐立纵横商场,察言观色属于基本功,一眼看穿两人的关系,笑道:“没想到绕来绕去都是自己人。沈兄好福气,你们两人站在一起真是珠联璧合,今天晚上宾客们都在议论,说你们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这话说到沈誉君心坎上了,他对此十分受用,笑意浓了几分。 “徐兄过誉了。” 出于礼尚往来,又客套的夸了肖染一句:“肖小姐的琴技不错。” 肖染自信的挺直腰板,骄傲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沈总喜欢就好,有机会请多指教。” 沈誉君意味深长地说:“肖小姐若在其他方面再多用点功,想来会更出色。” 肖染没有听出话里有话,受宠若惊的直点头。 “谢谢沈总提点,我们剧院有古琴演奏,到时候沈总一定要来捧场呀……” 这是在暗讽肖染有才无德,可惜她太飘飘然了,以为靠琴艺便把徐立征服,连沈誉君也一并征服了。 人在自己的专业里容易盲目自信,认知狭隘,以为一美遮百丑,凭借某一特长便可弥补其他缺陷,殊不知旁人把她当井底之蛙。 何漫漫抿了抿唇,明白沈誉君是在替她出气,眼含感激的看向沈誉君,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 她眼中是摇曳的三千春光,十里荷塘的潋滟月色,明睐动人。 第94章 婉婉类卿 夜色渐深,城市点亮一盏盏灯火,昏黄的、幽暗的、璀璨的,五颜六色的灯光,连绵起伏。 从城南到城北,从脚下一直延伸至苍茫的无边无际的黑夜。 酒会结束回到家,沈誉君在厨房忙忙碌碌,何漫漫身披着他的西装外套站在阳台。 秋风一阵阵的吹过,红枫似火,黄花凋零,白茫茫的芦花漫天飞舞。 酒会上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何漫漫心如刀绞,寒风吹过眼角的濡湿,仿佛蜜蜂蜇在花瓣上。 真相到底是什么? 是徐立还是陆青山? 同何皎皎有感情牵扯的人,会是谁? 根据蛛丝马迹来看,他们两个人都有明显的嫌疑,他们的女伴对何漫漫都有敌意,何漫漫与她们素昧平生,这个无缘无故的敌意从何而来? 肖染与何皎皎是一个专业,连胸口的朱砂痣都一模一样,而肖染出现在徐立身边的日子,和何皎皎去世的日子相近。 徐立新公司开业,老婆出国度假,他居然敢带着肖染招摇过市。 看得出徐立很喜欢肖染,是真的喜欢吗? 还是婉婉类卿? 可陆青山的嫌疑也不小。 何皎皎日记本上的落花流水出去也,下一句就是天上人间。 接手天上人间的人,正是陆青山。 而陆青山把会所的名字取做——羽殇。 飞羽殇而醉月。 明月何皎皎。 让陆青山如痴如醉的月,是何皎皎吗?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答案,唯有她自己去探寻,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徐行。 一旦查出真相和徐立有关,徐行将无法自处,最好的办法是秘密进行。 何皎皎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连亲妹妹都不肯见一面?她到底受了怎样的委屈,才会万念俱灰。 难怪她什么都查不到,因为关键信息被手眼通天的人抹掉了。 连新桉市最厉害的侦探都束手无策,是侦探能力有限,还是侦探得罪不起某些人? 那天离开私家侦探事务所,胡侦探追到门口对她说:“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再深究又能怎样呢?死者不能复生,过好当下的日子,让你姐姐在九泉之下安心,这也是一种爱。” “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再深究又能怎样呢?” “过去了就过去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再深究又能怎样呢……” “深究又能怎么样呢……能怎么样呢……” 何漫漫头痛欲裂,双手捂住脑袋,整个人不停发抖。 要怎么办? 到底是谁,是谁害了何皎皎! 沈誉君从厨房出来,看见她消瘦的身影在朦胧的光线中瑟瑟发抖。 沈誉君阔步走过去,取下她捂在太阳穴的双手,从身后拥着她,将她的双手紧握在掌心。 温暖的气息拂过冰凉的脸庞:“漫漫,怎么了?是不是喝多了?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好不好?” 秋夜寒冷的空气悄悄退场,鼻腔里盈满黄油的淡淡奶香味儿。 那是人间烟火的味道,弥足珍贵,但很快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誉君埋头在她肩窝,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怎么不说话?我抱你进去好吗?” 何漫漫偏过头,侧脸贴在他的脸颊上,莫名贪恋这片刻的缠绵。 语气轻柔地请求:“陪我在这里站一会好吗?” 可能是冻麻木了,冰凉的肌肤触及温暖时,有针扎的感觉,又痛又痒。 沈誉君不明就里,不忍让她扫兴,担心夜风寒冷,将她搂得更紧了。 又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一分钟。” 何漫漫没有和他讨价还价,温顺的点点头。 此刻短暂的温馨,是吉光片羽的文物,需要悉心珍藏,妥帖安放。 他们一同俯览脚下的灯火阑珊。 沈誉君将她身上的外套拢紧,磁性的嗓音拖着慵懒的声调:“1...2......59......” 何漫漫靠在他怀里,侧过脸吻上他的唇,吻得缠绵悱恻。 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交织成网,混入深秋浓重的夜色。 光与影层层叠叠,相拥的身影落在地板上,影子拉得很长。 四目相对,两人的睫毛缠绕在一起,像纵横交错的水草,他们在对方明亮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听话,等下肚子饿坏了。” 他醇厚温润的嗓音,氤氲在虚无缥缈的夜,让人忘却寒冷。 沈誉君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缓步朝房间走去。 餐桌上方悬有一盏暖灯,牛排还在冒热气,缕缕香味萦绕。 沈誉君将她放在餐椅上,帮她把风吹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笑着说:“尝尝味道怎么样?” 何漫漫拿起刀叉,切了一块放在嘴里,嚼得津津有味,不住的点头,眉飞色舞地夸赞道:“嗯,很好吃。沈大厨手艺不错!” 沈誉君深邃的眼眸散发着熠熠星光,笑容欣慰:“你喜欢就好,以后有空都可以给你做。” 何漫漫切牛排的手僵了一下,避开对视的目光,长睫低垂,低低应了一声:“...好。” “你不是饿了吗?多吃点。”沈誉君将切好的牛排推给她,拿过她的餐盘。 何漫漫叉起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咀嚼了一会儿,有点难以下咽,如鲠在喉。 察觉到她今晚的情绪异常,沈誉君放下刀叉,伸手握住她的右手,眉头微蹙。 “漫漫,告诉我怎么了?” 何漫漫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稳了稳神,笑眼弯弯的说:“可能是今晚的牛排太好吃了,好吃到让人想要落泪。” 沈誉君并不相信,语气温沉的追问:“是不是今天酒会上,她们让你不舒服了?” 透过昏黄灯光,隔着黄油的浓郁奶香,她眼底氤氲着幸福的梦幻泡影,让她不敢也舍不得眨眼。 何漫漫有点哽噎:“你想多了,和她们没关系。” 沈誉君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揽她入怀,嗓音低沉又自责:“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不怪你,真的。”何漫漫抱住他宽阔的肩膀,一个劲儿的摇头否认,喉咙发疼发苦:“沈誉君,你很好,特别好。” 感觉到她在怀中抽泣,沈誉君捧起她的脸,一脸认真地说:“漫漫,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瞒我,好吗?相信我,我会尽力帮你解决。” 见她脸上蜿蜒流淌的泪痕,沈誉君一寸寸吻过她的脸颊,吻得虔诚又温柔。 何漫漫闭上双眼,始终也下不了决心说出实情,一边是数年的友情,一边是短暂的爱情,要让他如何抉择? 那些捕风捉影的怀疑,令她有口难言。 何皎皎的事情会牵扯出什么,难以预料。 第95章 记得告诉我 思考了一会儿,何漫漫避重就轻地说:“真的没事,放心吧!我是被你感动了,没想到养尊处优的你,肯为我做这些。” 沈誉君半信半疑,不由得轻笑一声:“傻瓜,我可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 说着伸手捏了捏她光滑的脸蛋。 何漫漫笑意盈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合时宜地问:“你是不是对每个女朋友都这么好?” 话一出口,她有点后悔,怎么会问出这种不长脑子的问题。 沈誉君明白她这是在吃醋,得意的笑了,轻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贴在她唇边,如实回答:“漫漫,在你之前我没有交过女朋友,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万里挑一的男人,没有人生扑?不太可能。 而且他技巧精湛,真的是无师自通? 她歪着脑袋,眼睛也瞪大了几分,将信将疑地说:“那你真是天赋异禀……” 这个脑回路也是异于常人。 “吃饱了吗?” 沈誉君喉结上下滚动,眼底燃起细碎的火光。 何漫漫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脑袋没有转过弯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等她回答,沈誉君将她扛起来,径直走向卧室。 何漫漫身体猛然腾空,不由得惊呼一声,本能地抓住沈誉君的衣服。 她一边不停挣扎,一边提心吊胆地害怕摔下来,心有余悸的叫喊道:“你放我下来......” “你最好留点力气。”沈誉君走进卧室,顺手将门带上,把她放到床上。 失重感还没有消退,何漫漫有点晕眩,轻轻闭上眼想要缓一下。 沈誉君忽然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侧,缓缓靠近她的脸,别有深意的说:“怎么不喊了?”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低沉又性感的嗓音暗含引诱。 何漫漫伸手推拒他,奈何手无缚鸡之力,咬着唇瓣低声说:“先洗澡......” 他们还没来得及更换礼服,也没有洗澡,显然不适合密不可分的接触。 沈誉君捉住她的手放在头顶上方,居高临下看她,笑得意味深长:“洗澡做什么?这样聊聊天不好吗?” 话里话外都是撩拨。 何漫漫羞赧万分,双腿也被压制,顺口反驳道:“谁要和你聊天......” “不想聊天?”沈誉君抓住她话语里的破绽,醇厚的嗓音继续诱哄:“那你想做什么?” 腾出一只手在柔滑细腻的脖颈上抚触。 何漫漫一脸娇羞,眼神飘忽不定,心跳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浑身燥热难安。 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句:“我不想做什么......你放开我。” 近在咫尺的男人,目光在她脸上来来回回逡巡,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 薄唇靠近她耳畔,停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悠悠地说:“叫我一声,我就放手。” 光线朦胧不清,照得男人英俊的面孔有点模糊。 他整个人笼罩在暖光里,晕出浅浅淡淡的光圈。 绵长的呼吸落在颈侧,有点潮湿,幻化成江南三月的风,塞北寒冬的雪,忽冷忽热。 连同他好听的声音,丝丝缕缕侵入肺腑。 那样蛊惑人心。 何漫漫有几根碎发落在鼻尖,酥酥痒痒,想伸手挠,奈何有心无力。 看出她的难忍,男人侧过脸兴味十足地望向她,并不打算帮忙。 “沈誉君。”何漫漫轻抬眼睫,耍起小聪明。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手掌一路探寻,“漫漫,你现在学会欲拒还迎了?” 蒙混过关明显行不通。 何漫漫浑身发麻,想尽快摆脱桎梏,只能选择服软。 红着脸低低喊了一声:“...誉君。”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人身心荡漾,沈誉君不禁哑然失笑。 沈誉君靠近她的耳际,在她耳珠上轻轻咬了一口。 令她心尖颤了颤。 沈誉君缓缓起身将她拉起来,她身子踉踉跄跄,不偏不倚撞进沈誉君的怀里。 下一秒,沈誉君响如擂鼓的心跳声,便尽数撞入耳畔。 她柔顺光泽的秀发,在暧昧的空气中浮荡,宛如光滑亮丽的丝绸,又好似漂浮的云,流淌的水。 两人相拥着,如胶似漆地移入卫浴间。 夜半更深,沈誉君渐入梦境,发出均匀平缓的呼吸,起伏的胸膛像平静无波的海域。 何漫漫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相框。 灯光昏黄幽暗,相框里母女三人的面孔覆着一层薄雾,看不太清楚。 愈发显得何皎皎胸口那颗朱砂痣,清晰可见。 何漫漫轻轻抚触那颗鲜红欲滴的痣,指尖碾过荆棘丛。 十指连心的痛楚,霎时蔓延至五脏六腑。 “漫漫......”沈誉君发出含糊不清地梦呓声,习惯性地伸手去搂她。 何漫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被这一声呼唤惊到,仓皇失措之际,手腕一抖,相框从手中滑落,眼看就要摔在地板上。 “漫漫......” 沈誉君半梦半醒间发觉枕畔空无一人,呼唤声提高了几分,心急如焚的在身侧一阵摸索,始终空空如也。 他眉头一皱,呼吸愈发急促,整个人忐忑不安,如一只惊弓之鸟。 千钧一发之际,何漫漫心急如火,没有理会沈誉君的呼唤,毫不犹豫地扑过去,稳稳接住相框。 半边身子悬在床沿,她将相框紧紧抓住,一只手拼命攥紧床单。 人挂在悬崖峭壁,一边是繁花似锦,一边是万丈深渊。 何漫漫的姿势狼狈不堪,摇摇欲坠,上不去下不来,整个人屏声敛气,一动不动。 选择相框会摔得鼻青脸肿,想爬回床上只能放弃相框。 两难抉择。 一番天人交战,何漫漫即将精疲力竭,她紧咬牙关,攥紧相框,缓缓松开床单。 哪怕坠入不测之渊,摔得粉身碎骨,即便割舍风花雪月,放弃举案齐眉。 何漫漫下定决心,缓缓闭起眼睛,提心吊胆的迎接遍体鳞伤。 岌岌可危之时,一只强壮有力的臂膀,不费吹灰之力,把她从床边捞起来,护着她安然无恙地躺回床上。 何漫漫在惊魂未定中睁开眼。 沈誉君轻抚她苍白的脸庞,拨开她被冷汗打湿的发丝,和风化雨的安抚道:“没事了,漫漫,没事了……” 何漫漫眼底泛起雾气蒙蒙。 头顶若隐若现的光晕,拖出旖旎缠绵的流苏尾。 她怀中是难以割舍的相框,沈誉君怀里是念念不忘的回响,是一杯了慰风尘的清酒,安抚人心的烟火。 沈誉君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发顶,语气不疾不徐:“漫漫,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不管有什么事,都要记得告诉我。” 第96章 你想认识我吗? 送走宾客,徐立和肖染回到别墅。 新公司开业,徐立心情不错,喝得有点晕晕乎乎。 肖染搀扶徐立坐在沙发上,从厨房端来一杯蜂蜜水,娇滴滴黏在徐立身边:“亲爱的,喝点水缓缓。” 徐立躺在沙发里,领带松松垮垮,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口,又把水杯递给肖染。 肖染接过水杯放到茶几上,抬手帮徐立解衬衣的扣子。 手指滑到徐立的皮带上,轻声细语地说:“我扶你回房,浴缸里的水放好了……” 徐立困倦不已,眼睛都没有睁一下,一声不吭。 见徐立不说话,肖染有点烦躁,正准备说什么,哪知下一秒被徐立粗暴地按住脑袋。 肖染一头扎进徐立的小腹,挣扎了半天,“...唔......” 徐立舒舒服服靠在沙发上,大马张飞的坐姿,迷迷糊糊中把腿搭在茶几上,不小心碰翻了水杯。 玻璃杯中未喝完的水,一点一滴地顺着茶几边缘滚落下来。 静谧的环境中,水声清晰可闻。 滴~~~ 一分一秒在这滴滴答答的水声中溜走。 肖染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缓缓坐起身,如菟丝子一样缠在徐立的身上。 看徐立醉醺醺地模样,想到酒会上徐立看何漫漫的眼神,肖染有点担忧,毫无安全感可言。 挥霍青春换取不劳而获的人生,以色侍人,最怕比她年轻貌美的女人,看谁都觉得别人要来挖墙脚。 正宫提防小三,小三防备小四,以此类推。 肖染手指一边在徐立身上弹奏,旁敲侧击地问:“那个何小姐,你以前认识吗?” 徐立面不改色地摇摇头。 都说酒后吐真言,肖染趴在徐立耳边,用夹子音试探:“那你觉得她好看吗?” 徐立在她身上揉捏着,又摇了摇头。 肖染有点得意的笑了,长舒了一口气,上半身有意无意的,在徐立胳膊上蹭了蹭。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徐立对她有求必应,纵的她有几分恃宠而骄,贪婪成性。 如今还带着她堂而皇之的应酬交际,她以为早晚会取而代之,坐上女主人的位置。 想到今晚那把古琴,有点垂涎欲滴,嗲声嗲气的讨要礼物:“今天陆总送的古琴不错,我很喜欢......” 徐立忽然睁开眼睛,挑起她的下巴,眼神有几分锐利:“不是才给你买了跑车吗?” 一向出手阔绰的徐立,突然有点斤斤计较,肖染始料未及,反应过来后,娇滴滴地拍了他一下。 “那不一样嘛……你知道我是学古琴的,看见好琴当然想要了.......” “好不好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一把琴而已……” “别吵,我头疼......” 徐立松开她的下巴,手掌一路来到她的朱砂痣上,小心地摩挲,陷入短暂的沉思。 七年前的夏天,烈日灼灼。 大学毕业后,徐立就进入自家集团,在徐氏集团工作已满三年,从刚开始的一团乱麻,到逐渐得心应手。 各项工作处理的井井有条,偶尔也会从百忙之中抽空时间去消遣娱乐。 这天好兄弟陆青山来电,约他一起去谈个项目。 那时他们还没有接触过娱乐产业,对此不甚了解。 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 担心一知半解被坑,两人一起前去也可以集思广益,群策群力。 那是一个外地老板投资的会所,从开业之初便生意惨淡,眼看入不敷出,老板赵总壮士断腕,对外宣称降价抛售会所。 达成初步合作意向,前前后后谈判了好几场,价格始终谈不拢,双方开启了拉锯战。 没人接手的时候,赵总只想抓紧处理掉眼不见为净,有意向客户了,又想卖得贵一点。 陆青山以场子装修过时,接手后要重新装修为理由,一直压价格。 陆陆续续来洽谈的客户,几乎没有一人出价高于陆青山。 赵总被耗得没办法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最后再试一次,价格实在谈不上去,也就低价处理了,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于是赵总想到了美人计。 会所的公关属于庸脂俗粉,势必入不了陆青山的眼,去哪里找超凡脱俗的美女,赵总也犯了难。 好在手下心思活泛,献上一个计策。 艺术院校的学生,个顶个的年轻漂亮,气质更是没话说。 夏末秋初的时节,徐立和陆青山两人遇见了何皎皎。 赵总从艺术学院请来几位美女,个个风华绝代,婀娜多姿。 何皎皎便是其中之一,那时她和家里闹翻了,艺术生偶尔也会兼职赚点零花钱。赵总出手大方,演出一场给一万,又是学校老师介绍她们来演出,几个兼职的女孩子也打消了顾虑。 一群白衣飘飘的女孩子,弹奏起悠扬婉转的旋律。 在那一群美女中,何皎皎清冷妩媚,气质斐然。 只一眼,徐立便被她惊为天人的相貌吸引。 被吸引的人,还有陆青山。 他们两人都属于初露锋芒,和老谋深算的赵总比,还是嫩了点。 眼看两人目不转瞬地欣赏美女,赵总趁热打铁,不动声色地提高转让价格。 毫无悬念,历时两个月的拉锯战,在一曲古琴演奏中达成合作。 演奏完成,几个女孩子退出包间,在大堂里等待结款。 陆青山和赵总在商谈转让合同以及细节问题。 徐立借故说要上洗手间,也随之离开包间。 几位女孩子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何皎皎背着古琴安静地站在人群中,纤姿佚貌。 铄石流金的天气,何皎皎如同晶莹剔透的雪花飘飘洒洒而来,又像风清月皎的夜。 徐立整理了一下着装,风度翩翩地上前,双手奉上名片:“你好,我叫徐立,可以认识一下吗?” 几个女孩子停止了叽叽喳喳地交谈,同时看向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 “长得不错嘛……” “帅哥,你想认识我们中的哪位?” “你想认识我吗?还是她......” 几个女孩子性格活泼开朗,嘻嘻哈哈的和他开起玩笑。 第97章 给我个理由 还相互推搡着同伴,一个劲儿地推到徐立面前,倒让徐立有点招架不住。 介绍完小伙伴,徐立始终不为所动,女孩子们纷纷好奇,打趣道:“帅哥,我们几个你都不喜欢吗?” 徐立耳朵泛起一层红色,镇定下来,从容淡定地说:“我想认识的人,是她。” 见状,众人恍然大悟,旁边的女孩子拽了一把何皎皎,调皮地说:“何皎皎,这个帅哥想要认识你。” 一直文静娴雅的何皎皎不经意地抬眸,眼神清澈如许。 不知是谁推了何皎皎一下,她向前趔趄了两步,在手足无措中站稳身子。 徐立将名片递到她面前,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何皎皎你好,我叫徐立,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女孩子们都在一旁起哄,“当然可以啦!” 何皎皎清冷的脸上挤出一丝浅笑,声音如同秋雨清冷干净:“你好。” 徐立笑得格外开心,无意间看到何皎皎锁骨下方那颗朱砂痣,愈发觉得这个清冷的女孩子无与伦比。 “亲爱的,想什么呢?”肖染趴在徐立胸膛,刻意拉长的声调里写满引诱。 徐立不解风情地推开怀中的女人。 语气比万里冰封的凛冬还要寒冷几分:“我在想点事情,你先去睡。” 肖染倒在沙发上,一脸茫然,想要生气又忍住了,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开玩笑:“莫非你是想起酒会上的何小姐了?” 徐立和往日判若两人,眼神凌厉如刀:“是我太纵容你了吗?” 习惯了被徐立宠爱,今天徐立忽然翻脸,肖染哪里受得了这个窝囊气。 借着酒劲,一哭二闹的撒起泼来。 “肯定是她!自从看见她以后,你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说,你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上她了?” “你说你爱我,只爱我一个人,这才几天....你居然看上别人了……” 徐立忽然抓住肖染的领口,将她拎起来,冷冷地警告:“我只当你是发酒疯,再敢胡说,你就给我滚!” 说完,将肖染扔回沙发,自顾自地上楼去了。 肖染不明所以,吓得大气不敢出,有点委屈地瘪起嘴,惊魂未定地倒在沙发里。 从徐立公司的开业酒会上回来,何枚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错,何枚也参加了酒会,她是陪同赵健一起出席。 何漫漫捅了马蜂窝,何枚不得不听从家里的安排,身体力行为何漫漫处理善后事宜。 哪怕再不情不愿,也要硬着头皮上。 看见何漫漫与沈誉君在一起,何枚又惊又喜又嫉妒,做梦也想不到何漫漫一步登天。 作为沈氏集团的继承人,沈誉君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不可攀的气质。 何枚没有上前打招呼,一来顾忌赵健的面子,二来不想自讨没趣,害怕何漫漫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一晚上,她尽可能避开何漫漫,以至于何漫漫压根儿都不知道,何枚也在酒会现场。 嫉妒归嫉妒。 于安华,于她,都是利大于弊。 有了沈誉君这尊大佛,赵家不足为惧! 她也不用委曲求全,和赵健虚与委蛇。 刚踏进家门,何枚兴高采烈地拉着王兰说:“妈,安华有救了!我们家不用再受腾达钳制,赵家再也不敢仗势欺人了。真的是老天有眼。” 参加酒会前何枚如丧考妣,回来以后手舞足蹈,吓得王兰以为她抽疯了。 王兰摸了摸她脑门,声音都在发抖:“枚枚,你是不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何重光看出点门道,连忙说道:“你在胡说什么,让枚枚坐下说。” 何枚也顾不得坐下来,喝了一口水,顺了顺胸口说:“你们知道吗?我在酒会上看见漫漫了,她和沈誉君一起出席酒会,看样子两个人在交往。安华有沈氏集团做靠山,赵家算什么东西!以后我们不用再愁项目,也不用担心资金问题,安华上市也是指日可待!” 王兰激动地站起来,大红唇一张一合:“是真的吗?漫漫和沈誉君在一起了?” 何枚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对啊!安华的好日子要来了!漫漫居然搞定了沈誉君,早知道她能和沈誉君在一起,还用得着搭理赵家吗!” 何重光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地了。 天无绝人之路,何家人恨不得放烟花庆祝一下。 有了何漫漫这张王牌,何重光突然底气十足,以后安华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安华危在旦夕,当然要合理利用资源。 坐在沈誉君的办公室里,何重光还有点不真实感。从踏足沈氏集团,何重光就被沈氏的气派折服,同是做生意,沈氏集团大厅里一整面墙的古董,粗略估算,安华十年的利润不一定能买下来。 没等何重光客套,王秘书开门见山地提醒:“何总,沈总一会儿还有个重要会议,您只有十分钟时间,请您组织好语言,简单扼要的说清诉求。” 安华岌岌可危,腾达卡着脖子,原材料供应商催货款,员工的工资和社保,银行催贷。外面一堆应收帐款迟迟收不回来,再想不出来办法,安华只能去借高利贷周转。 何重光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准备先套近乎:“沈总,请问你认识何漫漫吗?” 王秘书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嫌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何漫漫的缘故,他能坐在这里吗? 沈誉君心里不爽,面上依然保持着得体地笑容:“何总,现在安华朝不保夕,您确定只想和我谈何漫漫?” 噎得何重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 何重光老奸巨猾,干笑一声,也不再绕圈子:“沈总,安华现在情况不好,只需要你一句话便可以起死回生,还望你助安华一臂之力。”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王秘书都有点无语了,谈合作讲究互惠互利,何重光这想站着要饭,架子不小。 沈誉君直视着何重光的眼睛,眉宇间是智珠在握的从容淡定,语气无波无澜:“给我个理由。” 何重光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半点求人的态度:“凭我是何漫漫的父亲,沈总,安华破产了,于你于何漫漫都没有一点好处。你要是想和何漫漫修成正果,就不能让何漫漫的娘家破产,娶个破落户的女儿,你也面上无光。” 第98章 乐极生悲 不得不说,何重光是个人精。 哪怕此刻穷途末路了,看待问题依然一针见血。 沈誉君之所以愿意见他,确确实实有这方面的考量。 哪怕何漫漫与娘家关系不好,有个寄生虫的娘家,也好过娘家败落,好过有个蹲大狱的父亲。 沈誉君不置可否地笑了。 王秘书走到何重光面前,双手递上文件夹:“何总,请过目。” 何重光迟疑着接过来,打开文件夹一看,第一份是沈氏集团的项目合作协议。他有点不可置信,揉了一下眼睛,定睛一看,确定无误,心里乐开了花,看得出来,沈誉君是真心想和何漫漫在一起。 还来不及思考要怎么利益最大化,怎么吸血沈氏,王秘书在旁示意他继续往后翻。 有一个词叫做乐极生悲。 何重光挑了一下眉头,以为又是惊喜,连忙翻开下一页,突然脸色发暗,那是一份瓷砖厂的转让合同,转让到何漫漫名下。 虽说那是何漫漫外公的遗产,但到嘴的肥肉哪有吐出去的道理。 何重光没有来得及说话,王秘书又示意他继续往后翻,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何重光心知不妙,不出意外,又是一记晴天霹雳。 第三份协议,安华和沈氏合作的项目,利润要分给何漫漫百分之二十。 何重光城府很深,淡定地把文件夹一合,一脸爱莫能助,开启装傻充愣模式:“沈总,把瓷砖厂过户给何漫漫,我可以考虑。但是,利润的百分之二十分给何漫漫,财务也没办法做账,这个要求我办不到。” 沈誉君依然彬彬有礼,不紧不慢地说:“知道你为难,办法我都替你想好了。” 惜字如金,却掷地有声。 王秘书清了清嗓子:“何总,何漫漫会注册一个咨询公司,这笔钱,安华以咨询费的名义打款就可以。” “你们......” 何重光气得说不出来话,他突然意识到,沈誉君不是等闲之辈,更不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原想利用何漫漫谋取利益,现在看来,在沈誉君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 还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曾想是逃出龙潭,又入虎穴。 沈誉君拿过桌子上的手机站起身,客客气气地说:“何总,我还有个会要开,只能先行一步了。” 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可实际上是个狠角色。 王秘书留在办公室,站在何重光身边,及时端茶倒水,还很贴心地同他分析:“何总,安华和沈氏签约,以后安华也不用四处找项目,其中的利润空间,想来你也一清二楚。瓷砖厂是何漫漫外公的遗物,过户到她名下也是情理之中。因为何漫漫,安华才能拿下沈氏的项目,分百分之二十的利润给她,属于饮水思源。有了沈氏做靠山,腾达还敢欺负安华吗?一旦和沈氏签约,安华面临的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上哪里找这么十全十美的事情,我要是你,真的要偷着乐。” 分析的头头是道。 可何重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如意算盘就此落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第一时间想到这句话。 原以为是比赵家更大的靠山,哪知是比赵家更黑的深渊。 赵家能在项目上卡何家脖子,沈氏不会如法炮制吗? 换汤不换药,只是这副药更为猛烈。 哪山老虎不吃人。 可他没得选,不合作于沈氏没有半毛钱损失,安华破产在即,苟延残喘总好过一命呜呼。 何重光认命了,竭力保持镇定,毫不犹豫地说:“给我一支笔。” 王秘书双手奉上签字笔。 何重光接过笔,一脸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笔走龙蛇的签完字,将文件夹猛地一合,随手递给王秘书。 确认签字无误,王秘书说道:“何总,安华的公章加盖以后,两家企业就可以正式合作了。” “.......好。”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何重光面对沈誉君也有点力不从心,他从沙发上起身,眼前一黑,差点没有当场晕倒。 王秘书一把搀住他的胳膊,很体贴的问道:“何总,您没事吧?” 何重光缓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懒得和他做面子工程。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何重光每走一步都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充斥着心有余力不足的无奈感。 见何重光离开,沈誉君从旁边的办公室走出来。 王秘书笑着迎上去,将何重光签好的文件递给他,“何总的字写得不错。” 沈誉君翻开文件夹瞥了一眼,又递给王秘书,吩咐道:“等他盖完公章,催着他过户厂房,咨询公司的事情你抓紧去办。” 王秘书重复四字箴言:“好的,沈总。” 何重光猜得没错,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沈氏和安华合作,安华的利润要分给何漫漫,相当于何重光在给何漫漫赚钱,而沈氏与谁合作都一样,没有一点损失。沈氏要想收拾安华易如反掌,办法多如牛毛。 从今以后,何重光受到沈誉君的钳制,投鼠忌器,他不敢再作妖,何漫漫彻底自由。 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王秘书虽看不上何重光的为人,但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忍不住说:“何总还是很有魄力,几乎没有思考,当机立断就做了决定。是个聪明人。” 沈誉君笑不出来,想到何漫漫同何重光斗智斗勇,心上泛起阵阵痛楚,“可想而知,漫漫之前的日子不好过。” 王秘书又说道:“何小姐真幸福,要是知道你在背后为她做了这么多,应该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沈誉君默然不语,眉头微微皱起,良久才开口:“可她并不幸福。” 最近几晚,何漫漫几乎夜夜都会从梦中惊醒,每次醒来都是满面泪痕,无论沈誉君怎么追问,她都是闪烁其词的搪塞。 对于何漫漫,他几乎是捧在手心怕化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哪怕何漫漫和他亲密无间,再怎么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依然对他有所隐瞒。 他并不想窥探她的秘密,只想她能够做回四年前,笑容明媚,阳光灿烂。 第99章 不如养只狗 何漫漫正在和员工周会,电话接连不断的响起。 眼看会议即将结束,她索性把电话静音,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耽误工作。 散会后员工们都去忙工作了,何漫漫这才拿起手机,不看还好,一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物业管家来电。 短短几分钟,一共打了几十通电话。 她连忙回拨过去,对方几乎是秒接,焦急的声音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何小姐,你家怎么漏水了,是忘记关水了吗?楼下住户都被淹了……” 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该死的第六感,总是事后诸葛亮。 何漫漫冲出会议室,火急火燎地跑向办公室,“不好意思,我马上赶回去.......” “何小姐,你也不要太着急,物业已经把你家的水断了……” 何漫漫抓起包包和车钥匙往外走,也来不及细问,楼下的住户估计都要疯了,她只能抓紧回去和人谈协商解决方案。 火急火燎回到芷兰居,何漫漫刚进停车场,便看见车位旁有人,一个物业管家已经等候多时。 才停稳车子,物业管家替她拉开车门,一脸焦急:“何小姐,同楼层的住户家里只进了少量的水,应该不会赔太多钱。” 听起来问题不大。 何漫漫松了口气,忍不住确认:“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吗?” 物业管家的脸色并不好,吞吞吐吐地说:“楼下几家住户的天花板和地板都泡坏了,这个问题有点大,那几家住户都赶回来了,情绪都不太好,等下你不要和他们吵......” 这是给她做心理建设,循序渐进,没有一上来就说最坏的情况。 管家说得很委婉,楼下住户气得火冒三丈,这会儿在现场的物业管家被骂得狗血淋头。 听到这话,何漫漫停下风风火火地脚步,忽然腿有点发软,想到一会儿要舌战群儒,免不得心生胆怯,关键她也不占理,胡搅蛮缠无济于事,只能低头挨骂。 见她不走了,管家有点着急的催促道:“何小姐,事情总要解决,逃避不是办法。” 何漫漫心里有点发虚,拨了一下碎发解释道:“我先发个信息,很快就上去。” 她下意识地想到沈誉君,无端对他生出依赖。 尝试着给他发去一条信息,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还没有走到电梯口,便接到沈誉君的来电,温暖的声音让人倍感踏实:“漫漫,你先不要上去,万一楼下住户情绪激动伤到你,王秘书已经出发了,我们很快就到。” 站在空空荡荡的停车场,凛冽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听筒里的声音却是暖意融融。 恰逢深秋时节,西风落叶,红衰翠减,本该是林寒涧肃的景象。 可何漫漫仿佛置身春和景明,眼前是杨柳堆烟,莺飞草长。 物业管家怕她溜了,不由分说地拉起何漫漫走进电梯,一边按楼层一边说:“何小姐,我们同事刚才发来信息,楼下的业主都快要动手打人了,请理解理解我们的不容易......” 何漫漫急得满头大汗,还不忘安抚管家:“你放心,我一定会解决......” 话音未落,电梯已到达11楼,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闹闹哄哄的声音钻入耳中。 刚踏出电梯,眼前的一幕混乱不堪。 几个业主和物业管家推推搡搡,更有甚者揪住管家的衣领,搞不好下一秒就会大打出手。 “你们物业干什么吃的?每年的物业费白交的吗?” “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漏水这么严重你们居然不知道,养只狗好歹还知道叫唤两声!” “一群废物!害得我们上着班还要请假赶回来!” 业主们面红耳赤,滔滔不绝地怒骂,越说越激动,唾沫四溅。 有个业主直接把管家按在墙上,管家也不敢动手,只能不停地赔礼道歉。 “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职......” “大家先不要激动,楼上的业主回来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保安部的同事看不过去了,上前去拉架,业主气不打一出来,又和保安拉拉扯扯,指着保安的鼻子气急败坏地一通怒骂。 “放只狗在监控室,也知道漏水了,你们坐在监控前都在干什么?请你们是来睡觉的吗?” “你们物业这群废物!没有一个靠谱的!投诉,我一定要投诉你们.......” 物业管家拽住何漫漫不撒手,大声安抚情绪激动的业主:“请各位安静一下,楼上的业主回来了,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商量……” 闻言,正在吵吵嚷嚷的众人安静下来,纷纷侧目看向何漫漫。 嘈杂喧嚣的世界,忽然按下暂停键。 物业人员仿佛看见救星,明显松了口气。 业主好似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怒目切齿地看向她。 见她是个年轻女性,几名男业主有所顾忌,不敢和她推搡,但面色不善。 业主们像一只倒扣的大锅,将她团团围住,有人双手抱臂,有人单手叉腰。 看到这个阵仗,何漫漫心里一阵发虚,整个人像是高烧一般,浑身冒出热汗。 她努力镇定下来,态度真诚地道歉:“请大家不要为难物业人员。对不起,因为我的问题,给大家工作和生活造成困扰......” “别说有的没的,说解决办法!” “看你是个小姑娘,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准备怎么解决?” “我装修花了上百万,这才搬进来没几天,你怎么赔偿吧!还有我们最近的住宿费,你也要承担......” 业主们喋喋不休地在说诉求,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畔立体环绕。 何漫漫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玻璃,迷迷糊糊听不大清楚,她突然有点后悔,后悔没有听沈誉君的劝告。 她拔高音量说:“我会请装修公司评估一下大家的损失,尽可能减轻大家的损失,也会尽快给大家赔偿......” “那我们最近怎么办?露宿街头?” “小姑娘,不是我们看不起人,这么多家业主,你赔得起吗?” “你不会用缓兵之计把我们安抚好,趁我们不注意溜之大吉吧……” 此言一出,业主们将她围得更紧了,生怕一个不留神,她逃之夭夭。 空气越来越稀薄,一点光亮也没有,业主们黑压压一片挡在眼前。 没有人听她说话,业主们口若悬河,七嘴八舌,沸沸扬扬的声音刺耳又聒噪。 何漫漫手心濡湿,后背冒出的汗水打湿衣衫,布料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心烦意乱,焦躁不安,有点束手无策。 “不好意思,大家让一让,我是何小姐的律师,有什么诉求可以和我谈.......” 瞬间鸦雀无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三个男人站在不远处,一位拎着公文包的男士走上前,从名片夹里掏出名片,不卑不亢地递给业主。 “我是何小姐的律师,代表何小姐和大家商谈赔偿事宜,请大家听我说......” 沈誉君上前几步,拉起何漫漫的手,挤出密不透风的人群,朝电梯走去。 何漫漫侧过脸看他,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步伐,一步步走出困境,脑海中冒出一个问题,她从何时开始,越来越依赖他,越来越离不开他。 于她而言,他是无所不能的英雄,总是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爱他,爱得义无反顾,也爱得有所保留。 沈誉君站在她面前,相距不足十公分,沈誉君替她顺了顺发丝,握住她的双肩,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会儿。 一脸关切地问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伤到你?” 她柔顺乌黑的长发,飘飘洒洒,缠缠绕绕,勾住他的袖扣,灯光温柔,他脸上的神情生动又怜惜,迫不及待的想听她说安然无恙,发丝越缠越紧,越绕越牢。 何漫漫扑进他怀中,主动抱住他,声调如海浪起起伏伏:“我没事,没事.......” 那一缕卡在他袖扣上的发丝,令他束手束脚,动弹不得,他手臂行动受限,不敢大幅度拥抱她。 沈誉君醇厚的嗓音,氤氲在虚无缥缈的空气中:“没事就好,漫漫,你没事就好。” 他的怀抱,有一方粼粼波光,一圈圈荡漾。 第100章 搬进曲园 芷兰居的后续事宜,全权交给律师处理,专业的事情需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何漫漫有点愁眉不展,都说花钱消灾,可这笔钱不是小数目,眼看公司逐渐步入正轨,又因粗心大意闯了祸。 麻烦事层出不穷。 于沈誉君而言,正中下怀,他一直想让何漫漫搬到曲园同住,嘴皮子都磨烂了,一直未能成功,哪知束手无策之际,如有神助。 眼下别无他法,何漫漫只能收拾行李,顺水推舟到曲园暂住。 何漫漫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顺手把床头的相框也放进行李箱,一边关行李箱,一边提前声明:“我们有言在先,装修好以后,我要搬回来住,到时候你不能生气,也不能找理由阻拦我。” 地板上湿漉漉的一层水,走路有点打滑。 沈誉君用拖把大致拖干水份,双手撑在拖把上,很爽快地答应:“都听你的。” 地板泡坏了,重新装修也要些时间,起码要一年半载,顺便再让装修公司迁延日月,何漫漫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 沈誉君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 他额头和鼻尖渗出一层薄汗,何漫漫走到他身边,用纸巾替他擦拭汗液,浅浅一笑:“累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沈誉君很配合地低下头,凑在她面前,话里有话:“累了,有什么奖励吗?不如你叫我一声?” 何漫漫忍俊不禁,捏了一把他的鼻头,嫌他没正形,娇嗔道:“懒得理你......” 沈誉君揽住她的细腰,手臂稍稍用力,将她拥在怀里,低头去吻她。 “嗯...” 身后传来刻意的清嗓子的声音,不轻不重,不尴不尬。 举止亲密的两人,适当拉开了一些距离,被人撞见暧昧的瞬间,何漫漫神情有点不自然,眼神躲躲闪闪。 沈誉君面色很快恢复如常。 王秘书大致弄清了楼下业主被淹的情况,统计完业主信息,前来汇报,顺便将两人的行李搬下楼。 一行人走出房间,王秘书和司机推着行李箱朝电梯方向走去。 沈誉君牵起她的手走在后面,那双手很大很温暖,将她的纤纤玉手包裹其中。 透过走廊的玻璃看去,天色渐渐昏暗,苍穹之下灰蒙蒙一片,光秃秃的树干如同倒立的扫把,在风中摇摇晃晃,扫来扫去,怎么也扫不净阴霾密布。 凛冬将至,万物萧条,整个城市死气沉沉。 电梯一层一层升上来,数字由小变大。 他们的身影幻化成一团,倒映在光洁纯白的瓷砖上。 耳边传来的声音,似阳春三月的风,又像大雪纷飞中的一汤温泉,“漫漫,我们回家吧,回我们的家。” 何漫漫的心尖一颤,恍若一阵细微的风刮过,经年不化的积雪,就此松动,引发了一场疾如雷电,天塌地陷的雪崩,皑皑白雪覆盖了她,又燃起熯天炽地的烈火。 她在冰火两重天的极端天气里,载浮载沉,失了魂魄。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何漫漫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手心渗出心虚的汗珠,像冰天雪地中,一枝枯荷。 沈誉君垂眸看向她,眼角眉梢的盈满笑意:“从今以后你可以安心工作,每天和你喜欢的花花草草打交道,其它的事情都交给我,要是累了,烦了,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你有没有喜欢的地方,抽空我们一起去。” 何漫漫忘了眨眼,忘了呼吸,眼底氤氲着一团雾气,低声说:“现在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想待在新桉。” 他五官端正大气,剑眉星目,目光炯炯有神,脸型轮廓清晰分明,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以及高不可攀的矜贵气质。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偏偏对她百依百顺。 她真的值得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利用沈誉君的感情,只为求证捕风捉影的推测,可是命运由不得她选择。 沈誉君笑得纵容:“好,等你以后有想去的地方了,我们再去也不迟。一辈子那么长,我有的是时间。” 不是海枯石烂的山盟海誓,虚头巴脑的巧言令色,平淡如水又如梦似幻。 何漫漫有点站不稳,脚底发虚,仿佛踩在浪潮之上。 她听见自己有些激动的声调,透着淡淡的颤音:“沈誉君,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 沈誉君不明所以,眼角的笑意分毫未减:“傻瓜,你可以再贪心一点。” 电梯门缓缓打开,冷白色的光线有点晃眼,令人有短暂的失明。 沈誉君牵起她的手,缓步走入电梯,密闭空间内,电梯逐渐下降,他们紧握的手,依然十指紧扣不曾松动半分。 何漫漫搬进了曲园。 小区的环境很好,清一色的中式合院,公共区域种有翠竹,素月照庭前,竹影乱清风。 别墅有大大的落地窗,采光极好,纱帘似扬非扬。卧室是套间,进门是起居室和衣帽间,往里走有间小书房,步入主卧,可以纵览花园全景。衣橱内有当季有一排新款女装,以及奢侈品包包,中岛柜里有五光十色的定制珠宝首饰。 负一楼有影音室、酒窖、健身房,还有恒温游泳池。 前后院的布局设计都是江南风格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主楼旁有一栋副楼,那里住着保姆、厨师、司机等。 管家阿姨是老熟人,当初何漫漫受伤便是朱姨照顾的。 一看何漫漫搬来曲园,朱姨很贴心的为她介绍,还交代厨师按照她的喜好做菜。大家各司其职,话都不多。 在曲园住了一段时间,何漫漫逐渐习惯,只是夜里时常做梦,睡的不太安稳。沈誉君让厨师每天给她煮药膳,也找来中医替她开方内调,见效甚微。 只有她知道症结所在,她的心病,需要对症下药。 何皎皎的事情如果不查清楚,她这辈子都睡不安稳。 一旦查清真相,她势必会报仇雪恨。 凭什么何皎皎自寻短见,而真正害死她的人却潇洒自在的活着。 血债血还,天经地义。 第101章 为什么要骗我 阳光映照着晚霞,宽大澄澈的玻璃上,纱窗轻轻浮荡,风大了一点,似扬未扬的飞舞,映衬他们相拥的身影。 他们静静站在窗前,沈誉君自身后拥着她,把玩起她纤细的手指,声音也染上晚霞的斑斓色彩:“还习惯吗?哪里不习惯要告诉我。” 何漫漫柔若无骨,懒懒地靠在他怀里,莞尔一笑,凑在他耳边说:“嗯,习惯。” 温度忽然升高,空气仿佛被大火收汁,愈发粘稠。 娇柔温软的声音窜入耳中,温热的气息落在侧脸,沈誉君气血翻涌,单薄的布料几乎要撑破,终于按捺不住,吻上近在咫尺的唇瓣,强势又霸道,不容拒绝。 他足够冷静克制,可面对她的时候,总会失控。 沈誉君承认痴迷她的一切,她连发丝都美轮美奂,完美无瑕,又勾魂摄魄。 何漫漫有点窒息,不想勾起他某些念头,软绵绵地推拒他。 明知这几天,不能有太过亲密的接触,沈誉君压抑住欲望,从她的唇瓣上挪开,嗓音有点沙哑:“别动,让我多抱一会儿。” 何漫漫一动不动,轻轻点了一下头。 沈誉君闭起眼睛,冷静了一会儿,做了几个深呼吸,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拉起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抚触着她柔滑的脸蛋,嗓音还有点沙哑:“过几天有个私人聚会,你陪我一起去。” 何漫漫靠在他肩上,把玩起他的袖扣,随口问道:“都有谁?” 沈誉君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光泽的头发,嗓音温缓的说道:“你都认识,徐立和陆青山他们,好久没有聚了,一起出去聚聚。” 何漫漫的手指忽然一顿,浑身僵硬无比,呼吸也有数秒的停滞。 她急不可耐的想要求证,此刻却有点茫然,害怕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见她走神,沈誉君捏了一把她柔滑的脸蛋,低声询问道:“是不是我拿不出手,不愿意和我出去见人?” 何漫漫收拢心神,搂住他的脖颈,狡黠一笑,调皮地说:“我当然要去,不能错过宣示主权的机会。” 沈誉君很满意的笑了,一脸宠溺地看向她,靠近她的额头蹭了蹭,“傻瓜,我的线在你手里,跑不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两人鼻尖相触,痒酥酥的,气息紧紧缠绕在一起。 窗外暮色四合,晚霞早已消失,惟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玻璃上,映照着他们如胶似漆的身影,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沈誉君脸上的笑容如故,享受着缠绵悱恻的时刻。 何漫漫依然挂着笑意,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她宁愿做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极力挣脱命运的桎梏,可命运这座五指山囚困住她,总在戏耍她,兜兜转转,从头到尾不曾改变。 荒唐可笑至极。 自从何漫漫搬来曲园,沈誉君家里不再像以前冷冷清清,不仅有何漫漫陪他吃饭,还有徐行前来蹭饭。 一到饭点,徐行便雷打不动地前来报到。 沈誉君给何漫漫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耐心十足地哄道:“再喝点汤,不要饿坏了。” 近来何漫漫心事重重,食不知味,吃什么都是浅尝辄止,时常走神发呆。 见沈誉君一脸关切,何漫漫不想让他看出来,冲他浅浅一笑:“好。”说话间,端起釉下彩的白瓷碗,舀起一勺汤喝下肚。 见这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徐行在一旁啧舌,夸张的顺了顺胸口:“我每天光吃狗粮了。” 何漫漫端着一碗汤,哑然失笑,忍不住揶揄道:“要不要给你盛碗汤,干吃狗粮噎得慌。” 沈誉君很有眼色,立马拿起碗,给徐行也盛了一碗汤。 这一波妇唱夫随,简直没眼看。 徐行汤是喝不下了,懒得和他们两个人拌嘴,起身抓起外套就走,太打击单身狗的自尊心了。 两人对着徐行离开的背影,笑得肆无忌惮。 何漫漫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这么快就走呀,你吃饱了吗?” 徐行头也没回,摆了摆手,没好气儿的说:“再不走我怕噎死......” 目送徐行离开的背影,沈誉君放下碗筷,揉了揉她的头发,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何家最近有没有打扰你?” 何漫漫明显愣了一下,近来何重光好像消停了,也没有再去公司兴师问罪,连电话骚扰都没有了。 她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也懒得深究,彼此相安无事,她求之不得。 随后她促狭一笑,如实回答:“没有。”说完又不免心生疑惑,如果何重光所言非虚,安华岌岌可危,那何重光不来找她,说明安华已经化险为夷。 安华是如何绝处逢生的? 至于沈誉君会这么问她,一点也不奇怪,她和赵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沈誉君想知道易如反掌。 安华脱困以后,何重光一心经营集团,也顾不上联系何漫漫,况且和沈氏的签约条件那么苛刻,何重光以为何漫漫从中作梗,对这个女儿更是没什么指望,又得罪不起,只能敬而远之。 看她实在喝不下了,沈誉君拿过她手中的碗放在餐桌上,很认真地说:“漫漫,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任何需求都可以和我提。在能力范围内,我都会满足你,若在我能力范围之外,我会想方设法去做。” 何漫漫心虚地垂下眼睑,摇头说:“没有。” 沈誉君晃了晃她的肩膀,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吗?” 何漫漫抬起眼睫,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重复:“没有。” 她回答的斩钉截铁,心里却七上八下,她不能让沈誉君也牵扯进这场恩怨,真相不明前,只能选择三缄其口。 看她不肯吐露半分,沈誉君也没有再强求,何漫漫外公的厂房也已经过户到她名下,安华和她的咨询合约也已经签署,这两件事一直是秘密进行,沈誉君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她,也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 芷兰居的事情有律师处理,花千树的生意也慢慢走上正轨。 所以何漫漫说没有需求,沈誉君毫不怀疑。 只是有点失落,厂房这件事情,是沈誉君经调查方才得知,今时今日,他们日夜相对,交颈相靡,她也不肯吐露心扉。 沈誉君明白欲速则不达,想要慢慢捂热她的心,也愈发心疼,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 “漫漫,我愿意等,等你对我敞开心扉,只要你想说,我永远都会做你忠实的听众。” 何漫漫状似随口一问:“说什么都可以吗?” 沈誉君不假思索地说:“嗯,只要不是骗我的,都可以。” 何漫漫嬉皮笑脸地说:“如果我骗了你呢?” 闻言,沈誉君默然不语,沉吟良久才开口反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逗你玩的……” 何漫漫微仰起头,璀璨灯光有点重影,在她眼底摇摇欲坠,两行清泪偷偷钻入鬓发。 都希望另一半坦诚相待,可她却做不到。 她恨相逢过早,又怨相逢太晚。 有朝一日,若沈誉君知道真相,会不会对她弃之敝履,是否会恨她隐瞒利用,她不得而知,也不敢设想。 世上安得双全法。 第102章 你别抽疯 徐行有点郁闷,自从何漫漫谈恋爱以后,天天和沈誉君腻歪在一起,搞得他像电灯泡一样。 闺蜜也会吃醋的好吗! 李潇忙得脚不沾地,天天熬夜加班。 想要喝酒泡吧,何漫漫根本不可能陪他,沈誉君哪哪都好,就是家教有点严,压根儿不让何漫漫出来喝酒,也可能是李潇那次的事情,让沈誉君心有余悸。 沈誉君难得放何漫漫出来嗨皮一下,给她安排了两个保镖陪同,寸步不离。 坐在酒吧卡座,身边杵着两个黑眼镜黑西装的保镖,也太奇葩。 害得徐行兴致缺缺,一点没心情喝酒了,只能催何漫漫麻溜滚蛋。 好朋友陷入热恋,他希望何漫漫能够幸福,但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找不到朋友陪同,只能一个人喝闷酒。有几次喝多了,还是徐立扛他回家,醒来以后免不得一通说教,徐立也来沈誉君那一套,给他安排了两个保镖,美其名曰,让保镖陪他吃喝玩乐。 徐行气得半死,阴阳怪气地问徐立怎么不多给他配一个保镖,刚好凑一桌麻将。 这段时间,因为沈誉君心情不好的人,还有一个人。 江桓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对何漫漫魂牵梦绕,明知道何漫漫和沈誉君在一起,可他就是忘不掉,太难以启齿。 从前习惯招蜂引蝶,如今有女人和他搭讪,他居然没有一点兴趣,他都怀疑是不是徐行那张乌鸦嘴显灵了。 知道徐行也喜欢喝酒泡吧,江桓约徐行到新开的酒吧消遣。 两人愁眉苦脸,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见徐行喝得五迷三道,江桓不着痕迹地打听:“你的好朋友呢?怎么不陪你。” 一提这茬儿,徐行有点不开心了,斜睨他一眼:“问你表哥去,也不知道他天天把何漫漫关在家里干什么。” 听到这话,江桓污污的小脑袋瓜子,下意识地往歪处想,突然有点心梗:“他们两个感情很好吗?怎么认识的?” “当然好啊。”徐行晕晕乎乎,口齿不清地说:“他们的缘分嘛,说来话长……” 这个问题好耳熟,徐行忽然捂住嘴巴,警觉地盯着江桓,有点不可置信,推了他一下。 “你不是真的喜欢何漫漫吧?你有病啊!” 原本想矢口否认,说他背德也好,说他痴心妄想也罢,反正他就是忘不了何漫漫,一想到这个事情他都有点怀疑人生。 他明白不能有非分之想,但又忍不住想要打听。 见他不置可否的样子,徐行有点急了,把酒杯重重的搁在桌面上,吓得酒醒了:“你可别抽风啊!让你们家里人知道了,还以为何漫漫是什么红颜祸水,到时候她和沈誉君还能在一起吗?” 江桓一声不吭,只是微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 徐行又仔仔细细把江桓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注意到江桓这次也没有带女伴,忽然意识到,江桓可能真的对何漫漫有意思。 未免也太狗血了。 徐行把舌头捋直了,有点语重心长地说道:“酒吧里那么多美女,你随便祸害,但是千万不要对何漫漫动什么心思,否则我一定会和沈誉君告密。” 江桓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有点郁闷的问:“沈誉君买了你多少课程,让你心甘情愿做他的狗腿子。” 徐行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个大海王,就应该配海后,或者找那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但你不要来沾何漫漫的边。” 这话直戳江桓心窝子。 想到何漫漫的一颦一笑,江桓有点不死心,不服气的抱怨道:“人家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干嘛这么说我。” “嘁!”徐行直言不讳,毫不留情的揭穿他:“不要找借口,你是为色所迷,但凡何漫漫长得不漂亮,你还会这样吗?” 江桓懒得和徐行争辩,徐行懂个屁! 反正他是真心喜欢何漫漫,哪怕远远的看着她也好,只要她幸福,他这辈子不表露心迹也无所谓。 江桓从来没有嫉妒过沈誉君,眼下忽然有点嫉妒了,这家伙,怎么他想要的,沈誉君就能轻而易举得到! 看徐行恨不得拿刀砍人的表情,江桓掩饰性的笑了,和他打马虎眼:“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 徐行犀利的眼神一直审视他,有点不相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江桓眼神躲闪,又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欣赏起舞池里衣着清凉的舞娘。 饶是徐行没有恋爱经验,再后知后觉,也看出来江桓的异常,这家伙也太离经叛道。 当初何漫漫想方设法勾搭江桓,结果阴差阳错,成全了沈誉君,看来是天意如此。 只能说明,何漫漫和江桓没有缘份。 提到何漫漫,徐行端起酒杯,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何漫漫最近有点反常,好像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莫非沈誉君吃醋? 沈誉君知道他们亲如兄妹,按理说不应该啊! 坐在喧闹的酒吧,两人都兴致缺缺,各怀心事。 江桓仰头把酒一饮而尽,突然恍然大悟,沈誉君一门心思要扳倒赵家,很可能是因为何漫漫的缘故。 他给徐行倒了一杯酒,找话题闲聊起来:“赵健和何漫漫是怎么回事?真的是网上说的那样吗?” 说起赵健那个瘟神,徐行一肚子火,情绪激动不已:“当然是真的,他可没有少欺负何漫漫,要不是他变本加厉,何漫漫哪至于在网上曝光他......” 江桓眉头紧锁,越听越来气,赵健也太嚣张了,居然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难怪沈誉君千方百计想搞垮赵家。 看来沈誉君对何漫漫是真的上心,江桓有点自惭形秽,输给沈誉君倒也不丢人。 “哟!这不是徐二少吗?”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两人停下交谈,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赵健喝得晕晕乎乎,左摇右晃地走到两人面前。 第103章 让他长点教训 原本赵健也不敢在江桓面前放肆,只是酒壮怂人胆,故意借酒撒疯。 自打在酒会上碰见何漫漫和沈誉君,何家狐假虎威,不再对赵家唯唯诺诺,腰板挺得老直了。 之前何枚还上赶着贴上来,现在也懒得陪他逢场作戏,连电话都不接了。 何家卖女求荣,抱上更粗的大腿,自然不屑和他虚与委蛇。 赵健私下气得暴跳如雷,表面上敢怒不敢言,知道沈誉君得罪不起,只能忍气吞声。 于是把对沈誉君的怨气,发泄到徐行和江桓的身上。 他玩味的看向两人,表情格外夸张,说话下流且露骨:“你们两个......哈哈哈,江公子,你是女人玩腻了,准备换口味?” 回过头和身边的小混混说:“原来他们两个人是一对啊...哈哈哈......真的是想不到......” 小混混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跟着起哄:“这谁能想到.......” 几人对视,肆无忌惮的发出一阵大笑。 被几人戏谑和轻浮浅薄的模样冒犯到,徐行蹭的一下站起身,拿起酒杯,直接泼在江桓满脸横肉的脸上。 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今天没有拴狗链子就跑出来了,不想当看家犬,想当流浪狗了?” 正愁找不到由头收拾赵健,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江桓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懒得和他们多说一句废话,抓起酒杯朝赵健的脑门上砸去。 小混混眼疾手快,替赵健挡住了酒杯,后脑勺当场鼓起个大包,鲜血直流。 被开瓢的小混混捂住脑袋,大言不惭:“知道他是谁吗?赵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子,你居然敢打他!” 徐行才不理那一套,又抓起一只酒杯,愤懑的砸向几人:“我打的就是这孙子!” 江桓不发一语,又拎起威士忌的酒瓶,拿在手里,阴森森地看向几人。 见江桓动真格的,赵健酒醒了大半,一个劲儿往后退,还不忘挽尊道:“开玩笑而已,你们至于吗?” 江桓拿起酒瓶,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掌心敲着,眼神凌厉如刀:“你过来,我和你开个玩笑。” 惹到不该惹的人,赵健不敢再言语,吓得直往后退,在台阶边缘,一脚踏空,丝滑的滚下台阶。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杀猪声。 江桓不紧不慢地走到台阶旁,居高临下地俯视几人,冷笑一下,声音极具威慑力:“抓紧道歉,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赵健紧紧抱住脚踝,疼得汗如雨下,一脸尴尬和痛苦:“江桓,你不要欺人太甚!” 几人的动静闹得不小,不少顾客看向他们,酒吧里的保安很快过来维持秩序,见有人要动手打架,立马横在中间制止。 江桓不疾不徐地走下台阶,保安不敢和他起冲突,后退着让出一条路来。江桓走到赵健面前,冷冷看向他:“要我再说一遍吗?” 赵健嚣张跋扈惯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人道歉,实在拉不下面子,嘴硬道:“道歉?我赵健不知道道歉两个字怎么写,不道歉你敢把我怎么样?”见围观群众不少,赌江桓不敢拿他怎么样,把脖子往前一伸,指着脑袋说:“有本事你往这打!” 酒吧里不乏喝多酒闹事的人,大家见怪不怪,围观群众也乐得看戏,还不忘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地上这个人好像赵健......” “原来也有人能收拾他!这个地痞流氓,今天惹到硬茬子了!” “看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普通人。” “打!好好教训一下他!” 顾客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架秧子。 见状,徐行焦急地追下台阶,忌惮赵家的靠山,害怕江桓冲动莽撞,拉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劝解:“你别闹大了……” 江桓心知肚明,在这样的场合闹事,和家里没办法交代,也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教训赵健的机会。 他举起来酒瓶,慢慢悠悠朝赵健的头上浇下去,语气不慌不忙:“我知道你没有家教,不会道歉是吧,我不会你计较,给你免费洗个头,不用谢。” 赵健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被淋了个透心凉,酒水顺着脑袋直往下淌,活脱脱一只落汤鸡。 他惊愕又愤懑地抬起头,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不要太过分!” 江桓扯了一下嘴角,眼神阴郁可怖,别有深意的警告道:“以后出门记得带上眼睛,遇见不该惹的人,躲远一点!”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不是耍横的时候,得先把赵健送去医院,两个小混混搀扶着他站起来,一脸谄媚地说:“赵公子,我们先去医院。” 赵健痛得大汗淋漓,只能借坡下驴,在小混混背上,扭过脸来给自己找补。 “我先不和你们计较,但是今天这个事情,没完!我们走着瞧!” 小混混背起赵健就往外走,三人落荒而逃,围观群众的嘲讽声此起彼伏。 看几人灰溜溜的滚蛋了,徐行拉起江桓回到卡座,原本想劝他几句,转念一想,也觉得赵健自讨苦吃,纯属活该! 只是今天江桓的眼睛通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按理说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哪至于为这点事大动肝火。 徐行毫不费力地联想到何漫漫身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孽缘。 于是,带着试探的口吻说:“刚才你那么冲动,是因为何漫漫吗?” 服务生毕恭毕敬地上前,欠了欠身,询问两人是否还要再点单。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被赵健几人扫了兴致,也没什么心情再喝酒,摆手让服务生退下。 江桓扯了扯颈间的领带,答非所问:“赵健这样的人,就该好好收拾一下!让他长点教训,免得他仗势欺人,到处祸害人!” 徐行拍了一下大腿,条件反射的回答:“对!是该好好灭灭他们的威风!” 赵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到极致,想来何漫漫之前的日子,怕是举步维艰,江桓心里堵得慌。 这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江桓拿出手机,吩咐手下抓紧收集赵家的黑料,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把赵家连根拔起。 第104章 栗子糕 大学毕业以后,何漫漫事务繁忙,几乎没有闲暇时间,也顾不上去看望花艺老师容眄。 花千树的生意顺风顺水,订单纷至沓来,公司又多招了几个员工,各项业务都有专人跟进,何漫漫逐渐放权,时间充裕不少。 何漫漫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开车前往城郊探望老师,一路上畅通无阻。 刚进小院,车还没有停稳,就看见容眄弯着腰在修剪花枝,何漫漫按下车窗,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老爷子......” 容眄一抬头看见爱徒,笑得合不拢嘴,也没有心情修剪花枝了,放下剪刀,朝何漫漫走来。 眯起眼睛,一脸慈爱地打趣:“这是谁呀?” 何漫漫从车上跳下来,打开后备箱,拎起准备好的礼物,腾出一只手去挽老师的胳膊。 和老师一边往屋内走,一边笑嘻嘻地撒娇:“哎呀,我知错了,太久没有来看望老师了,老师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容眄拍了拍她的手,和蔼可亲地说:“知道你忙,年轻人就该好好拼事业,听说新公司做的不错,未来可期。” 师生已有大半年没有见了,一见面就兴致勃勃地聊起来。 容眄除去授课的时候不苟言笑,平常没什么长辈架子,两人亦师亦友,他是看着何漫漫长大的,对何漫漫也格外有耐心,养子容慎经常开玩笑说他太偏心。 听见动静,容慎从屋内走出来。 一看是小师妹,嘴巴咧到耳根,急忙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礼物,有点激动地说:“漫漫来了,我们这里什么都有,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话音未落,又看了一眼她的掌心的红痕,关心道:“手疼不疼?放着我来拎多好。” 何漫漫双手挽着容眄的胳膊,靠在老师肩膀上,俏皮的轻哼一声:“这是我孝敬老师的,老师都没有说什么,你怎么擅作主张替老师拒绝?” 又摇了摇老师的胳膊,飞快地眨着眼睛,语气调皮的说:“对吧?老师。” 从小到大,容眄拿她都没什么办法,笑着叹了口气。 容慎抱着一堆东西,腾出手推开房门,仍不忘和她拌嘴:“我这是为你节约钱,你真的不知好歹。” 何漫漫急得跺了跺脚,拉着老师评理:“老师你看看师兄,这么久没有见了,他一点都不让着我。” 从小就是老师和师兄的团宠,何漫漫在他们面前,仍有几分小时候的骄横。 “我还不够让着你?小时候上山找花材,都是谁替你背回来的?” “老师,你看......师兄又翻旧账......” “好了。”两个年轻人一见面就斗嘴互掐,容眄有点无奈,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坐在茶室里,三人促膝长谈,满室茶香浮动,欢声笑语和雨前龙井一起舒展开来。 容眄原是何漫漫的老乡,在何家搬来新桉市后不久,也来到新桉发展,说是想换个环境发展,可他习惯闲云野鹤,清心寡欲的生活,每天钻研花艺,也无心再收徒,生意基本都是容慎在打理。 对于伶俐活泼的这个小徒儿,容眄放心不下,何家那些事情,容眄也略有所闻。 几人相互问候了一番,家长里短,相谈甚欢。 快到午饭时间,容慎起身准备去后院摘菜,笑着说:“漫漫好久不来了,今天给你露一手。” 容慎是个孤儿,双亲在他出生不久后意外离世,见他无依无靠,容眄独身一人,便收养了他。 这些年父子俩人相处和和睦睦,一派父慈子孝,靠着花艺手艺过得还不错。 从小到大,何漫漫特别喜欢容慎的厨艺,经常借着上课的由头,心安理得的在容家蹭饭。 “谢谢师兄......”何漫漫放下茶杯,也准备起身去帮忙。 容眄清了一下嗓子,示意她先别走。 领会到老师的意思,何漫漫老老实实坐下,不知道老师想说什么。 容眄拿起茶壶替她斟茶,状似不经意的问:“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看你都瘦了,发生什么事了?” 何漫漫伸手正要端茶杯,忽然呆楞几秒,飞快反应过来,笑盈盈的搪塞:“老师你也看出来了,我可能是工作太忙,刚开业的时候压力很大。好久没有尝到师兄的手艺了,今天我要多吃一点。” 自打母亲离世后,对于最亲近的人,何漫漫习惯报喜不报忧,不想说出来让他们担心,很多事情都是放在心里。 在何家,她没有一点归属感。 容家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她的家庭缺失,在容家,她时刻都能感受到家庭的温馨。 容家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尽数落在容眄眼中,明白她有难言之隐,也没有继续追问。 容眄不动声色地说:“一会儿多吃点,好好补补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以为遮掩过去了,何漫漫暗自松了口气,乖巧地点头:“好。” 又起身取来栗子糕,小心地放在陶瓷盘内,递到老师面前,笑容明媚:“老师,你尝尝,不知道这次买的合不合你口味。要是你喜欢,下次来的时候我多买点。” 知道老师对栗子糕情有独钟,一大早,何漫漫便去排队买糕点。 容眄拿起一块糕点,迟迟没有品尝,神情呆滞了一会儿,一块小小的糕点,勾起无限回忆,他心里明白,谁也做不出他记忆的味道。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从前赠他栗子糕的姑娘,早已不在人世,而他也两鬓如霜。 见他有点失神,何漫漫歪着脑袋,不懂老师为什么会这样,老师好像很喜欢吃栗子糕,会光顾每一家卖栗子糕的店铺,可每次买回来,只是闻闻味道,从来不曾品尝一口。 小时候,何漫漫童言无忌,也曾多次拽住老师衣袖好奇的询问:“老师,你为什么只闻栗子糕,却从来不吃?” 容眄把糕点放回点心盘内,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抬手指了指窗外的一棵树。 光秃秃的树枝笔直挺拔地晃在寒风凛冽中,萧条沉寂。 容眄的声音有点落寞:“漫漫,你看那棵树,每年春天它都会开花,可是今年的花,和去年的花,是同一朵吗?” 那是一棵白玉兰,高出院墙很多,树影寂寥无声地落在院墙上,春日它会开出皎皎玉兰,小院内暗香浮动。 来年春天,树依旧,花照开,香如故。 何漫漫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心脏一丝丝收紧,她想到了温婉优雅的母亲,每年玉兰花盛开的时候,便是母亲的生日。 玉兰每年都会再开,可母亲早已与世长辞。 何漫漫黯然的收回视线,看向茶杯徐徐升腾的白雾,问出积压已久的疑惑:“老师,你和我母亲,是怎么认识的?” 容眄将目光收回来,语气平和:“小孩子,不要问大人的事情。” 越是闭口不谈,越是惹人起疑,容眄生性温和,作为温如玉的故友,却从来不与何重光来往,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两人不太对付。 何漫漫打破砂锅问到底:“老师,你年轻时有没有过喜欢的姑娘?” 容眄呆呆看向眼前的女孩,从她眉眼间依稀可以窥见故人之姿。 他语重心长,声音有点沧桑:“漫漫,好好珍惜当下,人生在世,没有后悔药卖。” 仿佛有一阵突如其来的龙卷风裹挟万千尘埃,荒凉又仓促,转瞬即逝。 何漫漫心中一惊,反复咀嚼话中深意,错愕不已,反反复复在老师平静的脸上探究,有点不可置信。 她从来没有对老师提及过姐姐的事情,老师怎么会猜到她在想什么,可能只是长辈对小辈的叮嘱罢了。 何漫漫不露声色,神情谦恭地敷衍道:“老师说的是。” 看出她并没有听进去点拨,容眄长叹一声,委婉地提醒道:“做人不要钻牛角尖,好好完成你花艺师的梦想,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当初苦苦追寻无果,眼下终于有了眉目,真相近在眼前,她做不到放下执念。 何漫漫充耳不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嬉皮笑脸的搪塞:“好的,我会谨记老师的教诲。”说话间站起身,故作轻快地朝屋外跑去,回过头冲容眄做了个鬼脸,“老师,我去看看师兄做了什么好吃的......” “漫漫,我说的话,你要往心里去......” 容眄看向她一蹦一跳的背影,无奈又心疼,对于何漫漫的想法了如指掌,却阻止不了。 第105章 玉兰树 容慎让保姆帮忙打下手,亲自在厨房掂勺,忙得热火朝天。 何漫漫也钻进厨房,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刚炒好的菜,表情夸张地拍马屁:“师兄的手艺越来越好,可以媲美五星大厨了!” 容慎笑着摇头,语气温和:“你哪有一点名门闺秀的样子……” 从小到大,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未变,容慎对这个伶俐可爱又带着小傲娇的师妹,几乎是百依百顺,让他往东绝不敢向西。小时候,他偶尔也会嫉妒养父对何漫漫的偏爱,大一点以后,他觉得这个小师妹,是真的惹人喜爱,在花艺上的天赋极高,人也善良,愈发喜欢这个小师妹。 原以为他身世可怜,哪知何漫漫也是命途多舛。 趁保姆出去的间隙,何漫漫凑近容慎身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师兄,你和老师有多久没有回家乡了?” 容慎打开砂锅的盖子,毫不设防的说:“夏天的时候回去过......” 话没说完,突然想起什么,手一抖,砂锅盖险些掉到地上。 “都是你在这里添乱。”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盖子,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站在这里影响我发挥,小心油烟味闻多了老得快,快出去.......” “哼....出去就出去。” 何漫漫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慌乱,嬉笑道:“作为师兄,你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 母亲坟前干枯的白色郁金香如果不是亲戚送的,很有可能是容眄,而容慎刚才的举动太过可疑,明显是说漏嘴了。 作为好友,给故人扫墓很正常,实在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何家前脚刚搬到新桉,容家紧随其后,如果不是巧合,很可能是刻意为之。 她心里很笃定,容家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这些前尘往事,是非恩怨,眼下也没必要去探寻,她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做。 师徒几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大家都很开心。 “漫漫,还合你口味吗?” “嗯,很好吃,我都吃撑了还舍不得放下筷子......” “那你以后要常来,想吃什么提前说一声,我去准备......” 午饭后,几人又闲聊了几句,何漫漫还有工作不能久留,便起身告辞。 容眄父子把她送上车,不放心的千叮万嘱:“漫漫,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不要擅作主张,你可以和老师商量,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何漫漫眼角泛酸,感动之余,认真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容慎一脸担忧,忍不住说出心里话:“漫漫,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们,千万不要以身犯险,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 都说血脉亲情最重要,可没有血缘的亲人更是难得。 经历这些纷纷扰扰,容家是她最后的精神寄托,她无数次幻想,若生在容家,应该比现在幸福很多。 她不能让容家牵扯其中,前方千难万险,不管是陆家还是徐家,容家都没有实力对抗,以卵击石的事情,她一个人做就够了。 何漫漫有点疑惑,容家父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一不在透露出知道些什么,不管是不是杯弓蛇影,她都不能实话实说。 她强忍下心酸,掩饰性的摸了一下鼻尖,有点哽咽:“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情。”又抬颌示意,笑得没心没肺:“瞧,我有保镖呢,你们不要太担心我了。” 害怕一不小心当众流泪,何漫漫匆忙说了句:“我要回去了,老师你保重.......” 话语一落,她转过脸目视前方,缓缓升起车窗玻璃。 后视镜上,她眼眶有珍珠在摇晃,还没有来得及抬头憋回去,珍珠圆圆滚滚的滑落。 容家父子站在原地,目送何漫漫驱车扬长而去。 太阳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阳光没有一点点暖意。 容眄转身望向那棵玉兰树,伫立良久,清澈的眼底,有一丝雾气弥漫。 容慎担心何漫漫的安危,搀扶着他,半晌才开口:“父亲,漫漫会有事吗?” 容眄语气笃定:“她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又交代容慎道:“你多关注她的动向,万一她犯傻,要及时制止。” “好,父亲放心吧。” 行驶在回程的路上,何漫漫有点头痛欲裂,心里矛盾又挣扎,难言的复杂情绪将她裹挟其中。 她突然很想喝酒,保镖的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害怕她出一点意外。 沈誉君对她格外上心,要求保镖寸步不离地跟随,万一出点什么事,保镖的饭碗就砸了。 她随便找了家清净的酒吧,点了杯鸡尾酒,失神地看向台上,唱民谣的歌手在弹奏吉他,恍恍惚惚间,仿佛看见姐姐弹琴时的模样。 心堵得厉害,她翻出手机里的照片,一遍遍摩挲着姐姐的脸庞,又找到母女三人的合影,忽然笑了,往事遥不可及,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照片越来越模糊。 泪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滴,仿佛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一刻,两刻......一年,万年。 无休无止,这寂寂无声的一刹那。 眼泪落在屏幕上,像荷叶上圆滚滚的露珠,摇摇晃晃,晶莹剔透。 在酒吧灯光下,泪珠折射出昏暗不明的光线。 或许有一天,她会众叛亲离,失去爱情、友情,包括师徒之情,眼下她别无选择。 这些天她刻意疏远徐行,不再对徐行推心置腹,她害怕有一天,他们因为徐立反目成仇,与其那样,不如早点拉开距离,给徐行一个缓冲。 这是她唯一能为徐行做的事情了。 怀揣着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人好似无边无涯的泡在苦水中,苦水在下巴处起起伏伏,晃晃荡荡,稍不留神,就会呛水,她连哭都只能悄悄躲在角落。 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掺着咸咸的泪水,一并喝下去。 还没有到上客高峰期,酒吧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驻唱歌手拖着懒洋洋的调子,不远处有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脉脉含情的拉着小手。 保镖没敢杵在何漫漫身边,也找了个空桌坐下,拿出手机给沈誉君汇报。 第106章 回忆也许美,可正在飞走,对不对? 口口声声答应他,绝不会在外面乱喝酒,居然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 等到沈誉君忙完手头的工作赶到酒吧,一眼看见何漫漫托着下巴,醉醺醺地模样。 民谣歌手正在唱孙燕姿的冷门老歌,《同类》,女歌手略带沙哑的嗓音里,听得出熬夜和烟酒的痕迹。 “爱收了又给,我们都不太完美,梦做了又碎,我们有几次机会去追.......回忆也许美,可是正在飞走,对不对?” 何漫漫眼神迷离,跟随歌手低吟浅唱,眼泪又不可自抑地落下来,她的爱情终将变成回忆,正在一点点飞走。 从前她不相信爱情,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遇见沈誉君,她才发现当初太绝对。 如今她终于相信爱情,却不能单纯的享受爱情。 只能怪天意弄人。 沈誉君站在她身边,拿出手帕替她擦拭泪痕。 “啊!”吓得何漫漫身子直往一旁倒,忍不住惊叫起来。 沈誉君眼疾手快揽住她,昏暗的光线,好像明亮了几分,折射在他眼底,灿若星辰。 看清来人一脸的担心和怜惜,她的眼泪情不自禁的决堤,浩浩汤汤。 璀璨光影在沈誉君脸上流淌,光与影层层虚化,唯有他脉脉含情的眼眸,愈发明亮清澈。 沈誉君将她扶稳坐好,还没有开口说话,何漫漫紧紧搂住他的腰,良久也不曾松开。 如果她的人生没有那么多波折,少一点坎坷,或许她也可以纵情恣意的谈情说爱,可以和他共赴白头。 “什么都不要问我,让我好好抱抱你,好吗?” 原本想要责怪她言而无信,和她好好掰扯掰扯,看她这样,让沈誉君为数不多的气愤瞬间化为乌有。 沈誉君被何漫漫箍得动弹不得,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怎么也不肯松手。 轻轻抚摸她的发丝,语气也和心一样柔软:“好,我什么都不问。要不要我陪你喝点?” 瞥见隔壁桌的保安,何漫漫仰起脑袋,带着几分不悦的情绪说:“一点自由空间都不给我,是怕我跑了吗?” 自打给她安排了保镖,何漫漫软磨硬泡,三天两头申诉,不过这个诉求被毫不留情的驳回。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对此何漫漫一直不太开心。 沈誉君低头看向她醉醺醺的模样,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忽然计上心来,询问道:“要不我给你当保镖?或者你去沈氏上班?” 两个方案,没有一个靠谱! 何漫漫不太开心,使劲推开他,气鼓鼓地说:“我又不是你的挂件!我有自己的事业,干嘛要围着你转!” 得,说错话了。 沈誉君厚着脸皮上前,好脾气的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太担心你,我工作忙起来顾不上你,有保镖跟在你身边,我也能安心。” 说来说去还是不愿意撤掉保镖,一点人身自由也没有。 虽说是保护她的安全,但她也毫无隐私可言。 不想办法摆脱保镖,她早晚会露馅儿。 酒壮怂人胆,何漫漫借题发挥:“你就是不相信我,所以才会这样,你能不能搞清楚,我不是你养的金丝雀。” 遇到个白眼狼,沈誉君气得头疼,不由分说地拎起她往外走。 从来没有被他这样粗暴对待过,何漫漫又急又气又不可思议,被拽的身形不稳,一边挣扎一边抗议:“你放开我......” 还没有走到路边,何漫漫晃晃悠悠,沈誉君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 “沈誉君!你放开......” 话音未落,沈誉君把她放在座椅上,给她系上安全带。 司机意识到气氛不对,默默将挡板升起来。 两人各自看向车窗外,谁也不说话。 沈誉君有一下没一下的按压太阳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我什么时候把你当金丝雀了?我一向都很支持你的事业。” 何漫漫大声控诉道:“你管我那么严干什么?我是成年人,走一步都要和你汇报吗?” 沈誉君好脾气地解释:“我是关心你......” 何漫漫越说越气:“你是控制欲太强!恨不得安个摄像头在我身上!” 饶是修养再好,被误解的滋味不好受,沈誉君气得声音有点抖:“你......” 话一出口,何漫漫有几分后悔,太口不择言,她迷迷糊糊地靠在车窗上,想主动认错又拉不下面子。 只能闭起眼睛装睡。 “漫漫,我是真的担心你,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沈誉君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放心赵健,万一赵健犯浑,出事再后悔就晚了,他必须时时刻刻掌握她的动向,不能让她有一点事。 “好了,是我不好......”沈誉君转过头去拉她的手,只见她闭起眼睛歪在座椅里,忍不住问了句:“你喝了多少?” 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沈誉君提问,何漫漫实在没办法装睡了。 她脑袋一歪,眼睛睁开一条缝,傻笑着说:“你猜.......”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沈誉君又好气又好笑,捏住她的脸颊,泄愤似的用了点力度:“你猜我猜不猜?” 何漫漫有点吃痛,抱住他的手不停晃,五官皱成一团:“你好讨厌!弄疼我了……” 意识到力度太大,沈誉君立马松开手掌,顺势往前一扑,两人的鼻尖相触。 空气中的从火药味突然变成麦芽糖的黏腻香甜。 何漫漫眨了眨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抬手抚触沈誉君的脸颊,轻轻咬了一口娇嫩的唇瓣。 那娇艳欲滴的红唇近在咫尺,充满引诱。 鼻息间是她淡淡的体香,沈誉君有点把持不住,下意识地吞咽喉咙。 沈誉君缓缓靠近她的唇瓣,正欲吻上去,哪知下一秒,何漫漫脑袋一使劲,狠狠撞上他的脑门儿。 脑瓜子嗡嗡作响。 沈誉君痛得一激灵,捂着脑门儿,意识到被捉弄,有点哭笑不得:“漫漫,你不怕我秋后算账吗?” 何漫漫疼得酒都醒了,脑瓜子一直响,眼前直冒金星,虽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好歹也报仇血恨了,心里美滋滋的。 她捂住脑门儿,笑得格外得意,振振有词地说:“谁让你对我那么粗暴,我这是有仇不报非君子!” 沈誉君啼笑皆非,明白这是中了美人计,对刚才的行为感到自责,也顾不上脑袋还有点疼,拿开她的手,看见她额头一大片红色,轻轻替她揉了揉。 有点内疚地说:“刚才是我不好,对不起。以后要是我惹你不开心了,你想怎么泄愤都可以,但不要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 “什么叫以后惹我生气?”何漫漫指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娇滴滴的声音带着蛮横:“你应该说,以后再也不惹我生气了!” 沈誉君拉住她的手,一脸讨好,忍不住关心道:“漫漫说的对,头还疼吗?” 第107章 夜雪初积 “不疼了。”看见他额头久久未消的红色,何漫漫轻轻抚摸了一下,有些心疼的问:“还疼吗?刚才我没有拿捏好分寸……” 沈誉君摇摇头,静静注视她一脸担忧的神情,心里有暖流涌动,被深爱之人心疼,比世间一切无价之宝都珍贵。 沈誉君捉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脸颊上:“漫漫,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如果不方便对我倾诉,也可以去找徐行,千万不要一个人憋着。” 何漫漫怔愣了一会儿,她做不到轻装简行上阵,有太多的事情割舍不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课题,可她的课题太复杂,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哪有不开心,你想多了。”她默默抽回手,一时间百感交集:“我现在很幸福,真的。” 善意的隐瞒算欺骗吗?她不知道该如何界定,只是她深爱朋友和爱人,不想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知道今天她要去见老师,沈誉君原想陪同,奈何何漫漫推三阻四,不可否认她爱他,可她不曾真正敞开心扉,沈誉君不止一次感到有心无力。 沈誉君明白她受了不少委屈,也吃过很多苦头,一直耐着性子等她袒露心声,摩挲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好,你觉得幸福就好。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一定要告诉我,我只想让你幸福。” 何漫漫顺势靠在他的肩上,负罪感和内疚感无穷无尽,他越是包容体贴,她越觉得受之有愧。 想到从相识至今,沈誉君对她的帮助和付出,她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一点哽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初见时那张明媚灿烂的笑脸,又一次在眼前闪现。 沈誉君不由得笑了,捏了一把她的脸颊:“漫漫,你不知道自己有好。我是个肤浅的人,贪财好色,初见就对你一眼万年,当时......” 他没有再说下去,消防员的生涯,那段引以为傲的日子,保家卫国的热血,早已过去。 想到初见时那场倾盆大雨,她狼狈不堪的模样,撕心裂肺的痛哭,莫名有点窒息。 她难以理解沈誉君的奇葩审美,怎么会对落汤鸡的她一见钟情。 沈誉君总是救她于危墙之下,可这份爱会走到哪一步,她不得而知。爱情本就虚无缥缈,爱的时候可以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不爱的时候会让你从下水道冲走。起码她身边没有从一而终的感情。 如果徐行当初得偿所愿,和学长在一起了,真的就会相亲相爱携手一生吗? 不过是得不到的执念和美化。 原以为她会很清醒理智,随时都可以从这段感情之中抽离,轰轰烈烈的爱,毫无留恋地走,但她一点点沦陷,越来越恐惧失去他。 人大抵都贪心不足,她什么都想要,爱情舍不下,亲情难割舍,友情不肯放。 每晚她都会梦见何皎皎,有几次何皎皎满身鲜血,声嘶力竭地哭喊,每次她哭着想要去拥抱何皎皎,最后发现什么都触碰不到,何皎皎幻化为一缕轻烟,消失无踪。 午夜梦回,她在沈誉君的怀中醒来,借着幽微的光线端详他,恨不得把他的样子铭刻于心。 何漫漫没有半分躲闪,任由他的手捏着脸颊,痴痴望向他的脸:“其实我没有那么好,睚眦必报,心里阴暗,偶尔还会任性妄为……” 沈誉君钳住她的脸,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一字一顿地说:“何漫漫,在我心里你足够好。我不是圣人,也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缺点,我从未幻想过另一半十全十美。” 他的声音一点点荡漾开来,胜过任何一种奇花异草的芬芳。 何漫漫在难以呼吸的绞痛中,听到他心口的回音如钟声,旷远、悠长、深沉。 她喉咙涩疼,红肿的喉头充斥着撕心裂肺地痛楚。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管不顾的吐露心声,话到嘴边,理智跳出来横加阻拦。 他眼眸内星光百转,令人难以抵抗,何漫漫捧起他的脸,颤悠悠地吻上他的薄唇。 沈誉君迎上她的吻,炽热的,缠绵地吻向她。 哪怕她有所保留,可他清楚地感知到,在这份感情中,她全身心的投入,这是他曾经不敢奢望的,梦想成真的感觉,直到今日他还有点恍恍惚惚,生怕只是大梦一场。 回到曲园时,天色渐暗,暮色半明半昧。 他们手牵手走在小院内,松树葱葱郁郁,树影婆娑,倒映在一湾寒碧,天空忽然飘起洋洋洒洒的雪花。 天公在布一场飞琼碎玉的雪景,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纷纷扬扬。 南方很少有六瓣星状雪花,何漫漫惊喜不已,下意识伸手接住雪花,来不及眨眼,掌心只剩一片濡湿。 何漫漫在原地开心地转了一圈,惊喜地声音飘散开来:“下雪啦,沈誉君,下雪啦……” 沈誉君的眼波亮过白雪,呼出的白雾充满暖意:“嗯。” 何漫漫蹦得老高,清脆的笑声裹住白雪,把小院填得满满当当。 “下雪啦......” 何漫漫一脸天真烂漫,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欢呼着,雀跃着,在小院内跑来跑去。 她跑累了,一回头,习惯性地去寻找沈誉君的身影。 白雪飘飘洒洒,沈誉君清俊儒雅地站在原地,如挺拔的劲松,巍峨的高山,一幅美不胜收的水墨画卷。 他静静伫立,视线片刻不曾离开她。隔着漫天风雪,他们四目相接,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灯光疏疏落落,蜿蜒的石桥,翠绿的松树,晶莹的雪花,全部洒进他眼底,胜过世间最美的风景。 地上的雪花堆积起薄薄的一层,他步伐遒劲有力,一步步走来,拉起她的手捂在掌心。 他鼻尖和耳际泛起红色,温和的语气像浮光跃金的湖泊:“冷不冷?” 何漫漫笑着摇头,看见他睫毛上落有一片雪花,伸手替他捻去,抬眸只见他的头上也有白雪,急忙踮起脚尖去拂他的发顶。 她眼波流转,笑意嫣然地说:“你头发都白了......” 沈誉君也去拂她发顶的雪花,动作轻柔又缓慢,“你的头发也白了。” 听闻此言,何漫漫呼吸一窒,原来这就是白头到老的浪漫,只盼这不是梦幻。 我们会有白头到老那一天吗?她很想知道答案,可人心易变,誓言如烟。 不知是雪花还是泪花,落在她的眼尾,只余下一片细碎的濡湿。 她扑进他怀中,双手紧紧拥着他的腰,沈誉君也搂着她,低下头,轻轻吹拂将要落在她头顶的雪花。 沈誉君滚烫的吻落在她冰冷的额间,穿透肌肤蔓延至她心底,满怀憧憬地说:“何漫漫,我们的前路会灿灿。” 江国,正寂寂。夜雪初积,又片片凋零,压在千树万树上。 一帘又一帘的雪花落下,一重又一重的覆在他们身上,他们伫立在雪地,相拥良久,久到雪花也染上地灯朦朦胧胧的橘黄。 第108章 你会不会也妥协 羽殇会所。 从附近新开的意大利餐厅聚餐结束,沈誉君一行人来到羽殇小聚。 徐立的女伴还是肖染,两人举止亲近,站在一起很是般配,旁人应该猜不到他们只是各取所需的包养关系。 肖染穿着短裙,白皙的大腿搭在徐立腿上,半边身体挂在他身上,拿起一颗草莓递到徐立嘴边。 徐立不发一语,意味不明地看向她,眼底划过一抹阴沉。 “不吃算了,我自己吃。”肖染身体僵硬了一下,不再自讨没趣,识趣地收回胳膊腿,自找台阶的娇嗔道。 见徐立拿起烟,肖染很有眼色的替他点燃。 江桓不知道从哪里划拉了一个小网红,脸像一颗饱满的美妆蛋,小网红胳膊搭在江桓肩上,端起酒杯给他喂酒。 江桓眉头紧锁,像是怕触电般,立马弹开,下意识地瞅了眼沈誉君的方向,语气不太好:“你好好坐着。” 小网红莫名其妙,这和传闻中那个恋酒迷花的人,简直判若两人,只要钱到位,她才不介意冷落,也懒得搔首弄姿勾引,求之不得。 坐在陆青山的私人包厢里,何漫漫不自觉地想到之前,她和好友醉酒误闯到这里。 她在迷迷糊糊中,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沈誉君,她的心在那一刻发出一丝恍若无闻的泛音。 原来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动心。 天花板洒落下灯束,光影若隐若现,如高山峻岭间的雾气弥漫,五彩斑斓,飘渺梦幻。 他们并肩而坐,习惯性地十指相扣,时不时低头耳语几句。 沈誉君也想到那次她喝得酩酊大醉,从天而降,靠在他肩头安安稳稳入睡,鼻息间全是她身上特有的清香,那是山涧中一泓波光粼粼的,欢快的溪泉。 想起她醒来时迷离茫然的眼神,沈誉君不禁哑然失笑,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语气温柔至极:“要不要再喝点?” 这话问的不怀好意,反正和他在一起,喝多也没事,还能添点小情趣。 何漫漫自然不知道他动了什么歪心思,有点受宠若惊,忽闪着眼睛问:“真的可以?不怕我撒酒疯?” 沈誉君意味深长地看她,凑近她耳边,声音沙哑性感:“回家撒酒疯给我一个人看......” 语气停顿了一会儿,在她掌心来回的画圈,别有深意地暗示:“怎么样都可以......” 他眼底的笑意渐浓,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情侣间的默契,让何漫漫秒懂他的弦外之音,酡红的脸颊更红了几分,才不会让他的阴谋诡计得逞。 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他的手心,娇嗔道:“你想的美!” “真的不喝了?”沈誉君轻声细语的引诱。 何漫漫酒意微醺,不肯受他蛊惑,坚定的摇摇头,她必须保持清醒,有意无意地观察起包厢内的几人。 相隔数米,陆青山独自一人坐在沙发,叼着一支雪茄,烟雾笼罩他的脸,透过薄雾弥漫,打量起不远处的人,他的面部轮廓模糊不清,脸上喜怒不明。 四目相接的一霎那,两人都没有移开视线,眼神中都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在没有怀疑陆青山以前,何漫漫对他印象不错,只是他身上疑点重重,让人不免警惕起来。 如果这个人真的同何皎皎有情感纠葛,他心理素质该有多强大,才会在她面前从容淡定,如此气定神闲。 细思极恐,何漫漫忽然不寒而栗,一时心里没底,面上还要强装镇定,不敢泄露一丝情绪。 “何小姐?” 江桓不知何时坐到沈誉君身边,端起酒杯要给何漫漫敬酒,见她在走神,又说了一句:“何小姐,我们喝一杯。” 何漫漫的思绪瞬间被打断,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立马端起酒杯,露出标准的微笑:“江总好,以后还要请江总多多关注。” “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江桓笑得很友善,也没什么架子,担心何漫漫喝多,无意识地提醒道:“我们点到为止,你少喝点。” 何漫漫浅笑着道谢:“谢谢,江总。” 自从给w商场做过一期花艺布景,后来w商场便和花千树签订了长期合同,沈誉君在其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加之花千树的实力不容小觑,合作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作为长期合作伙伴,衣食父母,何漫漫在江桓面前不卑不亢,不逢迎也不刻意回避,相处还算愉快。 两人碰杯后,江桓仰起头一饮而尽,刚放下酒杯,又开始和沈誉君闲聊:“我感觉好久没有见姑姑了,你哪天回家,我和你一起回去。” 作为江熳笙的亲大侄,江桓比沈誉君这个亲儿子还受宠,三天两头去顺点古玩字画回家,惹是生非以后,也是江熳笙亲自出马善后,所以江桓和姑姑一家很亲近,同沈誉君也相当于亲兄弟。 大男人还勾肩搭背,实在有点膈应。沈誉君两个指头捏住他的衣服,拿掉他搭在肩膀上的胳膊。 “我准备家宴的时候回去。”沈誉君语气平淡,有点好奇的反问:“你最近又闯祸了?” 自打和何漫漫同居,沈誉君除去家宴,基本很少回家,两人每天都腻歪在一起,比如眼下,他们一整晚都十指紧扣。 江桓不经意地瞥见两人相扣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边希望他们修成正果,但心里免不了失落。 半晌没有回过神,随口敷衍道:“嗯……” 沈誉君警惕地看向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对他了如指掌,毫不费力便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联系到江桓之前的玩笑,大致猜到些什么。 不露声色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犯浑!” 江桓干笑两声,打马虎眼道:“能不能盼我点好!我最近一直安分守己......” 为掩饰尴尬,江桓又开了个新话题:“什么时候带她回家?” 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何漫漫正在唱歌,压根儿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说到这个话题,沈誉君的神色复杂起来,他想要共赴白头,可眼下阻力不小,好在何漫漫年纪尚小,他也有时间去谋划。 见他一言不发,江桓又说:“你不会和陆青山一样,最后也选择妥协......” 沈誉君眼神锋利如刀,语气严峻地打断他:“你喝多了?” 江桓急忙改了口:“我喝多了,胡说八道,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第109章 似曾相识 进行到后半场,大家都有点懒懒散散,也有人打起了哈欠。 场子有点冷。 江桓懒得在沈誉君这里找不痛快,干笑着起身,又恢复放荡不羁的笑容,拍了拍手邀请大家:“干坐着多无聊,大家嗨起来,摇骰子了.......” 众人都纷纷振作精神,出来玩讲究的是乘兴而来 ,兴尽而返,谁也不能扫大家的兴致。 徐立笑着挑衅:“等下让你趴着回去......” “嘁!”江桓勾起好胜心,玩世不恭的和他拌嘴:“手下败将也敢出言不逊,当心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两人的女伴很识趣地围过去,和两人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 陆青山也很捧场的围过去。 服务生摆出一排玻璃杯斟满酒,又拿出骰盅摆放好。 “你们也过来呀......” “别扫兴,大家一起玩呀……” 沈誉君和何漫漫两人坐在一起,一点也没有参与游戏的想法,众人连声邀请他们加入。 何漫漫刚放下话筒,又是喝酒又是唱歌,有点口干舌燥,擦拭了一下鼻尖的小汗珠,端起茶杯缓缓喝茶。 沈誉君拿出手帕替她擦拭额间的薄汗,剔透的汗珠在斑斓灯光下,宛若西湖六月,荷叶上滚圆的晨露。 看他们迟迟不来,江桓一心想灌醉沈誉君报仇,有点急了:“抓紧,就等你们了……” 徐立也跟着起哄:“沈兄,玩游戏就是要人多才有意思。” 陆青山但笑不语,熄灭雪茄,也朝两人看过来。 “你想玩吗?”沈誉君平常很少和他们拼酒,担心一会儿何漫漫喝多,将她的长发捋到身后,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要是不想玩,我们的就不去。” 何漫漫不想玩游戏,输一局要喝很多酒,估计直接当场喝趴下了,轻轻抬头:“不想玩。” 江桓眼珠子一转,使起激将法:“你们两个不战而败吗?把这一排酒喝了,就允许你们退出。” 正在骑虎难下之际,何漫漫放在台面上的电话亮了,徐行的来电简直是及时雨,让她可以打着接电话的名义不用参与游戏。 “不好意思,我有个电话要接。” 何漫漫扬了扬手机,一脸抱歉地对众人解释,靠在沈誉君耳畔,有点调皮地说:“我不用喝酒啦……” 旋即便起身,留给沈誉君一个活蹦乱跳的背影。 “欸.......”沈誉君来不及说什么,就落了单,架不住众人起哄,只能被动参与游戏。 从光影斑驳陆离的包厢走出来,何漫漫随手带上包厢门,站在灯光明亮的走廊,眼睛有点不适应。 靠在走廊的墙上,电话那端传来徐行懒洋洋的抱怨声:“漫漫,最近你越来越忙了……” 作为朝夕相处的朋友,徐行还是感觉到了何漫漫的疏离,躺在家中的沙发上,徐行无聊透顶,他知道今天的聚会,也猜到徐立会带肖染去,眼不见为净,所以他懒得参与。 听到好友的抱怨,何漫漫心底压着千斤巨石,这些年与徐行之间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何漫漫咬着唇不知道要怎么说。 徐行在床上滚了几圈,摆成一个大字摊在床上,继续控诉:“你怎么就那么重色轻友,天天围着沈誉君转,再这样下去,我只能搬去沈誉君家里住了。” 听闻此言,何漫漫忍不住笑出声:“好啊,用不用我帮你搬行李?” 徐行从床上一下子弹起来,挠了挠头:“不是,漫漫,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实在太无聊了,我都想你了。” 何漫漫心尖被什么刺了一下:“徐行,我老是想起高一那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不是。”徐行一头雾水,不知道她抽哪门子疯:“追忆往昔会不会太早了点,这个话题应该在我们耄耋之年聊,到时候泡一壶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嗮着太阳......” 何漫漫呼吸一窒,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不停放映。 她默然不语,走廊对面墙壁上巴洛克雕花镜里,是她逐渐苍白的脸庞。 “你说的对。”何漫漫指节泛起灰白色,强忍下心酸,没心没肺地开起玩笑:“口口声声说想我,干嘛不来参加聚会?” 说到这个话题就来气。 徐行对待感情忠贞不二,看不上徐立对待感情的做派,更讨厌肖染的言行举止。 “不想看见某些人。”徐行又倒在床上,笑嘻嘻地说:“我明天应该不忙,到时候去公司找你玩。” “...好。” 知道她不胜酒力,徐行下意识地提醒:“你少喝点酒,要注意点身体。” “嗯。”何漫漫鼻尖有点酸,他永远把她当妹妹一样宠,她有点自惭形秽,“我知道了……” 徐行总有一长串问题:“沈誉君有没有照顾好你,有没有替你挡酒,有没有欺负你?” 何漫漫眼睛红红的,急忙转过身,面对墙壁站着,“嗯...你放心吧......他对我很好......” 说到后来,脸颊划过冰凉的泪珠,挂在下巴,如屋檐下融化的冰柱,一点一滴,落在大理石地板,碎成星星点点。 徐行察觉到她情绪异常,连忙翻身去穿拖鞋,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漫漫,你怎么了?沈誉君欺负你了吗?” “没有!”何漫漫慌忙解释,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夸张的大笑起来,笑得停不下来,笑到直不起腰,捂住肚子说:“你想什么呢!我们好着呢!” “哦……”徐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半信半疑地确认:“真的没事?你千万不要瞒着我。” “真的啦!他们在玩游戏,我不和你聊了......” 结束通话,何漫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难以言说的情绪将她包裹缠绕。 她视为亲哥哥一般的人,曾以为他们会永远推心置腹,彼此毫不保留。 如今她要亲手打破美好的一切。 徐立的嫌疑也很大,万一,真的是徐立,那她和徐行还能做朋友吗? 对不起,徐行,对不起…… 何漫漫咬紧唇瓣,情绪久久也不能平复,她欺骗了最亲近的人。 自责、内疚、负罪、痛苦、纠结、愧疚、自我厌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你怎么了?” “是不是喝多了?” 耳畔响起一个有点沙哑的女声,何漫漫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女人。 一只涂着蔻丹的手,递来一包纸巾。 何漫漫转过脸,莫名其妙地看向眼前妖娆的女人,只觉得似曾相识。 第110章 恩人 “不记得我了?”女人看起来大概有二十七八岁,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大波浪,有点自来熟的做起自我介绍:“我叫思思,你也可以叫我思思姐。” “谢谢。”思思将纸巾又往她跟前递了递,何漫漫接过纸巾,的确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迟疑地问道:“我们认识吗?” 思思笑声爽朗:“之前在这里,你是不是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经她一提醒,何漫漫手中捏着纸巾,突然想到之前李潇在这里差点被欺负,她匆匆忙忙赶去找李潇,不小心撞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何漫漫瞪大了眼睛,有点吃惊:“那天我撞到的人是你?” 思思笑着点点头,懒懒地倚靠在走廊的墙上,旗袍勾勒出她丰满的曲线。 有路过的服务生和她打招呼,喊她思思姐,问她今晚有没有喝多,思思笑着说没有。 何漫漫大致扫了她一眼,看到她手里的对讲机,猜到她可能是羽殇的员工,倒也没有开口询问,走到镜子前,拿出纸巾,不动声色地擦拭脸颊。 “抱歉思思姐,那天没有撞疼你吧?” “没事。” 见思思没有要走的意思,何漫漫有点疑惑,恢复得体的微笑:“思思姐,还有什么事吗?” 思思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你让我想到一个人,你和她有点像。” 何漫漫心头一惊,正在擦拭泪痕的手定格在半空,从小到大,很多人说她与何皎皎有三分像,莫非思思认识何皎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认识? 怀疑的种子在心底蓬勃生长,有没有可能,思思与何皎皎的交集,与陆青山有关? 她对着镜子里整理了一下发型,笑意不减,不露痕迹地套话:“是吗?可能我是大众脸。” 思思盯着镜中的她看了很久,吐出一个有缺口的烟圈,沉默了一会儿,笑意全然不见,怅然若失地摇摇头,“你们的背影很像,但是脸不太像......” 思思一脸的失望,有点自嘲地笑了。一把年纪了,自以为看透世事,居然还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明知道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怎么看见一个神似她的背影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那一年,思思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刚踏足纸醉金迷的夜场,不懂人情世故,不会阿谀奉承,不知道怎么与客人逢场作戏。 连酒量都没有,人送外号一杯倒。 她出身在偏远山区,18岁之前连县城都没有去过。父亲去世,母亲残疾,有嗷嗷待哺的弟妹。 好在她还几分姿色,稍加打扮一下,也还上得了台面。 走投无路之际,思思误打误撞来到羽殇,在金碧辉煌的会所里,她像只畏畏缩缩的老鼠,无所适从。 第一天上班,什么都不懂,客人有意戏弄她,灌她喝下很多酒,还动手动脚,一开始思思害怕得罪客人,不敢反抗,后来客人越来越过份,思思又气又怕,使出浑身力气推开客人,从包厢里冲出去。 原以为她可以豁出去,可真的遇见不守规矩的客人,她打起退堂鼓,思思捂着嘴一路跑,不小心撞到墙壁,狼狈地摔倒在地。 占她便宜的客人也追了出来,像野兽戏耍猎物,看着猎物瑟瑟发抖,怎么也逃不出来野兽的掌控。 “跑啊!怎么不跑了......” “既然来了这里,还装什么纯情,这么喜欢立牌坊?” 客人的影子挡住光线,思思瘫坐在地,不停发着抖,下意识地向后挪动身体:“我只是陪酒的,不陪睡......” “我又不是不给钱,你怕什么?” “你怎么可以欺负人?就算她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有尊严的,据我了解,这里是合法经营,没有那些违法乱纪的交易。这个先生,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孩,伸手将她扶起来,替她解围,那个女孩叫何皎皎。 客人恼羞成怒,走到何皎皎面前,想要伸手调戏:“呦,是个大美女,她不愿意,不如我们谈谈......” 这个眼瞎的客人,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保镖按住胳膊,扭送到派出所。 思思人都吓傻了,连谢谢都不记得说,保镖便簇拥着何皎皎离开了。 从那以后,思思在羽殇工作顺风顺水,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而她也从夜场新人一步步变成公关经理。在很久以后,思思才知道,不是她时来运转,是何皎皎随口一句话,让她的人生就此开挂。 思思经历过人心险恶,一路泥泞坎坷,她不懂,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施以援手。 如今思思变成思思姐,恩人却不在了,她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出口。 其实思思在羽殇见过何皎皎几次,她一个小人物,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众星捧月的何皎皎,每次只能隔着保镖远远看一眼,于她而言,何皎皎高不可攀,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想到恩人,思思眼眶泛红,用力吸了一口烟。 背影很像?何漫漫瞬间想到,每次和徐行查看姐姐朋友圈的照片时,他不止一次这么说。 莫非,思思真的认识何皎皎,所以才会把她误认成姐姐。 何漫漫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前,看见镜中的思思好像在回忆什么,烟雾缭绕,她看不清思思的表情,却隐隐感到一阵伤感。 她转过身,与思思相对而立,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可她摸不清思思的底细,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李潇出事那晚,她不小心撞到思思,当时思思有几分泼辣,有点得理不饶人,在看清她的长相后,思思忽然宽宏大量,不和她计较了。 最大的可能是,她有故人之姿。 思思的故人,会是姐姐吗? 她攥紧手中的纸巾,强装镇定地问了句:“思思姐,我很像你朋友吗?” 思思走到一旁的大理石烟灰桶边,掸了掸烟灰,自嘲的笑道:“我哪里配做她的朋友。” 语气中没有酸味,只有高山仰止的羡慕。 何漫漫急于想要搞清楚答案,不急不缓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思思身边,和她攀谈起来:“思思姐不该妄自菲薄,你已经很漂亮了…….” 这样的恭维话,思思听过无数遍,从来不会当真,可眼下她居然一点也不反感。 思思靠在墙上,打开话匣子:“她是真的很漂亮,我文化有限,形容不出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何漫漫,笑着说道:“你也很漂亮,不过她更清冷,尤其是胸口那颗朱砂痣……” 何漫漫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踉踉跄跄站不稳,一把握住思思的手,声音颤抖不已:“她是不是姓何?” 思思愣了一下,惊愕道:“你...认识她?” 原来,新桉市有人认识何皎皎,她真真实实在这里生活过,不是虚无缥缈的梦。 有多少次,何漫漫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懂为什么找不到姐姐生前的一点点痕迹。 她无数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困在一个虚幻的世界,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 何漫漫心提到嗓子眼,张嘴想要说话,忽然发不出来一点声音,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紧紧握住思思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她调整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是不是在羽殇见过她?”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思思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何皎皎的亲友。 一五一十地说:“她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偶尔会来这里.......” 第111章 脱氢乙酸钠 何漫漫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求证,嗓音异常沙哑:“她每次来这里,是一个人来,还是和朋友一起来?” 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于恩人的亲友,思思感觉格外亲近。 思思沉吟了一会儿,据实相告:“她有时候一个人来,有时候是徐总陪她一起来,他们三个人关系很好,我有两次出去吃饭还碰到过他们。” 答案在意料之中,何漫漫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仿佛有一只手扼住呼吸,何漫漫脑中一片混乱,用恍若无闻地声音问:“你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吗?她的男朋友,是陆青山还是徐立?” 作为服务人员,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这是基本准则。打听老板的八卦,属于往枪口上撞。 羽殇的员工换了一茬又一茬,思思属于老员工,比新员工了解稍微多一些,但也不清楚几人的关系。 思思耸了耸肩:“这个我不清楚,不过......” “公关部,八组思思,xx包厢试台.......” 对讲机里,一遍遍呼叫思思,打断了她的话语。 一个服务生路过,看见思思手里的香烟,调侃道:“思思姐,罚款准备好了吗?” 身为服务人员要时刻注意形象,不能在走廊里抽烟,违反规定会被罚款,员工们互相监督,举报者有奖励。 思思抬手指了一下服务生,风尘味十足地撒娇:“你敢!” 看起来是警告,实则带点打情骂俏的意味。 思思扔掉烟头,冲何漫漫摆了摆手:“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好.......”见思思还有工作要忙,何漫漫不得不放开她。 看着思思扭着水蛇腰的背影,何漫漫忽然想到,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认识何皎皎的人,哪怕思思不能给她提供可靠的信息,多和她聊聊姐姐也好。 她急匆匆追上去,拉住思思的胳膊,喘着气说:“思思姐,我们加个微信吧?” 对讲机里不停催促思思,声音聒噪又急切。 思思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随手递给她,有点抱歉又着急的说:“我再不去一会儿得罚款了,先走了……” 看思思一扭一扭地走远,何漫漫把名片放在手机壳里,一时间有点浑浑噩噩。 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印证,她一边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一边又惧怕这个答案。 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灯光比午后的阳光更刺眼,她有点看不清方向,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当面锣对面鼓的质问,显然行不通,事实如果可以开诚布公,那么何皎皎的信息不至于被抹得干干净净。 越是遮遮掩掩,越说明做贼心虚。 那个负心人是陆青山,还是徐立?一个暗搓搓地示爱,一个玩起婉婉类卿的把戏。 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 到底是谁呢?谁该为何皎皎的自杀负责? 何漫漫紧紧攥住拳头,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不管仇人是谁,这个仇,她必须要报!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沈誉君发微信问她在哪里? 何漫漫怔愣良久,心脏有什么东西在反复搅动,痛楚在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像涸辙之鲋,不知道该用哪个器官呼吸。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痛如绞的滋味,有一部分来自姐姐,有一部分源于沈誉君。 不知不觉走到公共洗手间门口,她六神无主地走进去,低下头一遍遍洗手,搓到双手又痛又红。 “真讨厌!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把我们赶出来!至于吗!” “可能是要谈公事,外人不方便在场。” “嘁!什么外人内人,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里间传来两个年轻女人的交谈,有点耳熟,好像是肖染和小网红的声音,何漫漫不由得一愣,竖起耳朵倾听。 “我们要在洗手间呆多久呀?烦死了……” 没准儿这是个机会,何漫漫轻轻抽了一张纸巾,轻手轻脚走出洗手间,一路狂奔朝包厢跑去。 快到包厢门口,何漫漫逐渐放慢脚步,做了好几次深呼吸,镇定自若地向前走。 好在包厢门口没有服务生,何漫漫东张西望了一下,附近没有人,她压低呼吸,轻轻拉开一道门缝挤进去。 小心翼翼关上门,包厢里光线昏暗不明,她靠在墙边缓了一会,眼睛逐渐适应幽暗的环境。 音乐暂停了,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交谈声,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靠在玄关处,试图听得真切一点。 徐立几乎在咆哮:“.......负责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敢用脱氢乙酸钠,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给我抓紧把这批产品召回来!” 食品厂负责人孙建擦了擦汗水,唯唯诺诺的说:“新一批的产品下午发出了,大多数都被拦截了,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了司机,让他们不要卸货原路返回。” 徐立的音量稍微低了一点:“那就好。” 下一秒,孙康吞吞吐吐地说:“有两个地区的司机联系不上,可能是手机出问题了……” 小圆满的食品以零添加打开市场,万一司机到达目的地卸了货,这批食品流入市场,后果不堪设想,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口碑毁于一旦,如今是网络时代,上一秒爆出来弄虚作假,下一秒小圆满可能就要面临破产,食品安全大于天。 徐立暴跳如雷:“你们这群废物!现在抓紧想办法联系,对了,是哪两个地区?” 孙康说话有点烫嘴:“华市和北淮市.......” 徐立怒吼的重复了一遍:“华市和北淮市?” 孙康迭声说:“是的,是的……” 徐立大声命令道:“你们抓紧想办法和司机取得联系!” 包厢里有片刻的死寂,落针可闻。 刚才徐立说的话,何漫漫听得一清二楚,她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地站着,无意识地脚趾蜷缩。 她听徐行说过,陆青山和徐立共同投资了一家叫小圆满的食品厂,价格不太亲民,产品都是零添加,如今小圆满居然使用脱氢乙酸钠。 这属于爆炸性的新闻。 何漫漫忽然计上心来,只是眼下包厢太安静,她进退两难,偷听一旦被发现,计划就会胎死腹中。 怎么办,该怎么办? 徐立气得直接把手机往桌子上一砸,“砰!”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环境中格外清晰。 “.......”何漫漫精神过度紧张,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紧紧捂住口鼻。 哪知顾此失彼,不小心碰掉隔断处的花瓶摆件,眼看花瓶就是掉到地上,何漫漫手忙脚乱地去捞花瓶。 第112章 手机还要不要 何漫漫胆战心惊,紧张得满头大汗,好一通手脚并用,在仓皇中接住了花瓶。 她紧紧抱着花瓶,暗自庆幸,好在花瓶完好无损。 “啪!” 拍桌子的声音突如其来,震得人脑瓜子一阵嗡鸣声。 何漫漫心惊肉跳,汗水早已浸湿后背,吓得身体僵硬,双手一滑,花瓶垂直下落,她猛地回过神来,仓促又惊惶地搂住花瓶。 大概太着急,重心有点不稳,摇摇晃晃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在有惊无险。 包厢里的气氛有点紧张,都是生意人,大家心知肚明,一旦有问题的产品流入市场,对品牌将是致命的打击,不仅是消费者会联合抵制,加盟商也会大批量退店,到时候可不是关闭食品厂那么简单,后续赔偿问题和法律纠纷足够让人焦头烂额。 刚才的通话,徐立一直开着免提,沙发上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誉君从容不迫地问:“具体怎么回事?” 徐立眼睛猩红:“凌晨四点左右,冷藏车就要下高速了……” 江桓出了个主意:“联系那两个城市的加盟商,说这批货有问题,让他们拒收。” 徐立瞅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说:“这会影响品牌在加盟商眼中的形象,以后一旦有顾客恶意差评,加盟商会率先质疑厂家,而不是积极处理顾客的反馈。” 江桓摊了摊手,没再出声。 陆青山淡定很多,点燃一支香烟,缓缓吐了一口烟圈:“冷藏车不是有定位吗?根据定位估算位置,派人到在高速出口去拦住他们。” “嗯,这个办法应该可行,我通知负责人.......”徐立一拍大腿,觉得言之有理,拿手机回拨电话:“...派人去高速路口拦着司机......这批货全部拉回来,核对过数量以后,集中送去销毁!” 不一会儿,包厢里开始响起音乐声。 何漫漫把花瓶小心放回原位,好在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 小圆满是陆青山和徐立合资经营的企业,对何漫漫始乱终弃的人,肯定是他们其中之一,坑一把小圆满,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 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要牢牢抓住。 何漫漫陷入短暂的思考之中,余光瞥见一个人站在身边,吓得她惊呼一声,伸手捂住胸口,本能地后退两步。 忽然脚下一歪,差点撞在墙壁上。 “漫漫。”沈誉君身手敏捷地揽住她的腰,担心地询问:“有没有磕到哪里?” 何漫漫在惊魂未定中看清来人,怔了一怔,不停在想沈誉君有没有发现她偷听。 语无伦次地回:“没......没有。” “没事就好。”沈誉君将她扶稳站好,把她的长发拢到身后,淡淡笑了一声:“怎么才回来?再不回来,我都要去监控室找你了。” 见她脸上和脖颈间有亮晶晶的汗珠,取出手帕在她额间擦拭,有点诧异:“怎么出这么多汗?太热了吗?” 何漫漫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浅笑着反问:“你真把我当挂件了?” 声音非常轻柔,带着甜蜜的抱怨。 只是她还在担心适才的事情,胡思乱想也只能是庸人自扰,总之不如试探一下:“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是不是故意吓我?” 见她出去也有一阵子了,一直没有回来,担心她遇见酒鬼,沈誉君准备上个洗手间再去外面寻她,刚走到洗手间门口,无意看到她傻站那里出神。 沈誉君捏了一下她饱满的脸颊,轻笑着解释:“我没有故意吓你,准备上洗手间,哪知道你在这里放哨。”又凑近她一点,在她耳边呢喃耳语:“刚才在想什么?是在想我吗?” 看来他并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何漫漫终于放下心来,暗暗松一口气,攥着的手指也缓缓舒展。 她双眼含笑像风中轻舞的桃花,在树梢一闪一闪,娇俏又灵动,附在他耳际说:“你想得真美!” 俏皮的语调悠悠上扬,仿佛是删除号拐着弯的小尾巴。 沈誉君一点也不恼,只是有些不甘心,似笑非笑地逗她:“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还有想得更美的事情,想不想知道?” 怎么听都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懂了话里的暗示,何漫漫红了脸,话锋一转,掩饰性地伸手推开他,故作镇定的提醒道:“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再不去膀胱可能会炸掉.......” 沈誉君一点也没有用力,由她推着向后退,笑着说:“别在这里傻站了,进去休息一会儿。 “好。”何漫漫乖巧地点点头,见他走进洗手间,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四下环顾了一圈,后退到墙根儿,拿出手机思考了一瞬。 【师兄,在忙吗?】 信息发出后,何漫漫盯着对话框,等待容慎的回复。 眼看三十秒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何漫漫急得团团转,掌心的汗水不停冒出来。 平常容慎都是秒回信息,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包厢里这么多人,沈誉君很快会从洗手间出来,没办法直接给容慎打电话。 回信息呀!何漫漫蹙起眉头,在心里默念。 如果不先下手为强,势必错过良机,以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难如登天。 “嗨!怎么站在这里?”江桓双手插兜,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边。 何漫漫高度紧张,听见耳边有人说话,条件反射打了个哆嗦,手机从掌心垂直坠落。 “诶......”江桓猫着腰去捞手机,动作敏捷中带点滑稽,笑着将手机递还给她:“胆子这么小,事先声明,我没有故意想吓你......” 看见江桓发型凌乱,一捋头发耷拉在眉尾,何漫漫有点绷不住,狂压上扬的嘴角。 想开口回答,又害怕笑声比道谢先行一步。 江桓不知所以:“手机不要了啊?” 何漫漫接过手机,尽量做好表情管理,礼貌地说:“谢谢,你的.......”语气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用手势提醒他,头发乱了。 第113章 打电话 “多大点事,没关系......”江桓笑得洒脱,随手将头发撩上去。 何漫漫不自觉地去看手机,可惜屏幕上空空如也,她只想抓紧与容慎取得联系。 “洗手间里是沈总吗?”见何漫漫站在原地不动,江桓以为她在等沈誉君。 何漫漫漫不经心地说:“嗯。” 江桓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哦……”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洗手间的门打开了,沈誉君从里面走出来。 江桓打趣道:“你们两个人长在一起得了,真的是形影不离。” 沈誉君一眼看见何漫漫站在原地,唇角不自觉地荡漾起笑意。 看到江桓站在她身边,凉飕飕瞥了江桓一眼。 江桓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至于吗!说两句话而已,那么害怕,有本事把她锁在家里好了! 其实江桓也能理解沈誉君,这么多年,只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可不得当宝吗?那也没必要看谁都像是贼。 以前的沈誉君不解风情,如今对何漫漫那叫一个体贴入微,又是明里暗里为花千树牵线搭桥,又是背地里为何漫漫出气报仇,听曲园的保姆说,沈誉君还三天两头亲自下厨,只为博美人一笑。 放在古代,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当然,他敢怒不敢言,惹毛了沈誉君,容易吃不了兜着走。 何漫漫也注意到了沈誉君,正想上前去挽他的胳膊,手机忽然响了。 容慎来电。 怎么办?现在二十三点,距离凌晨四点左右,只有五个小时,再继续耽误下去,计划可能会泡汤,必须争分夺秒。 这个点出去接电话,会惹沈誉君怀疑,可是在沈誉君眼皮子底下打电话,无异于自爆。 见沈誉君越来越近,何漫漫不露声色地挂断电话,走上前环住他胳膊。 服务生端来解酒茶,毕恭毕敬地说:“何小姐,陆总特意交代让您喝点解酒茶。” 何漫漫朝陆青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相汇的那一刻,他脸上挂着笑意,眼底的情绪复杂不明。 这是什么意思?陆青山这是在警告她吗?莫非刚才偷听被发现了? 她有点琢磨不透陆青山的想法。 沈誉君拨了一下她的发丝,有几分醋意:“看来我们家漫漫很讨人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何漫漫随口敷衍,心里异常慌乱,陆青山应该不敢明目张胆投毒吧。 “傻瓜。”沈誉君笑得宠溺。 何漫漫心里七上八下,没有找到机会给容慎发信息,不一会儿便散场了。 天色黯淡,茫茫雪花满天飞舞,霓虹与楼宇交织缠绕,车辆平稳地行驶在下雪的长街。 坐在车里,何漫漫闭目假寐,急得火烧眉毛,心里一直盘算,万一司机把产品拉回来送去统一销毁,她想借此大做文章的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马上十一点半,再不通知容慎去查冷藏车,只怕是来不及了。 至于找到冷藏车,下一步该怎么办,她还没有想清楚。要让这批含有添加剂的面包流入市场,从而引起关注,又不能损害消费者的健康。 她只破坏小圆满的声誉,不想坑害消费者。 要抓紧给容慎发信息才行,何漫漫眼睛睁开一条缝,想趁沈誉君打盹儿,拿出手机见缝插针地发信息。 她眯着眼睛瞟了一下身侧,哪知撞上沈誉君的视线,她有点做贼心虚,假装哈欠连天,仓惶地闭上眼睛。 因为太过刻意和用力,眼尾挤出几根鱼尾纹。 今晚聚会好几个小时,沈誉君也有点倦乏,见她犯困,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困了就睡吧。” 他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背脊,唇角荡漾起温柔的涟漪。 偶尔他也会有点矛盾,希望何漫漫可以围着他转,以他为中心,在家相夫教子,不要出去抛头露面,有时又觉得何漫漫工作时浑身散发着熠熠之光,不应该让她做缎面屏风上,织金云朵间的一只栩栩如生的鸟。 他想要她活得天真烂漫,活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就不能做束缚她的囚笼,更不忍折断她的羽翼。 靠在沈誉君怀里,何漫漫大脑飞速运转,真想把沈誉君敲晕过去,男人有时候也挺误事。 木质香的气味窜入鼻息,令她的呼吸一点点平缓下来,眼皮逐渐沉重。 一路上她都没有机会发信息,心里忐忑不安,反而在沈誉君怀里有点昏昏欲睡。 回到曲园时,白雪似飞花,曼妙轻舞。庭院的树木化身玉树琼枝,亭子上覆着一层毛茸茸的积雪,池塘里结起一层薄冰,雪花落在冰面,像玻璃上精致的霜花。 沈誉君脱下羊绒大衣裹在她身上,抱着她步入小院,司机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紧随其后。 何漫漫睡得迷迷糊糊,被灌入的冷风惊醒,一抬眸,视线内是沈誉君完美的下颌,他呵出的冷气与雪花交缠,缭绕在面前。 她有点失神,忘记今夕何夕。 一踏入房间,何漫漫借故躲进洗手间,打开洗脸池的水龙头,靠在门后听了一会儿,门外好像没有什么动静。 这才回拨容慎的电话,好在这次容慎很快接听了电话。 水龙头里的热气汩汩流动,热气蒸腾而起,很快模糊了眼前镜子,连同她的面容也融入虚无。 徐徐弥漫的热气隔开镜子,隔开头顶的光束。 在一片朦朦胧胧之中,她的声音也如烟似雾般飘渺:“师兄,帮我一个忙,想办法联系上小圆满的货车,发往华市和北淮市的货,可能在四点左右下高速.......”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好......” “漫漫,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师兄放心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何漫漫仿佛被抽走力气,软塌塌地靠在门后,脸上分不清是水蒸汽还是汗水,掌心的手机也湿漉漉。 她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热水源源不断地流淌,卫浴间里热得让她喘不过来气,像在汗蒸房,氧气越来越稀薄。 何漫漫缓步走到窗边,打开一个小缝,冷空气窜进来,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薄薄一层月色撒在院内,时而有积雪压断竹枝的声音传来。 何漫漫关拢窗户,将水龙头也关上了,卫浴间的憋得有点难受,她调整好紧张忐忑的心情,推开卫浴间的房门。 她低着头胡思乱想,余光瞥见门口有一道身影,忽然大惊失色,心脏猛然提到嗓子眼:“呀.......” 第114章 一潭死水 沈誉君一把扶住她,“没事吧?” “没事。”何漫漫做贼心虚,眼神闪躲,又忍不住去观察沈誉君的表情,试图分辨他有没有听见刚才的电话。 “胆子这么小?是不是背着我和帅哥聊天了?”沈誉君面色一如既往的温柔,看不出其他情绪。 见他云淡风轻地开玩笑,何漫漫偷偷松了口气,暗忖他应该没有听到。 何漫漫嬉皮笑脸地说:“你是故意吓我,还是担心我看上别人了?” 沈誉君感觉到她的异样,有点不明所以,倒也没有多想,只笑着说:“你这么优秀,我担心别人缠着你。” “真的?”何漫漫挑眉。 沈誉君捏了一把她的脸颊,笑得宠溺。 雪光寒如月。 灯光昏暗不明,陆青山站在自家别墅内,身影斜斜洒落在玻璃上。 他点燃一支香烟,陷入沉思中,想起芬兰童话小镇的冬天,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壁炉里熊熊燃烧的木头,散发出橙红色的火光。 肩头依偎着一个姑娘,她海藻般的长发慵懒披散,大概太温暖,总让人犯懒,姑娘歪在他肩膀上睡着了,披肩不知不觉滑落在地。 他捡起围巾,轻轻披在姑娘身上,生怕吵醒依靠在肩膀的姑娘。 两人就这样坐在地毯上,壁炉里的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光摇曳在他们脸上,院外,是上午刚堆好的雪人,两个雪人肩并肩,系着大红色围巾。 唱片里正在唱一首老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不知睡了多久,姑娘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脖子,浅笑着说:“怎么不叫醒我?” 陆青山舒展了一下四肢,替她拢了拢围巾:“想让你多睡一会。” 姑娘知道他颈椎不好,特意学了按摩,跪在他身后,替他按摩肩颈,还不忘轻声询问力度是否合适。 陆青山捉住她的纤纤玉手,将她拽入怀里,贴着她的额头说:“我不难受,你好好休息。” “别闹,我给你按一下.....”姑娘在他怀里挣扎,一个劲儿想要起身。 陆青山一本正经地说:“我颈椎一点也不疼,其他地方有点疼……” “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按......”姑娘急忙从他怀中起身,一脸疑惑。 陆青山拉过她的手放在心口,挑了下眉头:“这里疼......” 姑娘咯咯直笑,轻轻推了他一下,声音里自带三分妩媚:“你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土吗?” “嗯,有点......” 夜幕低垂,松树上挂满厚厚的积雪,绿色和紫色的光带在天际翩然飞舞。 璀璨极光照亮幽静的夜晚,美轮美奂,仿佛置身仙境。 他们在极光下欢呼,奔跑,他拿出相机,为她拍下一张张照片,姑娘的身姿翩若惊鸿,比绚烂多姿的极光还要好看。 “陆青山,我爱你,你爱我吗?”姑娘的声音袅袅飘荡。 “何皎皎,我爱你,只爱你。” 他们的欢笑声,与美好又梦幻的极光交汇缠绕,飘在北极圈的夜晚。 极光被称为,天使之光,神之眷顾。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能看到极光的人是上天钦定的幸福之人。 傅莹一身睡袍从卧室出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胳膊,充满暗示地说:“已经很晚了,该睡了……” 陆青山收回思绪,勾起的唇角恢复原状,眼底是深不可测的黑潭。 见他没有拒绝,傅莹晃了一下他的胳膊,刻意捏着嗓子说:“你每天都回来这么晚,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陆青山性格沉稳,傅莹大方得体,原以为可以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 自从傅莹在酒会上对何漫漫不阴不阳,两人原本就没有感情基础,这样一来,关系更冷淡了。 陆青山怎么听不懂傅莹在点他,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得不替她打圆场。 为此他还私下和沈誉君致歉,让沈誉君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傅莹计较,沈誉君倒也没有太生气,只是好奇傅莹为什么故意让何漫漫下不来台,陆青山只能含糊其辞遮掩过去。 至于沈誉君是否会怀疑,他也顾不得了。 陆青山拂开她的手,不冷不热地说:“你先去睡,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傅莹脸色一变,挽在他胳膊的手也有点僵硬,语气也临近冰点:“还在为何小姐的事情生气?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至于吗?” 猜到傅莹调查过何家,原本陆青山并不是太生气,她当面给何漫漫难堪,以此来敲打他,把何漫漫牵扯进来,触碰到他的底线,他甚至连表面和谐都不想了。 陆青山冷冷看向她,眼底仿佛结了一层冰:“你这么做的目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只是想提醒你,不管你出于什么心理,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当初同意嫁给陆青山,是因为情窦初开便喜欢上了他,小情书一封又一封,偶遇一场接一场,始终也没能博得陆青山的好感,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到她这里,隔着层峦叠嶂。 原以为这段自作多情的单恋会无疾而终,哪知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月老又给他们牵上红线。 傅莹自然知道陆青山心有所属,得不到心,至少人属于她,况且朝夕相处,没准儿陆青山就对她日久生情了。 反正都是商业联姻,不嫁陆青山,她也会嫁给别人,还不如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傅莹心里委屈,她尝试着做个好妻子,知道他没有耐心哄她,一直都隐忍克制,从来不乱发脾气,有不开心都是自我消化。 没有得到人的时候,想着得到人就很好,一旦得到了,又想要真心。和一个毫无感情的人过一辈子,未免太冷清。 想到一潭死水的生活,她不甘心地大喊道:“我能有什么目的!我是个女人,不过是想让丈夫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 “结婚是你情我愿,你这样不情不愿做给谁看?你这样算什么!把我当什么了?我们是商业联姻,但我也是个有感情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看何漫漫的眼神,让我觉得好可悲,既然你那么爱那个人,何苦勉为其难娶我!” 第115章 壮烈牺牲 何漫漫失眠了,整晚都在担心,不知道容慎那边进展是否顺利,联系上司机,下一步该怎么办。 计划要做到万无一失,不能有任何疏忽。 她和容慎都不能暴露,陆青山和徐立如果知道是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绝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看在沈誉君的面子上,陆青山他们可能会放她一马,容家怕是在劫难逃,他们动动手指头就会让容家元气大伤。 陆青山他们知道,也就意味着沈誉君会知晓,到时候她和沈誉君,要何去何从。 沈誉君会做何选择,不管他选择谁,心里都不会好受,就算选择她,也会心怀芥蒂。 还有徐行,虽然徐行没有食品厂的股份,可徐立是他亲哥哥,一旦得知真相,徐行肯定会怪她有所隐瞒,怨她为了报仇不择手段。 若不想失去爱情和友情,她要绞尽脑汁瞒天过海。 沈誉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梦里有一场很大的火,浓烟四处蔓延,他一身消防服,穿梭在火灾现场救人,他和队友在黑烟滚滚中四处寻找被困人员。 温度越来越高,周遭浓烟笼罩,能见度很低,搜索到最里间,他们找到被困的爷孙三人,老两口带着孙子躲在窗边,他们冲进去解救几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沈誉君和队员扶着被困人员下楼。 忽然一声爆炸声震耳欲聋,刹那间火光冲天,一阵又一阵的热浪迎面袭来。 “不要......” 沈誉君大声惊呼,不停瑟瑟发抖,汗水湿透全身,他深陷梦境,怎么也走不出来,眼前黑烟密布。 两个身影从16楼,被大火的高温热浪推出阳台,在空中做自由落体,沈誉君用尽全力气大喊道:“队长,周立.......” 围观群众一同发出惊呼声,有不少人当场抱头痛哭。 沈誉君搀扶着刚从火灾现场救出的被困人员,眼睁睁看着战友从高空坠落,现场惨不忍睹。 何漫漫正在走神儿,差点儿吓掉魂,意识到沈誉君做噩梦了,她侧过身去安抚沈誉君。 “没事...只是个梦……”说着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手上沾满了汗水,何漫漫这才注意到,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睡衣上都能拧出水。 她从枕边拿过纸巾,一点点擦拭男人脸上的汗水,轻声细语地安慰:“没事了……” 沈誉君在她的安抚中稍微冷静一点。 她一遍遍安慰,从男人擦拭颈间的汗水,纸巾用了一大堆,沈誉君一直没有醒来。 她的声音温柔地不像话:“誉君,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漫漫...”沈誉君半梦半醒,伸手紧紧抱住她,汗水很快浸湿她的睡衣,“漫漫......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何漫漫柔声回应,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结实的后背。 她不知道到底有多爱沈誉君,只知道心痛感无以复加。 从前沈誉君在她眼中是个无与伦比的完人,无所不能的英雄,眼下他只是一个脆弱的大男孩。 原来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光线幽微,两人密不可分地搂在一起,湿透的衣衫黏在身上,何漫漫生出一股相依为命的感觉。 “漫漫...”沈誉君从梦境中醒来,埋头在她颈窝,嗓音异常沙哑:“漫漫,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何漫漫摇摇头,很有耐心的抚慰道:“没有,只是一个梦而已。你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 沈誉君怔愣了一下,仍然心有余悸,他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久到他都快要遗忘那段岁月了。 太阳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松开何漫漫,抬手捂住脑袋,回忆的碎片接踵而至,充斥在眼前和脑海。 李亮和周立在被热浪推出窗户的瞬间,他们在空中伸手拉住对方,危在旦夕的时候,他们还想拯救对方。 李亮,周立,生前系新桉市临港区消防支队凌云中队消防队长、消防员。2019年10月8号下午,新桉市五一路高层住宅发生火灾,扑救中,队长李亮和消防员周立受热气浪推力影响,从16楼坠落,经抢救无效牺牲。 肃穆庄重的追悼会上,好兄弟周立的母亲悲痛欲绝,短短几天老了好几十岁,而队长的父母昏厥倒地。 烈士公墓前,沈誉君跪在周立的母亲面前忏悔:“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和我去做消防员......对不起……” “孩子,你怎么忍心丢下妈妈,妈妈不想你当英雄,只想要你平平安安,娶妻生子…….”才周立的母亲抱住儿子的墓碑,说什么也不肯撒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凄凉无比。 “你答应过妈妈,五年期满之后就退伍,回来踏踏实实过日子…….你怎么可以骗妈妈……” 沈誉君在好友的墓碑前保证:“兄弟,从今以后,我会把你的母亲当成自己的母亲,给她养老送终……” 他保家卫国的英雄梦,让他失去了最好的兄弟....... “让我帮你揉揉,好吗?”何漫漫挪开他的手,体贴入微地替他按摩太阳穴,声音温软:“有没有好一点?是不是梦见大灰狼了?” 这是把他当小朋友哄,沈誉君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胸腔内发出一声闷笑:“你还挺有哄孩子的天赋。” 见他逐渐平静如常,何漫漫的担忧稍微好一点,双手轻柔地按揉着,“我小时候做了噩梦,妈妈就会这样安抚我.......” 话音未落,何漫漫没再说下去,有点诧异,怎么会在沈誉君面前说去母亲,她鲜少提及母亲,也不敢回忆,母亲去世前郁郁寡欢地模样。 那是她心上的一根刺,每想起一次便痛一次,痛感逐次递增。 沈誉君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母亲,知道她母亲去世已有七年多,怕勾起她痛苦的记忆,从不敢过问。 他吻了一下她的唇,低哑的声音迷人又好听:“漫漫,你还有我,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在你身边。” 何漫漫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在幽暗中与他对视,语调低柔:“好。” 情话之所以动听,只因是某人说于你听,誓言之所以迷人,因为对你许诺的人。 大抵热恋中的情侣都是如此,情话再甜蜜也不觉得齁人。 担心她手酸,沈誉君挪开她的手,“我不疼了,你休息一会,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何漫漫乖巧的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他均匀的呼吸在脸颊盘旋,有点潮湿,也有点温热。 被窝里一片潮热,两人黏黏腻腻地相拥在一起,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随逐渐升高的温度,愈发好闻。 两人的气息越缠越紧,不分彼此。 何漫漫担心会发生点什么,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你出了一身汗,我去帮你放洗澡水。” 沈誉君扣在她的脑袋,低头含住她的唇瓣,濡湿温热的舌尖撬开贝齿,熟悉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在口腔中席卷,温柔又强势的扫荡。 他太过熟悉她的情动之处,不给她分毫抵抗的机会,一遍遍引诱。 在他技巧娴熟的逗弄下,何漫漫浑身燥热,有点招架不住,软绵绵地靠在他胸口,央求道:“我不想......” 沈誉君却不有点刹不住车,一旦停下来,梦中的碎片就在眼前来回闪现。 他亮晶晶在汗珠布满额头,吻得忘乎所以,如痴如醉。 何漫漫忘情的回应,抚摸着他的湿润头发,吻得太久,令她胸口发闷发疼,呼吸愈发不畅。 沈誉君移开薄唇,在她耳际转辗吮舐,手指如鳝,灵巧又柔滑。 第116章 无公害处理 凌晨四点半,容慎发来信息,派去的人晚了一步,小圆满的货车已经原路返回,他准备在新桉市的高速路口拦下货车。 这是最后的机会。 何漫漫也准备去现场,容慎让她先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坐在办公室里,何漫漫如坐针毡,根本静不下心来去工作。 计划环环相扣,不能有一环掉链子。 稍有纰漏,便会与良机失之交臂,只能扼腕叹息。 何漫漫焦灼不安,手心攥出的汗液从指缝流淌,不时看向手机,期待收到好消息。 办公室实在呆不下去了,她起身出去透透气。 雪霁初晴,天空湛蓝如洗,晃动的树枝如同瓷器上的冰纹。 行道树上的积雪,正在一点点融化,在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积雪消融的声音愈发细微。 她在公司门口站了一会儿,电话忽然响了。 是容慎来电。 她毫不迟疑按下接听,电话那端的声音有点激动。 “漫漫,好消息,小圆满有一辆货车在回程途中出了故障,手下的人和司机搭上线了……下一步怎么办?” 站在室外不足十分钟,外套也沾染上湿冷气息,像梅雨天阴干的衣物,总有一股潮气。 何漫漫倒没有特别激动,心情无比复杂,说不上开心还是难过。 她拢了拢大衣,阴冷潮湿的空气如铺天盖地的巨网,丝丝缕缕,一直往骨缝里钻。 何漫漫面颊冻得有点僵硬麻木,呵出的白气转瞬即逝,语气比空气还要低上很多度:“想办法拖住司机,和司机套套近乎。旁敲侧击的引导他,与其让这批货拉去销毁,不如想办法卖出去,多少还能赚点外快......” “好。”容慎答应的很快,没有立刻挂断电话,踌躇了片刻,怕她后悔,忍不住再三确认:“你真的想好了吗?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一旦进行到下一步,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陆家和徐家不好惹,容慎这是在提醒她,劝她三思后行。 从那场无心插柳的酒会开始,她早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尽人事听天命。 一头蓬松乌发在寒风中飘荡,她随手捋了捋,脸上毫无血色,坚定地说:“我想好了!师兄,谢谢你愿意帮我。” 容慎对她有求必应,没有询问其中的缘由,好在没有过问,否则她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好,你安心等消息。”容慎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树桠上的一捧积雪“啪嗒!”掉落下来,一半砸到何漫漫肩上,一半落在脚边。 砸得何漫漫肩膀一沉,不由得塌落下去,雪花四溅开来,落在她肩膀和发丝上。 何漫漫撩了撩头发,手忙脚乱地抖落衣服上的雪花。 整理好衣服上的雪花,何漫漫约李潇一起出来喝下午茶。 两人最近各忙各的,有些日子没有见了,在酒店大堂里,两人开开心心地拥抱了一下。 何漫漫品尝了一口咖啡,笑着把甜点推到李潇面前:“刚烤好的蓝莓味司康,快趁热吃,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潇拿起甜点大咬一口:“你和徐行吵架了?怎么不叫他一起。” 闺蜜团三人,徐行和何漫漫关系最好,一直是形影不离,今天聚会,何漫漫一反常态,居然还没有喊上徐行,难免让人多想。 何漫漫闪烁其词:“哪有吵架,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人单独聚聚也很好。” 李潇也没有多想,又拿起一块甜品。 何漫漫貌似不经意地闲聊:“听说有几个营销号很厉害,你认识吗?” 李潇拿起手机,凑到她面前:“这几个博主我都认识,我们一起聚过餐......” 何漫漫小迷妹一样,一脸崇拜:“哇!潇潇,你好厉害,认识这么大的网红博主。” 不着痕迹的彩虹屁,让李潇很受用,从前都是她羡慕何漫漫和徐行,如今也有了让他们羡慕的资本。 李潇笑容灿烂:“也没有啦……” 何漫漫拿出手机,可怜兮兮地请求道:“潇潇,能不能把他们推给我认识一下?” 李潇很爽快:“没问题!” “潇潇,你真好!”何漫漫顺利加上微信,有意无意地嘱咐道:“今天我们两个偷偷聚会,你千万不要告诉徐行,到时候他肯定会说我们孤立他......” “欧了!” 第二天,几个赫赫有名的打假博主,同时发布了小圆满面包的检测报告。 据报告显示,小圆满的面包使用了脱氢乙酸钠。 食品行业使用添加剂无可避免,可小圆满打着零添加的旗号,售价是同类产品的三倍,消费者买的就是安心和放心。 小圆满严重欺骗消费者权益。 食品安全问题,关乎到每个人。小圆满添加剂事件一经曝光出来,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大多数网友抱怨小圆满价昂质劣,把消费者当猴耍,大批消费者投诉到315。 代理商和经销商怨声载道,小圆满的上千家门店门可罗雀,没有一个顾客进店。 小圆满召开紧急会议,负责人孙康全程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做检讨。 徐立气得摔了个杯子:“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不是把所有的冷藏车都调回来了吗?不是让你们统一做无公害处理吗?” 孙康低着头说:“冷藏车是调回来了,只是......” 小圆满出现添加剂事件,公司第一时间命令冷藏车全部原路返回,并联系了当地环保公司,预约好时间统一做无公害销毁。 原以为悄无声息处理掉这批产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对公司有任何影响。 有一辆车在回程途中抛锚,负责参与销毁的工作人员为图省事,没有等抛锚的冷藏车。 问题就出在这条漏网之鱼上。 司机修好车后,将面包拉回新桉市,并私下联系了几家门店,以超低价格卖出。 司机头一天上午把面包卖出,第二天下午小圆满就被打假博主曝光。 这不像是巧合,倒像是有人蓄谋已久。同行是冤家,而且生意场上总会有几个竞争对手和仇家。 陆青山一直没有说话,一开口就思路清晰:“添加剂这件事,只有公司的管理层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捅出去?给我好好查!到底公司出了多少内鬼!从上到下,全部查一遍。” 孙康嗫嚅道:“添加剂事件刚出来的时候,所有管理层都没有离开公司,大家的手机和座机,已经全部彻查过,都没有问题……”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还怯生生地用余光看了看陆青山两人。 这言外之意,傻子才听不懂。 徐立指着王康的鼻子喝叱:“意思是公司的员工都没有问题,是我们两个老板的问题?我们有病吗?” 第117章 我不想坐牢 羽殇。 陆青山面色铁青坐在包厢里,添加剂事件扑朔迷离。 一切都太巧了,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这些年他行事低调,但树大招风,敌暗我明,不揪出这个幕后主谋,没办法安枕而卧。 在新桉市敢和他作对的人,会是谁呢? 小圆满的竞争对手?还是平常不小心得罪过什么人。 他脑海中忽然响起徐立说的话。 “是我们两个老板的问题吗?” 如果公司上上下下彻查过,员工都没有问题,不对,肯定是有哪个环节有纰漏。 徐立接到电话的时候,包厢里的女孩子都被打发出去了,现场根本没有外人。 沈誉君和江桓不可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于血缘关系来说,他们沾亲带故,而且他们几家企业都有合作,关系盘根错节。 莫非有人中途进来过包厢? 这个私人包厢极其隐蔽,顾客一般不会往这边走。 莫非羽殇有竞争对手的眼线。 想到这里徐行后背发凉,会所里的几个得力干将,全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他对手下了如指掌,按理说手下没有背叛他的道理。 不过人心难测。 陆青山二话不说,直接去到工程部,让副总调出前几天的监控。 副总一头雾水,也不敢揣测老板的想法,老老实实调取监控视频。 陆青山站在副总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监控切换到通往包厢的那条走廊,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等一下,你出去.......”陆青山略微抬颌示意。 副总必恭必敬地退离监控室。 陆青山拉开椅子坐下,伸手摩挲着下巴,眼底是深不可测的黑潭。 全神贯注看完监控,陆青山躺在椅子内,双手交叠在小腹,闭眼深吸一口气。 陆青山拿起对讲机,调到公关部的频道,语气平静:“八组,思思,到总经办来一趟。” 说完之后,陆青山拷贝好视频,回到总经办。 思思刚踏进办公室,便被保安收走手机检查。 陆青山躺在大班椅内,背对着思思,不发一语。 思思有点发怵:“陆总,这是怎么了?” 平常她八面玲珑,与各部门配合的也很好,和同事们关系也说得过去。思思用眼神询问保安怎么回事,见保安面色不好,她没敢再说话。 办公室内针落可闻,气氛压抑又凝重。 保安检查完思思的手机,并没有发现可疑信息,冲陆青山摇摇头,又将手机恭恭敬敬递给陆青山过目。 陆青山漫不经心地接过手机,随便划拉了几下屏幕,缓缓转动座椅,漠然地看向思思。 面无表情通知:“你被辞退了。” 一旦脱离这个平台,意味着从头开始,手下这批公关可不会和她一起走,羽殇这批客户也带不走。 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客户资源,彻底没了。 更要命的是,她年纪不小了,去陌生的城市从头再来,谈何容易。 思思心里门清,不会再有何皎皎这样的贵人提拔她了。 她心里惧怕陆青山,但关乎饭碗,哪怕大局已定,她也要再努力一把。 “陆总,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说......” “陆总,我很感激您,一直也很尊敬您。这些年我工作也是兢兢业业,有多少次喝多酒,被送到医院去洗胃......” “...您不可以这样对待老员工......” 陆青山威慑力十足,惜字如金的说:“非礼勿言。” 这些年思思买车买房,钱没有少赚,但开销也很大,一旦失业,由奢入俭难。 见陆青山不为所动,思思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她扑到大班桌前,涕泪纵横。 “陆总,我除了干这行,什么都不会。一旦离开羽殇,我怎么办呀?您能不能看在何小姐的面子上......” 原本火气还不太大,听到何小姐几个字,陆青山把玩着思思的手机,语气生硬:“从今以后,请你把这三个字,烂在肚子里。” …… 关于小圆满含有添加剂的视频铺天盖地,一切尽在何漫漫的掌控之中。 首战告捷。 打了个小胜仗,何漫漫心情大好,正准备拨打内线,让吴初引通知同事们晚上去聚餐。 办公室的门遽然被人推开,一个神色慌张的中年男人贸然闯了进来。 吴初引一把拉住男人,茫然不解:“先生,你到底是谁,怎么可以误闯我们何总办公室?” 男人一下子甩开吴初引,大步走到何漫漫的办公桌前,扑通一声跪下来。 愁容满面地哀求道:“何总,求你救救我...我们一家人就靠我吃饭,我不能坐牢……” 这个大礼何漫漫可受不起,她从大班椅内弹起来,不知道这是演哪一出,一路退到墙边站着。 有点无所适从,故作镇定地说:“你是谁,不管有什么事情,你先起来再说。” 男人焦虑万分,说什么也不肯起身:“何总,求你行行好,救救我们一家老小......” 吴初引使劲拉他:“你有话好好说,上来就行大礼,多吓人啊……” 何漫漫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连忙走过去拉男人:“大哥,你先起来,只要我可以帮你,我尽量好不好?” 男人穿着朴实,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何总,我不想坐牢……求你帮帮我.......” 见男人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也没有切入主题,何漫漫更是一头雾水。 她好言好语劝男人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开口询问详情:“大哥,你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何总,小圆满要告我,他们有我倒卖不合格产品的证据,说什么这是职务...职务侵占……现在小圆满要向我追责和索赔......他们这次损失很大......我几辈子都赔不起啊!” 何漫漫猜到这应该是那个司机,脑子里轰然作响,百密一疏,没有料到把司机坑苦了。 因为她的私人恩怨,害得另一个人家破人亡。 这个窟窿捅大了,原以为是运筹帷幄,哪知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何漫漫彻底傻眼,倒吸一口凉气,只是司机为什么会来找她?怎么会这么快找到她? 第118章 猝不及防 何漫漫决定先问清楚情况,声音颤抖不已:“你想我怎么帮你?” 没有料到何漫漫这么好说话,男人讶异几秒。 小圆满的律师刚才同他见过面,给他免费科普了一下法律知识,他当时腿都软了,哪里料到倒卖一车货,会闹得天翻地覆。 他涕泪纵横的请求,不要让他坐牢,一定想办法赔偿,虽然赔不起,但是他会尽量赔钱。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坐牢,一家老小就断了生计。 他因为一己私利,害得小圆满名誉受损,损失不可估量。 一着急把什么都说了,说是有人怂恿,请公司宽宏大量原谅他...... 好在律师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让他将功补过,来请何漫漫出面,就不会追究他任何法律责任。 他不知道何漫漫是何方神圣,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男人眼睛布满血丝:“律师说,只要你去和陆青山见一面,他们就可以保我。” 何漫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疑心听岔了。 她错愕地问道:“你说什么?陆青山?” 男人点点头:“他们说了,一个小时后之内,如果你不去,他们就要报警了……” 在这一刻,何漫漫百分百确认,害死何皎皎的人是陆青山。 她目光涣散,一瞬间六神无主,没有料到这么快就暴露。 能查到她是主谋,意味着容慎也暴露了,他们是教唆他人犯罪的主谋,给小圆满造成的损失,粗略估计要用亿为单位计算。 陆青山会不会反手把他们送入大牢,会不会已经告诉沈誉君了。 约她见面,是想做什么? 见她无动于衷,男人双膝一软,又要给她跪下。 “求求你,我不该利欲熏心,更不该轻易受人蛊惑。真的是家里急用钱,这才掉进别人的圈套.......” “你先起来......” 何漫漫骑虎难下,明白逃避不了。见男人老实巴交的模样,于心不忍,使劲拽起男人。 “我答应你!” “谢谢...谢谢......”男人一个劲儿的道谢,抹了一下泪花。 何漫漫伸手将碎发别到耳后,余光瞥见门口的一个人影。 她瞳孔一震,眼睛空洞无神,心脏在那一刻骤停,身体陡然瘫软下去,有气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琼台玉阁轰然崩塌,什么都完了…… 这几天何漫漫忙得不可开交,成天神神秘秘,不是神游太虚,就是半夜都在偷偷摸摸玩手机。 仿佛是一张拉满的弓,多拉一分就会绷断。 沈誉君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很多次,她都含糊其辞,不肯实话实说。 午餐过后,王秘书拿来一份资料。 沈誉君这才知道,何漫漫为什么会狼狈不堪出现在雨夜,原来那天,她姐姐轻生了。 最初他以为何漫漫是因为失恋,后来一度以为是何漫漫在何家受了委屈。 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何漫漫噩梦连连的原因。 下午处理完几个紧急文件,沈誉君匆匆赶来花千树。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里,碍于和寥寥的绯闻还有人关注,保险起见,他从没有接过何漫漫下班。 哪知刚走到何漫漫的办公室门口,便见到眼前这一幕。 关于几人的谈话,他听了个干干净净。 陆青山和何漫漫,会有什么牵扯?陆青山是对何漫漫有点特别,应该是把她当个小妹妹,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可司机闯了那么大的祸,陆青山约何漫漫见一面就可以一笔勾销,未免也太不可思议。 陆青山明知道何漫漫是他女朋友,单独约兄弟的女朋友见面,任谁都会多想。 还有,傅莹对何漫漫的敌意从何而来? 这其中势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吴初引也看到门口有人,走过去接待:“您好,咨询花艺设计,请随我到隔壁会客室......” 何漫漫同意去见面,司机想要把事情尽快解决,开始催促:“何总,我们抓紧去把这件事情了了。让我早点安心,也算是给小圆满一个交代。” 沈誉君没有理会吴初引,径直走到何漫漫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漫漫,你不要害怕......” 眼看火烧眉毛了,司机急得直跳脚:“何总,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你们晚点在......” 吴初引一整个震惊住,眼睛瞪得老大,从来没有听说过何总有男朋友。 这谁啊!上来就抱何总。 不过长得真帅,宽肩、窄腰、大长腿,和普通人不像一个次元的。 好好嗑,吴初引一脸姨母笑。 见司机有点碍事,吴初引拉着他往外走:“大哥,何总答应过的事,一定不会食言……” 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人,周遭寂静无声。 何漫漫靠在他怀中,哆哆嗦嗦发着抖,她没有想过谎言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拆穿,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事情,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让她措手不及。 她心里明白,沈誉君不好糊弄,事实摆在眼前,她无从抵赖。 沈誉君说过他不能接受欺骗,他会不会提分手。 沈誉君蹲下身体,捧起她的脸:“漫漫,是我疏忽了,对不起……” 何漫漫茫然不解:“你不怪我对你有所隐瞒吗?” 沈誉君摇摇头,大拇指抹去她眼角细碎的泪痕:“我想你这么做,应该有你的道理。我只是有点难过,是不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所以你才不敢说心里话。” 太阳投射进来一道光束,无数尘埃在其中飞舞,那束光笼罩在沈誉君身上,晕出一圈毛绒绒的流苏。 何漫漫苍白的脸上,有惊慌、难堪、羞愧,亦有感动,这完全出乎意料。 她想过沈誉君会怨她、怪她、甚至是厌恶她。 唯独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包容理解。 她无地自容,眼神飘忽不定,落在办公室的边边角角,偏偏不敢停在他身上。 怯怯诺诺地说:“对不起,沈誉君,对不起……” 沈誉君不这样认为:“漫漫,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一直都知道你做噩梦,是我对你关心太少。” 搞不清楚陆青山的动机,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漫漫,你和陆青山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何漫漫紧咬唇瓣,不停在做心理斗争,姐姐的事情,她知之甚少。 她凭借捉风捕影的猜测,把小圆满搅得乱七八糟,还拉无辜之人去背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无怜悯之心。 把这些原原本本说给沈誉君听,他会怎么看待她,如何评价她。 早晚会水落石出,东遮西掩,根本瞒不住。 与其等到陆青山告诉沈誉君,不如和盘托出。 想到这里,何漫漫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哪怕说出实话实说,沈誉君不肯原谅,她也认了。 “我有一个亲姐姐,她叫何皎皎...陆青山订婚那天...我姐姐轻生了……” 第119章 道貌岸然 何漫漫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讲述,可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语调忽高忽低:“我从前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姐姐相依为命,闲暇时候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我以为,梦想即将成真的时候,我接到了姐姐的噩耗......” 她紧紧咬着嘴唇,好像有什么扼住了喉咙。 沈誉君什么也没有说,递给她一杯热水,不时摩挲她的后背。 何漫漫双目赤红,眼底升起从未有过的阴狠,“小圆满的事情,是我一手策划的。我要报仇雪恨,凭什么他夫妻恩爱,我姐姐香消玉殒?负心的人都该死……” 她面容扭曲,发出一阵凄凉的大笑,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你,哪怕他把我送进大牢,我也不后悔!只要我不死,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绝不!” “可是漫漫,你知道确定是陆青山吗?” “我确定!我姐姐轻生那天,正好是陆青山的订婚宴!” 眼前这个被仇恨蒙蔽双眼,憔悴不堪的女孩,是他最爱的人。 听完何漫漫的心路历程,沈誉君心痛到呼吸困难,她都经历过怎么样的痛不欲生,恐怕是受尽煎熬。 沈誉君握住她的肩膀,声音沙哑的安慰道:“漫漫,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我曾经说过,会为你全力以赴,这句话一辈子都算数。” 何漫漫从悲恸中回过神来,涣散的眼神一点点聚焦,惊愕不已:“你不觉得我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吗……” 他终于等到了,她卸下防备,毫无顾忌的袒露心扉。 沈誉君伸出食指放在她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温柔地摇摇头:“漫漫,我们都是凡夫俗子,都会有贪嗔痴慢疑,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是道德卫士,也从不曾幻想另一半是无可挑剔的圣人。” 都说金无足赤 ,人无完人。 面对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爱人,何漫漫有点不可置信,她何德何能,才能拥有这样的爱人。 他是她命途多舛的人生里,一颗巨大的彩蛋,足以掩盖所有的不完满。 “对不起,我从前太小人之心...”何漫漫感动得涕泪纵横,哭着笑,又笑着哭,“我以为会讨厌我,会离开我......” “漫漫,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沈誉君自责不已,当初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他错过了何漫漫四年,如果这四年他一直陪着她,可以或多或少减轻她的痛苦。 他想保家卫国,到头来,连最爱的人都没有保护好。 “何总,时间来不及了,求你了……”司机不顾吴初引的阻拦,慌慌张张推开门。 不想被人看见狼狈的模样,何漫漫背过身去,擦干泪痕,整理了一下情绪,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 只要不牵连师兄和司机,无论结局如何,她都能接受。 何漫漫朝门口走去,“好,我去见陆青山。” 身后有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何漫漫步伐一顿,不由得侧过脸看向身边的男人。 沈誉君拉起她的手,冷静从容地说:“我们一起去。” 话音刚落,便牵着她朝外走,何漫漫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步伐,他们步伐一致,一步步走出办公室,自楼梯上一阶一阶走下来。 天空一碧万顷,云朵如马卡龙色系的停在天上,又像一座座仙山漂浮在海面。 见面地址,是何漫漫常去的一家咖啡馆。 站在咖啡馆门口,何漫漫身形一顿,心痛无以复加。 沈誉君随之停下步伐,担心她害怕,轻声安抚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和你共同进退。” 服务生走在前面带路,穿过典雅的走廊,何漫漫整个人混混沌沌。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心情,忐忑、担忧、恐慌、仇恨、愤懑...... 称得上是百感交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何漫漫忽然升起一阵恐惧,有点望而却步。 她期待知道真相,又害怕揭开那些鲜为人知的过往。 沈誉君揽住她的肩膀,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语气温缓:“要是不想见他,我们就回去,其它的事情交给我去处理。” “谢谢你。”何漫漫知道她必须坚强面对,畏手畏脚无济于事,她笑容勉强:“我们进去吧。” 何漫漫做了几个深呼吸,鼓足勇气走进包厢。 陆青山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已经恭候多时了,见到何漫漫和沈誉君一同前来,倒也习以为常。 很随和地说:“来了,坐下聊。” 何漫漫却觉得这是伪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了,面无表情的在陆青山对面坐下来。 沈誉君保持着良好的教养,礼节性地笑道:“嗯,陆兄。” 感觉到沈誉君的疏离,陆青山苦涩地笑了,心里又有点欣慰,何皎皎看到妹妹获得幸福,应该会很开心。 可也有隐隐的担心与不安。 何漫漫不想和他虚与委蛇,直奔主题:“陆总,添加剂的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不相干的人,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陆青山脸上喜怒难辨:“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猜到是我?如果你说了,我可以放过容慎和司机,对他们既往不咎。” 何漫漫一愣,不由得嗤笑道:“其实我们见第一面,我就猜到了。” 陆青山挑了一下眉,有点诧异:“哦?” 何漫漫原本没什么心情和陆青山聊天,只是有求于人,不得不做小伏低。 在羽殇无意间看到那幅画,何漫漫呆愣了好久,看到月亮便下意识的想到姐姐。 当时陆青山询问她怎么看那幅画,她想到的是: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而陆青山说的是:琵琶弦上说相思。 油画上的月亮,琵琶和古琴都是弹拨乐器,加在一起,不就是何皎皎吗? 文青的深情,总喜欢用隐喻,怕人猜到,又怕曲高和寡。 何漫漫声音冰冷,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陆总,琵琶弦上说相思。明月皎皎,加上琵琶和古琴都属于弹拨乐器,我很难不联想到姐姐。说相思,是因为姐姐死了,你也只能相思了。” “我猜对了吗?陆总。” 见陆青山不置可否的模样,何漫漫又继续说道:“我姐姐日记本上写的,落花流水春去也,下一句就是天上人间。而接手天上人间的人,恰好是你。” “漫漫,你别多想,也不要害怕,我只想和你聊聊天。” 陆青山半倚在沙发内,胳膊虚虚搭在扶手上,悲伤地看向对面这个倔强的女孩。 何漫漫嗤笑,忍不住讥讽道:“我们之间,谈什么?谈你是怎么变心薄情,害得何皎皎自寻短见吗?” 看见监控那一刻,陆青山如梦初醒,知道何漫漫应该猜到什么了。 何漫漫会在背后搞小动作,选择铤而走险,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他是看着何漫漫长大的,也足够了解她。 他没有被冒犯的愤怒,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烟雾冉冉升起,遮住他眼底的凄凉。 “在很久之前,久到好像是上辈子,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见她第一面就喜欢上了她。” “我们都以为会天长地久,生同衾,死同穴。是我辜负了她,我很自责……” 原来她没有猜错,是陆青山这个负心人害死姐姐,仇人近在眼前,她恨不得手刃仇人。 负心人居然说天长地久,未免太讽刺。 何漫漫攥紧拳头,汗水一颗颗冒出来,胸腔不停起伏,眼底的愤意如一场旷日持久的山林大火。 她在濒临失控的边缘:“你有什么资格说天长地久,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装深情给谁看!” 第120章 我凭什么原谅你 青烟笼罩着他,仿佛身处五里雾中,陆青山手指颤抖不已,焚尽的烟灰扑簌簌落下。 他为了家族利益假装订婚,原以为只是迂回战术,哪知行差踏错,悔之晚矣。 没有人知道,订婚当夜,他是怎么样的辗转反侧,睁着眼睛到天亮。 哪知第二天一早,便接到噩耗。 他连见她最后一面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能去见她。 如果不是何漫漫误打误撞闯进他们的圈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和旁人提起那段恋情。 “漫漫,我是身不由己.......” 不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只要一句身不由己,便可从加害者转变成受害者。 这句话是坏人的免死金牌。 何漫漫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身,冷笑道:“身不由己?你身不由己,和我姐姐谈恋爱,是你自愿的吧?订婚结婚,也是你心甘情愿的吧? “你怎么好意思说身不由己!” 陆青山猛吸了前几口烟,止不住的咳嗽:“漫漫,对不起......” 世人就是这么荒唐可笑,伤天害理以后,总会整齐划一的说一句对不起。 如果道歉有用,要法律干什么! 何漫漫怒不可遏地控诉道:“对不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期待和姐姐见面。是你!害死姐姐,害得我这辈子都实现不了和姐姐相依为命的梦想……” 沈誉君一直没有说话,担心她气坏身体,起身将她揽在怀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有点心疼和无奈:“漫漫,你冷静一点……” 陆青山嗓音沙哑:“可是漫漫,我是真的爱皎皎,我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 负心之人,有什么资格谈爱。 何漫漫急火攻心,气糊涂了,用力地推开沈誉君。 她气得浑身哆嗦,怒火找不到宣泄口,抬手掀翻桌上的甜品台,精致的甜点四处滚落。 何漫漫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住口!你不配提我姐姐的名字。你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为什么我什么都查不到?你到底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漫漫......”陆青山欲言又止,收回了想说的话。 何漫漫彻底失控,朝他扑过去,紧紧拽住他的衣领,“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逼死她!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她,那你为什么做贼心虚,为什么把她的资料抹得一干二净,你到底对她做过什么.......” 陆青山面如死灰,任由她揪住衣领,心里悔恨莫及。 他何止是对不起何皎皎,也害苦了何漫漫,更是害惨了...... “漫漫,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住口!你住口!你凭什么喊我漫漫......” 沈誉君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试图拉开她:“漫漫,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何漫漫充耳不闻沈誉君的劝解,说什么都不肯放开陆青山。 她情绪激动,义愤填膺地谴责道:“原谅?我凭什么替她原谅你?我姐姐玉碎香消,凭什么你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想到姐姐的忌日,是陆青山的大喜之日,何漫漫的恨意到达顶峰。 她面容苍白而扭曲,言辞尖酸刻薄:“你不是爱她吗?为什么不陪她去死!你明明是见色起意,有什么脸说此生不渝!” “她还不到三十岁,就因为你死了!陆青山,午夜梦回,你就没有一点点良心不安吗?” 想到认尸的那一幕,何漫漫绝望的声音飘荡在这四方天地:“我多么期待和姐姐见面,可是迎接我的,是她冷冰冰的尸体,陆青山,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到后来,仿佛有刀片在切割喉咙,何漫漫嗓音嘶哑,不停控诉,直到嗓子里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心脏如同放在石磨之间,挤出鲜红色的血液和肉糜。 陆青山是个恶魔,毁灭了她此生最大的梦想。 苍天无眼,为什么罪魁祸首可以幸福美满,何皎皎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遇见陆青山这个混蛋…… 何皎皎,你要是在天有灵,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到底爱上了怎样一个混蛋! 为什么那么傻,为这样一个人放弃生命? 见她整个人焦躁不安,沈誉君用尽全力才将何漫漫拉开,紧紧将她箍在怀里。 “漫漫,你冷静一点,听我的话,做几个深呼吸,漫漫......” 何漫漫头痛欲裂,呼吸越来越不畅,心跳忽快忽慢,身体不可自抑地颤抖。 她张着嘴,很想说点什么,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急得一个劲儿晃沈誉君的胳膊。 眼泪从她脸上滑落下来,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像是镶嵌着两只寿桃。 “漫漫,听话,你看着我,吸气.....呼气......对,就是这样.......”沈誉君担心她呼吸性碱中毒,陪她一起做深呼吸。 他了然的何漫漫疑惑,见何漫漫稍微冷静一点,他转头问陆青山:“你不要瞒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青山一脸失魂落魄,像是人潮拥挤的街头,喝醉酒的人,也想不起来整理被抓乱的衣服。 他要怎么赎罪?不管不顾,跟随何皎皎一了百了?可他有应尽的义务,不能随心所欲。他做不到抛下一切坦然赴死,就像他做不到奋不顾身迎娶何皎皎一样。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为至此,他宁愿众叛亲离,拼尽全力也要和何皎皎在一起。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陆青山捂着胸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是我罪孽深重,对不起何皎皎,也害得你们姐妹不能相见......” “我知道你恨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和你计较。漫漫,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认。” 陆青山带着兄长的包容,语重心长地说:“可是你不要再犯傻,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再做类似的事情......” 何漫漫想知道的答案,陆青山只字未提,永远不会原原本本说给她听。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何漫漫抓起餐桌上的甜点,朝陆青山脸上砸去,砸了一个又一个,陆青山没有躲闪,任由五颜六色的马卡龙砸在脸上。 她最爱吃这里的马卡龙,也曾对姐姐说起过。 可她们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品尝。 陆青山的脸花成调色盘,语重心长地说:“漫漫,皎皎很爱你,我们曾经无数次来这里,只为看你一眼。你最爱的餐馆,我们也盘下来了…….” “皎皎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成为花艺大师,你可以报仇,随便怎么胡闹都可以。只是不要忘了,完成皎皎的愿望。” 第121章 前两天见过 何漫漫在沈誉君怀里哭到不能自已,泪如雨下,不停地捶打几乎要骤停的心脏。 分开的这些年,姐姐一直在默默关注她,可是为什么,不肯见她一面? 如果真的爱她,怎么会对她残忍至此。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哪怕连梦里,姐姐都不曾开口对她说一句话,更别提一个拥抱。 她太愚不可及,这些年但凡她多张望一眼,多留意一下,没准儿就能看见姐姐了。 耳道里仿佛有两只很大的飞虫在高频率震动翅膀,她陷入长久的耳鸣中,脑海里纷纷杂杂的念头,一点点虚化成迷雾。 何漫漫目光涣散,神不守舍地看向虚无的空气,身体只是一副困住她灵魂的躯壳。 她瘫软无力的身体如湖边一捧湿滑的泥沙,没有形状,一点点从掌心滑落。 沈誉君环住她的手不敢放松分毫,怕弄疼她,又怕她摔在地上。 他眸子低垂,眼底的心疼掀起巨浪滔天,一开口,嗓子传来一阵刀割的锐痛:“漫漫,你还好吗?我们回去好不好?” 这样的打击,没准儿她承受不住,有时候活得糊涂一点,痛苦会少很多。 沈誉君只想带她离开,没心情听陆青山说那些爱恨纠葛。 何漫漫偏执地摇摇头,撕开伤口也许会痛彻心扉,但她不想活得稀里糊涂。 她哑着嗓子说:“不,我要听他说.......” 何皎皎应该很爱陆青山,否则怎么会对陆青山毫无保留,属于她们姐妹之间的约定和小秘密,陆青山都了若指掌。 哪怕她再恨陆青山,也想把前因后果弄清楚。 陆青山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对何皎皎的人生轨迹了如指掌的人。 他拿起餐巾擦了一下脸,心情沉痛无比,用哀伤的语气,讲述了一个故事。 七年前的夏末,他在谈一个项目,知道老板急欲脱手,为了压价收购,陆青山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玩心理战术,谁先熬不住,谁就处于劣势。 眼看胜券在握,对方把最后一场谈判约在会所,陆青山约上好友一同前往。 哪知见面以后,对方说先不着急谈判,相识一场也算朋友,一起聊聊天。 几个身姿曼妙的艺术生抱着乐器进来,紧张的谈判现场变成欣赏高雅的艺术表演。 一曲《阳春白雪》让人仿佛置身草长莺飞的春日,阳光和煦,微风不燥。 在一众青春靓丽的女孩中,何皎皎如翩若惊鸿的仙女,遗世独立。 她胸前的那颗朱砂痣,如同冰天雪地中一朵红玫瑰。 像极了她的气质,清冷中不乏妩媚,这两个看似对立的气质,在她身上毫不违和,反而更显得她独一无二。 陆青山对她一见钟情,还有公事在身,他不方便主动去和何皎皎搭讪,原本计划等到合作协议谈成,再去找何皎皎要联系方式。 等到他谈完合作出来,才得知何皎皎一行人早已离开。 回去的路上,徐立肉眼可见的开心,“收购价格,好像高出你之前的心理价位了,再熬一熬,对方肯定会松口.......” 陆青山毫不在意,“这个价格其实也算合理。” 徐立仿佛看穿他的醉翁之意,“你是让哪个美女勾了魂?” 陆青山笑着否认:“没有。”见徐立的视线一直停在手机上,调侃道:“你看起来更像被美女勾了魂。” “哪有......” 在新桉市想要找一个人,对于陆青山来说易如反掌,没多久秘书便把何皎皎的资料交给了他。 第二次见面,是在法院门口。 陆氏集团有个商业纠纷案件,那天陆青山被派去参加庭审,现场两个律师唇枪舌剑,一堆专业名词,听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好容易熬到庭审结束,陆青山从法院台阶上走下来。 天色阴沉,透过万丝明灭的蒙蒙细雨,一个白衣乌发的女孩进入他的视野,陆青山心脏狂跳,几乎一眼便认出她。 何皎皎那天没有带伞,独自站在路边等车,陆青山快速走到她身边,手中的雨伞向她那一侧倾斜。 天空还在下雨,何皎皎头顶的雨却停了,她本能地扭脸去看,身侧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她有点错愕:“你是?” 陆青山声音温和:“我们前两天才见过。” 何皎皎却没什么印象,“不好意思……” 陆青山提示道:“天上人间,阳春白雪。” 何皎皎终于想起来了,只是对他的印象有点模糊:“哦,你好。” 陆青山拿出名片递给她,指着路边的车说:“我叫陆青山,你要去哪里?我顺路送你。” 何皎皎戒备心十足,摆摆手,“谢谢,不用了......” 两人站在路边,僵持了一会儿。 细雨霏微,仿佛断了线的泛着月色柔光的珠帘,玉珠闪着光,漫天的星星落入凡间,是她在转轴拨弦,又像情人在耳边呢喃。 担心何皎皎淋湿,陆青山一直倾斜着雨伞,肩膀湿了一半。 可能是天公作美,雨越下越大,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下雨天打车的乘客很多,何皎皎一直低头看手机,打车软件上显示,前面还排着百八十个人。 陆青山为打消她的顾虑,给她出主意道:“看样子不好打车。不如,你把我的名片和车牌号,发给信得过的朋友,然后全程开启位置共享......这样可以吗?” 见陆青山衣着考究,言谈举止极有教养,态度也算真诚,何皎皎适当放松了戒备。 她有点尴尬,为了保险起见,“那我拍照了......” 陆青山笑了:“好,一定要拍得清楚一点......”话音未落,便撑着伞随何皎皎走到车头的位置,等待她拍照。 还在一旁体贴的指导:“把曝光度拉低一点,这样图片会清晰......” 弄得何皎皎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啊!” 男人遇见喜欢的女人,总会忍不住孔雀开屏,有意无意地展示自身的优点。 陆青山正经八百地说:“没关系,我平常喜欢摄影,多少懂一点拍摄技巧,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何皎皎被逗得忍俊不禁:“你是摄影师?” 陆青山打开话匣子:“那只是我的爱好,不能当饭吃......” 一路上倒也没有太冷场,两人不时说几句话,都是很轻松日常的话题。 担心何皎皎多想,陆青山把何皎皎送到小区楼下,很绅士的把伞递给她,顺便和她互留了联系方式。 第122章 撞破秘密 遇见陆青山的时候,何皎皎刚毕业不久,原计划毕业以后考研,哪知母亲温如玉在她毕业前夕去世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她的计划。 参加完母亲的葬礼,何皎皎回到家里,安抚好哭到肝肠寸断的妹妹,哄着何漫漫睡下,她起身去父母的主卧整理母亲的遗物。 主卧是套房,何皎皎推开门走进去,一进去是个小书房,书桌上摆着全家福。 照片上一家人和和美美,夫妻恩爱。想到墓碑上的黑白遗照,何皎皎抱着相框泣不成声。 “你轻点......”卧室里传来中年女人矫揉造作的声音。 何皎皎怀疑是自己伤心过度,出现幻听了,她本能地竖起耳朵,走到卧室门口。 “重光,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孩子认祖归宗,他们太委屈了……”王兰可怜兮兮地问。 “你放心,再给我点时间,我不会再让他们受委屈。”何重光的声音如一道惊雷。 王兰抽抽嗒嗒地说:“两个孩子从小到大被同学嘲笑没有爸爸,每次看见皎皎和漫漫叫你爸爸,儿子女儿都只有眼馋的份。有多少次女儿问我,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她不能喊你爸爸.......” 何重光内疚不已:“以后不会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还要多久?”王兰泪眼汪汪。“以前表妹活着,现在她走了,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们.......” “兰兰,你再等等。她才刚去世,我立马再婚不合适。”何重光搂着王兰,试图稳住她。“两个女儿那里,我也没办法交代。” “你就记得你的两个女儿?”王兰愤怒地推开他,“那我们的孩子呢?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他们也是你的亲骨肉啊……” 何重光舍不得财产,又担心事情闹出去颜面扫地,耐心地解释道:“我现在娶了你,万一两个女儿闹起来了怎么办?皎皎是成年人,有民事行为能力,她如果去法院起诉,要求分割温如玉的遗产,到时候损失太大了……” 王兰迫不及待想要上位,什么也听不进去,给何重光支了个招。 “皎皎耳根子软,心地善良,她很好糊弄过去的。你就说年纪大了,想有个人照顾,娶个陌生人,万一对她们不好怎么办?“ “不如娶个知根知底的人,我和温如玉是表姐妹,说来说去也都是一家人。” 何重光害怕流言蜚语,有点犹豫:“很多生意伙伴,和温家父母是老熟人,我不能不顾忌外界的看法……亡妻尸骨未寒,我立刻迎娶你,外人肯定会怀疑,我们老早就在一起了……” 王兰气焰嚣张,无所畏惧,“随便他们怎么说,我才不怕!” 熬了二十多年,眼看终于熬出头,她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再等。 知道何重光要面子,王兰故意威胁道:“你不给我们娘仨一个交代,我就拿着大喇叭去街上宣传......” “兰兰,你听我说......” “咔嚓......” 何皎皎怀里的全家福掉下去,摔得一地支离破碎的玻璃渣。 她原本沉浸在母亲离世的打击中,没曾想,又亲自撞破父亲的丑事。 印象中父母恩爱有加,哪能料到,真相竟然如此可怕又残忍。 卧室里的声音忽然停了,何重光和王兰惧是一愣。 意识到门外有人,何重光害怕事情败露,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衣服,用力拉开门,看到满眼恨意的大女儿。 何重光急步走到何皎皎身边,试图糊弄过去:“皎皎,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和你王姨只是聊聊天……” 何皎皎发出一声冷笑,浑身发抖:“我什么都听见了,你没必要狡辩。” 王兰走到她身边,企图打感情牌:“皎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我对你们两姐妹.......” “住口!”何皎皎气得面色铁青,大声咆哮道:“你们两个人,骗得我妈妈好苦!居然在她眼皮子地下暗度陈仓,我妈妈上午才刚安葬,你们就在她的床上颠鸾倒凤……” 何重光担心隔墙有耳,一把拉住何皎皎,压低声音安抚道:“皎皎,听爸爸解释......” “爸爸?”何皎皎嗤笑,用力挣脱束缚,后退了几步,抬起胳膊指着何重光的鼻子,悲愤欲绝地说:“你这个骗子不配当我父亲!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何重光面上挂不住了:“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怎么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皎皎,他是你爸爸,你不可以这么说他.......”王兰立马帮腔道。 “扪心自问,我妈妈对不起你们吗?你一个穷学生,不是我外公提携你,你有今天吗?”对这两个心术不正之人,何皎皎一脸鄙夷,她又指向王兰,“还有你,这些年我妈妈待你不薄吧?你怎么忍心把她蒙在鼓里?” “你们两个人,不忠不义,恩将仇报,世界上怎么会有你们这样寡廉鲜耻的人?” 从那以后,何皎皎便和何重光彻底闹翻了,对外扬言要与何家断绝关系。 何皎皎在当地法院起诉了何重光,要求分割母亲留下来的遗产,父女两人对簿公堂。 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没多久,亲戚朋友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当面不说,背地里议论纷纷。 很多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养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儿,何重光体面扫地,受不了亲友的指指点点,一气之下,举家搬迁到新桉市。 失去经济来源,打官司也要花钱请律师,何皎皎没有金钱和时间去考研,她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放下身段,自力更生,四处打工做兼职赚钱。 第123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遇到陆青山那天,正是何皎皎二审上诉的日子。 当时陆青山并不知道,对于何皎皎出现在法院门口,他以为只是凑巧,并没有多想。 陆青山约何皎皎吃饭,何皎皎每次都找理由拒绝,出于女孩子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她敏感的猜到陆青山对她有兴趣。 刚经历人生巨变,她没有闲情逸致谈恋爱,更不会轻信男人。 陆青山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向来都是女孩子追着他跑,他不懂怎么追求女孩。 他实在无计可施,只能等在何皎皎小区楼下,三天两头送花送礼物,没事就要拉着何皎皎出去吃饭。 陆青山每次都说,只当是交个朋友,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 何皎皎习惯独来独往,几乎没有朋友。 从前何漫漫有事没事缠着她,自从和家里打官司,担心何漫漫受刺激,她不想何漫漫知道这件事,适当减少了与何漫漫的联系。 之所以和陆青山做朋友,只是想着偶尔有人说说话也挺好,陆青山不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她并不讨厌。 何皎皎遗传了母亲的心地善良,不忍接二连三的拒绝,陆青山约她十次,她会有三两次赴约。 在新开的一家空中餐厅,璀璨流光如漫天的繁星铺在脚下,随江水流淌。 星光触手可及,冰冷的城市变成人间仙境。 两人举杯相碰,陆青山分不清何皎皎眼底的璀璨,是来自九天银河还是凡尘俗世。 陆青山目不转睛地凝视她,舍不得移开眼,“最近都在忙什么?” 何皎皎眼神暗了一下,假装轻松地说:“平平无奇,就是上班下班。” 小提琴曲温暖柔美的音符萦绕左右,似水柔情在他心底潺潺流过。 “何小姐。”陆青山鼓足勇气,直视着她的眼睛。 “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们......” 何皎皎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双手下意识地收回来,有点无所适从。 追她的异性很多,只是从小到大,她都是个乖乖女,只醉心于精进琴艺,没有谈过恋爱。 她在心里字斟句酌,想着要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和气。 “都在啊!”徐立突然出现,打断陆青山的表白。 两人显然都没有料到会遇见徐立,同时惊愕地看向他。 徐立一点也没有客气,在陆青山身边坐下来,状似轻松的开玩笑:“你们约饭,怎么把我忘记了,孤立我啊!” 何漫漫客客气气地说:“徐总好。” “何小姐好,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有......” 何漫漫有点难为情,今天徐立也有约她,只是她拿加班做挡箭牌。 “徐兄说笑了。”陆青山也不恼,极有教养地说:“吃点什么?”说着便抬手示意服务生。 两家是世交,他们也是多年好友,彼此知根知底,也意味着在对方面前,一点点反常都很明显。 徐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平板,随手划拉了一下,“这个...这个.......” 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多到服务生都有点愕然,这哪是点菜,倒像是在点火药。 “先生,您确定吗?如果没有问题,我提交给后厨了.......” 陆青山冲服务生点头,随后摆摆手让服务生离开。 空气中火药味十足,陆青山自然闻见了,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徐立心里有气,也有挫败感,他约过何皎皎很多次,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没有约到何皎皎,徐行正好有空档,来这里应酬客户,哪知道一抬眼,正好看见陆青山与何漫漫烛光晚餐。 碍于客户在场,他一直隐而不发。前脚送走客户,他后脚就跟过来。 徐立端起举杯:“何小姐,能不能赏脸喝一杯?” 何皎皎不胜杯酌,之前小酌了几杯,现在脸颊有点泛红。 陆青山和她约过几次饭,知道她不胜酒力,拿过她的酒杯。 “她酒量不好,我替她喝.......” 徐立不轻不重地将高脚杯置在桌面,心里很不爽。 “大家都是朋友,你这样做,是在说我故意灌何小姐酒吗?” 陆青山解释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立不依不饶:“怎么和你喝酒一点也没事,和我喝一杯,你就紧张成这样?” 两个男人剑拔弩张,何皎皎明白徐立借题发挥的原因,可能是她的拒绝,伤到徐行的自尊心。 莫名其妙当了一回红颜祸水,害得别人兄弟失和,何皎皎有点自责。 她端起酒杯,笑着打圆场:“徐总,我敬您一杯。” 这架势,显然不可能心平气和的把酒言欢。 陆青山推开椅子站起身,克制的笑着对何皎皎说:何小姐,你先坐一会儿,我们有点事情聊。” 他没等徐立表态,便拉起徐立往洗手间方向走。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徐立甩开他的手。 怒气冲冲地说:“是我先认识她的,你为什么要跳出来横刀夺爱?” 徐立想不通,为什么何皎皎对他冷冷冰冰的,拒绝他的时候那叫一个干脆直接。 论家世背景,个人形象,他和陆青山属于旗鼓相当。 陆青山拿出烟盒递到徐立面前,徐立没好气地扭过头,一点也不给他面子。 见徐立不愿意抽烟,陆青山自顾自地取出一支烟点燃。 “相识分先来后到,感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是同时遇见她的.......” 徐立并不服气,揪住他的衣领:“对啊!你多巧舌如簧,你多高尚,你英雄救美,用我去衬托你!” 陆青山淡定地掸烟灰,移开他的手:“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想?她是真的酒量不好。” 眼看耍嘴皮子不是对手,徐立也懒得和他辩论,再一次揪住他的衣领,愤怒的低吼:“我们兄弟一场,你为什么要和我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 陆青山实在无法理解徐立的脑回路,用力推开他,无语极了:“什么叫我和你抢?你喜欢她,我也喜欢她,我们不能公平竞争吗?” 徐立不由得倒退两步,险些摔倒,晚上他喝了不少酒,血往上涌,他冲过去对着陆青山就是一拳。 陆青山敏捷的一侧身,避开好友挥来的拳头。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因为一个女人,好兄弟会对他大打出手。 徐立借着酒劲又朝他扑上来,“陆青山,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陆青山担心他撞到墙上,伸手锁住他的手腕:“你喝多了,我不和你计较......” 话音还没有落,徐立不管不顾地甩开他的手,再度向他挥着拳头扑过来。 “陆青山,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看他张牙舞爪像疯了一样,陆青山扔掉香烟,往斜后方退了几步,再次避开徐立的袭击。 “嘭!” 徐立撞到墙上,脑门儿上顿时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他脑瓜子一阵嗡鸣,人也有点发懵。 下意识地摸了把脑门儿,手心热热的,湿答答的,徐立伸手一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徐立......”陆青山拍了拍他的脸,一点反应也没有,陆青山又是掐人中,又是掐合谷。“醒醒?徐立......” 陆青山束手无策,只能扛起徐立,与何皎皎一起将徐立送去医院,表白之事也不了了之。 坐在急诊室门口,陆青山一脸担忧,怎么说也是好兄弟。 见他脸颊上有血迹,何皎皎掏出湿纸巾递给他,“你受伤了吗?” 陆青山茫然不解,“没有。” 何皎皎毫不知情,她赶到洗手间门口时,只看到徐立晕倒在地,陆青山只对她说徐立晕血了。 “那你脸上怎么有血迹?”话一出口,何皎皎忽然想到,可能是徐立的血。“擦一下吧。” “谢谢。”陆青山接过湿纸巾,在脸上擦了半天,并没有擦干净。 何皎皎伸出手指给他提示:“这里还有.......” “你怎么越抹越花了......” 陆青山又在脸上抹了一把,疑惑地问:“还有吗?” 看他脸上还没有擦干净,何漫漫哑然失笑,冲他摇头。 陆青山将手中的纸巾递给她,示意让她帮忙。 感觉这样太暧昧,何皎皎没有接纸巾,掏出手机,打开自拍,给他当镜子用。 她不急不缓地说:“这样看得清楚。” 陆青山会心一笑,很配合地对着镜子擦拭脸上的血迹。 徐立从病床上醒来后,酒意也清醒了大半,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才......” 陆青山走到他面前,主动伸出橄榄枝,“都是兄弟,道谢就免了!” “哈哈哈哈,好。”徐立借坡下驴,看见何皎皎也在,冲她笑了,“何小姐不会和一个醉鬼计较吧?” “刚才有发生什么事情吗?”何皎皎浅笑。 徐立讪笑:“没...没什么......” “要不一会儿去吃点夜宵?”陆青山提议道。 “好啊!今天陪客户,我净喝酒了……” 自此三人之间的关系得到缓和,陆青山和徐立依然暗中较劲,都想赢得何皎皎的芳心。 第124章 自投罗网 何皎皎原本就多愁善感,自打撞破何重光与王兰的奸情,更是郁郁寡欢。 加之没有朋友打打闹闹转移注意力,她时常情绪低迷,负面情绪不断积压,找不到宣泄口。 每天忙得像只高速旋转的陀螺,她只当是工作太累,并没有当回事。 得知她没有稳定的工作,专业课老师给她介绍了几场演出,说是演出,基本上都是在会客场合做背景板,给宾客演奏助兴。 一场演出能拿个千八百,钱虽不多,但这样的机会同样也不多。 没有几个客人会认真听曲,何皎皎很珍惜赚钱的机会,每一次都全情投入,以热爱谋生,她不觉得丢脸,反而甘之如饴。 那天是在一个茶室,几位客人在边喝茶边谈聊天,何皎皎坐在一旁弹琴。 一个脑门增光瓦亮的男人,晃着大金链子,慢悠悠走到何皎皎身边。 光头男忽然伸手按住琴弦,凑近她的脸,不怀好意地打量她,油腔滑调地说:“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看着那只肥腻的大猪头,何皎皎心里一阵恶心,眉头一皱,吓得立马缩回手。 她不敢得罪客人,只想弹完曲子顺利拿到报酬,于是忍着厌恶和害怕,佯装镇定地说:“先生,我的曲子还没有弹完。” “没关系。”光头男一脸玩味。“不要弹了,陪我聊聊天。” 何皎皎前二十几年一直是温室里的花朵,没有见过敢明目张胆调戏她的男人。 她近来四处兼职,但并没有遇见这样素质低下的客人,心里又害怕又恼怒,急忙站起身,吓得后退几步。 眼下没有人可以帮她,她不敢暴露出害怕,这样对方会变本加厉,觉得她好欺负。 何皎皎攥紧拳头,小脸泛红,眼底的愤怒不停翻涌,“先生,我只负责弹琴。” “别怕,我不过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光头男逼近她身边,目光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打量,最后落在她的身前,根据经验判断,想来手感应该不错。 “不好意思,我是来兼职的,不是来交朋友的!”何皎皎恼怒不已,声音不断拔高,她一路退到墙根,哪知光头男顺势将她堵在墙根,还将双臂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 “先生,请您自重。”何皎皎被圈在住,无处可逃,两人距离太近,她想给光头一巴掌又施展不开。 一扇肥腻腻、颤悠悠的猪肉晃在眼前,何皎皎几乎要吐出来,试图推开光头,又怕正中他下怀。 光头笑声放荡:“别怕,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只要把我伺候好了,你再也不用给人弹琴了......” 何皎皎气得浑身颤抖,拳头攥出汗水,疾言厉色地警告道:“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这句轻飘飘的警告,像极了小学生放狠话,毫无杀伤力。 光头男微微俯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姑娘,性子还挺倔。”语气停顿了一下,色眯眯地说:“我喜欢女人喊,你想怎么喊都可以......” 旁边的两个客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起哄。 “光头,看样子美女不给你面子啊!” “这是要现场直播给我看啊?收费不?” “哈哈哈......” 光头男更来劲了,贴脸凑上来,一股浓烈的口臭扑面而来,恶心得何皎皎屏住呼吸。 光头男一脸淫笑,邪恶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别怕,你喜欢温柔还是狂野?哥哥都满足你......” 何皎皎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急得面红耳赤,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 难不成命中有此一劫,要被人强暴? 不,哪怕是死,她也不能以这么屈辱的污秽的方式去死。 光头男的项链不小心碰到何皎皎的胸口,何皎皎恶心的差点儿一口吐出来,而光头似乎注意到她的表情,于是更来劲了,故意晃动了一下身体,那项链又扫过她的胸前。 光头男近在咫尺,淫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像只张牙舞爪地大猩猩困住她。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淫荡的笑声,几人的目光都玩味地看向她,仿佛她是供人娱乐消遣的玩物,没有尊严也没有选择。 何皎皎的汗水从发根涌出来,碎发贴在汗湿的脸颊,无助又绝望。 难不成命中有此一劫,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毁清白? 她不能让坏人称心如意,哪怕是死,也不能以屈辱污秽的方式去死。 “别不好意思,和哥哥说,喜欢什么样的?让哥哥好好疼你......” 光头淫荡的话语和令人作呕的口气,令包厢的空气比黑烟滚滚的化工厂还令人窒息和避之不及。 “光头,你们抓紧开始啊,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就是,快点!我摄像头都打开了......” “是不是不行,要不要我去给你买几颗药.......” 光头听了这话,回过头对朋友淫笑着说:“我用吃药?让你们长长见识.......” 另外两个男人,兴奋地吹起口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光头和何皎皎,已经在脑海意淫出某些活色生香的画面。 “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先上!” “对啊!磨磨蹭蹭,半天都不开始!” 光头回视着两人,笑声更加放浪,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急什么!你们两个找个最佳观影位,看看我怎么一展雄风!” 几个男人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趁光头扭头的时候,何皎皎瞅准时机,猛然抬手推开光头,凭借身材苗条的优势,从光头男胳膊下方钻了出去。 她顾不得多想,本能的拔腿往门口跑去,用尽所有力气拉开门,跌跌冲冲朝走廊飞奔。 “别跑!” “到嘴的鸭子飞了,光头快去追啊……” 哪知脚底虚浮,不小心一脚踏空,一下子扑倒在包厢门口的走廊上。 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她来不及多想,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爬起来,又继续踉踉跄跄朝前逃跑,刚跑两步,何皎皎却停下脚步。 古琴还在包厢。 那张古琴价值百万,是母亲送她的生日礼物。 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回去拿琴,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实在应付不来这些放浪形骸的浪荡子。 第125章 羊入虎口 何皎皎紧咬着唇,怯生生走回包厢,几个客人仿佛知道她会回来,一点也不意外。 光头男站在古琴边上,随手拨了一下琴弦,冲何皎皎挑了一下眉:“还是舍不得哥哥是吧?原来你喜欢这样玩啊……” “各位先生,今天演出的费用我不要了,我拿回古琴就走,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 何皎皎惶恐不安,生怕光头男毁坏她的古琴,想抱着古琴全身而退,她还给几个客人鞠了一躬。 “你是觉得我付不起这点钱吗?”光头男恼怒不已。 “您误解了,我没有这个意思.......”何皎皎急忙摆手。 “哦!我懂了,你这是欲拒还迎......”光头男浪笑不止,走去拉她的手。 何皎皎对几人厌恶到极致,不敢出言谩骂激怒光头,本能地向后退,只想抱上古琴逃之夭夭。 见何皎皎故技重施,光头男有点没耐心了,一个套路来回玩,太没劲。 “不要再演卖艺不卖身的戏码了,我们玩点别的,脱衣舞好不好?” “你要做的是让我快活。”光头男逐步逼近,解开了衬衣的扣子。“小姑娘,你来这里不就是为赚钱吗?把我陪高兴了,什么都好说……你喜欢限量版的包包吗?还是车子房子,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对啊!小姑娘,这位爷有得是钱!你最好把十八般武艺都施展一下......” “能被他看上,是你的福气!你就偷着乐吧!” 旁边的两个男人眉飞色舞,举起手机等待拍摄,不停的起哄架秧子。 何皎皎黑发黏在脸颊,修饰着她精致小巧的脸蛋,她眼底的愤怒,不屈,以及惶恐,勾起了男人的破坏欲。 眼看光头男一步步逼近,何皎皎恐惧到极致,又气又恼,陷入进退两难。 光头男笑声放荡,仿佛在逗一只惊慌失措又无处可逃的兔子。 他急不可耐地解开衬衣,露出一身松松垮垮的肥膘,胸口处那撮毛发又黑又长。 “别怕,我会轻一点......你只要听话,什么都好说……” “你走开......” 何皎皎不敢直视光头,踮着脚不停后退,脚踝处传来的剧痛令她有点站不稳,惊慌中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我懂,这个时候女人都喜欢说反话......” 光头男故作潇洒的把衬衣一抛,衣服飘飘荡荡朝何皎皎的方向落下来。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带着恶臭的体味比排污场的污水还刺鼻,令人窒息又恶心。 何皎皎一把扯开盖在头上的衬衣,扔垃圾一样甩开,嫌衣服太肮脏,她下意识地在地板上擦了两下手。 光头男慢悠悠踱步到她面前,弯下腰凑近她,伸出肥厚的大手准备去捏她的脸。 “救命!”何皎皎强忍着不肯落泪,宛如搁浅的美人鱼,双手握拳撑在地上,一个劲儿向后挪动。 屈辱又愤懑的求救声发着颤。 光头男丝毫不理会,一脸下流,心痒难耐急吼吼地松开皮带,仿佛脖子上长得不是脑袋,和下半身那玩意一样,根本想不起来思考。 “别怕,爷有的是钱!只要跟了我,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看你这么娇弱,我会怜香惜玉的,等一下会轻一点......” 饶是没有谈过恋爱,何皎皎也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的清白之身,就要毁在这样一个猥琐下流的男人手里了。 现在她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连死也死不了。 何皎皎惊恐万分,她终于切身体会到,恐惧到极致是发不出来一点声音的。 汗水早已打湿衣衫,她指甲抠进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惊慌失措地撑着身体往后挪,如一只池鱼笼鸟,无处可逃,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过来,求你别过来......”何皎皎张牙舞爪地挥动双手,试图反抗。 光头男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在晃晃悠悠,仿佛下一秒便会淌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越反抗我越爽.......” 听到这话,何皎皎忽然失声,眼看男人肥大的身躯挡住阳光,她看不见一丝光亮。 黑影似一张巨网一点点笼罩住她,连同她的呼吸都被那团黑影扼住。 何皎皎想起影视作品中的咬舌自尽,比起受辱,她宁愿一死了之。 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何皎皎暗暗攥紧拳头,胆战心惊地咬住舌根,一阵痛感传来,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怕,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不会受尽欺辱,饱尝人世艰辛。 可是漫漫怎么办?想到唯一的亲人,她忽然下不定决心坦然赴死。 如果漫漫知道,会有多绝望? 天意弄人,她身不由己。 脑海中天人交战,想死死不得,想活活不好,何皎皎崩溃到极点,万千情绪都化作悲凉。 光头居高临下地站她面前,浑身的肉止不住地摇晃,讥笑道:“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们这些艺术生不都喜欢傍大款吗?我有的是钱!” “对啊,哥们前几天刚玩了一个,平常装得一本正经,哪知道,比我都放的开!” “把你榨干?” 另外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起头,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我跟你说,那姑娘活儿特好……” 光头男晃着一身肥膘,逐步逼近,浪笑着伸手急不可耐的去扯她的衣服。 何皎皎一脸惊恐,攥成拳头的指节硬生生戳在坚硬的地面,突出的指节支撑着身体艰难又痛彻心扉地往后挪,渗出鲜红的血液和屈辱。 “别怕,小美女,一回生二回熟……” 光头一把拽住她领口的衣服,单薄的夏衣“噗!”一声便被撕碎,光头男拿起纯白的布料凑近鼻子下方,眯起三角眼贪婪又猥琐地深深嗅闻着。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地上的女孩子瑟瑟发抖,一只手撑在地板继续后挪,一只手捂在胸前,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拖出两条深浅不一的线条,昭示着她遭受的侮辱和徒劳无功的抵抗。 颤抖的发丝晃动着屈辱,白皙滑腻的肩膀泛出莹润光泽,仿佛月夜下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般耀眼炫目,没有人可以躲开那样纯洁眩目的白色。 鹅黄色的细肩带点缀肩头,像菡萏的花蕊,弱不禁风又摇曳生姿,令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更加勾起人性深处的邪恶,男人们的破坏欲陡增。 几人肆无忌惮地打量她,想要蹂躏这娇嫩的花朵。 “这么害羞,不会是雏吧?” “哈哈哈,你要知道,有时候女人演起戏来,男人根本招架不住……” 光头男的眼睛落在大片白皙的肌肤上,仿佛饿狼般朝她扑去,想要啃啃噬柔弱的猎物。 光头男居高临下地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面对那污秽不堪的玩意。 “看一眼,反正一会儿都是你的……” 何皎皎屈辱的咬紧牙关,眼周挤出细碎的纹路,发根因为暴力拉扯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楚。 光头男放肆的淫笑声灌入耳膜:“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先是贞洁烈女,一会儿变成荡妇……” “你放开我……” 何皎皎大脑一片空白,被拖拽着狼狈地跪在地上,姿势屈辱。 她双手捂住胸口,手背指节上的鲜红淋淋漓漓,反衬着耀眼的冰肌玉骨。 “睁开眼看看,哈哈哈……”光头男肆意浪荡的声音在头顶上方飘荡。 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门边,包厢内忽然安静下来。 何皎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吓得不敢睁开眼看,只觉得头皮拉扯的痛感减轻,光头男的压迫感一点点减轻,离她越来越远。 第126章 有眼无珠 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门边,包厢内忽然安静下来。 何皎皎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吓得不敢睁开眼,只觉得头发垂落下来,发根火辣辣的痛感逐渐减轻,变成发麻发胀的感觉。 光头男身上令人作呕的气味渐渐淡去,压迫感一点点减轻,离她越来越远。 陆青山站在门口,西服外套搭在臂弯,上半身穿着纯白色的衬衫,黑色西裤干净利落,包裹着他修长而紧实的双腿。 光是站在那里,就自带一股矜贵和威慑力。 光头男两手拎着裤子,一脸不爽,很快又切换成讨好的笑容:“陆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早知道您在,我一定过去给您问个好。” 其余两位客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站起身问好。 见陆青山的目光落在何皎皎身上,光头男磕磕绊绊解释道:“这是我一个朋友,小姑娘性子烈,大家闹着玩......” 陆青山没有理会几人,自顾自地走到何皎皎身边,将手里的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 缓慢蹲下身,关切地问道:“何小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肩上多了几分重量,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颤颤巍巍睁开眼看到陆青山那一刻,何皎皎揪紧的心脏忽然松开,仿佛看见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知道,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投下细绒绒的七彩光圈,他仿佛住在一颗五光十色的肥皂泡泡里。 想起屈辱的那一幕,她鼻子泛酸,强忍着泪水不敢哭出声来。 她惊魂未定,五官皱成一团,紧咬着唇瓣,整个人缩在陆青山的外套里。 “我脚疼......”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翻涌上来,打在陆青山波澜不惊的心尖,窒息的感觉令他眉头紧蹙。 “脚受伤了?我们去医院。”陆青山将她的头发拢到身后,俯身捞起她抱在怀里。 何皎皎还没有反应过来,蓦地身体一轻,她拘谨地缩在陆青山怀里,一股淡淡的冷木想钻入鼻息。 陆青山敛眸看向怀里惊恐不安的女孩,眼底的宠溺和心疼漫溢出来,他紧紧搂住楚楚可怜的她,生怕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别怕。”他嗓音低沉,安抚着她仓惶不安的灵魂。 四目相接的一瞬,何皎皎察觉到一丝异样,脸颊没来由的红了几分,她慌忙躲开对视,垂下睫毛,轻轻点点头。 之前那一幕在眼前不停晃,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下意识地裹紧外套。 如果不是陆青山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她怎么会那么傻?让陆青山撞见这么屈辱的画面,以后每一次见面,陆青山都会想起来吧…… 何皎皎脑子里乱极了,耻辱感涌上心头。 陆青山回视了一眼光头几人,面色阴森可怖,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看得几人后背一凉,汗毛倒立。 刚把何皎皎抱出包厢,陆青山将她放在隔壁包厢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她黏在脸颊的湿发。 用轻缓温柔的声音说:“等我几分钟。” 脱离困境,何皎皎依然浑浑噩噩,下意识地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她拘束地坐在椅子里,仿佛四周有结界,让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陆青山笑容温和,并没有正面回答,又重复道:“别怕,很快就回来。” 说着便朝门外走去,在门口交代服务生拿冰袋送过来。 两个保镖堵在门口,将光头男几人困在里面。 见陆青山过来,保镖很有眼力劲的让到一侧。 一个保镖快步走进包厢,把古琴抱在怀中,一路小跑着返回包厢门口。 包厢里的几个男人木乃伊一样站着,一动不敢动,不知道怎么惹怒了陆青山,他们不过是逗一个小女孩,这样寻欢作乐的方式稀松平常,想不通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陆青山,怎么会为一个女人出头。 陆青山松了松领带,扔给身边的保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的两颗纽扣,又解开手腕处的袖扣,缓步走进去。 “陆总,这都是误会......” 下一秒。 光头男来不及反应,两手紧紧拎着裤子,被一脚踹飞出去,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接着光头男摔倒在地,巨大的闷响声和瓷器碎裂的声音交织混合。 满地狼藉,三角形的碎瓷片在地面不停打旋,阳光射在白色碎瓷片上,泛着凛凛寒光。 听见动静,何皎皎在隔壁瑟缩着身体,紧紧闭住双眼,吓得僵在椅子内,一动也不敢动。 陆青山慢悠悠走过去,光头男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揉了揉脑袋,没有感觉疼,只感觉有点发懵。 “咚!” 光头男被揪住衣领提溜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被踹飞出去。 只是这一次没有上一次走运,他摔倒在碎瓷片上,身下的瓷片嵌入松垮垮的肥膘里,抠也抠不出来。 陆青山神色平淡,微微俯身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轻轻擦了一下手。 包厢里的另外两人,退到一边瑟瑟发抖,没有人敢劝阻。 陆青山阴森森地看向两个起哄的家伙,仿佛是在看捕捉到的猎物,眼底的凶狠令人头皮发麻,声音阴冷渗人:“刚才你们两个人,不是笑得很大声吗?怎么不笑了?” “我们...没有.......” 男人怯生生地狡辩,话音未落,一只拳头飞了过来,打得他在身子转了一圈,身形扭曲地摔倒在地,口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好像多出来什么东西,他顶了一下舌头,吐出来一个后槽牙。 见状,另一个男人吓得双腿直哆嗦,不停地摆手求饶:“不关我的事,我......” 陆青山飞起一脚,男人摔在茶桌上,“咔嚓!”一声,茶桌四分五裂碎开,桌角刺穿男人的小腿。 茶室里的淫笑声变成隐忍压抑的哀嚎,几个男人捧肚子的捧肚子,捂脸的捂脸,抱腿的抱腿,全然不见适才的嚣张跋扈。 “对不起……陆总,是我们有眼无珠……” “是我们打扰您的雅兴……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们计较......” 几人心知斗不过,纷纷认错求饶。 陆青山漫不经心地扣好纽扣,不紧不慢走到光头男身边,居高临下晲着他后门上的血迹。 “你真的是色胆包天,什么人都敢欺负。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瞎了眼?” 熟悉陆青山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生性冷淡,一般不发怒,可他骨子里藏着一头凶神恶煞的老虎。 作为陆家的长子,他自幼便众星捧月,锦衣玉食,教养不过是表面,他骨子里就是狂傲。 光头男痛得面目狰狞,瓷片嵌入肥腻腻的肉里,鲜血把瓷片染成暗红色,他想抠出来又下不去手。 “陆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过是逗逗她......只是闹着玩而已……” 陆青山蹲下,眼里掠过一丝阴鸷,牵了一下嘴角。 “你喜欢闹着玩啊?要不要我再陪你玩一会?” 光头男惊觉说错话,一声不吭地耷拉着脑袋。 他一方面忌惮陆青山的背景,一方面瓷片牢牢镶嵌在肉里,疼得他满头大汗。 陆青山嫉恶如仇,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恶人,尤其是欺负何皎皎的坏人,他也不会把几个虾兵蟹将放在眼里。 他斜睨地上歪七扭八的几坨男人,漫不经心地声音轻飘飘的,却让人心惊肉跳。 仿佛是从十八层地狱传来,阴森可怖:“你们自己选,胳膊还是腿?” 几人知道陆青山不好惹,可没有想到他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毕竟他们并没有把何皎皎怎么样。 “陆总,我们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们.......” “我们再也不敢了……” 陆青山不为所动,拿起香烟叼在嘴里,偏过头刚准备点燃,仿佛想起什么,又收起打火机,抬手把香烟一抛,那支未点燃的香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跌进垃圾桶。 地上的几人看呆了,纷纷瞪圆眼珠。 他剑眉一挑,嗤笑道:“是吗?不喜欢我给你们的机会,莫非你们觉得这个惩罚太轻了,想四肢惧残?” “别...陆总.......” 陆青山没有理会几人,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递给保镖一个眼神,阴恻恻地说:“忙完记得报警。” 人高马大的保镖立马会意,活动着脖子和手腕,眼神狠戾又阴毒地朝几个男人走去。 陆青山将门顺手合拢,关住此起彼伏地哀嚎声。 第127章 骄纵任性 何皎皎心有余悸,用冰袋敷着肿成发面馒头的脚踝,想起身去拿古琴,浑身使不出来劲,人仿佛扎根长在椅子上。 四处奔波的日子不好过,娇生惯养长大的她,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原以为三餐不准时,挤地铁公交,就足够艰难了。 哪知会遇见轻浮薄浪的登徒子。 看见陆青山衣冠济济的出现在眼前,原本提着一口气的何皎皎,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彻底失去意识。 “何小姐!”陆青山惊呼一声,冲过来将她扶住。 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人,陆青山抱起她一路狂奔,心脏也和脚步一样凌乱又急促,毫无章法地跳动。 到了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和医治,何皎皎小脸惨白地躺在病床,双手紧紧攥着被子,眉头拧成麻花,不时地瑟瑟发抖。 她不停地发出梦呓:“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额头的汗珠如泉眼涌出,又纷纷滚落,钻入她的鬓角,不过几秒钟,病号服也湿透了。 陆青山站在病床前,俯身为她擦拭脸上的汗珠,领带不小心拂过她的手背,触到她伤口的那一瞬,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他不忍看她的伤痕,攥紧手中的毛巾,深不可测的眼底泛起骇浪惊涛,一路涌进他的心底,痛楚如海啸席卷。 见她一直没有醒来,陆青山急切地询问医生:“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还没有醒?” 医生解释说:“可能是受了惊吓,很快会醒的。” 陆青山坐在病床前,简单的白衬衣穿在他身上,优雅又不失矜贵气质。 他久久凝睇着何皎皎,心痛排山倒海袭来,他并不清楚有多喜欢何皎皎,只觉得心痛难忍。 这些日子,他有点好奇,何皎皎的衣着配饰并不便宜,言谈举止一看就受过良好教育,尤其是那把价格不菲的古琴,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 按理说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孩子,怎么会四处兼职? 直到今天上午,助理送来近期搜集到的何皎皎的全部资料,陆青山终于茅塞顿开。 何皎皎额头不停涌出汗珠,脸颊也失去血色,她睡得并不踏实,噩梦接连不断。 梦里的情景让她不由得攥紧拳头,那些残酷无情的现实,一直在眼前闪现。 “你要断绝父女关系随便你,我只有一个要求,漫漫还小,你不要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何重光还有一丝人性未泯,害怕何漫漫知道,恐怕家无宁日。 王兰担心夜长梦多,万一何重光娶了的别人,她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所以她使尽浑身解数逼婚。 何重光不想让一双儿女再受委屈,给他们改名为何熠、何枚,也准备尽快迎娶王兰。 何漫漫自打知道以后,天天在家闹绝食,发起疯来把王兰的行李全部扔出去,连同何熠两兄妹也一并赶出家门。 她叉腰站在门口,斜睨何熠兄妹,恨恨地说:“你们给我滚蛋!何家不欢迎你们!白眼狼生出来的两个小白眼狼!” “有多远滚多远!”说着,还把何枚掉在地上的玩具捡起来,扔到何枚脚边。“从今以后,不许出现在我们家!” 何枚捡起玩具,不服气地上前理论:“我们也姓何!这也是我们家!也是我们的爸......” 话音未落,何熠箭步冲上来,担心何枚不小心说实情,一把捂住了何枚的嘴,他扭头对何漫漫说:“何家你说了不算!” 何枚拼命挣扎,眼珠子瞪得比牛眼睛还大,不可思议地看向哥哥,实在理解不了,他怎么这么笨嘴拙舌,一点也不懂吵架。 何漫漫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不屑地晲了一眼他们兄妹。 “那是爸爸看你们可怜,大家都说你们是没爹的孩子!” 听到这话,何枚死命挣脱束缚,试图与何漫漫掰扯,何熠拼命拦住她。 忽然何熠两兄妹不闹腾了,安静下来,目光落在何漫漫身后。 何漫漫诧异地回头,只见何重光一脸怒气地站在身后,保姆跑出大门,捡起扔了一地的行李往家里拿。 何重光走到何熠兄妹面前,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和蔼可亲地揽住两人,边走边说:“你们当哥哥姐姐的,不要和妹妹计较,她不懂事。” “好的,爸爸。”何枚声音甜甜的,得意极了,冲何漫漫露出挑衅又轻蔑的笑容,一副占据上风的姿态。 看着他们三人的模样,何漫漫错愕不已,急得直跳脚,又气又恼,本能地伸开双臂拦住几人的去路,不允许他们进来。 情急之下,她扯着嗓子喊:“不许你们两个野孩子进来!” “啪!”何重光抬手就是一巴掌。 何漫漫被打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捂住脸颊,愕然望向何重光,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挨揍,何重光居然为了两个野孩子打她。 她骄矜惯了,哪能忍得下这口气。 带着赤红的巴掌印,她疯了似的扑向何枚,薅住何枚的马尾使劲往后拽,拉扯的过程中,不小心把何枚的耳钉扯下来,害得何枚耳朵上鲜血直流。 “你们两个野孩子,害我挨打,我和你们拼了!”她凭借从小爬山锻炼出来的体能,把比她大两岁的何枚打得嚎啕大哭。 “爸爸......救我......哥哥......” 碍于何重光在场,何枚故意扮柔弱,何熠也不敢上前揍何漫漫,只能拦住中间拉架。 何重光拉起何漫漫就往屋里走,何重光拎小鸡崽一样,一路把她拎回房间。 何重光把她扔到地上,一把关上门,正色教训道:“从今以后,王兰,何枚,何熠,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以后不许说他们是野孩子。” 妈妈才去世,何重光就要再娶,对两个野孩子比对她还好。 何漫漫气不过,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床头,抓起闹钟就往何重光脑袋上狠狠砸去。 “你居然敢打我!我妈妈尸骨未寒,你就敢娶保姆!赶走我姐姐,现在还打我!” 何重光脑袋一歪,闹钟擦着脸飞过去,“咚!”的一声砸到门上,紧接着弹到地上,蹦哒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他气得吐血,知道何漫漫从小惯坏了,骄纵任性,但没有料到她居然敢对老子动手,看来是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指着何漫漫的鼻子骂道:“你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些年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给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才能出来!” 说着,他拉开门走出去。 何漫漫反应过来,这是要被关起来,拔腿就往门口跑。 哪知下一秒,“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她用尽全力也打不开。 何重光吩咐保姆锁上房门,不管何漫漫在屋里闹出什么动静,都不许开门。 有一次,何漫漫拿着水果刀抵在何枚的脖子上,冲何重光绝望地嘶吼:“你敢娶王兰,我就杀了她!” “漫漫,有话好说,你不要冲动......”何重光吓得不轻,好一通安抚,没有起到一丝作用。 王兰掏出要报警,何熠顾念着何漫漫还小,伸手拦住母亲。 “妈,你冷静一点,你报警了漫漫怎么办?” 何重光抢过王兰的手机,吼道:“你想把漫漫送进少管所吗!” “那我的何枚怎么办!让我看着她死吗……” “你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我让你们相亲相爱,都不要想好过!”何漫漫恶狠狠地瞪着几人,一手拽住何枚的头发,一手用刀抵在何枚脖子。 何枚吓得直哆嗦,生怕激怒何漫漫小命不保,也不敢喊。 何漫漫没能伤到何枚,不是她听劝,也不是何枚自救成功。 是何漫漫情绪失控,太过激动,加之没有吃饭,晕倒过去了。 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只是家里鸡飞狗跳,没有一天舒心日子。 看着妹妹发来的语音,何皎皎哭成泪人,何漫漫撕心裂肺地追问:“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姐姐,你能不能回来把我一起带走.......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听王兰说,你要和家里断绝关系,是真的吗?姐姐你真的不回来了吗?你连漫漫也不要了吗?” 何皎皎不是没有想过带着妹妹一起生活,可何漫漫那年才十五岁,何重光是法定意义上的监护人,她根本带不走何漫漫。 况且和家里打官司这件事,何皎皎并没有告诉何漫漫。 一旦何漫漫追问起来原由,她实在难以启齿,这个残酷的现实,对她的打击足够大。 何漫漫看起来很好相处,实则性子刚烈,一旦知道真相,恐怕会闹得不可开交。 何皎皎不敢赌,万一何漫漫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当何重光老泪纵横的与何皎皎说起这件事,何皎皎后怕不已,彻底打消掉告诉何漫漫实情的念头。 她心里清楚,何漫漫从小骄纵任性,性子倔得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 何皎皎一直哄妹妹,等到高中毕业以后,就来接何漫漫。 直到她去世,都不曾和何漫漫见一面。她没有故意欺骗何漫漫,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可惜,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有些愿望只是奢望。 第128章 南极之旅 何皎皎与何重光打官司一事,陆青山有在背后偷偷帮忙。 一年后何皎皎赢得官司,只是经过何重光的各种手段,何皎皎只拿到两千万。 这期间,陆青山和何皎皎关系越来越近,他以朋友身份走进何皎皎的生活,习惯冷清的何皎皎,忽然发现再也离开他了。 两人认识半年便确定关系,经常出双入对。 那时何皎皎不到23岁,陆青山26岁,两人情投意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何皎皎很清高,打官司期间全靠四处演出赚钱,她宁愿去二手店卖包包,也不愿意接受陆青山的接济。 陆青山给她副卡,现金,包括车子,何皎皎说无功不受禄。 官司打赢以后,何皎皎才适当松懈下来,不再像之前一样连轴转。 三月份,他们相约去南极。 白色碎冰块浮在水面,像极了碧蓝的天空中,一层层浪花似的白色云朵。他们分不清,怎么抬头是碧空如洗,脚下漂浮着蓝天白云。 站在千万年前的蓝色冰墙前,企鹅摇头晃脑,一蹦一跳地走来。 她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笑得灿烂,碎发飞舞在世界的尽头,陆青山怔怔出神地望向她,哪怕户外服将她包裹着严严实实,看不出玲珑曲线,依然挡不住她的魅力。 冰天雪地的南极,有最明媚的笑脸,最明媚的她,陆青山举着相机,给她拍了很多很多照片。 每天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蓝色的庞然大物,像远航的船,巡回的舰,蓬莱的山。 鲸鱼浮出海面,喷出白色气体,尾鳍像蝴蝶的半边翅膀在拍打海浪。 “哇~你看,鲸鱼......”何皎皎难得激动到惊呼,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开怀的笑容。 “嗯,是鲸鱼。”看她笑容明媚,生动活泼的模样,陆青山有点失神,站在她身侧凝睇着她,眼底的柔情令冰川悄悄融化。 “以后,我们一起周游世界,你想去的地方,我们都去一遍。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买一栋房子,每年都去度假。”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暖,令不远处的冰墙崩塌下来,如同流沙深陷。 “好啊!”何皎皎不眨眼地看向窗外,生怕错过美景。 海豹懒洋洋地躺在浮冰上晒太阳,还用前鳍挠了挠痒痒。 “你看。”何皎皎指着海豹,笑得停不下来,“它好可爱啊!” 企鹅走累了,机智地偷懒,用肚皮一路滑行,好似一只飞鱼,“嗖!”的一下,划出去老远。 “青山,这里的动物,都好可爱啊!”何皎皎激动地拉住他的手不停摇晃,兴奋地蹦起来。 陆青山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无尽缱绻和深情,只想这样的日子可以长长久久。 见他没有反应,何皎皎歪着脑袋看向他,兴奋地尾音一路上扬:“有没有?” “可是皎皎,”陆青山将她揽在怀里,手臂缓缓收紧,温情脉脉地目光落在她脸上,低沉的嗓音饱含深情:“在我看来,你比它们可爱。因为你在,风景才好看。” 他的声音悦耳低沉,像低音炮在耳边响起,令情话愈发迷人动听,那样蛊惑人心。 何皎皎羞赧的笑了,眼底像晨曦中挂着露珠的白玫瑰,折射出五光十色的璀璨光芒,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轻声说:“你怎么这么油嘴滑舌……” 陆青山将她圈住怀中,与她额头相抵,眼神灼热的望着她,嗓音低哑缠绵:“要不要试一下?我到底有多油嘴滑舌……” 何皎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浓密的长睫轻颤,羞涩地推拒他,“你走开......” 陆青山低眸凝视着她,眸底暗芒闪烁,他手臂暗暗收紧,将她用力地箍进怀里,低头去寻她的唇瓣,温柔又霸道地吻下去。 何皎皎停止了挣扎,心怦怦直跳,卷翘的浓睫微垂,与他痴吻在一起。 两人吻到天昏地暗,相拥着,旋转着,退到床边,陷入柔软的大床。 急促地呼吸一轻一重交织缠绕。 何皎皎忽然推开他,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还轻轻叹了一口气。 被这没来由的一幕搞得不明所以,陆青山捧起她的脸,焦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何皎皎摇头不语。 陆青山只怕惹她生气,又真诚地说:“皎皎,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 何皎皎挤出勉强的笑意,她也不清楚,怎么就突然没兴趣了,连震撼人心的美景也失了颜色。 发现何皎皎情绪时常毫无预兆的低落,对什么都兴趣恹恹,陆青山有点担忧,刚开始以为是哪里惹到她了。 何皎皎经常无精打采,从前对工作很积极,近来陆青山投其所好,说给她开一个培训中心,她完全提不起兴趣。 有几次,陆青山说要参加宴会,何皎皎精心打扮一番,临出门,她说什么也不肯去。 只说不想见人,想一个人在家睡觉。 陆青山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可她总是对淡淡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时间久了,陆青山发觉到不对劲。 他不敢妄自下决定,独自去咨询心理医生,得知何皎皎的情况,医生说,这很像抑郁症,建议陆青山带病人亲自来做检查。 陆青山不敢在何皎皎面前直说,怕她情绪激动,对身体不好。 于是,他只能趁何皎皎心情不错的时候,委婉地说:“现代人压力都大,有时候情绪不好,需要排解和宣泄。” 何皎皎懒懒的附和:“可能吧。” “最近的工作上有点麻烦,愁得我头发都要白了。”陆青山故意叹了口气,继而又说:“不如,你陪我去做心理咨询,好不好?” 何皎皎有点诧异,陆青山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很难想象陆青山会因为工作焦头烂额,倒也没有拒绝。 “嗯,我陪你去。” 陆青山拉起她的手,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要好人做到底,我预约了两个心理咨询师,我们一起接受咨询,好吗?” “为什么?”何皎皎有点愕然,警惕地抽回手,“我又没有不舒服,为什么要接受心理咨询?” 陆青山笑着打马虎眼:“我也会害怕,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吗?” 何皎皎有点不情愿。 “你要是不去,那我也不去了。”陆青山故意耍赖。 语罢,掏出手机说:“我让医生取消......” “我陪你!”何皎皎担心陆青山的身体,一把夺过手机,脱口而出。 “谢谢你,皎皎。” “不用谢。” 陆青山将何皎皎拥在怀里,两人相依相偎着,他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除了这个方法,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让何皎皎去医院检查。 他只能利用她的心软,利用她的信任。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他疑神疑鬼的猜忌,是虚惊一场。 何皎皎懒懒地靠在他肩膀,温婉动人,暖融融的阳光将他们笼罩。 她担心陆青山心理压力过大,还不忘开解。 温柔缱绻的声音,空灵飘渺如远山的回响:“青山,你肯定不会有事的,以后我每天陪你锻炼好不好?” 陆青山抚摸她发丝的手,蓦地一顿,心上有红彤彤的烙铁在反复烙烫。 看他不说话,何皎皎以为他担心病情而胡思乱想,从他怀中起身,轻轻捧住他的脸,温柔又认真地说:“没关系,哪怕你真的不舒服,我也会不离不弃。”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风烛残年,你会不会嫌弃我?”陆青山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故作轻松的问道。 何皎皎哑然失笑,觉得他这个问题太傻,反问道:“难道我就不会老吗?” 陆青山笑着摇头:“你老了也会是个漂亮的老太太,而我比你年长,比你老得快......” “陆青山,你好矫情……”何皎皎笑得停不下来。 从医院出来,何皎皎闷闷不乐,站在停车场,说什么也不肯上车。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得抑郁症!一定是误诊。” 话音未落,她伸手去抢陆青山的报告,急切地翻看起来。 陆青山的检查报告显示,一切正常。 明明是陪陆青山来诊治,可陆青山一点问题都没有。反倒是她,被诊断为抑郁症。 肯定是误诊! “我不要吃药!这里的医生不靠谱!” 何皎皎将陆青山手里的氟西汀抢过去,朝垃圾桶飞奔而去,把药盒用力扔进垃圾桶,还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经过检查后,医生得出结论,何皎皎患有轻度抑郁症,正在朝中度发展。 根据她的病情,医生给她制定的治疗方案是,药物治疗加定期做心理治疗。 医生嘱咐不能刺激病人,要照顾好病人情绪,给病人多一点陪伴,保持良性沟通,没事带病人出去晒太阳。 还可以做适度锻炼身体,散步,瑜伽,游泳等,注意不能剧烈运动。 陆青山不敢刺激她,看她把药扔了,悄悄让司机再去开药。 “皎皎。”陆青山拥着她,轻言细语地劝慰道:“你不要多想,不要激动,回家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我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 何皎皎不停拍打陆青山,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不可能得抑郁症,一定是误诊,要么就是遇到庸医误人。 “我没有生病,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医生,不肯相信我?”何皎皎疯狂地摇晃他的双臂,脸上写满绝望和痛苦。 一遍遍地央求道:“陆青山,我没有生病,你相信我好不好?” 何皎皎扬起脸,清澈的眼眸满含期待。 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陆青山忽然不忍心说出残酷事实,她好不容易才迎来曙光,如今又确诊精神类疾病。 他眼角泛酸,艰难地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何皎皎露出满意的笑容,紧紧抱住他的腰,喃喃地重复道:“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 她不停的重复,一刻也不敢停下来,直到上唇黏在牙齿上,嘴唇干裂出血丝。 虽然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心里一清二楚,这些日子她的情绪的确异常糟糕。 第129章 求生 在陆青山的耐心陪伴下,何皎皎按时吃药,一周接受一次心理治疗。 她的病情没有太大好转,不过也没有再加重。 何皎皎状态好的时候,他们也会出去烛光晚餐,看电影,开游艇出海。 可能是家里的事情给她打击过大,她又一直隐忍压抑,精神压力太大,所以才会钻牛角尖。 陆青山也不放心她出去上班,每天下班都会第一时间回家陪她,为转移她的注意力,专门装修出一间琴房供她弹琴。 自从与她在一起后,陆青山喜欢上收藏古琴。 家里有保姆、厨师、医生、司机,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出门有保镖亦步亦趋跟着。 平常何皎皎与正常人无异,只是发病时情绪低落,没胃口,睡眠质量很差,经常枯坐到天亮。 天天陪她熬夜,陆青山有点扛不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猛一睁开眼,四下环顾,发现房间没有人,吓得陆青山睡意全无,从沙发里猛然弹起来。 他顾不得衣冠不整,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路过洗浴间的时候,一道熟悉又清瘦的人呆呆站着。 何皎皎眼神空洞,浑身充满萎靡颓废的气息,手里攥着一把修眉刀,锋利的刀刃泛起刺眼寒光。 陆青山愣在原地,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惊吓到她,也怕她冲动之下伤害自己,他不敢出声。 那种无能为力之感,堵在他的喉咙,面对爱人的病情,他时时刻刻都绷着弦,不敢有一分一毫的疏忽。 何皎皎倏然扭过头,长发半掩面,苍白的脸在看不出一丝血色。 “青山,怎么办?我睡不着,不管我怎么强迫自己,都没有一点点效果,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皎皎,你听我说......”陆青山缓缓靠近她,步伐放得很轻,握住她的手腕,尝试着拿走她手中修眉刀。 他声音温缓的转移何皎皎的注意力:“我陪你好不好?睡不着就不睡,我们去散步,花园里的无尽夏开了,蓝紫色的花儿开得特别漂亮……” 见何皎皎攥紧的手稍微放松了一点,陆青山从她手中小心翼翼取走修眉刀,合起来放在洗脸台上。 何皎皎清澈的眼底布满血丝,痴痴地望向他,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便会晕倒。 她忧郁的眼神流露出无尽悲凉,“青山,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什么也做不好......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弹琴老是弹错.......从前我不看琴谱都可以弹奏的曲子,如今看着琴谱都会弹错.......” “皎皎,会好点,你相信我。”陆青山替她拢了一下头发,压抑着难言的情绪,尽可能微笑。 “不!”何皎皎无力地摇摇头,“好几个月了,我每天按照医嘱服药,也按时去做心理治疗,可是为什么没有用?” 陆青山声音很轻缓,温柔地注视她的眼睛,“我知道,我都知道......都说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治病需要时间,你再耐心一点好不好?” 何皎皎拂开他的手,用绝望地口吻说:“我看不到希望,青山,这样的日子哪一天才可以结束?我真的受不了......” 陆青山欲上前几步,哪知何皎皎一把抓起修眉刀打开,吓得陆青山止住步伐,呼吸都停滞了。 “皎皎......” 何皎皎颤抖不已,忽然变得很严肃:“你不要过来!” “我不过去,皎皎,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聊聊……” 何皎皎声嘶力竭:“我求你,让我去死吧!这样的日子我坚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好痛苦……” 她咬紧牙关,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对着手腕就要划下去。 陆青山急得冲上前去,伸手挡在刀片下方。 “啊!”鲜血喷涌出来,溅到她月白色的真丝睡衣上,如雪地红梅晕染开来,何皎皎吓得松开手。 她惊恐地瘫坐在地板,紧紧抱住脑袋,不停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陆青山捂住手臂上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机械地拾起修眉刀扔进垃圾桶,迟缓地蹲下来。 嗓音低沉又平静:“皎皎,没关系,我不疼,你起来好不好?地上太凉。” 鲜血从他的指缝流出来,汇集成小溪,滴落在地砖上,声音清晰无比。 何皎皎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急忙扑到陆青山跟前,试图捂住他指缝里涌出的鲜红。 她心慌意乱,带着颤抖的哭腔:“对不起,是我不好……” 陆青山温和地摇头:“皎皎,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要好好的,坚强一点,漫漫还在等你,不要让她再失去你了,好吗?” 何皎皎着急忙慌地起身,语调紧张又急切:“我都听你的,青山,我去喊医生给你包扎伤口。” “皎皎。”陆青山伸手拉住她,“我要你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不要轻言放弃。” 何皎皎含泪点头,“.......好。” 陆青山去见心理医生,谈论起何皎皎近期有轻生的念头。 他担忧地询问:“医生,她从来没有想轻生,最近居然说想死。我们一直配合治疗,怎么会这样?” 医生说:“作为病人家属,我很理解你的心情。病人表示想死的时候,绝对没有下定决心寻死,这是病人发出的求救信号。” 陆青山疑惑不解:“你的意思,她这是在求生,并不是真的想死。” “是的,病人这是在自救。”医生点头,又叮嘱道:“再有这样的时刻,你作为倾听者,即使不能提出有效的建议,也没有关系。你要做的是,耐心倾听和陪伴,这样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 从那以后,何皎皎病情得到控制,逐步往好的方向发展。 何皎皎根据平常和妹妹的交谈,得知何漫漫周末会和徐行去哪家餐厅和咖啡馆,便提前在店里订好角落的位置。 担心何漫漫认出来,她还刻意戴上帽子和墨镜,上衣从不穿低领。 有好多次,何皎皎看见何漫漫与徐行聊得热火朝天,想上前相认,刚起身,又怅然地坐下来。 陆青山轻声问道:“真的不去见漫漫一面吗?” 何皎皎黯然神伤:“不了,让她有个盼头挺好。” 见何漫漫笑得眉飞色舞,何皎皎冲她的方向抬了抬下颚,不由得跟着何漫漫笑起来,“你看她笑得多开心,她还和小时候一样,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 “皎皎,只是见她一面,你为什么要想这么多?”陆青山握住她的手。 何皎皎轻叹一声。 “你不了解漫漫,她看起来像个好糊弄的小孩子,实际上心思细腻,很多事情根本瞒不住她。” 一旦见面,万一何漫漫问她离家的缘由,她害怕露出蛛丝马迹,不想让何漫漫知道何重光与王兰的苟且。 更不想让何漫漫知道,她因为这件事情生病,万一何漫漫扛不住,也像她一样脆弱,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敢赌。 回去的路上,陆青山随口问道:“如果有一天漫漫知道你一直隐瞒她,会不会怪你?” 何皎皎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可以,我希望瞒她永远都不知道,我想她快快乐乐的生活,不要像我一样,直面残忍的现实。” 何皎皎与妹妹约定,高中毕业后便相见,靠着约定做支撑,何皎皎积极治疗,很少再有轻生的念头。 只是在何漫漫高考前夕,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他们的平静生活。 第130章 刁难 早上,陆青山刚去上班,后脚家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穿过玄关,一路踩着高跟鞋,熟门熟路向客厅沙发走去。 她挎着限量版鳄鱼皮包包,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哒声传遍整个客厅。 女人把提包一扔,在沙发上坐下,连正眼都没有看保姆,盛气凌人地吩咐:“去把她请出来。” 保姆恭恭敬敬地应道:“好的,夫人。” 女人冲保姆不耐烦地摆手,翘起二郎腿,冷冷环顾四周。 她有些日子没有来这里了,作为陆青山的母亲,林梦对儿子向来管得并不算严格,陆青山从小到大也算循规蹈矩。 他虽然年轻气盛,但很有分寸,从不仗势欺人,胡作非为。 偶尔捅出点小乱子,都在可控范围内。比起身边那些不学无术又花天酒地的富二代,陆青山算是一股清流。 按部就班的读书,毕业以后,进入自家集团工作,能力不俗,管理的项目从未出过岔子。 一直以来,林梦对儿子都很满意。 只是如今,陆青山居然喜欢上一个抑郁症病人,贵妇茶话会上,有人私底下告诉林梦时,她几乎要惊掉下巴,先是错愕,接着是羞耻。 宝贝儿子居然和精神病搞在一起!陆家的脸面何在!什么样的女人不好找!天底下的女人死绝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琴房,亮晶晶的尘埃不停飞舞,空灵飘渺的琴音余韵悠长。 何皎皎全神贯注地弹琴,一身薄如蝉翼的真丝长裙,精致蓬松的大波浪披在肩上,芊芊素手在琴弦上翻飞,时间在她指尖流淌。 保姆站在一旁,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打断她,作为晚辈,于情于理,何皎皎都不应该让林梦等太久。何况林梦不是省油的灯,不能让林梦挑她的错处。 保姆走过来:“何小姐,夫人来了。” “嘭!” 何皎皎心绪不宁,白皙纤长的玉手一抖,琴弦骤然断裂,崩断的琴弦打在她右手背上。 “何小姐...”保姆急吼吼地捧起她受伤的右手,“请等一下,我去喊医生.......” 她手如柔荑,无名指被割出一道口子,伤口涌出一粒红豆大小的血珠,而伤口不偏不倚,正好是戴戒指的位置。 乍一看,那颗逐渐变大的血珠,仿佛是一颗鸽子红的宝石戒指。 何皎皎微微蹙眉,不以为意,练琴受伤是稀松平常的事,倒是保姆有点大惊小怪了。 她平日与人为善,对家里的保姆们都和和气气,从不刻意刁难,大家都对她印象很好。 见保姆大惊失色,何皎皎拍拍她的手,轻笑道:“不要叫医生,你把酒精和创可贴找来。我先去会客。” “好的。”保姆急匆匆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她,迟疑片刻后提醒道:“何小姐,看夫人今天面色不太好,你......” “没关系。” 何皎皎起身整理衣服,从一旁的几案上抽出纸巾,轻轻蘸干血迹。 她从未见过陆青山的父母家人,不清楚林梦今天来的目的,只是第六感告诉她,应该没什么好事。 何皎皎扔掉纸巾,不急不缓地走出琴房,来到客厅对林夏欠身,唇角漾开浅笑,落落大方地说:“陆夫人好,我叫何皎皎。” 眼前的女孩不施粉黛,眉眼如画,气质温婉恬淡。 是个当狐狸精的胚子,难怪陆青山被勾了魂! 林梦伸手指了一下沙发,示意她坐下。 何皎皎心里忐忑,面不改色地说:“谢谢。”有点拘谨地坐了下来,肩背挺直,双手交叠在膝上。 和林梦比起来,她只是个外人,这里不是她的家。 林梦眼神冰冷把她从脚扫到头,给了她个下马威:“我儿子包了你?” 见林梦误会他们的关系,何皎皎瞪大眼睛,连连摆手,急忙解释:“您弄错了,我们是正常交往。” 自从得知陆青山和抑郁症病人交往,林梦不费吹灰之力找来何皎皎的资料,对于她的情况了若指掌。 林梦并不认同,轻嗤:“正常交往?做人要讲良心,据我所知,你从没有上过班,不是我儿子花钱养着你吗?你不要软饭硬吃!” 何皎皎急得差点站起来,想要为自己辩解,见林梦冷漠地瞟她一眼,顾忌着陆青山,她不敢和林梦针尖对麦芒,又局促不安地坐下来。 很认真地解释道:“我是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上班,可我自己有钱......” “有钱?”林梦冷笑不止,双手抱臂,斜睨着她,“你哪里来的钱?和亲生父亲打官司得来的吧?小姑娘,年纪轻轻不学好,一门心思只认钱,为了钱不择手段,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一会儿为了钱和家里打官司,一会儿为了钱让人包养,到底是哪个老师教你的?” 何皎皎双手交扣在腿上,大拇指的指甲嵌入掌心,掐出惨白的弯月牙。 陆家清楚她与家里打官司的事情,何皎皎并不奇怪,想说事出有因,又不想家丑外扬。 林梦不知详情尚可理解,但也没必要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她劈头盖脸一通教训。 “我没有!”她面红耳赤,腾的一下站起身,不小心撞翻茶几上的茶杯,茶水顺着桌沿直淌,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擦拭。 “何小姐,我来吧!”保姆见状急忙上前帮忙打扫。 “下去!” 林梦厉声问道,吓得保姆一哆嗦,同情地看了何皎皎一眼,低头退下。 林梦轻嗤着摇摇头,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真的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何皎皎有点懊恼,看得出来林梦不喜欢她,还在林梦面前失态,只怕对她更是瞧不上。 她躬身将茶水擦干净,刚要直起身子,一只白色的高跟鞋伸到她面前,她有点诧异,抬头看向林梦。 “你怎么这么没有教养,社交礼仪是一点都不懂吗?看不见我的鞋子被打湿了?”林梦不客气地教训道。 又冲她晃了晃脚尖,趾高气昂地命名道:“蹲下,给我擦干净!” 林梦傲慢又恶劣的态度,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实在没办法把陆青山和林梦联系到一起,陆青山再怎么倨傲,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谦和温文,从不曾大声说过一句话,在一起那么久,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 第131章 你配吗 林梦又把脚往她跟前伸,见她无动于衷,故意在她裙子上蹭了一下。 言辞尖酸刻薄:“怎么?给我擦鞋委屈你了?就你这样的女人,排队等着给我擦鞋,我还瞧不上!” 她后退两步,哪怕心里不悦,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修养,镇定自若地说:“陆夫人,您不喜欢我没关系,但不要这样侮辱人。您是陆青山的母亲,我理应尊重您,可尊重是相互的。” 不可否认,何皎皎相貌身材都勉强过得去,气质也将就,但这样的女孩子,多如过江之鲫。 陆青山愿意和她玩玩纯属是猎奇,她想登堂入室,简直是天方夜谭! 居然敢反驳她,林梦端起茶杯,扬手冲她脸上一泼,大声斥责道:“我没有让你卷铺盖滚蛋,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已经是给你最大的尊重了!你不要以为爬上陆青山的床,就飞上枝头变凤凰!” 滚烫的茶水迎面泼来。 何皎皎并不知林梦泼辣至此,毫无防备,本能地捂住脸侧身躲避,茶水大半都泼到她的头发上,少半泼到她额角,她光洁白皙的肌肤上有一块红色迅速扩散。 额头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楚。 没想到林梦如此刻薄,她捂着额头站在一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生性温和,不懂吵架,被人这样侮辱,也忍不住出言为自己辩解。 她从来没有贪图陆青山的钱财,足够坦荡,不亢不卑地直视林梦,语气有点冷:“陆夫人,何家的事情,您不知详情,请不要用何家的事情攻击我.......” 作为养尊处优的阔太太,林梦并不会对他人的疾苦感同身受,不会同情心泛滥。 更懒得听她说豪门恩怨,茶余饭后的八卦太多,吃瓜总要吃挑挑拣拣,何家这种小门小户的狗血连续剧,入不了林梦的眼。 若不是她和陆青山有交集,林梦哪有空搭理她,美容院,下午茶,酒会,拍卖会,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何至于在此浪费时间。 林梦重重放下茶杯,冷声打断她:“我对你家的事情不感兴趣!” 她半倚在沙发,摩挲着翡翠戒指,轻蔑地看向何皎皎,“你要是识趣,抓紧滚蛋,陆青山买给你的东西,我当是做慈善了,你全部拿走!再继续纠缠不清,当心竹篮打水!” 何皎皎以为的爱情,在林梦眼中只是攀龙附凤的小把戏。 “我没有贪图他的钱!”她想辩解,不知该从何说起,太阳穴好疼,呼吸急促起来。 林梦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讥笑不止:“你不会真的以为,陆青山会和一个精神病人结婚。” 被戳到痛处,何皎皎败下阵来,紧咬嘴唇,发丝在不停颤抖,指节上泛起惨白。 她忽然没了底气,嗫嚅着反驳道:“医生说我快痊愈了.......” 谁想生病呢?她也不想啊,况且她都快好了。 林梦怎么会把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话当真,作为母亲,她宁愿陆青山终身不娶,也不能和精神病在一起! 什么情情爱爱,都是小孩子过家家,过日子讲究门当户对,势均力敌,品行端正,身体健康,脑子正常是最基础的。 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痊愈了你就配得上他了?你配吗?”她嗤笑着挑起何皎皎的下巴,啧啧两声:“你看这张楚楚可怜的小脸,陆青山不在,你装给谁看呢?” “男人都有猎奇心,没有玩过,总想尝试,谁会娶一个玩具回家?” 林梦加大力度:“你的病会不会痊愈,这个犹未可知,就算治好了,你基因里带有精神病,以后再生个精神病的孩子?到底是你有病,还是陆青山有病?” 见何皎皎哑口无声,脸色骤变,林梦知道这是说到要害了,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无往不胜。 沉吟片刻,又添了一把火,“你不仅有精神病基因,还不讲伦理道德,居然还和自己父亲打官司,这种劣等基因免费给陆家生孩子,我们也不敢要!” 说着,还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心脏位置,戳了一下,林梦立马收回手指,嫌弃地抓起一张纸巾擦拭手指,生怕精神病通过肢体接触传染给她。 这句话的杀伤力,无异于地球爆炸。 何皎皎脑袋一下子炸开了,竭力保持的镇定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假象,因为生病,所以她配不上圆满吗? 她面如死灰,止不住地发抖,无形的碎玻璃往喉咙上扎。 心脏好似扔在油锅里反复煎炸,须臾间,心脏表面鼓起一个个板栗大小的气泡,随即变成焦炭,连烟都没有冒,风一吹,化为飞灰。 看她的神色,林梦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她站起身,优雅地拎上限量款包包,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故作无奈地叹气,拍了拍她的脸。 林梦傲慢极了,仿佛是高高在上善心大发在施舍,“如果你想做小三,让我儿子一辈子养着你,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妄图上位,陆家可以考虑让你留下。” 面对羞辱何皎皎默然不语,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呼吸,令她喘不上气。 浑身麻木,心脏又痛又闷,手又开始不受控地发抖,她不愿在林梦跟前暴露出脆弱,双手紧握试图抑制住颤抖,可终究是徒劳无功,手掌带动手臂传至全身。 她不可自抑地浑身颤动,像飓风中的一棵树苗。 林梦逼视着她,冷冰冰地说:“你要是一意孤行,人老珠黄被甩,也是你求仁得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怨不得人。切记,到时候千万不要来陆家发疯!就算疯了,也要记清楚!” 看着林梦扬长而去的背影,何皎皎忽然泄了气,瘫坐在沙发。 心脏好痛,撕心裂肺的痛楚扩散至全身,她紧捂住心脏蜷缩在沙发,泪水模糊视线。 她只是个精神病患者,哪怕身体恢复如初,也携带着精神病的基因。 这样的她,真的配拥有美好吗? 第132章 放我走 见过林梦以后,何皎皎原本即将痊愈的病情,忽然反复,比之前更为严重。 接到保姆的电话,陆青山从谈判现场慌慌张张赶回来,刚推开门,满屋狼藉,保姆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刺激何皎皎,只能任由她摔东西。 自从何皎皎生病,不管在家还是外出,保姆和保镖寸步不离。 何皎皎发泄一通,转身收拾行李,保姆们见她情绪激动,不敢让她出门,纷纷出来阻拦,好言好语劝到口干舌燥。 “何小姐,你冷静点,等先生回来再说好吗?”保姆拦在她面前,试图拖住她。 “对啊,何小姐,您千万不要为难我们这些打工人……” 傻子也能猜到,林梦对何皎皎说了什么,几个保姆知道她心里苦,心疼又无奈,更不敢让她一个人出去。 何皎皎难得对保姆声嘶力竭地吼叫:“你们不要拦着我!让我走!不许拦我!” 保姆们围在她左右,安抚声此起彼伏。 “你们为什么要拦我?为什么都要逼我......我也不想这样......” 知道走不成,何皎皎情绪彻底失控,转身跑到书房,气得看见什么砸什么,直到砸累了,依然没有宣泄掉愤意。 听保姆说清原委,陆青山心口一抽,疼到窒息。 家里前段时间让他相亲,他提过有女朋友,不想相亲,可父母直截了当地说,恋爱可以随他,结婚由不得他做主。 他原本想等何皎皎身体恢复以后,带何皎皎回家见父母。没想到这么快,母亲找上门来。 可能是砸累了,何皎皎蜷缩在书房的角落,发丝垂下来遮住她的脸。 对啊!她配不上他,她忤逆不孝,没有显赫的家世,和亲生父亲之间有血海深仇,她只是不想便宜何重光,她哪里做错了? 外人只看到她与何家老死不相往来,说她视孝道为无物,谁会娶她?尤其是陆家这样有头有脸的家庭,怎么可能让她毁掉名誉。 林梦哪怕是来棒打鸳鸯,可是有一句说的很在理。 她有病!这个病会遗传下一代,她真的要为一时冲动而用孩子的一辈子做赌注吗? 那是害人害己。 只怕是死,她也死不瞑目。 从前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日林梦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青山握着创可贴,面色慌张地阔步冲到书房,看见瑟瑟发抖的她,如暴风中孱弱的无依无靠的蝴蝶。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眉头紧蹙,语气担忧不已:“皎皎,对不起,是不是她为难你了?你相信我,我不会娶别人......” 说着,他伸手去拨开她的发丝。 “你走开!”何皎皎一脸惶恐,用力打落他的手。 陆青山不敢刺激她,只能顺着她,无奈地收回手。 “皎皎,你不要激动,我们好好聊聊。” “聊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何皎皎嗤笑,言辞犀利的讽刺道:“说我只配做你的小三?说我配不上你,说我大逆不道,还是说我有神经病!” 她是真的急了,口不择言到往自己最深的伤口上捅。 “皎皎,你不能这样说自己,我也从未想过让你做小三……”陆青山心痛如绞,微微仰起头,隐忍地瞪大眼睛憋回泪水。 何皎皎猛然推开他,从地上噌的一下站起来。 “陆青山!我要和你分手!你让这些人不许再跟着我!” 她彻底崩溃,发疯似的咆哮,满腔的委屈和心酸,愤懑和后悔,情绪复杂到极点。 陆青山摔坐在一堆支离破碎的古董瓷片中,他双手撑在地上挣扎起身,手掌划破也浑然不知。 见她崩溃难过,他的姿态放得更低了,语气温缓地安抚:“皎皎,你冷静一点,我求你不要激动。” 何皎皎恼怒地说:“我不要冷静!你除了让我冷静,还会说什么!我这些年的冷静,换来了什么?一切有变好吗?” 她越说越气愤,浑身发抖,冲陆青山大喊大叫:“我告诉你!没有!并没有!” “是我不好。”陆青山去拉她的手,“皎皎,可是我爱你。” 听到这话,何皎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使劲甩开他,怒吼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说!你让我走!” “好,我让你走。”陆青山拉过她揽在怀里,声音苦涩:“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可是一走了之,并不能也解决根本问题,究其根源,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 “陆青山,你让我走吧。”何皎皎忽然泪如雨下,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 陆青山在这一刻,想和她远走高飞,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的声音也因自责和难过而变得有点哽咽:“皎皎,不要离开我,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何皎皎想不通,为什么她的人生中,会有那么多坎坷磨难。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幸福美满? 为什么她连最简单的东西,都得不到。 即便得到了,又转瞬即逝。 她歇斯底里地捶打他,一下又一下,情绪并没有分毫缓解。 心痛如绞,喉咙又闷又堵,她失声痛哭,不甘心地哭诉道:“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陆青山将她扣进怀中,双臂紧紧抱住她,眼眶泛红,又心痛又无能为力。 他哽咽不止,低沉的嗓音断断续续安抚道:“皎皎...你没有错……你相信我,会好起来的......” 何皎皎嚎啕不止,泪眼婆娑,绝望地看向虚无的空气,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她不想拖累爱人,陆青山不应该过这样绝望压抑的生活。 如果没有她,陆青山一定会生活得恣意潇洒,无忧无虑。 她忍着心痛,仰起发白又憔悴的小脸,望向男人隐忍的黑眸,抽抽嗒嗒挤出几个字:“青山...我们.....分手,好不好?” 那声音像指甲刮过黑板,叉子划拉玻璃。 听闻此言,陆青山不可自抑地打冷颤,双臂用力箍紧她,紧到她几乎无法喘息。 仿佛让人打了一闷棍,耳畔一阵经久不散的嗡鸣声,他双目赤红,沙哑的声音不容置喙:“皎皎,不要胡说,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可我只是一个病人,会耽误你的人生......”何皎皎埋头在他怀里,紧咬唇瓣,口腔中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她带着哭腔说道。 她愤懑,不甘,无奈,心酸,怨老天不公,恨命途多舛。 陆青山将她的脑袋按在胸膛,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竭力镇定下来,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对她说:“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这没什么,我们积极治疗,会好奇的,你相信我好吗?我们又不是没钱,一定可以治好......” 他轻揉她的发丝,试图给她一点正能量,“你看,你比以前都好多了,对吗?” 对于他们的未来,何皎皎并不乐观,哑着嗓子提醒:“可是你家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会让你娶别人......” 陆青山干裂的唇吻了一下她凌乱的发丝,温柔又坚定地说:“皎皎,我只想娶你,你早点好起来,好吗?” 林梦的话言犹在耳,何皎皎头痛欲裂,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搂住他的腰,恨不得与他合为一体。 她在他怀里哭到眼泪干涸,喉咙嘶哑,浑身抽搐,哭到晕厥过去。 红肿如桃的眼睛只剩一条缝,在她失去意识之际,恍惚又一次回到他们的初见。 那时她风华正茂,身体健康,而他气宇轩昂,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只一眼,耳垂便泛红,那耀眼的红,似曾相识,她脑海中乍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耳垂上的红,是她胸前朱砂痣的颜色。 第133章 无尽夏的花语 何皎皎从抑郁症发展成双向情感障碍,简单来说,就是既有抑郁症又有躁狂症的一种精神疾病。 躁狂症发作时,她情绪高涨,精力充沛,时常拉着陆青山滔滔不绝的说话,说到口干舌燥,有时也会让陆青山陪她去跑步,打球。 打了一个小时网球,何皎皎依然生龙活虎,不知疲倦。 陆青山担心她太累了,假借喝水中场休息,用商量的语气对她说:“皎皎,我们休息一会好不好?” 上一秒还兴高采烈的人,脸色一变,将帽子抓下来扔到地上,怒气冲冲地翻脸。 “你为什么不能陪陪我?是不是见我太高兴了,故意和我对着干!” 何皎皎一边说,一边气得使劲踩帽子。 陆青山束手无策,只好耐心解释:“皎皎,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惜何皎皎丝毫不理会,继续怒踩帽子泄愤。 陆青山有点自责,觉得不该扫兴,毕竟她难得这么开心。 其实他知道,她是犯病了,可依然自欺欺人,想着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上前去拉她的手,好脾气的哄她:“别生气了,留点力气,我们继续打球好不好?” 何皎皎歪着脑袋看他,忽然又莞尔一笑,“我要和你一较高下,看看到底谁的球技更好!” “好,我会全力以赴。”陆青山心情沉重无比,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故意逗她:“你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我才不会!”何皎皎傲娇地抱住球拍。 陆青山的心永远悬着,不知道她哪一秒就会翻脸,担心她情绪激动,时刻绷着一根弦。 何皎皎一向不喜欢争强好胜,近来狂躁症发作时,活泼好动,人也很开朗。 夜晚,她又和白天判若两人,郁郁寡欢,唉声叹气。 她经常失眠到天亮,独自坐在窗前,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一坐就是一整夜,总会不由自主的流泪。 何皎皎又失眠了,陆青山早已倦乏的睡着了,她抬起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触陆青山的眉骨,深情凝视爱人。 他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照亮她晦暗的人生,若不是他,只怕她早已疯疯癫癫的流浪街头。 何皎皎的人生中,有一个驾着七彩祥云的英雄,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将她从泥潭中拽出来。 自从相识,陆青山对她称得上关怀备至,呵护有加,她只是一个病人,世人避之不及的精神病。 虽然她也不想生病,可改变不了她有病的事实,不管她怎么积极治疗,病情总是时好时坏。 清醒的时候她总在想,他们之间会走到哪一步,陆青山会不会厌倦她,男人有几个从一而终呢?何况她连一个正常人都不是。 如果有一天,陆青山抛下她,她该怎么办?她只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万一陆青山不堪重负,这个沉重的包袱只能压在何漫漫身上,可漫漫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要剥夺漫漫的灿烂人生吗? 如果让漫漫未来的婆家知道她有一个精神病的姐姐,他们会不会欺负漫漫? 月色绵柔,如同一层朦胧的薄纱盖在花花草草上,无尽夏又到花期,花开荼蘼。 何漫漫曾对她说过,无尽夏的花语是团聚和美满,象征斩不断的血缘亲情。 万籁俱寂,何皎皎低头亲吻了一下陆青山的眉心,极尽缠绵悱恻,唇瓣上他们的体温交融。 她轻轻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窗边。 她呆呆望向清冷的夜色,脑海中总会闪现小时候的片段,想起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画面,父亲慈爱,母亲温婉,妹妹骄矜又活泼可爱。 十五岁那年生日,她头戴璀璨夺目的皇冠,身穿公主裙,一家人齐唱祝你生日快乐,她闭上眼睛许愿。 愿望很简单,她只想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母亲在拍卖会上,为她拍下一把古琴作为生日礼物。 温如玉抚摸她的脑袋说:“皎皎,你一定会成为一个艺术家,好好加油。” 何漫漫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说:“姐姐,以后你成为大师,我就可以沾光了!我一直和同学讲,我姐姐是弹古琴的,等我姐姐出名,我帮她们要签名。” “这和沾光有什么关系?”何皎皎不解。 何漫漫狡黠一笑,附在她耳边说:“我可以卖你的签名呀!你名气越大,我就卖得越贵!” “哈哈哈!你个小财迷......”何皎皎用手指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 “嘻嘻......”何漫漫移开她的手,调皮地说:“所以你要努力一点,早点出名,我就可以靠你发财啦……” “姐姐,你许的什么愿望?” “傻瓜,生日愿望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哎呀,你悄悄告诉我......”何漫漫不肯罢休,拽住她的衣袖不撒手,“快点告诉我......” “我许的愿望是......”何皎皎语气一顿,故意卖关子。 见何漫漫急得直跺脚,何皎皎又继续说:“等你长大我再告诉你。” “你耍赖!不行,必须现在告诉我.......” 何皎皎被妹妹缠着没有办法,满屋子躲避,何漫漫追着她四处跑,姐妹两人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夜晚。 “先别闹....回来吃蛋糕........” 温如玉对着姐妹两人的背影喊,声音宠溺又温柔。 清风徐来,无尽夏扑簌簌抖落一地花瓣。 睡梦中摸到枕畔空空如也,陆青山半夜惊醒,他急得从床上坐起来,沙哑的嗓音急切呼唤:“皎皎,皎皎......” 无人回应。 陆青山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拖鞋都来不及穿,也想不起来开灯,赤足就要往外跑。 刚跑几步,下意识地回头,揉了揉眼睛。 何皎皎抱膝坐在地毯上,怔怔望向飘渺的空气,背影形销骨立,如一尊雕塑。 陆青山悬着的心稍稍落地,忘了有多少个日夜,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自责又内疚,如果不是母亲前来,何皎皎也许早就康复如初。 有多少次,他因为何皎皎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势如水火,最厉害那一次,气得林梦当场晕倒。 第134章 反对 保姆一见气氛不对,很有眼力劲儿的回房了。 陆青山试图说服父母:“我不是养不起她,况且她也没有碍你们什么事情,你们为什么非要跳出来反对!” 见儿子鬼迷心窍,陆国栋气得双手叉腰:“你养再多莺莺燕燕都可以!唯独不可以养她!” 花钱玩女人,简直是在侮辱陆青山,他不是道德模范,但也不耻做这样的事情。 这更是对何皎皎的侮辱,她最难的时候都没有接受他的帮助。 陆青山义正严辞地反驳:“她有钱,根本不需要我养,她不是攀龙附凤的人!” 陆国栋实在难以理解,一个精神病患者到底有什么特别,值得他金屋藏娇,指着他的鼻子怒骂:“我看你病得不轻,天天和病人在一起,你也变成精神病了!” “你告诉我,她到底哪里好?”陆国栋气得直哆嗦。“你去好好检查一下,是不是也被她传染了!” 没有人会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说到这陆青山就来气,和他争吵起来:“我不指望你们支持我,可是为什么要去刺激她?明知道她生病了,还跑去和她说有的没的,你们是何居心?” “她变成今天这样,到底是谁的责任?你们知不知道,当时她都快要痊愈了……”陆青山抬手打翻一只古董花瓶,泄愤似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瓷片,沉声控诉:“你们是罪魁祸首,把她害成这样,还有脸说她有病,你们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陆国栋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林梦并不觉得做错什么,她又没有真的把何皎皎赶出家门,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青山,你这么恨我吗?”林梦捂住胸口。“我哪里知道她那么脆弱?我不过是和她聊聊天,你可以去问家里的保姆,我到底有没有把她扫地出门?” 陆青山气极反笑。 何皎皎手无缚鸡之力,会对陆家造成什么影响尚未可知,但陆家对她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林梦试图开解,语重心长地说:“青山,我们是你父母,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你好。你现在不理解,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对啊!打着为你的旗号,做尽伤害你的事情。 他们不在乎陆青山会不会痛苦,从没有想过,何皎皎病情加重,他守着生病的爱人会有多煎熬。 更不会没有人理解他。 陆青山失望透顶,,红着眼绝望地嘶吼道:“你所谓的为我好,害得我喜欢的人病情加重,你造的孽,是我在为你赎罪!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伤天害理!” 林梦哪知儿子会恨她至此,不可置信地看向陆青山:“我做错了什么?我是爱你才这么做!别人谁会管你?我已经够放纵你了,由着你和一个精神病交往,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知道你喜欢精神病,以后谁敢嫁给你!” 这句话结结实实刺激到陆青山,自从何皎皎生病,他再也听不得这几个字,哪怕和朋友开玩笑,也避讳这几个字。 如今父母居然一口一个精神病的称呼他的爱人。 陆青山彻底失控,暴跳如雷,面容扭曲地对着父母咆哮:“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我告诉你,除了她,我不会娶任何人!你要是容不下她,我就和她离开新桉,如果你们还不满意,我就带她出国!” 林梦想不通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和她反目,如今还要抛下父母远走高飞。 “好,你敢娶她,我死给你看......” 她话语未落,气急攻心,两眼一翻,软绵绵倒下去。 “老婆!”陆国栋冲过去扶住晕倒的妻子,抱着妻子瘫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对陆青山吼道:“你这个不孝子,给我滚!” 看见母亲气晕过去,陆青山逐渐冷静下来,怒气也消了几分,有点自责,阔步走过去,俯身搀扶母亲。 “你滚!” 陆国栋勃然大怒,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瞪得老大,用力打开他的手,实在理解不了他怎么会鬼迷心窍到这种地步,连父母都敢忤逆。 陆青山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僵住在原地,耳畔响起父亲愤怒的咆哮:“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陆青山的肩背轰然坍塌,身子一软,颓废地抱住脑袋蹲在地上。 他没有照顾好爱人,没有孝顺父母,什么也没有做好,没有人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没有人能理解他,自打他和何皎皎在一起后,徐立没办法接受,三人见面太尴尬,徐立自动疏远他们两人。 江桓那个浪荡公子,不用想都知道,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如衣服,情根深种是挥霍。 而沈誉君毕业就去当消防员,退役之后休养了半年,后来又进入沈氏集团,忙得昏天黑地。 他连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都没有,也没空去浪费时间交际应酬,每天都准时回家陪何皎皎。 实在太压抑了,情绪没办法宣泄的时候,他就等何皎皎睡着以后偷偷喝点酒。 有一次何皎皎半夜醒来发现他不在,光着脚冲出卧室,边哭边喊他的名字。 “青山...陆青山......你在哪里?” 看见何皎皎衣衫不整,秀发凌乱,涕泪纵横又惊慌的模样,她跑得太急,摔倒在地上,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陆青山从书房匆匆跑出来,见她涕泗滂沱,搂着她哄了很久。 “皎皎,不怕,我在这里......” 何皎皎忽然不哭了,胡乱抹掉眼泪,努力挤出笑容,只是一开口带着哭腔的声音出卖了她的脆弱:“我不怕,我只是担心失去你.......” 她只是害怕,害怕他毫无征兆地甩下她,害怕他终有一日厌恶她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她。 陆青山松开她后退两步,转过身缓缓蹲在地上,留给她一个坚实宽阔的后背,扭头回视她。 温和地笑道:“我不会离开你,想背着你一直走下去。” 每一次她心情不好,他都这样哄她,百试百灵。 何皎皎对此很受用,忽然破涕为笑,擦干眼泪,扑过去趴在他后背上。 “趴稳了吗……”他轻声询问,女孩在他肩上欢快地点头,发丝飞到脸上,痒酥酥的,他腾不出手去拨。 得到肯定回答,陆青山缓慢站起身来,何皎皎双手挂在他脖颈,身体往上挪,嬉笑着探头看他。 陆青山稍稍弯腰,把她往上颠了颠,发觉她又轻了,昏暗光线下,没人发现他眉头紧蹙,他背着她走到客厅,在宽阔的客厅跑来跑去。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她在他背上轻哼起熟悉的旋律,眉眼间流露出憧憬与喜悦。 全景玻璃上有城市还未熄灭的斑斓灯光,有他挺拔身躯上背着爱人的温馨模样。 从那以后,陆青山再也不敢半夜喝酒,哪怕睡不着,也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 第135章 白头到老的誓言 陆青山缓步走到何皎皎身旁,将她从地毯上捞起来,嗓音略微有点沙哑:“地上凉,你要是不想睡,我们躺着聊天好不好?” 月色下,何皎皎的脸上覆着一层月色的清冷。 她勾住他的后颈,靠在他胸口,听见熟悉的心跳声,心也逐渐安稳。 担心明天陆青山上班会犯困,她浅笑着说:“你怎么醒了?我们不聊天,睡觉吧。” 陆青山将她放在床上,两人平躺在床,他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垂眸看向她,朦胧的光线下,他深邃的眼眸亮如星辰。 知道她睡不着,想陪她谈天说地,语气温柔的不像话:“我们随便聊聊好吗?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何皎皎仰起头,在朦胧中与他对视,她眼底是一潭清澈的湖水,被他不经意投入一粒鹅卵石,激起一圈圈涟漪。 平常神智不清的时候,不知说过多少疯言疯语,难得清醒,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 想起初见,那个智珠在握的人莫名其妙松了口,心甘情愿做出让步,她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明显他占尽优势,怎么会在谈判中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走。 她温柔的声音带着无限缱绻:“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注意到你了。” 听到这话,陆青山得意地笑出声,并不是他自作多情。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好奇又沾沾自喜地问:“为什么?是因为我太帅了吗?” 何家经商,何皎皎从小耳濡目染,多少懂一点谈判技巧,自然看得懂谈判双方的优劣势。 何皎皎手肘撑在脑袋,用看二哈似的眼神看他,忍不住笑出声:“我是觉得你好傻!明知道老板是美人计,怎么会中计!其实只要你不松口,老板没办法了一定会同意。” 陆青山有点不好意思,没料到何皎皎看穿,太有损他精英的形象。 他也撑起手肘托住脑袋,凑近她的脸,“你知道吗?那天我的确中了美人计,不过是心甘情愿的。” “哦?你居然是个好色之徒,老实交代,你看上谁了?”何皎皎伸出食指推开他的脑袋。“我们几个人都是一个系的,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 陆青山故意蹙鼻子,夸张地凑到她面前嗅了嗅。 “今天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是用老陈醋拖地的?” 听出来他的调侃,何皎皎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带着点小情绪扭过脸,没有搭理他。 她不开心的原因,陆青山心知肚明。 他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笑得宠溺,“是该找到那个女孩,她让我损失了好多钱,我们找到她讨要赔偿好不好?” 何皎皎眨眨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捏着他的鼻尖问:“你不会想说那个人是我,让我赔偿吧?” 陆青山很认真地点点头,“嗯,那个人是你。” 何皎皎一脸不可置信,困惑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见她胳膊不停抖动,陆青山猜到她体力不支,率先躺下来,习惯性地伸出胳膊给她当枕头。 何皎皎躺在他臂弯里,乖巧又温顺,抚摸他柔软的耳垂。 “因为我当时只顾着看你,也懒得和那个老板掰扯,他太聒噪,我答应他的条件,只是想让他闭嘴而已……” 何皎皎莞尔一笑,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皎皎,我不会骗你。”陆青山伸出食指一圈圈缠绕她的发丝。 何皎皎忽然趴在他胸膛上,正经八百地问出一直积压在心底的疑问:“青山,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还没有在一起之前我就生病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太猝不及防,陆青山从来没有设想过,他愣了一下,直言不讳地说:“我没有想过。” 他认识的何皎皎纤姿佚貌,才貌双全,一曲阳春白雪便将他俘获。 哪怕她再缺钱,也不肯花他一分钱,她那么坚韧顽强,山穷水尽也从来没有想过走捷径。 可如果他没有足够了解她,知道她身体不好,还会义无反顾和她在一起吗? 陆青山不敢假设。 何皎皎心里清楚,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精神病人,陆青山喜欢她,因为他善良有责任心,还有点男人与生俱来的英雄气概。 或许有一天,他会放弃这段感情,她会伤心难过,但却不希望重复母亲被欺骗的命运。 于是她说:“青山,你答应我,永远也不要骗我。” 陆青山将她往上抱了一点,黑眸直视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皎皎,我答应你。” 何皎皎目不转瞬地盯着他如墨的瞳仁,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青山,我能接受你不爱我,但我不能接受最爱的人欺骗我。” 陆青山知道她的家事,很理解她的想法,欺骗是她的禁忌,他那么爱她,怎么舍得欺骗她。 抚摸她的脸颊,他收敛起笑意,态度认真,“如果有一天我欺骗你,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包括去......” 何皎皎急忙捂住他的嘴,这样不吉利的话,她害怕,她希望他安然无恙,长命百岁。 “青山,你要长命百岁,含饴弄孙。” “皎皎,我们会儿孙满堂,白头到老。” 何皎皎的五脏六腑都因这句话而发颤,仿佛上了发条,止不住的颤抖,又如树叶被疾风吹拂,不停歇地颤动。 陆青山圈她在怀,呼吸和心跳逐渐归于平缓。 直到世界寂静无声,直到月上柳梢,直到月色将纱帘浸成奶白,直到他们的呼吸填满房间的角落。 他是在向她承诺天长地久吗?还是在编织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她不该抱有期许和奢望,却也忍不住走进他编织的美梦。 患病的那个人,到底是他还是她? 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搞不懂他为何对她执着。 亦真亦幻,如果只是一场梦,永远留在梦里,就会永远幸福,对吗? 何皎皎攀住他的脖颈,如一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紧挨在他耳边极尽温柔,“你真的不后悔吗?”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毕竟她是一个病人。 可她不想说她是一个病人,生病总会痊愈,她想,她会痊愈的。 陆青山郑重地点头:“皎皎,我不后悔,我只想你早点好起来。” 她贪恋天长地久的誓言,渴望白头到老的浪漫,期待子孙绕膝的晚年。 所以她抵住他的额角,回以同样慎重的承诺:“我答应你,我会好好配合治疗,早日康复。” “好,一言为定。” 陆青山会心一笑,他知道她有多爱他,把他当作心灵的寄托,停靠的港湾,栖息的枝头。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柔软又温热,“皎皎,等漫漫毕业,我们带她一起去旅游好吗?” “你不会嫌我们两个人叽叽喳喳太吵吗?” 何皎皎的睫毛扫在他的下颚,如花蕊拂过,想起活泼好动的妹妹,她有点担心陆青山会嫌烦。 “我会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怎么会嫌她吵?”陆青山笑道,下巴在她脸颊轻轻蹭了一下。他远远见过何漫漫很多次,哪怕只是看见她的背影,都能一眼认出。 “好啊!我和你说,漫漫一直想去南极......” “那我们就陪她再去一次.......” 第136章 没得商量 何皎皎的病情反反复复,心理治疗加药物治疗效果一般。 医生建议使用物理治疗,mect无抽搐电休克治疗,术前需要禁食禁水六小时以上,副作用是头晕、头痛、恶心、呕吐,患者会记忆模糊。 何皎皎经过治疗以后,她的病情逐步好转,很少再发病。 她在一年多前逐渐恢复健康,只是选择性忘记一些事情。 那时候她和陆青山相识近六年,两人一路风雨坎坷,终于迎来希望。 陆国栋和林梦将陆青山堵在办公室里,陆青山近一年都没有回家了,父母一开始也不好意思在公司堵他,毕竟还要面子,不想把家事闹得人尽皆知。 只是这次迫不得已,陆氏夫妇实在没办法了,陆氏集团面临巨大危机,想要化险为夷,只能请傅家帮忙,而傅家的女儿傅莹一直对陆青山情有独钟。 秘书沏好茶水便退出去了。 见父子两人都冷着脸,谁也不搭理谁,林梦为他们打圆场,笑呵呵地说:“父子俩都一个脾气,我们都是一家人,还真要做仇人吗?” 近来何皎皎身体恢复的很好,陆青山心情不错,也不想再和父母计较,看父母在他面前放低姿态心里也不好受。 陆青山态度松动,主动缓和气氛,笑着说:“妈,别开玩笑了,我哪有把你们当仇人。” “这就对了嘛!”林梦一看儿子态度不错,立马悄悄拽了一下陆国栋的衣袖,朝他挤眉弄眼使眼色。“儿子都这么说了,你这个当父亲的不会小肚鸡肠吧?” 陆国栋心里没底,倒不是他计较,他担心一会儿还要闹翻,毕竟那件事会让陆青山炸毛。 他干笑两声:“我们父子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不过是气晕了头,说了几句重话。” “青山不会和我计较的对吧?”陆国栋看着儿子,语气也温和不少。 “没有,父亲不要多想。” 陆青山也猜到父母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肯纡尊降贵来办公室堵人,一定遇到了十万火急的事情。 而父母这个态度,不像和他商讨解决方案,更像是来求人。 陆氏集团的危机,陆青山心知肚明,这个节骨眼上,父母的意图不言而喻。 见陆国栋不说话,林梦不动声色地捣了一下身侧的丈夫,催促他开口。 陆国栋不着痕迹地收回胳膊,清了清嗓子:“最近集团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和你母亲的意思是,你去找傅莹帮帮忙。” 傅莹作为他的头号迷妹,锲而不舍地追了他十来年,一直对他穷追不舍。 说是找傅莹帮忙,实则是想让他和傅家联姻,陆青山很清楚父母打什么主意。 陆青山脸色一暗,双手环抱,一副防御姿势,“傅莹哪有这么大能量帮忙?她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小姐……” 林梦立马笑着接话:“她是傅家的掌上明珠,她开口去求她爸爸帮忙,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她脑子不清醒,她爸爸又不傻,凭什么无条件帮陆氏?”陆青山反问。 林梦和陆国栋老早就见过傅文,双方家长都商量好了,傅莹自然喜不自胜,如今只需要陆青山点头。 林梦笑容更深了:“他爸爸说了,只要你同意,什么都好说。” 陆青山听出来其中的深意,猜到父母见过傅文,这是要让他联姻。 别说何皎皎之前生病他都不离不弃,如今何皎皎恢复了七八成,和正常人无异,付出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他怎么可能功亏一篑。 陆青山懒得和他们兜圈子,沉声说道:“我不同意!你们不要想让我去联姻!” 陆国栋气不打一处来,怒而拍桌,震得茶杯东摇西晃,直截了当地说:“由不得你!这个事情没得商量!” 陆青山气得噌的一下站起身,径直朝办公桌前走去,不想和他继续沟通。 林梦见状急忙起身拦住他,拉住他的手,愁容满面地哀求:“儿子,陆氏集团是你爷爷传下来的,你真的忍心它毁于一旦吗?如果不是没办法了,我和父亲不会出此下策。你好好想想,自从那次以后......我和你父亲真的阻拦过你们吗?我们当父母的是心疼你,知道是发自内心喜欢她,哪怕她身体不好,我们都认了……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了……” 见母亲的眼泪在眼眶打转,陆青山心软了。 他掏出手帕递给母亲,这两三年来,父母明面上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实际上并没有干涉阻拦。 陆青山握住林梦的手,“母亲,你知道我不能辜负她,更不能害傅莹。” 林梦连连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陆氏怎么办?你爷爷留下的基业就毁了吗?” 陆青山太爷爷那一辈只是个走街串巷的杂货郎,靠着太爷爷的原始积累,他爷爷开办工厂,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后来成立陆氏集团。 眼看陆氏遭遇危机,几代人的心血就要付之一炬,作为陆氏的子孙,他没办法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我去找沈誉君帮忙......或者徐立......”陆青山松开林梦的手,提步朝办公桌走去,准备拿起手机打电话。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掌权!”陆国栋站起身打断他,又大声补充道:“还有,我去见过他们的父亲,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 陆青山僵在原地,手停在空中,心凉了半截。 林梦趁机说:“儿子,我们不指望你把陆氏集团做大做强,只求你帮忙保住集团,你姓陆,这是你的义务!” 陆青山有点站不稳,伸手扶住桌沿,借力稳住摇摇晃晃的身体。 “可是她怎么办?你们都知道她身体刚恢复,万一她扛不住怎么办?”他背对着父母,眼中有泪花闪烁,两腮的肌肉隐隐跳动。 在没有遇见何皎皎之前,他从没有幻想过情投意合的姻缘,也深知有一天会联姻。 可是遇见何皎皎以后,他不想当工具人。 “我们也不想她有事,毕竟你那么爱她,而且你们还有个.......” 林梦声音哽咽,最初她是想让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联姻,强强联手。 后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陆青山有朝一日幡然醒悟,与何皎皎一刀两断。 之所以不去棒打鸳鸯,不是她善心大发,是她看见儿子吃的苦,心疼不已。 摆在陆青山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他别无选择。 “你们让我好好想想。”陆青山有气无力地说道。 林梦知道有戏了,拉起陆国栋就往外走,边走边回头说:“好,你好好安静一下!” 陆国栋还想说什么,林梦拽住他压低声音说:“你放心,我的儿子我了解。” 陆氏集团遭遇危机,陆氏夫妻虽然着急,但心里也有其他盘算,陆青山娶了傅莹皆大欢喜,陆氏危机迎刃而解,陆青山也可以得到傅莹的助力,陆氏集团更上一层楼指日可待。 还能顺利摆脱何皎皎,但凡何皎皎有点骨气,也会自觉主动地选择离开。 即便不离开,做个外室也没什么,陆家又不是养不起。 第137章 我相信你 迫于形势,陆青山不得不和傅莹订婚。 之所以答应订婚,是想稳住局面,也可以让父母消停一点,一旦危机过去,再解除婚约。 原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哪知傅家第一时间放出联姻的消息。 他想方设法的隐瞒,最终也没能瞒住,何皎皎还是知道了。 之所以要瞒着何皎皎,不是想故意欺骗,他想等尘埃落定以后,与何皎皎远走高飞,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自打生病何皎皎便没有工作过,一直在家里调理身体。 出于爱和补偿,陆青山这几年给何皎皎买了落英公馆的别墅,豪车,奢侈品包包,珠宝首饰,大牌当季新款的衣服。 包括羽殇的股份。 何皎皎生病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疯狂购物,买一堆东西回来。 不仅他们居住的别墅满满当当,连落英公馆也一样,平常他们很少回落英公馆居住,都是让家里的保姆定时去打理。 何皎皎最近一年状态好了很多,逐渐恢复正常生活。 在网上刷到陆青山即将订婚的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 何皎皎竭力控制情绪,没有当场发作,也没有打电话质问陆青山。 关上电脑,她只是起身去到隔壁房间,环顾左右,这里装修温馨,一应俱全,每一件物品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何皎皎在屋子内徘徊踱步,手掌温柔地抚触不染一尘的陈设,拿起一个玩具捏了一下,又笑着放回原处。 从房间出来,轻轻关上房门。 她拎上包包,笑着对保镖说:“你们不用跟着,我去喝杯咖啡,很快回来。” 都知道她的身体已然恢复,保镖想偷懒休息一下,又不愿意和她对着干,就没有跟着。 陆青山下班回到家,站在门口,习惯性地一边换拖鞋一边喊:“皎皎,我回来了……” 平常何皎皎很少出去,每天准时准点候在门口,在他推开家门的时候,第一眼就可以看见她温柔的笑脸,她总会接过他的公文包和外套,询问他当天的工作忙不忙,温馨又平淡。 只是今天,他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没有看到她。 保姆接过他的外套说:“何小姐说出去喝咖啡了。” 陆青山有点惊诧,虽说何皎皎逐渐痊愈,可每次出门都喜欢让他陪着。 他抬手松领带,随口问了一句:“保镖呢?有没有陪着?” 保姆心想大事不妙,陆青山一向把何皎皎当成宝,担心说出实话陆青山发火,又不得不说实话。 她嗫嚅道:“何小姐说想一个人出去......” 果不其然。 “什么!” 陆青山心里一紧,扭过脸看向保姆,音量蓦地提高了八度,担心何皎皎一个人出点什么状况,没人在身边照顾。 还有点做贼心虚,万一何皎皎知道他要订婚,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不敢刺激她。 林梦那次刺激她,紧接着何皎皎就病情加重,从抑郁症变成双向情感障碍。 要是何皎皎再旧病复发,估计他也得疯了! “陆先生,对不起,是我们失误了......”保姆一边检讨一边给保安打电话。 两个保镖从副楼的宿舍出来,低着头等挨训。 陆青山单手叉腰,一手在打电话,何皎皎一直没有接听,他又急又气,喉咙也有点勒得慌。 他抬手解开衬衣的三颗纽扣,依然觉得呼吸不畅,一遍遍地拨打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不好的念头在脑海盘旋。 他手机开着免提,脸色阴沉,气得对保镖怒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养你们是让你们在家睡觉的吗!” 保镖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她身体不好,万一出点什么事,你们有几条命赔!” 保镖原本觉得陆青山小题大做,看到何皎皎一直不接电话,也开始担心起来,两个保镖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都觉得大事不好。 两人低着头迭声道歉:“对不起......” “还愣着干什么?去给我找!” 看见两个保镖木头一样杵在那里,陆青山怒火攻心,有点丧失理智,一改平常在何皎皎面前的温柔模样,抬脚踢飞一旁的花盆。 瓷器一眨眼碎裂开来,满地狼藉。 “好.......”两个保镖低着头朝后退。 陆青山忽然想到什么,又疾言厉色地问:“司机呢!司机有没有......” “这是怎么了?” 何皎皎把车钥匙晃得稀里哗啦响,笑嘻嘻地推开家门,还没有来得及换鞋子,见到眼前这一幕,一脸错愕地询问。 保姆和保镖看见何皎皎,仿佛看见了救星,恨不得立马将她抱到陆青山面前。 陆青山踩着一地碎瓷片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她一下,见她全须全尾,悬着的心平安落地。 他急切地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何皎皎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没有听见啊?应该是不小心调到静音了。”说话间,低头去翻找包包里的手机,想确认一下。 陆青山将她转了一圈,仔仔细细端量了一番,长舒一口气。 “你干嘛?当我是陀螺吗?”何皎皎被转得晕晕乎乎,有点莫名其妙,不解的吐槽道。 陆青山被她逗乐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仍心有余悸,以至于语调不太稳:“没事就好,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连手臂都不停在收紧,生怕她从怀里溜走。 何皎皎有点喘不上气,她掐了一把陆青山的腰,气息微弱地说:“你再抱紧一点,我就要归西了……” 陆青山平常很害怕何皎皎挠他痒痒,每次何皎皎一挠,他都举手投降,连滚带爬地四处躲闪。 眼下他一点也不害怕痒,听到她的话,力度适当地减轻了几分。 他下巴搁在她肩上,鼻尖蹭了蹭她的脖颈,自责的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不等何皎皎回答,开口提醒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知道吗?” 何皎皎怔愣了一下,包包和钥匙落在脚边,紧紧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结实的胸膛。 语气异常轻快:“好啦!我知道啦!”又忍不住甜蜜地抱怨:“你都知道弄疼我,还不松手。” 陆青山在她颈侧摇头,温热又潮湿的气息,忽远忽近,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肌肤。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透着认真和坚定:“不,皎皎,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 何皎皎咯咯直笑,缠缠绵绵地摩挲着他的后背,语调温软:“好,我相信你。” 第138章 欺瞒 距离订婚还有三天,陆国栋害怕横生枝节,让陆青山回老宅居住。 林梦苦口婆心地劝他:“儿子,眼下可不能出乱子,这个节骨眼上万一你被记者拍到,把何皎皎的事情捅到台面上,让傅家面上无光,且不说他们不会和我们合作,还会加剧陆氏集团破产。你忍忍好吗?” 陆青山眉头紧蹙,不发一语,想到要言而无信欺骗何皎皎,有点于心不忍。 林梦拉住他继续说道:“一旦陆氏破产,她还能过岁月静好的日子吗?就她那个身体,没有钱,你拿什么维持她的日常开销?你们两个能爱得纯粹,不是因为你们不贪财,是因为你们两个不缺钱。” 陆青山深知林梦所言不虚。 他反握林梦的双手,极具深意地说:“好,我答应你。只是陆氏集团度过危机以后,你们不能插手我的私生活。” 林梦有点诧异,原本她也没有阻拦儿子养外室,她不能接受老公乱来,但是儿子愿意养个红颜知己她没什么意见,只要不惹出乱子。 说到底,儿子再混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当然会无条件站在儿子这边。 林梦笑着保证道:“我和你父亲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伸着脖子东张西望了一圈,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愿意养她就养吧,只是不能让傅家知道,你做事低调一点。” 陆青山黑眸一亮,唇畔泛起微不可察的笑意,事已密成,眼下他不可能对家里实话实说。 见他不说话,林梦以为他不相信,再三保证:“你放心,只要陆氏平安渡过难关,我不会拆散你们。” “一言为定。”陆青山和林梦默契地击掌,母子两人同时笑了。 林梦没想到陆青山这么配合,又嘱咐了几句,神采奕奕地哼着小曲走了。 陆青山眼眸深沉,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伸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他陷入大班椅中,双手交握在小腹,缓缓闭上眼睛。 得罪傅家,于陆氏集团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都进展到这一步了,他不能前功尽弃。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订婚后,傅氏会注资陆氏,两家企业深度合作,一旦捆绑起来,再想拆开谈何容易。 这些年,表面上傅莹对陆青山爱而不得,实则是把陆青山当幌子,傅莹和有妇之夫暗通款曲,逼宫失败,这才心灰意冷答应联姻,他们两个人半斤八两,各怀鬼胎。 而陆青山一早掌握了傅莹知三当三的证据,只等陆氏度过危机,拿出证据与傅莹摊牌,从而和平分开。 之所以不告诉何皎皎实情,是担心她胡思乱想,她太脆弱,他不敢拿她的健康冒险。 夜幕低垂,晚餐后两人去庭院散步。 何皎皎秀发挽起,一袭飘逸的真丝长裙,整个人翩若惊鸿,出尘脱俗。 两人走得很慢,她挽住陆青山的胳膊,摇曳的裙摆拂过无尽夏蓝紫色的花球。 花儿在她裙角下黯然失色。 她清冷秀气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歪在他肩膀上,温温柔柔地说:“青山,无尽夏又开了。” 他垂眸望向肩窝的人。 她不施粉黛,素颜看起来干净又透着清冷,浓睫根根分明,睫毛一扇,露出清澈的眼眸,像微风吹拂清澈明亮的湖泊。 “嗯,又一年了。”陆青山听懂了她意思,他们相识已经七年,还有很多很多个七年。 她眼波流转,清澈得像黎明时芙蕖上的晨露。 陆青山的目光在她脸上落定,满眼柔情比夏风温热。 “皎皎,自从见到你,我才知道诗里说的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是什么样子。” 何皎皎莞尔一笑,收回脑袋,挺直肩背,体态轻盈,优雅如天鹅,伸手拂过身侧的花儿。 她弯起嘴角:“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陆青山会心一笑,月色照在他的侧脸,剑眉星目,轮廓硬朗,睫毛在眼下投出纤长的阴影。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陆青山停下脚步,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皎皎,我......” 何皎皎下意识地握住手边的花朵,笑容僵硬了一秒,复又牵起嘴角,笑容更深,转过脸与他四目相接,很有耐心地等待他说下去。 他逆光而立,硬朗的面容染上城市华灯初上的斑驳色彩,似层层虚化的幻影。 他敛下长睫,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欺瞒,只是还没有开口,仿佛有小刀划过嗓子眼。 陆青山感觉到心跳骤然加速,发根涌出汗水,不敢与那清澈的眼睛对视,“皎皎,我明天一早要出差,大概三四天才能回来。” 他的声音不稳,像打水漂的石子起起落落。 那颗石子在何皎皎心底激荡,掀起怒海惊涛,一瞬间泥沙俱下,心如刀绞,她明白他在骗她。 可她没有勇气拆穿谎言。 何皎皎只能装傻,不动声色地说:“嗯,要不要我帮你收拾行李?” 她攥紧掌心的花瓣,急忙拉起陆青山朝房间走。 语气也有点焦急:“你要带什么?我帮你收拾,三四天...剃须刀,剃须膏,七套西装,七双皮鞋,领带......还有polo衫,没准儿要陪客户打球......” 她步伐杂乱无章,喋喋不休说话,一刻也不敢停,以此来掩饰仓皇失措和痛楚,有块大石头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皎皎......”见她体贴入微的模样,陆青山心脏上缒着千斤巨石,拼命把心往万丈深渊拖拽,他愧疚又自责。 他在暗忖,一切都是暂时的,只盼早日尘埃落定,早点和何皎皎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何皎皎心里很乱,反映在肢体动作上,她走得太急太快,踩到裙摆险些摔倒,陆青山连忙搀住她,有力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神情温柔仿佛从未变过,嗓音低沉又沙哑:“皎皎,等我回来好不好?” 她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胸口,感受时间在他强劲的心跳声中,点点滴滴流逝。 何皎皎岔开话题:“青山,我想弹琴,想不想听我给你弹琴?” 陆青山却没有心境听曲子,只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因为欺瞒,心里始终忐忑不安。 他停下脚步,将她往上抱了一下,“皎皎,我只想抱抱你,我们安安静静呆一会儿好不好?” 何皎皎抬头看他,眼底似有泪花闪过,拽住他的衣袖低声央求道:“我想裴回了,让我去见见好吗?” 陆青山轻叹口气,凝视她期许的眼神,狠下心来拒绝道:“皎皎,过几天好吗?等我出差回来好吗?” 原想借着他的愧意提个要求,最后的希望落空,何皎皎闭上眼睛别过头,不发一语,眼皮微微跳动,仿佛纸灯笼漏进风吹熄颤动的烛光。 掌心的花瓣如同用粗盐腌制过,不再娇艳欲滴,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像搓揉过的旧报纸。 她暗暗松开手心,失了颜色,失了水分的花瓣,悄然跌落。 风一卷,零落泥土。 第139章 再见 翌日清晨,闹钟大作。 陆青山怀里搂着何皎皎,不耐烦地关掉闹钟,低头蹭了蹭她的额角,轻吻她的眉心。 怀中的人睡眼惺忪,呼吸清浅,乌发在他脸颊扫过。 他对待工作一向严谨认真,以身作则,从不迟到早退。 何皎皎纤柔的手臂如羊脂玉莹润,勾在他的后颈,贴着他的唇,语气慵懒:“今天不上班吗?” “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陆青山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一觉醒来,浑身困乏,提不起一点精神。 尤其是想到订婚后,要在两个女人之间切换自如,想要瞒天过海实非易事。 何皎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阖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眼眸,拖长语调提醒:“你不是说今天要出差吗?别赖床了,快起床。” 愧疚和自责涌在心头,陆青山喉咙发涩,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她,一下一下地理着她鬓角的发丝,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流淌。 不放心地叮嘱道:“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要是想出去,记得带上保镖。” 何皎皎浅笑,那双顾盼生姿的丹凤眼,笑起来无比魅惑,像刚剥壳的荔枝,清透又撩人。 眨着眼睛,声音绵柔:“我现在身体好了,你别把我当病人好不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担心她多想,陆青山急忙解释,“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何皎皎垂眸,松开环住在他脖颈的手,躺回他精壮的臂弯,摩挲着他分明的下颚轮廓。 语气平和如昨:“你放心吧!安安心心去出差,不要太担心我。” 陆青山捉起她的手,紧贴在唇边舍不得挪开,好半晌才移开薄唇。 握住她的手,仍不放心的嘱咐:“你手机不要调到静音,我会抽出时间和你聊天。” “嗯。” 何皎皎避开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手,又止住动作,由他握在掌心。 以前他不是没有出差过,想到她在家望眼欲穿,每次都是速战速决,忙完后第一时间赶回来,从不多作停留。 他把订婚也当作是一场公务出差,忙完便会回来。 出门前,何皎皎一如既往地对他恋恋不舍,又是替他整理领带,又是拍他西服上的细褶。 其实他的着装一丝不苟,精致到挑不出来一丝错处,连鞋底都没有一粒尘土。 何皎皎一路相送,两人牵手穿过庭院,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又都化作简单的叮咛。 陆青山拉着她的手,拥她入怀,吻向光洁的额头,挪开薄唇,低头正欲向她索吻。 何皎皎预料到他下一步的动作,踮起脚尖,主动仰头吻向他,热情炽热。 担心弄乱他的衣着,甚至没有拥抱他。 那个吻,迎着朝阳,短暂又漫长。 何皎皎踮脚太久,有点体力不支,结束了吻别,摇摇晃晃中站稳脚跟。 笑意盈盈地催促:“时间不早了,你快出发吧!” 她尤其喜欢真丝长裙,飘逸灵动,柔软细腻,那天她穿着纯白色长裙,和风轻拂,她如一朵白玫瑰,晃在风里。 陆青山发觉双腿灌了铅,迈不动离开的脚步,恍若无闻地轻叹口气,眉头轻轻拧了一下。 两人相对而立,他拉住她纤细的双手,笑着调侃:“这么着急赶我走,有何目的?难不成想去和谁约会?” 何皎皎长睫低垂,压下难以言说的痛楚,复抬眸望向他漆黑的瞳孔。 向不远处的车子抬颌,用轻松地口吻说:“司机都等急了,快走吧!” “皎皎,等我,我会很快回来。”陆青山长久地注视着她,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攥得她有点吃不消,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青山,再见。”何皎皎也注视着他,想把他的模样记得再清楚一些,连呼吸都格外用力,试图多吸入一点熟悉的气息。 手有点吃痛,却舍不得抽离,心脏有利刃在切花雕琢。 没有听到她肯定的回答,陆青山莫名有点心慌,晃着她的手,认真地重复:“皎皎,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见漫漫,陪她去毕业旅行。” “她不是说想去普罗旺斯吗?到时候我给你们当摄像师,给你们拍美美的照片。” “知道啦!”何皎皎抽离出来手,推着他的后背往汽车方向走,轻笑着揶揄:“你这个样子,特别像不愿意去上学的小朋友。” 陆青山苦笑,没敢用力和她对抗,被推着不情不愿地往前迈步,扭过头回视她笑靥如花的精致面孔。 喋喋不休地叮嘱道:“在家要听话一点,出门要带上保姆或者保镖,记得不要静音,这几天不要吃生冷食物,晚上不要熬夜,还有,中药也不能偷偷倒掉,一定要按时喝......” 这些车轱辘话,反反复复说过很多遍,每一次出差前,他都会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陆老师,我都会背了.....”何皎皎笑着吐槽。 司机早已打开车门,何皎皎把他往车里推搡,他不肯就范,回身和她对视。 揉着她的发顶,耍赖似的说:“我不想出差了,怎么办?” 何皎皎忍俊不禁,一个劲儿地把他往车里塞,无奈地反问:“你几岁了?” 陆青山半推半就地坐进车里,从她的发顶滑到她脸颊,她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移开。 两人卿卿我我拉拉扯扯。 一阵柔风吹过,吹得她乌发摇曳。 “......疼......”头皮传来刺痛,何皎皎偏着脑袋,不敢乱动。 她柔顺光泽的长发,丝丝缕缕勾住他的袖扣,越缠越紧,越绕越牢。 陆青山注意到袖扣上的发丝,迭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注意。” 说着,伸直脖子,抬起另一只手解开袖扣,那枚袖扣挂在她发顶,阳光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他的眼睛有一瞬的失明。 眼前白茫茫一片,刺得眼疼,刺得他想流泪。 他隐忍地压制住情绪,神情专注替她解开缠绕的发丝。 不知何故,看她歪着脑袋躬身站立,他的心隐隐作痛。 动作轻柔又缓慢,生怕弄疼她,又怕她保持那个姿势太久会累。 解开的瞬间,何皎皎长舒一口气,站直身子,恋恋不舍地退后两步,冲他摆摆手:“青山,一路平安。”她语气顿了一下,呼吸一滞,露出明媚的笑意。 又补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皎皎,等我回来。”陆青山坐在座椅上,侧过上半身面对着她,眼含期许端详她的面容。 见他上车,司机关上车门,一路小跑着从车后绕到副驾驶,启动汽车。 “青山,再见。”何皎皎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笑意嫣然,只是冲他轻轻摆手。 “嗯,再见。记得我说的话。”陆青山按下车窗,和她挥手道别,心底忽然升起不舍。 车子驶离的那一刻,他有瞬间恍惚,在她睫毛上,看见一颗黎明初升的晨露。 她穿着他们初见时的裙子,风拂过纯白色的裙角,飘飘荡荡,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变成一个小点。 后来,氤氲成一团雨天的白雾。 第140章 反常 目送着陆青山的车子一骑绝尘,何皎皎心如刀割,在别墅门口站了许久。 她不敢痛哭流涕,不敢情绪崩溃,只能默默抬起头仰望苍穹。 一旦让保姆发现她情绪反常,陆青山会担心,而她也不能一个人出去了。 正值盛夏,晴天朗照,哪怕是上午九点多,温度也有二十六七度。 可她直打哆嗦,连同嘴唇都在颤抖,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灰白色的月牙。 她紧咬唇瓣,口腔中有一丝甜腥味弥漫。 心脏跳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脱离胸腔,她闭起眼睛,一遍遍做深呼吸,以此来压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 何皎皎回到庭院,在秋千上坐了很久,思绪随着秋千晃荡。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骗她,他要订婚了,要和另一个女人结为夫妻。 许诺她的天长地久,白头偕老,都是谎言吗? 何皎皎回到房间,从衣帽间拎起一个常用的包包,装上落英公馆的钥匙,一边走一边低头整理着包包里的物品。 刚走到门口,她换上鞋子,扭头对保姆说:“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不要跟着,把中药煎上,今天中午我想吃清淡一点......” 知道陆青山肯定交代过家里的人,她故意给保姆找一堆事情忙活,试图蒙混过关。 保姆见状立马跟上来,陆青山一早交代过,不能让她单独出去。 尤其是上一次,虽说是虚惊一场,但难免让人后怕,万一真的出点纰漏,他们这帮人去哪里找这么高工资的工作。 不想砸饭碗,就要做好份内的事情。 要听陆青山的吩咐,还不能和她唱反调。 而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心地善良,从不为难别人,家里这些人都一清二楚。 “何小姐,让保镖陪你出去吧。”保姆小跑到她跟前,喘着气,满脸堆笑地说:“先生交代过,让我们务必要照顾好你,你体谅体谅我们,不要让我们为难。” 保镖也候在一边,主动推开门,认真负责地说:“何小姐,请。”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何皎皎脸色一沉,把车钥匙往包里一扔,佯装生气。 “好,我体谅你们,哪里也不去好了!” “何小姐,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何小姐,先生很担心你,我们也一样,都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 “别说了!你们都当我是病人,可我已经恢复了!”何皎皎提高音量打断两人,眉头紧蹙,装模作样地低头脱鞋子,余光偷看两人的反应。 保镖和保姆两人面面相觑,左右为难,是真的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也不想得罪她。 这些年她和他们相处的很好,即便是发病的时候,从来没有冲他们发脾气,更没有折腾过他们。 相反的,她会给他们这些人过生日,用心准备礼物,把他们当作家人朋友,从不颐指气使和高高在上。 “何小姐,你别生气,我们没有拿你当病人,只是关心你。”她好不容易恢复,保姆也不想惹她生气,都知道情绪稳定有利于她尽快恢复。 保镖想安慰又不善言辞,只好挠了挠头。 拿捏着两人的心思,何皎皎停下换鞋的假动作,抬头温和地看向两人。 态度真诚如许,说话有理有据:“前些天我不是出去过吗?是不是说到做到,很快回来了?” 保姆和保镖一脸为难。 见两人态度有点松动,何皎皎趁热打铁,主动拉起保姆的手,委屈地眨眨眼,故意装可怜。 开启煽情模式:“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这些年你们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我从来没有自由活动过。你们高抬贵手,让我一个人出去逛逛好吗?” “我天天被关在家里,活得还不如一只宠物,从前是因为身体原因,如今身体好了,还是不能独自出去,坐牢还有放飞和出狱的时间......我这辈子都不能走出这座别墅吗?” 说到后来,潸然泪下,低头擦了擦眼泪。 这几年,她住在精美绝伦的鸟笼里,活在陆青山用甜言蜜语堆砌的童话中。 “何小姐,你别这么说。你一定要说话算数,早点回来,不要贪玩.......”保姆也跟着落泪,忍不住松口。这样一个善良又漂亮的人,衣食无忧,却身不由己,时常被病痛折磨,如今痊愈了,连单独出门的自由都被剥夺。 保镖身材魁梧,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也有点动容,毕竟她是真的可怜,他们从没有见过她家人。 这波推心置腹的卖惨,戳中人心,大家都心软了,跟着长吁短叹,开始轻声细语地劝慰。 时机成熟,何皎皎眼泪真诚感谢道:“谢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照顾,真的,谢谢。”说着给大家鞠躬,大家受宠若惊,连声说这是应该的。 “请你们放心,我很快就回来。我只想出去逛逛,顺便去拿预定的包包......”何皎皎意识到说漏嘴,立马止住话头,左右看看,好在大家都只顾着抹眼泪,没有过多在意这句话。 没有人注意到,她话语中的深意,以及她的反常。 第141章 懦夫 陆氏集团。 “徐总......”看徐立怒气冲冲地往办公室去,陆青山的助理小李急忙从工位上起身,也顾不得不小心打翻的笔筒,阔步走过去试图拦住他。 徐立一把推开小李,语气没什么温度但也还算客气:“你下去,我和陆总有要事相商,没事不要来打扰。” “陆总在忙......”小李一着急,编瞎话也不打草稿。 话还没有说完,徐立已经自顾自地推开门了。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烟灰缸堆满烟蒂,陆青山坐在大班椅中吞云吐雾,他整个人笼罩在青烟白雾之中,看不清面容,唯指尖一点猩红闪烁。 听见动静,陆青山循声抬眸,伸手挥散烟雾,透过深深浅浅的烟雾看见门口的两人,摁灭烟蒂,摆手示意助理下去。 等徐立走进去,助理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轻拍胸口安抚受惊的小心脏。 都知道陆青山和徐立是好兄弟,只是徐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反常,小李摩挲着下巴在心里揣测,事情肯定小不了。 徐立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地瞪着陆青山,心里实在憋火,近来他一直在外地出差加考察,按计划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忙完手头的工作。 得知陆青山要订婚,他放下工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是想替何皎皎出头。 “喝点什么?” 陆青山知道他闹这一出的缘由,自幼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在这一刻依然不忘待客之道,说着转身前往会客区。 自打陆青山与何皎皎确定关系,徐立主动隐身,只想她幸福就好。 陆青山的从容淡定,在徐立看来是道貌岸然,翻版陈世美。 徐立箭步走过去,拦在他前面,怒目而视,沉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要订婚了,何皎皎知道吗?” 被拦住去路,陆青山止住脚步,面对曾经的情敌他有点心虚,不敢正面回答,故意岔开话题。 嗓音沙哑的不像话:“什么时候回来的?出差顺利吗?” 看他避而不答,徐立更来气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情绪激动起来。 “陆青山!你敢负她!你这个混蛋!” 陆青山有苦难言,没有反抗,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任由徐立发泄。 徐立越想越气,唾液横飞着咆哮道:“你不愿意娶她,你早说啊!当初是你跳出来横刀夺爱,你算什么男人!” 娶不到喜欢的女人,徐立听从父母的安排,老老实实接受联姻,哪能料到陆青山唱这一出负心汉的大戏。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轻易放手,若他脸皮厚一点,穷追不舍,也许就不会有今天。 徐立用力揪住陆青山的衣领,忿忿不平地说:“你为什么不珍惜她?陆青山,你贪财慕势,当初何苦招惹她?你们在一起六年多,她最好的青春给了你!” 喉咙越来越紧,陆青山几乎要窒息,眉毛拧成麻花,眼底布满血丝,抬手去掰徐立的手。 有气无力地说:“你松开......” 徐立正在气头上,陆青山越是不解释,他越来气,用力推了陆青山一把,又转身抓起茶几上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四溅。 他指着陆青山的鼻子,气急败坏地怒斥:“你有没有想过,何皎皎知道会怎么样?她能不能承受得了?你不会是想把她当情人养吧?陆青山!不要妄想享齐人之福。别说傅莹和何皎皎不答应,我第一个不答应!” 陆青山趔趄几步,默然不语。 失魂落魄地走到大班桌前拿起烟盒,取出香烟夹在修长的指间点燃,眯起眼睛,苦闷地深吸一口烟。 可能是吸得太急,肺部一阵淤堵和刺痛,他呛到止不住咳嗽,一连串的咳嗽令他黑眸淌出生理性的泪水。 那张硬朗端正的脸庞,眉骨深挺,浓眉紧蹙,眸光黯然,眸底尽是落寞。 连带着沙哑的嗓音都流淌着落寞:“陆氏现在遇到危机,我现在身不由己,给我点时间。” “你身不由己?”徐立走到他身边,猛地一拍桌,“陆氏危机才几天?你们在一起六年多,为什么六年多的时间里,你都没有娶她?” 陆青山转脸看他,冷声反问:“那你说我怎么办?看着陆氏破产清算?” 他们这群富家子弟,自幼养尊处优,接受良好的教育,与生俱来的优越条件是幸运亦是枷锁。 一旦家族失势,凤凰落架不如鸡。没有原生阶级的助力,有几个人能筚路蓝缕 ,以启山林。 陆氏大厦将倾,若真的喜提破产清算,墙倒众人推,日后若想东山再起难如登天。 权衡利弊是人之常情,况且他也不是真的要抛弃何皎皎,只是欺瞒何皎皎,于心不安。 “那...你也不是你负她的理由。” 徐立口气软了几分,陆氏危机他也有耳闻,只是气昏了头,一心为何皎皎打抱不平。作为好兄弟,他不是没有想过帮忙,奈何能力有限,重大的决定需要他老子拍板。他也去求过父亲,只不过被一口否决。 陆青山指尖轻点掸落烟灰,猛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他眼神空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徐立说:“我不会负她,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何皎皎近年来的身体状况,徐立偶有耳闻,眼下陆青山要订婚,于何皎皎来说是个重磅炸弹。 再加上被心爱之人欺瞒,简直是雪上加霜。 “懦夫,你这个懦夫!”徐立气不过,再次揪住他的衣领咆哮:“你一句不得已就能掩盖欺骗她的事实吗?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有没有想过,比起被现实打击,她更害怕欺骗?” 听到这番话,陆青山眉头紧锁,抓住徐立的手腕,沉声反驳道:“我不能用她的健康去冒险!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平安健康!” “你休想欺骗她!”徐立眼含怒火,挣脱开手,一拳打在陆青山脸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当初你为什么要和我抢!不是你,何皎皎要少吃多少苦头,你心里没一点数吗?” 突如其来的拳头打得陆青山歪倒在大班桌上,借力站直身体,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流淌,他顶了顶后槽牙,用大拇指擦拭嘴角。 他看了一眼大拇指,不出所料,拇指上有鲜红血迹。 见他嘴角出现一片青紫,徐立一脸愕然,后悔下手太重,本能地上前两步,从桌面抽出纸巾,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该揍。 徐立攥紧纸巾搓烂了都没有递给他,梗着脖子,“你欺负何皎皎,就是不行!” 挨了一拳,陆青山倒没有太计较,担心徐立跑去何皎皎面前说东道西,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陆青山揪住他的领子,一把拽到跟前,脸黑的能滴出墨来,寒声警告道:“你敢跑去皎皎面前胡说八道,那我们的兄弟也算做到头了!” 见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徐立举起双手,语气明显弱了几分:“你知道何皎皎有多爱你,把你当人生的全部。你订婚这件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她早晚会知道,到时候怎么办? “我会速战速决,早点解决好。”陆青山松开了徐立,明白好兄弟是在为他考虑,语气也软下来。 第142章 你够了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如同不小心抖落在夜晚黑袍上大小不一的火星子,留下一片不规则烫洞。 包间里烟雾笼罩,烟灰缸里烟蒂堆积如山。 陆青山紧捂胸口,泣不成声,指间香烟无声地燃烧,烟雾像毒蛇吐信,直往人脸上舔。 蓝色滤嘴的另一端,是一大截焚尽的灰白色残骸,弯曲,松散,将落未落。 七载春秋如一梦,仓皇的美好的岁月,不过短短数小时便已说尽。 可他此生都走不出回忆。 何漫漫哭到几近晕厥,泪如泉涌,视线模糊不清,眼睛和鼻子里满是涕泪的酸楚,烟雾如不计其数的钢针刺入五脏六腑。 若这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该多好? “你说......我姐姐到底怎么去世的……”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她紧捂即将坠入深渊的心脏,忍着悲恸欲绝,满眼猩红隔着烟雾瞪视陆青山。 陆青山手一抖,指间摇摇欲坠的烟灰,一截一截落下来,在半空翻滚着,飘摇着,跌落在地板。 仿佛有什么在撕扯扁桃体,还未开口,撕心裂肺地痛楚从喉咙扩散。 “漫漫,对不起……”他不敢看她,视线垂落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哑声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皎皎。” “我不要听你假惺惺的道歉!”何漫漫尖声打断,甩开沈誉君的手,急得站起身来,抬手欲指陆青山,又觉不妥,手臂在半空定住。 担心她情绪过激,沈誉君随之站起身,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漫漫,听话,坐下听他说。” 在沈誉君的劝说下,她缓缓坐下来,整个人发出细碎地颤栗。 陆青山满脸落寞和痛楚,声音哽咽:“我后来才知道,她得知我即将订婚,一个人出去了一趟,没多久,安然无恙的回来,她是故意让我放松警惕,让我们觉得她已经恢复如初......” “我骗她出差,离开那天早上,她穿着我们初见时的裙子,但凡我多留意,就会发现她的反常.......”陆青山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闭上眼睛的瞬间,有两道泪痕蜿蜒。 他张开嘴,好半晌才发出声音:“她甚至还感谢了保姆他们,可是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她是在诀别.......” 陆青山颤抖着打开烟盒,试图用抽烟来压在内心的痛楚,奈何空空如也。 空烟盒在他手心攥紧,发出喀嚓的声响。 沈誉君递给他一盒烟,情绪复杂地望向他,有很多疑问想问,又不适合开口,只好保持缄默。 陆青山接过烟盒,心急如焚地取出香烟点燃,一口接一口地猛吸。 “所以,姐姐心灰意冷,一个人回了落英公馆......是因为对你大失所望,才走上绝路......”何漫漫的眼泪早已打湿衣衫,姐姐识人不清,红颜薄命,这个结局她接受不了。 陆青山一支烟才抽完,又急不可耐地打开烟盒,瘾君子似的取出烟,颤颤巍巍递到嘴边,哆嗦的手不停按压打火机,奈何怎么也打不着火。 “你口口声声说不会欺骗她,不会娶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难道没有想过,她只是一个病人,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和打击吗?”何漫漫提着一口气,嘶哑的声音满带仇恨。 “漫漫,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是我太自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没有想到皎皎因为这件事......” 陆青山悔不当初,奈何覆水难收,他好不容易点燃香烟,吸得太猛,呛到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你够了!” 何漫漫从沙发上滑下去,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伸手抚摸脖子上的玉兰花挂件,黄金花柄上有几粒钻石的光芒,一闪一闪。背影一抽一抽,脸埋到膝间,听不见哭声。 她卡在餐桌与沙发的逼仄缝隙里,不像在哭泣,倒像被捕兽夹夹住了脚,越是挣脱,锯齿越往骨头深处撕咬,她又痛又怕,只能放弃抵抗,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见状,沈誉君心里憋闷,“漫漫.......”他急忙伸出手,握牢她消瘦的双肩,试图搀扶她。 千言万语都无法给她任何安慰,他心如明镜,于是不再言语,将她用力拎起来,扶她坐在沙发上,用真丝手帕擦拭她的斑斑泪痕。 何漫漫推开沈誉君的手,愤愤看向陆青山,恨不得在他身上捅出血窟窿,咬牙切齿地说:“你妈妈害得我姐姐的病情加重,你害得我姐姐轻生,你们一家人丧尽天良!”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她?为什么?我们家世不能和你相提并论,姐姐的确身体不好。可明明是你招惹我姐姐的,为什么最后承受这一切痛苦的人是她?而你安然无恙,夫妻恩爱......” 错不在何皎皎,凭什么她要承受恶果? 而陆青山这个罪魁祸首,春风得意,幸福美满。 太讽刺,太荒唐可笑。 他和那些玩弄感情的渣男一般无二。 后者骗财骗色,以玩弄人感情为乐。 而他,比渣男更甚,他拥有何皎皎最好的青春,享受金屋藏娇的乐趣,到头来,朝三暮四,欺骗隐瞒,害得何皎皎一死了之。 陆青山无地自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抹了一把脸,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 “对不起?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的亲姐姐有此遭遇,敢问陆总,你能因为别人一句轻飘飘地道歉,就选择原谅吗?”何漫漫厉声质问。 左右为难的人,是沈誉君,说什么都不合适,他没有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恩怨情仇。 他一言不发,心疼地盯着何漫漫,看她满身绝望,一脸复仇心切的模样。 陆青山抬起眼睑,一声不吭地摇摇头。 “这个故事,漏洞百出。”何漫漫双手放在身侧,暗暗攥紧拳头。 陆青山脸色一僵,愕然看向她,疑惑地摇头。 何漫漫冷笑一声,犀利地眼神仿佛要看进他心底最深处:“陆总,你的谎言太过拙劣,却忘记最大的漏洞。” 包厢里的两个男人同时投来视线,神色各异。 双手攥得酸痛无比,指甲在两只手心掐出对称的月牙。 何漫漫懒得拐弯抹角兜圈子,逼视陆青山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们为什么要抹去何皎皎的信息?我查不到她的任何信息,连私家侦探都不敢查,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陆青山苦笑摇头:“漫漫,你太杯弓蛇影,有没有可能,是私家侦探不敢得罪陆家故意这么说的。” 第143章 小姨 何漫漫脑子里乱极了,心里愈发堵得慌,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般不可自控地颤栗,嘴唇不停哆嗦。 苦苦追寻的真相,竟如此残忍,姐姐经历了这么多困难,就这么撒手人寰。 她的脸色愈发惨白,仿佛处在真空地带,听不见一点声音。 身体困乏无力,眼皮越来越沉,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她好累,想长长久久的睡一觉。 “漫漫......” “漫漫,你醒醒......” 坐在她身边的沈誉君最先发现她的异样,在她即将一头栽向餐桌的刹那,眼疾手快地拽住她。 她像一摊没有形状的稀泥,倒进沈誉君怀里。 “姐姐,你好傻……”她眉头紧锁,发出恍若无闻地呓语,脑海中自动将陆青山讲述的故事转换成画面,每一帧都有姐姐的音容笑貌,姐姐这七年的喜怒哀乐,是一部悲剧电影。 本以为枯竭的泪腺滚出泪水从眼角滑落,肌肤如同用盐渍过,传来密密匝匝的刺痛感。 “漫漫这是晕倒了,快!去医院......”陆青山脸色一变,焦急地喊出来,哪怕她做出再过分的事情,他都不会和她计较,对她是兄长对亲妹妹的疼惜。 沈誉君比他淡定一点,先是把何漫漫放在沙发上躺平,采取心肺复苏术进行抢救。 等何漫漫呼吸顺畅一点后,顾不得穿上外套,抱起瘫软的她急匆匆朝包厢门口走。 见状,陆青山冲到门口拉开门,见沈誉君踏出包厢,跟在身后跑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转身跑回包厢。 在沈誉君抱着何漫漫即将走出会所大门之际,陆青山臂弯搭着两件外套,喘着气追上来。 箭步冲到沈誉君面前将手中的外套盖在何漫漫身上。 小圆满的货车司机焦急地追上来,担心事情没有解决,抓住陆青山的胳膊问:“陆总...你答应过的不告我.....” 陆青山知道司机在担心什么,停下脚步,侧瞥他一眼,点头道:“我说到做到,你可以走了。” 司机惊呆了,没料到这么顺利,愁眉不展的脸绽放出欣喜,笑着欸欸几声,猛然握住陆青山的手,连连道谢:“谢谢,谢谢...” 又伸直脖子望向沈誉君怀中的女孩子,认来是何漫漫,一脸担忧地问:“何小姐怎么了?” “没事。”陆青山心急如焚,拂开他的手,视线一直追随沈誉君的身影,见状,司机立马了然松开他的手。 “陆总,您先忙......”司机对着陆青山匆忙地背影认认真真鞠了一躬。 三人刚走出会所,司机候在车边,见几人迎面走来,小跑着打开车门。 赶到医院,经过一番检查,医生说何漫漫身体并无大碍,是伤心过度引起的晕厥,吊点葡萄糖注射液很快能醒来,不过建议病人住院观察一晚。 沈誉君和陆青山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陆青山将沈誉君的外套递给他,转身去给何漫漫办理手续。 沈誉君接过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走进病房。 葡萄糖注射液已经输了四分之一,可她还没有醒来。 她躺在病床上,眉头紧蹙,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本就生的白,只有眼睛周围一圈红色,看着愈发楚楚可怜。 沈誉君的眉头一直紧拧着。 他坐在病床边,想替她擦拭泪痕,真丝手帕早已打湿,伸手将她黏在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捻开。 从前他总觉得琢磨不定,不为窥探她的秘密,总想多了解她一点,如今看见她鲜血淋漓的伤口,只剩无穷无尽地心疼和悔意。 为那些他错过的她的人生,为他脆弱和胆怯而后悔。 他的视线不肯从她脸上移开半分,两只手紧握她的手贴在脸颊,心里想着哪怕未来千难万险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陆青山办完住院手续,推门进来。 见何漫漫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陆青山一脸愁容站在病床前,哑声问沈誉君:“漫漫......中途有没有醒过?” 沈誉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心里的复杂情绪。 作为多年好友,他应该站在朋友这边,作为恋人,他必须设身处地的为恋人着想。 出于基本教养,他睁开眼看向何漫漫,头都没有抬一下,惜字如金地说:“没有。” 陆青山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又发觉不合时宜,像做错事的孩子,缄默无言地垂首站在一边。 担心何漫漫醒来看见陆青山会情绪激动,沈誉君委婉地提醒:“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吧。” 听出沈誉君是在送客,没看到何漫漫醒来陆青山不愿走,若论亲疏远近,他比沈誉君与何漫漫的关系更近。 陆青山一动不动望向何漫漫,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固执地说:“我等漫漫醒来。” 沈誉君皱起眉头,咬紧后槽牙,语气生硬:“身为她的男朋友,我会照顾好她。” 两人剑拔弩张,又都保持着体面,谁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陆青山执拗的不肯走:“我只想等她醒来再走,毕竟她是裴回的小姨。” 这是陆青山第二次提到裴回,何漫漫什么时候当小姨了? 莫非...... 听到此言,沈誉君反应了几秒,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陆青山,试图从他脸上辨别真伪。 沈誉君不可置信,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陆青山与他对视,郑重地点头默认,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等漫漫好一点,我单独约你。” 听了几个小时的故事,沈誉君也察觉到某些漏洞。 不过眼下不适合追问,只好作罢,转头看向滴了一半的点滴,又将何漫漫的手贴在他脸上。 谛视着病床上的恋人,沈誉君心里忍不住去想,何皎皎什么时候生的孩子,陆青山刻意隐瞒何漫漫关于孩子的事情,却对他开诚布公。 按理说,这件事与他没什么关系,若是陆青山不想隐瞒他,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节点上说。 第144章 我们在哪里见过 眼看已过零点,何漫漫依然没有醒来,沈誉君好说歹说劝走了陆青山,并再三保证何漫漫醒来后,他会第一时间发信息告知陆青山。 何漫漫一直在做梦。 梦境中是15岁之前的生活,姐姐永远知书达理,温柔似水,只要姐姐在家,家里时常都有琴音绕梁。 她偶尔会调皮捣蛋,故意搞破坏,打扰姐姐弹琴,只为让姐姐陪她一起玩,每次姐姐都对她无可奈何,只能好言好语的哄她。 从下午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吃东西,担心何漫漫醒来会饿,沈誉君发信息让保姆煮点海鲜粥送来。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安静地落针可闻。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君肢体发麻,沈誉君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四肢,起身的瞬间,椅子发出“吱”的声音,吵醒睡梦中的何漫漫。 美梦中止,她下意识地蹙眉,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刺目的光线令她有点恍惚,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看清眼前的人,她从昏昏沉沉的意识中醒来。 见她醒来,沈誉君复又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露出温和地笑意。 “漫漫,我在......” 在他握住她手的瞬间,何漫漫没有出声,紧闭眼睛,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原来真的只是梦,姐姐再也回不来了,是真的回不来了。 想到姐姐经历过的绝望与侮辱,心痛如绞的感觉无以复加。 沈誉君不知该如何安慰,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语气温柔无比:“漫漫,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抿了抿唇,睁开眼睛环顾左右,试着从病床上坐起身,双手本能地支撑在身侧。 沈誉君眉头紧锁,及时按住她的胳膊:“别乱动,是想喝水还是去洗手间?” 他抬头看了一下吊瓶,表情分外严肃。 何漫漫心如死灰,一声不响地摇摇头。 本以为最痛苦的时刻是认尸和下葬,哪知痛苦也会积水成渊。 她想歇斯底里地哭喊,奈何嗓子早已嘶哑,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司机敲门将海鲜粥送进病房,放在床头柜上又出去了。 “我扶你起来喝点粥好不好?”沈誉君轻抚她的脸颊,“不管怎么样,都要先照顾好身体。” 何漫漫没有表态。 沈誉君扶她坐起来,一举一动皆是耐心和温柔。 还将枕头竖起来垫在她身后。 又转身去拎保温盒。 何漫漫突然掀开被子冲下床,光脚踩在地上,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外跑。 沈誉君听到身后的动静,拎着保温桶诧异地转身,一手抓住她的胳膊,语气急切地安抚:“漫漫,你不要激动,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脚下传来蚀骨的寒意,何漫漫头发乱蓬蓬的,双目赤红,愤怒不已。 她试图挣脱束缚,沙哑地嗓音透着绝望和仇恨:“我要去问陆青山,他为什么那么狠心,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姐姐,为什么不陪她去死!” “漫漫,”沈誉君放下保温桶,紧紧抱住浑身颤栗的她,耐心十足地哄她:“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你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何漫漫伸手去推他,奈何沈誉君把她箍得太紧,情急之下,她发疯似的捶打他。 崩溃地嘶喊:“你放开我,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不能!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如果不是陆青山害死姐姐,此刻她们姐妹已然团聚,她们可以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没事出去旅旅游,风雨同舟,相亲相爱。 直到七老八十变成老太太,享受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一起坐在小院里追忆往昔,闲话家常。 可希望就这么破碎了。 透明的输液管里满是鲜红,沈誉君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继续乱动,腾不出手去闹呼叫铃,只能扭头冲病房门大喊护士。 “为什么......”何漫漫嗓子疼得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声带仿佛随时会撕断,发白的脸色也因情绪激动而泛起红色。 “漫漫,我知道你很难过。”沈誉君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后背,尽可能温和地说:“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病房里的动静不小,很快护士便来了,几人安抚住何漫漫,吊瓶还没有掉完,又重新给她扎针,护士交代说让她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前前后后折腾了近一个小时,她适当冷静下来,颓丧地躺在病床,不发一语。 她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许多画面就在眼前闪现,姐姐受欺负无助地蹲在角落,嚎啕不止,深夜孤零零坐在窗边,望向月光下的无尽夏。 打完吊瓶,护士打着哈欠,嘱咐几句便离开病房。 “漫漫,我扶你起来喝点粥,好吗?”沈誉君俯下身来,声音温和地询问。 可能是他见过她最狼狈不堪的瞬间,知晓她内心的执拗和阴暗,始终不离不弃,没有半分厌恶和反感。 所以在他面前,她不用伪装成大方得体的模样,坦坦荡荡做自己。 何漫漫拽住他的衣袖,仰面望着他英俊又略带倦意的脸庞,轻声请求:“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傻瓜。”沈誉君很吃她这一套,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坐在床边拥着她,“漫漫,我想和你说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在他温暖的怀抱,她忽然发觉,有个依靠也很好。 何漫漫点点头。 从前他们很少聊太过深入的话题,除去小情侣卿卿我我的日常,基本不会谈及其他。 沈誉君明白她此时最需要的是陪伴,不是好为人师地说教。 他像是在回忆什么,唇角有浅淡地笑意,握住她的两只手,缓缓开口:“其实,四年前的夏天我就见过你,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扎着一条麻花辫.......” “四年前?”何漫漫有点失神,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嗯,是四年前,那时候你应该刚参加完高考,还没有上大学。”沈誉君与她对视,想到他对一个小女孩动心,貌似有点猥琐,自嘲地笑了:“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就喜欢你了,可是你太小。” “我们在哪里见过?”何漫漫毫无印象,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而他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说假话。 第145章 把关 “我曾经当过两年多的消防员,在一次出火警的过程遇见你,你递给我一瓶水......”沈誉君陷入回忆中,脸颊贴在她脑袋上,有点自责地说:“漫漫,是我不好,我很抱歉,错过你这么多年。” 若是早知她会受这么多苦,他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在她身边。 他抚摸着她苍白的脸,虔诚吻在她额角。 何漫漫沉浸在悲伤中,整个人浑浑噩噩,遍索记忆。 这些年她时常会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很少放在心上,她从不记功德簿,碰到了有需要帮助的人,顺手帮一把。 她仰面迷惑地看向他,摇摇头,如实说:“我不记得了……” 话音未落,冲他挤出一个抱歉地笑,奈何脸上的肌肉不听话,笑容僵硬又苦涩。 沈誉君毫不介意,垂眸凝视她,“没关系,我记得就好。我会永远记得那个夏天。” 闻言,何漫漫发觉痛楚似有缓解,他的陪伴无疑给了她很多温暖。从前她以为身后空无一人,如今有他在,让她生出依赖感。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她不想要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想要长长久久的陪伴。 夏天......消防员......水? 何漫漫有点恍惚,某些记忆在脑海盘旋。 那年夏天,她和徐行在逛街的途中遇见消防队出火警,担心消防员口渴...... 当天晚上她和何皎皎聊天,无意提及此事,何皎皎打趣她:“是不是看见消防员小哥哥长得帅?” 何漫漫很认真地辩解:“天气太热,我担心消防员中暑。” 何皎皎继续逗她:“没有一个帅的吗?你看上哪一个了?” 小女孩不禁逗,看见回复,何漫漫红着脸解释:“我没有看清他们的脸......” 何皎皎很警惕:“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我没有!!!”她义正辞严地回复,虽然对恋爱不感兴趣,但被人调侃,还是会羞赧。 “哦,以后喜欢上哪个男孩子了,一定要告诉我,姐姐给你把关……”何皎皎担心她不谙世事被骗,叮嘱道。 何漫漫趴在床上,恣意地晃动小腿,捧着手机大笑。 “那你要失望了,我可不想谈恋爱......”她飞快地打字,忽然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发来我给你把把关。” 见何漫漫把话题引到她身上,何皎皎又绕回去:“不要岔开话题,老实交代,是不是对某个消防员小哥哥见色起意了?” “没有!没有......”何漫漫急得跳起来,千方百计想要自证清白。 她再三和姐姐保证,若有朝一日遇见喜欢的人,肯定让姐姐帮忙把关,只要姐姐觉得这个人不行,她二话不说立马分手。 如今她有了喜欢的人,姐姐却没办法为她把关。 思及此,何漫漫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带着哭腔说:“你说姐姐为什么那么傻?陆青山欺骗她,辜负她,可她为什么要惩罚我?” “她为什么不等等,等我带你去给她把关?她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何漫漫声音哽噎,想不通姐姐为什么对人间毫无留恋,非要走上绝路。 若她们姐妹相见,没准儿姐姐就会打消自戕的念头。 见她沉浸在悲伤中,沈誉君原本是打算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才会提起从前。 没有料到,她又把话题扯到何皎皎身上。他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忙脚乱为她擦拭泪痕。 怕她钻牛角尖,不厌其烦地开解:“漫漫,姐姐一时想不开,所以才会做傻事。她一定不想看见你像现在这样,她会心疼的,我相信她对你的爱,不会比我少。” 他温暖的手掌移至她头顶,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极尽温柔。 听他这么说,何漫漫心上一窒,攥紧他的衣服,攥出大片褶皱,像极了她拧紧的眉头。 张开嘴想哭喊,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只剩大口呼吸,眼泪落进嘴里,好咸,好苦。 她努力调整呼吸,眼泪汪汪看向他,哑声说:“我想起来了,那年夏天给消防员送水的事情。我和姐姐说,我给消防员小哥哥送水,姐姐逗我,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哥哥了,还说......” 她终于想起来,他们初见时的那一幕。 可沈誉君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眼眶湿润,若知道她想起来会牵扯出痛苦,他宁愿她不要记起。 “漫漫,对不起,我不该说从前。”沈誉君的心揪着疼,愧疚不已。 和沈誉君在一起之后,何漫漫也想过,如果姐姐还在,她老早就带沈誉君和姐姐见面了。 不知他会不会紧张,会不会也说姐姐比她好看?若姐姐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会喜欢沈誉君吗?会支持他们吗? 何漫漫摇头,苦笑说:“你知道吗?姐姐说以后我要是遇见喜欢的人,一定要带给她把关……可是我遇见你了,姐姐却回不来了……” “漫漫......”苍白无力的言语,要如何安慰她失去亲人的痛苦,沈誉君饱览诗书却不得而知。 一直以来,沈誉君都没有流泪,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禁潸然泪下。 在此以前,他只因心疼何漫漫的经历而痛苦,此时此刻,他的难过切切实实因为何皎皎。 若没有发生这些悲剧,他应是怀着欣喜,忐忑又拘谨地坐在何皎皎面前,想尽办法讨何皎皎的欢心,从而顺利通关抱的美人归。 可没有机会了,他没有机会表现诚意,没有机会接受审视和考验。 何漫漫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刺激,人有点浑浑噩噩,出院后在家休息了几日。 沈誉君推掉很多应酬和出差,几乎是寸步不离,生怕她想不开。 和陆青山的见面,约在一个工作日的午间。 那是一家私房菜馆,服务生领着沈誉君进到包厢。 沈誉君心情复杂,带着满腹疑问前来,解开西服的扣子,脱下来递给服务生,步伐稳健地走到餐桌旁,拉开餐椅在陆青山对面坐下。 瞥见醒酒器中所剩无几的红酒,笑容得体又疏离:“一个人喝这么多?” 两人认识近三十年,陆青山也没有和他假客套,甚至连起身迎他都没有,眼神空洞地盯着手中的酒杯。 从前的美好历历在目,不过几个月时间,一切都物是人非,陆青山轻晃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不轻不重地放下酒杯,苦笑着说:“讲故事还是喝点酒比较好。” 服务生倒好酒退下,沈誉君长腿交叠,端起酒杯,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视线从酒杯移到陆青山的脸上。 开门见山地问出憋在心里的疑惑:“你和何皎皎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而要隐瞒何漫漫?” 陆青山抬手给自己斟酒,放下醒酒器,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这个事情和你有关系。” 沈誉君连何皎皎的名字都是最近才听说,更没有见过何皎皎,说和他有关系,简直是信口雌黄,莫名其妙。 若不是何漫漫的缘故,他才懒得掺和进来,怎么就和他扯上关系了? 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他眉头微拧,困惑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我也没有准备对你藏着掖着,这件事情,会影响你和何漫漫的关系,如果你不是何漫漫的男朋友,我会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陆青山点燃根烟,吸了一口。 第146章 陆裴回 看见陆青山一本正经的模样,沈誉君一头雾水,心里警铃大作,无意识地捏紧酒杯,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众所周知,陆青山平日不爱开玩笑,更不会没轻没重拿何皎皎的事情胡说八道。 会影响他和何漫漫的关系,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渊源? 沈誉君放下酒杯,目光探究地在陆青山脸上逡巡,半晌也没有看出什么。 他靠在餐椅上,不发一语,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 陆青山笑容苦涩,眯起眼睛吞云吐雾。 很快,烟雾在包间弥漫开来。 自从陆青山对何漫漫坦言姐姐的事情,陆青山感觉到沈誉君对他的疏离,好友如此对他,他毫无怨言是假话。 沈誉君是真的在乎何漫漫,作为陆青山来说,他希望何漫漫能够得到幸福。 可陆青山清楚,沈誉君和何漫漫的阻碍不小,很有可能,他们的感情也会惨淡收场。 陆青山不准备故弄玄虚,缓缓开口:“其实.......” 距离陆青山订婚还有三天,何皎皎骗保姆说出去逛街,保姆和保镖被她说动,没有跟她一起出门。 当天何皎皎离开家,去了落英公馆。 她卸下坚强的伪装,大哭一场。 自从知道陆青山要订婚的消息,她的情绪时常都有波动,她不敢在陆青山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偷偷吃药,更不敢让陆青山知道她已知晓。 她不能哭,不能闹,每天戴着面具生活。 原以为迎来希望,哪料到只是昙花一现。 一年多前她的病情逐渐好转,在病情康复的第三个月,何皎皎迫不及待想要出门工作,被抑郁症折磨多年,她活得与世隔绝,几乎日日练琴,琴艺愈发精湛。 陆青山给她联系了剧团,没等她前去上班便查出怀孕。 经期延迟,她以为是身体有问题,陆青山陪她去私立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怀孕近两个月,陆青山兴奋极了,旁若无人地抱着她。 原本以为何皎皎又生病了,哪知喜从天降,他激动到语无伦次:“皎皎...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何皎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热泪盈眶,母亲离世后她郁郁寡欢,这是她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嗯……青山,我们要为人父母了。” 何皎皎被喜讯冲昏头脑,忍不住幻想宝宝的模样,像她多一点,还是像他更多。 她眼眶闪烁着激动的泪水,惊喜地声音在发抖:“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皎皎,男孩女孩都好,我都喜欢。”陆青山揉着她的头发,情真意切地回答。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孩子应该在五月份出生,要提前给宝宝买衣服,还有玩具、奶粉、奶瓶...... 何皎皎蓦地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仰头问陆青山:“我们抓紧时间回去,有好多事情要提前准备,还要给宝宝装修房间,宝宝的房间按我的意思装修好不好......” “嗯,你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我没有意见。”陆青山抱着她不肯松手,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要个孩子,忽然梦想成真,他喜不自胜。 起初两人有点担心,毕竟何皎皎长期服药,才停药便怀孕了,不知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 医生说:“处于稳定期或恢复期的患者,怀孕并不会对宝宝的发育有影响,怀孕带来的喜悦心情有助于改善患者的不良情绪。” 打消掉顾虑,何皎皎心情大好,每天都乐乐陶陶,对未来充满希望。 陆青山对她更是无微不至,两人的感情多年如一,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他从未嫌弃她是一个病人。 那是何皎皎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每天弹琴,胎教,练瑜伽,日子充实又美好。 五月底,在陆青山和林梦的陪同下,何皎皎产下一名男婴,取名陆裴回。 孩子身体健康,小脸粉嘟嘟的,攥着两只肉呼呼的小手,软软糯糯的模样。 只看一眼,让人心都化了。 林梦原本很嫌弃,看见育儿嫂怀中的宝宝,也有点蠢蠢欲动,忍不住伸手接过宝宝,她嫌弃何皎皎不假,可孙子是陆家的血脉。 在何皎皎与儿子之间,陆青山更爱何皎皎,他顾不上看孩子,第一时间来到何皎皎身边,抚摸着何皎皎的额头,心疼不已:“皎皎,你受苦了。” 何皎皎躺在病床上,视线一直停留在宝宝身上,虚弱地对陆青山说:“我想看看宝宝。” 林梦装作没有听见,懒得搭理,抱起孩子转过身背对着何皎皎,自顾自地逗孩子。 “妈......皎皎想看看孩子。”陆青山看出母亲是故意的,提高声音喊她。 没办法装聋作哑了,林梦冷哼一声,变脸比翻书还快,收敛起笑意,不情不愿地抱起宝宝走到她身边。 何皎皎眼含慈爱看向林梦怀中的宝宝,这是她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 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延续。 从此她不再孤苦无依,多了一个至亲之人。 要是何漫漫知道她当了小姨,会不会开心地蹦起来?没准儿会和宝宝争宠,可能会带着宝宝调皮捣蛋,或许还会骗宝宝给她推秋千...... 何皎皎虽然身体虚弱,脸上却始终挂着笑意。 生完孩子,何皎皎耗尽体力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盯着孩子舍不得挪开视线,想摸宝宝的脸蛋又怕弄疼他,胳膊垂下来,轻轻拉起宝宝的小手,笑得慈爱又温柔。 何皎皎脸上一直挂着笑,有气无力地问:“青山,你觉得宝宝像谁?” “和他爸爸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这个眼睛,还有脸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梦忍不住接话。 陆青山和何皎皎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笑着说:“我觉得五官你很像,尤其皮肤,特别像你。” 何皎皎会心一笑,在她看来,不管像谁都一样都是他们的孩子。 “你不要咒我孙子!” 林梦冲陆青山翻了白眼,声音尖锐又寒冷,不知道儿子抽什么疯,孙子若是像何皎皎,简直是奇耻大辱,她宁愿把孙子掐死! “妈!你在说什么!” 面对母亲赤裸裸的嫌弃,陆青山忍无可忍,准备上前和林梦理论,同为女人,理应知道产妇此时心理脆弱,母亲这样摆明是在欺负人。 “青山。”何皎皎急忙拽住他,不想他们母子因她离心。 她不动声色地打圆场:“我口渴了,帮我倒点水好吗?” 陆青山步伐停顿,转头望向病床上虚弱的女人,她苍白的脸色挤出温和笑意。 第147章 骗子 他忽然柔软下来,觉得亏欠她太多,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轻拍她的手,柔声道:“好,我给你倒水。” 林梦也没心情抱孙子了,转身把孙子放进婴儿车,越想越来气,万一孙子精神也有问题…….细思极恐,她脸上覆起一层冰霜。 在何皎皎怀孕之初,林梦几乎噩梦连连,时常对陆国栋阴阳怪气,怪陆国栋没有教育好儿子,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被猪油蒙了心。 若不是年纪大了,她真想练个小号。 眼看何皎皎临近产期,出于公序良俗,林梦没办法不闻不问。 林梦离开医院前大声交代两名育婴师:“孩子母亲身体弱,他只能喝奶粉,辛苦你们了。” 说着,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何皎皎。 见何皎皎急得想从床上起身,林梦摆手让育婴师和月嫂出去。 陆青山粗枝大叶,并不觉得林梦这么说有什么不妥,现在都提倡科学育儿,吃奶粉和母乳区别并不大。 他拍了拍何皎皎的肩膀,安抚道:“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先躺好休息,有话好好说。” 何皎皎怀孕期间看过很多资料,都说母乳喂养有利于增强宝宝的抵抗力,对宝宝的成长发育有利。 作为孩子的母亲,她想在能力范围之内给孩子最好的一切。 何皎皎拉住陆青山的手,急切地说:“母乳喂养更有利宝宝的健康......” 林梦收敛起笑意,冷冷睨她一眼,整理好披肩,不紧不慢地走到何皎皎身边,压低声音提醒:“我都是为了宝宝好。你不适应母乳,会把精神病传染给孩子,你最好不要意气用事。” 怕何皎皎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她咬牙警告:“如果你敢给宝宝母乳,害了我孙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妈!皎皎刚生完孩子,你不要这样对她说话。”陆青山见状,担心何皎皎受到刺激,出言维护道。 儿子居然因为一个疯女人当面顶撞她,林梦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她顺了顺胸口,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你为了她和我顶嘴的时候,怎么没有见你心疼一下我!” 陆青山气得要和林梦掰扯,何皎皎及时抓住他,这点委屈她受得了。 她好言好语地劝陆青山:“不要在宝宝面前吵架,好吗?会吓到宝宝的......” 陆青山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宝宝,瞬间偃旗息鼓,又想到母亲对何皎皎的种种为难,他愧疚地说:“皎皎,是我让你受苦了……” 林梦见状更来气了,“装什么装!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她不过是个绿茶...婊......对!绿茶婊!” 胳膊拧不过大腿,何皎皎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委曲求全,若真是传染给孩子,她百死难赎。 哪怕林梦说的话毫无科学依据,身为母亲,只要对孩子好,她什么都可以接受。 宝宝出生第三天便得了黄疸,一直在新生儿科的保温箱里,宝宝在保温箱里住了半个月。 何皎皎出院住进月子中心,一直见不到宝宝,心里又急又担心,时刻还要控制情绪。一旦她情绪不好,以后没办法照顾宝宝,还会影响宝宝。 有好几次她求陆青山带她去医院看看宝宝,陆青山都说让她好好坐月子,新生儿科不允许家属进去探望。 后来孩子出院,却被林梦带走了,何皎皎向她讨要孩子,她一脸嫌弃地说:“你知道自己有病,孩子由一个疯子抚养,会不会也变成疯子?身为母亲,你不能太自私!你不能为了自己开心就不管孩子的死活!” “陆家不是养不起孩子,作为孩子的爷爷奶奶,我们比疯子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丑话说到前面,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我们不会认疯子带大的孩子!” 这无疑是她最大的软肋。 她不想孩子像她一样,医生也说孩子可能会遗传她的疾病,若孩子再由她抚养,她不敢往下想,只能忍痛放手,只要对孩子好,她不怕委屈,更不怕白眼和嫌弃。 可母子连心,她日思夜想却见不到孩子,总是偷偷以泪洗面。 对于一个母亲最大的惩罚,无外乎不能见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 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纱帘飘飘荡荡,明明是盛夏,风里却带着凉意。 何皎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瘫坐在地板上,如今宝宝快满百天,她只见过宝宝几次。 她捧着相框,照片里宝宝呆萌可爱,肉嘟嘟的小脸,皮肤娇嫩,吹弹可破,藕节似的胳膊。 想到陆青山曾说:“皎皎,等我忙完,我们一家三口出国定居好不好?” 誓言不过是随口一说的玩笑,她却当了真。 如今他要娶别人,还费尽心机的隐瞒她,原来一切都是安抚她的谎言。 哪怕她身体不好,哪怕她家世不如傅莹,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做陆青山小三的地步! 万人唾弃的小三,搅得何家支离破碎的小三,害得她与何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小三。 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去做自己恨之入骨的人? 陆青山知道她的一切,知道她最痛恨什么。 如今却要哄骗她,把最深的刀子捅向她,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何皎皎大笑不止,仰头看向天花板,她从地上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陆青山的物品,一件不留,统统堆在客厅里。 这些全是她精心挑选的,今后再也用不上了,她要和陆青山这个骗子一刀两断。 她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便哭了,“陆青山,你这个骗子骗得我好苦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拿出打火机,她想一把火统统烧掉,好在理智占据上风,没有按下打火机。 她把陆青山的物品全部打包,送给小区的保洁。 别墅内再无陆青山的任何物品,从今以后都不会有了。 仿佛有一把刀在剜心剔骨。 七年,她以为的美好只是黄粱一梦。 一觉醒来,她什么都没有了! 得到又失去才是最痛苦的,若不曾吃过糖,便不会知道苦到底有多苦。 什么都没有了! 不! 她还有裴回,她要见裴回,她要带着儿子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新桉。 第148章 流浪猫 整理好心情和思路,何皎皎按时回到家中,保姆和保镖原本还惴惴不安,也松了一口气。 晚上她彻夜难眠,抱膝坐在沙发,在心里复盘要怎么顺理成章的带走孩子。 若真的顺利带走孩子,她们要何去何从,要想不被陆家找到,走得越远越好。 等到安顿下来,再告诉何漫漫。 她会弹琴,卡里有钱,独自抚养孩子问题不大。 只是孩子没有父亲,会不会影响身心健康?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她伸手从茶几上拿过手机,迟疑数秒后滑开。 陆青山的信息跳出来:“皎皎,没有你在身边,我有点失眠。” 何皎皎自嘲地勾起嘴角,他马上就要订婚了,居然有心情给她发暧昧信息。 她冷笑一声,把手机随意扔在沙发,端起红酒窝在沙发。 就是这么拙劣的演技和谎言,欺骗了她七年。 半晌,她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又拿起手机回复。 “出差一定很辛苦吧?早点休息。” 从前她习惯性捧着手机,生怕遗漏他的信息,哪怕一句简单的问候,都能让她快乐好久。 可今夜这条信息,她觉得恶心,又不得不回复。 她是一只流浪猫,被他不小心遇到捡了去,他不过一时兴起,善心大发带她回家。 看似他为她遮风挡雨,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她该知足。 可宠物再怎么受宠,也只是宠物,甚至连它产下的小猫,都由主人支配。 她不能让陆青山发现异样,要装作毫不知情,否则明天的计划可能会功亏一篑。 再忍忍,忍到明天就好了。 翌日,陆青山订婚的前一天。 何皎皎如法炮制,用同样的借口出门,保姆和保镖也彻底放松警惕,毕竟她言而有信,每次都按时回家,大家也能偷偷懒。 两全其美。 自从陆裴回出生,何皎皎和他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他被安排在陆家老宅附近的一座别墅,身边有几个保姆尽心尽力的照顾。 林梦虽然厌恶和嫌弃何皎皎,但对孙子颇为上心,基本每天都会前去看望。 陆青山知道她思子心切,趁林梦不在的时候,偶尔带她去见孩子。 何皎皎驾车前往别墅,准备找借口带着孩子溜之大吉,停好车,她站在别墅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在忐忑不安中按响门铃。 每次来看孩子,保姆们对她都很客气,如果她说带孩子出去晒晒太阳应该问题不大。 很快门开了。 何皎皎原本低头沉思,听见开门的声音,快速调整好状态,挤出笑脸,抬头看向开门的人。 “.......”看清来人,何皎皎笑容僵在脸上,心也提到嗓子眼,结结巴巴地喊:“伯...母.......” 她百密一疏,以为林梦会因为陆青山订婚忙得不可开交,不会有空来看陆裴回,万万没料到,林梦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办?孩子还能带走吗? 何皎皎心里越发不安,下意识地攥紧手指,不敢让林梦看出异样,面上还要佯装镇定。 对比何皎皎的紧张和愕然,林梦淡定从容,貌似一点也不惊讶她为什么找到这里,倒像是恭候多时。 林梦装模作样地左右看看,尖声道:“你在喊谁?谁是你伯母?你不要乱喊!” 她双手环胸,抬起下巴斜睨何皎皎,毫不留情地质问:“你脑子不清楚,我不和你计较。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吗?” 何皎皎咬唇,努力调整面部肌肉挤出笑容,和和气气地说:“我想来看看宝宝,今天天气......” “够了!”林梦冷声打断,轻嗤道:“宝宝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搞搞清楚自己的地位,你不过是我儿子养的一只宠物。” 何皎皎忍下羞辱,不敢和她掰扯孰是孰非,试图唤起林梦的同理心,低姿态地央求道:“我好久没有见过宝宝了,您让我看看他好吗?” 林梦不屑一顾地瞥她,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狂笑不止。 笑够了,她瞬间变脸,怒斥身侧的保姆:“狗都知道认主,你们居然不知道是谁是主人!你们再敢放这个疯子进来,都给我滚蛋!” 保姆们规规矩矩站着,低头挨训,不发一语,他们哪敢放何皎皎进来,每次都是陆青山带何皎皎来,他们敢怒不敢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不怪他们.......”何皎皎不忍心看旁人因她遭受谩骂,往自己身上揽,“您别怪他们,是我的错……” “哟!”林梦掉转矛头,阴阳怪气地对何皎皎说:“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未来的陆夫人吗?陆青山待你也不薄啊!没有给你买镜子吗?” 何皎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阴阳的哑口无言。 她不是没有领教过林梦的尖酸刻薄,只是习惯性地想要维护下位者,她吃过苦头,知道下位者的艰辛和不易。 生而为人,有人生在罗马,有人出生便是牛马,可上位者不该随意践踏下位者的尊严。 “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何皎皎憋了半天挤出这两句话。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不准备和林梦在其他问题上纠缠,再次开口请求:“伯......” 见林梦厌恶的眼神扫过来,何皎皎咽回了话头,卑微请求道:“请你大发慈悲,让我看看宝宝,我是宝宝的妈妈,你不能阻止我们母子相见......” 林梦走到她面前,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冷笑道:“你也配!我告诉你,我儿子要订婚了,你要是识趣,抓紧滚蛋!” 火辣辣地痛楚从脸上传遍全身。 何皎皎紧紧捂住脸,眼泪在眼眶打转,屈辱感将她包裹其间。 他是真的要订婚了,并不是谣传,也不是她捕风捉影。 亲耳听见陆青山即将订婚,她忘记呼吸,整个人呆若木鸡,眼神空洞地望向虚无的空气。 为什么她还是会失望?心还是会疼? 她真是愚不可及,活该被骗。 第149章 拦住她 林梦巴不得她早日消失,走到她面前,掐住她的脖子,轻蔑道:“你要是真的爱孩子,就应该为他着想,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是疯子生的孩子,是会被人耻笑的!而他也会嫌弃你,厌恶你,怨恨你!” “不!” 何皎皎试图掰开林梦的手,奈何有心无力,含泪说:“我的孩子不会,他不会......” 林梦猛地松开手,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晲她。 “有你这样的母亲是孩子的耻辱,你应该感谢我,感谢我为孩子找了个家世好的母亲!” “不要......” 何皎皎闻言,连滚带爬地扑到林梦脚边,牢牢抱住她的腿,泪流满面乞求道:“求求你,我离开陆青山,我愿意离开陆青山,这辈子都不再见他,你把孩子还给好不好?” 她可以不要爱情,不要尊严,可以做出妥协,像一条狗摇尾乞怜,只求林梦把孩子还给她。 她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想要回孩子。 “放开!你这个疯子!” 林梦原本是想趁机教训何皎皎,面对何皎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她手足无措。 “求求你,我求求你,我什么都不要,是我错了,我不该缠着陆青山,是我的错……”何皎皎涕泗纵横,哭得撕心裂肺。 林梦一个劲儿的想要摆脱,奈何何皎皎死也不肯松手,她狠狠拽住何皎皎的头发,试图让何皎皎因为疼痛难忍而松手。 可是何皎皎誓不罢休,抱着她苦苦哀求。 保姆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上前帮忙。 林梦回过头,看见一群吃闲饭的保姆,大惊失色地喊道:“你们都瞎了吗?过来帮忙!快点......” 保姆们上前试图拉开两人,何皎皎使出全身力气,根本拉不开。 林梦拖着何皎皎不停后退,急得拽到何皎皎一把头发,有点后悔招惹这个疯子。 她恶狠狠地说:“放开!你要是不放手,信不信我把孩子送到山里去,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他!” 何皎皎像只丧家之犬,毫无尊严和形象,跪在地上被林梦拖行数十米,她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头发活生生拽掉的痛楚。 不停地保证:“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新桉,离你们远远的,我不会再见陆青山,我用我们母子的性命发誓.......” 林梦又甩了她几巴掌,嗤笑道:“母子?你算哪根葱?我告诉你,孩子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孩子的出生证明上,母亲是傅莹!” “就算你和陆家打官司,你也赢不了!若是你真想为孩子好,就应该去死!把这个秘密带到地下,让孩子堂堂正正活着,而不是让他受别人指指点点!” 仿佛五雷轰顶,何皎皎整个人都懵了,匍匐在地上。 陆家怎么会这么狠心,连她是孩子母亲的身份都会剥夺。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原以为陆家是担心她的病情会影响孩子,所以才会把孩子接走。 哪知他们一开始就在算计她,从她这里骗走孩子,她以为不见孩子是对孩子好,却不想掉进圈套。 今天之前,她以为见不到孩子已经够痛苦了,至死也想不到,陆家如此阴险狡诈欺负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孤女。 她心甘情愿的把孩子交由陆家抚养,以为是孩子着想,她怎么会那么傻! 从今以后,不仅见不到孩子,孩子会叫别人妈妈,永远也不知道有她这个母亲。 “伯母。” 傅莹抱着孩子走出来,笑盈盈地喊林梦,用余光扫了一眼瘫倒在地狼狈不堪的女人。 趁何皎皎失神之际,林梦摆脱掉她,蹙眉掸了掸衣服。 一改适才的咄咄逼人,和蔼可亲地应道:“欸!莹莹,你怎么出来了,走走走,我们进去,明天就要订婚了,不要沾上晦气。” “今天天气不错,我抱裴回出来晒晒太阳……”傅莹笑着回,温柔看向怀中的宝宝,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何皎皎怔怔失神,一直在想,陆家这样算计她,陆青山是否知情,是否有参与其中。 忽然听见儿子的名字,她终于反应过来,看见傅莹怀中抱着孩子。 她双目赤红,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朝傅莹跑去。 “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何皎皎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哪知傅莹敏捷的一躲闪,何皎皎扑了个空,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傅莹冷漠地看向地上的疯女人,不屑地撇撇嘴,陆青山这个癖好也太奇葩,环肥燕瘦,争奇斗艳的女人那么多,偏偏他喜欢这一款。 “裴回......妈妈在这里......” 何皎皎大声呼唤儿子的名字,灰头土脸地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再次朝傅莹跑去。 心心念念的儿子近在咫尺,她多么想抱一抱孩子,看儿子冲她咯咯直笑,欢快地手舞足蹈。 儿子会认得她吧?应该会认得。 “裴回,裴回......来妈妈抱你.......”何皎皎泪痕斑斑的脸上绽放出慈爱的笑意,声音也不自觉的温和下来,生怕吓到孩子。 “拦住她!”林梦大声命令保姆。 何皎皎离孩子越来越近,她可以看清孩子卷翘的睫毛,肉嘟嘟的小脸蛋,以及孩子颈上的玉兰花吊坠,那是母亲的嫁妆,她和妹妹各有一只。 陆裴回在傅莹怀中眨着眼睛,那葡萄似的眼睛,清透又明亮,呆萌地含着大拇指,津津有味地吮吸。 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陆裴回转过脸直勾勾盯着何皎皎。 可能是母子连心,也可能是他认出母亲,他冲何皎皎张开双手,笑着想要往何皎皎怀里扑。 何皎皎也微笑着伸出双手试图接住孩子,他们越来越近,母子两人的手即将相触。 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她,让她不能上前,趔趄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何皎皎用尽全力的力气想要摆脱,奈何势单力薄,她和儿子四目相接,绝望地呼唤:“裴回,妈妈在这里......裴回......” 第150章 去死 三个保姆使出吃奶的力气,这才堪堪拽住她,她们都没有料到,平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哇.......”陆裴回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嚎啕大哭,一双小手不停挥舞,珍珠般晶莹的泪珠扑簌簌滚落下来。 “裴回......裴回.......好孩子,你别哭......妈妈在这里.......”何皎皎拼命挣扎,试图跑到孩子身边,她多么想拥抱儿子,看儿子在她怀中笑,在她怀中恬然入梦。 她为儿子准备的衣物,玩具,儿子没有穿过和玩过。装修好的儿童房,儿子至今还没有住过。 陆裴回大哭不止,冲何皎皎伸出手,想要扑进她的怀抱。 母子连心,看着儿子在眼前哭,她却不能抱他哄他,何皎皎眼泪决堤,心痛如绞。 “为什么!为什么!啊......” 何皎皎崩溃不已,仰天哭喊,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让他们母子分离。 “快点把孩子抱进去,不要让这个疯子吓到孩子!快点!” 看何皎皎发疯,林梦担心吓到孩子,大声吩咐。 傅莹将孩子交给保姆,走过来亲热地挽住林梦,温声安抚道:“伯母,别激动,当心身体。” 林梦浑身发抖,厌恶地瞥了眼何皎皎,在傅莹的搀扶下,脚步凌乱地朝院内走去, “遇见这个疯子真晦气!”林梦边走边说,看见保姆又忍不住骂道:“要不是我在,你们这群不长眼睛的又会放她进来!” 傅莹小心翼翼搀着在客厅她坐下,体贴地说:“伯母,你先坐下休息,我出去看看。” “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看的!” 林梦气得浑身发抖,好在她最近两天守在这里,要是何皎皎不出现最好,可惜何皎皎非要往枪口上撞。 “伯母,她在外面闹得人尽皆知,陆家也会颜面扫地,我去劝她走。”傅莹好脾气地说。 林梦接过保姆端来的安神茶,觉得傅莹言之有理也就没有阻拦,遂点头默许。 何皎皎眼看儿子越来越远,连同哭声都越来越小,原以为只是失去陆青山而已,如今连儿子都不属于她。 她想带走儿子的打算,被陆家彻底掐灭。 短短几日,她的生活天翻地覆,一切都是假的。 得到林梦的默许,傅莹仿佛拿到尚方宝剑。 趾高气昂地缓步走到她面前,语气不冷不热:“何小姐,我和陆青山明天订婚,你应该知道了吧?” 利益捆绑比情真意挚牢固多了,在利益面前,感情不值一提。 好一波正宫对战小三的大戏,够讽刺。 认认真真恋爱,何皎皎莫名其妙成了小三,千夫所指的小三,她此生最痛恨的小三。 明明不是她的错,可在大家眼里,什么都是她的错,她百口莫辩。 一道影子极具压迫感挡住阳光,何皎皎忽然不哭了,站起身整理衣服,冷笑着反击:“你知道我们在一起几年吗?” 关于陆青山的感情传闻,傅莹早有耳闻,她冷哼一声,不屑道:“那又怎样?以后你是人人喊打的小三,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自打知道陆青山要订婚,因为好奇和不甘驱使,何皎皎暗地里查过傅莹的资料。 她想知道做了谁的手下败将。 何皎皎用力掐住虎口,剧痛让她无比清醒,“所以你今天是来和我炫耀的吗?炫耀即将当上陆夫人?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我没兴趣和你雌竞。”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这么快就心虚了?心理素质欠佳啊!” 见她要走,傅莹快走两步拦住她,好容易一睹真容,哪能这么快放她走。 这招激将法奏效了。 气氛有点凝重,何皎皎停下脚步,两人四目相对。 何皎皎笑得有几分凄凉:“我心虚与否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莹打开手机相册递到她面前,不停滑动屏幕,显摆道:“我的订婚礼服漂亮吗?还有他的礼服,你看看......订婚宴上的酒水,蛋糕,包括烟花秀......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赤裸裸的炫耀,让她表现得像是在和闺蜜分享喜悦。 “傅小姐,陆青山你喜欢就拿去好了,你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何皎皎不想和她拌嘴,试图以情动人,眼下唯一可以帮助她的人,只有傅莹。 即便傅莹对她有敌意,哪怕傅莹是故意刺激她,都无所谓了,她不在乎所谓的自尊。 只要能带走孩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会尝试。 “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新桉,离你们远远的......”何皎皎抓住傅莹,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傅莹嫌弃地晲了一眼她的手,倒没有推开,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晃,装作给她看手机,凑近她耳边笑着说:“如果你真的为了孩子好,应该去死!陆家已经给孩子铺好康庄大道,只要你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孩子有你这样一个母亲。” 她明明在笑,说出的话却恶毒至极,任谁看了,都以为她是在和何皎皎闲谈,没有人会相信,她是在逼何皎皎去死。 “还有,陆青山我要,孩子嘛,虽然我也讨厌他,但也不会给你!有这个孩子在,陆青山会对我心生愧疚,我们一家三口会和和美美过日子。你不去死,是想看我们一家人幸福美满吗?” 傅莹冷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一个家境不如她的疯子也配和她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死?”何皎皎不禁打了个冷颤,没有料到傅莹会如此心狠手辣,瞬间呆若木鸡。 “对!去死!”傅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嘴角勾阴险地笑,继续火上浇油的刺激她:“你死了就解脱了,大家都可以过清净日子,皆大欢喜。留下世界上祸害身边人,不如早点去死!” 何皎皎松开傅莹,双手垂在身侧,她失去陆青山,如今连孩子都成傅莹的了。 她一无所有。 有她这样一个母亲,陆裴回长大以后,遭到同学耻笑的时候,会不会对她恨之入骨,会不会嫌弃她? 若她的生命可以换取儿子美好的前程,她心甘情愿赴死。 第151章 何仙姑 夏日炎炎,阳光照在身上,仿佛要把人烤熟,何皎皎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 她回到车上,浑浑噩噩驱车回落英公馆,途经一座商场,她停了下来。 这里有家咖啡店何漫漫常去光顾,她想去碰一下运气,虽然她的运气一向不好。 停稳车之后,她从车里取出帽子和墨镜,戴上口罩,和往常一样,全副武装去见何漫漫。 可能是老天垂怜,那天她运气格外好,刚坐到咖啡馆的角落,何漫漫和两位好友并肩走进来,三人眉飞色舞在交谈。 他们在不远处坐下,何皎皎认得两位两人,徐行和李潇,何漫漫很早就对她说过。 好在何漫漫背对着她,何皎皎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背影。 看到妹妹和好友有说有笑,何皎皎放下心来,她已经饱尝艰辛,只希望妹妹可以一切顺遂,幸福快乐的生活。 附近有顾客准备起身离开,何皎皎也随之站起身,借着顾客的掩护,偷偷摸摸往外走。 她们隔着一张桌子,何皎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妹妹,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笑起来的时候两只酒窝格外好看。 徐行懒散地靠在沙发,伸手撩何漫漫的头发,嬉笑道:“一会儿你们陪我去逛逛,刚才sa 给我发信息,说上午有新款到了。” 李潇咬着点心:“你前几天不是说要参加谁的订婚宴,我们才陪你买过礼服吗?” 何漫漫推了徐行一把,将碎发别在耳后,也顺口问了一句:“你说明天要参加订婚宴,男主人是不是姓陆呀?” “对啊!男主角是陆青山,女主角嘛,好像姓傅......哎呀,我可能假酒喝太多,忘记女主的名字了.......”徐行懊恼地拍拍脑门儿。 听他自嘲,何漫漫和李潇不禁失笑。 徐行突然想到什么,诧异地问何漫漫:“你怎么知道?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啊?” 何漫漫单手托下巴,学着天桥底下的算命大师伸出手有模有样地掐算,嘴里念念有词。 故作玄虚道:“我神机妙算的,请叫我何仙姑!” 看她摇头晃脑的模样,另外两人噗嗤笑出声。 “在这里装神弄鬼,当心我向警察叔叔举报你!” 何漫漫装不下去了,“哎呀,我说实话,我爸明天也要参加......” “原来如此,还以为你有特异功能,未卜先知呢……” 何皎皎身形一顿,愣在原地。 原来,何重光也要参加陆青山的订婚宴,何皎皎哭笑不得,世界太荒谬可笑。 “漫漫,再见。”何皎皎在心里说,眼看何漫漫偏过脑袋,何皎皎生怕被认出来,吓得快步走出咖啡馆。 她站在咖啡馆外,依依不舍地看向何漫漫。 想到答应陪妹妹毕业旅行,何皎皎忍不住落泪,对不起,漫漫。 她知道何漫漫多么期待和她见面,近在咫尺,她却没有勇气相见。 不久前,她说见面的时候有好消息告诉何漫漫,她多想带着裴回和妹妹相见。 可裴回成了别人的孩子,她抢不回来了。 她伫立在咖啡馆外良久,直到何漫漫几人起身离开,她忍不住追上去,躲躲藏藏跟在何漫漫身后,走了好久,偷偷把何漫漫看了又看。 何漫漫几人进到奢侈品店的vip室,她方才止住脚步,她在何漫漫身后轻轻摆手,轻声说再见,漫漫。 她们今生的缘分尽了。 这是最后一面。 何皎皎回到落英公馆,找出纸笔给何漫漫写遗书,她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化为短短几行字。 担心何漫漫有朝一日识人不清被欺骗,她还隐晦地提醒,让何漫漫不要轻信男人。 母亲温如玉被何重光欺骗一辈子,她也被陆青山欺骗,她好害怕,害怕何漫漫也重蹈覆辙。 在她知道陆青山要和别人订婚时,第一时间做好财产赠与协议,并做过公证,她知道陆裴回什么都不缺,遂把所有财产留给何漫漫。 想要带走孩子,也是那时候计划好的。 如果可以顺利带走孩子,他们母子两人就远走高飞,若不能,那她生无可恋只能选择一死了之。 她计算好时间,通知钟点工明天下午过来打扫卫生,安眠药会在五个小时左右发作,等到清洁工前来正好替她报警。 做完一切她放下手机,在别墅内走了一圈。 客厅里巨幅的照片,是陆青山为她拍摄的,当初他们在法院门口遇见,陆青山还手把手教她怎么拍照。 这里每处都有她和陆青山生活过的迹象,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多么美好啊!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她恨,恨老天不公,她没有机会抱抱裴回,甚至还没有听孩子喊一声妈妈....... 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等了,她没有勇气作为一个局外人,亲眼目睹傅莹嫁给陆青山,做孩子的母亲。 她承认自己懦弱,胆怯,悲观,消极...... 十点,她拿出早已备好的安眠药整瓶吞下。 药效很慢,她躺在沙发上始终睡不着。 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回放这近三十年的人生。 别墅内只剩死寂,空气也凝固成冰。 手机铃声划破平静。 是陆青山来电。 何皎皎拿起手机,从沙发起身,按下接听后缓缓走到落地窗边。 陆青山磨磨蹭蹭拖到很晚才下班,回到老宅,站在卧室接二连三地抽烟,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慌意乱,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中,可总觉得不安。 他竭力镇定下来:“皎皎,今天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 何皎皎要陪他演完最后一场戏,不能让他察觉出异样,不能让他知道,她今晚住在落英公馆。 一旦陆青山知道,她连死都死不了了。 拉开纱帘,窗外无尽夏开到荼靡,即将要谢了。 她轻笑一声,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嗯,我吃了。你呢?忙不忙?” “嗯,我也吃了,不太忙。”陆青山推开阳台的门,缓步走到阳台,趴在栏杆上。 夜色渐深,他没有打开阳台的灯,挺拔的身影融入黑夜。 楼下张灯结彩,大家喜气洋洋,都在为他明天的订婚忙碌,红地毯铺到老宅大门口。 而他像个提线木偶,没有感情没有选择,明天要出席在订婚宴上,和他不爱的人订婚。 “皎皎,我后天就回去,你在家要好好的。” 陆青山攥紧栏杆,有点心虚,声音里有不自知的哽咽,他知道她最怕欺骗,为了他们美好的未来,他只能选择暂时的欺骗。 第152章 小三 何皎皎靠在玻璃上,从前她以为陆青山是此生的依靠,以为他们会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你要多注意身体,这些年你不是照顾我就是忙工作,好像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青山......这些年和我在一起,你一定过的很辛苦吧……”何皎皎如鲠在喉,哪怕他骗了她,这些年对她的付出不可抹杀,她恩怨分明,功过不能相抵。 他想要傅莹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她只能是阴沟里的老鼠,不能光明正大的小三。 她不能说恨他,不能骂他表里不一。 甚至连哭都不可以,她紧紧攥住纱帘,咬破唇瓣,为什么?她连死都不可以痛痛快快,坦坦荡荡。 为什么要死了,都不敢说出心里话。 在人生倒计时,她仍在想,他对她起码是有一点真心的。 可仅凭这点真心,唤不回她求生的欲望,她心力交瘁,一心求死。 “啪嗒......” 黑暗中,一滴圆滚滚的眼泪落在栏杆上,陆青山无端落下眼泪,心里的感觉复杂到难以言喻。 陆青山沉浸在愧疚和心虚之中,并没有多想,毕竟她时常多愁善感,只当她是一个人太无聊胡思乱想而已。 但仍耐着性子哄她:“皎皎,你这是怎么了?我从来不觉得辛苦,我很感谢老天让我遇见你,你是不是在家太无聊了……我忙完就回去陪你,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对你的身体不好……” 直到现在他都还在骗她。 而她不能痛斥他,不能揭穿他,还要附和他。 何皎皎手指绞着纱帘,浅笑道:“青山,你说裴回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他以后会经商、从政、还是从事艺术?” “只要他喜欢,我都会支持他。”陆青山眯起眼睛,颤抖着点燃根烟。“等裴回长大了,我们就去环球旅行,好吗?” 这美好的画面,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脑海,她忍不住笑出声,发自肺腑的笑。 他总在画饼,诱她一步步深入活在虚幻之中。 他们的琴瑟和鸣岁月静好,不过是海市蜃楼的幻影。 可她从前怎么就天真到近乎愚蠢,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七年的时间不过是浮生一梦。 如今她大梦初醒。 她只是他在拍卖会上成功拍下的一张古琴,长年累月住在精美绝伦的琴盒里,待他心血来潮取出来,逢人便炫耀一番。 他早已忘记,最初他爱上的是一名琴师。 她从小到大最想成为古琴大师,扬名天下,哪怕如今她的琴艺登峰造极,她也只是他的一件藏品罢了。 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她幻想过,若他实话实说,没准儿,她会利用他的愧疚心理要回孩子的抚养权,带孩子远走高飞,要是他同意,她就不死了。 毕竟一切都来得及。 是她高估了他的虚情假意,也高估自己,她终于看清同床共枕七年的人,他不会对她如实相告,更不可能把孩子还给他。 唯一的希望幻灭,何皎皎彻底失望,更加坚定赴死的决心。 她不想再虚与委蛇陪他演戏,拖着懒洋洋的语调:“青山,我有点累了……” 沙哑地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皎皎早点休息,等我回来,我们去看裴回.......” “青山,你少抽点烟,要给裴回做个好榜样......”听陆青山说起孩子她忍不住叮嘱,那是她最爱的人。 哪怕陆青山再怎么虚伪再怎么欺骗她,可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陆青山应该会对孩子负责,这点她很笃定。 陆青山掐灭香烟,“好,我听你的。皎皎,晚安,我爱你.......” 明天就要和别人订婚了,今天居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对她说我爱你。 何皎皎恍若无闻地叹了口气,胃里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忍住想吐的冲动。 人有点站不稳,她转过身靠在玻璃上,身体无力地往下滑缓缓蹲下来抱住双膝。 她唇畔勾起讥诮的笑意,从前她一定会说我也爱你作为回应,此时此刻,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临死了,没必要再勉强自己。 于是她在短暂地沉默后,轻声回:“晚安。” 何皎皎挂断电话,才十点四十左右,时间过得好慢,药效还没有发挥作用,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异样。 该告别的人都已经说过再见。 她删除掉手机里关于陆青山的一切,取出母亲送她的古琴,坐在客厅开始弹奏。 可能是她对安眠药有抗药性,直到凌晨三点,药效才开始发作。 胃开始痉挛,她不停抽搐,空空如也的胃,挤出许多胃酸,身体逐渐发麻,手指不听使唤。 她执拗地拨动琴弦,断断续续弹奏《云水禅心》,这首曲子的两位主人公,像极了她和陆青山,他们也死生不复相见。 她浑身冰冷,仿佛回到那年去南极看企鹅的时候,冰川坍塌下来,造型各异的冰块浮在水面像朵朵白云飘在蓝天。 “以后,我们一起周游世界,你想去的地方,我们都去一遍。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买一栋房子,每年都去度假。” “可是皎皎,在我看来,你比它们可爱。因为你在风景才好看。” “你老了也会是个漂亮的老太太,而我比你年长,比你老得快......” 从前的一幕幕不停在脑海浮现,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一样遥远,又像是在昨天,好像是一部电影,她只是一个演员。 她全身心投入的演了一部电影,杀青的时候,她入了戏。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七年,他们在一起七年了,他却从来没有动过娶她的念头。 哪怕一次也没有!送她的珠宝首饰数不胜数,却没有一枚求婚戒指。 这些年她算什么?情人?二奶? 她付出了可以付出的一切,青春,真心,还为他生下孩子。 而他呢?他把她蒙在鼓里,一边和别人订婚,一边还想继续哄骗她做金丝雀。 他明明知道,她最恨欺骗,最恨小三! 第153章 凋谢 可他依然这样做了。 直到现在,他都在骗她! 不可否认,他是帮助过她,对她不离不弃,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这不是他欺骗她的理由。 呼吸间充满冰川的寒气,她不可自抑地打冷颤,其实她还有一点力气,手机就在眼前。 她僵硬的手指触摸到手机,想笑,发觉脸上的肌肉紧绷,又好像肌肉无力,不听使唤。 好难受,呼吸越来越不通畅。 可她不想打电话求救,比起这几年遭受的苦难,濒死前的这点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她像一只即将出锅的虾,蜷缩着僵硬的身体,怎么也放松不了。 大脑却异常活跃,脑海不停播放幻灯片。 心跳越来越慢,如同匀速旋转的电风扇按下开关,扇叶跟随惯性旋转,速度逐渐减慢,减慢...... 陆裴回,对不起,妈妈不能陪你长大,不能看你结婚生子,没有机会参与你的人生,可是我爱你....... 漫漫,原谅姐姐的食言和懦弱,我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若下辈子还有缘分,我们再做姐妹...... 这辈子她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许过的诺言也如烟飘散,厚重的遗憾堵满在喉管。 她幸福过,痛苦过,爱过恨过,直到生命的尽头,什么都消散了。 若有来生,她一定要换种方式生活。 只是还有来生吗? 她真的还有来生吗? 真的希望有来生吗? 身体逐渐僵硬,心跳愈发缓慢,肢体不受控制,胃部潮起潮落般的痉挛使得她不停抽搐,像触电。 她在意识清醒中失去身体的控制权,猛然栽倒在地。 陆青山,你这个混蛋,我马上要死了,你都还在骗我,不肯对我说一句实话。 为什么? 为什么任由林梦欺负我?林梦对我做的一切,你知情吗?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我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到头来变成傅莹的孩子,你怎么忍心让这么对我? 为什么要用花言巧语欺骗我?我们在一起七年,七年的感情,换不来一句真话。到底是时间不值钱,还是真话太奢侈? 如果可以,我宁愿这辈子不曾遇见你。 不! 下辈子! 不! 永生永世,我们都不要再遇见! 傅莹并不是善良之人,会不会欺负陆裴回,他还那么小,以后要怎么办? 裴回,裴回,妈妈后悔了……我不该冲动......你要怎么办…… 裴回,妈妈好爱你,多想抱抱你,白天陪你去游乐园,夜里给你讲睡前故事。 那时候你还在妈妈肚子里,时不时踹妈妈一脚,打妈妈一拳。 你知道吗?你有个小姨,妈妈经常会想,你们两个人见面肯定会一起调皮捣蛋,你一定会非常喜欢她...... 漆黑中一道光明晃晃照在何皎皎脸上。 是手机屏幕的亮光。 她尽可能伸直僵硬的手臂,指尖一点点去够手机,还差几厘米,就可以摸到手机了。 胃部的痉挛愈发严重,天翻地覆在搅动。 她浑身抽搐,嘴角吐出白沫,拼尽最后的力气终于拿到手机。 屏幕上跳出来何漫漫的信息。 “姐姐,我今天逛街了,买了一大堆姐妹装,还有同款的帽子和鞋子,等你回新桉我们就可以穿同款了!” “我还买了很多好吃的放在冰箱,到时候你来,一定把你喂的白白胖胖。徐行吐槽我,说我是购物狂!” “徐行说,等你来了给你接风洗尘,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她从小到大宠爱的妹妹,活泼可爱的妹妹,阳光明媚的妹妹…… 对不起漫漫,是姐姐食言了…… “...漫......漫.......”何皎皎嗓音含糊不清,语不成调,喉咙也不受控制。 她躺在地板上,眼泪模糊视线,没有一点力气回复信息,身体抽搐不止,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支配权。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母亲微笑着向她走来。 “妈妈,是你吗?”她冲母亲伸出手,指尖拼命去够母亲的手。 温如玉依然年轻,款款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握住她双肩,慈爱又温柔地说:“皎皎,是妈妈,妈妈来接你了……” “妈妈......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何皎皎笑得如孩童般纯真无邪,惊喜地扑进母亲怀中,那怀抱如此熟悉和温暖,是母亲没错。 仿佛脱掉沉重的躯壳,整个人轻飘飘的,一时忘却所有烦恼和痛苦。 如同回到儿时,温如玉拉起她的手,走向温暖阳光,她们脚步轻盈,缓缓飘起来,周遭鸟语花香仿若仙境。 “妈妈......” 一声稚嫩地童声在唤她,何皎皎本能地回过头去寻找。 朦朦胧胧中她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满脸泪痕,边哭边在身后追她。 像一只可爱的胖企鹅行走在冰面,摔倒了,又倔强地爬起来,张开双手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向她飞奔而来。 “妈妈.......” 是陆裴回在呼唤她吗? 应该是吧! 她终于听见裴回叫她妈妈了,她带着微笑朝陆裴回伸出手,她们只差一毫米便可触到对方的指尖。 “.....裴......裴......”她想呼唤儿子的名字,想哄孩子让他别哭,却发不出来声音。 眼皮愈发沉重一点点合拢,只剩一丝细缝。 她仿佛看见,陆裴回圆溜溜地眼睛一直注视着她,笑容纯真无瑕,软乎乎的小手捧着她的脸,凑近她跟前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裴回,妈妈爱你…… 画面和声音戛然而止,电扇不再旋转,幻灯片骤然黑屏。 她伸出的手臂定格在半空,手指朝向儿子的方向,脸上带着幸福微笑,眼角滑出两行清泪。 乌云密布遮住若隐若现的月亮,夜空暗淡无光。 落英公馆的无尽夏,于凌晨五点半纷纷凋谢。 而陆青山,在五点半起床洗漱,即将和父母一同出发去傅家下聘。 今天是陆青山和傅莹的大喜之日,是何皎皎的忌日 第154章 订婚 订婚当天陆青山始终心不在焉,只当是出席一场商务聚会。 见到何重光夫妻那一瞬,陆青山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 不难想象这出自林梦的手笔,毕竟陆家与何家并没有交集来往。 林梦不时招呼客人,视线全程都在陆青山身上,哪怕儿子答应订婚,她还是担心儿子中途变卦没办法收场,不敢掉以轻心。 何重光夫妇趁机拓展人脉资源,在赵吉安的引荐下精神抖擞的结交各路人士。 她主动来到何重光夫妻身边,客套地说:“何总,何夫人,感谢你们前来参加青山的订婚宴。” 接到陆家的邀请函时何重光有点愕然和惊喜。 都知道陆氏集团在新桉风头正盛,素日想高攀都无从下手。看来是赵吉安的人脉确实很广。 何重光举杯和林梦碰杯,笑着恭喜:“恭喜陆夫人,令郎和令媳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兰受宠若惊,有几分谄媚:“陆夫人好,您保养的真好。儿子都这么大了,真看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三十出头呢!” “何夫人过奖了。”林梦端着酒杯假笑。 “陆夫人,你去哪家美容院保养,能不能推荐我一下?”王兰有意套近乎,势必要抓住机会打入上层交际圈。 林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好啊!抽空我约你一起去......” “我们加个微信可以吗?”王兰急不可耐地掏出手机。 原本只是推脱之词,没料到听者有心,林梦为保持涵养掏出手机与王兰互加好友。 “陆夫人真是人美心善,一点也没有架子。”见林梦这么亲民,王兰溜须拍马喜不自胜。 毕竟传闻中林梦眼高于顶。 以为林梦是有心与她结交,对她而言是喜从天降,看来这次酒会真的来对了。 林梦倒有点诧异,恭维话听过不少,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平易近人。总感觉王兰是不是张冠李戴夸错人,还是文化太低用词不当。 “何夫人说笑了,大家都是朋友,有空多聚聚。” “好啊好啊!”王兰笑得像朵花儿。 她本就热衷交际,好容易搭上赵吉安才有机会跻身进上流阶层,才不管林梦是不是客套,一点也不怯场,大剌剌地挽住林梦攀谈起来。 林梦瞥了一眼王兰,眉头微皱,很快又恢复笑脸:“听说你们家的女儿很漂亮,下次有机会你带上她们,我们一起喝下午茶。” 王兰一愣,总觉得哪里不对,也顾不上多想,巴不得何枚多参加贵妇聚会,这样才有机会嫁入豪门。 “好啊!我和你说,我们家枚枚只顾忙工作,是该带出来多见见世面。” 林梦笑意微微颔首。 她虽不喜何氏夫妻,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让何氏夫妻前来参加订婚宴,是她有意为之。 瞥见儿子哀怨中带着愤怒的目光,她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得意微笑,这么做的目的,无异是在敲打与暗示陆青山,他想和何皎皎在一起无异于异想天开。 与何氏夫妻寒暄了一会儿,她又客套几句,说招呼不周请何氏夫妻见谅,让他们不要拘谨一定要尽兴而归。 林梦提步走到陆青山和傅莹身边,笑得慈爱又开心,全然没有见到何皎皎时恶狠狠的模样。 毕竟傅莹是她精心挑选选出来的最佳儿媳,门当户对还能帮到陆氏。 “伯母好。” 陆青山和傅莹手挽手走到眼前,傅莹笑容甜蜜,松开陆青山亲昵大方地去挽林梦,两人有说有笑,不像婆媳倒像一对好闺蜜。 林梦佯装生气,侧眸憋笑看向身边的傅莹,挑眉道:“莹莹,还不改口?” 傅莹秒懂林梦的暗示,羞赧一笑,看看林梦又含羞带怯望向陆青山,四目相接的瞬间,她难为情地垂首低低喊了声:“妈。” 陆青山敛眸,没有人注意到他咬肌跳了一下,捏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 “欸!欸!”林梦乐呵呵地连声应道,眼睛漫不经心扫过儿子有点泛青的脸,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和傅莹说笑:“乖儿媳,这才对嘛!” 陆青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懒得看她们婆媳亲热的画面,攥紧手中的酒杯,不动声色地转身眼不见为净。 林梦和傅莹手挽手相谈甚欢,见陆青山没注意,她这才压低声音给傅莹吃定心丸:“今天他不会联系那个女人,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晚上......” “哎呀!妈,我们才订婚......”傅莹脸一下就红了,露出小女孩的娇羞神态。 哪有婆婆和儿媳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夫妻之事,任谁都会不好意思。 陆青山只在人前拉过她的手,人后是一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模样,她哪里好意思主动要求亲热。 他是她懵懂时期喜欢过的男人,兜兜转转一大圈,他们在各自的世界成长,都有自己爱人,经历过渣男,她更明白陆青山的可贵。 “听妈和你说,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今天你不要拦着他喝酒,喝多了什么都好办。”林梦想让儿子酒后乱性,一旦他和傅莹有了夫妻之实,何皎皎肯定会崩溃,到时候这个心头大患自然会心灰意冷离开。 “知道了……”傅莹羞涩不已,只要她有孕在身不愁陆青山不回归家庭,再加上她有家世撑腰,何皎皎不足为患。 婆媳两人早就计划好一切,只待请君入瓮。 “莹莹,你是我这么多年来最看好的儿媳,妈妈永远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青山被那个狐狸精勾了魂,他迟早会幡然醒悟看清那个女人,让你受委屈了……”林梦半真半假地安抚,其实她不是没有听闻傅莹做小三的传闻,只是相比之下,陆家的荣盛兴衰更重要。 关于陆青山与何皎皎的事情傅莹不是没有怨气,可她也有污点,陆家夫妻因为陆裴回对她心存愧疚,对她更是百依百顺。 “谢谢妈......我一定会把裴回当作亲生儿子,哪怕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绝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傅莹知道陆家看重子嗣,适时保证。 有服务生从身边经过,陆青山放下空酒杯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余光扫见不远处。 何重光夫妻阴魂不散,兴高采烈四处结交权贵,生怕遗漏任何一人,把商人唯利是图的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 唉!陆青山无奈摇摇头。 若何重光知道他和何皎皎的事情,还能这般淡定来参加他的订婚宴吗?林梦哪里会诚心邀请他们,是存心侮辱和戏弄,把人当小丑玩得团团转。 想到此处,陆青山欲掏出手机 ,摸索半天才记起来林梦把他手机拿走了,美其名曰害怕他喝多酒犯糊涂,代为保管。 虽然他再三保证一定会配合订婚,不会胡来,可林梦说为确保万无一失,死活都不肯把手机给他。 第155章 听墙角 “青山,在想什么呢?”傅莹和林梦短暂交谈后来到陆青山身边,亲热挽起他的手臂。 陆青山收回视线,不露痕迹地摇头,语气无波无澜:“没什么,我们去给宾客敬酒。” 哪怕只是一出戏,他也不得不唱好这出戏。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幻想过结婚时的场景,可也深知他与何皎皎之间的阻碍。 他恍若无闻地轻叹口气,昨夜同何皎皎通话,听得出何皎皎心情不大好,但他身不由己没办法立马赶回去。 只盼明天抓紧回去,何皎皎耳根子和心一样软,只要他耐心哄一哄,实在不行再低姿态的求原谅,她势必会不计前嫌。 而且他借口出差前还答应何皎皎,忙完以后陪她去见儿子,她对儿子日思夜想,哪里顾得上和他计较那么多。 思及此,陆青山煎熬的心情略微放松。 他并未注意到傅莹跟随他的视线看去,也没有看见傅莹对陆氏夫妻不屑一顾的神情。 “好啊,沈叔叔去国外洽谈项目没办法赶回来,沈伯母来了,一会儿我们去给沈伯母敬酒。”傅莹浅笑提醒。 沈伯母是沈誉君的母亲,几家人都是世交,关系向来亲近。 “好。” 说到好友的母亲,陆青山心情适当好点。 一对新人面带笑意手挽手走在璀璨夺目的光芒下,看上去十分般配和养眼。 一道身影拦住两人的去路。 “陆兄,祝你订婚快乐。”徐立身形不稳,步履歪斜着上前祝贺,祝福说的冰冷没有半分真诚。 见到昔日的情敌,陆青山止住脚步,手微微抖动,有点不敢看徐立的眼睛,很快恢复平静。 面不改色道:“谢谢徐兄。” “今天我好兄弟订婚,我只是为你开心。来,我们不醉不归。” 徐立死死盯住他,举杯和他相碰,可能力气太大,杯中的葡萄酒不小心洒在陆青山的手腕上。 “哎呀,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走走,我陪你去清理一下。”不等陆青山说话,徐立反客为主拉起他就往更衣室方向走。 “欸......青山,我陪你去。”傅莹急忙跟上。 陆青山当然看出来徐立是有意为之,甩开傅莹的手,敷衍道:“今天宾客多,你先去招呼客人,我很快回来。” 傅莹不便发作,很识大体地松开手。 穿过廊道走到更衣室门口,两个更衣室门对门,徐立弄不清陆青山用的是哪个更衣室,用眼神询问陆青山。 陆青山抬颌示意左边,徐立抬脚踹开左边更衣室的门,连拖带拽把陆青山扯进更衣室。 徐立解开西服的扣子,单手叉腰,眼底赤红:“你到底怎么和她说的?实话实说了?” 见他不置可否,徐立抱有的那丝希望彻底破灭,阖了阖眼,长叹一口气。 徐立背过身去,“你不该这样对她.....万一她知道真相会恨死你,你应该知道她有多爱你。” 陆青山缓步走到窗前,眉头微蹙,眯起眼睛点燃香烟,幽幽道:“我会尽快处理好。” 其实他一直在担心没办法和何皎皎交代,可他迫不得已,只怕夜长梦多,他必须早日解决好此事。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让何皎皎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陆青山,若不是你当初和我抢,她一定比现在幸福!”徐立咬牙道。 陆青山双手撑在窗台,一言不发,徐立为何皎皎打抱不平他理解,却不认同徐立的言论。 深吸一口烟,慢慢扭过头回视徐立,一针见血地说:“可她不爱你。” 徐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抬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来话,而后怒气冲冲地拉开门拂袖而去。 陆青山抽完整支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深呼吸几口气,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提步离开更衣室。 关门的一瞬,他无意间瞥见对面更衣室的门没有关好,这个更衣室今天是傅莹在使用,他抬脚走过去准备顺手把门带上。 刚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听见两个妇人的声音。 其中一个尤为熟悉:“熳笙,多谢你,还好有你帮忙,改天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是母亲的声音,陆青山关门的动作下意识停顿。 几乎不用思考,他就猜到更衣室里的人是林梦和江熳笙。 要不要顺便进去打个招呼,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又是好友的母亲,且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 小时候他和沈誉君三天两头去对方家里玩,双方家长对他们都很好。 江熳笙笑道:“都是几十年老闺蜜了,你这么说太见外了……” “不不不......”林梦迭声道,“熳笙,如果不是你帮忙,那件事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你不仅帮了我和青山,还帮了裴回。说你是我们陆家的恩人也不为过......” 陆青山教养不错,一向秉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 可屋内两人的对话无疑勾起他的好奇心,汪熳笙到底帮了多大忙,值得林梦把她当作陆家的恩人。 他不由得收回手,退后两步靠在墙壁,竖起耳朵偷听。 江熳笙拍拍林梦的手:“举手之劳,你不要和我客气,我们都是当母亲的人,青山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在感情上有点不成熟。” “幸好有你,熳笙。”林梦的抽泣声从门缝传出在廊道流淌,过一会儿,她接过汪熳笙递来的手帕,止住眼泪。 “熳笙,还是你聪明,如果裴回长大被人知道他有个精神病的母亲,肯定会被别人指指点点。还好你托关系帮忙把孩子的出生证明改了。” 陆青山不由自主地颤栗,母亲怎么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何皎皎身体好不容易才康复,知道真相肯定会气疯。 熳笙阿姨也太糊涂,这是在帮倒忙。 陆青山面色黑的能滴出墨来,准备推开进去质问。 江熳笙说:“别多想了,两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林梦说:“我代孩子谢谢你,多亏你这个大媒人,不是你从中斡旋,傅家不可能答应帮忙替陆氏度过难关。” 江熳笙浅笑,又认真提醒道:“眼下陆氏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以后你也不能掉以轻心,青山结婚了,外面...要想办法让他断了。” 林梦受教地点头:“是的,我会想办法赶走那个狐狸精……” 陆青山恍然大悟,她们在背地里下了好大一盘棋,把孩子的出生证明改掉,借陆氏危机让他和傅莹订婚。 他知道母亲自始至终都看不上何皎皎,远没有想到母亲会有这么多小动作。 这只是他无意间听见的,那他不知道的呢?陆青山不由得后背一凉,林梦有没有对何皎皎做过更过分的事情? 陆青山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猩红,再度把手放置在门把手上,想要冲进去质问她们,为什么要操控他的人生,为什么要欺负何皎皎。 “青山兄,原来你在这里......” 江桓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出来,风度翩翩挽着个小网红,朝陆青山招招手。 见陆青山一动不动,江桓示意小网红松手,笑着往陆青山的方向走来。 陆青山脑中天人交战,今天是大喜之日,他不能搞砸自己的订婚宴,否则真的是功亏一篑。 于是他只能放弃推门质问,一边调整心情一边提步朝江桓走去。 第156章 从来不知道您这么善良 好容易熬到订婚宴结束,陆青山都佩服自己出神入化的演技,忍不住自嘲地摇头。 只是,这逢场作戏的一天还未结束,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戏需要他披挂上阵。 眼看宾客纷纷离场,陆青山径直走到林梦身边,伸出手示意她履约归还手机。 “怎么了?这是要红包吗?”林梦拢了拢肩上的披肩,装傻充愣。 陆青山并没有收回手,没什么耐心:“妈,你从小教我要言而有信。” 见他脸色不好,林梦没敢得寸进尺,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气冲冲掏出手机准备递到他手中。 陆青山胳膊往前伸试图拿回手机。 林梦忽然想到什么,攥紧手机胳膊往后缩,左右环顾确定身边没有人,低声提醒:“你最好收敛一点,傅家的面子你必须要照顾好!从今以后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别没轻没重!” 说完才拉过陆青山的手,将手机不轻不重地拍在他掌心。 又忍不住叮嘱:“对傅莹好点,别委屈了人家......” 陆青山眉目阴沉,不置一词,拿起手机转身阔步离开,丝毫不理会身后林梦气得跺脚。 刚走两步,陆青山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后退着回到林梦身边。 侧眸望向林梦的眼神充满冰冷,不阴不阳道:“妈,我从来不知道您这么善良。” 话里话外的讽刺太过明显,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母慈子孝。 原以为儿子去而复返是认同她的说法,怎料被亲儿子阴阳,她眼睛瞪得老大,气结道:“你...你还是我儿子吗!” 陆青山冷笑一声,轻轻侧过身,用审视的眼光在林梦脸上逡巡:“都说爱屋及乌,您无所顾忌欺负皎皎的时候,顾念过我是您儿子吗?” “我都是为你好!”面对儿子的质问林梦气得差点跳起来。 她伸手去拉陆青山,想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瞟到还有几个没有离开的宾客朝这边看过来,她只能作罢。 在这样的场合她不能失态,必须拿出知性优雅、识大体顾大局的姿态。 陆青山唇畔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您要是真的为我好,请您以后少为难何皎皎一点。” “你搞清楚,今天是你和傅莹订婚!你和我提那个女人干什么!”说到何皎皎林梦就头疼,语气满是忿懑。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青山懒得和她辩论转身离开。 傅莹适逢其时走到他身边,亲热挽住他的胳膊,笑容甜蜜:“青山,宾客走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回吧。” 陆青山不言不语地点头。 回到新房傅莹舍不得放开他,缠住他坐在沙发,柔若无骨地靠着他肩膀,一副小女儿姿态。 都是成年人,订婚当晚该发生点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陆青山不动声色收回胳膊,轻轻推开她的脑袋,很认真地说:“我们聊聊好吗?” 那神态不像和未婚妻谈情说爱,倒像是在谈判桌上。 气氛有点怪异。 对于陆青山的不解风情,傅莹不好发作,笑着抚了抚裙摆,挺直肩背很淑女地坐姿。 她不解道:“谈什么?非要在今晚这么重要的日子谈?” 陆青山正襟危坐,掌心攥紧手机,敛眸盯着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眼中没有半点温度。 掀起眼睫望向身侧的女人,语气冷静:“我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谈谈,我们最爱的人都不是对方,不如我们各取所需,等陆氏危机过去,我给你陆氏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们好聚好散。” “而我也不会碰你,我们分房睡。” 傅莹措手不及,笑容僵在脸上,原本以为搞定林梦便万事大吉,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陆青山打得是这个算盘。 她交叠在膝间的手滑到身侧,下意识攥紧身边的抱枕,情绪激动道:“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和你订婚是因为爱你,和钱没有关系,傅家有得是钱!” “我们自小相识,何必自欺欺人?”陆青山直言不讳,没有半分绅士风度。“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是我最大的诚意,我们没必要做家族的牺牲品。” “所以你答应和我订婚是在利用我,并不是真心想娶我!”傅莹怒气冲冲质问道。 若不是陆青山老早摸清傅莹的底细,大概会被她伪装出来的一往情深所蒙骗。 可惜商场上讲究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 傅家利用和陆家联姻牟利,陆家利用傅家注资度过难关,目的都不单纯,彼此半斤八两。 陆青山挑眉,意味不明地反问:“难道你就不是利用我逼那个男人就范吗?” 听到这话,傅莹明显愣住了。 她深爱的男人知道她订婚的消息,开心的像是甩掉一个大麻烦,恨不得放烟花庆祝个七天七夜。 谎言被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穿,她并不打算承认,梗着脖子嘴硬道:“你不要血口喷人。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从前你对我视若无睹,自从知道要和你订婚,我别提有多开心了……” 陆青山不为所动,轻轻转动手上的戒环,直视她的眼睛郑重承诺:“傅莹,到时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追回那个男人。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只是我们不适合。” “你休想利用完我就甩掉我!”傅莹气得站起来,怒目看他。 意识到失态,傅莹放缓语气试图以情动人:“青山…我从答应订婚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和你分开,这辈子我认准你了!从前我天天追在你后面,只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看见我对你的真心,如今好不容易梦想成真,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刚订婚就说分手,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她怎么可能甘心做疯子的手下败将,胜负欲不允许她就此认输。 而她并无退路,那个男人性子软弱,一提离婚老婆便会要死要活,这些年她早已看透他。 无论家世还是人品,根本不配与陆青山相提并论。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陆青山不为所动,面容平静无澜,仿佛傅莹的深情告白与他毫无关系。 他慢条斯理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和傅莹发生点什么。 之所以等到现在才说,也是拿准傅家和傅莹的心理,自从两家联姻的消息传出,两家公司股价都大涨。 傅父在外养有外室和私生子,傅莹知三当三,陆青山在外有何皎皎和陆裴回。 而一旦丑闻曝光,两家公司一损俱损,他们互相拿捏着对方的要害,旗鼓相当。 他带上门的瞬间,有什么东西砸到门板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又听见瓷器摔碎在地板的声音。 尖锐的女声伴随瓷器一同破碎:“陆青山!你休想得逞!” 陆青山没心情理会傅莹的小脾气,自顾自推开书房的门,阔步走到人体工学椅坐下来。 他将左手那枚硌人又冰冷的戒指摘下,不轻不重放置于书桌。 这个桎梏休想困住他,不论是人或是心。 手机关机了。 陆青山打开手机粗略翻看来电和信息。 没有何皎皎信息。 他勉强松口气,还好没有,若是她在大庭广众打来电话,他真的不知要如何瞒天过海。 不知道她今天过得如何? 心里又免不了有几分失落。 怕她黏人,又怕她不黏人。 回家一定要好好问问她,林梦是否有欺负过她? 陆青山坐在沙发里,点开何皎皎的微信头像,修长手指噼里啪啦打字,删删减减好半天,又担心何皎皎打电话过来会露馅儿。 踌躇半天,没等他发出信息,屏幕上跳出一通来电。 第157章 定时邮件 是保镖。 陆青山的手平白无故发起抖来,呼吸都刻意放缓几分,莫非何皎皎身体又不舒服了? 来不及多想,他按下接听。 电话那端传来急切的呼吸,几秒后,保镖硬着头皮开口,语无伦次道:“陆总...何小姐……” 一记晴天霹雳,劈得陆青山险些从椅子内掉下来。 而后他从猛然站起身,抬脚踢开椅子,不可置信地咆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何小姐……昨天夜里在落英公馆自......尽了.......”保镖嗫嚅道,一同传入耳畔的还有压抑着的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据保镖说,何皎皎昨天上午声称出门去逛街,并交代佣人们办一场party,让大家尽情玩乐,还给大家了几万块钱的经费。 近一年来何皎皎身体恢复正常,尤其是近来几次出门,每次都平安准时回来。佣人们都掉以轻心,这才大意失荆州。 没料到酿成大祸。 保镖和佣人们昨天喝得酩酊大醉,今天酒醒后发现何皎皎并没有回来,大家四处寻找。等赶到落英公馆时,正好遇见警察和120的车辆,一打听才知道有人吃安眠药自尽。得知何皎皎自杀的消息,保镖当即拨打陆青山的电话,可惜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她在哪里!在哪里!”陆青山对着电话嘶吼道。 保镖哽咽着说:“......何小姐服用安眠药过量...于今天凌晨五点......去世,现在在医院负一楼的停尸房......” 陆青山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黑暗。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这一定是场恶作剧...... 最艰难的日子他们都熬过来了,她没有理由轻生。 昨天他们还约定好等他回家便去看陆裴回,何皎皎那么爱儿子,怎么可能忍心抛下儿子一死了之。 陆青山发疯似的往外跑,还没有跑到门口,想起忘记拿车钥匙,又匆匆转身去拿钥匙。 转身的瞬间,房门打开了。 陆青山本能地转过头回视。 陆国栋和林梦像两个门神,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你哪里也不许去!”林梦语气严厉。 见到父母,陆青山呆呆愣愣走过去,仿佛失了魂,双目猩红一眨不眨盯牢两人。 “你们不要拦我,有什么事情晚点再说。”陆青山语气凛如寒风。 “你去了也无济于事!”林梦急得拉高声线,双臂环抱堵在门口。“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大晚上这样跑出去,明天记者会怎么写?陆氏集团的股价可能会暴跌!” “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你只能留在家里。”陆国栋惜字如金,鲜少这般严肃。 陆青山和何皎皎的家中一直有林梦安排的眼线,她对于儿子和何皎皎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这个消息对陆青山来说是天大的噩耗,于她而言简直是老天有眼,也算求仁得仁。 “什么意思?”陆青山脑子处于混沌状态,仍然听出点不对劲,下意识地反问。“你们大晚上拦住我不让我出门,到底是为什么?” 林梦也不想拐弯抹角兜圈子,有话直说:“她命薄怨不得旁人!活着的时候不是好人,死了也不是好鬼,阴魂不散缠着你。” 陆青山迅速反应过来,原来父母也得知何皎皎的死讯,出现在这里就是怕他不计后果去见何皎皎。 父母怎么会一清二楚,看样子比他还早一步得知消息。 他忽然想到在更衣室偷听到的对话,箭步冲到林梦面前,用力抓住她的胳膊。 嗓音沙哑地低吼:“你到底怎么欺负她了?到底做过什么!” 林梦压根儿也没有想到儿子会问这个,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他对视。 用力挣扎着试图推开他:“你发什么疯!我欺负她什么了!我是你妈!你怎么可以含血喷人!” “对啊!你是我妈!你口口声声为我好,把裴回的母亲改成别人,挖坑让我跳!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妈!”陆青山死死钳住她的胳膊,不管不顾地咆哮起来。 话音刚落,脸上传来火辣辣地疼痛,耳朵里一阵嗡鸣声。 陆国栋面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结结实实扇了陆青山一巴掌。 “你真的是鬼迷心窍!居然敢因为一个女人这么对你母亲说话!”陆国栋又扬起巴掌,咬牙切齿道。 陆青山猝不及防挨了记掌掴,完全不可思议,愕然望向父亲。 看到儿子挨揍,林梦心疼坏了,急得猛踹陆国栋一脚,带着哭腔:“你怎么可以动手打我儿子!” 陆青山眼眶有泪花闪烁,实在搞不懂林梦的想法,“你到底对何皎皎做过什么?她好歹是裴回的母亲,就算你再不喜欢她,为什么不看在我和裴回的面子上善待她一点?” “因为她有病!因为我不想孙子长大以后被人耻笑有个精神病的母亲!你不和别人结婚,万一裴回也有病,陆家岂不是要断后了!”林梦不忍了,一股脑儿倒出来,也懒得深究陆青山从何得知。 “你年轻可以图一时痛快,可总要为孩子考虑,如果她生下的孩子都有病,陆家该怎么办?” 原来他们从未看得上何皎皎,包括陆裴回,有朝一日若是陆裴回也查出有精神类疾病,恐怕陆家不会留下他。 即便留下,往后也很难善待于他。 “这些就是你欺负何皎皎的理由吗?”陆青山怒不可遏,松开林梦的胳膊,转身抱起博古架上的古董就砸。 摔了一个又一个,瓷器碎片铺满地,他抱起一个青花瓷瓷瓶用力摔在父母面前。 “她之所以想不开,都是你们逼的!但凡你们善良一点,对她不要那么刻薄,她何至于此!” “还有,她原本只有点轻微的抑郁症而已,是你!”陆青山伸手指着林梦控诉,“你知不知道,是你害得她病情越来越严重!我还不容易......” 说到此处,他不禁哽咽,阖了阖眼睛,泪水蜿蜒而下。 陆青山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踩着一地碎片走向堵在门口的父母,碎片扎进脚底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语气中的仇恨分外明显:“她好不容易恢复如初,我们都柳暗花明了,是你在作孽!你到底是我妈,还是来向我讨债的仇人?” “我都是为你好......” 见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林梦心疼得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以为快刀斩乱麻逼得何皎皎离开新桉就风平浪静了,哪里知道何皎皎会想不开去死。 “我求你,不要再说为我好这几个字了!”陆青山绝望地大喊大叫,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深深浅浅的血迹。 这些年林梦每说一次为他好,他的日子就动荡一次,生活中那些大风大浪很大程度上源于她为他好的说辞。 “儿子,你停下好不好……别走了……妈妈求你......” 林梦哭得一塌糊涂,就差跪下来求他,她悉心培养的儿子,引以为豪的儿子。 她好恨,何皎皎到底有何魅力值得儿子为她自残,可她不敢火上浇油,不敢再提何皎皎激怒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你们的儿子?为什么?” 陆青山心如刀割,双膝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不计其数的碎片刺入身体,都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苦心谋划的一切化为泡影,什么都没有了。 原以为尽在运筹帷幄之中,可此刻他才幡然醒悟,是他太过自以为是。 是他的自负害死何皎皎,害得陆裴回失去母亲,害得他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一家三口环游世界的梦想。 皎皎,是我的错……你回来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不再背负陆家的荣辱兴衰,不再追求堆金积玉。 我们一家三口远离新桉,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儿子,你起来好不好?妈妈看你这样会心疼......”林梦泪流满面,顾不得满地碎瓷片朝他颤颤巍巍扑过来,一把抱住他。 陆青山绝望地摇头,闭起眼睛,不发一语也不去看她。 哀莫大于心死,他第一次懂得这个感觉,多希望此生也不要懂得。 从前他坚强刚毅,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他连深爱之人也保护不了。 “如果我不是你们的儿子该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和她远走高飞。你们知不知道,认识她以后,我最大梦想是和她在一起过寻常日子.......” 陆青山整个人浑浑噩噩,肩背骤然坍塌,全然没有往日的挺拔身姿。 手机忽然跳出来一封邮件。 十点四十分。 他本能地点开邮件。 陆青山 现在是十点四十分,你看见这封邮件的时候,是二十四小时之后,那时我应该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知道你明天会和傅莹订婚,知道你一直都在骗我。 可我不懂,我到底欠了陆家什么?才会有此遭遇。 你见异思迁追求门当户对我理解,但你没必要欺瞒于我。 哪怕你坦坦荡荡对我讲,我都会原谅、理解、尊重你的选择。 你知道我最恨欺骗,最恨小三,却偏偏在我心上捅刀子。 我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也被你们抢走,连我做母亲的资格都要剥夺,陆青山,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我没办法接受裴回叫别人妈妈,没办法接受孩子的出生证明上母亲是别人的名字。 我不和你们争了,反正我也争不过,希望你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照顾好裴回。 你知道吗?你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仍在幻想你对我说真话,只要你对我说真话,我就不死了。 很可惜,你没有。 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不要再相遇。 不!永生永世,我都不要再遇见你! 若你还顾念一点情份,请你不要给我扫墓,死生不复相见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陆青山的眼泪如万斛珍珠滚落,砸在手机屏幕上,视线一片模糊。 他捧着手机放在胸口,忍不住失声痛哭。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原来他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是我对不起你,皎皎.....是我辜负了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再等等,等两天,等我和你解释清楚......对不起....我不该先斩后奏……” 她至死都不肯原谅他,恨他到连墓都不让他去扫。 他们明明那么相爱,到最后天人永隔,她带着心结与结缔离开人世,连一点念想都肯给他留。 林梦在一旁也瞥见了邮件内容,心虚地缩回手,摇摇晃晃准备从地上起身。 林梦反常的举动没有瞒过陆青山,他突然拽住她的手,凝眉问道:“你是不是偷偷见过她?出生证明的事情是不是你故意告诉她的?” “我......”林梦拼命甩开陆青山的手,慌乱中差点摔倒在地。 “到底怎么回事?人都没了,你还不肯对我说一句实话吗?”陆青山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对!就是我!”林梦明知瞒不过去,懒得再绞尽脑汁编瞎话。“是她昨天自己跑去看孩子,我没有忍住就对她说了!我不过是想让她心灰意冷离开新桉!谁知道她会想不开......” 说罢,林梦撇撇嘴,颇有几分被冤枉的模样。 陆青山失望透顶,这就是他的母亲,他苦笑着摇头。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听你的摆布......还有,孩子出生证明上,母亲的名字你去想办法改回来。否则,我们脱离母子关系。” “青山,你说什么?你不认我了吗?”林梦痛心疾首道, 实在难以置信,他居然为了何皎皎要断绝母子关系。 “对!”陆青山面色晦暗斩钉截铁道。 第158章 花满城 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令沈誉君喘不上气来,窒息感愈发强烈。 江熳笙怎么会搅进这件事情?这些是是非非,爱恨情仇,原来他的母亲也有脱不了干系。 若有一天,何漫漫知道真相...... 细思极恐,他不敢再往下想。 依照何漫漫的性子,一旦得知真相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那时他们两人该何去何从?何漫漫会不会迁怒于他然后放弃这段感情? 如果刻意隐瞒真相,何漫漫知道了定会对他大失所望,他们只会走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他束手无策,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侧太阳穴不可自抑地跳动,令他头痛欲裂。 沈誉君浓眉紧蹙,眸色幽深,欲拿过餐桌上的烟盒点一根烟,奈何手臂颤抖不听使唤。 忽然明白陆青山说这件事与他有关,他抬眸望向对面悲恸万分的陆青山,一时不知说什么。 谈不上恨,也无关悲天悯人,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无力感。 “我先走了。”沈誉君心神不宁,仓惶站起身告辞。 见沈誉君正欲转身,陆青山也随之起身,态度真诚。“我早该告诉你,这样也许你和漫漫就不会在一起了,也不会陷入两难境地。” 停顿片刻,他又解释道:“可我实在难以启齿,若不是漫漫发现,我会把这个秘密带入坟墓。” 沈誉君的背影尽显落寞,精壮的手臂搭在椅背处,下意识握住椅背。 他转过头回视陆青山,眼神坚毅,掷地有声地说出心里话:“即便我一早知道真相,我也会选择和她在一起。” “可是你们要怎么办?”陆青山深知何漫漫的性格,忍不住替两人担忧。“漫漫嫉恶如仇,她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也接受不了欺骗。” “不劳你费心了。”沈誉君心里不悦,语气甚是冷淡。 走到衣柜旁拿出外套搭在手臂,径直往门口方向走去,站在门后他停顿下来,阖了阖眼,深呼吸几口气。 睁开眼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思忖片刻,忍不住提醒道:“你也少喝点酒,没事多去看看裴回。” 若江熳笙没有参与到此事,他极有可能做裴回的小姨父。只是天意弄人,他再无把握和何漫漫白头到老。 “对不起......”陆青山自责又心酸,没有人希望事情演变成今天这般。捂住胸口痛心疾首,似是在忏悔:“从前我对不起皎皎母子,如今我又连累到你和漫漫......” 那晚何漫漫一行人误入陆青山他们的包厢,他并未当回事,哪知他们进展神速,还不等陆青山反应过来,沈誉君已经和何漫漫在一起了。 何皎皎吃过的苦头,受过的罪,他不想何漫漫再经历一遍。 他没有保护好何皎皎,只想守护好何漫漫来弥补亏欠。 事到如今,哪里还说得清楚孰是孰非? 沈誉君没办法怪任何人,准备拉门的瞬间说了句:“你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好好照顾裴回!” 说罢拉开门扬长而去。 出院休养几日后何漫漫回到花千树上班,临近春节正是各行各业的旺季,公司又签了几个大单。 好在公司已经逐渐走入正轨,她生病期间并没有影响公司的工作运行。 见她身体康复如初回到公司,同事们纷纷前来问候,大家寒暄几句后又都去忙工作了。 眼看众人散去,吴初引很体贴地捧着养身茶小心放在办公桌上,没等何漫漫开口,她笑嘻嘻地解释:“喝茶对身体好,以后多喝点茶水。” 从前何漫漫一天要喝很多咖啡,加之近来接二连三生病,吴初引为她身体着想,不敢再让她喝咖啡。 何漫漫自然理解吴初引用心良苦,端起养身茶象征性地浅饮,点头赞许道:“嗯,很好喝。” 而后放下茶杯,收敛起笑容,认真聆听吴初引汇报工作。 近来何漫漫都是远程办公,公司的大事小情基本都一清二楚。 等吴初引汇报完毕,何漫漫把玩着钢笔,若有所思道:“近来订单明显增多,对鲜花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如果我们越过中间商直接与基地合作就可以降低成本,省下来的费用拿来给员工发福利或者做推广,这样两全其美。” 经历过被经销商连蒙带骗,何漫漫就在考虑对接源头基地。 之前花千树生意时好时坏,没有基地会和不稳定的小公司合作。 如今生意越来越好,用花量也陡增,这正是和基地谈合作的好时机。 “可是何总,您是要出差去云城亲自考察吗?国内上市的花企只有一两家,他们的定价不低.......”吴初引打开文件夹放在她面前。 何漫漫把玩钢笔的动作一顿,莞尔道:“前段时间云城有个花企被大佬收购,他们对外宣称公司的目标是三年上市,公司叫花满城。” “何总,你的意思...我们去和花满城谈合作?”吴初引似懂非懂。 “嗯。”何漫漫点头,合上文件夹。“花满城的性价比最高,当然首选和花满城合作了!” 最近她在家休养生息并没有闲着,每天都在关注和研究行业动向,很看好花满城这家公司。 吴初引拿起文件夹抱在怀里,先是为高兴,然后困惑道:“可是这家公司在各省都有经销商,和我们合作会不会损害经销商的利益?他们会和我们合作吗?” 何漫漫噗嗤乐出声,身体往后靠躺进大班椅内,脚尖一点转动椅子。 “经销商的事情不该我们考虑,我们只需要想办法达成与花满城的合作。” 她转了一圈,脚尖点地控制住椅子旋转,嘱咐道:“把花千树的资料做成ppt,做好发给我,到时候我们带去和花满城谈合作。” 吴初引连连点头,向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子朝门口走去。 忽然想到什么,步伐一顿,快速后退几步,歪过脑袋忍不住八卦道:“何总,那天来公司找你的帅哥......是你男朋友吗?他好帅啊……” 何漫漫端起茶杯正在喝茶,听到吴初引吃自己的瓜,嘴里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 怎么忘记公司还有个上蹿下跳的猹? 自从那天沈誉君出现在花千树,公司全员沸腾。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大家也没心情工作了,兴致勃勃讨论这个芝兰玉树的男人是何方神圣? 大家只看见徐行来公司找她,都心照不宣的默认徐行是她男朋友。 八卦达人吴初引被同事们拉着追问,她是何漫漫的助理,应该对何漫漫了如指掌。 吴初引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望盯住脚尖,众人问不出来想要的答案,大失所望,都对她的八卦精神表示质疑。 “是最近的工作太少了吗?要不你今晚陪花艺师去加班?”何漫漫平复心情,笑容阴险的回望她。 听出何漫漫话里话外的威胁,吴初引露出小虎牙冲她卖乖一笑,拔腿就跑。 第159章 揽活 看着吴初引逃也似的跑了,何漫漫浅笑着摇摇头。 谁的瓜都敢吃,看来真的是工作太清闲。 说起花满城何漫漫有点头疼,不知道从何入手。 据说这家公司的老板很神秘,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完成收购后也没有接受媒体访问。 花满城是一个叫靳修文的职业经理人在打理。 何漫漫多方打听才拿到靳修文的号码,近来三天两头缠着靳修文赏脸吃个饭,可惜不知为何对方客客气气,推三阻四。 约饭一直未果。 人生不言弃,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能放弃。 谈生意也不怕被人拒绝丢面子,她只当是好事多磨,又一次拨打靳修文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她立马打起精神,抬头挺胸端正坐姿,礼貌问好:“靳总您好!我是花千树的何漫漫。” 对方一如既往地客气:“何总您好。” 还愿意接她电话说明还有戏。 何漫漫耍起小聪明并没有直奔主题,婉转地说:“何总,您最近在云城吗?我今天下午四点多到云城,对云城人生地不熟,您能帮忙推荐餐馆吗?” 电话那端默然数秒。 何漫漫狐疑地把手机从耳畔拿到眼前,信号显示满格,对方也没有挂断。 她计划的天衣无缝,只要对方接茬儿,她就顺势发出邀请,新桉飞云城只要两个小时左右,临时买机票也来得及。 若对方不肯赴宴,那她就打听对方的行踪直接上门堵人。 正在何漫漫思绪纷飞之际,靳修文说:“何总,不好意思,我回公司述职,不在云城。” “哦!这样呀……” 何漫漫有点泄气,述职估计要耽误几天,对于花千树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而她想要愧对何皎皎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必须振作起来多赚钱。 也有可能是对方的托词。 思及此,何漫漫锲而不舍地追问:“靳总在哪个城市述职?没准儿我们离得很近,晚上我给您接风洗尘。” 只要对方说出地址,她都会说她也在附近,现在交通便利,争分夺秒赶过去也来得及。 “是吗?我在云城,何总也在吗?”靳修文终于松口。 “这么巧!我在啊!”何漫漫惊喜不已,没料到对方会真的说出地址,更没有料到对方也在云城,看来是天助我也。 她趁热打铁,不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靳总,您先忙,我定好餐厅给你发信息。不管多晚,我都等您。” 靳修文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对着桌上的手机勉为其难应道:“好。” 又礼貌的补充说:“何总,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的,靳总,我们晚上见。” 听筒里女声甜甜的,愉快之情无以言表。 靳修文挂断电话,扯起眼皮,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是你们party的一环啊?” “你说什么?”沈誉君微拧眉,状似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靳修文忙摆手,笑得勉强,“我说何总应该挺漂亮。” 见沈誉君眉头更紧了,神色不明地盯着他,靳修文急忙解释:“我对她没有半点觊觎之心,真的,你千万别误会......” 话毕,又委屈巴巴地说:“是你不让我说实话的,让你自己听电话你又不肯.......” 好不容易回趟云城,靳修文还没有来得及回家见父母,第一时间便来沈誉君这里述职。 原本想着述职结束抓紧时间回家看看,哪知述职结束沈誉君留他喝茶。 前几天他和沈誉君聊完工作,说起有一家公司想绕过经销商和花满城合作,起初沈誉君并不感兴趣。 众所周知不管自身是否有实力,但想绕开中间商的公司多如牛毛,无一例外。 在听说那家公司在新桉,老板是何姓美女以后,沈誉君忽然兴致盎然。 这很反常。 作为沈誉君的留美同学,靳修文可从来没有见过沈誉君对哪个美女有兴趣。 “那什么,晚上我就不去了……回家陪父母。”靳修文倒不是不想八卦,是刻意为沈誉君创造机会,大家同在新桉,很有可能沈誉君与何漫漫认识。 靳修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脑洞大开,新桉几千万人口,哪怕同在一座城市有些人一辈子也碰不到。 可他就是觉得,沈誉君和何漫漫认识。 “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沈誉君慢悠悠开口,怕他不去又用出钞能力做诱饵。“年终奖给你多发五十个。” 这话一出,侧面印证了靳修文的猜测,沈誉君和何漫漫一定认识,极有可能沈誉君在追求何漫漫。 沈誉君再人傻钱多远不至于拿钱打水漂,何况靳修文讲故事的水平并不高,总不可能是沈誉君听他说过几次何漫漫就喜欢上人家了。 不过,靳修文哪是见钱眼开的人。 只是送上门来的钞票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笑得像朵花一样,谄媚地拍马屁揽活:“我的出场费真高!话说,以后再有这样的局能不能带上我?我能喝!也能吹!也会做助攻......” “看来工作还是太清闲了,要不要给你增加点工作量?”沈誉君坐姿闲适地半倚沙发,挑挑眉,似笑非笑看他。 靳修文讪笑着摆手:“那倒也不用......” 见老同学为五斗米折腰,沈誉君不禁哑然失笑,无奈摇摇头。 原打算等到花满城上市送给何漫漫当聘礼,他无数次预想过何漫漫收到这份礼物会有多惊喜。 可眼下,时不我与。 他得知真相后郁郁寡欢,每分每秒都在纠结,没有想清楚说与不说。 他患得患失。 世上安得双全法。 靳修文抬手为他斟茶,放下茶壶后,谨慎地看看他,不由得好奇道:“你和花千树的何总认识吗?” 反正晚上都会见面,现在问这个问题应该不算冒犯。 沈誉君伸手端起茶杯又放下,拿过香烟偏过脸去点燃,随手把打火机扔在茶桌,复又靠在沙发,长腿交叠。 深吸几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坦坦荡荡地说:“认识,她是我女朋友。” “啊!”靳修文惊得下巴掉在地上,大脑的齿轮有点生锈。 不是,真把他当party中的一环啊!钱多烧得慌还是有钱人的怪癖。 “那你还给我钱干嘛?”靳修文担心五十万是空头支票,又困惑道:“你女朋友不知道花满城是你的公司?还是你惹她生气了,她不肯见你,所以你拉上我打掩护......” 面对靳修文机关枪似的一通追问,沈誉君摇摇头默然不语。 他知道何漫漫有多喜欢花艺,也知道妈妈和姐姐对她的期望,他也希望何漫漫在自己喜欢的领域熠熠生辉。 若他们终将分手,他想在分手之前尽可能为她做好一切。 他始终记得承诺过她的,只要她有需要,他会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可他不想分手,想要拼命对她好,让她舍不得离开他。 第160章 废了你这双手 据悉靳修文是本地人,请他去本地私房菜馆应该不会出错。 何漫漫预定好餐厅并把详细地址发给靳修文,又整理好花千树的资料放进文件夹。 成败在此一举,千万不能出错。 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呢? 靳修文喜欢喝白酒,要想达成合作,晚上吃饭肯定要投其所好,何漫漫又不胜酒力。 带上吴初引? 小姑娘酒量比她还差且酒品一般,喝多以后简直是个话痨,撑不了门面,搞不好适得其反得罪客人。 何漫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若有所思地用手机轻点下巴。 猛然想到要知会沈誉君一声,于是点开手机飞速打字,“我晚上有应酬,可能会晚点回家。” 对方几乎是秒回,“我今晚也有应酬,说不定我们会一起回家。” 居然没有让她注意身体少喝点酒,都说男人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他真的是在身体力行证明这件事。 算了,纠结这些没有意义,办正事要紧。 小圆满事件以后,何漫漫做贼心虚不敢面对徐行,毕竟她前脚刚坑过徐立和陆青山。 眼下只有徐行可以救场。 何漫漫左思右想还是拨通徐行的电话,抿了抿唇说:“在干嘛呢?你最近忙不忙?” 电话那端明显愣了一下,从前他们都是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今天何漫漫的语气有点生分。 “这不年底了,公司一堆事。”徐行正在开车,刚到路口显示红灯,他一脚刹车停下来等绿灯。 说起公司的事就是一脑门子官司,索性懒得提。 转而抱怨道:“漫漫,最近你都在忙什么?你自从和沈誉君在一起以后,都把我抛在九霄云外了,重色轻友.......” 他的话绝非言过其实,自打何漫漫谈恋爱,基本天天都和沈誉君在一起,闺蜜团相聚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何漫漫没有坑小圆满以前,徐行还三天两头来花千树找她玩,小圆满事件之后,何漫漫生病了都没有告诉徐行,直到现在徐行都蒙在鼓里。 何漫漫难为情地垂下脑袋,悄悄抠手指,耳朵也有点发烫。 底气不足地辩解:“我哪有......”话音未落,又想起有事相求,遂不再兜圈子。 言辞恳切地求助道:“我今晚要去应酬花卉基地的负责人,准备谈合作。听说那个负责人喜欢喝白的,我的酒量你知道的.......” “这样啊.......”徐行犯了难。 几分钟前徐立刚才通知他去城郊,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必须让他到场,他问什么事情徐立也不说,只说让他务必抓紧赶到。 徐氏集团的事情基本都是徐立独挑大梁,从不让他操心,今天这样的突发情况是第一次。 “漫漫,不是我不帮你,今天我哥找我有急事,让我去城郊找他,听起来好像问题不小.......”徐行如实相告,又担心何漫漫只身赴宴有危险,挠了挠脑袋说:“要不这样,等我忙完抓紧赶过去找你,这样可以吗?” 听到徐立说的话,何漫漫并没有多想,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想起从前徐行对她有求必应,语气难掩失落:“好吧,那你开车慢点......” 徐行手肘撑在车窗沉思片刻,脑瓜子一转,给她出谋划策:“不行让沈誉君陪你去......男朋友的用途又不是只能在床上......” “呃……咱能不能正经点......”何漫漫啼笑皆非。 徐行越说越来劲:“你呀!男朋友这玩意该用就得用,用进废退的道理懂不?你要学会示弱,懂得物尽其用,否则你找男朋友是干嘛的?真要是把他当床上用品,情趣店里可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 “咱就是说,好几天没见了,能不能聊几毛钱绿色的?” 何漫漫原本还挺烦闷,听到他正经八百的歪理邪说,坐在沙发笑得前仰后合。 之前那点生疏一扫而空,两人还是老样子,聊不了几句又开始没正形。 徐行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她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一路上畅通无阻,徐行也纳闷,想不通徐立找他有何事。 小圆满添加剂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工厂近来冷冷清清,工人们士气低落唉声叹气,不乏有想提桶跑路的人。 风评要是再不扭转过来,工厂怕是要关门大吉了。 也不知道徐立晚上怎么睡得着? 徐行边想边开车,很快便听见导航说已到达目的地。 停稳车子,徐行才发现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周围居民都已搬走,工厂看起来破败不堪。 徐行胆子再大也有点后背发凉,难不成徐立想手足相残,独吞家产? 他用力拍拍脑袋,自嘲地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想法,徐立知道不得气吐血。 不过他没敢贸然进去,这人迹罕至鸟不拉屎的地方,万一遇到坏人可就麻烦了,小命要紧。 他拨打徐立的电话,想要确认一下有没有搞错地址。 电话还没有打通,忽然有人敲车窗,吓得徐行的手一哆嗦,惊魂未定地朝车窗外看去。 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站在车旁,徐行飞快眨眨眼睛,心瞬间落回肚子里。 突然就松了一口气,是徐立的保镖,他没有弄错地址。 他对着后视镜拨了拨头发,找出墨镜戴上,解锁车门,保镖很有职业素养地拉开车门,伸手护在他头顶上方。 漆面皮鞋缓缓踩在地面,熨烫笔直的裤腿自然垂落遮住黑色正装袜,徐行从容下车,伸出精致的双手整理剪裁得体的西服外套。 动作优雅,举手投足间是自幼刻在骨子里的矜贵气质。 身后保镖轻轻关上车门。 徐行昂首挺胸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歪,踩在高低不平的碎砖,身形左摇右晃险些摔倒。 眼镜也歪了。 “我去!什么鬼地方!”帅不过三秒,徐行忍不住爆粗口。 好在保镖眼疾手快一把扶稳他,恭恭敬敬地说:“您小心,地面不平,留心脚下。” 徐行借力稳住身子,甩开保镖的手,气鼓鼓地抱怨:“我哥在这里干嘛?有什么事情非要在这里说?” 保镖口风很紧,只说:“您进去就知道了。” “不知道你们装神弄鬼个什么劲!”徐行扶正眼镜,嘴里不解气地嘟囔着,跟随在前面带路的保镖往里走。 空气中尘埃弥漫,光线昏暗。 徐行蹙着眉,一边注意着脚下的台阶还不忘伸手扇开灰尘。 站在杂乱不堪又破破烂烂的房间门口,徐行有点没有晃过神来。 徐立背对着他,桀骜不羁地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指间夹着一只古巴雪茄,饶有兴致地看向对面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两旁站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他被黑布条蒙住眼睛,双手背在身后,哪怕此刻处于弱势,依然挺直腰板,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一个肤色暗沉的保镖恶狠狠地对男人说:“说不说,不说就废了你这双手!” 男人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这是什么剧情?演绑票的戏码? 徐行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徐立身边,“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徐立慢条斯理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扯起眼皮看他。 语气漫不经心:“我找到坑害小圆满的罪魁祸首了,现在在审他,敢坑小圆满,他简直不想活了!” 对于这个操作,一向正义感爆棚的徐行有点无语:“哥,你凭什么说他坑害小圆满,就算他真的坑了小圆满,把他和证据一起交给警察不好吗?你这样是非法拘禁……” 徐立望向他单纯的傻弟弟,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你知道他让小圆满损失了好几个亿吗?搞不好都要倒闭!我必须知道是谁指使的他,他这么干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哪家竞争对手在背后阴我......” 两人鸡同鸭讲,意见不合。 徐行眼看劝不动,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转身就要离开。 “别走。”徐立的声音不轻不重,用命令地口吻说,“你给我好好学着点!生意场上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你今天对别人心慈手软,保不齐别人对你心狠手辣置你于死地。” 徐行停下脚步回身,同情地瞥了眼被绑的男人,沉沉叹口气。 仍然并不死心,试图劝阻:“哥,不能好好说吗?别动不动喊打喊杀,多吓人......搞那么血腥......” 徐立恍若无闻,转过脸看向不远处的保镖。 眼底寒光一闪,“你们愣着干什么?继续......” 第161章 妈妈想你了 为表诚意,何漫漫点了两瓶茅台。 看着餐桌上的酒盒,她心里直发怵,腿肚子都软了。 客人还没有到,她已经感觉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担心要往死里喝酒小命不保,连吃下好几粒护肝药,准备为稍后的推杯换盏未雨绸缪。 她已经做好豁出去舍命陪君子的打算了,这次合作势在必得。 靳修文说忙完会来赴约,不知道他几时忙完,又不好老是催人家。 应该不会放她鸽子吧? 何漫漫搓着小手坐立难安。 吴初引直勾勾盯着两盒白酒傻眼了,结巴道:“何...总......就我们两个人的酒量......会不会喝一半直接吐客人身上啊……” 两人都挺有自知之明,心里不约而同打起退堂鼓,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此次合作对于花千树的意义重大,一旦达成合作意向,花千树的毛利率也会增高。而她想为姐姐报仇就必须多赚钱,想办法开源节流。 何漫漫白皙秀气的手指虚虚扶在额角,心里没底,面上还要强撑,勉强嘴硬:“别妄自菲薄,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不可能喝不过他吧!” 吴初引苦笑:“论插花他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论喝酒......你就承认吧!” 何漫漫收回手臂,精神亢奋的像是打了鸡血的传销头子,握着拳头。 信心满满道:“我们一定可以!” 吴初引抬起耷拉着的脑袋,半信半疑:“真的?” “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语气格外笃定,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以前是没有骗过,今天就不好说了……” “你怎么长他人志气 ,灭自己威风?”何漫漫扒拉吴初引的胳膊,佯装不悦。 吴初引干笑两声:“哎呀!我胡说的,来都来了,一定要把客户喝趴下!我们一定可以,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说着高高昂起下巴。 “这还差不多!”何漫漫也信心回笼,挺直脊背。 敲门声响起,服务生推开包厢的门,空气中一股熟悉的松针气息若隐若现。 靳修文身着得体的深蓝色西装缓步走进来,笑着说:“两位美女,这是要让谁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何漫漫与吴初引面面相觑,背后打嘴炮让人听见了。 两人同时站起身朝靳修文走去。 何漫漫浅笑,伸出手主动问好:“靳总您好,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赏脸赴约。” 靳修文回握她的手:“何总都是自己人,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 自己人? 哪门子自己人? 还没有喝就上头了? 何漫漫疑惑不解地瞪大眼睛,疑心出现幻听了。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吴初引,后者一脸懵圈。 包厢门并未合拢,那股熟悉的味道经空气对流直往鼻孔钻。 何漫漫本能地朝门口望去。 沈誉君不疾不徐地走进来,顺手解开西服上的纽扣,脱下外套递给身侧服务生。 柔和灯光撒落在他身上,白衬衣黑西裤包裹着他宽肩窄腰的身材,面部轮廓清晰又不显凌厉。 沈誉君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浅笑着冲她张开怀抱。 何漫漫一头雾水,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想不通他是走错包厢了,还是故意前来搞破坏。 忽然脸一红,左右看看,顾忌身边有人,仿佛长在原地没敢上前去抱他。 讪笑道:“沈总你好……” 哪知话音未落,背后忽然一股力气迫使她身不由己地往前踉跄几步。 不偏不倚正好扎进沈誉君的怀抱,何漫漫也顾不得回头去看是谁推的她,脸红的不像话,她把脸埋在沈誉君怀里,脚趾头蜷缩起来不停抠地。 她攥住沈誉君的衬衣,不知如何是好。客户还在,沈誉君和她搞这出,疯了吗? “今天何总心情不错,喝白酒?”沈誉君握住她的双肩,垂眸看向她调侃道。 听到白酒,何漫漫如梦初醒,差点儿忘记此行的目的。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我今天要陪客户,你先回家等我。” “不用我帮你陪客户?我酒量好。”沈誉君毛遂自荐。 嗯?这不是巧了吗? 何漫漫眨眨眼睛,笑得颇有几分谄媚:“那就有劳沈总了,小女子感激不尽!” 沈誉君宠溺地揉了揉她发顶,拉起她的手往餐桌走去。 吴初引在旁姨母笑,凭借她多年吃瓜练就出来的火眼金睛,好心成人之美推了何漫漫一把。 几人同时落座。 不等何漫漫询问,靳修文率先开口对沈誉君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哄女孩子。” 又把视线移到何漫漫脸上,与一脸疑惑的她对视。 挑了挑眉,打趣道:“何总,你怎么连男朋友的身家都没有摸清楚就敢和他谈恋爱,一点也没有防人之心,不怕上当受骗?” 何漫漫反应过来,“你们认识?还很熟悉?” 吴初引瞪大眼睛,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喂到嘴边的瓜焉有不吃的道理。 靳修文端起茶杯,笑道:“我们也不算太熟,但我知道你们是恋人关系。” 何漫漫是个会抓重点的人,有沈誉君的关系在,谈合作应该会顺利很多。 于是她礼貌微笑,把话题绕到合作上:“靳总,原来大家都是熟人,失敬失敬。我们公司最近发展势头良好,不如您看看我们的资料?”说着,向身旁的吴初引使眼色,暗示她拿出文件夹。 服务生很快把菜品端上来。 沈誉君在餐桌下伸手来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一把。 接过话茬说:“我们先吃饭,合作晚点聊。” 靳修文笑着摇头,快人快语道:“沈总,你再不告诉何总,估计她没什么心情吃饭。” 又对何漫漫说:“花满城是沈总的公司,别说合作了,花满城都是你的,你想要多少鲜花都有。” 何漫漫有种食不果腹突然中了大奖的恍惚感,满脸不可置信,视线在两个男人身上来回切换。 对上她询问的眼神,沈誉君认真点点头。 何漫漫乐不可支,生怕夜长梦多,接过吴初引递来的文件夹,秉承着在商言商的理念,起身走到靳修文身边双手将文件夹递给他。 收敛起笑意,正经八百地说:“靳总,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请您过目。我们很期待可以和贵公司合作。” 靳修文没有料到何漫漫性子这么急,更想不到她会公事公办,遂用眼神请示沈誉君。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后者颔首应允。 靳修文看过资料以后当场拍板决定合作,花千树的业务发展迅速,虽是初创公司但在行业内崭露头角已小有名气。 何漫漫与吴初引没有料到合作会这么顺利,原计划会喝得烂醉如泥,没有想到不用喝一滴酒,两人都松了口气。 吴初引一看都是自己人,也放开胆子聊天:“沈总,您真的是何总男朋友啊!上次你到我们公司,我们都炸了,我就说一般人配不上我们何总嘛……” 沈誉君没什么架子,可总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那我配得上你们何总吗?” 吴初引猛点头:“必须的!” 靳修文也跟着恭维:“沈总,你们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想到昨天某人承诺的,忽然话锋一转,“昨天说的五十个,什么时候到账?” 沈誉君放下筷子,状似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慢悠悠开口:“分次付款,每个月给你发两千......” 靳修文一口气险些没有喘上来。暗忖道:以后绝不共情资本家! 何漫漫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计上心来,转而握着沈誉君的手,温柔望向他。 语气轻柔又甜腻:“沈总,为感谢您的帮助,我想送您花千树百分之十的股份,请您笑纳。” 她的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给沈誉君股份是想借势,以后花千树打着沈誉君的旗号,生意定会红红火火如日中天,新桉市上流阶级有几个不卖沈氏面子。 舍弃百分之十的股份,以小搏大。 这狐狸尾巴都舞到沈誉君眼前了。 他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忍住笑意,摩挲着她的手,回视她亮晶晶的眸子。 存心逗她玩,故意面露难色道:“其实我也不怎么缺钱……” “缺爱不?我有……”何漫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缺,只缺你的。”沈誉君忍俊不禁。 何漫漫一心想达成目的,急切道:“那好办,你看我们供需平衡,成交!” “在商言商我们公事公办,口说无凭,三份合约拟好后我过目一下…….”沈誉君顺势而为。 三份? 何漫漫脑子没有转过来弯,愣了一下,拧眉做不解状。 拿捏着她的软肋,沈誉君腹黑又耐心地对她解释道:“一份花满城和花千树合作的,一份你赠我股份的,还有一份赠爱合约,三份必须同时签订,否则合作免谈。” “一言为定!”何漫漫不假思索爽快同意,怎么算她都不吃亏。 幸运来得太猝不及防,她只顾开心,并没有留意到沈誉君那抹眼底隐藏的悲伤。 “今天是请我吃狗粮的吗?”靳修文打趣道。 闻言,何漫漫羞赧低头,不动声色地踢了沈誉君一脚。 原本吴初引一直在吃瓜,见何漫漫窘然的模样,立马端起酒杯,豪爽地对靳修文说:“靳总,我敬您一杯。” 靳修文也暂时放过调侃撒狗粮那一对,和吴初引说笑:“真打算让我横着出去?” “哪有……靳总您说笑了……”吴初引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 反观沈誉君和何漫漫两人,他们手牵手眼神交缠。 沈誉君放在餐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是汪熳笙来电。 何漫漫余光瞥见他的来电显示,想到可能是他家中有事,适时松开他的手,示意他去接电话。 沈誉君不由得做了几个深呼吸,拿过电话起身往外走,眉头微拧按下接听。 汪熳笙的语气温柔:“最近都在忙什么?好久没有回家了,妈妈想你了……” 沈誉君走出包厢顺手带上门,揉捏眉心,恍若无闻地轻轻叹口气,百感交集道:“妈,我在外面陪客户……” “忙完回家一趟,妈妈有事和你说……” 第162章 尽快赶回来 结束通话,沈誉君紧握手机站在走廊,眼神空洞望向不远处。 他取出香烟低头点燃,缓缓合上打火机。 青白色烟雾一寸寸往上蹿,遮住他眸底的幽暗,他深吸一口唇间的烟。 可能吸得太急太猛,烟雾在肺腑来不及呼出,于五脏六腑四下流窜,他眉头紧皱,手捂在胸口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地咳嗽。 他肩膀不由得起伏,那动作从身后看,倒像是哭到抽噎。 自从知晓江熳笙参与过何皎皎的事情,他实在不知如何面对母亲。 也没有想好要怎么才能不偏不颇,在母亲和爱人之间一碗水端平。 指间的烟已焚烧过半,他掐灭烟头,精准无误地弹进不远处的烟灰缸。 阖了阖眼,他平复完情绪步伐遒劲地回到包厢。 包厢里的几人聊得热火朝天,气氛很是活跃。 在场的两个女孩子没有去过云城,都是在影视剧和宣传片中窥见一二,对那个诗意浪漫的城市充满向往。 靳修文兴致勃勃分享在云城的所见所闻:“云城四季如春,风景如画,不过山也是连绵不绝。网上说被拐到大山的女孩子跑不出来绝不是危言耸听,说真的,我要是没有向导,我一个大男人都绕出不来......” 吴初引喝得有点迷糊,笑嘻嘻地说:“靳总一个大男人也怕被拐吗?” “为什么不怕?”靳修文反问。 说到云城,他兴致高涨,打开手机在相册里翻找,找到一张多花脆兰的图片。 把手机递给吴初引看,眉飞色舞地分享:“当时我在深山老林拍到的,这个野生兰花长在一棵百年老树上,是不是漂亮?” 吴初引眼睛迷离:“是挺漂亮!不过你是去爬山只为了看花?有没有挖一株带回家?”又颤巍巍地把手机递给何漫漫看。 靳修文耸耸肩。 何漫漫接过手机放大,眼馋地盯着屏幕,还用手指放大图片。 “这么漂亮的花遇见不挖回家太可惜了!”吴初引手托着下巴。 何漫漫紧盯手机舍不得移开视线,很认真地对她科普:“这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挖回家的话,会喜提银手镯。” “哦……”吴初引用力点点头,又问靳修文:“靳总,你爬山有没有去找菌子?当地网友都说菌子很美味.....” 靳修文笑着摇头。 吴初引摇头晃脑地唱起洗脑神曲:“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靳总,她喝多了就这样,您千万不要和她计较......”担心吴初引酒后失言冒犯到靳修文,何漫漫赔笑道。 “不会......何总不用这么见外......” 看她喝多了无所顾忌的模样,包厢里其余几人笑作一团。 沈誉君在何漫漫身边坐下,见她对云城的话题很有兴趣,拉起她的手笑着提议:“有空我们一起去云城好吗?带你去看看花满城的鲜花基地,顺便我们也去深山老林里转转。” 何漫漫略起身,将手机递还给对面的靳修文,坐稳后偏头望向沈誉君侧脸轮廓,冲他甜甜一笑。 调皮问道:“莫非你想把我卖进大山?” 被她跳脱的脑回路惊到,沈誉君先是愕然,而后忍不住失笑。 抬手轻捏她秀挺的鼻尖,揶揄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卖多少钱合适呢?” 这个回答显然在意料之外,何漫漫耷拉着眼皮,带有几分小情绪扭过脸,懒得看他。 她从前心胸开阔,不会借题发挥小题大做,近来总是因为一点点小事闹脾气,活脱脱一个任性的小女孩。 “别生气了,漫漫。”沈誉君低姿态求原谅,“我是开玩笑的,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说着晃了晃她的胳膊,看向她的眼神真诚中又透着可怜。 何漫漫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下笑起来,努力压下嘴角故作姿态:“看在你还算真诚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好了……” 话音未落,身子往沈誉君那侧倾斜,很自然地把脑袋靠在他结实的肩膀。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稳感觉。 比银行卡里的数字,温暖的小窝,满格的电量,更让人踏实。 哪怕一无所有,仿佛只要有这个肩膀,便胜过世间无数。 她唇畔的笑意,是和风拂过湖水泛起的温柔涟漪。 沈誉君垂眸痴望她的笑容,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漫漫,要是以后我惹你生气了,你能不能勉为其难原谅我?” 他忽然用很认真地口吻轻声询问,连呼吸都浅了几分。 何漫漫靠在他肩上,满心欢喜地期待他说小情话,闻言不禁一怔,仰起脸痴痴凝望他俊朗的侧脸。 微蹙眉头,不愿说违心的话,含糊其辞道:“根据情况而定。” 见原本在闲聊的两人目光齐刷刷投过来,不想沈誉君让下不来台,又笑嘻嘻地补充:“你事事为我着想,怎么可能会故意惹我生气?别开玩笑啦!” 拉过他精壮的手臂,复又偏过脑袋,笑着靠在他肩膀。 她面上如常,还是一副恋爱中的小女人模样,只是心底暗流涌动,隐隐不安。 不由得在心底反复咀嚼他说那句话是何用意。 莫非是随口一说,或是他有事刻意隐瞒? 谁会闲得无聊做不利于感情的假设?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扪心自问,从相识以来他一直对她有求必应,替她解决掉各种麻烦,对她不可谓不百依百顺面面俱到。 前几天她因何皎皎的事情急火攻心而生病,沈誉君对她无微不至。 对她许诺说绝不会重蹈陆青山的覆辙,无论如何都会对她不离不弃。 “漫漫,我要回家一趟,家里有点事情。”眼看酒过三巡,沈誉君向她报备。 “嗯,那你晚上还回家吗?”何漫漫下意识地询问。 他们都已习惯朝夕相处,忽然失去另一个人的陪伴总觉得少点什么。 对上何漫漫期许的眼神,沈誉君本能地眼神躲闪,她越来越依赖他,把曲园当作他们的家,他却是喜忧参半。 爱之深恨之切的道理他懂。 直到她眼神渐渐晦暗无光,沈誉君才摇摇头。 据他对母亲的了解,今天晚上回去以后很可能不让他走,而家中到底出了何事,他不得而知。 若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姐姐沈幽兰早就夺命连环扣了。 他不太确定地轻声说:“我看情况好不好?我会尽量赶回来......” 偶尔闲聊,沈誉君不经意提起过他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何漫漫只能在心里艳羡。 何漫漫蓦地从他怀中起身,浅笑摇头,乖巧地说:“回家了就好好陪陪家人,我一个人睡别提多自在……” “谢谢你,漫漫。” 沈誉君左手紧握她,右手自然而然为她轻挽起耳发,黑眸里有无尽缱绻。 面对何漫漫的体贴,他反而自惭形秽,是他不够坦荡,知道真相却刻意隐瞒她。 换位思考,若他知道爱人刻意欺瞒,会失望透顶。 要尽快找个合适的时机对她坦言,哪怕她不能原谅他的母亲,哪怕她迁怒于他,他也不能做阴暗小人。 第163章 你必须分手 沈氏老宅。 今天不是家宴的日子,老宅只有沈氏夫妻,沈幽兰并没有回来。 沈誉君之所以回家,也是想和母亲亲自印证某些事情。 刚走进家里,他在玄关处换拖鞋,脱下外套随手递给保姆,下意识地朝客厅扫视。 客厅里江熳笙独自坐在沙发,双手环胸板着脸,神情是身居要职之人固有的压迫感。 这个表情她只在工作场合使用,回家自动切换成慈母。 沈誉君穿过玄关缓步来到汪熳笙身旁,就感觉到那道投向他的目光,是鲜有的严厉。 江熳笙身穿正装端坐着。 茶杯里的茶汤颜色很淡,保姆上前准备重新冲泡,江熳笙摆手示意让保姆退下。 母子两人一坐一站,看似沈誉君在身高上占据优势,可江熳笙无形中散发出的震慑力让宽阔的客厅显得分外压抑。 平常父母两人下班后习惯分享见闻,沈誉君没有看见沈尤冠,随口问了句:“妈,我爸今天不在家吗?家里出什么事了?” 江熳笙没有看他,拿过茶几上的茶杯,浅抿一口,又将茶杯搁回茶几,抬眸反问:“交女朋友了?” 之前江熳笙巴不得他找女朋友,生怕他对异性不感兴趣让沈家绝后。 此刻没有半分欣喜,也不像母子谈心,像极了审问犯人。 活了二十七八年,第一次被母亲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令他如芒在背。 他左右看看,并没有和江熳笙同坐,退到一旁的单人沙发落座,母子两人相隔两三米。 不假思索的坦荡承认:“嗯,交了,您哪天有空?我带她来家里......” 江熳笙眼神锐利盯着他:“我不同意,你和她分了吧!”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要怎么把话题不留痕迹地引到何皎皎身上,哪知汪熳笙率先提及。 面对母亲的先发制人,沈誉君眉头微蹙,顺势而为,语气不自觉拔高了几度:“妈,你还没见过她,为什么一口否定我的选择?你这是不尊重我!” 任江熳笙再慈母也忍不了儿子因一个女人顶撞她,语气也是工作中的说一不二:“别和我提尊重!你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和我说话,你尊重我了吗?” 沈誉君坐姿挺拔端正,迎上江熳笙怒气翻涌的视线。 他面色平静如水,似有些不耐烦,冷淡反问:“您知道她是谁吗?长什么样子?做什么的?你全部都没有了解过,凭什么让我分手?现在不是封建社会.......” 江熳笙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她的宠物狗活蹦乱跳地跑来,在她脚边伸出爪子想要抱抱,察觉到气氛不对,狗狗很识趣地跑开了。 江熳笙气愤不已:“你是在骂我老封建吗!” 沈誉君面不改色。 他并不愿意和母亲起争执,只想好好沟通,见母亲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让他分手,哪还有半点好脾气。 他摆明态度:“归根结底,谈恋爱是我的私事,哪怕您是我母亲,也不能横加干涉,我喜欢谁也不可能根据您的心意......” “哗啦——” 沈誉君话音未落,江熳笙气得抓起面前的茶杯,用力朝前方的地板上掷去。 他一动未动,冷眼旁观,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那只杯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保姆在厨房里探头探脑地往客厅看,家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大家免不得好奇,纷纷猜测。 看江熳笙这个态度,沈誉君猜到个七七八八,平常遇见再大的事情她都临危不乱,今天却一反常态。 连骨子里的温柔都荡然无存。 很明显江熳笙调查过何漫漫,知道他们两人在谈恋爱。 沈誉君不禁眉头紧锁,心凉了半截,故意套话:“妈,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让我分手,总要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江熳笙瞥了沈誉君一眼,母子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她眼神飘忽,瞬间垂眸。 很快恢复如常,并没有如他所愿,搪塞道:“理由是我更看好黎妍,前段时间你爸爸和你提过,她是珠宝设计师,而且她爸爸最近刚升迁,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量,她都是和你完美契合的人......” 当初沈尤冠撮合他和黎妍被他一口回绝,沈尤冠遂没再强求,原以为此事就此作罢。 今时今日,汪熳笙却旧事重提。 即便沈誉君心里有答案,仍怀有侥幸心理试探:“妈,真的只是这样吗?没有其他原因吗?” 他深知母亲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唯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知道他的女朋友是何漫漫,也调查过何漫漫的身世。 可他想让江熳笙亲口承认,又继续发出质疑:“还是您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良心不安?” 儿子不留情面的质问,令江熳笙气得直发抖,瞪他一眼,脸上积攒着怒火。 她出身名门,自小顺风顺水,哪怕嫁给上市公司老总,在沈家也从未受过丁点气,在单位身居高位众星捧月,哪里有人敢这样忤逆她。 江熳笙怎么可能让儿子和一个家世复杂的女孩在一起,况且这个女孩的姐姐有精神病。 刚得知沈誉君有女朋友,汪熳笙开心极了,儿子终于开窍,还以为喜事将近,当奶奶指日可待。 她不要求儿媳必须出身名门望族,家事勉强过得去就好。 可看见何漫漫资料的时候,她彻底傻眼。 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何漫漫与沈誉君有什么瓜葛,哪怕只是谈恋爱都不行,儿子从没有心动过,在感情上是一张白纸。 他又太过正派,搞不好会想对何漫漫负责到底,真的就娶她了。 更可怕的是,何家有精神病的基因,哪天沈誉君和陆青山一样搞出个孩子,那才叫欲哭无泪。 好闺蜜林梦的糟心日子是前车之鉴!冷静如她,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况且她对何皎皎心怀愧疚,她举手之劳给林梦帮忙,哪知何皎皎会轻生。 没准何漫漫与沈誉君在一起,是处心积虑的报仇,根本不是爱情。 太可怕了!她必须阻止。 听到沈誉君接二连三的质问,江熳笙气愤不已,又愕然地指向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良心不安了?你不相信自己的妈妈,相信别人胡说八道?” 见她还在装傻,沈誉君目不转睛盯牢她,试图窥探她的破绽,唇畔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妈,您还不说实话吗?您以为您真的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吗?” 知子莫若母,儿子嫉恶如仇为人正派,自然接受不了母亲有道德瑕疵。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装傻充愣也装不下去了。 江熳笙冷笑,不再打哑谜:“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的女朋友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她!就她们家那个基因,我真的害怕遗传给孩子。” 沈誉君嘲讽地摇头,再次摆明态度:“我不会和她分手,她姐姐不过是受了刺激,并不是天生的。” 看他执迷不悟,江熳笙已经顾不得其他,气得站起来,激动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她和你在一起是为了报复你!根本不是因为爱你!” “妈!”沈誉君腾地站起身,也提高声音和她争辩:“您凭什么这么说她?我不够优秀吗?她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是因为爱情?” 江熳笙怒不可遏,只想点醒儿子,怒不可遏说:“因为她姐姐!她要为姐姐报仇!”说出口的瞬间,江熳笙不敢直视面前的儿子。 为人父母,谁不想在子女面前塑造完美形象。 让子女知道自己不光彩的事情,无异于威严扫地。 江熳笙瘫坐在沙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索性承认:“她姐姐的去世,和我有关系,当时我只是想帮林梦一个忙,我没有那么恶毒想害死她,她又没有碍着我什么事情。” 停顿几秒,又以己度人的分析道:“何漫漫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不报仇?她没办法报复我,只能报复你。” 见沈誉君纹丝不动,冷若冰霜看向她,眼中的失望溢于言表。 江熳笙的心揪得疼,她引以为傲的儿子,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儿子,居然宁愿相信别人对他的爱超过他的母亲。 颤巍巍去拉沈誉君的手,含泪说:“儿子,妈妈不想你被她伤害......你听我一句劝,和她分了吧……” 干了亏心事的人总会做贼心虚,总觉得别人会以牙还牙 ,以眼还眼。 哪怕别人不想报仇,她也会心生警惕,每分每秒都提心吊胆,防贼一样防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报复。 何漫漫是睚眦必报,但不会这样对他,沈誉君很笃定。 他认识的何漫漫心地善良,阳光明媚,之所以像只刺猬不过是为求自保。 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她若不自保,不张牙舞爪,只怕会是第二个何皎皎。 “妈,您做了错事应该去和别人道歉,不该把人想得那么阴暗。”沈誉君试图劝解母亲,想化解何漫漫的仇恨。“漫漫是个好姑娘,她善良,是个很优秀的花艺师,人品、能力、形象,样样出挑,有那样的家世不是她的错……” 他还想再努努力,争取一下,想让江熳笙对何漫漫改观,他并不想放弃这段感情。 若是劝动江熳笙,多少也能解开何漫漫的心结。 哪怕何漫漫得知真相选择不原谅,江熳笙也应该向她道歉。 “儿子!你能不能醒醒!不要鬼迷心窍!什么样家世的女孩子你找不到!这辈子,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沈誉君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却没有打动江熳笙,愈发接受不了,十月怀胎养大的孩子,居然让她纡尊降贵低三下四去和下位者道歉。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想到沈誉君对何漫漫如此重视,重视到连母亲的尊严都可以随便丢掉,只为哄何漫漫开心,江熳笙愈发厌恶何漫漫。 这样的女人是红颜祸水,留在沈誉君身边,不仅帮不到他,只会让他留恋温柔乡失去鸿鹄之志。 “妈,她是真的爱我,和报仇无关。”沈誉君语气笃定,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告诉你,哪怕她真的要报复我,我也求之不得,只要她在我身边,哪怕她对我虚情假意,我都能接受。” 第164章 终身合约 何漫漫准备好合同,准时赶到沈氏集团。 其实她并不想来沈氏,奈何沈誉君说不来就不和她签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非但不吃亏,反倒赚大发了,哪怕沈誉君让她上九天揽月,她也会想方设法上天的。 金主爸爸的马屁不得使劲拍。 王秘书依照沈誉君的吩咐,放下手头工作,恭恭敬敬候在前台。 暗忖沈誉君也太舔狗,沈氏集团那么多前台接待,哪至于非要让他恭候在此,大明星来集团也没见他这么重视过。 当然,他只敢在心里蛐蛐。 何漫漫如一抹靓丽的风景线走进沈氏集团。 她身着顶奢当季新款,简约大气的纯白羊绒大衣,腰带勾勒出她完美的腰臀比,面料极具质感,衬得她气质高雅如兰。 她今天略施粉黛。 精致的脸蛋上妆容清透,像刚剥壳的鲜荔枝,睫毛根根分明,眼睛清澈透亮。 她肩背挺拔,仪态优雅。 细高跟鞋踩在大厅透得出人影的地砖上,发出一连串平缓清脆的旋律。 哪怕只是淡妆,也足够明艳动人。 一时间,大厅里的人皆放轻呼吸,不由得向她投去目光。 “这位美女是谁?也太漂亮了吧?” “我觉得比沈总的绯闻女友寥寥还漂亮,莫非是娱乐圈的明日之星?” “我天天关注娱乐圈,没有听说出了这样一号美女......” “今天的访客登记没有这么一号人啊?这是谁?” “你看王秘书在那,肯定是沈总的客人......” “不会是沈总的女朋友吧?” “沈总的女朋友不是那个大明星吗?” 前台几个女孩子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王秘书一记眼神杀警告,前台又恢复平静。 王秘书认出何漫漫立马笑着迎上去:“何总您好,我是沈总的秘书王骏,沈总吩咐我在这里接您。” “你好。”何漫漫条件反射地问好,她从没有见过王秘书,不禁愕然:“你认识我?” 王秘书点头,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这才笑着说:“您是沈总唯一的女朋友,我必须认识您。” 听到这话,何漫漫并没觉得奇怪,她和沈誉君互为初恋。 只是从容淡定地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羞赧,不知如何回答,微笑着不发一语。 “何总这边请。”王秘书做出请的手势,走在前面带路。 何漫漫礼貌道谢,跟随王秘书前往沈誉君的办公室。 她抬头挺胸,沉肩收腹,像一只骄矜的白天鹅。 沈誉君正在低头处理文件,笔走龙蛇地签字。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他侧脸,眉如墨染,鼻骨挺拔,敛下的睫毛在光晕里分明微卷。 听见动静,沈誉君来不及合上文件夹,循声望过来。 他的心跳乱了一拍。 “沈总好。”何漫漫笑得明媚,微微欠身,声线里藏着清甜。 沈誉君的目光在她身上定格。 视线灼灼。 她站在一片光晕里,眼角眉梢皆是明媚春光。 沈誉君从大班椅内起身,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提包,笑容宠溺:“来了?路上堵车吗?早上吃的什么?” 昨晚他和汪熳笙发生争执,眼看矛盾越发激烈,沈尤冠不得不从书房出来充当和事佬。 他没有回曲园,在老宅住了一夜。 一夜未见,他度秒如年。 何漫漫倒有几分难为情,毕竟这是在工作场合,她是来谈公事的。 见王秘书识趣地退到一旁去给她泡咖啡,她这才轻声回:“路上不堵,早餐还是阿姨做的水果沙拉。” 停顿片刻,忍不住关心地询问:“家里没什么大事吧?” 沈誉君呼吸一滞,神情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又笑着拉起她的手朝会客区走去。 还不忘回答:“没什么事情,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听他这么说,何漫漫悬着的心放下了,谁家还没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出于分寸和边界她也不好过多追问。 两人在会客区落座,何漫漫从包里取出合约,微笑让他过目:“你看看,没有异议我们就签约了。” 沈誉君接过合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上大名。 何漫漫忍不住伸手按住合同,“你都不看吗?不怕我和你玩文字游戏?” “我不相信你会坑我......”沈誉君脱口而出。 何漫漫心里一暖,痴痴望向他俊朗的面孔。 从相识至今,她找不到沈誉君的缺点,他太完美,完美的让她时常觉得幸运的有点发懵。 太过幸福,总觉得那么不真实。 王秘书端来咖啡放下,拿来花满城的公章,在合约上盖上公章。 见沈誉君并没有在花千树的股份赠予协议上签字,何漫漫又执拗地把协议翻到最后,指着签名栏,正经八百地说:“我们公事公办,你把这个协议签了,我不能白占你便宜。” 花满城给花千树的供货价格毫无利润可言,遇到供不应求的时期,很有可能会亏本。 何漫漫虽然是个商人,重利归重利,但也没办法心安理得仗着亲密关系让合作方吃亏。 沈誉君对她足够了解,心知拗不过她,遂笑着在合约上签字。 “还有这个。”何漫漫又从包里取出来一份协议。 沈誉君一头雾水,三份合约均已签署,又来一份,脑子有点卡壳。 见他呆愣的模样,何漫漫唇角泛起狡黠的笑意,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解释:“行业内很多公司在推包月鲜花,花千树最近也有开展这项业务。” “花千树每周送一次鲜花到你办公室,包月价2999元,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只收你99元。”何漫漫歪着脑袋,俏皮地眨眨眼,“你觉得可以吗?” “嗯……”沈誉君收敛起笑意,颇为认真地注视她,语气温和中暗含期许:“我有个条件,签终身合约可以吗?” 何漫漫嫌他占便宜没够。 语调娇嗔:“薅羊毛也不是这样薅的......” 又忽然反应过来沈誉君话中深意,羞赧地抿抿唇,敛下长睫,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誉君郁闷的心情得以缓解,昨夜和母亲激烈的争吵,让他明白这段感情的阻碍不小。 拉过她的手,很认真地对她说:“漫漫,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 有些事情回避不是办法,总要直面问题。 何漫漫倒没有时间谈情说爱,公司里业务量陡增,员工们忙得不可开交,她要抓紧赶回去处理工作。 于是略带歉意地笑了,缩回手,一脸抱歉解释道:“最近公司很忙,我要早点回去,你知道吗?花艺师们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加班……” 沈誉君下定决心要坦白,意识到现下说太操之过急,转而说:“晚上好吗?我们一起吃晚餐,到时候我去公司接你......” 何漫漫的心思全部扑在工作上,整理好合约放进托特包里。 头也没抬敷衍道:“再说......我忙完给你打电话......” 话音未落,拿起身侧的包包就往外走,再不赶去公司要乱套了,员工们忙得脚不沾地。 沈誉君着急地站起身试图去拉她的手,不想她走得太快,伸手拉她的动作落了空,胳膊傻傻僵在半空。 来不及收回胳膊,朝她单薄优雅的背影焦急喊了声:“漫漫......” 听见沈誉君喊她,这才顿住脚步,回头冲他俏皮地摆摆手,眨着小鹿般清澈透亮的眼睛,调皮地说:“沈总,拜拜,我先走啦……” 沈誉君会心一笑,也学着她的模样,轻轻摆动手掌,“开车慢点,到了公司告诉我......” “知道啦!沈总.......”她一字一顿,咬字格外重,像是在抱怨他太过唠叨。 沈誉君无奈地摇头,自己喜欢的人还能怎么样? 只能惯着了。 他转头吩咐王秘书订餐厅,王秘书笑着连连点头。 想到晚上可能会面临的局面,沈誉君适才明亮的眼睛蓦地晦暗无光,失了神采,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他在等待一场已知的审判,结果会怎样他不得而知,悬在头顶的利剑,很快就要落下来了。 这段感情会不会就此夭折,会不会灰飞烟灭,恐怕只有老天知道。 第165章 坦白 独自坐在餐厅,失神望着空空如也的餐桌,沈誉君不由得发呆,心里忐忑不安。 腹稿打了很多遍,始终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才能让何漫漫不至于太过情绪激动。 他希望何漫漫不要太痛苦,绞尽脑汁想找到一个让何漫漫容易接受的话术来陈述。 下班前何漫漫发来信息:“公司很忙走不开,估计会很晚下班,要不你今天先自己吃。” 沈誉君飞速回复:“我一会去公司陪你。” “别!”何漫漫正在翻看订单,伸手捋了捋略显凌乱的头发,看见沈誉君的信息几乎是秒回制止。 她可以预料沈誉君来公司员工们是何反应,害怕他来添乱。 “公司里很忙,你来了以后大家没办法安心工作,尤其是我。” 盯着屏幕上的信息,沈誉君不由得失笑。 不好再勉强,只说:“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知道啦!我先忙了,今天晚上要完成三个订单,大家正在准备材料。” 何漫漫担心走神,把手机反扣在办公桌上,又大致翻看了一下订单。 今晚的三个会场布置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一个是婚礼宴会厅,一个是商场年终大促,一个是酒店会议室。 这三个会场布景是同时进行,何漫漫分配好工作,员工们兵分三路前往各自的工作地点,这会儿大家正在准备布景所需的工具和花材。 三辆面包车停在花千树门口,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搬梯子、扛花材、抱花泥等,布景前的准备工作都是体力活,员工们在冬天都是满头大汗。 晚上要加班赶工,何漫漫让吴初引定好外卖,大家一起在花千树吃工作餐。 三个布景地都是晚上十点入场,大家坐进面包车里提前候在场外,时间一到立马进场布景。 有两个员工家中有事请假,今晚的三场布景只有酒店会议室的工作量稍小,花千树人手紧缺,临时找人帮忙也没有找到。 何漫漫只能和员工同甘共苦,开车前往酒店帮忙布置婚礼现场。 吴初引坐在副驾,兴致勃勃地问:“何总,明天是跨年夜,你准备怎么过?” 毕竟大家都猜到沈誉君是她男朋友,小情侣一起过跨年夜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想到明天有一堆工作要处理,何漫漫摇摇头,她还真的没有时间思考过跨年夜,毕竟工作至关紧要。 “先把工作做好,其它的等忙完再说。”何漫漫精神高度集中盯着来往车辆。 街头车水马龙,行道树上装饰小彩灯格外引人注目。 “你不能只忙工作,千万不要冷落男朋友......”吴初引婉转地提醒,不由得感慨:“两个人一定要留下很多很多美好的记忆,哪怕有一天分手了,回忆起起来也是温暖美好的。” 可能是她的言论太过奇葩,何漫漫无意识地瞥她一眼,又转头认真开车。 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分手了就不要回忆从前,反正也回不去,既然决定分手,就应该学会释怀,去追求新的人生。” 意识到说错话,吴初引吐吐舌头,脑袋靠在车窗上又说:“要是两个人从一而终,也该多创造点回忆,这样老了以后还能追忆往昔。想想就很美好。” 闻言,何漫漫没再出言反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很快到达目的地,刚到十点,大家搬起材料从酒店侧门进入婚礼宴会厅。 员工们分工明确,拆包装,搭梯子,捆花泥,众人有说有笑忙得不亦乐乎。 何漫漫剪刀都冒火星子,不停剪枝插花。 吴初引在旁递花材打下手,笑呵呵地活跃气氛:“何总,如果有一天你结婚,会不会亲自设计婚礼布景?会亲自上阵来插花吗?” 一旁忙碌的员工们纷纷噤声,好奇地看过来。 何漫漫把玫瑰花插进花泥,后退几步,反握剪刀查看花材的分布是否匀称。 看见有一处露出花泥,又弯腰拿起配草,随口回:“我不知道,这也太遥远了……” 吴初引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摇晃手里的玫瑰,“别啊!谁不幻想站在一片花海里,和心爱的人结婚呢?你快想想......” 结婚?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幸福与否和结婚并无直接关系,幸福太过抽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的内心。 她不由得浮想联翩,若她真的走进婚姻殿堂,另一半只能是他。 迄今为止,他们在一起还是很幸福的。除此之外,她很排斥和其他人朝夕相处。 “何总,要是你结婚,订单一个要交给花千树,当给我们贡献一笔kpi......” “哈哈哈,难不成何总还要为了公司的订单结婚?” “也不是不可以......” “你们说谁才能赢得何总的芳心?” “我觉得是那个沈总,性格稳重的谦谦君子……” “徐总性格开朗,风趣幽默,也很不错啊!” 众人纷纷起哄,越聊越起劲。 何漫漫忽然红了脸,故作镇定地提醒大家:“别闹了,一堆活还没有干呢!抓紧干活......” 想着早点收工,何漫漫也跟着爬上梯子,一边弯腰接花一步插花...... 服务生委婉地提醒沈誉君,餐厅要打烊了。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这才回过神来,十二点多了。 回到车里,他决定驱车去何漫漫的工作地点,想陪她加班顺便接她回家。 秘密在心里如巨石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来气,无论如何,他也要坦白。 赶到酒店负一楼,他不知道何漫漫在哪个宴会厅,遂拨打何漫漫的电话。 在他几乎要挂断重播的时候,电话通了,听筒里传来一片嘈杂的惊呼声。 “喂?漫漫......”沈誉君下意识地把手机挪开一点,靠在座椅内,揉了揉耳朵。 “沈总,何总出事了……”吴初引拿着何漫漫的手机不停哆嗦。 “你们在哪里......”对方还没有回答,沈誉君来不及多想,解开安全带,用力推开车门朝电梯口飞奔而去。 他整个人摇摇晃晃身形不稳,猛按电梯按钮。 心提到嗓子眼,见电梯迟迟没有反应,后退几步,惶然地环顾四周寻找楼梯间。 他提着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边爬楼边解开西服纽扣,心里焦急又自责,他早该来陪她才对。 第166章 盖个章 沈誉君几乎是用飞奔的速度跑到宴会厅。 拉开宴会厅的门,一群人围成圆圈,众人手忙脚乱,焦急地声音此起彼伏。 吴初引蹲在何漫漫身侧,抹着脑门上的汗珠惶然询问:“何总,您还好吗?能不能动.......” 她猛一抬头,看见沈誉君阔步冲来,喊道:“何总在这里.......” 何漫漫瘫坐在地上,小脸皱成一团,哭唧唧的模样,疼得满头大汗,伸手虚虚捂在右脚脚踝处。 听见吴初引的呼喊声,她下意识地抬头寻找,众人不约而同退到一边,留出一条路。 沈誉君衣角飞扬,拧眉冲她跑来,只不过一眨眼,便从几十米外飞奔到她眼前。 他衣摆带起的急风吹到她脸上,有点凉爽,因疼痛炙烤的灼热也在无形中降了温。 原本疼痛难忍,在见到沈誉君那一瞬忽然忘记痛楚。 “漫漫,你哪里疼?”沈誉君竭力镇定,蹲下身子,掏出手帕擦拭她额间的汗水。 “脚疼。”何漫漫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沈誉君垂眸看向她捂住的脚踝,轻轻挪开她的手,只见她的脚踝肉眼可见的红肿。 根据他的经验,何漫漫应该是扭到脚了。 “叫救护车了吗?”沈誉君抬头问身侧的员工。 “叫了,120说让我们不要移动何总……” 大家手脚无措站在一旁,七嘴八舌地回道。 “漫漫,你试着活动一下身体,如果只有脚踝疼,我们就不用等救护车了。”沈誉君担心她还有其他地方伤到了,也忧心救护车太慢。 “没有......”何漫漫摇头,眼睛呆呆盯着他。 沈誉君站起身,弯腰将她胳膊搭在肩膀,轻声安抚道:“漫漫,别怕,我们去医院。”说着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来。 仿佛抱着稀世珍宝,怕她不小心掉地上,又怕太用力弄疼她。 何漫漫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颈,有点自责今晚失约,心里忽然踏实起来。 她心里有暖流涌动,紧紧箍住他的脖颈。 他的怀抱有一种魔力,再大的委屈和痛苦,都能在他怀中化解。 何漫漫的柔软和不自知的依赖令沈誉君心都化了。 步伐稳健地朝外走,轻轻垂眸望了一眼怀中的人,看见何漫漫眼中的依恋与崇拜,爱意与自责参半。 她那么依赖他,而他却一直瞒着她,他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瞥见员工们六神无主站在原地,何漫漫对跟上来的吴初引说:“你带着大家好好工作,忙完早点回家。” 吴初引不放心,仍想陪她去医院,见她不容置喙的神情,只能点头答应。 何漫漫从梯子上滚下来的瞬间,整个人吓得魂飞魄散,乱七八糟地想法塞满脑子。 万一她摔瘫痪了怎么办?或者运气不好摔坏脑子失忆了,她可以忘记所有,却不愿忘记沈誉君。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她没有摔瘫痪,也记得沈誉君。 看见沈誉君焦急地表情,忍不住抖机灵想让他宽心,装做无所谓地说:“我不太疼,比上次遛狗摔到好多了,真的......” 沈誉君挤出勉强笑意,眼底的心疼无处遁形。 忽然鼻尖泛酸。 “忍着点,很快就到医院了。”他收着力度搂住她,温声说。 失衡的心跳在昭示他的在乎和心疼。 何漫漫靠在他胸膛,仰面望向他凸起的喉结,流畅的下颌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员工们开玩笑的话题。 忽然傻笑出声。 “傻笑什么?”沈誉君敛眸看见她傻乎乎的样子,人如同躺在棉花上。 何漫漫眨着星星眼,“我在想,是不是无论我在何时何地,只要有危险,你都会出现在我身边。” 沈誉君猛地步伐停滞。 收敛起笑容,极认真地垂眸对她说:“嗯,不论你在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都会不顾一切赶到你身边。” “油嘴滑舌……”何漫漫娇嗔。 沈誉君走出电梯,将她抱进车里,轻缓地将她放在座椅内。 “漫漫,我说的是真心话。”他忍不住纠正。 两人距离不足十公分,近到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呼吸像毛线团交织成网。 “好啦!再不去医院,我要疼晕过去了……”何漫漫红着脸终止聊天。 沈誉君驱车赶到私立医院,抱着她走进急诊室。 医生经过面诊,说:“病人扭到脚踝了,可能伤到骨头,需要做x射线检查。” 沈誉君接过医生的单子,找来轮椅推她到二楼做x光,拍好片子又推她回一楼急诊室。 何漫漫五官拧在一起,脚踝处火烧火燎的痛楚愈发强烈。 怕沈誉君担心,她强忍着疼痛,暗暗咬紧唇瓣,汗水湿透后背。 “漫漫,是不是很疼?要不咬我一口?”沈誉君伸出手臂递到她面前。 何漫漫摇头拒绝,这样并不能缓解疼痛,只会让沈誉君也跟着受罪。 沈誉君解开袖扣,挽起衣袖,再度伸手到她眼前,她不忍心,偏过头去。 “没事,你就当是给我盖了个章。”沈誉君笑着说。 听他这么说,何漫漫噗嗤乐出声,天底下怎么会有傻得冒泡的家伙。 “请我的公主殿下,赐我一个章。”沈誉君一本正经。 “我牙齿很锋利的......”何漫漫给他打预防针。 “没事,让我看看你的牙有多锋利。” 何漫漫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成全他。 毫不客气地抓住他的手,左右看看,选了个好下嘴的位置,张大嘴巴在他手臂处咬下去。 她装得张牙舞爪,实则收着力度,只用了两三分力度。 脚踝处的疼痛往全身蔓延,她无意识地对抗疼痛,牙齿又用了几分力度。 沈誉君眉头微蹙,倒也没有制止她。 何漫漫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他的手臂,沈誉君抽回手臂,有条不紊地系好袖口。 “我是不是咬的太狠了……” “你真的用力了吗?我感觉被蚊子叮了一下.......” 沈誉君推着她从二楼乘电梯下到一楼,两人有说有笑。 陆青山行色匆匆走进门诊楼大厅,径直朝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电话锲而不舍地打来,他按下接听后语气不耐烦道:“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打电话,我儿子生病了!” 傅莹原本心情不错,听到他的话,气结道:“你就知道你儿子!我算什么!” 陆青山冷笑:“你和我结婚前不是知道吗?” 第167章 遇见陆裴回 不等傅莹啰嗦,陆青山挂断电话,步履匆匆赶到住院部二楼,径直前往儿科病房。 主治医生正好迎面走来,陆青山放缓步伐向医生询问:“医生,我儿子的病情怎么样了?哪天可以出院?” 医院那股子消毒水味道都把人腌入味了,陆裴回在医院寝食难安,肉眼可见的瘦了。 作为孩子的父亲,陆青山心疼不已。 医生把圆珠笔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陆裴回已经痊愈了,你们要不今晚出院也行,明天再来办出院。” “好的,谢谢医生!”陆青山真诚道谢。 早一点出院孩子也能少受一点罪。 别说孩子受不了医院的味道,他一个大人闻见医院的消毒水味都浑身难受。 刚走到病房门口,撕心裂肺的哭声便传来,他蹙眉推开门。 陆裴回在病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让任何人靠近,小脸发紫。 林梦和两个保姆急得团团转。 前几天陆裴回肺炎住院,陆青山日夜守护,这两天孩子逐渐好转,今天下午公司有点急事他不得不赶回去,哪知刚离开一下午,孩子又开始哭闹。 “怎么回事?” 陆青山脸色铁青,怒气冲冲扫了一眼三个大人,阔步朝孩子走去。 见儿子哭得涕泪满面,抽过床头柜上的纸巾,轻轻擦拭孩子的泪痕,声音轻柔:“裴回,爸爸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哭了好不好?都是爸爸不好,不该离开你......” 林梦从未见过儿子这样,恍惚不已。 不由得开口说:“医生说孩子痊愈了,他哭应该是闹脾气,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青山冷飕飕地扫她一眼,小心抱起孩子安抚,宽厚的手掌轻拍孩子后背。 林梦被下了面子,气得想和他理论,作为孩子的奶奶,她怎么可能害亲孙子? 看有外人在,她又不好发作,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陆裴回在陆青山怀里逐渐乖巧,不哭不闹了,伸出软糯的小手去抓陆青山的耳朵。 陆青山耐心十足,笑着和孩子说话,画面温馨感人。 见孩子精神好一点了,他对育婴师和保姆说:“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今晚出院。” “好的......” 急诊室。 何漫漫的x光检查报告在五分钟左右出来,急诊科医生看过报告后说:“问题不大,没有伤到骨头,是轻微扭伤。” 沈誉君站在何漫漫身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有惊无险。 礼貌地询问医生:“那我们不用住院是吗?” 医生点头:“不用住院,病人需要卧床静养一周,在恢复期要遵循pice原则,多休息,有空就进行冰敷,还有要抬高幻肢......” “病人恢复后要做好防护,加强踝关节锻炼,很多病人崴脚以后会习惯性崴脚……” 沈誉君连声道谢,见司机从病房取来消肿止痛的药物,沈誉君推着何漫漫朝大厅走。 陆青山将孩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抱着孩子从住院部穿过门诊大厅。 林梦拎着包走在他后面,两个保姆拎着大包小包紧随其后。 小婴儿好动,在陆青山怀中像蚕宝宝不时蠕动,他一会踢踢腿,一会拱拱脑袋。 不多时,陆裴回的帽子从脑袋上滑落。 “帽子!帽子掉了……” 保姆两手各拎几大包东西,在陆青山身后高呼。 陆青山闻声回头看见地上的帽子,又扭头看看儿子的脑瓜子,无奈笑了。 “不要了。你重新找一个帽子出来。”看见保姆弯腰准备去捡帽子,陆青山嫌地上太脏,吩咐保姆道。 他宽大的手掌捂在儿子后脑勺上,轻声哄孩子:“裴回,我们戴好帽子再走,外面太冷。” 又害怕儿子着凉,拉高儿子身上的毛毯盖在儿子脑门上。 沈誉君推着何漫漫也朝大门口走去,见她疼得呲牙咧嘴,猜到她疼痛难忍,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说你这个样子像不像小老太太?我推着你遛弯儿......” 何漫漫听到这话,气得扭身回视他,蹙鼻抱怨:“你讨厌!谁是老太太?” 沈誉君坏笑,做噤声状。 何漫漫不服气,也顾不得脚疼,拉住他的手理论:“你再说一遍......” 余光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她用力推开沈誉君,忽然愣在原地。 沈誉君不明所以,被她推得往旁边让了一小步,正欲低头询问,瞥见她神情呆滞,下意识地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沈誉君的心几乎要蹦出来。 他浑身僵硬,呼吸一滞。 悬在头顶上方的利刃嗡嗡作响,好似下一秒便会见血封喉。 心慌意乱,他甚至忘记呼吸。 原本以为审判会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想来得猝不及防。 他以为做好坦坦荡荡迎接审判的准备,这一刻终于来临,他却心生畏惧。 第六感告诉他,可能,他要失去最重要的人了。 陆青山毫无觉察,只顾和怀中的小家伙斗智斗勇,他腾出一只手接过保姆递来的帽子给小家伙戴上。 “裴回,我们戴好帽子就可以回家了……” 奈何小家伙不配合,伸手撕扯脑袋上的帽子,父子俩人意见相左,各不相让。 陆青山一遍遍哄着儿子,不厌其烦地帮儿子戴帽子。 陆裴回并没有听懂他的话,完全不给他面子,舞动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抗议,遵从本能地拽掉帽子。 “漫漫......”沈誉君率先反应过来,俯下身唤她,声音不可自抑地发抖。 何漫漫目光掠过他的头顶,一瞬不瞬地盯着陆青山父子,大脑里混沌不清。 她不明所以,陆青山何时当爸爸了? 距离上一次陆青山对她坦白,只有短短几天。 陆青山怎么会这么快当爸爸?他结婚不足半年,怎么可能有孩子? 几天前陆青山还涕泗纵横地对她说,何皎皎是他的挚爱,莫非陆青山刻意美化了他们的爱情? 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陆青山是三心二意? 所以他一直在玩弄何皎皎的感情! 第168章 丢人现眼 何漫漫气得浑身发抖,姐姐怎么会看上一个人,还为他轻生。 前几天她在家休养,又复盘过姐姐感情,想到陆青山为会所起的名字,包厢里那幅画,以及给何皎皎的股份。 她甚至有点相信陆青山对何皎皎是真爱,之所以酿成悲剧,可能是姐姐走进死胡同,太过偏执了。 何漫漫嗓子眼儿像是被什么梗住了,呼吸不畅,下意识地攥紧轮椅的扶手,冰凉的触感令她不由得打哆嗦。 “漫漫,我们回家吧!”沈誉君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靠在她耳畔说。 他并不想和陆青山父子在这个场合打招呼。 若是时间可以用钱买到,他希望一掷千金去换取一个小时。 不,半个小时足矣。 何漫漫叹口气,实在没有勇气观摩陆青山父子情深的画面,正欲转回身。 可能是保持扭转的姿势太久,腰间有点发麻,上半身也略感僵硬。 她百感交集地收回视线,握在扶手上的手掌泻去几分力度,缓缓转身。 “好,我们回家。” 听见她的话,沈誉君暗暗呼出一口气,立马直起身子,准备推她离开。 “儿子,听话,我们戴好帽子回家了……”陆青山机械地重复给儿子戴帽子的动作。 陆裴回并不打算让他称心如意,一心要和他对着干,不停拽帽子,大概是把他惹急了,小家伙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还不停挥舞双手表达抗议,右手腕间的红绳手链很是喜庆,一朵造型独特的白玉兰花串在红绳间。 “裴回,不哭了,是爸爸不好......”陆青山一看孩子哭闹,心揪着疼,眉头紧蹙,声音却愈发温和。 门诊大厅落针可闻,孩子的哭嚎声格外响亮,林梦和保姆也上前去哄孩子。 何漫漫回身的动作停顿,再度转身,下意识地朝陆青山父子望去。 看见陆青山焦头烂额又好脾气的哄孩子,何漫漫勾起讥诮的笑,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不是她今日撞见,她还以为陆青山有多爱何皎皎呢! 有些人天生就是演员,不去演戏当真是可惜了。 小婴儿挥舞的小手拍在陆青山脸上,忽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物品。 沈誉君推着缓步她往前走,与陆青山父子的距离越来越远,可红绳上那朵玉兰花太过独一无二,也太过熟悉。 何漫漫脑子里嗡的一声,来不及思考,猛然从轮椅上起身,不顾一切地朝陆青山父子奔去。 她忘记疼痛,可右脚使不上力,拖着红肿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前挪动,大概太过心急,她索性抬起右脚,靠左脚单腿往前蹦…… “漫漫,当心脚......”沈誉君瞬间傻眼,上一秒他还在庆幸,下一秒彻底绝望,见何漫漫不管不顾的模样,心知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担心何漫漫摔倒,脚步慌乱地追上何漫漫,牢牢抱住她的腰,试图将她抱回轮椅。 “漫漫,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何漫漫被禁锢住,手脚并用踢打他,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放开我,沈誉君!我命令你放开我!” 眼泪顺着脸颊直往下淌,她的哭喊声大过陆裴回的哭声,吸引来几道视线。 沈誉君不知如何是好,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要不要让何漫漫现在就去见陆裴回,他难以抉择。 “沈誉君!你放开!你给我放手!” 何漫漫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挣脱束缚,奈何男女天生的力量悬殊让她无法脱身。 情急之下,她扯开沈誉君的衣服,用尽全力冲着沈誉君的肩膀咬下去。 凶狠的,愤懑的,绝望的,痛苦地撕咬他的肩膀。 她不明白,为什么沈誉君对她百依百顺,却在此刻和她唱反调。 泪水从下颚落在沈誉君的白衬衫上,晕染开鲜红的血迹。 “你说会为我做任何事情,为什么现在要和我作对?”她不停拍打着他肩膀和胸膛。 “漫漫,你别哭了,我就抱你过去。”沈誉君全程没有松手,认命地阖上眼,眼睫上隐约可以窥见湿润。 他做不到违背她的想法,更不能代替她做决定。 看不懂他反复无常的操作,何漫漫愣了几秒,停止挣扎,仰起苍白的小脸呆呆注视他。 沈誉君缓缓睁开眼,双眼猩红,艰难开口:“漫漫,我抱你过去。” 声音里的沙哑让何漫漫有种错觉,这不是她朝夕相处的恋人,更像是抽烟抽坏嗓子的迟暮老人。 何漫漫点头,配合地环住他的脖颈,“谢谢你。” 沈誉君弯腰抱起她,缓步朝陆青山父子走去,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异常。 “漫漫,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冷静一点,好吗?”沈誉君明知她做不到,依然忍不住想要叮嘱。 “嗯。”何漫漫敷衍地点点头,目光落定在小婴儿身上,并没有深究他话中深意。 “漫漫......”沈誉君有千言万语想说,话到嘴边却哽咽,他没办法用只言片语说清来龙去脉。 还差十步就要走到陆青山他们跟前了。 沈誉君垂眸望向她的脸,轻声说:“何漫漫,我爱你。” “哦。”何漫漫哪有心思想其他,继续敷衍。 她必须要弄清楚,为什么小婴儿手上挂着和她同款的玉兰花挂件? 姐姐的遗物中并没有这个挂件,当时她只顾伤心,无暇多思。 看出何漫漫的心不在焉,沈誉君眼眸幽深,恍若无闻地叹口气。 陆青山一行人也注意到他们两人,纷纷侧目看向他们。 眼看两拨人越来越近。 林梦下意识地拉陆青山的胳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别杵在这里丢人现眼,我们快点走!” 她并不想家丑外扬,都知道陆青山结婚不久,突然冒出来个孩子,难免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陆青山有私生子这件事,陆家瞒得很严,林梦还刻意嘱咐江熳笙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林梦的警告陆青山并没有在意,他全部心思都系在儿子身上,没好气地回:“我给你丢人了,你先走吧!” 第169章 真相浮出水面 林梦用力掐他一把,冷声提醒:“沈誉君知道没什么,但他怀里那个女人不知来头,万一她出去胡说八道,可就麻烦了!” 陆青山紧紧抱住孩子,视线复又回到孩子身上,笃定地挤出三个字:“她不会!” 林梦没有看清何漫漫的长相,厉声反问:“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陆青山不吭一声。 自从那日和沈誉君推心置腹,陆青山对他说:“你要不要告诉漫漫,随你,我并不要求你替我保守秘密。” 这几天陆青山一直在想,若沈誉君告诉何漫漫真相,何漫漫应该会迫不及待地赶来求证。 反之则会风平浪静。 很快沈誉君和何漫漫便走到眼前。 何漫漫眼睛一直紧盯陆裴回的手链,松开环在沈誉君脖颈间的手臂,双手推拒他:“你放我下来。” 沈誉君依言放下她,担心她站不稳,体贴地搀扶着她。 小婴儿在父亲的安抚下渐渐停止哭泣,调皮的在父亲脸上拍打。 沈誉君客气的和林梦问好:“伯母好。”又冲陆青山轻轻颔首。 林梦心知无处躲避,装作才看见他,一惊一乍地说:“呀!誉君也在,你怎么会来医院?” 又警觉地瞥了一眼何漫漫,见她盯着陆青山看,有点莫名其妙。 傻子都看得出来,沈誉君和这个女人关系匪浅。 所以她为什么一直盯着陆青山看?莫非想勾引陆青山? 林梦细思极恐,不友善地紧盯何漫漫。 沈誉君挤出笑脸没有出声。 “这是你女朋友吗?”林梦没话找话。 “对......” 沈誉君的话音未落,忽然何漫漫挣脱开他的手,轻轻抬手去抚摸小婴儿的脑袋。 血缘中的羁绊让她忍不住想去靠近小婴儿。 “他为什么有我姐姐的玉兰花挂件?”何漫漫疑心看走眼,又将小婴儿腕间的玉石挂件看了半天,确定无误后,开口询问。 陆青山不敢看她,“这是他妈妈留给他的。” “你说什么?”何漫漫错愕不已,下意识地缩回手,仿佛五雷轰顶,只听得见嗡嗡的耳鸣声。 怎么会?不可能,一定是陆青山撒谎成性,谎话张口就来。 她嗤笑,言辞犀利的喊道:“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陆青山,我不是何皎皎,没有她那么好骗!她都死了!你装深情给谁看!” 听见她的喊声,小婴儿惊得一抖,又开始嚎啕大哭。 知道孩子吓到了,陆青山转过身安抚孩子。 何漫漫不依不饶,单脚蹦过去,紧紧拽住陆青山的胳膊,继续道:“你害死我姐姐,如今还把姐姐的遗物给别人,陆青山!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如今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个孩子,还骗我说是姐姐的孩子,你到底是何居心?” 林梦猛然发现,何漫漫的眉眼有几分似曾相识,是她最讨厌的模样! 于是林梦上前粗鲁地掰开她的手,抬高下颌,倨傲又不屑地斜睨她:“我儿子的私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过问!” 何漫漫懒得和林梦掰扯,想起她从前对姐姐为难,厌恶地甩开她的手。 毫不留情地说:“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所以你儿子才会造孽!” “你.......”林梦被怼的哑口无言,指着她的鼻头说不出来一句话。 对于陆青山的说辞,何漫漫不可置信,再度去拉他的衣服求证:“如果他是我姐姐生的孩子,为什么你那天刻意隐瞒,却在今夜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该相信哪一句,毕竟陆青山谎话连篇。 莫非是害怕她继续报复,故意编织这个谎言来欺骗她。 她气不过,为姐姐错付的感情惋惜,“陆青山,你也会害怕!居然利用一个小婴儿来骗我!你也太无耻了!” 陆青山没有和她计较,转身说:“漫漫,裴回才刚痊愈,太晚了,我要带他回家休息。”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何漫漫声音嘶哑。 陆青山轻轻摩挲陆裴回的后背,提醒道:“漫漫,你还记得皎皎说有好消息告诉你吗?” 何漫漫瞳孔放大,失魂落魄地后退两步,摇着头不敢相信,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傻傻站在原地。 姐姐的确说过有好消息要当面告诉她。 怎么会? 姐姐怎么会有了孩子还轻生? 到底是哪里不对,她思维混乱,无数可能在脑海浮现。 “漫漫,让他们父子先回家吧!小婴儿经不起这么闹腾。”看她身体无力的瘫软,沈誉君眼疾手快揽住她,出言劝慰道。 又冲陆青山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陆青山看懂他的暗示,点点头,抱起孩子转身离开。 何漫漫神情恍惚,抓住他的衣摆,试图寻求亲近之人的认同:“你也相信这是姐姐孩子吗?” “漫漫,我相信。”沈誉君抱着她。 何漫漫尖声说:“你为什么相信他?他是个大骗子!” “漫漫,裴回真的是你姐姐孩子。”沈誉君很笃定。 看他一点也不觉得诧异和惊讶,何漫漫忽然回过神来,不由得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推开沈誉君,不可置信地说:“你是不是在今天以前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誉君怕她摔倒,又伸手扶她却被她一巴掌拍掉,眼神躲闪不敢注视她的眼睛。 “沈誉君!你居然隐瞒我!你居然隐瞒我!”从他慌乱的神情上,何漫漫印证了猜测。 她夸张的大笑,笑着笑着,眼泪逐渐模糊视线。 她最爱的人,无条件信任的人,居然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隐瞒她。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漫漫,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想隐瞒你.......” 她已经不想再知道,他是否还有其它事情隐瞒于她。 更没有心情听他说一句话,谁知道他会编出什么谎言来骗她? 有陆青山这样的朋友,沈誉君会是什么好人? 可她一叶障目,居然那么信任他。 见沈誉君上前想搀扶她,何漫漫连连后退,艰难弯着腰,试图调整凌乱呼吸。 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着他的鼻子,素日精致的脸庞此刻面目狰狞,失控地怒吼:“滚!你给我滚!” 沈誉君的眼底浮现出一层雾气,遮住他受伤的眼神。 真的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傻得彻底。 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为什么要一拖再拖? 第170章 我承认我自私 “漫漫,我都告诉你,通通告诉你,求你不要哭了,好吗?”看见何漫漫哭成泪人,他心痛如绞却又不能靠近她。 何漫漫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他多说一句。 “你们大晚上的在医院吵什么?要吵出去吵!”值班医生顶着黑眼圈,不耐烦地喝叱道。 何漫漫抹了把眼泪,大步朝门外走,刚走一步,右脚疼得使不上力,身体一歪,朝右边摔倒下去。 沈誉君箭步冲上去,在她倒下去的瞬间捞住她,把她打横抱起来。 “你放我下来!”何漫漫语气凛冽,如一只搁浅的鱼,使尽浑身力气挣扎。 从前她的声音很甜,永远都是娇滴滴的,可他怕是再也听不到了。 一旦开口说出原委,依照何漫漫的性子,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可他不能再继续隐瞒,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认了。 心脏好疼,像是放进粉碎机里,轻点开始,心脏瞬间研磨成粉末,机器飞速旋转,片刻不停。 “漫漫,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不要折磨自己......” 沈誉君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寒风吹来,蜿蜒曲折的泪痕寒意蚀骨又刺痛难忍。 何漫漫不屑多看他一眼,闭眼冷笑。 一个小时以前,她还觉得他无与伦比,还在幻想做他的新娘。 多么讽刺啊! 沈誉君将她扛回车里,见他们两人坐稳,司机启动车辆往曲园的方向行驶。 他心疼地为她擦拭泪痕,何漫漫用力打落他的手,双手环抱,身体瑟缩着贴在车窗上。 “你别碰我!离我远一点!”何漫漫盯着窗外,再度打落他伸过来的手。 他们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崇山峻岭。 意识到什么,何漫漫忽然大喊:“停车!停车!” 司机不明所以,靠边停稳车辆。 何漫漫打开车门,一股寒气钻入车内,很快车厢内也和车外一般寒冷。 “漫漫,我们有什么回家再说好吗?”沈誉君一把拽住她。 何漫漫下车的动作被中断,回过头去推他:“那不是我的家!你放开我!不许碰我!” 凛冽寒风灌进车厢,吹得人冻成冰雕,连带嘴唇都寒冷僵硬。 “漫漫,你这个样子我不能放你走,你一个人不安全。” 沈誉君不肯松手,用力钳住她的胳膊,眼底的猩红在昏暗光线下愈发清晰。 何漫漫眼神冷漠盯着他,说出的话和寒风一起刮在他脸上:“你听清楚了,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 沈誉君急切地解释:“漫漫,我今天晚上约你吃饭就是想告诉你,可是你工作太忙,我不是存心瞒你……” 何漫漫并不相信,嘲弄地掀唇质问:“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你了?是我没有给你机会吗?” 她心灰意冷地摇摇头:“不,你不要用这个借口蒙混过关。如果你想说,会有无数次机会,没有机会你也创造机会!” 沈誉君哑口无言。 “我想,你早在今天之前便已经知晓,可你却不愿意对我开诚布公,你明明知道姐姐对我多重要!” 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簌簌滚落,她脸上的失望如利刃扎进他的心脏。 沈誉君欲用指腹替她擦拭,何漫漫倔强地扭脸避开。 “漫漫,我承认!我都承认!是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说,我真的想好了今天告诉你……” “沈誉君,我以为我们会白头偕老,我在一个小时前还幻想,我们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我那么相信你,想要和你不离不弃,可你却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隐瞒我......” 沈誉君瞳孔亮了一瞬后彻底死寂,嘴唇不可自抑地发抖。 “漫漫,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声音苦涩,肉眼可见的萎靡。 “是吗?”何漫漫冷笑,“你直到现在还在找借口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沈誉君眉头蹙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敛眸深吸一口气,复睁开眼睛:“因为我一旦告诉你实情,你会和我分手。何漫漫,我承认我自私,我不想和你分手。” 寒风倒灌进车厢,空气却在这一刻凝固成冰。 何漫漫一愣,错愕地瞪大眼睛,看向他的眼神再也没有从前的温柔,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誉君一启唇,寒风灌入五脏六腑,刺得他剧痛难忍。 “我都告诉你,前提是今晚你和我回去,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事已至此,他还想骗她! 她怎么会眼瞎心盲到错把鱼目当珍珠。 何漫漫怒不可遏地扬手,“你还想骗我!沈誉君,你这个伪君子!” 沈誉君不躲不闪,巴掌落在脸上那一瞬,冻得麻木的脸颊毫无知觉。 只看见她眼底的厌恶漫溢出来。 他知道她心里怨恨,尽可能想要安抚她。 哽噎道:“漫漫,我用我所有的一切发誓,我说的是真的,回家我就告诉你。” 何漫漫嘲弄地笑了。 同床共枕的爱人,她以为的心心相印,原来只是同床异梦。 寒气布满全身,连毛孔里都渗出寒意,心脏仿佛被重重锤打,剧痛感在五脏六腑蔓延开来,逐渐渗透四肢百骸。 又从透过皮肤冒出来。 她天真到近乎愚蠢,他凭几句花言巧语便把她哄得像个信徒,恨不得三拜九叩把灵魂双手奉上,以证虔诚。 一个小时前她还在沾沾自喜,一度以为撞了大运才会遇见这么完美的男人,以为得到幸运之神的垂青。 万箭齐发直往心上扎,疼得她几近绝望。 她面无表情:“好。” 连多说一个字也不肯。 司机下车替她关上车门,启动车辆。 沈誉君不舍得松开她的手,哪怕她紧贴车窗,即便她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 他心里清楚,这是最后的仅有的一点温存。 这段感情早在他们重逢那天便已经开启了倒计时。 他们从前有很多话题,从没有冷场过,哪怕是睡前也聊得意犹未尽,两人困得睁不开眼了,才肯乖乖睡觉。 此刻他们相对无言。 回曲园的路程,他们的感受不尽相同。 何漫漫感觉比平常漫长许多,沈誉君却觉得不过须臾之间。 他贪恋的凝视着何漫漫,眼底满是深情与不舍,愧疚又一次涌上心头。 第171章 请你自重 很快回到曲园,司机将车停在地下车库便离开。 沈誉君下车绕到她那一侧,拉开车门,弯腰试图抱她下车。 看见他的胳膊伸过来,何漫漫下意识地往后瑟缩。 两人沉默良久,僵持不下。 沈誉君长睫微颤,忍着心痛说:“漫漫,你的脚不能走路,抱你上去。” 何漫漫面色苍白如纸,双手环抱,抗拒与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早点得知真相,便可以彻底离开了。 思及此,何漫漫没有继续避开沈誉君拥抱她的动作。 沈誉君近乎虔诚地抱起她,走得很慢很慢,沉甸甸的心脏压得步履也跟着沉重。 垂眸看见她双臂拘谨地抱在一起,表情冷漠至极,沈誉君心上泛起阵阵刺痛。 声音也艰涩异常:“漫漫,哪怕你再恨我,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何漫漫一直敛眸,反应慢半拍,轻抬眼眸:“沈总在新桉市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还会有求于人吗?” 语气冰冷,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她不再温柔,也没有再本能地环住他的脖颈。 沈誉君沉默数秒,尽可能平静地说:“不管怎么样,今晚你都不能离开曲园。” “你凭什么要求我?”何漫漫按捺不住怒火,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我之所以愿意和你回来,只是想知道真相,不是因为舍不得你!” 数秒的沉默,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们之间只有合作关系,并无其他任何关系,请你务必谨记。” 停顿片刻,一副公式化的语气:“如果沈总同意,花千树可以付给花满城违约金,我们解除合约。” 沈誉君怔怔望着她,指腹不禁收紧,指节处隐隐泛白。 心绪万千,心被剁成肉糜。 他盯着怀中的人看了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怨他,恨他,怪他,他都可以理解。 唯独接受不了,她不爱他。 “漫漫......”沈誉君哽咽了几秒,忍不住问:“你何必说这么狠的话?” 怀中的人好陌生,冷血无情。 他难以置信,不相信何漫漫会这样对他,她阳光明媚又善良可爱。 何漫漫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平静地反问:“沈总,你说为什么?” 沈誉君从她脸上移开视线,黑眸深不见底,目光呆滞。 是他的自以为是让这段感情千疮百孔,却无法弥补。 她会为了报仇不顾一切的坑害小圆满,足以说明何皎皎对她的重要性。 沈誉君抱着她缓步迈进电梯,脑海闪过重逢的那个雨夜,她万念俱灰,站在暴雨的街头。 电梯缓速上升,人有点失重感。 他垂眸凝视她,用很轻的声音说:“漫漫对不起,是我让你失望了。” 何漫漫并没有看他,唇角扯起一丝冷笑:“可你还是这样做了。” 抬手掩在眼睛上,隐忍地憋回眼泪,语气透着几分不耐烦:“我们之间,没必要再聊这些了。” 沈誉君仰起头,努力睁大眼睛,不发一语。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即将迎来宣判。 保姆很快迎上来,察觉到气氛不对,很有眼力劲地退下了。 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誉君抱着她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将她缓缓放下来,给她身后垫了个靠枕,又取来另一只靠枕放在她右腿下方。 俯身轻柔地捧起她的腿,小心放在抱枕上,体贴地询问:“这样可以吗?要不要再垫个枕头?” 这个举动无比自然,令她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他的衬衣袖口挽起,露出血管清晰的小臂,白净的肤色在暖色光线下染上一层暖意。 这一刻的他,少了平日的疏离和漠然,在她面前他永远体贴入微,收敛锋芒。 察觉到她的眼神,沈誉君也目不转瞬地看着她。 何漫漫浑身不自在,愤怒地瞪着他。 他们近在咫尺,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里的温热。 何漫漫敛眸懒得看他,对他一系列的举动并不领情,语气疏离:“不劳沈总费心。” 沈誉君保持弯腰的姿势僵在原地,并没有把她的讽刺放在心上,直起身子,不厌其烦地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话音未落,转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沈誉君,别忙了。”何漫漫忽然睁开眼睛,惜字如金道:“不要耽误时间了。” “我饿了…….”沈誉君没有回头,又朝厨房走去。 何漫漫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别装了,我想你就算没有吃晚饭,现在也吃不下。” 沈誉君背对着她,身形僵滞在原地。 心脏被什么撕扯,仿佛下一秒便会脱离胸腔。 他阖上眼睛,脸颊的肌肉紧绷着。 他们之间,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若不曾得到,便不会得懂失去的痛苦,那是抽筋拔骨的痛。 是他亲手埋葬他们的感情,亵渎了她的爱情。 他转过身,静静望向她,才发现他早已深陷,爱她到无法自拔。 他会尊重她的选择,让她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 “漫漫,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让保姆去准备.......”沈誉君担心她折腾一夜肚子饿了,询问道。 何漫漫眼神冰冷地审视着他,恨自己眼瞎,恨自己怎么会不听徐行的劝告,为什么那么快交付身心? 恨自己鬼迷心窍,口口声声说不相信爱情,却奋不顾身跳进去。 “够了!你不要拖延时间了。”何漫漫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沈誉君提步往沙发走去,空气中的阻力好大,他有点迈不动腿。 不过短短几步,他走了很久。 沈誉君在她身旁坐下,替她四目相对,见她发丝黏在脸颊,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拨开发丝。 何漫漫不躲不闪,娇柔的声线分外好听,但言辞间的冷意可见一斑:“沈总,请你自重!” 闻言沈誉君的手定在半空,眼眶泛红。 半晌,他蜷缩手指,讪讪收回手臂。 何漫漫的耐心即将告罄,没什么心情和他耗下去,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 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就要起身:“你到底说不说?还是故意骗我回来找的理由?沈誉君,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誉君按住她的双肩,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别动,我现在就告诉你.......” 何漫漫嫌弃地打落他的手,双手环胸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沈誉君取出香烟衔在唇间,握着那只镶满钻石的打火机,偏过头去欲点燃,哪知下一秒,何漫漫坐直身体一把夺过他打火机。 “不许在我面前抽烟!” 何漫漫的语气不容置喙,把打火机握进掌心,又双手环抱半倚进沙发。 从前她总是让他戒烟,可他戒不掉,经常背着她抽烟。 每次被抓现行,何漫漫都气得威胁他说:“再敢抽烟,我就没收你的打火机。” 沈誉君心间蓦地一暖,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喜悦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