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妖妃不倾城》 第1章 捡来的美人儿 柳青青又睡了一天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陌生又冷寒的声音,“柳姑娘还没醒吗?” 侍女小心地回答:“回姑姑,姑娘病弱,一天中没多少时间醒着。” “一碗药顶普通人家半年的花销了,要死要活也痛快些,就这么吊着……王爷来看过她了?” “没……没有。” “哼!就算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长得那般狐媚模样,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被王爷捡到了?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诡计呢。”那个声音突然压低了。 “把她的药换了,杜小姐就快嫁过来了,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惹她烦心。” “可是……” “可是什么,她沉疴难医,病重而亡不是很正常吗?” …… 听着那人走远了,柳青青睁开了眼。 老天你是在玩笑吗?她一个花样泳运动员的灵魂给配了个比林黛玉还病弱的身体。 到这异世一个多月,她竟是每日背着床过,就这样还不知惹了谁了。 算计一个性命垂危的人,你们讲不讲武德? 午夜子时,一切都沉寂了,外间上夜侍女的呼吸均匀而绵长。 柳青青坐起身子。每天只有这个时辰,她才是真的柳青青,神志清醒,精力……还行。她在床上做了一套瑜伽,活动了一下睡得僵硬的身体。 房间有些闷,柳青青起身想要开一下窗户,就在一瞬间,一个黑影一闪而入,把她扑倒在地,一个翻滚,两人已是在帐幔后了,柳青青甚至都来不及“啊”一声。 “不许出声。”来人在她耳边低喝。 柳青青被捂着嘴,惊恐地点头。 远处有喧闹声传来,四周鼓荡着不安的气息。 那人四下瞅了瞅,房间很小,无处躲藏。只有这间房亮着灯,很快会有人追过来。 他抬起手,准备把灯熄灭。柳青青立刻摇头。 那人松开柳青青的口,“你想说什么?” 他的手放到柳青青脖颈处,她若敢出声喊人,他立刻扭断她的脖子。 柳青青喘了口气,“我睡觉怕黑,灯一直是亮着的,如果灭了,反而更惹人怀疑。” “你不怕我?”来人沉声。 “怕。可若我喊了自己会死得更快些。”她这里偏僻,外面不知道是什么人,就算是王府的侍卫,只怕她没喊出声就已经没命了。 “不算太傻嘛。”来人在她耳边轻嗤,“帮我。” “交易。”柳青青执拗地说。 “你找死?”来人的手锁紧了些,柳青青快呼吸不过来了,但她倔强得不肯低头。 来人似乎终是舍不得扭断那纤细柔滑的脖颈,松了口,“如何交易?” “帮我离开这里,给我银钱生活。”柳青青说。 饮食药物下毒防不胜防,她不能坐以待毙,遇此危险,她想赌一把,或许真能转危为机了。 外面有人叩门,丫鬟婆子都被惊醒了。 “成交。”来人咬了牙。 侍卫们很快搜到柳青青房间,侍女拼命拦着,“统领大人,这是柳姑娘的闺房,不能进啊。姑娘是王爷带进王府的,冲撞着了,怕大人也担待不起。” 一个粗重的声音说,“放跑了刺客,你就担待得起吗?有人看见刺客往这边来了,查清楚,也是为姑娘着想。” 听声音像是要硬闯了。 “怎么这么吵?玉儿,外面什么时辰了?”柳青青打了个哈欠问,娇柔惺忪的声音,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玉儿忙回答,“姑娘,有人来巡查。” “嗯,查完就赶紧走吧,不要太大声哦。”软糯的声音像是倦极了。 未及侍女说话,已有人开口了,“柳姑娘,在下是王府侍卫统领佟亮,今晚值守,有刺客闯入王府,往依澜阁这边来了,为确保姑娘安全,请允许在下查访,无意冒犯,还请姑娘原谅。失礼之处,在下会向王爷请罪。” 房内有一瞬的沉默,然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穿衣裳。佟亮手一挥,几个侍卫迅速散开去,守住门窗等几个地方。 柳青青放下罗帐,回头对着门口, “有女人吗?让女人进来查,夜深男子入内多有不便。” 姑娘家名节重要,这个要求不过分。 佟亮有些恼火,侍卫都是男的,有去找个女人的功夫,就算刺客在也早想办法逃跑了。敢闯王府的刺客,绝对不能小瞧了。 “事急从权,望姑娘体谅。”佟亮话虽谦卑,语气却强硬了许多。 柳青青似犹豫许久,终于打开了门。 风吹衣袂飘摇举,犹似霓裳羽衣曲。外面的人被一瞬的惊艳震在原地。姑娘丝帕遮面看不清容颜,但那秋水明月般的眼睛,袅娜风流的神韵显示这一定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佟亮在短暂的失神后,迅速一抱拳,“姑娘,得罪了。” 两个侍卫正欲进入房中,柳青青开口,“男人进过的地方,我自是不能再住了,烦请统领大人禀告王爷,为我换个住处。” 侍卫看了看脚下的一团东西——她竟是连衣物都打包好了。两个侍卫进退两难,一起看着佟亮。 “姑娘……”面对着如此的柳青青佟亮一时也不知如何了。王府众人都知道王爷带回了一个姑娘,但几乎没人见过。王爷把人放到最偏远的依澜阁也惹了不少猜疑。今日一见,佟亮觉得这个人不能不重视了。 咬咬牙,佟亮开口,“属下失礼,打扰姑娘了。” 他一挥手,侍卫们一步步退后,终于走出院门。柳青青微微屈身行了个礼。 守门的婆子上前把院门关上。 “把依澜阁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看着那关闭的院门,佟亮面色冷寒。 第2章 神秘青玉 “夜太深,都去睡吧。”柳青青打个哈欠,推开侍女搀扶的手,嘟囔道,“半夜三更搅人好梦。” 等柳青青掀开罗帐,心里一惊——人不见了。床单上,染了一些血迹。不见的,还有她的吊带内衣和一条腰带。 这个变态! 几天过去,王府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拉明王虎皮扯大旗的责任也没人追究,那佟亮没告状吗?刺客到底抓没抓住?柳青青满肚子疑惑。 侍女端来的药她不敢喝了。 打起精神,她得去见见那个 “救命恩人”——明王。 她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身世的秘密也许明王知道。有家人,她就可名正言顺平平安安地离开王府了。 “姑娘先坐着,王爷在书房议事,一会儿就过来了。我叫小远,姑娘有事就叫我。”一个长着娃娃脸个头跟她差不多的半大孩子说。 柳青青微笑一礼,“有劳了。”小远斟了茶退到门外。 柳青青抬眼打量这个地方。这是书房的偏厅,但陈设依然尊贵奢华,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在看到桌案上一个打开的雕镂古朴的红木盒子时,柳青青的心不由得怦怦跳了起来。她不受控制地抬脚走向那个盒子。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块青白的美玉,莹润通透。底座是光洁的白色,漾着润润的水纹。主体青玉雕出一朵半开的并蒂莲花,妙在那莲盅半青半白,盘旋交缠,中有两孔,竟犹如道家的太极图案。 柳青青一阵晕眩,脑海中闪过父母亲友的脸,还有她的学校、泳池,然后是一个月光下的湖面。是她家附近的那个湖吗?像,又不像。 头突然痛得要炸了,就在柳青青要倒下的那一刻,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她茫然地抬起头,一个丰神卓绝的男人正探究地看着她。可她已顾不上欣赏这人间绝色了,“这玉……有毒……我头晕……” “小远!”男人一声低喝。 小远立刻跑进来,拿着玉检查一番,很肯定地说,“王爷,无毒。”顺手把盒子合上了。 柳青青的眩晕消失,但她突然口渴得厉害。 “水……” 小远看王爷一眼,端了杯茶给她。 “失礼了。”柳青青缓过来,抿了抿水润的嘴唇,退后了些,向明王行了一礼,。 这男人太过出色,可他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也太压迫了些。 “姑娘找本王何事?”明王坐到盘螭的座上,开口问她。 柳青青定了定神找回勇气,“在府上叨扰多日,今日来向王爷致谢……还有就是想问问,王爷当日在哪里遇到青青的?” 明王盯着她,致谢是客气,后一个问题才是她真正的来意吧。他语气微凉,“本王忘了。” 忘了?柳青青愕然,救一个人哎,谁能把那地方轻易就忘了? 那王爷迎着她直视的目光,一副“我就忘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凉薄……无赖? “那……王爷什么时候想起来了,烦请告诉我一声,不胜感谢。”柳青青屈身行礼。 今日是得不到答案了,看男人冷漠的样子,柳青青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见那纤弱的背影走远了,小远才走进来。 “王爷,这就是你捡回来的姐姐吗?比仙女还好看啊。”就是不懂礼数,行那礼根本就不对,跟王爷说话还“我”呀“我”呀的。不过王爷没计较,他也不能多嘴不是? 楚天帆白他一眼,“你见过仙女?找个缸,把那玉用水养着。” 柳青青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好起来,神气也清爽多了。白天,她还有精力到花园玩了。 楚天帆走过来就看到了这幅画面: 合欢树下,美丽的少女在躺椅上睡着了,手中的罗扇掉在地上。 一朵朵粉蕊轻轻飘落,簪在她的发间,又在少女淡绿的裙上缀下一簇一簇轻浅的娇艳。 阳光从枝叶间丝丝缕缕漏下来,像用无数空灵的金线为女孩织一个梦幻的纱帐。 这一刻,岁月安谧静好。 楚天帆想,这世间,最美的花,应该叫“合欢”。 “王爷……”侍女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行礼。楚天帆抬手制止她,转身抬步走了。 那个玉,那个玉一定有问题。柳青青爬在一个藤萝架上望向王府书房的方向。 侍女玉儿在下面无奈地望着她。 姑娘自从身体变好后就喜欢爬高上低,满园子乱窜。被长裙绊了两跤后连长裙也不穿了,要把衣服改成短裙。幸好礼仪女官薛姑姑有事离府了,要不然她们这些侍女一定要被骂死了。 姑娘早上扎了高高的马尾在花园噔噔噔地跑,说是什么“加强锻炼,胜过吃药”,王爷见过几次,也未加训斥。她们这些侍女自然也不敢多管,只是偶尔提过这些行为不合礼制,姑娘振振有词“封建残余,革旧迎新”,她们听也听不懂,只能祈祷哪天获罪别怪到她们头上。 夜色深浓,丫鬟婆子都睡熟了,柳青青蹑手蹑脚出了门。 “原主原主,你一定要保佑我啊,你不能把这个身子给我你啥都不管了。”柳青青嘀咕着。 虽然她决心不管穿越到谁身上她都不会为对方去活,但留一堆危机和谜团也实在让她寝食难安。 到如今她竟然连一个梦都没做过,前世今生真的就彻底消失了? 小心地避开巡逻的侍卫,柳青青照着白天看好的路线往书房的方向溜去。 书房是重地,有侍卫守着。柳青青有些沮丧。 她初到王府时管家就交代过,前殿和书房是禁地,不能靠近。可那玉为什么偏偏在书房啊? 廊上的灯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风吹竹林沙沙作响。 柳青青压下狂乱的心跳,慢慢向偏厅摸去。 “什么人?”侍卫一声断喝。 第3章 黑衣人 柳青青魂都吓飞了。 正要自投罗网、缴枪不杀,一个人从暗影走出来,“帮王爷送书简的。请放在第二列左边第三格。” 一个侍卫过来检查一番,接过书简,让那人走了。 虚惊一场! 柳青青定了定神又伸头探看。 书房那边有六个人,偏厅这边只有两个。可就这两个她也拿他们没办法。 以前哥哥笑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还不服气,现在进退两难,她后悔自己鲁莽了。后面的巡逻队已经快过来了,她却连偏厅的门都无法靠近。 两位侍卫小哥,你们都不去一下厕所吗? 她极力缩小身子,把自己隐在一簇花木下面。 忽然西边有什么落下,咕咕噜噜滚到一边去了,侍卫的注意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什么人?” 没有回应。 “过去看看。”正厅的六个人分出两个走过去了,偏厅这边也过去了一个。 可好久都没有回来,还隐约听到一声闷哼。几人知道不好,立刻加了戒备。他们毕竟训练有素,并没有盲目再去看,只是更警惕地守着书房。一个人拿出一个小小的什么,放嘴上一吹,一个不大却尖细的声音迅速传开。 柳青青正想逃走,突然脖子一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就已在她的卧房。 那个只露着一双眼睛的黑衣人,正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 “醒了?笨成这样还去那种地方?你去那儿干什么?”来人根本没体谅她刚醒过来,又是嘲笑又是追问。 “王府的侍卫太废物了。”柳青青愤愤地别过脸去。 黑衣人知道她的意思,冷哼一声,“没良心,我还在想着兑现对你的承诺呢,你竟然想让我被抓了。” 柳青青这才想起她的“交易”。可这与虎谋皮的事她还能干吗?手指触到一个硬物,一摸,是她的一个珠钗,她忙不动声色地握在手中,人也坐了起来。 “交易取消,我现在不想出王府了。” “被明王那张脸吸引了?也是,那小子早些年被称为‘玉面王孙’,你被迷惑也是正常。”他目光轻薄地打量着柳青青,“嗯,凭你的姿色,做个宠妾应该没问题。” 这人知道她见过明王了? “少胡说八道,你才做他的宠妾呢!” 那人嗤的一声轻笑,“你能伺候他,他要我干什么……不过,这么美好的身体被他享用还真让人恼火啊……” “你做什么!”见来人手往她身上伸过来柳青青立刻戒备地往后面躲,“我的侍女就在外面,她们立刻就能喊人来救我。” 来人不屑地说:“她们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这依澜阁,如今就我们两个醒着。” 侍女们被下药了?柳青青心头警铃大作。 “别害怕,我要做什么早做了,还等你醒来吗?”那人忽然凑近她,阴森森地,“你知道明王有个外号吗? ‘冥王’,地狱之王!你确定不走了?” 柳青青打了个冷战,伸手抵住他凑过来的身体, “你离我远点。我留下是有事要做,之前的约定不算数了,你可以走了。” 来人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腰,“这么绝情吗?我可是知恩图报的人,不还上恩情我会天天想着你睡不着觉的。” 柳青青金钗倏地出手,刺向黑衣人的脖子,“放开我!” “嗯……”柳青青只觉得手腕一麻,珠钗已在对方的手上了。两人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 那人看看手中的珠钗,把那珍珠晃了晃,有些委屈,“果然,最毒妇人心。好歹我们生死一场,你就这么对我吗?” 他随手一甩,珠钗没入妆盒箱壁,只留几颗垂丝珍珠在那儿颤动。 柳青青心惊肉跳。 “看样子这些日子过得不错,力气都大多了。”那人捏过柳青青的脸,让她正对着他, “说说,有什么事要留在王府做,今晚你去书房干什么?或许我能帮你些忙。” 柳青青拍开他的手,有些绝望。 这人要害她,她根本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但他似乎又不想伤她。 她一直怀疑这是“她”认识的人,因为他第一次近身她就闻到一丝淡淡的熟悉的气息。但想想,如果熟悉,也是原身,跟她柳青青可没关系。 “你永远消失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柳青青气呼呼的。 “你想查自己的身世对吗?”那人一句话把柳青青镇住了。 他能窥知人心? 来人对她的震惊很满意,他贪婪地摸了摸柳青青细嫩的脸颊,“有什么线索?我帮你。” 柳青青想到那块玉,她见到时会头晕,还产生幻觉,好像看到了一个湖…… 起初她以为玉有毒,后来想到可能与她的神秘穿越有关,虽然有点天方夜谭,但她能来到这儿本身不就是很奇幻吗? 只是被这恶魔缠上,自己怕是一生也逃不脱了。 “没有线索,也不用你帮忙。”她倔强地别过头去。 这一动作,更突出她颈项优美的曲线,那人眸光暗了暗,又平静了下来,忽然开口说:“你的茶水有毒,不能再喝了。” 柳青青又被惊到了,她愕然地看看那人,又看看桌上的茶盏。她以为药会被调换,若连茶水都被做手脚了,她还有活路吗? 那人看看接连被惊到的美人儿,轻声道,“微量,不致命,但不能一直喝。” 这个世界太恐怖了。 “有人来了。”那人突然身子一紧,把柳青青推开。 柳青青却一把揪住他,“把我的东西还我!” 那人低头附耳,“那东西,包扎伤口挺好。只是,那两个窝窝是做什么?” 柳青青面红耳赤,“去死吧,你!” 第4章 传说 街道上走着四个道士。 走在第三个的是一个半大孩子,黑红圆脸,还透着稚气。他踢了踢张嘴的鞋子,回头对最后一位高个道士说:“师兄,我走不动了,我们歇歇吧。” 前面一瘦一胖两个道士也扭过头来,“就是,师兄,歇一会儿吧。” 最后的高个看了看四周,同意了,“找个僻静的地方。” 四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了。 胖道士圆脸白面皮,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看看不远处高高的红墙,“这是什么地方,大户人家吧,京城的大户就是不一样。” 瘦长脸有点不屑,“什么大户人家,哪家大户能有这么大地方,还能用盘螭琉璃瓦?那是明王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楚靖国最尊贵的王爷。有封国有封号,还能在京中、封国任意来往。” 胖道士似是大悟,“怪不得……我说咱走得脚都疼了一直在人家墙根下绕呢。” 那个高个道士也看向绵延无极的高大红墙,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瘦子看看高个儿,“师兄,你那个灵盘到底准不准呢?我们到京城都一个多月了,妖孽毛都没发现,再拖下去,我们要讨饭了。” 胖子也说,“师兄,你也说这次气云不一样,是不是你看错了?这里没有人找我们看坟看地,我身上的盘缠快花光了。” 高个依然没有说话。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无奈地别过头去,死心眼! 小道士拿出针线缝鞋上的裂口,“三师兄,你讲个故事吧,你讲的鬼故事可好听了。” 瘦子白他一眼,“屁故事,今晚都要露宿坟地了还鬼故事。” 小道士怯怯地说,“你们相信大师兄,师傅说大师兄修为最高,他说的一定有道理。我衣角里还有几两碎银,还可以买几天咸菜馒头。” 瘦子捡起一颗小石子砸他一下,“小人精,你那点东西顶个屁用。”不过他也因小道士的慷慨开怀了许多,兴致起来,“那我就给你讲个新鲜的啊。” “传说有一种神奇的坟地,叫养尸地。这种地人埋进去尸体不会腐朽,若近处有神物或灵泉的话,还会滋养尸体继续生长。” “净瞎说。”圆脸道士根本不信。小道士急忙打断他,“别打岔,听三师兄讲嘛。” 瘦脸道士继续说,“还有最神奇的,据说这个尸体最长可以长十年。在这十年内,如果机缘巧合,尸体再见天日,而这时又有一个灵魂刚好遇上,这个尸体就活了。” “那……这个算诈尸吗?”小道士疑惑。 瘦脸道士摇头,“不算,他有灵魂有身体,就成个人了。当然,他既不是原来的那个尸体,也不是飞来的那个灵魂,他是两者结合的一个新人。” “他也能跟我们一样吃饭生活吗?他要走在人群中也没人看得出来吗?”小道士很好奇。 瘦脸道士点头,“没有高深功力的人看不出来。不过这种结合条件很苛刻,一般是不会出现的。而且在结合初期新人的身体非常虚弱,稍不注意就会魂飞魄散,彻底没了。” “就算他活下来了,也得经过几个关口。” “头三天是一关,七七四十九天是一关,他形魂不稳,道行深的人或者有法器的人能看出来,随便一施法他就完了。躲过了这一天,就基本没人能再看出什么了。” “下一个漏洞是九九八十一天,这一天漏网的差不多都躲不过,不仅得道的人能看出破绽,上天也会阻止他魂魄相合,所以,哈哈哈……世上根本没有那样的人啊。” 他讲完故事,拍拍屁股起身,“走,请我吃馒头。” 小道士意犹未尽,把缝好的鞋子穿上,“万一他这一关也闯过去呢?” 瘦脸道士胡乱地答道,“那他就成了真正的人了。” “就谁也认不出来了?”小道士不死心。 “那当然。”瘦脸道士把身后的褡裢背好。 “那他会像普通人一样长大,变老,生病,死亡吗?”孩子问题真多。 “这个……”显然涉及他的知识盲区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较真儿,不就是一个故事嘛。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出现的。再说了,就算他八十一天后魂与魄真正相合,又不会变老,但若哪天他心死了,魂魄也就散了。说到底,他活的也就只是一个魂嘛。” 几人准备继续走路,高个的师兄却站着不动。 “师兄,走啊。”胖道士催他。 “端午,端午那天是灵盘异动的第四十九天!”他喃喃自语。 瘦脸道士摇头,“傻了,他还真信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柳青青很快从侍女嘴里套出了那个来“问候”过她的“姑姑”是谁,准备“磨刀霍霍向猪羊”时,却得知人家有事离府了。 嘁,滚了更好,最好永远别回来。 人生如寄,随时嗝屁,自在逍遥,才是王道。拿大把的时间吃喝玩乐他不香吗? 虽然她不喜欢烧脑斗渣,但眼前的问题还得解决! “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只是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都走的好孤独……”柳青青哼着别人听不懂的歌走进依澜阁,身后跟着小远。 小远把桌上的茶水检查一番,对柳青青微微点了一下头。 柳青青叫依澜阁所有人进来。 “我之前缠绵病榻,多亏大家悉心照顾才好了起来。今日亲自给大家奉上茶水,聊表谢意。” 众人齐说“不敢,都是奴婢本分。” 柳青青拿起桌上茶壶,给每个人斟了茶,并亲自奉上。众人恭敬接了。 “茶水淡薄,不成敬意,若大家看得起本姑娘,就喝了茶水,从此我们一家人了。大家荣辱同体,祸福共担。”柳青青自己先一饮而尽。 大家也跟着饮下。只一女侍犹犹豫豫,看众人都饮了,才不得不将杯中茶勉强喝完。 柳青青刚要说话,小远忽然开口了,“柳姑娘,你今天燃的这香很是好闻。但万不可接触奇罗子,两者结合会产生巨大的毒性,损伤身体,很严重的。” 柳青青一脸“纯真”,“奇罗子?那是什么东西?” 小远“认真”地解释,“是一种慢性毒,无色无味,毒性不是很大,但累积起来却很厉害,一般被发现时都药石无医了。” 柳青青笑笑,“我整天在王府,又接触不到这些。感谢上次你帮我在王爷面前美言,我这里的绿豆糕很好吃,送你一些。玉儿,装一些绿豆糕来。” “谢柳姑娘。”小远道谢。 柳青青遣散众人,又送小远出了门。 小厨房的后面,一个侍女拼命地抠自己的嗓子。连“呕”了几次,终于把茶水吐出来了,难受得自己眼泪汪汪。 等她转过墙角,柳青青和小远冷着脸站着。 “姑娘……”侍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第5章 小野鹿 两个侍卫把侍女带走了。 “青青姐姐,你放心,管家会把事情审问清楚的。”小远向她保证。 “嗯。”柳青青笑眯眯的,“尝尝绿豆糕,我改良过的。” “好。”小远的眼睛弯了起来。 柳青青知道小远识毒就有意结交。小远是个半大孩子,一样的贪玩好动。两人一拍即合,竟是臭味相投。 柳青青先让小远找人暗中查了依澜阁的所有食物茶水配送,确定茶水含的毒素后,两人合谋来了个“抓贼”。 明王下令严查,后来又给依澜阁调了个扫地的婢女落离。 柳青青也问过“刺客”的事,小远告诉她王府没有通知出来的事都是没有,现在的侍卫长是楚方,还让她不要乱打听东西。 恶“姑姑”不在王府,黑衣“鬼”没再来,下毒人也揪出来了,柳青青的日子过得不要太爽。 老管家说柳青青不懂规矩,要找人教她,王爷一句“不必拘着她”,让她更是无法无天了。 不过她人美嘴甜,每天弯眉笑眼的,让人看着就喜欢。 没人管着她,也没人教她。不知道该不该做的事,她就慢慢试探,本着“非禁止即允许” 的原则,一点一点扩大自己的权限。 这里没有手机、电视、游乐场,王府花园就成了她的乐园。 她穿着不合礼制的短裙到处乱窜,爬上树采杏摘李,又扒拉得满手泥去捉刺猬,顶着满头的刨花在木工房不知道忙活啥。 大家都快忘记她是个绝色的美人儿了。 可谁都觉得,有柳青青的王府越来越有生气了。 前几年的王府,沉闷得像一口枯井,笼罩着肃穆的阴云,人人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楚天帆也常常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望着那娇俏活泼的背影,一看就是好长时间。 都四年了,也该过去了。管家望着暗处的王爷叹息。 林荫路上,楚天帆和翟阳并排行着。 “你这王府变化挺大啊。”翟阳感叹,“那是什么?” 楚天帆看了一个白色吊篮一样的架子一眼,“秋千。” “那个呢?”一个一直在转的东西,煞是好看。 “风车。” “你到底做了什么?”翟阳惊诧。这园子变化太大了,整个气氛都好像不对了,这不是明王的风格。 楚天帆向远处看了看,“养了只小野鹿在园子里。” 宠物? 翟阳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 两人正在揽翠亭喝茶,一个甜脆欢悦的声音响起来,“王爷,我们的风扇做好了。” 接着,一个穿着鹅黄色短裙的少女从绿叶后闪出来,身后是吭哧吭哧抱着一个大东西的小远。 少女美丽的笑容在看到翟阳时僵了一下,“有……有客人啊……” 她立马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王爷!见过……” 楚天帆提醒,“翟大人。” 少女立刻展颜一笑,脆生生的,“见过翟大人。” 她态度恭恭敬敬,可因为穿着短裙,翟阳看得清楚,那礼行得根本就不对。楚天帆仿佛没看见,依然云淡风轻地喝茶。 翟阳一个眼神:小野鹿? 楚天帆不动声色:嗯,小野鹿。 小远把东西放下,也见了礼。 “这是什么?”翟阳问,饶是他四方出游也没见过这东西。 “回翟大人,这是青青姐姐设计的风扇,自动的。” 小远掩不住兴奋,伸手到风扇后面拧了发条演示,那扇叶真的自己转了起来,送来一阵清风。 这个女孩子设计的?翟阳疑惑地看向柳青青。少女秋水明月般的眸子闪耀着骄傲的光芒,美丽极了。 “为什么会自己动呢?”翟阳开口。这真是个新奇的东西。 楚天帆的眸色也掩不住疑惑。 柳青青笑盈盈的,把风扇关了,翻了个身,小远帮着把后盖抠开,“靠这个发条,弹簧,还有这些齿轮。” 风扇“肚子”里藏了大大小小许多齿轮,互相咬合着。 翟阳啧啧赞叹。他忽然明白明王为什么对那不合规矩的礼仪不加挑剔了。 “好了,玩够了,拿下去吧。”楚天帆开口。 柳青青和小远答应一声,行了礼,乐呵呵地抱着他们的新发明走了。 翟阳的眼光一直追随二人很远,好久才收回来,“是你捡回来的那个?” 楚天帆点点头。 翟阳笑,“你这是捡了个宝啊。来历查清楚了吗?”进王府的人,身家一定要清白。 楚天帆摇头。 翟阳讶然。 “她什么都忘了。”楚天帆说。连他也一并忘了,那奇异美丽的初见,只成他一个人的记忆了。 他不曾告诉派去查访的人,那一天一夜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那些人查不出结果,他也没怪罪。 翟阳没再说话。 他听说明王离开卫队,失踪了一天一夜,侍卫找到他时他正抱了一个女子在回春堂门口的大街上茫然无措。 但楚天帆不说,翟阳自然不能细问。 但愿那些明媚天真都是真的,王爷曾走进阴霾,再经不起一次欺骗和背叛了。 “青青姐姐,再有几天就是五月端午了,御河那边可热闹了。”小远从外边回来,兴奋地说,“这是一品斋新出的粽子,我先给你带几个。” 柳青青接过来,“嗯……好香,你们也纪念屈原吗?” “屈原是谁?”小远没听懂。 “呃……”楚靖国非楚国,还是别难为孩子了,柳青青转了话题,“你们端午节都做什么?” 小远掰着手指算,“吃粽子,赛龙舟,挂香囊,拴五色线,插艾蒲,喝雄黄酒,画老虎,驱邪物,斩五毒……”小远的手指数不过来了。 “那什么最好玩?” “当然是赛龙舟了。还可以捉大鱼,抓鸭子。”小远想想都兴奋,“姐姐,你去求求王爷,我再帮帮腔,不行了你扮男装,我们一起去看。” “好主意。”柳青青眼睛一亮。 第6章 落离 柳青青却一直找不到楚天帆。 她在花园高墙处听见了锣鼓声。走了几个门,守门的侍卫都不让出去。气得她偷偷潜入侍卫房在他们的衣服上画了小狗、小猪、小乌龟,还把刺猬塞进值班房的被子里。 柳青青是爬在院墙上被拎下来的,她耷拉着脑袋站在楚天帆面前,旁边还坐着翟阳。 翟阳和王爷的关系似乎很好啊。 “都是你干的?”楚天帆脸上看不出阴晴。面前是一堆“罪证”。 柳青青看一眼,怯怯地说,“他们不让我出去。”开个玩笑嘛,至于告到王爷面前? 楚天帆冷哼,“大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看你像什么?穿着短裙,四处乱逛,跟个野孩子一样。竟然连院墙都敢爬了!” 柳青青嘀咕,“我又不是大家小姐。” 但她不敢大声。 楚天帆没怎么对她发过火,但她想到“冥王”那个外号,还是心头生怯。 楚天帆瞪着她,显然在等着她低头道歉。 柳青青眨了眨眼,抬起头,“王爷,我给你吟一首诗吧。” 不待楚天帆同意,她便抑扬顿挫吟诵起来,“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一旁的翟阳笑了:“看不出柳姑娘还有如此文采。” 柳青青“谦虚”地抬了抬下巴,“我……内秀。” “噗……你内秀?哈哈哈……我要内伤了……”翟阳差点笑呛了。 楚天帆看了翟阳一眼,又看看柳青青,过了一会儿,沉声说,“去向侍卫道歉,端午穿男装出去!” 柳青青由惊到喜,“真的?谢谢王爷,谢谢王爷,王爷英明神武宽容大度福寿无疆。我这就去道歉。” 她屈身随意地行了个礼急急忙忙跑了,像生怕楚天帆反悔。如此轻易地得到外出机会,真是中大奖啊。 翟阳笑着,“你不怕把她惯坏了?” 楚天帆看看门外没有说话。 这次被指定跟行的侍女不是玉儿,竟是扫地丫头落离。柳青青没管是谁,反正让她出去就行。 御河水在通阜口汇入沁江,龙舟赛在沁江举行。但花船都从御河出来,所以御河及沿江两岸都挤满了人。 几个道士穿着簇新的道袍穿过人群,有人向他们购买天师符和钟馗像。高个的道士相貌最好,不少妇人嘻嘻哈哈专门向他购买符画,他也不接钱,只招呼后面的小道士发了符画,收了银钱。自己倒像是急着去做什么事似的。 楚天帆坐着高大华贵的马车走在前面,柳青青和落离坐一辆小一些的马车在后面跟着。落离话很少,但柳青青看到稀奇的东西问她她都能答上来。 龙舟赛还没开始,河堤上有各种表演。王爷被接进高台那边的阁楼里了,柳青青带了落离在人群中兴奋地乱窜,小远也偷偷溜过来,三个人沿河边走边看。 柳青青这才知道女子也并非不能出门,那些官家的小姐也有坐了马车登了沿河的吊楼看热闹的,只不过蒙了面纱或戴了篱帽罢了。 “净骗人。”柳青青嘀咕。 前面围着许多人,柳青青拉了落离凑过去看。 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孩子不撒手,旁边锅里的粽子撒了一地。一个老人在旁边苦苦哀求,一个劲儿的道歉。 她抖抖索索从衣服里襟拿出一个破旧的蓝布手帕,把包在里面的所有铜钱捧给男人,男人却嫌弃得看都不看。 不用说,孩子淘气,撞翻人家的粽子了,老人赔不起。 孩子眼泪汪汪,“祖母,不是我撞翻的,我买完都要离开了。” 男人不依不饶,“就你在摊位前,不是你是谁?赔钱,我这锅粽子蒸了一个晚上呢。” 老人颤抖着手,“店家,我就这一点铜钱了,所有的都在这儿。这粽子没脏,粽叶裹着,洗洗还能卖。” “大伙都看着从地上捡起来的,卖给谁?没钱回去拿,这孩子先留这儿。”男人不依不饶。 “我真没钱了,家里也没钱了。你行行好,我老太婆给你洗好不好?我会包粽子,我去给店家干活行不行?”老人几乎要跪下了。 “你骗谁?你儿子死,官府不是发有钱吗?”男人应是认识老人的。 老人抹了把眼泪,“我儿打仗死了,官府是给了点钱,可儿媳孙子接连生病,钱早花完了。” 男人露出一抹瘆人的笑,“你儿媳现在不好了吗?让她给我做个接脚,今天这粽子就算了,我还可以让你这孙儿天天吃粽子。” “你、你、你……”老人气得几乎背过气去。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这人在这儿算着呢,他三番五次纠缠人家不成,开始耍阴谋诡计了。” “哎哟”男人突然一声惨叫,那孩子竟张口咬在男人手背上。男人一把甩开,抬脚就踢向了孩子。 柳青青眼疾手快,迅速拉过孩子,斜刺一脚踹在男人腿上,“小远!” 小远立刻出手,伸手护住老人,脚下一绊,男人一个趔趄,却并没有倒。 男人眼见是个美貌少年和半大孩子胡乱掺和,抡拳就打了过来。只是他拳头未到自己先惨叫一声,背了手跪倒在地。 竟是落离! 落离按着男人,目光狠厉,只手腕一紧,伴着一声惨叫,男人的手臂就垂落下来。又脚尖在男人脚踝处一点,男人又惨叫一声,整个人滚翻在地。 “好身手!”人群喝彩。 柳青青目瞪口呆。 “官兵来了。”不知谁叫一声,人群一哄而散。 柳青青还在想着怎么向官兵解释,落离已走上前。不知道给那领头的说了什么,领头的过来向柳青青行了个礼,把男人和老人、孩子都带走了。 妈呀,落离才是真正的大佬啊! 龙舟赛由京兆尹主持,明王致辞。讲了一些驱邪避毒、国民安泰之类的场面话,带来了皇宫赐的彩头。 “快开赛了,我们赶紧回去。”小远急切的说,致辞已经结束,鸣炮点睛后龙舟赛就开始了,看台上有最好的位置。 三人穿过人群挤向看台,匆忙中与几个道士擦肩而过。 高个的道士似是感觉异常,扭头看了一眼。面前是挤挤攘攘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江中看。 好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瘦长脸道士擦了把汗,“娘的哟,不是说京中年年玩嘛,还这么多人看,真挤死了……哎,小师弟呢?” 高个没注意看小师弟,他从怀中拿出细心包裹着的灵盘,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动、动了,灵盘动了!” 第7章 端午 他顾不上管其他的人,一个人顺着灵盘指示的方向快速挤进人群。 胖子和瘦子不知道咋了,喊了几声,高个已没入人群了。 “完了,师兄和小师弟都没见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先去找谁。 “不行,这边太挤了,过不去,我们从那边。”小远开路,柳青青在中间,落离殿后。三人挤了半天也没挤过去。 点睛的炮已经响过,鼓声一起龙舟就开赛了。 有一个弯处,可能因为视线遮挡位置不佳,人少了些,三个人决定迂回过去。 刚绕过去,就听见一声哭喊,“救人呐,我家小姐落水了!” 柳青青一扭头,一个丫头哭喊着探身向河里使劲伸手,水面上泛着涟漪,漂起一片粉色的裙裾,接着冒出一团飘散开的头发,一个女子拼命挣扎。 人群慌乱起来,纷纷叫嚷,可这边都是老幼妇孺,没力气挤才躲到这边的,竟无一人能下水救人。 龙舟那边有水手,江岸那边也有巡防的人,但太远了。 “落离。”柳青青停住脚步。 落离向水边走了两步,尴尬地捏了捏手,“奴婢不会水……” 小远水性也不好,他慌忙叫着,“赶紧找个棍子。” 来不及了,女子猛喝几口水,开始下沉了。柳青青一咬牙,纵身跃进水里。 她绕开女子乱抓的手,从后抓着女子的头发,一拖一带,使她面孔朝上,从后托住她的腋下,踩水把人送往岸边。 落离和小远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赶忙过来帮忙,和着几个妇女,大家七手八脚把溺水者拖到岸上,那边巡防的人也过来了。 柳青青正要上岸,忽然眼前一暗,自己的身子凌空而起,接着被一只大手搂进一个坚实宽厚的怀里,竟越过人群去了,她听到身后传来惊呼。 衣服贴在身上,即便裹了胸也掩不住她娇娆的身姿,柳青青狼狈又尴尬地站在楚天帆面前,“事出突然,事出突然嘛。” 楚天帆瞪着她,伸手把自己的外衣脱了将她裹住。 柳青青忽闪着清亮的眼睛,“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水吗?” 楚天帆冷嗤,“你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正常吗?” 柳青青一想也是,她弄的风扇、秋千、单双杠,哪一样对他们不奇怪。但她总觉得楚天帆平静得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落离给她拿了衣服上来,小远是不能进来的。 她要换衣服,楚天帆自然得出去。可就在楚天帆要走出门的那一刻,柳青青突然痛呼一声一头栽倒。 落离眼疾手快连忙把她接住,一看柳青青已脸色惨白嘴唇都变了颜色。 江边,一方大石背后。 方脸浓眉的年轻道士肃然盘坐,念念有词。他面前的灵盘上指针颤动着,隐隐显出青白的薄雾,那青白之雾盘旋缠绕在一起。而他要做的,是让两股雾分开。 一切异数,皆为妖邪;降妖除魔,修道之责。 他怎么说刚才灵盘异动突然消失了,原来是落入水中。 果然那女子被救上来之后,灵盘就又显示了。今日,你休想再逃! 柳青青在楚天帆怀中,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魂魄分离的无助感觉,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楚天帆,我是不是见过你?”柳青青艰难地说。她没叫王爷,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很顺口。 “为什么那么说?”楚天帆的声音好温柔。 “感觉……有点熟悉……”她的魂魄要一缕缕地被抽走了,声音也低了下去。 小远确定她没有中毒,太医也诊不出脉象,又是那奇怪的样子。 楚天眼睛泛起红色,“柳青青,本王当日能救你,今日就不会让你死。小远!” “王爷。”小远急忙上前。 “快马回去取那玉来!” 小远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是!” 他擦了一把眼泪,匆匆走出去。外面楚方高喊着备马。 没听说玉还要用水养着,而自从用水养着后柳青青身体就变好了,小远再傻也知道那玉一定与柳青青有关。 “楚方,吩咐人去叫邓子翔!” “是!” 柳青青一直被楚天帆抱着,她慢慢感不到疼痛,也感不到温暖,只觉得自己好瞌睡。 “柳青青,不许睡。”见她眼睛要闭上楚天帆就要喊喊她,摇摇她。 楚方和落离守在门口,焦急地等待小远拿东西来。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王爷那么笃定,一定能救柳姑娘。 远处咚咚咚的鼓声铿锵有力,人们的欢呼提示着又一队胜出。 大石头后面,道士的额头渗出了汗,那青白的烟雾似乎就要分开了,却有一束淡淡的金色光晕将它们束着。这是有天命贵人相护吗? “王爷,钦天监来人了。”门外楚方回禀。 第8章 妖邪 “臣周若行叩见王爷!”外面响起一个声音。 “何事?”楚天帆并没叫人进来。 “老臣发现有人在此作法,就匆匆赶了过来。”周若行扶了扶官帽。 五月初五邪祟避,钦天监来参加开幕的除魔舞从来都只是应个场,各寺各观的和尚道士不过也就来挣个香火清油钱,说白了,更多的是百姓们聚一起乐呵乐呵,看看节目,赛赛龙舟,官员做个与民同乐的姿态。今年竟有人作法,也是意外。 楚天帆眉心一动,“着人去查,若有装神弄鬼、巫蛊害人的立刻严办!” “是。”外面的人应一声,却没有离开。他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儿就来讨个口令。 “还有什么事?”楚天帆有些不耐烦。 “王爷……”来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王爷这边的云气有点不太正常。” 楚天帆看看怀里的柳青青,又看看门外,“你不说有人作法吗?去查何人在装神弄鬼。” “是!”周若行犹豫了一下只好离开。走很远了又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一个侍卫护着小远匆匆跑来,差点撞上了周若行。小远慌忙道了歉又匆匆走了,估计连跟谁道歉都没看清。 周若行不认识小远,却看到后面人的外衫翻起处露着侍卫衣角,疑惑地多看了一眼。 青白的美玉在水中莹莹润润,只是不知为何那莲盅中间的界限似乎深了些,仿佛真的要分裂两半。 玉拿来了,楚天帆却不会用。他只想到玉与柳青青有关系,但并不知怎么用。 他只好拿起柳青青的手放在玉上,“圆智大师说你魂魄不稳,特地雕了这方锁魂玉,说你命理合水,要用水养着。你看,玉拿来了,你快点好起来。” 柳青青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手指在触到水时,猛地抽动了一下。 周若行换了道袍,凝神静气,闭目半晌后向东南角一指,“往那边找。” 龙舟赛正是激烈。 道士的额头已汗水涔涔了,那青白之气依然交缠在一起,并有进一步融合的趋势。他一咬牙,抬手咬破中指,将一滴血向灵盘中心滴去…… “哐啷”一声,灵盘掉落在地。四个身穿道衣之人将他围了起来。 “拿下!”后面一个老道一声令下,四人迅速出手抓向高个道士。 高个道士临危不乱,一个闪身躲过,手一伸将灵盘捡入怀中,扎好对抗的架势。 “身手不错嘛。”老道士抬手制止四人再次攻击,对着高个道士,“年轻人,外地来的?” 高个道士瞪着眼,看那道士一会儿,点点头。 老道士捻了捻胡须,点头道:“怪不得,不懂规矩。” “修道之人,降妖除邪就是规矩。”高个子梗着脖子。 老道士笑了,“谁是妖邪?恶人可当道,善鬼能屈死,你说说,谁是妖邪?” “逆天背道,伤人害命,事出反常,都为妖邪。”高个子并不屈服。 “那据你看,气云如何?”老道士看那人胸口一眼,很耐心。 “青白。” “寻常妖邪呢?” “浊黑。” 老道士不说话了。 高个依然倔强,“那又怎样?终是异数。” 老道士看他一眼,“你以为京中的钦天监都是虚设的吗?行凶作恶,自有天收。天若佑之,必有因果。你走吧,老夫今日不抓你,回去再修修道行。” 手一挥,四个道士收了架势,跟他走了。 高个道士面如死灰。 “师兄,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让我们一顿好找。”胖子跑过来,发现高个脸色不正常。想要说话,高个却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师兄,师兄!”几个人叫起来。 那个落水的女子,还有“八十一天”,他一定能将妖孽除了。高个道士缓过一口气来。 邓子翔还没来,楚天帆也不知道他来了有没有用。 这玉是邓子翔送柳青青进京时带来的,又交代用水养着。楚天帆当时没在意,直到柳青青找他他才想起来。用水养玉后柳青青神奇地好了起来,也着实让人诧异。 正束手无策,柳青青突然动了。她把头埋进楚天帆怀里,使劲蹭了蹭,又伸手搂住楚天帆的腰,似乎是要找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楚天帆又惊又喜,忙拉开她看,她的脸色已慢慢恢复了娇艳红润,眸子也清亮起来。 只是她眨巴了几下长睫,突然打了个哈欠,“好困。”头一扭,又埋进楚天帆怀里,不再动了。 太医进来把脉后确认人没事了。楚天帆看着榻上人均匀而悠长地呼吸着,感觉像经了一场大梦。 龙舟赛结束了! 第二天柳青青又活蹦乱跳了。她的记忆只到自己下水救人,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好不容易出去一次,却连龙舟赛都没看成。”柳青青闷闷不乐。 第9章 拿他挡狗 牙膏用完了,柳青青用小苏打、食盐、珍珠粉、薄荷精油、桔子粉、茯苓粉等又制作了些,几个丫头看她把昂贵的珍珠磨成粉有些心疼。 “姑娘,鲜花精油皂也不多了,奴婢们是不是得再去采些鲜花?”侍女秋兰问,姑娘上次把制作的精油皂分给她们一点,她们可喜欢了。 柳青青想了想说,“你和辟芷去采吧,采回来洗干净点。” “估计京中的很多贵人都用不上这些东西,跟着姑娘真是开眼界了。” 那东西柔滑细腻,气味芬芳,比香囊还好用呢。 柳青青眼睛一亮,又黯淡了。王府都出不去,还想什么呢? 楚天帆拿起依澜阁送来的两块漂亮的东西闻了闻,一块玫瑰香的,一块茶香的,起初他还以为是糕点,谁知道是浴皂。 “王爷。”终于逮到人了,柳青青兴冲冲地跑过来。身着甜橙衣裙的她娇嫩如晨曦中含露的花。 楚天帆看她小雀一般欢悦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王爷,我出去半天好不好?”她满含期待地看着楚天帆,眼睛里的光闪呀闪。 “出去干什么?”楚天帆问。 “我赛龙舟都没得看,可亏了,那一天不能算。”柳青青理不直气也壮。 还有这样算账的? 楚天帆看着这样活泼明媚的柳青青,突然心疼那天她的生死挣扎了。“好,带上落离。” “王爷真好!”柳青青一下子笑开了,“谢谢王爷!”柳青青鞠了一大躬。 出了王府的柳青青自由得想要飞。“去最繁华的地方,最好吃、好玩的地方。” 柳青青没换男装,戴了篱帽。但很快她嫌碍事就扔一边去了,尤其是吃东西的时候,那东西太麻烦了。 “我是异世观光客,一生只管吃和乐……”柳青青哼着自编的小曲抬着头四下望。 这个地段不错,开家小吃店肯定火。柳青青暗自盘算。 这里的食材不够丰富,烹饪方式也相对单一。作为资深吃货的她觉得拿下人们的味蕾不在话下。运动员饮食标准严格,但丝毫不影响她对美食的“一往情深”。 最好再有个店把日用品推销了,香氛、浴皂啊啥的,贵在新奇好用啊,走高端路线,一本万利……柳青青仿佛看见银子从面前哗哗降落。 “姑娘,把帘子放下。”落离突然叫她。 柳青青一愣,这才发现对面并行的马车上有个人在看她,看那贪婪痴傻的样子估计已经看很久了。 柳青青嫌恶地放下帘子。 “在京城开一家店要很多钱吧?”柳青青问落离。 “繁华地段肯定要贵些,而且已经被占满了。”落离淡淡地说。她性子冷,跟着柳青青话才多了些。 “有没有稍微偏僻些,但人流量也还可以的地方?”那样的地方估计房租会便宜点。 落离想了想,“启顺街。” “我们去看看。”柳青青来了兴致。 落离没说什么,吩咐车夫去启顺街。 这里人确实不少,只是店铺档次低了点,没有正兴街上那一看就是贵得进不起的气势。 柳青青看着这个相对平民化的街区,盘算着哪个位置是最合适的。 “这里有一条小路可以回王府,姑娘看我们是折回去呢,还是从这里走?”车夫问。 柳青青打开帘子看了看,“小路如果近些就走小路吧,那边人太多,车过着也不方便。” 落离也没有反对。 小路并不小,只是偏僻些。刚好有树荫遮凉,很是怡人。 落离突然身子不动了,迅速将柳青青揽过一边。一个李果从窗口砸了进来。 柳青青正要笑言“意外收获”,落离突然喝一声“停车”,车夫未及应答车已经“咔噔”一声不动了。 “不要动!”落离按下柳青青,自己窜了出去。 柳青青不知所以,打开帘子往外看,心下一惊。车外站了两个人,包头,蒙面。大白天的蒙着脸,一看就不是好人。 她看不到另一边,不知道总的几个人,落离能对付得了吗? “让你家小姐下来。”一个人闷声说。 落离是侍女打扮,那人一定把她当普通丫鬟了。 落离没有说话,只是眉眼沉沉跳下车,这气势,让劫匪有点生怯了。 车夫握紧马鞭,也并无惧色。 “上!”有人下令。果然并非两人。 落离出手又快又狠,很快就放倒了两个,车夫也打翻了一个。 却是后面有一个人悄悄接近马车。 “啊——!”柳青青拿起果盒一通乱砸。终于把那脑袋砸回去了。 “快点,把那美人儿带走,爷有重赏!”一个破锣嗓高叫。 这是劫人呐!柳青青第一次感觉美貌也是负累。 光天化日,这京城的治安太差了! 正当柳青青再找趁手的“武器”时,马车被什么东西一撬,要侧翻了。 柳青青揽起衣裙,险险跃了出去。 “跑!”落离一声大喊,“往前面!” 柳青青来不及看到底有几人,提着裙子往前跑。 亏是她天天跑步注意锻炼,跑起来心头也不怯。有人在后面闷哼一声,像是被什么打倒了。 跑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人追上,柳青青停下来喘气。 却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狗,“汪”的一声冲了过来。 柳青青“妈呀”一声,撒开脚丫。狗在后面紧追不舍。 转角街上一群人,柳青青看都不看,冲过去抓着为首的把人家拉了一个转身,“狗啊,快打狗,快打狗!” 楚天航正骂着,“爷就不想坐车,爷坐了半个月的车了……”突然一个人撞进怀里,尖叫着把他拉了个翻身。 等他回过神来,侍卫已经把狗打跑了。 楚天航快气死了,竟然有人拿他挡狗! 他一把揪开抱着他的人抬起手…… 一双秋水明月般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楚天航的手打不下去了。 纵是自幼长于花丛也不见如此清丽绝色! “何人敢冲撞王爷?”侍卫厉喝一声上来抓柳青青,楚天航一脚踢了过去,“滚!” 王爷?柳青青一愣。这里王爷真多啊,随便就能撞到一个? “多谢王爷相救。”柳青青屈身行了个礼,“民女告辞了。” 她得赶紧回去看落离。 “喂,你叫什么名字?”楚天航看那少女急匆匆走了,伸着脖子喊一声。 侍卫有些鄙夷地看他一眼,又低下眉眼。 “柳……大捷。”远远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 柳大捷?怎么这么奇怪的名字? 侍卫差点笑出来。 第10章 人生梦想 落离见柳青青平安回来,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别看王爷平日对柳姑娘冷冷淡淡,可姑娘生死一线时,情绪很少外露的王爷为她红了眼圈,从她昏迷到醒来,王爷一直抱着就没撒手过。 今天幸亏两个隐卫出手,否则结果很难说。这伙人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得禀告王爷好好查一查。 柳青青坐着,蔫巴巴的,“我掐指一算,我和这京城八字不合。” 楚天帆看她一眼,脸阴得快要滴出水来。 楚方匆匆进来,附耳对楚天帆说了什么,楚天帆眼光一沉,起身出去了,楚方急忙跟上。 城防营副司额头上全是汗,低头哈腰站在楚天帆面前。 “王爷,那秦公子已彻底废了。下官还审出些别的东西,不敢不报。” “说。” “姓秦的说并非他自己见色起意,他是为一位大人物搜罗美人儿。今日见一女子倾城绝色,所乘马车也不像高门大户的,就忍不住下手了。” “那大人物是谁?” “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人搜罗了许多美人。他们也只为领赏钱。” “放他回去,派人盯着。教给他怎么说,务必把那位‘大人物’挖出来。” “是。” 盗军马,贩盐铁,搜罗美人儿,这位频繁出现的“大人物”想干什么? 皇上这次召他回京并不是杞人忧天。 楚天帆看看天,西边好大一片阴云。“起风了。” 在王府闲不住,鼓捣了两天,柳青青终于把模型做出来了。 “小远,你去找管家要些材料。玉儿,你把上次用剩下的耐磨牛皮和胶水拿过来。” 林荫道上走过来两个人。 “六哥,我去皇兄那儿看到一个自己会转的风扇,他说是你给的,你也给我一个吧。”楚天航祈求着,“我这次跟着冯大人出去可遭罪了,紧赶慢赶还没赶上端午节,热闹都错过了。” “回头让木工坊给你做一个。说说,出去有什么收获?”楚天帆边问边登上台阶。 “没什么收获……你、你、你不是那个柳大捷吗?”楚天航愣住了。 柳青青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这位兄弟……这么客气?”见面就喊“大姐”? “王爷,九王爷。”众人行礼。 楚天帆狐疑地看看楚天航,“你……认识?” 楚天航这才想到自己被捉弄了,他愤怒地控诉,“六哥,就是她,被狗追了,竟然拿我挡狗,还骗我说她叫‘柳大捷’。” 像是柳青青会干的事。楚天帆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上前在亭中坐下。 柳青青也想起来了,她顽皮地笑着,“谁叫王爷那么出众嘛,以您的威风肯定一下就把狗吓跑了。” 楚天航还要再说什么,眼睛却被石桌上的东西吸引了,“这是什么?” “压水井。” 楚天航不懂。柳青青给他解释如何压水,取水。 “好玩。你做这个干嘛?”挡狗的事也不计较了。 “姜婶打水闪着腰了,我想着那边有一口废井,做成压水井,取水省力,老弱妇幼也能打上来水。” 姜婶是以前依澜阁扫地的,落离来后她就去后厨干体力活了。 楚天帆也看向桌子上的模型。楚天航好奇地扶着压杆压水,木盆里的水真的被吸上来了。 “还需要足够硬度的耐水材料,密封垫。”柳青青说。 “你缺什么,小爷给你找。”楚天航感兴趣极了。 几天后,一群人围在一个废弃的井边。 压水井模型简单,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好在王府有人力有资源,一切都不成问题。 柳青青指导着佣人下管道,装压杆,压密封垫,封了之前敞开的井口。 “哇,出水了,出水了!”清澈的井水哗哗流出,一群人高兴得又蹦又跳。楚天帆也弯了唇角。 “是我压出来的!六哥,我压出水了!”楚天航得意极了,好像功劳全是他的一样。 “我祖母当年要有这个也不会跌倒井台摔断腿了。”辟芷哭了。 当年祖母做饭去打水,没力气了,磕到井沿,人差点掉进井里,松手后跌倒摔断了腿,后来就再没起来了。 柳青青想了想,对楚天帆说,“这个井打水省力,井口又是密封的,杜绝了许多安全隐患。可以在一些地方推广,这样,老人和孩子打水也容易些。” 楚天帆眉眼微沉看着柳青青。 她之前提过对战死的士兵家属,尤其是幼小的子女,应有持续性的保障,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她说保家卫国是大义,但解决兵士们的后顾之忧是上位者应尽的职责,因为有温度的制度才能使热血一直沸腾。 这根本不是一般闺中女子的思虑和见识。 楚天帆觉得他真该换种眼光看柳青青了。 柳青青在想着自己如何谋生。 真金白银比谁都靠得住,这样被楚天帆养着并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听说楚天帆快成亲了,不管她和楚天帆多纯洁,她都不相信楚天帆的王妃能容她这样一个美人儿在府里晃悠。 但大商无政不活,这个靠山她是不能舍弃的。 合欢树下,柳青青做了个很美很美的梦。 梦里,她和楚天帆拜了天地……成兄妹啦! 哈哈哈,我是郡主喽! 从此苍山负雪,长河落日,烟花江南,广袤塞北,那些没来得及看的风景,没来得及品的美味,都从一个个的向往变成了现实。 她也会回到京城。楚天帆的娇妻美妾给他生了一大群娃娃,他们叫她“小姑姑”。她带他们玩,给他们坐旋转木马…… 正转得开怀,突然额头一凉。 下雨了?柳青青一睁眼,面前一张放大的俊颜。 “做什么梦了,笑得这么开心?”楚天帆拿着一支蘸了水的树枝站在她面前。 柳青青有一瞬的晃神。拿水洒她?这么幼稚的行为是明王做的? “王爷。”柳青青从躺椅上坐起来,绽开笑脸。 从此,她是个有梦想的“咸鱼”啦。 人生第一个梦想——跟王爷拜把子! 第11章 不许收男人礼物 这个梦想有点大,可万一实现了呢? 楚天航恨不得搬到明王府住,落离都有点嫌弃他了。 “再来再来。”他下跳棋下输了,拢了棋子要再来一盘。 “没意思。”柳青青把棋子一丢,不想来了。 “那你想干什么?”楚天航把一个葡萄剥了皮给她。那殷勤的样子,谁还记得他是个王爷。 柳青青接过来吃进口中。心道,赚钱啊。 “你有店铺吗?”柳青青问。 “有啊,管家在打理着。”楚天航也是个不操心的,他是王爷,什么都有人给操持。 “那你就整天玩吗?” “我上学啊,上个月我还跟冯大人一起出巡了呢。”楚天航也就十七八岁,未及弱冠,有时候还得去上学。遇到官员出巡,皇上想让他见见世面,也会让他跟着出去。 “我能到你的铺子看看吗?”柳青青眼睛亮晶晶的。 “让卢鸣带我们去,其实……我也不知道有哪些。”楚天航有点尴尬,他从来没关心过这些。 楚天帆不在王府,楚天航拍胸脯打包票说一定把柳青青完好无损地送回来,管家也只好放行了,但他派人通知了王爷。 落离跟着柳青青一同坐进楚天航的马车,楚天航眉飞色舞地介绍京城的风土人情,他介绍的跟落离介绍的不太一样。 果然,不同阶层的人看问题的方向也不同。 在一栋三层楼的珠宝店,楚天航看着扮了男装但依然美丽得让人心动的柳青青,“你想要什么,我送给你。” 他还没送过女孩子礼物,并不知道该送什么,只想着尽着柳青青挑,她喜欢什么就送什么。 “不用了,我对首饰没研究,就看着好看。”柳青青在展柜前随意地看。 这都是文物、古董啊,她想着,要拿到现代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完了,她发现自己掉钱眼儿里了。 一个镂空镶玉的步摇前,柳青青停住了。 这工艺,真是绝了。一朵盛开的玉制花中伸出几只须蕊,中间蕊柱一只金箔鸟栩栩如生,羽毛的纹路都纤毫毕现,鸟喙下吊着一枚垂珠,泛着灵动的光泽。 楚天航见柳青青喜欢,忙叫了声,“把这个包起来。” 掌柜应一声,亲自过来用雕工精致的盒子盛了。 柳青青连连摆手,“我只是看看,我不要。” 她后退一步,却撞进一个宽厚坚实的怀里。 “你怎么能接受九王爷这么贵重的礼物呢?楚方,结账。”楚天帆扶住她。 “是。”楚方应一声,走向柜台。 “六哥,不用。”楚天航急忙阻拦。 楚方坚持送上银票。掌柜的不知怎么办好,为难地看着楚天航。 回去的车上,楚天帆板着脸,好像是生气了。 柳青青拿着盒子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 “要不我去退了吧,一个首饰那么多银子。”她心虚得要命。 她真的只是欣赏,根本没想要的。 楚天帆看她一眼,简直要被她气晕了,“多少银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你不也是别人嘛。”柳青青嘀咕,但没敢大声说。 楚天帆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当看到别的男人送她东西时他只觉得火往上冒,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一个还一心只想着玩的大孩子。但那也是个男人不是? 第二天一队人把柳青青给吓住了。 有十来个人吧,每人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各色各类的首饰。 这人把珠宝楼搬来了?柳青青瞠目结舌。 “挑你喜欢的。”楚天帆言简意赅。 “你知道我戴不住首饰的……”柳青青无语了。她妆奁里那么多首饰,她根本就没戴几个。嫌压头,还不敢跑不敢跳的,好麻烦。 王爷不发话,一排人就那么执着地等着。 结果是柳青青胡乱地选了几个,楚天帆才让人走了。 柳青青看着面前的首饰心塞了。她想要的是可以出去玩的自由,不是这一堆金玉啊。 楚天航几天没来了,听说是被赶去上学了。 什么学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 王府虽大,但玩的东西毕竟不多。侍女们玩的踢毽子什么的都太小儿科了,柳青青兴致缺缺,笑容都少了。 楚天帆坐在假山后的山洞里小憩,听着外面传来侍女的叫声,“姑娘,你怎么把鞋脱了?” “我下去抓鱼。”是柳青青。 “大胖鱼,我来了,叫你打架抢鱼食,我要把你逮住炖了。” 楚天帆不仅莞尔。 “玉儿,你袖子湿了。”柳青青叫,没听清侍女说了什么,只听柳青青又说,“哎,你胳膊上也有个红痣,我胳膊上也有个红痣,我们不会是姐妹吧?” 楚天帆突然气就消了。 能把那红点当成痣的柳青青,该蠢到哪种地步啊,她哪会想到楚天航送礼物的不妥呢。 想到挽着裤腿,光着脚丫的柳青青,楚天帆知道,这后花园,男人不能随便来了。 柳青青刚吃完早饭,小远就过来了。 “青青姐姐,王爷让你换了男装,一块儿出去玩。” “真的?”柳青青眼睛一下子亮了。 “投壶,投壶。”柳青青伸手指着一个摊位。上次楚天航带她玩,她还投中了两次呢。 楚天帆下车带她走到摊位前。 “又歪了,就差一点点。”柳青青连投几次一次也没进去,“你那壶是不是有问题啊?” 店家保证绝对没做手脚。 “我想要那个陶瓷娃娃。”柳青青向楚天帆求助。那是奖品。 她本想着楚天帆帮她赢的,楚天帆却从身后握住她的手,两个“男人”就用这样奇怪的姿势把箭投进了壶耳。 第12章 西风烈 这亲密接触让柳青青多少有一些尴尬,但胜利的喜悦很快就让她忘了这一些。 “王爷好厉害。”柳青青抱着陶瓷娃娃喜笑颜开。 “想不想骑马?”楚天帆看看不远处的马场。 “想……但我不敢。”柳青青底气不足。 她骑马的所有经历就是在景区花了五十块钱,被管理人员一路牵着马,走了一圈。 “哇,这马好威风啊!”柳青青惊叹,根本不敢往马前走一步。 她从没见过如此神骏威武的马,那铁蹄,似乎一下能把人踏碎了。 小远说:“这是王爷的西风烈,可厉害了。” 西风烈,好名字! “这马认人儿,生人根本不能靠近它。你离它远点,一会儿给你找个温顺点的。”小远生怕柳青青被踢到了。 柳青青忙退后一步。 楚天帆换了骑装过来。 好帅啊!柳青青被惊艳到。顶级的骏马帅哥,今天真饱眼福了。 马夫给柳青青选了一匹栗色母马,也很漂亮,只是跟西风烈一比,差距就出来了。 楚天帆看出她对西风烈的欣赏,牵了马走过来。 柳青青想躲,那马竟伸头到柳青青跟前,闻了闻,又拿脸蹭蹭柳青青,很是友好。 把小远都看呆了。“西风烈认识你啊?” 柳青青也一脸茫然。楚天帆脸上平静无波,似乎这一切在意料之中。 “我……我可以摸摸它吗?”柳青青掩不住内心的喜爱。 楚天帆拿过她的手放在马头上。 马皮毛油滑,长鬃飞扬。柳青青绽开笑脸,“马儿,你好威风,好漂亮啊。” 马儿像是能听懂她的话,又把脸向她贴了贴。还似乎迁就她的身高,把头放低些任她抚摸。 “这马也好色啊。”展进悄悄对楚方说。楚方瞪他一眼。 “上马。”楚天帆把她拦腰一抱,轻轻一托,柳青青就在马上了。 这么高?她紧张地抓住马鞍上的扶手。身后一暖,楚天帆也上来了,拉着缰绳把她圈在怀里。 楚天帆驱着马,先是慢慢走,待她适应点,又快一点,最后策马奔驰。 柳青青从紧张到慢慢放松,然后是兴奋刺激。楚天帆扣紧她的腰,让她紧紧贴在怀里。 “我没有骑过马,可是今天这感觉好熟悉呀。我是不是有骑马天赋?”柳青青臭屁极了。 楚天帆弯起一抹浅笑,耳边似乎响起一串笑声,“哈哈哈……楚天帆,我做了个好美好美的梦啊,我看了日出,还骑了大马……” 还有那支奇怪却欢悦的歌,“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感受到身后有力的依靠,柳青青尝试松开紧抓着扶手的手。她伸开双臂,迎接扑面而来强劲的风。拥抱风的感觉,她喜欢! 这般的相偎相依,让柳青青感觉两人亲近了许多。 品着茶,看着欢乐的柳青青,楚天帆觉得,她什么都忘了也挺好。 为了查她的来历,楚天帆出动了鬼影,可作为最神秘情报机构的鬼影竟也查不出什么,只带回来一个陈年积案和一个模棱两可的猜测。 阳夏距离月光湖百里的地方,隐居名士方卓实乃前陈皇孙,陈灭亡前他携带美姬不知所踪。 方卓育有一女名方依莲。刚及豆蔻已有倾城之姿。先太子路过无意遇见,心甚爱悦,向其父求娶。 方居士并未答应,后来不知道太子用了什么手段,居士最终答应了。 但要求必须到女儿及笄之年才可送入东宫。 可未及时限,发生宫变,太子自杀。 那方依莲,据说是方居士亲自缢死的,为防尸首受辱,还一把火烧为灰烬。 只是在烧了方依莲当夜,方家一家三十余口惨遭灭门,连奴仆的婴孩都没放过。 地方无法侦破,就此成了一桩悬案。 而发现柳青青的地方,是距阳夏百里的娘娘岭月光湖。 事发已经四年,如果方依莲活着,当时刚及豆蔻的话,现在应是十七。柳青青,正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楚天帆微微蹙了眉,如果柳青青真是方依莲,那么不管她是前朝血脉,还是太子余孽,他都不应该留她在身边。 可她那么简单明媚,阳光快乐,除了能说出自己叫柳青青,把什么都忘了。 “王爷,翟大人和邓侍卫也来了。”小远跑过来。 楚天帆抬眼,翟阳和邓子翔一块儿过来了,两人见他行了礼,落座。 翟阳笑,“你可是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来马场玩了。” 楚天帆看向马场,柳青青正骑在栗色马上,紧张地抓着马鞍上的扶手,驯马师牵着马不断地提醒她放松,不要夹马肚。 刚才吹牛的“天赋”全没了。 “今天闲了。”他淡淡地说。 等到一圈转过来,翟阳和邓子翔才发现那个学骑马的少年竟然是柳青青。 学了一上午,柳青青终于敢自己骑着,并保证自己不掉下来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都是熟识,几人中午就在聚缘楼用餐。 没那么多规矩,柳青青就活泼起来。翟阳见她好玩,就逗着她说话。 几人正说笑着,楚天航也上来了。 “六哥,你们去骑马也不叫我。”楚天航上来就抱怨。他这几天,可被夫子整惨了。天天背那破书,头都背大了。 “哎……青青?”他刚落座,发现起身给他让座的少年竟是柳青青,一时又惊又喜。 柳青青冲他一笑,楚天航忙把座还给她,自己拿了座位在她旁边坐了。 菜刚上来,门口传来声响。 “杜小姐,李小姐,王爷是在里面,但你们不能进去。”是楚方的声音。 一个娇脆得有点尖利的声音很是不悦,“我们和王爷以后都要成亲戚了,我为什么不能进去?你一个侍卫,不要管得太多。” 一个低一些的声音似乎在劝她。 “可是王爷都回京那么久了,我们还一次都没见着呢。”娇脆的声音低了些。 楚天帆听得眉头一皱。 第13章 昧心钱 突然看到一脸馋相认真研究先吃哪个菜的柳青青,不由缓了脸色。 柳青青学了一上午骑马,早就嚷着饿了。但他们没动筷,她也只好憋着。 “青青,你把外面那两人赶走,本王赏你白银千两如何?”楚天帆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干嘛让我做恶人……等等,多少?”柳青青嘴还没撇完眼睛就亮了。 “不许撒泼。”楚天帆提醒。 “让她们进来吧。”楚天帆喊一声。 楚方立刻放人了。 “哎……我还没答应你呢……”柳青青的话咽在了口中——人已经进来了。 柳青青鄙视地看一眼持重威严的楚天帆,这真是“道貌岸然”的最生动注解。 一边装得那么正经,一边想办法坑人家。 进来的两个女子袅袅婷婷向楚天帆行礼,又向其他人行礼。只邓子翔起身还了礼,其他人都坐着。 两人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衣饰纹丝不乱,仪态高贵娴雅,似乎刚才门口喧哗的人并不是她们。 从看向楚天帆含羞带喜的眼神推断,定是楚天帆的爱慕者。 柳青青正在打量着,突然脚被踢了一下。一抬眼,楚天帆正看着她。 你把人放进来,让我来赶人,楚天帆,你是不是太损了? 那二人还在说着家父问候之类的话,柳青青翻了个白眼出去了。 她并没想好怎么“赶”人。这单她不接行不行? 可是,一千两白银哎! 落离说偏远一点的地方,六百两够买一套房子了。那家不有了?就算离开王府她也不会露宿街头了。 干一票! 从来没见过这么妖娆美丽的柳青青,即便轻纱遮面,也挡不住她倾城的容颜。婀娜轻盈的身段,步步生莲。一双秋水明月般的水眸一闪,把人的魂都闪没了。 楚天帆突然后悔打这个赌了。 柳青青故意把眼妆画得妩媚又妖冶,选的衣服也娇嫩鲜艳。 “王爷,你在这里呀,我都找不到你了。”她娇滴滴地开口,甜软的声音让人骨头发酥。 楚天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翟阳抿唇笑着。 邓子翔头也不敢抬。 “嗯,找本王何事?”楚天帆掩下眸中的惊艳,伸出手,接住走过来的柳青青。 “人家想你了。”柳青青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楚天帆拉着柳青青的手,柳青青靠在楚天帆肩头,像发现了新大陆,“王爷,这两位美女是谁呀?” “杜小姐,李小姐。”楚天帆并未过多介绍。 楚天帆暗暗一用力,柳青青不由自主滑落到他怀中。柳青青愤怒地挣了挣,腰被楚天帆扣着,挣不脱。 “做戏要做全套哦。”楚天帆用极低的声音说。他没想到她用这种方法赶人,真是意外之“喜”了。 “你骗人,你说过大家小姐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柳青青撅起小嘴儿,伸手攀住楚天帆脖子,悄悄在后面揪起他的一点皮肉拧着。 楚天帆感觉她的小动作,轻轻在她粉臀上拍了一巴掌。 两位小姐像是被她这番操作吓呆了,此时才反应过来。 “你……你是谁?”李盈盈话都说不全了。 杜玲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亲爱的,她问我是谁?”柳青青搂着楚天帆脖子甜腻腻地撒娇。 楚天帆想,柳青青若变坏了一定是个妖孽。 “你这妖女……”李盈盈显然被这目中无人的状态给刺激到了。 “妖女?妖女可是女人中的极品。”柳青青“厚颜无耻”地笑着,还给李盈盈抛了个媚眼。 李盈盈气得柳眉倒竖,正要大骂,杜玲珑拉了她一把,示意不可失态。这个女人如此放肆,明显是王爷纵容的,她们再说什么也是自取其辱。 “天帆,好可怕,她要吃了我吗?”柳青青怕怕地偎进楚天帆怀里,眼里却带着顽皮的笑意。 李盈盈在杜玲珑的提示下勉强收住了凶狠的厉色,她冷笑一声,“直呼王爷名讳,你知道该当何罪吗?” 柳青青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我家男人,我一直这样叫啊。” “哐当”,楚天航的茶盏掉了。 楚天帆看他一眼,眸色暗了暗。 这话确实把人吓住了,连那一直维持着端庄持重的杜小姐也变了脸色。她愤愤地抬起头,“王爷!” 楚天帆也没想到柳青青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不过他奇怪的是自己似乎并不生气。 他不痛不痒地训斥柳青青,“不得胡说!” 柳青青知道自己失言了,“委屈地”伏到楚天帆肩头,“哦。” 楚天帆有些不忍心,温言道,“菜都上那么久,饿了吧?” 柳青青的肚子很及时地响起“咕噜”一声,尴尬得她脸都没地儿放了。 楚天帆一声轻笑。 “杜小姐,李小姐,要一起用餐吗?”楚天帆淡淡地,没有一点诚意。 “不了,小女只是见王爷马车在此,和表妹一起过来打个招呼。王爷慢用,玲珑不打扰了。”杜玲珑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再待下去了。 两人行礼离开。 临走,李盈盈还愤愤地瞪柳青青一眼,柳青青回她一个鬼脸。 翟阳忍笑忍得好辛苦。 “哎呦!”李盈盈带着怒气出门,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忙扶好头饰。 柳青青在后面“好心”地提醒,“慢一点,仪态,注意仪态啊。” 她一个整天没规没矩的人提醒人家注意仪态,让外面的楚方和落离都差点笑场。 伸着脖子看人确实下楼了,柳青青一下子跳起来,一个旋转,手伸到楚天帆面前,“给钱!” 众人莞尔。只楚天航的脸色郁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天帆怀里一空,竟然有点失落。“楚方。” 楚方进来,楚天帆让他把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给柳青青。 柳青青喜笑颜开,拿起看了又看。 “放心吧,不假。”楚天帆瞟她一眼,瞧那财迷样。 柳青青不遮不掩,“我没见过银票,想看看是什么样。” 可不是,她的银子都论“个”呢,楚天帆嗤笑。 “唉……我怎么觉得这钱赚得有点昧良心呢?”柳青青说着,脸上却毫无愧色地叫落离进来把钱收好。 “饿死了,开饭。”她取下面纱,把唇上口脂一擦,抬起水眸看着楚天帆。扎出一副只要他一动筷,她立马风卷残云的架势。 翟阳笑看着柳青青,“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柳青青没心没肺的,“安家呀,我总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家。” 楚天帆的脸马上黑了。 翟阳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对柳青青说:“你知道刚才的是谁吗?” 第14章 先太子的印章 “不关心,不知道。”柳青青把手擦干净。末了又说,“那个李小姐喳喳喳的外强中干,杜小姐倒挺有涵养。” 翟阳笑着,“杜小姐是杜丞相之女,明王府未来的王妃。” 柳青青准备拿水果的手顿时僵在空中……万恶的金钱啊! 惹上大头了,她现在去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翟阳一句话就把柳青青焊死在楚天帆身边了——除了楚天帆,没人能护得了她! 第一笔“生意”就把自己搭进去了,柳青青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去的路上楚天帆一直没说话,像是生气了。 柳青青不明白他生什么气,自己被他下套弄成这样,她才该生气好不好! 不行,这大腿还得抱啊,不抱,小命都要没了。 纵然她戴了面纱,但那纱纯粹为了装饰,薄得跟啥一样,自己的面容清清楚楚的,就算没看清,凭一个丞相,还查不出她柳青青是谁吗? 可是,怎么才能让楚天帆跟她拜把子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柳青青正头大呢,许久不见的黑衣人又出现了。 她的嘴被捂着,一双水眸惊恐地看向黑衣人。 落离在院中,他是怎么进来的? “不许出声!”黑衣人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她漂亮的脸蛋,柔嫩细滑,感觉好极了。 柳青青委屈地点点头。 黑衣人松开手。 柳青青瞅着一个间隙赤脚就往外跑,“落……” “离”字还未出口,她就被抓回来了。 “唔……”柳青青的头一下子懵了。隔着那蒙面的黑巾,那人竟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嫌恶和羞辱让柳青青红了眼圈,她暴怒地挣扎着,用脚踢那人,又张嘴把那人的唇狠狠咬了。 “这么烈。”那人一声轻笑,似乎炸毛的柳青青更让他感兴趣了。 柳青青被他禁锢在怀里动也不能动,力气也消耗殆尽了。 “先太子的印章在哪儿?说出来,我就放过你。”黑衣人凑到她的耳边。 柳青青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先太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黑衣人描摹着她背上玲珑的曲线,“一个檀木的方盒,一块碧玉的印章,下面还有一个暗格……” 他手上的动作和他阴恻恻的声音让柳青青生出一股恶寒。“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啊。 “听说,你脑子坏掉了,把什么都忘了。给你一个月时间,想起来了,告诉我。”黑衣人见问不出什么,不再追问了。 “乖,好好睡觉。”他将柳青青放到床上,还“细心”地给她盖好薄被,放下床帐。 柳青青只感到灯影一闪,黑衣人又不见了。她甚至连他从哪里消失的都没看清。 受了惊的柳青青好几天郁郁不乐。 落离和身边的侍女归根到底还是王府的人,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们她受威胁了。她旁敲侧击问过,那晚落离和侍女都没听到什么。 人家穿越都有个什么本领,医术,用毒,或武艺高强,智慧卓绝,至少也有个忠心的丫鬟,可她平平一个大学生,身无长技,让她来干什么? 而且她似乎卷入了一个旋涡,别人已给她贴上了标签,她却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 焦虑了几天,柳青青决定去找楚天帆。 她不耐麻烦,处理问题往往简单直接。与其瞻前顾后,不如直接找楚天帆。就算楚天帆怪她,她也认了。而且,王府安保不足,他也有责任。对楚天帆的信任,连她自己也有些吃惊。 楚天帆很晚才回来。她在书房偏厅都睡着了。 “青青姐姐,王爷回来了。”小远叫起她。 “什么事?”楚天帆持重威严,好像酒楼那样腹黑的事他从没干过,“小远说你等一下午了。” 柳青青脸上还有她趴那儿睡觉压的红印,她使劲眨了眨眼,头脑才清明些。 “有个人,他问我要什么先太子的印章……” 柳青青断断续续把几次受胁迫的事讲了,等着楚天帆的裁决。 楚天帆眉眼沉沉,周身的气压都低了许多。 “那个先太子是谁?”柳青青小心地问。 楚天帆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差点把柳青青魂吓没了。 暴戾、冷冽、嗜血…… 但只是一瞬间,楚天帆又恢复了正常脸色。“你先回去吧,此事不许对任何人说。” “那个人……”柳青青嗫嚅。 “他不会再出现了。”楚天帆说。他很高兴柳青青把自己的恐惧告诉他。 柳青青松了口气。 她只想简单地活,不想卷入自己掌控不了的旋涡里。她没想害那人,只希望王府加强安保让他知难而退,再不要来了。说实话,除了恶作剧地吓吓人,那人似乎也从没实质性地伤害过她。 郊外一座不显眼的庭院。 “主子,当年给方家接生的人来了。”一个黑衣人说。 “带上来。” 一个老妇战战兢兢跪倒,“大人,老婆子不知犯了什么罪,望大人饶恕啊。” 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人。 “十七年前,阳夏方居士家的孩子是你接生的?” 老婆子有些委屈,“老妇接生太多,记不清了,不知道哪个方居士。可那个人非说是老妇接生的。” “看看你旁边的画像。这个人,认识吗?” 老妇颤抖着打开手边的画像,应该是新画的,墨还没干透呢。 “接生过,接生过。那家老爷和夫人都生得好相貌。老妇遇见那么多人,还没见过比他们相貌更好的呢。” “那孩子你可记得?男孩女孩?” “女孩。孩子生下来就睁眼了,水灵灵的,可招人稀罕了。” “她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胎记什么的?” 老妇想了想,“腰间有颗小红痣吧。当时老妇还说,‘腰里瘊,穿丝绸’,这闺女是个富贵命呢。” “出去吧……今日之事不可对人言。” 一个蒙面的人出来把老妇人带下去了。 膳坊。 柳青青第一次和楚天帆单独吃饭。 柳青青跑完步刚沐浴完就匆匆赶过来了。她微湿的头发如绸缎般散落肩头。一身淡紫色的纱裙让她如仙子般飘逸美丽。 “今天,本王了结了一件大事,心中高兴,你陪本王庆祝一下。”楚天帆从来没有过的和颜悦色。 “看得出王爷高兴。”柳青青笑盈盈地落座。 “小远,倒酒。”楚天帆吩咐。 第15章 醉酒 什么事楚天帆也不说,柳青青识趣地不问。 “我酒量不行,王爷可得让着我。”柳青青不能扫兴,但她酒量不行,所以先求饶了。 “果酒,很淡的。我满杯,你半杯即可。”楚天帆很好说话,“会行酒令吗?” 柳青青摇头,“我会虫虫、杠子、老虎,还会石头、剪刀、布。” “按你的来。” 柳青青讲了规矩。 楚天帆先输了几局,喝了几大杯。 柳青青开心极了,还打趣嘲笑他。楚天帆也不生气。 但接下来柳青青就一直输了。 “头好晕啊,你是不是作弊了,我怎么总是输。”柳青青坐不住了,脑袋乱晃。 楚天帆哄着她,“再来三局,你赢了,带你出去玩三天。” “说话……算……话?”柳青青舌头打不过弯了。 没有意外,柳青青又输了。 “青青姐姐……”小远上前一步。楚天帆瞪他一眼,小远只好又退后了。 楚天帆抱起昏睡的柳青青,起身走向自己的卧房。 小远咬了咬唇,跟在后面,在王爷进门后,把门关了。 醉了的女孩乖巧极了。 她娇嫩的皮肤清透无瑕,如翼的长睫扇下一弯暗影,樱唇上泛着润润的水光。 楚天帆一阵口干舌燥。 “青青,柳青青。”他轻轻地唤她,又捏捏她的鼻子。 柳青青被弄得不舒服了,“别闹……睡觉……”她模模糊糊地说,抬手搂着楚天帆一只胳膊侧身睡了。 楚天帆等她睡安稳了,轻轻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解开她的腰带。 许是女孩特有的警觉,在他解开柳青青里衣时柳青青又醒了,揪紧了衣服。他只好停下来安抚她,许久才又开始动作…… 她的腰纤细紧致,洁白无瑕——没有红痣! 楚天帆不死心,半抱半哄着把少女身上看了个遍,看得自己热血沸腾邪火乱窜也没找到一点印记。 除了女孩子手臂上的红砂,她整个身体如美玉般无瑕! 柳青青,你到底是谁?! 楚天帆喘息着,努力压下狂野的欲望。 伸手用薄被把她盖住,他不敢再多看一眼。 楚天帆一口气喝完了桌上的凉茶,深呼吸了几口,依然难以压下体内邪火。 管她是谁呢?他查清底细,又斩断一切线索,不就是想留住她吗? 楚天帆走到床边,慢慢解开衣衫。却在无意中压到了柳青青头发,痛得她叫了一声。 “渴……玉儿,水……”柳青青迷迷糊糊,闭着眼要水喝。 楚天帆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喂到她唇边,“慢慢喝。” 柳青青喝了水,倒是睁开了眼睛,只是还不甚清明,懵懵懂懂的,可爱极了。 “楚天帆,我又梦到你了。”她傻乎乎地笑了笑,声音软软糯糯,楚天帆感觉体内的火更盛了。 “你梦到过我?”楚天帆轻声问。 柳青青却似乎不愿说太多,只“嗯”了一声,又歪到一边想睡了。 “梦到我什么?”楚天帆好奇,用手撑着她的眼不让她睡。 柳青青半是清明半是糊涂,她睁着水眸迷迷蒙蒙看了楚天帆一会儿,忽然轻声一笑,说话也利索了,“楚天帆,你长得真好看,秀色可餐,每次对着你这张脸我能多吃半碗饭。” 自己还有下饭功能?楚天帆感觉被调戏了。 他不想掩饰自己的渴望了,“那……我做你男人好不好?” 那天的一句“我家男人”让他的心都漏跳半拍了,她可真敢说。 那样妖娆的柳青青,说他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他掩饰得再好也骗不了自己。 对着那灼热的目光和盛世俊颜,柳青青头脑昏掉了,但她依然坚定的摇头,“不好。” 竟然被拒绝了? “为什么?” 她心中是不是有别人了?楚天航那天那般的失态,她喜欢楚天航? 手上不由自主地加了力气,柳青青肩膀被捏痛了,不过这痛也让她脑袋又清醒了些,她撅了噘嘴, “三观不同,无法相容。” 她有感情洁癖,楚天帆注定妻妾成群,所以,根本不在考虑之列。如此美色,她欣赏欣赏就好。 “什么是三观?”楚天帆眼中风起云涌。 柳青青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加上她现在的状态,干脆不解释了。 “楚天帆,我们拜把子好不好?”她目光灼灼,眼睛里都是期待。竟是睡意全无了。 谁要和她拜把子?她那么喜欢和人拜把子? 楚天帆热血冷却,心中的旖旎一扫而光。 他系好衣服,怒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小远从角落里钻出来,对着那被甩得忽闪着的门不知道怎么办好。 王爷发好大的脾气啊。 老管家接到命令的时候下巴都快惊掉了。 让他安排柳青青上学?! 王爷真把柳青青当孩子养了?还男孩子! “王爷,这学堂都是男娃……”老管家还是想争取一下。 “让她扮男装。”楚天帆根本就没得商量。 她不是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吗,从此以后就把她当个工具好了。 第16章 上学 柳青青一觉醒来,记不太清晚上的情形,只模模糊糊知道自己睡了楚天帆的床,而楚天帆被挤走了,不知道去哪儿睡了。 只是两人前些天才拉近些的关系不知怎么又疏远了。 听到上学的消息柳青青懵了半天,开什么玩笑?这里的女孩子不是不能上学吗? 楚天航听到让柳青青跟他一起去旁听的消息也惊住了。 “六哥,你是不是忘记青青是女孩子了?” “我能不知道她是女孩子?”楚天帆瞪他一眼。 楚天航不说话了。一定是青青太顽劣了,六哥想找人收拾她。对,准是这样! 六哥知道读书最是磋磨人,专门坑青青的。 想到每天上学路上可以在外面转转,柳青青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排。 就当体验生活好了,反正主要就是让她识识字,又不用再参加一次高考。她大学本科的水平还拿不下几行字? 楚天帆在看一份朝议,楚天航和柳青青在一旁斗嘴。 “你那名字不行,柳青青,又俗又土,换一个。叫……帕玖,谐音‘怕狗’,看,跟你多配。” “你才帕玖呢,我怕你。” 怎么听着不对劲儿呢?楚天航愣了一下又问,“哎,你几岁?” 柳青青扭了脖子,“王爷,我几岁?” “十七……”楚天帆回答完才意识到顺口了,瞥她一眼,“你自己不知道你几岁?” 柳青青像没听见他的讽刺,回头对着楚天航,“我十七。” 楚天航嫌弃地看着她,“比我还小……你怎么什么都问六哥啊?” 柳青青不理他,拿过一卷竹简,“我来找个名字。”“柳青青”的名字肯定是不能在学堂用的。 两人对着书认真地找。 柳青青其实根本看不懂,天杀的这里竟然用的是篆书,她看着跟看天书一样,这下真成文盲了。 看了一会柳青青把书简一合,“我叫田一。” “为什么?” “好写啊,画个圆角的方框,中间横竖交叉各放一个木棍,再横放一根棍子,就成了。” 楚天航被逗笑了,“你这么起名字啊?你怎么知道那个字念‘田’呢?你叫工一不更好写?全是棍子。” 柳青青摇头,“不好,棍子太多容易挨打。还是田好,有饭吃。对了,学堂的老师呃……夫子打人吗?” 楚天航摇头,“不打,但他们会罚站,还告状。回家挨打。” 柳青青心虚地扭头看楚天帆,楚天帆也正在看她,吓得她赶紧移开目光……回家挨打呀…… 楚天帆亲自送柳青青到国子监。 她是中途到来,又不能登记入名册,算是私下接的插班生。 她进的班是单独一个院子的班。本来专教皇室子弟,但皇室子弟不昌,大的都入职领事了,小一轮的后继无人,或者在另外的初级识字班。适龄的就楚天航和楚天启,楚天启作为质子还在燕安国。所以就选拔一些高官重臣的子弟也入班陪读。 楚天航身为王爷,自己却任性贪玩,没有架子,大家高兴忘形时也称兄道弟,闹成一片。但因着他的身份,也没人敢对他不敬。 楚天航在国子监门口等着,看着走下车的柳青青,有些鄙视,“你这么又矮又小,瘦胳膊细腿儿,到那儿还不被欺负死啊?” 他不理解楚天帆的做法,想让她学东西不会请个人到府里教? 柳青青白他一眼,“那要你干嘛?” 楚天航立马英雄感爆棚,“对,放心,谁敢欺负你,爷捶扁他!” 楚天帆看他一眼抬脚前走,两人连忙跟上。落离打扮成书童模样在后面拿着书箱。 太学祭酒俞大人因公外出了,接待他们的是邹博士。邹博士七十多岁,历经三朝,是太学唯一教授皇家两代人的老博士。 四年前也是他最先发现异常,及时通知了明王,让明王和当今圣上在那场宫变中逃过劫难,并赢得最终胜利。也就是说,他于当今皇室有大恩。 邹博士行礼,楚天帆恭敬地还了礼。 其他的之前已经说清楚,没有赘言。 只是邹博士在见到柳青青的一瞬间明显地怔了一下。楚天帆不动声色地看着。 礼仪是在王府就教过的,柳青青恭敬地行礼后,学录甄学士让人带她去安排位置、住宿。楚天航也跟着出去了。 这些学生不用住校,但午休是要有个地方的。其他太学生多人混居,他们却可以每人一间。 邹博士看着柳青青的背影再次确认了一下,“他姓田?” 楚天帆点头,“姓田。” “喔……姓田好。田公子生得好相貌。”邹博士点头,眼神却有些飘忽。 楚天帆眉眼微沉,他才不会相信邹博士的那一怔是因为柳青青好相貌。 “无父无母,失了家教,以后还要博士多费心了。” “他无父无母?”邹博士惊讶,之前没有这样说啊。 楚天帆点头,“而且,头脑受了点伤。多少明些理,但识字写字却全不记得了。” 依澜阁的“依”字都不认得,但她又能连猜带蒙读对许多字,楚天帆不确定柳青青到底上没上过学。大家族女子是可以有家庭教师的。 与其让她想一堆谎言蒙骗,他宁愿自己去查证。 “臣知道了,会对田公子多些耐心的。”邹博士行礼。 “来了来了,一个俊俏的小白脸儿,比醉红楼的头牌还好看呢!”几个少年贼兮兮地感叹,快速溜进学堂内坐好。 甄学士进来看一众学子都在“认真”地看书,心下大慰。这群尊贵的公子哥终于知道学习了。邹博士真是德高望重,教导有方啊。 “各位学子,今天给你们介绍一位新同窗——田一公子,望各位敦睦友爱,博学广识。” “谨遵学录教诲。”众人起身行礼,谦恭谨肃。 甄学士满意地点点头,刚要给柳青青安排座位,楚天航已走过去,对一个绯红衣衫的公子说,“你,坐后边,把位置让出来。” “九王……好。”红衣公子把说了半截的话咽下,收拾了书简往后面坐了。 “田一,你来坐这儿,坐我旁边。”楚天航热情地招呼,还殷勤地上前把落离手中的书箱接了,拿出书简。 众人像看鬼一样看他。 甄学士:“……” “好了,安排好了,各位把昨天的书赶紧背一下,邹博士一会儿要抽查。” 学堂里立刻响起大得过分的读书声。 偷瞄着甄学士转过墙角了,众人哗一下全围过来。 第17章 家长 “你从哪儿来的?” “你是谁家的?你爹是什么官位啊?” “你整天没吃饱过吗,怎么长这么矮?” …… 越问越不像话了,楚天航一声怒喝,“都给我滚!听着啊,田一是本王爷亲戚,谁要敢招惹他,别怪爷翻脸不客气!” 皇亲国戚啊,怪不得这样的班也能插进来呢。 众人不敢再问了。 外面传来咳嗽声,大家一哄而散。 柳青青并没有生气,她端坐着,睁着明亮的眼睛好奇地四处看,一副可爱“乖宝宝”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她是生面孔,邹博士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邹博士的课并不枯燥。柳青青听了两节课就觉得,这个人不仅博古通今学识渊博,而且思想开明,视野开阔。 这一定是个读过万卷书,并且行过万里路的人。 可让人痛苦的是他要求人背书。 文言,还是篆文,那是要命啊! 楚天航的房间和柳青青的房间挨着。 柳青青有午睡的习惯。楚天航却很是精神睡不着。 他兴奋几天了,从听说柳青青要来上学他就一直兴奋着。连背书都没觉得那么痛苦了。 要天天能和青青在一起,背那点书算得了什么。 午休也是有人管的,看着那管理的学录大人不见了,楚天航赶紧跑到柳青青房间,却被落离挡住了。 “你看看爷是谁?连我都不让进吗?”楚天航震惊,这丫头是疯了吗? 落离一脸恭顺,身子却丝毫没让,“王爷说任何人不得进入田公子房间。九王爷,田公子已经睡了,您也早点去歇息吧。一会儿学录大人又过来查了。” “你……”楚天航气坏了,可听听里面,似乎真的很安静,而且落离这丫头又一副死犟的样子,他只好离开了。 他只是不愿打扰青青,六哥说的“任何人”一定不包括他。 晚时回府的柳青青立刻换回了女儿装。 夏天衣服薄,为了伪装,她只好把身体裹紧了。“一直这样下去准会得乳腺癌了。”柳青青嘀咕着。 本来准备穿着睡衣在依澜阁随便用点晚饭,楚天航这个癞皮狗赖在王府不走,楚天帆派人叫她去前厅膳房一起吃饭,她只好收拾收拾又去前厅了。 看了她一天男装的楚天航见到她时呆了呆。 “今天过得怎么样?”楚天帆看着她微湿的头发,鼻翼全是女孩芬芳的气息。 “除了要写字背书其他的都还好。”柳青青兴致挺高。第一天,还新奇着呢。 楚天航给她泼凉水,“书你得好好背,邹博士天天抽查,他可不会因为你才去就放过你。在他那儿,不会背就是不会背,没有任何理由。” 这个倔老头,一班人吃他太多苦了。 “啊?”柳青青立刻脸就垮了。她还想着自己初来乍到会被放水呢。 “饭后我教你,让你背的那段我会。”楚天航骄傲极了。 “饭后你得回去了。”楚天帆提醒。 “我晚回去一会儿,没事的。”楚天航满不在乎。 楚天帆看他一眼,没理他。 用过晚饭,楚天帆还是把他赶走了。楚天航看看楚天帆严肃的脸,咽下了祈求的话。 嗯,六哥肯定是关心他,怕他自己的任务也做不完。 他之前给六哥留下的印象太差了,他得好好学,让六哥放心把青青托付给他。 书房里。 柳青青对着书册发愁。 她背的内容不多,但关键她不认识字啊。那些简单的象形字她能蒙对几个,复杂一点就彻底歇菜了。 当时先生讲的时候觉得挺简单,回来发现那字全对不上了。 楚天帆就坐在旁边,听着她读。 这人是当家长上瘾了? 如果楚天航在,他读一遍,自己用简笔字写一遍,或者注个拼音,背着就好背了。楚天航好哄,楚天帆面前她却不敢打马虎眼。 不长一段话,叫她读得柔肠“寸断”,楚天帆实在听不下去,只好一句一句教她。 让一个幼儿园的学生学高中的知识,柳青青觉得自己脖子都被拔长了。 好容易背熟练了,还有两遍抄写。 我可爱的简笔字,横平竖直堂堂正正多么美观,这篆字笔画多为圆转,写着好麻烦。 柳青青哭丧着脸,在竹简上一个个“画”字。 “青青姐姐,你写得好难看啊。”连一旁研墨的小远都看不过了。 “要不你帮我写?”柳青青翻他一个白眼。 小远不敢说话了。 背后一暖,楚天帆从背后握住她的手。 柳青青身体一僵,手腕却不由得跟着他的力量运笔。确实,字写得好看多了。 “知道这段话什么意思吗?” “久乱之后,为政宽缓;多事之秋,立志愈坚。”这是今天老师教的。 “理解是为什么吗?”楚天帆继续问。 柳青青想了想, “久乱民疲,离散伤心。为政宽缓可养民护民,使民乐生而恶死。多事之秋,人心不稳,应坚志笃行,使自己不扰乱于蜚声。” “不算笨嘛。”楚天帆难得夸人。 “我表现这么好,有没有奖励?”柳青青顽皮地笑着。 她倒是会顺杆子爬。楚天帆弯起唇角,“你想要什么?” “明天放学让我在外面多玩一会好不好?” 刚觉得她聪慧达理,她马上就原形毕露了。 就想着玩!楚天帆想刮一下那小巧的鼻子。 “王爷,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哦。”得到准许的柳青青笑得跟朵花一样。 整理好书箱,柳青青笑嘻嘻地给楚天帆道了“晚安”。 “晚安。”这个词真好,听着就有无尽的甜蜜呢。 楚天帆看着柳青青的背影,突然觉得依澜阁太远了。 第18章 梦里贪欢 终于躺进纱帐的楚天帆好久都睡不着,怀里是一股似花非花似茶非茶的清润甜香。 这是柳青青身上的味道。 楚天帆知道柳青青的身体有一股极淡的奇香,淡到很容易被她沐浴的花香味遮过。 而这香的由来,似乎比柳青青扑朔迷离的身份还要神奇些。 伴着这怡人的甜香,楚天帆进入了梦乡…… 朝阳初升,大地无限生机。 柳青青从百花中走来,头戴着鲜花的冠冕。 “这是什么花呀?”她在一棵美丽的树下扬起笑脸。 “流苏,又叫四月雪。”他笑看着她,向她伸出手。 “好美啊,我们就住在这里好吗?” “好。” 花下的人儿美如画卷…… 转眼又是红罗纱帐,柳青青衣衫单薄,姿态妖娆。 “天帆,抱抱。”她向他伸开手臂撒娇。 他爱怜地拥住她,软玉温香在怀,世界一下子变得热烈而美妙。 “青青,做我女人好不好?”他深情地看着那美丽的脸。 “好。”她凑上娇嫩的唇瓣。 他辗转碾压,贪婪地攫取她的清甜芬芳……美人的纱衣飘落地上,无边春色旖旎风光…… 夜半醒来的楚天帆有些狼狈。 外面廊上的灯光照进来,昏昏黄黄,不知道是几更天了。 楚天帆起身把黏腻的里衣换掉,又拿半杯残茶泼在上面。 果然,女人的身体不能乱看。 他让她去上学,到底想证明什么,就算证实了,那样鲜活美丽的柳青青,他舍得杀吗? 楚天帆好久才平息了心中的烦乱。 如此安宁美好的梦真的属于他? 几年了,梦里不是熟悉又变得狰狞的脸,就是无尽的血腥、屠杀,弟妹无助的哭喊,惊慌逃窜的宫人,兵革、刀剑…… 柳青青,那是他黑暗生活里一道奇异而明媚的光啊! 楚天航到王府门口接柳青青。 “王爷再见!”柳青青欢悦地上了马车。听她的声音就觉得生活光明而灿烂。 楚天帆目送着马车走远,回过头,“楚方,叫常大人拨一批款,重新修建阳夏娘娘岭的女娲神庙。” 楚方愣了一下,“娘娘岭?” 娘娘岭他走很多次了,那里有个“女娲神庙”吗? “是!”王爷吩咐,他自然得通传。 今天上课楚天航的表现尤其好,那么长的书都流利地背下来了,惹来大家一片惊叹。 “你好厉害。”见楚天航看过来,柳青青不吝夸赞。 “也没什么。”楚天航谦虚。但那神态却是骄傲极了。 放学后楚天航陪着青青在外面玩。他不走大街,领着柳青青在巷道里乱窜。 “别看这里偏僻,这里的栗子糕可出名了,那里的芙蓉盏也是京城一绝。” “什么芙蓉盏?”柳青青没见过。 “是一种盒子灯,烧着后会一层层脱落,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图案。”楚天航解释,“走,一会儿我们去买一个,带回王府玩。” 柳青青买完栗子糕,又到芙蓉盏门店前,挺大的一个门店。 柳青青差一点被一个人撞上。 一个伙计拿着扫帚正追着打一个高个的道士, “你这道士胡言乱语,敢诋毁我们家小姐,看我不打死你。” 道士边躲边叫,“你家小姐确实中妖邪了,不出五天,她必遭天谴。到时形神俱损,灰飞烟灭……” 那伙计扔出个什么东西,“拿着你的破符赶紧滚蛋,五天后我家小姐好好的,你就磕一百个响头道歉。” 高个道士把符捡起来,“你把符贴门上可以挡住煞气啊,妖邪一旦害人后果不堪设想。” “滚,你再纠缠我就报官把你抓起来,让你去吃牢饭。”伙计嫌恶极了。 道士无奈,拿着符站了一会儿,自己走了。 “这是做什么呢?”楚天航扭头瞅着那道士。 伙计见生意来了,忙赔上笑脸:“二位客官请。” “这个臭道士,三番五次来纠缠,扰了客官兴致了。” “他来卖符吗?”柳青青想定是这道士做生意来了。 伙计凑过来低声说,“二位有所不知。我家小姐端午看龙舟时落水受了惊吓,病了几天。不知从哪儿跑来个道士说小姐中了妖邪。说我家真实的小姐已经死了,现在住在小姐身体里的是妖孽。你说这不是屁话吗?老爷让人把他打跑了。” “可这家伙没过几天又来了,说要在家宅四方贴上符,才能镇住妖邪,不让她害人。小姐受了羞辱,哭得要死要活。” “这不刚才又来了,这次又说我家小姐五天后必遭天谴,会灰飞烟灭。你听听,挨打亏他?” 端午她救的是这家小姐? 伙计还在喋喋不休,“唉,救我家小姐的人也不知到哪儿去了。老爷花重金也没找着,听说是个俊俏的公子,说不定还能玉成一段佳话呢。” 柳青青暗道“我可娶不起啊。” 她不听伙计再说了,赶紧买了花灯跑了。 晚饭后一群人在院子里放莲花盏。 先用一个架子把灯盏挑起,点燃。 那莲花盒子燃着燃着,“噼啪”一声,掉下来一座“楼阁”。 大家欢呼起来。 “楼阁”燃尽,垂下一个“花瓶”,花瓶上绘着梅兰竹菊。 “花瓶”噼噼啪啪烧完,来了一头“耕牛”,牛背上还坐着牧童,栩栩如生。 等到“牧童”也不见了,悬挂出四个灯笼,写着“吉祥如意”“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四季平安”,灯笼上还有各色彩绘,美丽极了。 那个不大的盒子可以装这么多东西? 柳青青兴奋得手都拍红了。 “六哥,这么晚了,我就住这儿好吗?”楚天航兴奋劲儿还没过,赖这儿不想走了。 这样的欢乐祥和,让他觉得自己的王府太冷清了。 “不行。”竟然是柳青青张口拒绝。 第19章 发现辣椒 “为什么?”楚天航不悦。 柳青青笑眯眯地,“九王爷,你今天的作业有点多,早点回去写哦。”说完,眨了眨眼。 楚天航张了张嘴,终于没说什么,起身走向马车。 柳青青笑嘻嘻地摆手再见,“晚安,九王爷,明天见。” “怎么看着有点委屈呢?”小远看着九王爷的背影嘀咕。 楚天帆看看有点得意忘形的柳青青,眸色暗了暗。 “你的作业呢?” “我就背书,我已经背完了。”柳青青眉眼都是笑意。 一小段话,她很流利就背下来了。楚天帆也没说什么。 邹博士还是挺偏爱她啊,就布置这么一点任务? 旬休。 柳青青随楚天帆到翟阳府上玩。楚天帆和翟阳两人喝茶闲谈,柳青青坐不住,满园子乱窜。翟阳的园子种了很多奇花异草,非常好看。 两人一盏茶没喝完,远处传来柳青青兴奋地叫喊,“哇……哈哈哈,宝贝,我终于找到你了!” 接着就是一个惊慌的声音,“公子,那个摘不得啊,大人从很远地方移植回来的,那东西有毒啊。” 楚天帆和翟阳对视一眼,赶紧起身过去。 柳青青站在一个园子里,眼神清澈又无辜。她的手里,拿着一把红红的东西。 一个下人在旁边紧张得汗都流出来了。 翟阳一见,忙说,“赶紧扔了,那东西接触皮肤红肿疼痛,进入眼睛,眼睛都要瞎了。” 楚天帆一扭头,“宣太医。” “别宣太医了,太医那么大岁数,别劳驾他了。这是辣椒,我小心些就好。”柳青青说。今天真是太惊喜了。 这里的物种不够丰富齐全,非常影响她这个异世观光客的生活体验。而没有辣椒是柳青青认为最大的缺憾,老天终于开眼,竟让她在此发现这个物种。 “你认识?”翟阳惊讶。 这是他在异地游历时见到的一个物种,爱其果实鲜艳好看移植回来的。当地人都不敢招惹这种植物,视为毒物。 柳青青看看手里的辣椒,“这是无上的美味呢!” 夏天是吃凉皮的季节,可是没有辣椒的凉皮就没有灵魂啊。她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 翟阳也是个好奇心强的人,当即就借给她厨房、厨师。 柳青青把一部分辣椒焙干,捣碎备用。又教了厨师揉面、洗面,制作凉皮。 自己用各种香料熬制料水,又备了姜汁、蒜汁、陈醋、芝麻等,还要了冰块。 “好香啊。”小远闻着那被热油激发出的辣椒香味感叹。 一盘冰爽透亮,柔韧如带的凉皮,浇上色、香、辣俱全的红油辣椒,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 知道众人对这新事物难免有疑虑,柳青青先自己尝了。 啊,经典的配方,独特的味道! 楚天帆只是看着。 倒是翟阳先拿起筷子尝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弄的东西你也敢吃?”楚天帆看着翟阳。 翟阳看他一眼,“为什么不敢,真是美味啊。” 柳青青知道楚天帆的饮食严格,对楚天帆的质疑也没有不悦,“王爷不用怕,这真的无毒,我害谁也不能害你啊。” 翟阳刚吃了一口,正好抬起头,“为什么?” “因为王爷对我很重要啊。”柳青青没心没肺地说。 要抱的大腿啊,要找的靠山啊,你说重不重要?没有楚天帆,她别说衣食无着了,人恐怕都被撕得渣都不剩了。 但这话也太容易让人误解,楚天帆看她的目光中有星星闪了闪。 楚方突然到门口,“王爷,邹太傅求见王爷,想请王爷过府一叙。” 楚天帆看了看柳青青,翟阳立刻说:“田公子就留在这里,你只管过去,午膳已安排好了,你回来用膳。” 楚天帆大踏步走了。 柳青青等几人吃得口舌生津。 “你那辣椒留好种啊,还有那个向日葵。”柳青青今天收获颇丰。翟阳的花园可真是个宝库。 “什么向日葵?”翟阳不明白。 “就你们叫臭黄花的那个啊?”当时听园丁叫向日葵臭黄花的时候她就觉得太伤人了。 “那个也可以吃?” “是啊,向日葵的花好看。种子可以做零食,榨油,出油率还很高呢?它的花盘围着太阳转,明亮夺目,活力向上,别再叫人家臭黄花了啊。”柳青青语气娇俏调皮,逗得翟阳笑了起来,“你懂的东西不少嘛。” 柳青青扮了个鬼脸,“一点点啦。” “对了,那个邹太傅是谁啊,他会不会留王爷吃饭?”刚才没问清楚。 翟阳摇头,“邹太傅就在附近住,应是看到王爷的马车才过来的。太傅是朝中职位,他在太学担博士。” 邹博士?柳青青脑袋嗡一声。 完了完了,他不会告我状吧?回家挨打,王爷会打我吗? 柳青青正不知怎么办,管家进来问翟阳,“王爷回来了,现在就用膳吗?” 翟阳点头。正要出门迎接王爷,扭头看见柳青青急得团团转。“你怎么了?” 柳青青一怔,懵懂懂地问:“你这里有地方躲吗?” “躲什么?”翟阳被弄迷糊了。 柳青青意识到跟他说不清,正要掩饰,楚天帆已进来了。 只扫了一眼,柳青青顿时感觉自己矮了半截。 楚方手里捧着几卷竹简,进来颇带同情地看了看柳青青。 完了,被判死刑了! 第20章 八十一天 好在楚天帆没有当场发作。 几人平静地吃了饭。 柳青青像被叫家长的熊孩子,忐忑地等着霹雳火闪。 “王爷,天估计要下雨了。”小远进来说。 “回府。”楚天帆神色看不出喜怒。 “要不再玩会吧,别被淋到路上了……”柳青青嘟囔,求救的眼神看向翟阳。 翟阳刚要说话,楚天帆已起身了,他只好把挽留的话咽下去。 车上楚天帆不说话,柳青青也不敢吭声。 但最终还是憋不住了,“那个……有话好好说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打人是不文明的,她这么大了再挨打可真是没脸了。 楚天帆没理她。 回到王府,柳青青刚想溜回依澜阁,却被楚天帆叫住了。 “这是你的作业?”书房里,楚天帆语气平静。 外面已传来隐隐的雷声,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啊……算是……吧?”柳青青心虚极了。 “一天一种字体,你会的挺多啊。”楚天帆冷哼,“说,你给了他们什么好处,这么多人帮你写作业?” 果然被告状了。靴子已经落下,柳青青反而镇定些了,“没什么好处,我给他们讲故事。” 她讲的故事生动有趣,可受欢迎了。五千年灿烂的文明长河,有多少名人轶事值得传颂啊。 “除了帮你写作业,还有什么?”楚天帆紧追不舍。 “还有……还有收点润喉费……”柳青青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了。 楚天帆瞪她。刚去没几天,就这么作妖,简直比楚天航还要顽劣。 “那这个,也是你写的?”楚天帆展开一幅卷轴。 布帛誊写,书法沉稳有力。 柳青青看一眼,摇头。 学子都用竹简。布帛珍贵,这里非重要文书之类不用布帛。 楚天帆纠正表达,“是你说的,别人写的?” 柳青青看了看,有些惭愧,“我不太清楚写的啥?” 她没识几个篆字,还没有标点,太难了。 楚天帆耐心地给她念了一段。 《谏太宗十思疏》,是她背的,改成《十思疏》了。高考必背篇目,那天博士让发表策论她背出来凑数了。 “呃……是我背的。” “写此文的人是谁?现在在哪里?”楚天帆问。 邹博士亲手书写,给了他一份,还说如此金玉良言要给皇上也呈一份,并保举田公子做官,被他拦下了。 他不相信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柳青青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这是有经天纬地的大才才能有的见识啊。 “那个……我魏大叔……他已经死了。”不知这话能不能蒙混过关。 “你不是没有亲人,什么都忘了吗?从哪儿又跑出个魏大叔?” 从初见到现在,差九天就三个月了,他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柳青青还在想着怎么圆谎,窗外却一声惊雷炸响,吓得她惊叫一声蹲到地上。 一阵剧痛从心口传来,柳青青整个人跌倒在地。 真是越来越恶劣,学会躺地上撒赖了。 楚天帆正要呵斥她起来,却发现她整个人抽搐起来,瞬间已是满头大汗。 “柳青青。”楚天帆俯身去拉她,又是一声惊雷,柳青青痛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楚方,宣太医。”楚天帆大喊。伸手把柳青青抱在怀里。 难道她今日吃的那辣椒真的有毒? 楚天帆忙封住她身上穴道防止毒素扩散。一边派人去翟府探视翟阳。 可是小远和落离也吃了都没事,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远给柳青青把了脉,查了柳青青吐出的血。无毒! 又是如此异常! 小远想起什么,匆匆跑了。不一会儿,抱着一个瓷缸过来了,“王爷……这玉……没光泽了。” 楚天帆看一眼,昔日莹莹润润的美玉,今日如此黯淡。 他整颗心都颤抖起来。 外面雷声隐隐,似乎在酝酿着惊天一震。 “找周若行。” 端午那天柳青青遭遇意外,周若行出去后没多久柳青青就好了。他回来说没有大事,是一个不懂事的小道施法出了差错了。 现在想来,周若行一定隐瞒了什么。 “周大人三天前称病致事已离开京城了。”楚方说。 这么巧?周若行前些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称病致事了?而且这么仓促地离开京城? “把他追回来!”楚天帆怒喝。 圆智大师远在夏阳,且行踪不定,能救柳青青的就只有周若行了。 ……暗沉沉的海上,天黑得像再不会明了。 柳青青拼命地游着,力气几乎要用尽了。她清醒地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下沉。慌乱中,她似乎碰触到什么,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地抓紧了。 天边闪过紫色的闪电,给如墨的黑暗撕开一道口子,她看清自己抓住的是一块破烂的木板。 她想要努力爬上木板,又是一道闪电。电光中,眼前映入一张疲弱苍白却极致美丽的脸——有人在那木板上面? 她正诧异,却在那一刻,木板被她扒翻了,那人身体一滚跌入了深海。 她惊慌地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她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活下去”,似是祈求,又似是慨叹。 那张脸,她知道啊,是早上在妆镜中她看到的容颜。 “回来……”她呜咽着。 夜浓得化不开了。忽然在一瞬间,她看到海岸了—— 那里灯火辉煌,人们在饮食、说笑。熟悉的音乐响起,大屏幕上蓝色的星球在旋转。她知道,晚七点了,每天定时的新闻联播。 当时只道是寻常,可是现在,她想拥抱这一切大哭一场。 她咬牙爬上了木板,哪怕再艰难,她也要游回去,她要回到那个她抱怨过却始终热爱着的世界! 已快到岸边,一个巨浪打来,劈头盖脸,隔绝了她触手可及的人间烟火。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天地要坍塌了。 柳青青飘摇跌宕,整个人几乎被生生撕裂。 “救我……”雷声震耳欲聋,淹没了她的哭喊。 她痛苦地挣扎着,想要去靠近那个海岸。 她想再看一场新闻联播,再去路边摊上撸串k歌,她甚至想再听一次爸妈唠叨,老师再催交一次作业,被教练再训一次“重来,不过”…… 可是,就连她曾经讨厌的,她都不能再拥有了! 那个她欢笑过,奋斗过,希望过,也烦恼过的世界,她再也不能靠近了! 把我撕碎了吧,我不要这么痛苦地活着。 “啊——”柳青青惨叫一声,整个人陷入无底深渊…… 第21章 天谴 柳青青惨叫一声后再无声息了。 陈太医满头大汗。看王爷的表情,他哪敢说姑娘已是死人的脉象呢? 施针,喂药,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姑娘的颜色落尽,救不活了。 楚天帆阴沉着脸。 朝政再难的事他都有应对的策略,可面对柳青青一次次陷入危险他却总手足无措。这感觉让他无助且愤怒。 倾盆大雨里,一个侍卫跑过来,向楚方说了什么。 楚方怒斥:“还不赶走?这时候回禀王爷你是不想活了?” 侍卫低了头退下了。 小远正坐在台阶上抹泪,见侍卫经过,随口问了声,“什么事啊?” 侍卫看了看,小远虽是个半大孩子,却是常跟随王爷身边伺候的,就告诉他,“门口有个老和尚一直纠缠,说是王爷欠了他的美玉,他要来收回美玉。这么大的雨,这和尚来讨要什么玉,好奇怪呀。” 美玉?小远一下子愣了。 “别赶他。”小远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往房里跑去。 侍卫站着,看看楚统领又看看慌慌张张的小远,到底是赶还是不赶啊? 楚天帆看着已无人色的柳青青,几乎要绝望了。 待小远磕磕巴巴地说完,楚天帆一下子站了起来。 “快请!”他大步迎出去。 “贵人别来无恙。”圆智大师行了个佛家礼,身后的小和尚跟着行礼。 “大师……”楚天帆像看到救星,却看到圆智大师坐的轮车,一下子呆住了。 上次慈源寺见到的圆智大师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如今…… 圆智不在意地笑笑,“岁数大了,腿脚不方便,望王爷恕老衲失礼之罪。” 屏退众人,楚天帆欲引圆智进入内室。 圆智摇头, “不必了。老衲此次前来是请王爷归还美玉的。斯人将逝,王爷要那玉也没什么用了。” 楚天帆躬身抱拳:“昔日承蒙大师相救,青青得以存活。今日又逢劫难,青青命悬一线,还请大师出手,再救青青。” “王爷不可行此大礼。此为天谴,老衲救不了。她本为异数,一切该回归正途了。” “大师定有解法,恳请大师出手相助。本王愿倾力报答。”大师出现得如此巧合,玉什么时候来讨要不行? “王爷……”圆智摸了摸自己的腿,“这是天道,若有违逆,必遭天谴啊!” 楚天帆此刻一心救人,并没想太多,“青青质性单纯,为人好义,天若亡她,也是不公。求大师出手。” 圆智还在犹豫。 楚天帆一揖到底,“求大师救救青青!” 圆智长叹。谁说他匆忙赶来就没有相救之意呢? 只是这救人的后果他算不出啊。 圆智最终还是让人把自己推进了房间。 柳青青了无生气地躺着。 “丫头……”圆智看了看柳青青,又看看水中的玉莲。 那莲花没有了光泽。 圆智摆摆手,示意侍女和小和尚退下。 只有楚天帆一个人了,圆智才开口,“这莲盅上小孔,为一阴一阳,若取姑娘血和一生人血滴入孔中,或许能牵引姑娘醒来,只是这生人必须阳气极盛才能不被反噬。姑娘的生还可能会对此人的命数产生影响,而以老衲的修为算不出这影响是好是坏。” “就此,也不能保证她一定能醒来。若姑娘自己没有活的欲念,神仙也救不了她。” 也就是说,谁滴血救柳青青,一生命运可能就和柳青青纠缠,解不开了。 楚天帆陷入沉默。 阳气极盛者必为壮年男子。想到柳青青的一生要和别人绑在一起,楚天帆怎么也压不住心头不悦。 圆智看出明王意图,阻拦到, “王爷身份贵重,此事因果难料,万不可轻率为之。” 楚天帆抬起头,“命由天定,运自己求。本王不相信命数可以完全左右一个人,请大师施法救人。” 楚天帆没再犹豫,他迅速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入莲盅上的小孔。又拉了柳青青的手,用针刺破。柳青青的血脉似乎不流动了 ,费了很大劲儿才挤出几滴血,滴入另一个小孔。 血滴在青白的莲盅上极为鲜艳。 楚天帆抖动一下那玉,血珠倏忽不见,像是渗下去了。 圆智叹息。 现在呈现的云气并非恶邪,但未来,谁知道呢?世事变化难料,人心也一样不可测啊。 圆智大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一直没有生气的柳青青眼角慢慢涌出泪水。 楚天帆双眸有些发酸,他颤抖着手用锦帕拭去她的眼泪。 可她的眼泪那么多,像是要把一生的泪水流尽了。 圆智经已经诵完,柳青青却并没醒来。 “可否请王爷回避一下。”圆智一礼。 楚天帆犹豫一下,还是出去了。 圆智并没呆多久,楚天帆再进来时,柳青青的枕边多了个无事玉牌。 “老衲已经尽力,姑娘若自己不愿醒来,那也是无可奈何。一日泪尽,她的魂魄也就散了。” 圆智大师走了。 在这万物滋荣繁盛的夏天,楚天帆却感觉严冬般的冷寒萧瑟。 楚天帆把柳青青挪到了若霞苑西厢房,大师说她要居东南向阳气充足之地,若霞院是最好的地方了。最重要,若霞苑离他的怡心殿也近。 老管家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说什么。 “柳青青,你不说本王对你很重要吗?你就这样舍了本王?”楚天帆不知道怎样来挽留她。 入府以来,他怀疑她,又把她当宠物一样豢养,他自己也知道无法勾起柳青青的深情。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没什么值得她牵念。 柳青青的后事以什么样的规格办是个难事,她寄居王府,非妃非妾,却又极得王爷宠爱纵容。 王爷整日守在若霞苑,没人敢去请王爷定夺。但管家需料理这些,必须及早准备。 第22章 峰回路转 楚天航照例来接柳青青上学,两天没见,他就觉得隔好久了。 得知消息的楚天航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呢?” 她前天还好好的,把自己的银票和讲故事赚来的钱交给他让他给找一个小院,名字都取好了,叫“田园”。 她说她要种上他们都没见过的花树植物,在那小院请他们吃没吃过的美味佳肴。她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真的,王爷请了最好的太医,还来了高僧,都没救活。”管家也心情沉痛。 柳青青活泼好动,制造了不少麻烦,但也真的改变了王府气氛,给王爷带来了欢乐。 楚天航二话不说就往依澜阁走。管家拦着他,“王爷把人带到若霞苑了。” 若霞苑?这倒是让楚天航一愣。 “王爷,九王爷求见。”侍女小心地通报。 楚天帆还没有回答,楚天航已闯进来了,“六哥,青青到底怎么了?” 纱帐里,柳青青一动不动地躺着。她凋零了鲜润的颜色,像一只没有声息的单薄的蝴蝶。 “青青……”不敢相信眼中所见,楚天航差点落下泪来。 “到底是怎么了?是生什么急病吗?” 楚天帆没有说话。 她神秘地到来,又将神秘地离开,这期间的一切,他自己也有太多的不明白。 “我去求皇兄,让他下旨寻天下名医。”楚天航跌跌撞撞往外走。 “拦住他。”楚天帆冷喝一声。 侍卫把楚天航拦住了。 “六哥,为什么?”楚天航猩红着眼,“我要救她!” 楚天帆站起身,他的眼中布满血丝。 “王爷,周若行找到了。”侍卫展进跑过来。 楚天帆丢下楚天航,大步走出去,留楚天航在原地发愣。 不找医生,找一个钦天监的做什么? 曾经的钦天监监副现在已是平常人打扮了。 “叩见王爷!”周若行叩拜。 楚天帆坐上盘螭宝座。 “周若行,你急切辞官离京,到底为何?” 周若行叩头,“臣老病昏聩……” “够了!”楚天帆一声断喝,止住了他的絮叨。 “本王敬你才德忠正,虽然没有坐上监正的位置,但你勤勉正直也让人敬服,可是你竟敢欺瞒本王?端午一事漏洞百出,几天之前你又遑急离京。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周若行知道明王已经猜出端倪了。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臣不敢。实在是天意难测,臣不能逆天而行啊。” 楚天帆不说话,只是冷厉地看着他。 周若行只好接着说,“端午时,王爷所处之地云气异常,臣已有怀疑。” “王爷,天道异数,虽非全为妖邪,但终究吉凶难测。王爷何必逆天而行?” “那美人儿有倾城祸国之色,若落在寻常人家,闲散富贵一生也就罢了。可在王爷身边,臣不得不防。” “你调查本王?”楚天帆微微眯了眼。 柳青青出府所乘马车都是伪装过的,他怎知那美人儿有倾城祸国之色? “臣……实出无奈。”周若行再叩头,“王爷身份贵重,一举一动牵连着江山社稷,商、周覆亡之祸惨痛至极啊。” “你把本王当什么了!”楚天帆一声怒喝。 周若行面不改色,他知道自己今天逃不脱了。“王爷英明睿智,定不会为女色迷惑,但难保不会有人恃宠妄行,欺下瞒上。” 说到底,既信不过他,怕他沉迷女色,又信不过柳青青,怕她仗势作恶。 楚天帆冷笑,“所以周大人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恶了?” 他基本确定周若行是有预谋地出逃了。 周若行叹了口气,“臣知道王爷会找臣,只能先走了。但王爷不是已经请到高人了吗?那姑娘魂魄守住,不是已经没事了?” 他也是推算出了这些,要不然王府侍卫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他? 楚天帆想到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柳青青,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能容臣看看那锁魂之物吗?”周若行试探地问。 他没抱多大希望,但他确实太好奇了。何人能逆天而为? 楚天帆沉思了一下,吩咐人去取匣子。 看着那水中美玉,周若行无比震惊。却是在小远合上匣子的一瞬,一道血线冲向莲花。 “你做什么!”楚天帆一脚将周若行踢翻在地。 周若行吐出一口鲜血,再抬头时,竟似一下子苍老许多。 他惨笑着,“臣不能阻止,也是她命不该绝。她若行善无为也就罢了,若她生了异心,为祸作恶,老臣这几十年的修为,也够惩罚她了。” 他竟将数十年修为化为血线束住莲花了。 “来人,将他打入大牢!”楚天帆目眦欲裂。 周若行闭了双眼。他的修为,会束缚她,却也会滋养她啊。端午的事情,他查清楚了,但愿,她能一直守着善良,不去作恶。 楚天帆看着床上的柳青青。 周若行也说她魂魄守住了,可她为何还不醒来,她真的不想留在这个世界吗? 楚天帆赶走了哭哭啼啼的楚天航,并警告他不能让皇室知道柳青青。 天闷得人不动都一身的汗,风扇加冰也挡不了暑热。 柳青青爱动爱清洁,她一定不喜欢这样黏腻腻地躺着。 楚天帆抱柳青青到浴桶洗浴。 洗浴的内室突然传来侍女带着哭腔的欢叫,“动了,姑娘手指动了!” 楚天帆差点没闯进去。 侍女惊喜地出来告诉他,“王爷,到水中,姑娘动了一下了。” 她喜欢水! 楚天帆的心快跳出来了。 月下初见,她在水中舞蹈;到了王府,她整天在花园的鱼池边玩;她还嫌弃浴桶太小,偷偷到他的漱玉池游过一炷香的时间…… 楚天帆把柳青青抱到了他的漱玉池。 那是一个挺大的温泉水池。 在水快没过柳青青的口鼻时,她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攀住楚天帆脖颈。 第23章 异世的温暖 楚天帆眼眶发热。 他搂着柳青青在水中游了一圈又一圈。柳青青虽没有太多反应,但脸色似乎不那么苍白了。 若霞苑。 “六哥,我买到了,还魂丹,一定可以救青青。”楚天航闯进来,通报的人都被他甩在后面。 “……青青?”楚天航怔住了,眼眶发酸。 柳青青虚弱地笑着,靠着侍女看着冒冒失失的他。 “你醒……了?”楚天航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想去摸摸她是不是真的。 玉儿连忙拦下,“九王爷,姑娘正要喝粥呢。” 楚天航定定地看着她,终是红了眼圈,“你吓死本王了,本王这还魂丹,一万多银子呢。” 柳青青知道他肯定是受骗了,可她现在跟他斗不动嘴。 “一万两银子的药啊,那我吃了准可以成仙。” 楚天航一下变了脸,“不许成仙,就做个人,好好地做个人,不许再生病,不许再吓人了。” “好,听你的,不再生病,不再吓人了。”柳青青心里很暖。 她总以为自己是孤魂野鬼,无人牵念,原来也有这么多人关心她。 桌子上有翟阳送来的礼物,还有邹博士写来的信笺,楚天帆搁置公务守着她,救她生死一线,楚天航到处为她寻医问药。 也许,独自到这个世界生活也并没那么可怕、可怜。 楚天航每天放学都到明王府来,带来同学们的问候和想念。 “大家都等着听你讲故事呢,你去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他们还说散学后要来看你,我哪敢领他们来啊……” “你说哪天他们要知道你是女孩子,会不会魂都吓飞了……” “今天邹博士又提问到你,他真的是老糊涂了……” “甄学士知道你让别人帮着写作业了,今天还说要查清谁是田一的同伙……” 楚天航絮絮叨叨地说着,柳青青微笑着听着。 这是一个生动的世界,是个开始与她有关联的世界。这世界会有烦恼,也有温暖。 楚天帆忙完过来时,柳青青正捂着自己的嘴,把头乱摇,“不喝,不喝,太苦了。”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喝药也没觉得这么苦啊,这次的药苦味麦芽糖都遮不住。 而且柳青青发现自己的痛觉也敏感了。之前爬高上低,腿都磕乌青了,她也不觉得疼,好像磕在别人身上,但昨天不小心踢到门槛,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王爷。”侍女行了礼,求助地看着楚天帆。 “王爷……”柳青青也可怜兮兮地看着楚天帆。 “只喝这一顿,明天的就不喝了。”楚天帆第一次发现哄女人好麻烦。 一个内官扭头看看离开明王府的两辆马车。 对着门口侍卫,“去通报,咱家奉太妃之命来看王爷。” 侍卫赶忙进去了。 “王爷事务繁忙,太妃牵挂得紧呢。还是早些迎娶王妃,王爷身边也有个人照料。”内官传达太妃旨意。 楚天帆脑子却走神了,青青病后初愈,去太学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王爷,王爷?”内官连唤了两声,才将楚天帆唤回神,“王爷意下如何?” “让母妃看着办吧。”楚天帆淡淡地说。这次回京时间长,婚事确实不能再拖了。 “哎,咱家这就回去禀告太妃。”内官高兴极了。 王爷的婚事一拖再拖,连他们这些奴才都看得着急了。这次圆满完成任务,太妃终于可以放心了。 楚天帆呆坐了一会儿,忽然说:“小远,去把管家叫来。” 老管家走过来,“王爷。” 楚天帆拧着眉,“拨一百间铺子,四百亩良田到青青名下,连同掌管的奴才、庄户都给她。具体事务暂时还由原来的主事管理,收入划归青青。但这个先不要告诉她。依澜阁过来的所有仆婢身契也都交给她,由落离保管。” 老管家知道这是王爷在给柳青青抬身价。姑娘来历不明,无依无靠,王爷是怕她来日受欺负,受委屈啊。 只是不知道柳姑娘能不能理解王爷的苦心呢。 消失了数日的柳青青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甄学士亲自过来问候,同学们更是凑到她的桌前叽叽喳喳。不管是真心关怀,还是冲着楚天航平日对她的维护,她都觉得感动和温暖。 “田一生病刚好,你们别太烦他啊。”见柳青青露出疲色,楚天航适时地赶开众人。 今天的史论课是一位姓桓的学士上的,上完让学子们写自己意见。 “田一生病初愈拿不了笔,她口述,我帮他写吧。”坐在柳青青后面的陈公子主动说。楚天航都没抢上。 桓学士看一眼田一,见他确实还有些苍白,迟疑一下点头同意了。心中诧异这群公子哥儿什么时候如此友爱? 学堂很多人知道柳青青会说但不会写字,这位临时代课的桓学士却不清楚。 桓学士看着署名“田一”的作业: 读史 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终欲付何人? 当时黮暗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 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 区区岂尽高贤意,独守千秋纸上尘。 “好诗啊,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这史传,有几分真实,几分荒诞?千古流传的,是古人真实的原貌吗?有多少风骨和精神又淹没于历史的风烟?感慨颇深,感慨颇深呐!待本官抄录一份,与同僚共赏。” 马车上,正在被楚天航投喂的柳青青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富翁,还成了名人。 楚天航不顾落离的强烈反对,非要坐上柳青青的马车。落离在一旁看贼一样看着他。 “青青,桓学士今天在打听你的家世呢。” “打听我家世干什么?”柳青青嚼着楚天航买的干果。 “不知道,这些人都爱打听这些。还问你有没有婚配?” 柳青青差点被噎住了,一连咳嗽了几声,落离忙递上水杯。 第24章 明王议婚 楚天航开玩笑,“不会是看上你了,要弄个女儿、侄女什么的嫁给你吧?” 柳青青白他一眼,“那你就把我说得越糟糕越好,这桃花我可接不住啊。” 楚天航笑笑,往窗外看去了。 是啊,女孩子十五就可以婚嫁了,青青今年十七了……心,突然有点乱。 “今天怎么样?”楚天帆坐到柳青青身边。 柳青青仰起一张笑脸,“还好,同窗都挺照顾我,中午甄学士批我多休息半个时辰呢。” “学了什么?”楚天帆又进入“家长”角色。 柳青青眉眼弯弯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算。 “下午一节射箭课我没上,我拉不动弓,他们都嘲笑我。”想到射箭课,柳青青小嘴儿撅了撅。 入学没多久,她收获一大堆外号了。什么“小白脸”“娘娘腔”“弱鸡仔”“瘦蚂蚱”……反正没一个好的。听她讲故事时一个个削尖脑袋,嘲笑她时也是真的鄙视了。 楚天帆看看柳青青纤细的胳膊和春葱般的手指,“没上就算了,那是男人学的东西,也没指望你学那些,识几个字就行了。” 他本是冲着邹博士去的,邹博士的祖上在前陈做过官,而且据他调查,邹博士和方卓见过面,应该知道他有孩子。只是柳青青入学后,除了最初见到柳青青的一怔,邹博士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经柳青青生死徘徊、命悬一线之后,楚天帆突然不想查了。 不管她来自何方,过去有何牵连,他都想一刀斩断。他想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可他还没想好具体怎么操作? “我写得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好看些?”柳青青拿出自己“画”的几个字给楚天帆看,眼里是“求表扬”的期待。 楚天帆弯起唇,“嗯,写得好看多了。” “这个地方要中正一些,这样字的核心才能收稳。”楚天帆握住柳青青的手,教她把字再写一遍。 怀里是少女清怡的甜香,窗外有沙沙的叶鸣。月光温柔地抚摸这个世界,掩下了刀光剑影,波诡云谲。 “王爷晚安!”柳青青甜甜地道别,轻盈地走向若霞苑。 若霞苑,很好,很近,近到他抬眼就能看见,几步路就能走到。 清晨,柳青青跑完步,沐浴后换了衣服,等楚天航来一起去上学。 王府来了几个宫中的人。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柳青青问。看着不像是官员。 一个帮忙拿东西的仆妇回答,“王爷要娶王妃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程序要一个个走起来了,今天宫里来人商议具体事宜。薛姑姑也回来了,她是跟过太妃的,办事也合太妃心意,会协助备办婚礼。” 仆妇拿着东西走远了,柳青青立在原地,不知怎么心情突然异常糟糕。 出了王府没多远,楚天航又不顾落离的白眼凑到柳青青的马车上,这次还找了借口把落离赶出马车。 “你有什么事?”柳青青问。这家伙说起来是王爷,却对死心眼的落离有点发怵,一般不会做如此猖狂的举动。 楚天航眉飞色舞,“你猜猜。” “爱说不说。”柳青青心情不好,自然连猜的兴趣也没有了。 楚天航只好自己说,“你托我给你买的房子买到了。三进的院落,有个后花园,挺大的,假山流水都有,就草木有点杂乱。到时我再让管家送一些名贵花木过去,应该也能装点起来了。” 京城,三进的院落,还带后花园? “我给你的那点银钱够吗?”柳青青疑惑。 “呃……够,就是地段有点偏。”楚天航迟疑一下回答。可不能让青青知道他添钱了。 “偏点没关系,能住就行。”不知怎么柳青青特别想立刻搬进去。 楚天帆要成亲了,那个意图害死她的“姑姑”也回来了,王府,真的不能再呆了。 多么讽刺,她买房子的钱是用赶人家王妃“挣”的。 “你怎么看着不高兴呢?”楚天航有点失望,他可是兴冲冲地来告诉她的。他知道交代买房子的事她是背着落离的,所以今天把落离也支走了。 “怎么不高兴?我是在想着怎么装饰自己的新家呀。”柳青青张开笑脸,“今晚我请客,我们去一品楼好吗?” “好!”楚天航开心起来,马上又担心了,“你跟六哥说了吗?你晚回去没事吗?” 柳青青满不在乎,“他那么忙,也不是时时都顾得上我,我编个理由,哄好落离就行了。” 王爷十分信任落离,让落离去说一定能通过。 两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楚天帆紧赶慢赶在天黑前进了城。本来他不回来也行,惦念王府那张美丽的笑脸,最终还是赶回来了。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惦记“回家”了? “家”里有迎接他的笑脸,有似娇似痴的抱怨,有新奇惊喜,也有没规没矩的“失礼”,不知死活的调侃…… 楚天帆弯起唇角。想到那个人他怎么总想笑呢?一定是她太爱笑了,他被传染了。 习惯了她的等待,当知道柳青青还没回来时楚天帆错愕了一下。 “落离让人送信,说姑娘和九王爷去一品楼了。”管家过来说。就知道王爷一回来准要问柳姑娘。 马还没入厩,楚天帆牵过来翻身上去直奔一品楼。 第25章 休言女子非英物 一起来一品楼的还有李猛、袁致等几个比较要好的同窗,大家推杯换盏,玩得可高兴了。 难得柳青青做东,一群人都想宰她。 虽说没人弄得清她身份,可她的服饰器用都快和九王爷比肩了,还整天小气得讲个故事都要收钱。偏她的故事比博士都讲得好,真是让人咬牙切齿。 尽管楚天航极力阻拦,她还是被灌了好几杯。 为了躲酒,她以更衣为借口在楼下乱转。 “堂倌,上酒!”一个豪迈的女声引起她的注意。 高高的马尾,烈焰红妆,一柄长剑横放在桌上。 女侠!柳青青脑中直接跳出一个词。 这女子英武潇洒,行为不羁。她自己斟酒,仰头豪饮。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 远远站着一个侍女,既不过来倒酒,也不过来相劝,只稀松平常地耐心等着。 只是这女子喝着喝着,突然嚎啕大哭,把柳青青吓了一跳。 但那侍女依然站着不动。连一品楼的掌柜、堂倌也没过来一个。 这真是奇怪了。 柳青青悄悄叫来堂倌,打听那是谁。 堂倌悄悄告诉她,这是原平西将军的独女,名叫诸清欢。 平西将军战死,战功和赏赐都被其兄长领了。但诸清欢的这个大伯却不是东西,表面上道德仁义,暗地里却苛待诸清欢母女。去年诸将军的夫人也死了,诸清欢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原平西将军豪迈侠义,又没有子嗣,就把女儿当男孩养,所以诸清欢在闺阁礼仪上多有欠缺。 其伯父伯母又恶意宣传,致使诸清欢在勋贵大家中名声很差,十七八岁了竟无人上门议亲,她伯父自己的两个女儿不满十六都已嫁入官宦之家了。 前些天听说他伯父要将她许给一个中级军官,这军官都快四十了。 “姑娘,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自己的命运还要自己掌握。” 诸清欢正哭得酣畅,身边响起一个清越温和的声音。 一抬头,一个极为美貌的少年正拿着一块锦帕给她。 诸清欢愣了愣。从来没有人敢到她跟前,也没有人愿到她跟前,这个比女人还俊俏的少年是谁? 柳青青把手帕抬了抬,示意她擦擦眼泪。 诸清欢愣呵呵地接过锦帕。 “你是谁?”看他衣着,非富即贵。 “叫我田公子即可。”柳青青淡淡一笑。 “姑娘这柄配剑并非凡品,姑娘是习武之人吧?”柳青青看一眼桌上的剑。 按诸清欢以往的风格对此多管闲事之人早就撵滚了,可对着这个公子她竟然生不起气。 她点点头,“公子也会武?” “不会。”柳青青摇头,“但我有个侍卫武艺不错,就是有些傲慢,总看不上女人习武,姑娘可否替我教训教训他?” 落离在后面直翻白眼。 诸清欢看了看不远处一脸木然的落离,“那个?” 柳青青点头。 诸清欢今日心情不好,正想找地方发泄。当下提了剑,在落离面前站了站,“出来打!” 落离一言不发,跟着走了。 几人来到院中。 落离取了武器,一柄青钢弯刀。 以武者身份见礼后,快速出招。 先是互相试探,然后速度越来越快。一时刀光剑影,金属撞击。 连楼上吃酒的楚天航等人也被吸引出来了。还有其他房间的人也趴到窗户上。 李猛是武将世家子弟,算是行家。 他在一边担任解说,激动处,几乎要加入进去了。 双方势均力敌,缠斗不下。落离刀法成熟、灵活,千变万化。诸清欢剑法浑厚,招式很是凌厉。 “十招之内决胜负!”柳青青一声令下。 十招之后,两人跳开。 “平——手!”李猛高喊。 “承让!”两人抱拳,各自佩服。 “姑娘兵器不太趁手吧?”落离看着诸清欢。 诸清欢脸色暗了暗,“这是我父亲的剑,他曾用此剑斩杀敌将首级。” 落离又一抱拳,表示敬意。 柳青青也正了颜色,行了一礼。“这是一把英雄剑,姑娘,好好珍惜。” 从来没有人对诸清欢说这样的话,他们谈功劳,说威风,但没有人说父亲是英雄,父亲的剑是英雄剑。诸清欢眼中含泪,对柳青青更有好感。 李猛站出来,“诸将军英勇善战,爱护兵士,在军中颇有威望。家兄曾不止一次提到将军威名。姑娘将门虎女,李某佩服。” 诸清欢苦笑。将门虎女,在这京中却是行为乖张,有辱门风。 柳青青看着诸清欢,“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诸姑娘,天地辽阔,真正美好的东西不会被辜负。你要相信,总有最好的等着你。” 诸清欢眼中含泪,向柳青青行了一礼,“得遇田公子,是小女一大幸事。谢公子祝福,也祝公子康宁永驻。” 诸清欢结了酒钱,豪迈地挥挥手,告辞了。 “其实这个诸姑娘挺好的嘛,怎么名声那么差?”李猛嘀咕。 柳青青看他一眼,“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个人本就靠不住。” 外面传来一声骏马嘶鸣,柳青青和落离一下变了脸色。 匆匆结了酒钱,留下楚天航与几位同窗告别。 柳青青二人赶紧出了店门。 西风烈威风凛凛,旁边站着黑着脸的楚天帆。 第26章 要抱多紧 “我……我让人回去告诉管家了……”柳青青心虚。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怕他,一见他不悦就习惯性地想讨好他。 “哎呦——”柳青青惊叫一声人已被楚天帆抱上了马。 “我有马车……”柳青青的话被噎在喉咙里。 西风烈起步就是奔跑,柳青青被吓坏了。 “你、你、你抱紧我,我要掉下去了。”柳青青惊慌失措,一手抓着马鞍上扶手,一手紧紧地抱着楚天帆胳膊。 她真切的恐惧和依恋让楚天帆的情绪缓和许多。他有些恶意地扣紧她的腰,唇凑到她耳边,“要抱多紧?” 柳青青被他的轻薄弄红了脸,但身处险境,她识趣地闭嘴了。 马从偏门驰入王府。 “去换衣服!”楚天帆嫌弃地把她丢下马,他不喜欢她男装! 柳青青洗浴完,楚天帆已等在小书房了。 “考考你算术。”楚天帆说,拿了一卷账册让柳青青算,这是四个铺子的简账。 柳青青算盘还没学太熟,只能装模作样地胡乱扒拉着。 楚天帆似乎是太累了,看她算了一会儿就托着脑袋闭了眼。柳青青赶忙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几案上列竖式计算。 楚天帆闭眼睡着,头猛地一顿几乎要磕到桌案上了,柳青青本能地伸出手接住。 楚天帆就垫着她的手睡了。 累成这样还要看着她学习。柳青青想,楚天帆要当爹了,一定是个负责任的好爹。 楚天帆以前教过她看账簿。这是精简过的账本,其中的计算对她来说并不太难,她很快就算完了。 放下笔的柳青青用另一只手垫了自己的下巴,坐那儿认真地欣赏美男。 天庭宽阔饱满,浓眉平添了几分威严。他的睫毛很黑很长,鼻子高耸挺拔,紧抿的唇性感饱满…… 这么好看的男人,杜小姐真是有福了。柳青青心中有淡淡地酸。 打住,柳青青,你只有欣赏的权限。柳青青立马给自己提醒。 那我摸摸总可以吧?柳青青试探地翘起一根手指蹭了蹭楚天帆的脸。 却在这时,楚天帆睁开眼。 在头垂下的那一刻他就醒了,他没想到的是柳青青用手接住了他,感受到女孩手心的细腻柔软,他突然不想“醒”来了。 如此“轻薄”刚好被人家发现了,柳青青闹了个大红脸。 “那个……我算完了,你看对不对?”她赶忙交上“作业”,掩饰自己的尴尬。 楚天帆看她欲盖弥彰的动作有些好笑,柳青青有时有一腔憨勇,有时又怂得不行。 楚天帆检查她的“作业”——竟然全对。 她珠算口诀都没完全学会,却能在这么短时间把数据全算对。 楚天帆偷眼看柳青青,眼神略过桌案上还没有完全干的水迹。 她瞒他很多,又蠢得四处露破绽。她画的那符号他根本没见过。 柳青青过去应该生活在极简单的人情关系里,所以她心思单纯,不够谨慎。在她知道自己危险时也会反击,如查出侍女水杏投毒。但她本身缺乏对危险的感知力和辨别力。 不知怎么想到杜玲珑。那是相府精心调教出来的女子,柳青青跟她根本就不对等。如果有心,她可以用一万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整死柳青青。 楚天帆眉眼微冷。他憎恶阴谋算计,但没有一定心机和谋略的女子做不了他的王妃。 很难言心中滋味。 面前的柳青青太过养眼怡人。洗去了白日故意涂深脸色的妆容,擦净画得过于粗浓的眉,此刻的她是刚出清水的芙蓉,有着倾世绝俗的清新美丽。 这样的柳青青,是他的,他可以怀疑,可以欺负,但别人不能动! “在这四个店铺里选两个,自己经营。”楚天帆把她的“作业”放下,她不能在他的保护下只守着天真烂漫,有些事,他得教她。 “给我?”柳青青惊讶。 楚天帆点头,“自负盈亏。” 柳青青心中哇哇乱叫,虽然不爱数学,但我愿天天计算银子入账啊。 她明媚的笑脸和不加掩饰地开心取悦了楚天帆,他弯起唇,“赔了不许回来哭。” “肯定不会,我怎么会赔了?我要赚大把大把的银子啊。”柳青青激动地差点抱抱楚天帆了。 “早点睡吧,本王也困了。”楚天帆起身。 丞相府,进行着一场热闹的家宴。 杜家各房的人集在一起。前厅是男宾,后厅为女眷。 各房都向丞相和夫人道喜。 “玲珑将来是王妃了,这身份自然更贵重了。明王是楚靖国最尊贵、卓越的男子,玲珑真是好福气啊。” 杜玲珑羞红的脸掩不住快要溢出的喜气。她温婉有礼地应酬着各位婶娘、嫂子,进退得宜。 杜夫人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才是“王妃”该有的雍容气度啊。 “仅纳采就送了这么多东西,可见太妃和王爷对玲珑多么看重。等到纳征时候,那聘礼怕是这丞相府的院子都放不下了。”三房笑道,语气有恭维也有羡慕。 “哪里就如弟妹说的呢,不过是太妃和王爷偏爱罢了。”丞相夫人谦虚着,但谁都听出了她的得意。 即便各有心思,但与明王联姻总是整个杜家的福气,大家都欢欢喜喜地吃喝宴饮,各家也暗自盘算如何给这位未来“王妃”添妆。 欢宴散场。 杜玲珑悄悄转过角门。 “堂兄。”杜玲珑行礼。 “不敢,妹妹是未来王妃,堂兄可不敢受此大礼。”杜昀连忙还礼。 “我们兄妹不必如此见外。”杜玲珑说,“妹妹拜托堂兄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第27章 难赋深情 杜昀直起身,“素闻明王府规矩森严,下人们口风都极紧,与明王有关的事情往往查不出结果,堂兄也是费了好大气力,才查到那个女子。” “妹妹所说的女子应该是倚红楼的红袖,她本是倚红楼头牌,但当选花魁后不久就销声匿迹了,原来是跟了明王。平素不怎么接待人,但只要明王去倚红楼,一定是红袖姑娘陪伴。” “青楼女子?”杜玲珑虽有心理准备,但当被证实还是心塞不已。明王,不是传他洁身自好吗…… “妹妹是有什么疑虑吗?”杜昀见杜玲珑脸色有些意味不明。 “说不清楚……”杜玲珑微蹙蛾眉,努力回忆那日遭遇。 那女子妖艳美丽,言行放肆无羁,可眼睛却清澈纯净,还带着些许戏谑调皮。 若不是她判断错了,就是那女子道行太深了。 不过真是个青楼女子,那倒没什么可怕的,连一个出身那样人都收拾不了,她这丞相女儿白当了。 真正让她恼恨的,是明王的态度。 不,根本就不能想。他重礼都送过来了,一定不是有意轻视她。 “你想说什么?”杜玲珑见杜昀欲言又止。 杜昀有些犹豫,“昨晚遇见一事,为兄不知当讲不当讲?” 废话,既然说出来的,当然是得讲了。 杜玲珑尽力保持微笑,“什么事,堂兄但说无妨。” 杜昀想了想,还是说了,“前些天为兄经过一品楼,见王爷与一男子同乘一骑,姿态甚是亲密。为兄怕认错,想追上去看看,却被暗中窜出的一个人截住了。那人警告我‘走远点’,然后前面的人就不见了。拦我的人,应该是王府侍卫。” 杜玲珑咬了咬唇,笑道,“兄长定是看错了,王爷那般的男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何况还是在大街上。” “可能真是为兄看错了。”杜昀也笑笑。“那个红袖怎么办?妹妹要动她吗?” 杜玲珑摇头,“现在不能动。但请兄长帮忙查清红袖的来历,以及与明王的一切交往。” “好,妹妹的事,就是为兄的事。”杜昀抱拳。 杜玲珑唤来不远处的侍女萍儿,拿给杜昀三百两银票,“劳烦兄长了,查证什么的都得打点花销,这点银子兄长先拿着。源儿还小,以后妹妹要多仰仗兄长了。” 杜昀虚意推脱了一番,把银票接了。 见杜昀走了,杜玲珑才转过身。 信息都有些炸裂,她一时消化不了了。 堂哥敢告诉她,必然是看清确定了的。一些贵族养男宠杜玲珑是知道的,可王爷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那个尊贵、阳光、意气飞扬的少年郎,到底成什么样了? 四年前,她及笄之年,就该嫁给他的。 那时的他,是这京中最惹人注目的皇子,俊美无俦,鲜衣怒马,是多少少女的梦中人啊。 他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有着极为出色的外貌,也享着其他皇子难以比肩的尊荣。他潇洒恣意,任情任性,他每一次公开场合的出现都牵动无数女子狂乱的心跳。 她知道许多人心仪于他,也知道他的婚事真正的掌控者是先皇和太妃。她穷尽心思,一点一点变成太妃喜欢的样子。 她甚至撺掇母亲暗中搅黄了他和兵部尚书之女的婚事,那时候,父亲还不是宰相。 当知道太妃有意要自己和他议亲时,她整个魂都飞了。幸福的眩晕铺天盖地,她觉得每个日子都飘满花的芬芳。 可是一场变故,让整个朝堂震荡。他就那样由明亮活泼的少年变成了狠厉血腥、让人闻风丧胆的“冥王”。 他杀伐决断,拥立新皇,屠戮宗室,镇压叛党,又赴边御敌,巩固国防,在左右奔突中帮新皇稳住政权。但她听说,那个变故主要是针对他的,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本来应该属于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拱手相让。 所有人对那场变故讳莫如深,父亲叔伯们也不在女眷和小辈们之前透露一点。 她只知道,他那么忙,忙到把婚事都忘了。 他稳住了天下,总该来娶她了吧,可他又回到封地,一去就一年多。其间几次短暂的回京,也是来去匆匆,她连面都未见着。 泪水落了下来。时光不饶人,对女子尤其残忍。 以前心仪他的女子一个个都嫁人了,她却就这样痴痴地守着,快把自己守成了老姑娘。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可是她亲眼看他抱了别的女子,现在又听说他与男人在大街上亲密同骑。 偏偏明王府那边的消息什么都打探不出来,连太妃对王府的情况都知之甚少。 她费了好大劲也只打听到王府赶出了一个侍女,那侍女死得很惨。还有那个会帮她的“薛姑姑”,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得到她的消息了。 “萍儿,我想得到他的人,也要得到他的心。”杜玲珑有些凄楚地笑着。还好,命运终于对她打开大门了。 提起笔,她郑重地写好自己的庚帖。 明王府。 柳青青的生活更充实了。 她要了两个利润相对薄些的铺子。她没学过商业经营,拿来练手的,不敢太贪心。 两个铺子一个卖生活用品的,一个卖笔墨砚台之类的。 她的精油皂已经上架了。之前她做了一些铺垫。让楚天帆、楚天航给宫里的贵人,娘娘们带去了一些,又送一些给同窗们,这些官家子弟背后有巨大的市场。 所以,精油皂一开始就走的高端路线,东西稀缺,价格昂贵。她准备以上带下,等慢慢有些名气了,她再推平民化的。 在学堂里她了解到,这个国家刚经过一些动荡,且生产水平不高,也就是说,大部分并不富裕。 至于那个文墨店,她有一些新的思路。等她实验成功,她觉得自己能推动文明的进程……嘿嘿嘿,初期创业者的宏图大志。 “王爷,我成功了——!”楚天帆刚回来,柳青青就小雀一样欢叫着扑了过来。 第28章 创业 “什么成功了?”等他想要伸开手臂接住她时,她却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住了。 “一会儿到小书房,我送你个礼物。”柳青青神采飞扬,眼里星光熠熠。 “好,你先去那儿等我。”楚天帆收回了手。 片刻之后,小书房里。 柳青青展开了卷轴——“楚天千里清秋,直挂云帆长渡”。字雄浑大气,磅礴有力。 “你写的?”楚天帆惊讶。 “我有那水平?你看看书写的材料。”柳青青眉眼盈盈。 楚天帆这才发现所用的不是锦缎布帛。 他摸了摸,平整,顺滑,有韧性,最重要的,吸墨性非常好,他认出是王府账房朴先生的字,字比竹简上饱满美观了许多。 “你这些天就是在折腾这个?”楚天帆认真看看那材料,从未见过的。 他白天很少在王府,却知道她这些天一下学回来就往后花园跑,浸晒树皮,捶打,又蒸煮,过席,烘烤什么的。 “这是纸。”柳青青说,“造价比布帛低,平整度也更好。比竹简更轻盈,好书写,你写写看。”她铺开一张干净的纸,又拿过笔,递给楚天帆,把砚台也挪过来。 楚天帆接过,随意书写了几个字,感觉确实非常好。 “怎么会想到做这个?”他随口问。 “当然要赚钱啦。”柳青青笑嘻嘻的。 “是个好东西。”楚天帆反复看了看。 柳青青很得意,“当然。而且,这东西一定会替代竹简,风靡全国的。到时我就有好多好多银子赚了。” 柳青青似乎看到金山银山在闪闪发光,照得她整个脸都亮了。 楚天帆看她那财迷样轻嗤一声。 柳青青感觉被鄙视了,不过她没在意。 “可以做纸的材料有很多,只是做出来的档次、质量不同。做这个,也可以带动一些产业。” “对了,你不是有封地吗?那些土地贫瘠的地区种植原材料,提高他们的收入。还需要很多的工人,可安排人就业。还有,你们这儿不止这一个国家吧,他们应该也没有这种东西,我们高价卖到外国去,增加外汇收入……你看,一举多得。” 柳青青眉飞色舞,还一脸“有钱大家赚,我没忘了兄弟你”的义气。 楚天帆拿笔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们,你们,你是哪里的?”他知道她与众不同,出去要这样说可是要闯大祸了。 她虽是嬉闹,可她说的前景也实在让人向往啊。楚靖国百业待兴,确实需要一些新的门路。 “为了庆贺我构画出宏伟蓝图,我奖励自己一顿大餐。一起去吃?”柳青青眼角微挑,满面带笑。 楚天帆点头,没说自己已经吃过饭了。 看着一路蹦蹦跳跳的柳青青,楚天帆暗道,他确实捡了个宝。 实验出来的纸只有三百张,柳青青盘算着给谁送,又怎么打开市场。 她听了楚天帆的建议。不用说邹博士一定要有的,翟阳在翰林院,文墨之类用的多,也必须送。又在同窗中选了几个人送,其余的由楚天帆处理。 两人坐一块盘算,又一起设计如何启动产业链,直到形成一个明确可行的方案才想起时间不早了。 走出书房,弯月已经西斜了。两人没有睡意,干脆坐廊上赏了会儿月亮。 “再有几天就是七夕了,城外有庙会,想不想去看?”楚天帆看着柳青青。月下的她美得让人窒息。 “想……”柳青青回答得有气无力,她开始困了。大病之后,总觉得有点精力不济。 “明天礼部有人去太学视察,你不用去上学了,可以多睡会儿。”楚天帆把她送到若霞院门口,交代道。 “哦。”柳青青也知道自己去学堂的事最好别让人知道。“王爷晚安。” “嗯。”楚天帆点头,心里也道了声晚安。 什么时候,他们能相拥着道声“晚安”入眠,又在清晨睁开眼说声“早上好”呢。 呵,他已开始使用她的语言了! 可是,他对她的来历不明仍存有疑虑,她对他也只是依靠、依恋,再深的感情,也谈不上。 纸张制作需要材料,更需要可靠的人——核心技术不能外泄。 楚天帆给她调派了一个叫辛成的人,还专门给她找了临溪的作坊。 落离是她得力的助手。玉儿等人似乎也对她不一样了,以前服侍好她像是纯粹干好自己工作一样,现在颇有些与她同命,生死相随的意味。具体原因,柳青青也没多想。 那个回府的薛姑姑她至今只见过一次,但对她很是恭敬,看不出恶意。 总之,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怡心堂。管家和薛姑姑站在楚天帆面前。 “王爷,若霞院要修缮绘彩,柳姑娘怕是得搬出去。”管家小心地说。 王爷大婚,若霞院是婚房,一定要打扫绘彩的。他知道这个提议王爷会不高兴,可实在挨不过了。 楚天帆眉眼微沉。 柳青青很喜欢若霞院。若霞院宽敞明亮,通风采光都是王府除怡心堂外最好的。阳光下琉璃瓦如一片彩霞,柳青青不知夸了多少次了。 院里池中养的莲花和锦鲤是柳青青天天都要看的。 “先等等,往后再说吧。”楚天帆有点心烦。 管家无奈地看薛姑姑一眼。 “碧桐院离怡心堂很近,夏日阴凉,王爷看柳姑娘若喜欢老奴就安排收拾一下。”管家提议。王爷再不高兴他也得说呀,因为具体事他得操作。 “你先去收拾着,其他的以后再说。出去吧。”楚天帆直接赶人了。 “哎,老奴告退。”终于松些口了,管家赶忙退出。 两人走到院中。薛姑姑有些怔忪,“管家,你说王爷会不会有一天宠妾灭妻呢?” 第29章 热火开局 “慎言,慎言!”老管家连忙拦住她。又扭头向四下看了看。 薛姑姑看看他,闭了嘴巴。 老管家提醒她,“你不必多虑,做奴才的只需要记住,这个王府,真正的主子是王爷,这就行了。” 薛姑姑低了头。是的,真正的主子是王爷。她被赶到到庄子那么久,早就该想明白的,可是,她也是为王爷好啊。 王爷再不是以前那个春风明朗的少年了,触怒他,他连太妃的面子都不顾。想到死得那么惨烈的水杏,薛姑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可是,她怪谁也不会怪王爷。王爷最恨阴谋诡计,是她自己逾规了,王爷不在府的这两年,她多少膨胀些,有失谨慎。 柳青青这段时间太忙了,连带的王府木工局也忙得不可开交。 自动风扇除了实用,也成了贵族身份的象征。外观能工巧匠大部分都能做,但那核心技术齿轮和弹簧没几人能仿出来。 尤其是弹簧,硬度、韧性都不是一般铁匠能制的,就王府用的铁匠也不敢保证每次都出合格品。 订单已经排到十月,还在追加,一些非核心技术的部件只好外包了。 十月,天气都凉了,还要风扇干什么?这些人疯了吗? 柳青青累坏了。缺人啊,除了工人,她急需一个总经理。 辛成主管造纸那一块儿,因为是初期,事情也多得不得了,而且柳青青要求严格,要出必是精品,从材料到加工,他一点也不敢松懈的盯着,脱不开身。 精油皂的市场也迅速打开了。 因为前期楚天帆和楚天航往宫里送了一些,贵人们之间的效仿和攀比推动着流行,加上那东西确实比他们的皂荚、澡豆之类的好用,又用各种精美的模具压制成形,一看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几次宫廷宴会后,精油皂就成了贵妇们人人追捧的热销产品,一时风靡京城。 皂好造,精油难取。柳青青需要大量的鲜花和有芬芳气味的蔬果皮。城外三十里最大的柑橘园果子还在青着就已被预订了,主家笑得合不拢嘴,除草、培土,把果园当宝贝看着。 不得已又开了几个加工作坊。王府的下人都用上了,人手实在不够时,楚天航也从九王府调人帮忙。 楚天帆这段时间有空闲了,就陪着柳青青一起谋策略,定方案,检查各处的工作进展。 用过纸的翰林院和文官大家对纸张赞不绝口,却满市场找不到卖处。 翟阳知道纸出自明王府,但太学堂的人都以为是九王爷弄的,因为当时学堂那些文官大家的纸是通过他送的。 很多人向楚天航讨要、购买,把楚天航弄急了。 “你那纸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哪怕先少弄一点支应一下也行。”楚天航催柳青青。 柳青青笑嘻嘻地哄他,“快了快了,技术不太成熟,用的笨办法,所以慢些。以后积累经验速度就跟上了。” 她把自己亲手烤的羊肉递过去,堵住楚天航的嘴。 “嗯……你弄了什么,这么好吃!”楚天航刚嚼一口,眉眼都舒展开了。 “秘制调味料。”柳青青得意。 “我还要。”楚天航吃完一串又伸出手。 柳青青又拿了一串撒了另一种调料。 “这个也好吃,比我王府的厨子做的都好。”青青总给人太多惊喜了。 “青青,你要不想住六哥这儿你去我那儿,我把最好的院落留给你,你干嘛要买房子啊?” 落离跟得太紧了,柳青青不敢自己过去,这段时间让楚天航偷偷帮忙装修。 楚天航对柳青青自己另买房子的事暗自高兴又有点担忧。她是个女孩子,又这么美丽,一个人住出去不安全的。 柳青青不想跟他细说,就半开玩笑道,“那咱俩拜把子,成了兄妹,我去住你那儿就心安理得了。” 楚天航噎住了。 柳青青嘁了一声也没有在意,这里如此看重家世地位,谁肯给她这么大个光沾呢。 就做个朋友吧,朋友多了路好走。 “你跟他们说纸两天后文墨居到货,给你那店也铺一点。现在出的数量不多,就我们两家店先卖着,以后量产了会向市场投放更多。” 楚天航莫名觉得柳青青好有气魄。 楚天帆还是知道了柳青青在外买房子的事,他把楚天航垫付的钱还给他,楚天航不收都不行。 “她要跟我拜把子……”楚天航不知怎么觉得很委屈。 他没答应是不是伤她心了?他没想过要跟她拜把子,再说皇室认亲的规矩可多了,他也不一定做得了主。 楚天帆看他一眼,“别理她,她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胡说罢了。” 柳青青没有亲人,难免孤单,所以她只是想找个靠山。 可是,找靠山也不是只有拜把子一条路啊……算了,不是说楚天航吗,他怎么想到自己身上了。 “学堂的事你看好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她。”他叮嘱楚天航。 “这个我知道,有什么我会顶下来的。”楚天航这点敢打包票。 看着一箱一箱的银子,柳青青感觉像梦一样。她乐坏了,觉得一切的辛苦、劳累都值了! 何以解忧,唯有报酬!因为财货,人间值得! 她相信自己眼中放射的一定是葛朗台看见金子的那种光。 第30章 她的脆弱 她贪婪地抚摸一锭一锭银子,最后还是对落离和辛成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所有加班的都给加班费,随王府月例发放。就照之前商定的给,不能亏待任何人。还有,找可靠的人,尽快培养出熟练技术工,技术工的薪金要超过其他人,并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辛成和落离各自有赏,玉儿等人也领了赏。大家都欢天喜地。 明儿就是七夕了,女孩子们的节日。 有了钱,几个侍女极力撺掇柳青青出去玩。 “乞巧节,织女娘娘会赐我们一双巧手呢。” 柳青青坐在秋千上晃,“你们的手已经够巧了。玉儿会女红、梳头,辟芷擅长厨艺,秋兰做的绢花是一绝,落离……哎,落离,你拿得动针线吗?” 众人笑了起来。 “奴婢的水平估计跟姑娘的差不多。”跟着柳青青久了,落离也活泼了些。 众人又一阵大笑。 秋兰说,“姑娘,明天,有婚约的姑娘可以给心爱的人送荷包、香囊,你也给王爷做一个吧。” 楚天帆刚到花园就听到这句话,脚步立刻就停住了。他很期待柳青青的回答。 “我?我连针线都没摸过,还指望我做绣工?就我做了,你家王爷也不会要啊。”柳青青理直气壮,她可从来没有女孩子非得会女红的概念。再说,当年高考不考这一科。 而且,有婚约的人才送的,她柳青青算什么。 几个侍女嘻嘻哈哈一顿起哄,但谁也别想说服柳青青拿针线。 楚天帆站在树影里想,她要做女红会是什么样子呢? 晚上,柳青青和楚天帆一起规划了下一步商业路线。 赚钱和带穷人增加收入并不冲突,柳青青认为造纸可以吸纳一些生计艰难的平民进来,尤其是伤残士兵和亡故士兵的家属。 她至今对端午那对祖孙的事耿耿于怀,虽然落离说后来已经得到很好的解决了,但她想得出那孤儿寡母的艰难。 楚天帆也赞同,但提醒她不要招进一些懒惰致贫的流民。 精油皂的原材料可以带动一些农户提高收入。楚天帆告诉她有自己的庄子,说晚点会有人来给她介绍庄子情况,让她看着规划,一切全由她做主。 柳青青并不知道这些庄子其实已经在她名下。 她笑嘻嘻地靠着楚天帆,感叹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她要不发家致富就太对不起他给的平台和资源了。 楚天帆笑笑,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 他喜欢这种感觉,她靠着他,他们一起谋划一些事情。 万事开头难,一切都理顺了就会好一些。 辛成是个得力的人,造纸那一块安排上道了。又开始一边大量采购原材料,一边招人培训。 “明天的庙会我们去玩好吗?侍女们整天在王府待着,都想出去看看。”柳青青问。 一听说什么祈求巧手,她就没兴趣了,不过侍女想去,她也愿意成全。 “你想去就去。”楚天帆微笑着,“明天送你个礼物。” “还有礼物?”柳青青眼睛亮了,“什么礼物?” “明天就知道了。”他才不会现在告诉她。 柳青青扮了个鬼脸,“我今晚睡不着觉了肯定怪你。” 楚天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看来她很期待礼物哦。 柳青青想躲没躲开,他后来越来越爱对她“动手动脚”了。 “王爷晚安!”依然是那甜润悦耳的声音。 半夜楚天帆被雷声惊醒。外面雷鸣电闪,大雨如注。窗子“刷”地被照得雪亮。 楚天帆想到什么,赶忙起身。 “王爷,怎么了?”小远也醒了。 “拿伞,去若霞院。”楚天帆顾不得等小远伺候,自己穿上鞋子。 两人匆匆赶到若霞院。 果然,若霞院灯火通明,所有的侍女都围在柳青青床边。 见王爷来了,玉儿忙拿一件外衫给柳青青披上。 柳青青苍白着脸靠着一个缝制的“大白兔”坐着,濡湿的睫毛拧在一起,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楚天帆,双手一伸,抱抱。 她像一个惊恐无助的孩子,看得楚天帆心里一片柔软,他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别怕,不过是打雷,一会儿就过去了。” 侍女们忙退后了些。 柳青青不说话,就静静地抱着他。只是在惊雷响起时她的身体会不由得颤栗。 楚天帆知道她在怕什么,将她搂紧了些,“别害怕,圆智大师说你已经好了,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柳青青还是一动不动。她知道自己来的奇异,虽然自己没有做坏事,雷不应该劈她,可上次的经历实在让她害怕。 那种人要被劈开,心要被抓出来的恐惧让她想起来就呼吸困难。 楚天帆感到自己的肩头被她的眼泪濡湿了,想要扶起她,才发现……她这穿的都是什么呀? 披的外衫在她伸手求抱的时候就滑落了。她的睡衣只有肩上两个细带牵着,下面全是空的。 她娇嫩洁白的肌肤大片地裸露着,他能看到她如玉雕般光洁纤美的颈肩,感受到掌中细腻柔滑的触感,一颗心突然乱了。 “倒杯茶水放着,都先下去吧。”他挥退侍女。 楚天帆就这样静静地拥着柳青青坐着,让坚实的依靠驱散她的恐惧。 直到雷声渐小,隐隐地远去了。他轻轻唤了几声,发现她倚在他肩头睡着了。 慢慢把她放下,离开他的瞬间,她身子一颤又惊醒了,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又闭上眼,伸手习惯地去抱过自己的“大白兔”,搂着睡了。 楚天帆这才认真去看睡着的柳青青。 一看便挪不开眼。 第31章 恋清湖 她本就美丽绝伦的脸因着那纤长濡湿的睫毛更是楚楚动人了。 细带的睡衣几乎遮不住多少秘密,他能隐约看到那雪白的浑圆,幽深的沟壑…… 他知道他应该赶紧走了,可身子却一动不想动。 柳青青过去应该生活在条件优渥的环境中,十七岁的她发育得窈窕诱人。 简约贴身的玫红睡衣不仅衬得她肤色洁白如雪,身体妖娆有致的曲线也被放大了。她的丰盈与纤细,挺翘与幽深,如一条条火舌,噼噼啪啪地燃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再不走就真的把持不住了,楚天帆有些狼狈地用薄毯盖了她的身体,赶紧离开。 早晨陪同练剑的楚方被打得节节后退,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有发不完的火气呢? 柳青青每天是会早起跑步的,许是夜晚惊到了也没起来。 楚天帆练完剑准备到若霞院看看。 刚进门就听到柳青青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你、你不害臊,你一把年纪了教什么不好,你教人跟男人睡觉?” “王爷。”有人发现楚天帆。众人忙行礼。 只柳青青一个人站着,小脸儿气得通红。 “怎么回事?”楚天帆问。 薛姑姑屈身,“王爷,妾妃侍寝是要学规矩的,奴婢只是按族制来。” 楚天帆知道自己昨晚半夜到若霞院的事传出去了,心头有些不悦。 他走到柳青青身边,刚想说什么,柳青青先开口了,她气呼呼地, “王爷,你跟她们解释清楚!” 这么急着撇清?楚天帆眸色暗了暗。 他扭头对着薛姑姑,“她的事,你不用管,侍寝的规矩,本王会亲自教她。” 柳青青目瞪口呆——他是在胡说什么呀? 薛姑姑想说什么,终是咽下了,“如此,打扰柳姑娘了,奴婢告退。” “哎……”柳青青看着带着侍女离去的薛姑姑傻眼了,事情还没解释清楚啊。 楚天帆目光深幽地看着她,“薛姑姑没成过亲,教人跟男人睡觉肯定不妥,本王亲自教,一定教得比她好。” 这下,连玉儿等侍女脸都红了。 柳青青整张脸犹如火烧。 楚天帆知道柳青青把侍寝规矩纯粹当成陪男人睡觉有些好笑,但他也知道再逗她就要炸毛了,于是转移话题,“不是要出去吗?还不赶紧收拾一下?” 柳青青想要算账,又觉得众目睽睽实在羞臊,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转身回屋了。 楚天帆也没怪她失礼,进去坐下耐心地等她出来。 出了王府,楚天帆吩咐车夫带侍女们先走,他自己和柳青青坐了马车往另一个方向去,随行的侍女只留一个落离。 马车驶进一个院落。 “这是哪儿?”柳青青下了马车,看着一院子精美的建筑和葱郁的林木满心疑惑。 到苏州园林了? “走,带你看礼物。”楚天帆牵起柳青青的手,柳青青挣了一下没挣脱,就由着他牵着。 “哇,好大的湖,湖水好清啊。”几番绕转,眼前忽然开阔,柳青青惊喜地叫了起来。 她喜欢水,好喜欢好喜欢! 她松开楚天帆的手,兴奋地沿湖岸跑了很远。 楚天帆泛起微笑,看着她开心地在前面转圈圈。 一棵大柳树下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下拴着一只小船。 柳青青跑到柳树下,看清巨石上圆转有力的三个大字——恋清湖! 她认得是王爷的字。 落离解了缆绳。 柳青青看看那如碧玉般清澈的湖水,她多想扑入水中游过去啊。 楚天帆看出她的想法,拉她坐下,“对面岛上有玩水的地方。” 清风拂面,兰舟飘过湖面。柳青青莫名想唱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然后她就真唱了。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她嘹亮的歌声响着,没有人应和。 楚天帆和落离都不懂她唱的什么歌,只静静地听着。 柳青青唱着唱着就想哭了。那个用一首歌可以一呼百应的世界,真的是永别了。 她别过脸去,忍住了眼泪。 小船在一个岛上靠岸了。楚天帆拉她上了岛。 岛上有几处不大的楼阁,最重要的,有一个巨大的水池,干净澄澈,清波见底。 柳青青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我的泳池! 她抬眼看楚天帆,他也正微笑地看着她。 “送你的,恋清池。” 泪一下子涌上了眼。 她解开自己的腰封,丢掉了外衫,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姿势滑跃入水。 不考虑任何警惕、掩饰了,她就是柳青青——省业余花泳队冠军获得者,梦之莲花泳队领队! 她在水里游弋,旋转,倒立,腾跃,她是水的精灵,是最灵动妩媚的鱼,是最美丽最诱人的妖孽! 落离远远看着,震惊得无以复加。 姑娘好像是水中生的吧,怎么在水中比岸上还灵活呢? 她想到一种传说,立刻往前走几步,专注地看向柳青青的脚。不对啊,怎么没有变成鱼尾呢? 柳青青在水中恣意地游了一阵,放缓了动作。水中,真好,谁也看不出她的眼泪。 她看向楚天帆。 楚天帆没有震惊,也没有疑问,只那么静静地欣赏着。 柳青青的眼泪和水融在一起。她记不起和楚天帆的初识,但她想楚天帆一定看过她水中的舞蹈。 她游到他面前,伸出手,“下来吗?” 第32章 我不归还 楚天帆握住她的手,和衣跳了下来。 两人依偎着在水中游弋,时急时缓,灵动流丽。 楚天帆最初跟不上柳青青的节奏,但几圈后两人就配合默契了。 落离在一边感动得快哭了。 多么美的画面,要翟大人在就好了,一定让他把这画画出来。这才是最美的风景啊。 柳青青勾着楚天帆的脖子站在水中,楚天帆搂着她的腰。紧贴的身体让他真切地感受她的妖娆,但此刻,他不止有欲念,更有满心的爱怜。 “楚天帆,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柳青青认真地看着他。 “嗯,这湖,这池,都是你的。”楚天帆郑重回答。 “礼物我很喜欢,我收下了。”柳青青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楚天帆,如果哪一天我们翻脸了,你要收回你给出的一切,其他的我都可以还,包括生命。可是,这湖,这池,我绝不归还。就算我死了,也要葬在这恋清湖畔。” “不许胡说。”楚天帆用手指按住她的唇,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许说死,这里永远都是你的。” 她没叫“王爷”,在这里,他只是楚天帆。 两人换了衣服,坐上马车去城外看庙会。柳青青扮成了男装。 临上车,楚天帆突然交代楚方,“把周若行放了。” 还是那辆马车,两人在车里静静坐着,可是,有什么悄悄改变了。 楚天帆去握柳青青的手,她没有反抗,静静地任他握着。 祭祀织女娘娘的大礼已经开始了。 一大片花花绿绿的女子听着赞礼傧相的指挥向织女娘娘的神像整齐叩拜。 她们那么虔诚,但这一切对柳青青来说,就只是一场传统文化的表演。 让柳青青震惊的是“织女神使”的选拔,那就是一场女红的竞技大赛啊。 什么透绣,别绣,飞针绣,双面绣……柳青青听都没听过。 那么细的绣线还能再分成好几股,两面怎么能绣出来不一样的东西呢? 我的妈呀,现代科技丢失了多少传统文化的精华啊。 “选拔出来的优胜者可以进入皇家的织绣局。”楚天帆给她介绍,“帝王的龙袍,后妃的霞帔都是她们绣的。” 柳青青暗道,“怪不得楚天帆的衣服都看着那么精美。” 楚天帆却在想,柳青青若凤冠霞帔是什么模样? 可是怕是不可能了,就是他再抬举她,给她安个身份,她最多也就是个侧妃。 莫名的心头就不悦起来。 他的婚事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什么日子?忘了,好像是腊月吧,再不就是十一月。 比绣技时最考验耐心,柳青青一会儿就坐不住了。 本来她就看不懂,只是来赞叹赞叹,所以看一会儿就想溜了。 外围很热闹,有很多卖好吃好玩的。她是个俗人,就爱这些俗事儿。 楚天帆不爱抛头露面,今天却耐心地陪她瞎逛。 另一边有一些文人弄的诗会,赢的人有奖励,所做之诗还能在下面举行的登花会上由教坊歌女颂唱。今日七夕,就以七夕为题。 柳青青不感兴趣,听一会儿就抬腿走了。 她到处乱窜,见新奇的就停下看看,看过了就接着往前走。 “公子,公子。哎,小姐,小姐!”一个女孩急急慌慌地追过来,又焦急地回头招呼自家小姐。 见那丫头直冲柳青青过来,落离伸手挡住她。 丫头盯着落离看了一会儿,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了,她挥手招呼自己小姐,“小姐,就是这位小哥,他家公子救了你啊。” 那小姐十四五岁模样,长得很是水灵。抬头看向柳青青,眼睛一下就直了,脸颊飞起红霞,向柳青青就是一个大礼。 落离已想起来了,柳青青还在蒙圈中。“我……认识你吗?” 小姐红晕满面,垂头不敢看柳青青,柔声说:“端午不慎入水,承蒙公子搭救,未曾报答,心实感恩。” 哦,那天救的是这个人啊。说实在,真没注意。 “啊哈没事,举手之劳,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柳青青豪迈地把手一挥。 转身她就准备上前面摊位上买芝麻球了。 “公子!”那小姐急急唤住她。 “还有事?”柳青青疑惑。 “敢问公子府上?改日让家父登门拜谢。”小姐急急说。 “不用不用。”柳青青连忙摆手。想起这姑娘应是卖莲花盒子灯那家。 那小姐见柳青青又要走,心下着急,从袖中取出一香囊往柳青青手中一放,又赶紧退开。 落离竟然没有阻拦。 小姐急急走了,丫鬟却走上来,冲柳青青一礼,“公子,我家小姐因落水大病一场,又被无耻道士纠缠,是怀着寻找恩公的念想才活下来,万望公子垂怜。香囊上有我家小姐闺名,是我家小姐一片心意,望公子收下。” 丫鬟说完,也不待柳青青回答,行个礼追小姐去了。 柳青青被整地一愣一愣,什么被道士纠缠,又想找恩人才活下来。报答你不送点银子啥的,你送个香囊干啥? 柳青青不太理解这里的人们怎么都喜欢滴滴溜溜挂个玉佩、香囊。他扮田一时挂的香囊中的香料跟楚天帆的一样,说是为了掩盖她女孩子的甜香。 这香囊没用,扔了又不好,她递给落离,“你收着。” 没想到这次落离很不乖巧,竟然往边上躲了躲,“这个小的不能收,公子既然接了,得自己收着。” 柳青青皱了皱眉,翻看那香囊,芙蓉花鸟,还绣了一个“蓉”字。 算了,先装上,买芝麻球要紧,那么多人买,别一会儿抢完了。 “田公子。”又是一个女声。 这么好的女人缘? 第33章 入乡不懂俗 这个叫什么来着? “哎,侠女。”柳青青想不起人家名字,但也热情地打招呼。打完招呼才想起来这个人叫诸清欢。 诸清欢还是一身劲装,不过今天是青衣白裳,看上去潇洒又清爽。不远处侍女牵着马站着,看样子是骑马来的。 柳青青分给她一个芝麻球。 诸清欢犹豫了一下接住了。和一个男子这样站着一起吃东西,估计她以后的名声更臭了。 算了,管他呢! “你没和家人一起来吗?”虽知道她那家人算不上什么家人,但总得顾顾面子,不能放一个女孩子自己跑到城外吧。 “没有,我自己来的。”诸清欢说。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把他们要我嫁的那个军官打了,他们更讨厌我了,哪里会跟我一起来。” 柳青青一愣,随即笑了,“敢于抗争,你没错。” 诸清欢拿出一方锦帕,还给柳青青,“这是当日公子送的,清欢忘了还了,去一品楼也没再遇到公子,就随身带着。” 柳青青刚要说“不用还了,就留给你吧。”落离一伸手接过来,“原来在这里啊,我们公子大意,以为丢了,找了好久呢。” 柳青青瞪她,落离,你大睁两眼说瞎话。 诸清欢似乎有些舍不得,看看锦帕,又看看落离,最终什么也没说。 临别时,祝清欢突然说,“我想从军,我想去看看父亲用性命守护的地方。”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去那样的地方……”柳青青很是震惊。 她不知道边塞是什么样,但她也知道绝不是她电视上看的碧空长天,风轻云淡,那是旅游宣传片。 “你说的对,‘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内宅的空间装不下我,我也不屑于那里的龃龉龌龊。我想爽爽朗朗地做自己,哪怕马革裹尸,魂断沙场,也不枉这世上走一遭了。” “你得想好了再说,军中会很苦的。”柳青青不想劝她,相反,她很欣赏她。只是不知道这里有女兵吗?好像古代从军都是男的,不过诸清欢这样说,应该是有的吧。她对这世界不太了解。 “交个朋友吧。”柳青青伸出手。 诸清欢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轻轻地握了她的指尖,脸上忽然飞起了红霞。 “你的手……比女人还软。”诸清欢轻笑着,低头踢了踢脚尖的石子。 柳青青心道,我本来就是女人啊。 “如果我决定了,我会告诉你的,我会在一品轩给你留言。”诸清欢说,眼里有光闪啊闪。 原来,有个人牵挂着是这样的感觉,连不确定的事情也想给他说说。未来怕是很难,但有一个人在心里暖着,生命似乎就不那么苍凉了。 柳青青走累了,找个凳子坐下,把玩着手里的香囊。 楚天帆走过来, “你那香囊,绣着人家姑娘的闺名,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乱接别人东西?” 闺阁女子束缚颇多,那姑娘也不知攒了多少的勇气给她送个香囊,她随随便便接了,却根本没当回事。没心没肺的柳青青有时真让人头疼。 “什么意思?感谢我呗。对了,王爷,你也不给我发个见义勇为奖?” 楚天帆冷嗤,“见义勇为?你救了人家,人家愿意以身相许还不够?” “不是吧,被救了就要以身相许啊,那官差得有多少老婆?”柳青青吓一大跳,手里的香囊差点给甩出去了。 就知道她没想那么多! 楚天帆正要再说话,落离悠悠开口了,“姑娘,王爷救了你很多次了。” 柳青青愤怒地瞪过去,落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个时候接什么话! 楚天帆却是赞许地看了落离一眼,又看看柳青青。什么都不懂,这样白痴的柳青青不知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她要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皇室、世家,估计早就被人嚼成渣了。 “以后私人物品要保管好,不许收也不许送,甚至不许丢。”楚天帆像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哦,知道了。”真事儿多。 柳青青看了一会儿划旱船,踩高跷,然后继续瞎逛。 她从来没有美人的矜持和自觉,就那么大咧咧地走着。虽然扮了男装,那容色也是艳绝。 柳青青恣意从容,不知道所过之处自己已成焦点了。 楚天帆俊美卓绝,却脸如寒冰,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身后又有楚方一脸地狱相地跟着,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柳青青就不同了,明朗活泼,一双眼如秋水泛波,始终带着笑意。见好玩的东西就凑过去瞧瞧,看不见时还会把人扒拉扒拉,极为随和。 “郡主,你看那个少年郎……”侍女小声说。 凌宁郡主一扭头——好俊的小哥儿! 柳青青正走着,对面一个女子过来,到她面前突然“哎呦”一声一个趔趄,柳青青本能就伸手去扶。 女子垂首“含羞带怯”,“多谢公子!” 她带着最娇媚的笑容抬起头,一下子愣住了,“你是谁?” 落离冷冷地松开她,“好好走路!” 一个侍女冲过来,“你是何人?郡主金贵之体是你个丑小子能碰的吗?” 落离其实并不丑,还很有英气呢,只是拿她跟柳青青比较,就被那郡主主仆看扁了。 郡主?柳青青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刚才落离挡开她,她还以为遇到刺客呢? 嗯,细皮嫩肉,珠翠满头,有钱!不应该是来碰瓷啊? 第34章 夺魁 凌宁郡主挺直了腰杆,尊贵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厌恶地看着落离,“你故意碰触本郡主,有何居心?” 落离冷冷地看着,懒得理她。 柳青青看不过了,挡到落离面前,“她要不扶着你,你现在趴在地上了。” 那郡主一看柳青青接话,脸上寒冰立即融化,“这位是……” 柳青青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这位是本公子的侍卫。”她才不会告诉她自己是谁呢? “哦,公子的侍卫啊……”郡主盈盈笑道,“公子衣着不凡,应是大家子弟吧,本郡主怎么没见过你,敢问公子令名,府上何地?” 想向我要账啊?柳青青正想着怎么回答,那郡主却突然变了脸色,“本郡主有事先告辞了,改日再去找你。” 携了侍女匆匆走了。 见着鬼了? 柳青青一抬头,不远处楚天帆一双冷寒的眸子正盯着那郡主的方向。 原来是他把人吓跑了。 在柳青青眼里,楚天帆该是女子梦寐以求的男人啊,为什么那么多人怕他呢? 落离看看柳青青,“这里的人有的是来玩的,有的是怀着鬼胎的,公子还是小心点。” “田一,田一,娘娘腔!”一个大嗓门喊着。 柳青青一看,学院同窗李猛,袁致,后面站着楚天航。 “哎!你才娘娘腔。”她脆生生应一声,回骂李猛一句。扭头去向楚天帆请示。 楚天帆被一个男人拦住了,男人微弓着身子,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干脆高喊一声,“大哥,我同窗找我,我过去玩一会儿啊。” 也不等楚天帆回答,她就跑了。 楚天航迎上来,“我去找你没见你,他们说你出来玩了,我就约了李猛他们也过来。” 几人走到一个树荫下。见柳青青额头有汗珠,楚天航忙拿扇子给她扇着。 李猛和袁致见鬼一样看着他,楚天航,你还记得你是王爷吗? 姚汝清挤过来,“可找到你们了。快去那边看看,诗魁要被一个燕安人夺了。” 这怎么行,诗魁被楚靖国哪个人得到都行,怎能被燕安人夺了? “走,去看看!”几个人满腔义愤,气势汹汹地去诗会处。 那里围了好多人,旁边堆了一堆竹简,比赛已进入尾声了。 “余润德没来,要不他还可以跟那人比一比。”姚汝清有点遗憾,那是他们学堂的才子。 不过那家伙一本正经,估计又在家读书用功,才不会来这儿“不务正业”呢。 “田一,你上。你写的东西也被博士夸过。再不成,你那厉害的‘亲戚’搬出来一个。”袁致说。 柳青青有妙文出手被追问时总说自家亲戚所教,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个无父无母的田一有一群厉害的“亲戚”。 大家都鼓动着,柳青青也被激起劲儿了,她扭头对李猛说,“那行,我说,你写。” 李猛立刻往后缩,“咱俩的书法,我倒数第二,你倒数第一,你这不是玩我难看吗?” “你才倒数第一,我倒数第二。”柳青青对此排序非常不满。 姚汝清无语地看着两个人,“你俩争这个有意思吗?现在是要打败那个燕安人。” 柳青青说:“就是要打败他啊。我让李猛写,还要说是李猛自己做的诗词,这么粗野的人都能在文采上赢过他们,不是更说明我们厉害吗?” “谁粗野?你说谁粗野?你个娘娘腔。”李猛瞪圆了眼睛怒视柳青青。 瘦胳膊细腿儿,到战场准被一巴掌呼飞了。李猛向来看不起柳青青,他的标准就是威武强壮,到战场能打胜仗,柳青青单薄柔弱,在他看来就是沙场尘灰。要不是她会讲项羽、韩信的故事,还被九王爷护着,他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几个人对这俩人的对杠习以为常,催促着姚汝清去拿纸,用过纸的这群人觉得用竹简真是太低端了。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是第一首。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第二首。 众人啧啧赞叹。准赢了! 柳青青想了一下,在后面又加上一首: 七夕 本是天宫女娇娥,浣衣烹食羽翼折。 青衿士子巧弄墨,赚得人间相思多。 这个是她写的,她总觉得牛郎偷了仙女衣服强留人家的行为有点卑鄙,不知道委身贫家陷于洗衣做饭家务琐碎的织女真的快乐吗?就这些文人,把它杜撰成美丽的故事了。 写完后,她又觉得自己太煞风景了,准备把自己写的裁下来,李猛却抓过纸冒冒失失跑了。 算了,丢人的又不是她。不过,她对自家的“亲戚”相当自信,拿名次应该没问题。 李猛威风凛凛地把自己“写”的诗拍到那燕安人面前,一堆脑袋马上凑过来看。 大家玩味品赏,啧啧称赞,“如此妙诗,当推第一!” 那燕安人疑惑,“这是你写的?” “当然!”李猛理直气壮。虽然字有点难看,但真是他一笔一画“写”的。 燕安人明显不信,旁边有人开口,“自然是这位公子写的。我们楚靖国人才辈出,文韬武略者不在少数。” 一把国别拉上,不管信不信全都一边倒的支持李猛。自家闹是自家事,对外绝对枪口一致。 那燕安人还要再说什么,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人开口了。 “这三首诗确实非同凡响,更高一筹。只是大家看看,哪一首能夺魁呢?” 这个人长身玉立,卓然英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是燕安王子,本来是来做质子的,但这两年燕安国国力强盛,他的地位自然非一般质子可比。他更像是出国游玩的贵客。”楚天航低声告诉柳青青。 柳青青认真打量那人,心中暗暗喝彩。 果然,王子一开口,比诗的燕安人便不再说什么了,也大大方方地品味着三首诗。 众人在三首里面找第一。 李猛得意极了,扳回颜面,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卫国的英雄。第一次知道,卫国也不一定全靠打仗。 有人选第一首,有人选第二首。争不下来,众人抽签决定。 “公子看上哪一首呢?”那位燕安诗人靠近自家王子。 第35章 困要求变 那王子看了看,“各有千秋。第三首文采欠缺,立意却独出机杼,如一个冷眼旁观的观光客,别有味道。” 那诗人看了看,“在下还是觉得第二首更好一些。” “不过一场玩乐罢了,大家奇文共赏,以文交友。”那王子笑笑。 最后第二首以一票优势胜出。 李猛得了奖赏——一管紫竹镶玉的长笛。 “给你。”李猛把它拿来给柳青青。 “你赢的,自然你留着,我也不会吹笛啊。”柳青青笑。 “我的脸皮没那么厚。”李猛把笛子塞柳青青手里。 有两个人窜过来,一脸不可思议,“李猛,你作诗都可以得第一了?” 是走散的两个同窗,听到那边大声播报的诗魁,以为是听岔了。 众人大笑起来。 李猛梗着脖子,“怎么,老子就不能得第一了?” 因为两首诗票数差得太近,所以教坊决定把两首都谱成曲,由两个教坊的头牌分别演唱。 看来下午又有精彩可看了。 柳青青知道楚天帆等的时间长了是会生气的,就向几人告别。楚天航想跟着她又不好丢下同来的人,只好说一会儿去找她。 分开后, 柳青青拿着竹笛带着落离顺着一条人流较少的道往回走,边走边踢着路上的石子玩。 这里有很多妇人在卖绣品。 “王子,真正作诗的是那个,太学院的田一。那个《十思书》也是他做的。”一个人低声向燕安王子报告。 慕容轩眉眼深幽,一个如此俊俏的小白脸儿,举动还多少带着点孩子的稚气,能做《十思书》? 诗魁不一定入他的眼,但做《十思书》的人,他一定得会会。 柳青青边走边逛,手里随意地敲着竹笛。 路两旁卖绣品的人热情地向行人推销自己的绣品。汗巾,丝帕,团扇,折扇,还有婴儿衣帽兜兜等。 柳青青注意到靠墙角处的一对……应该是母子吧,母亲穿着素净淡雅,看着气质不俗,却一脸羞惭。孩子有六七岁,眼巴巴地看着过路的人。 别人都热情推销,他们母子却窘促地坐着,干等着顾客上门。 柳青青刚想走过去,旁边的一位大妈款妇人已拦住去路,“这位小哥,要买绣品吧,我这里啥都有,自己用还是送人啊?看,扇子,手帕,鸳鸯戏水的,送姑娘意头可好了……” 柳青青被她的热情弄得退了一步,落离忙上前挡开妇人,“我们不买,你不要打扰。” 妇人悻悻地退下了,但看着柳青青向那衣着素净的女人走去,立刻撇了嘴,阴阳怪气地大声说,“买寡妇的东西,也不怕晦气?” 柳青青知道这母子生意冷淡的原因了。 女人的绣工很好,绣的东西也精致美丽,很有意境,并非有些人的大红大紫,俗艳夺目。 见有客人上门,女人赶忙把篮子里东西往外拉了拉,轻声说,“公子需要什么,请随便看。” 柳青青翻看着篮子里的东西,孩子殷殷地望着她,“小哥哥,你买一点吧。” “睿儿。”母亲轻斥,“哥哥会自己看的。” “你的绣品很好,但这样一味等待是很难销售出去的。”柳青青轻声说。 女人应是生活所迫不得已才出来卖绣品的,既无销售经验,也无销售勇气。旁边又有个这样的“邻居”,能卖出去东西那还真是难。 女人抬眼看柳青青,这人不是来买东西的? 柳青青站起身,看了看周围,就背后一堵墙,啥也没有。 “大姐,我们把绣品挂起来,今天卖不掉的话,我全包了。”柳青青尽量打消女人顾虑。 女人惊疑地看着她,愣呵呵地。 柳青青对着孩子,“小兄弟,把绣品有喜鹊的全挑出来。” 孩子看看母亲,母亲点点头。她看得出这个人是想帮她。 母子把绣品分类,亭台楼阁,花月鸟树,各种各样。 柳青青让落离把后面墙简单收拾一下,又折了些树枝围好大形。 落离也怕王爷等急,但她还是听从柳青青安排,快速准备。姑娘爱管闲事,她也不是头一次见了。 柳青青把有喜鹊的绣品排列成桥的形状,又在高处挂了一轮月亮团扇。 “会写字吗?”柳青青问孩子。她见绣品上有字,估计这对母子识字。 孩子点点头。 没有笔墨,柳青青就地取材,捡了一块有色的绵石,“去写,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孩子眼睛亮亮的,拿了石块去写。高处够不到的地方,落离抱着他。 人们被吸引过来,连旁边几个摊位的人也扭头来看。 今日七夕,柳青青就用了这个主题。其它的绣品也大致分类摆列,能组图构境的尽量一块儿排。 不少人过来欣赏,慢慢有人问价购买。女人和孩子渐渐忙碌起来。 人吸引过来,连带旁边两个摊位的生意也好了。 见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买,柳青青准备走了。 孩子拿着一柄折扇双手捧上,“哥哥,谢谢你,这是母亲绣的最好的折扇,扇骨是我自己劈竹刮削打磨的,送给哥哥扇凉。” 孩子眼里有光,满是真诚。 柳青青摸摸他的头,“孩子,困难都是暂时的。处于困境,要积极求变,变才有希望,才有出路。” 她接过扇子,让落离付银子。但孩子坚决不收。 母亲忙得腾不开手,但一直表达着谢意,拒绝收钱。 柳青青把刚才赢来的竹笛给了孩子,“我们交换礼物好吗?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拿着竹笛到城里和顺街文墨居找人,有人会帮你。好好读书,即便没了父亲,只要你能立起,家就不会垮塌,母亲不容易,你要好好保护她。” 孩子泪光闪闪,“哥哥,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柳青青走到刚才拦着她的那妇人那儿,“东西卖完了?” “哎哎,卖完了。”妇人有点尴尬。 这人一出手就让那母子的绣品卖得那么火爆,不是普通人啊。她还是靠蹭人家吸引来的人流给东西卖完的。 “吹灭别人的灯,不会让自己的路更亮。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互相帮助,互相抬举,才能过得更好。”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妇人点头哈腰。 柳青青绕过人群,又回头看看,那母子正忙忙碌碌,估计是快卖完了,又托人回去拿库存的。 她笑了笑,转身欲走,面前站了一个人。 ——燕安王子! 第36章 把她带歪 “公子高义,让人敬服。”王子笑着。 “呵呵……过奖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柳青青打着哈哈,心中却暗自感叹,型男啊!这皇室的基因都这么好吗? 面对面,慕容轩也被眼前人的容色惊艳了。“公子的扇子缺个扇坠,在下有个玉佩正合适,愿以此交个朋友。” 慕容轩解下腰间玉佩递过来。 那玉一看就价值不菲。那么大一块玉,坠上扇子还扇得动吗? 柳青青不知道自己为何被人如此抬爱,正要拒绝,身子被人搂住了,“王子如此大方?她的扇坠,自然是本王来给,岂能劳他人破费?” 是楚天帆。 楚天帆顺手解了腰间佩玉,自然地拿过柳青青的扇子挂上。 一个扇子挂那么大个佩玉,柳青青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公子是明王的人。”慕容轩拱手。 楚天帆还了礼,然后搂了柳青青,“王子慢慢赏玩,告辞!” 慕容轩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走远一些了,柳青青扒拉开楚天帆的手,“你惨了,你惨了,大庭广众的,一定有认识你的人,你断袖的名声传出去,你媳妇都不要你了。” 楚天帆面不改色,“那你赔我个媳妇。” “这我可赔不起。”柳青青解下玉佩,还给楚天帆,“你的玉佩。” 楚天帆没接,“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的道理?” “那我哪天穷了拿去卖钱。” “你敢?” 两人说着往楼上走。 树后的杜玲珑死死盯着两个人的背影。 他笑了,他竟然笑了。那弯起的唇角把一脸寒冰都融化了,成一帧绝艳春色。 楚天帆身形高大,完全遮住了身边的小个子,她没看清他的脸,可她隐约感觉,那一定是个翩翩美少年。 明王真的好男色吗? 玉儿和辟芷在一边玩,因为当时交代姑娘由落离伺候,她们也不急着跟柳青青汇合。小姑娘,购置些胭脂水粉,针头线脑啥的。 一个女子凑过来,笑盈盈地拿起玉儿看中的一对儿耳环,“老板,我要这个,包起来。” “哎……我们先来的。”辟芷上前阻拦。 那女子已经付了钱,回头看了一眼,“啊哟,对不起,抢了你们的东西了,这样,我把耳环送给你们,全当是赔礼了。” 她竟然真奉上耳环。 玉儿忙说,“不用不用,我们再看看别的。” 但那女子执意要给玉儿,玉儿取出银钱给她,她也不要,“我跟两位妹妹投缘,就当相识的礼物了,我叫萍儿,应该比你们大些吧,你们叫我萍儿姐姐就好。” 辟芷单纯,人家一对她好她就忘形了,“我叫……哎呦!” 她的脚被玉儿踩痛了。 玉儿嘴上道着歉,却是瞪了她一眼,又扭头笑盈盈地对着萍儿,“多谢姐姐,素不相识,怎好收姐姐的礼物呢。” 她坚持把银钱还给萍儿。 萍儿只好接住了,“妹妹真是客气,那下次再见了姐姐请两位妹妹喝茶。” “先谢过姐姐了。那边还有人等着,我们先过去了。” “好,二位妹妹慢走。” 萍儿见两人走远了,才现出一脸冷色,“明王府的人,果然油盐不进。” 玉儿和辟芷找到柳青青所在的地方。 已经到午饭的时间了,就在这里安排的饭,准备吃完歇息一下后回城。 下午还有登花会,但柳青青不想看了。 柳青青有午睡的习惯,可这里条件简陋,只配了一张小竹床。 “你歇一会儿吧,我不困。”楚天帆对她说。 “没事儿,我趴桌子上睡会儿就行了。”柳青青摇头。 楚天帆一把抱起她,“去睡!又不是没和我争过床。” 柳青青身子腾空,吓得忙伸手抱住他脖颈,“我什么时候跟你争过床?” 楚天帆泛起微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不是吧,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床上? 见柳青青一脸骇然,楚天帆知道她想歪了。歪就歪了吧! 他在放下她起身的时候,故意凑近她耳边,“你还不会穿衣服,求本王给你穿……”“的”字未出口,楚天帆的嘴就被捂住了。 自己不会穿衣服是真的,就现在没有侍女帮助她也穿不好这复杂的衣服。天啊撸,难不成她已经是楚天帆的人了? 不行不行,她脑子中没有记忆,她什么都不知道,绝不能承认。 “你、你不许乱说,我没做过,一定没做过。”柳青青脸上泛起红晕。 楚天帆拿开她的手,有点委屈,“真不负责任,你怎么能赖账呢,你还说你骑马坐得屁股疼……” 要死啦,第一次见面她到底干了啥呀?柳青青脸快要滴血了,她慌慌张张推开楚天帆,“别说了,你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她拿了枕头捂到脸上,扭转身不理楚天帆。 玉儿等人发现从里间出来的王爷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个个被迷住了——哇,王爷笑起来好好看啊! 驾车回城的柳青青不敢跟楚天帆同一辆马车了,她走到那个小一点的马车旁,“玉儿,我和你们一块儿。” 玉儿看一眼直瞪着这边的王爷,立刻摇头,“姑娘,坐不下了,里面还放了很多东西。” 柳青青尴尬地站着,楚天帆沉声一喝,“过来!” 她只好磨蹭着过去了,对上楚天帆的眼睛,立刻脸又红了。 楚天帆没事人一样,扶她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上去了。很好,会对他脸红,她也不算无可救药。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怎样的?”柳青青还是没忍住好奇。 都道明王救了她,到底怎么相遇,明王怎么救她,始终是一个谜,而谜底只在楚天帆手里。 “你想知道?”楚天帆扭头看她。 第37章 讨要回礼 “我……”柳青青又心虚了。万一真是少儿不宜,说出来不是更尴尬吗? 楚天帆看她微微泛起红色的耳垂,忽然邪肆一笑,压低声音,“青青说疼,再不坐上面了。” “我不问了。”柳青青急急说,“你也不许再说,你也要忘了。” 她几乎是下命令了,脸上的红晕连暗粉都遮不住。 “好,不说了。”楚天帆很好说话,反正逗也逗够了。 马车突然停了。 楚方在外面说,“王爷,是杜小姐。” 楚天帆连车帘都没掀,“什么事?” 一个娇柔的声音,“玲珑见过王爷。听堂兄说王爷也来七夕会上了,玲珑给王爷请安。” “嗯,免了。回城路远,杜小姐也早些启程吧。” “谢王爷关怀。堂兄有事先走了,不知玲珑……能否和王爷同行呢?”外面的声音有点不安。 楚天帆皱了皱眉,“本王有事要办,同行不方便……楚方,安排人送杜小姐。” “是!”楚方回答。 “那……多谢王爷。”外面的人似有些不甘,但也尽力保持着礼貌,“王爷,玲珑上次去给太妃请安,太妃说玲珑女红还过得去,玲珑给王爷绣了香囊,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楚天帆想了想,从帘边伸出手去。 楚方接过香囊放到楚天帆手上,楚天帆的手又收回帘内,自始至终,连面都没露一下。 “好了,杜小姐也早些回城。” “是,谢王爷关怀。” 杜玲珑让开,“恭送王爷!” 楚方安排了侍卫送杜玲珑。 马车又启程了。这一闹腾,倒冲散了刚才的尴尬。 柳青青又开始打抱不平了,“她是你的王妃,你怎么能对人那么冷淡呢?” “本王还未成亲。”楚天帆没好气。王妃是成亲后才是的。 “那也算未婚夫吧。我要遇到这样对我的男人,早跟他翻脸了。”柳青青的观念里男孩子追求女孩子一定要殷勤一点的。 楚天帆看她一眼,“就你那臭脾气,你嫁得出去吗?也就王府收留你。” 别看柳青青一天到晚弯眉笑眼的,惹翻了那可是战斗小爆竹,胡乱轰炸啥都不顾。 柳青青嘁了一声,“没人要我还不嫁呢,一个人多自在逍遥。” 楚天帆拿着手里的香囊看了看,柳青青也去看,“杜小姐的女红真是不错啊。” 香囊绣了盘螭祥云,精美大气。 “喜欢了你拿去。”楚天帆丢给她。 柳青青替杜玲珑悲哀三秒。这里的男女感情还真是不对等啊。 “你的定情信物,我要它干什么?兄弟妻不可欺,我怎能跟你争老婆。” “柳青青!”楚天帆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性别了?” 对别的女人给他的东西,她一点吃味都没有,还大咧咧地信口胡说。 “哦哦哦,对,我也是女的哦。那我就更不可能跟你争了。”柳青青扮男子扮的时间长了,自己都忽计了。 楚天帆盯着她的胸口,他想扒开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在两人的世界里,柳青青的付出和他根本就不对等。 “本王送了你礼物,你是不是也得回礼啊?”那他就自己讨要了。 “你想要什么?”柳青青想起今天接到的“大礼”依然很是感激,恋清湖,恋清池,她真的太喜欢了。 楚天帆赌气不说话。 柳青青试探地说,“我再给你找个生意,赚一大笔钱?” 估计修建那湖和池花钱不少。 楚天帆快被气死了,“你给本王绣个香囊!” 又是香囊,柳青青对香囊快过敏了。 “这不是有一个吗?”柳青青拿起座上的香囊,王府还有绣娘绣的,这东西又不能吃,要那么多干什么? “我要你绣的,敢假手他人,本王把那人的手剁了!” 这么凶残?! “好好好,我绣,我绣,不过你得耐心点,我得先学学拿针线。”见楚天帆真生气了,柳青青连忙服软。 人家送她个湖,她还人家个香囊,咋算她都是大赚了。 楚天帆脸色好点了。 “那个是你的别院吗?怎么会有那么大个湖啊。”柳青青在盘算这院子花多少钱。 “以前不大,后来把外湖也一起括进去了。”楚天帆没告诉她是为她才动那么大工程的。 “我好喜欢,我以后可以去别院住吗?” “什么时候想去就去。” 柳青青想问问,若她离开王府了,别院她是不是还可以去,但她没敢问。 “我要回去让玉儿给我做几套泳衣。”柳青青一脸憧憬,她终于有自己的泳池了,热爱的,心爱的,都回来了。 泳衣?就是那种跟不穿衣服没多大差别的衣服吗?楚天帆眸色暗了暗。柳青青要穿着那种衣服像今天一样和他游泳,他一定会忍不住在水中就把她办了。 柳青青还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楚天帆却觉得身体逐渐燥热,有什么地方渐渐硬起来了。他只好扭过头,不再看柳青青。 马车驶入城内。外面传来锣鼓的声音。 柳青青掀开帘子往外看,一队红衣仆从高举着“囍”字的牌子,身后有抬着东西的,箱奁什么的都绑了红绸。有垂着流苏的花轿,旁边有脸涂得跟猴屁股一样喜娘,走着扭着,车夫们还故意把花轿颠着。 “怎么?想嫁人了?”楚天帆见柳青青看得津津有味,故意说。 柳青青没回头,“我在欣赏传统文化……对了,你们这儿出嫁怎么在下午啊?”柳青青对这些不懂。她记得现代都是上午举行婚礼的。 “那不便于晚上入洞房嘛。”楚天帆冷哼。 如果是他的洞房,她会是什么样呢? 心中怵然一惊——他期待的洞房花烛是柳青青吗? 他忽然想抱抱她,亲亲她。 他们与长长的送亲队伍擦肩而过。在队尾不远处,却发现了诸清欢。 她寂寥地站在一个转角,望着送亲队伍,神情凄然。 第38章 轻薄 柳青青一惊,莫非今日娶亲的人是她曾经的爱人,或者有婚约的人? 那她今日说的从军,是绝望地逃避吗? 像是印证她的猜测,楚天帆幽幽说,“今日成婚的乔家,原本与平西将军家有婚约的。” 平西将军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今日的新娘,本应是诸清欢。可是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依仗,把自己的婚事也弄丢了。 她还想着欣赏她的勇敢,却不知那或许是一个被世俗抛弃的人最后的倔强和凄艳——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被疼着爱着,纵惯出柔弱与灿烂? 即使她已度一生,知道爱恨荣辱终究万事成空,可那活着的每一份欢笑、泪水、幸福、痛苦都是真实的啊。 柳青青心头有密密麻麻地疼。 这个世界,没有依仗的女子,就一定要被践踏被摧残吗? 柳青青突然十分感激楚天帆。她没有狂妄到以为凭自己多了解那一点知识就能卓然独立,降维打击,没有楚天帆护着,她如何能这般平安、恣意? 她放下帘子,不敢被诸清欢发现。 楚天帆见她心情突然低落,旖旎的心思也收敛了一些。 “在想什么呢?”他温柔地问。 柳青青看着他,“想如果没有你,我是什么样子?” 楚天帆轻笑,“如果没有我,你已经是一抔黄土了。” 几次生死一线,诡异得医药无解,她本就奇异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压下满腹疑虑执意要救她。 “楚天帆,我们拜把子好不好?”她认真地说。亲情比任何感情都长久,她真的对他很依恋。 “不好!”楚天帆把脸扭到一边。 他想抱她,亲她,想着她都起反应了,怎么拜把子? 柳青青有些黯然。她知道楚天帆对她越来越亲昵了,就连两人一起商量事情,楚天帆也喜欢紧紧挨着她,手在她的椅背成环抱的姿态。可是她不敢动情。 杜玲珑的香囊还在身侧呢,他是要娶妻的人了。 她没有三妻四妾的观念,一切夫妻之外的都是第三者。那是她不会去触碰的道德底线,再美的爱情也不能逼道德让路。 她得尽快搬出王府了! 身后几匹快马赶了过来,哒哒的马蹄敲碎了满心的凌乱。 柳青青打起帘子,“哎,天航。”她赶紧喊。 楚天航赶过来,到了车旁边,“还以为你要等咱们的诗歌唱过才走呢,让我一顿好赶。” “他们呢?”楚天航是跟同窗在一起的。 “有两个还在后面,其余的各自回去了。对了,那天一品楼和落离打架的姑娘,刚才不知怎么失魂落魄的,被李猛的马撞上了。” “什么?严重不严重?”柳青青大惊失色。 “摔倒了,擦破了点皮吧。不太要紧,她自己急急走了,李猛让她去医馆她都不理。” 楚天航叫停了马车,道了声,“六哥,我也上来啊。” 楚天帆嗯一声,楚方命车夫停车。 楚天航爬上来,正要坐,见一香囊,顺手拿起来,“谁的香囊?” 柳青青笑,“你六嫂给你六哥的。” 楚天航“哦”了一声,把香囊递给楚天帆。楚天帆却没接,楚天航只好把它放凳子边上了。 “青青你看,给你买的鹊桥木雕。能拆卸的。”他把拎的一个盒子打开,一个雕镂精美的“鹊桥相会”,鹊桥是一块一块拼装而成,可以活动,桥上相拥的人也会随着桥的活动微微变换姿势。 “真是精致。”柳青青很是喜欢。她兴趣盎然地摆弄着桥体,看人儿相偎相依。 楚天航看着她,脸颊微红,满眼的笑意。 楚天帆忽然警觉,不能再让柳青青去上学了。 不用说,楚天航又赖到吃了晚饭才离开。一天都没和青青好好待一起,他真的不想走了。可六哥那冷冷的眼神,一点留他的意思都没有。 “不是不让你收别人的东西吗?”楚天帆像憋了一肚子的气。 “他不是别人,他是天航啊。”柳青青早把楚天航当兄弟了。 楚天帆气结,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呢?楚天航十八了,也算是男人了。 “对了,我昨天算了,龙须草也可以做造纸原料,成本要更低一些。”柳青青拿出自己算的账给楚天帆看。 楚天帆心烦意乱,瞅都不瞅一眼。 “你怎么……不高兴啊?”柳青青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如画的眉眼,微微错愕的表情,半张的如花般娇嫩的唇瓣……楚天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嗯……唔……”柳青青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男人清冽的冷香充满口腔,强势霸道地纠缠扯痛她的舌尖,她才恢复一点点知觉。她想退开,但头被紧紧地固定着,她动弹不得。 疼痛中一丝欢愉悄悄蔓延,她不由得一声娇吟,迷迷糊糊中笨拙地回应了。 得到回应的楚天帆开始更猛烈地进攻,他与她唇齿纠缠,呼吸相融。他的大手揽住她的细腰,又一路上行,在那丰盈饱满上狠揉下去…… 柳青青一声惊呼,身体拼命地挣开。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慌忙整理下衣衫,从他身上跳下,狼狈地逃走了。 楚天帆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账本,半天没平复过来。 第39章 一群蠢货 第二天楚天帆没事人一样,柳青青却尴尬不已。 她匆匆坐上马车,带落离上学去了。 课间的时光总是欢愉,不用说,又是柳青青的主场。 她坐在桌子上准备开讲。 “我要听项羽的故事,李牧的也行。”李猛大着嗓门。 “张骞,再讲一遍张骞。”袁致不同意。 “蔺相如,上次蔺相如的故事还没讲完。”姚汝清说。 一群人吵闹不休。 田一的故事后来不收费了,大家也失去了可用银子购买的优先选择权,讲什么要看田一心情。 “停,停,都停。”柳青青拍手叫停,“今天讲个新的——郑和下西洋!” 田一正式开讲:“……于是郑和带着庞大的船队,指挥着两万七千八百多名将士劈波斩浪,启程远航。一会儿风和日丽,大海上碧波千里,一会儿又巨浪滔天,水里的鱼都被重重地砸向甲板……这一天,他们来到一个小岛,正在休息,突然遭到军队的猛烈袭击。这个岛叫爪哇岛……” 一群人专心致志的听着,估计连博士都羡慕这听讲效果。 “快上课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啊。”柳青青跳下桌子,一秒变成乖乖宝。 同学们意犹未尽,“先生还没来,再讲一点。” 柳青青摇头,她才不会等老师来逮住呢。 “那郑和是什么人?怎么那么有魄力,还懂得那么多航海的知识呢?”一个同学好奇。 柳青青开口,“郑和本姓马,就普通人家孩子,十一岁被俘虏,后来又做了童奴、太监。跟着主子多次征战,累建战功,被赐姓郑。” 众人一片惊呼,“那么有智有勇的人怎么是个太监呢?” 柳青青知道这些人对太监很是鄙视,就说,“太监也有优秀卓异者啊,成为太监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身体残损不一定就智谋欠缺、人格卑贱,太监中也有为国为民,一心持正的人啊,有些还在安邦定国,政治清明中起过大作用呢,只是特殊原因无法青史留名罢了。” 柳青青认为太监离当政者最近,是完全有机会影响当政者的,只是自古以来太监名声太差,人们也不把他们当正常人。 她这番话要直接说出来一定要被人怼死了,可刚听完郑和的故事,竟然也没有人反驳她。 “学士来了!”门口“放哨”的人一声提醒,然后一群“乖宝宝”都在“认真学习”了。 窗外,竹丛下的石头处缓缓站起来一个人。 那人伸头向里看了看,扬了下手中的拂尘,转身走了。 “祭酒大人,速到御书房啊,别让皇上等急了。” “是,公公慢走。”祭酒俞大人拱手,转身吩咐人备轿。 楚天帆忙完事情,要回去时突然想起得去一趟太学。 当时人是他送去的,离开了他自然也要去交代一下。 柳青青那种招蜂引蝶的体质,他还是把她藏起来为好。 对昨天轻薄放肆的举动,楚天帆没有丝毫愧意。他就是要让她明白他想要什么。让她再装傻充愣! 拜把子?笑话,他缺兄弟姐妹吗? 他把她那样纵着宠着,就想要一个把子?开什么玩笑! 楚天帆到太学时邹博士正上课。他就转到学堂后面去。那里有一个用幕布隔开的小房间。 竟然已有一人在里面——燕安王子! 因为前面便是正式课堂,所以两人无声打了个招呼,也没有落座,就各自站着听。 本节讲涔国国君因美色误国的史实,讲完后是常规的论史。 楚靖国可以说相当开明,言论也相对自由,所以学子们基本可以畅所欲言。 众人大骂红颜祸水,也怪朝堂没有能臣。 柳青青一言不发,史官既然都写成那样,不是都定论了,还有什么可讨论的?她现在一心想着纸怎么大量推行。 贵族毕竟有限,更多的是普通大众。许多人用惯了竹简,不信任其它东西。新事物的推行要破除的阻碍实在太多。 “田一,你说说。”邹博士点名了。 柳青青正走神呢,听到自己名字一个激灵,忙站起来。 柳青青想了一下,缓缓开口,“一群蠢货!” “你说谁呢?”刚才发言的学生怎么觉得自己被骂了。 邹博士制止大家喧哗,看着柳青青,等她继续说。 柳青青收了神,侃侃而谈,“这史官是个蠢货。那美人儿是什么?处那个位子,她就是国君的一个玩物一个附庸嘛,她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国家亡了,罪名却成她的了,什么红颜祸水,美色误国。问责不问主要责任人,拿一个女子顶罪,这史官是心盲眼瞎了?” “那美人儿也蠢透了。你既然知道自己依附着国君生存,不帮他把国家治理好,给自己留下无穷的富贵荣华,却引诱他纵情声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下好了,他完了,你托身何地呢?他好,你才好,本是共赢的局面,瞧被她弄得,真是其蠢如猪啊,这么简单的账都算不清楚。” “国君自然也是蠢得没话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清醒的头脑都没有,就算说好听点,是为了爱情吧,爱情靠吃空气就能活?你坐那个位置就表明你的一言一行系于家国,安国定邦是你第一职责,你真爱她就给她守一个盛世天下,陪伴她长长久久看世间繁华。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鼠目寸光,贪于短暂的欢愉,也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亡国灭族,也是活该,只可怜那老百姓跟着遭遇战火……” 她洋洋洒洒,把一圈人都给骂了。骂完了,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等邹博士训斥。 她的奇谈怪论被训斥已经是正常了。 第40章 辍学 不过每次邹博士骂她都不会太厉害,像慈爱的祖父骂一个泼猴般的孙子,训斥里带着宽纵。 这么简单的账,一群人都算不明白,说明人性超越理性太多,她也是无可奈何。 “这个田公子,有意思呵。”燕安王子低声说。 明王眼眸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可乱语犯上。”邹博士轻描淡写的一句,不痛不痒。 柳青青知道自己又过关了。 她笑嘻嘻的,“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不都是要后人吸取点教训吗?都遮着掩着,学史的意义是什么。小子信口胡说,先生莫要生气。” 她拱手一礼,大咧咧地坐下。 邹博士摇头,这个田一,言辞无状,礼仪不周,说话却经常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当听到田一不能再来上学邹博士很是遗憾。 “田一本性贪玩,但确实通达明理,虽时有奇谈怪论,但也颇有见地。如果不是真有必要,老臣还是希望他能继续学下去。” 楚天帆心意已决,“实非得已。这些日子,给博士添麻烦了。” 邹博士还是想留人, “他在此,其实对其他人也有好处。” “他知道很多奇特有趣的知识和故事,让学子们开阔了眼界。而且,明王可知道,此间进步最大的是九王爷。” “九王爷任性贪玩,时常找借口不来上学。但田一来后,他没缺一天课。需背的书也都认真地背完了,虽说他和田一有时演双簧糊弄老夫,但他是实实在在进步了。” “不止文学,甄学士说,九王爷的骑射御数都学得不错。” 楚天帆眉眼微蹙,即使这样,他也不能让柳青青再待下去了。 邹博士明察秋毫,田一跳窗翻墙,讲故事换钱,找人写作业,背书时和楚天航演双簧,各种把戏他都知道。但楚天航进步了,这是最重要的,这么一群人,不就是陪皇子读书吗?所以邹博士从来没有揭穿他。 “田一身份特殊,实在不能再呆下去了,还望博士海涵。”楚天帆以前就说过此类的话。《十思书》就是他极力瞒下的。 博士慢悠悠地,“她是个女娃,对吗?” 楚天帆眼光一闪,知道瞒不过他。点头,“是。” 博士叹息一声,“唉……可惜呀。” 楚天帆知道他叹息什么。 “行吧,既然她身份特殊,走了就走了吧,但如果哪天她想回来,老夫还愿意教她。” “谢博士。”楚天帆道谢,又提醒一句,“太学里混入了不该有的人,博士还得好好查查。” 博士半晌没有说话,过一会儿点头,“好,臣尽快查清。” 知道自己“被辍学”的柳青青有些恼了! 当初自己没想来,他要给自己送来,现在自己对这里有感情了,他却又不让来了。还连商量一声都没有,直接就决定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楚天帆的独断专行,强势霸道。 柳青青气红了眼圈,坐得离楚天帆远远的,不想理他。 楚天帆长臂一伸就把她抓过来了。柳青青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 “想要本王再做点什么吗?”楚天帆威胁。 想到他之前的轻薄,柳青青果然被吓住了,不敢再动。只拿一双水眸委屈又愤怒地瞪他。 楚天帆淡淡地,“邹博士看出你是女孩子了。” 柳青青错愕,“所以,是他不让我在学堂呆了吗?” 她升起希望,她希望是邹博士的原因,这样楚天帆的美好在她心中能少破坏一些。 楚天帆摇头,“他能发现,别人也能发现。再说,本王也不希望你一直穿男装。” 他往她胸脯看了一眼,凑近小声说,“你不是说裹太久了血脉不畅,会得什么癌会死人吗?” 柳青青羞红了脸,她对侍女说的话他怎么知道? “流氓!”她别过脸去,耳垂都泛红了。 楚天帆一声轻笑。 马车停了。 “燕安王子?”楚方的声音充满疑惑。 然后就听一个沉稳清朗的声音,“明王,可容本王跟田公子说句话吗?” 找我的?柳青青疑惑。 楚天帆看她一眼。柳青青立刻摇头,我跟他不熟。 “打帘。”楚天帆沉声说。 柳青青慌忙要从他身上下来,楚天帆帆却紧抱着她不动。 楚方打起帘子,楚天帆抱着她的样子就映入众人眼帘。 柳青青羞得无地自容。楚天帆却面不改色,稍顿了一下,才从容地放开她,自己先下了马车,又伸手把柳青青抱下来。 两人如此“辣眼”的行为让车外人都有微微地错愕。 “什么事?王子请讲。”柳青青勉强端正了颜色。 燕安王子明显是想和柳青青单独聊聊的,但楚天帆就那样岿然不动地站着,有些话他就不好问出口了。 只好闲扯,“刚才听公子对涔国灭亡的一番高论,心有所感,想与公子探讨一番。” 柳青青给了他一个“你有病吧”的眼神。 楚天帆眼中却是古井无波。说实话,他的情绪也就与柳青青单独相处时会外露一些,其余的时候,谁也不能轻易看出点什么。 燕安王子硬着头皮继续说,“那涔国国君,自幼便不得宠爱,人世冷暖过早尝尽,能登上国君之位,纯属意外。琳妃补足他生命欠缺,爱之宠之,人性之至。且琳妃献媚固宠,也是人之常情。红颜易逝,恩爱难久,想抓住要流走的,不也合理吗?” 柳青青确定这人脑袋被驴踢了。 第41章 自己的家 她不理他自然也不礼貌,就淡淡说,“那做一对儿寻常夫妻便好, 为何要祸国殃民呢……哦对了,可能他做不了国君,也得不到琳妃。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那个位置,责任大于一切。个人情爱,虽不必完全断绝,但定当有理性取舍。而且,守好自己职责,护太平家国,本是就是给爱人最好的回馈啊,家园安宁,爱才有栖息之所。两者并不冲突。” 燕安王子又说,“那琳妃呢?如果她不去邀宠,年老色衰后,惨遭抛弃呢?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宠,若被辜负了,她会甘心吗?” 柳青青点头,“这可能是很多女人的心理了。抓住能抓住的,不去想未来不可琢磨的。可是,女人的价值不该被男人定义。你视我若珍宝,我定待你如珠玉;你弃我如弊履,我自视你如草芥。这个世界对女人太过轻视,女人当自己守好自己的边界。但无论如何,她脚踩的大地不能沉沦,这是基础和底线。” 楚天帆扭头看她,她微带讽刺的笑意和一种说不出的淡漠,让他竟看得痴了。 “听君一席话,解了多日惑。田公子,在下受教了。”燕安王子一拱手,“愿与公子以友相交,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认识个大人物,她当然愿意了,可她做不得主啊。 柳青青看向楚天帆。楚天帆一脸漠然,但久在他身边的柳青青却知道他有些生气了。 “多谢王子美意,田一不敢高攀。” “公子也是拘于身份的世俗之人吗?”燕安王子目光灼灼。 柳青青浅笑,“生于俗世,自然是世俗之人。而且,我喜欢卓异不凡的,不喜欢无理纠缠的。” 她凑近楚天帆,伸手挽住楚天帆的胳膊。他都不怕外人眼光,她一个“男宠”何妨给他加一码? 燕安王子看她举动笑了笑,不无遗憾,“打扰王爷和公子了。本王真心想和田公子交个朋友呢。” 他退开一步让行。 楚天帆一拱手,伸手牵了柳青青的手,把她扶上马车。柳青青摆摆手,算是“再见”。 侍从穆东愤愤不平,“这明王也太傲慢了。” 燕安王子却不以为意,没头没脑地问,“穆东,本王无理纠缠了吗?” 穆东顿了一下,“没有,王子一直很有‘礼’。” 你有礼,有大礼!第一次就把自己价值千金的佩玉给人家当扇坠。第二次拦了马车在人家寄主面前聊什么国君宠妾。 “你在讽刺我?”燕安王子轻笑。 “属下不敢。”穆东急忙否认,“王子,快上车吧。我国的使臣今日应该到了,或许不久我们就可以回国了。” 燕安王子踩凳上了马车,“穆东,本王想带一个人回去。” 穆东一惊,“王子,可不敢乱说,那可是明王的男宠啊。” 王子怎么好上这一口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在楚靖国招惹是非了。他们已经在此六年,归心似箭啊。 燕安王子一撩下摆坐进车里,“或许,他不是男宠呢?” 穆东没听清,“王子,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回去吧。” 对柳青青不能上学反应最大的是楚天航。 柳青青他们回来时楚天航就堵在门口了,看样子是疾驰过来的。 楚天帆看他一眼没理他,抬脚往里走。楚天航急赤白脸地跟着。 “六哥,青青为什么不能去上学了?” “她去上学,本就不妥。” “可她不是扮男装吗?并没有人发现。” “等发现就晚了。” “不会的,我会护着她的。” “你先把自己的书读好了再说。” “博士说我都进步了。你让青青去上学,我会更好好学的。” “你又不是为她学的。” “可是……可是没她我学不进去。”楚天航的声音低了。 楚天帆一个冷眼,楚天航吓得不敢说话了。 最终楚天航耷拉着脑袋离开了,楚天帆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 柳青青很快就忙开了。 纸的档次已分出来了,她做主把文墨居所有的竹简低价销售,且在文墨居买东西够一定量的都送纸。 很快,这种轻薄便于携带,且易于书写的材质就家喻户晓了,最重要的,价格便宜。 她主要策划和做决定,具体宣传和营销有专人去做。 楚天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有几天都没回府了。 柳青青想去自己的房子看看,落离却寸步不离跟着。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 她只说了句“去湘亭湖影街”,落离便指挥车夫把她带到了一个院落前。 ——果然,落离是知道她买房子的,那就是说,楚天帆也知道了! 她有一种悟空逃不出如来手掌心的绝望感。 抬头看看“田园”的匾额,柳青青尽力掩下一切被控制的不悦,无论如何,这是她的“家”,自己的家! 门房知道是田公子自己来了,殷勤地跑前跑后引导——这是真正的主子啊。 “小人陈七,现在这里是小人在照应着。院内还有四名仆妇负责洒扫浣洗,一个花匠,两名长随。九王爷说公子要过来住了再买四个侍女,六名护院,已经着人去挑了。” 陈七看着挺利索的。柳青青点点头,“带我去看看。” 柳青青看得出来,楚天航对她的房子是真用心了,从花木布置到房内摆设,都井然有序,是她喜欢的样子。 等她搬新家了,她一定好好请他吃一顿,亲手下厨的那种。 后面小花园有一座小亭,木槿花旁架了个秋千。 银两应该是够了,两个店赚的钱她基本都拿来花在房子上了。虽然楚天帆说都是她的,她还是留了六成给楚天帆,放在明王私账上。 如果哪天离开了,她不想有太多亏欠。 楚天航的店铺铺的货她只要了两成利润,其余的都属于楚天航。 柳青青坐在秋千上晃呀晃。 突然开口说:“落离,如果我哪天离开王府了,你愿意跟着我吗?” 第42章 初见火药 “姑娘离不开王府的。”落离一瓢冷水泼过来。 柳青青瞪眼,落离,你会不会聊天? 她有些气恼,“看来你是不愿意了,也是,你是王爷的人 ,自然是听王爷。” “奴婢没有不愿意。”落离说。 这天儿是没法聊下去了。 房间的彩绘还有味道,柳青青只是看了看布局就出来了。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能住呢? 楚天帆的婚期在腊月,她一定得尽快搬出来。 忽然想到端午救的“蓉姑娘”,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一个姑娘亲手绣一个香囊送一个男子意味着什么,她不能误了人家。 这个时代的女子交际不多,没法接触更多的男人,会把青春美好的遐思都放到可以接触到的有限的男子身上,所以会有那么多表哥表妹的情缘。 青春女孩的情谊最可贵,她无法承接就得赶紧明说。 那家的情况很快就打听出来了。本家姓岳,是个实诚、殷实的手工匠家庭。有一个儿子,已经结婚了,在另外一个地方开了一家店。 女儿就是岳蓉蓉,十五岁,跟着父母,住在她和楚天航那天买灯的那条街。 着了女装,她去寻那花灯店。 房子临街是门面,后面是掌柜家的庭院。 递上香囊,让伙计代为通传。 很快,店铺旁边的大门开了。掌柜和夫人亲自迎出来。 柳青青戴着篱帽下了车。进入院内,她看到一家人满脸的错愕。 “岳掌柜,岳夫人好。”柳青青盈盈下拜,行的晚辈礼。侍女落离也行礼。 “你是……”岳掌柜先反应过来。 “端午救了你家小姐的人。” “不,不是……”岳蓉蓉快哭出来了,“他是位公子……” 少女美丽的梦啊,被一脚踏碎了。 “这丫头该认识她吧,我的侍女。”柳青青看看岳蓉蓉旁边的丫鬟,指指落离。 落离大大方方,坦然地看着那丫鬟。 “是那天帮着拉你上来的小哥。”丫鬟终于认出来。 岳蓉蓉绝望了,握着香囊的手忍不住颤抖。 岳掌柜知道女儿的心思,忙抱拳一礼,“姑娘救命大恩没齿难忘,快请进屋。” 岳夫人捏了捏女儿的手,又扭过来对柳青青笑笑,“姑娘请。” 岳蓉蓉忍着眼泪,向柳青青行了一礼。 柳青青落座,摘了篱帽。 岳掌柜一家真正知道了什么叫“蓬荜生辉”,这样美丽的女子,世所罕见。 岳蓉蓉看着那美丽的容颜,想到织女会上俊朗的少年,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只觉得一颗心突然空疼空疼,一转身,她跑了出去。 “这孩子,太失礼了。”岳掌柜训斥着,一边叫丫鬟跟上,一边给柳青青道歉。 “没事儿,我能跟夫人聊聊吗?”柳青青并不在意。 “也好,也好。我去让人切点水果。”岳掌柜赶忙起身。 柳青青和岳夫人走在花园小径。 她这才知道。她救起岳蓉蓉之后,岳蓉蓉病了一场。后来来了个道士,说岳蓉蓉被妖孽附身了,他们让伙计打了出去。 而岳蓉蓉在听丫鬟说救她的是个美貌少年后,求父亲帮忙寻找恩人,但始终没有找到。 六月的一天,惊雷阵阵,暴雨如注,那道士又来了,在她家门口念念有词。还画了符,用一柄桃木剑把雷电引到他家后院。 “姑娘你看,那棵枣树就被劈了。” 柳青青看过去,一棵高高的枣树,还有被雷电劈过的焦糊痕迹。她的心不由突突跳了起来。 六月的雷电,不是她命悬一线的那次吧?难道这个她无意间救起的女子帮她挡了一劫? “后来呢?道士人呢?” “不知道,雷电把树劈了以后,蓉儿出来把他骂了一通,他就再没来过了。” 岳夫人把柳青青引到女儿闺房,“让姑娘见笑了,这孩子,被我和老爷宠坏了。” 夫人敲敲门,“蓉儿,柳姑娘来看你了。” 岳蓉蓉打开门,眼睛红红的,向柳青青行了一礼。 看样子已经平复了,是个通达且倔强的姑娘。柳青青微笑,“叫我柳姐姐吧,我很想有个妹妹呢。” 岳蓉蓉一愣,又抬眼看了看柳青青,低低唤了一声“柳姐姐”,将柳青青让进房内。 柳青青笑着答应,让落离拿出备好的银簪和一对儿珍珠耳坠,送给岳蓉蓉,“姐姐送你的见面礼,妹妹不要嫌弃。” 岳蓉蓉见那银簪雕镂精美,知道定然价值不菲,那耳坠更是莹润璀璨,绝非凡品,连忙拒绝,“我蒙姐姐搭救,未有丝毫报答,怎可收姐姐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柳青青道,“也是你我有缘,妹妹不要客气。” 环视屋内陈设,干净整洁,她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什么味道?”柳青青问。这不是女孩闺房的香气。 “应该是这个吧。”岳蓉蓉也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端出一个木盘,盘上有格子。格子里放着几堆粉末。 “这是什么?”柳青青怎么闻到鞭炮的味道了。 岳蓉蓉指给她看,“这是芒硝,硫磺,还有木炭。” 岳夫人在旁边说,“蓉儿自幼贪玩,她父亲做灯她就在旁边看,后来发现这些东西能闪出火花,她就用在盒子灯上了。但这东西危险,具体配比蓉儿在一点点实验呢。” 这不是最初的火药吗?柳青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岳蓉蓉,“妹妹你厉害啊。” 岳蓉蓉微红了脸,“我也是闹着玩罢了,真正盒子灯的制作还是要靠爹爹。” 但柳青青震惊的不是盒子灯,而是火药啊。只是她没说。 柳青青告辞,岳家千恩万谢,说要登门拜访,柳青青连忙拒绝。 岳家也是精明人,见她不愿说出府上何处,也没再追问。送了很多东西,她只收下了一个盒子灯。 柳青青不领受谢礼,只来归还了香囊,而且以女装面目出现,岳掌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更是感激。 “姑娘于我家有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岳家虽是寻常人家,但也知恩图报,以后有用到岳家的地方,岳家万死不辞。”岳掌柜领着妻女叩谢。 柳青青忙命落离扶起,笑道,“我一个姑娘家,哪里就有要万死不辞的事情呢?也是机缘巧合,掌柜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要想见姐姐了,去哪儿找你呢?”岳蓉蓉红着眼圈。她逼着自己喜欢柳青青,但她真正舍不下的,是那个俊美的少年郎啊。 柳青青想了想,说:“和顺街文墨居,找田一公子,有人会帮忙找到我。” “田一公子……”岳蓉蓉重复了一遍,将柳青青送上了马车。 第43章 陪我睡觉 “王爷还没回来吗?”柳青青到门口就问。 侍卫摇头。 柳青青心头升起不安。七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都不知道她会担心吗? 也是,自己都被他当奸细怀疑过,他怎么会在乎自己的想法呢,所以,连离开都没告诉她。 柳青青压下心头的酸涩,长点出息吧,柳青青! 洗浴后换了衣服,柳青青练完一套睡前瑜伽,正在地毯上坐着,忽然听到外面辟芷惊喜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她起身就往外跑,鞋都没来得及穿。 刚到门口身子就被接住了……这味道…… “怎么不穿鞋呢?”楚天帆把她抱起来,“这么急着见我?”楚天帆嘴角染了笑意。 柳青青哼哼,“才不是呢,忘了穿了。” 楚天帆笑,“那为什么天天问我回没回来?” 就知道那侍卫会跟他说,柳青青别过脸去,“哼哼……那不是关心一下我的靠山牢固不牢固吗?” 死鸭子嘴硬,关心人也不会好好说。楚天帆勾起唇角,把她抱进来放在小榻上,“放心,为了你,你的靠山也会小心些的。” 原来有人牵挂感觉这么好啊,楚天帆心中柔情万千。 落离肯定会给她讲出行的危险,而且这次连被圈起来练功的小远都带走了,她会担心也很正常。 抬起头,柳青青看到楚天帆满眼的血丝,掩不住的疲倦。 正要询问,楚天帆已坐下,身子一歪,头枕到她怀里,“让我睡一会儿。” 怎么感觉他在向自己撒娇呢? “好臭……你有几天没洗澡了?”柳青青嘴上嫌弃着,却抬手把他的头扶好。 “六天。日夜兼程,顾不上。”楚天帆闭着眼。 六天没睡觉?柳青青惊讶。“那你快点回去洗洗,好好睡一觉。” “不想动……”楚天帆闻着她身上醉人的甜香,快要睡过去了。 柳青青犹豫了一下,吩咐玉儿备水。 她从不愿委屈自己,过来后就弄好了桶浴、淋浴,除了没有漱玉池那么大个池子,其他的倒是比楚天帆那边还方便呢。 小远也累瘫了,没法伺候,另叫了一名小厮过来伺候楚天帆洗浴。 楚天帆看着柳青青细心地准备好所有的用具,跟小厮交代完,在他要脱衣服前匆匆出去。 柳青青一定是金尊玉贵养大的,真是会享受啊。楚天帆洗浴着暗自感叹。 她给他选了一块青莲薄荷味儿的浴皂,用了发泡网,芬芳清爽,泡沫丰富。最后还涂了冰冰润润的护肤乳。洗发的有专门的洗发皂,还有护发素。 而且,那淋浴用起来感觉好极了。 他一个王爷还第一次享受这待遇,楚天帆有点委屈。 楚天帆洗浴完没有回自己的怡心堂,直接进了柳青青的闺房,往她的床上一躺——真好,强劲柔软,清清凉凉,带着一股淡到几乎没有的甜香。 听到动静正要起身去看他的柳青青目瞪口呆:这是赖她这儿了? “你……你头发不干,不能睡的……”柳青青不知道怎么开口赶人。 “你帮我擦干。”楚天帆把头往床边枕了枕,像个赌气的孩子。 柳青青不知道他闹得哪一出,心疼他多日劳累,也没计较,吩咐玉儿拿来干发巾为楚天帆擦头发。 这个干发巾是她精选材料做成的,吸水性很强,一会儿楚天帆的头发就干多了。 用手指轻梳着他乌黑顺滑的头发,柳青青感慨可以去拍广告了。 麻麻酥酥的感觉让楚天帆睁开了眼,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不能摸知不知道?” “那要摸了呢?”柳青青才不信他。理发师不天天都在摸人头吗? “摸了得以身相许!”楚天帆身子一起。 “啊——!”柳青青惊叫一声人已被他拎起放在了床里。 “你、你、你干什么?”柳青青慌了。 楚天帆却又躺下闭了眼,“陪我睡觉。”他紧紧扣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柳青青使劲挣了挣,挣不脱。“楚天帆,男女有别你知不知道?” “嗯。”楚天帆连眼都没睁。 “你要想睡这里了我换个地方。”依澜阁应该还能住吧。 “别动。”楚天帆困极了,按住她乱动的身体,“把灯熄了。”他不喜欢灯晃眼。 玉儿看看柳青青,柳青青被楚天帆锁在怀里,动弹不得,也看不到她表情。 王爷的命令自然得执行。 玉儿想去放下纱帐,柳青青摇了摇头。 玉儿只好退过来,给房里加了些冰,又给风扇上了发条。熄灯出去了。 这样的天,两个人抱着睡觉,肯定可热了。玉儿轻笑,脸上泛起红晕。 楚天帆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只是光线有些暗,他一时弄不清时间。 等适应过来,才发现柳青青还被他锁在怀里。 他低头看她如画的眉眼。 周若行的担心不无道理,她确实有倾城祸国之色,可更让人迷醉的其实是她的心思和性情。他不是仅几个月时间就这么没有任何防备地睡在她身边了吗?楚天帆有些自嘲。 对着那粉嫩娇润的唇瓣,楚天帆没忍住,轻轻吻了上去——好软! 睡梦中的柳青青以为唇边的是食物,轻轻张唇一吮,这一吮,差点让楚天帆灵魂升天。 他粗鲁的举动把柳青青弄醒了,她朦朦胧胧睁开眼,“你醒了?” 第44章 童话公主 “嗯。”楚天帆声音有些暗哑,不动声色地移开一些,怕自己身体的变化吓着她。 “我饿了。”柳青青有些委屈。 要不是她肚子传来咕噜的一声,他差点又要破防了。“现在不知是什么时间了?” “应该快晚上了。”柳青青起身,楚天帆解开锁着她的手臂,这才感觉手臂又麻又酸。 站在若霞院外的展进感叹王爷真威猛啊,五六天没好好睡觉,回来还战斗一天一夜。果然,小别胜新婚。可柳姑娘那么娇弱,能受得住吗? 等王爷和姑娘用完膳了,玉儿才禀报展侍卫在外等着。 楚天帆出去,柳青青起身相送,支离破碎听到“佟亮”这个名字。是啊,佟亮这个人在她好后就不见了,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可是不该问的不问,这点柳青青还是知道的。 她还是老老实实赚钱吧,到时看能不能用钱帮自己“赎”身。 拜把子别想了,都躺一个床上了,就算两人没什么说出去谁信呢。 楚天帆正要出门时,碰到来王府的楚雨欣。 “六哥。”楚雨欣娇脆脆地叫一声。 “你怎么来了了?”楚天帆走过去。 “我今日出宫替太后看望婶母。”楚雨欣笑着,“九哥说你王府来了位很有趣的姑娘,我能见见吗?” 楚天帆眉头微蹙,但想着早晚柳青青得见皇室的人,也没说什么,“她应该在后花园,让人带你去过去。” 楚雨欣点头。 楚天帆顿了一下又说:“她不太懂礼数,你别计较。” “嗯,我知道了。”楚雨欣笑笑。她早听楚天航说了。 临走楚天帆又交代一句,“估计在假山那边,没见了往树上找。” 啊?楚雨欣一愣,树上? 一个侍女带着楚雨欣主仆来到后花园,转了一圈没找到。 侍女笑着,“公主请,柳姑娘应该在这边了。” 穿过一段游廊,又走过了藤萝架。侍女提醒公主小心,“在那儿,公主,看树上。” 楚雨欣抬头看去——竟真的在树上! 一棵大树上搭了个精美的小屋,竹帘半卷,能看到一个杏黄衫子的美人儿翘着二郎腿晃着脚,旁边还有个绿衣的侍女不知道拿了什么给她看。 “柳姑娘!”带楚雨欣过来的侍女喊一声,“公主来访。” 柳青青坐起身,往下一看,一个红衣的美人儿正仰头看她呢,她身后有两个丫鬟。旁边还站了个王府的侍女。 公主? 她听楚天航提起过宫里有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公主。 柳青青带着落离挽着垂下的丝绦滑下来。楚雨欣恍然看到九天仙女下了凡尘。 “见过公主。”柳青青的礼数已经被熏得大差不差了。 楚雨欣微微屈身还礼。她一双美丽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柳青青,纵然已经听九哥提起过,她依然震惊于柳青青的美丽和无拘。 柳青青笑眯眯地任她看,自己也回视打量她。皇室的基因自是没话说,眼前的公主娇嫩美丽,眼神清澈,最重要是她不傲慢啊,刚才还给她回礼了。 “公主吃葡萄吗?”柳青青没话找话。 “呃……好。”楚雨欣也觉得该做点什么。 “你这葡萄真好吃。”一会儿时间,两人已经能坐在绿荫下的石凳旁愉快地聊天了。 楚雨欣惊讶于王府花园巨大的变化,跟着柳青青把那些奇异美丽的东西玩了大半。甚至在落离的帮助下爬上了树上的小屋。 “这上边凉快吧?”柳青青很得意。 “嗯,这上面有绿荫,还有清风。”楚雨欣开心极了。除了小孩子时期,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没有规矩束缚,没有嬷嬷管着,真是太惬意了。 辟芷刚做了果冻葡萄和芋圆西米露给系了上来。 “这是什么东西?”楚雨欣惊讶。她堂堂公主竟然都没见过。 柳青青说,“我让人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你们这儿不把他们当食物。但它们很适合做夏日甜品的,这个是加冰的,更凉爽。” 午膳时间快到了,两人才离开花园。 “公主,太后让你午膳前回去的。”侍女翠儿急了。 “你派人回去说,就说我在九哥这儿,九哥留我吃饭,天黑前回去。”楚雨欣还没尽兴呢。 “九王爷今日进宫去了,没准这会儿还在太后那儿。”公主说谎也不打草稿,翠儿无语了。 楚雨欣一笑,“不会,他怕太后唠叨,请过安肯定就找借口跑了。对了,你再找人去九王府看看,他要在了让他也过来。” 翠儿看劝不走公主,只好派人先去九王府看看,再往宫里回话。 楚天航果然回来了,一听召唤马上飞奔过来。雨欣也在这儿,六哥可没理由撵他了。 楚天帆回来便看到几人正开心地说笑着,准备用餐。 “呃……还以为你会在外面用膳呢。”柳青青和楚雨欣楚天航连忙起身。 楚天帆看了几人一眼,到桌子前坐下。 这里一般都是分席用餐,他们却围着一张桌子坐着。 对于柳青青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楚天航和楚雨欣倒是比他还信任呢。 柳青青让人给楚天帆加餐具,又吩咐加了两个菜。 楚雨欣有一瞬的恍惚:怎么觉得柳青青像王府的女主人呢? 各自由侍女布菜,柳青青看着楚雨欣优雅地捏起筷子,夹了菜,小口尝着;又翘了兰花指,端起碟碗,用精致的汤匙轻轻搅拌一下,才舀了一点送到唇边。 这样温柔美丽又优雅的女子,真正是童话里的公主啊! 她模仿着楚雨欣,尽量让动作文雅一点,轻柔一点。 楚天帆正要夹菜,见柳青青行为,不由轻嗤一声。几个人抬头看他,楚天帆忙掩饰过去。可那漾在眼中的笑意却一时收不回去。 第45章 疏离 “好好吃饭!”楚天帆夹了一筷子菜给柳青青。 他还是喜欢爽爽利利的柳青青,她自己就很好,不必学别人。 柳青青给他一个白眼,楚天帆笑意更深了。 “六哥,我也要。”楚雨欣看出点什么,故意说。六哥竟然给人夹菜了,多稀奇啊! 楚天帆立刻扭头看向侍女,“给公主夹菜!” “是。”翠儿忙把楚天帆刚才给柳青青的菜给公主夹了一些。 楚雨欣无语了。 “王府的菜比宫里的菜好吃,六哥你要多接我出来解馋。”楚雨欣撒娇,本来是有点怕楚天帆的,可现在的六哥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哦。 “就是,我也觉得六哥这儿饭菜好吃。”楚天航附和。 楚天帆看一眼柳青青。从她来后,王府的菜品确实丰富多了,味道也越来越好了。 “想来就来,你能过了太后那一关就行。”他淡淡地说,只对着楚雨欣。 楚雨欣立马就沮丧了。 楚天帆让人安排楚雨欣午休的地方。 “我跟青青睡。”楚雨欣立刻说。 这柳青青有毒啊,一个两个地沾上都离不开她了?楚天帆看看柳青青,“那你带公主过去,东厢房还有地方。” 楚天航也被安置到怡心堂一个房间休息,他乐滋滋地跟着去了。哈哈,他可以在王府玩一个下午了。 “你住若霞院?”楚雨欣惊讶。 “怎么?若霞院不能住吗?”柳青青疑惑。 “啊……不是,我是说若霞院很好啊。”楚雨欣马上改口。 六哥还真是待她不同,可是……算了,那也不是她想的事,但她得嘱咐侍女把嘴闭紧了。 柳青青让人收拾东厢房,楚雨欣说不必了,她就在柳青青那儿随便歪一会儿就行了,两人还能多呆一会儿。 “这是什么?这么好吃!”楚雨欣吃着侍女端上来的零食。唇齿生香,让人欲罢不能。 柳青青笑,“这是葵花籽。” 这个是她精心调味,又煮又蒸又烘烤,好不容易炮制出来的。唉,那个时代几块钱就解决的问题,到这里她得“白手起家”,从“零”做起。 “你这儿好多新东西。”楚雨欣堂堂公主,尊贵无比,竟好多东西都第一次见。 柳青青笑着让玉儿把剩下的一点葵花籽给公主装起来带回宫里。 “就这一点了,翟大人也没多少,留了一些做种子,其余的全给我了。” “哪个翟大人?”楚雨欣立刻集中注意力。 “翟阳。” “翟阳?你认识他?”楚雨欣显然激动了,又连忙掩饰住情绪。也是,六哥跟翟大人交好,柳青青知道翟阳也不奇怪。 柳青青却对她的反应有些疑惑,但也没深想。 “嗯,见过几次……你要不愿去那边,你睡我床上,我睡这小榻上。” “好。”楚雨欣也不客气。 侍女伺候两个人睡下。 “你什么时候见的翟大人,他好吗?”楚雨欣最终还是没憋住。 柳青青睁开眼睛,长睫眨了眨,“五六天前吧,我以前问他要过辣椒和向日葵,他采摘后送过来了。” 楚雨欣也不知道辣椒是什么东西,那向日葵应该就是她刚才吃的葵花籽吧。 过了好久,楚雨欣幽幽说了一句,“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这里面有大瓜?柳青青眼睛一亮。但楚雨欣后来没再说话了。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静静地午休了。 玩嗨的楚天航和楚雨欣到黄昏时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楚天航送楚雨欣到宫门后才回去。 柳青青在房间看账册,楚天帆在一旁陪着。 和她待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他也心情愉悦。 “你不会今晚还要睡我床吧?”都这么晚了,这货怎么就不走呢? 楚天帆欲言又止,最后笑着说,“你要留我我就不走了。” “想得美。”柳青青才没那么蠢呢。那天他累那么久才会老老实实地睡觉,现在他精力充沛,她哪敢再跟他躺一个床上? 楚天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青青,搬到碧桐院住好吗?” 碧桐院,离这里不远,也是个很开阔漂亮的院子。 柳青青抬眼看他,有些疑惑。 楚天帆对上那美丽的眸子有些不忍,他知道柳青青很喜欢若霞院,当时他也纵容她把这里改成她想要的样子。 “若霞院得修整一下。” 柳青青明白了。“这里是你的婚房对吗?” 她说得有点艰难,心头一种莫名地酸楚直冲眼睛。 “那里我吩咐人改得跟这边一样,你喜欢的沐浴设施什么的完全照搬。”楚天帆看她微红的眼圈心头一阵钝痛。可是管家催几次了,匠人都找好了。 柳青青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迅速收好情绪,她微笑着,“没事儿,住哪儿都行。把这里我的痕迹全消了吧,别让人家进来心头不悦。” 楚天帆伸手抱住她,“青青,委屈你了。” 柳青青尽量露出轻松语气,“委屈什么,我住这么好的房子,你都没问我要房租,我赚大了呢。” 她想推开楚天帆,但楚天帆抱得很紧,她推不动,干脆放弃挣扎了。可是楚天帆明显感到了她的疏离。 “玉儿她们呢?还会跟着我吗?”柳青青问。 楚天帆点头,“嗯,她们都是你的,你到哪里她们就在哪里,身契都给你了,落离在收着,你若要自己保管也可以。” 怪不得后来几个人一副尽心尽力生死相随的样子呢。柳青青说不清心中滋味。 “我想去别院住几天。”柳青青说。 第46章 救个将军 “好。”让她出去缓一缓也好。楚天帆知道喜欢的东西割舍起来肯定难过。 别院简素一些,却也清净多了。 柳青青在恋清池游到筋疲力尽才感觉好些。 她住进了临清堂。 一切简简单单,挺好;几个侍女都带过来,挺好;有她喜欢的湖和泳池,挺好……都挺好。 王府……算了,不去想了! 唯一一点,离店铺远了,她去店里得走好远的路,不过……没关系! 专心挣钱! 她在这边,楚天帆便天天过来,有时天都很晚了,他还是要来。 柳青青有些无奈,“你不用这么跑来跑去,我在这边挺好的,这么多人陪着呢。” 一忙解千愁。 说实话,她真正忙起来也没多少时间想着楚天帆。关系淡点很好,免得离开时太舍不得。 楚天帆对柳青青越来越明显地客气和疏离心头不悦,他还是得尽快把她接回王府。 落离有事出去了,柳青青带着玉儿从恋清池乘船回来。 “那是什么?”柳青青看见前面漂着一大片东西。 玉儿把船撑过去,吓得腿都软了,“姑娘……人……是个人……” 恋清湖里怎么会有人呢?不是院内封闭的湖吗?柳青青也吓得不轻。 玉儿不敢往前去,柳青青大着胆子拿竹篙戳戳那人,死了? 主仆二人直觉地就想逃。因为恋清池的特殊性,这里没有安排侍卫,平日都落离跟着,今日偏偏就让她俩遇上了这么档子事。 柳青青想了想,还是觉得该凑上去看个究竟。 “湖边有侍卫……不行你就尖叫啊……”柳青青颤抖着往前挪。 “姑……娘,我能不能……现在就尖叫?” 柳青青没回答,她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是个男人,身形很是高大,很年轻……柳青青哆哆嗦嗦伸出手去,好像还有温度。 那人大臂夹着一截枯木,估计因为这个他才没完全沉下去。 主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拽上来,还差点把船弄翻了。 终于艰难地到了岸边。 “来人,来人!”玉儿高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出来。 今天真邪门了,巡逻的侍卫呢? 救人要紧,柳青青顾不上奇怪了,两个人连拖带拽地把人弄下船,就那么扔在岸边,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了。 “你去找人,快点。”柳青青吩咐。 “姑娘,你一个人……”玉儿不放心。 “没事儿,他一个鬼门关的人能拿我如何?”柳青青知道玉儿担心什么,“快点,快去快回。” 玉儿犹豫了一下,赶紧跑了。 柳青青确定溺水者已经没有意识了,赶紧帮他清除口鼻泥沙,给他做了胸外按压。 在做人工呼吸时柳青青犹豫了几秒。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柳青青悲壮地低下头……不行,还是有心理障碍。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帕子,忙用石头把帕子砸烂一个口子,覆盖在溺水者脸上。 人工呼吸几次,再做胸外按压。没几个回合,柳青青已累得满头大汗。但看着那人的胸口有微弱的起伏,她又感到有希望了。 等她又一次低下头去,却有一阵风吹掉了帕子,她的唇就直接压在了那人的唇上…… 要死了,她赶紧捡回帕子,却在那一刻对上一双不甚清明的眸子…… 呃……见人并不清醒,柳青青停顿了一下继续给那人做胸外按压。又把他翻成侧身,使劲晃了晃,让他把水和脏物吐出来。 玉儿带人过来时,柳青青正啪啪拍那人的脸,“喂,你清醒点没有?说话!告诉我你还活着。” 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那样被打脸? “姑娘!”玉儿一声惊叫,柳青青已被人抓住手腕按翻在地。 侍卫立刻上前,将柳青青救了过来。好在那人不知是刚醒还是怎么的,用的力气并不大,柳青青除了肩膀落地时撞了一下倒也没什么大碍。 “你个恩将仇报的……”柳青青怒气冲冲,准备上去给人一脚。 “俞将军?”侍卫肖鹏惊讶地叫了一声。 柳青青一愣,这人还是个将军? 她收回抬起的脚,仔细打量着那个人。那人已挣扎着坐起来了,虽是狼狈,却沉着脸,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 柳青青看清人的面孔,突然觉得他像一个人……像谁呢? “将军怎么跑到这里呢?”肖鹏脸上有了戒备。这里是王爷的私家别院,怎么会突然闯进了外人? 那个“俞将军”挣扎了几下,似乎是想站起来,却最终也没有得逞。 肖鹏看着不对劲,“你中了软筋散?” “俞将军”不做声,好像是默认了。 肖鹏让两个侍卫把他扶起来,坐在石凳上。 这事怕是有点麻烦,得等王爷回来定夺。 见那俞将军一直盯着柳青青,玉儿有些恼了,“你看我们姑娘干什么?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却摔倒她,还当什么将军,是非恩怨都不分!” 柳青青懒得理他了,对着肖鹏,“肖侍卫,这里交给你了。玉儿,我们走。” 她倒还记得捡起自己弄烂的帕子。 她不在乎报恩,却也实在瞧不上恩将仇报的人。不过看来这人也好像是被算计的,活该! 俞墨岩一直盯着柳青青的背影, 肖鹏很是不悦,走过去挡住了俞墨岩的视线, “俞将军,不得无礼。” 第47章 惹火 肖鹏派人把俞墨岩先安顿下,在楚天帆回来时向他禀报了此事。 可是俞墨岩什么都不说。 在服药后,体力恢复一些,就自己告辞回去了。 “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天帆面如寒冰。一个将军被人暗算,还丢到明王别院。如果今日他死在这里,怕是朝堂又要掀一场轩然大波。 楚方答应一声,立刻吩咐人去查了。 楚天帆走出来,对着垂着头的肖鹏等人,目光冷厉,“巡逻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没有人发现?姑娘呼救时你们人在哪里?” 肖鹏肩膀微微颤抖,“属下该死。” “各自去领罚!别院的防护重新部署,再有今日情况发生,所有人提头来见!” “是!”众侍卫抱拳应声,躬身退下。 临清院。 柳青青求着楚天帆,“我没有事,你别罚玉儿了,她也被吓坏了。” 楚天帆沉着脸,“我看看伤着哪儿了?” “没伤着,就是没见过死人吓着了。”柳青青摇头。 楚天帆不说话,拉过她的手,掀起衣袖——手腕处有淡淡的淤青。 她的皮肤太过娇嫩,这是被俞墨岩握着手腕摔倒时弄的。楚天帆眸色暗了暗,觉得轻易放俞墨岩离开有些便宜他了。 “还伤有哪些地方?” “没有了……呃,肩头。”知道楚天帆不相信她的“没有”,柳青青立刻改口。 他伸手就去解柳青青衣服,把柳青青吓了一跳,忙自己把袖子挽高,“这里,从这里就能看到,跌倒落地时撞了一下,其他的都没有了。他好像也没多大力气。” 楚天帆却知道俞墨岩中了药才那么无力,要是他好好的,一把能将柳青青捏碎了。 也就是隐约的一点青痕,确实没大问题,且已经涂过活血散瘀的药了。 楚天帆替她放下衣袖,在看到那鲜艳的红砂时眸光暗了暗,手也微微停顿了一下。 “以后危险的事不要去做,可疑的人不要接近。” “好。”柳青青很是乖巧。 玉儿少跪了一个时辰。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清风怡人,万物呈新。 “我想去恋清池,我想去铺子,我想出去玩。” 这几天把柳青青圈急了,落离不在,楚天帆哪儿都不让她去。 “走。”楚天帆拉起她。 “去哪?”柳青青被拽起来。 “恋清池,本王做你的贴身侍卫。” 柳青青撇嘴,“贴身侍卫?能多贴身?你这样的侍卫,我可请不起。” 楚天帆伸手揽过她,“别人请不起,青青可以。” 玉儿撑着船,楚天帆陪柳青青坐着,三人在湖面上飘荡。 “这水从哪里来,又从哪里流出去呢?”柳青青问。这样清澈的水,一定有源流。 楚天帆指给她看。原来下面有暗渠连通,一直能汇到沁江的另一条支流苇河。 “这个地方不要来,这里有漩涡。”楚天帆指着一处峭壁下。 玉儿把船上的蔬果摆到石凳后远远地站着。 楚天帆和柳青青坐在恋清池畔。 清风吹来,恋清池泛起波纹。树影斑斑驳驳地投下来,摇碎了一池澄澈。 “真好。”柳青青说不出的安心,欢乐。 楚天帆侧头看她,她那么纯净、美丽。“嗯,真好。”他也说。 柳青青脱了鞋子,把一双纤足伸入水中,踢起一串晶莹的水花。 “你也把鞋脱了,水清清凉凉,可舒服了。”柳青青撺掇。 楚天帆泛起微笑,“你帮本王脱。” 柳青青真的动手把他鞋脱了。一大一小两双脚在清清的水波下晃悠。很快又追逐嬉闹起来。一会儿大脚压上了小脚,一会儿小脚踩上了大脚。 “我想招几个会游泳的舞女。”柳青青说。她想组建一个花泳队。 “去王府藏艺楼选,跟薛姑姑说一声就行。不过,会游泳的怕没几个。”楚天帆抬手把她脸上的水珠擦了。 “那个薛姑姑……”柳青青心有芥蒂。 “她是母妃的陪嫁侍女,我开府时母妃让她到府里帮忙操持。也算是认真细致,之前的事应是有所误会,你别放心上。” 误会?误会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害死一条人命?柳青青心头微凉。 “穿泳装给我看看。”楚天帆看着那一池清水。 “还是不要吧?”柳青青有些别扭。 “我想看。”楚天帆沉眼看她。语气很轻,柳青青却听出了不容违逆的意思。 “那你离远点,不许靠近。”那泳装怕是会惹火。 楚天帆伸手摩挲了一下她娇嫩的脸颊,没有说话。 房间里,柳青青换好了衣裳,却没敢出去。 她在害怕。 明明对她那么纵容温柔的人,为什么她常常会有害怕的感觉呢? 听到玉儿轻轻退出的声音,她知道他来了。 转过身。 楚天帆心头冒出的第一个词便是“妖孽”! 他感到热血翻涌,他还是高估自己的定力了。 有一个喧嚣的声音在叫喊:她本就是你的女人啊,从你第一次为她梳头、穿衣,她就该是你的女人了…… 楚天帆不知怎么把眼前的人拥入怀中的,他已经没有理智了,他想要把她一口吞了…… ……直到肩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才清醒了些。 看着她濡湿的长睫,楚天帆没有任何自责。 柳青青拿了自己的衣衫光脚跑另一个房间了。 她怨自己,也怨楚天帆。 明明好好的出来玩,为什么弄成这样啊?他们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到底算是什么? 第48章 宠不是爱 小船上,青青一直低着头。楚天帆能看到她娇嫩的脖颈上自己留下的痕迹。 他伸手把她拉近自己一些,让她靠进自己怀中。 柳青青别过头去,看着波光粼粼的画面。忽然又转过来,看着他。 “楚天帆,我在你眼里是一个玩物吗?” “为什么那么说?”楚天帆心头不悦,“是本王不够宠你吗?” 这种说法真让他生气了。 柳青青眼光闪了闪,放轻语气,“可我想要的是爱。” 呵,人心还是贪婪的啊。柳青青鄙视自己。 “有什么不一样?”楚天帆不明白。宠和爱不是一样的吗? 柳青青突然不想解释了,解释了他也不会懂,高高在上的他不会懂得平等和尊重,他能给与一个女人最好的可能就是宠吧。 “回答我,有什么不一样?”楚天帆却不放过她。他喜欢什么事都弄清楚,想要的东西都掌握到手。 爱是什么?其实柳青青也不知道。 是两心相悦,理解平等?是炽热忠诚,灵肉痴缠?是专一到排他?还是博大到成全?她也恍惚了。 “你也说不清楚,对吗?”楚天帆看柳青青眼中泛起的迷惘,轻轻说,“那你怎么知道我给出的就不是爱呢?” 他托起她的脸,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柳青青静静地承受着,眼神迷迷蒙蒙。但她心头却清亮地知道,她逃不开了。楚天帆就算毁了她,也不会容许她离开了。 他骨子里的强势和霸道似乎是与生俱来。 楚天帆真的准备做好几天的“贴身侍卫”。柳青青去店里,他也跟着。 文墨居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辛成过来汇报周边几个城市的纸张市场也打开了,原材料已储备到位,有很多商家都提前向他订货了。 “派人弄清楚各地的交通和销售情况,就地找原材料,到各地建分厂,降低运输成本。高端纸的质量一定得保证,次品全部毁了。”柳青青深知质量就是生命线。高端纸利润大,质量就不能出问题。中低端纸主要靠销量,可在价格上做让步。 楚天帆看着她,莫名就看出了运筹帷幄的大将风采。 柳青青查了账本,“不要冒进,前期投资很大,一定要保障充足的现金流,资金链不能断裂。” “是。和顺街的烧烤店现在生意火爆,公子有空了也可以去看看。”辛成很高兴。每天看着银子进来真是让人精神振奋啊。 关键公子还给他们有股份,每一份收入都有他们的分成。几个店的掌柜都干疯了。 柳青青笑笑,“烧烤店的生意估计主要火个夏秋,冬天调整成火锅。对了,派出去寻找辣椒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回来。确实我们的库存也不多了,以前根本就没见过这东西,更不知道它能吃,所以也没人种。翟大人说的那地方也没收购回来多少。” “明年在庄田中选疏松肥沃、排水良好的土壤栽种,我们得有自己的原材料储备。数量不够了找人合作,教种植方法技术,可以签预购合同。” 辛成忙拿笔记下。 柳青青出门上车时遇到了下学经过的姚汝清。 “田一。”他惊喜地喊,“你怎么不去上学了?大家都好想你呢。” 柳青青笑,“家里生意无人照应,实在脱不开身。” 姚汝清有点遗憾,不过转而又高兴起来,“明日休沐。大家约了去西山那边,你也来吧。千万别推辞,刘非己做东,这酸秀才难得出一次手,你一定得去,不去以后见你我就不理你了。”见柳青青想要推辞,姚汝清先把话堵死了。 “那……好吧。”柳青青想自己明天也没什么事。 “那明天见,我们在西山泻玉亭集合,不用带什么东西,刘非己全管。”姚汝清跟她挥手再见。 打开车帘柳青青才想到没有请示这尊“佛”呢。 “那个……贴身侍卫,明天我们去西山玩,你有没有兴趣跟随呢?”柳青青干脆先发制人了。 她倒是会蹬鼻子上脸了,楚天帆有些好笑,“也不是不可以,那田公子今晚得陪本侍卫休息好了。” 啥,代价这么大?柳青青登时就想将这“侍卫”辞退了。“我还是换个人吧。” “你敢?”楚天帆一把将她扣在怀里。 呃……算了,她不敢。不过估计明天的欢会会被楚天帆那张冷脸搅了。 只能期待他自己改变主意了。 只是,他“尽职尽责”,并未改变主意。 楚天帆到场,众人虽有些拘谨,但毕竟都是年轻人,一会儿就玩开了。而且今日的明王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矜贵冷血,看上去很是温和。 还有些人并不认识明王,还称兄道弟地跟楚天帆让座,让那些认识明王的人手心里都捏了把汗。 “公子,那个人赶不走,非要在那里睡觉。说是那就是他的床,我们还打扰到他休息了。我们拉他,他一挥手就把我们几个给掀翻了。”一些年轻的小厮过来报告刘非己。这次活动场地是他安排人布置的。 楚天帆看向不远处石头坡上躺着的人,那人枕在一根扁担上,翘着二郎腿大喇喇的睡着,不远处是一担柴火。看不清脸庞,只隐隐觉得胡子拉碴的,肩臂异于常人的粗壮。应该是个樵夫。 身穿便服的楚方悄悄走过来到楚天帆身边,耳语了几句。楚天帆一双眼睛锐利起来。 第49章 西山之会 “去,让他们不要理他。”楚天帆交代一声,楚方领命过去。 刘非己听话地把人招回来了。山也不是自家的,他想躺就躺着吧。 柳青青本来还想着这是一场学生们的郊游,转过亭子发现另一边的石头上竟坐着邹太傅和甄学士,两人都是便衣打扮,不认真看还真没认出来。 自己的老师,得去打个招呼。柳青青过去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礼。 不在课堂上的两位师傅很是慈爱,嘱咐她跟其他同窗玩时小心些。 几个同窗在比赛攀岩。不用说,这是李猛和韩愈诚的强项,两人一前一后爬上来,后面的人还落得好远。 “娘娘腔,你跑哪儿去了?老子写字又成全班‘第一’了。”李猛好久不见柳青青,伸手就上来给柳青青一拳,吓得柳青青赶忙往一边躲。 “不得无礼!”一声沉喝,一个人护住柳青青。 李猛一看,有点眼生,可那人气场太大,一下子就把他镇住了。 “这是明王。”姚汝清赶紧跑过来,小声解释,一边替李猛向王爷赔罪。 李猛闻言急忙行礼。 这是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人,李猛却更仰慕他不足弱冠能便奇袭擒贼首的威名。他不在意明王什么政治手腕,只景仰一切能杀敌致胜的英雄。 “王爷,小人李猛,久闻王爷松良铺战役的英勇,一直仰慕在心……”李猛在那儿文绉绉地遣词造句,楚天帆已打断他,“过去玩吧。” 这是把他当小孩子了?李猛一愣,有点委屈了。 将门虎子,大哥二哥都去过战场了,就他被扔在京中读这什么破书,他的梦想在边关,在沙场啊,那才是大展男儿雄风的地方。 明王打过仗?柳青青看楚天帆一眼。李猛那小子是不轻易服人的,对权力的敬畏和真心的佩服柳青青还分得清。 楚天帆也看看她,“小心些。”然后抬脚去邹太傅那边喝茶了。 旦溪旁有流觞曲水,几个文采出众者在那儿吟咏诗文。 凉亭那边,弹唱的弹唱,斗签的斗签,还有人在扳手腕。 柳青青看看各得其乐的众人,心里感叹古人很会玩啊。兰亭集会流传千古,雅集乐事,真是妙不可言。 姚汝清陪着她转了一溜圈,李猛竟然也跟着。只是他不停叨叨,“有什么看的啊,都是老子玩剩下的,田一你怎么认识明王的?对了,你们是亲戚。你故事还没给我讲完呢,项羽最后咋样了,赢了没有?韩信呢?是不是后来再没人超过他了?那个李靖,有那么文武全才吗?廉颇给赵国守没守住?” 柳青青有些好笑,亏得自己会讲故事,用这些英雄把李猛吊住了,否则,她细胳膊瘦腿被李猛鄙视的劲儿,可不被他欺负死? 三人找了一个地儿坐下,刘非己见柳青青开讲也赶紧凑过来。来的人很多,他只招呼他们这一班的。 楚天帆扭头看过来时,就见柳青青坐在一个大石头上,一群人围着她听她讲什么。 听到项羽被围垓下,霸王别姬的凄凉,李猛一个粗犷的少年竟红了眼眶,一群人也是心有戚戚。 所当者破,所击者服,不可一世的项王为什么会走到穷途末路呢? “韩信呢?”韩愈诚问,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位英雄。 “韩信最后被封淮阴侯。”柳青青说。后面的,她不想说。 见气氛有点沉闷,柳青青笑嘻嘻地,“李靖的结局很好啊。他功劳大,辅助太宗平定天下,又灭亡东突厥,为大唐开疆拓土,被封代国公。后来外敌入侵,他以高龄再次率军出征,西破吐谷浑,改封卫国公。太宗设凌烟阁,他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死后陪葬昭陵。” 韩愈诚说,“一个武将,建功封侯是梦想,但其实,马革裹尸又何尝不是一种快意呢?” 他觉得自己理解项羽的“东城快战”,那是一个英雄对武力的自信与享受。可胜利不能只凭武力。 柳青青依然笑着,“我倒觉得,建功封侯是奖励,遂志从心才是梦想。有些人,受了很多委屈,一旦国家需要,或者百姓需要,他们依然可以放下一切,为国为民拼命流血,因为在他们心里,守护国与民是他们的本心。当然,也有些人不管这些,仅仅是热爱豪迈热血的军中生活,那也是他们的本心。从心,能得到快乐。” 李猛看看柳青青,“田一,你这个屁放对了。” “你……”柳青青语结,“你小子能不能文雅点,那么多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众人大笑起来。 坐得久了,几人起身,大家对着山林丘壑,高呼长啸: “我愿驰骋沙场,踏月追星驱达虏,开疆守土护家国——!” “看我纵横四海凌云志,放眼寰宇学张骞——” “读书万卷追孔孟,饮酒千殇醉华年——” ——这是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 “嗷——”一群人齐喊起来。在这震耳欲聋的叫声掩饰下,柳青青也用她娇脆的声音喊出自己的愿望:愿家国富强,亲人安康——! “我爱的人们,我在这里挺好的——” “田一,你怎么哭了?”姚汝清发现柳青青落下眼泪。 “没有,灰尘进到眼里了。”柳青青忙拿手帕擦眼睛。 不远处,楚天帆看着她。 姚汝清没看错,她是哭了,在这大家都欢会的时刻。 她心中一定有一个世界,一个他和这些人都无法触碰的世界,一个极其柔软、一碰就让她落泪的世界。 “吵死了!”一个不耐烦的粗重声音响起。 那个在石头上躺着的樵夫坐起来,趿了鞋,趿拉趿拉走过来。竟是直冲着柳青青,“你,小白脸,你在那儿瞎嚷嚷什么?” 见他一副胡子拉碴、粗犷凶狠的样子,李蒙韩愈诚立刻上前,“干什么?” 他们自己怎么鄙视田一都成,但让同学被人欺负,他们脸往哪搁? 那个樵夫不屑地看了两人一眼,“小子,一身腱子肉,不去军中效力,在这鬼嚎个啥?” 一句话把李蒙说得愣了一下。 第50章 老却英雄似等闲 韩愈诚却是想到了一个人,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那人看似随意地扒拉一下李蒙韩愈诚,两人却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忙凝神屏气稳住身体,再不敢小看这混樵夫了。 “这位老伯,有话好好说。”姚汝清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打圆场。 李猛韩愈诚却对看一眼联手攻了上来。姚汝清吓得急忙退后。 那樵夫也不回头,只身子一矮,一个扫堂腿过来,两人化攻为守,险险避过。脚刚落地,第二个招式又到,二人匆忙腾跃而起,落到石上。 “有点意思哈,小屁娃。”樵夫颇有赞许之意。 “孩子们……”甄学士站起来。做师傅的好操心,生怕弟子们出了什么事。 “没事儿,他不会伤他们。”楚天帆淡淡地说。 甄学士看看明王,又看看邹太傅。邹太傅点头,“先坐下。” 甄学士只好惴惴不安地坐下了。 转眼之间,李猛韩愈诚已经在樵夫手下过了十来招。更多人过来围观了。 “小子,可以啊。就是皮太嫩了,得边关的风沙磨一磨才结实。”“樵夫”对这两个少年似乎挺满意。 李猛韩愈诚的功夫在学院已经是很厉害了,这时却被打得只有还手之力,连还嘴都顾不上。 “娃娃,有点冒失了。”樵夫闪过李猛的一个急攻,一脚踢在李猛屁股上,李猛稳不住,向前窜了两步。 韩愈诚趁机偷袭,“樵夫”头都没回,脚步一错,反手抓住韩愈诚腰带把他提起来,甩出几步远。 “偷袭要轻,奇,出其不意,你掌风那么凌厉,傻子才不知道哇。” 外行人看得心惊肉跳,内行人却发现“樵夫”由击打变成了指点。 柳青青是外行,她紧张地看向不远处的楚天帆,希望他能出手救人或者让人拉架,楚天帆没有回应,好似没看见她的求助。楚方也站在一边,静静欣赏。 转眼已是三十多招,这里怪石嶙峋,平坦的地方不大。李韩二人被逼得上蹿下跳,气喘吁吁。那樵夫却气定神闲,东一下西一下,似乎在逗着两人玩。 “歇一会儿吧。”樵夫忽然一个急旋出脚,快如闪电。李韩二人腿上一麻竟双双跌坐地上。 两人对看一眼,一脸沮丧。 韩愈诚挣扎了一下,勉强站起,到那樵夫面前,抱拳一揖,“先生可愿收徒?”他基本能确定面前的人是谁了。 “不愿。”那人大手一挥,却是冲着柳青青,“看你那单薄小样,长得似粉面捏的,一阵风得把你吹散了,你是哪家娃娃?” 柳青青正不知怎么回答。一个声音传过来,“我家娃娃。” 邹太傅! 太傅起身走了过来,“近来可好?” 竟是太傅旧识? 楚方把围观的人驱散了。 “好,当然好,天不管地不收,云作被山作床,怕是比太傅过得还恣意呢。”樵夫哈哈大笑。 柳青青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邹太傅没太理他,只是对柳青青说,“小子,拜见前辈。” 柳青青忙整衣行礼,“田一拜见前辈。”她不知道面前人是谁,师傅让行礼自然就得行礼。 “这是你……”樵夫看着邹太傅。 “孙子。”邹太傅说。柳青青眼神晃了晃。 “是个通透的娃娃,就是太单薄了。”樵夫打量着柳青青。 估计这人的审美跟李猛一致,只喜欢威武强壮的。 “来人,跟老子倒茶。”他大喊一声,也不对着任何人。 刘非己那边见这人跟博士熟识,赶忙端了茶盏过来。 樵夫接过,又说,“也给她一杯。”却是指柳青青。 刘非己听话地再端一盏过来。 柳青青有些不知所措,太傅道,“长者赐,接着。” 那樵夫自己把自己的茶盏跟柳青青的茶杯碰了一下,也不管茶烫,仰头喝下了。跟喝酒一样。 柳青青捧盏一礼,也饮了茶水。 樵夫喝了茶,将茶盏一扔,随意一拱手,“告辞!”竟自扬长去了。 远远传来粗豪的歌声:天不管来地不收,侣鱼虾来友麋鹿,举匏樽来饮浊酒,与山老来一江秋…… 太傅和明王一脸肃穆,只柳青青和韩愈诚行晚辈礼相送。 “真是个怪人……”刘非己看着那摔碎的茶盏,喃喃自语。 一个人气喘吁吁跑过来,“博士,几个学生进到一个树林出不来了,那儿好像有阵法。”是袁致。 “走,过去看看。”邹太傅动身,一行人一起随袁致过去。 都是小树,也就是两三年树龄的光景,有疏有密,配着奇形怪状的石头,竟成了铜墙铁壁。进去的几个学子被分割困住,出不来了。 楚天帆看看樵夫远去的方向,与太傅对视一下,心照不宣。柳青青也想到刚才那位樵夫,她在楚天帆眼中找到了答案。 李猛见有阵法,立刻兴致盎然的近前查看。 “不可贸然闯入。”邹太傅提醒。 韩愈诚也走过去,他武学世家,兵书也读了不少。绕着那树林走了半圈,“好像有白象阵……还有朱雀阵……”韩愈诚疑惑,似是而非,平中有变,他也不敢确定了。 学子中好武学的都来查看,又半个时辰过去,却无一人能破解。林中的人已经急了。 楚天帆一直微沉着眉眼看着,忽然往前走两步,又向右走五步,回头看楚方。 楚方会意,微一点头,两人一跃而起,在小树顶轻轻一点,向不同的方位飞去。 众人一片惊呼。 那么小的树根本经不起人力,他二人却几番点跃迅速把树林走了个遍。 楚天帆打了几个手势,楚方表示收到。然后楚天帆就跃出树林,回到了邹太傅身边。 “哇,好帅啊!”柳青青惊叹,看楚天帆的眼神都发光了。真轻功哎,没吊威亚。 听多她语言的楚天帆知道“帅”的含义,嘴角微微泛出笑意。 楚方则落到了林中的几个学生身边,指挥着被分割几处的学子聚到一起,又领着把他们带了出来。 众人亲眼见到了这位传奇王爷的不凡和威仪,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柳青青蓦地想起一首词: 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斟残玉瀣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 贪啸傲,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鹧鸪天·家住苍烟落照间》宋 陆游) 柳青青喃喃地吟诵着,那个只能与山林为伍,砍柴种树的樵夫,不一般! 第51章 帝王盛怒 等她回过神来,见邹太傅和楚天帆都在看她,她才意识到自己把那词吟诵出口了。 众人游玩尽兴,准备回去了。 泻玉亭畔,邹太傅突然开口叫住柳青青,“田一,祖父今天还没喝上你的茶水呢。” 楚天帆和柳青青当时愣在原地。 原只当他出言维护她,糊弄那樵夫的,难道…… 柳青青眼中闪出泪光。 楚天帆先反应过来,他那么沉稳的人,竟也压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推了一下柳青青,声音微颤,“还不快去。” 柳青青赶忙跑向茶炉,亲自沏了茶水,捧过来。 邹太傅慈爱地看着她。 柳青青双膝跪下,恭敬地捧起茶盏,“孙儿给祖父敬茶……祖父,孙儿以后也是有亲人的人了……”她哽咽了。 楚天帆静静地看着她。 邹太傅接过茶盏,认真地用茶盖撇开漂着的浮叶,呷了一口,“这茶,祖父领受了。只是,你这泡茶的手艺也太差了。” 柳青青差点被逗笑了。 楚天帆却是恭敬地行了晚辈礼,“太傅在上,改天自当带青青正式拜亲行礼。” 他说的是“青青”,不是“田一”。 太傅点头,“祖父等着。他们都走了,我们也收拾收拾回去吧。” 下山时,柳青青真的像孙女似的搀扶太傅上了马车。 柳青青很开心,但最高兴的是楚天帆。 他一直想给柳青青一个身份,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作亲,今日太傅所为,让他惊喜中不胜感激。 上了马车,楚天帆才发现,柳青青看似被她的同窗嫌弃着,其实是实实在在的团宠啊。他们的马车里被放了许多零食、野果,用果盒盛着,各色的鲜花,还有一只灰色的小野兔,关在一个简易的木笼里。 “我没有萝卜和青菜喂它怎么办?”柳青青只知道“小白兔,白又白,爱吃萝卜和青菜”。 楚天帆瞥她一眼,“路边那么多野草,采一把不就行了。” 对了哦,山林可不一定有萝卜和青菜,兔子应该吃野草的。 柳青青亲自下去采了鲜嫩的草。 楚天帆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还是他明王的马车吗? “我要给太傅怎样的见面礼啊?真是奇特,老师突然成我的祖父了。”柳青青絮絮叨叨,掩饰不住的快乐。 “从心就好。”楚天帆伸手握住她的手。太傅在这种情形下认亲,是不会计较她送什么东西的。 如果她是太傅的孙女……一丝微茫的亮光在楚天帆心中一闪。 回到城中。 一个内侍正焦急地东张西望,看见了楚方,连忙跑过来,“楚侍卫,王爷在吗?” “在。”楚方叫停马车。 内侍对着马车行礼,“王爷,皇上传召。” 楚天帆在车内回答,“公公先行,本王随后就到。” “我在此下车吧,你赶快进宫。”柳青青说。 楚天帆看一眼一车的鲜花、果子、兔子,“送你到文墨居,我骑马去。” 御书房内,皇上大发雷霆。 “新堤修成不足一年,九处决口。朕那三十万两银子买的是糠渣吗?巡察御史还未出京便遇刺,这是朕的眼皮底下,眼皮底下啊,这贼子,还将朕放在眼里吗?” 几个官员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门口连公公轻声汇报,“皇上,明王到了。” “宣!”楚天扬语气平缓了些。 楚天帆整衣入内,看了看跪伏在地的几人,有工部的,户部的,还有巡防营的统领。 “参见皇兄!”楚天帆行礼。 “免礼。明王,你看看这个。”楚天扬递过来三个折子。 楚天帆接过来,认真看了一遍,眉头微蹙起来。 “明王怎么看?” “新修的河堤如此不堪一击,赈灾的银子到不到灾民手里……皇兄,这弯儿怕是有点多啊。” “曾大人,你说。” 工部尚书额头冒汗,“臣已派去得力工匠加固河堤,最迟……最迟月底可全线堵住缺口。” 皇上怒气不减,“月底?月底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尸位素餐,才不配位,免去工部尚书一职,去诏狱呆着吧。侍郎,接下来的事务由你接管,再有差池,重罪不饶。” 他冷了脸色,“抄没曾家,其家财用填补修堤欠缺。” 曾大人面如死灰,“谢……谢皇上不杀之恩。” “户部侍郎听令,着你亲赴灾区,查清灾银去向,并主持救灾事宜,安定民心。” “是!”户部侍郎领命。 几个人下去了,御书房只剩了皇上、明王和巡防营统领诸平。 “诸大人,对巡抚遇刺一事你怎么看?”楚天扬眼睛微眯。 “臣罪该万死,臣愿将功折罪,捉拿凶犯。”诸平头也不敢抬,额头汗珠涔涔。 “平西将军威名赫赫,怎么到了你,连个治安都管不好,辜负朕对你一片信任。”楚天扬冷冷地。 “臣……惭愧。” 楚天扬把脸转向明王,“这贼人如此猖狂,敢在朕眼皮底下刺杀朝廷命官,明王,你看该如何?” 楚天帆知道皇上的意思,抱拳道,“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只是臣弟离京日久,也不甚明了。如果有需臣弟效力的地方,皇兄尽管吩咐。” 楚天扬舒了一口气,“由你去查,朕自然放心多了。” 有些人,诸平没办法,但明王一定镇得住。 “诸平,着你全力协助明王,查清案件,捉拿凶犯。” “不,查案的依然是诸大人,臣弟协助。”楚天帆说。 “可听明白了?”楚天扬斜眼看着诸平。 “臣……明白。”诸平叩头。明面上他查案,实际由明王主导。 “你退下吧。”楚天扬挥手。 诸平叩头退下。 御书房只剩了兄弟俩。 “坐,六弟。” “谢皇兄!” “朕担心朝廷和地方有勾结。朕总是心神不宁却又查不出什么。”只剩兄弟二人,楚天扬就明说了。 楚天帆开口,“忧思伤身,皇兄要保重龙体啊。现四下太平,此次事件,或许只是一般贪贿案,皇兄放心,臣弟定协助诸大人查清案件,为皇兄分忧。” “四境太平?那只是表象。”楚天扬想到探子刚传回的消息,眉头锁的更紧了。 第52章 君恩 楚天帆没有接话,楚天扬继续说。 “北边齐云国虎视眈眈,于敬那边,朕总怕他镇不住。” “东边乌叶国内乱不断,暂不为虑。但守边的岳钟麟老帅年岁大了,已是几番告病,朕派人去看过,确实身体羸弱,他戎马一生,一身伤病,朕也实在不忍心他为国尽忠,却落得埋骨塞外的结局,只是新一辈中,一时选不出可用之才。” “南边李家父子倒是指得住,只前些日子,燕安国递交国书,有换回质子之意。慕容轩回国怕是要当上太子了。这人年纪虽轻,却精明沉毅,日后会是个劲敌。” “看看我们国内,纷乱初平,国用不足,又遭遇灾荒……朕思来想去,真是寝食难安啊。” 楚天帆拱手,“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皇兄忧国忧民,是天下之福。但多虑伤身,皇兄要保重龙体。” 楚天扬看着他,“你这两年东奔西跑,为朕解忧,朕都知道。但为兄还是得麻烦你一件事,替朕选材。你在外,比朕自由,更能看清一些东西,选真正可靠的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朕现在能靠的,也只有你了。” 楚天帆当然知道这是皇上的客气,皇室从来都是先君臣之义再父子兄弟,皇上可以表现兄弟情深,他却不能真当成完全信任。 “北边齐云国那边确实不能小觑,他们刚换了边将,军备训练也焕然一新,于敬虽有战功,但没对过硬敌。且他手下的队伍并非一直跟随他的,将士的磨合不是朝夕之事。” 楚天扬眉头微蹙,“这朕也知道,可是,萧武平……算了,朕还是再看看其他人吧。” 楚天帆没接话。 楚天扬叹了口气,一时房内沉寂下来。 楚天帆抬眼看了看皇上,“皇兄要是担心,让他去西北,那里凭借天险,部署的兵力不多,不足成祸。若北方有事,他顾念旧部,定会出手相助。那个距离,来得及。” “是个好方法!”楚天扬眉眼一舒,转瞬又有些犹豫,“只是……朕担心他心有怨怼,不愿替朕领兵。而且西北和北境军帅,差了不是一点。” 那是先皇时的老将,新朝对他无恩。且当时盛怒之下,处理过重了。 楚天帆淡淡地,“有何怨怼?虽然并非他领兵谋反,但终有失察之罪。皇上只是夺他主帅之位,贬为庶人,并未有刑具加身,处罚也未及家人。今日皇上不计前嫌,重新用他,他不该感恩吗?” 楚天扬一想,心下便坦然了,“如此,朕便着兵部下发旨意。” 萧武平威震北境,有他在西北看着,齐云国必不敢轻举妄动。大不了他再下一道密旨,一旦真有战事,于敬扛不住,再把萧武平推上去。那是他的旧部,自然不用费心磨合。 解决了一大问题,楚天扬心头畅快一些,又想起一些琐事。 “老九不争气,把太后气着了,此时正在紫烟阁面壁思过呢。连带朕也受了抱怨,说朕这个兄长都不管他。” 怪不得西山之会楚天航那样喜欢凑热闹的人都没去。 楚天帆说,“九弟就是未经磨砺,年少贪玩些,本质还是不错的,让太后别气坏了身体。” “也不知怎么回事,前段时间都知道用功了,太傅等人都夸他呢,这些天又劣性难改,不好好学了。” 楚天帆眼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你一会儿走时去看看他,他自幼和你亲近,或许你的话他会听些。这么大了,不说替朕分忧,也别太让太后操心了。”楚天扬说。 “好,臣弟一会儿去看看。” 楚天帆出来,往紫烟阁去。 楚天航哪里在面壁思过,他撅着屁股拿着树叶逗一只虫子玩呢。 听到侍女声音,楚天航一骨碌爬起来,规规矩矩站好,“六哥,你怎么来了?” 楚天帆走到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忽然凑近楚天航,压低声音,“让太后和皇上知道你不好好学的原因,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楚天帆抬腿走了,留楚天航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楚天帆回到王府就听一个侍卫来报,田公子遇袭了! “她怎么样?受伤没有?”楚天帆有些急切。 “没有。肖侍卫已经把人抓了,现在不知道送巡防司还是带回来?” “走!”楚天帆大步走出。这京中治安真是烂透了,巡防司一堆饭桶! 柳青青是在回别院的路上遇袭的。 “你有没有事?”楚天帆一下马就赶紧上前拥住她。 “没有。”柳青青摇头,“坏人没靠近马车就被肖侍卫他们制服了。” 肖鹏过来复命,“王爷,查清楚了,是几家商铺找的人,说是田公子抢了他们的生意,让他们活不下去了,就雇凶报复。” “哪几家?查清楚,三天之内让他们从京城消失!”楚天扬眸色冷厉。敢动他的人,活得不耐烦了。 “是!”肖鹏领命。 柳青青扯了扯楚天帆衣袖,楚天帆只当她要求情,没有理她,只是把她搂紧了些。 “回王府!”楚天帆不由分说。别院太远了,他不能纵着她。 马车上,柳青青几次欲言又止。 楚天帆只是搂紧她没有说话。他在盘算如何去太傅家正式认亲,他想给柳青青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让她可以和他并肩站在阳光之下,皇室面前。 楚天帆把柳青青带到了碧桐院。 柳青青在若霞苑住的是偏屋厢房,碧桐院她却是主屋正堂。院内的设施都按着她喜欢的样子来,她的东西也都摆放停当。东厢房给她收拾成一间书房,窗明几净,还养了两只绿皮鹦鹉。 楚天帆领着她看房间,柳青青手中一直抱着一个果盒,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果盒她抱一路了,连小兔子都被她撂一边了。 “还有什么想要的我再着人添置。”楚天帆怕她离开若霞苑心中不快,耐心地哄着她。 “没有了,都挺好。”柳青青说,楚天帆却看出她的敷衍。 他暗自叹了口气,“那你早些休息,玩一天,也该累了。” “楚天帆……”见他要走,柳青青犹犹豫豫开了口。 楚天帆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她。 柳青青扭头让侍女们退下。辟芷们还在别院,这里的侍女是临时调来的。 “你看看这。”柳青青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一直抱着的果盒捧到楚天帆面前。 第53章 教习礼仪 楚天帆疑惑地打开盒子。 一个檀木的方盒,一块碧玉的印章,下面似乎还有一个暗格…… ——先太子印信! 楚天帆的呼吸都有些乱了。“你哪儿来的?”他知道她一直心不在焉的原因了。 柳青青抿了抿嘴,“就被坏人拦车的时候,肖侍卫他们去打坏人了,玉儿伸头去看,却不小心跌下马车,我急着去抓她,被一个人推了一下。等我回过神来,怀里就有了这个。” “肖侍卫知道吗?” 柳青青摇头。 楚天帆一阵心惊。肖鹏武功不弱,那雇来行凶的人也并非都是高手,肖鹏却没顾及到柳青青身边出现了人,若是那人要取柳青青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而且,这印信失踪已久,怎么会突然出现,还被送到柳青青手中? “这个给本王,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 柳青青一听他自称“本王”便知道事情不小。一般他生气或有郑重的事才会在她面前这么自称。 “好。”她本来就有这个意思。 楚天帆直接带了东西去了书房。 他打开果盒,把印信拿出来,又用了小刀撬开印信底座。果然,机关已经被破坏掉了,卡槽里还有一根没有发出的毒针。他又找了一枚小小的银匙,一层层撬开簧片。 空空如也! 印信内腹的那张图被人拿走了? 楚天帆眉峰攒起,目光阴沉。到底是何人? 应该不会是柳青青,她若拿了,为什么要把印信交给他呢?是那个送东西的人? 印信在他手上,图却不见了,如果以后公开……楚天帆感到一张巨大的网向他罩来。柳青青,是撒网的人,还是网中的人? 太傅那亲暂时不能认了。 一位仪态端正、文雅精明的嬷嬷走进王府。 “见过王爷。”嬷嬷行礼。 “嬷嬷请起。”楚天帆抬手,“你是皇祖母身边的老人儿,实在不必如此。” 嬷嬷笑,“尊卑有别,主仆有序,奴婢若放肆,不让人笑王府没有礼数吗?” 楚天帆看上的就是她的规矩知礼, “有劳嬷嬷了。” 嬷嬷笑,“王爷折煞奴婢了,不知道是怎样一位姑娘?” 王爷放着王府的教习姑姑不用,专程让她来教,只怕这姑娘不一般呢。 “嬷嬷请移步。”楚天帆亲自带金嬷嬷到碧桐院,边走边说,“她性子无拘,不喜约束,嬷嬷先挑轻松有趣些的教她,慢慢再教一些正式的礼仪。” 嬷嬷笑了,“看来王爷对这位姑娘甚是用心,不是世家姑娘吧?” “不是。她随性自在惯了,嬷嬷慢慢教,不用逼她太紧。” 这不是一般的宠爱,金嬷嬷真是好奇了。 碧桐院书房里。 柳青青算账坐累了,干脆跪到椅子上,趴着继续算。真个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随性而为。 终于把账算完。她起来蹦跶几下,晃头扭腰舒展手臂。又走到鸟笼前,对着两只鸟,“我算完了,快夸我,跟我说,‘真棒’,‘真棒’,‘青青真棒’。” 窗外的人不禁莞尔。 “咕咕咕咕噜……”鹦鹉发出一串“鸟语”。 “别咕噜了,鹦鹉不是会说话吗?你也说一句啊,笨鸟。”柳青青拿了一支小棒逗鸟,又把笼子里的零食碎片点起来喂给一只鹦鹉。 “咕咕咕咕噜。”鹦鹉像是被惹怒了,对着柳青青一顿输出。 “你敢跟我吵架?”柳青青震惊了,那鸟的眼神多凶恶啊。 玉儿在一边笑,“姑娘,你别再喂它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它应该还是喜欢禾谷和粟米。” “挑嘴的东西,我的零食多好吃啊。”柳青青不再理两只不识好歹的鸟。 “是个有趣的姑娘。”金嬷嬷笑。 楚天帆也笑,“她不好好学,嬷嬷就腰疼背疼装辛苦。” 也就是说不能训,得哄着学,金嬷嬷看王爷一眼。恍然看到一个可爱的孩子对她说,嬷嬷,你要装没看到我哦,让祖母好好找找。 能让王爷回到那个纯真时候的女子该是怎样的人呢? 一听说要学规矩柳青青就抗拒了,但她尊老爱幼,还是向金嬷嬷行礼问好。 不过这个金嬷嬷挺好的,并没有上来就让她练什么站、坐、行、跪那些枯燥的东西,而是领她学插花,习茶艺。这些柳青青倒挺喜欢。 茶艺她学得很认真,她还惦记着给“祖父”敬茶呢,到时候一定让太傅大吃一惊。 只是楚天帆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后来竟不提带她认亲的事了,晚点她得自己准备准备。 礼仪学习超乎楚天帆想象地顺利。 开玩笑,那舞蹈、花样泳的动作难度、精度比这些高多了,让她来学这些动作,绝对是降维打击。她还可以把这些动作变得更高雅、美丽。 怡心堂,金嬷嬷对楚天帆笑道:“姑娘甚是聪颖,一学就会。只是姑娘心思单纯,不在琢磨人心上下功夫……好在没生活在宫中,又有王爷护着,想来没什么大碍。” 礼仪是一方面,察言观色 ,揣测人心思也是一项重要的生存技能。贴心的嬷嬷们一般会在这方面也作提点。 毕竟宫中,那是鲜花食人地。最先淘汰的,往往是没有家世却美丽愚蠢的女人。 楚天帆知道金嬷嬷的意思。他喜欢柳青青的单纯,却也知道单纯有时会是致命的弱点,“她就那个脾气,慢慢调教着吧。嬷嬷辛苦了。” 金嬷嬷拿出一个包裹,“柳姑娘听说这个月闰月,有送老人闰月鞋的风俗,也送了奴婢一双。又说奴婢老腿疼腰疼的,让人做了按摩器。这东西老奴没见过,但看着应很是贵重,奴婢不能收。” 楚天帆看看那东西,有很多转轮和凸起,“也是青青一片心意,嬷嬷不要客气。” 金嬷嬷只好收起,“多谢王爷和姑娘了。奴婢给姑娘的侍女也交代了,主子受欺,奴婢耻辱,让她们好好护着姑娘。”教习柳青青的时候,连她的侍女也一并教了。 楚天帆很是感激,知道这是金嬷嬷爱惜柳青青,担心她未来在王府受欺。毕竟谁都会认为他的妻妾不会只一个,久在深宫的金嬷嬷自然知道女人之间的争斗丝毫不比朝堂逊色。 不过他没想那么远。眼前王府就柳青青一个,有他宠着,没人敢欺负她。 碧桐院,柳青青殷勤地把楚天帆拉到座位前,“你过来,我给你看看这个。” 第54章 谈场恋爱吧 “这是什么?”楚天帆看她画的曲曲连连的图形。 “辛成查的作物和交通情况,我把它绘成了图。”柳青青把图铺平。 楚天帆眼中立刻戒备起来。这相当于地图了,对一个国家来讲,地图是机密东西,柳青青怎敢私自绘制? 柳青青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很认真地介绍: “你看这边,辛成说这一带构树比较多,还有红松、马尾松等,但山多林密,不好采伐,并且交通不便,运送很麻烦。这一块儿竹子、龙须草能做原材料,可以供应中部地区;南边交通便利,芒杆、稻草可用,但纸的质量差些,韧度不够。” “你看,各地有各地的特色,也有各地的局限,如果能把他们联通起来,那市场不就更活了?” “除了货品互联,为了防止出现扎堆儿或空缺现象,我在想能不能成立个行会。这样信息共享,可以最大限度地实现资源整合。大家都有饭吃,还能互帮互助。” 她是为造纸布局,楚天帆暗自舒了口气,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柳青青来历不明,而且她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总出一些千奇百怪的点子,很多都涉及很敏感的东西,他不得不防。 “什么行会?”他似乎有点明白,又不十分清楚。 柳青青其实也不太清楚历史上的行会什么模样,她只是想当然地按自己的理解解释。 “就同一行业的人大家组合到一块儿,把一些市场需求、原料分布或者革新技术的信息放一块儿共享,大家能知道一个相对明晰的方向,让钱好赚一点嘛。如果谁要大批量的来买纸,也可以到行会这儿了解,供需双方都便捷一点。” “会形成垄断吗?”楚天帆问。 那前景很好但也有隐患。现在就有一些大商家对某一货品形成垄断,朝廷是很反感的。 柳青青想了想,“有可能,但也不是所有行业的人都得加入,只是提供个资源共享、信息互通的平台嘛。”她没那么远大的理想,就想着大家抱团儿,赚钱容易点。 楚天帆想了想,“可以在本王的封地试试。” 一切得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她要敢危害他的国家,他绝不答应。 “好。”柳青青开心地站起来,文文雅雅行了个标标准准的礼,“谢王爷,有劳王爷帮民女选个合适的代理人。”她最大的弱势是没人。 这是金嬷嬷的教习成果。 楚天帆装腔作势一抬手,“柳姑娘请起。” 两人都笑了起来。 楚天帆一伸手把柳青青拉坐在自己怀里,“给我肩头挠挠,痒死了。” 肩头? 柳青青也没顾忌,扒了他的领子看,一下子尴尬了——是她咬的,已经结痂了。 怎么有些发红呢? 柳青青情急之下咬得挺狠的,她突然想,被人咬了,要不要打狂犬疫苗呢? 可这里怎么会有狂犬疫苗。 “叫陈太医。”她立刻回头吩咐。 玉儿答应一声。 “没事儿,快好了,伤口愈合的时候都会有点痒。”楚天帆不在意。 “发红了。”柳青青说。 她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楚天帆死了。 不,不能!她心一下子慌了。 她搂住他的脖颈,执拗地说,“得找太医看看。” 她突然的情绪让楚天帆有些不知所措,“……好。”他觉得没大问题的。 陈太医是府医,很快来了。 他查看了一下伤口,说是没及时处理,后来可能又摩擦住了,所以伤口长久没长好。 做了清洗,又涂了药,以后每天换药,得坚持几天。 楚天帆觉得有点小题大做,柳青青却凶巴巴地说“得听医生的”。 她执拗的样子让楚天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陈太医有些想笑,终于有个人能管住王爷了。 陈太医走了,柳青青主动坐到楚天帆怀里,搂住他的脖子。 “楚天帆,你喜欢我吗?”柳青青认真地看着楚天帆的眼睛。 “怎么问这个?”楚天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柳青青继续说,“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 “楚天帆,我们谈一场恋爱吧。” 就算一切终归于幻灭,也收获一份人生体验吧。 楚天帆被柳青青突如其来的的表白弄得有点晕乎了,“谈什么恋爱?” 这种说法没听过,意思又似乎很明确。 “我们像亲人、情人一样地生活,我爱你,你爱我。我不要你负责,但你答应我,你爱上别人的时候,放我离开。”柳青青尽可能用他能理解的话说。 楚天帆还是不太明白,他都爱她了,为什么要不负责?她也爱他了,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至于亲密……”柳青青有点难以启齿,“给我点时间接受,我没有……那个……过,多少有些……害怕。”否则她也不会在他放肆时咬他了。 柳青青说完了,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能离开。”楚天帆慢吞吞地说。 对牛弹了段琴啊,柳青青无语了。 真的三观不合,一切白说,她能告诉他她的爱人不共享吗?她甚至想问问,他愿意和别人共享她吗?但她估计问出口楚天帆会把她劈了。 楚天帆不明白柳青青刚才那么深情,为什么转瞬间就沮丧了。他没有说错的,她怎能离开呢? “今天的话当我没说。”柳青青起身想要站起来,楚天帆却搂紧了她,“我答应你,我们谈恋爱。” 我爱你,你爱我,多么美好啊。 你这断章取义的能力真强啊,柳青青忍不住腹诽。 算了,说了也白说。 柳青青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能在这儿睡吗?”不都是亲人、情人了?怕她抵触,楚天帆又补充说,“只要你不同意,我不会冒犯你的。” 他贪恋她身上的甜香,在那种香味中他能够安眠。这一刻,他忘了对她的怀疑。 直到楚天帆被柳青青似娇似嗔地赶出碧桐院,清风一吹,他才想起她身上的谜还未解呢。 恍惚间,他觉得因美色误国的国君似乎也情有可原了。 哎呀,他想些什么呀? 第55章 地震了 明确了关系的柳青青可以大大方方地对楚天帆好了。 她像所有恋爱中的小女人一样,会打扮取悦他,会抱着他撒娇,偶尔也无理取闹。 楚天帆很忙,要查的案件牵连太多,除了巡察御史被刺案,那些河道款的去向也是他暗中追着的。 展进和落离扮了灾民混迹灾区,传回的消息让他越来越感到不妙。 守卫京师的南营、北营他不敢完全信任,皇上为了栽培自己势力新提拔了不少人,这些人中很有些没有经验本事又狂妄自大的。 但他又不能插手太多,君臣兄弟是个很敏感的关系。 好在柳青青理解他的辛苦,回到王府,享受着她的娇媚和温柔,楚天帆能卸下许多疲惫。 他想,有柳青青的王府,才有家的感觉啊。 “怎么样,好点了没有?”柳青青给他捏肩膀,捏得手都酸了。 “嗯,好些了,你这手法很好啊。”楚天帆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坐在自己怀里。 “那当然,我跟陈太医学了经络穴位呢!”柳青青很是得意。 “青青这么厉害?”楚天帆笑,凑上去吻了她一下。 玉儿端来莲子羹,柳青青忙起身,“你喝点羹汤吧,清凉去火的。”天气暑热,楚天帆嘴唇都有些干了。 楚天帆却不放她,“你喂我。” 柳青青尴尬地看看玉儿,玉儿忙笑着跑了,“我去看灶下火退了没有。” 柳青青端起汤碗喂他。“你也喝。”楚天帆说。 两人正你侬我侬喝羹汤,外面传来楚方的声音,“王爷,宫里来人了,像是有急事,现正在怡心堂候着。” 柳青青忙站起来。 楚天帆整了衣服往外走。 天已经黑了,楚天帆却乘马急急入宫。 柳青青心里惴惴不安,什么事这么急?古人的时间观念没那么强的,有什么事要半夜入宫呢? 而且宫门有落锁时间,街上有宵禁时间,楚天帆晚上会回来吗? 楚天帆回来已经快子时了,他习惯地走到碧桐院,见那里面的灯还在亮着,怕柳青青还在等,就敲门进去。 柳青青已换了睡衣睡了,不过楚天帆进屋时她就醒了。 “出什么事了?”心中牵挂,她也不顾及不打听他事情的原则了。 楚天帆坐到床边,脸色很是凝重。 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告诉她,“地震了!” 柳青青一愣,没感觉到啊? “不在京师,在袁城和平县。”楚天帆看出她的疑惑。 “震级大吗?破坏程度如何?”柳青青问。 楚天帆惊讶她的反应,“你知道地震?”估计很多人都没听过地震的。 “没经历过,但听说过。那是地壳的自然运动,有些地区在地震带上,地震就频发一些。”柳青青点头。这是地理课上的知识。 楚天帆骇然地看着柳青青,“你说什么?难道不是上天的惩戒吗?” 皇上都乱了阵脚了,连夜把他叫去,又召了钦天监正,这会儿还在紫微台上跪着向天告罪呢。 “什么惩戒?”柳青青自己不清楚的事也不想去乱说,“现在赶紧组织人去抗震救灾啊,人们赶紧转移,远离高山陡坡,防止次生灾害发生。还有,水源会被污染,让人们不能喝生水。大灾之后有大疫,细菌病毒的传染是很可怕的。” 楚天帆目瞪口呆,柳青青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呀?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我告诉你,别看我挺漂亮的,脑袋破了里面可恶心了。”楚天帆的眼光把柳青青吓住了,怎么感觉他想打开她脑袋看看呢? 楚天帆移开视线,朝廷的几个要员都入宫了,他们在古籍上也没扒到多少地震的记载,仅有的几点都记着地震的形式、破坏,并没有多少可供参考的救助措施记录。 楚天帆沉吟一下,又看向美丽的柳青青,突然想:娘娘岭的女娲神庙不知修好了没有? “除了这些,我们现在还需要做什么呢?”楚天帆轻声问。第一次,他这么诚恳而认真地向她求教。他一直都是以庇护者的身份去看待她的,这一刻,他却觉得她能庇护自己,庇护百姓。 这可把柳青青问住了,她自己知道的其实也不太多。要是有网络就好了,能搜一搜。 面对楚天帆殷切的目光,柳青青只能尽力去思考,“得准备帐篷吧,房子损毁,就算没倒塌住着也危险,将帐篷安在开阔地方。肯定有伤亡,所以需要大量的医生、药材。” 估计还得心理疏导师,不过这话在这儿说纯粹是屁话,她就不说了。 “我去准备一下,估计明天天不亮就得启程了。”楚天帆吻了她一下,想着如果太早怕是来不及跟她告别了。 柳青青惊讶,“你去灾区?” 楚天帆点点头。皇上和他心结都太重,平县又是他封地辖下,这是他自己请行的。 他很感谢柳青青,感谢她告诉他这不完全是上天的惩罚,也是自然的运动。只要没有“天”这个大帽子把他压趴下,人力可为的事他就相信自己能改变许多。 “你……小心些……就不能派别的官员去吗?”柳青青无法掩饰自己的自私。 楚天帆心中一暖,他微笑着,“我去,更能镇得住啊。” 当然有官员去,但他去,也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 柳青青还是舍不得,但也知道拦不住他。是啊,他是王爷,既享受位高权重,也得承担重任大责。 “那……抱抱!”她张开手臂,朝向他。 楚天帆伸手抱住她,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甜香,怕是得段时间闻不到了。 “我等你回来。”柳青青轻声说。 “嗯。”楚天帆抚摸着她柔滑的头发。 楚天帆天不亮就出发了。 柳青青叫来辛成,让他迅速打理出可以调用的资金,并要求他尽快隐秘地收购药材,药材品类由陈太医拟出。 另外安排生活铺子的刘掌柜购进雨布和帐篷。 地震的消息,朝廷是瞒着京师的。据柳青青了解,朝廷也没拨多少银子,前面有河道款和赈灾款的事,估计国库储用也不足。 能不能借民财呢? 柳青青让肖鹏派人去找楚天航来。 第56章 募捐 柳青青从楚天航的话里套出来,连楚天航都不知道地震一事。 她只能以陵县水灾为借口了。 她不知道募捐在这里合不合法,回去和老管家商量了一下,觉得最好的是以太学生的名义募捐。 柳青青决定用一场文艺汇演吸引人群,组织募捐。楚天航负责报备,别让人揪住把柄,因为有些朝代灾时不能娱乐。 “姑娘,先歇一歇吧。”见柳青青困得摇摇欲坠,玉儿心疼极了。 “这一本快写完了,写完让她们马上排演。”柳青青强自挣扎着,努力让自己睁开眼。 玉儿和辟芷、秋兰几个侍女把柳青青从书桌旁挪到房间柳青青都没醒。 藏艺楼的女孩们第一次接触舞台剧,台词、动作都不到位。 柳青青耐心地一遍遍讲解,一点点指导。 山内山外无法相见的母子,一声声凄绝地呼唤,让女孩子们泪如雨下; 而当“沉香”铿锵有力地喊出“娘亲,孩儿来救你了”,挥起萱花神斧劈开华山,女孩们又哭又笑,抱在一起。 “姑娘,成了!”老管家也被感动了。他这么大岁数,阅尽世情百态,见过无数歌舞欢会,可这样的现场版却第一次见。 这些故事,以前只是在说书人口中,如今却以这样直观、生动的形式演绎出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另一场剧是“大禹治水”。 一身泥水、破衣烂衫的大禹艰难地从溃漫的河堤上走过,跌倒了,爬起来,腿碰破流血了,掬一捧浊水洗一下。 那些脸色枯黄、皮肤黝黑的父老乡亲,跟着他,拿着铁锹,扛着沙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又光又滑的烂泥坡,人倒了,沙袋砸下来,有人伤了,有人死了,但所有的人默默地坚持着。 面对近在咫尺的家门,牙牙学语的孩子,大禹眼含热泪,深情地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执拗地离开了,河水还在肆虐,何以家为? 通沟渠,修河道,水终于听话地流向大海了,流离失所的百姓终于回到了家园。 大禹和那些风里来雨里去、一起劳动的父老乡亲臂挽臂站在河堤上,站成百姓最安全的屏障…… 最初,来的人并不多,只是太学院的学子用个人关系拉来的人,可不足两天,全城都轰动了。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形式。那么精彩的表演,赚足了人们的眼泪,也激起了人们艰难互助、同舟共济的热肠。 演出被不断要求加场,募捐的银钱数目也在不断增长。 柳青青累得坐着都能睡着,楚天航心疼她,给她辟出一个小隔间让她能临时休息一会儿。 一直没能得到灾区的消息,楚天帆临走时安排的第一批救灾物资已经发出了。 但柳青青估计差距还太大,她要求辛成把新购置的物资也赶紧送去。又派人带了银钱前行沿路购买。 京城太远,朝廷有意瞒着,所以很多人不知道,但地震的消息是不可能完全瞒住的,灾区临近的地方一定会产生大的恐慌,一旦恐慌蔓延,就会引起物资哄抢,到时候,真正的需要者反而得不到必需的物品救助。 当然,陵县灾区也得送钱粮物资过去,本就是打着人家的旗号的。 双线兼顾,柳青青竟然处理得有条不紊,让老管家也不由佩服。 一位老人远远站着,一直看完了整场的“大禹治水”。 “邹安,去,再捐助三百两。”老人说。 “是!”随从答应一声,走向募捐箱。一会儿拿了一个精美的纸盒子回来,“老爷,他们给每位捐款者送了这个。” 老人接过来,小小的盒子,边上印着团花的图案,彼此勾连,像人挽着的臂弯。中心印着“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的字样,盒子里面装着六颗葫芦种子。 老人笑了,“果然是她的心思啊。” “老爷说谁?” “我孙子。” “小公子不是回外祖家了吗?”邹安疑惑。 “呵呵呵……”老人笑笑,没有接话。 不远处,一位俊采英毅的公子也命令随从,“去,捐上五百两。告诉募捐者,本公子想见见他们的主人。” 随从很快回来了,把纸盒子递给公子,“他们说从左边绕进去,主人在那里。” “走。” “燕安王子?”楚天航抬起头。 姚汝清他们向来人行礼,慕容轩还了礼。 “各位学子心怀大义,楚靖国未来可期啊。”慕容轩眼睛扫视一圈,没见那位田一公子。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力量虽弱,但为民解忧义不容辞。”姚汝清拱手。 慕容轩点头,“可敬,可敬。听说学院还有一位田一公子,他不在吗?” 楚天航眉眼一凛,“没有,他早辍学回老家了。” “哦……那真是遗憾,有过一面之缘,本宫还挺欣赏他呢。”慕容轩淡淡地,再扫视一遍,还是找不到人。而他接到的消息,田一公子每天都从王府出来往这里来。 “不打扰各位了,本公子先走了。”慕容轩随意一礼,带着下人离开。 姚汝清有些疑惑地看看楚天航。田一到底什么来头呢,为什么跟皇室这么近,九王爷护着他,明王护着他,异国的王子也找他。可九王爷交代过的,不管谁问,在外都说没有田一这个人。 袁致把账册整理好,“今天一天捐助金额六千五百四十三两,现在摆在外面的那个箱子里的还没算。九王爷,你要不要看一下账目?” 楚天航看了一眼账册,“先放着,我一会儿看。” 青青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外面进来一个人,给过楚天航见礼后问:“九王爷,我家公子呢?属下想汇报点事。” 楚天航大惊失色,“你没跟着他吗?” 他以为肖鹏是跟着柳青青的。 “公子让属下出去办事了。”肖鹏也感到不妙。 “你们看着,一切照常就行。”楚天航交代一声就往外走。肖鹏急忙跟上。 袁致和姚汝清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57章 她是女人 光天化日,文墨居离这里并不远,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楚天航劝着自己。 匆匆赶到文墨居,伙计说公子并没有来。 “卢鸣,立刻派人沿路找!”楚天航慌了。 肖鹏也赶忙安排人找。 柳青青身边只带了侍女玉儿,再就是一个马车夫。玉儿不会武功,一旦遇到事情根本保护不了青青。 那个落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知道保护青青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楚天航心慌意乱,见人挡路就开骂。 募捐现场到文墨居一直是大街,唯一偏僻些的就是就是画桥一段几百米的林荫路。往常人也挺多的,只是这两天都去募捐现场看节目去了,这里便冷清了些。 肖鹏眉眼沉沉,想了一下,逮了一个小乞丐,递上几枚铜板,“见过一辆绿色幕布的马车吗?”他比划了一下车的高度,又说了一下马车的特征。 小乞丐摇摇头。肖鹏失望地要离开,从旁边的一个树丛中钻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我……我见过……” 他说着话,眼睛却盯着小乞丐手里的铜板,肖鹏从腰间摸出二两的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说的消息要有用,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乱蓬蓬着脑袋的小乞丐眼里射出贪婪的光,“被四个灰色衣服的人带走了。” 他说了一下大致情形。 肖鹏心下一沉,“分散开,往这边找。” 柳青青主仆被带到一个房间,一个女子蒙着面坐着,旁边站着她的侍女。 “妖孽!”女子轻轻吐出两个字。这副容貌,让天下女子情何以堪? “你叫田一?”女子轻启朱唇。 “姑娘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呢?” 柳青青不卑不亢,打量着座上的女子。 “放肆!你怎么跟姑娘说话的?”旁边的侍女也以纱蒙面,闻言厉声训斥。 玉儿看了侍女一眼,那眼睛怎么有点熟悉呢? 柳青青不屑理侍女,只盯着那个女子,“素不相识,在下是哪里惹到姑娘了?” 女子慢慢起身,踱步到柳青青面前,“田一,你可知罪?” 柳青青看着女子,“本公子还真不知,请姑娘明示。”她连谦称也懒得说了。 “你败坏明王名声,辱没皇室尊严,其罪当诛!”女子冷冷地,眼中闪过寒光。 柳青青猜到面前的人是谁了。她微微一笑,“那姑娘要如何处置本公子呢?” 眼前的人不敢处置她,但怕是要提条件了。 女子回到座位上,“我给你三千两银子,离开明王!” 柳青青笑了笑,“姑娘,那边广场正在给灾区捐款,有这些钱捐给灾区,百姓会感谢你的。” “你嫌少?”女子看着她。 “不少。朝廷一品大员的一年的俸银也就一千二百两,姑娘这是大手笔了。”言下之意,你出手这么阔绰,银钱从哪里来的呢? 女子眉眼微沉,“你到底是个宠物,也就一时新鲜。你甚至比不得一般姬妾,她们若孕育子女,即便来日失宠,尚且可以托身。你这种人,你知道自己的下场吗?” 柳青青面不改色,“姑娘说得有理,可是,你觉得我是那个做决定的人吗?” 女子似料到她会这么回答,淡淡地说,“你不和九王爷也走得挺近吗?明王不知道吧?” 柳青青知道自己被跟踪了,那两个暗卫没发现? 她勾出一抹笑,“用我挑起两个王爷的矛盾?那你给多少银子我有命花呢?” 女子看了柳青青一眼,“明王疼爱他这个弟弟,不会和他抢的。” “看来姑娘对明王甚是了解。”柳青青啧了一下舌,“只是,姑娘,你有没有考虑到你是在谈一个人的去留,而不是一个物品的取舍呢?” 女子给了她一个“你连物品都不如”的眼神。“如果不答应,可曾想过你连这个屋子都走不出去?” 她不信王爷会因一个男宠跟她翻脸,捅到太妃面前,太妃估计会大骂王爷的。 柳青青认真地盯着女子看,在侍女要开口训斥前,轻笑一声,“姑娘,你的眼睛很漂亮,可是,有点歪了。” “你胡说什么?”侍女大怒。眼前的男子俊美绝伦,可她也得撑起小姐的威风啊。 换个地方,她还真不忍心高声呵斥他一句。 柳青青看看侍女,“你不觉得吗?你再仔细看看。” 女子似有些忐忑,但很快又镇静下来,“你最好认真考虑一下,别以为胡言乱语就可以扰乱试听,本小姐的耐心有限。” 侍女突然走下来,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小姐,她是个女的。” 柳青青心里一惊,暗叫不好,同性的敌意可比异性大多了。 那小姐也惊得站了起来。 玉儿忽然娇滴滴地责怪起来,“你看你,我就说不能一起出来吧,你非说要带奴家见见世面,要让王爷知道了,奴家的命就没了。”她已经是快哭了。 她用的“奴家”而非“奴婢”,而且这语气也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玉儿,你真是……柳青青快起鸡皮疙瘩了。但她发现上面女子的眼睛竟然亮了几分。 侍女看着玉儿。 玉儿伸手取了发簪,一头黑发披散了下来,对着侍女行了个礼,“萍儿姐姐,那日你还要送妹妹耳环,请妹妹喝茶呢,你说和妹妹投缘,妹妹求你,我和公子一起出来的事你千万别说出去,我家主子规矩严,妹妹会没命的。” 玉儿演技大爆发,战战兢兢,竟还落下几滴眼泪。 柳青青心道,只顾着找藏艺楼的姑娘表演了,没想到影后在身边。 “别哭了,我会护着你的,王爷不会知道。”柳青青温柔地安抚“爱人”,抬手擦去了她的眼泪。 萍儿看呆了,这死丫头何德何能啊,得这样一个俊美的“男人”垂爱,还那么温柔。让她换换好不好?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已被识破。 “三千两银子,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和这位姑娘好好过日子,也许还能子孙满堂呢。搅合在王爷身边,你们的下场会无比地惨。”女子似乎有了更多胜利的筹码,口气也轻松了起来。 门外突然“扑通”一声,接着是一声惨叫。 第58章 赶赴灾区 “什么事?”那女子主仆二人变了脸色。侍女忙向门口跑去。 柳青青面不改色,坦然地站着。 女子见柳青青面色无虞,不愿在她面前堕了威风,勉强稳住仪态。 肖鹏押着萍儿一步步退入房内,女子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冷喝道,“放肆!放开她!” 不管她未来的身份,还是她现在的身份,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得罪得起的,大不了,她亮明身份便是。自己做得没错,明王也不会怪她。 肖鹏眸色冷厉,一个飞旋,刀已架到女子的脖子上,“光天化日下劫持人,你好大的胆子。” 柳青青魂都吓飞了。哇呀呀,肖鹏,你死了,你死了,那是你家未来的王妃啊! 杜玲珑没有见过这阵仗,顿时花容失色。那刀寒光闪闪,一定锋利无比,这该死的侍卫,手千万不能抖啊。 “肖侍卫,把刀放下!”柳青青开口了。你小子将来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肖鹏看一眼柳青青,终是把刀放下了。但冷视着杜玲珑,时刻保持戒备。 杜玲珑脱离危险,感到自己的魂又飞回来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准备拿出相府小姐的威仪斥责肖鹏,柳青青抢先开口了。 “朝中的御史大人这阵儿有点闲啊,他们那张嘴最擅长把人从云端拉到深渊,人非圣贤,谁又能没有过呢?” 杜玲珑的嘴立刻闭了。 这个田公子,看似警告实际却在帮她,只是她那戏谑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呢? “这位侍卫怕是误会了,本小姐只是想找田公子问句话。”杜玲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姑娘这找人的方式还真是挺特别,走,跟我走一趟。”肖鹏冷嗤。他心头后怕,柳姑娘要有个闪失,他家全族的性命估计都得搭上了。 柳青青拦住他,“误会一场,让她主仆走吧。还有他们的人,一起放了。” 肖鹏看看柳青青,垂了眉眼, “属下听公子吩咐。” 他大步走到门口,大喊一声,“把人放了!” 杜玲珑不知道眼前的田公子为何没为难她,但她并不承情,冷哼一声带着侍女走了。 柳青青无奈地耸耸肩。 玉儿靠近来,“太便宜她了。” 柳青青笑笑,“她有骄傲的资本啊。” 她也懒得理她,自己的正事重要,明天是募捐的最后一天了。 杜玲珑带着玉儿,给四个断了腿的灰衣人一些银子,悻悻地走了。 她的脑中不停地闪过那戏谑的眼神,那双眼……真是“美丽”啊!杜玲珑想起萍儿的那句话,“她是女人!” 她感到自己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萍儿,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田公子,也是一个女人呢?”杜玲珑问,越想越觉得像。 萍儿也认真想了想,“不好说,哪有男人长得那么好看?” 可能真的是堂兄弄错了。如果能找到倚红楼的红袖,或许答案就解开了。可那种地方…… 最后一天又加了一个节目——五福临门。 五福化为五位神仙,看到人间的正义、善良和不屈抗争后,感念百姓苦难,决定留在人间,为世人播福。这个句号也算圆满。 柳青青顾不得街头巷尾对节目的评议。她私下见了邹太傅,说了自己的意图。 太傅心疼她一个女孩子不该吃那么多苦,她却说事到临头,她能尽点力量才心安。 太傅派了一个家仆跟着她,说是娘家得有人陪着她。柳青青热泪盈眶,向太傅恭敬行礼。 先头前行的人已沿路采买了,柳青青王府所有的家仆又忙活了一天,准备了许多食物和药材,带上上路了。 出城在一个林子边被拦住了,拦人的人是父子俩,老的瘸了一条腿,被一个中年男人推着。 “听闻公子要去平县,家父也想去那边访友,能不能劳烦公子带我们一起。我父子略微懂些医道,也许能帮公子一些小忙。”那男子非常客气。 若不是柳青青刚好遇见,他们一定被肖鹏拦住了。 “那边的情况不是太好,你们还是晚点去吧。”柳青青好意提醒。 “这我们知道,所以才想过去看看呢。”中年人说,“父亲牵挂友人,非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倒是个重情义的,又是个郎中,柳青青看看肖鹏。 肖鹏明显是在等着她做决定。 “那就一起吧,患难见真情,而且他会医术,到那边或许能帮不少忙呢。” “这位老伯如何称呼?”柳青青问。 “周行。”老人自己开口回答了。 一行人一路颠簸地赶往灾区,柳青青严重低估了古代的交通落后程度,她感觉自己要被颠死了。从第三天开始便,便只能在车中躺着了。玉儿、辟芷也被颠得七荤八素,还要照顾柳青青。主仆几人甚是狼狈。 后面一车还有藏艺楼的几个姑娘,她们完全被柳青青当时的话激励着,支撑着。 记得她在藏艺楼的舞台上慷慨陈词: “姑娘们,你们是如此的勇敢。你们献才献艺,为灾民辛苦奔忙,筹集救命钱款。你们总感叹命运不济,出身寒微,可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无比高贵。” “救民于水火,那是大义啊。我以萤光耀星河,但凭微躯济家国。姑娘们,我们活着不是只为了一口饭吃,也不是用自己一点姿容末技取悦他人,我们有自己的价值。在这点上,我敬重你们。” “现在,我要到灾区去,我们购买的帐篷、药材、粮食等需要送到灾区去。那里非常危险,情况还不知怎么样。但老百姓一定生活艰难,他们也可能死伤严重,急需救援。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责任,在京中还是安全的,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如果有谁愿意跟我去,青青感激不尽。“ 于是,那群刚演出完的女孩子,顾不得洗去满身的疲惫,纷纷举手响应。 也是在这几天,她们才知道,自己的生命可以这样过,她们不是玩物,不是低贱的奴仆,而是也可以用他们的方式担起家国大义的人,不比任何一个男人逊色。 第59章 信心 柳青青遭受着一路颠簸,楚天航却在宫中愁肠百结。 太后怎么也不同意他送物资到灾区,说那里太危险了,而且路程漫长,有些地方土匪还未剿灭。 当时柳青青也不同意他去,说后续的很多工作还需要他做。可是她一个女孩子都不怕艰难、不惧危险地去了,他堂堂男儿却要缩在这锦绣之地吗? 他好想陪着她去啊。 楚天航撒赖般地坐在御书房外面的台阶上。太后那儿行不通,他就来皇上这儿磨。可皇上理都不理他。 “九王爷还在外面吗?”楚天扬处理完事务,才想起外面还有他这么个人。 连公公躬身,“还在。” 楚天扬说,“他这次干了这么件大事,确实为朕分忧了。朕以前真是小瞧他了。太学院的学子......好,很好,朕要奖他们。走,出去看看。” 这次外面募捐的事闹得那么大,早就传到宫里了。 最初楚天航来请求的时候,楚天扬也以为只是一种变相的乞讨,想着是一群学生,也没怎么在意,就随口答应他,没想到这帮学子竟然真的折腾出名堂了,几天之间,筹集银子数万两,并迅速购买物资分批运走了。 其统筹安排之合理,具体运作之迅速,连他的朝堂也做不到。 朝堂上办事得各种审议、各种程序,他们这帮孩子,自己操作,没有中间环节,效率也真是高啊。 楚天航感到身后有人,一回头见是皇兄出来了,连忙站起,楚天扬按住他的肩膀, 连公公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袖子把台阶擦了擦。 楚天扬坐下来,“这次谁去送物资,人可靠吗 ?” 楚天航恹恹地,“可靠,很可靠。” “叫什么?” 楚天航顿了一下,人一下子警惕起来了,“卢悦,卢明的弟弟。” 楚天扬点头,他知道九王府的侍卫长叫卢鸣,他还有个弟弟也在九王府当值,也是亲卫。 “说说,你们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筹集到这么多资金的,整个流程谁在管着?” 他不相信楚天航一个人有那个能耐。 楚天航心头警铃大作,凭青青的姿色和才华,皇兄知道后一定不会放过她。 “就我们学院的学生商量着来,分配好各自该干什么,然后自己找人,管好各自那一块。怕人们都不来,我们还安排了表演,把人都吸引过来。” 影响最大的就是表演,这个是避不开的,他只能尽量淡化。 “请的教坊的人?”楚天扬听说那表演精彩极了,能筹集那么多款项,表演功不可没。 “那多费钱啊,用王府的乐女,让人调教调教。”楚天航立刻又转了口气,“皇兄你不知道,百姓都可好了,他们自己都不富足,一听说抗洪救灾为朝廷分忧,都慷慨解囊,一些乞丐把自己乞讨来的铜板都捐出来了。看看,皇兄是百姓最爱戴的皇上。” “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楚天扬一巴掌扇在楚天航的后脑勺。 “是啊,百姓是可爱的,可是那些贪官......”楚天扬突然恨得牙根痒痒,为了一己私利,不顾万千百姓的性命,实在该千刀万剐! 楚天扬看看楚天航,虽然他接手的几乎是个烂摊子,但有这样的兄弟,这样的子民,他相信,一切一定会好起来的。 “太后不放心你去,你就别去了,那边有你六哥,他传回的消息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在主要在救助伤员。你们捐助的药材和物资已经有人送了,你就不必再跑了。朕已命人安排下去,救灾物资所过之处,当地官府暗中护送。” “谢皇兄......”楚天航感动得眼眶都红了。一定得保障青青的安全啊。 楚天扬伸手拍拍他的肩。 他最怕的人心浮动和猜疑并没有出现,人们反而众志成城地捐物捐款。在这点上,他感谢楚天航,感谢那一帮学子。 到底那表演演了什么,等情况好转了,他一定要亲自看一看。 倚红楼来了位清秀的少年,老鸨迎上来,看少年一眼,眼神闪了闪,立刻没那么热情了,“公子来喝茶啊?楼上有好茶。” 少年示意身边的随从拿出五十两银子,“我找一下红袖姑娘。” 老鸨看看少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红袖姑娘不轻易见客,公子还是选别人吧。绿罗姑娘温柔可人,小曲儿唱得极好,让她服侍公子可好?” “再加三十两。”少年扫了随从一眼,随从开口,也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老鸨并未让人通传,只是继续笑着,“绿罗的舞蹈也是一绝,公子不妨看看?” “一百两。”那公子开口了,“本公子只想一睹芳容,并不做别的。” 老鸨眼神闪了闪,叫过来一个水蓝色衣衫的女子,耳语了几句。女子上楼去了。 一会儿又下来,“红袖姐姐说公子既然如此中意于她,她也不能拂了公子面子,邀公子上楼一叙。” 老鸨点头,“公子请。”带着公子和随从上楼了。 一个极为雅致的房间,温馨清怡。一个美丽的红衣女子坐在妆台前,应该就是红袖了。 “公子坐。”一个年龄不大的粉衣女孩过来,将公子迎到茶几前,斟上茶。 红衣女子站起来,袅袅婷婷走到对面坐下。 “倚红楼的头牌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天姿绝色。”公子惊艳。 “过奖了。”红袖淡淡一笑,屏退了粉衣的侍女。 “姑娘有什么话说吧。”红袖看了看眼前的人。 呃……她的装扮有那么差吗? 第60章 你甘心吗? 既然被戳破了,萍儿也就不掩饰了,索性敞开了说。 “姑娘可曾去过聚缘楼?” “去过。”红袖粉面无波。 “跟明王一起去的?” “姑娘,你失言了。”红袖面色微冷。 萍儿也有一时的语滞,“我……我并非有意打听王爷行踪,只是想确认一下当日陪王爷的人是不是你?” “是。”红袖用银匙挑了一点香料放入香炉。 萍儿想了想, “明王还有一位男宠你知道吗?” 红袖扭头看她,勾起一抹讥笑,“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萍儿正了脸色,认真地观察红袖的神情。“我怀疑,那男宠其实是个女的,而且,就住在王府。” 红袖若真是明王的人,怎能咽下这一口气? 可是红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是男是女,住不住王府,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姑娘,你的算盘打错了。” 萍儿仍不死心,“可是你跟着王爷那么久,依然寄身在这风尘之地,你就甘心吗?” “高门大院不见得就比这风尘之地干净多少,心不污,人自洁。”红袖温温婉婉,似乎所说之事和自己毫无关系。 “是吗?姑娘真的就没想过走进王府吗?哪怕做一个侍妾,也好过花时一过,零落成泥。”风尘中女子的命运谁都知道的,聪明的趁鲜艳之时攀附个富家是最好的归宿了。 虽然高门大户是绝看不上这种人的,但也难免有一些“情种”为其改头换面领进家中或收为外室的。她不信红袖没这样想过。 红袖轻嗤,“姑娘可真为我打算啊。难不成你的主子容得下我?” 她猜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萍儿眸色闪了闪,暗骂了一句“风月场中的人果然奸诈”。她没套出来什么,红袖却似看透了她。 她有些不敢往下说了,怕红袖再探知太多,又怕红袖在王爷面前乱说。 “我是好意,希望姑娘好好想想。”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萍儿起身告辞。 “对了,太学院学生组织为灾区捐款,你主仆捐了多少呢?”红袖看似不在意地说。 萍儿的脸色有些难堪了,“我……我家主子不曾外出,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红袖笑了笑,“哦……不外出啊,我还想着姑娘出手这么阔绰,会捐献不少银子呢。” 萍儿满心恼恨,愤愤地走了。 红袖看了看晃动的门帘,卸落了一脸的云淡风轻,凄然沉默。 一路颠簸,柳青青一行终于到终点了。 大体还算顺利吧,就是人快被颠散架了。 入城前,柳青青命人先去打听了当地情况,她想,如果出现疫情,就决不能让这批人再进入了。 好在楚天帆在当地采取的措施非常有力,秩序没有乱,也没有大的疫情出现。 他们先到的平县,天色已晚,准备休息一夜后明日送一批物资往袁城。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柳青青还是被眼前的破败和贫瘠震惊到了。 平县并非震中,但因房子多为土墙结构,依然坍塌颓圮得令人触目惊心。 当地的县令派人来接,并说王爷在袁城。 柳青青等人被安排在府衙内单独的院落里。 府衙的房屋没怎么损毁,只偏房的一面山墙处出现了裂痕。 “这几天,偶有余震,但都不太大了。”被派来安排他们的刘捕头说。 “各位大人辛苦了,这里小的们来守着就行。”刘捕头安排人来替换肖鹏等人。 肖鹏开口,“让你们老爷安排人交接物资,这里不用你们来守。” “是。”刘捕头应声,满心的疑惑。 明明看上去都挺疲累了,却不愿人替换,住进堂屋的那几个肯定不是一般人。那个俊俏得比画上金童还好看的公子应该是他们的头儿,莫不是也是位皇子? 肖鹏等人就在院外搭了帐篷歇了。 柳青青她们在屋内简单洗浴了一下,这么多天,终于能好好躺着睡一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启程了。 一处坍塌的山体前,马车突然停住。 外面是死一般的沉寂。 “怎么了?”柳青青探出头。这才发现随车的卫士已是兵刃出鞘,剑拔弩张。 对面黑压压一群人,不知道有多少。 遇上土匪了? “前面怎么回事?”柳青青掀开车帘。 车旁的护卫圆瞪着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伸手一挡,“公子,回车里去!”竟是命令的语气。 这一路众人对她甚是尊重,此刻用这样的语气,而且一副如临大敌、决一死战的架势,让柳青青意识到这并不是一般的土匪。除了雇佣的十来个车夫,随行的护卫是王府卫队的。这些人什么阵仗没见过,如今这样的紧张让她心也开始慌乱起来。 她乖乖缩回车里,对敌啊?她绝不逞能。 “肖护卫,别来无恙!”一个粗鲁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对方认识肖鹏? “呵,你竟还活着?”肖鹏冷冷地。 那个沙哑的声音大骂,“你等追随明王,助纣为虐,弑杀东宫,残害忠良,扶持昏君,天怒人怨,如此乱臣贼子都活得好好的,熊某为什么不能活着?熊某活着就是为除奸去秽,替天行道!” 柳青青耳朵嗡嗡直响,她听到什么了? 她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第61章 血色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撞击声……柳青青第一次这么真实地经历这种场面,她虽然无比恐惧,但依然压不住好奇,悄悄揭了车帘一角往外看。 便衣的侍卫和贼人混杂在一起,她竟分不出敌我了。护卫她们的几个人无论如何打斗都不离开车旁,贼人自然也发现这一点。 那车里,就算不是明王一定也是很重要的人! “袭车!”一个声音一声断喝,立刻有几个人冲过来,侍卫险险挡住。 前面一辆是藏艺楼若羽她们的车。一个连面鬓胡子的黑大个如铁塔一般冲撞过来,举起沉厚的大刀朝车子劈去,柳青青呼吸都凝滞了,她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死亡如此之近,她如何对得起这群被她带来的姑娘? 却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个石子“叮”一声打在那人的刀背上,震得柳青青耳朵嗡嗡直响。 刀锋偏了点方向,砍下车顶一角。几个白净的“公子”惊叫着,连跌带跳逃离马车。 本来在队伍最后跟着的周行父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柳青青马车旁边。 “趴下!”周行一声断喝,儿子周彦倏忽跃起将一支射向柳青青的箭击落在地。 柳青青吓出一身冷汗。 玉儿把柳青青扑倒在车上,用身体紧紧护住她。 “保护好公子!”一群人围攻肖鹏,缠得他根本脱不开身。 侍卫们迅速变化阵型,护住柳青青的马车和跌落在地的若羽她们。 “是女人!荒淫无耻,如此大灾他还带女人来此?”一个人狠狠骂了一句。 若羽她们惊叫落地时已经暴露女子身份了。不用说,她们被当成了供明王享乐的姬妾。 这个认识让对方更是恨意剧增。 后面马车上的人一直未露面,且侍卫们如此拼命地护着,或许里面真的是明王。 那个姓熊的往这边看了几眼,凭他对明王的了解,如果真是明王,他一定骄傲地站出来冷眼看着侍卫们绞杀他们这群贼子,而不会这样躲在车里无声无息。 难道是改了性子?还是在莺莺燕燕、软玉温香的富贵中泡软了筋骨? 侍卫只有几十人,对方人数多很多,而且并不是一般贼子,纵然王府侍卫骁勇,但时间一常,就有些落下风了。 连周彦都顾不得照顾老父亲,和一个高个子贼人交上手了。 若羽等人连滚带爬挤到柳青青马车前,环围着她的马车,摆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这群柔弱的歌舞乐女,此刻像一个个勇敢的战士,让人肃然起敬。 她们是被当成贵族取乐的工具来培养的,可柳姑娘告诉她们,她们可以有自己的价值意义,就算这世界有太多的禁锢,一个人的心是可以自由的。 她给她们讲许多优秀女性的故事,从女娲补天的神话,到樊梨花领兵打仗保家卫国,再到创造发明改变世界,有些听懂了,有些没听懂,但她们知道了,原来女人也可以伸张大义,可以那样激烈而丰富地活着。 她们能把“沉香救母”和“大禹治水”演得那么好,那么动人。那些故事的铺垫是起了巨大的作用的。 如果今天一定会命丧此处,她们愿意用自己柔弱的身体做姑娘最后一道屏障。 “让她们上来……”柳青青挣扎着用力推玉儿。 玉儿此时表现出超强的倔强,她紧紧抱住柳青青,小小的身体竟似有无穷的能量。 她何德何能要这些柔弱的女孩子护着?柳青青生气了,她努力挣开准备下车。 “姑娘,你不要动,王爷一定会派人来接应的。就算等不到接应的人,玉儿跟你一场,这辈子便没有白活……哎哟……”玉儿死死拖住她,还没发表完临终感言,整个车——翻了! 柳青青只觉得一瞬的混沌,疼痛猛地袭来,接着是几番翻滚……刀剑的撞击声,飞扬的尘土,有雪亮的光从眼前划过,又被另一道雪亮的光挡开…… 头晕目眩中她听到一个悲怆的声音大呼:“佞臣贼子,弑君罔上,天理难容啊!天降大震示警,尔等江山不稳,社稷不安——!”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柳青青在疼痛中睁开了眼。 一片狼藉,一片血色! 明王卫队肃然立于土堆、乱石上,几个侍卫扭着一个粗鲁壮汉,那壮汉浑身是血,圆睁豹眼,被拖下时犹自含混不清的怒骂。 此时的楚天帆,卓然挺立,如巍峨的天神,令人望而生畏。 柳青青看着他,蠕动了一下唇,却没发出声音。楚天帆见她醒来,脸色一下子柔和下来。 “青青。”他蹲下身来,从医女紫苏怀里接过柳青青,温柔拨开她散乱的头发。 她忽然觉得无比的窝心和委屈。 多少天的辛劳和奔波,似乎都为了奔赴他而来,如今真的见了,竟是百感交集,什么也不想说了。 平安就好! 侍卫死六人,重伤七人,其余为轻伤,车夫死了三个,多人受伤。姑娘们没有性命之忧,但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玉儿因为极力护住柳青青,伤得最重,头手肩都受伤了。 柳青青下车撞到了头,幸得玉儿护着,没有大碍,只是肩撞在地上,痛得厉害。 紫苏忍着痛上前给姑娘们诊治。车上带有不少伤药,倒是方便了。 “属下该死,没有保护好姑娘!”肖鹏的臂上还滴着血,单腿跪地向楚天帆请罪,众侍卫一起跪下。 楚天帆扫了众人一眼,“这里不止有熊威,方云清也没有死,你等还有硬仗要打,各自收拾好自己的伤,上路! “是!” “周先生。”柳青青回头去找周行,却没见人了。 第62章 救灾(一) “周先生先走了,他说去寻亲去了,感谢公子一路帮扶,或许袁城中还会相见。”一个受伤的侍卫过来说。 他的伤还是周先生帮忙包扎的。 “什么周先生?”楚天帆问。 “哦,一个郎中,放心不下老友,来这里看望。这情谊……真爱啊!”柳青青说着说着就不对味儿了,楚天帆没再理她,吩咐人准备上路。 “多亏你及时出现,要不然真要玩完了,他们比我们的人多太多。”马车上,柳青青心有余悸。 那些人提到的东西太敏感,她甚至不敢问楚天帆对方是什么人。 “吓着了吧?”楚天帆把她拥入怀中。 “是有点……”以前看电视武打场面时她感觉精彩刺激,真面对了,发现一点也不好玩。 “那些伤亡的侍卫……”柳青青想到一路护送她们的人转眼之间就再也不能同行,一下子红了眼圈。虽活了两辈子,但她履历简单,没经过多少爱恨情长人间疾苦,蓦然之间只是满心地疼痛凄凉。 那么年轻的生命,家中不知是不是还有妻儿老母在苦盼人归。可是,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卫队会好好安葬他们的,王府会给予最丰厚的抚恤。”这个世道,这份职业,他们的伤亡无法避免,楚天帆轻轻拍了拍柳青青,把她拥紧了些。 她太感性了,他愿意挡住所有的残酷,只留给她风清月朗的一面。 可是,她来了,那些残酷也遮不住了。 走在破败的街道,柳青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如果说侍卫的伤亡带给她的是尖锐的刺痛,那么袁城给她的就是让人窒息的钝痛。 看得出楚天帆和郡守盛大人尽了极大的努力,勉强维持住了相对稳定的局面。 要知道,在灾难面前,一旦失序,人性中的恶被激发出来,那比天灾还可怕。 但这勉强稳定住的秩序下有绝望与恐惧的流毒在蔓延。 柳青青这些女孩子都没见过这场面,到处有坍塌的房屋,地上蜷坐着伤残的人,血迹凝固了,有苍蝇乱飞。 街上有车拉着大桶的艾水、盐水分发,让人们清洗伤口。还有人叫喊着提醒人们不要吃腐烂食物,不要喝生水。 官府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可好多人木然地坐着,分发的东西也不去领。 他们的眼睛,没有希望,没有光彩,甚至没有担忧,没有恐惧。那么空洞,空洞到不关心病痛,不在乎生死。 各种怪异难闻的气味混杂,柳青青和若羽几人忍得眼泪汪汪才勉强没当场呕吐出来。 傍晚又下了雨。 他们带来的帐篷起了很大作用,伤药也补充到各个药铺。 第一天晚上,柳青青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觉。没想到躺床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楚天帆处理完事务过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是啊,这一路的颠簸和惊吓也够她受了。楚天帆爱怜地看着柳青青疲倦的睡容,心头漾起万千柔情。 柳青青应该是没吃过多少苦的,她很会享受。在王府他不曾约束她,所用东西都尽着她,她总会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一切弄得贼舒服,生活过得几乎比他这个王爷还好。 楚天帆泛起微笑,轻声说:“你来这里干嘛?你受得了吗?” 酣睡的柳青青没有给他回答。 嘴上这么说,可是,她来了,他的一颗心竟奇迹般地安定了! “青青,谢谢你告诉我地震只是地壳的运动,谢谢你能来陪我,谢谢你给出的指点,带来的支援……”楚天帆俯下身子在柳青青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楚天帆很忙,一大清早用过早饭后他就匆匆离开了。柳青青叫了几个侍卫陪着,由郡守安排的一个兵士领着到几个主要的城区看看。 玉儿伤重不能陪同,柳青青的身边跟了乐舞队的两个女孩,若羽和娇奴,她给她们取名田三田四。 “这个地方集合了城区大部分没有了亲人的女子和孩子。”兵士指了指一个不小的广场。 这个广场与别处不一样,有士兵守着。 柳青青感叹这个安排的细心,那些没有亲人庇护的女孩子最容易受到侵凌,一旦风气坏了,再建立起信任就难了。 几人出色的容貌和侍卫威武的气质引起了那些女子和孩子们的围观。 柳青青发现,这里的人状态似乎比街上很多人的状态好,至少他们对特异的事物有反应,感兴趣。 还是年轻人更容易激发起生的热情些,柳青青暗暗想。 柳青青吩咐那个士兵去了解一下老百姓的思想动向,然后过来汇报。 她自己和若羽等几个女孩坐一起盘算。每个人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自己处于他们那种境地,会作何感想,担忧什么,又渴望什么。 “担忧的肯定是会不会再天塌地陷了,到底这是不是老天要灭我啊?真要是老天灭我,我又怎么能逃得过?乖乖等死好了。”娇奴说。这里的人们对“天”的威力从不怀疑。 “我会觉得孤单,想找一个人靠一靠,哪怕只是找个人作伴,受欺凌的时候有人帮句腔都不一样。”一个女孩说。她是柳青青排的“田六”,自己就是孤儿,最清楚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感受。 柳青青看她一眼,回头问玉儿,“玉儿,你呢?” 玉儿歪在榻上,“我想吃一顿好吃的,死了也不要当饿死鬼。” “就知道吃。”柳青青鄙视她。 “这不是被姑娘你把嘴养刁了吗?咱若霞院的小厨房……呃,姑娘指挥做出来的东西都特别好吃。”玉儿知道失言忙改口。 柳青青并没在意,她在想着,如何给人们想要的,让他们重燃生的希望呢? 起身离开时,柳青青看了看娇奴,“你跟我到房间来一下。” 柳青青铺开半张纸,轻轻写下: 太阳明天还会升起, 荒野明年还是绿地。 逝去的亲人啊, 请你们安息! 幸存的人们啊, 我们携手一起, 再垒我们的墙, 再建我们的房, 再把我们的灶火烧旺。 再种我们的谷, 再打我们的场, 明年还会有粮食满仓, 孩子的笑声会洒满庭堂…… 柳青青把词念给娇奴听,“把它谱成曲,要老百姓喜欢的那种曲调,词曲有哪些不合适的我们一起改。” 娇奴跟着读了一遍,哽咽了,“姑娘,很多人会哭死。” 柳青青也红了眼圈,轻声说,“就是要让他们哭出来,放下,才能开始。娇奴,音乐不仅能娱情,也能救人。” “姑娘,我一定谱出最好的曲子。”娇奴泪光闪闪。 第63章 救灾(二) 歌曲是从孩子们口中流传开的。 那天孩子们吃到了今生吃的最好吃的一碗面——方便面。 这些加入了骨汤调味,经过蒸煮、烘干的面,当时把两个王府后厨的人全用上了,丫鬟仆妇们也全都上场,本来是带来灾区救急的,但来到以后发现这里的百姓基本已经安顿下来,柳青青就让把这三车的面暂时给留下来了。 “我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玉儿赞叹,她在外面叫“田二”,虽然身上还有伤,但她稍微好一点时便不愿再窝在房中了。大家都这么忙,她怎能闲着,再说,那伤也没在腿上。 那个安排孤女孩子的广场叫济恵广场,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巧合,这个广场真的惠济百姓了。 这里的防护相对严格,秩序也更好一些,楚天帆同意她们到这里来,其他地方不能去。 娇奴教孩子们唱歌,孩子们不太懂歌词,那些大些的女子们却听得哭成一片。 柳青青她们陪着流下了眼泪。 孩子们一遍一遍地唱,后来那些女孩子也加进来。 有时唱错了,大家会互相批评指点,争执间又添加了笑闹之声。 听到济恵安置点传出歌声和孩子们的笑声,郡守盛大人热泪盈眶——这是多久都没听到过的声音啊! 只要这个世界还有歌声和笑声,希望就不会陨落。 盛大人看看不远处的明王,明王巍然站在那里,站出一种安定乾坤的力量。 从所有人的慌乱,到组织力量抢险救援、维持秩序,这位年轻的王爷给了这个恐慌的城市安定的信念。 如果真是民间流传的“天灾是对昏君佞臣的惩罚”,那么这位最尊贵的王爷用他的行动和力量告诉人们,这是一个爱民护民的朝廷,不管遭遇什么,朝廷与他们同在。 明王在,那种擎天柱地的力量就在! 袁城只要活着的官员没有一个逃跑的,最初失踪的几个后来也主动出现了。 作为地方的郡守,他也那么恐慌,恐慌到派人上报朝廷,知道其他地方没有地震后,他把自己的妻儿悄悄送到了别处。 然后明王来了,朝廷救援物资来了。他多么庆幸自己没有逃跑,就算不能青史留名,他也绝不愿自己的族谱上出现一个被百姓唾骂的昏官、逃兵。 “两位大人,吃碗面吧,可好吃了。”两个孩子跑过来,端给明王和盛大人一人一碗面。 孩子们眼里,这两个人都是好大人,给他们帐篷住,又给他们食物。 楚方往前一步,“爷,属下也想尝一口。” 孩子奇怪地看着楚方,“你真不害臊,那么大个人还馋嘴抢东西吃?” 几人笑了起来。这久违的笑容,像从乌云间漏下的光束,刺破了阴霾。 楚天帆看着走过来的柳青青。果然是会享受的人啊,一碗救灾面都做得这么好吃,还竟然让别人先吃了? 又接连发生了几次余震,柳青青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慌。 人生的各种际遇总有解决的办法,脚下大地的晃动才带给人彻底的无助和绝望啊。我们对她的厚重和稳定那么地习以为常,不知道她的一点点波动就会有颠倒乾坤的力量。 第一次,她这么敬畏脚下的土地——它是万物的根基! 楚天帆拥着脸色惨白的柳青青站在院子里,“别怕,这次余震小多了,不会有事的。” 柳青青抬眼看着楚天帆,原来就算这样地让人恐慌,他还是选择了奔赴灾区,与民同在。 他经历了什么?那些百姓又经历了什么? 她的心突然又酸又疼。自己那些悲叹命运,嬉游一生的想法多么卑微渺小啊,天地之间,有多少伟大藏于平凡。 她从来都是一个自我的人,活在自己的喜好、荣誉追求里,没想过成为英雄,可这一刻,她想成为超级英雄,帮帮他,救救百姓。 “有你在,我不怕。”柳青青笑了笑,伸手把他的手握住。 娇奴她们谱写了很多歌曲,教着孩子们到处传唱。那些触动人心的歌词,回环往复的旋律,在街头巷尾萦绕不去,让多少人嚎啕大哭,也让多少人燃起希望。 柳青青相信,文艺,有拯救灵魂的力量。 “小远还没回来吗?”灯下,柳青青问楚天帆。 小远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当时来灾区时情况不明,楚天帆本不让他来的,但小远半夜都不睡,执意跟着来了。因为他懂药材,楚天帆让他带着两个郎中一起去采购药材,柳青青到的前一天刚走。 “还没有,这时候怕是不太好采购。”近一些城市的药材囤量不多了,总也得维持一个地方的正常运转,而且价格飙升,人们恐慌抢购加剧了形势。 “我走时交代天航再筹备购置一批,应该也快来了。”柳青青算了算日期。 楚天帆轻笑,“我竟不知你有那么大本事,你怎么在那么短时间筹集到那么多财物的?”这是楚天帆心头的一个疑点。 柳青青骄傲,“这叫相信人性之善,我就助而长之。” 她大致介绍了当时的情形,末了说,“我狐假虎威,把你王府内能调动的力量几乎全调动了,能使用的人几乎都使用了,你不会怪我吧?” 楚天帆笑,“不怪……嗯,看不出你还有统管王府的能力啊。” 柳青青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你以为呢,我只会给你王府捣乱?” 她捣的乱可真不少。想到被她改得几乎面目全非的花园,被她破坏了的许多规矩,甚至被她整蛊的侍卫,楚天帆又泛起笑容。 明明遇见她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想来竟恍若隔世呢? 在外忙碌了一天的楚天帆回来直接就进了柳青青住的小院,他正要告诉他那批药材到了,却看到柳青青一脸凝重。 第64章 救灾(三) “怎么了?”楚天帆走到她身边。 玉儿斟了茶行个礼下去了。王爷喜欢和姑娘单独相处,她自然不能打搅。 “楚天帆,是什么信念支撑你这么努力地救灾呢?”柳青青问得没头没脑。 楚天帆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反问了一句,“那你又为什么不辞辛苦地来这里呢?” 柳青青简单想了想,“一是因为你,二是因为我知道地震不可能一直震下去,一切总会过去。” 楚天帆心口一热,她如此坦荡地说因为他,让他的胸口像被春风填满了,轻柔,温暖,妥帖。 柳青青却没那么多心思,她只是很客观地分析自己的感受。 因为有牵挂的人,所以不惧山高路远,辛苦危险;又因为相信灾难终会过去、生活终会继续,她才敢奔赴这个让人不安的地方。 可是那些百姓呢?亲人死了,家园毁了,所有的美好都没有了。而且,他们看不到尽头,认知的局限让他们被“天”锁死了。如果生活只剩痛苦绝望,活着的意义就没有了,又何谈生的欲念? “你想说什么?”楚天帆温柔地看着她。 柳青青看了看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我想说人是靠着念想活着的,这念想可以是亲情、友情、爱情,是自己任何一种不舍;也可以是对未来的憧憬,对某种欲望的渴求,那是一种对希望的信仰。” “有希望牵引着,人才愿意走下去的。百姓都这样麻木绝望,光靠着官府的救助根本不是办法,他们得自救才有希望。” 柳青青顿了顿继续说,“最彻底的救助是救他们的心,可是这心怎么救?” 楚天帆知道柳青青今天在肖鹏几人的保护下离开济恵广场去了不少地方,估计看到很悲惨的景象受触动了。 “我还听到一种传闻……”柳青青有些犹豫地看着楚天帆。 楚天帆眉眼微冷,握着她手的力量也不自觉地大了些,“什么传闻?” 柳青青不善掩饰,所以从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听到什么了。 那些故意煽风点火、制造流言的人他已经处理不止一批了,如今又死灰复燃了?也是,方云清还没有死,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等着逮着机会扑上来咬上一口呢? 他调兵搜救,救出了许多百姓,也把藏匿许久的贼人给惊动出来了。 熊威带人落荒而逃,误打误撞遇到了柳青青她们,如今已经落网了。但那方云清却不知所踪。 从本心里,他不想柳青青听到那些的,可是,流言如风,他也不能完全挡住。既然传到她耳中了,他想听听她怎么看。 柳青青却并未把流言当回事,她想谈的是从流言中得到的启示,“什么传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用他们的思路解决问题啊。” “怎么解决?”见她并未在意那些楚天帆暗自松了口气。 柳青青凑近他耳朵说了自己的想法,说完有些怯怯地看着他。 楚天帆半天不语。 “是不是不合适?”柳青青忐忑。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在这里犯不犯忌讳。 “也不是不可行。”过了好久楚天帆才又说话。 柳青青去了趟城外,护送的有两队侍卫。 盛大人也不知道这个田公子是什么人,只知道明王极为爱护她,守卫她那个独立小院的全是王府的亲兵,郡里的守兵一个都没上。 盛大人为表示尊重派了两个长吏给柳青青带路。 柳青青边走边打听这里的民俗,包括人们的信仰,节日风俗,婚嫁礼节等等。 两个长吏一一详答。 “你们府库有红布吗,很多的?”柳青青问。 “有。”府库塌了,但布匹那东西损坏得并不严重。 “能帮我申请一批吗?” “这得问盛大人。” “好的,你回去先帮我问问。哦对了,麻烦帮我找两个最熟悉你们城里情况的媒婆。” “啊……好。”这个不用跟谁请示。 这个田公子要干什么,这个时候谁家还有心情说亲? “哎,周先生?”田三(若羽)眼尖,看到了路旁摆摊的野郎中。 柳青青扭头,可不是,那位周先生在一个药铺不远的路边扎了个摊位,正帮人治伤呢,身旁帮忙的除了他儿子周彦,还多了位高个的道士。 “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幸会幸会!”柳青青走过去拱手。 “田公子。”周彦忙还礼,想要扶着父亲站起来,柳青青拦住。 “找到你的朋友了吗?” 周行摇头,“住处倒了,人跑乱了,根本找不到了。”言语间很是伤感。 “您别伤心,说不定被救后集中在哪里呢?这两位是郡里的长吏,你把友人的名字住处告诉他们,他们或许能帮忙查一下。” “多谢公子,不用查了,他已经不在了。”一旁的周彦突然插嘴。 看来是已经确定了的,柳青青只能说了声“节哀。” “公子到此有事?”周行问。 “有点事。”柳青青回答,“那……你们不急着回京吗?” 友人已经不在了,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毕竟这里极不安全。 周行看看不远处东倒西歪的人,“再停一段时间吧,这里郎中太少了,伤病者又多。” “先生大义!”柳青青一拱手。 “公子眉心若蹙,应是有烦心的事,或许老朽可以效劳。”周行眉眼沉沉看着柳青青。 柳青青一愣,什么意思? “哦,父亲除了略懂医理,还精通周易八卦,也会些道术仙法。”周彦说。 柳青青惊讶,她正想找这样的人啊!这周行真能读懂她的心事? 柳青青心中通周易的都是算命的,那是个她不理解但觉得很神奇的存在。 “你、你真会仙法?能降妖除魔吗?”柳青青知道作为个无神论者问这个话很打脸,但她现在真需要这样的人。 “略知一二。”周行不知是自信还是谦虚。 “那你方不方便现在就跟我回城?”柳青青有些急切。瞌睡遇上个枕头,她这一趟城没有白出啊。 柳青青让人把周行父子连同那高个道士安顿在郡守府附近住下。 楚天帆刚好回来就看见周行父子送柳青青出来,见那身影有些熟悉,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立时眼中寒光乍现。 第65章 自选亲人 周行也看见了楚天帆,他不卑不亢地微一点头,周彦却恭敬行了个礼。只那道士不知所措,茫然地看了楚天帆一眼,被他的眼光惊得心里一寒。 柳青青并未发现楚天帆,她径直回郡府大院去了。 楚天帆走过去,周行勉强站起身子行礼。 楚天帆大步跨进他的帐篷,让周行独自进去,其他人全站在外面。 “你怎么在这里?”楚天帆眼光如炬,似乎要一把火把他烧成灰了。 周行也坦白,“回王爷,跟着田公子送物资的车队过来的。” 楚天帆只感觉鬓角突突地跳,怎么出这么大的疏漏。原来那天她说的周先生是这个人! “周若行,你若敢对她不利,本王灭你满门!”楚天帆的眼化作冰冷的利刃,几乎将周若行一片片切割。 周若行苦笑,他看了看楚天帆脸色,知道他要将自己驱离了。可是他现在不能走啊,他已经答应田公子要帮他一把的。 “王爷息怒,臣已答应田公子帮他,还请王爷饶臣些时日,等事情结束,臣马上离开。” 楚天帆明显不相信他。 “王爷,谣言惑乱人心,田公子的主意很好,以神制魔,定能安定万民。臣愿以满门性命及一生清誉担保,绝不乱伤无辜。” 楚天帆对柳青青的轻信他人实在有些无能为力,也知道这时要突然赶走周若行柳青青定要刨根问底。 他冰寒地看着周若行,“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她若有任何闪失,本王让你周氏一家死得千倍万倍地惨。” 周若行苦笑,“臣……不敢!” 回去后,芬芳美丽的柳青青笑得格外地灿烂,“你猜我今天解决什么问题了?” 楚天帆拉着她坐下,“什么问题?” “我找到了一位“神仙”,他可以帮我完成计划。”柳青青眉眼生动。来此后一直面对着悲惨和沉痛,柳青青好久没如此灵动了。 “你不要被江湖术士骗了。”楚天帆还是极力想让柳青青和周若行断绝联系。 “不会,那个人的人品我信得过。而且,我跟他交流过了,他对作法的程序非常熟悉,虽然我不知道对不对,但就是感觉他很厉害。反正我要的就是唬住人就行了。他能把我唬住了,应该也能把别人唬住了。” 钦天监的监副,作法程序他自然熟悉,楚天帆暗道。 楚天帆眸色暗了暗,他还是提醒柳青青,“你自己得当心些,不了解的人一定不能让他近身。有什么事,吩咐肖鹏去跟他谈。” “好。”柳青青只道他关心她的安全。 盛大人吩咐各地呈报在抗震救灾中表现突出的先进人物名单,说是郡里要表彰嘉奖。 柳青青则让媒婆带着人到处摸排青年男女婚姻情况。 济恵广场的有几个人是知道这几位俊俏的公子是女儿扮的,因为她们让不少人春心萌动,不得已柳青青才同意她们告诉个别人。 从起初的惊异失望,到后来的敬佩服从,其中喜妹的感受最深。 喜妹长得俏丽,性格也泼辣些,她最初看上的是俊美卓异、亲切又威严的田一,可田一身边总有侍卫一脸严肃地跟着,不可接近。 那些侍卫高大威仪,是真正的梦中情郎,只是冷若冰霜,谁也不敢招惹。 她就又相中了活泼开朗的田四,可劲儿地讨好,娇奴没办法,把自己是女儿身的事说了,并告诉她,这里来救援的人一个都不能招惹,没有结果还会带来麻烦。 “姑娘们,大家凑过来,宣布一个事情。”娇奴站在一个木箱上,声音洪亮。 女孩子都凑过来。 “宣布一个事情啊,关乎大家后半生的幸福。”娇奴看人到得差不多了,开始讲。 “虽然我们遭遇了不幸的事,失去了亲人,但朝廷没忘记我们,官府派人保护着我们,我们自己也互帮互助。姑娘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也有很多好儿郎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但他们依然坚强无畏地帮着救助伤员。郡里要进行表彰,表彰大会在五日后举行。到时姑娘们可以去观看。” “一是我们为这些英雄们鼓掌喝彩,另一方面,我们也去选选自己心仪的人。郡守大人身为父母官,会为你们做主,帮你们找到托身之人。当然,有相好的可以提前报知,别被不明情况地乱点鸳鸯谱,留了遗憾。这是一次我们自己选亲人的机会,大家一定要慎重。” 这些女孩子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可以做婚姻的主,一时间难以置信。 娇奴看了看下面,“怎么了?姑娘们,你们不想有个自己的家吗?” 住这帐篷不是长久之计,官府一旦不再保护她们,没人依靠的她们免不了被欺凌,谁不想有个依靠,有个家? “人家要看不上我们呢?”一个声音怯怯地说。她们现在是一无所有。 娇奴顿了顿,“这次能成的婚礼呢,由郡府操办,没有嫁妆,也没有彩礼。经此一难,大家看看,什么都没那么重要了,好好活着,互相有个依靠,比什么都好。” 若羽她们在进行着紧张的节目排演,她们人太少,郡守盛大人又找了些教坊的人来。 那些自以为出色的教坊乐女到若羽等人面前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井底之蛙,半天过去,一点傲气都没有了,谦逊得像个刚入门的乖娃娃。 柳青青让人找了一个说书先生,听他把这些天的血泪见闻、感人事迹好好讲述。 柳青青挑选一些故事编成舞台剧,有催人泪下的离别,也有顽强不屈的抗争,更有团结互助的温情。 几乎是争分夺秒的编剧、排练,女孩子们都累瘫了,但没有一个人退缩。连教坊那个只有十岁的女孩子也在苦苦地坚持着。 有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能不赢呢? 明日就要举行表彰大会了,郡守心里忐忑,亲自过来找田一公子。 第66章 民心 “郡守放心,你就按蒲先生安排的流程走就行,今天下午最后一遍排练。所有的项目都经王爷同意过的,盛大人不必多虑。” 田一年轻俊美却潇洒沉稳,让盛大人一颗忐忑的心安定下来,暗中他却对这个田公子更好奇了。田公子没有官职,却能参与救灾安排部署,所行必有侍卫护着,最重要,明王对他太不一般。 表彰大会。 第一项 太牢之礼祭祀天地。 上台的却不是周行,而是一个个头高高,相貌清伟的年轻道士。作法,执礼,祝祷。整个流程庄严而肃穆,万民恭敬叩拜。 第二项 明王、朝廷特派官员冯大人、郡守盛大人讲话致辞,宣布嘉奖人名单,郡丞蒲先生通报领奖者主要事迹,组织颁奖。 在众多获奖人中,柳青青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叫山根的青年,这个人几乎救了整个村子的人。 他半夜起来照顾瘫痪的母亲,发现情况不对,以为自己家房子要倒,急忙唤醒父亲,又赶紧把母亲背了出去。出去才发现不是他家房子的问题。黑暗中,他跌跌撞撞去叫醒邻居,挨家挨户的喊人。后来房屋坍塌,他又帮着救人,但等他回到自己家中,发现母亲被树干砸死,父亲也被砸断了腿。他呼天抢地痛不欲生,还没安置好双亲,村里发现被掩埋的人,组织救援,他又含着眼泪去帮忙了。 领奖之时,他的胳膊还缠着绷带。 第三项 节目表演。 这是这些普通百姓根本就没见过的节目形式。为了帮助人看懂,报幕的人做了简单说明。 演绎的是这些老百姓身边的故事。 他们的恐惧、惊慌,失去亲人的痛不欲生,危难互助的可歌可泣。染血的双手,撕裂的呼唤,累到栽倒也不放弃的救援……虽然人们第一次看这样的表演,但谁都看懂了。 全场人哭成一片,台上的几位大人眼眶也湿润了。这群善良又无辜无助的百姓,需要他们好好地爱护啊!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民养官,官护民,这才是天道! 亲情的相互扶持,托举生的希望;友情的千里牵绊,跋山涉水;爱情的痴情守护,生死相随……在这小小的舞台上,演员们用一个个平凡又伟大的故事唱响了人性的颂歌,这歌声在人们心中激荡起悲伤的狂澜,也蓬勃着生的力量和希望。 最后一个节目是“众志成城”。 帝王减膳祈福祷告,官员万里奔赴不辞艰险,商人不计利益流通物资…… 灾区的他们在艰难中奋力抗争,远在京城及各地的人们忙着捐钱、捐物,八方支援。当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把破烂衣衫最里面唯一的一枚铜板投进捐款箱,所有人再一次热泪奔流…… 楚天帆越过舞台,去看幕后的柳青青,可是只看到她衣摆一角。 他和皇上最忧虑的事,被她破解了。民心!她帮他们赢得了民心! 民心所向,势不可挡!他知道,只要民心不垮,家国就不倒。 嘉奖会后的大锅饭是柳青青带来的三千包方便面,那真是十里飘香啊。 柳青青注意到山根把自己那份面端给了坐在席子上的老父亲。她眉眼微微暗了暗,抿抿唇走开了。 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劳累了几天的姑娘们早早就睡下了,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柳青青简单洗漱完也早早地躺下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为什么灾区的秩序这么好。这样的时刻,总要出几个疯狂的人,如果有流氓和刁民也不足为奇,可是如此有秩序才让人惊讶。 今日大会,一下出现那么多士兵,着实让柳青青惊了一下。 菩萨心肠也得有金刚手段护着才能着陆,她感激楚天帆,感激冯大人,有他们,百姓才真的安全。 楚天帆进来时柳青青已经睡着了。 他看着她宁静美丽的睡容,忍不住抬手摩挲她的脸蛋。 柳青青睡得迷迷瞪瞪,眼睛开了一条缝,很快又闭上了,嘴里嘟囔着,“我要回家,我牙膏没有了……” 楚天帆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她那么爱干净贪享受的人,这段日子真是苦了她了。 第二天醒来,柳青青恍恍惚惚记着楚天帆来过,还对她说什么了,却怎么也想不起内容。 还有一桩大事要干,睡了一个大懒觉,还没歇过来的姑娘们又投入了新的忙碌中。 “好累啊!”娇奴叫着,“可是我觉得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有干劲儿。” “那是因为你找到自己的价值和意义了。”柳青青笑,“对了,若羽你怎么了?还没歇过来吗?要不你再去歇歇吧,反正也不急这一时。”若羽这段时间太辛苦了。 “我没事。”若羽强打精神。 柳青青疑惑地看她一眼。 “若羽姐姐来月事了,她每次来都肚子疼。”一旁的小“田七”说。 “哦……那你快去躺着。”柳青青赶忙拿开她手里的活计,对玉儿说,“去给她准备点姜糖水。” 若羽还要坚持,柳青青却让娇奴推着她去屋里躺着了。 后来大家聊天,柳青青有点心不在焉了。 她已经到这里几个月了,每月也有几天身体疲倦,却从没来过月经,难道,她还不是个正常人吗? 蒲先生领着两个媒婆过来报上结亲的人名。 柳青青看着,媒婆在一边解说。 “你们可要看好了,这可是终身大事,双方不许欺骗隐瞒,我是会一直关注这些人的,她们以后过不好,我可是会找后账的。”柳青青慢慢翻看单子,语气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不敢不敢,都是门当户对,好相处的,蒲大人也审查过。”两个媒婆点头哈腰,饶是她们巧舌如簧,不知怎么,到这位满身贵气的田公子面前也不敢弄舌了。 “好,你们先去,后天再过来。蒲先生,两位的跑腿钱别忘给了啊。” “是。公子放心,少不了她们的。” 几人走后,柳青青立刻起身,“田二、田四,田五、田六,走,去济恵广场!田七,你照顾好田三。” 第67章 月老祠 柳青青快速地了解了一下情况,回来时又到周行的帐篷那儿坐了坐。 “这次灾情严重,很多人家都没了,这就多了许多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可怜人。我找媒婆把一些已到婚龄却破家亡亲无人做主的男女,挑比较登对儿的说和说和。或许年把之后,婚姻美满,再生个大胖小子,彼此有个依靠,生活有了盼头,这家不就又活过来了吗?” 柳青青对周行很是信任,把自己的盘算对他说了。 “是个好主意。”周行点头,“老朽能帮上什么忙吗?” 柳青青不会无事来给他说这些,定是有事相求。 “我想让先生帮着定个日子,我们举行一场集体婚礼。”柳青青也不绕弯子。 “集体婚礼?” “对,现在能确定下来的有四十九对儿,没有嫁娶的繁文缛节,到时盛大人作为父母官代替父母,四十九对儿一起举行婚礼。生活越悲惨,越需要点儿好事让人振作一些。” 柳青青没有那么多禁忌约束,她就按着自己的心意做。 “城外的月老庙香火还不错,而且这次大震月老庙毫厘无损,公子需去那里祭拜一下。”周行说。 “好的。”柳青青爽快答应。她信不信不重要,反正这里的人们信。 “日期定好了我让周彦给你送去。”周行说。 “那就劳驾先生和公子了。”柳青青起身行礼。周行赶紧拦住,自己还了礼。 小远采购药材也回来了,见到柳青青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柳青青让玉儿给他煮了骨汤面,小远一下子吃了五碗。 “天啊,别吃了,下顿再吃,别撑坏了。”柳青青给吓住了。 小远本身就不太白的脸更黑了,圆圆的娃娃脸依稀有了男子汉的英气。 他喋喋不休地说起一路的见闻,还讲他们如何勇敢地打败来抢他们药材的刁民。 楚天帆过来后也坐在一旁听。听着听着,猛然插了一句嘴,“你说他们说什么?” 小远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句,一时有些发愣。 “他们说要药材做什么?”楚天帆提醒。 “哦哦,他们说方大当家的说再寻不回药材几个兄弟就保不住了。”小远想起来。 “他们得手了吗?”楚天帆目光如炬。 小远知道瞒不过王爷,只好实说,“我们丢了两车药材……但其余的我们都拉回来了!”他立刻保证似的说,生怕王爷怪罪。 楚天帆淡淡地,“丢了就丢了。” 他的目光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小远想到,那应该是鹰隼的警觉。 “我明天得出城,去一趟月老祠。” 送走小远,柳青青告诉楚天帆。 “我陪你去。”楚天帆立刻说。 “你明天不忙吗?” “要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冯大人那边会接管。”楚天帆伸手把柳青青的手握在掌中。 只有两人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靠近她,触碰她。 城外月老祠,楚天帆和柳青青走入祠庙。 里面只有一个老眼昏花的庙祝。 柳青青不太懂祭拜礼仪,她听话地把供奉的果品在香案上摆放整齐,又跟着楚天帆奉了香。 跪在蒲团上,她偷眼看供奉的神像,老人家笑呵呵的,很是慈祥。果然是掌管姻缘的神只,和悦甜蜜。 她双手合十,低声跟月老商量,“月老爷爷,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吧,遭了天灾,很多人家都破亡了。那些失去父兄护佑的女孩子,我怕她们被欺负了,对于适龄的,我想托您的名义给她们找个家,办成集体婚礼,婚礼钱官府出,你同不同意呢?” 月老依然笑呵呵地。 柳青青顿了顿,又自说自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楚天帆看她一眼,再庄重的事被她一掺和怎么总有点让人啼笑皆非呢? 柳青青俯身磕了头,起身时,香案上的一个大石榴咕咕噜噜滚下来,刚好停在她脚边,轻微地“砰”一声,石榴裂了,露出整整齐齐玛瑙般的红籽。 柳青青傻眼,抬头看向神像,“月老爷爷,你这是奖我呢还是拿石榴砸我呢?” 神像自然不能说话。 柳青青站起来,把石榴再次放到供桌上。可当她和楚天帆起身离开时,石榴又滚落下来,落在二人脚边。 柳青青不客气了,拿起石榴,对楚天帆说:“看来这是爷爷给我的呢,瞧,嘴都笑裂了。喏,给你一半。”她顺着裂口一掰,把一半递给楚天帆。举起向神像挥了挥,“谢谢爷爷,你要保佑他们都幸福啊。” 楚天帆看了看手中的石榴,这百姓供奉的天神,她怎么像对自家的老人呢,还有商有量,吃喝打赏的? 进去供奉,柳青青却啃着石榴出来了,楚方、玉儿等人有些诧异也没敢说什么,再一看,王爷手中也拿着一半,这两人咋了,还偷吃供品吗? 回到城中时天已经暗了,两个侍卫打着灯走在前面,柳青青走得磕磕绊绊,但兴致勃勃。楚天帆看她一眼,偷偷塞几粒石榴到嘴里,啊,真甜! 走到一个林木葱郁的路段,侍卫们突然慢下了脚步,多年刀口舔血的经历让他们敏锐地感知到危险。只柳青青浑然不觉,扔掉吃完的石榴皮,还找玉儿要了手绢。 楚天帆靠近她,做好随时护住她的准备。 似乎只是在一瞬间,侍卫手里的灯和街上昏黄的路灯一齐熄灭了。柳青青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楚天帆护在怀里,身子一个飞旋,不知道落到了何处。 然后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有什么挟着风声从她耳边掠过。接着是玉儿的一声惊呼。 “留活口!”她听到楚天帆一声厉喝。然后明显感到身边的打斗更激烈了。 柳青青就那样跟着楚天帆腾挪翻转,人被弄得颠三倒四,头晕眼花,完全不知道形势。只是有一瞬间,她像离弦的箭脱离了楚天帆的掌控一下子飞了起来——完了! 第68章 骗婚 柳青青并没有“完了”,她又被楚天帆轻松接入怀中。 不是身处险境,她真想破口大骂,你当姐是玩具吗?姐的心脏不好你知道不知道? “别看!”楚天帆见她扭着头立刻把她的脸捂在怀中。 那些太血腥,他不想让她看见。 “楚天帆,你这王爷当得真是……”柳青青气急败坏地挣扎着抬起头。 “我这王爷当得不好吗?”他竟然还有心情笑。 柳青青气咻咻的,“想着跟着你这王爷吃香的喝辣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横行霸道,谁知道一次次惊心动魄,命悬一线!” 楚天帆笑着把她乱了的发丝拢了一下,“刺激吗?” “刺激个屁!再刺激我小命都没了。”柳青青气得爆粗口。 “粗俗。”楚天帆笑着按了一下她的唇。 “我还有更粗俗的呢。”柳青青挡开他的手,“那边那么多人,你注意点。” 她忽然警觉楚天帆怎么好好的马车不坐,非说坐累了要下来走一走,难道…… “王爷,料理干净了,留下一个活口。”楚方过来禀报。 楚天帆淡淡地,“很好,问出方云清在哪里?” 一瞬间,柳青青觉得他像一头嗜血的狼。 可也只是一瞬间,楚方离开,楚天帆再扭过来对着她时又是俊美无俦的笑脸了。 “受惊了,回去给你压惊。” 柳青青的惊并没有压住,反而魂都快吓飞了。 “你、你、你……谁同意你这样弄的?” 大红的双喜庚帖上写着“楚天帆,柳青青”的名字,关键,还盖了郡守的大印——他们是官方承认的合法夫妻了?! 楚天帆好整以暇,伸出手指蘸了红色的印泥,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了手印。 见他又伸手过来,柳青青立刻逃开,“你别过来,你这是强抢强娶懂吗?谁说要嫁给你了?你这是犯法的知道不?” 他马上要娶杜玲珑了,未来还会娶很多女人,想到自己一辈子要和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的宠爱,柳青青就恶心、膈应得想吐。她重活一辈子,可绝没打算这样过。 她享受楚天帆的美色与宠爱,也仅限于他身边现在只有自己一人。渣女就渣女吧,她可是准备享受完,在楚天帆成亲之前就逃跑的。 见柳青青一脸抗拒的样子,楚天帆真的不悦了——她不想嫁给他?! “柳青青!”他声音严厉了些。 柳青青不为他所胁迫,平时他一凶她就服软讨好,但原则问题上她可绝不能让步。 见她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楚天帆压下心头的戾气,温言哄骗,“周先生派人送来日期了,交代得五十对才是大吉,刚好百人,取百年好合,百事顺遂之意。” 外面的人是他的侍卫,只要他想要,周彦送来的日期自然会先到他手上。 柳青青不听他骗,“我明天再去找一对儿。” “晚了,庚帖都已经报上去了。没看到吗?郡府的官印都盖上了,户籍处已经登记入册。” “楚,天,帆!”柳青青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绝对的欺骗,绝对的阴谋诡计,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她连有没有户口都不知道,怎么登记入册? 楚天帆一脸坦然,一副“就是我做的”的样子。“你到底说说,为什么不愿嫁给本王?” “我要的是一个爱人,爱,先要是尊重懂不懂?”柳青青有些气急败坏。 “给你庚帖,这是发妻之礼,不是尊重吗?” “尊重是先要我同意。” “你按上手印就是同意了。” 柳青青真是绝望了,“我们的问题不在这儿。” “那在哪儿?”楚天帆也很想知道,她明明很喜欢他,为了他不惧危险,千里迢迢过来帮他,为什么就不愿嫁给他呢?难道她真是先太子的人? 柳青青决定跟他好好讲讲道理。“楚天帆,你记得我说过三观不同的话吗?” 楚天帆想了想,点头,“记得。”那次把他给气跑了。 “这才是根源。”柳青青说。 “人有五官,不同的人哪一官都会不同。”楚天帆当时就疑惑这点。 “不是五官,是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柳青青觉得这几个普遍使用的词让人来具体解释还真有点难度,她得怎样才能跟楚天帆解释清楚呢? 虽是新词,但从字面意思上楚天帆也大致明白了一些,可是,怎么就不同了?她不是一样的聪明善良、爱护百姓吗?就算他们所用的方式不一样,殊途同归,都有一颗爱国护民的心。 “你的爱情观怎样?”还是楚天帆先开口了。她不愿嫁他,应该是这个观的问题。 她要说出“真情相守,唯爱一人;白首同心,生死不离”,估计楚天帆该鄙视她白日做梦了。 “我还没想清楚,但一定与你的不同。” “那你想清楚了告诉我,先把指印按了,户籍处要存档。” “我解释的你听不懂吗?我们不合适,不能按。”柳青青明白这应该相当于结婚证了,一按她从律法上就逃不脱了。 “你心里有别人?”楚天帆目光冷了一些。 “我心里有钱。”柳青没好气。她现在只想赚钱,多多的钱。 “多少彩礼你尽管提,王府若不够,一个明国可不可以?”楚天帆轻声说。江山为聘,她看不出他的诚意吗? 柳青青真被他打败了。“婚嫁是大事,我们想清楚再说好吗?我明天去找一对儿,补足五十之数。” 她是真不愿嫁他。楚天帆的手微微握紧了些。 “已经报上去了,就算是假的,临时凑个数吧。”他站起身,把那庚帖合起,拿着走了。 玉儿走进来,“姑娘,你跟王爷说什么了,王爷看上去好生气。” 第69章 凤冠霞帔 不出所料,找不出来第五十对。 楚天帆只手遮天的本事让柳青青那种窒息的压迫感又来了。 日子定在八月十六,今年闰了个七月,八月天已经有些凉了,等忙完这些她也该回京了。 她去问周行可有必须五十对一说。 “啊……有。”周行的目光有些闪烁。他垂头捻须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掩饰。 算了,懒得理了,反正一切都是假的。楚天帆的婚姻,他自己做不得主。而她,也不会去做什么侍妾,跟一大群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她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这些? 柳青青知道自己性格中有很偏激的一部分。说到底,楚天帆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楚天帆。 集体婚礼的事郡府安排专人操持,反正那礼俗柳青青也不懂,何况,她有更重要的事做。 肖鹏不知去哪儿了,这几天她去城外都是楚方跟着。楚方是王府第一侍卫,这样跟着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集体婚礼是在城外月老祠前举行的。 祠外开辟出了一大块空地,又在山脚下扎下了绵延数里的青布庐帐。 月老祠后的山里,柳青青正安排人布设需要的东西,周行一瘸一拐地踩好方位。卢悦昨天刚把两箱神秘的东西从京中拿回来,赶得刚刚好。 柳青青站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隐隐约约忙碌的人群,更远的地方,有断壁残垣,流离失所的人。 “我来这里不过几个月,怎么有种过了几辈子的感觉呢?”柳青心头泛起苍凉。 前世的繁华越来越像是一场遥远的美梦了。 楚天帆伸手拥住她。 柳青青扭头看他,有些委屈。这里一切都落后,贫瘠,很多东西还得她来改造,可是就那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他还不满足她。 婚礼依然由蒲先生主持,每一对儿新人安排一个涂红了脸蛋的喜娘。 玉儿匆匆过来,行了个礼,“王爷,姑娘,那流程新人们都培训完了,蒲大人正等着你们呢。” “我们?”柳青青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是凑出来的第五十对儿。 “不是让你重新找人吗?”柳青青急了。她这两天忙另一件大事,根本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奴婢……实在找不到……”玉儿声音低下去了。关键她也不敢找到啊。 楚天帆淡淡地说:“去请蒲大人。” “哎!”玉儿如蒙大赦,赶紧出去了。 蒲大人还带着一位喜娘。 喜娘一看里面是两个俊美异常的男子顿时愣了,不过这一对儿,一个高大威仪,一个娇小俏丽,还真是般配。 呸呸,什么“俏丽”?对呀,俏丽……她看着那小个子“男人”一眼,一下子明白了。 蒲大人给她一个眼神,喜娘忙笑盈盈地开始介绍流程。 柳青青有些心不在焉,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什么“跨火盆”“踩五福”,她心中盘算着,凑数就凑数吧,反正她没按手印,这婚就不算结。 教完婚礼流程,蒲先生和喜娘走了。 楚天帆看着漫不经心的柳青青,“记住了?” 柳青青看他一眼,“差不多,到时跟着指令做就行了。” 看那样子就没认真听。楚天帆过来牵住她的手,“明天不能出错。” “知道了。”表演嘛,她应该也算专业。 “还有没有想要什么?”楚天帆轻声问。明天,他很期待呢。 “我想要的你又不给我。”柳青青有些赌气。 楚天帆把她拉起来抱在怀中,唇凑到她耳边,“拜天地,可以;拜把子,休想!” “那你还问我。”柳青青别开脸去。 楚天帆把她的脸扳过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肖鹏去明地王府把凤冠霞帔都拿来了,你一会儿试试。” 柳青青瞪大了眼,明地王府?凤冠霞帔?那不是给王妃穿的吗? “你不会让你的王妃到时穿我穿过的婚服成亲吧?”柳青青震惊。 “这是你的。”楚天帆眸色深深。遗憾的是皇祖母给的那只凤穿牡丹的玉簪还在京中,来不及去拿了。 那支玉簪,放在柳青青妆盒的最底层,她一直以为是她什么亲人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宝贝一样珍藏着。 楚天帆摩挲着柳青青的脸颊,也许冥冥之中他们就该在一起吧。刚好他就把那玉簪带着,刚好他就遇到了她,而她连衣服也不会穿,头发也不会梳。 第一次,他给一个人梳头。他还记得她对着月光看那玉簪,说里面的凤凰眼睛会动,可是他知道一般人根本都看不到凤凰。 那是皇祖母留给他的,说是让他长大后送给自己的媳妇。那簪子名叫凤穿牡丹,但其实能看见的只是牡丹,祖母说凤凰隐在牡丹中,有缘人才能看见。 “喂,发什么呆?”柳青青在他眼前晃着自己的手。 楚天帆把她的手捉住。她的手纤长修洁,只是这段时间失却保养,皮肤有些干燥了。 他们的相遇,柳青青忘了,他却记得清楚。 若羽、娇奴等人捧着托盘依次进入,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 柳青青赶紧从楚天帆怀里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一溜儿进来的人。 楚天帆却起身毫无顾忌地搂着她,看着霞帔的流光在她眼中闪出光华。 “哇,这么漂亮,这得绣几年啊?”柳青青震惊。脑中却不合时宜地出现琉璃灯下的拍卖会,这得拍出多少个亿呢? 还有那精美绝伦、璀璨夺目的流苏凤冠。我要把这一套带到现代去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坚决躺平180度。 柳青青还在胡思乱想,楚天帆已吩咐“伺候试妆——” 玉儿等人依次上前。 楚天帆退下。 柳青青沐浴更衣。繁复的衣裳一件件套上,柳青青游戏的心也变得凝重起来。 婚礼真的是人们极为重视的礼节,只这衣冠的精致和贵重就让人肃然敬畏。 阴阳和合,天清地宁,繁衍子嗣,家道永昌。 门一道道打开,楚天帆转过身来。 第70章 娘子! 他一步一步,走向盛装的人儿。 用万千的柔情将她包裹,让天地间一切美好为她绽放。 柳青青看着走到她面前的人,“好看吗?” “绝代风华,世无其双!” 楚天帆爱怜地抬手抚摸她的脸,想将她掬在掌心。 柳青青绽开笑容,真是难得啊,他竟然夸她了。他似乎就没夸过她好看,倒常说她又笨又没形。 “取下来吧,好重,压头。”柳青青抬手扶住凤冠。 楚天帆轻轻托住,“让我再看看。” 侍女们悄悄离开了,带上了房门。 这冠服,似乎真是为青青量身定做的,楚天帆不知用什么来形容眼前的美人儿,他只觉得,没有谁比柳青青更适合这套衣服了。 “青青天人之姿,无人可及。”他由衷赞叹。 柳青青轻笑,“吃蜜了,嘴这么甜?”。 楚天帆凑近她,“见到青青,蜜自然就从心里流出来了。” 哇呀呀,受不了了。柳青青挑起一抹坏笑,“真的吗?我尝尝。” 她撅起小嘴儿凑上去,身高不够,她只好踮起脚尖。楚天帆一把揽过她的腰,低下头来,在她恶作剧地逃开的一瞬吻住她娇嫩的唇瓣…… 柳青青后悔了,没事一定不要乱撩男人,这男人要把她拆卸吞吃了啊…… “姑娘早些睡,明天得忙一天呢。”玉儿看着柳青青肿胀的唇微微红了脸。王爷也真是的,明天什么日子,怎么能把姑娘的唇都吮破了呢? 集体婚礼在月老祠外面的空地上,楚天帆的婚礼却在月老祠院内。 外面人山人海,连一些受伤没好的人都互相搀着过来看热闹,人们似乎忘记了他们刚受过重灾,而那余震偶尔还会再来一下。 人类用他们单薄的合作之力来对抗天灾,用注意力的转移安抚自己巨大的创伤。 婚礼前祭拜月老。 祭拜仪式由高个道士一清道长主持,而楚天帆这里所有的仪式由周行主持。 奉香,唱诵,跪拜。 五十对新人带着新生的希望庄严行礼。 也就是在这一刻,柳青青觉得她并不是来凑数的。顶着红盖头,她看不到楚天帆的脸,但她似乎能察觉,楚天帆非常地恭敬、庄重,一种神圣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她想,什么是神呢?神其实是人自己造出来的一种精神引领吧。当人类实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便抽取出自己的一缕意念,让他超越局限,高悬在自己的上空,幻化出希望,引领自己前行。 一清道长洗去了初见时的意气、浮躁,眉宇间多了些清明和沉稳。他落落大方地主持着师叔教给的祭礼仪式,有条不紊地走完了所有流程。 婚礼由郡丞蒲先生主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高堂之礼由父母官盛大人代为受了。 这些新人将如他的子女,要他去爱护,去扶持。这些百姓,也要他去护佑。 盛大人的眼眶有些湿润,第一次,他如此深切地感受一方父母官责任的沉重和神圣。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道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 一场灾难,反而将官民的心牢牢拴在一起。 裙子太长了,柳青青使劲挺直了腰板,免得踩到裙裾,她看不见路,正想求助玉儿,红绸下伸来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把她柔软湿润的小手握在掌中。 “紧张了?”楚天帆悄声问,声音里含着笑意。 柳青青没说话,她知道湿润的掌心出卖了自己。 “别怕。”她的手被轻轻捏了捏。 楚天帆的高堂之礼是没人敢受的,于是改拜了月老。 “……夫妻对拜——礼成!”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柳青青听着文绉绉的祝词,有些不太懂。但那庄严的声音,让她对婚姻生出了敬畏。有那么一瞬,她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愿意和他鹣鲽情深,白头偕老地走下去。 “送入洞房——” 楚天帆牵着柳青青的手走进“洞房”。 他们的洞房外面是青庐式样,里面却用良木做了一层加固。方云清不除,楚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柳青青以为到此就结束了,抬手就要揭开盖头,玉儿忙按住她,“姑娘不能动。” 喜娘跟着进来了。说了一堆什么夫妻和睦、儿孙满堂的吉祥话,然后楚天帆拿着秤杆挑开了盖头。 柳青青第一次看到红衣的楚天帆,当新郎的楚天帆! 他是诸侯王,大红的婚服上绣着盘螭祥云,王冠上宝珠璀璨夺目。他正深情地看着她,威仪中有着柔情。 他竟是穿侯王制服参加这场婚礼,加上那俊逸绝伦的姿容,让柳青青一时看呆了。 就冲这颜值,她早晚得把楚天帆办了,要不然,终身遗憾啊。 “公子和娘子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来年生个孩子一定是全天下最聪明俊俏的孩子。” 喜娘还不知楚天帆身份,只知道这一对儿与别的新人不一样。这逆天的颜值,料天上的神仙不过如此吧。 “娘子。”楚天帆轻笑。此刻的柳青青美得让世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这称呼……柳青青一时竟脸热心跳,她连忙低下头去。 柳青青突然地娇羞让楚天帆更是心头荡漾,他过来和她并排坐在床上,轻轻握住她的手。 “新郎别心急啊,”喜娘笑着,“请新郎新娘饮合卺酒。” 侍女斟上酒。 酒器是锯开的葫芦,用红丝线连着,两人各执一半。 柳青青看楚天帆一眼,这酒这要喝吗?他们可是演戏啊,又不是真结婚。 楚天帆已经饮尽了酒,此刻抬起头看她。 那就……喝吧。 酒喝完,两半瓢一合,又是一个完整的葫芦,用红丝线缠好,放在托盘里。 “合卺——礼成!” “请新郎新娘各取一缕头发。”喜娘递上红绸包裹着的剪子。 这结发仪式非同小可,就算柳青青不懂规矩也知道这是不能闹着玩的。 “我们……” 第71章 青丝共挽,永结同心 柳青青刚要开口,楚天帆立刻用眼神制止了她,她只好闭嘴。 楚天帆剪了自己一缕头发递给了喜娘。 柳青青还在犹豫,楚天帆手指一绕挑出她鬓间一缕青丝,转眼之间,青丝落在他掌中了。 喜娘用一把银梳子把头发梳了十下,熟练地挽了个同心结。 “一梳百事顺,二梳感情深,三梳福气长,四梳……青丝共挽,永结同心!” 喜娘把同心结递给柳青青,柳青青懵懵懂懂接着,玉儿忙递上一个锦盒。 见柳青青有些不知所措,楚天帆伸手接过来,把同心结放入锦盒。 喜娘高唱,“结发礼成——!” “红烛高照新人妆,郎情妾意比蜜糖;早生贵子尽合欢,枝繁叶茂福寿延……新人合欢——!” 喜娘边念叨边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干果绕着两人播撒着。 “赏!”楚天帆沉声道。 玉儿递上红封的赏赐。喜娘眉开眼笑,“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玉儿出去把门关上,刚到门口,便听那喜娘低声惊叫,“娘啊,金元宝啊!” 她回头朝这边磕了几个响头,“谢公子夫人,谢公子夫人,祝二位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玉儿不觉好笑,伸手示意她离开。 “娘子……”红烛高照,红妆醉人,楚天帆的眼光炽热得能把人融化了。 柳青青被他的目光灼烧得俏脸发烫,“你……你不会当真了吧?” “皇天后土,神明在上,怎敢作假?”楚天帆认认真真。 “啊?”柳青青愣了,上当了? 楚天帆哪容她推拒,照她嫣红的唇瓣就吻上去,将她想说的话尽数吞了。 “冠……头冠……”柳青青勉强推开他,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楚天帆停下来,伸手帮她除去凤冠,放到一边,伸手又去解她的衣服。 “干什么?”柳青青一惊。 “一会儿不得换衣服吗,脱了,穿着碍事。”楚天帆胡乱地说,手一刻没停。 也是,衣服太复杂,柳青青自己也脱不下来,就任由他帮忙。 等她把礼服放好,回头发现楚天帆也除去身上衣冠,只穿着里衣了。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妙,他说的“碍事”显然不是她想的那个。 “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人已被楚天帆抱起压在床上了。 炽热的吻铺天盖地,唇上的伤被他吻得又痛了起来,但很快就没了知觉。体内的燥热慢慢升腾起来,逐渐淹没了她的意识…… 楚方在外面转来转去,不忍打扰。 他们得在月亮隐没之前进入山中,可是这时……万一王爷被坏了好事把他剁了咋办? 唉,周若行那老东西怎么选了这个时间?这家伙准是报复王爷把他打入大牢。 被捏痛的柳青青一下惊醒过来,慌忙推开楚天帆,“别……别闹……快起来,我们还有正事。” 楚天帆赤红着眼睛,“今晚不去了。” “胡说,我们准备了那么久。” 柳青青羞恼地把他的手拿开,他好放肆。 楚天帆悬在她上面,定了一会儿,有些恼恨地把脸埋在柳青青胸前,狠狠揉了几下才起身把衣服拉好,“柳青青,你欠本王的洞房花烛夜。” 柳青青抬腿踢了他一脚,也赶紧坐起来,“你快穿好出去。” “要不要我帮你?”楚天帆换好夜行衣。 “滚。”柳青青一下涨红了脸。 楚天帆笑着出去了。 过一会儿柳青青也出来了,也是一身夜行衣。 楚天帆看看她裹得平平的胸脯有些心疼。 一行人趁着夜色摸进深山。 第二天街头巷尾,沟边地头都在传播着昨夜的奇闻。 后半夜,乌云遮住了月亮。 月老祠后的深山里传来震撼人心的巨响,还有什么爆炸的声音。 有人看见半空中有几盏红灯,有巨大的天神用钢鞭打死了作祟的地魔,将其压入山中永世不得翻身。 越传越神乎,还有人传看到天兵天将。 但各种传闻有一个共同的方向:地魔作祟,天神降世降服了地魔。 希望之光似乎破开了乌云,照得大地一片灿烂。 喜妹与山根竟然凑成了一对儿。 特殊时候,也没有守丧的禁忌,先顾住活人才是要务。 山根的伤未全好,公公还瘫在床上,揭开新婚的甜蜜,生活是一地乱糟。 柳青青见到喜妹在河边洗一堆衣裳时心情有些沉重。 她看着喜妹把皂角捣碎,浸泡,又放到衣服中揉搓,用棒槌捶打。她想,或许不久,这个俏丽的女孩就成了一个蓬头垢面,为生活磋磨憔悴的妇人了。 在灾难中死去的人固然可怜,可活着却更是另一种艰辛。 回去后柳青青让人找来了棉籽油和烧碱,她成功地制出了第一块棉油皂。 她把技术交给了山根和喜妹。 “你们好好做,自己先做好,然后带着大家一起致富,尽快把家园重新建立起来。” “谢田公子。”夫妇二人感恩戴德。这个田公子,帮他们建立了家庭,又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生活艰难,但只要有方向,就有奔头。 喜妹是知道柳青青女儿身份的,她无限地敬仰柳青青。 柳青青为灾区做了很多工作,她让喜妹看到一个女子原来可以如此有为,那为喜妹的生命打开一扇不一样的窗。 一队飞骑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听完汇报的楚天帆眉眼深沉,“回京!” 第72章 鹰嘴崖 自拜堂成亲以来,楚方等近卫看柳青青的眼光都不一样了,态度也更加恭敬,就差直接称呼一声“王妃”。 柳青青自己并没什么感觉,她依然当那场婚礼是凑数假冒的。 周行三人也跟着回京。 “周叔,还要麻烦你一件事。”休息时,柳青青找到周若行。 楚天帆看她一眼,“‘叔’都叫上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一听说她要找周行,楚天帆便寸步不离地跟着。 周行自是不能计较楚天帆的态度,他语气温和,“公子不必客气,有话直说。” “快到我们遇袭的地方了,我想请周叔帮忙为死去的侍卫收魂。我把他们带来,也要带他们回去,不能让他们在这异乡成了孤魂野鬼。” 不远处的肖鹏差点掉下泪来。楚方也一脸凝重。 “……好。”周行回答得有些艰难。 “谢谢!”柳青青红了眼眶,微微鞠躬。 楚天帆伸手搂住她,想说什么,终于什么也没说。 那样的仪式简单又庄重,所有的侍卫注目肃立,神色凝重。 侍卫六人,连同车夫三人,九个盖着黑色符旗的木匣被郑重地放在第一辆车上。 周若行扬声高唱:“魂起——回家——” 不少人落下眼泪。 楚天帆扶着柳青青登上马车的一刻,所有侍卫单膝跪地:“谢王爷——!” 田公子的名字是不能被传扬的,但这一声“谢”里,也包含了这些人对田公子的敬意和感激。 这是他们的王妃,一个不会把任意一个兄弟丢下的王妃。不管她能不能得到那个位份,她都是他们敬爱的主子。 马车里,楚天帆看着黯然的柳青青,轻轻地把她拥入怀里。 她应该是没见过战争,没看过尸横遍地,白骨无人收的惨烈的,所以对伤亡特别地难以接受,难以释怀。 “王爷,前面就是鹰嘴崖了。”楚方勒住马头。 楚天帆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所有人,高度戒备!” “是!” 小远跑过来,“田公子,送你这个。” “这是什么?”柳青青看着小远递过来的东西。 “那个红色包里的是迷药,小瓶子里是解药。危机时候你可以拿来防身。” 小远知道柳青青不会武功。虽然有王爷和侍卫护着,但他还是想让她多一重保障。 这里有危险? 柳青青心头一凛。 鹰嘴崖。山势高峻,坡面陡峭,一突出的山崖状似鹰嘴因而得名。 崖下深不见底,有隐隐的轰响。 “我们来时没走这里。”柳青青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嗯,这是另外一条路。”楚天帆搂紧了她。 “若羽她们……”柳青青担心。 “她们有人护送,没事的。”楚天帆安慰她。 若羽她们出发第二条天就分开走了,由官兵护送。柳青青对此安排很是疑惑,但楚天帆没做太多解释,只说他们需要快点回京,需要抄近路,路不太好走。 前面是个峡谷,两边是陡峭壁立的山峰。 一种莫名诡异惊悚的气氛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太静了,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到,可是,这样的大山,怎么能连一只鸟的没有呢? 这段峡谷约有一二百米。走到峡谷前,车队停了下来。 楚方一挥手,两小队人迅速上前拿出钩锁向两边山崖甩了上去,接着人如轻捷的猿猴迅速攀上。 哇,特种兵啊。柳青青掀开帘子惊叹。 可是,突然,一个士兵钩锁断了,直直坠落下来。 柳青青差点惊呼出声,却又见那人险险抓住一棵小树,身子悬在了峭壁上。 接着又有两个人掉了下来,只是两人除了钩锁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个绳子系着,都没有掉下来。 “有埋伏!”一个人高叫,身子一旋,快速从斜方攀过去,身子躲在了一个突出的石头下面。 “护卫!”楚方一声高叫。 柳青青感到他们的车顶上似乎被罩上了什么厚障壁,玉儿从车前被人一推跌进了马车。 楚天帆迅速拿起一个套在柳青青身上,又给玉儿扔了个什么,“穿上!” 竟是甲胄! 楚天帆迅速给目瞪口呆的柳青青打好结绳,又从车下摸出个头盔一样的东西给她带上。 车顶如急雨般一通嘭嘭乱响,应是乱箭射来。前面又有巨大而沉重的声响,似乎是巨石落到了道路上。 楚天帆临危不乱,只是紧紧护着柳青青。 他们的马车是改装的,因为没有入峡谷,那些人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但敌人力量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如果人数太多,他们长久躲在车里也不是个事儿。 楚天帆倒是可以自己冲出去,可车里还有没有任何武力值的主仆俩。 楚天帆拿出一只小笛子,轻轻一吹,尖细的笛音直冲云霄,一个巨大的黑影扑将下来。 第73章 果盒的果子好吃吗? 然后听到了一声惨叫。 笛声忽而变出奇怪的调子,然后外面便纷繁杂乱了起来。 车窗已被木帘封住了。 “待在里面,不要动。”楚天帆吩咐一声,又看一眼玉儿,“护好姑娘!”人一闪就下了车。然后车身一转,帘子处正对着峭壁,避开飞射的箭雨。 王府侍卫和一群衣着杂乱的人混战在一起。 一只巨大的鹰隼在天空中盘旋,忽而一个俯冲抓出一片血淋淋的皮肉。 王府侍卫个个都是精锐,他们有条不紊的摆出阵型,有序地进攻与防守。 但对方也绝对不弱。 “方云清,你也是堂堂的大将,混到落草为寇,东躲西藏,不嫌羞耻吗?” 楚天帆声若洪钟,在山谷间回荡。楚方等人环拱护卫,手中兵器寒光闪闪。 对方没人回答。 那群人只是沉默地拼杀,目标只是楚天帆。 楚方叫,“方云清,你的左右翼护卫全都死了。你带着那么多人,舍下妻儿老小,跟着你东藏西躲,你能给他们什么!” 苍鹰忽然怪鸣一声,俯冲下来,又快速地飞起。 “那边!”楚天帆拔剑一指,茂密的丛林中突然跃起几个人扑向他指的方向。 埋伏的人全部被惊动出来,纷纷从山头跃下。不宽的道路上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柳青青和玉儿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她们只能从一点点的缝隙里窥视着外面。自己帮不上忙,关键时候不添乱就好。 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男人,从半山腰飘落下来,与楚天帆对峙着。 楚天帆冷冷地看着他,他那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让对方气势弱了许多。 “六皇子,你竟然没有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真是出人意料啊。”对方冷笑。 “并不是谁都贪慕那个位子。”楚天帆更冷。 “六皇子。拥立了新皇,你可曾想到,像你这样曾被议皇储的人,新皇会容得下你吗?” 楚天帆冷哼,“你先操心你自己的问题吧。” 楚方等人立刻进攻,方云清被围困其中,其他同伙立刻过来营救。 “不必管我,拿下敌首,为太子报仇!” 众侍卫拼死护主,贼人不能靠近楚天帆半步。 “拿下那辆车!”方云清边抵挡着侍卫们的进攻,一边高声叫着。 可是他们无法靠近马车。 柳青青没有武器,她把小远给她的迷药紧紧握在手中。 “弃车!”楚天帆一声沉喝,楚天帆突然打开车门拉过柳青青。 “咚”的一声巨响,在柳青青离开车子时一声巨响,她头一昏沉,身子便离开了马车,玉儿也跌了下去,一个侍卫连忙把她扯到一边。 外面是一片狼藉。 柳青青前世连稍微激烈一点的打架斗殴都没见过。这一辈子却刀光剑影接连遇上。 “躲好。”楚天帆把她放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 “公子。”一个声音轻叫。 柳青青一扭头,落离竟然在这里? 她又惊又喜,正要开口,落离忽然拉着她一蹲,一支箭险险擦过。 敌人的目标是明王,,也没人太注意这边。 算了,就当武侠片看了。 柳青青战战兢兢,躲在大石头后面。 楚天帆吸引了对方最多的注意,他不能往她身边来。 “小心——!”柳青青突然惊叫一声就窜了出去,落离竟然没有拦住她。 她伸手一扬,把药粉撒向敌人,一把劈向楚天帆的刀成她最后的印象。 她恍惚听见有人说,“田公子,果盒的果子好不好吃?” 她心头一惊,努力想去看谁在说话。却觉得头晕目眩,身体也摇摇欲坠。 落离一把接住她。 “所有人,绞杀!”楚天帆看柳青青倒了下去,怒气上涌。 侍卫们行动立刻迅猛起来。 方云清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我不会任你宰割的。”方云清惨烈地笑着,纵身跃下了山崖。 柳青青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楚天帆膝上,身子晃动的节奏看应该是在马车上。 “醒来了?”楚天帆低头看她。 “我怎么了?”柳青青疑惑。 “笨死了。”楚天帆轻笑,能用迷药把自己迷晕,柳青青该算是第一个了。 但她奋不顾身救他的行为让他好笑又感激。 “敌人消灭了?”柳青青问。 “消灭了。”楚天帆心情很好。 “这日子过得刺激地有些过分了。”柳青青心有余悸。 第74章 爱在旅途不寂寞 楚天帆爱怜地摸摸她的头。 一会儿,车停了下来。 “下车。”楚天帆说。 柳青青下了车心里一惊:怎么就这几个人? 玉儿呢?楚方呢?那么多侍卫呢? “他们……”柳青青感觉呼吸不过来了,眼中漫上了水雾。 楚天帆知道她误会了,低头轻声说,“我们分开走的,他们走另一条路。” “他们都活着?你不许骗我。”柳青青抬头看他。 “都活着,放心。有人受伤,但没有死亡。”楚天帆肯定地回答。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去哪里?”柳青青看了看四周,秋色染得山林红黄绿斑斑驳驳,甚是好看。 如果不是之前的一番激战,这应是很美的景致。 现在只觉得空寂得让人心发慌。 他们这里只有十几个人,展进带队,落离也在跟着。 明王第一侍卫楚方却不见了,她的贴身侍女玉儿也不在身侧。柳青青想问问,楚天帆却开口说,“我们要走一段很难走的路,你走不了了就告诉我。” “还会有坏人吗?”柳青青觉得一切追杀拦截他们的都是坏人。 “不好说,不过可能性不大。”楚天帆接过落离递过来的一包食物,打开给柳青青,“吃点东西。” 是一些干饼和糕点。 柳青青吃着东西,忽然有些心疼起楚天帆来。“你辛苦了。” “怎么突然这样说?”楚天帆轻笑。 柳青青撅了噘嘴,“我以为的王爷是锦衣玉食,花天酒地,歌舞升平的,有美人儿环绕,按胳膊捶腿儿,到哪儿都前呼后拥,颐指气使,谁知道你这王爷什么都得做,还处处有危险。” “那要不你回去了给我按胳膊捶腿儿,我不也有美人儿了吗?”楚天帆被她逗笑了。 “哼哼,我还想让人伺候呢?我要一打美人儿。”柳青青喝了一口水。 “行,要多少都给你,不过你要美人儿有什么用?” “那我要一打美男子。” “你敢?!” “开个玩笑,别生气嘛,有你极品颜值在身边,天下哪个男子能入我法眼?” “这还差不多,慢点吃,别噎着了……” 展进等人看天的看天,看树的看树,装作没听见两人说话。王爷,你的高冷呢? 一行人弃车徒步上山。 柳青青苦不堪言,这可不是景区修着平坦道路或台阶的山,这简直是乱石窝啊,每一步都得自己找下脚的地方,还有很多荆棘,一不小心就是一道血印子。 “怎么选这样的路,这叫路吗?”柳青青气喘吁吁。 “快到了,一会儿就好些了。”楚天帆停下来等她。等她喘息了一会儿又拉着她往前走。 柳青青也不知道他说的快到哪儿了,只能跟着他走。他相信楚天帆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走了约一个时辰,走到了一个山洞前。 山洞的口被枝蔓遮蔽着,不是一个侍卫从里面出来报告“一切通畅”,柳青青真看不出来这是个洞。 展进在前面领着,落离等几个侍卫断后。 里面黑洞洞的,只有火把的微光照亮两边的石壁。 柳青青还担心缺氧,但还没事,也不知道哪个地方通着空气,从火苗的倾斜度上看,有些地方的风还不小。 七拐八绕,柳青青完全被绕晕了。 地上湿滑,走着很危险。楚天帆干脆把她背起来,落离在旁边护着。 柳青青“咦”了一声,“我有种好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楚天帆问,顺手把她往上托了托。 “好像也有人这样背着我走在黑夜里……不对,应该有光,月光?”柳青青若有所思。 楚天帆心中泛起热浪,声音也放轻了不少,“谁背着你?” 柳青青摇头,“不知道,就一种感觉,觉得那背很宽,很暖……” 楚天帆不再问了。 虽然他们的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的山洞里,也太容易听清了。 展进在前面担忧,这柳姑娘是不是有点傻呀,怎么敢跟王爷说有人背她,那很宽很暖的背,不是男人吗?怎么王爷也不生气呢? 见楚天帆半天不说话,柳青青调皮地往他脖子里吹气。 楚天帆被吹得痒痒,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翘臀。 柳青青立刻老实了。 不过没多大一会儿,她又伸出手指绕着他的一点碎发玩。 “你累不累?我是不是很重啊?要不我自己走吧?”这洞怎么走了好久都走不到头? “路不平,还滑,你走不惯会崴到脚。”楚天帆脚步不停。 “那……王爷你辛苦了!”柳青青附在他耳边说,轻轻在他脖颈印下一吻。 楚天帆只觉得如一片轻羽拂过,麻麻痒痒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让他的心也跟着燃烧起来。 敢撩他?她还欠着他洞房花烛夜呢?回去一定要还上。 本来一段辛苦难走的路,却因两个人偷偷摸摸地互动而充满甜蜜。 “王爷,前面就到洞口了。”展进回过头来。前面已经有依稀的微光了。 出了洞,下山是一个湖。有人撑船接应。 后来又转了马车。 来到城门前的柳青青愣了半天。不是还有五天多的行程吗?怎么两天就到京城了? 他们全部都换了打扮。 柳青青恢复了女儿装,楚天帆扮成她的相公,落离是丫鬟。几个侍卫扮做家丁,其余的分散入城。 柳青青似乎明白了。他们是隐瞒身份入城的,加上一路的遭遇,她可以判断出有人不愿意楚天帆回京。 而且展进落离他们失踪那么久,一定去干什么大事了。 马车没到王府,停在了别院的后门。 “啊,我的恋清池!”柳青青欢叫着扑向湖边。 第75章 京中 恋清池里的柳青青又是那个盛世聚光灯下的花样泳领队了。 洗去一身的尘灰,也洗去满心的沉重。 灾区的悲惨状况让她的心都要老了,“沧桑催人老”果然没有说错。 她可以帮他们,但她背不动他们。 似乎她也不必去背负那么沉重的担子,她只是异世的一缕孤魂,仅此而已。 卸下心灵负担的柳青青游得越来越轻快。 落离再次确认柳姑娘是一条鱼幻化而成的,还是一条会飞翔的鱼。 畅快游了一个下午的柳青青,第二天便起不来床了。 或许是因为这许多天的紧张疲惫,一旦放松下来,整个人劲儿都散了。 她又开始了昏天黑地的睡。 “王爷,姑娘睡了一天了,怎么都叫不醒,饭也没吃。”落离满心的无奈,只好去请示楚天帆。 楚天帆刚刚给展进布置完任务,闻言赶到柳青青房间。 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她的睡容也安宁美好。应该没有什么不正常。 “可能是累着了。”楚天帆说。 他能理解极度疲惫下的贪睡,以前将士们打了一场恶仗后,也会出现几天都睡不醒的情况。 这段时间太辛苦她了,楚天帆很是心疼。从京中到灾区,再一路坎坷惊险地回来,她几乎就没好好歇过。 “可这样不吃东西会不会伤身体啊?”落离看看动都没动的饭菜。 “你先下去吧。” 楚天帆看看饭菜。落离应一声出去了。 楚天帆轻轻呼唤着,“青青,青青,起来吃点东西再睡。”柳青青一动不动。 楚天帆只好又喊了几声。 恍恍惚惚中,是在自己家里。柳青青刚刚结束一个月辛苦的集训,睡得正香,妈妈在唤她吃饭。 “不吃……别吵,我要睡觉……”她模模糊糊的回答。在队员面前她是严谨细致、技术过硬的一队之长,在妈妈面前她就是个撒娇耍赖的娇娇女。 楚天帆见实在喊不起来,只好扶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拿了汤匙一口一口喂她。 柳青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汤匙到唇边就把嘴一张,吃了没几口,头往旁边一歪,“嗯~~我不要吃……我要睡觉……” 她把嘴在楚天帆衣服上蹭了蹭,身子一滑,出溜下去,被子一卷又睡着了。 这样软萌赖床的柳青青还是那个条理分明、指挥若定的田公子吗? 楚千帆有一种分裂之感。 这一睡就睡了六七天。 楚方带队也回到京中,在露面前,悄悄潜回了别院。 “王爷所料果然没错,我们没走多远就再次遇到了袭击,而且这次全是死士,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属下做出了王爷受伤的假象,只是这回到京中该怎样做还请王爷定夺。” 楚天帆满脸阴沉。 “不敢肯定真的没放跑一个人,既然本王‘受伤’了,那就把受伤的消息传出去。” “是!只怕是惊动的人要多了。”楚方说。王爷受伤不是小事,宫里那层层关是要过的。 楚天帆眉头蹙了蹙,“去叫陈太医。” 肖鹏带着的若羽们那一队也回来了。这是一个大杂烩队伍,回京后各自散开。 御书房。一个看上去很是忠厚的车夫模样的人跪着向楚天扬汇报情况。 “明王和冯大人安排得当,民众虽惊慌混乱,但很快安定下来了。有传播谣言者,明王迅速予以镇压,人心暂时稳住了。 明王组织了军队严密防控,切断污染水源,不许人们喝生水,又对伤亡者分发艾水、盐水消毒,死亡的尸体用石灰包裹深埋。所以并未出现疫情。 王爷组织表彰大会,对救灾过程中有突出贡献的人进行表彰,对完全失去亲人的人也做了妥善安置,所以民心稳定,百姓都感念朝廷。” “此次灾情,明王立大功了。”楚天扬感慨。奏疏中虽然都有汇报,但没有现场感,他更想听听自己的探子切身的感受。 那车夫模样的人正要回话,楚天扬却突然又加了一句,“是感念明王,还是感念朝廷?” 那人一愣,随即叩首,“明王和冯大人所做之事都是皇上安排,百姓感恩的自然是皇上。” “嗯。你再说说,九王爷让送去的物资是怎么安排的?” “那物资是由明王府肖侍卫和九王爷府中卢侍卫送去的,主要是一些帐篷、粮食、药材等,送去后,就交由郡守盛大人统一调配了。具体情况,属下身份低微,也未能一一查清。只是……” “只是什么?”楚天扬追问。 “也没什么。只听说这次救灾有一个田公子也出了不少力,但既没见表彰封赏,也没见露面。属下对这个人有点好奇。” “有什么特异之处?”属下人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一个无名小人。 “属下没见过。但听说王爷和几位大人召开的救灾部署会她都能参加,有人说他是明王的幕僚,也有人说……”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也有人说他是王爷的男宠。” 楚天扬皱起眉,之前就听说明王养有男宠,他只当是人们胡乱传言。 “晚点朕会派人查查这个人。明王那边的情况你还知道多少?” “明王在派人搜救的过程中发现了方云清残部,一路追查,方云清的力量被打散,明王分散着把人给剿灭了,但直到我们离开,方云清也没有落网。” 方云清是心头大患,逃匿四年,影迹全无,这次竟有意外之获的。当时奏疏呈上来,楚天扬也是心头大慰。 “你们回程没和明王一块儿?” “没有,明王从另一条路走的。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也回来了。” 楚天扬心头有隐隐的不安。“你先下去吧。” 那人叩头退出。 太傅府上,几个家丁也在汇报着自己了解的情况。 在听到灾区的惨烈状况时老太傅沉默许久。又听到明王的部署以及成果时心下安慰。 “这是一次前无古人的成功救助,历史上的地震……唉,惨烈至极啊。” “让你们照顾的田公子呢?” “田公子身边一直有侍卫跟着,我们根本到不到跟前。而且,那里人手太缺,我们很快就被分去救灾了。不过,听说表彰大会和安置那些孤儿寡女的事主要是她操持的。” 又问了一些细节的东西,家丁下去了。 太傅吩咐儿子,“去派人打听打听,明王什么时候回来?他一回京,立刻来报告。” 第76章 京中变数 楚天航是得知明王受伤消息的第一个人。 他日日都在盼着柳青青回来,谁知等到卢悦回府,却说他们没和王爷、田公子一块儿回来。 楚天航想着两队人行程必不会错得太远,一下学就黏在明王府,他要第一个见到青青。他这段时间给她准备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他要第一时间拿给她。 老管家对这个死皮赖脸、恨不得把家搬到明王府的九王爷实在没办法,就由他去了。 那天他正摇头晃脑背着“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外面突然有喧闹声。他忙扔了书跑出去。 就见楚方把明王从马车里背出来,旁边还跟着小远、陈太医。 “六哥怎么了?”楚天航慌了。 “王爷受伤了。”小远仓促行了礼一路小跑往怡心堂去。 楚天航也从后面跟上,他急得不行,可是大家都这么匆忙,没有人顾上回答他的疑问。 楚天帆面色苍白,被楚方放到榻上,陈太医立刻上前诊脉,安排人抓药、煎药。 “六哥到底怎么了?”楚天航快哭了。见陈太医终于腾出空来,急忙凑上前问。 “王爷中了箭,箭上有毒。”陈太医言简意赅。 “那怎么办?有解药吗?”楚天航额头上青筋暴起。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毒,没法配出解药。”陈太医无奈。 “那赶紧研究啊,我去求皇兄,把太医院的人都招来。”楚天航冒冒失失就往外跑。 楚方拦住他,“九王爷,王爷受伤的事现在不能传出去。陈太医已经在找解药了。此事已经禀报皇上了,御医应该很快就到。” “解药,解药,得赶紧找解药……对了,我有还魂丹。”楚天航忽然一拍脑门,叫卢鸣赶紧回王府拿药。 “柳姑娘呢?”楚天航这才想起来柳青青,怎么没见人呢? 这还魂丹还是当时给柳青青买的,那人说解百毒,治百病的,柳青青还笑他被江湖医生骗了。 楚方怎好说柳姑娘还在别院睡觉,他轻咳了一声,“那个……柳姑娘还未能回来。” “她也出事了?”楚天航大惊失色,六哥那么厉害都成这样,青青…… 他不敢想下去,一把揪住楚方领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人?不是去救灾吗?青青到底怎么了?” 竟敢谋杀六哥,害了青青,楚天航目眦欲裂。 “咳咳......九王爷别急,还是前太子余孽,我们大意了才着了道,贼人已经被全部消灭了。柳姑娘没事,好好的,过两天就回来了。”楚方偷偷看床上的王爷一眼。明显看到王爷的不悦。 唉,九王爷,你还是不要太关心柳姑娘吧。 楚天航听到柳青青没事总算松了口气,“这些人太可恨,六哥怎么办?御医怎么还没来?” 楚天航焦急地走向榻边,“六哥你一定得挺住,以前那么可怕的事你都扛过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他声音都呜咽了。 他怕六哥,也敬爱六哥。在他心里,六哥就是巍峨的高山,最坚实的依靠。 楚方眼光闪了闪,尽量扯开话题,“王爷离京这段日子,京中可有异常的事发生?” “异常?没什么异常。”楚天航虽为王爷,但他知道楚方武艺高强,也很敬重他。 当时青青离开时交代他安排人运送物资,后来卢悦又回来找扎花灯那家的姑娘找了些黑灰色粉末。他一心在这些上面,没发现什么异常。第一次担当这样的大事,他可操心了,无暇顾及其他的。 “听说庄王回京了?”楚方问。 “是,他朝拜完皇兄,要回封地时生病了,好像还挺严重,就请了旨意留在京中。”楚天航不管朝堂中事,但庄王是王叔,他在太后的催促下跑去看了看。 说实话,他十分不喜欢这个王叔,至于为什么不喜欢他也说不上来,反正看着哪哪儿都不顺眼。 “庄王养病,那庄王府的人应该深居简出了。”楚方随意地说。 “你还别说,庄王二儿子有一天半夜出门被我撞上了。”楚天航想起什么。 “半夜?哪一天?半夜他去哪儿?” 楚天航愤愤不平,“就八月十六那天。他去逛花楼,他自己老爹在病着他竟然去逛花楼?不孝子孙!” “逛花楼?王爷遇到了?” “喂,你别乱想啊,我只是从那里经过,无意间看见他的。”楚天航赶紧解释,不知怎么突然又想到青青了。 “哪家花楼?”楚方问,他真没多想。 “寻仙居。” “寻仙居?”楚方眉头一皱,怎么跟暗卫报告的不一样? 楚天航不知道楚方这么认真地问是什么意思,但依然很具体的说了情况。 “那天不是没宵禁吗,我就和一群朋友玩得忘了时间了。回来经过寻仙居的时候差点被一个人撞上,那人连声道歉,我也没跟他计较。他带着篱帽,我没认出他是谁,回来卢鸣告诉我那个人是庄王二儿子。” 虽是堂兄弟,多年没见,又戴着帽子,楚天航确实认不出。 楚方点头,“庄王还病着,他出去逛花楼,确实不应该。”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需要尽快确定庄王的二儿子到底做了啥? “王爷,庄王二公子的事不得不小心,他应该是去见什么人。”送走楚天航,楚方站在楚天帆面前。 “如果不出所料,本王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庄王一定会派人过来。”楚天帆目光炯炯,毫无病态。 “但皇上太妃等派的使者很快也会来,接下来怕是不得安宁了。”楚方回应楚天帆。 楚天帆眸色暗了暗,所以青青暂时不能回府。也不知道她睡醒没有。 听到消息的太妃立刻出宫来看望。陈太医给他解释,让太妃放宽心。 “不是说王爷有个男宠,在哪里,带来本官看看。”知道明王无大碍后,太妃觉得得借此机会整顿整顿王府了。 第77章 偶遇 楚方等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太妃一双美眸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怎么了?哑巴了?你们是怎么陪着王爷的?竟传出如此流言,王府的名声不要了?” “属下该死!”一群人就会说这个。 王爷把柳姑娘留在别院,就是不想让太妃发现,他们谁敢说啊。 而且经此灾区一行,亲卫们对柳青青十分敬佩,也是真心想护着她。 柳姑娘差就差在家世背景上。不管王爷多宠爱,姑娘最多也就是做个侧妃。上面还有太妃、王妃,所以一定不能落下太多把柄,免得以后姑娘在王府生活艰难。 “人呢?人在哪里?本宫要见到人。”既然亮明了,太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好的名声,被一个男宠给弄坏了。 楚方硬着头皮上前,“太妃恕罪,此实为无稽之谈。王爷品行端正,太妃是知道的。可能是王爷前段时间救了个少年,行为亲密一些,被有心人发现,恶意宣传的。 “那少年呢?”太妃还是不相信,玲珑说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刚好这时,传唤薛姑姑的侍女回来了。 “太妃,薛姑姑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太妃,不敢进来,在外面候着。”侍女回答。 楚方立刻说,“这次的风寒传染性极强,万不可掉以轻心。娘娘千金贵体,不能有一点闪失,还是改天再见薛姑姑吧。” 薛姑姑是太妃身边的老人儿,谁也不敢保证她会说些什么。虽然老管家有交代,她依然不能让人完全信服。 不管太妃怎样恐吓、利诱,大家众口一词:没有男宠,空穴来风。 太妃看了看众人,感叹着这王府真是铁板一块儿,这些跟着明王出生入死的人对他惟命是从。怪不得人们都说明王府的消息难打探。 终于睡饱的柳青青神清气爽,脸上那娇艳的色彩又回来了。 “感觉跟京城离别了半个世纪了,落离,我们出去转转。”柳青青提议。 今天这天气可太适合出去玩了。 “姑娘还是待在别院吧,不要出去。”落离还是像过去一样古板。 王爷的计谋,不能在柳姑娘这里出纰漏。 “可是我都闷坏了,我就想出去玩一会儿。”柳青青郁闷。 最终柳青青还是死皮赖脸地拉着落离出了门。 柳青青先到了自己的文墨居。四下查看了一下,文墨居的生意非常好。 另外两个饭店也是客源爆满。 哼哼,青青出手,必然不同凡响。 已经订不来房间了,柳青青和落离只好到楼上去找位置。 “这位兄弟,介意拼个桌吗?”柳青青看到靠窗的地方坐着两个人,那两人一见就知气度不凡。 靠,我瞎!待看清人时,柳青青转身就想溜。 “哎,田公子。”慕容轩立刻起身。 柳青青只好停住脚步,“呵呵,慕容公子好。”他一身常服打扮,这样称呼应该没错吧。 “能与公子同席是在下的荣幸,田公子请。”慕容轩起身,摊开手,摆出一副请的架势。 第78章 该走不走的人 “啊……那个……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公子慢用。”柳青青一抱拳,拉了落离就走。 慕容轩身子一闪挡在柳青青前面,落离立刻上前护住柳青青。 柳青青知道落离的身份必然不能和慕容轩硬扛,忙伸手轻轻挡了她一下。 “田公子是不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怎么见我就躲呢?”慕容轩看着柳青青,眼有深意。 柳青青刚想找借口,慕容轩又开口了,“胡子翘起来了。” 啊?柳青青下意识地就抬手去按。今天特意粘了胡子,没想到还是被慕容轩一眼认出来了,这个人实在可怕,她一定要躲远远的。 慕容轩一声轻笑。 两人面对着面,他能看到这“田公子”的手纤长秀美,即便皮肤有意弄深了些,但她抬手的瞬间露出的皓腕如玉。 柳青青有些气恼地瞪了慕容轩一眼,慕容轩笑意更深了。 “在下真有事,请公子让开。”瞬间柳青青已正了颜色。扮男装那么久,她也知道不能轻易露出小女儿情态。 “如果我不让呢?”慕容轩嘴角勾起一抹无赖的笑意。 “这是楚靖国。”柳青青一字一顿。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让落离出手。 “我知道。”慕容轩毫不在乎,“一顿饭,一顿饭后放你走。” “公子觉得留得住我?”柳青青笑容有点冷。饭店是她的,这是她的地盘,而且除了落离,这里还有不少于四个隐卫。 慕容轩忽然凑近些低声说:“如果我告诉你谁对明王动手的呢?” 柳青青瞳孔一震,随即咬了咬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容轩不以为意,继续说,“我还知道明王并未受伤,而对方也还有后手。” 柳青青瞪眼看着慕容轩,想从他脸上看出他是否在说谎。 柳青青个子低,她微仰着头的样子让慕容轩在低头看她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让掌柜找个包厢。”柳青青发话,眼睛却依然看着慕容轩。他太平静,她看不出什么。 落离迟疑了一下,还是吩咐小二安排了。 这里永远为田公子留一个房间,柳青青刚才也是想着就落离她们两个,还想听听食客怎样评价才想着坐到外面的。 “慕容公子请。”柳青青说。 慕容轩也不客气,进来坐了,并示意与他同行的那人也跟着坐了。 他知道不可能跟田公子单独谈话,那个小厮的眼睛一直警惕地盯着他,肯定不会主动离开的。 “为灾区募捐那一场也是田公子的手笔?”慕容轩问,语气里却满是笃定。 柳青青暗暗心惊,这个慕容轩到底知道多少?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太清楚公子说的事。公子刚才说知道谁对王爷出手,可是真的?”她只能充愣装傻。 “田公子没一点真诚的态度。”慕容轩哂笑。 柳青青吩咐小二拿了菜单,“给慕容公子,请随意点。” 慕容轩也不客气,点了几样,递给柳青青,“田公子也点自己喜欢的。” 柳青青没看菜单,随意说了两样。 “无酒不成宴。小二,拿一坛好酒。”慕容轩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然而一顿饭,慕容轩东拉西扯,最终也没有说出刺杀明王的人,只一句“该走不走的人”让柳青青心生疑惑。 柳青青酒量浅,而且她也没打算陪慕容轩喝。 慕容轩也不介意,自己和同来的伙伴喝起来。 落离冷冷地看着。 然后慕容轩就谈起在楚靖国的见闻,又聊起燕安国美丽的山川和平原。 柳青青觉得这顿饭请的有点冤。关心则乱,她也是听不得谁对楚天帆下手。 既然得不到她想要的消息,她就懒得与他委蛇。 她随意吃了点东西,让慕容轩慢慢吃,自己带着落离先告辞了。 身后的慕容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问身边的人,“她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相当没礼貌。”那人附和。 “可我竟然不生气,你说怪不怪?”慕容轩眼眸中闪过笑意。 那人看了慕容轩一眼,“王子别想多了,我们是要回去的人了。” 慕容轩不置可否的笑笑。 坐到马车上,柳青青一路仍在琢磨,“谁是该走不走的人?” 落离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她没有说话。 “我还是不能回王府吗?”柳青青问。 从睡觉醒来到现在,她有好多天没有见到楚天帆了。 慕容轩知道楚天帆没受伤,说明他们的计划并不周密。 落离看看柳青青,也意识到今天慕容轩说的话得赶快汇报王爷。“我问一下。” 她顿了顿,又扭头看着柳青青,“姑娘,以后不要再见燕安王子了,这个人,太危险。” “嗯。”柳青青点头。 入夜,柳青青回到王府,见到了楚天帆。 “竟然真有伤?”柳青青看着他肩头纱布渗出的血迹心口一揪。 “当然,做戏总得做全套嘛。”楚天帆看柳青青微红的眼圈,心里一片柔软。 忽然他脸色严厉起来,“杜玲珑劫持你了?” 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柳青青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肖鹏这个叛徒,说好不告诉王爷的。 “其实没事,我知道有暗卫跟着,吃不了亏。” “所以你就不惜把自己置于险境?”楚天帆脸色有点吓人。 “这不是不想影响你们夫妻感情嘛。”柳青青吐了吐舌头。 楚天帆却在听到“夫妻”两个字时皱起了眉头,他的脑中想起了红盖头揭开后柳青青美丽的脸,还有那结发同心的锦盒。 一时间心里乱糟糟的。 “以后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境,不管对方是谁。”他伸手抚上柳青青的脸。 柳青青嬉皮笑脸,“所以王爷,拜把子才是咱们最合适的关系。” 楚天帆冷哼一声把手收回来。 柳青青没当回事,“那个‘该走不走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楚天帆看她一眼,“以后不许见慕容轩。” “哦。”这家伙,过河拆桥啊。 “你明天一早还回别院。”楚天帆说。 “好。”柳青青乖乖巧巧。 第79章 名字被抢了 碧桐院梧桐树宽大的叶子已经落一些了,没落的也慢慢变黄,看上去有些萧瑟。 柳青青看了看,怪不得叶落梧桐、雨打芭蕉容易勾人愁肠,她现在看着这些桐树也有些莫名伤感。 啊呸,不要去想!她还是做个鸵鸟好了。 她忽然好想去拜见邹太傅,他是老师,她更想他是亲人——她太缺个亲人了。 夜里似乎有点凉,她本能地就往热源的地方去靠……嗯,玉儿真好,还给她加了被子…… 楚天帆拥着怀里的柳青青,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甜润的香气,他怎样才能将她保护好,让她不受一点委屈? 他生于皇宫,最清楚那后宫的阴谋诡计和委屈不平。这样简单美好的柳青青,他不想让她为人所伤,也不想让她在生存的挣扎中面目全非。 如果没有他,一切也就可以自然地过下去,不管有多少波涛暗涌,只要能维持大面上的平静,他也可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父皇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是有了柳青青,他不想糊涂地过了,他想给她一个纯净、舒心的环境,让她一直这样简单美好地活着,偶尔撒撒娇,耍耍赖,也是生活的调味。 他不愿她像母妃,吞下寂寞和委屈,在父皇面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要反复琢磨,反复演练,在那些“姐妹”虚伪的礼貌和亲热里战战兢兢,处心积虑。 “青青……”他一声叹息,将怀里的人拥紧了些。 “王爷,北营和巡防司有异动了。”楚方进入内室禀报。 王爷回京后没上朝,虽然极力“封锁”,但王爷“受伤”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楚天帆目光冷冷,“俞墨岩在南营站稳了没有?北营的几个人,交代他们注意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还有,巡防司那边,让鬼九盯着姓诸的。” “是!”楚方领命。又提起一事,“展进和落离查到的河道工程款项的证据是不是也得汇报了?” “找个合适的人‘不小心’透漏给大理寺,大理寺卿高正是个忠正之人,事情交给他可以放心。记住,所有事项,明王府都没参与。” “属下明白!” “王爷,鬼二那里传来消息,燕安王子是在得到一篇文章后注意到田公子的,太学里应该还有他们的人,祭酒并未肃清。” “什么文章?”楚天帆有隐隐地猜测。 “《十思书》。而且王子还多次到太学偷窥田公子上课。”楚方顿了顿又说,“鬼二还探听到燕安国本来是准备八月就递交国书,换回质子,慕容轩自己要求推迟到十一月,说自己还有件事没有完成。鬼二怀疑他想带回田公子。” 楚天帆感到额头突突地跳,他强压住怒火,“看住他,不许让他接触柳姑娘!” “是!” 听说辛成回来了,柳青青到文墨居准备招辛成来问一问关于造纸周边几个城市的布局情况,到了她以前的“办公室”,发现里面竟坐了个人,白皙俊俏,文雅柔弱。 那人见她进来,起身一礼,“见过公子,在下田一。” 柳青青一下子愣住了,“你叫什么?” “田一。”那人回答得清清楚楚。 自己位子被占了,名字也被抢了? 柳青青正要质问,辛成进来,向柳青青行了个大礼。 “这是怎么回事?”柳青青怒视着辛成。 辛成看了“田一”一眼,“公子,这是王爷的意思。所有店铺由你实际掌握,但对外事务由这位田公子出面打理。” 柳青青想到一定是“田一”这个身份惹上麻烦了。她自己想出来的名字给被人用真是肉疼。 多好的名字啊,上学时就她的名字最好写了。 “那你就叫田依吧,依靠的依。”柳青青说,同音字替换吧,这个“一”字不能让,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字了,再说,她还有田二、田三到田七呢。 “谢公子赐名。”田依躬身行礼。 两位田公子都在,辛成把这些天开拓市场的结果说了一下。 “现在就是资金有点问题,我们救援灾区投入了那么多银子,咱的店铺虽生意兴旺但一时也收不回来那么多银子。所以小人建议一部分市场先往后推一下,我们先从临近北边的几个城市开始……” 那个田公子也不是一个只有一张脸的小白脸,看问题一样的犀利,思路清晰。 三人商议出大致方向,由田依和辛成定下具体的实施方案。 从文墨居出来,柳青青让辛成准备了一些礼品。 “走,我们去答谢岳姑娘。” 在灾区那场“天神斗地魔”的安排中,她让卢悦回京找岳蓉蓉采购了一些火药。岳蓉蓉听说是田一公子要的,说什么也不要银钱。柳青青回来后一直想来表达一下谢意。 岳蓉蓉看着面前丰神俊采、美貌如斯的少年郎呆了半天。 “蓉妹妹,再看我可要笑你花痴了。”柳青青笑。 岳蓉蓉回过神来一下子红了脸,忙将柳青青和落离迎进屋里。 柳青青让落离把礼品递给岳蓉蓉的丫鬟,岳蓉蓉正要推辞,柳青青笑道:“今天我来,一是感谢,而是想与妹妹合作。” 第80章 救救我娘 “公子说哪里话?我命都是你救的,那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岳蓉蓉对着一身男儿装的柳青青实在没法叫姐姐。 柳青青也没给她客气,直接说,“你那药粉的配比研究清楚了吗?我知道一种烟花的制作方法,如果能做出来,你家的盒子灯效果会更好。” 岳蓉蓉点头,详细给柳青青做了解释。 柳青青也给她说了烟花的制作方法。 两人商量着到什么地方去试一试。 岳蓉蓉一脸兴奋,既高兴自己的一点技艺能为田公子所欣赏,又兴奋田公子给她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从岳蓉蓉处出来的柳青青想着怎样做出好看的烟花,那一定是独占一份的美丽。 “公子——!”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 柳青青扫了一眼,一个脏兮兮的孩子,不认识,应该不是叫她的。 她抬步走向马车,那孩子却一下冲了过来,“公子哥哥,救救我娘。” 落离上前一把把孩子拎开,生怕他冲撞了柳青青。 柳青青却有些疑惑,她看着孩子,“你叫我?” 孩子眼泪汪汪,拼命点头,“哥哥,救救我娘。” 柳青青示意落离放开孩子,孩子到柳青青面前一下就跪下了,抽抽噎噎,“哥哥……我到文墨居居找过你,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把你送的笛子也弄丢了,没有人相信我,也没有人理我……哥哥,你是好人,求求你救救我娘吧,不然她就会没命了,呜呜……哥哥,求求你……” 说到笛子,柳青青想起来了,“你是那绣娘的儿子?” 孩子呜呜咽咽,连连点头。 “你怎么成这副样子?”柳青青蹲下身去。 衣服破烂,脸上有泥污,若不是笔挺的身板上透射出的傲骨,他几乎是一个小乞丐了。 孩子行了个礼,娓娓道来。 “那日公子离开,我们卖完了娘做的绣品,赚了不少钱,娘给我割了肉吃,婶娘到我们院子里来,说是我们生活好了,不一样了,都吃得起肉了。我想要解释,娘让我不要理她。 后来我想到哥哥的话,困要思变,我就想办法帮娘买绣品。我之前上学的私塾那儿有个先生待我非常好,后来父亲去世我上不起私塾,先生有空也会来教我读书。我托先生给画了一些花样,让娘照着绣,再填些诗词上去,果然卖得好。附近的一些富贵大户都买娘的绣品,说她的绣工好,绣品有灵气,有品味。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婶娘便骂骂咧咧过来,说娘不守妇道,挣的钱不干净。骂她在织女会勾了个男人帮她卖东西,回来又勾搭上先生。还说娘不配在尚家呆着。后来伯父也过来,要收了我们的房子,还要给娘发卖出去。 舅舅不成器,帮不了娘,竟然给娘找了另一家,他彩礼都收了。娘抵死不从,被他们关在柴房里了。我托了邻家的大娘照看娘,自己偷跑出来,告到官府。可是官府说舅舅都同意的事,他们不管。哥哥,我再不认识什么人了,只有来找你了。 可是我的笛子丢了,以前婶娘说过那笛子镶了玉,应该很值钱。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偷的,哥哥,我怕娘被他们卖了,我怕娘寻死,哥哥,你救救我娘吧!” 孩子跪下咚咚咚地叩头,柳青青连忙把他拉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柳青青满是心疼,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怎样穿越一个城市来到文墨居找她,她一定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柳青青想到什么,“你吃东西了吗?” 孩子愣了一下,点点头。 “你哪儿来的东西?”柳青青显然不信。 孩子有些心虚,“菜市口那儿……有……人们剩下的……馒头……”孩子的声音低下去。 柳青青眉头皱了皱,想到菜市口那儿脏污的泔水桶,顿时一阵反胃。 “落离,去给她买些吃的。” “不用不用,我不饿,哥哥,你快去救我娘。”孩子脸上泪痕还未干,急切地求着柳青青。 “你先吃点东西。”柳青青说。 孩子直摇头,他已经出来几天了,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娘。 柳青青叹口气,叫了车夫去买东西,一边吩咐落离立刻派人跟孩子回去。 “哥哥,我叫郭品良。谢谢哥哥救我娘,品良此生愿为公子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小小的孩子,带着卑怯又诚恳的语气,让柳青青心头一阵酸楚。 她又问了孩子一些问题。一个隐卫在落离招呼下过来,柳青青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又吩咐,“去文墨居取银两,孩子舅舅是贪财之人,务必把人抢过来,事情做得干净点。” “是!”隐卫领命。 官府不管,她就用钱开路。 “你领路,告诉这个叔叔你家住在哪儿,还有你怎么安排自己,跟着你娘还是大伯?你家的房子是怎么分的,都告诉这个叔叔,他会帮你解决的。” 柳青青把车夫买回来的糕点递给孩子,孩子行礼道谢,接过来,虽然极力维持着体面,但禁不住饥饿,很快就狼吞虎咽起来。 明王府侍卫的能力她是完全信得过的。 救过来怎么办是个问题。 第81章 找个绣娘 落离看了看柳青青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柳青青问。 落离抿了抿唇,还是开口了,“姑娘别信错了人了。那孩子说自己母亲要被赶出尚家,却说自己叫郭品良,姑娘都不疑惑吗?” 柳青青这才想到这一茬,她听说那竹笛,又见孩子说得合理,自然就信了。她虽存了疑虑,但还是相信那孩子不会骗人。 落离暗自叹气。姑娘如此轻信,没有害人之心固然好,怎地连防人之心都没有? 晚时隐卫回来报告了情况,孩子说的基本属实。 孩子的母亲被邻居一个泼辣的大娘护着,虽精神有些恍惚,好在没有生命危险。看来郭品良找对了人。 孩子的大伯一家想赶走母子占了他们的房子,孩子的舅舅想用自己的姐姐再得份彩礼。 隐卫还带了一个消息,孩子的舅舅并不是他外祖父的亲儿子,他外祖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孩子的娘。 柳青青眉眼微沉,孩子的母亲看上去应是一个修养很好的人,怎的遇上了这样的亲人,婆家、娘家都不是好人。 “他母亲叫什么?”柳青青问。 “郭媛。” 为什么孩子会跟着母亲姓?柳青青和落离对视一眼。 “他父亲什么身份?” “是个读书人,叫尚贤,一年前得病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黄三。” “好,黄三,你明天带着我的侍女去一趟,限三天时间,把这件事解决得利利索索。” “属下遵命。” 黄三退下后,柳青青对玉儿做了交代。 第二天,黄三找到了在木材行做棺材的尚如宝,带他来到一间茶楼。 “见过小姐。”尚如宝拍了拍身上的刨花,拱手一揖。 玉儿看他一眼,“我不是小姐。我是小姐的丫鬟。” “呃……不知姑娘找小人何事?”尚如宝低眉顺眼。这不知道是怎样的富贵人家,连丫鬟都穿着绫罗绸缎。 “你们尚家,现在是你做主吗?”玉儿问。 “啊……对对,小人做主。”不考虑家里那个难缠的婆娘,就是他做主。 “那你弟媳的主你也做得了吗?” “这……”尚如宝愣住了,不知是何意。 “是这样,我家小姐想找一绣娘,看上你弟媳的手艺了。不过她得要住到我们府上,成为府里的佣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尚如宝明白,就是把人卖给人家。 “这个小人做不了主,我那弟媳性子硬,而且,她娘家还有个弟弟。” 玉儿起身走了两步,手一挥,黄三呈上包好的五十两银子。 尚如宝眼睛瞪大了,口水差点都流出来了。乖乖,他得卖多少棺材才能得到五十两银子啊?郭媛那混弟弟要的那家彩礼也只三十两,事成之后他俩一人才分十五两。 玉儿看他贪婪的模样轻嗤一声,接着说,“也没叫你卖人,你尚家只需出具放妻书,还郭媛自由之身。当然了,你若能说服他弟弟出具断亲证明,保证不干涉姐姐婚嫁人身等一应事务,还有三十两银子赏你。” 尚如宝想了想,应该难度不大,但他又起了心思,“我这弟妹,绣艺精湛,多少富贵人家想要她的绣品。她的绣品一年能卖不少银子呢。” 玉儿冷笑,“看来她挣的钱都交给你保管了?那算了,当我没说,黄三,收起银子,我们去找城西画绣坊的女工。” 黄三立刻收起银子,抬脚要走。 “哎哎……姑娘,姑娘,凡事好商量,好商量。”尚如宝一看那么多的银子要没了,立刻慌了,赶紧上前一步拦住玉儿。 玉儿冷冷地看着他,摆出一副立刻要让黄三把人拎开的架势。 “我同意,同意。八十两,我把事儿全给您办好了。小姐的绣品应该也急着开工吧,我这弟媳的手艺,说实话,那绣艺坊的绣女都没几人能比上。”尚如宝点头哈腰。 玉儿似乎想起来什么,扭头对黄三说,“哦,对了,她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黄三点头,“对,是有个儿子。” 玉儿立刻摇头,“儿子不能带,我们找她是干活的,带个孩子是个累赘。” 尚如宝正要说话,玉儿已扭过头,“我们只要绣娘,那孩子是你们尚家的,你得管吧?” 尚如宝心头一惊,他可不想接个累赘,回头家里那婆娘该闹疯了。 “郭媛疼爱他那儿子,怕是不会同意留下孩子。” “你是他大伯,他没了父亲,你不该养他吗?难不成我们招个仆人还得替人养孩子?”玉儿瞪眼。 尚如宝立刻摇头,“姑娘不知,不是小人不愿养,实在是这孩子不好养,再说了,他姓的是郭,我也不太明白当年二弟怎么就同意他姓郭了,但他姓郭了,我尚家就不能养他了。” 尚如宝越说越理直气壮。真是,感谢二弟。 玉儿皱眉,一脸不情愿。 尚如宝怕事情因这一个孩子黄了,忙凑上去说,“姑娘府上一定是家大业大,不在乎多这一张嘴,再说了,郭媛当了府上的绣娘,她自己也有银钱,她自己的儿子自己养,也天经地义啊。再者,孩子会长大的,不行让他跑跑腿,打打杂,就当多养一条狗了。” 玉儿听他说得不像样,瞪了他一眼,“算了,反正府里只出一个绣娘的工钱,其他的都不会管。对了,他们娘俩还有两间土房子对吧,给他们留着,万一哪天用得不顺手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哎,好好。”那两间房子也不算啥,有了钱,他可以在自己房子那边续两间。儿子快结婚了。这一下,房子有了,筹办婚礼的钱也有了。 剩下来的他得考虑怎样少给那郭家小舅子一点。 玉儿让黄三出具了文书,先留下十两银子做定钱。余下的七十两两天后交付,到时一手签文书,交人,一手交银子。 临走玉儿留下一两茶水钱。 茶水哪要一两银子?尚如宝把银子揣到自己兜里,摸了一把铜板送到掌柜处。 十两啊,抚摸着沉甸甸的雪花银,尚如宝眉眼微眯:这件事,一定得做成了! 第82章 帮忙 黄三把玉儿送到别院,自己却没有进去。 “黄侍卫还有什么事?”玉儿有些诧异。 “没有,麻烦玉儿姑娘跟主子说一声,属下暂不回去,告一宿的假。”黄三诡秘一笑。也不待玉儿回答,自己骑马走了。 玉儿恨恨地,“跑你个大头鬼,急着去投胎啊?也是姑娘好脾气,把你们都惯坏了。让王爷知道了,当心你的皮!” 玉儿回去对柳青青说了,柳青青一笑,“由他去吧。”她大概猜到黄三干什么去了。 “来二斤猪头肉。”一个人笑着,比划了一下。 “好唻!”一身肥膘乱颤的屠户手脚麻利地割下二斤猪头肉。 “二斤二两,算二斤。”屠户把肉用麻绳穿了,递给来人。 来人把两角碎银放在肉案上,笑道:“听说郑屠好事将近啊?那尚家的小寡妇可是方圆几十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她丧夫刚满一年,郑屠真是好本事。” 郑屠哈哈地笑着,用油乎乎的手把碎银拢进一个脏兮兮的褡裢里,“到时来喝喜酒啊。” “一定,一定。”那人笑应着,拎了肉离开了,背过身,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唉,真是一朵鲜花被猪拱了。这姓郭的,连自己亲姐姐都卖……什么世道啊……” 郑屠把刀在肉上抹了抹,真是越想越得意。 那小娘子他馋好久了,从她第一次来这里买肉他就盯上她了,可是她那个弱不禁风的白面丈夫能识文断字,跟官家说得上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下好了,想着这小美人儿以后就是他的了,他做梦都能笑醒。 若不是他用些手段,小娘子也到不了他手里,想起自己的“高明”,他就十分得意。等到把美人儿娶进门…… 正自陶醉,镇上那个游手好闲的宋黄毛过来了,“郑哥,今晚铺子来了新客,像是个生手,郑哥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不去,没看我正忙着呢。”郑屠被扰了好梦满心不悦。 宋黄毛死皮赖脸往跟前凑,压低声音,“郑哥要娶亲了,不给新媳妇办点首饰?我可听说你坑了姓郭的一把,逼得人家把新寡的姐姐都许给你了,可这位郭娘子可不是善茬,听说还读过诗书的,你不哄好,小心以后识破你的阴谋把你给告官了。” 郑屠冷笑,“妇道人家,接回家被窝里一按,啥不都得听咱的,还容她折腾?” 宋黄毛摇头,“鲜花插到牛粪上,真是糟蹋了,你不去我去了啊。镇子东头的老光头一会儿时间在他那儿赢了快两千文了,那家伙又菜又爱玩,正在兴头上,说好今天晚上要去把输掉的全赢回来。我看,就他那水平,估计今晚输得更多。” 郑屠想了想,“收摊,看爷今天去收拾他。” 官府禁赌,这些人是不敢在明面上玩的。土地庙后面的地下窝棚里成了聚众赌博的秘密地点。当然,外人没人引荐也是进不来的。 那个姓黄的已经输了快十两银子了,在这个小赌庄可是个大数目。 他额头汗涔涔的,嘴里嘀咕着,“怎么可能呢?我看着就是大的呀?” 郑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黄公子,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绝没人出老千。” 黄公子搓了搓手,“再来!我就不信了。” 典型的赌徒心理,郑屠鄙夷地看他一眼。 “押十两!”姓黄的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 “跟十两。”郑屠胜券在握。 “别慌。”姓黄的抬手制止。 郑屠有些不悦,“这么多人看着呢,黄公子想反悔?” “不是。我祈祷一下。”姓黄的也不管众人在场,闭目合掌念念有词。 众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好了!”他祈祷完了,“开始吧。” 没有悬念,十两银子又输进去了。众人一阵哄笑,不少人恭维郑屠。 那姓黄的苦思了许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褡裢最后一锭银子颤抖着拿出来,犹豫了一下又收回去。 大家都看见了,是二十两。众人的心都怦怦跳了起来。 有人撺掇,“全押上,说不定一把就捞回来了。” “还来吗?”郑屠也是满心期待,看那姓黄的还在犹豫,悄悄向宋黄毛使个眼色。 宋黄毛会意,立刻说,“是不是黄公子初来乍到,手法不熟啊?前面就是土地庙,你去磕个头,让土地爷认识一下你,说不定这一把就能赢了。” 众人都知道是玩笑,那黄公子却认真了,“真的哎,我到这儿还没拜见土地爷,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他转身出了窝棚,四周一片哄笑声。 宋黄毛跟着去偷看,见那黄公子真的去土地庙上香去了,回来一说,大家笑得更欢了。 说也奇怪,那黄公子竟然真的开始赢了。 郑屠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他不仅吐出了所有赢的,连自己的老本都亏进去了。 现在他成了赌徒,一心想赢回来。 可是心越急,越输得厉害。是不是我也得去拜拜土地公? 到终场,郑屠竟然欠了黄三四十两银子 郑屠变了脸色,准备耍横的,黄三眼疾手快,一把抓着他的肥手,顺势一拧,郑屠已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众人围了黄三,黄三面不改色,“四十两银子,拿不来,我可不会饶了你。” 众人被他冷寒的眼光一瞪,没有人敢上前。 黄三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竟无一人敢拦他。 该回去睡觉了,他已经帮了姓尚的一把,尚如宝再办不好,他可没有多少耐心了。 柳青青来到了“田园”,等那对儿母子过来,就先安排到这儿吧。这里,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公子好。”门房向她行礼。 第83章 你会把青青弄丢的 第三天的下午黄三就把母子二人带过来了。 柳青青坐着,见人来了忙站起来。 “多谢公子救我们母子。”两人见柳青青就跪下了。 “快起来。”柳青青连忙阻拦,示意玉儿扶起两人,母子二人却不肯起来。 郭媛低头垂泪,“公子大恩,我母子无以为报,妾身愿为奴为婢,答谢公子。” 柳青青开口,“让你做绣娘只是个由头,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谁也胁迫不了你,你自己找个营生,养活你母子即可。为奴为婢,不是人生的出路。” 郭媛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婆家待不下,娘家回不去,妾身已经没有路可走了。求公子收留妾母子,妾身体康健,裁剪缝补,煮饭打杂都能做。妾身失了夫君,无人庇佑,人事是非,难以独完,若非怜良儿年幼,妾身便跟着夫君去了……” 郭媛哽咽不能语,柳青青也心有戚戚。 想到初见时她一脸窘迫地卖绣品,被人讽刺寡妇东西不吉,到她惹上私塾先生闲言,又被郑屠算计,叔伯兄弟合谋,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啊。这个世界对女人太无情,太苛刻了。 “你养了个好儿子。”柳青青说,“孩子为了你四处求助,颠沛流离,你一定得好好活下去。如果你实在没地儿可去,我这田园刚好少一个看家女仆,你就在这里做工,具体做什么,一会儿听玉儿安排,工钱按一般女仆的算。 你的绣工很好,等这段风波过了,给你一间绣房,你学着经营。定能顾住你母子二人的生计。” “多谢公子!”郭媛磕头致谢,郭品良也磕头,“谢谢公子!” 柳青青继续说,“我们的雇佣关系以合约形式签署,一会儿黄三会告诉你具体条款,你同意了就签,有疑问了可以问。” 郭媛抬起头,满是疑惑,“妾的弟弟不是给签的卖身契吗?” 柳青青开口,“那是为了防止他以后纠缠于你。你若为奴,你的儿子怎么办?他不能一生都被奴这个身份给钉死了。所以,你必须得是个自由之身。” 郭媛差点嚎啕大哭,“公子大恩,妾母子殒身难报,良儿,快给公子磕头。” 郭品良小小的脸上满是庄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柳青青扶住孩子,“快起来。玉儿,让人把后院那个小屋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郭品良就着柳青青的搀扶站起来,他仰头看着柳青青,“公子,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公子。” 柳青青笑,“好,那你快点长大,你母亲养活你不容易,你先要报答她才是。” “嗯。”郭品良点头。 玉儿也扶起了郭媛,一边安排人去收拾屋子。 等郭家母子走了,柳青青叫过黄三,“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私塾或学堂,那孩子聪颖早慧,是个好苗子,别误了他了。” “是!”黄三应下。心中感念姑娘良善,谁跟着她都不会差。 明王府。 搅扰了多日终于消停些了。虽然明王“受伤”的消息没有公开,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络绎不绝到王府探望。 楚方站在楚天帆床前,“庄王那日拖着‘病体’,带着‘神医’来,一片‘好心’,执意要给王爷把脉,真是居心叵测。这几日,北营那边异动越发明显。王爷建议皇上把俞墨岩放到南营,可俞墨岩并不是我们的人,他能为我们所用吗?” 楚天帆眉眼沉沉,“他不必为我们所用,他只要忠于职守,为皇上所用就行。俞墨岩少有英名,他的‘将军’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他不是一般人。虽说被召回京师成了空头将军,但只要他手中有兵卒,就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还有一件事他不能说,这皇家秘事楚方也不能知道。 “总是觉得算漏了什么,皇上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察觉,贼人一旦发难我们的胜算还是很难达到九成。”楚方眉头紧锁。王爷做事一向谨慎,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轻易不会出手。 “那就再试试。明天传出消息,解药找到了。本王身体已无大碍,不几日便可上朝。” 楚方点头,“他们显然忌惮王爷,这样就能测出他们到底准备充分不充分了。” 老管家咳了一声,在门外报告,“王爷,公主过来看望王爷。” “六哥,你到底怎么了?”门外楚雨欣带着哭腔的声音,接着一个淡紫色的身影就闪进了门。 楚方忙侧身让开,楚雨欣屈身行礼。 “怎么冒冒失失的?我没事了,不几天就好了。”楚天帆责怪。 虽是兄妹,但他这儿毕竟是男人住的地方,楚雨欣如此进来显然是失礼了。 楚雨欣也知道自己不对,可关心则乱,尤其听那个宫女说得那么严重,吓得她立刻到皇后那儿请了旨意出宫就过来了。宫里应是封锁了消息,她竟然是今天才知道明王受伤的。 “是什么人敢伤你,一定要抓出来千刀万剐。”楚雨欣美目中满是恨意。 她和楚天航都对楚天帆有特殊的感情,无法容忍谁伤六哥一分一毫。 “贼人已经死光了,我这伤也快好了。”楚天帆轻描淡写。 “还有毒……”楚雨欣眼中泛起泪光,这人想置六哥于死地啊,只一个死字怎可泄她心头之恨。 “毒也解了。” “青青呢?她没在照顾你吗?”楚雨欣来竟没看到柳青青。 也就是青青来后六哥变了许多,这会儿才多跟她说这么多话,要在以前,估计就是一个两个字的就把她打发了。 “她在别院。”楚天帆多日不见柳青青,也觉得王府空落落、冷呵呵的。 “你怕她被太妃知道?”楚雨欣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楚天帆没说话,算是默许。 楚雨欣想了想,叹口气。 “怎么了?”楚雨欣这气叹得楚天帆心里有些不安。 楚雨欣看了看楚天帆,慢悠悠地,“六哥,我怕你会把青青弄丢了。” 楚天帆心里咯噔一下,泛起不悦。 第84章 想赖着不走 楚雨欣看六哥的眼神那么严厉,一时也吓住了,知道自己一时嘴快失言了。 楚方一见形势不对,立刻告退逃之夭夭。 一会儿,楚天帆换了颜色,“怎么会那么说?” 楚雨欣暗自拍了拍胸脯,斟酌着该怎么表达。 “青青是个不一样的女孩,她这样安安生生呆在你身边是因为你不放她,但她应该不喜欢太霸道的爱。她更喜欢平等的、两心相悦的感情。你用自己的方式喜欢她,却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楚雨欣只和柳青青待了一天,但作为女孩子,她敏锐地察觉了柳青青的不同。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柳青青明明不止一次表现对他的喜欢。 可楚雨欣一提,他突然想到她每次表达总是嬉皮笑脸的,一点正形都没有,让楚天帆也有些怀疑了。 楚雨欣心头苦涩,因为我也爱着啊,爱着一个没有回应的人。那个人的感情也和她的感情不在一个轨道。 “因为我是女孩子,我更了解女孩子的心理。”那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楚雨欣找了另一个借口。 楚天帆嗤之以鼻,“没事做做女红,别胡乱揣测。”俨然是教训的口吻了。 楚雨欣不敢往下说了,另起了话题,“你别院在哪儿?远吗?我想去找青青。她上次送我的唇膏和牙粉可好用了,我想再找她要一些。” 楚天帆知道她是想找柳青青玩,翻了下眼皮,“挺远的。” “没事,我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呢,我跟皇后说宫门落锁前回去。”楚雨欣有点兴奋。 “你不是来看望我的吗?”楚天帆斜眼看她。 “呃……当然是,不过看你没太大事我就放心了,我带了好多药材,你让太医看着用,别心疼。” ……有兄妹之情,但不多。 楚天帆沉默了一会儿,“让展进带你去。” “谢六哥,六哥你好好养病,早日康复啊。”楚雨欣屈身一礼。 这是来看他的……楚天帆为自己默哀片刻。 柳青青正在恋清池训练挑选出来的四个女孩子。藏艺楼舞姬几十人,她就选出来这四个,舞跳得好,还会水的。四个女孩眉眼如画,甚是俊俏,干脆起名画梅、画兰、画竹、画菊。连王府最好的舞姬若羽都没被选上,让若羽遗憾了许久,她可是田四啊。 听说公主来了,柳青青连忙换好衣服,乘船穿过恋清湖去迎接。 湖边,楚雨欣看着船上衣袂飘飘、翩然若仙的柳青青,笑道:“最美的秋景在这里,六哥可错过太多了。” “公主怎么跑这么远,辛苦了。”柳青青登岸,想要行礼,被楚雨欣拉住。 “我想你了,出来找你玩,可是你不在王府,我就找这里来了。” “我也想公主。”柳青青笑。楚雨欣是个可爱的公主,她很喜欢。 “你在那边干什么?”楚雨欣看着对岸的小岛。 “玩啊。我就是个大米虫,吃了玩,玩了睡,也没人要我干什么。” “我也是。”两人对视笑了起来。 “不过宫中实在没什么好玩的,还是跟你一起有趣。”楚雨欣很怀念跟柳青青相处的一天,新奇,刺激,开心。宫里规矩多,快把人闷成木头人了。 “我们回去还是去游湖?桂花都开了,湖上吹的风都是香风。”柳青青看看湖面。 “游湖。”楚雨欣不假思索。 玉儿撑着船,柳青青和楚雨欣主仆坐在船中。落离带着辟芷和秋兰坐着另一条船。展进和肖鹏等也乘船不远不近地跟着。 自从恋清湖出了柳青青救人事件,湖面的巡逻就没放松过。侍卫不能登上小岛,但可以在崖石下停靠,最大可能地保护柳青青安全。 柳青青带着公主绕着小岛飘荡。 “那是什么?真好看,像小灯笼似的。”楚雨欣仰着着头看崖上的树木。 柳青青抬起头,“柿子,不过没熟透,不能吃。” “这就是柿子树啊?”楚雨欣惊叹。她吃过柿子,却没见过柿子树。 “公主,哪儿有一个,比其他的都红,是不是熟了啊?”翠儿兴致勃勃地看,忽然找到一个最红的,兴奋地叫了起来。 玉儿停了船,也抬头看,“那个应该熟了。” 她拿起竹篙想要把柿子打下来,翠儿也高兴地起身帮忙。 柿子落到水中,柳青青忙用网捞起来。 “那叶片下还有一个。”众人兴奋起来,认真地找成熟的柿子。 翠儿拿起竹篙去打,打了几下没打住,柳青青拿起船舱里一个不起眼的竹筒,伸入水中,把上面的短柄一抽,吸了些水,对着那柿子一喷,一道水柱过去,精准地击落了柿子。 “哇,这个好玩!这是什么?”楚雨欣兴奋极了,伸手就要拿过来。 柳青青递给她,“水枪。天热时我们可以打水仗的。” 楚雨欣吸了水又喷出,好玩极了。 柳青青笑着着指挥玉儿把船调一个角度,又教楚雨欣,“来,这样对着阳光,教你画一个彩虹。” 楚雨欣把一竹管的水用力推出。 “哇,真有彩虹啊!”两个船的人兴奋得大叫。 落离那边的几个姑娘也找到船上的水枪,不断调整角度尝试喷出彩虹。 大家玩得开心极了,楚雨欣尤其兴奋。果然还是青青这里好玩啊。 玩了一会儿,姑娘们坐着分食柿子。能用竹竿、水枪轻易打下来的都是熟透了的,软糯清甜,好吃极了。 “这是我吃的最好吃的柿子。”楚雨欣唇上沾着柿子的汁液。 翠儿也拼命点头。 侍卫们那边还采来桔子和山楂,黄澄澄的,红彤彤的,诱人极了。 “啊啊啊,我不要回宫里,青青,我要搬来和你住。”楚雨欣想赖着不走了。 她突然理解九哥为啥赖在明王府了。 柳青青并未打算让楚雨欣登岛,在湖上游玩了一圈,她就吩咐玉儿调转船头回去了。 “公主的衣裳都湿了,你们带衣服了吗?”柳青青问翠儿。 公主玩得忘形,把自己衣服弄湿了不少。金枝玉叶的娇贵,可不能着了凉了。 “马车里有。”翠儿回答。 第85章 坑人 清风徐来,桂香满湖。 几个人弃舟登岸。柳青青吩咐辟芷去准备午膳。 “你这儿的东西真好吃。”楚雨欣面对着一桌美食,一点也没公主架子。 柳青青笑,“也亏是王爷不在这里,否则又要责怪我把你带坏了。” “我喜欢这个。”楚雨欣可怜巴巴地看着柳青青。 “行了,别卖萌了。我让辟芷把做法告诉翠儿,材料都给你准备好,你回去想吃就可以自己做。” “青青你真好!”楚雨欣喜笑颜开。 “你上次给的唇膏也用完了。”楚雨欣收住笑容,眨了眨眼睛。 “再给你。刚好我前一阵儿闲着做了几只。” “嘿嘿嘿……我把这个送给你,礼尚往来嘛。”楚雨欣取下自己的翡翠玉镯送给柳青青。 “这个可不行,太贵重了。”柳青青连忙拒绝。 她得有多少酸辣粉和唇膏才能换这个玉镯啊。 “我们是朋友嘛,干嘛那么见外?”楚雨欣嘟起小嘴。 “没有见外,只是你这东西太贵重了。我送你的都是小礼物,你一送就是玉镯,也太吓人了。”柳青青笑。 “那你多给我几支唇膏。”楚雨欣拉过柳青青的手,把镯子放到她手上。 “那东西不能久放,你用完了让人来找我要就好,现做的更新鲜润泽。”她还没研究出更好的保质防腐方法。 楚雨欣嘿嘿笑着,“宫里的妃嫔都说我的唇膏好看,自然润泽又鲜艳,都问我要呢。我骗她们说此物难得,一百两银子才一支呢!” 柳青青被逗得咯咯笑,“你这是敲诈。” 楚雨欣吐了吐舌头,“惠贵妃最有钱,又爱争宠,敲她一下没关系。我还要送给皇后一支,以后我要出宫了好说话。” 真是打得好算盘,柳青青忍俊不禁。 她最初卖精油皂的时候也是从宫里着手的,但她后来不愿跟皇室后宫之类打太多交道,所以后来的一些生意就放弃这个途径了。虽然现在宫里的精油皂依然是她在供应,但没有人知道那家店背后的老板是她。 楚雨欣倒算计起这一点了。 两人午休楚雨欣依然不去收拾好的房间,偏要挤到柳青青这里来。 趴在枕头上,楚雨欣开口,“青青,我看到你房间的男装了。” 看着她幽幽的神色,柳青青笑,“你不会以为我在这里养男宠吧?” 楚雨欣摇头,“青青,我佩服你。”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 柳青青还得要问,楚雨欣自己开口了,“九哥都告诉我了,你扮了男装去了灾区。” 楚天航这张嘴…… “你别怪九哥。是我想出宫来找你玩,九哥才告诉我你不在京中。他还告诉我募捐是你的主意,所有的节目策划都是你做的。”楚雨欣看着躺在她对面的柳青青,眼神里有敬佩也有羡慕。 “那也是被形势逼出来的,事情还是九王爷办的。”柳青青笑笑。这个楚天航,以后得让管着点嘴。 她不是不信任楚雨欣,只是毕竟才见两面。就算她再喜欢这位公主,也不愿把自己一切都坦露给对方。 “我从小长在宫中,看多了皇室及妃嫔间的明争暗斗,也看多了这些贵人的奢靡铺张,作威作福,多面人脸。锁在那红墙之内,我以为世界就这些东西了。可是九哥给我讲起你,起初我只是觉得你有趣、好玩,但后来,我佩服你,羡慕你。” “羡慕我?你一个公主羡慕我?”柳青青觉得不可思议。 “我羡慕你可以自在地做自己,也佩服你敢于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把唇膏卖给惠贵妃,狠狠地敲她一笔。这些世家出来的小姐,娇气且自私。救灾那时,其实皇后也在后宫筹集过银子的,只是各宫都说得一个比一个穷,最终也没筹集多少。但她们却不惜千金买一些脂粉、衣饰,他们只想讨好皇兄,想用一张脸去取悦皇兄,保住自己的荣宠,却没有人真正愿意去替皇兄分忧。” 柳青青笑,“所以你愿做个侠商,杀富济贫?” 楚雨欣眨了眨眼,“我不会做生意,我就想把她们舍不得捐给灾民的银子坑过来。” 纯属意气用事。 柳青青忽然觉得这公主还真是不错。“那要坑就坑大点,我帮你。” 楚雨欣眼睛一亮,“你还有好东西?” “我可以研究。”柳青青打了个回旋。 “有没有兴趣换了男装跟我出去转一圈?”柳青青引诱着楚雨欣。 “我真的可以吗?”楚雨欣欣喜地坐了起来。 柳青青忙制止她,“淡定,淡定。你先得搞定你的侍女和侍从。” “没问题。”楚雨欣太兴奋了。穿了男装出去,想想都刺激。 柳青青看她一眼,唉,被圈养的小白兔啊。 “一会儿出去得简单易容,为了好上妆,先要给皮肤打底,反正这会儿你也没睡,我让玉儿先给你做个皮肤护理。” 楚雨欣没太明白,但她信任柳青青,就同意了。 柳青青叫来玉儿。玉儿熟练地给公主做了肌肤护理,最后敷上面膜。 “好,我们睡一会儿,起来了就出去玩。”柳青青先躺下闭了眼睛。 楚雨欣被玉儿按摩得挺舒服,也听话地睡了。 睡醒了楚雨欣看着镜子中水灵灵的自己真是陶醉。 她本就生得极美,少女的肌肤粉红娇嫩,现在更是美得透亮放光,水灵滋润,而且,自己还能感受到皮肤的轻松和洁净。 “你弄那是什么?” 柳青青说:“简单的护肤流程啊。从洁面、疏通、按摩、养护,这样护理,青春会长驻的哦。” 楚雨欣知道柳青青说的会帮她的了。她看着柳青青娇嫩美丽的面容,还有什么怀疑的呢,柳青青自己就是最好的广告,而她也亲自体验,亲自感受到了变化。 “我送你的东西,你回去只送一个人,让她坚持用,七天就会出现变化。好了,来,我给你上妆,打造一个美男子。”柳青青拿过妆盒里的东西。 水、精华、乳、霜,只是粉底液选择了深一个色号的,又用眉笔把楚雨欣的眉毛描粗,用粉饼给她修出下颌坚毅的轮廓,一张俊俏又刚毅的脸就出来了。 “哇,青青,你好厉害啊。”楚雨欣看着镜中自己的变化。 柳青青用遮瑕膏遮住她的耳洞,又把脖子、手颜色都弄深了些。 俊美少年郎新鲜出炉。 “走,带你去看好看的,玩好玩的。”柳青青把手一挥。 第86章 浓情淡意 昂首阔步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楚雨欣有别样的感觉。 有小商小贩在吆喝叫卖,也有人悠悠哉哉地闲逛,行商坐贾,各行其道,人间烟火气,最暖凡人心。 这一刻,楚雨欣感觉自己一直飘在半空中的灵魂终于落入了凡尘。这才是生活,生动鲜活。 “我们去那边玩。”柳青青带着楚雨欣到一个摊位前。 “这是干什么的,这人卖的东西也太杂了吧?”楚雨欣看着摆了一地的东西,什么都有。玩具,木雕,竟然还有活的小兔子、小鱼。这些东西全部摆开,用一根绳子圈起来。 “不是卖东西的,套圈,套住了就送给你了,但我们得买圈。”柳青青让玉儿去交了钱,买了二十个圈,看店的少年又送了五个。 柳青青做了示范,楚雨欣一脸兴奋地跟着玩上了。 “怎么套不住?”浪费了好几个圈,楚雨欣有些急了。明明都套住了,不知怎么竹圈又弹起来,掉到一边去了。 “要让人那么轻易就套住,店家赚什么?”柳青青把一个圈向一个木雕小福娃扔去。 “耶——套住了!姑……公子真厉害。”玉儿兴奋地叫。 少年过来把小福娃送给柳青青。 楚雨欣被激励到了,立刻又认真地投入套圈中。 柳青青低声给她说了技巧,终于在最后一个圈的时候楚雨欣套住了一个瓷杯里面的小金鱼。 “啊啊啊,我也套住了。”楚雨欣拉着柳青青又蹦又跳。 翠儿跟着开心了半截,突然意识到公主的行为不合礼法,正要出声提醒,忽然又觉得公主如此地开心真是好难得啊,她就不去扫兴了。 “我想要那个小白兔。”楚雨欣看着竹笼里的小兔子。 “那个估计我们套不住。”柳青青看了一眼,笼子体积大,又放得远,她俩的水平怕是没希望。 “我们试试。”楚雨欣正在兴头上,让翠儿又买了二十个圈。 不出所料,竹圈一个也没套住。 “让我试一下。”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 两人一齐扭过头。楚雨欣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转眼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翠儿悄悄往公主身边靠了靠,用手臂碰了碰楚雨欣,楚雨欣立刻移开眼睛,掩饰住泛滥的情绪。 “翟大人?”柳青青又惊又喜,“你不是出门去了,回来了?” “嗯,前天刚回来。”翟阳抱拳,看向楚雨欣,见她这样的装束,一时不知怎么称呼,“呃,见过……” 柳青青赶紧接话,“楚公子。” 翟阳对着楚雨欣一礼,楚雨欣刚要屈身还礼,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男装,忙一抱拳,“翟大人好。” “这是你们套的?”翟阳看看玉儿和翠儿手里的东西。 “嗯。楚公子想要那个小白兔,可我们套不住。”柳青青点头。 翟阳手一伸,楚雨欣连忙把手中的竹圈递给他,靠近翟阳的那一刻,楚雨欣的脸刷地红了。 翟阳似乎是没注意,随手拿过竹圈,瞄了一下位置,把一个竹圈扔了出去。 竹圈挂在了竹笼上,可惜没完全套住。 第三个竹圈终于稳稳地套住了竹笼。 少年提着竹笼过来,“公子,你的小兔。” 翟阳没接,看一眼翠儿,翠儿会意,立刻放下小鱼,过来把小兔子接过,交给楚雨欣。 少年交代,“不要让它吃带露水的草,它会拉肚子的。” “好。”楚雨欣点头。 “走,去那边茶楼坐会儿。”柳青青提议。 几人上了茶楼。 楚雨欣一直抱着小兔。翟阳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谢谢你帮我找辣椒。”柳青青真诚地道谢。 她开的烧烤店需要大量辣椒,还是翟阳帮着去找的,还带回了许多种子,并记录下辣椒生长的土壤、环境,明年她可以大面积地种植了。 “小事儿,你不也送了我很多东西吗?而且我去你那店里吃东西,从来没付过饭钱。”翟阳笑。 “你上次让人送来那红薯是个好东西,我做了粉,很好吃的,公主都爱吃。”柳青青看向楚雨欣。 楚雨欣正偷偷看翟阳,闻言忙收回眼光,“啊对,青青的酸辣粉太好吃了,我在宫里都没吃过这么酸爽开胃的东西。” “公主都说好的,那我一定得尝尝。”翟阳笑着。 “没问题,随时恭候大驾。”柳青青调皮一抱拳,把人都逗笑了。 “青青,你还开店啊?”楚雨欣见柳青青和翟阳似乎很熟,说不出一种什么滋味。 “嗯,王爷送我玩的,但我这么优秀的人一定要把它开出个名堂,一不小心就开成了启顺街的王牌。”柳青青大言不惭,“我那里的烤肉无店能比,公主哪天再出来我带你去吃。” “好。”楚雨欣被她逗得想笑。 “辣椒的量还是不太够啊。”柳青青有些发愁。冬天的火锅是卖点,辣椒可是灵魂。 “要不就限量,饥饿销售反而更能激发人的购买欲望,价也可以要高一点。”翟阳也没办法。以前人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能吃,见了都当毒草砍了,能收集来的确实不多。 “先熬过这个冬春,我已经安排人种植了,明年夏天第一茬就能采收了。翟大人,店铺给你的分成你必须得收。”柳青青很感激翟阳,很多东西都是翟阳弄来的。 “我又没做什么。”翟阳想拒绝,柳青青立刻拦住了,“还有葵花籽的生意,我都会给你分成的,情分是情分,利益是利益。你要不好意思了,先攒着,明儿我成亲了你给我随份大礼。” “那……好吧。”柳青青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翟阳只好答应。他知道柳青青不愿欠人情,就由她去了。 楚雨欣听柳青青大大咧咧地谈自己成亲让翟阳随礼,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另一种别样的情绪又冒了出来,她什么时候可以像柳青青那样坦荡自然地和他交流啊? 明明他们幼时熟识,为什么感觉他和青青关系更近呢? 回去的马车上,楚雨欣没忍住,问:“青青,六哥受伤你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不牵挂他吗?” “牵挂呀,我让人给他送药、送吃的。”柳青青说。 “可是我……我看你玩得很开心的,好像都没想起六哥。” “这不是陪着你吗?你难得出来一趟,我当然得陪着你开心了,总不能我哭丧个脸,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怠慢你了?” 听着好有道理,但楚雨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至少,如果翟阳受伤了,她一定难过得食不下咽。 楚雨欣抱着她心爱的小白兔回宫,柳青青送了她几支唇膏,还送了她三份全套的护肤品。 “去吧,逮着那有钱的使劲儿坑啊,需要什么就找人传话,我给你备货。” 玉儿笑,“姑娘,哪有你这样教人的?” “” 第87章 她想逃 柳青青坐在几案前,听着肖鹏的汇报。 那次阵亡的侍卫安葬抚恤工作已经安置好了。王府的抚恤本来就比其他府邸丰厚,柳青青又着意添了一些。 “抚恤金要确实交到亲人手里,不要被人占了去,尤其那孤儿寡母的,别让人欺负了。以后谁家有困难,一定照应着点,一日是兄弟,永远都不抛弃。” “是!属下替兄弟们谢谢姑娘。”肖鹏单膝跪地。 明王和姑娘如此仁厚,他们这些人怎能不肝脑涂地誓死追随呢。 肖鹏刚出去,柳青青站起身,突然一阵眩晕。 玉儿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过来扶她,“姑娘怎么了?” 柳青青站直身体,“没事儿,可能坐太久了。” “你先扶我去躺一会儿。”柳青青说。 玉儿服侍柳青青躺下,转身弄了杯热茶来,柳青青已睡着了。 醒来时房里亮着烛光,柳青青晕晕乎乎弄不清到底什么时候了。 “醒了?”熟悉的温柔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柳青青惊讶,他不是在王府“养伤”吗? “听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楚天帆扶她坐起来,拿过旁边的衣服给她披上。 柳青青感受了一下,“好多了,你是为这过来的?” “嗯,还有一件事,为什么要给你的田园加采暖设备?” 水暖,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柳青青无力吐槽他监视自己,嘟了嘟嘴,“我冬天怕冷,万一过去住了太冷怎么办?还是提前做好准备。” “王府也冷,你怎么不在碧桐院装?”楚天帆怎能不知她的心思——她想离开了。 “我不现在在这边嘛,碧桐院等我回去了再装。”柳青青有些心虚。 楚天帆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不让你回王府,你生气了?” 柳青青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再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她再住王府显然不合适。 而且,这次无法回王府,让柳青青看清了楚天帆的态度——他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尤其是太妃。 别人去探望是没法进入王府后院的,但太妃可以,所以,她就被放在这别院。 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不管她有没有想过要见太妃,他的态度都让她心凉。 她不想翻脸,她惹不起他,可怎么才能友好和平地离开呢? 楚天帆纵着她,但骨子里还是把她当私有物品,他那样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怎样才能让他接受她的逃离呢? “你生气吗?”他追问,想要她的回答。 “那个……你肯定有你的考虑,肯定觉得现在不是我出现的合适时机……” 这不像是柳青青能说出的话。楚天帆轻叹一声,青青,你是懂事了,还是……不在乎? 或许从他本心是希望她闹一闹的。 他忽然伸手抱住她,把头埋在她发间。 柳青青正要推开他,楚天帆开口,“十天之内不要出去,不要离开别院。不管外面传来什么消息都不要相信。” 柳青青身子一僵。楚天帆并没有解答她的疑惑,只是更紧地抱了她一下,“我得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太医开的药及时吃。” 说完,在柳青青额头上吻了一下,起身大踏步走了。 别院的侍卫明显变多,她的隐卫也增到了四个,落离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一定有什么要发生了。 柳青青很听话地待在别院,当然,不听话也不行,落离连睡觉都守在她门口呢。 管他呢,不让出去就不出去,反正别院那么大。 不纠结于自己干不了的事是柳青青的一大优点。 店铺有田依、辛成他们打理,在这里躺平丝毫不影响她赚银子。这日子过得......舒服啊。 唉!柳青青有些自私地想,要是楚天帆不成亲就好了,他们就这样下去,有楚天帆的权势罩着,有她的聪明脑瓜,或许不用太久,她就可以成京中首富了,再或者,成楚靖国首富也不是没有可能。 哎呀,想想都觉得未来光明灿烂。 ——可是,楚天帆要成亲了。 从她打听来的消息看,杜玲珑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除了在楚天帆身上犯傻,外界风评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丞相的女儿嘛,高知家庭出来的嫡女应该也不会太差。 那次杜玲珑的“邀请”她不想过分计较,毕竟“劫持”成功也有她的纵容——她示意隐卫不要现身的。 她本来还想过要不把杜玲珑也拉入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但她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打破她幻想的是玉儿。 玉儿等人现在的身契在柳青青手里,加上这么久的情分,如今是死心塌地地跟着柳青青。 玉儿告诉她杜玲珑的侍女曾有意认识自己,不用说,是想通过她探听王府消息的。 玉儿还说,王府以前的一个老人儿说过明王曾和兵部尚书之女议过亲,不知道怎么黄了,然后杜玲珑非常巧妙地出现在了太妃面前,讨得了太妃的欢心。 玉儿说丞相府的小姐不简单,府里的庶妹什么的都怕她,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坐在镜子前,柳青青看着面前美丽的容颜发呆。说实话,离开镜子,她根本想不起自己是个如此绝色的美人儿。 她盘算着,楚天帆是看上她这副容貌了吗? 这样的姿容,我见犹怜,楚天帆一个大男人看上也正常。 可楚天帆又似乎没有表现出对她太多的痴迷,就他们同床共枕时楚天帆也没怎么着她,最多会呼吸有些粗重抱紧她让她别乱动。 一定是我太没有魅力了,浪费了这副躯壳。柳青青对着镜子扮了个鬼脸。 肚子有隐隐地坠痛。唉,连大姨妈都不来,她就不是个正常的女人啊。 第88章 月黑风高 明王府。 明王一身黑衣对着一排下属站着。 下属也是铁甲黑衣。 “众人听令!震甲、震乙,驻守东方;震丙、震丁驻守南方;震戊、震己驻守西方;震庚、震辛驻守北方。” “是!”八人领命离开。 “展进,派人通知兵部尚书,提醒他安排人守好宫门。再让人去找大理寺卿高大人,告诉他见机行事。注意隐蔽好我们自己的人。” “是!” “楚方,随本王到巡防营去!” “是!” 众将领各自带人马奔赴各处。 一个灯光晦暗不明的大厅上,同样气氛凝重。 “宫内接应的人会在子时一刻打开宫门,巡防营的人要在子时前全部到达南门。呃……主子,北营的人不知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 在座的几人互相看了看,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坐在上位的人面色阴沉,“如今大家都绑在一条船上,不成功,便成仁!” 下首几位都垂头不敢应声,他们有人是被逼迫上了这条贼船的,如今一举一动关乎的都是整个家族的命运。 “主子……下官听说前两天明王的侍卫长去了南营,后来又去了北营。”一个四十多岁白脸黑须的人低声说。 “什么时候?为什么不早禀报?”上位的人怒道。 那白脸黑须的官员吓得忙离席跪地,“下官也是过来之前刚刚知道的,下官怕是讹传,不敢乱说。” 另一个人也起身离席,“属下听闻明王箭伤已好,毒药已解,只是……只是外间不知。” 上位人的眉心暴跳了一下,“那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一个家丁说的,他有亲戚在明王府做工。” 又是刚才!上位者眼中暴怒的光闪了闪。 明王中毒,前段时间都传得奄奄一息,他还亲自去看了,明王脸色发白,嘴唇发乌,怎么毒说解就解了?他的消息系统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隐约地,他感到自己在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开始颤抖。 “臣斗胆进言,现在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如果明王真的毒性早解,我们却没有得到消息,很可能就是明王已经对我们有所警惕,甚至,布置好了陷阱等着我们往下跳。”一个面色苍黑的老臣起身抱拳。 主子一意孤行,认为明王垂危是最佳时机,可大伙儿实在不看好这个时候。 “就算明王是装病又怎样,他京中府兵不过五百,能挡得住我万余精兵?况且,本王在京师不能久留,好不容易争取出这点时间,一旦诏令本王离京,下一次机会不知又得多少时候?” 这万余“精兵”,能不能顺利调动还是个问题。众人心中实在忐忑。 “不好了,主子,大理寺来拿二公子了,说是公子与河道工程款贪墨有关,大理寺卿拿着皇上手谕亲自来提审。”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 众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各位先回避一下。”庄王开口,吩咐人领着众人从后门先走,在府外的密楼等消息。 大理寺卿连夜来拿人,如此奇怪,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如果万不得已,他准备孤注一掷。 “高大人。不知小子犯了何法?”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站在阶前。 “给娘娘请安!有人举报二公子与河道工程款贪墨有关,下官特请了皇上旨意来请公子去大理寺一趟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来吗?大晚上了,王爷还在生着病,惊扰了王爷你担待得起吗?”庄王妃仪态高傲,眼神凌厉。 “实在是有事情耽误了,打扰王爷王妃了。刚刚协助兵部搜查了巡防司诸大人府上,没发现诸大人,却意外发现诸大人家中私藏了千余套甲胄。这会连皇上都没睡,让人连夜搜查诸大人,并一一筛查巡防司。”高大人面不改色,认真地解释。 王妃几不可查地打了个寒颤,语气也软了下来,“怎么可能呢?一个巡防司统领从哪儿弄那么多甲胄?这可是犯法的啊。” 她的变化怎能逃得过大理寺卿的眼睛,高大人不动声色,“是啊,配齐那么多甲胄可需要不少银子,刚好河道工程款又不翼而飞,如果拿这些钱来制备甲胄……” 王妃的身子已开始微微地发抖了,但她极力保持着冷静,“二公子不在府中,前些日子,他外祖父病重,他去探望了。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掺和工程款的事,一定是有人诬告。” 高大人有些“为难”地看看皇上的“手谕”,“总得见见二公子,否则本官这不好交差啊。娘娘,恕下官失礼,还请娘娘准许下官搜查王府,实在找不到公子,下官回去也有个说法。放心,大理寺的人都懂规矩,不会惊扰到女眷的。” “你一个三品的官员敢搜查王府?王爷可还在病着呢!”庄王妃杏眼圆睁。 “不敢,所以臣冒死求了皇上的手谕,还请王妃配合。”高大人不卑不亢,却一步也不退缩。 两人正在僵持,一个人匆匆跑来,对高大人耳语几句,高大人“失声”叫到,“什么?宫中有奸细?北营叛乱?” “大人慎言。”来人赶紧阻止高大人。 高大人意会,转身对着王妃,“娘娘,打扰了,既然二公子不在府中,下官改天再来。” 他一拱手,立刻收队,庄王妃冷冷地看他转身,隐约听到高大人压低的声音,“快,叫冯中尉带兵快去增援。” 庄王妃背上一片冷汗。 转入屏风后面,庄王阴沉着脸。 “是……本王操之过急了。一定是明王,明王给本王设了陷阱,楚天扬没这个本事。” 王妃颤抖,“王爷……姓诸的已经暴露了,他现在在哪儿?会不会供出来?” 庄王沉思了一下,“不会,他不敢。唉,本王实在心疼那些甲胄,费了那么多银子。又运进京中,多不容易!” 他知道今天的事不成了,立刻派人赶紧去疏散密楼里的人。 北营那边……真让他肉疼。 楚天帆,一定是楚天帆!庄王咬牙切齿。 他提心吊胆地等着。那些人不知道有没有第一时间把取消行动的消息传达到各个地方? 他必须得赶紧离京了。离京前,他要给楚天帆一点颜色看看。 月黑风高,一阵低沉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过空荡荡的街道,有黑影在屋脊上掠过。 第89章 夜深沉 庄王安抚好王妃,嘱咐她不可自乱阵脚,然后换了身衣服走向密室。 他不信,明王能有那么大能耐。 就算他当年在宫廷争斗中能力挽狂澜,就算他第一次上战场就让敌人闻风丧胆,但,那又如何? 京城现在是楚天扬的天下,意外上位的楚天扬依靠明王,也害怕明王,所以用诸王府兵不过五百的规制约束于他。 庄王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个至尊的位置会落到楚天扬手中,那个在众皇子中几乎透明的存在,他何德何能? 他甚至想,如果上位的人是明王,他或许就不会起什么心思。可是那个庸庸碌碌的楚天扬,他不服气。这江山,至少有半壁是他庄王打下来的。 他的皇兄都允许他常住京城,可这个侄儿,一上台竟把他赶到了封地,还无诏不得回京。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主子,你看,我们王府被人监视了,消息自然送不进来。”副将低声说。抬手指了指几个角落,那里有隐约的人影。 庄王看了看,“走,去巡防营。” 副将犹豫了一下,“不管那高大人是不是诈我们的,诸平都暴露了,王爷不能再去了。” 庄王皱眉,“派去平西将军府的人还没回来?” “没有,那些甲胄被搜出来,诸家这枚棋子便废了,关键是北营进来了多少人?” 他们真正的力量在北营,巡防营只是帮手。 “不过属下怕北营也……”副将想起刚才躲在暗处听到的半句。 “不,我们还得去巡防营。”庄王沉声说。 工部尚书曾大人留给他的那个秘密,是今晚成功的关键。 “街上已经戒严了。”副将惊慌地发现。 他们现在几乎寸步难行。 现在必须停止行动,他要孤注一掷,多年的心血会彻底毁完了。 庄王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一切似乎有点晚了。 西北边传来混乱嘈杂的声音,有杂沓的脚步。 副将的脸色变了,一下单膝跪地,“王爷,请快回府中。属下过去看看,无论发生什么,都与王爷无关。王爷,属下是被贼人蛊惑,想要为先太子报仇,所做的一切,王爷都不知情。王爷在病榻上,好久都没有理事了……” 副将几乎哽咽,庄王心头颤抖,“你……你要小心,能拦就拦住,拦不住及早脱身……” 这是跟随他几十年的人,他舍不得啊。 “属下知道,王爷保重。”副将一礼,吩咐身后的侍卫,“送王爷回去。” 副将带了五个人闪过一个墙角,不见了。 “王爷,请回府。”侍卫拱手。 庄王看着副将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才又从密道返回。 他一定要弄清楚,到底谁在操纵今晚这场局。 他一开始认为是明王,可明王前段时间明明在灾区,他的人马也在灾区。可除了明王,谁能把事情查得那么清楚? 北营,巡防营,工部,他做得那么隐秘,怎么可能被一锅端了? 而且在这关键的时候,他这里竟然被围成了铁桶,什么消息都传不进来。 既然他得不到消息,也传不出消息,那最可怕的,是他的人得到的消息是对方发出去的。 庄王感觉整个人浸在冰水中。如果对方能掌握得如此清楚,那他们嫁祸前太子,能成功吗? 明王府。 几百个身着黑衣的人悄无声息地靠近西门。 只是在他们还到达门口,突然墙头上火把通明,也是在火把亮花眼的一瞬,箭如飞蝗铺天盖地。 惨叫声,倒翻声,呼救声,纷乱不绝。 “撤,快撤!”一个首领伸手拔下肩头的一支箭,痛苦地叫喊。 东门的情况如出一辙。更惨的是他们挡下一阵箭雨刚缓了口气,背后突然出现大批铁甲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是一场残酷地屠戮。 皇宫的大门紧闭,城头上却是黑压压的手持盾牌,箭在弦上的弓弩手。 赶来的副将知道大势已去,一切成空。 “散开,各自隐蔽,逃生吧。”他的声音满是悲凉。好歹他赶上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可是……”带兵的将领头皮发麻。 这么多人,如何进退啊? 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所有人绝望地扭过头。 黑压压地一片,仿佛是有千军万马。 “放下武器,留尔等一条生路;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为首的那人声音像淬了冰。 是明王! 他身后,是威风凛凛的王府卫队! 铁甲黑衣,让人闻风丧胆的明王杀器! 西风烈猛一甩头,长鬃飞扬,它身上的人如天神下凡,睥睨天下,傲视众生! 别院的柳青青睡得香甜。 大姨妈并没有来,她小腹不舒服了几天又好了。 落离站在她房门外,警惕地看着四周。 京中许多人今夜无眠,别院的侍卫今夜也注定无眠。 他们需保护好王爷最心爱的人,不能让王爷受一点掣肘。 廊上的灯忽明忽暗,如鬼魅的眼睛。所有人都高度戒备。明哨,暗哨,机关部署,一切都井然有序。 巡逻的时间间隔极短,偶有几声鸟儿扑翅的声音响起。只要有异动,必有人去探查清楚。 夜,黑沉沉的夜。秋风,是真的凉了! 房内,玉儿给柳青青掖了掖被子,又把帐帘放下。 第90章 血色温柔 柳青青沉睡在温柔的梦乡,皇宫外却经历着一场血战。 铁甲卫队后是皇宫的禁军,也是帝王的利刃。 官道的暗黑的血液纵横奔流,有人跃入河中,又被乱箭射死。 “你等是皇上的兵,本王知道,你们不少人并无谋逆之心,只是受奸人蒙蔽,放下手中武器,给自己一条活路,也给家人一条活路。” 沉毅的声音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不少人开始犹豫。 一个声音高叫,“别听他的屁话,今天来了,不成功便成仁,放下武器,你会死得更快,死得更惨,只有拼杀才有活路。成功了,大家都是功臣,高官厚禄……” 那声音戛然而止,威风凛凛的楚天帆把手中的弓箭还给旁边的一个黑甲侍卫。 却也在瞬间,几只箭急速地向楚天帆射来。身旁的黑甲卫士立刻出手,明王毫发无伤。 明王看了身边的一个黑甲人一眼,那人高叫:“顾一平已死,所有人放下武器受降!” 皇宫前突然烧起一堆大火,照亮了人们的脸。 火堆前,一个人的头颅被人用旗杆高高挑起,正是北营副统领顾一平。 前面的人立刻乱了阵脚。 禁军人数少但个个精锐,北营的人多但人心动荡。 明王身边的黑甲人举起一只骨哨一吹,哨声划破夜空。远处的街道传来海浪翻滚的声音,黑压压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完了,彻底完了! 副将一脸悲壮,他忽然想起王爷的话。 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要保全自己,辅助王爷,东山再起。他如果被抓,王爷必定受到牵连。 他在混乱中找了一个空隙,悄悄带人溜了出去。 顾一平死了,他也不用操心了,不然还得自己动手。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光明拥抱了辽阔大地、繁华街市,给这个世界无限生机。 昨夜应是下雨了,要不然街道怎么全是湿的呢? 可自家的院子却是干的。 难不成这秋天的雨,怎么跟夏天的雨一样,隔个犁山沟都不一样。 只是有点奇怪的是,兵部、刑部门前,卫兵多了好多。 管他呢,咱普通老百姓,只挣一碗饭吃,哪有心思管他衙署门口几个卫兵。 那些地方,晦气,还是躲远一点好。 时光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老百姓一样为了一日三餐奔忙着,那些神神秘秘、轰轰烈烈的事自有肉食者谋之,小民又何间焉? 刚从早朝退下来,楚天扬回到御书房,楚天帆跟在后面。 连公公斟了茶,退出房外。 “六弟真信是前太子余党所为?”楚天扬对审讯的结果很不满意。他已经下令刑部再审,但他现在想听听明王意见。 明王在朝堂上一言不发让他心头忐忑。 “现在的审讯结果是这样,臣弟不敢妄加猜测。”明王眉头微蹙。 “你救灾时机缘巧合扫清了太子余部,又接连遇刺,是不是逼得他们最后一撮势力狗急跳墙了? 昨晚你的王府首先受到攻击,明显就是转移注意力,一方面掩盖攻打皇宫的图谋,另一方面也让你自顾不暇,无法分身增援皇宫。 唉,幸好朕把你召回来,要不然怕是要成一场大祸啊。连朕的北营都能策动,这顾一平万死不足以平朕之怒。” 楚天帆看了看皇上,“顾一平虽然败了,但到现在方云清未见尸首,皇兄还不可掉以轻心。” 楚天扬想了想,“你的五百府兵太少了,昨晚恐怕又折损了些,朕许你再蓄五百精锐。一千精兵,临事也可抵挡一下。” “多谢皇兄,臣弟只补充折损的兵员即可,万不可违了规制。”楚天帆抱拳。 楚天扬眼中一道光闪了闪,也没再坚持,“那你看从南北营中挑还是从朕的禁卫军中挑,这都是精锐,你用着也方便。” “谢皇兄美意,臣就在巡防司挑一些罢了。北营这次出事,建制也得重新调整。南营这次在控制外围中出了大力,损伤也不少。巡防营的人虽弱些,培训培训,也能用。” “你总是为朕考虑太多。这样吧,朕给你五百禁军,不算你的府兵,但可以供你调用。如何?” “多谢皇兄!” “喝茶,这是中秋节前新上的贡品,朕还说给你送点,你这回来又受伤又中毒的,朕日夜忧心,把这事也给忘了。一会儿你回去时带一点。” “谢皇兄……嗯,确实好茶,清冽幽香,回味无穷。”楚天帆品了一口。 楚天帆走出御书房,楚天扬坐着好久都没动一下。 柳青青因为哪儿都不能去,就在别院玩。 秋风渐凉,恋清池虽是温泉,但四周没有遮挡,凉意也重。过两天得找工匠砌一段垣墙。 见玉儿在为她缝制罗袜,柳青青突然想起楚天帆还问她要一个香囊,就向玉儿请教。 难得柳青青愿意主动学女红,玉儿自然悉心教导。 “啊,好费事。”柳青青没学一会儿就打退堂鼓。 玉儿连忙鼓励,“姑娘你学得挺好的,你看这针脚……呃,还不算歪得太离谱。” 柳青青被玉儿的“硬夸”逗笑了,“嗯,没事,你怎么夸我都受得住。” “那姑娘准备给绣个什么?”玉儿问。王爷的东西,一定得好好想想。 “你们一般都绣什么?” “花鸟芙蓉,戏水鸳鸯,荷竹兰菊,王爷的还可以绣祥云、盘螭……” 柳青青一听就头大,她的水平,能绣那些? “算了,你不用想了,我知道绣什么,你到时帮我把针脚缝匀。” 玉儿摇头,“这次奴婢可不能帮,王爷想要姑娘绣的,奴婢不能代劳。” 柳青青想起楚天帆说要把代劳的人的手剁了之类的话,豪气地说,“那算了,我自己缝,反正他也戴不出去。” 柳青青对自己的水平有清醒的认知,楚天帆也是一时兴起,他堂堂王爷,她绣的东西要带出去,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没有心理包袱,事情做起来反而更顺利。 楚天帆过来时,柳青青已经睡着了。 这个世界,没有电子产品和丰富夜生活的诱惑,柳青青的睡眠真是好得不得了,养得她都面如桃花、眼如秋水了。 “这是什么?”楚天帆拿起床头的一团布。 玉儿忍着笑,低声说,“这是姑娘绣的香囊。” “给本王的?” 玉儿点头,“是的,姑娘说也就是王爷,否则谁也别想让她拿动针线。” 楚天帆不禁莞尔。看看帐中酣然入睡的可人儿,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楚天帆翻看着,还只是雏形,但能看出大致轮廓。 不过那阵脚……呃,不能要求太高。 楚天帆躺下的时候,柳青青还是醒了。 “你回来了?”柳青青习惯地搂住他的脖颈。 她的脸睡得红扑扑的,声音带着初醒的软糯朦胧,让他忍不住沉醉。 楚天帆吻了吻她的额头,“给我绣香囊了?” 柳青青一下清醒了,有些沮丧,“忘了收起来了,你看了,惊吓就没有了。” 楚天帆笑,“为什么不是惊喜呢?” 柳青青在他怀里蹭了蹭,“我有自知之明。” “要绣什么?”楚天帆搂住她,把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拢了拢。 “我剪了个红苹果绣上去,拼贴画符合我的水平,另一面绣个笑脸。我要你每天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楚天帆想不出那会是个什么东西,却因为她的愿望动容了。 他把她紧紧抱住,脑中闪过昨夜火光中飞舞的血色。 第91章 命运一道光 几乎一夜之间,平西将军府覆灭,父母宗族,皆为戮没。 工部尚书曾家,灭族;北营统领顾家,灭族。 似乎这许多年来,这样的事情总在上演。四年前,颠覆了多少世家大族,新的大族兴起,然而现在,这些新兴家族好像也不牢固了。 往昔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又有新的温热血液喷溅。人们惶恐中多了许多猜测。 柳青青是去安排火锅营销时听到消息的,她一时目瞪口呆。 其他人她不知道,平西将军府可还有个诸清欢啊,那个满身侠气又命途多舛的女子。 她匆匆回府去找楚天帆,如果可能,她想要留下诸清欢一命。 楚天帆不在王府,她忧心如焚等他回来。 “你和诸清欢就一面之缘,怎的为了她要多此一举。”楚天帆不愿她参与任何政事。 准确来说是三面之缘,柳青青默默纠正。 “我觉得她很是无辜。”柳青青垂了眼眸,“她父亲以生命换来的战功,却被伯父占有,伯父犯错,她还得牵连受罚,这不公平。” “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可言。”楚天帆不想跟她谈论这些,柳青青单纯且任性,她不了解这个世界。 “她是不是也得死了?”柳青青对古代这种牵连灭族的制度很是不服。好的时候你不一定沾得上光,有罪的时候你却脱不了罚。 楚天帆看她一眼,“她是女子,没为官奴。” “做奴婢?”柳青青不太懂。真要这样,不行了她去给诸清欢买回来。 楚天帆摸了摸鼻子,“呃……做官妓。” “她父亲的功劳呢,都不考虑了吗?”柳青青急了。诸清欢的性子,掉入那种地方,怕是敢杀了人再自杀了。 “平西将军的荣宠诸家都享受了,朝廷没有亏待诸家。”楚天帆耐心解释。这里的功勋是家族式的,柳青青怕是不太懂。 “可我想救她……”柳青青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只能以一个女人的方式撒娇求楚天帆。 楚天帆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能不能出钱买她?”柳青青可怜兮兮地看着楚天帆。 楚天帆被她的样子弄得心头柔软,“好,我去安排。” 柳青青立刻绽开笑脸,“谢谢王爷。” 她伸手搂住楚天帆脖颈,娇软的身子投入他的怀抱。 楚天帆暗自摇头——周若行的担心不无道理啊。 长亭古道,荒草连烟。 远徙流放的人们踏上他们未知的征程,西风紧,衰草枯,谁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这京城的风烟了。 直到人迹绝了,两个民女装束的姑娘才从灌木丛后闪出来,痴痴地望向城门的方向。 许久,一匹马疾驰而出,一个蒙着面巾的少年到姑娘面前跳下马。 “这是你们的身契,从此你们是自由身了,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少年说,她没有掩饰声音,听着是个女声。 “谢过公子。”两个姑娘跪倒在地。 少年又拿出一个包裹,“这是公子给你们准备的,里面有银票和衣物,可管你们一段时间的生活。” “清欢蒙此大恩,不敢再接受公子馈赠。”诸清欢低头不受。 少年又说,“公子还有一言,‘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前路虽难,却也无限辽阔,希望姑娘不坠鸿志,不负平生。这点财物,仅仅保姑娘一时生计,后面的路,还得姑娘自己走。人生何处不相逢,愿姑娘珍重。” 诸清欢吩咐侍女接过包裹,再次谢恩。 少年上马离开。 侍女看看诸清欢,“小姐,是那次和你比武的人?” 诸清欢收回看着落离背影的目光,点头,“是的。” “那……是那个田公子救了我们?”侍女欣喜。 “是,田公子。” “田公子是不是看上小姐了?”侍女升起希望。 诸清欢看了侍女一眼,“她也是女子。” “啊?”侍女傻眼。 从楚雨欣处得知楚天帆是十月的生日,柳青青就一门心思琢磨给楚天帆一个什么礼物。 楚天帆带着柳青青以最低调的形式去邹太傅家认了亲。邹家老夫人对这个美丽异常又嘴甜爱笑的“孙女”喜欢得不得了,送了好多礼物。 庄王以担心天气变化为由,拖着“病体”离京了。 京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火锅的生意出奇地好。 起初柳青青还担心这里官宦人家多实行分餐分席制,怕火锅人们接受度低,为此她想了很多营销策略,后来发现真多虑了。 她研究出的秘制火锅底料一出世就征服了不少人的味蕾。再加上几个大厨的调整、改良,弄出了几个系列。 她的两个店铺生意火爆得连一品楼都比不过,她不得不扩展店面,把旁边的几个店也收购了。 老管家哭笑不得站在楚天帆面前,“王爷,这柳姑娘做生意的能力也太强了,一品楼的掌柜扛不住了。” 楚天帆也有些无语。当时只想着柳青青无依无靠,给她一些店铺傍身,也是她的底气,谁知这柳青青玩的大了,对他自己的店铺形成威胁了。 “让掌柜去找柳姑娘合作。”楚天帆给出最终答案。反正肉烂在自家锅里。 掌柜早有此意,得主子允许立刻高高兴兴去了。 楚天帆开始认真审视柳青青。 她说贪玩时贪玩,说感性时又感性,有时像个单纯懵懂的小白兔,但做起事来又思路清晰、条理分明。 她弄的造纸和香皂简直就是垄断产业,她开的几家餐馆也新品不断。 如今又把几家店铺兼并了,听说还要设上舞台,上演戏曲和舞台剧。戏曲他不知道,舞台剧却是在灾区看过的,那样一配套,京中别家的生意不要做了。 给她的几家庄子,她重新做了规划,种了很多以前都没见过的东西。翟阳的花园差点被她拿放大镜扫描了。 他这是捡了个小财神? 明地来人,是户部尚书,汇报了一年的财政、赋税情况。 “王爷,曹州因旱灾减免赋税,平县因地震免赋,重建也需要花银子。农田水利,王庭开销,各司庶务,加上军费开支,明年的预算很是紧张。”尚书把账目一一汇报。 因多年的战乱和动荡,整个楚靖国的财务都不是很好,难以再经起大风大浪。 他明地也有明地的难处。虽是这两年情况好了点,但一旦有意外也还是危机重重。 百姓需养息,百业待振兴。一个国家,经济是命脉! 国家必须安定下来,然后寻求好的发展战略。 时运艰难,但命运似乎给他照了一道光。 第92章 护犊 得知邹老夫人咳疾又犯了,柳青青忙让陈太医过去帮忙诊治,还送了很多名贵的润肺止咳的食材。 “你这孩子,送这么多东西,老身怎么过意得去?”老夫人拉着柳青青的手,又是感激又是歉意,“邹家也没给你什么,倒劳你时刻记挂着,整天送这送那。” 柳青青调皮地笑,“邹家给了我珍贵的亲情啊。祖母慈爱,几位叔婶、兄长们都很好,青青有你们,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温暖的。” “哎,女孩儿家,就是贴心。”老夫人轻叹一声,又凑近柳青青,压低声音说,“你还住在王府?明王待你如何?” 柳青青笑,“王爷待我很好,祖母放心。” 老夫人摇了摇头,“我和你祖父想让你住回来,咱邹家的姑娘不能没名没分地住别人那儿。” 这是护上了? 从认亲后,柳青青知道邹太傅和老夫人对明王让柳青青住在王府却不给她名分十分不满,之前暗示过几次,这次干脆挑明了。 “我和明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柳青青不知怎么解释。 说自己贪图明王美色,趁他没成亲前先独自享用?还是说楚天帆做他娇妻美妾的春秋大梦,她柳青青还没来得及把那梦戳破? “那是哪样?明王是身份尊贵,可他已经定了丞相家女儿,要不是他救了你,你也在王府住了那么久,我们是不会同意你嫁给他的。我们邹家的女儿,怎么着也是要做人正妻的,就算他是王爷,我们正妃也当得起。”老夫人很是护犊子。 她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又得了五个孙子,没一个女孩。好容易认回来一个孙女,弯眉笑眼的,多讨人喜欢。可明王却让她没名没分的住到府上,算怎么回事? 老夫人越想越气,“明天就召开家庭会议,让你大伯去把你接回咱家,明王给不了个说法,你就别回去了,祖母一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人家。” 柳青青哭笑不得。 她虽然无法向老夫人解释,却也是满心的感动。有家人护着,她觉得自己漂浮的灵魂要着陆了。 她想了想,决定换种方式向老夫人解释,“祖母,我不会嫁给明王,但我现在也不能离开。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全身而退,不伤害自己,也不牵累邹家。” “什么意思?你跟明王……什么是全身而退?你被他胁迫了?”老夫人把柳青青的手抓紧了。 “没有没有,我们是合作。”柳青青见老夫人误会了,赶紧摇头。 “你跟祖母说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王府那么久,如果你心悦于他,甘心做个侧妃,邹家也定会为你撑腰的,让你不被正妃欺负。但如果他胁迫你,祖母拼这条老命,也定救你出火坑。你祖父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老人家一生经历不少风浪,慈爱之下也有着刚毅。 “祖母,你真是太好了,有你这句话,青青什么都不怕了。”柳青青抱住老夫人撒娇。 两人亲昵了一会,柳青青柔和了颜色,“我和明王不会成亲的,我会和他达成和解的。但他毕竟救过我,我也不愿欠他的。我会挣很多钱,补偿给他。他将有他的王妃,我也会有我的归宿。但他的权威,我的门路,两者合作,才会共赢。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们自然会分开,相忘于江湖。” “孩子……”老夫人心头酸涩,这样明媚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呢。可这普天之下,除了明王,谁能配得上她呢? 柳青青绽开笑脸,换了话题,“祖母,我告诉你,青青可厉害了,我的精油皂生意,做到了皇宫里呢。我造的纸,推广到京城及周边十二个城市。等我把印刷术推广开,纸质书籍会横扫全国,几年之后,可能连全国的公文都通用我造的纸。” 老夫人爱怜地摸着她的头,“你祖父说你是个不一般的孩子,可是,你毕竟是一个姑娘啊,祖母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 “祖母放心,我一定会有好的归宿的。”柳青青拉着老夫人的手,“祖母你要保养好身体,给你送的补品要吃,孙女有的是钱。您老要健健康康的,青青还等着未来你为我的终身大事把关呢。” 邹家是清流世家,三代人都在朝廷为官,靠着朝廷俸禄生活,可以说是贵而不富。柳青青每次想补贴一点,都得费些心思,怕邹家敏感。 “好孩子,可是你住在王府……这事传出去,怕是不好再寻好人家。” 明王虽好,但他让青青无名无分这么久,邹家是不愿原谅他的。 柳青青凑近老夫人耳朵说了句什么,老夫人眼睛一亮,“真的?” 柳青青点头。 老夫人想了想,咧嘴笑了。“今天不回去了,留家里吃饭啊。” “好,我要吃上次的那个红烧排骨。”柳青青撒娇。 司衣坊给柳青青赶制秋冬衣服的时候给她也做了一套骑装,柳青青一试,简洁俏丽,英姿飒爽,她好喜欢。 “我要去骑马。”她兴致勃勃。 楚天帆刚好有时间陪她,他们就一起去了马场。 柳青青正要下马车,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吓得她把揭开的帘子又放下了。 “怎么了?”玉儿见她一脸惊慌,探身想去看,柳青青立刻拉住她。 “把化妆匣拿来。”柳青青当机立断。 玉儿不解,拿过化妆匣打开,柳青青对着铜镜一顿猛补。 看着她毛毛虫一样的眉毛,猴屁股一样的脸蛋,还有那艳红的血盆大口,玉儿简直是目瞪口呆。 “走,下车!”柳青青合上匣子,豪气地掀开车帘。 第93章 没眼看 对着柳青青这副“尊容”,楚天帆以手扶额——没眼看! 翟阳和慕容轩也被惊了一下。 慕容轩看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是明王品味太独特,还是…… 柳青青低眉顺眼,给几人行了礼,带了玉儿往后面去。 “姑娘……”慕容轩刚叫一声,楚天帆立刻开口,“王子就要回国了,行李可准备好了?” 慕容轩才不信楚天帆会如此关心他,他笑了笑,“差不多了,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他说着,目光却追随着离开的柳青青。 “十一月,可能会赶上雨雪,王子怎么选了这个时间?”楚天帆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 “机缘巧合吧,燕安国气候温暖,应该不会因雨雪耽误行程。”慕容轩笑道。 “这边是靶场,二位有没有兴趣玩一把?”翟阳插话。 “不了,本王去看看别的,王子请自便。”楚天帆抬脚去往柳青青那边。 慕容轩却紧跟着他的脚步,“来此数年,还没有真正和王爷在一块聊聊,今天是个机会,明王如不嫌弃,小王陪明王玩玩。” 我很嫌弃,楚天帆暗道。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怎么玩?” “久闻明王骑射超群,小王无缘一睹风采,着实遗憾。今日有幸遇上,不如去玩两局如何?” 楚天帆淡淡地说:“都是虚名,王子不必当真。” 慕容轩却不放弃,“让小王长长见识,小王愿奉上九弓强弩图。” 九弓强弩是燕安国新研究出来的军中杀器,威力巨大,各国争相仿制而不得其精髓。 楚天帆冷笑,“王子如此大手笔,怕不是想看本王骑射吧!” 慕容轩也不遮着掩着,“刚才那名女子甚合小王眼缘,如果小王侥幸赢了,明王能否割爱?” 楚天帆知道慕容轩对柳青青起疑心了,他认真看了看慕容轩,“不能。本王小气,敝帚自珍,你也赢不了。” “请!”慕容轩作出请的姿势。 楚天帆挂着冷冷的笑意,跟着他去往靶场。 “只一局。”楚天帆看了看靶子。 慕容轩翻身上马,绕场一周,然后飞速射出三支箭。 ——全中靶心! 众人一片喝彩。 柳青青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赌注,她拉了玉儿,趴在一个墙头上偷看。 “哇,这个狗皮膏药似的慕容轩还有两把刷子啊!”柳青青惊叹。 “我觉得咱们王爷肯定更厉害。”玉儿对自家王爷盲目崇拜,“快看,王爷上场了。” 西风烈四蹄生风,疾驰成一道闪电。众人都没看清明王何时出手,西风烈已经停了下来。 “一支……中?”唱靶的人迟疑了一下,又激动得高声叫,“三只——全中!” 箭靶上只留着一支箭——另外两只全部被后面的箭破成了碎片。 “果然名不虚传,小王佩服,九弓强弩图随后送到府上。” “倒也不必当真,游戏一场。”楚天帆淡淡地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慕容轩抱拳。他的侍卫在身边脸色非常难看。 “看不见王爷的箭靶。”柳青青嘀咕着,和玉儿伸长了脖子张望。 “哎呦——”一声惊叫,两人蹬翻梯子,双双跌了下去。 亏是暗卫黄三及时出手,否则两人摔下后还要被梯子砸了。 楚天帆听得声音,大步向围墙外走过去,翟阳、慕容轩等人也赶紧跟上。 主仆二人呲牙咧嘴,一身尘灰,狼狈地坐在地上。尤其是柳青青,又滑稽又可怜,让人哭笑不得。 “翟阳,传女医。”楚天帆抱起柳青青,马场的伙计赶紧抬来软轿。 “会不会骨折了?”柳青青摸着大腿。这里不能做ct,万一骨折骨裂的怎么判断? “你爬那么高干嘛?”楚天帆低声训斥。 “我不是想看你们比赛嘛,看不见,就搬了梯子了。”柳青青委委屈屈。 楚天帆把她放在软轿上。 幸而医女查看之后说都没多大事。 柳青青看看自己,“可惜了,我这漂亮的骑装。” 都怪慕容轩,害她画了这么丑的妆,还摔下了梯子。 她有些怨恨地瞪了慕容轩一眼,慕容轩被瞪得莫名其妙。 “这位姑娘……看什么呢?” 青青把目光移到旁边的一丛盛开的花上,没好气,“我在看花儿生气。” “花儿也会生气吗?”慕容轩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这样清澈明媚的眼睛,到底属于怎样一副面容呢?他真想看看她的真容。 “花儿不生气哪来的鲜花怒放?”柳青青理直气壮。 也对哦。一群人差点被带歪。 “六哥,听说……”一个声音传过来又戛然而止。 “这是……”楚天航看着柳青青花里胡哨的脸,一时语结。 他听说六哥带青青来这里了,马不停蹄赶过来,竟看到这副场景。 楚天帆却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的身后。 楚天航一扭头,“你们怎么来了!” 李猛、姚汝清他们竟也从后面跟过来,累得气喘吁吁。 “我们追了你一路……”姚汝清喘着气。 第94章 秋天桃花开 “你们追我干嘛?”楚天航不解。 但看今天这状况,他是不能和青青好好地玩耍了。 就今天青青画得那样……估计他们也认不出。 “他找你,李猛,李猛找你。”姚汝清说着把李猛推到楚天航前面。 一向毛毛糙糙的李猛这会儿却似乎有些拘谨。 “你到底怎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楚天航被他弄烦了,扭扭捏捏,像个小娘们。这还是将门之子吗? “我找一下田一,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正要离开的楚天帆和柳青青闻言脚下一顿,慕容轩也扭过头来。 “不知道,他早回老家去了,不在京中,你找他做什么?”楚天航不耐烦。 今天他好容易见到青青,这群家伙真碍眼。 李猛似乎有些惆怅,“他真的不在京中?” 楚天航心头疑虑,这小子……不会喜欢上青青了吧。他一把揪住李猛,“你找他干嘛?他欠你钱了?” 李猛个子大,楚天航的的举动并没有威胁到他。但他也没有反抗,“我找他问个事。” 楚天航松了口气,“说吧,什么事?” 李猛有些犹豫,见身边人太多,干脆摇了摇头,“算了,晚点再说。” 楚天航抬手对后面跟来的几个人人挥挥手,“去去去,都去骑马去。” 几人行礼后散了。 楚天帆、柳青青、翟阳等人去那边搭的茅草棚子下坐了。 李猛凑近楚天航小声说了什么,楚天航想了想,“行,我晚点帮你问问,这话以后不许对任何人说。” 李猛点头,“谢九王爷。” 楚天航挥挥手,找楚天帆他们去了。 楚天帆安排柳青青去了后厅,剩余的几个人在棚子下喝茶。 慕容轩向后厅瞥了几眼,却再没看到柳青青,知道明王有意隔离,他的疑心反而更重了。 楚天航见柳青青不在,装模作样喝了会儿茶,找个借口到后厅去了。 柳青青抹了药酒后坐在一截横木上晃着玩,玉儿在旁边给她剥橘子。 “李猛他们不是找你玩吗?”柳青青见楚天航过来有点惊讶。 “他找我问个事儿。”楚天航走到她面前。玉儿忙搬了把椅子。 “你怎么弄成这样?”楚天航看她一脸“缤纷”忍不住吐槽。 柳青青笑,“好看吧?” 楚天航“嗤”的一声,“你说好看就好看。” “对了,李猛想问你打听个事。”楚天航说,“平西将军府的事你知道吧?诸平,他那个侄女诸清欢,好像被人救了,现在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怎么会想着向我打听?”柳青青似笑非笑。 楚天航解释,“平西将军府出事后,他挺关注那个诸清欢的。他有心营救,但父兄都不在京中,没人帮他。且他们是武将世家,本就敏感。这次的事说起来也是兵变,他父兄就是在京中也不敢出手。他求过我,我也不敢掺和,就没答应他。” “不过他自己一直派人暗中保护着诸清欢。后来听说皇兄念及诸清欢父亲对国家有功,免了她的罪罚,李猛才松了一口气。他派去的人说看见最后给诸清欢送行的人有点像你的书童,就想着来问问你,看你知道诸清欢去哪儿了不?” 柳青青笑,“我不知道。难得啊,我以为这个莽汉就知舞枪弄棒的,看来这秋天也有桃花开啊。” 楚天航也笑,他看着柳青青清亮美丽的眼睛,突然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还不是你给他讲什么霸王虞姬,让他觉得英雄也得有美人相伴。最好是个会武功的,两人可以驰骋沙场,并肩进退。” 柳青青想了想,“你别说,两人倒是很般配。如果他俩能一起,没准会成为一段佳话。” 楚天航看看柳青青,想到李猛竟然都有喜欢的人,心不由得乱了。“那个……你饿不饿?我们去一品楼吃水晶虾吧。” 柳青青被他这话题转得有些懵,“啊?距离中午不还有一会儿吗?” “哦,那等一会也好。那个,雨欣想出来找你玩,没找到机会,她很想你。”这跳跃的谈话……楚天航自己都有些窘了。 “我也想她。”柳青青倒没注意这些,提起楚雨欣她也兴致勃勃,“她上次说快到王爷生日了,还要帮我想主意送什么生日礼物呢。” 楚天航这才想起来六哥是十月的生日。 两人聊了一会儿,楚天航有些忐忑,“青青,如果我生日,你会送我礼物吗?” “会呀。”柳青青很自然地说,“你什么时候生日?” “我三月的。”楚天航说,心里有隐隐地期待。 “好,明年我一定给你送礼物,陪你过生日。”柳青青很是豪气。 “好。”楚天航眼睛竟有点发热。明年三月,他一定在桃花园里办自己的生日宴会。 那时人面桃花相映红,一定很美。 楚天帆走了进来。 柳青青和楚天航站起来。 “慕容轩走了?” 楚天帆点头,“还去骑马吗?” “去啊,我来就是要骑马的。走,天航,一块儿去。” 中午回去到了一品楼,大家一起吃了饭,柳青青也喝了一点酒。 楚天航看着六哥钻进青青的马车,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升起一种不悦的感觉。 第95章 我求我心 楚天航骑在马上,心头有些烦乱。 他想起柳青青的话,“你告诉李猛,喜欢的,要敢去争取,但如果没能力护着她,就不要去招惹。一个人,要能爱人,也要有爱的能力,否则,反是伤害。” 那么,他有爱的能力吗? 柳青青说要去别院住,还说她要送楚天帆一个生日礼物,让楚天帆不要去偷看。 楚天帆笑笑,暗中怀了期待。 夜渐深,楚天帆处理完公务,走出书房。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满园的桂花飘香,皓月当空,碧天无尘。 楚天帆信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若霞苑。 他看到亮着的灯。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侍女的调笑,“咱们这里蜡烛也用得太快了。” 另一个侍女笑,“我知道一个节省蜡烛的方法?” “什么?快说。”是柳青青的声音。 “让王爷陪着姑娘睡,蜡烛就节省下来了。” “你皮痒了是不是?” 然后就是嬉笑打闹的声音…… 楚天帆泛起微笑,有她在的若霞苑多生动啊。 可现在装饰一新的若霞苑矗立在月下,竟有种说不出的冷寂、落寞。 她会给他什么礼物呢?他突然好期待自己的生日。 因为国家刚历灾事,明王不愿大肆操办生辰宴,但皇上为示恩宠,午间设了宫宴。 “六弟这几年辛苦,生辰宴也都没好好办过,朕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朕把东海进贡的那株珊瑚赐你了,愿明王吉祥康泰,和乐顺遂!” 众人一起举杯,“愿明王吉祥康泰,和乐顺遂!” 明王饮酒谢恩。 “明年的这个时候,王爷就不是一个人来过着生辰了。”皇后笑道。 众人也打趣,“是啊,到时王妃管着,不知明王还能不能敞开了喝,该趁现在多喝几杯?” 楚天帆只浅笑应酬着。 “琳妃,可是身体不适?怎不见你动杯呢?”皇后忽而看向皇上另一边的一位美人,关切地说。 那美人冷若冰霜,艳如桃李,一双美眸在明王脸上闪过,又落到皇后身上,语气淡淡地,“多谢娘娘挂怀,昨夜贪看月色,不觉更深露重,受了点寒,已无大碍了。” “琳妃乃皇上心头挚爱,千万要保重玉体啊。”另一个美人儿插话。 皇上扭头看向琳妃,“太医可看过了?” 琳妃垂首,“看过了,谢皇上挂怀。” 一旁的太妃说,“明王,杜小姐亲自为你做了衣裳,一会儿你回府时带回去。” “是。”楚天帆应下。 心中想起杜玲珑劫持柳青青的事,喉头似梗了个什么东西,十分不悦。 众妃嫔又夸起杜玲珑秀外慧中,大方得体,是太妃之福,王爷之福。接着谈起明王婚事,流程走到哪儿了,要注意什么。 “老九,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老实?”皇上突然开口。 大家才发现一向话多爱闹的楚天航今天几乎就没说什么。 楚天航托着脑袋,“我在思考人生。” 立时座中哄堂大笑,果然这九王爷就是个活宝。 “那九弟思考出点什么了?”皇后笑道。 楚天航挠了挠头,“你们别笑啊,这是件很重大的事。”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皇上也忍俊不禁,“如何重大?说说你的看法。” 楚天航一本正经,“我在想人应该怎么活?以前我觉得活着就是吃喝玩乐,太傅不罚我背书,皇兄不关我禁闭,太后不唠叨我不务正业,这样人生就圆满了。 可是后来我发现,就算这些都实现了,我并没有多快乐。唉,没人分享,再多的成就都不圆满,没人安慰,苦过了还是酸。”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皇上,你得给九王爷赐婚了。”另一位年长的妃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楚天扬也笑道,“老九这是长大了啊,朕叫皇后给你留意着。” 楚天航也不害臊,“得找我中意的,我不中意的不要。” 皇后一副了然的神情,“果然九王爷长大了。九王爷,你是不是已经有意中人了?哪家姑娘,皇嫂去替你相看相看?” 楚天航摇头,“还没找到,找到了皇嫂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他偷偷瞟了楚天帆一眼,楚天帆脸色晦暗不明。 “九王爷这是看明王要成亲也心动了。”那个年长的妃子笑。 楚天航看着皇上,带着稚气也带着认真,“皇兄,等我有中意的人了,你要帮我赐婚。我不管出身门第,只要我喜欢。人这一辈子就这么长,我要找个心仪的,好好待她,白头到老。” “别看九弟小,倒是他活得明白。”皇后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 在座的人笑声低了下去。 这是多少人向往的爱情。可是,最是无情帝王家,九王爷,算是个异类。 不管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实意,这些话都让人动容。 满座的人只有琳妃注意到,明王的脸色有点难看,而且并不是生辰宴被抢风头的那种难看。 宴会散去,楚天扬立刻派人去查九王爷和哪家的女子有接触。他不出手,太后也会出手。 晚间的王府冷冷清清,丞相府的马车被礼貌地迎进来。但接待他的只有老管家。 “见过丞相,王爷不在府中。今年接连灾害,王爷不愿铺张浪费,所以不再迎客设宴,把预算的资财给灾区,聊纾百姓之困。” 杜丞相看看四周,确实没有张灯结彩的样子。 “那……有请老管家把老夫的心意带到。”王爷不在王府,丞相自然也不必久留。 暮色中,几辆马车向一个方向驶去。 第96章 生日快乐 楚天帆的郁闷之气在到达别院后就消散了。 玉儿笑盈盈地行了礼,“王爷,姑娘邀请你半个时辰后到岛上去,公主也来了,一起给王爷过生辰。” 一个时辰很慢很慢。楚天帆走到恋清湖边,看着湖上几条小船来来往往往岛上运东西。 终于那边有一点红光亮了起来,蜿蜒着向天空游动,又突然炸出五彩的火花。 玉儿兴奋地说,“王爷,时间到了,可以过去了。” 楚天帆看着那在天空中绽开一片绚烂又很快消失的烟花——呵,他的青青,总是有无数的惊喜给他。 小岛上异常的安静。 楚天帆正疑惑,面前突然亮起一排蜡烛,组成雀尾的形状,在一个圆盘上闪烁。 一列美丽的女子,每人提着一只宫灯,在那圆盘的两侧展开。 一位盛装的粉衣美人儿站在圆盘后面,戴着一个漂亮的面具,头上翎羽随风拂动。 “祝你生日快乐……”简单的话语用不同的语调唱出来,别有一种动人的力量。 “生日快乐,楚天帆。” 柳青青推着那圆盘走过来,在他面前站住。 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弯起的嘴角像花儿绽开了。 “青青……”楚天帆心中一暖。 “王爷,许愿,吹蜡烛。”柳青青调皮地笑着。 楚天帆看看她,听话地许了愿,吹灭蜡烛。 却是在蜡烛熄灭的瞬间,几声震响,一连串红光从岸边冲起,升入高空后绽放出漫天的绚烂。 楚天帆被那震响吓到,伸手就护住柳青青,柳青青笑盈盈地依在他怀里,“好看吗?” “你弄的?” 柳青青点头,“嗯,希望王爷喜欢。” 却在这时,守在对岸的展进匆匆跑来,对着楚天帆耳语几句。 楚天帆脸色一变,连忙离席走向岛岸。忽然又折回来,走到柳青青面前,“皇上来了。记着,藏拙。” 未及柳青青反应过来,楚天帆已匆匆走了。边走边吩咐了什么,楚方应一声,匆匆离开。 刚到岸边,楚天扬在连公公的搀扶下了船。 “皇兄,你怎么来了?”楚天帆赶紧上前一步搀扶。 “朕来看看你这里有多好玩,老九惦记着要过来,公主也软磨硬泡非要来。这不,到门口遇到燕安王子,也一并过来了。” 后面船上的燕安王子慕容轩含笑向楚天帆拱手。 楚天帆看了一眼跟上来的楚天航,楚天航无辜,“六哥,皇兄要来,还不让我声张,我也没办法。” 楚天帆不免担心,“皇兄你也太大意了,且不说言官议论,皇兄也得为自身安全考虑啊。” 楚天扬笑笑,“到你明王的地盘还不安全?行了,别说了,朕被闷坏了,悄悄出来透透气——刚才那飞上去炸开那是什么,跟天上开花了一样。” “臣弟也第一次见,都是下人们弄着玩的,听说叫……” “回王爷,叫烟花。”一旁的肖鹏提醒。 “啊……叫烟花。” 楚天扬走上岛,“还是六弟会玩,会享受,这里风光极佳啊。” 一个红衣的美人儿走过来行礼,“皇兄万安。” 美人儿戴着面具,楚天扬听说话才知道这是楚雨欣。“你怎么戴个面具?” 楚雨欣笑,“好玩啊。” 楚天扬点头,“好吧,今天这里也没那么多规矩,好好玩。” 柳青青站在若羽她们一排,跟着众人行礼,然后退下。 “王爷,可以开始了吗?”肖鹏问。 楚天帆看向楚天扬,楚天扬点头。 “开始吧。”楚天帆有些忐忑,他并不知道柳青青弄了什么。 肖鹏吹了一声口哨。 霎那间,音乐乍起,恋清池四周的灯光一下亮起,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池中一一 明暗闪烁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巨大的贝壳和一朵闭合的粉莲。随着音乐,贝壳与粉莲缓缓打开。 鹅黄的“莲盅”上一位红衣女子端坐琴前。而贝壳,则展开成一个洁白平整的舞台。一位粉衣美人儿亭亭立于其间。 红衣女子抬腕抚琴,一串音符从春葱般的指尖流泻,化作每个人心中一线清冽的甘泉。 粉衣美人儿伴乐起舞。袅娜轻盈,妩媚缱绻。随着乐声渐紧,舞步也逐渐迅疾。 俯仰腾跃,迁延回步,劲烈处如娇龙游凤,飘飖处若流风回雪,轻袅袅恍然仙子云间步,明灿灿仿佛朝阳生海雾…… 众人心醉神迷,身与心如行仙境。 忽灯光一暗,乐声戛然而止。 待灯光又亮起,美人不见,贝壳隐入幕帘。池中游来四只美丽的“锦鲤”,绕着粉莲转着圈圈,又组了队型翻腾游动,似乎在迎接什么的到来。 明月高悬,洒下一池清辉。灯光闪烁,揉碎漫天星辰。 楚天帆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他知道,那里有一个比明月还美的梦。 似乎是凌波仙子,又仿佛出水芙蓉,她就那么袅袅婷婷的从水上舒展而来,在众人惊呼声中,倏忽不见。于音乐激越处飞旋而出,水花迸溅成光艳璀璨的白莲,邀月,问月,玩月,醉月……水中人,天上月,辉映相和,蔚然一色。浑然一世界,惟余人和月! “此女一出,天下再无舞者!”楚天扬赞叹。 鱼戏莲叶间,风姿何翩翩。 等所有动作慢了下来,水底忽然喷出一圈数米高的水柱,形成一道水帘,把“锦鲤”与美人儿尽数隐去。 待水帘落幕,池中已空无一物,连那朵粉荷也不见了踪影。 座中掌声雷动,众人大声喝彩。 一声悠远清越的笛声响起,两位身着羽衣,肩生两翼戴着面具的美人儿竟凌空越过池面飞来,轻轻飘落在席前,盈盈下拜。 “祝皇上国泰民安,祝王爷福寿永康!”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楚天扬看着粉衣的女子。 女子垂首,“谢皇上夸赞。” “美人儿舞姿曼妙,朕能否一睹芳容呢?” 楚天航等人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第97章 贺华年 美人儿犹豫了一下,缓缓摘下面具。 若羽?! 楚天航狂跳的心落了地。 楚天帆的眸光平静如水。 “舞美,人也美。”楚天扬亲手扶起。 一阵冷风吹来,若羽不由打了个哆嗦。 “皇上,奴婢还有节目,先行告退。” “好,去吧。”楚天扬的目光追随着若羽。 楚雨欣摘了面具落座。 接下来是采茶歌。 娇奴等人扮作采茶女,背着茶篓在清新的茶园一边劳作,一边歌唱。对面山上传来少年郎的歌声,对歌笑骂间充满着乡村田园的淳朴和欢乐。 这是在宫中难得听到的民乐,加上别具匠心的舞美设计,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赏!”楚天扬叫好。 “皇上,这不是在宫中……”连公公小声提醒。他们什么都没带,赏什么? 突然感觉手肘被碰了一下,回头,展进已捧了一托盘的金银珠玉放在了连公公旁边。 连公公感激地看明王一眼。 楚天扬高兴,给舞女们赏了不少东西。 最后一个节目是“贺华年”。 是舞台剧的形式。 演绎了一个少年从读书、习武,到长大成人,鲜衣怒马,意气飞扬的青春时光。 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交给奋斗,交给友情,交给最蓬勃的向往和最恣意的欢乐,还有那最纯真的悸动和最撩人情丝的错过…… 楚天扬扭过头,对着明王,“这个表演好,让朕想起了少年时。” 是啊,青春年华,是人一生最闪亮美好的时光,再灰暗的日子都能被青春的热情照亮。 楚天帆突然想抱抱柳青青。有多少黑暗血腥淹没了他的青春,可是,她用这独特的方式为他擦亮了那些日子,让那掩埋在记忆里的美好闪闪发光。 “是啊,我还记得皇兄带我骑马郊游,我们抓住了一只麋鹿,我第一次猎住那么大的动物,当时高兴坏了。”楚天帆点头。 “那时你才几岁……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这一刻,他们似乎不再是从血雨腥风、阴谋诡计中杀出的君主王侯,而只是一对平常人家的感情深笃的哥哥弟弟。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都不带我?”楚天航凑过来,一脸哀怨。 “你还尿床呢,带你去干什么?”楚天扬嫌弃。 “皇兄你笑我?”楚天航赶紧把脑袋缩回去。 几人都笑了。 “九哥你还尿床?”楚雨欣扭过头来。 “少胡说,没有的事。”楚天航给楚雨欣一个白眼。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唱着青春的欢歌,无数的礼花在空中绽放,大家地站起来,看向那绚烂的夜空。 高架上,一个盒子灯蓬勃地燃烧着,在缤纷的火焰中变幻着画面。 画面最终是闪亮的大字:青春得意须尽欢,不夜天里贺华年! 舞者在娇奴响遏行云的歌声中贺岁谢幕! 众人一齐祝皇上洪福万岁,贺明王吉祥康健。 楚天扬和楚天帆站起来,走到前面,将财物分赏众人。 楚天航他们也给自己认为好的表演者单另封赏。 楚天航把自己的赏赐给了娇奴,她的歌声高亢优美,余音绕梁。 楚雨欣赏了扮作书童的舞者,翟阳也赏了吹笛子的少年郎。 柳青青躲在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慕容轩把一块玉佩交给侍者,“给那个青衿举篙的少年。” 楚天帆的眼光晃了一下。 楚天扬侧了一下头才看到那个低着头的人拿着竹篙的人,却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也随口吩咐人赏了东西。“那少年确实演得不错,灵动活泼,甚是有趣。” 见他的目光落在主角身上,楚天航等人神经才放松了些。 那个主角,是若羽扮演的。 “你,到朕身边来。” 若羽款步走来,楚天扬把自己身上带的一个盛着香料的镂空玉瓶坠子解下,递给若羽,“一般金银,朕怕辱没了你,送你这个。” “这是皇上随身之物,奴婢不敢接受。”若羽惶恐。 “皇上爱惜你,你不必推拒。”明王在一边说。 若羽眼眸低垂了下去。“谢皇上恩典。”她跪地双手接了。 楚天扬伸出手去,牵着若羽的手把她拉起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楚雨欣别过脸去。 看柳青青低着脑袋随众舞女谢幕退下,几人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剩下的都是寻常歌舞,只是给宴会助兴的。 “不知皇兄会驾临,菜品没有精心准备,皇兄看想吃什么,臣弟吩咐人去做。”楚天帆说。 楚天扬看了看,“挺好的,这里有很多新菜啊。”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喝起来。 “皇兄你尝尝这个烤肉,可好吃了。”楚雨欣给楚天扬推荐,“还有这个琼丝玉带、浪遏飞舟,都是独特风味。” 大家品尝着,赞不绝口。 这里的菜多为蒸煮,柳青青带来了丰富多样的烹饪方式,还多了很多的调味原料,自然是美味非常。 “嗯,这个厨师也赏。”楚天扬频频点头。肖鹏代厨师谢恩。 众人推杯换盏,笑语欢言,只慕容轩悄悄离了席位。 楚天帆看见,给楚方递个眼色,楚方跟了过去。 第98章 真容 可是仅一会儿时间,慕容轩就不见了。 小船上,柳青青已换了衣裳。 “姑娘,今晚的月色真好,我们去赏月可好?反正已经出来了,不会有人注意的。”玉儿看了看月光下美丽的湖面。 柳青青放眼望去,真的,平湖秋月,甚是醉人。 “还是早些回去吧。”落离不放心。 皇上到来是最大的意外,她不敢掉以轻心。 “就一会儿,我们往橘树那边去,那边僻静,没有人会过来的。”柳青青说。 落离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岛上,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三人乘船慢慢赏玩。 “喂,你们刚才看见那皇上长啥样了吗?”柳青青问。 “我没敢抬头。”玉儿说。 落离也摇头。 “好像三十多岁,看着挺有风度的……唉,我也没看清。” 柳青青嘀咕。九五之尊哎,可惜她们都没看清。 落离嘀咕一句,“今晚怕是楚侍卫他们都睡不好觉了。” “皇上会住在这里吗?”柳青青问。 “这么晚,宫门早下了,他们回不去。” “那我们早点回去,别撞上了。”玉儿有些害怕。这些大人物,一个不慎就要人脑袋,她们还是离远点好。 “以前不知道你这么胆小。”柳青青笑。 “奴婢一直都很胆小的,都是跟着姑娘才胆大了些。”玉儿笑,又看着柳青青,“王爷也变了好多啊,以前我们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那么厉害?”柳青青有些想不出来。 玉儿猛点头。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柳青青站起身,感慨道:“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清江月明,此乐何极,真是好夜色,好月色!” “再有仙姿玉影,丹桂芬芳,更是人间至美,寰宇无双。” “谁?!”玉儿和落离一起叫出了声。 暗影中驶出一只小船,船上一人抱拳,“在下慕容轩,扰了姑娘雅兴了。” 落离拿着篙侧身挡住柳青青,玉儿忙帮柳青青戴起兜帽。 慕容轩弯唇微笑。 ——终于得见真容,果然是仙姿玉影,人间绝色! 真是阴魂不散!柳青青有些头大。 这丫的慕容轩跟我有仇啊?刚才送玉佩,现在又跟来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到悬崖那边去。”柳青青低声吩咐。 落离会意,缓缓掉转船头。 “公子来赏月的吧,这里水情复杂,公子当心些啊。”柳青青说着,不动声色地把披风裹好坐下。 “多谢姑娘提醒。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呢?”慕容轩跟了上来。 “你是谁?我们姑娘足不出户,怎么可能跟你见过面?你不要平白诬人。”玉儿怼了回去。 慕容轩没有介意,只是轻笑,“在下与田一公子是故交,听说田公子也是明王府的人,姑娘该认识吧?” 谁跟你是故交,你丫的要不要脸? “不认识。”知道身份暴露了,柳青青有些气恼地别过头去,不想再理慕容轩。 慕容轩又是一声轻笑,这女儿家娇俏的情态,怨不得田一被叫“娘娘腔。” “往前,绕过去。”柳青青给落离打了一个手势。 落离驾着船巧妙地绕了一个弯,慕容轩没注意落离的动作,直直地跟了过来,嘴里还说着,“如此良辰美景,能与姑娘同赏,也是有……” “缘”字还未出口,船一个侧弯,差点把他抛入水中。慕容轩赶紧拿起竹篙,想借崖壁力量稳住船身,却发现根本不起用——遇到漩涡了! 柳青青取了兜帽,站起身子,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公子慢慢赏玩,本姑娘先走了,再见!” 她调皮的摆了摆手,得意地离开。 慕容轩只觉得眼前的笑脸比天上明月还璀璨美丽,心神一荡,船一个摇晃,吓得他赶紧拿起船桨稳住船身。 远处传来女孩子们的笑声。 慕容轩狼狈地左撑右划,可是船只是打转,不能前进。 “狡猾的丫头,等落到本王子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慕容轩轻骂。 房间里,柳青青拿着自己绣好的香囊叹了口气。 今晚本该是自己主场的,都怪那个皇上,不在深宫守着你那三宫六院好好配种,跑到这儿干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我长这么好看的?”柳青青拍了拍自己的脸,甚是自恋。 唉,好看到不敢见人。 楚方来传话说所有可能引起皇上关注的事都让若羽代劳,柳青青就知道楚天帆的担心。 她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用指头点着那香囊,“亏我把房间布置一番,还想把自己当礼物送给你……” 就在柳青青迷迷糊糊睡着时,楚天帆回来了。 玉儿笑着打起帘子,又偷笑着退了出去,小声吩咐辟芷去备水。 楚天帆看看这精心布置的房间,心中一荡。 红纱帐内,柳青青侧卧着,手中还拿着一个香囊。 鬓发如云,香腮胜雪,眉似墨画,睫如羽蝶,瑶鼻朱唇,颈若天鹅……他知道她美,可还是一次次为她的美惊叹沉醉。 楚天帆伸手拿走她手里的香囊,看着那上面的笑脸,不由得跟着笑了。 被抽走手里东西的柳青青一下子醒了。 “结束了?”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楚天帆点头,拉她坐起来,手一捞,抱进自己怀里,“嗯,都安顿好了。” 看来慕容轩也脱困了,那么多侍卫,会有人救他的。 “都在园子里?” “嗯,太晚了。”楚天帆吻了吻她的额头,扫了一眼房中,“青青这是……” 柳青青一个激灵,俏脸染上红晕。 她眼波流转一圈,忽然抬手抚上楚天帆的脸,邪邪地笑着,“长得这么好看,小郎君,我看上你了,从了本姑娘可好?” “好。”楚天帆笑开了,他压低声音,“听凭姑娘处置。” 他的洞房花烛,要补回来了。 楚天帆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柳青青却不知怎么下手了。 哎呀,没经验,早知道让那薛姑姑教教跟人睡觉了。 她回忆一下电视上看的,第一步怎么来着? 她跪直身子,这样就比楚天帆高了些。 轻佻地托起楚天帆的下巴,一下感觉就来了——这么俊的脸,要什么技巧啊,冲动就够了…… 第99章 跳湖 她胡乱地亲吻抚摸,毫无章法,却在楚天帆身体里点起熊熊烈火。 虽然他也有安排,但事出意外,今晚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可她难得迈出这一步,他怎能拒绝…… 转瞬间已是呼吸纠缠,空气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 她想解开他的衣服,忙活半天却不得要领。 还是那么笨……楚天帆叹息,握着她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红色的帐幔垂下…… “青青,别紧张……”感受到她在最后时刻的僵硬怯懦,楚天帆温柔地爱抚鼓励着她。 “楚天帆……”那么大,她忽然没勇气了,身体不由得后缩。 “乖,不许半途而废……”楚天帆哪容她后退,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可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展进忐忑而急切的声音,“王爷,九王爷掉湖里了。” 楚天帆杀人的心都有了。 “天航,天航掉湖里了。”柳青青忙推他,人命关天,就算楚天航会水,十月的湖水也是够人受的。 恋清池是温泉水,但恋清湖不是。 楚天帆只觉得要要了自己的命了。他难受又憋屈地看了看身下的柳青青,恨得牙根痒痒。 但他还是起身去拿了衣服,见他目光看过来,柳青青赶紧把自己遮住。 “你先睡吧,别凉着了。”楚天帆坐在床沿用被子把她裹紧,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嗯,你快去看看。”柳青青的眼睛水蒙蒙的,脸上还带着醉人的潮红,实在是诱人。 楚天帆恨不得把楚天航拉来狠揍一顿。 见他走了,柳青青也赶紧起身。 玉儿进来帮她穿衣服。 “穿男装。”柳青青说。 楚天航已经被人捞起来了,但他执拗地躺在地上不起来,好像生了很大的气。 一群人围着他,陈太医吩咐人去熬了姜汤,侍卫们拿了被子裹住他。 “怎么回事?”楚天帆分开人群。 卢鸣低着头不敢吭声。 楚方开口,“九王爷说睡不着觉,来湖边赏月,不小心掉下去了。” 楚天帆看着楚天航,“是这样吗?” 可是一见他,楚天航似乎觉得挺丢脸,又带了情绪,干脆别过头去。 “起来,回屋去。”楚天帆开口。 楚天航还是不动。 楚天航很听他的话,从来不反抗他,今天如此异常? 楚天帆他寒了脸,“把九王爷抬回去!” 众侍卫不敢抗命,任凭楚天航怎样挣扎,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回去了。 “卢鸣,你过来!”楚天帆一声沉喝。 卢鸣赶紧折转回来。 “卢鸣,你敢乱说,本王抽了你筋,扒了你的皮。”楚天航扯着嗓子叫。 卢鸣看看被抬走的主子,又看看面前冷着脸的明王。 ——老天,让我晕过去吧! 可他身体强壮,连一点晕的迹象都没有。 明王沉沉地盯着他。不开口说话,却自有一种威势逼得他开口。 “九王爷去找您,您不在房中,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愣了半晌,就急匆匆出来,打听到你去临清堂,他跑临清堂站了一会儿,突然就到湖边跳了下去,属下都没来得及拦住。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卢鸣低着头抱拳站着。 楚天帆冷声道,“他进我房间了?” “嗯,不过也就跨进门站了一会儿。” “你先去吧,到九王爷那儿去领罚!”楚天帆眼睛微微眯了眯。 “是,属下告退。”卢鸣如蒙大赦,兔子一样迅速逃了。 小远探头探脑过来,一脸沮丧,“对不起,王爷,我不该让九王爷进去。我就出去拿个花瓶,九王爷就闯进去了……” 楚天帆没理他,径直走了。 小远赶紧跟上。他以为王爷要去看九王爷,却是临清堂方向,一时不知道是跟还是不跟。 楚天帆回到房中,“姑娘呢?” 辟芷忙答话,“姑娘带着玉儿姐姐出去了,应是去看九王爷了。” 楚天帆的脸上立时风起云涌。他大踏步走出去,带起的冷风让辟芷一个哆嗦。 房间内,楚天航把人全赶了出去。 听到有声音过来,他怒道,“说过都滚出去,滚出去!” “这么凶,那我滚了啊。”那个熟悉的声音,楚天航立时红了眼圈。 他转过身,看着她,突然心口痛得难以自已。 “不是吧,你要哭啊?我可不会哄人,而且,出来得急,我连手帕都没带,眼泪鼻涕没东西擦。”柳青青笑嘻嘻的。 楚天航更难过了,她穿着男装,却没做伪装,一看就是女儿模样,这样鲜活美丽的她…… 他别过脸去,怕眼里的泪光被她看见。 “不至于吧,不就是掉湖里了吗?是不会游泳被吓着了?这不都被捞上来了,别害怕,晚点我教你游泳。包教包会,还免费。” 楚天航更是忍不住了。她多美好啊,她会那么多东西,还能在水中舞蹈,凌波仙子一般的人,怎么可以…… 他猛地坐起来,揪住柳青青的袖子,“青青,你不要住这里了,要不你搬到田园住吧。那是你的房宅,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弄好了,不比这里差。” 柳青青被弄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怎么说这些?” 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身影一闪人已到了面前,柳青青眼前一暗,人已被拉到楚天帆身后,“半夜三更你跑这里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连这点都不懂?” 柳青青正要辩解,突然看见楚天帆的脸色,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天啊,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可怕,像是要吃人了。 楚天航见是楚天帆,身子一扭又躺下了,干脆用被子蒙了头。 这俩人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楚天航把掉湖怪到楚天帆头上了?那楚天帆在气什么? “回去!”楚天帆看都不看楚天航,拖了柳青青往外走。 柳青青踉踉跄跄地跟着,还不忘回头嘱咐,“喂,赶紧把药喝了啊,生病可不是玩的——嗯!” 话在一声闷哼后突然停止,楚天航猛地掀开被子看向门口,又气恼地把被子枕头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了一地。 展进悄悄地凑近卢鸣,“喂,九王爷到底看见什么了气得跳湖?” “你怎么知道他是跳湖的?”卢鸣惊到。 展进“嘁”了一声,凑近卢鸣。 第100章 各有各的路 “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那湖边草倒伏的形状和脚印的角度都不对。” 卢鸣瞪圆了眼睛——厉害啊。 但卢鸣到底也没说出来什么。 “行,小子,嘴挺紧啊,主子身边就得你这样的人。”展进悻悻地走了。 卢鸣立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楚天帆把柳青青送回去,看着她美丽的脸和屋子里的红烛、罗帐,有些歉意。 他拿起柳青青的手腕看,果然,那如玉皓腕被他攥出了淡淡的青痕。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楚天帆将柳青青拥进怀里。 柳青青倒是没计较,“都这么晚了,天航怎么会跑到湖边去?” 楚天帆吻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皇上、公主他们不会也被惊动了吧?”柳青青又问。 “没有。”楚天航就是闹给他看的,楚天帆心里明白。 公主不知道惊动了没有,但皇上住得远一些,又沉醉温柔乡,应该不知道。 想到这里,楚天帆把柳青青拥紧了些。 柳青青感到他的力量大得让她呼吸有些困难。 可能这么多重要的人都在这个别院里他压力挺大的吧,柳青青自以为是地想。 “你也早些回去睡吧?皇上是不是明天一早得回去,你怕是还得送他。”柳青青说。 “好,你也早些睡。”洞房花烛是别想了,一堆事还没办完。 楚天帆托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柳青青有些羞赧,这礼物还没送全……算了吧,今天全是意外。 临走,楚天帆还是开口了,“你看着给那个什么羽准备一些东西吧,她要进宫了。” 柳青青有些愕然地看着楚天帆。 “皇上召幸她了。”楚天帆解了她的疑惑。 柳青青不寒而栗,“她、她愿意吗?” “她没得选。”楚天帆淡淡地说。帝王面前,没有同意不同意之说。 是他把柳青青惯坏了,让她误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商量讲道理。 柳青青说不出心中滋味。如果若羽不愿意,那就是她害了她了。 见柳青青一脸的自责,楚天帆安慰她,“一个舞姬成了皇妃,地位云泥之别,于她,也是福分。” “可是跟一个被那么多女人睡过的男人,真是……”柳青青脱口而出,说半截赶紧闭了嘴。 “……以后说话得过脑子。”憋了半天楚天帆才说。 他深深怀疑如果进宫的是柳青青,她一定活不了几天。 “早些睡吧。”楚天帆放开她。 在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柳青青轻轻说,“楚天帆,谢谢你。” 楚天帆脚步一顿,走出去了。 楚天帆回到房中已经过了子时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房间,红烛,纱帐,绘着红色喜字的花瓶…… 和衣躺在床上,他看着纱帐上红色的流苏,想着楚天航愤怒的话,“你都有杜小姐了为什么还要霸着青青,你要喜欢她就三媒六聘正正经经地娶她,这样悄无声息地占有她你让她一辈子怎么抬起头?” 楚天航红着眼落了泪,让楚天帆的一脚最终也没踢到他身上去…… 熄了红烛,屋子里陷入黑暗,楚天帆的心也随那熄灭的烛光沉了下去。 若羽是三天后坐着轿子被接入宫的。 临行前,柳青青伸手拥抱了她。 “”姑娘,你给的财物太多了,奴婢只是一个……”若羽流着眼泪。 柳青青打断她,“那里你人面生疏,很多地方都要打点……别总说奴婢,你是田三,我的姐妹。以后你就是皇上的妃嫔,也算是主子了,不要再随便说‘奴婢’的话。若羽,你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过好自己……”她哽咽不能语,只好紧紧抱了一下若羽,松手放她离开。 看着辘辘远去的宫车,柳青青好久都回不过神。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这一去到底是福是祸? 希望她能过得好些吧,若羽毕竟不是她柳青青。 回到王府的楚天帆再没有对柳青青有多过分的行为,有时柳青青故意引诱他,他最多也是抱抱,亲亲,连以前情动时在她身上游走乱摸的行为都没有了。 “唉,看来我还是没有魅力。”柳青青有些挫败。活了两辈子,没有异性缘,就顶着这样一副美丽面孔都不能为她增加魅力值。 算了,得不到不强求。 柳青青看看面前焕然一新的若霞院,回头吩咐玉儿安排人把花园所有她弄出来的东西全都拆了。 玉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姑娘言笑晏晏,一如往常,她也说不出来什么。 楚天帆进来时柳青青正把一叠银票放入她的一个小匣子。 “干什么呢?”楚天帆走向她。 柳青青急忙把匣子盖好,“你、你回来了?玉儿怎么都不通报一声。” 楚天帆在她面前坐下,顺手拿过她的小匣子,柳青青一把抢过来抱在怀里,“你看上我可以,不能看上我的钱。” “小财迷!”楚天帆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怎么把花园里的东西都拆了?”楚天帆问。 “玩腻了,准备换点别的。”柳青青眼光闪了闪。 楚天帆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把她的匣子拿开扔在一边,将她抱在怀里。 “青青,无论对谁,你都不需做小伏低,委屈自己。”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上,贪婪地闻着她的馨香。 柳青青知道他想岔了,他以为她在向杜玲珑示好。 她也没解释,笑嘻嘻地,“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一会儿拿笔记下来,以后我嚣张跋扈的时候这就是底气。” “你能多嚣张跋扈?”楚天帆轻笑。柳青青爱玩爱闹,但并非没有分寸。 柳青青用指头戳戳他的胸口,“累了一天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你们那官员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让你一个王爷整天忙成这样,早出晚归的。” “你也早点睡。”见柳青青打起哈欠,楚天帆吻了她一下站起身子。 “晚安,做个好梦哟。”柳青青伸出小手跟他拜拜。 柳青青回到田园,把郭品良叫来,这孩子聪明懂事,义学的老师多次夸他呢。 “品良,你娘的绣坊已经开起来了,只要经营得当,完全可以顾住你们的生计。你要好好上学,长大有本事了报答你娘。” 她又拿过一个小匣子,给孩子,“这里面有些银票,你把它藏起来,到困难的时候再用。一次不要拿太多,财不外漏,谨慎一些好。” “公子已经帮我们很多了,娘说不能再要公子的东西了。”郭品良坚决不收。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嘛。我这做生意的,有赔有赚,放你这儿只做分散风险了。万一我有一天没钱了,你这儿不还有一笔东山再起的资金嘛。” 郭品良想了想,也是,但他还有疑惑,“你为什么不给我娘,而要拿来给我呢?” “你不是男子汉嘛,以后是你要支撑家庭门户的,你得早些学会扛起责任。”柳青青理直气壮。 她还真把郭品良说服了。 回头望一望田园,柳青青吁了口气,好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第101章 离开 楚天帆把一沓礼单递给老管家,“按这上面的备办。” 管家拿来看了看,有些为难,“王爷,这比送到丞相府的还要丰厚,这、这不合礼制。” 楚天帆看他一眼,“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老管家扑通一下跪下,“王爷,老奴知道你宠爱柳姑娘,可是哪有侧妃的聘礼比正妃的还丰厚的?宠妾灭妻是世家大忌,就算丞相府不计较,让杜小姐嫁过来了,你想想,柳姑娘以后能好过吗?” 楚天帆不愿更改礼单,可老管家最后一句话到底说中了他。 老管家见王爷若有所思,试探着继续说:“柳姑娘心思简单,行为无拘,如果真要以礼法约束,必然处处是错。纵然王爷护着,可是这内宅还是由王妃做主的。” 如果一开始便让王妃生了嫉恨,那以后的日子…… 管家言尽于此。 楚天帆眉眼微蹙,终是烦恼地挥挥手,“你先按这准备着,到用时再说。” 管家起身告退了。 不能给她正妃之位,也不能在聘礼上给她补偿,让楚天帆心里窝了一口气。他走出去,往碧桐院那边去了。 今天的柳青青格外地美丽。 她很少穿粉色,但粉色实在衬她。 “让我去别院好不好?我在恋清池放了几尾鱼,我去看看它们还活着没。”她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这才回来几天,那么喜欢那里?”楚天帆轻轻吻了她一下。 “那是你送我的礼物嘛,当然喜欢了。”柳青青拿鼻子在他脸上蹭。 “好,刚好明天我有空,我陪你去。” “嗯,王爷真好!”柳青青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不够。”楚天帆轻笑,伸手抚上她的唇——多娇嫩的花瓣啊,他想去采撷…… “那我们能不能今晚都过去?”柳青青好容易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明天吧,明天一早过去。” “好吧。” 当晚,碧桐院的灯亮了好久。 马车上,柳青青挽着楚天帆坐着,头靠在他肩上。 这样的依恋很是少见,以往她都是兴致勃勃地挑着帘子看外面,一边给他解说看到了什么。 柳青青在恋清池玩了半天,午饭就在岛上吃。 “尝尝,都是我亲手做的。”柳青青第一次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 两人兴致很高,还喝了点酒。 “如果能这样和你过一辈子,一直待在这个岛上我倒也没什么意见……”柳青青迷离着眼睛笑,“是不是特没出息?你知道我最初的志向是游遍万水千山,做个人世观光客的。” 楚天帆托起她乱晃的脑袋,“酒量不行还喝那么多!” “抱抱。”她伸出手去。 楚天帆起身过去把她抱起来,送到更衣室那边的榻上,却是在放下她时一阵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榻上…… 柳青青把他扶好,盖上被子。 “楚天帆,感谢你的保护、包容,甚至纵容,你真的太好了,让我好舍不得。可是,三观不同,无法相容。你有你的富贵荣华,妻妾成群,我有我的一意孤行,死不悔改。再见了,楚天帆,再见,王爷!” 她的泪落在他脸上,炽热滚烫。 楚天帆勉力撑着,意识却还是越来越模糊……青青…… 看着那纤巧的背影消失,从一丛灌木后闪出一个佝偻的影子,向着更衣室走去…… 落离取东西回到岛上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她叫了几声,“姑娘,姑娘?王爷?” 没有人回答。 落离心里一慌,各个房间去找。 终于,在更衣室旁边的榻上找到了酣睡的王爷,姑娘却不知所踪。 “王爷,王爷?”落离急切地唤着。 楚天帆却没有反应。 落离伸手一摸,脉搏异常——王爷被下药了! 她背起楚天帆往停船处跑,她个子太小,背着那样高大的楚天帆,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 把王爷放到石椅上,落离撮口一个呼哨。很快河对岸的驶过来几只小船。 “快,叫小远过来。肖鹏,你通知侍卫封锁别院:展进,你带人搜索小岛,找寻柳姑娘!黄三,你去通知楚统领,告诉他别院出事了。” 众人脸色大变,立刻分头行动。 楚天帆被送回住处,小远检查后,脸色有点难看。 “王爷怎么样?”落离冷眼。 “我去拿解药。”小远噔噔噔跑出去了,没多久就拿了一个小瓷瓶过来。 倒了三颗小药丸,喂进楚天帆口中。 没过多久,楚天帆悠然转醒,开口便是,“姑娘呢?” 落离垂了头,“还没找到。” 楚天帆揭开被子就要起床,却腿脚发软又跌坐在床上。 “王爷,在你身边发现了这个……”落离拿出一张纸,小心地递了过去。 楚天帆接过来,脸一下变得铁青。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可是柳青青像是凭空消失了。 别院有巡逻的侍卫,湖边也有人,唯一的空白区也就是那个小岛,可连岛上的地砖都被翻个个儿了,依然连柳青青一点踪影都没找到。 小远呆呆地,“青青姐姐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她怎么能拿着我给她防身的药害王爷呢?” 一群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愿意相信柳青青是那个对王爷下手的人。 楚天帆的脸阴得可怕。 “姑娘能在水中跳舞,她是不是鱼妖,化作大鱼游走了?”辟芷小声说。 楚天帆眉心一动,立刻吩咐展进过来。 柳青青不能插翅而飞,唯一的可能是她顺着暗渠离开。 “备马!”楚天帆不顾药性后劲的疲累感,带着侍卫呼啸而出。 第102章 谁在挑拨? 没走出多远,一个侍卫匆匆追过来,“王爷,哑婆找到了。” 楚天帆勒住马缰绳,“在哪儿?” “她死了,尸体浮上来了。”侍卫低头。 楚天帆眉心一跳,柳青青敢杀人? 哑婆是小岛上管卫生打扫的,一般他们一去,哑婆就躲起来,所以没什么存在感。 “展进,你回去看一下。”楚天帆吩咐。 展进答应一声正要离开,楚天帆又说,“找几个水性好的人,从暗渠追过去。” 展进领命。 楚天帆带着肖鹏、黄三等人往南疾驰。 柳青青,本王好不容易建起对你的信任,你竟如此践踏! 骏马疾驰而过,行人不知所以,都引颈张望。 “沿苇河两岸认真搜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楚天帆冷声命令。 “是!”众人分头散开。 蒹葭萋萋,干枯的芦苇残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楚天帆的心一点点变得冰凉。 他伸手展开那张纸—— “俟尔离府,愿释前仇,并宿双飞,相伴百年!” 呵,并宿双飞,相伴百年?你也得有那个命! 那字体有些熟悉,是他认识的人? 胆子挺肥,敢来他身边撬人? 风冷水寒,人迹杳无。 那暗渠那么长,里面还不知有什么,而水那么寒,一旦人腿抽筋什么的,怕是凶多吉少…… 柳青青,你一定要活着,活着等本王和你算账。 天色暗了下来。 楚方也带人赶了过来,很快加入了搜寻队伍。 “王爷,属下派人去了田园,那里也没有柳姑娘,那小孩子经不住盘问,说是田公子之前来给他们送过银两。这事落离和玉儿都不知道,说明柳姑娘的离开不是突发奇想的。”楚方不敢说蓄谋已久。 此事让所有人心有余悸,如果柳姑娘真的对王爷不利,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不管怎么,她总算没有伤害王爷,楚方等人也都不愿将她想得十恶不赦。 “继续找。人手不够了再加派人手。”楚天帆语气有说不出的沉重。 已经沿途找了数十里,出动了近百人,仍然一无所获。 楚天帆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展进过来报告说找的水手从暗渠中过不去,有一点极其狭窄,人根本无法通过。 “但从岸边的印痕看,柳姑娘应该还是从水里走的。”展进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而且她离开的地方与哑婆尸体漂浮起来的地方相距不远。” 楚天帆沉着眼眸不说话。 忽然,他走向马,“楚方,你留下继续找,扩展到附近的村镇、住户。展进,跟我回去。” 楚天帆回到了小岛。 “姑娘应该是从这里下水的。”展进指了指一棵树下,那里的干草有被踩过的痕迹。 楚天帆让人提了风灯过来。他把风灯放到一个低洼的地方,又到另一个低洼的地方蹲下身来查看。 “她走后哑婆才过来的。”楚天肯定地说。 直到现在,他还在证明她不曾杀人。就算他的手沾满血腥,他也希望她依然是善良、纯真的模样。 ——多么可笑! “派人去巡防营,让他们帮忙查找。谁若伤了她一根头发,本王决不轻饶。”楚天帆眸色冷厉。 展进有些为难,“巡防营不知道相貌,而且,姑娘出去肯定是要伪装的。” 楚天帆抿紧了唇,他亲自教她的易容术,如今却砸到了自己的脚上。 “查户口,所有来历不明的统统上报。” 展进知道王爷这是什么都不顾了。 楚天帆亲自到了太傅府上,太傅一家赶忙出来迎接、见礼。 “小王有几句话和太傅说,各位请自便。” 太傅忙遣散众人,引了楚天帆到书房。 “太傅近期可见过青青?”楚天帆开门见山。 邹太傅想了想,“前段时间见过,她给臣送了按摩的躺椅,还送了些暖贴,说是对臣的老寒腿好。” “青青不见了。”楚天帆盯着老太傅。 太傅的脸上一丝错愕一闪而过,“可留下什么话没有?” “太傅不惊讶吗?”楚天帆眉眼沉沉。 太傅眉头跳了一下,“青青志不在闺阁争斗,王爷要成亲了,她离开了也好。” 楚天帆忽然抱拳躬身,“请太傅放青青跟我回去。” 他也是太傅的学生,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行此大礼也乱了礼数。 太傅皱眉,“王爷怀疑邹家协助青青逃脱?” 楚天帆不说话,那意思很明确。 “邹家不知青青离开,但既然她选择离开,邹家也尊重她的选择。”邹太傅不悦。 楚天帆沉默了半晌。 “果真如此。那学生告辞了。”楚天帆以学生相称,态度极其恭顺。 楚天帆走出邹府。 “派人盯着邹府。”楚天帆吩咐展进。 送走明王的邹府立刻忙乱起来。 “快,你们都出去找。”太傅召集其几个儿子。 楚方送回消息,还是没找到柳青青的踪影。 但有侍卫发现暗渠中段有一处塌方,也是水手们走不通的原因。 接着有人发现塌方不远处有车辙。 碧桐院里,楚天帆打开了柳青青留下的盒子。 里面有账本,还有一封信: 楚天帆: 恭贺你新婚之喜了。感谢你所有的好,既不能拜把子,那就相忘于江湖吧。送你份大礼,那些门店的生意全归你了,纸张和香皂的产业链已经形成,下一步扩大市场计划辛成和田依都清楚。 之前门店所有的利润我都拿出六成存入你的私库。你们这儿并不富裕,破事儿也挺多,万一哪天你有难处这些钱或许可以救急。虽然我挺心疼的,但给你就给你了,权当给你结婚随礼。 你我本非同路人,阴差阳错竟相遇,感谢昔日关照。没把你这么帅的人勾搭上手,多少有点遗憾。遗憾就遗憾吧,人生哪得圆满? 就此别过,再见——再不必相见! 天外来客:柳——青——青! 看着这不伦不类的信,楚天帆揉了揉鬓角,这才是柳青青! 那么,那张纸谁写的?为什么会落在他的床前?谁在挑拨这一切?又是谁帮助柳青青逃走了? 第103章 真不要脸 马车停在一处青砖小院,这院落和万千城镇的民家小院一样,没有什么特别。 柳青青已经脱了水靠,裹着一条棉被坐着。 “小姐,到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车夫说。 诸清欢应一声,“多谢邱伯。” “姑娘,下车吧。”诸清欢先跳下来,扶着柳青青下车。 侍女是先骑马回来的,此刻打开院门把两人迎了进去,又把院门闩好。 “玲儿,水烧好了吗?”诸清欢问。 “好了,我走时都找隔壁婶子帮忙烧了的,婶子刚走。”玲儿打起帘子,“姑娘,你先坐一坐。我马上备好水。” 她把一个炭盆往柳青青脚边放了放,起身准备沐浴的水。 “玲儿很是细心。”柳青青微笑。 “嗯,我粗枝大叶一些,很多事都是她管的。”诸清欢拿了一件厚的披风给柳青青披上。 “姑娘,可以进来沐浴了。”玲儿在房内喊。 一个小小的房间,放了浴桶,洗浴的东西也准备好了,竟还有她的店铺售出的浴皂。 “奴婢在浴桶里放了活血驱寒的药材,姑娘在水中那么久,寒气入体落下病根就不好了。”玲儿帮着柳青青拿掉披风。 “谢谢玲儿,你不必奴婢奴婢的叫,你我相称即可。”柳青青解开腰带。 见玲儿侍立一旁似乎要伺候她洗浴,柳青青忙说,“我自己来。” 她不习惯别人伺候洗浴,后来能适应的也就玉儿一人。 “那奴婢把东西都放到姑娘能够到的地方。”玲儿也怕柳青青不好意思,把所有东西都挪近了些。又交代柳青青自己在门口,有需要了随时叫她。 在温热的水中泡了很久,柳青青才觉得身体又活泛过来。 玲儿给柳青青擦头发,看着镜中的容颜,玲儿感叹,“姑娘是玲儿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了,你那时扮男子,我还想着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把女子都比下去了。” 柳青青轻笑,“玲儿真会说话。不过一副皮囊,指不定是福是祸呢。” 诸清欢也盯着柳青青看。 盯得柳青青噗嗤一笑,“你看什么,那么出神?” 诸清欢看了一会,很是担忧,“你逃出的那家肯定会追来的,丢了这么个美人儿,可不得心疼死。” 柳青青想了想,“找应该是会找上一找的,不过找不到就会放弃了,他家马上有大事要忙,一忙起来就忘了。” 迎娶王妃,是极为隆重盛大的事,等到王妃入府,新婚燕尔,他很快就会忘了她吧。 不知怎么,明明是好事,怎么心头酸酸的。 “其实做一个平民百姓挺好的。”诸清欢幽幽说,“王公贵族家里的腌臜事太多,反而一个平民会快乐些。” 柳青青握住她的手,甚是怜惜,“你从一个将门贵女到现在的生活,还适应吗?” “适应,怎么不适应?”诸清欢看着柳青青的手,那手洁白细腻,温软柔滑,真真是美人儿的手啊。 “我以前觉得自己够悲惨了,可是等到成了阶下囚,才知道没有最悲惨,只有更悲惨。”诸清欢红了眼圈,“应是你托人照应,我们才没受那非人的虐待……现在已经是最好的了。我还活着,还是自由身,你还给我们那么多银子,保我们衣食无忧……” 她落下泪来,玲儿也红了眼圈。 柳青青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凡事向前看。” 诸清欢拿手帕擦了眼泪,起身站到柳青青面前,忽然跪下去,“姑娘大恩,请受清欢一拜!” 玲儿也忙过来跟着跪下叩拜。 “快起来,说什么大恩,不过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你不是也帮了我吗?”柳青青赶忙扶起二人。 二人重新落了座。 “刚才那个车夫是谁,可靠吗?”柳青青问。 她知道楚天帆应该会找的,所以怕出现漏洞。 “可靠,他曾是我父亲麾下的一个老兵,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听说将军府出事后四处打探我的情况,这里也是他帮忙安置的。” “那就好……有东西吃吗?好饿。”柳青青摸摸肚子。 诸清欢笑了,“有,我准备了好多东西。” 玲儿去厨房忙活了,诸清欢忙去拿了一些果子、糕点。 一夜无事。 第二天天还未亮就有人拍门。 “查户口,查户口,家中所有人等,无论男女老幼都出来啊,漏报、瞒报者以罪论处。” 三人赶忙穿衣起来。 “怎么办?”玲儿有些慌了。 诸清欢往屋内顶棚上看看,“你先上去躲一躲,我出去应付一下。” 一行进来三个差役,还有一个女人。 “男的站这边,女的站这边。家里还有人吗?全都出来。”一个差役拿着一卷名册。 “……你们是新落户的?” “是。”诸清欢低头回答。 “家中只有你二人?” “是。” “姓……哦姓诸……邱严的保人……” 一个差役在审查,另两个差役和那个女人却快速地把房前屋后看了个遍,连柜门都敲了敲。 几个人对了个眼神,“嗯好……家里有外来人口及时汇报啊。” “好的,官爷。”玲儿垂首回答。 等到人走了,重新关上院门,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查什么户口?”玲儿拍着胸口。 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人走远了,柳青青才从顶棚上爬下来,刚要开口,院门又被拍响了,吓得她赶紧又缩回去。 诸清欢主仆二人瞪着院门,不知道该不该去开门。 拍门声坚定执着,一副不开门绝不停止的架势。 玲儿把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差役,却不是刚才那三个。 “官爷,我们这里已经查过了。”玲儿说。 那人用力把门推开了些,“落户不到三个月的要单独登记,有新进本地的未登记的人口今天登记后即可落户。” “没有,没有新进人口。”玲儿犹豫了一下。 来人又问了一遍住户名字,在一个卷册上记了,然后离开。 柳青青爬下来站在地上有些郁闷,“楚天帆你丫的太不要脸了,公为私用,这里普查户口想什么时候查就什么时候查吗?” 明王府。 楚方匆匆进来,“王爷,查到了……跟诸清欢住在一起。” 第104章 不宜久居 “没有惊动她?” “没有。”楚方回答。姑娘跟王爷斗,实在是太嫩了点。 “你先下去吧。” “那里……” “先让人看着。” “是!” 他倒要看看,她用那么危险的方式逃出去,是否真是为了个要“双宿双飞,相伴百年”的男人。 她倒是聪明,从他身边逃走,保下了她身边的一众侍女、暗卫,可敢这样对他楚天帆的人,他岂能放过! 还有她那流氓一样的信,什么叫“没勾搭上手”“有点遗憾”?难不成她从来都准备游戏人间,而颇有“姿色”的他也成了她游戏的一部分? 柳青青,你这个妖孽! 他没有蠢到相信那张纸真的是柳青青背了他和别人暗通款曲,但放这纸的人显然是了解他明王的,只是那人不了解柳青青。 柳青青,准确来说是方依莲的身世得再好好查查了。比如,当年谁去帮太子连接起这段姻缘的?太傅和方家有没有关联? 小院里,柳青青三人吃了晚饭。 说实话,玲儿的厨艺并不怎么好。但这样的家常饭菜却让人吃出了踏踏实实的温情。 “今年冬天就在这里,明年开春我陪姐姐走。”诸清欢把最后一口汤喝完。 “你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过日子,不能再颠簸了。”柳青青摇头,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过完这个冬天。 想到楚天帆要娶别人,心里还是有些堵,许是离他还太近了。她想离得远远的,那样或许能不受他的影响。 诸清欢英气的眉微微皱了一下,“姐姐你一个人怎么让人放心?” 玲儿也点头,“就是,这世上坏人可多了,就这天子脚下,还说是治安最好的地方,就有很多坏人。你道是小姐和我两个女孩子怎么在这儿立足的,除了邱伯的帮助,还有我们打出来的。” 玲儿有些小骄傲。 柳青青不禁莞尔。也是,这主仆俩,估计一般人惹不起。 她又想起落离……唉,算了,那是楚天帆的人,都过去了。 “以后再说吧,暂时我是走不了了,总得过了这阵风头。”这里离京中太近,实在不宜久居。 等风声过了,楚天帆沉浸于新婚之喜,不注意她了,她再把自己暗中打造的那条商线接上,到时,她年轻退休,财富自由,畅游天下的梦想就可以实现了。 嗯,未来还是光明的! “谁?”诸清欢突然扭头向外,椅子往外一踢,人已经窜到门边。 外边只有风声。 柳青青听了听,没听到什么。 诸清欢把头贴在门上,目光炯炯,眉头微皱。正在收拾碗筷的玲儿也停了动作,身子一闪,将靠在墙角的一柄长枪握在手中。 一个黑影往后院快速窜去。 诸清欢接过长枪,猛地拉开门,闪了出去。 玲儿警惕地护在柳青青身侧。 柳青青的心怦怦地跳。难道楚天帆的人发现她了?王府那侍卫都不简单,清欢不知能对付得了吗? 诸清欢还没回来,耳房那边又有了响动。 玲儿紧张地盯着,柳青青站起来,想要去看个究竟。却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窗户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玲儿忙一把拉开柳青青。 可就那一声,就再没有什么声音了。 诸清欢那边也没有动静。 这小院只有两进,厨房和饭厅在前面,卧室在后面,中间隔着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遮住了一半房屋。卧房后面有茅房和一小块菜地后墙角堆了些柴火。 这么大一点地方,有声音应该都能听到。 “清欢不会出什么事吧?我们要不出去看看?”柳青青犹豫。 玲儿同样也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危。 “姑娘你留下,我出去看看小姐。”玲儿终是被过分的安静弄得心慌。 “我跟你一起。”柳青青走向门边。 两人打了灯走出去。后院堂屋的门开着,却没见诸清欢。 “这边太暗,姑娘你站这里别动。”玲儿说。 见玲儿离开柳青青往另一边找去,藏在暗处的楚天帆皱了眉头:柳青青,就你那招灾惹祸的体质,你就指望这两个傻子护住你? 过了一会儿诸清欢自己回来了——她是从院墙外跳进来的。 “明明有个黑影,追过墙头却不见了。”诸清欢回来把长枪放好。 三个人有些担心。 晚上,诸清欢不放心,干脆搬了小床住到柳青青房间,两床之间只隔着一张屏风。 “殿下,那个田公子好像丢了,明王在到处找人。”一个侍卫进来低声报告慕容轩。 “真的?”半躺着的慕容轩一下坐了起来,“确定吗?” “基本可以确定。”侍卫说,“我们的人看到巡防营一个副官拿的画像。” “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慕容轩站了起来。 慈安宫。 “那男宠其实是个女子?”太妃圆睁了杏眼。 “是的,王爷甚是宠爱。”李夫人垂了眼眸。 “是王爷回京途中捡回的那个?”太妃眸色冷冷。当时听说病得活不成了,她还以为死了呢? 李夫人摇头,“这个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又逃跑了,王爷到处找人呢。” 好,她儿子的府上,什么事却是要别人来告诉。真是好儿子。 李夫人离开后,太妃立刻扭头向身边的嬷嬷,“你亲自去一趟王府,把薛姑姑叫来,本宫要问问好好她。” 第105章 老顽童 “王爷,宫里太妃身边的嬷嬷把薛姑姑带走了。”楚天帆刚回府小远就迎上来。 楚天帆眉眼一冷,大步跨进屋里。 “一定是问青青姐姐的事,她会不会乱说啊?”小远很是担心。 薛姑姑和青青姐姐不对付,之前被王爷恐吓住,不敢出头。但那时姐姐得宠,现在姐姐流落在外,难保她不会趁机踩上一脚。 楚天帆也有这种担心。 “你去门口守着,她一回来立刻叫她来见我。” “是。”小远赶紧跑了。 这几天倒是安静,没有官差来查户口,也没有异常响动吓得她们心惊肉跳。 天阴了几天,终于放晴了。 诸清欢和玲儿在后面菜园旁练武,柳青青在桂花树下练舞,倒是各得其乐。 院子太小,没法跑步,柳青青就只做一些简单的形体训练。 她得感谢楚天帆,要不是他把她圈在王府磨出她的性子,她一定在这屋里待不住——打住,不要再想他。 回过身,诸清欢主仆都在看她。 “怎么了?”柳青青疑惑。 玲儿看看诸清欢啧嘴, “一个‘武’,一个‘舞’,明明一样的读音,怎么差距那么大呢?小姐,你看看人家柳姑娘,一举一动多么好看,再看你,那么彪悍,手一挥虎虎生风,一点温柔劲儿都没有,震得我胳膊现在还麻着。” “没挨够是不是?”诸清欢挥挥手中的木棒,玲儿吓得一缩脑袋,笑着跑了,“我去煮饭。” 这对儿主仆,经经历了世事变迁,生死磋磨,倒处得像姐妹一样,也比以前活泼、欢乐多了。 诸清欢笑着,放了手中棍棒,和柳青青坐到桂花树下闲聊。 “日子这样,也很是惬意啊。”柳青青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湛蓝清澈,美丽极了。朝阳在东边染出红色的辉光,让整个世界都鲜活明亮。 “阳气”这个词造的真好,日出能赋予人新生的力量。 诸清欢却并不乐观,她看看柳青青,这如画的人儿,她不相信那个人轻易就放弃了。 闲坐了一会儿,柳青青起身去茅房,刚转过屋后,一个微弱的声音,“姑娘,给口饭吃。” ——我的妈呀,墙头上爬了一个衣衫破烂、须发皆白的老头儿。 柳青青吓得上厕所的感觉都没有了。 “你、你、你是谁?那么高的墙你别摔下来啊。”摔下来我可不管赔。 哪有讨饭讨到人家墙头上的? 正担心,老头竟真的骨碌一下翻摔了下来,柳青青本能地想冲过去接,却见一个黑影撞开她窜过去把人挡了一下。 是诸清欢。 “哎呦,摔死我了……啊呀呀,一定骨折了,活不成了,没有十只烧鸡好不了啦……”老头伸腿蹬脚地在地上打滚耍赖。 诸清欢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他。 惩治无赖她有一千种法子,她不介意费个事把他从墙头扔出去。 老头闹了一阵子,见二人只冷眼看着没有反应,自己停了下来,“你们都不哄哄我?” 两个人差点岔气。 “你爬我家墙头干什么?不说,把你交给官府,治你个私闯民宅、蓄意盗窃罪。”诸清欢凶巴巴地。 “别别别,我就是讨口饭吃。”老头连忙告饶。 “讨饭讨到人家墙头上了,你骗鬼呢?”诸清欢举手要打。 老头连忙“滚”远点,“你好凶,找不了个好婆家。” 诸清欢追过去打。老头连滚带爬地躲避。 他跌跌撞撞,看似狼狈不堪,实则很有技巧,诸清欢竟连他的衣裳边都够不到。 诸清欢心中疑惑,柳青青却没看出门道,见他躲得狼狈,只叫着“算了,清欢放他出去吧。” 老头立刻蹬鼻子上脸,奔着柳青青过来。 两人绕着柳青青一个追一个跑。 “停!”柳青青大喝。 两人都停了下来。 诸清欢已经有些微喘,老头却面不改色,只是撅嘴拧眉,委屈地看着诸清欢。 这下连柳青青也看出不对劲儿了。 “老伯,你怎么跑到这墙头上来了?”她尽量温和了语气。 老头看她一眼,“什么老伯?你该问我叫爷爷,叔公也行。” 柳青青和诸清欢对视一眼,心中疑虑——难不成是太傅家那边的什么长辈? 估计太傅也在找她了,她本来想等楚天帆放弃寻找后再和邹家联系的。 “您……贵姓?”她试探地问。 “贵姓叔,名公。”老头大品品地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仪态倨傲,等着柳青青见礼。 柳青青哭笑不得。 “可是邹家人?”她又问了一句。 “不是,邹家那老头原先还是个人,后来改正归邪,读那么一堆破书,满身的酸腐气,谁跟他一家人!”老头一脸嫌弃。 柳青青心下了然,应该是邹家跟太傅同辈的人,不然也不会让她叫叔公,只是两人脾性怕是不和。 “见过……” “叔公。”老头提醒。 “……呃,叔公。”柳青青行礼。 “还有你,没礼貌。”老头指指诸清欢。 诸清欢瞪他一眼,又看向柳青青,“你的亲戚?” “呃……不认识,应该是家族远房长辈。”柳青青迟疑了一下。 老头儿立刻不干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撒赖,“你都叫我叔公了,还说不认识我,什么远房长辈?可是至亲啊……啊呀呀,我叫小……打你屁股……” 中间两个字柳青青没听清。 她觉得这个老头儿跟周伯通有得一拼。 “快起来,以后不许说我师傅坏话,不然我揪你胡子。”柳青青恐吓。 什么长辈,一点长辈样都没有。 老头乖乖起来,站到柳青青身边,“我起来了,你不许告诉邹老头。” 玲儿过来喊吃饭,柳青青让她多备一双碗筷。 老头半蹲在凳子上,没个正形。 “手艺不好,还没有烧鸡。”老头呼呼噜噜喝完两碗汤,还吃了三个馒头,半盘菜。 玲儿回怼,“那你还吃那么多!” “小青青,她训我。”老头向柳青青告状。 柳青青头大,“那个……叔公啊,你什么时候走?你走时我让玲儿给你买只烧鸡带上。” “我不走。”老头一见柳青青赶他登时生气扭了身子。 玲儿撇嘴,“你一个白胡子老头,跟个小媳妇似的,臊不臊得慌?” 老头不理她,起身出去坐到房前台阶上,嘴里哼着,“这里有饭吃,我不走。” 三人无语。 玲儿收拾碗筷,柳青青擦桌子,诸清欢摆好桌凳。 老头回头看看忙碌的三人,起身去后边菜园子了。 第106章 主仆相逢 玲儿出去买菜,柳青青让玲儿去兑换了银票,再给老头买两身衣袍。天都那么冷了,他穿得破破烂烂,实在不像话。 等柳青青转到后面,老头蹭过来,“青青你看,我劈了那么多柴,没有白吃饭,你别赶我走。” 柳青青耐心地告诉他,“我现在在逃难,你跟着我会有危险。你回邹家去,师傅人很好的,一定会照顾你的。” “我才不要去邹老头那儿,你不管我我就睡大街,冻死算了。”老头一听还是要他走就生气了。 “要不我给你点钱你自己住?”柳青青试探地说。 就算是邹家人,她认亲也没公开,他没道理赖上她啊。 不过能知道她,估计他和师傅的关系不错,只是这两人也差太远了。 “一个人住没意思。”老头依然不高兴。 “难不成让我给你找个老伴儿?”柳青青笑。 “啊呸呸呸,不要那玩意儿,麻烦。”老头像是害羞了。 柳青青正要再说话,老头忽然前后望了望,贼兮兮地凑近,“你准备给我找个啥样的?” 倒是把柳青青问住了。 好说歹说,老头就是不走了。 柳青青只好去跟诸清欢商量。 “既然是姐姐的亲戚,住下就住下吧,我让玲儿把厨房旁边的柴房腾出来。”诸清欢点头。 诸清欢觉得这个老头不一般。 应该是与柳青青有关的人都不一般,伯父那样重大的案子,能把她们从死囚改成收为官奴,再改为自由身份的平民,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老头穿着新袍喜不自胜,高兴得在院子里转了几个来回。 玲儿刀子嘴豆腐心,还买回一只烧鸡,把老头更乐得不行。 “再有壶酒就好了。”老头得寸进尺。 玲儿拧下一只鸡腿,“没酒就别吃鸡了,多没味儿啊。” 老头吓得赶紧把鸡护住,“哎哎哎,将就,将就。” 大家都笑了起来。 玲儿把鸡腿给了柳青青,柳青青又拿给诸清欢,诸清欢没要,自己扯了一只鸡翅放碗里,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从后院的桂花树下扒出一个坛子。 老头一见立刻眉开眼笑,跳起来去迎接。 “来,为了我们大家都能好好活着,干杯!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几人拿碗碰了,一饮而尽。 老头拿筷子击节,柳青青跳了段舞蹈,诸清欢舞了剑,玲儿唱了一支曲子,老头儿耍了猴拳,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哦,对了,隔壁的房子好像卖了,我们又换了新邻居,不知道这邻居好不好相处。”玲儿喝得有些脸红。 “反正我们又不和他们往来,管他呢。”诸清欢眼神倒是清明。 柳青青头有些晕,伏在桌子上傻笑,笑着笑着又想哭。 只老头抱着坛子,还有半坛子的酒他都霸占了,正一碗一碗地跟自己倒呢。 “你喝完可没有了啊。”诸清欢提醒。 老头动作一僵,扭头看看外面的桂花树,似乎在考虑诸清欢是不是骗人。 但他到底没敢再一碗一碗的喝了,倒了一碗,一口一口慢慢地品。 柳青青是个爱玩的,老头更是个活宝,几人一起做饭、干活,闲了就下棋逗趣,倒也其乐融融。 老头的围棋下得特别好,诸清欢本是高手,到他面前竟不断地被教训。 “冒进了不是?把自己堵死了。”“这一片,全干掉。”“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先发制人,后手也很厉害的。” 玲儿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人,这两人下得饭都顾不上吃了,叫了三遍了。 老头每天都要出去逛一圈,说是沾沾人气儿。 柳青青知道他不是去喝酒,就是去赌了。 赢了他就抱坛子酒,拎一只烧鸡回来。输了他就垮个脸,骂骂咧咧的,说人家不讲究,出老千。 好在他赌得不大,能自负盈亏,也很少喝醉,柳青青也没怎么说他。 “姑娘你快放下,那水太凉了。”见柳青青去洗衣服,玲儿赶忙出来拦住。 她捧起柳青青的手看看,很是心疼,“姑娘你这手多漂亮,怎能干这粗活?” 柳青青没介意,“手是拿来用的,又不是看的。” 玲儿执意不让她干,说是自己烧了热水,一会儿兑一些再洗。 诸清欢又提了两桶水过来。 老头看了这边一眼,继续闭目晒太阳。 第二天,出去浪了半天的老头回来了,身后带着两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姑娘。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这是我买回来的,太可怜了,我要不买就要被坏人糟蹋了。”老头义愤填膺,像干了一件大好事,等着三人夸奖。 柳青青看着两个姑娘怎么有些熟悉。 “你们,抬起头来。”她说。 二人抬起了头。 “姑娘!”“玉儿,辟芷?”三人异口同声。 “你们怎么成这样了?”柳青青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选择在跟楚天帆单独相处时逃离就是不想牵累她们,她们怎么还这样了? “姑娘……”两人哭着跪倒在柳青青面前。 片刻之后,柳青青把二人带到房间。 “姑娘走后,王爷派了很多人寻找,可是找不到姑娘。王爷婚期将近,太妃派了嬷嬷住进王府,帮助办理迎娶王妃的事务。薛姑姑说我们是伺候姑娘的,以后王妃见了必然不喜,寻了由头撺掇嬷嬷把我们发卖出去……” “王爷呢,王爷都不管管吗?”柳青青怒气上涌。 玉儿犹豫了一下,小声说:“王爷恨你竟然背叛于他,根本不管我们死活,任由嬷嬷处置。” 楚天帆,你真是好样的!柳青青咬牙切齿。 “姑娘不知道,你走后,那小岛上扫地的哑婆在水里淹死了。王爷怀疑是你为了逃跑,杀死了哑婆。王爷还捡到一封信,上面写着要和你双宿双飞,相伴百年,是个男子的口吻。所以王爷恨极了。” 柳青青不知道后面还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时心中惊涛骇浪。 她想回去,回去向楚天帆解释,想去弄清哑婆的死因,查清到底是谁写了那封信,可是,能回去吗?楚天帆不会掐死她? 她和楚天帆似乎掉入一个大阴谋中,自己为了逃跑迷晕了楚天帆,竟被人顺水推舟利用了,如果在那段时间坏人接近楚天帆……天啊,她根本不敢想下去,整个人不寒而栗。 第107章 拖家带口 ——她辜负了他不轻易交付的信任,还将他置于险境。 从这方面说,楚天帆怎么恨她似乎都说得过去, “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先住下,我们再做打算。有我一口饭吃,必然不会饿着你们。” 柳青青庆幸老爷子买回了两人,赏给他不少酒钱,老头自然洋洋得意。 屋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房间有点不够了。 玉儿和辟芷就住在柳青青房间外面的隔间,等耳房腾出来了再搬过去。 晚上,看着两个侍女身上的伤痕,柳青青银牙咬碎。 到底谁在害她? 柳青青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本来她准备远走高飞的,到那海阔天空的地方逍遥一生,可现在她不能走了,她得弄清楚到底谁在挑拨,最重要,还搭了一条人命。 她都有点想不起哑婆的样子,哑婆的存在感太低了,柳青青只记得她的背有点佝偻。 还有她这几个侍女,若不是遇到老爷子,不知道会是什么命运。秋兰倒是因一个远房亲戚的求情被留在王府,却被安排到了最累的浣衣处洗衣、刷马桶了。 柳青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接下来怎么办?王府是回不去了,楚天帆会剁了她。 就不说解开谜团的事,她现在拖家带口能跑多远呢? 这么一大群人,开销会非常大。坐吃山空肯定不行,还是先维持住生计再做打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睡着,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 诸清欢要给她请郎中看病,老爷子进来了,拿了凳子坐下给她把脉。 别看老爷子一天到晚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样子,现在倒是像模像样。 “老爷子,你会看病吗?”玲儿怀疑。 “嘘,别说话。”老爷子瞪了她一眼。 “急火攻心,外感风寒……可是,还有问题啊?”老头嘀嘀咕咕,拧眉反复把了会儿脉,问,“谁一直伺候姑娘?” 玉儿和辟芷对视一眼,“我们。” “一会儿问你们点事啊,现在先开点药……拿笔来。”老爷子撸起袖子。 玲儿跑去拿纸笔。 老爷子刷刷刷写了半页龙飞凤舞的字,“抓来,先吃着,以后怕得吃一阵子药了。” 玉儿紧张起来,“姑娘病得很严重吗?” “风寒问题不大,但她还有别的病,得慢慢调。” 等大家都走出屋子,玉儿和辟芷哭着跪倒了,“对不起,姑娘,是我们害你的,都怪我们……” 柳青青摇头,“谁不生病?只是没休息好罢了,别大惊小怪的,我睡一觉就好。” “……那姑娘先睡着。”玉儿擦干眼泪,拉起辟芷,两人服侍柳青青躺好,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柳青青睡了一觉就好多了,面对那一碗黑乎乎的苦药汤,柳青青柳眉紧皱。 玉儿和辟芷怕她嫌苦不喝,极力地夸大玲儿买药煎药的辛苦。 柳青青捏着自己的鼻子愁眉苦脸地把药喝了,把诸清欢和玲儿逗得直笑,还没见过捏自己鼻子喝药的人。 柳青青是没责一身轻松,玩世不恭,但一旦责任在肩,她会咬牙硬扛的。 她盘算了一下,她自己带的银票不少,但扛不住一大群人造。 诸清欢主仆也是靠着她之前给的银子过活,偶尔玲儿打点小工赚点钱。诸清欢一身好武艺,却脾气太倔,还不太能拉下身份。 说实话,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女一旦落魄还不如一个市井小民生存能力强。生计问题还得她做规划。 “明天,玲儿和玉儿到街上去,看看现在人们都需要什么,什么生意比较红火。” “清欢,你和辟芷去转转糕点铺子,看看一般都卖什么。” 柳青青吩咐。 现在她有的资源,一是清欢和玲儿的武功,而是玉儿的女红和辟芷的厨艺。 四人转了一天回来跟柳青青报告。 “进入十一月了,冬衣需要的多,还有很多人家都赶在年前成亲,花轿铺子的日子都排满了呢?” “这里糕点铺子有两家生意比较好,不过品种差不多,味道倒还可以。”辟芷把她们挑回来的糕点一一摆放开来。 诸清欢皱着眉头不说话。 “清欢,你在想什么?”柳青青问她。 “天都这么冷了,朝廷的新冬衣还没下来,今天我听到兵营的人在抱怨值夜的时侯冻得受不了。”诸清欢皱着眉。 各自的关注点不一样,诸清欢小时候在军中待过,对军队和士兵有特殊的感情。这里离南营比较近,士兵们有些日子可以到镇上来。 柳青青自己出不去,这极大地影响了她的判断。 诸清欢这里平时只有她和玲儿两个,现在却一下子添了这么多人,有时她们还闹嚷嚷的,却再没有人来询问、查户口,也是奇怪。 或许与这里的里正是邱伯有关吧,柳青青想。当然,也可能是楚天帆忙于成亲疏于找她了,她一边庆幸一边又有些失落。 “我们开个饭店吧,辟芷的手艺是不必说的,我们都能帮忙。咱们以前的店生意不是很好吗?”晚上主仆三人坐在柳青青房间,玉儿提议。 投资不大,来钱快,一般还没人赊账。 柳青青摇头,“我们现在不太适合抛头露面,而且饭店生意没那么好做。” 以前的店赚钱快是因为那本就是成熟的店,她只是改进升级,不用铺太多本钱。而且饭店里人物杂乱,摩擦争斗也最容易发生,没有一个有分量的掌柜震着根本不行。 若同行再有些阴谋诡计、恶意竞争,她也不觉得她们这几个人里谁能扛得住这些事。 说白了,以前她赚钱快,是在楚天帆给她打好的基础上,用她的创意增值。现在白手起家那可就难多了。 天越来越冷了,每个人至少得再备两套冬装,房间也冷得厉害,炭自然也得备充足。 过日子不容易啊,柳青青第一次感到了生计压力。 柳青青坐着无聊,让玲儿她们找来铁粉、炭、蛭石、水、盐,密布、油纸等东西,她想把高中化学课上的一个实验付诸实践。” 她先按印象中的方法把炭变成活性炭,再按比例把粉末调配好装起来。 第108章 谋生 几个侍女忙完都过来看她鼓捣。 折腾了近三天,她才成功配置出了需要的暖贴粉。 真空密封是个问题,她用最原始的方式——放入水中,用水的压力挤出空气。 “来,一人一个,放到贴身衣袋里,感受一下。”柳青青试验成功后给每个人做了一个“暖宝贴”。 大家都觉得暖融融的,到晚上还在发热。 “哇,这个好用。”大家都挺喜欢。 诸清欢说,“身上如果贴个这个,值夜就不会冷了。”她还是只关心军营。 柳青青笑着摇头,“造价太高了,没法大量推广。” 没有先进技术,用最原始的方式,只转化活性炭一步就费了好长时间。 老爷子凑过来,“我看用来治老寒腿和腰疼好。”他脸上还有烧炭的黑灰。 柳青青笑,“这个主意不错。” 柳青青让辟芷做了几样糕点,由玲儿送给镇上两家糕点店的老板尝尝,并说,如果愿意合作,她可以给五天的推广期,由过往行人品尝,也可以搭在老板的糕点上免费赠送。 很快,百福糕店的老板就表现出了合作意向,但提出,这糕点只能在他们店卖,不能再与别家合作,而且价格由他定。 柳青青同意在他家店销售六种糕点,但在供货量上做了限定。 大家齐上阵,采购、制作、蒸烤,有条不紊。辟芷作为最重要的技术骨干,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厨房添置了好多东西,显得又挤又小。老爷子在院里搭了个棚,又修了锅灶。 柳青青叫进诸清欢,“想办法联系上军营主管官吏,身份低一点的也行,把咱们的暖贴送给他一些。” 诸清欢点头,“好,邱伯应该有认识的人。” 她知道柳青青想往军营扩展业务了,军营那么大个群体,一旦这要成了,会是一大笔收入。 可是诸清欢又担心,“军营连冬衣都不能按时发放,能有钱买这不一定有大用的东西吗?” “只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有这东西,又没说要卖给他们。”柳青青说。 诸清欢有点疑惑,“那浪费这东西干什么?” “他们不一定用得上,但边疆的战士可能有用。”柳青青说。 诸清欢点头,“是,尤其北塞,如果在埋伏和夜袭时用上这些,说不定真能减少一些伤亡。” 她小时候听父亲说过,有时埋伏的时间过长,有些兵士都被冻死了。 卖糕点辛苦但挣钱不多,柳青青靠着挂花树看远处的山。 “玲儿,过来。”柳青青喊。 玲儿过来。 “你明天去……”柳青青在玲儿耳边嘀咕了好久。 玲儿点点头。 不久,一个美丽的故事就传遍了小镇。 那是一个神话传说,善良孝顺的凡间小伙无意救了一个跌落凡间的仙女,仙女被封印失去法力,小伙真心倾慕,深情守护,抵御了恶霸伤害、衰老疾病等考验,终于云开月明,仙女在月圆之夜恢复法力,找回青春,并炼制仙丹给小伙服下,两人比翼双飞,回归天庭。 临行前,感念凡间相遇的缘分,将两山化为“心相印”形状。相传有福之人还能在山上捡到心相印形状的石头。 故事借说书先生的嘴传遍镇子。于是人们看西边那两座山头,越看越像两心相印的形状。 而且有人真的在山上捡到心相印形状的石头。 巧的是,那个捡了石头的打柴小哥,竟被一个员外的姑娘看中,年前就要成亲了。 此事又经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添加、渲染,竟成了心相印石头能带来幸福良缘的共识了。 柳青青听着玲儿的汇报,又开口道,“别让那石匠雕刻凡俗石头的,下面需要出精品 了。” 然后,镇上一家成亲当日,一个老道送上了“随心如意”大礼盘。 有“步步高升”糕点,有心相印磐石,有多福葫芦,还有永生绒花——谐音“荣华”。 更妙的是,那公子成亲七天,就被人推举做官了。 而这个礼盘,只有百福糕店有。 这礼盘中的物品,有两样别人仿不来——一是美味糕点,而是永生绒花。 而且这百福糕点的“随心如意”大礼盘每天只有五个,还得预定。 东西好,寓意好,价格也也让人咋舌——五十两银子,即便小一些的,也得三十两。 老爷子看着柳青青,“就这几样东西要五十两?你抢钱呢?” 柳青青笑着把手中的茶喝完,“这叫文化赋能。要不,你老爷子再给今天的石头开个光?” 老头嘀嘀咕咕的走了。 当天夜里,屋顶上有奇怪的声音。 玉儿当晚值夜,在柳青青房间外的隔间小榻上住着,她听到响动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诸清欢也听到了,她胆子大,追了出来,只看到两个黑影纠缠着远去,淹没入茫茫夜色。 考虑到上次被调虎离山,她不敢追击,只是皱眉看了看,回去守在柳青青房前。 第二天起来,诸清欢发现靠后面茅房处有两滴血。 她没吭声,动手把院子里的机关、防御全部都重新部署一遍。这些天,跟着老爷子下棋,学到了不少东西。 王府里。 展进回来报告,“王爷,昨晚有人靠近柳姑娘小院,属下击退了,但人没有抓住。” 楚天帆皱眉,“大致知道是什么人吗?” 展进犹豫了一下说:“应该是宫里派的。” 楚天帆,“何以见得?” “那人逃走时我无意间看到了腰牌,但没看清是哪个宫里?” 宫里?楚天帆微微眯了眼睛。 第109章 爱不共享 “如果你出去执行任务会挂着腰牌吗?”楚天帆问。 展进一愣,摇头,“不会。” “既然是月黑之夜,你又怎么能看到腰牌?” “属下明白了,是有人想将线索引到宫里。”展进有点惭愧,近来不知怎么,脑子有点变钝了。 “不过王爷,已经有人发现了姑娘她们,那里还能待吗?是不是把姑娘接回来安全点?” “先不急,看紧点,但别惊扰了她们。”楚天帆沉默了半晌才说。 “是!” 展进离开后又回头看王爷一眼,本来简单直接的事,怎么弄得婆婆妈妈,王爷什么时候这么有耐性了?果然女人是能改变人的东西。 唉,辟芷那丫头,好久没吃到她做的吃的了,每天隔着院墙都能闻到香味,却不能过去讨一口,实在是折磨人。 啊?他在想什么! 今天邱伯给送来了一大块羊肉,柳青青她们做了顿羊肉烩面。 白色的浓汤,顺滑的面片,再撒上碧绿的蒜苗、芫荽叶子,老爷子吃得两眼放光,“嗯嗯,这个好吃,面太筋道了。” 有辟芷丫头就不一样,饮食档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玲儿也一番夸赞。 辟芷有些害羞,“其实都是姑娘教着奴婢做的,奴婢以前也没做过这种面。” 柳青青一笑,“辟芷你不必谦虚,让我动手我也做不出来这么好吃的面,你还是很有天赋的。” 她以前喜欢刷五花八门的小视频,学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想到还派上用场了。 但对做饭,她一直是光说不练,主要靠辟芷实践,辟芷也争气,总能把她说得不够清晰的地方自己补充出来,成就一道道美食。 “皂快用完了,余下的那点羊油我们做点羊油皂吧。老爷子,你和玲儿下午去找点菊花吧。玉儿,你把那橘子皮泡泡。”柳青青安排任务。 展进等人在隔壁闻着喷香的味道馋涎欲滴,手中干巴巴的烧饼一口也咽不下去了——哪怕能弄来一点羊汤泡馍馍也好啊。 “准是辟芷那丫头做的。”黄三吸了一下口水。 “那还用说。”展进白他一眼。 在王府时,柳姑娘慷慨,有时遇到了,就让辟芷把做的多一些的糕点什么的送给他们。 加之姑娘没有那么重的等级观念,有两次展进去若霞苑传话,刚好赶上吃饭时间,柳青青也随口安排侍女给他们盛了饭。因此展进有幸吃到辟芷做的饭,一吃就忘不掉。 “辟芷丫头明儿要嫁给谁,那小子可有口福了。”黄三嘴里叼着一根草。 展进心头一动。 “不过我还是觉得玉儿可爱。”黄三眼睛不知在看向何处,有点虚空。 一旁另一个侍卫笑,“黄三,玉儿没把洗脚水泼你头上你是不是挺遗憾啊?” “滚一边去,你想让人家泼人家还不泼呢。”黄三伸腿往那侍卫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侍卫笑着躲开,“姑娘和王爷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咱们这样整天蜷缩这屋里,真比坐月子还难受。” “你坐过月子?”黄三把草咬断了。 “没做过还能没见过?不就是紧闭房门,不能开窗,缩进屋里,不可露面……” “你是看你嫂子坐月子的?”黄三笑得猥琐。 “我看你嫂子这样坐的。”侍卫给他一巴掌。 黄三一脸得意,“我没嫂子。” 展进打断他们,“闲着没事是不是?去院墙头守着,这两天警醒点。” 黄三两人只好起身往外走,一边还斗着嘴,你拧我一下,我踢你一脚。 展进只觉得这些侍卫越来越没规矩了,尤其是跟过柳姑娘的。 玲儿采来很多菊花,清苦的香气盈满了在整个院子。 老爷子也抱回来一大捧各色的菊花,家菊野菊都有。 “喂,小青青,发什么呆呢,想情郎了?”因为嘴欠被柳青青收拾好几回了,可老爷子根本就不长记性,逮着机会就开柳青青玩笑。 柳青青斜睨他一眼,见他抱着花的样子甚是滑稽,一时起了玩心,吩咐一句,“姑娘们,把老爷子拿下。” 玉儿和辟芷笑着从厨房出来,上前拉扯老爷子。 “咱们好好给老爷子打扮打扮。”柳青青笑着拿起一把菊花。 玲儿也笑着跑过来,几个女孩子按着老爷子,七手八脚地给他梳辫子、插花。 诸清欢跑进屋里拿了镜子给老爷子看。 老爷子大惊失色,“完蛋了,没脸见人了——” 他推开镜子夺路而逃,身后传来姑娘们的大笑。 老爷子穿过巷子,突然被人拉进了一个院子。 “你……”楚天帆真是没眼看眼前的人。 “怎么样,好看吧?小青青给我打扮的。”老爷子脖子扭几扭,让楚天帆看得更清些。 “你就由着她胡闹?”这一老一小,都够让人头大的,现在竟到一块儿了,楚天帆想不出那个小院天天会上演什么。 “你看你,小帆帆,你可越来越不可爱啊。整天寒着一张脸,谁欠你钱了?”老爷子嘀咕,“还是小青青可爱,天天弯眉笑眼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楚天帆无奈地看着他,“我让你打听的事你弄清楚了没有?” 老爷子往一张椅子上一坐,“什么事……哦,问问她为什么离开王府?” 楚天帆期待地看着他。 “那个嘛……没打听!”老爷子理直气壮,“小丫头不让提她的情郎,一提就收拾我,我没敢问。” 楚天帆眼光闪了闪,他想知道他怎么提的。 想了想,还是没开口,只是说:“我想接她回去。” 老爷子摘了头上一朵花,放到嘴边咬,“你不怕那帮人把她吃了?” 楚天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我会护好她的。” 老爷子嗤之以鼻,“小青青是野生的,你那园子规矩太多,任何人都能拿规矩绞死她,你怎么护?” 楚天帆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当年叔公放弃皇室身份去追寻叔婆吗?” 老爷子不说话了,看向外面依稀的光。 楚天帆知道自己失言,不过他没后悔。“叔公,回来吧。小远离开后就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老爷子笑了笑,“没事,我就跟着小青青挺好。看,她给我买的新袍子,每天还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老头想到柳青青每天先询问他想吃什么,脸上浮起微笑。 “可是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老爷子扭过头,有点认真,“你愿意和另一个男人共享她吗?” “怎么可能?”楚天帆脱口而出。 “那你凭什么要求她把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共享?” 楚天帆呆在原地。 第110章 夜斗 “小青青很小气的。”老爷子说。 楚天帆沉默不语。 “算了,放手吧,你不适合她。”老爷子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得回去了。我现在可是有人管的人了,回去晚了小青青会挂念的。不像你,多自由。” 楚天帆有些无语地看着老爷子往门边走。 “走喽,晚点给我家小青青找一个真心疼她的人,唉,人生大事啊……”老爷子拉开门出去了。 “叔公……”楚天帆对着这样的老爷子无可奈何——我让你来干什么你还记得吗? 老爷子刚进到院子,柳青青就迎上来,“你再不回来我得让玲儿去找你了。” “今晚得让我三碗酒。”老爷子傲娇。 “好~~三碗酒,安抚你受伤的心。”柳青青笑着,让玲儿去取酒。 辟芷、玉儿端上饭菜,诸清欢把碗筷摆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 饭后几个人“斗地主”玩,输了的人往脸上贴纸条。 诸清欢在一旁坐着。这样的日子多好啊,她好怕这样的生活被打破。 可是,危机已经来了。 她知道有人在窥视这里,可是她不确定对方带着怎样的意图。而且,她隐隐觉得,有另外一股势力也渗透到这里了。 “小姐,快来帮帮我。”玲儿叫,她接连输了几盘,有些急了。 诸清欢懒懒地移过去,帮玲儿看牌。 玲儿的位置正对着柳青青,诸清欢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美丽到发光的人。 她脸上也贴了两张纸条,此刻正开心地笑着,“玉儿快出,该你了,把老爷子压住。” “我没牌。”玉儿哭丧着脸。 老爷子又开始嘚瑟。 似乎大家都挺开心的。 诸清欢不明白,明明是逃难的柳青青,为什么没有忧心忡忡,反而可以那样明媚放肆地快乐呢?自己都赤手空拳,无可依仗,却还揽了一群人的生计在身上。 ——这样的人,像春日的阳光,明亮而不刺眼,温暖而不张扬。 她羡慕这样的人。 “清欢,你玩吗?”柳青青见诸清欢有些呆愣地看着她,对着她扬扬手中的牌。 “不玩。” “那我们玩完这一局也睡吧。”柳青青说。 这里没有夜生活,柳青青觉得太无聊了。不过,终于把上辈子缺的觉都睡回来了。 因为天阴,没有月亮,房檐前的灯熄后,夜显得格外深浓。 柳青青依然改不掉房间亮一盏小灯的习惯。 楚天帆看着那昏黄的灯影,说不出心中滋味。 她倒是自在,看来不管在哪里,她都能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即便那生活里没有他。 可是,没了她,他的生活就失了颜色。他怀念她调皮的笑脸,怀念她小雀一样飞扑过来投进他怀里的轻盈,怀念她妖娆地在水里嬉游的灵动,怀念她柔软的身体贴近他时那甜润的馨香…… 她那么勇敢,敢冒冒失失为他挡刀,又那么懦弱,夜里连熄灯都不敢;她聪明到能想出许多筹款、救灾的法子,制造出新奇的东西,又笨到撒个药能把自己迷晕…… “柳青青,你都没把本王勾搭到手,怎么能逃了呢?”楚天帆默默说。 口头上跟地痞流氓一样,行动却怂得不行,每次他一认真她就怂了。 “王爷,有人来了。”一个人悄悄接近他。 楚天帆往四周看了看,悄悄退下来。 来的有四人。 先在墙头上探了一下脑袋,然后来了一招“投石问路”。 一个人翻上墙头,正要往下跳,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腾跃而起,跌出墙外。 “有机关。”那人来不及警告同伴,耳畔已传来箭羽破空的声音。几个人连忙躲避。 等平静了一会儿,几人才又探出脑袋。一个人手一挥,几人立刻分开,控住不同的方向。 “主子,那个有微弱灯光的地方是那人住的。”一个人靠近一个个头高高的人。 “试出哪里还有机关。”高个子沉声道。 于是两个人迅速在院墙上走了一圈,手中利刃几番挥舞,又几簇箭嗖嗖射出。 “院墙上的没了。”一个人微喘着报告主子。 “掩护!”那主子低喝一声,翻过墙头。一个人立刻紧跟上,另两人左右护卫。 只是人还未落地,左边的护卫已受到攻击,紧接着几人就被另一波黑衣人围住。 但这几人也非等闲之辈,立刻摆开阵型,互为依靠有序反击。 诸清欢伏在一个石墩后面,紧张地看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交锋。 双方缠斗不休。一个黑影直接对着那个“主子”,招招进逼。 “主子”毫不示弱。二人你来我往,打到了院外。 接连两声闷哼,似乎有人受伤…… 直到这两拨不知来历的黑衣人打出院子,诸清欢才敢伸出头。她握了长枪,窜上墙头。正要翻出去,脚被人拽住了。 “丫头,别出去。”是老爷子。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这一声,让诸清欢莫名就心安了许多。 机关被毁了,小院的防御不足,她不能轻易离开。 第二天天还是有些阴,玲儿早早起来做饭。辟芷把制作糕点的材料配好。柳青青帮着把要用的模子一个个摆好。 诸清欢还没起床。 “清欢是不是病了?”柳青青不放心,让玲儿去看看。 “没事,小姐说她瞌睡厉害,让我们吃饭不要叫她。”玲儿看后回来说。 “我准备出去一趟,亲自会会这个军中管事。”糕点上锅蒸着,柳青青突然开口。 第111章 卿非故人来 “不行。”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老爷子,一个是诸清欢——她还是起来了。 柳青青看看两人,不知道二人怎么那么有默契。 “邱伯说不清暖贴的情况,但如果这个生意谈成了,我们会赚一大笔钱,对方的需求量很大。”柳青青解释。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暖贴怎么这么快就推广出去了,什么人这么有眼光? “你不能露面,出去太危险。”诸清欢走过来。 “没事,我易容,穿男装出去。总不能躲一辈子,还要生活呢。” “要不我们搬家吧?”诸清欢犹豫一下说。 “现在?”柳青青疑惑,“可能很快会下雪,我们这一大家子,搬家也不是容易的。” 诸清欢确定她没听到昨夜的动静。 玲儿也说,“易容出去应该没人认出吧,糕点店的老板也想认识姑娘呢。” 糕点店的生意是玲儿接洽的,但玲儿不擅长做生意,每次都是柳青青一点点教的。 诸清欢摇头,“这里老住户多,哪个地方多出来个生人,哪里有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很快就传遍了。” 柳青青想了想,“要不我扮成你,跟着玲儿一起出去,应该没问题吧。” 诸清欢见柳青青执意出去,只好说,“我陪你出去吧,我们穿男装。” 因为诸清欢主仆有时出门也扮男装,就算有人撞见也不显突兀。再加上天冷,包个大头巾也没问题。 就这样决定了。 依然是邱伯驾着车来接她们。 柳青青看着街市,这虽是个小镇,但因为临近京城,人流量也不小,店铺也多。看人们的穿着,富人并不少。 柳青青一直认为应该赚富人的钱,所以,这些都可能是她未来的金主啊。 车子在一个酒楼门前停下,柳青青和诸清欢下了车。邱伯带她们上楼。 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柳青青知道兵哥哥威武,但依然为眼前人的英姿晃了一下神。 等那人转过身来,柳青青一惊,失口叫出“教练?!” ——这不是她们花泳队集训时请的那个国家队教练吗? 亲人呐,柳青青双眼迅速漫上了水雾。 对面的人面色冷峻,冷冷地看了过来,在看到柳青青时微微一愣。 她眼中的水光生生止住了他不耐烦的话,让他的神色露出了疑惑。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柳青青唱了一句,期待地看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一眼,把视线转向邱伯。 邱伯尴尬,“啊啊,坐,这位是中尉大人,大人,这是诸公子、木公子。” 柳青青取了“柳”字的偏旁做自己的姓。 诸清欢不知道柳青青今天是怎么了,悄悄碰了碰她。 柳青青回过神,“中尉大人好!” “坐。”对面的人面色冷峻。 他似乎也没想到来跟他谈生意的人这么年轻儒雅,俊俏单薄,语气不自觉放柔和了些。 几人一起坐下。 “半个月,五万贴,供得上吗?”来人单刀直入,绝不废话。 “供不上。”柳青青坦坦荡荡。既然不是故人,就只是生意对象了。 但她心里实在难受,有那么一瞬,她就要摆脱孤单的。 “能供上多少?” “没多少。”柳青青老老实实回答。这生意来得太快,就她们小院里的人做不了多少。而且,技术还不稳定,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发挥失常。 来人雕塑般俊美的脸上涌起了怒气。 “你如果能提供人员和原料,两万贴也许能完成。”柳青青赶在对方发怒前开口。 她没人,但对方有,几万的兵士呢。而且盐铁是管制物资,她弄不来多少。就那炭,也是有数的,她一生人,突然大量买入,该引人注意了。 “足下不像是做生意的。”对方微微眯了眼。 柳青青莫名感到一种楚天帆式的压迫感。 她不安地动动身子,“不瞒大人,我有技术,但缺原料和人手。如果大人能提供在下匮缺的两样,在下愿尽最大的诚意让利。” 她在赌,赌对方急需这东西。而且她猜测,这东西一定不是让南营用的。 对方皱了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答应了。 既然同意合作,接下来就是商议具体合作细则。 后续的原料采购和人员安置柳青青说等她确定下来,会让邱伯传消息。 对方推荐了一个人负责这件事,说有什么都可以和他商量。 负责人叫庄建,是个中等个子脸色黑黑的汉子。 那个中尉大人吩咐完就走了,留庄建和她另外商量些事情。 隔壁,一个一头白发的脑袋贴在墙壁上。 “商量完,走了。”老爷子退回来坐到座位上。 “听到什么了?”楚天帆问。 “听不清。好像是那家伙出人出物,小青青指导……小青青可以啊,啥都不管,还能赚到钱?”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不行,这方法要被对方学去了,我们就赚不了钱了……回去我得提醒小青青。” 楚天帆看他一眼,“她不会泄露核心技术的。” 老爷子想了想,点点头,“嗯,我相信小青青不会那么笨。不过这家伙一下要那么多干什么?铺床啊?” 楚天帆看他一眼,缓缓开口,“岳老将军身体有恙,俞墨岩可能得到北边去。” 老爷子愣了愣,夹了一个鸭脖啃起来。 有恙到要换将的地步,这“恙”怕是不小。 “小青青心思慧巧,这下帮姓俞的一个大忙。”老爷子吃得满嘴是油。 “所以,她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楚天帆淡淡地说,他只听到前一句。 老爷子看他一眼,“哼,你就说你想留住她就是了,找什么借口。” 楚天帆脸上的赧然一闪而过,他掩饰地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燕安国的人也在找她。” 老爷子一惊,“昨晚那是燕安国的人?” 他一下觉得柳青青太不一般——她并不只是小帆帆钟情的一个美人儿。 责任好重大啊,好刺激! 临走,老爷子把坛子里没喝完的酒全部装到自己的酒葫芦里,“还有,小青青身体有寒底,得用药调理,药太贵,你看着办啊,我们没钱。” 他从鞋里抠出一个折成小方形的纸片,往桌子上一拍,抱起酒壶大摇大摆地走了。 “让人查一查这个木公子。”俞墨岩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扭头对赶上来的庄建说。 第112章 最是薄情 “我们别急着回去嘛,逛逛。”柳青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头痒痒。 诸清欢看她一眼,“你不怕暴露了?” 柳青青四下瞅瞅,“那家伙这会儿估计顾不上我,忙着娶媳妇呢?” 诸清欢第一次听柳青青如此直接地谈那个人,轻轻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我们带上篱帽,少逛一会儿。”柳青青拿起旁边的篱帽,递给诸清欢一个。 “你竟是比我还待不住。”诸清欢笑。她又看到了柳青青的另一面——这真是个奇怪又多面的人。 “邱伯,停车。”柳青青已经开口叫停了马车。 两人在街市上闲逛。 柳青青给老爷子和邱伯各买了顶皮帽子,给几个小丫头买了些小吃。 “这个你看看,好看吗?”她拿了一支梅花簪子给诸清欢看。 “好看。”诸清欢以为让自己发表意见。 “老板,装上。” “哎,公子好眼光。”老板拿一个盒子装好。 柳青青接过,顺手递给诸清欢,“送你的。” “不用……”诸清欢连忙推拒。 “这个很适合你,拿上,回去戴上我看看。”柳青青揽住她的肩。 本来一个挺洒脱豪气的女子,经一场大变故改变了许多,柳青青有些心疼。 转眼老板一脸恶寒地看着她们,看得二人噗嗤一笑。 诸清欢笑着接过簪子,二人刚离开摊位,柳青青忽然身体一僵。 “怎么了?”诸清欢立刻警惕起来。 柳青青低头悄声,“熟人。” “谁?” “你的桃花。”柳青青拉着诸清欢慢慢转了身子,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走。 诸清欢被她说的一头雾水,谁的桃花? 一个高大结实的公子哥从她们旁边走过,诸清欢看一眼,有些面熟,记不清是谁了。 到了车上,柳青青才小声告诉诸清欢楚天航那天说的话。 “李猛喜欢你。”柳青青向来直接,她没觉得这是多羞口的事。 诸清欢想起那观战的少年,还有马撞倒她时那张歉意、真诚的脸。 “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诸清欢垂了眼眸。一个将军爱子,一个戴罪庶民。 柳青青却不以为然,“你也是将门之女,不必自惭形秽。李猛虽然莽撞,却至情至性,我倒觉得你俩挺配。” 诸清欢苦笑了一下,“也就你还觉得我是将门之女。” “公子,我去给人交代几句话,少耽误一会儿啊。”车外邱伯扭头说了一声 柳青青这才发现已经快到他们巷子口了。 “你去吧,邱伯。”诸清欢说。 马车停在老皂角树不远处,树下坐着几个补衣服纳鞋底的妇人,边做活边闲聊。 “你说买了老全他们房子的是什么人?怎么没见人出入,但是有车马去送东西。” “谁知道呢?那邻近的两家都不正常,里面的院子住了两个姑娘,年纪轻轻的,自己住着,也没见个家人。” “你别小瞧了那俩丫头,厉害着呢。之前赵二家的小子去招惹,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 “活该,赵二家那小子就不是个东西,媳妇生孩子都不管,到处拈花惹草。不过那姑娘那么凶,嫁得出去吗?” “那家后来又来了个老头,有天我看见那老头翻老全家的墙头,别不是个贼吧?” “不好说,这些人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现在这世道,不知根知底的,不能轻信。” …… 柳青青和诸清欢对视一眼,撇了撇嘴。 回到小院,柳青青留邱伯喝茶。 “邱伯,还得麻烦你,帮我找十个烧炭的好手。”柳青青让玉儿呈上了茶。 “好,我回去打听打听。” “自己有炭窑的最好。” “这个没问题,烧炭的基本都有自己的炭窑。” “邱伯,你知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吗?”诸清欢问。 邱伯摇头,“不知道,应该来头不小,京卫的一个大人亲自交代我们不许打听的。” 连柳青青也感到不对劲。 正聊着,老爷子回来了。 “来来来,里正大人,老爷子我今天有好酒,咱俩一醉方休。”老爷子兴高采烈地跨过板凳坐下,一把拉住邱伯。 邱伯赶忙起身,“不了,改天再陪你喝,我有点事,先走了。” 要被老爷子缠上,估计没两个时辰走不开。 “不陪我老爷子喝酒……不够意思,我这可是好酒,一般人我不让他喝的。”老爷子嘀嘀咕咕。 邱伯一边道歉一边赶紧走了。 “老爷子。”柳青青笑眯眯地拉着长腔开口。 老爷子看看她,“怎么了?小青青,你、你别笑得那么阴险。” 柳青青搓了一把脸,“隔壁有什么好玩的?” “我、我怎么知道?”老爷子结结巴巴,抱了酒葫芦想溜。 诸清欢抱着手臂挡在门口,“你不是去看过嘛,怎会不知道。” “谁说我去看过?谁说的?我没看。” 柳青青起身,“没去算了,清欢,走,咱俩去看看,远亲不如近邻,认识认识。” 老爷子急忙拦着住,“莫去莫去,我告诉你,那人很孤僻,不喜欢见人的。” 两人都看着他,老爷子只好继续说,“也是一个老头,不爱说话,也不理人的……不过我老爷子面子大,他偶尔也理我一下。” “一个人住?”柳青青疑惑。 “应该是,我去就见到一个人。” 诸清欢不信,她觉得隔壁一定有问题。 晚上辟芷烙了千层饼,烩了羊肉汤,柳青青兴致颇高,竟亲自做了绿豆糕。 想到隔壁一个老人独居,柳青青让玲儿给邻居送一点过去。 “我去吧。”老爷子开口,“生人去他不开门。” “我陪你去。”诸清欢主动提出。 老爷子一脸不愿意,但诸清欢执意跟随,他只好同意了。 到门口吭吭咳咳弄出很大声响,诸清欢一声不吭看他表演。 开门的竟真的是一个老头,诸清欢把饭菜递过去,老头一脸冷漠,连声谢都没说,只是在老爷子给倒了一碗酒后,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诸清欢没听清。 然后老人就关了门不理人了。 展进等人终于吃到了这几天最好吃的一顿饭,只是量太少了——那是给一个人的量。 “这个糕不许吃啊,等会儿给主子送去。”展进拦住那几只魔爪。 唉,这个柳姑娘真是个薄情,王爷想她快想疯了,王府不住,跑到这穷乡僻壤。她可好,吃喝不愁乐悠悠,不知想过王爷没有。 第113章 人生如寄 烧炭的人找好了,柳青青教了活性炭制作方法,试验了一次,不很好,但也算能用,倒是那些卖炭翁提出了一些改良方法,很是好用。 其他的用料邱伯操心办,庄建办事也很高效,已经安排人磨制铁粉了。 忙了几天,一切就绪,柳青青又闲下来了。 玲儿和诸清欢去看看炭粉的生产情况。 玉儿和辟芷忙着做糕点。 柳青青闲着没事,坐着一个躺椅和老爷子一起晒太阳。 “小青青,你就不想你的小情郎吗?”老爷子又来了。 柳青青今天心情好,也没有“收拾”他,只懒懒地躺着,“人要看自己能拥有的,别看自己没有的。” “那万一人家很想你呢?” “想我什么?想我这张脸?如果我告诉你,这张脸不是我的呢?或者说我不能长久拥有呢?红颜老去,他还会想我吗?”柳青青嗤之以鼻。 “那如果他喜欢的不仅是你的容貌,更是你这个人呢?”老爷子摘了一片树叶卷成一个叶笛。 “这世间的一切不过是价值交换,我能提供他需要的价值,他便喜欢,提供不了,那就厌弃。再多的喜欢也会曲终人散,空空如也的。回忆永远美好,相伴或许还是灾难。” “你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怎么跟几十岁的人一样,这可不好。”老爷子有点不满。 柳青青看着湛蓝的天空,“不去期待,便不会失望,不去幻想,就不会失衡。拥有时就好好享受,没有了,也不必耿耿于怀。所谓的深情,有时并不比一餐一饭来的实在。所以,你看看,对于我,珍贵的是玉儿和辟芷。” 柳青青的笑容有些自嘲。 老爷子摇头,“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心如枯木怎么成?” 柳青青用一片叶子遮住眼睛,“谁说我心如枯木了?我这不雄心勃勃的赚钱吗?等我赚好多钱了,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畅游天下。” “那你也得有个伴儿,这些丫头最终也是要嫁人的,又不能陪你一辈子。”老爷子用鼻子哼一声。 “这世上,总有可以长久陪我的人吧。再说,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也许在我还没感到孤单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呢?” 人生如寄,这形体,本就不是她的,那人生,到底活的什么呢?什么才是自己能抓住的呢? 前世的柳青青也不是她的吧,那鲜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青春年华,一腔宏愿都化成了-不知吹向何方的风。 柳青青闭了眼,努力摆脱心头的酸涩——或许,奈何桥上的孟婆汤,是对人最温柔的恩惠。 呸呸呸,不要去想人生,一想就会陷入虚空。 她转了话题,“老爷子,你年轻时有心爱的人吗?” 老爷子起身去拿了自己的酒葫芦过来,“有啊。”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老爷子呷了一口酒,“世界因她而发光,所有的富贵荣华都不够瞧了。不管刀山火海,就想奔着她而去。” “恋爱脑。”柳青青嘀咕一句。 老爷子没听清,“你说啥?” “我说你那是真爱啊。” 老爷子点点头,“日子平平凡凡,八面漏风,但有一个爱人,心总是暖的。” 老爷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慢点。”柳青青坐起来。她喊了玉儿给她拿了桂花酒,“来,我陪你喝。” 柳青青无法与老爷子共情。也许是前世看过那高得吓人的离婚率,让她不信爱情,又也许是今生她以一个看客的心态入世,无法全身心的投入一段感情,总之,她羡慕那样的深情,但体会不到。 或许,在她的心里,拥有健康和财富,能自己站成一棵树,比拥有爱情更重要。 爱情是酒,健康和财富是饭,饭比酒更重要。 因为,没有饭活不了,没有酒,生活只是缺了点味道…… 在酒意的催化下,两个人都睡着了,在冬日的阳光下。 被人轻轻唤着,柳青青睁开了眼……楚天帆? 她使劲甩了甩头,还是甩不掉眼前的面孔,“老爷子真不是个东西。”她嘀咕。 眼前的人轻笑,“他怎么不是东西了?” “他老是‘小情郎’‘小情郎’的,害我又梦见你了……” “那就是说我是青青的情郎了?”面前的人笑得和煦。 好美好暖的笑容啊,比冬天的丽日还要灿烂,柳青青想摸摸。 可是没摸到——她手臂软得抬不起来。 “你不是我的情郎,你是别人的新郎。”突然心里好委屈好委屈。 “因为这个才离开的吗?”来人静静地看着她。 “这理由不充分吗?” “如果我说,我的心里只有青青呢?” “渣男!”柳青青扭到一边沉沉地睡过去了。 听着不像好词! 楚天帆看着眼前熟悉美丽的睡颜,说不出心中滋味。 原来,没有她的王府并不比一间简陋的小屋温暖。 “将军,老将军当年的事查出来了,果然是庄王的手笔,可是相关的证人都不在了,要翻案怕是不容易。”俞墨岩正走神,庄建进来报告。 “不可能连一个都没有,想办法找到当年的卷宗,再筛一遍。” “只有一个人,大军班师时他没跟上队伍,反而躲过一命,可这个人在自己老家出现一次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俞墨岩皱眉。 庄建继续说,“这个人是个斥候,反侦察能力非常强。我们的人到现在都没找到他的踪迹。” “继续找。”俞墨岩眸色幽深,语气多多少少有点焦急。 一旦他离京,这事就更难办了。 “还有暖贴,已经开始制作了。只是那木公子,上次离开后就没再见到人了,而且,似乎有人在阻碍我们查证。那老邱那儿也问不出什么。” 庄建有些头大这京中的俗事,哪有纵横战场、单刀直入来的过瘾。 第114章 愿做情种 朝堂上气氛紧张。 庄王上折谢罪,称自己管教不严致使孽子犯下大错,求皇上看在同族血亲份上饶二公子一命,庄王愿赔偿侵吞款项。 户部认为可行,如今正是国库空虚之时,这笔款项可解许多难题。 如若不然,按查出的结果,二公子勾结官吏贪赃枉法、敛财挥霍的事情庄王并不知情,庄王若舍弃这个儿子,朝廷也得不到多少补偿。 刑部却认为必须严惩,否则恶风盛行,法令不彰。 双方唇枪舌战,各执一词。 “明王今日没来上朝吗?”皇上扫视一圈。 连公公在旁奏到,“今日非初一十五,明王怕是忙着大婚,不曾来朝。” 楚天扬有些失望,扭头看向杜丞相,“丞相怎么看?” 杜丞相上前一步,“以臣看,户部的提议不无道理。与其斩杀一个留恋花街柳巷、挥霍无度的纨绔公子,不如拿他换一些银钱。这样,既卖了庄王面子,朝廷又得了实利。” “那法理何在?并且,子债父偿,庄王本来就该赔出这笔银子。” “庄王要以‘子在京中,鞭长莫及’推诿怎么办?你们以为庄王的银子是那么容易要到的?现在他愿意赔偿,临事变通一下,有何不可?” 皇上顺坡下驴,“朕看丞相说的可行。你们商议一下,怎么让庄王拿银子,又不让朝堂上下藐视了法理?” 当皇上就这点好,我只说决定,具体怎么操作你们看着办。 丞相退回去。 礼部一个老臣上前,“臣有本奏,换回质子一事,以什么规格迎接?七王爷已经成年,回来后如何加封名号?可要加封封地?” 皇子成年可封封地,这是规矩。但皇上有加强中央集权的心思,正想办法削弱藩王力量,所以封不封,什么时候封,还得周密合议。 “时间已到,丞相、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留下,其余的散朝。” “散朝——”连公公扯着嗓子高声。 丞相离开御书房后,请旨拜见了太妃。 “臣有多日没见到王爷了,有些事情臣拿不定主意,想向太妃请示。” “丞相不必客气,咱们马上都是亲家了,有什么尽管开口。” “那臣就僭越了。臣听说明王有一妾室,甚是宠爱。此妾室住王府碧桐院,按规制,那碧桐院乃侧妃等级的居所,明王此番安排,老臣不知何意?” 太妃开口,“丞相是怕王爷纵妾欺妻,让玲珑受委屈吧?” “老臣不敢。”丞相拱手。 “这个丞相放心,那妾室犯了大错,已经被王爷赶出去了。宋嬷嬷在王府协助备办婚礼事宜,王府的情况还是很清楚的。王爷不是糊涂人,是非轻重分得清的。” “那老臣就放心了。多谢太妃!” 送走丞相,太妃叫了苏嬷嬷,“你安排人去查一下王爷近段时间在哪儿?还有,赶出王府的那个女人去哪儿了?” 丞相不是多事的人,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了才来找她。 太后宫里,楚天航也是无精打采。 “叫你来陪本宫用个膳,你什么样子,霜打的茄子似的,又怎么了,学堂的学官又罚你了?” 楚天航一骨碌滚到太后怀里,头枕在她膝上,“不舒服,不痛快。” 太后笑着拿手指戳他的头,“还不快起来,你多大了?叫人看见可不说本宫管教无方。” 楚天航不动。 太后叫管事的嬷嬷,“去查查,谁惹九王爷不痛快了?” 楚天航一下坐起来,“查什么查,我自己不畅快,过两天就好了。” 他又回身抱着太后撒娇,“母后,我能不能不上学了,你都说我是大人了。” “嗯,是大人了,也该婚配了。对了,隋国公的嫡女十五岁了,容貌俊俏,性子温婉,皇后那天提了一下,母后甚是满意。你若看好,母后找人去提亲。” “不好不好不好。”楚天航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看不上。” “尽胡说,你都没见过人家怎知道看不上。” “反正就看不上,母后你别操心了,等我玩够了再说。” “你看看,刚才还说长大了,又一门心思想着玩。就得给找个王妃,管管你。” “你今天找我明天就把她休了。”楚天航有些烦躁。 太后和嬷嬷对视一眼。 嬷嬷笑道,“九王爷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没有,就不想成亲,女人好麻烦。”楚天航不耐烦。 太后轻嗤一声,“那是你还没尝到女人的好。” 他知道楚天航整天跟着太学那帮小子到处乱窜,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以前送他的两个侍女被他撂厨房烧火做饭了。 “母后我走了,过两天再来给你请安。”楚天航站起身,躬身行礼。 “你说这九王爷是没开窍还是心里有人了?”太后问嬷嬷。 嬷嬷说,“叫王爷身边的小厮来问问应该就知道了。” 楚天航走出宫门,看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大街——青青,你在哪儿? 知道柳青青失踪的楚天航快疯了,他到处去找,去所有她去过的地方,连他们一起去玩过的小摊位都一一问过了,可是却没有任何消息。 他又不敢大张旗鼓地依靠官府力量去找,他怕他没找到她,她就被人暗害了。他生于皇室,知道柳青青这样的人是不容于皇室的。 他忽然好想脱离了这个皇室的身份,就做个平民百姓,守着她,过一辈子。 听说他们家之前就出过这样一个人,按辈分他应该叫叔公的,爱上一个平民姑娘,但家族不同意,还暗中派人追杀女子,幸得叔公及时赶到,救她一命,但姑娘也受了伤。 叔公一怒之下,宣布与皇室脱离关系,带着女子远走高飞,不知所踪。 他觉得那个叔公真“酷”。这个词还是跟青青学的。 “卢鸣。”他叫。 “兄长被一位嬷嬷叫走了,临走叫属下来伺候王爷。”卢悦跑上前。 “嬷嬷?”楚天航眉毛一跳。 第115章 寒光突现 “王爷,我们回府……还是出去转转?”见楚天航长久站着不动,卢悦小心地问。 “哪儿都不去,就站这儿等着卢鸣!”楚天航气呼呼地。 敢乱说,看我不打死他? 卢悦赔笑,“这儿风大,要不王爷还是到马车里去吧。” 这王爷一直站在这儿,让人看了还不知怎么想。 楚天航想想也是,低头钻进了车里。心头盘算着柳青青能到哪里去。 不用说,六哥也在找。如果我先找到青青就好了,楚天航想。 找到怎么办? 他一定把她藏起来,他有些恶劣地想。 等到六哥成亲后,就不会再关注青青了,到时他再想办法……他从没想过与六哥争东西,可是青青他不能让。 而且六哥待青青也不好。想起楚天帆布置的简单的洞房,楚天航心头就绞着痛。 在六哥眼里,青青就是一个可以随便打发的妾室,可是在他心中,青青是是珍宝啊。 青青一定是不满六哥的所为才逃跑的! 楚天航越想越觉得得赶紧找到柳青青,他要保护她,让她知道,他有爱的能力。 “走,出城去!” 他忽然打起帘子。 卢悦知道他要干什么,劝道,“王爷要出城,咱也得回去多带些人手,城外那么大,人少做不了什么。” “你去把李猛他们叫上,让他们各自带点人跟爷出城,还有,让人回去调两队侍卫来。” 这么大阵仗,这是出去找人还是去打架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城外开拔。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吓得退到道旁观看。 李猛等人不知道他叫这么多人干什么,问他他也不说,只说有事要办。 楚天航心中憋屈,明明需要到处找人,却不敢大张旗鼓,可是光凭暗访,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看看身边的几个人,都是挺可靠的,他想了想干脆直说了,“田一丢了,你们今天都给我帮忙找人,但找人的事不能传出去。” “九王爷,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姚汝清有点不解,“动这么大阵仗,用这么多人,怎么不传出去?” “反正得找人,还不能传出去。谁问我们都是来郊野玩的,不小心同伴走丢了。”楚天航不讲那个理。 好吧,你是王爷你有理。 “往哪儿找?”总得有个方向吧。 楚天航想了想,今天天气不错,依柳青青的性子,如果有机会会出来玩吧。 “到有好吃好玩的地方去,叫你们那些家丁什么的看清楚,年轻俊俏的,有点……娘娘腔的。”虽然不愿意,楚天航还是说出了那个词。 兵分几路,约好集合时间地点后众人就分开了。 李猛对找田一并不感兴趣,这么大个人竟然走丢,真是笨死了。 唉,他几天前刚找了个拳脚师傅,准备今日切磋一下的。 他自己选了一个稍偏一点的镇子找,这个镇子其实还挺繁华的,主要,那儿有一家炖猪蹄儿特别好吃。 他带着人到镇上随意晃了一圈,“都看着了啊,我们找过了,没找到人。一会儿九王爷问了都知道怎么说啊。现在,本公子饿了,大家也辛苦了,我们去前面吃点东西再找。” “当然,公子饿了得吃东西,不然没劲儿找。”身边几人都笑嘻嘻的。三公子脾气不好,但对下人很舍得,有好吃的不会忘记他们。 一群人要了满满两大盆猪蹄,就着小菜,一个个吃得顺嘴流油。 “老板,五斤猪蹄儿。”一个声音叫着。 “哎,好唻——”老板快速称了,从店铺另一面对外的窗口递出去。 李猛吃着吃着突然不动了——刚才那声音? 他一下跳起来,踢翻了凳子,跌跌撞撞从门口追出去。 “哎,公子……”众人不知所措,公子要吃霸王餐?那他们咋办? 李猛追出去,已经不见人了。 他急急慌慌地穿过人流,可是这里是十字路口,他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去。上下各走了一段路,最终又退回来。 “公子,怎么了?”随从已追了过来。 “兵分四路,开始,找。一个姑娘,个头不高,浓眉毛,很是英武。”李猛快速地做了描述。 他们不是来找一个公子吗? “快去!”李猛一喝。众人吓得赶紧行动。 一个僻静的小酒馆里,诸清欢把一兜子猪蹄放到桌子上,然后唤店家拿个盆来盛。 ——今天又做成一笔大生意,柳青青高兴,请了大家吃饭。 老爷子用手抓一个猪蹄啃,“嗯,正宗。” “不必拘谨,下手吧。”柳青青看着犹豫的玉儿、辟芷。 诸清欢和玲儿倒没什么,豪爽地大快朵颐。 “姑娘就是财神转世,跟着姑娘有肉吃。”玉儿吃得高兴,不用讲规矩的样子实在太爽了。 玲儿也点头,“姑娘真是厉害。要暖贴的货款付清,我们又可以入一大笔账了。” 老爷子却在一边提醒,“这次交付完以后不要再做了,尤其不能再给军中做了。” “为什么?”玲儿不解。这生意多划算啊。 “牵涉到军中的都得算军用物资,都很危险。” 诸清欢点头,“老爷子说的是。”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包着灰色头巾的汉子闪进屋里,手一抬,一点寒光直射向柳青青。 诸清欢连提醒都来不及,只能身子一起扑倒柳青青,她闷哼一声,觉得肩头一痛。 玲儿手中的筷子直飞出去,那汉子一闪身躲开了,抬手又是一记寒光,老爷子用碗一挡,碗应声而碎,,接着碎瓷片纷纷飞向汉子。 第116章 到底几波? 但那汉子显然非一般人,身体短粗却极为灵活,就地一滚,操起一个板凳挡住碎片,但还是有一片刺入了他的大腿,让他身子一哆嗦。 诸清欢已反应过来,手在腰间一按,掌中立刻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 她飞身上前,挽出一串剑花将来人笼罩住,来人挥起凳子一边抵挡,一边向柳青青移动。 ——这是要取她性命啊! 柳青青不知道谁对她有这么大仇气。她仗着身体灵活,一个翻滚,在桌子后面站了起来。 玲儿加入了战斗,玉儿和辟芷各自拿了板凳和盆子勇敢地挡在柳青青面前。 这段时间,诸清欢教了她们一些防身术,两个丫头跃跃欲试。 老爷子一只腿踩在凳子上,懒懒地看诸清欢主仆一步步把来人逼入墙角。 外面也有混乱打斗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屋里空间不大,柳青青掂起一个凳子准备上前帮忙。 诸清欢吼一声,“老爷子,带她们走!” 可是那人的目标是柳青青,怎容她们离开,他抽出短靴处的利刃,舞出一片寒光,见柳青青主仆移动便游走挡住门。 老爷子目光炯炯,他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不动声色地挪步到窗边,将窗台上花盆里的鹅卵石抓一把在手。 “嘭”一声轻微的破空声,接着便是一声惨叫,石子刚好打在瓷片划过的那条腿上,那人身子一斜差点倒了下去,诸清欢欺身而上,一脚踢翻,寒光凛凛的软剑抵上他的脖颈,“说,谁派你来的?” 来人眼光一闪,老爷子突然脚步一错,出手如电,来人哼一声,头上冒出了细汗——他的下颌微张,合不上了。 诸清欢啪啪两下,卸了他的胳膊。又在他膝盖处一脚踩下,一声闷叫,那腿抖动了一下,伸直了。 “从后门走。”诸清欢一声轻喝,飞脚把门踢关住了。 老爷子领着柳青青主仆从后门逃出,绕出来才发现外面那一场大战也绝对激烈。 忽然,柳青青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展进和黄三。 他二人面色狰狞,身边是倒了一片的人,远处还有两个人往远处奔逃。 展进和黄三顾不得追逃跑的人,急忙往屋里进。 “快走。”柳青青低叫一声,拉着玉儿赶紧离开人群。 有人高叫,“官差来了。” 这里如此混乱,肯定有人报官。 “清欢,你怎么了?”柳青青发现诸清欢脸色不对。当时护下她时她听诸清欢低叫一声的。 “没事,左臂被那飞刀划了一下。”诸清欢庆幸不是右臂,否则要影响她发挥了。 可是,没来得及问出指示者是谁,让她有些不甘。但保护柳青青要紧,外面的声音那么不正常,她根本不敢久留。 几人折了几个巷子,确定离那是非之地远了才敢慢下来。 老爷子负责垫后,这会儿追上来。 “老爷子,你看看清欢。”柳青青焦急。 玲儿用一个手帕压在诸清欢伤口上。 老爷子没法看,只能问,“有麻木感没有?” 诸清欢摇头,“没有,就这会儿有些疼。” 可是身边的人都没带药,而附近也没有药店。 老爷子四下看了看,到一家门前揪了几片杜鹃花残留的叶子,“把这个先给她敷上。” 不知道家暴露了没有,得让人回去看看。玲儿自告奋勇先回去,托玉儿照顾好她家小姐。 玲儿刚走,他们转过巷口,两个蒙面人站在面前,“姑娘,请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主子想见见姑娘。” 她们穿着男装,那人却直接称呼“姑娘”,柳青青意识到对方一定是熟人,而且不是明王的人。 诸清欢闪身挡在柳青青前面,抽出软剑。 老爷子磋磨着手中的鹅卵石。 “我们并非有意冒犯姑娘,但如果姑娘不肯赏面子,在下只好换种方式请了。”那人的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柄短剑,寒光森森,应该很锋利。 “我都不知道你们主子是谁我为什么要赏你面子?”柳青青挺直脊背站着。 作为一个没有武功的现代人,跑到一个到处是杀手的古代,她其实挺怂的,但既然怂不下去就勇敢面对。 “去了姑娘自然知道。” “是他想见我。”柳青青一字一顿,言下之意,该来的是他。 她扫视一下四周,今天邪门了,凶手敢白天行刺,这街巷竟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关着门在屋里干什么。 不过,没有也好,平常百姓也帮不了她。 “那……姑娘,得罪了。” 一人欺身向前,一人直奔柳青青。 老爷子正待出手,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壮实的少年,“大胆狂徒,竟敢白日行凶!” 哇,果然世有侠客! 柳青青正待庆幸,一看来人,立时睁大了眼——李猛? 她赶紧摸了摸脸,今天的妆和田一不太一样,希望李猛这个家伙认不出来。 对方并非两人,等李猛加入后,从一个院墙头上又冒出了四个人。 流年不利,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这到底是几波人啊?柳青青自己都给搞迷了。 有人要她死,有人要她去见主人,还有展进、黄三那俩家伙准备抓她回去问罪。 还没等她想完,两道黑影闪过,展进和黄三双双落在她面前,“公子!” 见她男装,二人默契地称呼“公子”。 “快去帮忙,那六个人是坏蛋。”柳青青不等他们说再多,像往常一样吩咐。 二人对看一眼,出手帮助诸清欢。 “清欢!”柳青青轻唤一声,诸清欢会意,赶忙退开。 “我们快走。”柳青青小声说。 玉儿和辟芷掩护,柳青青看老爷子一眼,老爷子会意,微微点了一下头。柳青青带着诸清欢悄悄逃离。 展进用眼角扫了一眼鬼鬼祟祟的身影,并没有追赶,只是更奋力地对上那几个人。 李猛难得遇到这么优秀的对手 ,也打得兴起。 柳青青和诸清欢慢慢退到一个转角处,然后撒腿就跑。 “哎呦!”她一头撞进一个坚硬的怀里。 第117章 回去 柳青青抬头一看——俞墨岩? “大胆……” “大什么胆,那边在打架,你们快过去看看。”柳青青拦住副官庄建的话。急切中,她根本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地位。 “木公子?”庄建一怔。 柳青青和诸清欢跑得狼狈,尤其诸清欢,几番拼杀加受伤,让她鬓发也有些散了。柳青青好不到哪儿去,跑得出了汗,脸上点的几个麻子点被汗濡湿,又被她擦汗时抹了一下,脸上留了几道淡淡的灰印。 “军人保护百姓是天职,快过去打坏蛋。”柳青青说一声,拉了诸清欢继续走。 俞墨岩回看二人眸色深沉。 庄建看一会儿扭过头,“那诸公子受伤了,木公子声音……怎么不对?” 当然不对,而且,那身体……很软? 俞墨岩眼中的光跳了跳。 谈生意见她时那眼睛就让他怔忪一下,那么美的眼睛,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俞墨岩二人赶过去,打斗已经结束了——地上躺着六个人,都被挑断了脚筋。 但那几人也是硬汉,疼得额头冒汗,也不发出一声呻吟。 “留你们一条性命,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他要想安安生生回去,就不要在此作妖。”为首的一个人呵斥。 俞墨岩认出那是明王的侍卫,名叫展进。 明王…… 俞墨岩脑中忽然有些混乱,唇上似乎有温软、香甜的的触感……刚才逃掉的,难道是明王别院的美人儿——他的救命恩人? 她那般的姿容,一定得明王盛宠,怎么会改装易容,逃得那般狼狈? “俞将军,这里没事了,实在抱歉,惊动将军了。”展进向俞墨岩行礼。 俞墨岩虽只在南营领中尉一职,但他是有将军头衔的。 “既然明王办事,本将军就不参与了。”俞墨岩点头。扫了地上几人一眼,带着庄建离开。 柳青青和诸清欢辗转逃回家中,玉儿等人已经回来了。果然,坏人的目标是她,她一走,玉儿几人也没被为难。 诸清欢其实伤得并不重,就划破点皮,老爷子配好药,玉儿给她上了药。 玲儿把设置的所有机关都检查了一遍,才放心回来坐下。 “老爷子,看不出,你才是高手啊,又懂医术,又会暗器,还能排兵布阵、设置机关,你还有多少惊喜是大家不知道的?”柳青青皮笑肉不笑。 老爷子嘿嘿嘿笑,“没有没有,就比一般人高那么一点点,不用太崇拜我。” 外面有人拍门,玲儿跑过去,透过门缝看,我去,华服锦衣,不怒自威,隔着门玲儿都能感受到来人带来的压迫。 见她半天不语,玉儿蹑手蹑脚凑过来,“谁呀?” 她将脸贴上门缝,立刻变了脸色。 她慌慌张张跑进屋里,低声说:“姑娘,王、王爷来了。” “什么?”柳青青惊得站了起来。 “这怎么办?对,后面有个狗洞,我们快从那里钻出去。”她拉了玉儿的手,又叫了辟芷。 那个洞是他们自己挖的,能通到院子外面一个被干枯的茅草遮掩的土堆下。这是她们防止被围留的一条逃生口。 “柳青青,开门!”外面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气,似乎一会儿就要爆发了。 柳青青腿有点发软,真没出息,骨子里,她还是怕楚天帆的。 回头找老爷子,老爷子竟然没见了,刚才不还在着吗? 诸清欢从房中出来,疑惑道,“怎么了?” 柳青青不知怎么回答。 外面的人显然等得不耐烦了,“你再不开门所有包庇你的人,都是死罪!” 打蛇打七寸,果然,一句话把柳青青捏住了。 门开了。 柳青青耷拉着脑袋,一副随你刮任你杀的废物样。玉儿等人战战兢兢跪在身后。 诸清欢主仆这个时候才知道柳青青竟然是明王的人,怪不得能让一个死刑犯变成一个自由平民。 “对不起……”先认错不知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 楚天帆盯着眼前的柳青青,头发散乱,脸上脏花,身上还有尘土的痕迹。 “走,回去!”他沉声一喝。 “我……我换个衣服……”刚回来忙着处理诸清欢伤口,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楚天帆却二话不说,伸手扯过她胳膊,往身边一带,也不嫌她脏,直接拖了就走,门外的马车旁站着展进等一众侍卫,都是便衣打扮。 “让我跟她们说一声……哎呦!”柳青青话没说完人已被扔进马车。 “你最好老实点,否则这一院子人一个也活不了。”楚天帆把头伸进来,冷冷地警告。 “卑鄙。”柳青青嘀咕。 楚天帆冷哼一声,把头缩了出去。 柳青青不懂律法,不知道她那样给楚天帆下药属于什么罪。算了,不管什么罪,反正他要她死就是死罪,他想她活就是活罪,只是千万不要生不如死磋磨她就行。她怕疼怕苦怕蛇鼠,怕饿怕黑怕孤独。 她曾想,她这般的没骨气,战争年代,她要么是烈士,要么是叛徒,啊呸,她一定是烈士,大义还是懂的,就骨头太软,如果见自己要被抓了,她一定先自杀,哪种自杀方式无痛苦呢……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在嗒嗒滴马蹄声中睡着了。 连马车停下她都没醒。 “王爷。”邹太傅带着大儿子挡在楚天帆的马前。 楚天帆下马向太傅行礼,太傅还礼。 “青青不能回王府。”太傅说。 楚天帆微沉了眼眸,“邹府护不住她。” 邹太傅很执拗,“我已写信让小五回来了。” 邹太傅的第五个孙子在乌当山风凌派学武,在江湖已有大名了,只是外人并不知道那个赫赫有名的侠客出自太傅邹家。 “不是只有武功就能保住她的。”楚天帆说。 邹太傅不卑不亢,“那王爷准备怎么安置她,就这样住进王府,她一生都抬不起头。” 楚天帆没说话,忽然走回马车旁边,一抬手掀开车帘。 第118章 讨好 她坐在车厢地板上,人伏在坐凳上一动不动。 楚天帆心里一惊,伸手探向她的鼻息。 还好,呼吸均匀——她这让人叹服的睡功! 楚天帆并没有叫醒柳青青,她那怂样,今天的几番刺杀、逃命,估计把她吓坏了。 受了惊吓和太过辛苦的柳青青最好的恢复方式就是睡觉,一睡就几天的那种。只是怕她得做一段时间噩梦了。 “太傅放心,我会妥善安排好她。她虽是认了邹府为亲,但一定不想有事情了牵连邹府。”楚天帆意思很明确,她逃跑没去找邹府,而找了交情并不深的诸清欢,除了隐蔽,更深层的怕还是不愿牵连邹府。 “容老夫跟她说几句话。”邹太傅看看马车。 “她昏睡着,她刚经了凶险刺杀,怕是吓着了。” 邹府的人也找到她了,却一直没有惊动她,只是暗中守护,今天其中一拨人是邹府的人对付的。但邹府是文官,那些家丁并没起多大用,还得是王府侍卫出手。 邹太傅听家丁的汇报,也知道今日凶险,多亏王府侍卫。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或许这凶险是因为王爷呢?” 普天之下,也许就只有邹太傅敢这么说了。 楚天帆眼神无波,“但也只有我能护住她。” 这也是事实,邹太傅叹了一口气,让开一步,“青青认亲,虽然没有公开,但邹家也算是她娘家人,等她醒来,让她回家一趟,我们听听她的意见。” “这是应该的。”楚天帆点头。 马车辘辘远去,太傅伫立不语。 “父亲,当时你认亲儿子就已不解,你为何对青青如此挂怀?现在又为何轻易放她去明王府?”马车内,儿子终于忍不住问邹太傅。 父亲不是攀龙附凤的人,应该不会想与王府扯上关系而认亲。 太傅看儿子一眼,儿子已四十多了,但生性纯孝,虽然对认亲一事疑虑满腹,但依然顺着他的意思。 “青青的身份贵重不在明王,但现在也只有明王能护住她。”太傅淡淡地说,他知道家里人的猜测。 见父亲不愿多说,儿子也不再问了,他相信父亲的决定一定有他的考虑。父亲虽不是明王自幼的授业恩师,但也教授过明王等皇室子弟,明王应该也不会害父亲。 马车一直走到碧桐院门口,柳青青被叫醒。 看着熟悉的大门,柳青青心中叫了一句“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胡汉三是谁,不知道,反正她折腾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沐浴、更衣,熏香,盛装的柳青青让碧桐院在这冬日也显出非同一般地美丽。 “我就是个花瓶。”柳青青看着铜镜里的绝色容颜,“不对,我是个金花瓶。” 她打造的产业一定赚不少钱了,她那时说赔偿给楚天帆了,现在他又把她抓回来,那些产业她是不是也可以收回来了? 一切都没变,唯二变的是罗帐换成的暖色、厚重的,衣柜里添了几件她的冬日衣服,还有一个火红白狐毛领的斗篷衣,漂亮极了。 柳青青把那斗篷拿出来,把脸埋在那柔软的狐毛上使劲儿蹭,“好舒服。” 楚天帆进来就看到她抱着斗篷一脸陶醉,寒冰似的脸色不觉就融化了些。 果然,这衣服也只有配她。 柳青青就算百无一用,以她的姿容,放在屋子里当个装饰品也挺好的,只要她别发疯作妖。 “王爷你来了,坐。”柳青青终于发现了楚天帆,忙放下,“热情地”迎上去,亲自搬了凳子给楚天帆。 原谅她没骨气,态度好一点不知道处罚会不会轻一点。 楚天帆怎能不知她心理,冷哼一声没有理她,但也没完全驳了她面子,在她搬来的凳子上坐下了。 “王爷你喝茶不,我给你泡茶。”柳青青“殷勤”得有点过了。 秋兰等丫头低着头不敢打搅。 “里面没下药吗?”楚天帆扬起眉尾看她。 “啊……哈哈,王爷你开什么玩笑,不信我给你尝尝。”柳青青端起喝了一口,递给楚天帆。 “让我喝你剩下的?”楚天帆冷嗤。 “那我重新给你倒一杯。”还好还好,没有霹雳火闪一下子锤死她。态度好果然有效。 柳青青又重新倒了杯茶,双手奉上,楚天帆却并没接,只是拿眼镜斜睨她。 “呃……我脸没洗净?”柳青青尴尬。 楚天帆挥手示意侍女都下去。侍女们行礼后离开了。 柳青青使劲咽了口唾沫,完了,要开始审讯了! “我知道我错了,下次再不敢了,那些产业都给你,算作赔偿,这可不是一桶水的财富,而是一个管道的财富,经营得好,有源源不断的钱来,你大人大量,不和我这小人计较,宽容是美德,君子讲求‘恕’道……”她自己先絮絮叨叨说开了,边说边偷眼看楚天帆脸色。 楚天帆冷哼一声,别的没长进,嘴皮子却越来越溜了。 “那‘恕道’的内涵是什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柳青青说得没底气。 “那你愿亲近的人背叛你吗?” 柳青青摇头。 “过来!” 柳青青慢吞吞地凑近,随时准备逃离。 却是在一瞬间,人已被楚天帆抓到了怀里。 楚天帆咬牙切齿,“柳青青,你可以啊,刚才还在挖空心思给本王祝寿,亲自下厨给本王做饭菜,与本王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转眼敢跟本王下药——你好大的胆子?!” 他一声怒喝把柳青青吓坏了,她努力想逃开他的钳制,可他的手那么有力,把她的腰都要掐断了。 “疼……”她呼痛,“楚天帆你听我说,我没想害你的,我不知道岛上还有其他人,我也没有害死哑婆。我只想着那是你的别院,安保肯定没问题,等你睡一觉,醒来忘了我,一切都回到你该有的轨道上去,我本来就不在你的生命里,走了也不会对你有多大影响……” “那你说没把本王勾搭到手,有些遗憾什么意思?始乱终弃?” “呃……这词儿不是这么用的吧,我胡说八道的,你别当真。”柳青青赶紧撇清。 “哼!”楚天帆冷哼一声,忽然一把把她推了个趔趄,“从今天起,禁足碧桐院!” 他起身大步走了,留柳青青有些呆愣,这算处理了还是没处理?禁足到什么时候? 第119章 差别 午夜时分,玉儿打开门,迎进楚天帆。 “她睡得怎么样?”楚天帆问。 “挺安稳的。”玉儿走到柳青青床边,打起罗帐。 楚天帆走过去,玉儿躬身退开。 柳青青安静地睡着,被窝里鼓鼓的,在她的脸侧露出两只“兔耳朵”,她微撅着嘴的样子,说不出的娇憨,让人心一下子就柔软了。 这是什么癖好,这么大个人一直喜欢抱着一只“兔子”睡觉? 他还担心她受惊做噩梦呢,现在看她睡得挺好,真是越来越皮实了。 楚天帆看了一会儿,正要起身,柳青青忽然叫了一声,“楚天帆……” 楚天帆僵直了身子,不敢再动了,她却只是嘀咕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他在她梦中? 柳青青被禁足不能出去,但她还有事要安排。 “玉儿,你们想办法打听打听清欢和玲儿怎么样?王爷有没有为难她们?老爷子呢?我走了,清欢不会不管他,但只怕他自己不会在那儿住下去。” 楚天帆晾了柳青青两三天,她再找人求见他也不理她。 这天刚回王府,看守碧桐院的侍卫就来回报说柳姑娘上到房顶上,很危险,让楚天帆过去看看。 远远就见到房上坐着一个小人儿,托着脑袋在看天。 “柳青青,你做什么?”楚天帆走到房前厉喝。 “看鸟。”柳青青向下看了一眼,又继续看天。 “下来!” “哦。”柳青青乖巧得让楚天帆有些措手不及,他以为她要犟两句嘴的。 柳青青手脚并用往下爬,看看靠着的梯子有些心虚。按照老套的剧情,女主应该一脚踩空,男主飞身上前接住,两人要有几个旋转镜头……啊呸,她在想什么?她才不要踩空,万一真摔了,会很疼的,再点子低弄个高位截瘫,她这辈子算完了。 她小心翼翼地爬下梯子,站到楚天帆面前,“王爷,跟你商量个事。” 楚天帆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啊。”好不容易把人给招引来了,柳青青哪能轻易放他走。 楚天帆冷睨着柳青抓着他袖子的手,眼神里满是警告。 柳青青心生怯意,想缩回手,但想想楚天帆那么忙,又不愿见她,机会错失就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了,忙又把要放松的手抓紧了些。 “你让我出去一趟好不好,我安排点事就回来,全程你找人监视,我绝不逃跑。”她殷切地看着楚天帆。 “你的话没有可信度。”楚天帆淡淡地说。 柳青青撅了嘴,“就骗你一次,你准备记一辈子?” 楚天帆直对着她,“就骗我一次?你是谁?你失忆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他句句追问,步步紧逼,逼得柳青青步步后退。 “我……”柳青青不知怎么回答,突然她踩到了自己的鞋跟,哎呦一声差点跌倒。 楚天帆几乎本能地伸手抓住她,又立刻松开。 “谢谢。”柳青青站稳。 “到书房吧,我们聊聊。”柳青青说。她想,要不告诉他自己的来历,就是不知道他能理解不? 或许她的真故事更像是一个谎言的。 碧桐院的书房里,两人对面而坐。 柳青青开口,“我告诉你我能记起的一切,你告诉我你第一次在哪里见到我,可以吗?” 楚天帆知道她在找自己的“归途”,心情一下变得非常糟糕。 他忽然不想追问她来自哪里了。 “你想出去干什么?”他换了话题。 柳青青不愿再骗他,“我需要去安置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老人,他说他是我叔公。他年轻时离开家族,一生也不愿再回去,可他那么大年岁,又没有子女,无依无靠。他是个很好的老人,帮过我很多,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楚天帆嘴角抽搐,“他告诉你的?” 柳青青点头。 “你在哪儿遇到他的?”楚天帆问。 “墙头上。他饿得不行,爬墙头上讨饭吃。” 楚天帆看看柳青青的脑袋,想把它砸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浆糊。 “你准备怎么安排他?”楚天帆不想再问下去了,他怕自己以后会忍不住叫她“猪青青”。 “我想让他住到田园去,那里有郭嫂能帮忙照顾他。”田园是柳青青自己的地方,她也只能把他安排到那儿。 “如果他坚持跟着你呢?你准备为他养老送终?” 柳青青挠了挠脑袋,“……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还是会想办法让他和太傅爷爷和好的,年轻可以气盛,但人老了可能会更渴望亲情,渴望家族的温暖。” “他告诉你他姓邹?”楚天帆问。 “他不姓邹姓什么?” 果然又是她的臆测,楚天帆不知道怎么形容面前的柳青青。 他想到今日宫宴上的杜玲珑,温婉大方,进退得宜。举手投足是大家族涵养出来的端庄知礼,游刃有余。 柳青青在金嬷嬷调教下,也会把那些礼仪做周全,但他总觉得她表演的成分太重,以致于他总担心她规规矩矩举止的下一个动作是把鞋踢飞,把头冠摔下,再来一句“累死了,老娘不干了!” 他喜欢大方得体、聪颖知礼的女子,可那个嬉皮笑脸、离经叛道的柳青青为什么长住在他心里呢? “喂,你发什么呆?”柳青青拿手在他眼前晃。跟人说话还能走神,真没礼貌。 “太傅让你回来后抽个时间回一趟邹家。”楚天帆换了话题。 “那……我可以去吗?”柳青青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 他刚让她禁足……让不让她去呢?楚天帆庆幸自己没有限制禁足时间。“后天本王陪你去,去了不许乱说话,不许提叔公的事。” “嗯,好,不能操之过急。”柳青青自作聪明。 楚天帆觉得她彻底没救了。 辛成来汇报账目的时候楚天帆吃了一大惊,又蠢又笨,盲目轻信,又自以为是的柳青青有这么强的赚钱能力? 第120章 人生是一粒种 柳青青当时留言说以产业赔偿他,还给他私库留下分红,但他根本就没去查看。 辛成来汇报,因为柳青青不在,他也没有心情听。不知道她经营的几个产业竟以这样猛的势头发展着。 楚天帆看过店铺原先的账本,一直都是温吞水的样子,细水长流。现在这简直是滚滚洪流啊。 这个头脑简单到蠢的丫头简直是个吸金石,而那些铺子她接手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 楚天帆恩准柳青青出去,落离寸步不离地跟着。 落离因为未能及时发觉柳青青密谋逃跑的行为已自请降为最末等侍卫。 柳青青在一个店里见到了诸清欢主仆。 糕点供货的合同还未到期,她必须守信用。 “眼下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辟芷暂时住你那里,干到合同到期。要么辟芷在京中做,每天从京城往那边派送,只是成本要增加一些。”柳青青说,好在当时她考虑年后要离开,所以跟那老板谈的只有一个半月的供货时间。 “玲儿,你有信心接手这个事儿吗?加上之前咱们的造势宣传,这个糕点现在还是挺赚钱的,你若能接下来,你们就可以有持续的收入了。”柳青青看着玲儿。 玲儿有些汗颜,“我……我学不会辟芷姑娘那些手艺。” “没关系,咱先把这一个半月的合约走完再说。”柳青青安慰道。 辟芷表示愿意到诸清欢那里完成每天的供货,柳青青交代她人手不够了雇人帮忙,都别太累着。 另一件事是暖贴。预计生产两万贴,现在看来四万贴也没有问题。 技术不断改进,工人熟练度也逐步增加,已经交付了一万五千贴。再努力一点,或许能实现俞墨岩五万贴的期待。 刚好冬闲时候,人们地里没活儿,今年也没有官工,邱伯联系把工作分散到近百家,这活儿轻又挣钱,人们都乐意做,又按数量计资,很多人家自愿加班,一家人换着休息,产量远远超过柳青青预计。 最后是老爷子的事。老爷子说不用管他,他四海为家,哪里都能去,但柳青青不许他再乱跑。 老爷子表示愿意和诸清欢主仆在一起,诸清欢也不愿放老爷子离开。每天下棋、布阵,老爷子教了诸清欢不少东西,两人已经是亦师亦友了。 只是柳青青考虑郊区太远,建议等到两桩生意结束,他们回京来住。只是田园太小了,住着怕是紧张。她得考虑再买一套大房子了。 她竟然有一大家子人了,柳青青有些感慨。 人生是一粒种,落地就会生根。 这半年多的时间,她真的就在这里驻足了吗? 今天风有些冷,落离给她披了一件月白绣梅花的斗篷。 柳青青决定跟楚天帆好好谈谈。 那些人给她了温暖,也会是她的牵绊,一旦她出事,他们怕也会受牵连。 还是那间书房。 柳青青曾在那里背书、写字。那时楚天帆不管多忙,都会抽时间陪她,检查她的作业。 再坐下,两人已是面对面的位置。 “楚天帆,我们合作吧。” “什么合作?” “所有产业的利润,我再让出一成,你放我出府。” 还是惦念着离开! 楚天帆眉宇隐隐聚拢起怒气,他忍着,没有吭声。 柳青青继续说:“这里的经济不十分繁荣,但富人并不少,只要社会稳定,经济就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我有赚钱的方法,但我个人的力量微小,有你的加持,我们会创造巨大的财富,这是共赢。” “但是楚天帆,别逼我,别让我陷到内宅的争斗中去。我不擅长,也不屑。” 柳青青静静地看着楚天帆,期待着他的答案。 她想给此时配个背景乐——《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我不会让你陷入内宅争斗的。”楚天帆抬起眼眸看她。 柳青青苦笑,“楚天帆,内宅的世界不是你能完全掌控的。” “我成长于宫中,那是最大的内宅。”楚天帆说。所以,他了解那里面的蝇营狗苟,他自信能保护好她。 柳青青想做最后的挣扎,“那么,那里的女人幸福吗?” 楚天帆沉默了,过一会儿说,“给我点时间,我可以抬你做平妻。” ......根本没法沟通! 柳青青有些绝望——永远不要和与你三观不融的人在一起! 她起身离去,连告别的礼节都没有。 楚天帆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没动。 她曾笑着说“你可以看上我的人,但不能看上我的钱”,但现在,她愿意给出她的钱,却不愿再交付她的人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风吹得柳青青发热的脑门清醒了些。 他给的宠爱她不愿要,她要的爱情他给不起,就这样互相折磨吗? 不,生命多么宝贵,她不要拿来消耗在一个期待左拥右抱的男人身上。 在感情的世界,她贪婪、自私又霸道,她就要唯一的爱,三心二意的情感,她鄙视如狗屎! 也许是因为这个,她才那么护着那个其实跟她没多大关系的叔公。 他一个富家公子,为了爱人离开家族,即使爱人无法受孕,他依然不离不弃,寻医问药,可是当他们满怀期待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时,妻子却难产,母子俱殒。失去爱人的人从此孤身一人,四海流浪。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骗她,可当他谈起爱人时没有悲伤,眼里全是温柔和笑意,她就相信他了。 她也不赞成他的做法,爱人离去,生活总要继续,他完全可以再找个伴儿,毕竟孤身生活不易,尤其人到暮年,更该有人陪伴。 可她敬重这样的人。 柳青青没在沮丧的情绪里沉浸太久,她又开始忙另一件事了。 赶着最晚时令种出的那一茬辣椒已全部收好、晒干、入库了。她需要分类炮制。 扩建后的小店还是太挤,每天不得不限流。柳青青想,可不可以和一品楼合作? 之前她向一品楼销售过调料,但后来没怎么打交道了,记得那掌柜的很和气。 一品楼品位高,菜色正宗,可也因为太正宗,所以守着传统不肯变革,以致渐渐被新开的福盛楼压了风头,如果继承与发展并举,守正与创新共进,那一品楼绝对是京城龙头。 这天,楚天帆和柳青青从碧桐院出去,面前一队仆妇、侍女拿着大红的宫花、锦被等婚庆用品正从面前过去。 柳青青看了一眼,扭头折回了碧桐院。 她刚才给辛成写的便笺上一句话忘写了,赶紧回来添上。 楚天帆扭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眼沉了下去。 第121章 冲突 柳青青把要添的那句话添上,封好便笺后站着不动。 她确实要回来写这句话的,但若说她真的无意也不全是,看到那刺目的大红她确实心头不悦。 楚天帆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想起她的委屈“你不是我的情郎,你是别人的新郎”,所以,她不要他了? 似乎就是他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她想要出府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楚天帆心头忽然特别烦乱,以致于他把老管家叫来没头没脑地训斥一通,让不许再有婚庆用品在他和柳青青面前出现。 老管家有些担忧地看他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话,答应下来出去了。 这天柳青青约了邹老夫人在一个成衣坊见面,刚走出碧桐院不远就遇到了太妃派到王府送东西的宋嬷嬷。 落离和玉儿行了礼,柳青青也微微颔首施礼准备继续走,可能是她过分的美丽太扎眼,又或者她随意而冷淡的态度让宋嬷嬷觉得自己“特使”的身份受了忽视,所以在擦肩而过后宋嬷嬷又回头叫住她,“你就是王爷捡回来的那个小妾?” 柳青青侧头淡淡地,“嬷嬷错了,我只借住王府,并非妻妾。” 宋嬷嬷却不肯轻易放过,杜小姐每次去看太妃总要给她们这些下人也送点东西,或者今天报答杜小姐的时候就到了。 她走过来打量柳青青,“果然生得狐媚惑人……” 饶是她整日在花团锦簇的宫中,也难见有如此美丽之人。再看看柳青青服饰,简约素雅,但一针一线,一钗一簪,都透着贵重奢华,绝非一般妾室可比。 王爷应是极宠爱她的。可那又怎样?又没听说过王爷娶谁,或者她连个妾都算不上,顶多一个通房丫头。 柳青青还有事,淡淡地看那嬷嬷一眼,绕过去,继续走。 迎面薛姑姑带着两个丫头过来,屈身向柳青青行了礼,又向宋嬷嬷见礼。 “她什么身份,能当得起你如此大礼?”宋嬷嬷怒道,在宫中,苏嬷嬷压她一头,今日,她要在这里立威。 薛姑姑忙赔笑,“当得当得,柳姑娘是王爷心尖儿宠,在王府说一不二的,多大的礼都当得。” 柳青青侧头冷眼看着薛姑姑,心道这妖仆这段时间敛声屏气,她还以为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现在看来这定力还是欠缺一点,要蹦跶至少也忍到杜玲珑入府后啊,现在就这么急着火上浇油? 宋嬷嬷更激怒了,走回来挡在柳青青面前,“你一个没名没份的贱妾,敢在王府说一不二?薛姑姑好歹也是在太妃身边待过的人,你敢轻贱于她?” 柳青青一双美眸泛出冷冷寒光,她沉声道,“让开!信口开河,愚昧轻信,是非不分,骄纵跋扈,你也不怕丢了太妃的人?” 一口一个贱妾,这老妖婆活得不耐烦了! “你敢骂我?本嬷嬷今天就替太妃教教你礼数。来人,把她给我拿下!”又冲着薛姑姑,“王妃就要过门了,让这些贱人失了规矩是你薛姑姑失职。” 薛姑姑连连称是,嘴上应着宋嬷嬷,却一动不动。 宋嬷嬷身后的两个妇人走上前来,一个熟练地向柳青青腿弯踢去。 “谁敢!”落离一个扫堂腿过去,妇人“啪”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立刻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玉儿也赶紧上前护住柳青青。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宋嬷嬷气得手指都颤抖起来,她冲过去一巴掌打在玉儿脸上,“太妃的人你们也敢动手,反了天了。” 玉儿生生挨了一巴掌。这老妖婆手劲儿真大,玉儿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柳青青怒从心起,脚步一错,一个肘击撞在了宋嬷嬷胸前——诸清欢教她的防身术,没想到第一次用在这刁奴身上。 宋嬷嬷惨叫一声,登时坐倒在地。 “姑娘不可!”玉儿和落离齐呼。 那可是太妃身边的人,打不得啊,就落离那一下,就准备好了接受处罚的。 “她们、她们……快回去告诉太妃……”宋嬷嬷捂着胸口喘着气,头突然一歪,晕过去了。 “来人,快来人。” 薛姑姑和几个嬷嬷尖声大叫。落离不顾阻挡上前去探了脉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有人赶紧跑着去找老管家。 柳青青冷眼看着,那宋嬷嬷在落离掐她人中时疼得一咧嘴。 呵,这是一晕解千愁啊。消尴尬,博同情,卸责任,还能增加对方的罪过,一举多得,她要不要学学? 玉儿紧张地站在柳青青身边,“姑娘你怎么出手呢?奴婢挨一下没关系的。这样直接跟她们对上,回去肯定添油加醋对太妃编排姑娘,太妃一定会为难姑娘的。” 柳青青冷冷道,“她不但出口伤人,竟然还敢动手,该给她点教训,有些人太纵着就会蹬鼻子上脸。” 管家一路小跑着赶过来,叫了人抬着宋嬷嬷往后院去。 “姑娘,没伤到你吧?”老管家问。 “没事儿。”柳青青说。招呼了落离离开。 “玉儿你怎么样?要不你不去了。”柳青青看着玉儿肿起来的脸。 “没事,用冰帕子敷一下就好。”玉儿忍着疼,“我们尽快过去,别让老夫人等久了。”辟芷不在,秋兰不熟悉,跟着总不太方便。 落离拿帕子浸了水,递给玉儿。 玉儿边走边拿了帕子敷脸。 黄三扮了车夫牵马车过来,看到玉儿红肿的脸,眼中的火光闪了闪。刚才的事闹那么大动静,他已经听一个侍卫说了。 “祖母,你怎么来得这样早?”柳青青掀开帘子就看到端坐着的邹老夫人。 “我整日呆在府里也闷得慌,早点来在这附近看看也清爽些。”老夫人慈爱地笑着,把手伸向柳青青。 柳青青把自己的手放在老夫人手中,顺着她的牵引在她身边坐下。 “哎呦,玉儿丫头怎么了?”老夫人眼尖,一下子发现了不对。 第122章 祖母的期待 玉儿忙笑着,“没事的,不小心碰到了。” 柳青青却开口,“碰上了宫里来的嬷嬷,本意来刁难我的,拿玉儿出气了。” “那个姓宋的吧。”老夫人一下子就猜对了人,眼里的光冷厉了些,“不长脑子的东西,那太妃身边多亏有个苏嬷嬷震着,不然不知要闹成什么样。今日竟欺负到我邹家姑娘头上了,青青别怕,这口气,祖母替你出。” 柳青青心头一暖,她笑着,“没事,我们也没吃亏。落离揍了她的人,我打了姓宋的。”她当然不能让老夫人为她结怨。 “打得好。”老夫人护短厉害,“只是怕她回去在太妃面前搬弄是非,以后给你小鞋穿。” 老夫人有些忧思,她还是觉得柳青青不应该在王府,明王绝非良配。刁奴好对付,可惹上了太妃一定不是好事。 柳青青让玉儿把食盒拿出来给老夫人,“祖母,这是辟芷专门做的冰玉桂花糕,您尝尝。盒子下面是一截人参,在我那屋里放久了,也没什么用,给祖母拿来煮汤。“ 又拿了另外一个小盒子给嬷嬷,“这是新会老陈皮,我看嬷嬷上次一直咳嗽,这陈皮清痰理气最好,可以泡茶喝。” “哎呦,多谢姑娘,叫老奴如何受得起?”嬷嬷赶忙还礼。她没想到姑娘那么细心还能注意到她咳嗽,这新会的陈皮可是有“一两陈皮一两金”之誉,关键是有金也不一定买得来。 “嬷嬷别客气,劳你每日尽心照顾祖母,我看你也觉得亲切,就当长辈一样的。”柳青青笑。 “不敢不敢。”嬷嬷再三致谢。 老夫人笑,“本来是想着快到腊月,就要过年了,给你置几件衣服,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叫祖母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柳青青说,“那不行,祖母给我的新衣服,我一定得要,过年穿着去拜年,祖母还得给压岁钱。” “给,一定给。”老夫人笑得眼都眯到了一起。 这家成衣坊是老三开的,老夫人做主里面的衣服尽着柳青青挑,柳青青挑了两套。 老夫人让她看着顺眼的又拿了几套,让带回邹府。 “咱们家有你的绣楼,你回来了住,这些衣裳带回家去,换洗也方便。” “谢谢祖母。”柳青青好感动。 老夫人爱怜地抚摸她的手,“我一直羡慕人家有姑娘,你那几个婶娘也没生一个闺女,多亏你,让我还能享享孙女的福。” 柳青青笑,“祖父没说我坏话吧,我这个姑娘可乖巧了。” 老夫人笑,“嗯,可乖巧了。翻窗跳墙,抓鱼捞虾,背个书还演双簧……” “祖母~~”柳青青摇着她的手撒娇。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家青青可乖巧了。”老夫人打住,众人笑了起来。 临走,柳青青回头对着玉儿和落离,“你们先出去,我跟祖母说个悄悄话。” 嬷嬷笑着带着落离和玉儿出去了。 “祖母,祖父可有兄弟?” “怎么突然问这个?”老夫人有些诧异。 “我就想问问嘛,你看别人家的兄弟姐妹都那么多。” 老夫人知道她这样问肯定是有原因,不过她也没打听,直接告诉柳青青:“你祖父有兄弟四人,但现在只剩咱们这一支了。” “怎么了?他们不在此地吗?”柳青青诧异。 “不瞒你说,这是不该跟你说的。你祖父是老三,老大老二在前朝为官,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四品,可是前朝覆灭,他们都惨死于动乱,当时都还未婚配,没有子嗣。剩下一个老四,不知所踪,这么多年,你祖父多方寻找无果,经多年战乱流离,怕也不在人世了。你祖父年轻时喜欢出游,野天野地地跑,反而是他躲过了战乱,才有了咱们这一大家子。” “那个四叔公是幼时就失踪了吗?”柳青青蹙眉,怎么跟老爷子说的不一样。 老爷子是因为看上叔婆才逃离家族的,那时应该都成年了。 “是幼时失踪的,我也是听你祖父说的,我根本就没见过。” “哦……” “对了,小五回来了,等有机会了你也见见。” “那个武林高手哥哥?” “什么武林高手,不过是幼时身体太弱,练练武术强身健体而已。” 柳青青还想再说话,老夫人忽然拉住她,语重心长,“青青,祖母也想多嘴跟你说句话,明王府你待着怕是也不容易。祖母去打听过了,那杜家小姐表面温婉知礼,实则阴狠善妒,不是个好相与的。祖母还是希望你自己能做一家主母,不用看谁脸色。哪怕家世没那么好,门第没那么高,只要夫妻和睦,内宅关系简单,也是会幸福的。” 柳青青知道老夫人真心为她好,可是现在不是她能做主的。她抱了抱祖母,“我知道,祖母放心,我有什么一定会和祖母商量的。” 柳青青回到王府,秋兰悄悄告诉柳青青,王爷已经回来了,丞相也带着杜小姐过来,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杜小姐身穿素服,不戴簪环,好像是来谢罪的,后面还抬着个半死不活的侍女。 柳青青眼睛转了转,不明所以。 她朝玉儿使了个眼色,玉儿会意。过一会儿找个借口出去了。 但没多久又回来了。 “怡心堂守卫严密,没法靠近。连里面的仆婢、侍从都被赶出来了。”玉儿说。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过,估计和她也没有关系。 只是想到出府前和宋嬷嬷的一场冲突,难免有些堵心。 她不耐烦处理太复杂的关系,想到太妃可能会刁难就烦闷。大好的青春要浪费在处理各种破事上,那她可真白活这一遭了。 她想起邹老夫人的话,不得不说,她是认同的。 她舍不得楚天帆,但还没有爱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受尽委屈的地步。她绝不会为了哪个人让自己卑微入尘埃,谁都不配! 年前,她还有一批银子要赚,这是她憋了几个月的大招,她得好好盘算盘算。 第123章 失望彻底 据说杜小姐到黄昏才离开,走的时候一瘸一拐,连马车都上不去,是两个仆妇扶上去的。 谁都不知道怡心堂发生了什么,只是,每天必到碧桐院的楚天帆当晚没有来。 早上,柳青青依然穿了劲装,束了高高的马尾在花园跑步,这是她作为运动员的习惯,也是她觉得可以让生命保持活力的重要方式。 楚天帆练完剑就看到了晨光中英姿美丽的柳青青,她站在一块空地前,发了会儿愣,接着做了一组动作,便一跃坐到一棵树上晃着两腿发呆。 如果他没记错,那组流畅优美的动作应该叫“艺术体操”,而她面前的空地,之前是她弄的一组单双杠,后来被她要求拆掉了——她曾想抹去自己所有的印迹。 楚天帆说不清心中滋味。 昨天杜丞相父女过来,那么大动静,他不信她不知道。他期待她来打听杜家父女来干什么,或者问问她和宋嬷嬷的冲突他会怎么想,可是等到夜都深了,她却无动于衷,连侍女都没派过来一个。 碧桐院的灯像往常一样按时熄了,只留一盏她睡时习惯亮着的昏黄的小夜灯。 楚天帆叫了柳青青到怡心堂用早膳。她给他下药后他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此时的柳青青已经沐浴后换了男装,坐在面前的是田一。 “你准备出去?” “嗯。”柳青青垂着眼眸,看向盘子里几颗水晶虾仁。 “昨天宋嬷嬷没伤到你吧?” 柳青青抬起头,坦坦荡荡,“没有,我打她了。” 楚天帆轻笑,“这么厉害,会动手打人了?” 柳青青微扬了脸,“我学了防身术,女的就用肘击,男的就那样……一招制敌。”她朝楚天帆下身扫了一眼。 楚天帆脸色一尬,“诸清欢都教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 柳青青晃了晃脑袋哼哼两声。 楚天帆想伸手按住她的脑袋,但终是忍住了,“你不怕她去告状?” “我也可以向你告状呀,你说过会护着我的。” “你倒是……”楚天帆不知道怎么说了,但是,他的心暖暖的。 “嗯,狗仗人势……不对,有个靠山的感觉很好的,胆气都粗壮一些。”柳青青挺得意。 楚天帆把一个虾仁夹给她,“青青威武,下次别自己动手了,伤了自个儿可不好。” 柳青青微微抬头看他,他都不问问情况,一点都不指责她吗? “怎么,不好吃吗?”眼前的楚天帆好温柔。 柳青青错开视线。楚天帆,我现在在做戏,你看不出来吗?你都要是别人的了,请不要表现得这么好。 心头泛上密密麻麻的疼。 柳青青去找了楚天航,当楚天航一路小跑过来看到眼前微笑的田一时,红了眼圈。 “不让我进去吗?”柳青青笑。 楚天航带着她进了王府。 九王爷府柳青青不是第一次来,楚天航的后花园有一个溜索很是好玩,她来玩过几次。 “青青,我找不到你。我快把京城翻遍了,我还去了城郊……”楚天航有满腹的话,满腹的委屈。 他急切地找她,又不敢大张旗鼓。他怕身边有太后的人,给柳青青带灾,这样的焦虑和忧思,把他煎熬坏了。 “今天一天赔给你,算是报答。”柳青青调皮一躬身,行了个大礼。 楚天航笑了,“你想玩什么?” 柳青青想了想,没什么想玩的,该玩的都玩过了。“你想想还有哪儿好玩?” 楚天航一时也想不出来。 “对了,花楼,我没去过花楼,我们去看看。”柳青青眼睛一亮。 楚天航一下红了脸,“你怎么能那种地方……不,不能去。” “去看看,好奇嘛,我们又不做什么。”柳青青不自觉地又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楚天航哪里抵得住她乞求,犹豫了一下同意了,“那你去了不许乱跑。” “好,我都听你的。”柳青青乖巧极了。 楚天航一颗心顷刻被温柔填满。 倚红楼算是花楼里比较高端雅致的地方。柳青青听说里面的花魁叫红袖,吵着要去看美人儿。 老鸨很歉意地告诉他们红袖今天不得空,已经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柳青青不高兴,楚天航见状强硬起来,一定要见到红袖。 老鸨十分为难,楚天航干脆硬闯,他知道红袖在那个房间。 柳青青跟着他,一路偷笑,“你没少来吧?” 楚天航脸色泛红,“没有,我跟着一帮朋友来吃过两回酒,什么也没做。”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那么清楚。 柳青青笑嘻嘻的,“那红袖好看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楚天航想了想,“也就那样吧,比其他女子好看那么一点。” 他扭过头,看看柳青青,心中默默地说,这天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了。 可是红袖不在房间。 楚天航一扭头,看到一个婢女飞快地跑向一个挂着帘子的房间,知道定是那老鸨让通风报信的,立刻跟了上去。 他步子大,很快就到了房间门口,“红袖在里面?” 婢女不敢答话,惊恐地点点头。 他就一下子把门推开了。 “六、六哥?”楚天航愣住,一时不知道该什么表情。 柳青青刚好赶到,抬眼之时,只觉得心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痛得她忘了呼吸。 ——她以为她不在乎的,可当楚天帆搂着美人儿的画面就这样直接地展示在面前,她才知道高估了自己。 “打扰了……我们走。”好半天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抓起楚天航的手腕转身就走。 楚天帆的眼睛在对上她一瞬红了的眼圈时显出了几分慌乱,“站住!”他推开怀里的美人儿,想站起来,却最终没动。 柳青青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楚天航只好跟着任她拖着走。 楚天帆盯在她抓着男人的手上,眼里风起云涌。 红袖识趣地退开。 旁边一个拥着美人儿的男子说,“刚才那是九王爷吗?” 另一个男人把怀中美人儿递过来的柑橘拿开,“好像是。” 两人都看向楚天帆,楚天帆面沉如水,那眼睛却集聚了让人恐惧的东西。 “公子。”落离叫了一声,柳青青才停下来,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楚天航的手腕,赶忙松开。 “青青……”楚天航有些担心,青青的脸色好难看。 柳青青使劲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们太不合时宜了,走吧,我们到别地儿去。” 可是站到马车前,她却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往哪里去。 知道他要娶杜玲珑她都没这么痛心。楚天帆,你果然让我失望得彻底! 第124章 田园美梦 “回田园吧。”柳青青开口。 女孩子真的要有一个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她想。 他们到了田园。这个地方她没有住过一天,却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陈七见她和楚天航一起来,忙殷勤地接待。一边喊了鲁婶准备茶水,又让人去绣坊叫郭媛回来。 黄三站在门口,陈七安排马车停好,一个人跑过来,竟是老爷子。 今天这么巧,都回来了?陈七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公子也回来了,老爷子已经直奔后院酒窖。 等老爷子从酒窖抱了一坛酒出来,路被两个人堵住了。 “清欢不让你喝酒,你就跑这儿偷喝是吧?”柳青青敲着着手里的小木棍。 老爷子一脸被抓包的尴尬,“小……” “田一!”柳青青忙截住他的话。交代过他男装的时候是田一,他怕是又忘了。 “小田田,每天两碟太少了,都没咂摸出酒味儿。”老爷子委屈。 柳青青想了想,“那好吧,今天许你喝,酒拿来,我陪你喝。” “哎。”老爷子高高兴兴地抱着酒,“嗯?这个俊后生是谁?” 柳青青看楚天航一眼,“我朋友,楚公子。天航,这是我叔公。” “姓楚?”老爷子嘀咕了一句,认真打量着楚天航。 楚天航不知道柳青青在哪里弄了个叔公,但柳青青叫叔公,他也就跟着叫,“叔公安好。” “哎,好、好。”老爷子眉开眼笑,“真是个有礼貌的娃。” 中午的饭大伙儿在田园吃。 郭媛的厨艺不错,做的几个菜很上档次。 老爷子悄悄告诉柳青青,“这个郭媛,她和一般的妇人不一样。” “当然,她亡夫是个读书人,她也识字、能验算。” “不,没那么简单。”老爷子摇头。 柳青青没再深究下去,她觉得与郭媛的相逢纯属偶然,不会存在设计她一说,再说了,人家能图她什么。她也只是看好品良那个孩子,勇敢而有主见,好好培养,未来绝不会差。 小花园后面有一块儿被鲁婶开辟成了菜地,饭后,鲁婶到后面的菜园里浇地,柳青青看着来了兴致,扭头对一块坐在女墙下晒太阳的楚天航说,“到了田园,也该过点田园生活,今天用用你这个尊贵的劳力,我们来浇地如何?” “没问题。”楚天航欣然同意。 田园用的是压水井,柳青青和落离压水,楚天航把水一桶一桶拎到菜地去,鲁婶和郭媛浇地,玉儿把鲁婶她们从稠密处拔出来的青菜用篮子装起来,提到水井旁倒到一个大木桶去洗。 柳青青过来,拿了一棵青翠欲滴的菜苗给楚天航看,“看,像不像一朵绿色的花?” 楚天航恍然有种男耕女织的错觉,这样的田园生活太过安宁美好,让他觉得他们似乎可以一直这样白头到老。 “像花。”他按下心头泛起的热流,说得有些干巴巴。 “这样鲜嫩的青菜,涮火锅最好了。”柳青青想想就流口水。当即扭头吩咐陈七,“陈七,你去极味斋,找掌柜的要点火锅料和烧烤料,再拿几只羊腿。” 忙活了半下午终于把地浇完了。 柳青青站在地里,她的鞋子上沾了泥,衣服上也沾了些,甚至脸上都蹭了几道泥痕。可一番劳动,却让她激怒伤痛的心平静了许多。 大地是有力量的。 第一次感受大地的力量,是在地震灾区;第二次感受,竟在这小小菜园。 那里也不知怎么样了,灾区的老百姓这个冬天会怎么过?京城和那里真是两个世界,沉浸于京中繁华,她都快忘了那个地方有那么一群受难的人了。 可是,又与她何干呢?这是那些皇上王爷、朝廷官员等肉食者该管的事,她只是一个自己都寄身于人的小人物,撬不动那宏大的国计民生。 她一定得离开王府了,那里,再没有她可留恋的东西了。 去水盆洗手时,柳青青正走神,脚下一个趔趄,整个手臂都插进了水中,袖子小臂以下全湿了,楚天航离她最近,忙一把拉起她,帮她拧衣服上的水。 “快去拿个干毛巾。”楚天航扭头吩咐玉儿,玉儿答应一声赶紧去找,郭媛也赶忙从地里出来,去找东西给她擦。 “没事儿,这井水温温的,不算太凉。”柳青青随手把袖子捋了起来,楚天航却在看到那如玉的皓腕时一愣,随即涨红了脸,慌忙把她袖子拉下来。 柳青青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在时代不对,之前撸袖子成习惯了,根本就没当回事。 “公子这里有换的衣裳吗?”玉儿问,湿这么多,怕是要着凉了。 郭媛摇头。 “赶紧笼个火烤烤吧。”鲁婶说。 众人又忙着找火盆笼火。刚好陈七去拿东西回来了,带了很多的调料和肉。 “郭嫂,准备准备,我们吃火锅。落离,找两个叉子把羊腿架上,今天吃烤羊腿。” “哪儿?哪儿有烤羊腿?”老爷子上午酒喝多了,睡了一觉刚醒,马上就凑了过来。 “你倒是会赶嘴。”柳青青笑。 大家一起帮忙,备菜的备菜,腌肉的腌肉,加柴的加柴。 一会儿,院里便冒出了扑鼻的香气。 柳青青的衣袖也烤干了。 “你老看着我家小田田干啥?”老爷子碰碰楚天航。 楚天航忙收回目光,伸手拿一根柴丢进火堆。 “先别加柴,一会儿肉都要烤焦了。”柳青青翻着架子上的烤羊腿。 估计肉熟了,她拿了刀切了一块儿,撒上调料,递给老爷子,“尝尝咋样?味儿不够了我再调。” 老爷子一吃,眼睛立刻亮了,“嗯,好吃,好吃,小田田你放的啥,这么好吃?” 柳青青没回答他,又割下来一块儿给楚天航,楚天航也直呼味道好。 柳青青让玉儿给黄三送了一块儿肉、菜。 柳青青没有那么重的尊卑观念,连同郭媛、玉儿、落离一起,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东西,楚天航陪老爷子喝了几杯酒。 “老爷子,来一曲!”柳青青叫。 老爷子也不推辞,吼了一曲渔江号子,特别得劲儿。 “来,给我也倒上。”柳青青自己要酒喝。 楚天航给她倒了一点,上午喝了酒,他不敢给她再多了。 看着柳青青仰头喝下,楚天航的眼睛溢满了温柔。这下,连玉儿都看出不对劲儿了。 楚天航唱了一段祝酒词,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若得她人生作伴,诗酒田园,那该是一场多美的梦啊。 “我给大家来首《将近酒》。”柳青青兴致勃勃,拿起筷子敲着节拍唱。 “词写得太好了,就唱得太差劲。”老爷子毫不留情。那么雄放大气的歌词,简直是天才之作,被她唱得娘们唧唧,真是对不起作词人。 落离正夹起一棵青菜,突然见黄三在不远处使劲向她递眼色,便知大事不好。 第125章 你俩不合适 落离悄悄离开往前院走去。 柳青青拿着竹签正吃着一串炸豆腐,突然想起什么,“天航,这房子产权是我的吗?” “当然,房契上写的你的名字。” “田一?” “嗯。” “我有户口?” “有啊,我让户籍科的官员直接给你加上的。” 果然上面有人好办事儿啊,特权阶层就是不一样。 “来,兄弟,够意思,我敬你一个。”柳青青给楚天航倒满,端了杯子跟他一碰。 楚天航被弄得哭笑不得,“这时候你才想起谢我啊?” 柳青青说,“我当时还说亲自给你做顿好吃的,今天这顿不算,改天我重新请。” “你会做饭吗?” “瞧不起人了不是?今晚这烤肉,这火锅咋样?我告诉你,这料都是我调的,就辟芷那手艺,也是我调教的。只是我不爱做饭,太麻烦了。” 做饭还有油烟,这里又没有抽油烟机……条件太差了。” 楚天航见她一连喝了几杯,忙把她拿起的酒坛子夺过来。老爷子认真地捡着花生米吃,也不管柳青青喝酒。 夜幕降下来,天空中有星星在闪。柳青青眼神迷离。 “好想回去啊……我们那里有全世界最丰富的美食,最精彩的生活,都市的霓虹闪烁,高铁一日千里,飞机俯瞰山河……呜呜,我都没活够,那么多的风景没看,我就死了……呜呜,我英年早逝啊……” 她哭得稀里哗啦,把一群人弄得不知所措。大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伤心了。 “我去准备醒酒汤。”郭媛赶紧起身。 玉儿拿了茶水给柳青青喝。 老爷子摇头,“酒量太差,酒品太差,就喝那么一点就发疯,一点都不像我。” 楚天航也没听懂,但一个“英年早逝”让他的心莫名疼了起来。 “不许胡说,你会儿长命百岁的。” 柳青青眯着眼看着他,“你是个好哥们儿,我若能回家,一定带你去,可是,到那里,你会不会也孤独啊……” 她很孤独,很孤独很孤独,就见到了一张酷似教练的熟悉的脸,那人还冷冰冰地对她,而且根本不是她一个地方的人。她想找个靠山,可人家要把她变成小三,还有了小四、小五……不知道小几…… 落离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 玉儿吓得跪倒在地,“王爷!” 楚天航也站起来,“六哥。” 老爷子抓了一把花生米悄悄开溜,楚天帆扫他一眼没有说话。 落离挡在出口处,阻止郭媛和鲁婶过来。 柳青青坐着没动,她仰起脸看楚天帆,脑袋有些晃荡,“……真好看一张脸,可惜是个渣男……” 玉儿魂都吓飞了, “姑娘快不要乱说了,来,喝口茶,快喝口茶。” 可是茶堵不住柳青青的嘴,她扒拉开茶碗,抓住玉儿的手,“玉儿我告诉你……渣男,都没有好下场,尤其去那种地方的,你懂啊……艾滋病,知道吗?就那种,不治之症,现代医学都攻克不了……还有,他以为他鲜花丛中卧,享人间至乐,其实最终会被算计死的……都是拿真心换真心,谁会在一个花心大萝卜身上付真情……” 玉儿快急死了,怎么拦也拦不住。 “六哥,青青喝多了。”楚天航见楚天帆脸色沉沉,有些紧张。 “回去!”楚天帆一把拉起柳青青。 柳青青使劲挣开他的手,“不许碰我,脏!” 楚天帆眼中闪过危险的寒光。 楚天航怕他一怒之下打了柳青青,挺身挡在柳青青面前,“是我带青青喝酒,你不要怪青青。” 楚天帆冷冷看他一眼,“你的账,随后算。” 他将楚天航推了一个趔趄,伸手将柳青青抓了过来,半夹半拖着大步离开。 柳青青拼命挣扎,可她的那点力气在楚天帆面前算得了什么。 楚天航想要抢人,可是面对盛怒的楚天帆他也心虚,又怕贸然出手伤了柳青青,只能紧紧跟着。 柳青青被扔进了车里。 楚天帆对着紧跟来的楚天航冷冷道,“再带她到那种地方我打断你的腿!” 楚天航也被吓住了,骨子里对楚天帆的畏惧让他不敢再往前一步。 楚天帆跨上马车,“回去!” 车夫立刻扬起马鞭。 柳青青被这么一拖一扔,人倒清醒了许多。 她尽力把身子缩到离楚天帆最远的地方,扭了头不再看他。 “过来。”楚天帆冷冷地。 柳青青一动不动。 楚天帆伸手拉她,她忽然情绪激烈起来,“楚天帆你别招惹我行不行?你位高权重,天下那么多女子想往你身边爬,你尽可以鲜花丛中打滚,红粉堆里游泳,我到底得罪了你什么,要被你就这样戏耍、折磨?” “如果我就想招惹你呢?”楚天帆脸色阴阴,想起她拉着男人的手腕离开的样子他就怒火上涌。 柳青青愤怒地瞪着眼前的人,窗帘处透进来的灯光让他的脸明明暗暗,她第一次觉得那张俊美的脸如此阴森可怖。 他忽然伸手一把拉过她抱在怀里,低头就要亲吻上去,柳青青怒火上头,“啪”,一记耳光重重落在那俊美无俦的脸上。 直到肩头上传来剧痛她才意识她打的不是一般的渣男,而是一个可以轻易把她捏碎,可以随时取她性命的王爷! 楚天帆的胸脯起伏着,手上的力道无意地加大了,他看到柳青青因痛苦扭曲的脸,和倔强不肯掉落的眼泪。 就在柳青青痛到几乎要窒息时楚天帆松开了手,“从明天起,不许离开王府半步!” 柳青青跌倒在车里,肩骨应是被他捏碎了,她想支撑一下身子都抬不起臂。 妻妾成群,左拥右抱,本就是他该有的生活,柳青青,你在发什么疯? 柳青青成了一只囚在笼子里的鸟。 一个僻静的小院,老爷子坐在楚天帆面前,“你没对小青青做什么吧?” “我能对她做什么?”除了她肩头的淤青几天都没好,别的他确实没做什么。 老爷子揪着胡子想了一会儿,“不行你还是放了她吧,你俩不合适。” 楚天帆的眉心跳了跳。 第126章 异梦 “怎么不合适?” 老爷子啧了啧嘴,“她跟一般女子不一样。” “我知道她不一样。” “不,你没明白。她没有一个王室妃嫔应有的美德。” 楚天帆听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好笑,“什么美德?” “贤惠大度。” 楚天帆不作声了。可是,她要真有那些“美德”他会不会更失落呢? “小青青那天哭了,她说她想回家。” 楚天帆心头像堵了什么,一时有些闷痛。 “所以,她到底来自哪里?还有,那天她为什么伤心了?”老爷子看着楚天帆。 楚天帆求他去跟着柳青青,告诉他柳青青有何弱点,如何接近她,却从没有告诉他柳青青的来历。 而柳青青一天到晚弯眉笑眼,乐呵呵的,有不快也是一会儿就过去了的,那天喝那么多酒,唱着奇怪的歌,把自己都唱哭了,一定不会无缘无故。 楚天帆回答不上来。 过了好久,才说,“她的来历我也没查清楚,她自己说忘了,但她似乎又没忘,只是她的言行和我调查的对不上。” “你没说实话。”老爷子冷哼一声。 楚天帆在老爷子一双锐利的眼睛注视下有种无处遁形的心虚。 见他不愿说,老爷子也没追问,只是又说了一遍,“你俩不合适,我看她和老九那小子还般配些。” “不行。”楚天帆想都没想。 老爷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不行?我要是那丫头,我也看不上你。” 不可一世的明王也就是在这老爷子面前威风不起来。但他从没想过柳青青会属于别人,亲弟弟也不行。 老爷子往椅背仰躺下去,“说说,那天追杀小青青的都是什么人?” “一拨是燕安王子慕容轩的人,一拨是丞相府婢女买通的,还有一拨到现在也没弄清楚。” “丞相府婢女买通的人?”老爷子冷笑,“要置小青青于死地的就是这一拨人吧?小青青也真是,没事儿会惹上一个婢女?”老爷子语气里满是讽刺。 另外两拨看得出来,是想要抓到柳青青,并没想置她于死地。 楚天帆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老爷子。他有些心堵,“太妃求情,丞相亲自上门道歉,杜小姐脱簪谢罪,到王府跪了两个时辰,婢女杖毙。而且,青青打了太妃的人,太妃答应不问罪于她。” “都说明王经四年前一事,性情大变,刚毅果断,雷厉风行……都是谬传啊。”老爷子不咸不淡,丝毫不避四年前宫变之讳。 老爷子还是老爷子,几句话便逼得他无路可退。 楚天帆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青青的事没有处理妥帖,我不能现在跟她们对上。” 老爷子不说话,摇着摇椅等他继续说。 “青青可能……”楚天帆咬咬牙,“……可能是前陈的公主。” 老爷子的摇椅一下子不动了,他猛地扭过头,看着楚天帆。 楚天帆点点头,“只是所有的信息只能查到四年前,四年前,青青死了。” “前陈的公主?”老爷子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青青就有种熟悉感……原来……” “原来什么?”楚天帆有些急切。 老爷子的思绪回到很远的地方,“前陈有一位皇妃,因其美貌名动天下。我那时还只有十几岁,跟着父亲入朝觐见,在后来的宴会上见到了那位皇妃,当时惊鸿一瞥,叹为天人……小青青确实跟那位皇妃颇有几分相似,难不成是她的孙女儿?” 楚天帆点头,“如果我调查的没错,前陈为颖所灭,皇族离散,那位皇妃的儿子流落民间,化名方卓,与妻子中年得女,爱如掌上明珠,只是后来牵扯其他恩仇,方卓缢死女儿,当晚,方家全家被灭门。” 他隐去了先太子看上方家明珠一事。 “但是调查到的,方家的女儿确实在四年前就死了。所以,青青是不是方家的女儿还不敢下结论。” 老爷子又开始晃着摇椅,“死遁是皇室常用的逃匿之法,但容貌骗不了人。” 他觉得柳青青就是那位倾世皇妃的后人,不用怀疑了。否则,谁有如此姿容? “可是后来调查的东西都对不上。”楚天帆说。柳青青身上没有方家女儿的印记,言行举止也处处透着怪异,跟她调查出来的方家女儿的情况根本不同。 最让人奇怪的是他第一次见到柳青青,给水中光裸的她拿衣服时,她的衣服全风化了,触手成灰。这他当然没法跟老爷子说。 “唉,这有点麻烦了。小青青要是普通人还好办的多。”老爷子叹气。 “我抹去了她身世所有的印记。”楚天帆开口。 “好小子,行动挺快啊。” “可是我发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也知道了这个事儿。”楚天帆马上一瓢冷水泼过去。 老爷子摇椅停顿了一下,又摇动起来, “给小青青开的药她都喝了吗?” “喝了,调成了养生茶,味道还不错,她不知道是药。”楚天帆点头。 “你好奸诈。”老爷子白他一眼,转眼又浮起笑容,“等小青青身体调好了,你们赶紧生个小娃娃……哎,你说小青青生的娃娃会是什么样啊?” 楚天帆想都没想,,“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 看来他也想过生娃啊,老爷子眉开眼笑,“嗯,那才是好娃娃,乖娃娃没出息。” “赶紧生个娃娃让我玩玩,一天天的实在是太没意思了。”老爷子继续晃。 “你跟她说去。”楚天帆轻嗤。 “我不敢,她会揪我胡子。”老爷子立刻摇头。 “不过你要娶王妃了,小青青肯定不愿跟你生娃娃了。”老爷有些发愁。 楚天帆也微蹙了眉。 柳青青出不去,但辛成能进来。 他汇报完各个店铺的情况正准备要走,柳青青叫住他。 “即日起,所有店铺不再往明王私库拨银子。” 姐挣钱帮你养女人,想得美! “好。”辛成一愣,随即答应。 柳青青看着辛成的背影,考虑她积蓄的那个生意交给谁来做? 辛成毕竟是明王找的人,她要一步步地“去明王化”。还有她的那些财产,如何转移走呢? 第127章 准备战斗 “姐不在乎你你又算个屁,姐的世界没你依然美丽……”柳青青哼着自编的小曲儿往藏艺楼走。 若羽入宫了,还带走了一个她培养的花泳队员,她想再挑一个,顺便欣赏歌舞解个闷。 藏艺楼歌舞升平,丝竹管弦响了半个上午,观众却只有柳青青和玉儿两个。 落离过来,凑到柳青青耳边说,“姑娘,王爷让你回去一趟。” “我把这个歌听完。”柳青青说。 “姑娘我们快走吧,让王爷等急了可不好。”玉儿劝她。 柳青青想了想,也是,人家位高权重,惹不起。情分不在了,利害还在,做不了爱人,他还是个工具。 柳青青的原则,拒绝内耗,男人出轨了,就没情分了,剩下的就看物质价值,榨干了,就扔了,弃如敝履。 楚天帆看着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晃晃悠悠回来,到他面前行了个没有温度的礼。 他以为红袖的事会让她气上几天,还考虑要不要解释一下,可现在看她过得滋润着呢。 楚天帆心里有气,面上也没有好脸色,“换男装,跟我出去。” “不好意思,我正在禁足,不能出府。” “柳青青!”楚天帆怒火上涌。这柳青青气人的功夫真是一流。 “我去换衣服,王爷稍等。”柳青青一看势头不对,立刻改口,又正儿八经地行了礼。 “可以走了。”柳青青换好衣裳出来,语气淡淡,表情甚是疏离。 坐上马车,柳青青依然离他远远的。别人用过的男人,她嫌弃! 楚天帆恨恨地,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为了她,他收拾了自己的准王妃,惩罚了未来岳丈,逼迫自己母亲,她竟对他这样? ——真是狼心狗肺。 若她真生气,来跟他哭闹一场也好了,可她嫌弃他,自己却吃喝玩乐一样不耽误——她到底在不在乎他? 只是今天有正事,所以,他先忍了。 马车到一个官署门前停下来。 “冯大人,你回来了?”柳青青惊讶,上前一礼。 冯大人向王爷见了礼,才向柳青青也拱了手,“田公子,别来无恙。” 冯大人身边还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官吏。 “这是史官凌大人,关于地震救灾的事宜需要整理成书表卷宗存档,下官特地向王爷请示,请田公子帮忙,协助完成卷宗。” 因为救灾时柳青青出了不少力,提出了许多很好的建议,所以冯大人对柳青青很是敬重。 凌大人把这次地震的情况、救灾措施等一一记录。 “这是有文字记载的最成功的一次救灾。”凌大人感叹。 “田公子功不可没。”冯大人点头。 “田公子如此才华,何不向朝廷举荐,入朝为官?”凌大人觉得这人才真是可惜了。 “她做不了官。”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楚天帆淡淡开口。 柳青青翻了个白眼。楚天帆,你毁了我光明前途! 他们在衙署记录材料,王府却来了一队人马,除了侍卫,太监、宫女都有十数人。 老管家毕恭毕敬,迎下一位衣饰华贵的美妇人,“太妃您慢点,哎,小心脚下。您回来怎么也不派人说一声,老奴好亲自去宫门迎接。” 太妃仪态矜贵,轻移莲步走向台阶。管家忙弯腰前行一步把太妃迎向怡心堂后面的慈寿堂。 在放着金丝绣团花靠背的床(古代坐具)上坐下,太妃开口,“王爷捡回来的那个女子呢?领来本宫看看。” “今天不巧了,王爷带着柳姑娘出去了,老奴这就叫人去找。”老管家躬身答道。 “一个姑娘家跟着王爷去哪儿?”太妃皱起眉头。 老管家没回答,吩咐了人去找王爷,告知太妃回府的消息。 太妃这次突然回府,来者不善,八成是冲着柳青青来的,他得赶紧通知王爷。 得到消息的楚天帆看了看不远处正研究衙署门口石狮的柳青青,她很好奇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 杜玲珑那件事他本来准备瞒着柳青青的,但现在看来瞒不了了。她若一无所知,应对太妃时会更被动。 车上,楚天帆看看离他远远的柳青青开口,“太妃到王府了。” 柳青青惊愕地扭头看他。她能想到的是她打了那宋嬷嬷,太妃找她算账来了。 楚天帆继续说,“上次指使人追杀你的,是杜玲珑的侍女,我查出来,还没行动,杜玲珑自己提着侍女,求着杜丞相到太妃面前谢罪,说是管教不严,致使侍女自作主张,犯下大错。又亲自到王府,脱簪请罪。因有你和落离打伤宋嬷嬷一事,太妃要治你的罪。她要求我饶过杜玲珑,她便饶过你。只是太妃必然心中不甘,怕是对你不利,你言行要谨慎些。” 柳青青这才知道中间还这么复杂,她还想着太妃通情达理不屑和她计较的。 “我又没惹杜玲珑,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那宋嬷嬷辱骂我在先,又打了玉儿我才动手的。”柳青青一听就明白,什么侍女,出手的就是杜玲珑。 楚天帆知道他把柳青青宠坏了,让她根本就不懂这里的规矩,只讲着自己的一片儿理。 “你都知道护着自己的侍女,太妃自然也护着自己人。”他试图给她讲清楚。 柳青青想了想,“那你把我送别院,我不回王府了。” 这里的人不讲理,她还是先做缩头乌龟好了,腾挪一下再想办法。 “太妃指名要见你。”楚天帆堵死了她的路。 柳青青知道她现在完了,除了抱紧楚天帆大腿找不到其它生路。她觉得自己好冤枉,好委屈。 以后一定要离开王府,杜玲珑这样的人太可怕,她柳青青一个小人物,没有那些小说大女主的才华和心智,如何斗得过有权有势有靠山有地位的明王妃。 楚天帆这人也靠不住,花心大萝卜,到时听了枕边风,说不定不用杜玲珑出手,他就亲手把她宰了。 真是四面楚歌,身边没一个好人。柳青青为自己哀悼三秒。 “那回吧,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柳青青挺起了胸脯。 楚天帆暗自叹了口气,这死犟死犟的模样,就不会服个软向他求助? 第128章 可做贵妾 楚天帆伸手扶她下马车,柳青青躲开,自己跳了下来。 楚天帆讪讪地收回手。若不在乎他,她那天红了的眼圈和现在的疏离该怎么解释?若是在乎他,她自得其乐纵情嬉玩又不见任何醋意? 柳青青换了衣服进去时太妃正和王爷说话。 柳青青行礼——向太妃行的君臣礼,向王爷行的主宾礼。 楚天帆微微一愣,起身还礼。 太妃有些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这礼数让她有点意外了。不是该行妾妃礼吗? “你是王爷带回来的女子?” “是,民女柳青青,承蒙王爷搭救,不胜感激。”柳青青不卑不亢,谦恭得体。 “柳青青?很俗气的名字。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柳青青抬起头,忍住怼人的冲动。 “果然明艳美丽,姿容不俗。你家何处,父母何在?” “民女受伤昏迷,醒来全不记得了,王爷说帮忙查找,至今未有消息。”柳青青轻声说。 太妃看向楚天帆。 楚天帆回答,“只因柳姑娘记忆全无,无从查起,故而耗费时日,收获甚微。” 太妃锐利的目光睨着柳青青,“好好的一个人怎会记忆全无,不是借故留在王府吗?” 柳青青微微抬头,平视着太妃,“蒙王爷搭救,青青并无非分之想,只是恩情不能报答,终是不安。愿以一术报答,待此事一了,不管身世是否查明,青青自当离开。” 楚天帆看她一眼,怎么跟刚才交代的不一样? 太妃冷笑,“本宫倒想听听你以何术报答?” “造纸术。” “那些纸是你造的?”太妃惊讶。不过几月时间,京中书简大多换为纸张,且出现多种用途的纸。书写的,绘画的,食品包装的。每一种又分了许多种类。 “文墨居暂时由青青帮忙打理。纸张轻便,书写流畅,造价又不高。文墨居以前以笔墨砚台为主销,现在是京城绝大部分书画院的供纸商。”柳青青不紧不慢。她还没说她已经给十几个城市供货,另外开办了近十家加工厂。 “你说那纸造价不高?那宫中用的纸怎么那么贵呢?”太妃想起宫人买的那或烫金、或淡粉的信笺。敢则她儿子卖纸她高价买? “可能宫中用的是高端纸,贵在雅致、花哨,平常用纸比竹简便宜得多。”其实那些花里胡哨的纸也没贵多少,柳青青估计采买的虚报了账目。 太妃想了想,“你说文墨居向全京城供纸?” “是。” “那赚不少钱吧?” 楚天帆看太妃一眼,这是来讨论生意来了? “呃……账目由王爷安排人管理。”柳青青推到楚天帆身上。这太妃似乎对钱很感兴趣,她深怕自己被讹诈了。 太妃看楚天帆。楚天帆硬着头皮,“盈利确实比之前多了十来倍。” “十来倍?”太妃震惊。 楚天帆不语。 柳青青恭谨地垂着头。十来倍?说少了吧。文墨居以前是零售,现在背后有五个大型作坊呢。这家伙是不是也怕被自己母亲讹钱呢? 太妃突然有些生气,瞪了楚天帆一眼,“你赚那么多银子,成亲的彩礼却让本宫出?” 这是什么节奏?柳青青有些想笑。 楚天帆道,“也就这两个月才有这么高的利润,毕竟柳姑娘身体不好,也就接手了没多久。” 太妃看了柳青青一会儿,忽然开口,“传闻王爷的那个男宠也是你吧?” 柳青青应下,“是。因为行事不便所以着了男装,牵累王爷名声,青青深感不安。” “倒是个能生财的……”太妃嘀咕一句。 “你还有其他门路吗?” 柳青青没有正面回答,只说:“纸张这一产业要发展好,可覆盖全国,财富已然可观。再细分品类,分档次,则更得进益。而且又是消耗品,用心经营,财富自可源源不断。王爷大恩,当可以还报。” 太妃想了想,“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终有许多不便。若能扶助王爷,可在王府做个贵妾,不比你飘零在外好些?” “母妃!”楚天帆沉声道。 太妃看他一眼,“怎么了?商家低贱,越了贱妾,直接抬为贵妾,没亏她呀?” 柳青青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太妃美意,王爷大恩,青青只能些许报答。王爷天潢贵胄,人品贵重,青青不敢高攀。王爷与王妃会和谐美满,青青也会遇到自己的良人,相濡以沫,白首共度。” 楚天帆脸阴得要下雨。 太妃感觉刚才表现得太露骨了些,赶紧理了理衣服,正了颜色,“本宫看王爷对你有恩,你也有报答之意,想着撮合一下,也成一桩美事,那凡事呢,还得听王爷的。你先下去吧,本宫有话跟王爷说。” “是,民女告退。”柳青青躬身退出。 见柳青青出了门,太妃才扭过头,“宋嬷嬷说这丫头粗鄙蛮横,本宫看着礼仪还算周全……她真的那么能赚银子?” 楚天帆沉着脸,“母妃这次是来干什么?” “母妃都不能出宫看看你了?你这要大婚了,整天跑得都找不到人,丞相和礼部急得来找本宫商量,本宫来看看你在忙什么。” “你是来看柳青青的吧。”楚天帆冷哼。突然袭击,他才不相信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为了一个捡来的女人,逼得丞相杖杀了自幼跟随玲珑的侍女,让未来王妃脱簪谢罪,我不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妖精勾了你的魂?还好你没糊涂到让玲珑亲自给那女人赔不是。” 楚天帆冷笑,“母妃为我选的好王妃,没过门就敢插手我王府事务,还雇凶杀人,真个是好性情,好教养!” 太妃有些尴尬,“玲珑自是温婉和顺,只是没管教好侍女,那侍女也是护主心切,不是已经杖毙了吗?能给她柳青青一个交代了。婚事已到跟前,若再发生变故,可不让全天下看笑话?” 楚天帆只是冷笑。 柳青青回到碧桐院。玉儿拍着胸脯,“吓死我了,我深怕太妃为难于你,向老天爷求了几十遍呢。” 柳青青淡淡地笑笑,坐到躺椅上闭了眼。 都说婆婆最见不得全职的儿媳,若儿媳每月能拿回来两万块,婆婆便会忍着少唠叨,儿媳能每月拿回来十万块,婆婆能忍下所有委屈。 今古一理,利字当头,无坚不摧。 第129章 天作之合 太妃在王府用了午膳,还喊了柳青青一块儿去。 柳青青举止得体、礼仪周全,太妃也挑不出毛病。 她本来想着要趾高气扬地找借口教训柳青青一顿,但柳青青以客人自居,谦恭有度,她若故意刁难反倒失礼。 心头虽有些不悦,但也终究没机会发作。心头又惦记着她可以让一个店铺两个月内赚到十倍的利润,所以对柳青青也客气了些。席间还让苏嬷嬷给柳青青赐了菜,说是尽主家之宜。 所以看不看得起从来都是价值匹配,你是什么样的货色,别人就给你什么样的脸色。 傍晚时候,太妃回宫,柳青青也礼貌相送。 太妃总觉得今天的任务没完成,却又不知道该再做点什么。只能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登上马车。 等马车看不见了,柳青青挺直身板,往后仰了仰头,活动一下颈椎,“累死我了。” 楚天帆嗤地一声轻笑。 柳青青扫他一眼,哼了一声,随意地一礼,“青青告退。” 又是她那不伦不类的礼仪,和太妃面前的举止得宜判若两人。 也不待楚天帆回应,柳青青提了衣裙,大步流星回她的碧桐院,再无娴雅之态。 楚天帆看着她的背影,她敢跟他甩脸子? 小丫头还在生气,红袖这一段怕是不容易过去了。 九王府。 楚天航从外面回来直接往后花园去。 这丫的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出去一圈想玩都找不到人。 李猛那憨驴上次回来后就魔怔了,一得空就往城外跑。据说是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了,当时那人被几个人围堵,他一激动冲上去英雄救美,可等把坏人打跑,一扭头,美人早没影了。他表现了个寂寞。 这个蠢货,真是笑死人了。 想要的人……楚天航泛起笑容,脚步轻快地走向横过水面的溜索。 见主子开心地在溜索上滑了好几趟,卢悦凑过来,“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爷高兴关你什么事?一边去。” 楚天航下来,翻过栏杆在亭子里坐下,对着卢悦叫:“去给爷拿壶茶来。” 卢悦应一声跑开了。 楚天航看着那溜索。青青喜欢溜索,如果他将青青娶过来,他一定天天陪她玩。 这花园还得再装个秋千,绳索全用花朵盘绕的那种。那样青青坐上去,一定像极了花仙子。 之前他认为青青是六哥的人,他要去抢,还有很重的负疚感。现在是一点负担都没有了。 他又想起田园,想起柳青青雪白的胳膊上那点鲜艳的朱砂,脸一下子热了。 回看了一下四周,还好,没人,卢悦去拿茶壶也没过来。 楚天航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不是那天他跳湖成功阻止了六哥?真是那样,病那几天太值得了。 他曾怀疑青青喜欢六哥,可是六哥要成亲了,那真是太好了。六哥成亲青青就一定不会跟他了。因为青青说过她的男人不共享。 她的男人……楚天航的脸又热起来。青青,我会一辈子只要你一个,只爱你一个。 青青,我们是最有缘分的。你被狗追赶满大街的人就拉了我来挡狗。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你发明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总是喊着我一块帮忙。我们一块上学又住在隔壁。背书演双簧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真是指天作之合!楚天航越想越觉得两人缘分深厚。 卢悦把茶拿来。楚天航吩咐,“明天一大早去那老店买栗子糕,爷明儿去宫里请安,给太后带点,太后爱吃这个。” “好的,爷真有孝心,太后看了必然喜欢。” 楚天航喝了口茶,暗道,那当然得有孝心……得把太后哄好好的,到时别为难青青。 再耐心地等几天,等六哥结婚了,我就去求太后,撒泼打滚也好,抹脖子上吊也好,一定得让太后同意青青嫁给我。 如果青青能嫁给我……楚天航的嘴角又压不住了。 “王爷?王爷?”卢悦唤了几声才把楚天航唤回神。 丞相府马上就要办喜事了,却并未见多少喜气。 杜昀在祠堂里跪着,杜玲珑在祠堂外跪着。 一个下人走过来,“公子,小姐,老爷叫你们去书房。” 二人在下人和侍女的搀扶下起身。 “想明白了没有?”杜丞相黑着脸。 “侄儿知罪,都怪侄儿安排不周,牵连了妹妹。” “女儿知错了,女儿不该沉不住气,贸然行动。”杜玲珑泪光莹莹。 天天跪一个时辰的祠堂,简直是噩梦一样。 杜丞相看了一眼面前的兄妹俩,“还没想明白?你们不是在跟那个女人斗,你们是在跟明王斗!明王,你们斗得过吗?青天白日的,你们敢当街杀人?你们这是要把杜家毁了啊!” 杜昀低着头,“侄儿知错。只想着那妖女离开王府,正是除掉她的好机会,谁知她那家小院布防非常严密,晚上更是有人轮流巡查,根本无法靠近。侄儿想着趁她外出杀了她,然后以酒徒闹事过失杀人顶罪,没曾想那妖女身边有那么厉害的人。连我们找的死士也被捉拿,还撬开他的嘴巴。她身边那女子我已调查过,是原平西将军之女,但有个一老头不知什么来历,很是厉害。” “你......你毫无悔改之心,愚蠢,愚蠢至极。”丞相气得手指都在颤抖,\"出去,明天继续跪!\" 杜昀叩头退下。 杜玲珑膝行向前,“爹爹不要怪堂哥,都是玲珑不对,爹爹莫要气坏了身子。” “你呢?等你进了王府,成了王妃,处理一个小小的侍妾,不是易如反掌,何必如此操之过急,徒惹事端?” 杜玲珑垂泪,“父亲也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您教导我们,自己想要的要自己努力去争取。女儿也是想争取自己的幸福啊。王爷对那来历不明的乡野村姑甚是宠爱,女儿不得不防。爹爹,玲姐姐新婚之夜官人去了侍妾房里,玲姐姐直到现在都抬不起头,女儿不想受那样的侮辱......” 杜丞相胸口急剧起伏了几下,慢慢平息下来。 “可是你们太冒险了,这次多亏了太妃,否则这婚事怕就要黄了。” 杜玲珑也心有余悸,“是女儿考虑不周。现在红绡死了,王爷暂时不会追究了,女儿一定恪守本分,不再妄自作为。” 杜丞相看了看女儿,她一向都是乖巧的模样,“你起来吧。从明天起,不用去跪了。好好养习身子,没几天就要嫁人了。咱家没有多少根基,你当了王妃,咱家才算真正进入了贵门。至于那闺阁琐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只要你坐稳正妃位置,其他啥都不重要。” 杜玲珑心道,我不仅要坐稳正妃位置,我还要这个人,这个天神一般英武伟岸的男人,我要他完完全全属于我! 她眼里闪过寒光,嘴上却温婉柔弱,“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第130章 人生短暂须尽欢 柳青青百无聊赖,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看府中人忙碌。 红绸挂起来了,珍玩宝器从库房里拿出来,各色的绢花装饰着王府,若霞院堂前的台阶都用水一点点清洗。 楚天帆看着神情淡然的柳青青,说不出心中滋味。 “石凳多凉,怎地让姑娘坐着?”楚天帆训斥。 玉儿低头要回话,柳青青替她回答,“垫有垫子。” 楚天帆看看柳青青,放柔了语气,“怎么坐在外面,也不怕风冷?快回屋里去。” 柳青青手里甩着一根树枝,“屋里闷,出来看看热闹挺好的。” 楚天帆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 柳青青心中冷笑。虚伪自私的男人,装出这一副关切的嘴脸干什么?她忽然不怨红袖了,最好能多点红袖、绿袖、黄绣什么的,越多越好,把他这王府闹成一个马蜂窝。 柳青青不相信一个仅听传闻就要置她于死地的“王妃”会宽容大度,更不相信一个放纵凶手的“王爷”会护她周全。 “一对儿狗男女。”柳青青心里骂道。楚天帆这么囚着她,等着他的王妃来宰杀吗? 她本不相信爱情的,他花言巧语,装出温柔深情骗她上当,当她试着去爱他时,他又如此卑鄙阴险地待她。 老娘重活一生要让你们夫妻来作践,可真是冤死了。惹恼了老娘,分分钟炸了你这王府! 她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恶魔,谁怕谁? 楚天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的目光越来越冷。 “你要觉得王府闷,可以出去散散心。”让她这样看着下人布置自己的婚礼,楚天帆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只好放她出去。她那么爱跑爱玩,出去或许心情会好点。 他下的禁足令一次次被他给破了。楚天帆觉得自己在柳青青面前一定越来越没威严了。 柳青青二话不说,把手里树枝一扔,起身就走,“玉儿,备车!” 柳青青的马车夫还是侍卫黄三。王府的隐卫成了她的马车夫,好像是极大的荣宠,柳青青却不屑一顾。 “公子,前面的好像是杜家小姐。”黄三的眼睛不是一般地好。那次杜小姐绑架“田公子”,他就在跟着,只是柳青青示意不让他们出手,所以他们没有现身。 柳青青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京城最大的珠宝首饰楼前,一个小姐正被丫鬟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看样子是来置办嫁妆的。 “走我们的路,管别人干嘛?”柳青青放下帘子。 黄三有些为难,“但我们要去哪儿啊,就一直在这街上闲溜达?” 柳青青只说出门,往前走,也不说去哪儿,黄三已经闲溜了几条街了。 “去倚红楼。”柳青青说。 “啊?”黄三傻眼。他是准备被柳姑娘揍,还是被王爷揍? 他又是吭哧又是咳嗽地示意玉儿和落离拦一下。 柳青青开口,“你嗓子卡麦芒了?听不见我说什么?” “呃……是!”县官不如现管,可是王爷自己说什么都听柳姑娘的,不怪他啊。黄三做好心理建设,赶着马车去倚红楼。 “把所有没有客人的,好看的男女都招来,给爷表演才艺,爷有重赏。”柳青青对着老鸨挥手,拍出一张银票。 与其给楚天帆分红还不如她自己逍遥快活。人生苦短须尽欢,何必委屈舔渣男! 于是歌舞乐女琴师来了一帮子,个个长相出众,赏心悦目。柳青青暗自感叹,还是男人会享受啊,女人就是太想不开。 柳青青不喜欢人近身,所以那些美人儿就在她面前各自展示才艺。看好的,柳青青就吩咐“赏”。 “你们那花魁呢?”柳青青看了一会儿没见红袖了。上次她太冲动没看清,今天要好好看看。 “红袖姑娘一般不接客的。”老鸨陪着笑脸。 柳青青拿出一个玉佩,提着在眼前晃悠,“让红袖来看看,她一定接。” 玉儿吓死了,赶忙拉住柳青青,压低声音,“公子快别闹了,这玉佩千万不能送人啊。” 柳青青也小声说,“没事儿,他的红颜知己,只是转了我的手送出而已,还在自家锅里。” 玉儿顾不上尊卑了,伸手把玉抢过来,“这玉不能送人,红袖姑娘来我家公子另赏金银。” “玉儿你胆儿肥了不是?”柳青青眯了眼。 “这玉非是凡品,公子愿赠,红袖也不敢收。”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来。 哇,果然是花魁啊,怎一个千娇百媚了得!柳青青觉得自己哈喇子快掉下来了。 红袖走到柳青青面前,袅娜地一礼。一举手一投足都风情万种。 “红袖亲酿的桂花酒,请公子尝尝。”红袖盈盈浅笑,纤纤玉手从身后侍女的托盘上拿了酒盏下来,“公子,请!” 柳青青要伸手,落离出手挡了。 红袖一笑,自己斟满一杯,先自饮了。 “公子,郎中交代你身体亏空,不能饮酒。”落离淡淡地。 你才身体亏空!柳青青看看落离又看看玉儿,一对儿楚天帆的狗腿子。 “那你帮我喝了吧,美人赠酒,不喝不敬。”不让我喝那就你喝。 “是!”落离犹豫一下最终端起酒喝了。 红袖笑,“公子不能饮酒,红袖为公子弹奏一曲可好?” 柳青青摇头,“听闻红袖姑娘舞技超群,希望今日能一睹风采。”她扭了头,对着一个长相俊美的男琴师抛了个媚眼,“妙人儿,你来弹琴可好?” 琴师回她一个媚眼儿,“听凭公子吩咐。” 红袖轻笑,“那,奴家献丑了。” “小姐,是王爷。”侍女听到马蹄声,一回头见一人打马而来。 杜玲珑赶忙紧走了两步。明王已经过去了,根本就没看见她。 “王爷像是有什么急事……”侍女盯着那远去的背影。 “上车。”杜玲珑坐上马车,吩咐,“跟过去。” 侍女犹豫,“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杜玲珑瞪她一眼,对着车夫,“快点。” 倚红楼? 杜玲珑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 第131章 妒妇 门口一暗。 “王爷。”屋里的人跪了一地。 柳青青抬头看看阴沉着脸的楚天帆,笑嘻嘻地起身,“王爷你来了,这可是个好地方,快请坐。” 她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又热情地招呼红袖,“来,美人儿,王爷喜欢你,快过来伺候。” 楚天帆目光紧紧锁着她,忽地一伸手把她抓起扛肩上大步流星地离开。 柳青青一阵头晕目眩,肚子也被垫得有些难受,她大叫着,“楚天帆你个疯子,快放我下来……啊,好难受,我要吐了。” 楚天帆不理她,扛着她下楼了。迎面遇上上来看情况的老鸨。 柳青青叫,“把我的银票还给我,钱让他付。” “哎,好好……”老鸨不明情况,答应一声又忙说,“啊,不用。” 黄三把马车停到门口,楚天帆刚出倚红楼的门就上了马车,他坐下,把柳青青按在腿上,抬手就在她臀上抽了两巴掌。 虽然冬天穿的厚,但楚天帆手重,这两巴掌还是让柳青青痛得叫了起来。 柳青青又羞又恼,父母的打她都没挨过,现在竟被一个男人打屁股,她挣扎着起身“啊呜”一口咬向楚天帆的胳膊,楚天帆一伸手捏着她的下颚,让她的嘴无法咬合。 柳青青愤怒地瞪着楚天帆,楚天帆的手卸了些力,柳青青一扭头脱开他的钳制。 “别闹了,红袖是暗卫的一个成员,一切都是逢场作戏。”楚天帆轻声说。 柳青青挣扎的身体不动了,他在干什么,向她解释吗? 柳青青别过头去,“谁信呢?” 楚天帆伸手扳过她的脸,“小妒妇,红袖的身份是个秘密,不许泄密哦。” “切,逢场作戏要抱那么紧?”柳青青不屑地瞪他,却有什么丝丝缕缕的甜润流到了心间。 “她就靠在我身边,我又没抱她……而且,那衣服也扔了,以后再不让她靠近了好不好?”他的唇吻向她耳边,好久没这样抱着她了,他好想。那甜润的香气让他迷恋。 柳青青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忙躲开去,嘴里叫着,“我管你抱不抱她,那是你的王妃要管的事。” 楚天帆身体僵了一下,突然发狠地吻上她的唇。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杜玲珑几乎听得到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嘤咛,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 侍女小心地看她一眼,什么话也不敢说。小姐的贴身侍女红绡被打死了,萍儿病了一场,今天只好她跟着来了,临走夫人交代看完首饰就过去和她在绸缎庄汇合,小姐自作主张跟着王爷来了此地,她也不敢劝一下。 现在看小姐的脸色,她更是不敢催了。 过了好一会儿,杜玲珑才开口,“走。” 躲在一边的马车缓缓离开。 杜玲珑的眼睛里全是冰冷。她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可让她怎么忍! 那天在聚缘楼的应该也是她吧?她到底是什么人,如何就勾得王爷动了心?这般放肆地宠爱,让她这个未来的王妃如何自处? 柳青青,必须死! 她杜玲珑什么人,十四岁就设计搅黄了明王的前一段婚事,现在那女子还在一个低级文官的院子里受着婆婆的气和妯娌们的嘲笑呢。 但出师未捷就折了自己一个贴身侍女,杜玲珑还是小了份心。一个以色侍人的女子不足惧,但王爷严密地保护却不得轻视,父亲说得对,她现在是在跟王爷斗,那是她全心爱慕着的人,她真的不想和他对上,可是,她的爱里,怎能容许别人存在? 楚天帆抱着柳青青,看着她微微肿胀又泛着水光的唇瓣忍不住又亲了亲。 柳青青微微喘着气伏在他肩头,只觉得浑身酥软没有力气,说出来的话也越加地软糯勾人,“我不想回王府……我去别院好吗?” 她好久都没敢提别院,就怕楚天帆想起自己被下药的事,可是她实在不想回王府,不想看那一府刺目的喜庆。 楚天帆沉默着,没有说话。 “打我又打不过你,逃我又逃不掉,可你又不属于我,楚天帆,我该怎么办呢?”柳青青伏在他肩上幽幽说。 楚天帆把搂着她的手收紧了些。 两人沉默了好久。 楚天帆忽然掀起帘子给黄三报了个柳青青从没听说过的地名。 楚天帆把柳青青抱下来。这是一座青砖的小院,跟诸清欢那个小院有点像,只是稍大一些。 “这是什么地方?”柳青青看看门楼,连个匾额都没有。 楚天帆牵着她叩响了门。来开门的是个老头,柳青青觉得脸熟,等走到屋里才想起是诸清欢“邻居”的那个老头。 “好啊,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哪儿!”柳青青停住脚步,气鼓鼓地看着楚天帆,这家伙太坏了。 “谁让你那么笨,自己的行踪都藏不住。”楚天帆勾起微笑。 “你怎么找到我的?”柳青青撒娇,闹着要解释。 楚天帆微笑着不告诉她,他是不能让她学能的,要不然有一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这个地方怎么样?”楚天帆问。 柳青青四下瞅瞅,“挺雅致的。” “不想回去就先住这儿。” “我还不如回田园呢。”柳青青撇嘴。 “不行,田园我去着不方便。”楚天帆一口拒绝。 “那我回别院。” 楚天帆看她一眼,“还想再逃一回?” 呃,这是有心理阴影了?柳青青无语。 “今晚就住这儿,我陪你。” “还是别吧,你还是让玉儿和落离来。” “怎么,本王还比不上两个丫头?” “不是,这不是不方便吗?我和玉儿、落离待习惯了。” “那就试着习惯本王。” “可是……”柳青青说不出口。她被人伺候废了,到现在生活还不能自理。 冬天的衣服太复杂的她自己都穿不好,头发更是麻烦。她就学会了个男子的束发,女子发式一个都弄不好。 楚天帆却不管那些,说是玉儿、落离不该私自带她去倚红楼,所以得回去受罚。 他好久没有和她单独在一起了,他好想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直到夜幕降临,柳青青才确定楚天帆不是开玩笑。“我们真住这儿啊?” “嗯。” 柳青青不愿住这儿,至少得有个侍女陪着啊——她不敢说自己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她看了很多古建筑的鬼故事,她害怕。而且不知道怎么了,从下午开始肚子就隐隐地痛,不剧烈,却也不容忽视。 第132章 午夜寻医 柳青青按了按位置,不是阑尾的位置,在这里要得个急性阑尾炎,估计得死翘翘了。难不成是吃坏了肚子? 老伯送来晚餐,柳青青吃得很少。 “野了这么久,字都不会写了吧?”两人在书房整理一些书卷。 书卷都是抄录的,柳青青再次起了把活字印刷做成的心。她已经吩咐王府的账房先生帮着整理常用字,估计也快整理完了。 到时雕版是一项大工程,因为字是反着的。但跟在楚天帆身边有一点好,不缺人。她要用人楚天帆总能找来合适的人把事做好。 唉,如果他不急着成婚,他们两个合作应该能做成很多大事。 柳青青拿起笔,想要写字,发现没有墨,就先拿了墨条在砚台上磨。 柳青青的字好丑,楚天帆嫌弃地握着她的手,“想写什么?” “写……相爱不必相守,友谊天长地久。” 楚天帆的笔悬在空中,半天都没有落下。 两人下了会儿棋。 围棋柳青青不擅长,一会儿就被吃得七零八落,撒娇耍赖悔了好几次棋。 “我教你下象棋。”柳青青眉眼弯弯。 她画了棋盘,找来竹简截成正方形的竹片,指挥楚天帆在上面写字,又讲了规矩。 红黑双方,开战。 象棋柳青青还是有一定水平的,又占着规矩熟,接连赢了几次,高兴得眉弯眼笑。 “刮鼻子。”她笑着扑过来,勾着手指伸向他。 楚天帆纵容她闹。 “我想睡觉。”柳青青累了,趴在桌子上,眼睛染上睡意。她的眼睛本就生得极美,此时更多了几分撩人的风情。 “我陪你。”楚天帆把她拉进怀里,抱起来。 “不行。”柳青青立刻清醒。 “为什么?又不是没睡过。”楚天帆轻吻着她的脸,“我不做什么,就抱着你睡。” 这点柳青青倒是信,她不知道是自己没有魅力,还是楚天帆定力太好,两人睡一起那么多次也没有事情发生,害柳青青还自卑了好久。 但那时她是把楚天帆当爱人对待,现在不知为什么,确定他是别人的后,她就再不愿与他同床共枕。哪怕她很害怕一个人睡在陌生的古代房子里。 最终两人还是分开来睡,楚天帆把自己的床让给她,他睡在外间的一个小榻上。 即便这样,柳青青还是不敢熄灯,燃了一只细烛照明。 柳青青只觉得困得厉害,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是半夜被腹痛痛醒的。她从来没有这样的腹痛过,痛得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玉儿……”她习惯地叫玉儿。 楚天帆刚睡着就被她的呻吟惊醒。 “青青,你怎么了?”他有些慌。 “痛……好痛……”柳青青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楚天帆已起身到了她床前,昏黄的灯影里她满头的汗。 “青青……”他急切地抱起她,突然感觉手上湿热,低头一看,血!好多的血! 楚天帆的脑袋轰地一下。 他抱起她,又扯了被子裹好,几步就跨出了门外,“楚方,宣太医。” 楚方从旁边的房间出来,衣服都没穿整齐,“姑娘怎么了?” 楚天帆吼道:“快备车。” 立刻有其他的侍卫从不同地方出来,牵马的牵马,套车的套车。 “王爷,这里离王府太远,倒是离姑娘的田园近些,如果老爷子在……”还是楚方冷静。 老爷子的医术不比太医的差。 “去田园。”楚天帆二话没说。 柳青青痛得神志都不清醒了,楚天帆心疼得无以复加却束手无策,只能抱紧她不断地低声呼唤安抚她。 还好老爷子在田园。什么都顾不上,先止疼,几针下去,柳青青昏昏沉沉地睡去。 “你这么抱着她干嘛,赶紧找个侍女来伺候着。”老爷子无语,“你也快去收拾收拾。” 楚天帆的身上也染了些血。 “小青青的脉象很奇怪,你收拾好了过来说话。” 楚天帆有些狼狈,他不知道女孩子来月信会痛成这样,他当时被吓坏了,那些血染他身上他也没觉得脏污、不祥,只恐惧柳青青会不会死。 楚天帆把柳青青抱到浴桶旁,郭媛伺候柳青青洗浴净身,都安排好了,楚天帆才离开去收拾自己。 等郭媛把柳青青打理干净,楚天帆又过来把柳青青抱到床上。 郭媛轻轻理好柳青青的发丝,“姑娘,这样的男人,天底下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小青青的脉象甚是奇特。”老爷子开口。 “第一次我给她把脉,她的脉象是七八岁孩子的脉象,后来又像是十来岁,这次把脉则像是十三四岁的。” 楚天帆紧抿着唇,她本就来得奇异。 “有什么妨害吗?” “就是脉象年龄混乱,别的也没有什么。”老爷子若有所思。人跟脉象年龄对不上,而且还快速地增长着,这种情况他还第一次见。 丞相府里,薛姑姑正大光明地进入杜玲珑闺房。 把带来的东西一应交付后,杜玲珑屏退下人。 “姑姑请坐,跟我详细说说这位柳姑娘。” 薛姑姑谢座,缓缓开口。 “柳姑娘是邓大人送进王府的,据说是王爷半路捡到的,但在哪里捡的,具体谁也说不清楚,大致在娘娘岭一带。我问过随行的侍卫,王爷当时失踪了一天一夜。连楚方都不知他行踪。后来说是那姑娘半死不活,性命垂危,皇命又急诏回京,王爷不得已先行一步,命邓子翔安排人照顾她。 到了王府,王爷倒也没多关心她,只是吩咐太医用药养着。而她整天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跟死人没多大区别。奴婢见她容貌美丽异常,担心她会蛊惑王爷,对小姐不利,让水杏换了她的药物茶水,后来被王爷身边的小厮查出,杖毙了水杏,奴婢也被派到庄子上,得太妃发话才又回到王府。 等奴婢回到王府,那柳姑娘已是盛宠。奴婢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韬光养晦,等着小姐入府。” 薛姑姑顿了顿,又说,“奴婢曾派人打听过,那娘娘岭数十里没有人家,怎地王爷就捡到了这么个绝色的美人儿?” “你的意思是……”杜玲珑眉眼微蹙。 “奴婢曾听人言,古代有狐妖化人,这妖最擅长勾魂媚术,再英明的男人中招后都会迷恋其身无法自拔。过去一个国君中了此术,国家都弄灭亡了。这柳姑娘来得蹊跷,言谈举止又不同常人,会不会也是什么妖孽?” 杜玲珑往后靠了一下身子,“姑姑故事听多了吧,那都是说书人瞎编的。” “她是不是妖孽,谁又知道呢?也许有人说是,她就是了呢?”薛姑姑脸上现出一丝狡诈的笑意。 杜玲珑心头一动。 第133章 冬雷震震 柳青青几乎是昏睡着度过了三天,玉儿、秋兰、辟芷都被调来伺候了。 这三天,楚天帆一直守在田园。 “你这样在这里待着不合适吧?”老爷子呷了一口酒。 “她真的没事?”楚天帆开口。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没事儿,你只管回去忙。既然要成婚了,那么多事你总不能不管吧,对新娘子不尊重。” 楚天帆看一眼老爷子,感觉他态度变化很大。 之前他曾极力撺掇他和柳青青的,开口闭口小两口,后来再也不开玩笑了。 老爷子一生只守了一个爱人,爱人早逝,老爷子从此形单影只。但楚天帆发现,老爷子对柳青青的爱护不一样,那是打心眼里的护着。 他突然有些恐慌。 柳青青终于醒了。或许是许久不来月事,这一次竟如洪水泛滥,她觉得自己的血都要流光了,整个人虚弱不堪。 她这是真正成这里的一个普通女子了? 她说不清什么感受,成为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不好,可她总觉得什么在慢慢失去。 “姑娘,王爷来了。”玉儿打起帘子。 柳青青刚要阻止,楚天帆已跟着进来了——他对她似乎根本没闺房之避。 想到来这里的第一次月事竟是楚天帆帮忙处理,柳青青窘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手比脑子快,她一下拿起一个靠枕捂到脸上。 玉儿退出去,楚天帆走到床前,一声轻笑,“不闷气吗?” 他伸手去拿柳青青脸上的靠枕,柳青青攥着不松手,楚天帆扯了一下也放弃了。 从认识她,他真是什么奇怪的事都干了,给女人穿衣服、梳头发,陪她玩一些弱智的游戏,现在连女子的那个他竟然也照顾了。 “我得回王府,你不想回去,这段时间就先住在田园,落离和展进留在这里,有什么了吩咐他们去做。” “嗯。”柳青青闷在靠枕里答应。 楚天帆又嘱咐及时喝药,然后起身离开。临走柳青青也没把靠枕拿下来看他一下。 刚到一品楼的楚天帆就接到了鬼影查案的消息——哑婆死之前见过杜玲珑的侍女萍儿! 楚天帆眼中风起云涌。 走到大街上,天空彤云密布,冷寒无比,怕是要下雪了。 楚天帆看看天空,准备登上马车,却在此时,“轰隆隆——”天空竟响起了雷声。 “打雷了?”楚方一惊。 “打雷了?”很多人出来看向天空,人们的语气里充满恐慌。 “冬日打雷,遍地是贼”“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虫不藏,常兵起”“冬打雷,十个牛栏九个空”等等谚语都昭示着冬日雷声的不祥。 楚天帆又抬头看看天空,抬脚登上马车。 王府檐前的灯笼全换成了大红崭新的,几个家丁正在挂红绸,楚天帆觉得无比刺目。 “扯掉,全部扯掉!”他冷冰冰地吼道。 几人一愣,不知做错了什么。楚方赶紧示意几人把红绸扯下。 王府院内也到处是喜庆气象,楚天帆阴沉着脸大步跨入怡心堂。 这是他要娶的王妃,一个心思如此阴鸷歹毒的女人,好,真是好! 他从不介意娶谁,他只是去娶一个适合做王妃的人,与感情无关。门楣、性情、智慧、容貌,太妃自会为他把关。于是就找了这么个“温婉贤惠,得体适宜”的丞相千金。 楚天帆冷笑,明王妃,她也配?! 迎娶的日子就要到了,新娘的嫁衣还未送到杜家。太妃问过几次,他只说在赶制,会在迎娶前置好。 原备的喜服他锁在箱子里,那才是真正的王服凤冠,是在救灾时他和柳青青穿的那套,是十几个绣娘花了数年的时间一针一线绣出来,上面的每一个缀饰都是能工巧匠选上好的珠宝精心打造的。 想到柳青青,楚天帆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柳青青才是那套婚服的主人,所以她的东西他不允许别人碰。 太妃追问之前准备的婚服他只说不合适,需重新定做。杜玲珑自己绣有嫁衣,但王妃的婚服是他王府提供的,现在,他不想提供了! 楚天帆隐隐觉得,如果他成婚了,他就再守不住青青了,哪怕用他王爷的权势,也守不住她。 而且,邹家的态度也很是奇怪,一边为柳青青撑腰,一边又容许他这样不合礼仪地把柳青青留在王府。当时他送柳青青去太学,是有意要找邹太傅试探一下柳青青身份的,难不成…… 朝堂上气氛凝重,一向不在朝堂的钦天监监正也立于堂下。 “皇上,冬雷震震,其兆不祥,朝廷上下当修己正心,为民祈福,为国积福。” 皇帝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朕自当减膳撤乐,祈天祭祀,求上天保佑万民。” “臣还有一言。”监正看看丞相,又看看明王,向上奏禀,“皇上,臣卦象显示,皇室近期不宜婚庆纳喜,否则,气运冲撞,对整个皇室不利。” 指向这么明确?楚天扬看看堂下的明王,又看看杜丞相——两家的婚期在五日后,皇室如今就这一件大喜事。 明王脸色看不出阴晴,杜丞相的脸色却已经变了。 “有多不利?今日皇室也就明王成亲一件喜事,可这不是看好的吉日吗?”楚天扬问。 “回皇上,当时看的确实是吉时,但天行有变,吉也可能成凶。” “此事容后再议,各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奏,没事就散朝了。” 百官退朝,楚天扬留下楚天帆、杜丞相和钦天监监正。 监正陈述了卦象显示的灾异,几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明王怎么看?”楚天扬看向楚天帆。 楚天帆思索了一下,“朝廷社稷为上,臣弟愿取消婚约,素衣斋食,祈天佑民。” “杜丞相呢?” 杜丞相垂首,“自然社稷为重,臣愿推迟婚期,避让国祚。” 楚天扬叹道,“委屈六弟和杜爱卿了,朕定当为六弟和杜小姐另择吉日。” “谢皇兄”“谢……皇上。” “监正大人,你说说,这冬雷凶兆可有破解之法啊?今秋地震,上下大恐,最终不是也破解了吗?上天还是护佑我楚靖国的。” “地震灾异,被一异相所破,又得明王、冯大人全力赈济,方能得一地安宁。这冬雷之相,到现在老臣还未发现有何法可破。待老臣回去召集全监之人,再寻破解之法。” 捧着嫁衣满心欢喜的杜玲珑听到父亲带回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 第134章 谁的在意 “一个雷声,与我的婚事何干?”杜玲珑尖叫着,一把将面前的绣花扫到了地上。 “小声点,小声点……”杜夫人赶紧上来拦着女儿,“这也是天数,过了这一阵,说不定出了这个月就好了吗?皇上都答应为你们另择吉日了,明王的婚事,整个礼部都在操着心呢。” “可是……娘,我等了四年了……”杜玲珑抬起泪眼。女儿哽咽落泪,杜夫人心里也难受,只能搂紧女儿安抚她。 “我要去见爹爹。”过了好一会儿,杜玲珑才擦了眼泪。 看着女儿哭红的双眼,杜丞相叹了口气。 “爹爹,女儿想问一下,王爷对此什么反应?”杜玲珑看着父亲。 杜丞相想了一下,明王什么反应?明王那张俊脸看不出阴晴。这几年世事诡谲,那个鲜衣怒马的阳光少年现在已是深不可测的幽潭了。 “明王也无奈啊。皇上既然能允许监正在朝堂上说出来,本来就是逼着我们两家让步的。作为臣子,他怎能不向一国福祉让步呢?”杜丞相安慰女儿。他没敢说明王说婚约取消的事,只做是明王口误,明王想表达的应该是婚礼延期吧。 杜玲珑却仍然心有忐忑,她泪眼朦胧,“王爷不会因为之前的事厌弃女儿,取消了婚约吧?”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王爷既然当时没有说取消婚约,就不会取消的。太妃还在那边兜着呢。对了,这两天,你跟你母亲一道入宫看看太妃。” 杜玲珑还是放不下心。 杜丞相看看女儿,“你太在乎明王了,才会患得患失。不过这是个教训,你要记住,凡事做万全的准备,但不可妄动。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 杜玲珑垂下眼帘,“谢爹爹教诲,女儿记住了。” 送走女儿,杜丞相看看夫人,“这两天你去宫中看看太妃,我也去王府探探王爷意思。” 他自信明王不会为了一个卑贱的妾室放弃与他丞相府联姻,但这突然的变故也确实让他心头不安。当朝最有权势的王爷和丞相府联姻,估计最不爽的是当今皇上。这次冬雷事件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借题发挥,有意拆散。 楚天帆和一个儒士打扮的男人对面坐着。 “应是要下大雪了,你回去传信郭将军,注意北边,如果雪太大,北边牛羊难以过冬,损失过多,他们必然会南下抢掠。这里有一个方子,你回去立刻找人制作成暖贴送到军中。所有信息不得外露。” 楚天帆拿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跟柳青青打赌赢来的。 男人接过去看看,见上面写得非常详细,制作方法和功用都标得明明白白。 “这是个好东西。”男人很高兴,“天气一冷,军队战斗力都下降,将士们铁衣难着,身体也不灵活,以往跟北贼作战老是吃亏,好多时候都因为我们没他们耐冻。这个会帮我们很大的忙。” 冬日一般不会有大规模作战,但小股部队的骚扰让人不胜其烦。 “嗯。让户部关注着农事,冬雷起,灾荒生,明年的收成不可预料。着户部登记清楚各处常平仓存粮,暗中着手加购。” “是。”来人领命,后又问,“王爷还会在京中待多久?” “不好说。国中还是由林相主持,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王爷成婚后,应当回封地举行大典,礼部一切都准备妥当,单等王爷王妃归期。” “随后再说吧,婚礼延期,等确定后在安排。” “是!” 楚天帆回到王府,丞相已等候多时了。 小远被送到集训营训练了,怡心堂暂时由另一名小厮照应着。 “臣叩见王爷。”杜丞相行礼。 “丞相免礼。” 双方落座。丞相开口,“老臣今日来是为家事。玲珑仰慕王爷已久,本是一段良缘,奈何陡生波澜。不过好事多磨,依圣上之意婚事应避开灾异,婚期自然延后,但没个定数,总是不妥。所以臣今日来想听听王爷意见。是不是请礼部重新定下日期,以免到时仓促?” “这一切不是都准备好的吗?什么时间也不会仓促不及应对。皇上减膳撤乐,静心祈福,此时去打扰礼部,怕是不合适。”楚天帆眼神无波。 “也是……那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议此事。”丞相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些朝堂琐事,楚天帆命楚方送杜丞相出去。 还好,明王并没有取消婚约的意思,看来那天真是口误。杜丞相放下了心。 “天冷了,王爷要接柳姑娘回府吗?”楚方问。 楚天帆奇怪地看他一眼,楚方从不关心柳青青的事,今天是有病了? “先不接,派人把陈太医开的药送过去。” 楚方答应一声出去了。 都是补气血的药。想起那夜楚天帆都有些心惊,当时看到那么多血他直觉柳青青会死,那一刻他真的恐惧。 想起柳青青羞窘到拿靠垫盖面他又有些想笑。他得把王府收拾好了再接她回来。 而且,这些天他斋戒吃素,而柳青青正需要补养。她又是个无肉不欢的家伙,虽吃得不多但顿顿得有肉的,回来怕是会委屈她。 田园里的柳青青缩在暖炉边,看着那火光有些发呆。他应是后天就要成亲了吧,那以后,王府就是她不能再去的地方了。 那里会有一个女主人,她会住进彩绣辉煌的若霞苑,她会和楚天帆琴瑟和谐、幸福美满。 柳青青心口闷得难受,感觉有什么东西被生生的挖走了,再不属于她。 柳青青你脑袋有包吗?人家什么时候属于你了?柳青青使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想把心思放到别的事情上,脑子总不由自主又拐回来。 他穿着婚服的样子有多帅她是知道的,那是天神一般俊美无敌的存在,他会骑着披着红绸挂着红花的西风烈去接他的新娘吗?哦对了,他是王爷,可以不用自己去接亲的…… 柳青青脑子一直在接亲的事上纠缠,让她不胜心烦,身体也好些了,她干脆出去转转。 玉儿等人拦不住她,只好给她穿了锦缎袄裙,又披了斗篷,拿了手炉,才放她上马车。 第135章 走,我们回家 开始下雪了,雪片很大。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悠悠的雪花,雪花在她手里很快就变成了晶莹的水珠。 “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寒冷你怕不怕?可有炉火温暖你的手?可有微笑填满你的家……”很老很老的歌了,她连词都记不全。但这些记忆中的东西已经是她和那个世界越来越遥远的联系了。 她到了西园,这里平日很热闹,现在冷冷清清,没有人来玩,只偶尔走过一个缩着脖子的行人。 雪越来越大了,天地变得迷蒙,雪花洋洋洒洒,如漫天飞絮。 她推开玉儿的扶持,一个人走上了小桥。 如果今生是一部小说,谁是那个阅读的人呢?剧中的她又将何去何从呢? 看来不管哪一辈子,只要身在局中人都会被一些东西困住。如果楚天帆不放手,她拿什么跟他对抗呢? 她可以挣来财富,但财富在权力面前算不了什么,她没能力守住,财富反而会招来祸事。 美貌呢?美貌只会让她成为更多人垂涎的猎物。 上辈子祈求的东西似乎都来了,可是她依然没有多轻松。所以,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人痴痴地追求结果又会是什么。 呸呸呸,柳青青,装什么多愁善感?你丫的还记得刚醒过来的愿望吗?要牢记初心,不忘始终——吃喝玩乐,享受生活! 柳青青觉得自己人格分裂,总是一边绝望,一边救赎;一边崩溃,一边坚持。 去他娘的思考人生,她不要思考,烧脑筋的事让那些聪明人去做吧,她就要简单地快乐。 十七岁,她现在十七岁,风华正茂的十七岁,不是一个活了两辈子的龙钟老人! 雪很薄,柳青青拢了好大一片地方才拢了一团,在手里倒着玩。 如果一直这样下下去,明天一定会积很厚的雪。要不明天约楚天航、姚汝清他们一起打雪仗? 前世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她想到东北雪场的滴滴带滑,185的大帅哥,当时还和好姐妹约着去寻一场艳遇呢。 “玉儿,看招!”她把一个雪球砸过去。 玉儿被砸了满头。 “姑娘,你好坏呀。”玉儿见她情绪好起来了也活泼了些,“小心,我的雪球马上到了。” 雪太薄,但她们热情不减,努力搜寻石桥上、石凳上的雪,互相攻击。 杜玲珑站在雪里,看着不远处玩得开心的主仆。想到自幼伴随她的侍女,红绡替她顶罪被活活打死,萍儿生了一场大病刚刚能起身,她自己铁板钉钉的姻缘又没了着落。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杜玲珑喃喃自语,眼神将不远处的少女寸寸切割。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来,车帘一掀,一个身材高大俊美威严的男人走下来,一步步走上小桥,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了杜玲珑的心上。 她痴痴仰望、梦寐以求的男人呵,此刻正满眼深情地走向另一个女子。 ——而今天,本该是她添箱的日子,明天他应十里红妆、迎她进门。 “小姐,我们走吧。”萍儿看着小姐红了的眼圈忙拉了拉杜玲珑,她的声音还透着大病初愈的虚弱。 杜玲珑站着不动。 楚天帆走向柳青青。他去田园接柳青青回府,却被告知柳青青出去玩了。 柳青青惊讶地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男人——他明日都是别人的新郎了,今天还有空出来玩吗? 她忽然想,明天约不成楚天航玩雪了,他们应该都要去参加明王的婚礼,那将是一场盛大而热烈的婚礼,洒满了祝福和欢乐的婚礼。 “不嫌冷吗?”楚天帆看着她愣怔的脸,那张脸因为玩雪奔跑此时比三月的桃花还要娇艳。 “冷……”柳青青手里的雪团掉落在地。 楚天帆伸出手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柳青青感觉一种巨大而厚重的温暖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间。 “走,回家。”他看着她,嘴角染着温柔的笑意。 柳青青一颤,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有喜糖吃吗?” “没有。” “这么小气?” “嗯。” 楚天帆拉起她斗篷上的帽子给她兜头罩上,又细心地把她被风吹散的头发别到耳后。 柳青青没料到他光天化日敢如此亲昵,赶紧退了一步。 楚天帆却伸手拥住她,带她往马车走。他似乎心情好得很,一直都带着笑意。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洞房花烛春情浓啊,楚天帆你个渣男,你不觉得你现在来找我太过分了吗? 柳青青心里骂着,人却乖巧地跟着走了。她没那种反抗权贵的骨气,和气生财嘛,下一个生意还要劳驾他帮忙。 柳青青把自己鄙视了一遍,跟着他过了小桥。 “我的马车在那儿。”柳青青感觉不对劲儿。 楚天帆却拥紧了她,将她带到自己马车前。一弯腰把她抱起来,在送她上马车时手忽然一松,柳青青一惊本能就伸手抱紧楚天帆的脖子。 楚天帆露出得逞的笑意。 “无聊。”柳青青嘀咕一句,钻进了马车。 萍儿看着面无血色的小姐,忽然心疼起来。红绡的死让她看透了主子一家的凉薄,也让她知道了自己作为一个侍女的卑贱,她曾自视高其他侍女一等,现在看来一样的命如草芥。但这毕竟是自己自幼伺候的小姐,她还是会为她的喜忧牵动心肠。 “小姐,你的手好凉,我们回去吧。”萍儿轻声地唤回小姐。 杜玲珑眼圈的红色褪去,代之的是满腔的恨意。 “你带我去哪儿?”柳青青扭过头,这不是去田园的路! “我说过了,回家。” 楚天帆你丫的太不人道了,你明日成婚你把我带回去,这是给我添堵还是让你的新娘扎心? “楚天帆你嫌我死得太慢了不是?”柳青青阴恻恻的。 楚天帆一看就知道小丫头生气了,不过他心情好得很,根本没介意。“我说过,你会长命百岁。” “你俩神仙斗法,我一介凡人,无权无势,拜托你放过我好吗?”柳青青咬着牙。他帮她查出杜玲珑想害她的事,让她觉得楚天帆和杜玲珑之间应该有什么芥蒂,可是她不想夹在中间好吗?她太弱小,不想成为这些高门权贵摩擦中的炮灰。 “从你在我身边出现那一天起,你就注定会惹上不同凡响的人和事,这点都不知道吗?”他故意逗她。 “我想再投胎一次。”柳青青气呼呼地。 “晚了,这辈子,你就是本王的了。”楚天帆托起她的脸,对着那娇艳樱唇吻了下去。 第136章 妖孽 啊……这个不要脸的帅美男真是太会了,柳青青被吻得瘫软在他怀里,她都闹不清他在享受她这个“宠物”还是她在享受他。 “妖孽!”柳青青饱满的胸脯起伏着,她伸手捧着他的脸,眼光里全是动人的潋滟。 楚天帆也是微微喘息,深深地看着她,“这不是该说你的吗?” 柳青青感觉他今天很反常,太过热烈也太过深情,那么大力气的拥抱几乎把她揉进胸膛。 受什么刺激了? 走下马车,柳青青愕然地站在雪地里。 平平常常的王府,没有大红的灯笼,鲜艳的彩绸,缤纷的宫花——这是怎么了? 楚天帆含笑拥着她,原来取消那个婚礼可以让他如此轻松、快乐。他的王妃,他想找个心爱的人。 “你的婚礼……”柳青青疑惑地看着他。 “没有了。”楚天帆说得云淡风轻。 柳青青一时心潮翻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大两方势力的联姻说没就没了? 楚天帆不想解释,他牵着柳青青的手,带她走向碧桐院。 一阵幽香传来——碧桐院的梅花开了。 房间内温暖如春,柳青青带着满腹的疑惑走进房间。花瓶里插着一束仿真的绢花,四月雪。 楚天帆拥着她坐下,玉儿进来斟上茶水,“王爷,姑娘,喝点茶暖暖身子。” 玉儿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愉悦,从她心里,她认为这个王府的王妃就该是姑娘,王爷已经和姑娘拜过堂了,月老庙前他们是磕了头,结了发的。 那个杜小姐,一心的阴狠狡诈,却装出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骗了太妃,她怎么配得上王爷? 楚天帆把茶盏端过来,打开碗盖,尝了一下,送到柳青青唇边,“慢慢点,能喝。” 他好温柔,温柔得柳青青有些懵,她呆愣愣地看着他,楚天帆知道她想问什么,“喝了我告诉你。” 柳青青自是不能让他喂,抬手接过茶盏,荡开碧绿的芽叶,喝了几口。 楚天帆温柔地看着她,她真是太美好了,连喝茶的样子都赏心悦目。 “说吧,怎么回事?那么大的事。”柳青青放下茶盏。 “冬日打雷,钦天监说我的婚事会影响国运,皇上让改期了。”楚天帆说得很轻快。 柳青青心中泛起丝丝缕缕的失望,只是延期吗? 是不是你本就盼着他们不能成亲,柳青青,你可真出息!她暗暗骂自己。 “媳妇弄丢了,你还那么开心?”柳青青半是疑惑半是玩笑。 楚天帆没说话,只是伸手拉了她过来——他想抱她,紧紧地抱着她。 她不给他分红了,也不愿回王府住了,她要把她的财物和感情一同收回吗?那天在辛成那里知道她不再往他私账存钱时心中莫名慌了一下。 他不在乎那些钱,可他在乎她愿意把她看重的财物分给他——柳青青是很爱钱财的,尤其她自己挣的钱。 “你敢嘲笑我?”他把头埋在她颈间呵她痒。柳青青笑着躲避。 “别乱动。”楚天帆沙哑了声音。 感受到身下的异样,柳青青不敢乱动了。 楚天帆就这样揽着她纤细的腰肢静静地坐着,慢慢平息着因她的乱动招惹的邪火。 他慢慢感受她的身体,冬日的厚衣服也掩不住她的窈窕,她纤细而有力的腰肢,饱满而柔软的胸脯就这样清晰地撞在他的身体里,卷起狂潮。 她真的很妖! 是的,她妖,妖到刮起风暴。 “王爷,那些言论明显是针对柳姑娘来的。”展进回来禀报。 流言不知从哪里传开的,楚靖国出现妖孽,将引起惊变,此妖将给楚靖国带来巨大的祸患。上天已以冬雷示警。如果妖孽不除,任其成长壮大,她将会吃人喝血,毁社稷,伤万民。带来可怕的天灾人祸。 柳青青正准备赚她年前的最后一笔银子。 她给文墨居一批购置物品较多的客户送了一个精美的罐子。 不出三天,文墨居就有人来打听那个陶罐的东西从哪儿买的? 同时,柳青青也让楚天帆给宫里送了几罐。据说连太后都说好,能在这寒冬腊月吃到长在五六月间的桃子,所有人都觉得万分惊奇。 “清甜美味,跟鲜桃比竟是别有滋味。”太后不吝夸赞。 第137章 围炉夜话 落离接到命令,近日无论如何不能让姑娘出府。 刚好,临近年底,辛成拿了一摞账册给柳青青,她忙于核对账目,也没时间出府。 楚天帆进来,带来一股寒气。 柳青青迎上来,帮他把披风解了。玉儿把披风拿到外面抖落雪花。 温暖的房间,温柔的青青,楚天帆有一瞬的恍惚——“家”,应该是个很美好的词。 “今天没出去玩?”楚天帆握住柳青青柔滑细嫩的手。她好玩,即便不出府每天也要到花园撒会儿欢儿。 “没有,我在算账,我赚了好多钱。”柳青青骄傲地扬起笑脸。 楚天帆笑,“嗯,青青是小财神。” 两人携手坐下,楚天帆又看到那奇怪的符号画了满纸。 可能是他太纵着她,她慢慢忘记了警惕,这样奇怪的符号大咧咧地呈现在他眼前她竟然也没有注意。 “这是什么?”他直接问了。 “呃......阿拉伯数字。”柳青青迟疑了一下,决定不再瞒他,“一种数字符号,这个对应一,二,三......” 她甚至很耐心地跟他讲。 不是他们这儿的文字,甚至周边几个国家也没有这样的文字。 楚天帆没去打破这份信任。只是说:“以后算过的草纸及时烧毁了。” 他捏起柳青青计算的几张纸丢在了火盆中。 火苗一下子窜起来,差点烧到了他的手。 “哦……好。”柳青青乖巧地点点头。 她想,如果他问,她会好好地告诉他,不管他能不能理解,能不能接受,但她就想对他说实话。她是个很没出息的容易轻信别人的人。两辈子都没改过来。 可是他没问,那她就不必说。毕竟这是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何苦再多困一个人。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我明天出去买些烟火,我们过年玩。”柳青青兴致勃勃。 楚天帆看看她那欢欣明媚的笑脸,淡淡笑了笑,“天太冷路,也不好走,让展进去买吧。” “我想自己去挑一些我喜欢的。”柳青青其实想出去见见岳蓉蓉。 楚天帆沉思了一下,告诉她,“今年怕是不能太热闹。遭地震、冬雷、大雪,朝廷上下忧心忡忡,做什么都要收敛一点?免得让那言官多费口舌。” “啊~~烟火都不能玩呀?“”柳青青有些沮丧。 这里可玩的东西实在太少,根本没有21世纪那么丰富。柳青青都快闷坏了。 楚天帆知道这个年怕是不能好好的过了,也不忍心破坏她的兴致。“在王府里,可以玩点别的。” 柳青青忽然想起什么,“那过年我给你拜年,你会给我压岁钱吗?” 楚天帆被逗笑了。“”你多大了,还要压岁钱? “反正没你大。”柳青青理直气壮。他都过24岁生日了,她才17岁呢。 “好,给。”楚天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这还差不多。‘’不让好好玩,再没有压岁钱。这年过得可实在太没意思了。 以前爸爸妈妈说了。 会一直给她压岁钱。即使他结婚有了孩子。也一样会给她的。因为在她永远是他们的孩子。 青青心头有些酸涩,爸爸妈妈这个年一定是过不好了。 楚天帆看她泛起泪光的双眸,伸手抚上她的脸,柔声说,“给你很多很多压岁钱。” 清清鼻子有些堵,“嗯,这个年你要陪我过。” “当然。”他满口答应。 见她情绪低落,楚天帆有意岔开话题。“你那罐头卖的咋样?” “销量不是太大,但我定的价高,钱没少赚。”提到钱,柳青青就开心了。 “这个册子是干什么的?”楚天帆发现一个不一样的账本。 柳青青看一眼,“这是专项支出。过年了,所有店员伙计都有年终奖。作坊里的那些工人也都有红包,掌柜还有分红。另外设有销售奖,特别贡献奖。” 柳青青随手翻阅着账册。 楚天帆只道她用新奇的东西来吸引顾客。 不知道她还有这么细的奖项设置。怪不得她的店铺每个人干劲都那么足,把周边店铺的生意都给抢跑了。 看似没心没肺贪玩爱闹的她,竟然还是个管理高手。 楚天帆拿过账册,往后翻了翻。 “这两笔是干什么的?”他指着做了特殊标记的两笔账。 柳青青看一眼,“一笔是捐赠给义学的赞助费。还有就是地震灾区那边,我设了个小小的救助站,也需要钱。” “什么救助站?”楚天帆竟然不知道柳青青跟灾区那边还有联系。 “我走的时候,教给山根和喜妹两人一个做生意的法子,让他们自己经营。毕竟光靠官府救助是不行的,自己能立起来才是长久之计。” “后来我又给他们拨了一些银子。让他们遇到生活艰难的女子帮一帮。这里的女子处境太艰难。我在那边就那么些天,听说走上绝路自杀的有三四个。”那些女子完全依存于父母兄弟,一旦亲人出事,她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柳青青说着,心情有些沉重。 楚天帆像是第一次认识柳青青。他微微愣了一下才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把那些银子私吞滥用了呢?” 她没有权力约束对方,又容易相信人。楚天帆天帆很担心她的银子打了水漂。 柳青青狡黠地眨了眨眼,“他们不敢。” 看楚天帆有些不信,柳青青有些讨好地挽住他的胳膊。 “一是,我相信他们的人品。二是……我借你的威风啊。我让他们知道我是明王的人,身边跟的都是明王府的亲卫。他们敢耍手段?” 楚天帆要被他逗笑了。她的相信不可靠,但借他的威,怎么听起来这么舒服呢?还有,我明王的人——多动听的话。 “那义学那边你又是如何搭上的?”楚天帆把她鬓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品良曾经受到过一些小乞丐的帮助。他说那些孩子有些很聪明,但是被艰难的出身给耽误了。他偷偷给那些小乞丐带东西吃,教他们识字。陈七发现了,来说给我听。我让品良挑了几个让人安排进义学。当然还是借着你的名头。”柳青青笑嘻嘻的。“我出了点钱。” 楚天帆沉默不语。 第138章 一闪之念 柳青青有些忐忑。他不高兴啦? “我知道不该借你的名头。可是我自己又没本事安排那么多事。” 楚天帆勾起一抹笑意,“我没有怪你。” 柳青青松了一口气,他的名头很好用,拿来办事简单快捷,不费周折。 楚天帆刚才在想,如果她是明地的主母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当然是不会告诉柳青青的。 晚膳在碧桐院吃的,精致而健康。 柳青青是个会享受又很随性的人。 生活上她要舒适,饮食上图美味,但她很少乱吃,也不会像一般世家大族的贵人,要一桌山珍海味,就优雅地吃那么一点。她吃什么就是什么,随心所欲,从不考虑铺张浪费还是勤俭节约。有时候没胃口就一点清粥小菜,连侍女都觉得寒酸;有时候又做出特别复杂的菜式,劳动一群人。 晚膳后,楚天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人依然围着火炉说话。 “为什么打雷也算是灾异啊?冬天打雷少见,但也并不是没有,雷电不过是气流运动云块碰撞产生的现象,怎么就跟不祥扯上关系了?”柳青青不能理解为什么打雷他们会那么大反应,连王爷定好的婚事都改期了,过年还不让好好地玩,这是什么道理? “你说雷是什么?”楚天帆看着她。 他记得去灾区前她告诉他地震是地壳的运动,好像跟上天警示没多大关系。他才能那样掀开心头的重压,集聚起擎天柱地的力量。 “气流运动啊,冷热空气对流,云块碰撞,然后发出响声。”柳青青随意地指着炉子上水沸腾冒出的烟气。 水开了,水壶发出“吱吱——“的响声。 楚天帆看着柳青青,她不是妖女,要是,她也是天上的仙女。她说的,他不完全懂,但他信她。 柳青青忽然一笑,“不过,你没结成婚我挺高兴的。”她的开心不加掩饰。 楚天帆也勾起笑容,他勉强压了压唇角,“为什么?” “当然高兴我可以继续白吃白喝住在王府了。”柳青青坦坦荡荡,“你那王妃还没过门就想杀我,我可不觉得她是什么好鸟。她若进门,我自然有多远躲多远。” 柳青青一点没觉得当面说他的王妃坏话有什么不好意思,她想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用“君子”要求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表示不希望他成亲,尤其跟杜玲珑。 楚天帆眉眼微微漾起春色……那冬雷说不定是他的祥瑞呢。 楚天帆把水壶提起来,给两人的茶盏添了水。 柳青青抱了茶盏暖手,“‘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与其畏畏缩缩、战战兢兢,被天命压得抬不起头来,不如认识它、控制它。人是万物的灵长,应该相信自己的力量。雪已经下了几天了,那些房舍条件太差的人家房子会不会被压塌?还有那些简易的牲口棚,能扛得住这么大的风雪吗?与其整天吃斋念佛、烧香磕头祈求老天饶过黎民,不如组织人去帮助那些人丁单薄的家庭想办法除雪抗灾,能保下一户,灾民就少一户。朝廷救灾时就减轻一点负担,这一折一回,赚不少。” 开始还正正经经地说,一会儿就转成了她的生意经。柳青青就有本事把所有庄重的事弄得带点滑稽,让人啼笑皆非。 楚天帆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她有时像个聪慧的智者,有时又像个顽劣的孩子,既可以温柔如水,激怒时又会像炸毛的小兽龇牙咧嘴、不分皂白、不计后果。用她自己的话说,应该叫“精神分裂”,嗯,这个词很准确。 “你也早点睡,坐久了会冷的。”楚天帆站起身。 柳青青也站起来。 他轻轻地抱抱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 他说得很轻,轻到柳青青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外面大雪纷飞,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既然老天不顺人意,那么,就由人来改造天意吧! 风雪扑了满身,楚天帆却觉得心里的热血沸腾。 不管她是何身份,任何人,休想伤她! 第二天天还没亮,楚天帆就出门了。未到中午,街上出现了除雪队,巡防营和老百姓都有。 “你去叫九王爷来,让他把夹果子的滑竿拿来。”柳青青吩咐展进。 “姑娘,九王爷是外男……”玉儿小声提醒。王爷可是不愿意姑娘和九王爷接触的。 柳青青满不在乎,“什么外男不外男的?那是我朋友。” 但最终柳青青还是没有让楚天航到碧桐院来,而是到待客的偏厅见他。 楚天航看着穿着火红斗篷的柳青青,白雪里,她如至美的画。 “天航。”柳青青开心地叫,脚步也快了不少。 楚天航忙迎上去,怕她跑太快摔着。 “我们偷果子时的滑竿你拿了没有?”她开门见山。 “拿了。”楚天航手一抬,卢鸣把东西拿过来。 这是两个并排的竿,中间有一排网,网的一边是细钢丝,可以一下刮下一排果子。 柳青青看了看,有些失望,“不行,怕是用不成。” “你想用这除雪?”展进去时已大致交代了她的意图。 “嗯。雪太厚了,会压塌房屋的。”柳青青想到诸清欢。说好生意做完后她去田园住的,不知怎么诸清欢又不愿来了。而柳青青年终忙于生意账目就没顾上派人去接主仆俩。 不知道那里的房子受得住这么大的雪吗?诸清欢主仆人力单薄,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帮她们一把。 看着她还能认真地想着怎么铲雪,楚天航想外面的流言应该还没传到她这里。 “那我们一起再做个专门除雪的怎么样?”他喜欢和她一起,做什么都愿意。 两人琢磨一上午,又找来一个木工帮忙,最终完成了一套简易的装置。 第139章 人命 一个是一根铁丝,两头缀两个木柄。另外一个是一个簸箕样锋利的铲斗,后面缀了长长一截光滑的油布。 刚好雪停了。 “走,我们去试试。” 府里有柳青青改良过的三角支架梯子,柳青青叫了两个家丁,一人握住一端,用钢丝把最下面一层雪切开,然后用铲斗铲过去,,油布光滑,可以让分开了的雪块急速坠落。 “成了,这快多了。”楚天航叫。 一群人欢欢喜喜给各个房顶除雪。 柳青青忙活得热了,脱了大红的斗篷,让玉儿拿着。 因上面落了雪,玉儿把斗篷展开半搭在身上,拍打着上面的雪。 忽然侍卫领了一个包着蓝布头巾的人过来,到众人面前,侍卫还未及说话,那人一下子跪倒了,“姑娘,作坊塌了,砸死了十来个人!” 柳青青一惊,落离却一步上前把人踢翻在地。 “你是何人!” 柳青青正要开口,落离又一把揪起那人,“谁让你来的?” 落离从没有这样过激的反应,柳青青不由疑惑地看向她。 “辛总管让小人来报告的,城东简营的作坊,本来都停工了,可一些做工的人自己家还没作坊暖和,又想多赚些工钱,他们自己商量了一下,又私自开工了。昨夜工坊被雪压塌,十几人全死在里面。” 柳青青心头大骇。未及说话落离就冷笑,“那辛总管呢?他怎么不来汇报?” “辛总管已经赶过去了,他交代小人到王府求见姑娘,告诉姑娘一声。” 落离冷笑,“辛总管从来不会直接来见姑娘,都是书信汇报,书信呢?” “哦,这个,小人忘了。”那人从身上摸出一封信。 落离却并没接,只是面色一寒,冲着侍卫道,“拿下!什么人都敢放进来,你这差事也当的够了。” 侍卫出手去拿人,那人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倒在了当场。 众人一片哗然,值班的侍卫也都围了过来。 “叫陈太医!”落离吩咐。 柳青青懵在原地,这一切发生太快,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楚天航过来挡住她的视线。 落离吩咐玉儿,“带姑娘回碧桐院。” “是。”玉儿过来把斗篷给柳青青披上,想扶她回去。 柳青青沉着脸,“去备马车。” 这些天她一直觉得不对劲儿,却不知道哪里不对,身边人似乎都在拦着她外出。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是哪家店铺出了问题? 落离上前拦住,“姑娘,这个人太过诡异,奴婢来处理,你先回碧桐院。” 站在一旁的楚天航也说,“青青你先回去,别脏了眼睛。” 柳青青心中更狐疑了。 落离见她不肯走,开口到,“姑娘,这个人进来跪的是玉儿,说明他并不认识你;我说辛总管只向你书信汇报,他便拿出一封信来,为什么没有开始就拿出来?” 展进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摸了摸颈脉,摇摇头。 他迅速检查一下那人的身上,竟然连一样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展进用匕首挑开信封,信上只有一排字:城东简营作坊死十数人 没有署名,但竟然真的是辛成字迹。 柳青青盯着那字不说话。 陈太医被两个侍卫架着匆匆赶来了,“见过九王爷,见过姑娘。” “免礼,你赶快给他看看。”楚天航指指躺着的人。 陈太医上前检查,“此人已死,不是中毒。”陈太医知道让他来的意思。 展进和落离对看一眼,又看向柳青青。 柳青青沉声道,“可能看出来死因?” 陈太医又认真查看了一遍,“死于心梗。” 真是好手段,竟然能算到这种地步。柳青青不寒而栗。 “落离,备车,我要去作坊看看。”柳青青咬牙。 她相信那人传来的消息是真的了,十几条人命,她不能坐视不理,即便知道是局,她也得去看看。 “不行。”楚天航、展进、落离竟异口同声。 “你们有事瞒着我?”柳青青抬眸看看几人。 展进乞求地望向九王爷。 楚天航只好开口,“雪大路滑,好多街道都还没扫出来,派个人去看看就行了。这个人有问题,他说的话一定是假的。” “是啊,派人去看看,属下已派人去找王爷了,什么事等王爷回来了再说。”展进也说。 柳青青看看躺在地上的尸体。 “属下去处理。”展进立刻说。 他没说报官,而说的“处理”。 柳青青眯起眼,“对方好大的胆子,把人命都算进王府里了,你们怎么处理?” 她担心是生意太好,抢了别人的饭碗,有人故意报复,那她更得去看看,谦恭的姿态要足。而且,作坊的工棚质量不差,怎么就被雪压塌了? 那个是造纸的作坊,为了防止结冰,冬天只要在生产,里面都会烧炭保证温度的。如果说雪,那个作坊顶上的雪一定是第一个化掉的。就算那些人贪钱财想多干点活,看到房子雪厚,想去除也绝对比一般的房屋好除。 十几条人命!柳青青不寒而栗。 “我去跑一趟。我骑马,比马车快。”楚天航见她打了个冷战,不由心疼。 “不,我自己去。”柳青青握紧了拳头。 落离忽然在一旁开了口,“那作坊是田依公子的,如果是真的,公子一定早去了。我们在府里等消息,估计消息很快会传回来。” 是的,前面还有个田依顶着,怎么这个人却知道要来给她汇报。 柳青青正自思索,门口已经传来喧闹的声音。 “杀了妖女,祸国殃民。” “蛊惑人心,阴谋害人。” …… 展进带着侍卫们向门口去,两个侍卫拖走了地上的尸体。 落离吩咐所有人散开。“今日之事,谁若敢妄议,休怪本姑娘不留情面。”落离声色俱厉。 柳青青扭头看一眼门口,外面好多人,这分明是一场阴谋,而且是冲她来的。所有人似乎都知道点什么,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她不再废话,抬脚向大门口走去。 第140章 谁在执棋 “姑娘!”落离跨步挡在她面前,“心梗不会吐血。既然知道是阴谋,你就不能撞上去。” “让开!”柳青青眸色冷厉。 落离挡着没动,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如果他们最终的目标是王爷呢?” 柳青青定在原地。 落离目光逼着她,“以你的心智破得了处心积虑、天衣无缝的阴谋吗?你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善心会成为堤坝的缺口,最后毁了王爷的防守。” “落离,怎么说话呢?”楚天航呵斥。 “奴婢失言。”落离立刻低头,转瞬又吩咐玉儿,“带姑娘回去!”是命令的语气。 柳青青终是被镇住了。 不知从哪里来了两队侍卫,甲胄鲜明,刀剑出鞘向门口而去。这是明王卫队的人,不同于一般府兵。 楚天航的脸色也没了少年的稚气,一双英气的眸子瞪向大门。 一定是很重大的事了。 柳青青眉眼紧蹙,事情似乎与她紧密相关,偏偏她又一无所知。 “青青,你回去。”楚天航忽然扭头,他自己大步向门口走去。 柳青青回转了身,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在此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该缩头时就缩头,不为自保,而应为大局着想。莽撞的勇敢并不是美德。 “谁敢在此喧闹?”楚天航对着门大喝一声。 但外面人声混乱,他的呵斥并没起到想要的效果。 娘的,真不给面子。楚天航有些气急败坏。 展进迅速给他分析出现在形势,“这里有百十号人,第四排中间包蓝灰色头巾那个是领头的,另外左边那个扎蓝布腰带的,右边那个穿褐色短袄的,是煽风点火的。王爷吩咐过,只要他们不暴力闯府,我们尽量不要用武力。但这伙人在这儿如此猖獗,也实在过分。” 王爷行事风格变化太大,看来真的为了柳姑娘考虑了很多。 楚天航想了想,“那如果他们冲撞了本王呢?” “那属下们自然得保护王爷。”展进理直气壮。 “好唻,好好保护本王啊,本王在明王府有了闪失,我可是会去皇上那里告状的。” “王爷……”卢鸣要去阻拦。楚天航给他一个大白眼。 “把门全部打开,九王爷要回府。”展进高声吩咐。 门开了。 楚天航大摇大摆地走出王府,身后跟着马车和随从。 两队着甲的侍卫分立两旁,兵容整肃,寒气森森。 外面乱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 楚天航轻蔑地扫了一眼众人,一群乌合之众,能成什么事? 他大喇喇地向人群走去,卢鸣的的刀从鞘中拔出一截,露着凛凛寒光。 人群被迫分出一条道来。 楚天航在经过那个包灰蓝色头巾的人面前时,突然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 “有人袭击本王。”他高声叫起来。 卢鸣立刻上前攻向包头巾的人,那人一边躲闪一边高叫,“小人没有。” 他躲得巧妙,卢鸣竟一时无法控制他。 “保护王爷!”展进一声呵斥。 卫队、府兵立刻扑向混乱的人群。 那戴头巾的人对付卢鸣尚且吃力,展进一出手他更是方寸大乱,打不过便准备逃跑,但二人合击之下怎有他逃跑的可能? “阴谋刺杀王爷,还不束手就擒!”展进将人踢翻在地,一脚踏在背上让其动弹不得。 “官爷饶命啊,我们没有刺杀王爷,我们是人花钱雇来的,就来喊喊口号,凑凑人气儿的……”众人鬼哭狼嚎,侍卫们精准地抓到真正闹事的,把其余的人赶到一起,让其抱头蹲在地上。 “九王爷您没事儿吗?”展进“关切”地问。 “有事儿。我这腿被他绊瘸了,心脏也受到了惊吓,你明王府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楚天航捂着心口,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是是是。都是属下失职。属下一定好好审问,看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加害王爷。”展进点头哈腰。 楚天航冷哼一声,“快点审出结果,不然我报告皇兄,砍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属下一定尽快审查。” 楚天航“气哼哼”地走了。 “报巡防司,全部押入大牢。”展进一声吩咐。 “王府私藏妖女,祸害……嗯!”展进一刀柄过去让人闭了嘴。 巡防司的人带走众人后,一辆马车缓缓驶进王府。 “王爷,巡防司那边都交代好了。”展进禀报。 “你过去盯着。” “是!” “流言源头查清楚了吗?” “是一个道士散布出来的。可是这个道士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到。” 楚天帆沉默不语。 展进小心地问,“工棚倒塌的事是真的吗?这些人反应有点过快了。” 楚天帆看展进一眼,“散布流言的和设计工棚塌方的不是一批人。两者刚好撞上了。” 展进开口,“前者是冲着姑娘来的,后者是冲着王爷您来的。知道姑娘的人不多,看姑娘碍眼的人也好找,可是借姑娘之事想拖住王爷的人怕是还有后手。” 楚天帆觉得展进今天话有点多了,他看了他一眼,“去办事吧。” 柳青青的身份是不能被敌人查出的,如果要借柳青青扳倒他明王,那个神秘的人也该露面了,为什么迟迟没见动静,想到最后关头,给他致命一击吗? 楚天航搅和一通,抓的人里没几个有用的,都是些没有脑子的虾兵蟹将,真正的棋手在暗中等着落下关键一子。 “王爷,柳姑娘求见。”随从走进来。 “让她进来。” 柳青青急切地走进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像只有我不知道。” 楚天帆伸手牵过她,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没有什么,只是说你狐媚诱人,迷惑本王,而且又来历不明,怕你对本王有所图谋。”楚天帆半真半假,还凑到柳青青身上闻她的香气。 “我没跟你开玩笑。”柳青青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展进跟你说了吧,今天有个人死在王府里了,他还说工棚塌了砸死了人。” “那是田依的铺子,自然他去处理了。”楚天帆干脆拉了柳青青坐自己腿上。 柳青青有点抗拒,不知为什么,每次坐在他怀里,她就觉得自己像他的一个宠物,而不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 “但那人能找到这里,说明他们知道田依只是个幌子,店还是我的。”柳青青按住他乱蹭的脸。 “那你不能承认。你是本王……的女眷,整天乖乖待在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贤良淑德。”他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述她的身份,磕巴了一下。 “你信不信?”柳青青鄙夷。 “我信。”楚天帆停了一下,“有人要对付我,你要和我站在一起,我们得无懈可击。” 也就是说她会是他的破绽,或是软肋? 第141章 出击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柳青青语气弱弱的,可是她真不知道自己……呃这个身体来历,为什么连一个梦都没有呢? 楚天帆点头,“是有点麻烦。可是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了,谁都不能翻船。” 她总是若即若离,即便跟他亲密也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他得把她绑自己身上。 “他们怕我对你不利,你放我走就好了,要翻船也是我一个人翻,大不了你再偷偷接济我一下。”柳青青想得简单。 她能想到的是自己失了一个大靠山,谋生会艰难很多,但能让楚天帆不受世人诟病,也是值得。 “晚了。”楚天帆把她柔嫩细滑的手捉在手里,“我有很多敌人,每个人都恨不得找个缝隙赶紧过来踩上一脚,没有缝他们也会找个缝。” 原本是她的危机,他揽到自己头上,或许,他的危机会让她更加谨慎,否则她那头脑一热、视死如归的憨样准会被人绕进去,这个吃人的世界,她不懂。 “可我没做什么坏事啊?最多就是抢了他们的生意,那是他们技不如人,怨不得我。”柳青青觉得一定有什么楚天帆没说。都闹这么大了,他还想瞒她吗? 楚天帆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澄澈美丽,又有着璀璨的星星闪烁,真有一种让人沉醉其中的力量呢。 与其让她盲目找别人求证,不知道会想些什么,还不如他告诉她好了。 他得让她学着去盘算,去承担,他的女人可以单纯,不能愚蠢。 “流言是从灾异现象开始的,像今年的地震,前些日的冬雷。一个道士说,所有灾异,都因妖孽而起,妖孽不除,将有更大灾祸发生。” “无稽之谈,竟也有人相信?” 楚天帆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人们把自己无法抗拒的事情归于天意,不好的事情归于天谴。心中恐惧会让人急于寻找一个出口,这时候的人是没有理智、不管对错的。迷茫中,有一个落点,人心就有了一个可以用力的方向。” “那怎么就扯上我呢?柳青青诧异,她觉得自己挺低调的。 “自然是有心人为之。” “不会是你那王妃没结成婚拿我泄愤吧,我好冤啊。” 楚天帆心道,不冤。 “那他们什么意思,逼你交出我?” 楚天帆点头。 “设计工棚坍塌的事是坐实我祸害人的罪名?” “激起民愤。”楚天帆眉眼沉沉。 “不管怎么说,那么多条人命,我想去看看,该抚恤的好好抚恤。” 柳青青并不知道对妖孽会带来灾祸一事在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恐怖。愚昧的民众最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她若出去,会被那些人恐惧的怒火吞噬。 “现在不能出去,那边的事田依会安排好。” 杜玲珑在房中心急如焚,“王爷竟然不顾民愤执意保护着那个贱人?” 面前一个人蒙着面,只能从身板、个头看出来是个男人。“这两天又有一种说法传出,说妖女迷惑王爷,是为了策动王爷谋反,搅乱天下。” “胡说!”杜玲珑一下子翻了脸,“只让你们说那女人的问题,谁敢把王爷也陷于不义?” “不是我们说的,那带头闹事的人并不是我们的人。 杜玲珑不寒而栗。“我们被利用了,我们替别人开了个好头。” “王爷呢?王爷怎么做的?”杜玲珑追问。 “王爷没有什么动作,对那些被鼓动去闹事的人也没有过多追究。” “他真的变了好多啊……”杜玲珑喃喃地,像是自语。 “小姐,明王府侍卫长楚大人来访。”守门的丫鬟跑进来。 杜玲珑心里一惊,忙示意蒙面的男人躲起来。 “杜小姐妆安。”楚方对着杜玲珑一礼。 杜玲珑袅袅婷婷,谦恭还礼。“楚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楚方是不会直接找到她面前的,难道是事情败露了?杜玲珑的心开始颤抖。 “王爷说想向你借一个人?” “什么人?”杜玲珑努力让声音别发颤。 “小姐的侍女萍儿。 萍儿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脑中闪过红绡斑斑血迹的尸骸。“小姐……”她几乎是乞求了。 楚方面无表情耐心地等待着。 “萍儿是我侍女,一直长在深闺,不曾见过世面,不知王爷唤她何事?” “去了就知道了。” 楚方是王府第一侍卫,是明王卫队的侍卫长。他亲自来请,杜玲珑不敢不放人。 “去了好好回王爷的话,该说什么,要想清楚了。”杜玲珑亲自帮萍儿整理衣服。 “是……小姐多保重。”萍儿一步一回头。 楚方看着主仆生死离别的模样没有说话。 萍儿不知道坐了多久的马车,她希望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是马车还是停下来。 这里不是王府,像是一个酒楼。 萍儿闭了闭眼,集聚起一点力量。 “王爷万安!”萍儿进门就跪下了。 楚天帆看她一眼,“你是杜小姐身边的丫鬟?” “是的,王爷。” “你从什么时候跟着杜小姐的?” “回王爷,奴婢七岁就跟着小姐。” “识字吗?” “跟着小姐,些许认识几个字。” “那这个,你认识吗?” 楚天帆起身走到萍儿身边,把一张纸展开给她看。 萍儿的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 她偷眼看楚天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阴晴。 “奴婢……不认识。” “你再看看。”楚天帆的语气波澜不惊,“认错了可没法回头了。” 萍儿的后背渗出了汗水。 “奴婢……实在记不起来了。” 隔壁忽然传来一声惨叫,萍儿的身体一僵。 “记不起来?”楚天帆又问。 “姑娘,别来无恙。”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甜甜润润。 ——红袖?! 第142章 耐心供养 “见过王爷。”红袖向楚天帆行礼。 楚天帆看她一眼,“交给你了。” “是。”红袖颔首。 楚天帆退出去,顺手折起手里的纸。 红袖走近萍儿,浅笑着,“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笑容柔和甜美,让萍儿的心稍微放松一点。 “王爷宠爱妖女的消息是你们放出的吧?我可是承受了巨大压力,倚红楼快被封门了。”红袖有些娇嗔,又有些委屈。 萍儿摇了摇头,不敢接话,红袖是明王的人,她怕一不留神就说错了话。 红袖看看她,眉眼微微冷了些,“红袖命薄身贱,得王爷垂怜乃三生有幸,从不敢奢望能入王府分王爷爱宠,何意你家小姐扣一如此大的帽子给我?这是连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了吗?” 萍儿看她一眼,这真是个美人儿,饶是她一个女子都不由感叹,可她这番言论也让她不齿。 怨不得王爷无动于衷。难道小姐的意思被那些蠢货弄扭了?消息指向那么明确,那些蠢货怎么会扯到一个青楼女子身上了? “奴婢不知道红袖姑娘在说什么?”萍儿感觉自己的底气足了一些,明王不在,她就没那么紧张了。“奴婢和小姐居于深宅之中,不知这外面发生了什么。” 红袖勾起一抹哂笑,“你家小姐身份尊贵贤德,是世家之女的榜样,不像妾身居于闹市之中,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都能听到。妾听得杜小姐才情颇佳,更有一绝技,善仿人笔迹,能达到以假乱真地步,即使本人有时也辨不出来。” “你胡说,我家小姐从不模仿别人。”萍儿斥道。 “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红袖慢慢地走近萍儿,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萍儿的脸色大变…… 杜玲珑像熬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终于听到侍女来禀报,“萍儿姑娘回来了。” 萍儿低着头,面如死灰,进门时,竟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都退下。”杜玲珑沉着脸吩咐。 “王爷问你什么了?”杜玲珑声音里带着威严。 “那张纸……”萍儿像被抽尽了力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全。 “什么纸?” “交给哑婆的那张纸。” 杜玲珑脸色变了,“你怎么说的?”她的声音像一条绳索,绞着萍儿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 “我说不知道。”萍儿低着头。 一定没那么简单,杜玲珑眯起眼,她不再一句一句问了,“把具体情况一一说清。” 萍儿跪下,“他们根本就没问流言的事,流言被引到了倚红楼花魁红袖身上,那姓柳的毫发无伤。而且,他们知道你善于模仿字迹……小姐,你以后得听老爷的话,万不能再轻举妄动了。小姐,那是明王,一着不慎,会给老爷带灾的……” 萍儿被带下去休息了,杜玲珑坐着发愣。 她把萍儿所有的话理了一遍。她费了那么大事,那妖女毫发无伤?多么可笑! 他不追究她散布流言,不追究她挑拨离间,不追究哑婆之死,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会给老爷带灾的…… ” 杜玲珑冷寒冒了出来——那字体是方云清的字体啊! 落离在门口跪了两个时辰了,柳青青说不怪她她也不起来。阻拦时口不择言冲撞姑娘,事情解决了她自觉罚跪请罪。 “大冬天,地上那么硬那么凉,把腿冻坏了可怎么办?”柳青青抱着楚天帆的胳膊撒娇。 她不是心慈手软,水杏害她,她知道楚天帆那样狠辣的处理方法也没觉得什么,可是落离一直是护着她的,是友非敌。 “以下犯上,这已是最轻的处罚了。不许再说情。”楚天帆抓住她的手。 好吧,她可以无礼,别人不能。 这两天柳青青很乖巧,有什么都跟他商量。 调查结果是工棚的横梁被人动了手脚,凶手还在追查。 柳青青想要给死者更多了赔偿,楚天帆不同意。赔偿有官家的算法,她不能同情心泛滥。 “如果那些贫困家庭故意用命来换赔偿金呢?”楚天帆问。 在有些人眼里,可能钱比命重要。柳青青的作坊给的工钱本身就比一般地方高,又计量加钱。那些人去干活,一方面是去取暖,又何尝不是为了多挣点钱呢? 柳青青的认知和观念让她觉得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但她还是听从了楚天帆的意见。 楚天帆很满意柳青青的表现,他用大半年给她养出来的信任和依赖起了作用。 如果事情只关乎柳青青自己,她一定一腔憨直往前冲,关乎他,柳青青就小心了许多。 楚天帆有点得意,所谓的日久生情,不过是彼此的习惯和依赖。 柳青青嬉皮笑脸像个女流氓一样的垂涎他的美色,这样的爱是靠不住的。他想要那种坚定不移、刻进骨子里的爱。所以他耐心地将她供养,纵容她按自己的样子恣意生长。他给她提供这个世界提供不了的土壤,他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挤进她的心里,他要霸牢那个位置,让那里再住不进其他人。 “这雪也不知会下多久。”柳青青看看外面,雪光把窗户都照亮了。雪时下时停,但一直没有晴开的迹象。 楚天帆看看外面没有说话。 “天太冷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冷的天气。”坐在火炉旁她还是感到冷,就这她的卧室还加了水暖。 她好怀念前世的生活,没有这么冷,还有暖气,有空调,让人忘记四季变化。 “我得给所有工人加点取暖费。”柳青青忽然想起什么。 楚天帆感到工人遇到柳青青真是幸运。她能挣来钱,又舍得花钱。 相比之下他对那阴谋者更是恨,所有无辜而死的人,他一定得给他们一个公道。 楚天帆把火炉上烤熟的几粒花生捡出来剥给柳青青吃。 “如果有红薯就好了。”柳青青怀念软糯香甜的烤红薯。 “什么红薯?”楚天帆把手上的黑印擦去。柳青青总说一些奇怪名词。 “一种食物,块根类的。是一种高产而适应性强的粮食作物。对了,之前翟阳送了我一些,我们上次做的粉条都是红薯做的。红薯新鲜的可以煮着吃,烤着吃,可以做粉条,还可以晒干做储备粮。” 楚天帆眉心微动。 “你们这里的食物太单一了,应该种类丰富一些。主粮和其他多种作物搭配,各种作物习性不同,如果遇到灾荒年,这种不收成,那种收,可以增加粮食安全保障。”柳青青说着说着“你们”又出来了。 楚天帆装没听见。“是个好法子,赶明儿问翟阳要点种子。” “它好像不是靠种子繁殖的……”柳青青疑惑了,她也是个半瓶子咣当。借了时代的光,知道了很多东西,其实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还记得幼儿园课堂上老师问,“小朋友,我们吃的粮食是哪儿来的呀?”她高高举起小手,“超市买的。” 第143章 该给我的还我 楚天帆这几天似乎很闲,一直待在王府,并且大多数时间待在碧桐院。 辛成进来,隔着垂帘向柳青青汇报各店铺情况。 柳青青看看楚天帆,他稳稳地坐着,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香皂已经垄断了全部市场,高中低档全面覆盖。且到年终的时候需求量更大,中档产品几乎脱销。几个庄子不得不日夜不停,三班倒着加工。 纸张市场,因为人们对红色的特殊感情,认为红纸可以辟邪纳福,所有造纸的庄铺都集中加工红纸。 “人们可能用红纸包东西,写对联,所以纸的韧性得提高。”柳青青说。 “好的。” “之前说要研制的金箔纸第一批样品出来了,要投产吗?” “现在人手怎么样?”柳青青翻着手里的账册。 “很紧张。” “那就先不做。”柳青青当时头脑一热让研制金箔纸,现在她突然不想做了。这个颜色特殊,受众太小,直接对准皇室,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跟皇室做生意。 “调料也卖空了,因为大雪,采购的原料到现在都没到。” “留有我们几个饭店的用的吗?” “留了。”辛成迟疑了一下,“给王爷的那份还单独存放吗?” 柳青青有些尴尬地看看旁边的楚天帆,因为他坐得靠后一些,又被桌子上插了梅花的花瓶挡住了,辛成并没有发现王爷也在旁边。 楚天帆看着柳青青,似笑非笑。从她撞见他和红袖在一起,她就停了给他的分成。 “先放着,给他他出去逛花楼乱花了。”柳青青戏谑。 “是。” 柳青青的手突然被楚天帆捏住,他用了些力,痛得她闷哼一声。 “主子?”辛成不明所以。 “没事。你先回去吧,把过年要发的银子准备好,让大家好好过个年。” “好,谢主子。” 辛成出去了。 楚天帆一把把她拉坐到他腿上,“你这醋坛子,小妒妇!” 柳青青撇嘴,“我这是为你好,花点钱小事。再染个什么病,你完美的人生就有难以启齿的痛苦和缺憾了。” “你是为我考虑还是为自己考虑?”楚天帆去吻她的耳垂。 柳青青怕痒地躲开,“快放开我,老管家快来了。” 楚天帆不放,玉儿进来禀报,“姑娘,管家来了。” 楚天帆直到管家进门的那一刻才手一松,柳青青赶紧在自己的位置上好。隔着纱帘,希望老管家没看到。 柳青青温和开口,“年前事情多,张伯辛苦了。” “不敢,都是老奴该做的。”老管家行礼。 “青青到此,承蒙老伯照顾,阖府上下也都帮了青青不少忙。到了年底,青青想表达一下心意,给咱府内人添个年礼。但青青年轻不懂礼,也不知怎么做着合适,让玉儿封了银子,劳烦张伯给安排一下。” 老管家赶忙推辞,“老奴不敢担当,年礼已照往年惯例备下了,姑娘不必再破费。” 柳青青看看旁边的楚天帆,“惯例是惯例,王爷不是王爷不在府中嘛,今年王爷回来,特意多赏赐一些,感谢大家一年辛苦。” 玉儿已经让人抬了银子过来,又拿了一个红包给老管家,“这是姑娘专门给您封的,管家请收好。” “谢姑娘。”老管家接过,向柳青青行礼。 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老奴替府中谢过王爷,谢过姑娘。” “去安排吧。”楚天帆说。他怀疑这是怕他去花楼“乱花”的银子。 柳青青抿着嘴笑。 事情终于办完了,玉儿给两人换了茶水退出去。 楚天帆把柳青青抱过来,“怎么感觉你像一府主母呢?” 柳青青笑嘻嘻地,“你那主母不好当,我当不起。” “怎么不好当了?”楚天帆看着她。 柳青青依然笑着,“明王的王妃,得端庄持重吧,我做不来;得智慧超群,八面玲珑吧,我没那素质;得虚怀若谷、宽容大度吧,我小肚鸡肠,有仇必报。条件不够,不必强凑。” 楚天帆嗤笑,“嗯,有一点你很可取。” “哪一点?” “自知之明。” 柳青青被噎了一下。“我还有一点可取。”她狡黠地眨眨眼。 “哪一点?” “运气好啊。前世我积德行善,这一生来就遇上了你,这么个大美男。郎艳独绝,世无其双。” 楚天帆傲娇地一仰头,“算你有眼光。” 嘴甜女人最好命。柳青青觉得天下女人都得懂这个理。 “我的王爷英明睿智,威风八面,我有一点小小的成就都是在您的庇护下取得的。没有你,青青怕是寸步难行。”柳青青嘴上抹蜜,手上殷勤地给楚天帆按着肩头。 “马屁精。”楚天帆轻笑,却很是受用。 柳青青继续输出,“所以啊,就算我不知道自己根在哪里,有你,我就安心踏实,觉得什么风雨都淋不到我。” 柳青青有些动情。 风声终究还是吹到了她这里。物议如沸,他却在这府里守她岁月静好。 楚天帆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在欣赏人间至美。 柳青青把自己的唇瓣在他唇上贴了一下,“楚天帆,如果我的存在会影响你,放我走。” 她很少主动亲他。 外面的人说她狐媚妖邪,勾引明王,让他们英明睿智的王爷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临婚抛弃名门贵女。说她恬不知耻,和王爷在马车中苟合。说她骄纵奢靡,衣饰逾规,贪婪成性,搜尽府库珍宝……她罪大恶极,居心叵测,甚至有人怀疑她是别国派来的间谍。 一缕光在楚天帆幽暗的眼眸闪了闪,“影响不到我。” “人言可畏,何况你处在这样的位置,你不能给敌人可乘之机。”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往往敌人也多。 那个指责她是间谍的人,必然怀着最恶毒的用心。 楚天帆笑着摩挲着她的脸,“这些交给我,你专心赚的你钱,我和红袖没有什么,你得把我该得的还给我。” “你一个有封国的人能看上我这点钱?”柳青青撇嘴。 “那不一样,我为你受了委屈,你得用你的银子安抚我。”楚天帆竟然撒娇了。 柳青青直呼受不了。 “楚天帆,你才是勾人的妖孽……” 唇齿胶合,呼吸交缠……等太傅回来,他们把所有事理平,他得娶她,他实在等不了了…… 第144章 朝堂活宝 走出碧桐院,楚天帆回头看了一眼。如果真有妖孽,那一定是柳青青无疑了。 她来得奇怪,生病奇怪,好的也奇怪,做出来的东西奇怪,思想行为也奇怪。 可是,她害人了吗?她害过他吗? 怪力乱神,他是不相信的,可到底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环境才会养出这样一个人? 她在他面前乖巧讨好,活泼调皮,又聪明机巧,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变坏了,有谁能制住她? 歇了这么几天,该上朝了。转过身,楚天帆眼中的柔情一扫而光,依然是那个眉目冷厉的明王。 朝堂上,户部汇报了一年的赋税出纳,工部报告了土木建造的具体情况,又为谁去北边接替岳老将军争论不休。 国无将才,实在是一大忧患。 “俞墨岩年少有为,沉毅缜密,且在平乱中立下大功。非常时期,朝廷应不拘一格重用人才,让年轻一辈快速成长起来,这样国家才会后继有力。”罗御史出列启奏。 “俞墨岩父亲贻误战机,兵败自刎,是社稷罪人,罗御史要让一个罪臣之子把守国门吗?”兵部侍郎进言。 “这不仅是是兵部的事,更是国家大事。兵部到如今都选不出来一个可以带兵守边的人,还有何言?” “皇上,臣之前举荐冯将军,冯将军虽非身经百战,也是跟过庄王出兵打过仗的,怎么也比一个愣头小子强。北境强敌在侧,不可不慎。” 罗御史冷笑,“打过仗怎么了,他做过一军主帅吗?他的小命还是俞老将军救回来的。且他打仗古板守旧,缺少变化,敌人很容易就摸住他的命脉。北境乌叶国刚换了新主,行事狡诈恣肆,不拘一格,他冯将军扛得住吗?” “那也不能让俞墨岩去,他年纪轻轻,怎能担得起一军主帅之任?” 罗御史说话毫不客气,“谁让当他一军主帅了?他去也只是岳老将军麾下一员大将,去经战争历练。你一个劲的推举姓冯的,不是因为他是你连襟的妹夫吗?守边可不是轻松活儿,苦寒倒是小事,一不小心可是会送命的,不是谁都可以去挣个万户侯回来。” “你……皇上,臣可是一片赤城,没有私心呐,罗御史他血口喷人,污蔑微臣。”侍郎跪下了。 有一人上前,“皇上,微臣听说俞墨岩变卖私产购置了一批暖贴送到北境,据说那东西可以自己发热,对夜袭和极寒环境中作战大有帮助。难不成他知道自己要去北境了?朝廷到现在都没有明确表态,他怎会有如此行动,细思极恐啊!” 堂上陷入沉默。 楚天扬扫视了一下群臣,“明王,你怎么看?” 许久没上朝的明王静默地站在群臣之前,闻言就一句话,“乌叶国兵力强悍,冯将军扛不起。” “依你之见呢?”皇上继续问。 “北疆非强将不能守住。乌叶国新王初立,根基未稳,所以按兵不动,一旦理清内部事务,腾出手来,怕是会马上寇边。一为劫掠,二为立威。皇兄圣明,一定早有人选了。” 楚天帆虽然没说谁,却否定了冯将军,意思也很明显。 楚天扬看一遍,兵部尚书告疾未到,他的眼光投向丞相,“丞相,你说呢?” 丞相躬身出列,“臣赞同明王的话,北境必得强将。” 楚天扬点头,“北境苦寒,我们的士兵不像乌叶国士兵那样习惯寒冷,总是要初亏些。侍郎,你回去到尚书府一趟,告知今天朝会内容,看尚书好些了立刻让他来见朕。” “臣遵旨。”侍郎心头不悦,依然恭敬地行了礼,退入朝列。 “刘大人,你刚才说俞墨岩买了什么暖贴,自己会发热,还有这种东西?”楚天扬忽然想起什么。 他是挺中意俞墨岩的,关键现在找不到比俞墨岩更优秀的将领了。少不得让岳老将军再坚持一段时间,在那边先震着,军队作战事务由俞墨岩顶上。 “臣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下去查查,真有你说的效果了可以再购置一批,用作军备,为朝廷守边,没有让将领自己掏腰包的道理。” “臣领旨。” “还有何事要奏?”楚天扬坐了快两个时辰了,有些累了。 “臣有本参明王不修私德,宠爱妖女,引发民众暴乱。”又一个御史上前。 楚天帆扭头看了一眼那御史,姓邓的,很好。 “不就宠爱一个女子,也值得拿到朝堂上来说?”楚天扬压制着烦躁,这些御史真是没事找事,但他又不能不认真对待。 “关键这女子来历不明,据说还放纵无礼,这样的人怎能放在王爷身边?” “邓大人对本王很是关心啊,该女子来历不明?邓大人这是调查过了?本王不知道自己宠爱一个女子还得跟邓大人报备?”楚天帆冷笑。 那邓大人面不改色,“王爷身份贵重,身边的人自然得安全可靠。市间有传言此女与上天异兆相合,怕非善类。” “堂堂一御史大人,竟听信市井流言,御史台看来是太闲了。”楚天帆眉眼冷冷。 “什么异兆?”楚天扬忽然来了兴趣。听了那么久朝政,突然来个八卦,真觉得耳目一新。还是一个不近女色的明王的桃色八卦,快说来听听。 邓大人尽职尽责,认真陈述,“五月端午,前钦天监监副周若行大人参加龙舟仪式,作法时曾惊诧云气异常。臣当时就在作法现场不远的地方,亲耳听到周大人感叹。后来周大人领几个弟子离开,现在想来应是捉妖去了。可是那天臣听一个下人说他看到明王抱一个人从水上离开,看身形应是一个女子。 后来有一天惊雷劈断了一户人家后院的树。臣曾闻,有妖现世,藏于树中,天会降惊雷劈之,以除其妖。后来到处传言明王豢养男宠,大街上共乘一骑,接着就有了地震。再后来,明王沉迷美色,无法自拔,很长时间连朝都不上,冬天又打雷了。就此事臣咨询过一位道长,那道长说,明王宠爱的可能是一个鱼妖。” 楚天帆直直地瞪着邓大人,半天才说,“你应该去酒楼说书。” 龙椅上的楚天扬差点笑出来。这个靠祖上荫蔽弄了个御史当当的邓大人总是给人意外之喜,成为这枯燥朝堂的调味剂。 堂下有人在吃吃地笑。外面的流言大家都知道,但把此事拿到朝堂上说的也只有这位邓大人了。 一场严肃的朝会在邓大人“关乎江山社稷”,皇上“朕派人去查”的君臣互答中落下帷幕。 楚天扬离开朝堂都是带着笑的。 “去羽美人那里。”楚天扬坐上轿辇。 第145章 给你一双臂膀 走出金銮殿,众臣向明王道别。 楚天帆看一眼邓大人,那胖子吓得身子一缩,人似乎都矮了一截。 楚天帆没有说话,抬步走下殿阶。 他真是高估对手了,弄了这么个蠢货来出头,把一个给他使绊子的机会弄得像一个笑话。 生意的事由田依出头,其他的漏洞也都堵上了,就算那些人去查柳青青来历,也只会查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结果。 现在他唯一觉得不在掌控的,是那个送给柳青青太子印信的人。而那个人,可能比他更清楚柳青青来历。 “王爷,太傅回来了。”楚方走过来。 楚天帆停住脚步,想了一下,还是说:“先回王府。” 柳青青从诸清欢那儿回来后,太傅就出京了,名义是去给一位友人奔丧,楚天帆却怀疑他是亲自去查柳青青来历了。 太傅是见过那位艳绝天下的皇妃的,叔公都能看出相似,太傅自然也会怀疑。那么他要去查的,就是那个惨遭灭门的方家。 太傅一定是认识方卓的,按他调查的情况,那位皇妃生方卓的时候还只是太子府的一个宠妾,当时的皇帝怎么让自己的皇孙流落在外,而太子登基后为何又不接回自己的孩子,一切都是无解的谜。 不过这位皇孙也成了前陈灭国时唯一得以保全的皇室后人。可造化弄人,他的女儿又被先太子看上,卷入那场血腥争斗。楚天帆至今也没查清楚,到底是谁灭了方家满门。 而今的柳青青,是前陈唯一的血脉了。 外面暗流涌动,浊浪翻滚,府里的柳青青依然过着她无忧无虑的日子。她拿了两首词让娇奴演唱。 娇奴的声音高亢优美,唱得婉转深情又大气磅礴。 楚天帆在站外面听了一会儿才进去。 众人行礼。柳青青迎上来,声音满是欢悦,“王爷,你回来了?” 楚天帆整个心瞬间被舒坦和熨帖盈满。只要他不惹恼她,柳青青迎接他的总是一张灿烂笑脸。 “我们作了新歌。”她开心地汇报自己的成果,“你要听吗?” “好。”楚天帆携了她的手坐到主位。 “你填的词?”楚天帆问。那词写得太好了,不同的风格,却都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柳青青笑嘻嘻地拿给他看歌词,“《行香子》是秦观大哥的,《浪淘沙令》是安石大叔的。” 楚天帆轻笑,“又是你家亲戚?” “当然。”柳青青大言不惭。 楚天帆低头看: 《行香子》 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浪淘沙令》 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谈笑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这首词有气魄。”楚天帆指着《浪淘沙令》。 “王爷真有眼光。安石大叔是个政治家,改革家。”柳青青马屁叮里哐啷。 “什么改革?”楚天帆确定柳青青不是在太学学的这些,她脑子永远装着奇奇怪怪的知识。但好在,他的宽纵让她敢自然地展示。 “我其实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王安石生活的北宋,当时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危机、政治危机和军事危机。朝廷存在冗官、冗兵、冗费现象,财政入不敷出;百姓生活艰难,农民和士兵起义不断发生,边境又有外敌侵扰。穷则思变,王安石就在神宗皇帝的支持下开始变法。起初确实收到很好的效果,但后来由于用人不当也保守派阻挠,变法也没有成功,神宗死后,新法彻底被推翻。” 楚天帆眉眼沉沉,看着手中的词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青青笑着,“虽然没成功,但他的很多好政策被后人学了去,经过改良成为富国强兵之策,这也是历史的进步嘛。改革,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没有改革,历史不是不前进了?” 楚天帆知道太傅为何会认柳青青做孙女了。 “你就说我们编的曲子好不好嘛?我们排演了好久的。”柳青青撒娇。这是她最喜欢的两首词,带着娇奴和乐队演练了很久。 “好,赏!”楚天帆习惯性地说“好”就赏。 柳青青笑,这是什么毛病?就不会鼓鼓掌吗? 楚天帆伸手拥住她。新生事物总是不被认可和接纳,可历史的每一步前进不都是“新”推动的吗?那么,就用他强有力的臂膀护住她吧,让她用一点火点亮一个充满希望的世界。 天黑时分,楚天帆去了太傅府上。 太傅毕竟年岁大了,一番奔波劳累,又染了风寒,此刻正躺在床上。听说明王来了,连忙起身。 楚天帆招呼跟着来的陈太医给太傅看了病,又看了看之前大夫开的药方。等众人退下,房里只剩了太傅和楚天帆两个人。 “太傅年岁大了,有什么事招呼小辈去就行了,何苦要自己去跑一趟?这天寒地冻,雪深路滑的,多让人挂心。”楚天帆看着老太傅。老太傅虽有病容,但精神还好。也是年轻时打下的底子好。 “王爷应知我不是去奔丧的吧?”太傅眼神明亮。 楚天帆点头,“只有我们两人,太傅称呼我天帆即可。” 太傅摇头,“臣礼不可废。王爷对青青身世怎么看?” 楚天帆略一沉思,“还有疑点,但太傅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护着她的。” 邹太傅长吁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青青奇异,怕不为世所容,但以老臣看,用好了,说不定她是楚靖国的改命人。” 楚天帆眼光闪了闪,“她只是个女子。” 邹太傅也笑了,“是啊,她只是个女子。”他没再说下去,但楚天帆理解。 两人又分析了朝堂时局,谈了一些闲话。临行楚天帆开口, “流言可能会给邹家带来困扰,好在青青认亲没有公开,还请太傅帮着宽解老夫人。” “那都是小事。”太傅一挥手,“让青青别太在意。但你们也不可大意。那帮人怕是冲着你来的。” “是,我会小心的。”楚天帆答应。犹豫了一下又问,“过年青青来拜年吗?” “当然。我是她祖父。” “谢太傅!过年我带青青过来。”楚天帆很是感激。他还是担心外面蜚短流长邹家会撇清与柳青青关系。他知道柳青青很在乎这家“亲人”。 “青青过来就可以,你太瞩目,来往多了反而不好。”太傅说。 楚天帆想了想,“到时看情况。我来一定会隐蔽些的。” “关键你来以什么礼啊?”邹太傅有些好笑。聪敏如明王,在遇到青青的事上也会失却算计。 楚天帆有点尴尬,“不行就以弟子礼。” 邹太傅笑着没再说话。 他愿意来是最好不过的,邹太傅知道自己的夫人是不会对柳青青有什么意见的,但那几个儿媳妇,他还是拿不准。不过不管她们有什么想法,有明王镇着,谁也不敢给青青脸色。 第146章 不及林间自在啼 香雾袅袅,暖意融融。若羽跪着给皇上除去靴子,换了轻便的棉鞋。 “羽美人,你是明王府出来的,可知明王有一宠妾?”楚天扬问。 若羽心里颤了一下,柔声说,“是有位姑娘,很得王爷宠爱。” “她有何特异之处?”明王这么多年不近女色,这个女子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若羽想了想,“比一般女孩子要野一些。” 楚天扬笑,“想不到明王喜欢野一点的。” 若羽陪着笑,“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楚天扬笑,“今日有朝臣参明王不修私德,宠爱妖女。” 若羽惊讶,“臣妾不懂朝堂之事,这不是闺中事吗,大臣们也管这些?” 楚天扬笑,“一个姓邓的,他父亲当年救驾有功,但他并无才能,想着给他安排个闲职御史,领个俸禄养活一家老小,谁知这家伙真当回事,整天提些不着四六的意见。” 若羽浅笑不语,给皇上敬上茶盏,“皇上,请喝茶。” “皇后娘娘到——张婕妤到——”外面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若羽忙迎出去,“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婕妤。” “起来吧。”皇后玉手一抬。 两人向皇上见了礼。 “你们怎么来了?”楚天扬扬手让其平身。 “臣妾多日未出宫室觉得闷得慌,就出来走走,想到羽妹妹宫里的炭火、年节用品不知都备办齐了没有,就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皇上也在这里。”皇后端庄有礼。 张婕妤年轻些,看着皇上撒娇,“皇上好偏心羽妹妹,多日不入后宫,一来就到羽妹妹这里。” 若羽诚惶诚恐,垂头不语。 楚天扬看她乖巧柔弱的样子,有心护着,“朕是有事情问她,你呀,就爱拈酸吃醋。” 皇后也圆场,“皇上斋戒数日,到年底事务繁忙,难免冷落了众姐妹,婕妤要识大体,体谅皇上。” 明明是一句玩话,一个两个的都来说她。婕妤垂首应声;“皇后教训的是。” 暗中却狠狠地瞪了若羽一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仗着舞跳得好,被越级封到美人,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都是玩笑,皇后也不必当真。走,朕去你的凤仪宫坐坐。”楚天扬起身,若羽忙拿来靴子服侍他穿上。 帝后一起走远了,若羽才吁了一口气。 这宫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她想念王府,想念藏艺楼,甚至想念让她们每天累得半死的灾区。 入宫时柳青青给了她不少财物,让她打点好上下,所以她在宫里的处境才没有多难。她亲眼看着那些没有家世背景的御女、才人被欺凌被羞辱的。虽然她出身极低,但她背后是明王府,皇上倒也给面子,来就封为才人,不足月余升为美人。这是她的荣耀,也是她的罪孽,从此她就被众妃嫔嫉恨上了。 “灵灵,你得快点帮我学会水中舞蹈。”若羽有些怅然地看着侍女。 这个侍女是柳青青选的四个花样泳队员之一,进宫后改名灵灵。 “姐姐,这个急不得的,你现在能在水中灵活地游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而且姑娘教我们的时间不长,我其实也没学多少。”灵灵私底下还是像在王府一样叫若羽姐姐。 灵灵生于水乡,有幼时游泳的底子,是四个队员中学得最好的。明王当时让她跟来,就是让她帮若羽的。 “灵灵,我觉得很累,我总感觉哪一天我要垮了。”若羽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宫的,一直惴惴不安。 “姐姐,皇上这样宠爱你,你不要多想。”灵灵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若羽的如履薄冰她全看在眼里。 若羽不说话了,痴痴地看着香炉里的轻烟。她突然在想,如果进宫的是柳青青呢? 凤仪宫里,几个妃嫔知道皇上来后宫了,都借着请安之名凑过来。 楚天扬被吵得头疼,他开始想念若羽的安静温柔。若得美人一舞,温香软玉入怀,该是这冬日最美的时光了。 他忽然想起那姓邓的说明王宠爱的是个鱼妖,鱼妖什么样,他不清楚,他能想到的就是明王寿宴上那水中妖娆美丽的舞者。 自羽美人进宫后,她为他跳了很多次舞,但从没在水中跳过。他很期待呢。 雪霁日出,柳青青和玉儿等几人在雪地上玩耍。她们踩出各种各样的图案,又拿了雪球打雪仗。 楚天帆下朝回来,站在檐下看几人嬉闹。有柳青青的王府总是充满生机的。 “姑娘,我们把梅花上的雪收集起来,来年泡茶喝,别有一番清冽冷香呢。”辟芷叫。 “好,秋兰,你去拿瓮,我们去装梅花雪。”柳青青说。呵了一下冻得冰凉的小手,抬步往梅园走去。 这古人真有雅趣,梅花雪,竹叶雪,都是泡茶的好水。 柳青青她们装了几瓮,抬起头,见楚天帆正往这边来。 “王爷——”她脆生生地叫着,“梅花雪,明年我给你泡茶。” 楚天帆过来,握住她的手,她忙活得脸颊通红,手却冰凉。 “你的手好暖和。”她笑嘻嘻地把两只手都塞进他掌中。 “别玩了,回去我有事跟你说。”楚天帆拉着她。 脱掉斗篷,柳青青跺掉靴子上的雪,“什么事?” 看他脸色沉郁,柳青青感觉有些不妙。 “皇后娘娘邀请你去皇宫。”楚天帆说。 “皇后娘娘?”柳青青惊讶,她不认识她呀。“让我去干什么?”她有些疑问。 干什么,楚天帆也不知道,大概率是这群整天闲得发慌的女人们听到外面流言好奇罢了。 楚天帆看看柳青青比三月桃花还要娇艳美丽的脸,心中盘算着让她怎样去见皇后。 “宫中礼仪是不是特别复杂?我做错了什么会不会掉脑袋?”柳青青天生对这个等级森严的金笼子没什么好感。 “没那么严重。”楚天帆安慰她。“皇后很和蔼的。” 柳青青不知怎么想到了一丈红,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金嬷嬷教你的规矩还记得吗?” 柳青青想了想,“差不多吧。” “我让薛姑姑来再教你一下,明天辰时入宫。” 第147章 各怀心思 薛姑姑整个教学过程楚天帆都在一边看着。 柳青青有些感动,这个男人其实很细心。 在柳青青的装束上,楚天帆有些犹豫。外传她是他的宠妾,他不知让她做姑娘打扮,还是妾室打扮。 思忖了许久,还是让她做姑娘打扮。 楚天帆从没有一刻这样想要柳青青平凡一点,虽然他几乎不怎么夸她容貌,但他知道她实在太美丽出众。 “紧张吗?”楚天帆看着眼前的柳青青。 “有点好奇。”柳青青眼中有光在闪。 楚天帆失笑。 知道自己脑袋不会轻易就掉了的柳青青注意力很快转移了。这一国之母长什么样?皇帝的美人儿们有多漂亮?那一片姹紫嫣红中,她们会不会勾心斗角、佛面蛇心? 柳青青知道自己被宫斗剧带坏了,但她相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按着礼仪做就好,问你不知道的东西不要乱答。”楚天帆亲自帮她把披风上的丝带系好。 “那她们问我从哪儿来怎么办?” “实话说,你生了一场病,伤到了脑子,什么都忘了。”这是之前传出去的说辞。 柳青青点头,“嗯,遇到不懂的我就装傻。” 楚天帆笑着点头,牵着她的手走出碧桐院。 他们分乘两辆马车去往宫中。 柳青青被女官带往凤仪宫,楚天帆则去了御书房。 今日的柳青青戴了面纱,身后跟着玉儿和落离。 看着凤仪宫的大门,柳青青深吸一口气——同学,请开始你的表演! 她微微低着头,脚步轻柔文雅,努力忍着眼睛不四处乱瞟。 “柳姑娘,得罪了。”一个嬷嬷上前来,柳青青知道她要验身“安检”,很是配合。 过了两道门,才是凤仪宫正宫。 柳青青跟着那个嬷嬷拾阶而上,跨过门槛。堂上,皇后面向东坐着,手边几案上放着琉璃花尊,有一个小碟,和一盘水果。 柳青青乖巧地按照礼仪给皇后行了大礼,“民女柳青青参见皇后,愿皇后娘娘青春长驻、凤体永康。” 玉儿落离也跪下,呈上送给皇后的礼物。 “把面纱摘下吧,让本宫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儿。”皇后抬眸看着柳青青。 “是。”柳青青摘下面纱,缓缓抬起头。 皇后一双凤目猛的一缩,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千万不能让皇上见到她”。 “果然,明王看上的人不一般。”皇后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瞬间脸上就是端庄温和的笑意。 “皇后谬赞了,民女愧不敢当。”柳青青文绉绉的,心里把自己嫌弃了一遍。 “起来吧,彩屏,看座。”皇后吩咐。 一个宫女搬来了凳子,柳青青小心坐下。 “尝尝本宫新得的糖水蜜桃,这可是一般人吃不到的东西。”皇后很是和蔼。 那个叫彩屏的侍女用一个碟子盛了东西端过来。 柳青青一看,我去,这不是我卖的黄桃罐头吗?她不动声色地起身行礼谢了赏赐。 “怎么样?”皇后问。 “既有鲜桃的甜美,又有糖水的清爽,别是一番风味。”柳青青夸赞。 天啊,永远别说这是我卖的啊。楚天帆推出个田依真是高明。 “柳姑娘到王府有多长时间了?” “回娘娘,快八个月了。” “姑娘是哪里人,怎么会到了王府呢?” “回禀娘娘,民女惭愧,因一场大病,伤到头脑,忘了自己来历。听说是生死一线之时被王爷所救,带入王府的。”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柳青青的真正来历,只能从楚天帆那儿揭晓。 “也就是说你不是五月王爷从水中捞出来的?”皇后问,怎么跟传闻的不一样?那鱼妖一说不就是无稽之谈了? 柳青青疑惑,“民女不明白娘娘意思。” 皇后干笑了一下,“看来是误传,柳姑娘不必多心。” 皇后看了看柳青青身上衣饰,便知她极得明王爱宠。两人又聊了一些王府生活是否适应,明王待她如何的闲话。 “留了姑娘这么久,王爷怕是会等急了,本宫就不留姑娘了。彩屏,把本宫新得的那支芙蓉垂珠步摇,拿来送给柳姑娘,也只有她这样的人儿才配得上那样精美的饰物。” 柳青青行礼谢恩,玉儿和落离也跪下。落离接过彩屏递过来的锦盒,玉儿搀扶着柳青青起身。 “出去的时候还把面纱还戴上吧,别着了风寒,明王怕是会心疼的。”皇后打趣。 柳青青告辞,皇后让人领着柳青青从另一条道离开。 御书房里,楚天帆呈上了一大堆卷宗,看得楚天扬心惊肉跳。 “他们敢私自锻造兵器、买卖军马?朕一直觉得有问题,却找不出来问题在哪儿,原来想给朕憋一个大招呢。” “臣弟也是偶然得知的。皇兄知道,臣弟已数年没回京,王府竟然被人渗透。侍卫的副统领佟亮竟然是人楔进王府的一颗钉子。臣弟查证后,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把佟亮调回一个边陲小镇,暗中派人监视,发现一小股力量往他所在的镇流动。” “就上次的围城逼宫事件,臣弟后来想想也觉得疑虑重重。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先太子余党上,可方云清已经坠崖,虽然没有找到尸首,但下面巨石险滩,怕也没有多少生还希望。就算他侥幸活了下来,我们已布下天罗地网,他一个人孤掌难鸣,独木难支,又能翻起多大的浪?” “臣弟从灾区回京,沿途遭到截杀,那些人跟方云清党风格似乎并不一样。暴乱当晚,最先受到攻击的是明王府,然后才是皇宫。这些人似乎一直在阻挠臣弟靠近皇兄,怕是嫌臣弟太碍事,必先除之而后快。而且说服巡防司头领,私造甲胄这些事,方云清没那个能耐。” 楚天扬也知道他们对先太子余党打击有多厉害。现在那些不翼而飞的银子,失于马贼之手的盐铁,把琐碎细节串联起来,会形成一个极为可怕的答案。 两人在御书房讨论了一上午,楚天扬完全忘记了今天借皇后之邀见见那位蛊惑明王的“妖女”的事。 直到连公公来请示在哪儿传御膳,楚天扬才记起来。 第148章 酒醉圣旨 “去凤仪宫,让皇后带着那位柳姑娘一块儿过来用膳。” “皇上,凤仪宫的侍女刚才来说了,那柳姑娘等不到王爷,又身体不适,已经先回王府了。” “哦。”楚天扬有点遗憾,“那就算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明王说,“现在外面风言风语,朕看着是冲着你来的,一定是看你替朕稳住了局面,想要先对付你。公事上找不出毛病,就从私德上攻击,你一定要小心些。这些人危言耸听,煽动民愤,定是没安好心。” 楚天帆皱眉想了想,“臣弟倒觉得这不一定是坏事。对方要一直不动,我们也无可奈何,他们动了,就有迹可查了。” “说得也是。”楚天扬点头,“六弟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楚天帆摇头,“到现在还没想好。但臣弟想了个险招,不知道可不可行?” “什么险招?” “他们既然说臣弟宠爱妖女,不修私德,会祸害天下,那臣弟就当一回色令智昏之人。索性让他们得了逞。希望皇兄能给臣弟一纸赐婚诏书,臣弟想看看到底谁在舍命阻拦,谁在推波助澜。” 楚天扬想了想,“不妥。你身份贵重,娶一乡野女子怎么可以?再说了,杜家小姐还等着你呢?” 楚天帆轻描淡写,“这也是臣弟胡乱想出来的一个主意。这两天的流言热度平息了不少。他们想把事闹大,却推出来个姓邓的来揭开此事,皇兄不觉好笑吗?等这次风波平定下去,敌人又蛰伏起来,不知得多久才能再找个分辨的机会了。” 楚天扬有些心动,“太妃怕不会同意。” “太妃那里臣弟自有办法说服。” “这不是小事,容朕再想想。” 楚天帆也不催促,只是说,“臣弟有些饿了,皇兄今日管饭吧?” “管,肯定管。”楚天扬笑了起来。 “来,今日就我们兄弟二人,我们畅饮一回。”楚天扬举起酒杯。 楚天帆双手捧杯,“敬皇兄!” 两人推杯换盏,喝了不少。 “外面传言不会完全是假的吧?你真看上那捡回来的女子了?”楚天扬有些醉了。 “皇兄知道流言是谁传出的吗?”楚天帆看着醉眼微惺的楚天扬。 “谁?你不是说不知道是谁,还要朕下旨赐婚引出别有用心的人吗?”楚天扬还记他说的那个主意,看来头脑还清醒。 “流言是杜家小姐传出的,但利用流言煽动百姓情绪的人不是她,她开了一个头,然后被人利用了,她也控制不了局面了。” “那个杜小姐倒是对你一往情深,只是这女子看似温婉,竟也有如此手段。是你宠爱姬妾过了头,惹人家生气了吧?”楚天扬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楚天帆笑笑,“日日面对,难免心有所动。” 楚天扬哈哈大笑,“老六啊老六,朕还以为你真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呢?哈哈哈……” 楚天帆也陪着笑,“皇兄见笑了。” “你喜欢她,朕赐她给你做个侧妃。”楚天扬趁着酒兴。 楚天帆轻笑,“她出身低微,做个侧妃也是抬高她身份了。但如果想给敌人添上一把火,侧妃怕是不够。” “你想让她做正妃?”楚天扬惊讶,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在心中荡漾开来。 “要添就添足火候,柴火不够烧不开锅。” “那朕就成全你,朕给你下旨。”楚天扬大手一挥,对着连公公,“去找庶吉士张大人过来。” 没多久,张大人便过来了。 “拟旨,给明王赐婚。”楚天扬口齿已经不太清了。 张院士惶恐,“皇上,您醉了,要不您酒醒之后臣再拟旨吧。” “朕没醉……老六,你说,那女子叫什么来着?” 楚天帆也有些口齿不清,“邹青青。” 老太傅,从此可就绑一条船上了。楚天帆暗道。 “不是姓柳吗?”楚天扬还没有完全晕乎。 “她本是姓邹的一个孤女,收养她的道姑姓柳,就让她跟着姓柳了,可那道姑现在已经不在了。”楚天帆说得条理还算清楚。 “那好,拟旨,邹氏青青……不对,朕得封她个什么名头,要不然她配不上你啊?” “皇兄看着办,封什么都好。”楚天帆向楚天扬抱拳。 “那就封个县主吧,叫乐安县主……先拟旨,封县主,再拟旨赐婚。”楚天扬大手一挥。 “皇上……君无戏言啊……”张大人急得不得了,皇上和王爷明显都喝醉了,就这么让拟旨,万一酒醒都不认了,怪罪到他头上,他可怎么办? “你敢抗旨?”楚天扬醉眼瞪着张大人。 楚天帆也瞪着张大人,“抗旨可是死罪。” 张大人战战兢兢,求救地看向连公公。 连公公看看脸色酡红的二人,扭头对张大人说,“大人就写吧,总不能现在就丢了性命。” 张大人无奈,被皇上醉酒糊里糊涂杀死那可是冤死了,写吧! “玉玺……得盖上玉玺……”楚天帆看着张大人写好的诏书。 “对……盖上玉玺才作数的……”楚天扬叫,“连公公,拿玉玺来……” 盖上鲜红的宝印,诏书就完成了。 “宣旨……”楚天扬口齿含混。 楚天帆歪歪扭扭地跪地去接旨。 连公公看了张大人一眼,张大人回了个同病相怜的眼神。 连公公只好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柳青青没在现场,自然没法接旨,两份圣旨都是楚天帆代接了。 “谢主隆恩——”楚天帆跪地叩头。 “嘿嘿嘿,没事……起来,咱兄弟俩继续喝……”楚天扬招呼楚天帆。 “臣弟要回去睡一觉,头晕得厉害……”楚天帆起了两次都没起来,连公公连忙上前搀扶。 “那朕也要关门睡觉了,朕也头晕……”楚天扬晃了晃脑袋。 “臣弟告辞了,咱兄弟都回去睡觉。”楚天帆抱拳一礼,饶是他站都站不稳,却认真地把诏书揣入了袖中。 楚天帆刚一出门,便加快了脚步;明王刚走,楚天扬就让连公公关了房门。 两人都像是怕对方反悔一样。 张大人看得一愣一愣,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天啊,明儿这两位酒醒之后会怎么样啊?还有杜丞相,会放过他吗? 张大人挥了一把辛酸泪,回去准备棺材去了。 第149章 喜欢就是你的 楚方扶楚天帆上了马车,坐到车内,楚天帆的眼睛一下子就清明了。 他拿出袖中的两道圣旨,展开认真地看了看,嘴角浮起笑意。 马车辘辘,昔日平常的大街今日格外美好,商家小贩的叫卖声都悦耳了不少。 楚天帆进王府,柳青青就等在门口了。 车帘掀开,楚天帆又成了醉醺醺的样子,楚方伸手扶他,他却把圣旨放到楚方手中,“收好!” 楚方像接了个烫手山芋,一个哆嗦,忙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 楚天帆自己摇摇晃晃地下车,随车的侍卫上来扶了一下。 柳青青迎上来,礼都没来得及行, 楚天帆突然身子一倾,整个人倒向柳青青肩头。 “怎么喝成这样?”柳青青勉强站稳。 展进凑近楚方,向楚天帆弯曲的腿瞅了一眼,“王爷真行,瞅瞅,咱以后得学着点儿。” 楚方白他一眼。 “快过来扶王爷一把。”柳青青撑不住了,感觉自己要被楚天帆压倒了。 展进不知是上前还是不上前,正犹豫着,玉儿走过去帮忙,楚天帆却自己站直了,搂了柳青青的肩,“……走,回碧桐院。” 楚方伸腿绊了展进一下,展进被绊了个趔趄。 柳青青扶着楚天帆往碧桐院去,经过若霞苑,楚天帆站住,看着彩绘鲜亮的若霞苑,“喜欢这儿吗?” “喜欢又怎样,又不是我的。”柳青青没好气,他的力量大部分压在她身上,她快累死了。 “喜欢就是你的。”楚天帆语气很轻快。 柳青青有些无语,“别说醉话了,你快点,我托不住你了。” 楚天帆躺到床上的那一刻,顺手拉住柳青青,柳青青一下子跌伏在他身上,他立刻伸手把她抱住。 柳青青挣扎着要起来,楚天帆并不松手,“别动。” “去煮碗醒酒汤来。”柳青青侧头吩咐。 “是!”玉儿连忙出去了,顺手关上房门。 “楚天帆?”柳青青试探着叫。 楚天帆闭着眼“嗯”了一声,身子一翻,把她抱着翻到了里侧。 “哎我鞋子……”她鞋子还穿着。 楚天帆手臂一伸,捉住她的脚,左右各一下,将鞋子扔了出去。 ……好吧,不能和醉鬼计较。 “皇上训斥你了吗?”柳青青不知道他现在有几分清醒。 楚天帆脸贴到她的脸上,“皇上说我再迷恋你就把我削官撤爵,让我当乞丐去。” “这个皇帝老儿……嗯?”柳青青嘴被封住了。 楚天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两人都有些气喘。 “不许骂皇上。”楚天帆提醒她。 “那你怎么说?”柳青青微喘着,声音被吻软了。 楚天帆睁开眼,看着柳青青绯红的脸,她的眼睛有水光潋滟,想要把人溺毙了。 “我说我就是做乞丐也要柳青青。” 柳青青愣住了——他跟皇上这样说的吗? “那……我要是做乞丐了,你还跟我吗?”楚天帆见她不说话,有点委屈,有点乞怜。 柳青青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她怔了半晌,才说,“楚天帆,你才是妖孽……” 这话她不止说过一遍,可此时说来,竟是有别样的味道。 楚天帆静静地看着她。 柳青青温柔地和他对视。她本是一缕孤魂,化而为人也只愿游戏人间,享受美景美食、异域风情,却被他锁在身旁,护在身旁,现在,他要将自己搭给她吗? “你好傻,不会真的色令智昏了吧?”她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他抱她,亲她,抚摸她,揉搓她,但最终都没侵犯她。而她知道他并不是不行,那么清晰的身体反应让她知道他恐怕行得很。那么他的隐忍是……尊重?珍惜? “如果是真的呢?”楚天帆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了醉态。 “那我柳青青怎能让你做乞丐?”柳青青忽然升起一股豪气,“我会让你成为天下首富,成为最幸福的人!” 楚天帆笑开了,在她唇上又啄了一下,“那我就靠青青养活我了。” “皇后没为难你吧?”楚天帆想起该问问她那边的情况。 “没有,皇后很好。” 楚天帆笑了笑。 柳青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皇上子嗣多吗?” “怎么问这个?” “说不出来……我进那凤仪宫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柳青青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感觉?” “有点冷寒……”柳青青说不上来。她自己的感觉有时候很迟钝,有时又敏锐得超乎想象。 “与皇上子嗣有什么关系?”楚天帆看着她。 “哦……没什么关系,可能不够热闹吧。”柳青青决定不说了。 楚天帆也没再说话。他把她抱紧了,闭了眼想要睡会儿。 柳青青被勒得难受,挣了挣。 “别动,睡觉。”楚天帆轻声说,把手臂放松了些。 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柳青青没敢再动。 她不瞌睡,就睁着眼看楚天帆。 她不知道楚天帆刚才说的真话还是醉话。这个符合自己审美又如此爱护自己的男人,柳青青能说什么呢? 她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把他抢过来吧,他是我柳青青的,谁也别想染指! “皇上今儿看上去很高兴。”太后让人端上一盏银耳羹。 楚天扬眉眼含笑,挥挥手,侍女、嬷嬷都退下了。 楚天扬说了午间之事。 太后微微错愕,“这么容易?” “朕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呢?”楚天扬微笑。 太后思忖一下,“如此甚好。这样,进可攻,退可守。现在朝堂离不了明王,他若真心宠爱那姑娘,你卖他个人情,又拆散了他和丞相家联姻,避免他们强强联合,坐大成患,可谓一举两得。但如果他只是酒后失言……算了,到时再说吧,走一步看一步。只是不知明王酒醒,会不会觉得是皇上给他下了套,记恨皇上?” “朕觉得不会。这是他在清醒时提出的,而朕是在酒醉时答应他的。再说了,如果他后悔了,处理一个没有身份的女子不是易如反掌,他不会跟朕翻脸的。” 太后点头:“也是。皇上封了那女子为县主,做的很对。” 在外人看来,这一定是明王求的恩典。这样,丞相府一定会更生气的。就算明王反悔了,要处理掉一个县主,也得掂量掂量影响。 “朕也没想到这件事办得如此顺利。”楚天扬心情好得很。积了几年的忧患就这样轻松解决了,真是通体舒泰。 那个姑娘是个能给楚靖国带来福气的“破局人”,以后有机会他一定得见见。 第150章 坐山观虎斗 一大清早,明王便入宫求见太妃。 皇上的心放了下来。还好,还好,明王没有来找他收回诏书。 他昨天趁着酒醉拟了赐婚诏书,并当场宣诏。虽没有百官在场,但起居郎、庶吉士,还有那么多太监、宫女都在场的。他知道消息一定会传出去。 接下来,如果不出所料,应是明王母子和丞相府要有一番闹腾了。 他得好好想想自己该怎样扮好角色。 为了给自己留好退路,明王一定不会先说赐婚诏书已下的事。 楚天扬有点同情那个被卷入其中的姑娘。 早朝,明王没上朝,丞相也请病假了。朝堂上安静得很。 楚天扬扫了一眼众臣,“各位爱卿,有事启奏吗?” 岁终年末,各司的事都汇总封卷了,除了那个隐患,别的应该也没什么事。 “兵部尚书留下,其余的无事退朝。”楚天扬说。 “退朝——”连公公一甩拂尘。 回到养心殿,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向连公公低语几句,连公公放他进来。 “启禀皇上,太妃娘娘和明王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太妃把花瓶器皿都砸了。” “嗯,那明王呢?”楚天扬不动声色。意料之中。 “奴才是在房外听的,明王好像一直都很平静,连高腔都没起。” “明王出来了?” “明王走了,太妃在宫里又哭又骂。不过,等奴才们进去时,太妃又好像什么事没发生过,只是一直不说话。” “好,你回去,小心些,没事不要来朕这里。”楚天扬抬手。 连公公过来给小太监两个小银锭子,小太监连说“不敢不敢”,最终还是接了,太监忙跪地谢恩。 楚天扬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接下来该丞相和明王府两府闹腾了。 楚天扬派出七幻司的人去查盐铁、军马丢失案,朝廷那一帮官员屁用不起,明王手头有一堆铁证,朝廷官员竟然没报上一点消息,就会拿土匪、流寇说事儿,哪儿那么多土匪流寇? 七幻司是他上任后组建起来的一个秘密卫队,直属皇上,之前在剿灭先太子余党上出了不少力。后来风波平静,利剑入鞘,如今,该再亮锋芒了。 小远回来了,王府新培训的府兵也全部归置到位。王府的防卫力量大大加强。 柳青青发现她的碧桐院外面巡逻的府兵人数增多,频率也增加了,疑惑地问楚天帆,楚天帆只是说新来的府兵得让他们熟悉熟悉业务。柳青青就也没多想。 “小远,他们给你吃什么了,怎么多久没见你就长这么高了?”柳青青让辟芷掌厨给小远摆了接风宴。他俩本来差不多高的,小远现在比她高半头了。 小远是她到王府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还帮她抓出投毒的人,所以柳青青从来没把小远当下人,她让小远叫她“姐姐”。 小远嘿嘿笑笑,“练武辛苦,就吃得多了。” 刚好翟阳也过来了,大家一起吃饭。 这凛凛冬日,吃火锅自然是最好的了。 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了,几个人有说有笑的。 小远讲了在训练营的生活,辛苦但也快乐,他表现出一个少年对热血军营的急切向往。 翟阳谈起游历的见闻和趣事,让人大开眼界。 楚天帆很少说话,偶尔用筷子给柳青青夹点她够不到的菜。给她夹菜,他并不用公筷,直接用自己筷子。 让柳青青奇怪的是楚天帆把小远派到碧桐院。 楚天帆不是小气得不得了吗,连辛成每次来汇报都得禀报他,还要隔着帘子。小远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个头都比她高了,难不成楚天帆格局打开,变大方了? 楚天帆也常待在碧桐院。他把她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他害怕一不小心弄丢了她。所以送往碧桐院的食物、饮水都得小远认真查过,明卫暗卫也派了许多,几乎比他自己的防卫还严格。 一心迎接新年的柳青青对自己的处境浑然无知,楚天帆几乎把她隔离成一个真空。 她和玉儿她们一起剪窗花,编宫灯穗儿。窗花以前是用布剪的,今年有各种颜色的纸了,更是五彩斑斓,纷繁美丽。碧桐院被她们装饰得喜庆而充满生机。 她也会到藏艺楼去看乐女们排演节目。柳青青嫌之前的歌舞太单调,另外让排演了舞剧,加入情节,大家都说好看有趣。 楚天帆感慨柳青青有让一切都生动起来的能力。 丞相夫妇上门拜访,楚天帆沉着眉去礼宾厅接见了他们。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丞相夫妇离开时脸色很难看。 市面上罐头已经卖空了,辛成来请示要不要把最后两间库房的罐头拿出来,趁着这时候多赚一点钱。 柳青青摇头,最后两间库房的是她要明年春上的。明年春上,青黄不接,什么水果都没有,罐头的价绝对不会低于年前。 “那不是冰库吗?腾空的库房全部存上冰。”柳青青吩咐。没想到罐头会卖得这样好,存量不够,她还是太保守了。下一年,她会做更充分的准备,她已经租下京中六个大型的冰库了。 “我想出去看看叔公。”柳青青向楚天帆请求。她给老爷子买的冬衣,不知道都穿上了没有。 “明天我陪你去。”楚天帆没有拒绝。 但第二天他并没有陪她去,因为,老爷子来了。 老爷子穿着簇新的衣袍,来就让辟芷给他做烧鸡吃,还问楚天帆要酒喝。 柳青青有种莫名的感觉,她觉得老爷子和楚天帆身上有种东西很相似,但到底哪里相似,她也说不出来。 柳青青想留老爷子一块儿在王府过年,老爷子却说诸清欢主仆无依无靠的,他还是回去陪着她们。 “我得保护小欢欢,免得那个愣小子来骚扰她。” “哪个愣小子?”柳青青一愣。诸清欢的武功,还有人敢骚扰她? “粗大个儿,说话不经脑子,脖子有一个小黑痣那个。”老爷子很得意,“上次被我打跑后,安生了几天,估计又快来了。” 柳青青立刻猜到了人。敢则李猛找到诸清欢了? “他没有冲撞清欢吧?” “有老爷子我在,打得他屁滚尿流……不过这娃皮糙脸厚,我喜欢。”老爷子很得意,“哎呀,养女娃娃就是好啊,有人巴结我老爷子。” 柳青青笑,“谁巴结你了?” 老爷子骄傲得很,“在小欢欢那儿,姓李的得巴结我,到田园,楚老九天天给我送酒喝。你看看你那高高在上的明王,不一样低下头给我泡茶吗?” 柳青青有些无语,敢则他用她和诸清欢拿捏人啊? 第151章 谁是内奸 虽然大家都做得不留痕迹,柳青青还是很快就发现了——楚天帆有意把她圈禁在王府。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柳青青问落离。 楚天帆的计划落离应是最清楚的。 “没什么,还是那些谣言。”落离轻描淡写。 她一个手无寸铁、无家世无背景的女子有什么好造谣的? “有人想对付王爷?”她一语中的。 落离看看她,点点头。 “那他们说我什么?”柳青青冷静下来。 落离只是摇头。 “落离,你忍心让王爷独自去面对吗?”柳青青静静地看着落离。 “可姑娘也做不了什么。”落离显然是不信任柳青青的。 柳青青明白,或许在落离眼中,她就是楚天帆羽翼下的一朵小花,经不起风,淋不起雨,除了长得好看点,能赚点钱还是靠着王爷的支持。 她不怪落离,有时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这谣言的起点是杜玲珑对吗?”柳青青说,“但杜玲珑针对的是我,她本心应不会想害王爷吧。” 落离没有说话。 柳青青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王爷手头那张纸应该藏着一个秘密。我不知道那秘密是什么,但我知道应该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人,这个人想害王爷,而且是那种绝不留情的害。” “我稀里糊涂地卷在这场阴谋里,落离,我不是个局外人。我有权利知道真实的情况,只有这样,在危机来临的时候我才能做出应变,而不是让王爷临战还要分心去照顾一个没有能力自保的我。强敌环伺,任何一点掣肘都是对自我的削弱。” “落离,你相信我,女人也可以很强大。” 落离看着柳青青的眼睛,那是一双美丽得让她一个女子都心醉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温柔而坚定。 “落离,爱应是双向奔赴,携手并肩。一方承重,人会累的。” 落离依然没有说话。 柳青青定定地看着她,“你知道我的任性,与其让我胡乱猜测,乱打乱撞,说不定还会落入别人陷阱,还不如让我知道真相,让我知道怎样才能和他配合好,怎样才能护好他,不拖累他。” 落离终是被说服了。 “救灾回程,就有人一心想除掉王爷。从灾区回来,你在别院那些天,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贼人围攻皇城,企图逼宫。同时王府也受了攻击,死伤很多府兵。贼人可能没想到王爷并未中毒,而是暗中安排好一切,所以,围攻皇宫的计划失败,牵连朝中官员数十人,可是贼首并未落网。就算我们知道是谁,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扳倒对方,只能看着他逍遥法外。” “这些年王爷为皇上效力,发奸除恶,早已成了恶人的心头恨。他受奸佞仇视已是意料之中,只是这次,贼人借天降异象煽动民意确实狠毒。” 柳青青有些震惊,她竟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她那时还怨着楚天帆把她扔到别院是不想让她见太妃。就诸清欢的事她也是她意外得知,一时心软救下的,其中曲折她并不知情。 他给她的从来都是安宁和平的,她也以为他位高权重,威风八面,却不知道他日日都在刀尖上行走。 柳青青有些心疼。 她不信什么天降异象之类的,但这里的人们对这却极为迷信。愚昧的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是可以吞没智慧的。 柳青青问,“他们如何认定我是妖女的?” “钦天监说你出现的时候和天上有异相的时间吻合,有人还查到你病重垂危之时雷电劈焦了一棵树。还有……说你容貌出众根本就不似凡人,你用狐媚妖术勾引王爷,让王爷沉溺美色无法自拔,连真正的大家闺秀的不要了……” 柳青青微蹙了眉,每一条理由都不充分,却又没法反驳,不过凭这就认定她是妖女? “还有什么?”她总觉得落离话没说完。 “还说你能化男化女化莲化鱼,而且身带异香,可以勾魂摄魄。说你没有女人葵水,不会怀孕生育,却能和男人夜夜欢好吸取精阳,从而保自己青春永驻……”落离有点难以启齿。 “放他娘的屁!”柳青青气得破口大骂。 落离低着头不吭气了。 柳青青冷静了一下,才说,“王府有内鬼。” 落离抬头看她。 柳青青瞪着眼不说话。女扮男装好说,化莲化鱼的传闻一定来自楚天帆寿辰那晚上岛的人,她来不来葵水却只有身边这几个人知道了。但真知道的玉儿她们一定不会这么说。 “你去排查一下乐女们,尤其王爷寿宴那晚到到岛上的人。” “是。”落离答应。 “还有,王府如果有很多嫔妃,她们的月信日期有人统计吗?”柳青青记得以前看电视皇上后妃的侍寝日期生理期应该是有专门记录的。 落离知道她的意思,“这种事在咱王府应该是薛姑姑管的。” 这个薛姑姑真是贼心不死啊,表面看着顺服了,逮着机会就阴她一下。她一直没来月信,唯一的一次还在府外,怨不得会传出那样的话。 但薛姑姑那天并未登岛,是有人跟她报告? 还有,楚天帆曾说她身上有一种好闻的甜香,她自己却闻不出来。她问过玉儿,玉儿能闻到的也就是沐浴皂的香味,或衣服的熏香。但那是被楚天帆否定了的。玉儿都不知道的,薛姑姑怎么会知道? 而且,为什么这么私密的事都能传出去? 到底谁是内鬼? 阴暗的房间里,一个人戴着帽子,帽檐低垂,背着光坐着。 “老大,那些人要明王交出妖女,烧死她,以解天怒。明王会妥协吗?”一个站在角落里的黑衣人问。他不出声,根本就看不出那儿有个人。 “不会。”戴帽子的人缓缓吐出两个字。 “如果那些人再次冲击王府呢?” “由他们去。” “这姑娘真能帮我们吗?” “不知道,但她是唯一的希望了。” “她到底是谁?” “不该问的别问。” “那……属下还继续潜伏着?” “嗯。”戴帽子的人嗯了一声,又补充一句,“如果她有危险,务必保下她。” “是。” 第152章 孤独掌舵人 腊月二十六了,几天后就是除夕。 往年的王府事务都是老管家和薛姑姑安排,今年柳青青做主。 她了解了常规的习俗,又加了一些新鲜的东西。即便形势不太好,她也要让王府看着兴旺而富有朝气。 她让人把诸清欢接入京中,安置在田园,叔公不愿进王府,也住在田园。除夕她陪着楚天帆在王府过,大年初一,她准备去田园和诸清欢她们一起过。 想想这一大家子,柳青青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孤独。她这个从异世飘来的种子,慢慢也生出了根须。 岳蓉蓉送了她几个最新的盒子灯,还送了她不少烟花。她还在王府花园里安排了游戏设施,用不同情境设置了闯关游戏。反正初一到十五主要的任务就是玩。 这是她在这里的第一个春节,她要好好过。 楚天帆依然很忙,但他外出少了,更多时候在书房接见各种各样的人。 当他忙完来到碧桐院,柳青青总会张开笑脸像小雀一样扑上去迎接他。 而他,总是把她接在怀里,拥着她走进房中,有时也会不顾侍女在场直接抱起她走。 “年三十儿有半天集,我让辛成购买一批年货去东城低价售卖,不知道能不能帮到那些连年货都办不起的人。”柳青青在楚天帆怀里搂着他的脖子。 那半天的集叫“叫花集”,是各商家扫清残货,也给穷人最后的置办年货的机会。 “那不是赔本生意?”楚天帆握着她纤细的腰肢。即便穿着棉衣,她的身姿依然窈窕得让人心动。 “就想着大家都好好过个年嘛。人生一世,能有多少个新年呢?”死过一次的人才更知道生的可贵。“我就这么大力量,反正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楚天帆知道柳青青这段时间挣了不少钱,也花了不少钱。她店铺里的工人、伙计家庭特别困难的她都让照顾到了,就连王府那些殉职侍卫的家属她也送去了礼物。 她有一颗悲悯的心,有时却显得特别薄情——比如,始终没有和他白头到老的意思。 楚天帆总觉得即便抱着柳青青,她也是飘忽的,怎样才能让她安定下来呢? 柳青青搂着楚天帆的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新年的安排,偶尔问问他有没有意见。 “你安排得很好。”楚天帆夸奖。 柳青青眉开眼笑,她喜欢受表扬。楚天帆也喜欢她每次被夸奖后赤裸裸的开心,一点都不含蓄谦逊。 “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不懂,就劳烦我们英明的明王大人帮小女子遮风挡雨了,府里有什么我能效劳的,王爷尽管开口。”柳青青笑嘻嘻的。 人应该做自己擅长的事,那些权谋、制衡、布局、设计,她不懂,她就不逞能往前冲了,她只需要知道个大概,跟他配合好就行。 男人通过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而她最想征服的,其实是财神爷。 她从来不想当大女主,女强人,她会站成一棵独立的树,但不想当三千年风沙中的胡杨,她就站成湖边的一株柳吧,有自己的挺拔茁壮,也有自己的柔美婆娑。当然最好身边有一棵伟岸的杨,与她相依。 “我开口了,你就能效劳?”楚天帆笑得有点坏。 “只要我有,我能做到,都给你。”柳青青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保留的。 “正月初六,我们大婚。” “你说什么?”柳青青差点跳起来。 楚天帆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我们成亲。” “又演戏?”柳青青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有什么计谋。 “真成亲。有皇上的赐婚诏书的。” 柳青青更是惊呆,这货这次玩大了,皇上都陪他玩吗? “皇上知道我是哪根葱?能把我赐给你?做个小妾还得皇上赐婚?”柳青青觉得纯属胡扯。 “正妃,明王妃!”楚天帆认真地看着她。 “开什么玩笑!”柳青青嗤之以鼻。 “你就没想过做本王的王妃吗?”楚天帆看着她的眼睛。 柳青青认真地想了想,她想得到他,但做他的王妃她似乎还真没想过。 楚天帆有些不悦,“你不是一直想勾搭本王吗?怎么本王送上门了,你还迟疑了?你是准备始乱终弃?” 他一脸怨夫的表情给柳青青逗笑了。 她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哪有啊,这样的美色,我怎么舍得呢? “所以,我得为你负责,不能让你因一朵花错过了一个春天。” 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楚天帆拿头在她心口乱揉,“小妒妇就小妒妇,说什么花言巧语。” 胸口被他揉得有点发热,她不得不扳起他的头。 柳青青以为楚天帆是开玩笑。可是腊月二十七,展进匆匆跑回来,说王爷在这年终最后一次的朝会上要求解除与杜丞相女儿的婚约,而娶一个民女,惹得皇上大发雷霆,说他真的邪魅惑心了,让王爷去皇陵守墓思过,清醒清醒,想不清楚,过年都不用回来了。 王爷被直接赶去皇陵了,展进回来拿王爷的衣服, 柳青青目瞪口呆。 这时才发现,她的世界只有楚天帆,她不认识其他官场上的人。 她想去太傅府上,落离死活不让她出门。 柳青青只好写了书信给邹太傅,焦急地询问朝堂上的情况。可是等到黄昏时分,太傅府上也没有消息传来。 偌大的王府,竟连一个可以商量,帮忙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柳青青第一次感受到了没有根基的绝望和孤独。 她在想,如果杜玲珑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那是不可比的,杜玲珑有父兄、亲族,总有一个人能帮她。 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她却没有楚天帆的一点消息。想来想去,她只能派人去找翟阳。翟阳是楚天帆的朋友,应该会知道一些事情。 她的人际关系,其实都是楚天帆的人际关系。柳青青在这一刻体会到那些远嫁女儿的可悲。 接下来,一定是有人要对付她了,失去了楚天帆庇佑的她就是一朵掐在手里的花,很快会失去生机,任人摆布。 柳青青从来不信那个邪,手无寸铁,她也要打出一片天地来! 第153章 转身 翟阳来了。 “王爷到底怎么了?”柳青青问。 翟阳看了她一会儿,嗤的一笑,“果然,红颜祸水。” 柳青青没和他计较,“罚去守皇陵是什么意思?” 她对这皇上这官场都不了解,琢磨不透其中的意思,她担心楚天帆是否真有被削官夺爵的危险。她弄不清楚天帆那天说的是真话还是醉话。 翟阳抿了一口茶,“可大可小,皇上一念之间。” 柳青青想想,这应该算是家法吧。 “如果我现在消失了,他是不是能够安全?”柳青青问。 翟阳有些诧异,他略略思考一下,摇头,“他估计会满天下找。” 所以她最好老老实实待着,跟他并肩,同仇敌忾。 翟阳轻笑道:“真看不出他会因为一个女子疯狂。” “那是因为我有让他疯狂的价值。”柳青青大言不惭。 翟阳嘴角抽搐,“知道你不是谦虚的人,没想到如此不谦虚。” 柳青青站起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承蒙错爱,小女子甚感惶恐……怎么样,够谦虚吧?” 翟阳忍俊不禁。 看翟阳还能笑得出来,估计事情应该没那么糟糕。 “我现在能做点什么?” “别轻举妄动。”翟阳很肯定地说。 柳青青咬了咬唇,“守皇陵是干什么?磕头?上香?天天跪着?”这她真不懂。 翟阳摇头,“也没有吧,清心宁神,戒荤腥酒色。皇子守陵也就是安排祭祀的事,其他的由守陵的宫人去做。” 大过年的,守着个陵墓,连柳青青这样不讲究的人也有些忌讳。还连肉也不能吃,柳青青有点同情楚天帆。 柳青青并没有从翟阳那儿得到点有价值的信息,他只告诉她好好待在王府,尤其要防着宫里来的人。 翟阳刚离开,侍卫进来报告门口有个人给柳姑娘送来了东西。 小远检查后递给柳青青。 “这是什么?”柳青青没看明白。 小远一时也没认出来。倒是玉儿伸头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纺车上的锭子吗?” 柳青青一愣。 一张白纸,包着一根锭子,什么意思? 正疑惑,出去打探消息的黄三回来了。 “王爷在那边挺好的,但外间的物议如沸,有人借着王爷被罚而不悔改一事发挥,要求惩治姑娘的呼声更高了。还有一事……”黄三迟疑了一下,“太傅夫人病了,还挺严重。” 柳青青心下一惊,“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重?” 黄三挠了一下头,“我找人问了一下,说是太傅前些天出门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有人见过邹家的一块玉佩,他们怀疑十几年前大夫人丢的那个孩子还活着,只是养那孩子的人已死数月,那孩子又杳无音信了。老夫人一喜一惊,情绪激动,就病倒了。” 柳青青听得满腹狐疑。 灯下,柳青青拿着白纸和锭子反复地看。 她把白纸放火上烤了一下,忽地眼前一亮,有字? 随着火烤,纸上显出淡淡地痕迹——近日不可来往。 什么意思?谁写的? “什么人?”外面响起侍卫的呵斥,然后就是一声叫嚷,“有刺客!” 侍卫出动,外面喧嚣起来。 柳青青起身,要到门口去看,落离赶忙拦住,“姑娘不能出去。” 来人很明显是冲着柳青青的,她不能自己撞上去。 柳青青还没来得及答话,桌上的蜡烛突然灭了。落离本能地就揽过柳青青护在身后,落离被一个什么东西砸中,同时脸上落下了几星冰凉。 等再燃起蜡烛时,二人才发现,砸中落离的是一个雪球,如今散了一地的雪。 “有东西。”柳青青发现雪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淡蓝色锦囊。 柳青青捡起来,落离忙拿过来,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打开。 锦囊中放着一个用棉花包裹的小小的玉佩,如意形状的。 柳青青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在如意的祥云团处看见一个几乎不被人注意的“邹”字。 “叫侍卫们别追了。”柳青青立刻吩咐。 落离一愣,走了出去。 雪又飘了起来,冷寂的皇陵处,正经历着一场厮杀。 楚天帆坐在青灯前,眸色暗沉如墨。 风雪声中,几声凄厉的惨叫很快就被吹散。听着打斗声渐渐低了,楚天帆披着玄色大氅走了出去。 他如巍峨的战神,往那里一站,就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雪地里有着斑斑驳驳的黑色,楚天帆扫一眼,总是在这样的残酷与血腥里冲突,他有些倦了。所以他需要转过身,去遇见一张如春花般灿烂明媚的笑脸。 一大清早,楚天扬还抱着美人儿做着芙蓉帐暖的美梦,连公公急切的叫声已经传进来了——“皇上,皇陵有事急奏。” 楚天扬一个激灵,赶紧起身。 “皇上,明王昨夜遇刺了?”连公公凑上来低声说。楚天扬的脸一下子变得难看。 明天就是除夕了,难不成他们的第一个除夕就要这样各自一方、冷冷清清地过?柳青青裹紧了大衣,寻思着要给楚天帆送点什么。门口忽然传来声响。 “王爷?”她神情一滞,人已经绽开笑脸扑向门口。 楚天帆把她接在怀里,吻印在那娇润的唇瓣上。侍女们红着脸低下头去。 “你没事了?”柳青青微喘着问出声时人已在房中了,楚天帆把她抱在怀里,抬手把她的几缕乱发别到耳后。“能有什么事?” 柳青青突然就哽咽了,委屈地把头埋在他颈间。“我想帮你,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才发现我好没用……” 她没有家世背景能帮衬他,没有智谋勇气去辅助他,她似乎就是个累赘。 柳青青这一刻真的怀疑自己的价值了,甚至怀疑楚天帆看上自己是看走眼了。 楚天帆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青青有青青的价值,不可妄自菲薄。准备一下,一会儿要接旨了。” “接旨?我?”柳青青直起身子。 “嗯,记着跪地接旨,领旨谢恩。”楚天帆看着她的眼睛。 “柳青青接旨——”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第154章 温暖一个家 来的是连公公,连公公的身后竟然还有宋嬷嬷。两人应该是一前一后到的。 宋嬷嬷在看到楚天帆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了。 连公公侧过脸去,“宋嬷嬷,咱家宣旨完毕还要向皇上复命,就先行了?” “那是自然,圣旨至上,公公请。”宋嬷嬷忙行礼退后。 楚天帆、柳青青及众人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邹青青因进献暖贴配方有功,特封为乐安县主,赐良田百顷,珍珠一斛……暖贴从此为军备物资,管制权收归兵部,其他人不得擅用……钦此!” 柳青青整个人都是懵的,邹青青?是公公念错了,还是皇上搞错了?而且,她没有献出暖贴配方啊,何来的助军之功?难不成是楚天帆弄的? “邹姑娘,接旨啊?”连公公提醒。 “青青。”楚天帆也低声叫她。 柳青青猛地一惊,忙叩头谢恩,“民女邹青青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双手接了诏书,脑子还是嗡嗡的——我成了县主了? 好大的一个馅饼啊! “公公辛苦了!天寒地冻,请堂上喝茶暖暖身子。”楚天帆开口。 “不了,咱家还要回去复命,改日再叨扰王爷。”连公公拱手。 楚方上前,递上一个大荷包,“辛苦公公了!” “哎呀……王爷真是太客气了,谢王爷!恭喜王爷,恭喜邹姑娘。”连公公连连道谢。 楚天帆颔首,柳青青行礼,“谢公公。” 连公公还礼,也在这时,才认真看了柳青青一眼,一时间呆愣了几秒。 连公公领着几个太监出了王府。 “连总管,明王的手笔就是不一般,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银子。”一个小太监说。 连公公斜了他一眼,“不然怎么是明王呢?” 岂止是出手不一般,明王看上的女人也不一般。这样的姿色,怨不得丞相的女儿都输了。怎么觉得那双眼睛在哪里见过呢? “宋嬷嬷来此有何事?”楚天帆看看在一旁有些局促的宋嬷嬷。 “啊……没什么事,太妃说王爷不在府中,吩咐奴婢来看看柳姑娘,交代柳姑娘不要太挂心。”宋嬷嬷满脸堆笑。 “是吗?这是还带了礼物?”楚天帆看向她身后宫女捧着的一个盒子。 “啊是……不是,这是出来采买的东西,要带回去的。”宋嬷嬷语无伦次。 “刚好,本王从皇陵回来还未来得及去看母妃,现在一起去吧。” “啊……是。”宋嬷嬷额头开始冒汗。 “还有,柳姑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大家见过县主。”楚天帆大声说。 楚方玉儿等人立刻行礼,“恭贺县主,恭贺王爷。” 宋嬷嬷等人也行礼致贺。 “以后谁敢对柳姑娘无礼,就是藐视皇上,藐视本王!”楚天帆冷言。 “女婢\/属下不敢。”众人齐声。 “宋嬷嬷,既然这是要带回宫中的,就本王帮你带着吧。”楚天帆看向那个盒子。 “怎敢劳烦王爷……奴婢带着就行。”宋嬷嬷脸色都变了。 楚天帆看一眼楚方,楚方会意,过去把盒子提了过来。 宋嬷嬷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楚天帆冷扫了她一眼,走到柳青青身边,把她的披风拉紧了些,“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柳青青展开笑脸。她有很多疑问要问他,但她先是很开心啊。 楚天帆勾起笑容,转身向外走去,楚方急忙跟上。 宋嬷嬷腿软得两个宫女搀着才能走路。 柳青青看她一眼,眉眼微沉。 楚天帆一走,玉儿等人立刻欢叫起来,“姑娘,你是县主啦,皇上亲封的县主啊!” 柳青青也开心得不行,之前她一心想跟楚天帆拜把子,就是想弄个郡主当当,虽然这个县主跟郡主错几个等级,但是皇上亲封的,她柳青青也是有封号的人啦。 “走,都有赏,今晚我们我们好好地庆祝一下。”柳青青把圣旨拿过来。 侍女们高高兴兴簇拥着柳青青回碧桐院了。 “王爷明天晚上得去宫里陪太后太妃守岁,不如今天晚上我们提前把除夕过了。”玉儿提议。 “也好,去把那烟火、盒子灯拿来,我们放几个。辟芷,把王爷喜欢的菜多准备几个。” “好唻,姑娘喜欢的,王爷喜欢的,奴婢都准备了。” “可惜清欢、老爷子他们不在这儿。”柳青青有点遗憾,突然眼睛一亮,“明天王爷去宫里,我们可以回田园啊。” “啊?可是王府众人都等着你跟大家一起过除夕呢?”玉儿有些失望。其他各处伺候的丫鬟仆妇都知道碧桐院的侍女高人一等,早就求着玉儿除夕夜让姑娘也带她们一块儿玩了。 也是,藏艺楼那些女孩子也是冷冷清清地呢。柳青青犹豫。 玉儿眼中满是期待。往年王爷不在府中,除夕总是很冷清,又加上规矩严,弄得大家的年总过得凉冰冰的。今年王爷回来了,又带回来个活宝一般的柳姑娘,好多人都期待能过个热热闹闹的年呢。 如果能把诸清欢她们接过来就好了。 半下午楚天帆才回来。 看到柳青青欢乐的笑脸,楚天帆觉得自己冰凉的心口有了丝热气。 不出他所料,那盒子里是一壶毒酒,三尺白绫。亏是他一接到赦令,回宫找了皇上后直接就回王府,如果他再晚一步,他不知道柳青青会遭遇什么。 “我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们提前过除夕怎么样?”柳青青挽着他的胳膊仰着笑脸。 “好。”楚天帆也想好好跟她待在一起。有她在,春天才在。 今天有喜事,柳青青获封,阖府有赏,晚膳也比平日丰盛。大家早早吃完饭,大家齐聚到王府的楼台下,这是一个大的舞台,一般王府有大的外宾活动了才启用,今天王爷特许,除了今晚当值的,其余的无论仆婢都可来观看。 藏艺楼的姑娘们第一次为这些普通的家丁佣人们演出,她们表演了歌舞,还演了柳青青新排练的两个舞台剧。新颖的形式、通俗的表达赢得了阵阵喝彩。 大家兴高采烈,吃着零食,欣赏着舞剧,也会热烈地讨论。冷气似乎被这热烈的气氛消解了,让人觉不到寒意。 楚天帆搂着柳青青,她给他一个热闹而温暖的“家”,这个冬天,不冷。 “除夕”在烟花的璀璨、盒子灯的绚丽,和人们的欢笑声中结束。 楚天帆听到身后有人说,“柳姑娘要是我们的王妃该多好,那我们王府一定红红火火。” “别乱说,主子的事不能插嘴。” “是是是……可我还是觉得,今晚的王府才像个王府,以前的跟个冰窖似的。” “好了别说了,赶紧把凳子搬回去,我们一会儿把这里打扫一下。” …… 楚天帆看一眼拿着手花欢笑着的柳青青,她正和侍女比谁的手花颜色更多。 明天,除夕了,还有六天时间。 第155章 神操作 除夕当天,新桃换旧符,到处一片热闹。 柳青青第一次知道“爆竹”竟然是用火焚烧竹子发出的爆裂声。我的天,原来这名字是这么来的?看我的! 柳青青让人用竹竿挑了一挂真正的爆竹。 噼噼啪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一条街。老管家准备的一大捆竹竿都没用上。 “哇——”丫头小厮们欢叫起来,“我们的爆竹最响亮!” “红红的炮皮多喜庆啊,千万别急着扫。” 有很多人过来围着看。 中午楚天帆是在王府的,两辆马车驶进来,车上的人下来,柳青青又惊又喜,“叔公?翟阳?” 老爷子身上崭新的衣服是柳青青买的,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午膳极为丰盛,大家聚在一个小型的宴会厅。 叔公竟然坐了上位。 “这不合适吧?”柳青青有些忐忑,一双水眸看向楚天帆。 “既是家宴,自然长者上座。”楚天帆温和地说,拉了柳青青和他同席。 翟阳和他们对席而坐。 老爷子恣意洒脱,尽情吃喝。 楚天帆和翟阳起身向老爷子敬酒,老爷子大咧咧地喝了,还叫着“满上满上”。 老爷子你可真行啊! 她心中感激楚天帆对她的亲人如此抬举,殷勤地给他夹了好几次菜。 老爷子见多识广,大侃特侃,和翟阳聊得尤其热乎,楚天帆也偶尔插上几句。 “怎么感觉我是个外人,你们才是一家子?”柳青青嘀咕。 楚天帆听到,轻轻一笑,给她夹菜,“什么外人?这不得讨好讨好你的亲人嘛。” 柳青青因为现在特殊情况不能回田园,能和叔公一起也算是吃一顿团圆饭。 看着马车出了大门,柳青青扭过头来,“楚天帆,谢谢你。” 翟阳嗤地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柳青青扭头看他。 翟阳忙敛了笑容,“没有没有,我在想明王可能不止想让你口头谢他。” 柳青青看楚天帆,他竟然真的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柳青青一时尴尬了。 好在楚方过来问几时入宫,柳青青忙把话题岔了过去。 除夕的夜宴依然是往常的歌舞,只是活泼的楚天航今晚竟格外的沉默。唯一的亮色是新进的羽美人表演了一段舞剧,让大家耳目一新。 想到昨晚的欢宴,楚天帆觉得这每年的宫宴实在是无趣。 楚天扬开口,“对了,六弟,太妃今晚怎么没过来?” 楚天帆起身道,“母妃身体不适,太后许她宫里歇着。” “今冬天气格外的冷,得好好保养着。邹老夫人也病了,向朕请了御医去看病呢?” “邹老夫人那是心病。”一个太嫔说,“丢失多年的孩子刚有了线索又断了。关键当年那孩子在老夫人手中丢的,她是过不去自己心中的坎儿啊。” 除夕夜晚熬百岁,但太后等人年龄大了,是受不住这么熬着的,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儿就回房歇着了,剩下的年轻的妃嫔们聚在一起玩了一会儿击鼓传花,男人们到一旁闲聊。 大年初一百官要朝贺、祭天、祭祖,是隆重的一天,所以皇上也先走了。楚天帆等人送走皇上便也离开了,所以守岁也只是个虚名。 楚天帆回王府碧桐院还灯火通明,柳青青和一众侍女打牌笑闹着赢花生豆。她们已经把剪好的窗花贴上了,房间里红红火火热闹喜气。 见楚天帆进来,侍女们识趣地离开。 “我明天要不要去给祖父、祖母拜年?”柳青青犹豫不决。她总有种被蒙在鼓里之感。 “不用,初三去。”楚天帆很是肯定。 “明天你在府里吗?” “不在,明天要上朝、祭祀,事情很多。” “那我能去田园吗?” “不能。明天好好待在府里,接下来有几天要忙了。” 大年初二,突然传来的消息震惊了众人—— 明王府的新进封的乐安县主竟是太傅邹家丢失多年的孙女。 大年初三,邹家举行认亲仪式,接回这位邹家唯一的孙女。 同一天,明王向邹家求娶,向皇上请求赐婚。 乐安县主为明王所救,在王府已经住了大半年,请旨赐婚也说得过去。 邹家允婚,皇上下旨赐婚。 大年初四,钦天监和礼部查阅婚期日子,有两个吉日,一个正月初六,一个下半年九月十六。 明王果断选择了正月初六! 这日子近得让人震惊。 “朕怎么觉得被明王算计了?”御书房里,楚天扬对着正在研墨的连公公。 连公公停了手上的动作,“明王怎敢算计皇上。不过这样一来,他和丞相府算彻底决裂了。丞相嫡女不可能做一个侧妃。” 楚天扬点头,这也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一点,“这女子有何特异之处,让明王如此迷恋。” 连公公想想那天见到的绝色佳人微微晃了一下神。 楚天扬却继续说,“丞相府这段时间沉默得有点异常。这样的羞辱丞相府竟然无动于衷,也着实奇怪。”。 别说楚天扬,作为当事人的柳青青也是一脸懵圈? 所有人都处在混沌状态,被裹挟着往前走,时间紧到没有人来得及质疑一句。 柳青青头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邹家的绣楼上了。 雅致美丽的房间,显示着邹家人的细心和用心。 老太太身体硬朗,慈爱地笑着,把一件件珍藏的珠玉首饰一个个打开送到柳青青面前。 “祖母知道你什么都不缺,王爷给的聘礼邹家的库房都放不下,但这是祖母的一点心意。这个镯子是我当年的嫁妆,你的婶婶们成亲我都没舍得给。留给你,做个念想。” “祖母……”柳青青哽咽了。 “你圆了祖母一个孙女梦。”老夫人拍拍柳青青的手。 “明王对你是用了心的,明天是你添箱的日子,明王怕我们准备不及,已经把宴宾楼包下来。你的嫁衣什么的,明王也都准备好了。你今天早些休息……唉,我刚认回来的孙女,还来不及好好疼爱呢,就要嫁人了。这明王也太心急了些……” 老夫人离开,柳青青坐在自己的绣床上像做梦一样。楚天帆,一定是蓄谋已久。 丞相府里,杜玲珑疯了一般,“怎么可能,前面还说他成婚不吉,现在就要娶一个妖女进门,我要见皇上,不能赐婚——” 她歇斯底里,萍儿等一众侍女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她自然不能去找皇上,她只能去找父亲。 杜相此刻正陷在一桩危机里惶惶不安,他把隐退多年的老幕僚都找来了。 第156章 作嫁衣裳 书房里,杜相面色煞白, “姬淳,方云清没有死,而且他发现我们才是当年事情的搅局者,知道是我们推波助澜,设计了先太子。” 姬淳接过杜相手中的信,确实是方云清的笔迹。 他的手微微颤了颤,到底是修行数年的人,他很快冷静下来,“相爷不必乱了阵脚,方云清被朝廷追捕,他不敢露头。我们得先找到他,想办法除去他。” 杜相目光有怨,“是老夫眼光有误,以为明王单纯好控制,没想到他才是最大的变数。” 无论是当年的朝局,还是近日的婚事,明王都没按照他设定的步骤走。他选错人了?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明王知晓。”姬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对了,外间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王怎么被一个妖女迷住,竟然还得到了皇上赐婚,那玲珑小姐怎么办?”姬淳久离京师,对情况了解不多。 杜相更是怅恨,“本是一来历不明的女子,无足轻重,玲珑妒忌乱出昏招,竟把她逼成了县主,还成了邹太傅的孙女。他邹家一门男丁哪有什么孙女?” 至于那钦天监说的珠联璧合、破灾纳福完全是一片鬼话。 他心知是明王诡计,却因这突然冒出的信不敢轻举妄动。 堂堂一朝宰相,遭此奇耻大辱,对外还要表现出宽宏大度,说什么顺遂天意,为民祈福。真让人气炸了胸膛。 贴在门壁暗影里的杜玲珑整个人心都是颤的。 方云清?方云清? 不,这一定是一场阴谋,明王执导的阴谋。 一定是明王看出她仿方云清的笔迹,也如法炮制来对付父亲的。 可是她怎敢告诉父亲真相? 杜玲珑跌跌撞撞离开书房,是她把事情搞砸了。本来父亲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等她入府为妃,收拾一个小小的姬妾易如反掌,是她压不住嫉恨贸然出手。 还有,那次萍儿被带走回来一定漏交代了什么。 对,那次萍儿回来后就不正常,期间还趁找借口出府过两趟。 她也要背叛我吗? 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上萍儿的事了,她的婚姻怎么办?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消息放出来就是初四了,今天是初五,明天就初六,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杜玲珑跌倒在地上。 不远处的萍儿连忙过来扶住杜玲珑,“小姐……” “滚!”杜玲珑一把打开萍儿,她的牙齿都在颤抖。 她想嫁他,用了四年,不,十几年。可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却只用了三天。 多么可笑! 流光幻彩的若霞苑,是按王妃的最高规格设计布置的。那是准备迎接她杜玲珑入主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妖女,她有什么资格住进若霞苑! 三天,哪有三天就可以完成一场婚娶的,是她为人家铺垫好一切做好了准备啊。 杜玲珑心痛得无法呼吸,她踉踉跄跄,双眼充血。 萍儿等不敢去扶她,只是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柳青青,我要杀了你! 邹府中,柳青青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她像个玩具娃娃被一帮婶娘、侍女、仆妇摆弄着。 所有的衣饰用具都是现成的,似乎这就是一场为她准备许久的婚礼。 她见不到楚天帆,没法问问他怎么让皇上赐了婚,又怎样完成三天成婚的神话。 凤冠霞帔端端正正地摆放着,是在灾区的那套。尊贵华美,仪态万方! 古人的婚礼隆重繁琐,六礼是怎么走的,她都不知道。 只知道明王府送来的聘礼摆满了邹府的几个院子。 那个俊朗豪侠的五哥笑着对她说,“这么美的妹妹也不能在家多待几天,真便宜那个明王了。明天你上轿他竟然不让哥哥背,真是小气的。” 老夫人笑着骂他。 “我也好想哥哥教我武功,我一直崇拜侠客。” “哪里哪里。”老五竟然不好意思了。众人大笑。 人人口诛笔伐的惑主妖女突然就变成了德高望重的太傅的孙女,在人们还没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那女子又成了御赐的王妃,众人都被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看太傅府到明王府的沿街挂满的红绸彩带告诉人们这是真的, 之前的那个丞相女儿怎么办?如此大的变故丞相是什么态度,怎么都不出来说一句话? 王侯娶妃是不必亲自到女方家里迎接的,可是明王依然亲自到邹府迎娶,喧闹的锣鼓敲击着欢乐的乐点,今年新出现的“鞭炮”噼噼啪啪炸出一地的惊呼和欢腾。 健忘的人们忘了之前的流言攻讦,纷纷涌上街头看这十里红妆的盛景,看这位楚靖国最尊贵王爷的奇幻姻缘。 迎亲的队伍沿街抛撒糖果花瓣,引起一阵阵的喧闹哄抢。 柳青青坐在轿中,凤冠压得她脖子有点疼。她掀开盖头,托了托头冠。 外面的喧闹搅得她心痒痒,她忍不住掀起帘子一角想要去看,一只手立刻把帘子压住了。 好吧,应该是一场很盛大热闹的婚礼,她却只能被困在轿中啥也看不见,还没有视频回放。柳青青感觉有点遗憾。 王府开了正大门,侍女皆着红装,家丁侍卫红绸束腰。 这场仓促的婚礼却一点也不忙乱,全部按着迎娶正妃的最高规格有条不紊地进行。 新娘不入青庐,直接进王府。 礼部有专门的官员主持婚礼。 拜天地,帝后,父母。 夫妻对拜。 新人入洞房。掀盖头,合卺酒,结发礼。 “王爷有福,王妃丽质天成,倾世绝色,来年必生个俊俏聪明的小世子。”喜娘道贺。 明王含笑封赏。 诸礼完毕,已完成任务的礼官随帝后回宫。 送走帝后,楚天帆到宴席和宾客共饮。他位高权重,平日又冷寒威仪,也没人敢灌他酒。每到一席,众人说些吉祥祝福的话,大家同饮一杯。 只是今日伴在明王身边的不是第一侍卫楚方,而是展进。 人们暗自猜测,明王这位王妃前一段时间惹流言蜚语,楚方一定是执行什么任务去了。明王不可能让自己的婚宴出一点岔子。 丞相称病未曾出席,派了侄儿杜昀来贺。大家心照不宣,不提这茬。 宾客太多,一席一席地敬过去,饶是有翟阳、展进帮着挡酒,楚天帆也喝得有七八分醉了。 楚天航一上桌就不停饮酒,不一会儿就烂醉如泥,卢鸣只好告罪背着他离开。 大家象征性地闹闹洞房,说一些荤素不忌的玩话。 众宾散去。 楚天帆清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酒气,走进若霞苑。 第157章 庄王反了 因着那一个人儿,他的心被充实和幸福填满。 玉儿收拾好柳青青偷吃的东西,行礼后笑着退出来。 楚天帆一步步走向歪在床头的人儿, 她已卸下了凤冠,只挽垂云髻斜靠着。她向来不爱太多头饰,想来这顶凤冠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楚天帆微笑着看着睡着的柳青青,把她抱起放好。 “你回来了?”柳青青醒了。 “等急了?”楚天帆笑。 看着楚天帆大红的喜服柳青青才惊醒这是新婚之夜。她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装,立刻否认, “没有。” “楚天帆……”柳青青刚开口,楚天帆的手指就压在她的唇上,“今晚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可是她有好多疑问啊,柳青青有些幽怨地看着他。 “帮我把衣服脱了。”楚天帆伸开双臂。 柳青青跪在床上帮他脱掉喜服。 楚天帆垂眸看她,她正认真地给他解一个盘扣。 这般乖巧的柳青青,没准儿会是一个温柔的妻子呢。 当然,在不被惹炸毛的时候柳青青性情一直很不错。 “该我帮你了。”楚天帆不由分说就上手。 “……你、你不许乱摸,扣、扣子在这里……”柳青青语无伦次,打开他的手。 红烛高照,繁复的喜服脱下,楚天帆抱着柳青青就滚到了帐中。 “哎呦……”两人都被垫到了。 ——满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床头还摆着大朵的百合。 楚天帆把柳青青抱起来,腾出一只手把床单一扯,红枣花生撒了一地。 “来,我们早生贵子……”楚天帆把人压在了身下。 帐帷波涌,流苏乱摇…… “疼……”她使劲捶他。 却也是在她呼痛的一瞬间,似乎有满盈的香囊被什么一下击破,迸溅出满室的馨香…… “好香……” 她果真是妖?!楚天帆的脑子有一丝的清明,只转瞬间,灼热的渴望就淹没了所有理智……若是妖,也是他楚天帆的妖!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八百里加急——”一骑飞驰,掠过大开的城门。 百官慌忙穿上冰凉的朝服。,匆匆赶往紫禁城 楚天帆搂着昏睡在怀里的柳青青舍不得松手。 煎熬了那么久,装了那么久的君子,他终于放出了身体里的野兽。 饶是她天天锻炼的身体也抗不住他的狂野,在他的放纵下几乎昏厥过去。 楚天帆能想得到她醒来的怒骂,嘴角不由弯出一个弧度,心下有几分歉意。 第一夜,他该怜惜她一点的,可是她太美好,而他被煎熬得太久,根本就收不住。那满室的馨香又如催情的猛药,让他恣意放荡,欲罢不能。 一个内官匆匆到来,展进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禀报。 “王爷,宫中有内官求见。”玉儿代为传报。 “知道了。”房内传来楚天帆的声音。 朝堂上议论纷纷,楚天帆到来时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庄王反了。”一个官员向楚天帆陈述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现在最重要的是谁去平叛,如何平叛?”庄王身经百战,朝中找不出可与他匹敌之人。 楚天扬扫视一圈众臣,目光在楚天帆身上停了停。 楚天帆沉默不语。 一老臣上前,“臣认为,明王威望颇高,又有领军经验,率军平叛定能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另一臣子也说,“前段时间有人造谣诽谤明王,极有可能是贼人所为,越是这样,越能说明他们忌惮明王。臣也认为明王去合适。” 又有人拱手,“臣附议。庄王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人,明王也曾纵横沙场,也算势均力敌。” “可是明王新婚燕尔,怎好远离?”楚天扬轻飘飘一句。 众人不说话了。 “皇弟,你怎么看?”楚天扬问。楚天帆那次提交的东西说明他早看出些端倪,或许他有应对之策。 楚天帆沉了眉眼,“事发突然,臣弟无暇考虑对策。但若皇兄要臣弟带兵,臣弟义不容辞。” 楚天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朕不忍明王新婚离别,各位爱卿,再想想别的办法。” 朝堂一阵沉默。 楚天帆静静地站着。皇上不信任他,还是怕他手握重兵成为第二个庄王? 上次出兵班师回朝,皇上就急急收了兵权,许给他一堆虚名荣宠,这次说不定还疑心他与庄王有牵扯,明明早发现端倪却不及时禀报。 大殿上沉默得可怕,许久,一个朝臣弱弱地开口,“俞老将军之子俞墨岩也是少年英雄,年纪轻轻就挣得将军英名,或许可用。” 没有人说话。 平时一个个雄才傲世,目中无人的,怎么遇事时能用的都是他不想用的人。 “休议两刻钟,各自好好想想。”楚天扬语气有些不悦。 楚天扬退到偏殿,叫了楚天帆过来。 “六弟,你说说怎么办?叛军已攻克临近的云州,直逼景州。我们雪大路远,估计平叛的军队赶到,景州也陷入敌手了。” “皇兄的意思……” “那边离明地近些,你传信回去,派兵协助保卫景州。朕记得你麾下有一员大将叫罗严的,领兵很有一套。”楚天扬说了自己的意思。 楚天帆眼神无波。用他的将,用他的兵,却将他留在京城。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亲和友爱的二皇兄有这样的好算计。 “罗严一个人不行,只能拖住一时,朝廷还是得有大军增援。” “这是自然。”楚天扬舒了一口气。这提议他自己都有点脸红。 “你觉得俞墨岩怎么样?”楚天扬又问。 “皇兄不是想让他到北境去吗?” “岳老将军的病好了些,乌叶国换了新主现在也不会轻易出手,所以北境的压力小了点。” 怪不得这么久了俞墨岩还在京师。 “唉,当了这个皇帝,为兄才知道这个位置不好坐,这儿不冒烟那儿冒烟,怎么那么多事啊。” 楚天帆想了想,“把俞将军的卷宗不留痕迹地泄露一部分给俞墨岩,让他领兵平叛。”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楚天扬一拍手掌。 回到府中天已经快黑了, 彩画辉煌的若霞苑,现在是他们的“家”了。 本来今日应该入宫谢恩的,事发紧急,皇上允准往后移几天。 楚天帆回府就直奔若霞院,新婚第二天他就丢下她出去了一整天,实在是不妥当。 柳青青的头发挽了起来,露出修长美丽的脖颈,楚天帆一阵口干舌燥。 第158章 风雪归途 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欢跃地迎过来,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玉儿过来低声说,“王妃今日被太妃训话了,心情不大好。” 楚天帆眉眼沉了沉,他都忘了今晨柳青青得跟太妃敬茶的事了。 “对不起,今天朝中有急事,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楚天帆上前拥住柳青青。 柳青青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说话。 “怎么了?母妃为难你了?”楚天帆小心地看着她的脸。 “成亲一点都不好玩,楚天帆,我后悔了。” 他们昨天刚成亲她今天就后悔了? “那不行,没后悔药吃。”楚天帆立刻摇头。 “你家媳妇不好当,我不能胜任。”柳青青很认真地说。 他们这婚成得如此荒诞又正经,到底算什么?皇上赐的婚能离吗? 楚天帆知道太妃一定给她提要求了。“我去见母妃。”楚天帆起身。 他新婚,太妃是住在王府的。 柳青青拉住他,“楚天帆……算了,我没事。” 楚天帆看看她,“你只管做自己,不必理会那些陈规旧俗。我楚天帆不曾拘束你的,谁都不能拿来捆绑你。” 柳青青仰头看着他,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说话算话?” 楚天帆笑开了,“当然了,我的小新娘,小王妃。” 她曾委屈他是别人的新郎,现在,他是她的了,她的夫君,她的男人。 “我去给母妃请安,马上就回来。”他亲亲她。 太妃已经歇下了,楚天帆就在门外问安后就回来了。 看柳青青走路不太利索的样子,楚天帆知道她为什么不迎接他了。心下闪过一抹歉意,他抱起她,向床榻走去。 “不要。”见他来脱她的衣服,柳青青惊慌地把衣服抓紧。 楚天帆轻笑,“嗯,今晚不要。睡觉总得脱衣服吧。” 他昨晚可能把她吓住了,他可不要给她留下什么阴影。 “太妃给我念了好多规矩,全是要我怎么样的,就没一样是管你的。”柳青青窝在他怀里撅着小嘴。 楚天帆轻笑,他用大手描摹着她的腰身,“不用理会,在这府里你想怎样就怎样。” “嗯,我现在是王妃,我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柳青青轻笑。 楚天帆笑着吻吻她,“对,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楚天帆抱着怀里的柳青青,她身上那清润的甜香淡淡的,让人如憩花下。他想起昨夜那奇异的满室馨香。 “还疼吗?”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嗯,好疼。”柳青青有些怨恨,张口在他脖颈咬了一下。真不公平,她那么疼痛,他却那么享受。 楚天帆被咬得一个战栗,身体瞬间就有了反应。“明天给你上点药,你得赶紧好起来。”他暗哑着嗓子。 楚方带着兵符赶回明地,楚天帆派了一明一暗两队人护送。 因为要保卫京师,南北营的大军能抽出的士兵也不多,最后反复核算,给了俞墨岩四万大军,号称六万。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朝廷各部都忙碌起来,尤其兵部和户部,忙了个人仰马翻。 皇上不愿楚天帆领兵,楚天帆闲了下来。 按礼节他陪着柳青青到邹家回门。祭祖和谢恩往后延迟,等回到明地,还有一场封妃大典。 太傅地位尊贵却没有多少实权,是既有门面又让皇上放心家族。 新婚燕尔,两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若霞苑的空气都甜得拉丝。 柳青青娇媚生涩却积极配合,楚天帆迷恋她的身体无法自拔。加之她身上一股甜润异香,每每在身热情动之时,馨香炽盛,更让他销魂蚀骨,欲罢不能。 女色真是能侵蚀人的东西,他一边感叹着一边享受着,恣意纵情。 一个冷寂的驿站,近日突然热闹了起来。有很多官军模样的人出入。 楚天启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 没有人认出他,也没有人在乎他。 他离开燕安国已经一个多月了。 得到可以回国的消息他是满心欢喜的,他以为踏上故土就是真的回家了,可是越走心就越凉。一路不是阴雨就是风雪,前行艰难。 很多驿站并没有接到接待他回国的通知,繁琐的审查盘羞辱他得恨不得露宿荒野。 朝廷似乎根本不记得有他这个人,这个故国似乎并就没有他的位置。 万家团圆的除夕,他凄凄惶惶地在一个残破的驿站度过了新年。 唯一的温暖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驿兵端来的半锅饺子。 越来越靠近京城了,一些消息也慢慢传出来。 但似乎都和他无关。 唯一让他心头一动的消息是,明王不知中了哪门子邪,雷厉风行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放弃了名门贵女杜家小姐。 记忆中,小小的女孩穿着鹅黄的袄裙,美丽得像个精灵。她骂开那些欺负他的孩子,向他伸出手去,“你为什么不跑呀?我叫杜玲珑,给,这块糕点给你。” 那是他一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 一晃十年过去了,或许是看到楚靖国根本不在乎他这个皇子,他已经失去了一个质子的价值,燕安国皇帝竟然提出换回质子。 于是,他结束十年的质子生活,回归家国。 父皇死了,二皇兄登上了帝位,最受父皇宠爱,储君呼声最高的六皇子最终没坐上那个宝座。期间重重迷雾他也没兴趣拨开。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这一程的风雪是故国给他的见面礼吗? 第159章 忠心不二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楚天帆看着大军浩浩荡荡出发,旌旆逶迤,军容整肃。 展进在他身后,把一个纸条递过来。 楚天帆展开看一眼,团成一团攥在掌心。 风猎猎,马萧萧。 一场兵乱,明年老百姓的赋税怕又要重了。 “楚统领已经回到咱地儿了,罗将军出兵不知是否顺利?”展进看看远去的大军。 朝廷平叛的大军再快也得上几天,庄王蓄谋已久,应是就趁着此时的雪大路滑,援军难至才在此时发难。现在直接对敌的是景州,不知那个文臣出身的刺史能扛多久。罗严将军能不能及时救援? 楚天帆没有开口,他的披风翻卷,在风中舞成一朵狂野的花。 曾几何时,父皇站在这里送他出征,告诉他,这天下不易,他得磨利刀枪,练硬翅膀,帮楚靖国守住大好河山。 那时父皇只是想让他去历练,并未起废立之心,太子也仁善,对一帮弟妹也很爱护。他以为他们会逃开皇室争权夺利、手足相残的宿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齐心合力守护好家国,创盛世太平。 猜疑和敌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至今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建功凯旋后太子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那种客气有余、真诚不足的亲近总让他不自在。然后就有皇上宠爱六皇子,六皇子聪敏睿智、战功卓着,是更好的储君人选的流言传出。 他不知道这话是从哪里传出的,他曾找父皇说起此事,父皇也只是在大殿上将群臣申斥了一番,宣告太子之位坚定稳固,妄议储君之事者定当严惩。 后来父皇给了他最好的府邸,却不给他封王。他不懂父王的意思,只知道这样会让太子更加焦虑。 只是那时还是单纯轻狂,备受宠爱、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不懂得自己的光芒会给他人造成灼伤…… 楚天帆暗自叹了口气,转身走下城楼。 他代皇上送军出征,此刻须回宫复命。 “老七要回来了,燕安国的使臣随后也会到。这个老七啊,朕都忘记他长啥样了。”楚天扬放下手中的折子。 “礼部应派人接待一下,七弟的府邸不知安排好没有?”楚天帆说。他也记不起那个七皇子了。印象中瘦瘦白白的,看着有几分怯弱。 “已经着礼部去安排了。这俞墨岩不知道能不能平定叛军,朕这心一直悬着。” “俞墨岩是名将之后,实力不容小觑。他父亲之事当年存在很多疑点,如果真有冤屈,怕也跟庄王脱不开关系,他会咬着庄王的。” 楚天帆目光冷淡,可是内心煎熬。庄王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叔父,这皇室,就真的不能安宁和平保全亲情吗? 楚天帆没有说俞墨岩被人暗算差点淹死,而操纵这件事的正是庄王的二公子,或许,这也是庄王的主意呢? “朕想不通,朕待这位皇叔不薄,他因何就谋反了呢?”楚天扬眼光看向书架上的卷宗。 楚天帆沉默了一会儿,“根儿可能在父皇那时都有了,皇兄不必多想。” 楚天扬点头,“嗯,朕自感不曾愧对他,血脉相残是朕极不愿看到的。他总是远些,不像六弟,我们骨肉至亲,六弟一定会帮助为兄守好这江山,不负父皇所托的,对吗?” 楚天帆起身拜倒,“臣弟忠心拥护皇兄,绝无二志。” “你看你,不过闲聊嘛,怎么又跪上了?来,快起来。”楚天扬起身去扶。 楚天帆没动,继续说:“臣弟蒙皇兄赐婚,还未曾进宫谢恩。皇兄看何时有空,臣弟带王妃给皇兄太后行礼。” “哦,这个啊?这两天都给忙忘了。干脆到上元节吧,大家一起过个上元节,热热闹闹的,多好。”楚天扬想起来,这明王还新婚燕尔呢。 “臣弟是怕拖太久对皇兄不敬,既然皇兄说上元节那就上元节,臣弟带着王妃给皇兄请安。” 楚天扬笑,“好,朕也想看看到底一个怎样的女子能赢了皇弟的心。” 楚天帆扯出一个笑容,“青青久居乡野,不懂礼数,到时还望皇兄多多宽恕,不要见笑。” “怎么会?乡野女子自有乡野女子的洒脱烂漫,那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好啊。”楚天扬也涌起笑容,转而又满眼的凄然。 楚天帆看他一眼,立刻转了话题。 回到若霞苑的楚天帆恨不得时时刻刻把柳青青抱在怀里,他宠爱她,迷恋她。也只有在她那里,他能感受到彻底的放松和纯粹的美好。 柳青青也不讲什么王妃的端方仪态,她就只把他当成新婚的爱人,任情任性,恩爱缱绻。 她穿了泳衣在漱玉池游泳,楚天帆追上来,两人在泳池里嬉戏、纠缠、欢好。 “柳青青,你就是个妖精……”楚天帆喘着气。 “明王,你纵欲无度……”柳青青有气无力地在他的身下抱怨。 竟然是燕安国的使臣先到京城。 接待的礼官有点尴尬,“七皇子路上着了风寒,在路上耽误些时日。” 对方哈哈笑笑,“你们这儿可比我们那里冷多了,很多地方道路都积了雪,行路确实艰难。” 礼官也赔笑,“燕安王子回去可好?” 使臣拱手,“劳大人挂念,王子已经回到国都,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王子轻车快马,倒是比我们七王爷走得快啊。” 慕容轩回国到使臣过来,人家等于跑了两趟,七王爷一趟还没走回来,礼官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对了,我们过来才听说明王成婚了。昨日去备办了礼物,大人能否引荐一下明王,聊表祝贺?”使臣说。他这一次的使命就系于明王。 “因为就吉日吉时,王爷的婚期日子紧了些,也没来得及知会各国,想着等封妃大典再邀请宾朋的。刚好使臣到来,本官自当引荐。”礼官拱手。 楚天帆在王府大殿接见了燕安国使臣,这个使臣他认识,是燕安王子身边的伴习教授。 “王爷新婚燕尔,雄姿英发,真是风采卓然,使人仰慕啊。”使臣由衷地赞叹。 楚天帆礼节性地问候了燕安国皇帝和燕安王子,留了使臣午膳。 用膳过后,使臣抽着机会私下求见了明王。“王爷,臣此次前来是想跟楚靖国做一批合作的。” “什么合作?”楚天帆看着对方。 “王子派臣来引进纸张。王子说真正掌握造纸的是田一,可是田一是王爷的人,所以臣斗胆请王爷帮忙引荐田公子。” 第160章 归来 楚天帆沉默了一会儿,“商贸自然走商道,本王不便参与。” 使臣起身行礼,“下官明白,多谢明王。” 从明王府出来,随从不解地问使臣,“大人,王子没安排我们引进纸张啊?” 使臣看他一眼,“王子让找的柳姑娘如今已经成了明王妃,怎么带回去?这里到处都使用轻便的纸张,我们还在用沉重的竹简,能把纸张带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这明王下手真快啊,也够疯的,不要丞相的女儿,娶了个没有家世的……这疯劲儿,跟咱王子有得一拼。”随从啧啧感叹。六年前,原来的质子病重,王子连太子的位置都不争,自请来楚靖国为质,当时谁不说他疯癫? 使臣叹了口气,“如果那柳姑娘只是一个宠姬,我们自然有办法换走,明王不同意,楚靖国皇帝也会同意,可是她成了明王妃,一不小心,就是两国开战。我们不能冒那个险。” “那个女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王子心心念念,明王一意孤行迎娶?属下还真好奇了。”随从觉得事情很有意思了,“是长得特别美吗?” “你觉得王子和明王会仅仅因为一副皮囊离经叛道吗?”使臣瞥了随从一眼。 “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再怎么也就是一个女人,随从实在想不出一个女人能有多特殊。 “关键这女人在谁手里……嘁,我和你闲扯什么,赶紧回去安排今晚的宴席,我们去拜会一下文墨居田公子。” 文墨居田依公子,实际上是明地户部侍郎的第三子,姿容俊美,弱质风流,面带女相,为人谦逊低调,自掌管文墨居以来,深居简出,并不轻易露面。 田依很快就接到燕安国使臣将拜会他的消息,上面指示,见,但不要太快答应对方要求。 回到若霞苑,柳青青正在案头翻看着嫁妆单子,案头还摞了一摞王府的账册。 见楚天帆回来,她立刻绽开笑脸迎过来,楚天帆伸出双臂接住她的娇躯。 “楚天帆,我怎么有那么多嫁妆啊,我好富有啊。”她带他坐到书案前。 楚天帆笑,“嗯,你不是喜欢钱吗?这些都可以当钱,或变钱。” 王府送去的聘礼,邹家并未留下多少,又添了一些作为嫁妆陪送回来了。 “你看,光铺子我就有一百零六间,哇,人生巅峰啊,我一下觉得自己拔根寒毛比大象腿都粗了。” 楚天帆听着她不伦不类的比喻忍不住笑,“那当然,你可是明王妃,千乘之国的王妃,一百多家铺子算什么。” “对哦,我是明王妃,哎呀,怎么跟做梦一样?”柳青青像才发现这个问题,整张脸都放着光彩。 这个跟他如胶似漆缠绵多日的小美人儿竟然今天才发现自己是个王妃,真是迟钝得可以。 楚天帆抱她坐在自己腿上,看着那一大摞账册,“这是管家送来的?都看过了吗?” 王府有了女主人,这些自然得请主母过目啦。 “没有,好多啊。”柳青青盯着账册看了看,转身捧着楚天帆的脸,“你不会把王府的事务都交给我管吧?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事?”她要吃喝玩乐,才不要当工作狂。 “你是当家主母,只把握大方向即可,具体的事管家自然会管的。你呢,最重要的是伺候好本王……” “喂……你……天还没黑呢……嗯……” 柳青青在他身下化成一滩春水,动也没力气动了。她恨恨地想,这个色中饿鬼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青青……”他餍足的声音磁性极了。 “嗯……”她窝在他怀里,任他爱抚。 “燕安国使者想把纸张带回去。” 柳青青的头脑已经不会思考了,她软糯糯的,“你看着办吧,我们给成品还是给技术?” “可我发现他们想要的不止如此。” “他们还想要什么……”柳青青困了,被他折腾得要睡过去了。 “……你。”楚天帆将掌中的丰盈用力捏了一下。 柳青青被捏痛了,“胡说八道……” “那个使臣是慕容轩的人。” 柳青青伸手搂住楚天帆脖子,“那就问他们多要钱,翻一倍。” 楚天帆轻笑,“三倍。” “好……” 楚天启终于在上元节前赶回了京中,礼部特别为他安排了接风宴,当着燕安国使臣的面,给足了他这个“为国效力”的皇子的体面。 皇上没能亲到宴席,但明王到了。 那真是个光彩夺目的存在,即便他穿着色彩素简的锦衣,那尊贵的气派和掩不住的志得意满的英气依然从每一个举动中发出光来。 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啊。自幼就得父皇宠爱,读书时聪敏颖悟,总得教授夸赞,诗书骑射样样领先,让其他皇子望尘莫及。 可是,那样阳光健康的他,偏偏在要选皇子到燕安国为质子时得了重病,胡言乱语,高热不退……于是,他楚天启就开始了十年的异国质子生涯! 楚天帆传达了皇上的问候,表达对这位弟弟的思念和欢迎。 楚天启举杯感谢皇恩,感谢兄长的牵挂。 一杯酒下肚,脑中掠过的却是十年的心酸和满途的风雪。 酒辛辣入喉,呛出了眼泪。 侍从忙上前告罪,“七皇子路途着了风寒,大病初愈,失礼了。” “无妨。一会儿再让太医瞧瞧,七弟看着瘦弱啊,得好好养养。”楚天帆开口。 “谢六皇兄。”楚天启抬手让侍从捧上一个盒子,“六皇兄大婚,七弟也没赶上,这是我从燕安国带回的一对玉如意,送给兄长和嫂嫂做为贺礼。待过些时日,自当亲去拜会兄嫂。” “谢七弟。”楚天帆吩咐小远收了盒子。 对这位和他只差两个月的七弟,他说不上讨厌,但也绝不喜欢。 楚天启的母亲原是太妃的一个侍女,太妃当时正得盛宠,怀了龙种无法侍寝,那侍女就在一个午后爬上了父皇的床。因这母妃被其他妃嫔耻笑,郁郁寡欢了好多年。 歌舞升平里,楚天启的目光有些迷离。 上一代的恩怨已经是上一代的事了,母亲早逝,样貌早已模糊。那个没有苛刻待他却也没有正眼看过他的父皇也去世了,而他,终于归国了。 他感谢楚天帆。 感谢他迷上了一个妖女,放过了杜小姐。 也怨恨楚天帆。 他让杜小姐伤心,让杜小姐伤心他便罪大恶极。 那个如明珠般璀璨美好的女子,值得被最好地对待。 心中那点遥远到缥缈的火星,似乎在知道明王另娶的瞬间明亮了一点。 第161章 敬畏婚姻 巡防营的头领在对着一众人训话。 “都打起精神啊,这可是有外国使臣在此,谁出了差错,那就是灭门之罪。务必要让那外国使臣感受到我楚靖国国泰民安,富裕强大。听到没有?” “是!” “各自领命去吧,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啊,今儿上元节,谁也不许出一点差错!” 已经打过春了,天气还是很冷。 楚天帆帮柳青青理好她的斗篷,大红的斗篷滚了雪狐的毛边,衬得柳青青无比地娇艳。 看着眼前如画的人儿,楚天帆目光里全是温柔。他牵了她的手,扶她上了马车。 “皇上很可怕吗?我们得三跪九叩吗?”柳青青看着楚天帆。 新婚那日她顶着盖头,根本就没看见皇上长啥样。 楚天帆把她的手放在掌中摩挲着着,“入祖庙行三跪九叩礼,见皇兄行稽首礼。” 柳青青默默记住。 “别紧张,到时会有礼官提醒的,跟着礼官提示去做就行。” “我怎么到现在还觉得你跟我成亲是假的呢?”柳青青有些无奈,她总是无法进入角色。 楚天帆轻笑,“皇上都赐婚了,宗庙祭祀也要完成了,我会拿这些开玩笑?” 他那般雷厉风行、疯狂举动,别说柳青青,估计很多人都还在懵着吧? 他们先入太庙,有礼官主持上祭品、行大礼、敬香、听训示。 柳青青从来没有参与过如此隆重的仪式,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敬畏感,对婚姻,对繁衍子嗣。 祭告祖庙已毕,柳青青看着“邹青青”的名字被写到楚天帆名字旁边,忽地就生出一生与他相依的踏实感,让她竟是想流泪。 楚天帆扭头看她,四目相对,流溢的是一生相守的殷殷期许。 柳青青伸手牵住他,才发现他和她一样,手心里都是汗。 楚天帆,你把我抓到你的生命里,我可就不会放手了。 然后是入宫拜见帝后和太后太妃。 楚天帆和柳青青一一跪拜下去,柳青青身子一低,兜帽扣了过来,楚天扬只看到一个红色滚了白毛边的帽子,他也不甚在意。 一对儿新人行礼毕,楚天扬闲聊了几句,便叫了楚天帆一起去御书房有事相商。 “来,明王妃,过来,让哀家看看。”太后笑得很是慈爱。 太妃在一旁陪笑陪得很僵硬。 柳青青走过去向太后行礼,皇后在一旁笑着,“明王妃这才是绝世容色呢,怨不得王爷急成那样。” 柳青青抬起头来,太后一看,“果然是美丽非凡。邹太傅那里回门了吗?” “回太后,王爷陪臣妾已经回去过了。”柳青青温婉回答。 “邹太傅家风清正,一屋子儿郎,找回你这个孙女儿老夫人可高兴坏了吧?”太后笑。 柳青青回答,“祖父祖母和叔叔婶婶们对青青甚是疼爱。” “这花朵般的妙人儿,就哀家看着也是喜爱得很呐,太傅那个老学究,竟有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孙女儿,真是羡煞人了。太妃,还是明王有福气,帮邹太傅找到了孙女儿,也给自己找了个这么俊的王妃。你说是不是?” 太妃陪笑,“太后过奖了。” 太后从手腕褪下一个镯子,递给柳青青,“这个玉镯是先皇所赐,哀家看着你喜欢,就赐给你了,愿你和明王和和美美,早日为王室开枝散叶。” “承蒙太后厚爱,青青不胜感激。”柳青青跪地双手接了玉镯,叩头谢恩。 宫女禀报“公主来了”。 楚雨欣款步走了进来,太后招呼,“快,公主过来见过你六嫂。” 楚雨欣一见柳青青立刻展开笑颜,“见过六嫂。” 柳青青一下子红了脸,屈身回礼,“公主。” 皇后笑道,“公主那几次出宫,就是去见王妃吧,你们应该是熟识了。” 楚雨欣笑着过来挽着柳青青,“我们是好朋友。” “那感情好,以后成一家人就更和睦了。”太后笑。 本来的一场团圆宴,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和明王都没过来,午膳都是端到御书房的。 皇后在宴会厅招待柳青青,正三品以上的几位妃子陪膳。众人惊讶于明王妃美貌,坐席间全是称颂之声。 楚雨欣热情地为柳青青布菜添食,柳青青觉得这宫里很是和睦温暖。 中途皇上赐了菜过来,嘱咐皇后招呼好明王妃。 “太后,太妃,皇嫂,我带六嫂去玩一会儿可好?”用完午膳楚雨欣就请求。 太后看了太妃一眼,“明王妃和公主年龄相仿,又合得来,让孩子们去玩一会儿吧。” 这是给太妃这个婆婆的面子,太妃当然知道,应道,“当然,有公主招呼,王妃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众人恭送太后和太妃离开。柳青青辞别皇后等人,跟着楚雨欣到公主殿。 这是真正的公主殿,尊贵奢华,有着梦幻般的美。 楚雨欣听着柳青青的赞叹,轻嗤一声,“不过是个华丽的金笼子罢了。” 屏退侍女,两人随意地坐着。“你以前不是能出去吗?怎么不去找我玩了?”柳青青诧异。 楚雨欣眼里闪过一抹忧伤,低了头,“皇后不准我出去。” “为什么?”柳青青不解。 楚雨欣抬起头,眼睛竟蓄满了泪水,“青青,我得去和亲了。” “和亲?去哪儿?”柳青青惊讶,怎么从没听楚天帆说起。 “燕安国。就年里面你离开的那段日子,两国同意送还质子,却让我去和亲……”楚雨欣的泪落下来。 柳青青不知说什么安慰她,“……那翟阳知道吗?” 楚雨欣哭着点头。 “那他没说什么?”柳青青心疼极了,拿了手帕给楚雨欣。 “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他只是把我当妹妹,或者朋友的妹妹……可是我喜欢他,从他把我从血泊中抱起来放在马背上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楚雨欣难掩情绪,珠泪滚滚。 柳青青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没有其他人能和亲吗?”历史上不是有找个女子封个公主去和亲的吗?原谅她小人心思,只想护着自己熟识的人。 楚雨欣摇头,“从定下和亲人选,皇后就不允许我再出宫了。可是青青,我想见他,很想很想……” “这……你出不去,他能到这宫里来吗?” 楚雨欣摇头,“我想今晚见见他。” “怎么见?”柳青青一惊。 楚雨欣目光有一丝光亮,“今晚上元节,我可以出去。我去见他。” 楚雨欣说了她的计划,柳青青竟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两人还认真谋划了一番。 青青,我好羡慕你,你活得那么随性,还有一个六哥愿意为你披荆斩棘,可是,谁能为我勇敢一次呢?楚雨欣默默地想。 第162章 爱人难求 “公主,羽美人求见。”宫女进来报告。 “羽美人?”柳青青对这个名字一怔。 “就是王府的若羽。”楚雨欣说。“请羽美人。” 柳青青也起身。 “姑娘……”若羽一见柳青青就红了眼圈。 楚雨欣在一旁提醒,“羽美人,这是明王妃。” 若羽收了情绪,和柳青青双双见礼。 柳青青拉着若羽坐下,“你怎么样?过得好吗?” 若羽垂了头,“……很好,多谢王妃记挂。” 柳青青看楚雨欣一眼,笑道,“你也别王妃王妃的,我还不适应这个称呼。公主也不是外人,你就还叫我姑娘吧,叫田一也行。” 若羽苦笑,“我还真希望自己一直是田三。” “若羽你也去过灾区啊?”楚雨欣惊讶。她只听说柳青青去了,还排了田一到田七。 “当然,我是田三。”若羽有些骄傲。 楚雨欣笑,“我说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呢?” 若羽浅笑,“见识过更辽阔的天地,见识过更苦难的众生,便也不计较过于狭隘的荣辱得失了吧。” 着 “所以你能在那些妃嫔的挤兑下心态平和?”楚雨欣看着若羽。 “哪有啊,深宫无趣,大家都闹玩吧。”若羽淡淡地。 楚雨欣不再说了,谈起今晚的上元夜。柳青青却觉得两人打了个哑谜。 上元夜公主可以出去玩,妃嫔却只能在城楼上看看。 若羽不便久待,一会儿便得离去。 柳青青拉住她,着玉儿取了千两银票,放到若羽手里,“拿着,拢好自己身边的人,枕畔不能有暗手。” “姑娘……我不能要,皇上赏赐我不少东西,够用了。”若羽长睫濡湿。 柳青青把她的手连银票一起握住,又轻轻抱了抱她,低声说,“王府就是你的娘家,别害怕。” 若羽一下子落下泪来。 若羽走后,柳青青问楚雨欣,“你之前传消息说若羽甚得宠爱,怎么感觉她状态有点不好?” 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君王的宠爱就这么短暂? 楚雨欣叹了口气,“她生了一场病,误服了药,身子受了亏损。” 误服了药?一个受宠的美人,谁抓药这么不小心?柳青青心头一寒。 她状似无意地说,“今天你都可以出去,小皇子小公主们也可以出去玩吧?” 楚雨欣有点尴尬,“皇兄还没有子嗣。” 柳青青惊讶,虽然她一直没看清,但大致也知道皇上该二三十岁了吧,一大群妃嫔,怎么会没有子嗣呢? “可能是朝政繁忙,皇上一定会子嗣繁盛的。”柳青青说。 “就是,这些年朝中一直不很太平,皇兄也很是辛苦,太后也催皇兄多往后宫跑跑呢。” “过来了这么久,你六哥他们该忙完了吧,我去皇后那儿等他,然后我们回府。你出宫后去找我们,还是我们约个时间地点,到时汇合?” 楚雨欣想了想,“我去找你们吧。走,我送你到皇嫂那儿。” 楚天帆刚好找过来,看见二人赶忙上前,“皇兄找我有点事耽误了,你一个人没事儿吧?” 柳青青故意玩笑,“怎么,担心我礼仪不周丢你人了?” 楚天帆揽住她,“丢人倒不怕,我怕你环境陌生不适应。” 楚雨欣笑,“我在这里,六哥还怕六嫂受欺负不成?” 楚天帆看看楚雨欣,“你也是个贪玩不守规矩的。” 得,把两人拉一块儿了。 楚雨欣和柳青青相视而笑。 皇上那边还在忙着,楚天帆带着柳青青向太后、太妃、皇后一一告别。各宫都赐了这对儿新人不少东西。 见二人的手始终牵着没松开过,一个小小的台阶明王都细心提醒呵护,皇后感叹,“不管尊荣富贵,找到自己心爱的人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娘娘……”身边的嬷嬷提醒,皇后自嘲一笑,恢复了温和高贵。 “你约翟阳来王府好不好?”柳青青挽着楚天帆的手臂。 楚天帆看她一眼,“雨欣的事你别掺和。” “你知道?”柳青青一下坐直了身子。 楚天帆把胳膊抽出来,“和亲是皇兄定的,也是朝廷大计……也是一个公主该承担的。” 柳青青心开始下沉,半天才说,“你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异国他乡,和一个见都没见的男人共度一生……很残忍……” 她起初以为和亲的是慕容轩,后来才知道是四皇子,而楚雨欣对那人一无所知。 这里女人地位本身就低,再远嫁……雨欣受委屈了怎么办? 所以能和自己心仪的人在一起多珍贵啊。楚天帆伸手把柳青青抱坐在腿上。 “只要楚靖国强大,她就不会受太大委屈。”楚天帆知道她的担心。 “那我们现在强大吗?”柳青青看着他。 “会强大的……”楚天帆吻着她的发丝,声音像是叹息。 但楚天帆还是约来了翟阳。 翟阳人如其名,和煦温暖。 “去叫九王爷的人回来没有?我们要放花灯了。放完去皇城下捡钱啊。”柳青青叫。 回到王府的柳青青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王妃了。换掉繁琐正经的朝服,穿了娇俏的袄裙就开始玩。 听说皇上后妃等会在城楼上撒钱她就更兴奋了。 刚才回来时看到沿街两行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晚上亮起来一定漂亮极了。 王府门口也扎了花灯,最大的那个“瑞兽送福”里面安装了机关,会转会动,小远说一定是全京城最受欢迎的花灯。 王府门口还挂了灯谜,猜对有奖。 上元节是大家都很看重的节日,民间有舞龙舞狮划旱船踩高跷打铁花等各种民俗活动。大户人家和临街商铺也会自己安排一些活动,吸引人游玩。 今天皇城前那儿有烟花雨、撒金钱、斗宫灯等诸多活动,热闹非凡。活动后人们可以沿街游玩赏各家花灯,玩游戏,吃美食。 祭祀过后,柳青青等到楚雨欣、翟阳都来齐后就出发了。 楚天航看着精神有些不振但也来了。 “你怎么了,上午在皇宫我以为会见到你的。”柳青青不知楚天航为何如此萎靡。 “中午不想去,走吧,一会儿烟花都开始放了。”楚天航说。 楚天帆看楚天航一眼,拉着柳青青上了马车。 柳青青一身简约装扮,清丽动人。 楚雨欣和他们同乘,翟阳和楚天航同乘。 但没多远马车就禁行了——人太多了。 众人下车步行。 楚天航没心情看花灯,一双眼睛总忍不住看向喜笑颜开的柳青青,无论花灯如昼,还是灯火阑珊,她都是最璀璨美丽所在。 明王的一系列操作完全把他打懵了。他还在讨好老爷子,在太后那儿铺垫,楚天帆却利利索索用三天时间把认亲、请旨、迎娶全办完了。 他至今都不相信柳青青已嫁为人妇。 “给,戴上。”楚天帆不知从拿出两个面具,给柳青青和楚雨欣。 楚雨欣选了蝴蝶的,柳青青就拿了一个孔雀的。 “人太多了,翟阳,雨欣就交给你保护了啊。”柳青青叫。 楚雨欣微微低了头。 翟阳看楚雨欣一眼,又看看楚天帆,见他不说话,只好答应一声“……好。” 第163章 人约黄昏后 楚雨欣的侍女翠儿和玉儿、辟芷一样,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难得出来,一路上跟着看得开心。 一群人走走停停,边看边玩。 “烟火会要开始了,听说今年的烟火会有新东西,快去看啊。”有人大声叫。 然后人流汹涌着向前流去。 分散在旁边的便衣侍卫尽力给主子们挡出一片空间。 “王爷,王爷。”一个太监跑得气喘吁吁。 “什么事?”楚天帆一看是皇上身边的小宇子。 “皇上让王爷到城楼上去,燕安国的使臣也在那儿。”小宇子俯身行礼。 楚天帆扭头看柳青青,柳青青会意,“没事儿,你去吧,这儿有天航、翟阳,还有那么多侍卫呢。” “我尽快回来。”楚天帆拥了一下她的肩。 柳青青点头,“嗯,人多,你小心点,晚点我们去广场西角亭子那儿等你。” 楚天帆扭头看着楚天航,“看好你六嫂和雨欣。” 楚天航目光有些呆滞,迟钝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楚天帆特意把“六嫂”说得很重。他当然知道楚天航在别扭什么,对楚天航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有点恼火,所以一直都没搭理他。 楚天帆带着楚方等几人离开了。 皇宫前的广场上一个巨型铜盆里燃起火堆,不一会儿便成熊熊之势。因为里面放了竹竿,不时有爆裂声传来,炸得火星四溅,引起人们阵阵惊呼和欢笑 然后城楼上一挂红通通的豆角一样的东西忽然噼噼啪啪响了起来。 众人笑着捂住耳朵。 “那是什么?”有人在问。 “听说叫鞭炮。”有人大声喊。人群太嘈杂,说话得用喊的。 “没见过这东西。” 有一个人说,“明王成亲那日见过。” “那应该是好东西,明王的东西从来都是好的。” “声音挺大的,但没爆竹看着红火。”另一人还是喜欢火里燃的爆竹。 “嘭——!”巨大的声响把众人吓了一跳。然后漫天闪出五彩璀璨的星点。 “哇,天空开花了——!”众人惊呼。 接着沿着城楼两边飞出许多亮点,在半空中炸出无数彩色的星星。 柳青青她们站在喧闹的人群之外。几个小丫头跟着人群惊呼或雀跃。 柳青青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她听到的不是爆炸声,而是银子落入口袋的声音。 只那一个巨型烟花,售价就是一千两银子,还有那许多小的,明天岳老板该给她报账了吧? 烟花制作费了挺大事,研制过程还炸伤了好几个匠人,多要点钱一点也不亏。 城楼上,众妃嫔也是一片惊呼,只若羽看着那短暂的绚烂若有所思。 “楚靖国地大物博,果然非同凡响,这烟花真是奇妙瑰丽,前所未见。”使臣感叹。使臣刚才才听到那个奇妙美丽的东西叫烟花。 楚天扬很是骄傲,“我楚靖国人杰地灵,奇珍异宝、能工巧匠不可胜数,不足为怪。” 使臣看了看天空,“不知这是何物所制,怎么会飞到天上开出花来?” 楚天扬回头找主办这件事的礼部官员。官员跨一步上前,“此物乃一花灯铺子秘制,制作材料和方法皆不外传,朝廷尊重商道,不便打听。” 楚天扬大手一挥,“找那铺子掌柜,着他为皇室御贡定点商家。” “是。”官员退后,一旁的连公公也躬身应下。 岳掌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巷商户竟有一天成了皇商。 然后是礼部官员致辞,皇上撒赏钱。 成筐成筐的铜钱撒下去,底下人们哄抢谢恩。 “这不怕踩踏吗?”柳青青问。在她看来,这是极其危险的事件。 楚天航打起精神,“分批的,你看那些兵士,把人群分割成了几个批次。” 柳青青这才注意到这些人看着混乱,其实很有秩序。第一批抢完,从桥左边退出,后边的再上,因为连贯,所以她没看出来。 看来古人有人家成熟的应对经验。很多人都能捡到钱,这也算雨露均沾了吧。 楚雨欣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各种仪式活动上,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翟阳,翟阳却看向远处的人群。他站在楚雨欣外侧,有人要挤过来他便有意识地挡一下。 “翟阳,你照看下雨欣,我去那边看看花灯。”柳青青看了二人一下,开口道。 “……好。”翟阳答应。 柳青青在楚雨欣耳边说,“不管结果如何,好好珍惜今晚的陪伴。” 楚雨欣看她一眼,轻轻咬了咬唇。她知道她的意思,也许再也没有这样相伴的时光了,所以,今晚,得开开心心的。 看着柳青青带着楚天航、玉儿等人离开,楚雨欣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宿命,但知道归知道,面对时依然难以承受。他们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按部就班的走着,如果说例外,唯一的例外那就是柳青青,六哥因着她的出现改变了轨迹,不知道会走向何方。她希望,是幸福。让她相信原来真有两心相悦、和合美满的爱情。 “翟大哥,我想要个花灯。”楚雨欣鼓足勇气开口。她希望,能有个美好的一晚去温暖余生。 “好。”翟阳轻笑。 “我不要买的,我要赢的,你看那边,射箭可以赢花灯。”楚雨欣指指不远处的摊位。 “这个面具很好看,你也戴一个吧。”刚射完箭,赢了花灯,楚雨欣就拿出刚买的一个狮子面具。 “确实不错。”翟阳顺从地接过来,自己戴上。 一个人追乱跑的孩子挤过来,差点撞到楚雨欣,翟阳手臂一伸,自然地将人虚虚地半拥在怀里。 突然亲近的男人气息让楚雨欣一下乱了心跳。 “翟大哥,我们捏个面人儿好不好?” “好。” 面人捏出来了,楚雨欣捏的是一个小白兔,翟阳却捏了个带着蝴蝶面具的人。楚雨欣眼睛瞬间湿润。 “不愧为楚靖国第一画师,这个面人儿我要好好珍藏。”楚雨欣笑。 “那边的翻斗轮玩吗?”翟阳问。 “你还记得我爱玩这个?”楚雨欣有些欣喜。 翟阳笑,“现在是大姑娘了,输了可不许再哭鼻子了。” 楚雨欣有些不好意思,“谁哭鼻子了?我一定会赢的。” 两人坐上了可以翻滚的座椅,看谁能用最少的时间把球推入中心的圆洞。 第164章 热闹上元节 柳青青起初还怕两人独处尴尬,偷偷跟了一段,后来发现二人玩得挺融洽就放心了。 “我们去那边,那边热闹。”柳青青就喜欢热闹、好玩的,带着玉儿她们朝人多的地方去。 “天航,好多天没见你了,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呢?”柳青青疑惑。楚天航很是沉默,好像人也瘦了一些。 楚天航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没有不开心啊。” “哼,还骗人,我还看不出来了?说,谁惹你不高兴了,我给你报仇去,整不死他的?”两人在太学时经常联合整人,歪点子一个比一个奇葩。 看着依旧活泼美丽的柳青青,楚天航更是觉得心被挖了一般地疼痛——叫他怎么接受她为他人妻? “没有人……那边有打铁花,去看吗?”他只能转了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也掩下自己的痛楚。 “走。”柳青青兴致勃勃。 赤膊的汉子手一甩,火花四溅,漫天星辰,简直比烟花还要壮观。 “哇——好!”柳青青跟着人群喝彩。 “看那踩高跷!”玉儿兴奋地叫。 “那边划旱船的来了,还有骑走马的。”辟芷伸手指左边。 柳青青目不暇接,古人真是太会玩了。比放假坐在家里抠手机、看电视好玩多了。 楚天航在柳青青带动下情绪终于好了一点,多么难得的陪伴她的时光,为什么要留给不愉快呢? 高跷队的人踩着锣鼓的节拍行进,有人逗着玩,故意跟他们一块儿进退。高跷队领头的人也有意思,干脆跟地上的“矮人”绕着走,进进退退,还拿长袖拂地上的人头玩。惹众人一阵哄笑。 撒钱赐福的仪式完毕,楚天扬走下楼,突然想起什么,问楚天帆,“六弟,你寿辰那天是不是也放的烟花?” 楚天帆心颤了一下,脸上不动声色,“是的,皇兄。” “这东西甚是新奇,也不知是谁家制作的,这次让燕安国使者大开了眼界。说实在,这半年民间出现的新东西不少啊,也是我楚靖国百业振兴、蒸蒸日上的好兆头。” “都是皇兄勤政爱民、宽和惠民,才有这兴旺发达,百花齐放的势头。”楚天帆说。 楚天扬显然很是受用,嘴上却谦和到,“也是百官之功,尤其是你明王,帮朕做了多少事啊,安宁和平才有繁荣发展的机会。周围强邻环伺,朕真的希望俞墨岩快点平叛,让楚靖国远离战乱,休养生息,好好发展。” 楚天扬当然知道自己得一个宽仁的名声是因为楚天帆把恶名担了,狠厉杀伐的事都由明王去做,他就做一个仁君。 “楚靖国一定会在皇兄手中实现大治的。”楚天帆拱手。 已经走到楼下了,楚天扬问:“六弟准备去哪儿?” 楚天帆看看远处,“王妃和公主还在外面。” “哎呦,看,我都忘了你成亲了,那你赶紧去陪王妃。”楚天扬抬手。 楚天帆行礼后退下。 柳青青在那边看斗鸡看得忘了时间。 “啊,黑公鸡,你争点气啊,加油,加油!”柳青青咬牙切齿,挥舞着拳头。 楚天航忍俊不禁。 她这样生动明媚,让他忽然觉得就这样当一个朋友也挺好,就算不能朝夕相伴,偶尔能陪她开怀也是幸事。忍下心痛,他得学着接受现实。 “我说不让你押这一个嘛,你偏不听。”楚天航笑她。 柳青青撅着嘴,“你以前不是说要选双腿健壮、目光犀利的嘛,我看它就很犀利。” 楚天航哭笑不得,“你不能生搬硬套,这个品种不一样的。” 输了几两银子柳青青倒是不在意,但没有赢的兴奋感让她不爽。“不玩了,我都被气饿了,我们去那边。” 那边有很多卖小吃的,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踢毽子。 楚天航去买糕点了,柳青青看着孩子们踢毽子。毽子朝她飞来,她伸腿一脚接住了,又反身一跳,毽子直直地向经过的人飞去。 一道寒光闪过,羽毛飞起,毽子被拦腰削断,落在地上。 柳青青也因为那一跳,脸上的面具掉落,长发飞扬,美丽的面容如皎月照亮了夜晚。 对面的人呼吸一滞。 玉儿迅速冲过来帮柳青青捡起面具戴好。 “我的毽子……”一个女孩子跑过来。 双方都有些尴尬。 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留着胡须的儒雅男子,劈了毽子的应该是他的侍卫。估计是神经过敏,把毽子当暗器了。柳青青在王府待久了也知道侍卫们整日高度戒备。 对方应该是身份不低的人。 “呃……”柳青青尴尬。四下瞅了瞅,并没有卖毽子的。 辟芷走过来,举起手中的花灯,“小妹妹,我把这个赔你的毽子可好?” 小女孩看了看,“哇,好漂亮!可以的,我不要毽子了。”高高兴兴拿着花灯向其他小朋友炫耀去了。 “嫣儿……”对面的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柳青青。 玉儿上前挡住柳青青,“姑娘,我们走。” 柳青青抬步要走,那人回过神上前抱拳,“姑娘,失礼了,属下不懂事,唐突姑娘了。” 柳青青豪爽地一挥手,“没事儿,一个毽子嘛。” 她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玉儿和辟芷从后跟上。 “真的好像啊……”男人看着柳青青的背影。 楚天航买来好吃的,柳青青也没有形象负担,就拿着在街上边走边吃,玉儿辟芷也一块儿分享,给卢鸣也分了点。 楚天航看柳青青一眼,又看看卢鸣,完了,什么人跟着柳青青都没形象了。好吧,那他也吃。 “你们的上元节好隆重,热闹又好玩。”柳青青眼睛都不够用了。 楚天航好笑,“我们的上元节?那你的呢?” 柳青青知道失言,马上改口,“我的也隆重啊,瞅,眼前就是。不过你们是贵族的,我的是平民的。” 说完就觉得又说错话了,她现在好像也是贵族啊。真是的,总是不记得自己成婚了,自己已成有夫之妇了,柳青青觉得有点不可接受。她今晚的装扮还是姑娘装束,习惯了。 楚天帆过来找不到柳青青她们,就沿街找了过来。 “王爷……”一个声音唤住他。 第165章 不降美质 楚天帆回头一看,杜玲珑? 杜玲珑带着风帽站在面前,看上去有些单薄憔悴,见楚天帆回转身来,盈盈下拜,“玲珑见过王爷。” 楚天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免礼。”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杜玲珑见楚天帆有些不耐烦,就直接开口了,“一切错误都是玲珑的错,求王爷饶过父亲。” 楚天帆冷笑,“杜小姐这话从何说起?杜相生病告假,与本王有何相干?” 杜玲珑低声说,“玲珑不该心存妒忌,离间柳姑娘和王爷,可此事与父亲无关,父亲并不知情。” “本王听不懂杜小姐在说什么。”楚天帆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杜玲珑却在身后大声说,“王爷,臣女自知没有柳姑娘聪慧貌美,善解人意,可臣女与王爷相识十数年,总是知根知底,臣女不求入府为妃,只愿为妾为婢,尽心侍奉王爷,万死不悔。” 楚天帆的脸阴得像要下雨,这个杜玲珑,没说柳青青一句不好,却句句在说柳青青美色惑人,心思奸巧,又来历不明,不知底细。 “杜玲珑!”楚天帆转过身,一步步逼近她,“本王看在太妃情面上不曾追究你作恶之事,你非要把自己弄到绝境,那,本王就成全你!” 杜玲珑扑通跪下,手中已经握了一只银簪。展进立刻上前。 杜玲珑却用簪子抵住了自己脖颈,哀声道,“王爷,自退婚时起,玲珑就没想活了。玲珑只是担心王爷身边的人底细不明,玲珑不能看着王爷置身险境。玲珑愿入府为婢,如果王爷一切安好,玲珑愿意一生不近王爷身,玲珑愿默默守护王爷,惟愿王爷平安康健。” 这里虽不像广场那边人多,但过往的人也不少,不少人停下脚步,但见展进等人眼睛一瞪,又吓得赶紧走了。 “本王只怕有你守着更危险。”楚天帆冷哼一声,再不理会杜玲珑,直往前面去了。 她都做到这一步了,王爷连一点情分都没有吗?杜玲珑愣了半晌,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 ——面前多了一个人。“有人不识金玉,小姐不必自损美质。” 清矍儒雅,高高瘦瘦,面色白净,一双眼睛说不清是深情还是深沉。 柳青青几个转了大半圈,玩了许多项目才想起楚天帆不知道回来没有。见一个摊位有卖面具的,给楚天帆也买了一个麒麟面具。 “今晚的女子那么多,我的男人太优秀,不能被人惦记上了。”柳青青拿着面具在脸上比划。 玉儿笑,“王爷估计什么女子也看不见,眼中只有王妃。” 柳青青才不信,“食色性也,贪婪也是本性,总有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楚天帆那么好,她今晚不还是兴致勃勃地欣赏了不少美男。当然,这她是不会说的。 远远看见楚雨欣和翟阳,柳青青叫住楚天航,“别跑那么快嘛,我们慢慢晃过去。” 楚雨欣应该是开心的,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柳青青也能感受到她的欢乐。 “哎,天航,翟阳一直跟你们一起长大的?” “嗯,他跟六哥差不多大,很是要好。” “那他岁数也不小了,怎么也没有婚配啊?” 楚天航摇头,“不知道,他在翰林院是个闲职,整天到处跑,跟世家大族也没多少结交。” “他父母亲人不催婚吗?” 楚天航奇怪地看了柳青青一眼,“你不知道吗?翟阳是孤儿。” 他以为柳青青在王府,翟阳又和明王那么好,柳青青一定会知道的。 “哦……”柳青青心下一沉。这个和煦如暖阳的男子背后竟是万丈孤单与凄凉吗? 那,翟阳是不爱,还是不敢爱? “王爷来了。”玉儿眼尖,一下子看到走过来的楚天帆。 柳青青张开笑脸迎了上去。 楚天帆从背后拿出一个东西。 “哇,糖人儿?”柳青青又惊又喜。辟芷说这儿有个赵记糖人儿特别出名,是个流动的摊位,他们转了一圈也没见。 柳青青拿过来,踮起脚尖在楚天帆下颌亲了一口,“谢谢相公!” 一旁路过的一家三口震惊地看着他们,柳青青把眼一瞪,“看什么看,我自家男人,不能亲啊!” 那家人赶紧走了,妇人还把孩子的眼捂上了。 楚天帆牵着她走过去,楚天航的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他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去叫雨欣他们。”也不待二人答话,慌慌张张走了。 “我给你买的面具,好看吗?”柳青青把糖人交到辟芷手里,拿过玉儿手中的面具。 “好看,你帮我戴上。”楚天帆点头。微微弯了腰让柳青青帮忙戴上。 展进看看跟刚才天壤之别、温柔得不像话的王爷,又偷偷看了辟芷一眼。 几人又逛了一会儿,“雨欣该回宫了,一会儿宫门该落锁了。”楚天帆说。 楚雨欣脸色暗淡了些。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里钻出来了,好美! 楚天航和翟阳送公主回宫,楚天帆带着柳青青回府。 宫门前,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跑到一名三十上下的儒雅男子面前,一脸颓败,“主子,人跟丢了。那姑娘走后,属下刚想跟上,就被人拦住了,应该是那姑娘的暗卫。” 又不知道人家姑娘长啥样,就一个孔雀面具的线索,在人山人海的上元夜想找到人也太难了,戴孔雀面具的人那么多,何况还有人阻挠。 能用起暗卫的人?儒雅男子若有所思。 柳青青沐浴完,穿上睡衣,“王爷呢?” “王爷已经在帐中了。” 玉儿笑,“人家都是夫人给夫君暖被子,咱们府颠倒过来,王爷给王妃暖被窝。” 柳青青惊讶,“男人火力大,女人体温低,怎么让女人给男人暖被子呢?” 玉儿笑笑不说话。王妃成亲仓促,侍寝的规矩啥都没学,王爷又惯着,自然是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那被子其实也没什么暖的,侍女们早用炭火或者手炉暖热了。 柳青青进到帐中。“你、你怎么不穿衣服?”被中的身体太火辣性感,柳青青一下红了脸。 楚天帆伸手揽过她,“你的男人,今晚任你处置。” …… 吃饱餍足的楚天帆抚摸着怀里人儿娇嫩光滑的肌肤露出惬意的微笑。虽然青涩了些,但足以让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了。他说过“侍寝”他会亲自教,“跟男人睡觉”这事他自然会把她教成他要的学霸……高质量的夫妻之欢不仅靠本能,还得点技巧,嗯,他也得学学,好跟她切磋“研讨”…… “王爷,七王爷拜见。”楚天帆刚练完剑,准备回去看看起不来床的王妃,就听到门口侍卫来禀报。 第166章 首治王府 “见过王兄。”楚天启行礼。 “七弟不必多礼。看茶!” “王兄新婚,臣弟未能到贺实在心中有愧,今日特备薄礼一份,恭贺王兄新婚之喜。” 楚天帆抬手做了请的动作,“七弟不必客气,我成婚时间紧,你没赶上也是能理解的,何必多此一礼。” “怎的没见王嫂?听闻王嫂天姿绝色,与王兄璧人一双,是天下共传的佳话呢。”楚天启扫视了一下厅中。 楚天帆突然心生厌恶,十来年没见,他装腔作势的样子一点没变。 “王妃昨日劳累身体不适,在歇着呢。” “王兄舍了丞相之女,迎娶六嫂,想是极为爱重的。能得到自己可心的人,是多大的缘分和福气呢。” “七弟他日一定也可以觅得自己的心仪之人。”楚天帆淡淡地。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楚天帆始终没有把自己王妃叫出来见楚天启的意思。 楚天启起身告辞,楚天帆虚留了一下,就送人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的楚天启眼中渐渐被阴鸷充满。 上元节一过,年算是过完了,人们开始新一年的劳作。 楚天帆上朝回来告诉柳青青,雨欣公主的和亲送嫁时日在四月。想到只有不足三个月的相处,柳青青心中难受。 她不喜欢离别,就喜欢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尤其楚雨欣去的还是异国他乡,举目无亲,音信难递。 楚天帆见她情绪低落,故意逗她,“燕安国也会嫁过来一个公主。” “嫁给谁?”柳青青恹恹的。素不相识的人,她不关心那么多。 “如果是嫁给我呢?” 柳青青扭过头看他,然后站起来。 “干什么?”楚天帆拉住她。 “腾位置。” 楚天帆把她抱进怀里,“开个玩笑,你生气了?” “这个玩笑不好笑。”柳青青更加郁闷。 她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开口,“楚天帆 ,如果哪天你想要别人了,放我走。别用你的权势捆绑我。” “怎么又说这个?”楚天帆真后悔自己不该乱说话。 “算是我们的一个约定吧,我会为爱停留,但不想被不爱禁锢。人生苦短,有时候,成全是一种美德。” “脑子中整天想的什么?”楚天帆干脆给她一个“爆栗”。她对婚姻怎么是这种态度,好像随时准备要逃跑似的?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拜天地父母,合卺结发,她都不懂得那是一生的郑重承诺吗? 她说的“三观不合”,难道是这些? 突然外面一阵喧闹。 “玉儿,去看看怎么了?”柳青青叫道。按她现在的位份,若霞苑至少得有二十四名仆妇、侍女伺候,可柳青青不喜太多人,只抽调了八人,都还在外间,内帷还是玉儿几人。落离现在是若霞苑的侍女了,直属王妃管辖。 府库的管事抓到一个偷窃财物的下人。这事本来老管家都能处理的,那人却一路喊冤求饶,非要求见王妃。 柳青青看向楚天帆,楚天帆伸手拍拍她的肩,“你是一府主母,一切由你做主。” 他干脆起身退到内室了。说实话,他也想看看柳青青会如何处理。 柳青青让把人带进来。 府库的管事先说,“今日小的清点府库,发现祭祀用的银盏少了两个。经调查,就这崔驴儿在那堂前出现过几次,小的着人查抄,在崔驴儿的箱子里发现了一只,另一只已经被他卖了。” “你叫崔驴儿?”柳青青问。 地上跪着的人磕头,“奴才崔驴儿,奴才一时糊涂,求王妃饶恕奴才,奴才定去把银盏赎回来。” 柳青青看看那人,好像挺忠厚的,怎么会生了偷盗之心? “你知道偷盗怎么处罚吗?”柳青青问。 崔驴儿叩头如捣蒜,“奴才知道……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奴才的老母病了好久,把钱花完了,没有银钱大夫不给开药,奴才是没有办法,想趁着年节忙乱无人注意……奴才是想救个急晚点再赎回来的……王妃慈悲,求王妃饶过奴才……” 崔驴儿痛哭流涕。 柳青青轻拧蛾眉,她知道管家纵着那崔驴儿来找她的意思了。 “老管家,偷窃罪该怎样处罚?”柳青青问。 老管家上前,“回王妃,五两剁指,十两剁手,服劳役。这银盏,够十两了。” 柳青青吓了一跳。楚天帆从没缺过她钱,她自己也能挣很多钱,竟是不知道十两银子就要剁人一只手。 所有人都看着她。 “崔驴儿所言可有虚假?”柳青青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 “回王妃,都是真的。” “崔驴儿听着,本王妃念你孝心,留你一双手奉养老母。但情有可原,理无可恕,偷窃主家,乃不忠不义不法,着杖责二十,逐出王府,王府所有关联产业,均不再录用。” “王妃……”崔驴儿哭倒在地。 此罚实际并不轻,杖责是皮肉伤,逐出王府,王府及所有关联产业不再录用却是断了他财用。王府薪酬本身就比其他地方高,柳青青新开的作坊工钱也不低。 柳青青知道王府很多人从王府回去休息时又到作坊打临时工。因为管事的难免与王府有牵扯,所以这些人更容易找到事儿做,多领份工钱。生活都不容易,都是王府中人,选什么人做工她也从来没管那么多。 柳青青站起身对着众人,“在王府做事,尽忠守份,王府自然不会亏待大家。真有难处,跟管家说一声,能帮的王府自然会帮。但谁若起了歪心思,不忠不义,就是砸自己饭碗,与王府为敌,王府决不轻饶!” 众人散去。都看出来了,这个整日弯眉笑眼、爱玩爱闹的王妃一旦正经起来,绝不是善茬弱质。 等人都离开了,柳青青叫住玉儿,“吩咐人去看一下崔驴儿家的情况,送十两银子过去。” “是。”玉儿行礼。 她走进内室,楚天帆正坐在她的妆台前拿着她的一支金钗玩。 “处理完了?”楚天帆放下金钗,站起来。 “嗯。但我不知道处理的对不对?”柳青青点头。 楚天帆把她拉到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娇美的容颜,有点想不出她在外面义正辞严的样子。“没有对不对,有法有情,宽严相济,就好。” 过了几天,玉儿没来侍奉,听到是月信期,柳青青才想起来自己从那次月信来了一次后就再没来过。难道我还不是个正常女人? 第167章 跨国连锁 燕安国使者要回国了,临走前又来拜访明王。 “田公子只同意将纸张卖入燕安国,可这路途遥远,运输不便,必会使成本大增,价格昂贵,还请王爷帮忙说和。”使臣行礼。他想要的是技术。 “本王说过,商有商道,我虽与那田公子相识,去掺合人家生意上的事总不好吧?” “贵国公主即将嫁入我国,我们也算是亲戚邦国了,我们王子也曾将敝国重要的兵器图赠与明王,一片诚心与王爷结交,王爷也不愿帮忙说句话吗?” 楚天帆轻嗤,“兵器图是本王赢的,谈何赠予?不过贵使一片诚心倒是让本王感动,这样吧,待本王与那田公子谈谈,明日给贵使答复。” “那就多谢明王!”使者行谢礼。 礼毕又问:“不知明王与皇上新点的花灯岳家可熟识?” “不熟识。”楚天帆一口否。 “真是遗憾了。楚靖国新奇物品甚多,让臣大开眼界,想着何时能传入我国,商贸往来,繁荣百业,岂不幸事?” 楚天帆浅笑,“楚靖国也希望与燕安国互通商贸,友好往来。” 使者离开,楚天帆回到若霞院。柳青青正将一叠账册看完,玉儿在旁边整理。 “那使者走了?”柳青青迎上来。 楚天帆握住她的手,“走了。” “还是为了纸张的事?” “嗯……他们还对烟花有兴趣。” 烟花并不掌握在田依、辛成手中,但岳家楚天帆是知道的,岳家小姐就是柳青青端午所救的女子,所以,烟花也在柳青青手里,但经手的不是他明王的人。 楚天帆很少问她生意上的事儿,柳青青也没主动撇开与烟花的关联。 “你准备怎么办?”柳青青看着他。 “听你的,那是你的生意。”楚天帆拉着她坐下。 柳青青笑,“我只懂赚钱,不懂邦交。如果不考虑我的意思,你会怎么办?” 楚天帆想了想,“我想送一批人去燕安国。商人流通性大,消息也快,本国的人总是亲切可靠些。他日雨欣过去,有事还可以通过这些人与母国联络,不至于举目无亲,心生孤单。” 柳青青暗道,这政治果然复杂。她不想知道楚天帆的真正意图,只想着雨欣在异国他乡有个依靠,心里先就同意了。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要开跨国连锁店了。”柳青青轻笑。 楚天帆知道她没意见,就说,“那我安排好去那边的人。” “好。”柳青青点头。既然他要亲自安排人,应该就不是她只想赚钱那么简单。 但她也不想管,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她不必了解那么清楚。 她信任他,相信他不会害她。 “烟火的事我怕他们会自己去找岳老板。”楚天帆提醒。 柳青青没在意,随口说,“岳老板会妥当处理的。” 准确来说,岳老板会拒绝的。不仅因为她的约法三章,还因为烟火的配方、工艺并不在岳老板手里。岳蓉蓉也只是知道鞭炮火药大致的比例,其他的并不清楚。 那个东西太危险,柳青青不想打开魔盒。 楚天帆看看柳青青,确定烟火真正的执掌者是她。 他也不去问。他想给她最自由的天地,让她可以尽情飞舞。如果真的寒风来袭,她会很自然地躲进他的怀里。她对他的依赖,他很自信。 鬼影传来消息,罗将军偷袭成功,大大拖慢了叛军的进程,俞墨岩的平叛大军受到袭扰,但没受太大影响。只是道路状况太差,大军行进缓慢,但先锋部队已进入靳城,赢了一场小型的战役。 另外一个消息,庄王斩杀了两个人,应该是七幻司的人。 皇上暗中培养七幻司楚天帆是知道的。只是这个秘密组织到庄王这个老狐狸那儿还是嫩了些。 楚天帆叮嘱鬼影行事一定要小心。这个父皇留给他的神秘组织,往往在关键时候发挥巨大的作用。 接下来要忙农事节了,“皇娘送饭,御驾亲耕”。百官扶犁,以劝农桑。 籍田在郊外,楚天帆担心京中仍有叛党隐匿,劝皇上请人代耕,不必亲自去。皇上却认为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平常,这样才能安定民心。 庄王反叛的消息传来,京中物价飞涨,已经持续许多日人心惶惶了,京畿官员费了好大劲儿才让人心稍稍平了些。 柳青青手头百十个店分布各个地方,她把它们大致理了一下,并不打算动它们。局势不明,她也不愿妄为,只要它们正常运转,她便不去搭理。 而且她现在精力有些不够。楚天帆正是耽溺在她身上的时候,夜夜欢爱,她连跑步都好久没跑了。 “让人家起不来床,我都胖了。”柳青青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抱怨。 楚天帆描摹着她窈窕诱人的曲线,声音是满足的慵懒,“哪有胖了……嗯,这儿是胖了点,手感更好了。” 柳青青一把打开他的手,“坏蛋,还不是拜你所赐?” 夜夜爱抚揉捏,又吮又咬,不“胖”才怪。 “嗯……那是我的功劳……上元节晚上遇到什么人没有?”楚天帆又把手覆上去。 “什么人?我遇到好多人……”柳青青不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软糯糯地回答。 “……”楚天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今天无意知道皇上竟然吩咐近卫帮他找上元节遇到的一个戴着孔雀面具的女子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柳青青。 入宫谢恩时皇上是见过青青的,如果是青青他应该当时就认出来了。所以,应该不是青青。 “没什么,我随口问问。”他轻轻吻她,她已窝在他怀里睡着了……体力还是差了点…… 丞相府里。下人来报,“相爷,有人来访,说是七王爷。” “七王爷?他怎么会来这里?”杜丞相疑惑。但人已经来了,还是得请进来。 第168章 春祭 “听说丞相身体欠安,小王特来看望。”楚天启吩咐下人送上礼物。 “岂敢岂敢,一点小病,怎敢劳动七王爷。”丞相忙迎上去。 “丞相为国操劳,小王离国多年,也不曾为朝廷尽一点力,一点薄礼,望丞相笑纳。” 丞相道着“惭愧惭愧”,吩咐人上茶看座。 “王爷虽不在国中,但也是为了国家。身在异国他乡,怕是也思念故国吧?好在两国现在友好相处,王爷归国,可喜可贺啊。” 楚天启点头,“故国之思最是煎熬,夜夜梦里有家乡。御街,老胡同,转角处的八珍糕,老槐树下的水车……都是想念得不得了。” 丞相大笑,“是啊,这些都是咱这京中的抹不去的记忆啊。七王爷回来还适应吗?咱这边比燕安国冷多了。今年雪大,听说王爷在回国途中也受了风寒,本来应该去拜会七王爷的,唉,这把朽骨也不中用……” “哪里哪里,天气太冷,人都容易生病,闲居的少年人都抗不过,何况丞相还日日操劳呢?” 两人都客气一番,聊了些闲话,楚天启便离开了。 “丞相,七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下人有点看不明白。 丞相微微扯了嘴角,“七王爷出身不好,又向来不受重视,这是想拉拢朝臣,来本相这儿示好呢?” “我们要回礼吗?”下人问。 “先等段时日,看看皇上的态度再说。” 对于出城春祭的事,楚天帆一直心有顾虑,可皇上一意孤行,还不知听了什么人的话,要到最远的籍田那儿亲耕。 不用说,楚天帆是要随行的,作为明王的王妃,柳青青也要跟着去,陪皇后完成“送饭”这一礼节。 “我好紧张,又很好新奇。”柳青青揪着楚天帆的衣服。 楚天帆笑,“其实也简单,到时礼官会教的。跟着礼官的话去做就好。” “跟着你多干了好多事啊。”柳青青叹息。她哪会想到她会成为王妃去参加那么多繁琐的礼仪呢?怪不得“礼”要成为一门课。 “那下农田我们穿成这样不行吧?”柳青青扯扯身上的衣服。 “会做农家妇人装扮的,戴头巾,遮面。”楚天帆说。后妃毕竟与一般妇人不同,围观的人很多,后妃都是要遮面的。 “你们这儿礼仪真多,不过要出城玩我倒是挺高兴。”柳青青很是憧憬。到时樱花、梨花都开了,田野上一定很美。 “以后不要再说‘你们这儿’了,尤其在外人面前不能说。”楚天帆提醒她。 “哦哦。”柳青青点头。她总是没法把自己当这儿的人。 “今晚让本王好好亲亲,过两天就不能要了。”楚天帆扣住她的腰肢。 祭祀前三天需斋戒、禁房,加上出去的两天,得几天不能碰她呢。 “哪天没让你好好亲了,怎么还跟个饿狼似的……哎呀,你轻点……” “……青青好香……抱紧我……” 銮驾仪仗浩浩荡荡地出城去了,楚天帆回头看看京中,心头那隐隐的不安加重。 贴身侍女柳青青只带了玉儿和落离,其他的是几个随车的奴婢。 出了城门,柳青青觉得天地都宽了不少。沿途看到青青的麦苗,樱花淡粉,梨花雪白,油菜花还未全开,偶尔哪一点露出金黄,真令人心旷神怡。 “哇,好美呀。”柳青青掀着帘子看。 玉儿笑,“王妃在外面装得挺一本正经的,躲到这车里就原形毕露了。” “那当然,我可是个合格的演员。”柳青青道。 规矩礼仪不能失,人家说啥咱做啥。感谢在太学上那几个月的课,礼数她也知道个大概,就男女礼仪差异上注意一点就行了。 认识的人里翟阳也来了,楚天航那么爱玩的人没来,实在有些遗憾。 楚天帆有时过来和她同乘,有时又骑马陪在皇帝銮驾旁边。 祭天地、土神、谷神、龙王,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柳青青在这庄严的仪式中感受到古人对天地神明的敬畏,对农业农事的重视。 有些东西还是需要点仪式感的,仪式能让人生出敬重之心。 柳青青第一次看到了犁,跟历史书上的插图有些不一样。“皇帝扶犁”她当节目看,看上去挺好玩的,她都想上去扶着犁让老牛拉着走一把。 仪式全部结束,明天得回城了,柳青青规规矩矩地跟着两天,还没有撒欢好好玩呢,她想问问楚天帆,明天自由活动可不可以再玩一天。 楚天帆到旁边营帐和部众商量事了,柳青青在帐中等他,桌上的瓶子里插着她偷偷采来的野花。 “要不王妃先睡吧,王爷怕是得一会儿。”落离说。她见柳青青瞌睡厉害。 “商量什么商量这么久。”柳青青嘀咕。强撑了一会儿还是抗不过瞌睡就想着先睡了。 玉儿过来帮她卸妆,头上的首饰取下,只剩发簪和一支珠花时,听到外面喧闹声。 “怎么了?去看看。”声音很不正常。 落离窜了出去。 有兵士在跑,还有人骑着马乱闯。 柳青青和玉儿也出来看,远远看见楚天帆,他朝她看了一眼,扭头朝另一个方向急奔去了,展进等一众兵士紧紧跟随。他似乎说了什么,柳青青没听清。 “兵变了——保护王妃!”肖鹏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带领一队侍卫将柳青青的营帐围住。 然后有一群乱兵冲过来。 “王妃,回去。”落离大喝一声,抄起手边一根木杆。 “在这里,抓住她!”有人高叫。 翟阳骑马过来,迎面遇上楚天帆。 “我去皇上那儿,你去看一下青青。”楚天帆对着他大吼。 翟阳骑马掠过。 柳青青的营帐快要被攻破了。肖鹏很快发现不对劲,为什么这么多人?兵变主要的压力在皇上那边,怎么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防守越来越吃力? 有人砍断了营帐的木杆和绳索,营帐要塌了。 柳青青被逼得走出了营帐。 落离受伤,肖鹏受伤,不断有侍卫倒下……柳青青面对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腿软得站不住。 “青青,走!”忽然一匹马闯过来,马上的人伸手一捞,柳青青一个眩晕已坐在马背上。 面前的人拿着一柄长剑,左劈右砍,杀出一条血路。 她只能紧紧抱住身前的人,听到耳边传来的风声。 第169章 惊变 楚天帆冲向帝后的营帐,在外围就遭到了截杀——形势已极端危机了。 “萧锋!”楚天帆一声怒喝。 从乱军中杀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 “王爷,杜丛叛变了!” 楚天帆目光如炬,迅速扫视一下形势。展进等人已加入了战斗。 “皇上呢?” 萧锋看一眼营帐,“还在帐中。” 楚天帆夺过身边一个士兵的长枪,往地上一点,人已腾跃而起。 “是明王,放箭!”有人高喊。不知从哪里射来数十支箭,楚天帆脚点着众人的头,枪舞得溜圆,那箭竟无一支能伤他。 传闻这位六皇子十六岁纵横沙场无人能敌,但除了他的亲卫及大军,京中没多少人见过,如今见这形势,便知道当年传闻不虚。 楚天帆几番腾跃已接近营帐,有人攻来他便居高临下,点枪溅血。展进等人护住他两侧。 拉开营帐,楚天帆暗叫不好,身子一闪,一柄长枪直贯而出,在他身后没来得及躲闪的侍卫当场被洞穿。 “撤!”他厉喝一声,反身直扑那“萧锋”。 “萧锋”意欲躲入乱军,明王已直逼眼前。几番刀光枪影,楚天帆枪杆扫到萧锋腿窝,他身子一跪,还没来得及反应,明王一脚又跟上,将人踢翻在地一脚踩住。 “明王……”话未出口明王劈脸一抓,一张面具生生被抓了下来——不是萧锋! “皇上在哪儿?”楚天帆手如鹰爪,指甲扣进那人的脖子里。 “被……萧统领救、救走……了……”那人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楚天帆把人丢翻在地,一枪搠下,鲜血迸溅。 “向南!”楚天帆眼睛一瞪。他一个呼哨,西风烈铁蹄铮铮,杂沓而来,腾起的烟尘飞扬着战斗的豪情——西风烈是真正的疆场战马! 展进等人也找到了自己的马,一队人撕开一个口子,绝尘而去。 帝后各乘一骑在数十名禁军的保卫下狼狈逃窜,后面有人紧追不舍。 楚天帆等人的都是快马,没多久就看到了人影。 他猜得没错,皇上准备到南营求救。 “六弟!”楚天扬在看到楚天帆时热泪都快掉下来,“朕不该不听你的话。” 萧锋向明王见礼。 “是杜丛吗?”明王问。 “是。”萧锋回答。 “好,很好……”楚天帆咬牙切齿。 “属下将护送皇上到南营,南营还留有八千大军。”萧锋说。 “如果南营也有有人叛变了呢?”楚天帆冷冰冰的。 萧锋眉头紧锁。 “六弟说该怎么办?”楚天扬是不擅长军事的,闻言心头也犯了难。他翻身下马,走到楚天帆面前。 楚天帆却没说办法,只是说了句,“城内怕是也乱了。” 楚天扬面如死灰。 “王爷你快想想办法呀。”连公公急了。 “派一人去南营调兵,如果发现异常,立刻斩杀带军将领。不可能南营的人都被策反。” 可是现在谁是可信任的人呢?杜丛谋反,让楚天扬对萧锋也不敢完全信任了。 但面前的除了明王和萧锋,谁有本事在南营出现意外时稳住大局? 后面的追兵又逼近。 “六弟,你去搬救兵,如果朕有事,楚靖国就交给你了。”楚天扬咬牙。 皇后心头一震,差点滚下马来。 楚天帆看看皇上,这个当年他回来就急着收回他兵权的皇兄还是忌惮着他,他今天把这话先撂这儿,是先将他一军吗? “臣弟定搬来救兵平叛!”楚天帆几乎是一字一顿。 追兵迫近,楚天帆看一眼展进,“你们留下,保护皇上,一切听萧统领的吩咐。” 展进急了,“王爷,那贼人定然料到我们会去南营搬救兵,必定会在路上截杀,你一个人怎么行?” 楚天帆看看身边的人,禁军才这么几十个,其他的人要么陷入混战,要么找不到皇上…… “你再带几个人吧?”楚天扬道。展进说的是事实。 楚天帆最终带了展进和另一个侍卫,他们带着兵符消失在茫茫黑夜。 柳青青不敢抬头,只听见呼呼风声和马蹄的急速敲击声,后面有追兵,又似乎被人缠住。 带她离开的人是翟阳。翟阳不说话,只是奋力的拼杀,疯狂地砍剁阻拦的人。 突然柳青青听到他闷哼一声,接着他的身子一颤。骏马狂奔,有箭矢刺破长空的声音。 似乎又听到有人叫“不要放箭,抓活的”。 翟阳利用那短暂的时间窜出好远。柳青青紧贴在翟阳背上,整个人已经是眩晕昏沉状态,她分不清形势,看不清人。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道他们跑了多远。 在她想要扭头看一下身后时,一支箭带着风声擦过她的头皮,接着翟阳身体又是一颤。 “你受伤了?”柳青青声音颤抖。翟阳的后背被温热的什么濡湿了,黏黏地沾上她的脸。 翟阳没有说话。 旁边突然安静了许多,嘈杂的声音远去了,只有马蹄铿锵的声音。 柳青青试着向上摸去,摸到箭杆。 “翟阳,你在流血……柳青青想要用手去捂那伤口。”翟阳依然没说话,只一味的纵马狂奔。 翟阳是有马场的,所以他的马是真正的好马。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停了下来。 “青青,下马。”翟阳的声音有些无力。 柳青青刚下马,翟阳就跟着滚翻下来,差点把柳青青砸倒。 四周黑洞洞的,柳青青四下望望,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有没有人家? 翟阳辨识环境的能力要强一些。“左下方有人家……”他的声音发颤。 “翟阳……”柳青青拖着哭腔,她的手快捂不住那伤口了,她感觉那温热黏腻的液体越涌越多。 “把马打走……”翟阳吩咐。 柳青青听话地赶走了马。马把头凑到翟阳面前,像是跟他亲吻告别,然后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第170章 少年堪大任 城中同样也波翻浪涌。 楚天航从未担此大任。明王力荐他在皇帝出巡期间协助守宫,而且临行前明王和他又进行了密谈。 这番密谈让他这个只知嬉玩、为情所困的少年一下子感到肩头责任重大,以至于夜里都睡不安稳。 他只能巴巴地祈祷皇兄早点回来。 城门关闭,宫门也像往往常一样落锁。 叛乱是在亥时发起的。 “”西南边有异动,快去报告王爷。”卢鸣吩咐,然后亲自带了人去查看。没走多远便迎面遇上一队禁军。正要开口询问,对方竟一箭射来。卢鸣头一偏躲过,立刻拔刀抵挡。 禁军二话不说冲上前就是厮杀,双方混战在一起。借着昏黄的宫灯,卢鸣发现这伙禁军手臂上都拴了黄色的布条。很明显,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叛乱。 对方人多势众,来势汹汹,卢鸣等人被逼着退了回来。 接到消息的楚天航心突突乱跳——被六哥说中了? 卢悦等人摆开阵势护住楚天航,接着就看到了退回来的卢鸣等人。 楚天航逼自己镇定下来。皇兄出行带走了大批禁军,如今这宫中形势不明,不知道有多少禁军能用,多少禁军叛变。 卢悦等人都开始交战了,他才勉强稳住心神,努力回忆六哥的交代。 六哥说过,如果真有事,贼人一定会先胁迫太后逼她下懿旨。 他这边动手了,太后那边是不是也遭难了? “卢鸣,集合听竹苑全部禁卫,务必给我挡住!卢悦,跟我来!”少年热血骤燃,意气豪迈。 守着他这个听竹苑的禁卫没有叛变,卢鸣迅速组织兵力缠住叛军。 楚天航带人绕了偏门直奔太后宫。 沿路有些宫院里有骚乱,但楚天航也顾不上了,他目标明确,匆匆前行,几次差点和叛军迎面对上,仗着宫中路熟,几番拐绕终于接近了太后宫。 太后宫的侍卫首领是先皇嫡系亲卫队的刘卫,他们已经和叛军交锋了。 看样子他那里和太后这里的攻击是同时发起的。 他们出其不意,突然袭击,一下子打乱了叛军的节奏。 卢悦等人除了自己训练,还和李猛、韩愈诚等名将后人有所接触,这些人,既有名将家族传承的沉稳厚重,又有年少轻狂的标新立异。所以他们的打法既有章法,又新奇古怪,让叛军一时竟弱了气势。 刘卫的压力大减,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刘卫,太后何在?”楚天航问。 “在宫里,”刘卫挡住几个人的进攻。 听到是楚天航到来,宫女太监把门打开放楚天航和卢悦进去。 “天航。”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迎上来。 “母后……”楚天航上前,见太后无恙,放了些心,“母后,城中怕也乱了,他们一定夺下城门,阻止皇兄回城。” 太后挺直了腰背,“乱臣贼子,他们休想得逞! 楚天航看着太后,照着六哥交代的话说,“巡防营怕也被他们渗透了。镇国公魏家一腔忠义颇具威望,邹家也很可靠,我需要母后的手谕向世家求助搬来救兵。” 太后看了看楚天航,“我儿长大了,母后这就下旨,可是你如何出去呢?” 楚天航眼里有纠结担忧,“只要侍卫们能拖出叛军一会儿,我就能出去。只是母后……” 太后知道楚天航的意思,她抬手拂了拂楚天航的脸,“天航,你皇兄不在。你也是楚家的子孙,列祖列宗都在看着呢。今天的事你得扛着。现在的局面不是一般人能压住的。你是亲王,有着天生的威仪。我这里你不用担心,他们能顶一阵子的。就算他们顶不住,母后也绝不让敌人奸计得逞。” “母后……”楚天航红了眼圈。 太后立刻写了手谕,封好交给楚天航,“换个衣服,去吧。” 莫名有种悲壮的感觉。 楚天航伸手抱了抱母后扭头离开。 这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每一条路径他都熟悉,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路径。 刘卫拖住叛军,为他做好掩护。 楚天航带着卢悦在墙柱、树影的遮蔽下逃进御花园,一会儿便消失在假山的乱石堆中。 两炷香后,御街尽头大槐树下的古井处探出一个脑袋。 卢悦把楚天航拉上来,两人拍了拍满头的泥土沙砾迅速躲到大槐树后。 街上全部戒严。楚天航弄不清情况,只觉得街道上弥漫着一种诡异危险的气氛。 他稳了稳自己的心跳,一路绕行往镇国公府。 楚天帆三人策马狂奔。他知道这条道上一定有人设伏兵。 纵马飞驰,最怕的是有绊马索。展进在前面探路。 到一个岔路口,楚天帆突然停住了,“不走官道了,从这边过去。” 展进诧异,“那边有河过不去。这样不是离南营越来越远了吗?” 楚天帆看着漆黑的夜色,“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到南营才能搬来救兵。” 展进满腹狐疑,但也没有再问,跟着明王拐进了岔路。 道路变窄,越来越难行。三人不得不慢下来。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展进察觉出他们到了一个高岗上。 明王下马。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摸出个什么东西。 “嘭嘭嘭……”一朵朵烟花在高空中炸开,漆黑的夜里,格外绚丽耀眼。十几里都能看见。 楚天帆往南营的方向看了看,“走,我们去迎接大军。” 展进惊喜,“哎呀,没想到王妃造出来玩的东西竟有这般妙用。夜间传递信号。这个可比哨子效果好多了。” 看来王爷已经安排好了。展进吊了一夜的心安定下来。跟着王爷,踏实! 提到王妃,楚天帆的心颤了颤。青青,你要好好的,我马上就回来! 伏兵没有等来求救的人,却等来了南营大军的金戈铁马、犹如闪电的骑兵,后面是黑压压的步兵。 “完了,主子的计划完了。”黑暗中有人仰天长叹。 第171章 朋友,爱人! 大军迅速平定了叛乱。 “皇兄,臣弟特来交还兵符!”楚天帆单膝着地,奉上兵符。 “六弟……朕,多亏有你!”楚天扬握住楚天帆的手,攥了攥,才取回兵符。 “这里有萧统领和韩将军守着,臣弟就先告退,臣弟去看看王妃。”楚天帆起身。 “好,你快去,王妃怕也是受惊了,你好好安抚一下。”楚天扬说。 回到柳青青的营帐,楚天帆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 尸横遍地,守营的侍卫倒了一地,落离倒在血泊里,肖鹏的胸口还汩汩冒着血,侍女玉儿被倒塌的营帐砸在下面。 “王妃呢?王妃人呢?谁还在活着?出来回话!”楚天帆目眦欲裂,痛彻心骨。 怎的如此惨烈?! 青青,青青呢?! 展进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他抓住一个过来打扫战场的卫兵,“这里的人呢?人都哪儿去了?” 那卫兵被他狰狞的样子吓到了,结结巴巴,“属下、属下不知道……我也是刚到这儿的……就、就这样了……” “快救人!”展进给了那卫兵一脚,吓得躲得远远的几个兵士赶紧跑过来,也不管人死的还是活着,一律放到担架上抬走——此时的明王太可怕了,他们得赶紧逃离这里! “找,找不回来王妃,你们全都陪葬!”楚天帆已经失去理智了,他眼睛血红,面目可怕。 展进迅速吩咐人展开搜寻。 “王爷,发现了黄三等暗卫的……尸体……” “王爷,前面也有几人,是翟大人的近卫……” …… 来禀报的人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被暴怒的明王生拧下来。 楚天帆浑身冰凉,青青的卫兵、侍女、暗卫死的死,伤的伤,翟阳的近卫也牺牲了,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找……”他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楚天航到达镇国公府的时候发现国公府已经被围了起来——有人算准了他如果逃出来会向国公府求助吗? “王爷,人太多了。国公府不知什么情况,我们不能贸然进去。”卢悦查看一圈,发现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进入。 楚天航面色发白,“进去也没用,国公府一定被控制了……” 绝望漫上心头,楚天航咬紧了嘴唇。 他整天享受着皇兄、六哥的庇护,关键时候,他竟帮不上一点忙,他好没用! 这几代人守护的江山要葬送在他手里吗? “你去找李猛、韩愈诚他们,要他们动员所有能动员的力量,拿上所有能用的武器,到城门去,守住城门!” 楚天航几乎一字一顿。 “属下怎能放王爷一个人在这里?”卢悦踌躇。 “去!”楚天航沉喝。 “王爷……”卢悦声音颤抖。如此危险时候,他怎能离王爷半步。 楚天航猛地扭过头,即便夜色沉沉,卢悦也能感受到楚天航如刀子般的目光,这个玩世不恭的纨绔王爷身上鼓起了凛凛杀气。 “那王爷你不要动,就在这里,属下很快就回来。”卢悦几乎哽咽。 他缩了身子,退出了躲避的垣墙角落,消失在黑暗中。 楚天航盯着远处的火把,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镇国公府是没法依靠了,九王府的府兵加起来也没多少。明王府五百府兵出去了二百,剩下的也只有三百,李猛他们就算把所有家丁都组织起来基本也就几百人。巡防营不知道现在能组织起多少人?而且,巡防营不知道现在在谁手里? 这些他从来都不操心,现在想来全是茫然、迷乱。但不管怎样,他得去巡防营一趟! 他蓦然升起一种单刀赴会的豪情。 他退出小小的角落,刚准备溜走,不知踩住什么,发出了响声。 “什么人?”远处传来一声呵斥。有两个人拿着火把走过来了。 楚天航不敢再动,弯腰把靴子边上的匕首取出来。 就在楚天航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夺了他的匕首。楚天航吓得差点叫出来。 “九王爷,是我。”来人知道吓着他了,忙开口。 “楚……统领?”楚天航话都说不利索了。 来人正是楚方。 楚方按住他让他蹲下。手一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猫来放在墙头。 猫“喵呜”一声跳下墙头。 “原来是只猫。”一个士兵嘀咕。 另一个随意地照了照,两人一起转身走了。 等两人走远了,楚天航才问,“楚统领,你不是回明地调兵去了吗?” “已经回来了。”楚方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拉了楚天航,“走,去巡防营。” 楚天航惊喜,“好,我也正想去巡防营。” 两人悄悄离开。 “拿到太后懿旨了吗?”楚方问。 “拿到了,?楚天航点头,“拿到了。” “好,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调兵了。”楚方说。 皇上很快也知道了明王妃和翟大人失踪的消息,他有些愧疚,明王只顾着来救驾,弄丢了自己的妻子和挚友。 “派人帮忙寻找。”楚天扬吩咐萧锋。 “是。” 终于找到一个还能说出来话的侍卫。 “好多人……他们就是冲着王妃来的……属下听他们说抓到王妃他们就可以换来援军了……” 楚天帆面色铁青,皇上是一个目标,另一个就是柳青青。可是他,他就只派了寻常的护卫力量来保护他,翟阳身边也就那几个近卫…… 都怪他,如果他们遇难……楚天帆心痛得无法呼吸。 晨光熹微,天快亮了。 可铺天盖地的黑暗却向楚天帆席卷而来。 第172章 淳朴人家 柳青青扶着翟阳连滚带爬地翻下了山坡。翟阳的剑她提不动,就埋在了下马不远处的干草堆里。 一所垒着低矮石墙的小院里,一个男人端着一盏油灯过来打开门,“谁呀?这鸡才叫两遍,有啥急事一直敲?” 半夜三更的,他不愿起来,老婆踢了他几脚,说会不会是妮子或邻居有啥急事,他才披了衣服起来开门。 打开门,男人吓得手中的灯差点就扔了,“鬼呀——!” 他手忙脚乱的去关门,柳青青顾不上危险,一下挤进半个身子, “大哥大哥,你别怕,我们是人。” 里面的女人被惊动了,“谁啊?你乱叫什么?” 男人吓得逃回里屋, 柳青青大声说,“大哥大嫂,我们是过路的,半途遭了贼人,夫君受了重伤,恳请大哥大嫂帮帮忙。”她本想说兄长的,不知怎么出口就成了夫君。也是,她的发式是已婚的发式,接下来翟阳所有事情怕都得她照料,说夫君也许更方便些。 过了一会儿,男人和女人一块儿战战兢兢地出来了,看着站在门口的柳青青,她身上、脸上都染了血,头发蓬乱,衣服上有土粒、草屑,裙子缺了一大块,似乎是狼狈不堪,但站在那里,却自有一种摄人的高贵、脱俗。 “姑娘,你这是……”女人大着胆子开口。 柳青青进门行了一个礼,“我们途中蒙难,求大哥大嫂搭救,厚恩日后自当报答。” 她跨出门,扶起歪在一边的翟阳,“夫君受伤,求大哥大嫂帮忙找个大夫。” 男人还在犹豫,女人却上前一步,帮着扶住翟阳,翟阳失血过多,头已经开始眩晕,危险的处境让他尽力保持着清醒。 柳青青黑暗中摸索着给他包的伤口根本不管多大用,折断箭杆那一下让他流了更多血。 “愣着干嘛,赶快把小栓子的床收拾一下。”女人呵斥。 男人似乎不太愿意,但还是去了。看来这个家女人要管事些。 灯光下,柳青青看着浑身是血的翟阳红了眼圈。 “大姐,求你帮忙找个大夫。”柳青青改了口,摘掉头上的珠花塞到女人手里。 女人推了一下没推开,回头吩咐男人,“快点,快去请郎中。” “这时候谁家……”男人话没说完,女人眼一瞪,“人命关天,还管什么时候啊!” 她利索地把珠花又塞到柳青青手里,去门后拿了挂着的风灯,点着,“快去快回!” 男人出门去了,女人在背后喊,“跑快点!” “翟阳,你别怕,大夫很快就会来了。”柳青青凑上去,颤抖着按住翟阳的伤口。翟阳痛得一个哆嗦。 翟阳的伤不止一处,后背的箭伤最为严重。大臂上的一处刀伤一直流血,柳青青不得不用力压住。 “我去烧水。”女人手脚麻利地出去到旁边的厨房点火烧水。 就在柳青青心急如焚的时候,外面有了响动。男人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搀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走进来。 女人忙起身招呼。 “哎呀,这么重的伤啊。”大夫也吸了口凉气。打开药箱开始找东西。 女人已经用木盆盛了热水,又拿了一块白布过来。 大夫剪开翟阳的衣服。“来,你过来,我把箭头拔出来的时候你把这块蘸了药粉的布按上。”大夫吩咐男人。 “我来。”柳青青凑上前。 箭头拔出,柳青青迅速压下白布。翟阳闷哼一声,额头渗出汗珠。 大夫又让柳青青给翟阳擦了伤口,一一上药。翟阳似乎有些抗拒,但最终没说什么。柳青青做的坦然,她本就大大咧咧的人,性命攸关,她更是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天色已经大亮,翟阳的伤口才都上了药。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大夫边写药方边问。 “我们外地路过的。”柳青青说。 “此处治安一向良好,怎么会遭了贼人?”大夫看柳青青一眼。 柳青青低头,“我们是逃到这里的,遭遇贼人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地名。” 大夫把药方写好, “抓了赶紧熬着吃,病人会发热、昏迷,一定得看好了。关涉人命,大意不得。这两三天,能闯过去就好了,失了的血慢慢补,过不去,我也没办法了。” 柳青青应下。 女人把药方拿给男人,“跟着大夫去抓药,我去把药罐刷刷。” “明天我再来看一次。你就招呼他不要乱动压到伤口,他现在昏睡过去,醒来会疼得厉害。注意他别发高热就行了。”交代完一应事务,大夫收拾好药箱起身,临出门说了一句驴唇对不住马嘴的话,“农家有三宝,丑妻薄地破棉袄。” 看着翟阳平稳地呼吸着,柳青青才放松下来,感觉整个人要垮掉了。 “姑娘,你也洗洗。这是我做女儿家的时候穿的衣裳,你先将就换上吧。”女人端来了水,还拿来一套蓝底白碎花的衣服。 “姑娘真是天上的仙女儿啊。”女人愣愣地看着柳青青好一会儿。布衣荆钗,依然是惊人地美丽,这是她平生不曾见过的样貌,让这个破败的土墙瓦屋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大姐过奖了。”柳青青浅笑,起身再次给女人行谢礼。 风风火火、麻麻利利的女人这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姑娘该是富贵人家吧,我一个村妇,也不懂得该怎样还礼。就是有啥了你说,需要做啥了我去做。” 一看就是善良实在的人,柳青青很庆幸遇上这么一家。“我们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只是大姐……我们在这里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怕招来麻烦。不过你放心,我家兄长应该很快会找来,到时定当报答。”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谁家没个难事?”女人不在意。 柳青青拉住女人的手,“这里吃饭、抓药,耗费一定不少,你把那珠花让大哥拿去当了,换些银两回来。” 女人看看那珠花,镂金镶玉,是她从没见过的精美物品。她也没推辞, “公子怕是失血过多,身体也需要补补。大姐也不跟你客气,到时让栓子爹去换些银两多买些滋补的东西回来。” 这对儿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说实话,她还真养不起,就不矫情做作了,这个珠花应该能值不少钱。大不了,等他们家人找来了,再赎回去。 柳青青交代先去把门口的血迹先掩盖好。 第173章 京城保卫战 楚天航和楚方到了巡防司。 “从这边。”楚方引着楚天航从一个墙角爬上去。 巡防司静得诡异。 楚方学了两声猫叫,然后蹲下身子。 很快对面的一处矮墙后也传来了几声猫叫,然后真窜出了一只猫,跳上墙头,不见了。 楚天航正要开口询问下一步怎么办,一个黑影从矮墙处跃过来。 “头儿,查清楚了。”黑影低声开口。 来人蒙着面,楚天航认不出来是谁,估计是明王府的侍卫。 那人先向楚天航问了好,然后开口:“魏昱被关在刑房旁边的铁屋里,杜冉假托特殊任务的名义把人都召集起来,他带了一批人去守城门了,留了一小部分在衙门,被一个姓赵的小头目管着。” 魏昱是诸平被处死以后另选的巡防司统领,一着不慎竟着了杜冉的道。 “巡防司没有清查彻底,带来如此大的隐患。”楚方目光炯炯,“关魏昱的地方有多少人。” “明处有十六人。” “怕是还有暗哨。”楚方皱了眉头。他们的人太少。 “我回王府调人过来。”楚天航说。 楚方摇头,“来不及了,王府如果没被攻击至少也被人盯上了。太后那里怕也等不及。” 楚天航一听顿时忧心如焚。刘卫不知道能撑多久,他能把那些未曾叛变的人召集起来不能吗? “小远给的药还有吗?”楚方问。 “还有一点,不多了,起不了多大作用。”蒙面人说。 楚方看看楚天航,“九王爷,属下去营救魏昱,他对巡防司的部署熟一些,也有号召力。等他召集起人,你立刻宣读太后懿旨,率兵平叛。” “巡防司的人大部分人都被杜冉带走了,魏昱能与他抗衡吗?”楚天航疑惑。 楚方说,“只此一法了,巡防司三千余人,还要守各街区路口,兵力分散,城门口的最多不过一千五百人。你有太后懿旨,讨贼伐逆,名正言顺,京中各勋贵都有家丁侍卫,别看这些力量不大,汇集起来也够杜冉喝一壶的。” 楚方招呼过来两个黑衣人保护楚天航,自己跟刚才过来的人消失在夜色中。 七王府中,多年质子的生活培养了楚天启觉察风吹草动的敏锐的感知力。他叫来王府侍卫统领陈罗,“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陈罗也察觉异常,已经叫人去看了。没一会儿,一个侍卫进来报道,“此时是宵禁时间,街上却有好多兵,好像是巡防营的人。” 出什么事了?楚天启心头暗暗想。披了大氅,准备自己出去看。今天总觉得不正常。 皇上春祭出城了。他最初还为不让自己去春祭抱怨,后来发现楚天航也没去就平衡了。 皇上不在京中,京中如此诡异,之前发生过一次暴乱,庄王于庄地起兵……楚天启把这些碎片凑在一起,很快便得出结论——有人叛乱,想要控制京城! 他的血液开始流速加快,或许,今天是他站到群臣面前,不做小透明的一个机会。 “召集所有侍卫,家丁里面的男丁也都过来。” 如果发生叛乱,贼人要怎样才能控制住京城呢? 首先要控制住皇宫,胁迫太后;再者要找一个有名望的臣子,利用他的影响稳住百姓。巡防营是一定要抓到手的,他们是最关键的一环。 他忽然脑中一闪,如果贼人要抓一个臣子,在家养病的杜丞相一定是最合格的人选。那杜小姐……她会不会有危险? 他府内的侍卫只有七十二人,与明王府比……算了,他从来就没有哪样能胜过明王。 “派人去丞相府看看。”楚天启开口。 楚方带领四个蒙面的人悄悄接近那个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