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北中》 第1章 居然是裸穿? 王有志忽然觉得有人正在殴打自己,一下醒了过来。却见一个1米9的大汉,浓眉大眼,一丝不挂,甚是骇人,正在踢打自己,吓得赶紧翻滚躲开,却发现自己也光溜溜的在海滩上,连裤衩都没穿。那大汉过来又是一脚,一边骂到:“老子真是倒了血霉,被你这狗特务害的,到了这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你个狗特务,还想跑?” 王有志正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想跑开,却被大汉一脚踢得仰面朝天。他眼看大汉要扑过来将他拿住,急中生智大喊:“强奸啊!救命啊!非礼啊!”那大汉一下愣住了,“狗特务你喊什么?我哪要强奸你?你不是男人吗?” 王有志马上来了精神:“你把我扒光了,还扑过来,不是要强奸是什么?男人就不能强奸男人了?谁是狗特务?我可是爱国好公民,我刚刚从传销窝点逃出来的。” 他记得自己晚上逃出来后,被传销的追得跳了海,奋力往前游了一阵后不知怎么就到了一艘大船旁边,然后就被一个海军陆战队员抓住了,然后一道强光就昏了过去。那个陆战队员应该就是这个大汉,俩人怎么都光溜溜的呢?王有志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先把这个大兵应付过去,不然他老打自己。 高全呸了一声,指着趴在沙滩上的光屁股说:“你潜入警戒区,接近重点实验船,不是特务是什么?”说着又要上来打。 王有志赶紧又高喊“强奸”“非礼”,他看出来了,这个大汉吃这一套。高全只好又停住,指着他痛骂无赖。王有志看着终于拿捏住大汉,赶紧说:“你先别动手,咱俩这样不行,得找衣服穿上,不然被人看见,以为在搞基。” 高全觉得有道理,要是被人看到自己跟一个男人两个光着身体在一起,传到部队上,那还活不活了?他看了看周围,沙滩一边是海,一边是个小土山,于是就踢了王有志一脚,让他起来往小土山走去,自己跟在后面。 王有志眼睛叽里咕噜乱转想办法。原来他三本毕业后满怀成为全国首富的伟大理想,到处乱闯,一会干这个,一会干那个,学得油嘴滑舌一身毛病,却一直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又不愿吃苦。 进工厂几天,觉得流水线上太枯燥,又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本科毕业生,怎么能跟那些初中都才勉强毕业的一起混呢。当然其实也混不过人家。看到有博士也送外卖,又听说只要肯干,一个月能赚一万多。于是他又跑去送外卖,干了几天也不干了。他说自己不是吃不了苦,而是受不了那窝囊气,自己累死累活送到了,被有的客户毫无理由骂得狗血喷头。 后来好不容易在宁波找了个外贸公司业务员的工作,勉强算是体面吧。但太累不说,现在外贸也难做,他又总想一夜暴富,天天琢磨着怎么发财,天天哀叹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结果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命真的越来越薄,因为误以为有发横财的机会,被一个同学用漏洞百出的谎言骗去传销窝点,他虽然这些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坑蒙拐骗,但传销这帮人专门骗父母亲戚和同学朋友,他实在也下不了手,而且看着这帮人天天吃糠咽菜的,显然不可能有前途,于是决定逃跑。没想到逃跑的时候被发现,被几个大汉狂追,他逃到海边情急之下跳了水,晚上乱游一通被海流冲到一艘大船旁边,被高全这个负责警戒的海军陆战队员抓住了。 王有志想现在必须获得这个大兵的好感,让他不但不再打自己,而且还能帮自己说话,免得逃出了传销窝点,又进了监狱。王有志一边走一边施展自己的口才:“这位大哥你是解放军同志吗?”虽然一点也不愿跟这小子说话,而且按操典,押解俘虏的时候是不能与之交谈的,但如果不回答,这小子很可能会就此不服从命令,理由也很充足,你又不是解放军也不是警察,我为啥要服从你的命令?于是高全只好说:“是!” 王有志一看这大汉愿意说话,顿时觉得有门,赶紧说:“那你是首长吧?您怎么称呼?”一声首长叫的高全心里舒服了不少,于是说:“你叫我高队长吧。” 王有志赶紧接上:“我就说吧,您一看就是首长,带着官相!” 高全撇撇嘴:“队长算什么首长?”不过这小子说自己带着官相,倒也有些眼光,要不怎么说做生意的人见多识广呢。 王有志又赶紧说:“您是特种部队的吧?” 谁知这句话让高全警惕起来:“别乱打听,不该问的别问!” 王有志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高全这种一直在部队里的社会经验太少,不是他的对手。王有志赶紧赔不是:“是是。我不懂规矩,绝不敢再瞎问了。其实我也一直想当兵,就是不够格,被刷下来了。” 高队长轻蔑地一笑:“就你这个熊样,哪能选上?部队也不是谁想进就进的。” 王有志继续进击:“首长啊,我冤枉啊,我真不是特务。您看就我这熊样,当兵都没人要,当特务人家更不要啊。” 高全这点还是认可的,他早就看出这小子完全没受过训练,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你这样的当然不可能是正式特务,但也可能是被收买的临时小特务。” 王有志赶紧顺杆爬:“首长啊,我真的冤枉。你看我什么都没带,笨呼呼的,就算看到机密也没法偷。我就是被人骗了。” 高全一听来了兴趣:“就知道你还有同伙,说!是谁?” 王有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了自己被骗入传销窝点的悲惨遭遇。高全听了觉得也有几分可信,又趁机诱导:“这样吧。看你可怜,我也帮你一回。回头到了我们单位,你一五一十把这些都交代清楚,特别是你这个做传销的同学他们一伙人。我再帮你说说话,争取宽大处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千万别说假话。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鱼。唉,你别回头,再回头开....”高队长习惯往腰上一摸,却光溜溜的,别说枪,裤衩都没有,登时大怒:“我打死你!” 王有志刚要回头跪地卖惨,一听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说:“不敢敢不敢,我哪敢欺骗您呢,您这么大块头,一拳就能打死我。” 他又急中生智:“首长听你口音好像山东人吧?我姓王,虽然是杭州人,但我们家是琅琊王,祖上也是山东人。” 高全不屑:“都几百年辰了,还能硬认老乡。”不过骨子里的京东人爱认老乡的基因却自动运转:“琅琊?不就是临沂嘛,还真是老乡,自己是临沂市兰陵县人。”想到这里,竟然不由得看王有志的眼光和善了一点。 两人说着走着就到了小山顶上,往四周看了看,居然没有公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远处的村庄。二人顿时傻了眼,王有志说这是哪里呀?上海周围不可能还有这样的地方,咱们不是穿越了吧? 高全一声断喝:“穿个屁!这是正常的,咱们被传到外地来了。告诉你,这个事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敢泄露半个字都是要枪毙的!” 王有志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问,忽然想起着名的“费城实验”,心想难道是中国发明了远距离传送技术,那艘船就是在做实验?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么大的机密让自己碰上了,不会被灭口或者关一辈子吧?不由得悲从心起,嚎啕大哭起来。 其实高全也不知道,他只是听到一点风声,说类似技术有了突破,也没想到自己这回就是保卫这个实验。没想到自己还“参与”了实验,被传送到外地了,回去怕是这辈子就要待在某些基地了。 他正犯愁呢,旁边这小子突然哭上了,于是上去就是一脚,“你鬼哭狼嚎什么?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王有志哭嚎道:“完了,我掺和进这么机密的事,这辈子算完了。也别想当首富了........” 高全一听乐了,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忘不了当首富?忽然又一想,自己不是也当不了将军了?不由得一阵恼怒,揪住王有志就要打。忽然听到有人唱歌: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两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赶紧趴下,再想找人,光着屁股也不敢露面,让人当流氓抓起来还不丢死人了。高全问:“他唱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懂。”王有志说:“好像是首诗,讲悲欢离合,这里的农民都这么有文化?首长,咱们得先找树叶编个裤衩,不然人家看见还不当成流氓了?” 高全也很赞同,于是两人退到小山另一侧,折了有阔叶的小树树枝盘在腰间,遮住要害。收拾停当后,二人探出头来四处打量。高全视力好,很快找到了那个唱歌的人:“哎,这个人怎么一身古代人打扮?咱们不是到了横店影视城了吧?” 王有志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还真是,那就好办了,咱们过去说说,让他带我们去找人。首长啊,你一定要帮我说话呀,我什么都没干啊,纯粹是受害者......” 高全也很高兴,既然是影视城,那自己这么半裸也就不会被人大惊小怪了。忽然又一想,忙又跑到小树旁,摘了几根带叶树枝编了个头圈,又摘了几个大叶子。王有志奇怪:“首长你干什么呢?” 高全没好气地骂道:“影视城到处都是摄像机,一会人多了,肯定不少人拿手机拍,拿着挡脸。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王有志恍然大悟,一边跟着学,一边抓紧时间拍马屁:“还是首长看得远,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高全听了心中得意,他自从穿军装就一直很傲气,跟大部分人合不来。周围人上下级的跟他说话一本正经,平级的互相讽刺挖苦,从来没人这么一直拍自己马屁,虽然知道这小子有求自己,但还是非常受用。 高全慢慢站起来,对着那边的“演员”挥手大喊:“喂,这位大叔。”那边的古装老头正扛着锄头唱得正高兴,忽然看到前面小山上冒出两个“野人”,光着身子,只有腰间绑着树叶挡着羞处,对着自己挥手高喊着听不懂的话,吓得转身就跑,锄头都扔了。 王有志赶紧用记着的东阳话喊:“阿伯,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掉到海里,衣服都没了。”老头停了一下,又跑了起来,一溜烟跑到前边村子里去了。 二人无奈,只好也往村子走去,丢人就丢人吧,都快饿死了,顾不上了。只是一路也没看到摄影师,非常奇怪。正走着,就看到村子里冲出十几个人拿着锄头走了过来。高全拉着王有志,怕他趁机逃跑,一边对着众人走了过去。 眼看两边还有几十米远,高全喊道:“演员同志,我真是解放军,我们掉到海里,丢了衣服。麻烦你们带我们去派出所。”结果那边一听,发一声喊,举着锄头直冲过来。高全连声喊道:“误会误会,我真是解放军。” 但那些人根本不听,一个大汉高举锄头对着他脑门就砸过来。高全顾不得再抓住王有志,赶紧一闪,抓住锄头把往后一带,伸腿一绊。那大汉力气用老,来不及往回收,被绊得一头栽倒在地,锄头也撒了手。 高全刚抢了一把锄头,就看到两三把锄头对着自己打来,赶紧拿锄头迎上去使劲一搅,把三把锄头挡到旁边。再看王有志正被几个人举着锄头追的到处乱跑,赶紧跑过去,把锄头当刺刀,点翻了几个人,一边大喊:“住手,我们一起去派出所!” 王有志这时也抢了一把锄头,学着电影上的样子,跟他背靠背站着,说:“高队长,不对头,他们都是对着头打的,群演不可能这么下狠手。我们先冲出去再说。” 高全觉得有道理,无冤无仇的,群演为啥一副要砸死他俩的样子?于是大喊一声“杀”,跟王有志二人一起对着人少的地方冲了过去。那几个人丢下锄头就跑,剩下的人一看,也都一哄而散,撒腿就往村子里跑。 有三个被打倒受了点伤的,也赶紧爬起来要逃走,被两人用锄头逼住,赶到一起。高全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见了我们就往死里打?”那三个人吓得挤到一起,跪着使劲磕头求饶。 王有志心里一动,觉得他们好像是在说嘉定话,于是就用自己知道的嘉定话,一边比划着,终于跟他们勉强能够沟通了。王有志回过头来,脸色苍白,对高全说:“高队,这回我们可能真穿越了,这是南宋!皇帝是赵构!” 高全瞪大了眼睛,“你胡吊扯,小说看多了吧?哪有穿越这种事?” 王有志哼了一声道:“你想想,这么多人都穿着古装,见了我们往死里打,连普通话都听不懂,也不像犯罪分子。刚才我问清楚了,现在就是南宋,今年是绍兴二十三年,这不就是赵构的年号?刚才他们说了了,宰相就是秦桧。” 高全冷笑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救岳飞?” 王有志寒着脸说:“他们说岳元帅刚被秦桧害了。” 高全说:“我看你是想逃跑想魔怔了。还穿越,你怎么不穿越到金库里?” 王有志说:“我也不敢全信,这么着,我们跟他们去村里,再看看,没穿越最好,真穿越了再想办法。” 高全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也发虚,说:“那好,不过小心点。这伙人心狠手辣,说不定是犯罪团伙,要防止他们有枪。一看不好,就拿着几个人顶在前面。” 王有志点点头,跟那几个古装人连说带比划,让他们前面带路,往村里走去。王有志走着走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高全骂道:“你这个狗特务,又想什么歪点子?” 王有志说:“我在想,要是真穿越了,我就没事了,就在南宋发展,说不定还能当皇帝呢!”高全“噫”了一声,“你狗日的真敢想,还当皇帝,先找条裤子穿上吧。”王有志也不理他,自己越想越高兴,一边还盘算着:“自己在21世纪干什么都不行,现在来到了大宋,别说首富,就是当皇帝也是手到擒来。火药、钢铁、肥皂、玻璃,穿越发家四大神器.......” 高全懒得理他,觉得他就是精神有问题,心里一直想如果这伙人是犯罪团伙,自己是逃走,还是把首犯制住?自己闹了这么一出,好歹要立点功才行。抓了旁边这个精神病肯定不给记功,要是能抓住犯罪集团的首犯,也好歹能算数。只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不让自己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基地一直待着。 俩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口。只见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墙头上有人探头探脑。高全也觉得不对了,他从来也没见过这么破的村庄,村里都是茅屋不说,连硬化路面都没有。听说南边有沿海村庄全村制毒的,但村里修得跟一个个碉堡一样。犯罪集团不至于这么穷吧?连个三轮也没看到,也没见有厂房烟囱。西南山区有些地方没去过,有没有这么穷的村不知道,但在沿海绝无可能。 王有志也在边看边琢磨。突然那三个人发一声喊,四散而逃。急追时,涌出几十个汉子,拿着锄头、粪叉、钉耙、连枷等乱七八糟的农具,对着他俩,那几个人趁机跑不见了。 高全大喝一声,挺着锄头冲了过去,一下就搅飞了三四把锄头,接着点倒了几个人。那帮人又是轰然四散,这回没抓住人,都跑进了一个大院子,墙上飞出碎砖石头,掩护撤退,关上门再不出来。 那个院子墙高门厚,高全的超强战斗力施展不出来,他也担心里面的人有枪,不敢翻墙进去,只能让王有志上去交涉。说了半天,那边从墙头扔出两套旧衣裤、两双草鞋和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一些干粮。王有志又说了半天,里面又扔出一个能装水的竹筒,再也没人理他们了。 王有志对高全说:“老高,咱们走吧。人家不欢迎,怕我们引来海盗,给了衣服和干粮让我们赶紧走。不然就放烟让邻村去县上报官。” 高全没了主意,只好跟着王有志扯了腰间树枝,换上扔出来的旧衣裤。旧衣服材料又粗又硬,穿着扎人,还都短不少,好在比较宽松,不至于穿不上。王有志临走还对着那个大宅子做了个揖,说日后必有厚报,里面也没人理。 俩人到了村中间的水井边上,打了水吃着村里给的饭团,这才算舒了一口气。高全看着王有志吃了也没事,看看饭团见少,也赶紧拿了一个吃。吃着吃着,高全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王有志乐了,“你不是说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嘛,怎么自己也哭上了?” 高全哭得一把鼻涕两行泪,京东话都出来了,“这肯定不是影视城,犯罪团伙也没有这么穷的,犯罪分子也不会都穿古装,中国也早就没有这样的地方了。难道真穿越了?俺不能在这边,俺得回部队,俺还有爹娘。” 一抬头看着王有志在笑,登时大怒,举拳就打:“都是你这个狗日的,要不是你这个狗特务,俺怎么能穿越?都是你害的!”追得王有志绕井而逃,俩人追了一阵子。高全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大哭:“俺可咋办呢?回不去部队,俺可怎么办呢?俺家里就指望俺当个大官回去呢,俺兄弟是个没用的。” 王有志凑过去,“大兄弟,你别哭了,既来之则安之。你一身本事,我雄才大略,正好联手打天下,日后我当皇帝,你当元帅,享尽荣华富.....” 正说得过瘾,就挨了一巴掌,高全又开始追着他打,“我叫你当皇帝,我叫你当皇帝........” 第2章 五娘的野望 王五娘可不是一般的村姑,身材高挑,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经常滴溜溜乱转,显得十分灵动。她还认识一些字,更是在村里女孩中显得鹤立鸡群。她这些都随她姆妈。 她姆妈不是蒲汇塘本地人。是五娘的爹从外边领回来的,据说是北方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为金兵南下,逃难过来跟家人走散了,被五娘她爹搭救,就跟了他。 家里四个哥哥,下边还有一个弟弟,而且几个叔伯家也都是男孩,亲近的堂兄弟二三十人,就她一个女孩,不由得行情见涨,备受宠爱。她姆妈整天自诩官宦小姐,也就把她当千金小姐来养,更是惯得没边了。她在村里,这么多堂兄弟护着,更是横行村里。她又擅长打弹弓,一次村里跟邻村姓顾的争山林械斗,她在后面用弹弓偷袭打倒了不少人,一时被传成“女李广”,更是“威震”方圆十余里。 虽然长的不过一般偏上,按经常来村里的货郎张三的说法是“也就是有一二分姿色”,还好吃懒做,但从小野心勃勃,到上海浦听了几回说书,就天天想着当皇后。这不,刚跟着她姆妈锄了一会地,就叫苦连天:“我以后要是做了皇后娘娘,哪还用受这个罪?早就坐在树荫凉歇着了,吹着小风,喝着凉水,让宫女拿几个柿饼来吃。” 她几个邻居听了都哄笑起来:“五娘,你倒是日日不忘当皇后,可到现在别说不知道京城在哪里?最远也就是到过上海浦。”五娘一听,登时不干了,把锄头一扔,说:“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自己怎么出去?你们放心,我就是皇后的命,到时候自然有人来保驾,送我到京城皇宫去当皇后。京城在哪里我如何不知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打听哩。先要沿着这条官道一路向西,到了上海浦,再坐船就能去京城了!” 五娘说完,得意地看着几个邻居。一个阿姨说:“你倒是打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有什么用呢?哪有乡下小娘鱼当皇后的?皇后娘娘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你个子那么高,像个竹竿,还整天腰里别着弹弓,怎么当皇后?” 五娘一听不乐意了,“乡下小娘鱼为啥就当不了皇后?镇上说书的老刘说我们皇宋刘太后不但是乡下小娘鱼,还结过婚嫁过人呢,不也照样当皇后当太后?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不但是乡下小娘鱼,还当过奴婢呢。 你们知道什么,这历朝历代,乡下小娘鱼当皇后的多了。个子高怎么了?告诉你,皇帝就是最高的男人,皇后当然也要高的。我生有十分的颜色,识文断字能歌善舞,人又大方,还会说官话,为啥就做不得皇后? 我天天腰里别着弹弓怎么了?想那没羽箭张清,飞石子就打遍天下无敌手。我这个弹弓别说打人,就是打鸟也弹无虚发。想当年,我女李广连打顾家十八员大将,威震浦汇塘。弹弓也比用手扔打得远多了。我比没羽箭张清都厉害。想那平阳公主带兵平番邦........” 正说得过瘾,她小弟在旁边用袖子擦着脸说:“阿姐你吹便吹,如何喷了俺一脸唾沫星子?见天说有人来接你去京城,说了快十年了,也没见有人来。”五娘语塞,恼羞成怒冲过去正要捶她小弟,忽然一指远处的土路:“那不是有人来了,还是两个!” 五娘做梦也没想到,来的这两个人后来还真把她接去了京城,她最后也真就当上了皇后,虽然有时候还吃柿饼,但凉水是不再喝了。 那两个人样子好生奇怪,一身风沙,好像走了很远的路,穿的衣服明显小一截,一看就不是自己的,还都留着短头发。一个特长大,门神一般,紫棠色面皮,浓眉大眼,只不过肩宽腰细,走路带着有劲,只是一双草鞋前后绑了草。五娘从来没见过这么高这么壮的人。 另一个矮瘦一些,不过也比她几个兄弟高大半头,皮肤是真白。五娘不由得自惭形秽,虽然自己自诩有“十分的颜色”,肤色却比这个后生差远了,心道:一样是爷娘养的,他一个男子怎么就这般细皮嫩肉? 正胡思乱想着,就看见那个白面后生过来,跟她作个揖说:“请问小娘子,这是什么地方?”五娘还从来没见过人这么有礼貌的跟她说话,不由得脸红了,憋了半天捏着嗓子,用跟货郎学的土腔官话说:“这位官人多礼了,此处是蒲汇塘,官人到此何事?”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白脸的说:“我们兄弟自海外归来,遇上海盗,情急之下跳到水里,飘到海滩捡了条命。我们兄弟想往京城去认祖归宗,请小娘子指个路。” 他的口音很怪,像官话有不太像,又侉的很,五娘勉强听懂。不过他原来是外国人,样子奇怪,说话不利索也正常,五娘一听去京城就来了兴趣,顿时热情不少。她小弟跑过来把她和那个小白脸隔开,被她一下扒拉到旁边去。 她亲亲热热的说:“原来官人是落难公子啊,快到树下坐坐。”,也不理她娘脸都快拉到地上了,领着两个“外国人”就到了树荫下,不但把铺了荷叶的一罐凉水给人家喝,还拿了一家人带的干粮给人家吃。 这两个“外国人”自然就是高队长和王有志。高队长走了这一段时间,终于确认这不是原来那个世界,顿时没了主意。他自从18岁进军校,6年多就一直在部队上,一但找不到组织了,就觉得自己跟孤儿一样,没了主意,浑浑噩噩地跟着王有志走,混一天是一天。王有志让他不要说话,假装自己表弟,遇事什么都由自己出面,就说他们俩是从澳洲回来的,不幸遇到海盗。他都答应下来。 现在两人的关系倒过来了,王有志从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做主的,他跟个提线木偶没了区别,自己的情况也被王有志这个奸商探听了个底掉。 据高全说,自己在军校就特别优秀,全军比武大赛全能组拿了名次,院里又给了个校内一等奖,有大首长亲自来院里授奖。 首长爱兵如子,到每个人面前自然要帮着整理一下衣领帽子,问几句知心话。到他面前问:“小伙子,快毕业了有什么想法?”他大声回答:“报告首长!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当上将军!绝不辜负首长和学校的培养!” 全场哄堂大笑,首长楞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小伙子有志气。”又对跟在后面的院长说:“你这个兵有意思。”后来他就有了个外号:“高元帅”。周围人都嫉妒他排挤他,搞得他毕业后到了陆战队到了连级就提不上去了。 他看到有人书法比赛获了一等奖就被中央部门要去了,于是自己也苦练书法。他祖上书香门第,打小就有底子,一番苦练后,居然也获了陆战队一等奖,但司令部也没谁看中他。忙活一年,还是原地踏步。 当王有志得知高全二十四岁,比自己才小六个月时,不禁撇撇嘴:二十四就当连长还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那自己二十五了还什么都不是,不更是没有天理?心里不平衡之余,以高全比自己大六个月为借口,让他叫大哥,还趁机让他背着干粮和装水的竹筒,高全也没有拒绝。 王有志带着高全往临安走,一方面临安当时是京城,机会多;另一方面虽然他一直都说自己是杭州人,但具体来说是杭州市临安区天目山镇月亮村人。他觉得自己回到那边,多半能找到自己的祖先,然后就可以融入进去,落地生根。 高全如同梦游,王有志精神却很好,一直盘算着当皇帝的大计,此时正一边搭讪,一边打量着对面这位热情的村姑。这村姑大概十七八岁,身材高挑,两腮被海风吹得发红,一对大眼睛水汪汪的,倒也中看。不过在网上见惯了美女王有志眼中,不过一个中二少女,特别自恋还好奇心特强,差不多就是个大宋版的小仙女。 这边最近的城镇是上海浦,从那里可以坐船到华亭县,然后有官道直通皇城临安。当然还有一条路,就是从上海浦直接坐船出海绕道杭州湾,经钱塘江进入。但要去临安,必须有路引,具体怎么申办?这些村民也不知道,说只有五娘的爹知道,他做生意,经常出门。 王有志感觉到周围人的警惕,赶紧挨个恭维,女的就夸漂亮,男的就夸英俊,年龄大的就夸智慧,年龄小的就夸聪明,一会就跟村民打成一片,气氛非常融洽。这个村的人说话跟之前那个村的话又不一样,不过跟王有志的家乡话倒有些类似,特别有些词汇一模一样,交流起来更方便了。 第3章 居然是本家 王有志也搞清楚了,蒲汇塘是吴淞口旁边的一个大村,村里大多姓王。于是他赶紧表明自己也姓王,都是本家。村民一听来了兴致,马上问他是哪个堂号?当听到他是琅琊堂后,更高兴,说他们也是琅琊堂,接着趁机追根问底。 王有志既然有志成为世界首富,当然早就对自己祖上的事仔细打听过,准备功成名就之后增添名门之后的光环,以示自己天纵英才。有个本家做市政绿化生意,发了财后,最喜欢修家谱。王有志猜他可能是想借此结交当官的本家。 据这个本家说,他们这一支源自卧冰求鱼的王祥的弟弟王览,也是王羲之的曾祖。王有志虽然对祖上历代名人知道不少,但因为说祖上避藩镇之乱,逃亡海外,所以只好说是唐治礼郎中王新民之后。 这一干本家听了大喜,说他们也是书圣之后,马上有人问他辈分。他哪里知道一千年前的辈分,只好说久居番邦,当年祖上出逃匆忙,家谱丢失,后来也搞不清了。 于是一个自称族长的老者拉下脸来,把他训了一顿,说琅琊堂是士族大姓,怎么能乱了根本?家谱何等神圣,怎么能丢了呢?真是不孝!王有志有苦说不出,只好连连道歉,又说其实是带着家谱的,但后来遇到风浪,带着族谱的那艘船不幸沉了,家里对丢失族谱也一直内疚不安,所以才派他回来认祖归宗。老者见他态度诚恳可怜,方才息怒,反过来安慰他一通。 不过这么一闹,王有志跟村里本家的关系又近了不少,大家都接受他是自己人了。王有志说了,日后去临安搞清楚了,会再回来拜谢,到时候就可以论辈分了。于是他就叫族长老丈,族长就管他叫有志。 那边五娘她娘也没闲着,也旁敲侧击问这两个怪人的情况,做母亲的对女儿接近的男青年都很提防。王有志看惯了网络穿越文,张口就来,说他们是澳洲人,在爪哇国以南三千里,那边沃野千里,还有袋鼠袋熊。他记得很多网文中说,因为描述太详细,所以不可能是假的。于是就极力描述澳洲风情,连袋鼠跟人打架也说了一通。 他还顺便大吹自己家乃是澳洲首富,有良田万顷,金矿铁矿煤矿。听的村民们一愣一愣的,很快人越来越多,把他当说书的。王有志人来疯,人越多越来劲,口若悬河,完全是当初他直播的样子。 王有志说高全是他表弟,祖上是北方人,只懂些北地方言。他二人回来探路准备认祖归宗,但遇到海盗,英勇抵抗,但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力竭被擒。匪首看他二人好本事,将他们剃了头威逼入伙。他们不愿辱没了祖宗,宁死也不做贼,被剥光了扔到海里。 说着,王有志悲从心起,又哭了起来,高全在旁边也帮腔似的嚎啕。村民们佩服之余,赶紧安慰,不断有人拿干粮咸鱼往他手里塞。他假惺惺推让一下,就都塞到小包袱里。 五娘她娘观察了半天,得出结论:这两人不是海盗倭寇,身上没有匪气。澳洲的事闻所未闻,越是说得活灵活现就越可能是胡吹的。那个表弟哭嚎的时候说的话,像是河东那边的口音。这俩小子多半是北方坐船逃过来的,遇到海盗被割了头发下了馄饨,上岸后害怕被送官,假装是外藩夷人。她自己是北方逃难过来的,顿生同情,拿了块咸菜递给高全,用自家的沂州话说:“这小哥,光吃饭团不行,来点咸菜吧?” 高全昏头昏脑地接过来,也是一口鲁南腔:“谢谢婶子。”忽然一惊,就看到对面这个中年妇女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想完了,被看出来了。 五娘的娘王婶子倒也不声张,接着用沂州话说:“你是河东人?”高全楞了。宋朝的河东就是山西,但高全不知道。 王婶又问:“你是大同人还是太原人?”高全说:“俺不是,祖上倒是从洪洞迁出来的。”王婶子不知道,后来明朝洪洞移民遍天下,河北、山东、京西、湖北等地最多,当地方言都受山西话影响。 王婶子又问:“你这个表哥呢?也一样?” 高全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对王有志的不满,毕竟相依为命,再说他现在什么都指望王有志,于是小心地说:“他不是,他家是杭州的。”他这个回答模棱两可,既可以理解为王有志是杭州人,也可以认为王有志祖上是杭州人。 王婶子这下搞不清了,难道这两人真是海外归来的?高全听这位大姨好像很希望他是北方人似的,就学着王有志硬认老乡:“俺姥娘家是兰陵人。”这也可以理解为他母亲娘家祖上是兰陵人。 王婶子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哎呦,那可巧了。婶子呀,娘家是沂州府的,这兰陵可不也是沂州府的地界。兰陵那边出好酒,叫什么来着?” 高全马上答道:“郁金香!李白有诗: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王婶子高兴地把手一拍:“对对对,就是这首诗,这个酒。婶子娘家呀,逢年过节,来人请客,就喜欢用郁金香来招待。” 王婶其实根本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一个沂州城郊大户人家的使女。她伺候主人请客听人讲过几次兰陵美酒郁金香,于是就把郁金香当成世界上最好的酒了,甚至当成好酒的代名词。 后来金兵南下,她跟着主家逃难的时候走散了,索性打散了头发学着她服侍的姑娘的样子梳起来,假装官家小姐,自抬身价。后来遇到做生意一心想阶级跃迁的王七六。她见王七六没结婚,人好像还有些钱,于是就施展自己在大户人家学到的本事,三下两下让王七六觉得她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拜倒她的石榴裙下。 当然王七六实际上固然也觉得娶个官宦小姐可以提升社会地位,但更重要的是个高屁股大,一看就是个宜生养的。王七六的眼光真不错,她一气生了4个儿子,又生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个个高高大大,给王七六提供了丰富的人力资源和强大的武力后盾。 不过她终究是心虚,生怕被戳穿。好在村民都没见过世面,看她各种礼节讲究,还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觉得不愧是千金小姐。现在遇到高全这个姥姥门上在兰陵的,又从来没去过沂州府,不但不能戳穿她,还能拿来当证明。于是她马上态度180度大转弯,对高全热情得不行,要不是她姓李不姓高,简直就要把高全当成娘家侄子了。 王有志看到高全这边居然打开了突破口,惊喜之余又有点担心,赶紧凑过来问了问情况,也很高兴。宋代的沂州话跟现在的临沂话发音很不一样,倒是跟临安话有些相似,因此王有志跟王婶子倒是交流起来更顺畅。王婶子将原因脑补为王有志家里唐朝就出海了,保留了一些琅琊古音。 村民既然认了这个本家,就变得非常热情。农村一般没什么事,也缺乏娱乐活动。有道是:“乡下嫲嫲进趟城,回家说得嘴都疼。” 老王家忽然有海外游子归来,觉得也非常有面子。族长居然安排在王氏祠堂里摆了好几桌。 先祭祖,族长第一个磕头上香,告知祖先有海外游子回归,大喜之事。然后几个老者,然后王有志。王有志给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头,倒是非常乐意和心诚,反正这些也是他祖宗,他也很希望祖宗能保佑他成就帝业。周围的族人他虔诚的态度非常满意,那个时代很少有人乱认祖宗。 作为领导,族长兼保正自然要发表讲话,老头清了清嗓子以示威严,然后朗声讲道:“天佑我王氏,今有海外游子王有志归来,足见我王氏之忠孝之名,扬于远夷。我王氏始于东周,初兴于秦,大兴于两晋。延至炎宋,人丁何止千万。又尤以我琅琊堂最为兴旺,已成江南第一大姓。老朽不才,蒙大相公不弃,命为蒲汇塘王士族长,荐为保正,替大相公看着这千余族人,百顷之地。老朽敢不用命?今日之喜,明日就报与老总管,咱琅琊王万里之外也有分支,而且不忘祖宗,渡海来归,也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王有志一听,原来族长还不是本家推举,而是上级任命的。他来自新社会,习惯认为村民们都是自耕农,搞半天原来他们还都是佃户,这个族长也不过是个地主家的狗腿子。 第4章 士族的力量 接着吃饭,王有志被安排在第二桌,由族长的儿子王忠信陪着,算是升格了。王有志怀疑,可能是自己一阵神吹,族长想觉得也许可以报请那个什么相公,开辟商路,才对自己这么重视。高全被安排跟几个外姓来贺喜的一起。 王有志旁敲侧击问清了,原来那个大相公的名讳是王文修,是这一大片琅琊王氏的家主,从华亭一直到海边,大部分土地都是他家的。那个老总管叫王忠义,是大相公的管家头头,虽然听起来是个奴才,但也是管着数万人的ceo,对这些佃户几乎就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也是威风凛凛。王文修更不简单,居然是秦桧老婆王氏的娘家侄子,北宋宰相王硅的曾孙,背景可谓深厚。王有志心里撇撇嘴,但又不敢显示出来,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蒲汇塘的村民就跟王文修其他产业的佃户一样,不论种地、打渔还是做生意,都要向王文修交钱。就像《刘三姐》上说的那样:(在这一片地上)天是大相公的天,地是大相公的地,山是大相公的山,水是大相公的水。 当然琅琊堂王氏子弟比一般的佃户有特权,还可以当承包商,自己租下大量土地、山林或者河段,或者自己用,或者再转包,也有既自己用也转包的。按后世土改的说法,这种转包商就是二地主。这些外姓人都是最终的佃户。 王有志心想怪不得这些人这么热心,还专门拿了酒肉礼品来贺喜,这是讨好甲方管理人员来了。又寻思着,族长摆酒席是不是想趁机收礼?再联想到族长的那一篇讲演,也不无夸耀实力的意思。又一想,不管是不是,自己身无分文也蹭了一顿酒菜不是?想那么多干什么,于是又继续打听村里的情况。 聊着聊着就聊到五娘她爹王七六。五娘家里是村里的另类,她爹主要做生意,家里也有一点地但不多,让老婆女儿和小儿子种,四个大的儿子跟着他跑生意,忙不过来也雇短工。这也是当时小行商的普遍做法,主要靠自己家人来干活,少有雇工,等于自己剥削自己,所以能攒下一些辛苦钱来。 正说着,王五娘的爹王七六就来了。王有志就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黑胖子,留着两撇胡子,腰微躬着,眼睛到处乱看,笑眯眯的给族长作了个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主动坐到了王有志这一桌。(王七六是宋光宗时期的浙江商人,被欠账的无赖杀死,姑且把他演义到赵构时期。)一来这桌饭菜仅次于几个老者那一桌的,二来他也很想看看接近自家女儿的是什么人? 族长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正在胡吃海塞的高全,也没说什么。王忠信笑道:“七六你倒是鼻子灵,闻着香味就过来了。” 王七六也不在乎:“听说有本家自海外归来,这等盛事,我怎么不来?大哥就不要在乎这点酒菜了。” 王忠信指着王七六对王有志说:“这是五娘的爹王七六,一贯在外边跑生意,说起来应该是蒲汇塘首富,但也是首扣,最是小气。” 王有志赶紧起身作揖,并自我介绍。王七六赶紧一把扶起,仔细打量着说:“刚进村就听说来了个海外俊杰,现在一看果然是一,啊,一个人物啊。” 王有志赶紧奉还几句恭维。王七六又问:“听说小哥自澳洲来,我也跟人到过海边,却从来没听说过澳洲这个地方,不知究竟在哪里?” 王有志只好又讲一通,澳洲在爪哇以南三千里。王七六点点头,这跟他刚才听老婆女儿说的一样。王有志忽然想起网上关于山海经对澳洲的记载,就说:“其实澳洲是当地的叫法,我中华《山海经》上记载的劳民国、厌火国,即在澳洲。” 此言一出,众人肃然起敬。王有志既然熟读《山海经》,必然是个读书人。王七六也打消了怀疑,端起酒杯躬身道:“小哥博学强记,当真了得,我王氏又添一大才,请满饮此杯。” 王有志谦虚一下,喝干了酒,又赶紧拿起酒坛子,给每个人倒上。族长也觉得有面子,就问:“有志才学惊人,不知是否有功名?” 王有志自然没有功名,但他也有一番说法:“回保正话,澳洲那边是外国,没有科举。不过那边有学校,从低到高有小学中学大学。小学即是蒙学,小学毕业后就依次考中学,再考大学。我是大学毕业。” 族长大惊:“小学相当于童生,中学应该就是秀才,大学岂不是相当于举人?” 于是大家刮目相看,族长和几个老者交换了一下眼神,叫人拿来笔墨纸砚,非让王有志留下墨宝。王有志哪里敢写,百般推脱,说澳洲那边不用毛笔,自己不通书法。正在拉扯,高全喝了一杯酒,走过去,拿起笔就写: 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 惟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 然后问了日期,写下录庾子山《重别周尚书》绍兴二十三年四月 书法遒劲有力,是村里人从来没见过的一种行书。众人虽然都是村汉,但也觉得这书法看着很有气势,刚才对高全饿死鬼一样狠吃的恶感一扫而空。 王有志咳嗽一声,说:“我这表弟最是忠义,闻听靖康之耻就立志与金贼不共戴天,每思此事就切齿大哭。诸位勿怪。” 如果联系到当今时局,这首诗确实应景,大家对他二人更加敬重。一些人觉得这个长相粗鲁的表弟书法都如此了得,王“举人”的书法必定更胜一筹,看来他只是不愿写,或者想抬举他表弟。 族长说:“看不出这位高小哥,门神一般的汉子,居然胸怀锦绣,还如此忠义,实在难得。”然后招呼大家继续坐下来吃。 因为刚才谈起靖康之耻,气氛就有点沉闷。王七六主动跟王有志攀谈,聊做生意。这个王有志内行,他倒腾过长三角的很多特产,大讲一通丝绸如何,龙井茶如何,徽墨如何。王七六自己做布帛生意,却对王有志说的很多道理闻所未闻,但毫无疑问王有志说的是真的,只不过自己没接触过那么高端的丝绸布匹。 饭后,王七六非拉着王有志去他家,王有志也想问问去杭州的事,于是就拽着高全一起过去了。王七六家虽然是“村首富”,但也就是院子大些,都是瓦房,家里也没有佣人,都是儿女干活。王有志看了看屋里的摆设也一般,心里暗想这个所谓首富也就是个做小生意跑单帮的。 王有志向王七六说明,他跟表弟要去临安认祖归宗,希望王七六能帮着开路引。王七六说这个好办,族长就是保正,他出保就行。也不用去华亭县,到上海浦就能开路引,自己跟那边的巡检和书办都认识。他建议办了路引后,跟他一起坐船去临安。王有志二人自然求之不得,两边一拍即合。王七六家里地方大,就收拾出一间房来让王有志哥俩住下,明天一早先去找族长写担保信,然后一起到上海浦。 宋朝大部分人一日两餐,下午那一顿,二人吃的也多,谢过王七六后,他们被王小弟领着洗漱过,就进屋休息。王有志终于有床睡了,往床上一躺顿觉舒畅无比,正要睡着,听见高全又哭了。 王有志大怒:“累了一两天,吃了一嘴沙,好不容易吃饱喝足,能有床睡,你又哭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高全哭道:“俺还是想爹娘想部队,俺还是要回部队去......” 王有志烦了:“你还有完没完?现在你也清楚了,这是宋朝,你怎么回去?咱们过来是那艘船传送过来的,这边哪有那样的船?在这边,咱们大显身手,到时候,我当皇帝,你当大元帅。在那边人家都嫉妒你排挤你,根本提不上去。算了,我也不管你了,你自己找部队去吧!” 第5章 王七六的算计 高全顿时哑了火,他也清楚回不去了。自己离开老家后一直都在部队上,就算出差,也到处都可以找组织帮助。别说在宋朝,就是在21世纪,到没有组织的地方去,他也心虚。虽然很看不起这个狗特务,但现在离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连周围人说的话,自己大部分都听不懂。高全忽然间就觉得自己很无能,原来自豪的各种本事都没用了,现在还要听这个狗特务指挥,他倍感屈辱。前几天这个狗特务还任打任骂,对自己百般讨好,现在却对自己大呼小叫,把自己当傻子一样对待。可现在自己六神无主,只好任他欺负,想到这里,高全又潸然泪下。 不过王有志其实没觉得高全无能,反而认为高全是个宝,没想到这个大头兵居然文武双全。高全的字体他见过,是仿了沙孟海的风格。在沙孟海活着的时候,是当之无愧的全国书法第一,启功老爷子都只能屈居第二。这种字体大气磅礴,非常适合挂在中堂,最高曾经拍卖到3万6一尺。光自己帮着高全卖字,都能锦衣玉食。 更何况小高还是个军事人才,这以后就是自己的诸葛亮加赵子龙。有小高辅佐,自己天生理财圣手,还有几百g的网络历史治国经验,帝国唾手可得。能当皇帝谁还当首富呀?小高不是想当元帅吗?以后封他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了。至于小高会不会谋朝篡位?应该不会,你看他那个傻样,典型的山东侉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山东不出皇帝,这可是网上总结的历史规律。想着想着,两人都进入了梦乡。 外边一个人影听听没动静了,就悄然离去。路过五娘父母的房间时候,就听见五娘姆妈说:“官人,你觉得这两个人怎么样?”人影顿时停下来了。 这村里就王七六家,婆娘管男人叫官人,这让他十分受用。王七六沉吟了一下说:“那个王有志是做生意的好手,好像家里真的很有钱。他表弟高全,一把子力气,明天正好帮着替我运货,就不用再雇人了。” 王婶子说:“谁问你这个了?五娘都快十八了,村里他这么大的小娘鱼好多孩子都两三个了。五娘是吃不了苦受不了气的,这两个人不如咱们选一个招赘了?海外回来,孤苦伶仃,招赘后,咱就是他亲爹亲娘。还搭一个表兄弟帮着干活跑生意,等于干儿子一样。” 王七六又沉吟了一下说:“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五娘一直娇养着,舍不得她出嫁,养成老姑娘总不好。听书听得魔怔了,天天说要当皇后,搞得十里八乡都知道她疯疯癫癫,也说不到好人家。她天天在家光吃饭不干活,还爱打扮,花钱倒是不少。 按说王有志最好,细皮嫩肉的,也是五娘喜欢的那种书生样子,还很会做生意。他那个表弟看起来什么都听他的,他留下那个表弟自然跟着留下,既能出苦力,又能当护院。字写得不差,明天再问问,说不定还能记账。不过同姓不结亲,怕是族长他们不让。” 王婶更果断:“他家都跑到番邦几百年了,别说五服就是十服也出了。别听他们的,实在不行让他们分出去过。你经常跑上海浦,那边不是有个当库房的小院,就让他们去那边住,还省了请人看库房。不在村里,族长凭什么管?摆酒的时候,咱们不请这边的人,免得他们呱噪。” 王七六迟疑了一下说:“就怕他告诉大总管,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再说还不知道人家家里愿不愿意呢?看起来他家里怕真是大户人家。” 王婶嗤了一声:“番邦的大户人家到了大宋算什么?他就是番邦王子,咱五娘也配得上!” 外边不知碰倒了什么,砰的一声。王七六大喝一声“谁?”,外边传来“喵”的一声猫叫。王七六刚要起身,却被王婶拉住,小声说“是五娘。”外面一个黑影踮着脚尖飞快地跑了。 第二天早晨,王七六拿了两套衣裤对王有志和高全说:“你们的衣服太小,我让浑家拿我以前的衣服改了改,你们看看合身不合身?” 王有志和高全道谢后接过来一看,原来就是在旧衣服胳膊腿上加长了一块,不过王婶针线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有总比没有强,还是白给的,再挑三拣四就不是人了,于是二人连声说好,一起给王七六作揖。 接着一起去族长家写保书。族长对王有志说:“你不如就留在蒲汇塘,老朽去跟大相公说,给你落户。”他当然想了,一下多了两个壮劳力给他们当佃户。 王有志知道这个大相公什么背景,越发不想留在这里,于是他说:“多谢保正美意。不过有志既然千辛万苦回来,自然还是要找到祖宗坟墓才好。那边事了后,我还会再来看老丈的。还望老丈成全。” 族长说:“也罢。你一片赤诚之心,老汉也十分敬佩。这也是咱们琅琊堂的忠孝之风。”说完,从里面拿出一份保书,原来他早就找人写好了一些备用。王有志和高全都签了名,族长不会写字,按了手印。王有志的书法以他的签名最好,原来经常苦练,来哄骗妹子。族长等人也不懂,只觉得虽然不如高全的字有气势,但也非常好看,于是夸了一通。 王有志很得意,假谦虚了一番,与族长等人告别。王七六带着他们却不先回家,而是去到一家外姓人那里,让他们等在门外。进去过了一会出来,有三个后生先后扛出六个大包出来,王有志喊着他们帮忙,连同那三个后生,一起扛到自家后门,那边停着六辆江州独轮手推车子,五辆上面摆了不少袋子。原来和他们扛来的大包里一样,都是生丝,王七六把生丝运到杭州,然后买了杂货运回上海浦,再发到江北去。还有一辆上面放着几个木轮和工具,这种手推车木质轮子容易坏,跑长途必须有备用轮,这算是维修车。 王七六道:“正好我们六个人,一人一辆车。车把上褡裢里有干粮有咸鸭蛋,大家路上吃。”王有志一看,我说这家伙管吃管住还送衣服,原来在这里等着呢。高全却觉得理所当然,连吃带住还穿人家衣服,出点力也应该。他们把新搬来的生丝跟原来车上的一起绑在车上,捆扎牢靠。 王有志忍不住问王七六:为什么不直接运到苏州?那边不是丝织业发达,应该对生丝需求量很大。王七六解释说,那边是吴郡四姓的地方,他们去卖生丝很吃亏,而临安是京城,就包容得多,虽然各种名目的费用也不少,但不会因为姓王而被针对。华亭县也有丝绸织坊,但规模小,用量少,所以大批生丝就流向杭州。 正说着,五娘背着包袱出来,说:“爹,你带我去临安玩嘛,我从来没去过。” 王七六厉声说:“胡闹。你还没嫁人,哪能到处乱跑?” 第6章 残酷的社会 五娘说:“人家平阳公主还带兵打仗呢?我怎么就不能去临安看看?”说着就过去抱着王七六的胳膊使劲晃,“阿爹,你也说胭脂水粉利最厚了。你又不懂,我去临安看看,进些货,拿到上海浦卖,肯定不少人买。临安的脂粉天下第一,就是运到苏州也有人高价买。我要是走通了这条路,阿爹要多赚多少钱?” 王大郎喝彩道:“不亏是我妹子!这个使的。你要是个男儿身,阿爹的生意指定就传给你了。” 王七六说:“还是不妥,这一路可不近,你走得动?以前去上海浦,都是你二哥用车推着,这次货多,可没人推你。” 这是个问题,虽说南宋时期庄户女人都不裹脚,但要是跟男人一样,一天走上百里路,还是吃不消。做生意,时间就是钱,不可能停下来等她。 不过五娘早就想好了:“阿爹,我也是走惯路的,爬山都行走如飞,也去过上海浦。实在走不动了,我就坐在装木轮的车上,那辆车装东西少,我又不重。” 王七六想了想,对王有志说:“我看有志你细皮嫩肉,干不了重活,就推那辆装木轮的车吧。回头好生看待五娘。” 王有志一想,这什么意思?难道想撮合我跟五娘?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于是说:“那当然好,就是我没推过车,别把五娘摔了。” 五娘赶紧说:“不要紧!不要紧!我要是看看不好,就自己跳下来。” 于是就这样,一行人出发了。王有志虽然是在农村长大,但也没推过这种木头车。一路推得东倒西歪,挂在脖子上的带子也磨来磨去,搞得脖子火烧一般。倒是高全推了一会就适应了,看的王七六暗暗点头。 五娘没敢坐王有志的车,咬牙硬撑着。王二郎心疼妹子,让她坐在自己车上,推了推没推动。高全自告奋勇,让五娘坐在他车上。他倒是能推动,就是被五娘挡住视线,看不全路。五娘懒得下车,就在车头指挥,不说话就直走,左拐就喊向左,右拐就喊向右,玩得不亦说乎。 到了上海浦,先去库房。王有志发现,原来就是小院子,里面搭了棚子,把整个院都盖住了,里面有两间小屋,一个水井,地上画了格子。众人把车推进去,也不卸货就放在院子里东侧三个格子里。里面有个老头老吴,养着一条大狗。这个仓库其实是几家合租的,老吴是房主兼保安。王七六在老婆面前吹牛说是自家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免得她总是抱怨自己一个千金小姐还要做农活。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路上吃的干粮早就没了,于是马上做饭,却是煮米线。老吴给煮的,还放了一些菜叶,菜还是咸鸭蛋。因为有新人,老吴给大家讲规矩:行商在外,南方吃米线,北方吃面条,讲的是个顺字。捞米线只能用勺,不能用筷子。 王有志高全也没在意,但很快发现问题。别人都用长勺一盛一大碗,他俩捞半天居然一根都没捞起来。王有志抬头看王七六,心想不是这老小子跟这个老吴合伙捉弄自己吧? 王七六看出王有志的想法,说道:“有志小哥勿怪,天下行商出门都是这个规矩。不信你出门去看看别家怎么吃的?” 王有志半信半疑,高全忽然说自己小时候好像听老人说过类似的事。王有志心想:本来我们死赖着不认,掰扯到最后,说不定就能用筷子捞。你这个傻大个子居然自己卖自己,真是个大头兵。 他眼珠一转,对五娘说:“好妹子,你最漂亮了,帮我们盛吧?” 五娘笑着说:“虽然你眼光不差,但规矩是不能破的。我教你吧。有道是:溜边沉底轻捞慢起。先把木勺拿起来沿着锅转,让面条都转到中间。然后慢慢把勺子放到底,轻轻捞起来,到汤面停一下,然后慢慢抬起来就行了。” 王有志顺势接过五娘手里的长勺,把慢慢一勺米线放到自己碗里,又学着五娘的样子捞,不过只捞起来几根,但碗里已经不少了。他看到高全眼巴巴看着,于是就把木勺递给他。 高全试了一下,也只是捞起来几根,于是又试,好歹终于捞了一些,看到别人一碗都吃完了,不好意思让人等着,就放下了。 王七六说:“捞米线,一不能急,二不能贪。要借势要沉下去,不能着急,不能想一勺就把米线都盛走,要想着别人也要吃,不能捞太多。” 王有志想了想,放下碗给王七六作了个揖:“多谢老丈指点做生意的道理。” 高全撇撇嘴,心想:“什么破规矩,不就是欺负新人嘛。以后老子把这些规矩都废了。” 王七六看了二人的反应,觉得王有志确实是做生意的料,一点就透;高全就是个莽夫,以后不是出苦力就是当兵。 第二天早晨去办路引。一路上王七六给他们介绍上海浦巡检司的情况。王有志发现原来巡检也是琅琊堂王家人,几个巡检和一个书手也是,而且他们祖辈也都是大相公家的佃户,只不过后来巡检家成了二地主。这些人也是王文修家的总管王忠义安排在这里做事的。 到了巡检司,就看到门口有几个人戴了木枷和脚镣站着,头上还有血痂,小腿上漏出血道子,几窝苍蝇嗡嗡地围着飞。还有一个人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爬满了苍蝇蚂蚁,也不知是死是活。门楼下面两个差役,手里拿着红黑相间的水火棍,一个倚在门上,一个坐在门槛上。 高全和王有志脸色都变了。王有志也去过很多执法部门办事,也背后骂过有人吃拿卡要,心黑无比,但从未见过如此惨象。高全从入伍就一直被教导为人民服务,那见得了这个,拳头握得紧紧的,却也知道自己管不了,没办法。 王七六奇怪地看了看他俩,说:“巡检司嘛,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这几个就是不长眼的,还有胡作非为的侉子。都活该。你们也不用可怜他们。”然后眼珠一转说:“你们这个样子就不要进去,我来办吧。” 说罢进去跟巡检和书手密谈,然后拿着路引出来,快到院子才说:“黑了心的,我好说歹说,你们俩的路引还是都要了二十文钱。”王有志心中暗骂土豪劣绅把持地方政权,又想着老小子不知道真的给了多少? 一行人又推了车子去码头等着装船。一个牛二形象的大汉露着大肚皮,留着两撇鼠须,背着的手拿着一杆秤,一晃三摇的过来,背后跟着两个泼皮抬着个筐。大汉一声高吼:“奉大相公钧旨,抵御金兵,人人有责,过税自今日起,上涨两成!”然后挨个收钱。 高全说:“怎么有这样的地痞流氓?巡捕不管吗?”接着卷了袖子准备厮打,他这几天也受够了王有志的气,又离不开他,正好想找人打一顿出出气。 王七六赶紧一把拉住:“他是包税的牙子,这一片码头上的丝税都归他。”看他们不懂,又跟他们说明,这些地方的税官府都是包给大相公家的三相公,三相公再让管家分包给各片有势力的本家,这些本家自然也不会亲自收税,于是就再次分包,这个大汉王二就是码头最低级的包税人。大宋商税分为坐税和过税,坐税就是店铺和摊位这些坐的税,过税就是行商运输货物的税。王二包的是码头上生丝的过税。 高全和王有志傻了眼:以为是地痞,原来人家还是税务人员。这算是公共事业私有化吗? 王二一路走过来,如同猛虎下山恶犬过街,威风凛凛。到一家就要翻检评估价格,赶紧按要求交钱的,看看就行。不配合的,他就跟两个手下用脏手扒开扒去,把生丝扔的到处都是。 行商们跟他或哀求或争吵,有的还差点打起来。王二也光棍,直接往要跟他厮打那家行商的货上一趴,嘴里大喊:“打死人了,大个子打死人了!李四你赶紧去巡检司报官!”又指着头,对那个举着拳头要打的后生喊道:“你对着这里打,老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那个后生也有点楞,拿了根棍子真就要过去打。旁边两个伙计赶紧抱住:“大郎万万不可。这一棍子下去,没几十两银子我们走不了啊。” 王二来了神气:“什么几十两?老爷那么不值钱?起码一百两!” 那个后生涨红了脸,大叫:“就是豁出去一百两银子也要打死这狗才!”有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好像是管事,赶紧说:“不是钱的事!耽误了货期,太公还不打死你?”那后生傻眼了,举着棍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僵在那里。 旁边有人赶紧去劝,最后那家没办法只好按王二说的数交了铜钱,又多给了一把。王二看出这家好像不好惹,也不想把那楞小子逼急了,倒也没有趁机多要,只是一路回头骂着一路走过来。忽然间,他一扭头看到高全和王有志抱着膀子,面色不善看着他。 高全威慑力太强,王二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后面两个泼皮抬着的竹筐上,差点摔倒。王二不由得有些羞恼,看到旁边认识的王七六,喝道:“七六,你从哪里找的什么人?莫不是江湖匪类?” 王七六笑道:“二哥说笑了。这两位是从海外归来的王家游子,要到临安认祖归宗的。巡检刚才已经给开了路引,可不敢胡说。” 王二楞了一下,王七六话里有话。既然是巡检开了路引,他说是江湖匪类,那就等于打巡检的脸。他这样的泼皮可得罪不起巡检。王七六跑去巡检那里告一状,虽然巡检也不一定就整他,但总归印象不好。海外归来的,要去临安认祖归宗,说不定跟那边的贵人有关系。就算没有关系,番邦夷人打他一顿跑了,到哪里找去?他挨了也是白挨。 王二被这么一搞,气焰大减。王七六把他拉到旁边,边说边往王二袖子里塞了一小块碎银子:“二哥,我虽然本小利薄,但对你老人家的孝敬从来没少过。现在生意不好做,我还是那些货,咱们还是按老规矩如何?这点银子拿去喝茶。我也知道二哥为难,等我回来赚了钱,还有孝敬。” 王二在王七六的软硬兼施下,终于屈服了,也没有翻检货物,听任王七六往框里扔了一串铜钱。只是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于是一边仰着脸走,一边高声喊了一句:“算你识相。” 王二走后不久,又过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挨个货堆磕头要钱。人家要是不给,他就摸出一把小刀在头上一划,顿时鲜血直流。他把血往脸上一抹,满脸血红,接着就要往生丝包上扑。吓得行商们一边大骂,一边赶紧扔给他几个铜钱,让他赶紧滚。这人也不恼,笑嘻嘻地捡起铜钱又到下一家。 王有志和高全等人大为惊奇:“他老这样流血不就死了吗?要这点钱也不够治伤的,要是感染发炎,还了得?” 王七六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为了显示自己经多见广,还是耐心地给没见过世面的两个蛮夷解释:“他们这些砺破头的都有师傅,知道划什么地方不要紧,不伤身。他们还有一种药粉,撒上就止血。” 正说着,那个砺破头的冲着他们走过来了。王七六正摸出几个铜钱,要扔给他。高全噌的跳出去,伸手将破头拎起来,提到一边:“年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天天自残,对得起爹娘吗?” 谁知那人反而惊喜:“你是北人?大同人还是太原人?乡党啊。都是自己人,我不讹你们,你把我放下。” 高全也反应过来,也有点惊喜,赶紧把那个乞丐放下来:“你能听懂我说话?” 那人其实也不是全能听懂,但赶紧顺杆爬:“能听懂!能听懂!能听懂!都是同乡,如何听不懂?” 高全这几天也慢慢有点适应这边的语言习惯了,学着当地人的口气说:“既然如此,你为何做这种营生,平白辱没了祖宗。” 那人顿时哭了:“若不是金贼逼得有家难回有国难投,我等如何会做这等腌臜事?谁不想干正经事?奈何逃到这江南,个个都欺生,当苦力都没人要。要么卖身为奴,要么流落乞讨。割头皮不疼吗?我不割就要不来钱,回去挨打不说,也没饭吃。” 原来还是丐帮弟子,高全也没了主意。要是在21世纪,他哪怕单枪匹马也敢去挑了这种黑丐帮,但在这南宋,他就是去掀了这个黑窝子又如何?他怎么安置这些乞丐?那些人哪怕这样卑微屈辱的活着,也还能活一段时间。要是他去给打散了,大概率很快都饿死了。 高全又顿时浑身充满无力感,觉得自己异常无能,眼泪又下来了。他赶紧擦去,生怕被王有志看到嘲笑。这时忽然听到身边的乞丐大喊:“无事了,无事了,这是个同乡。” 高全抬头一看,远处跑来一伙乞丐手持棍棒,想来是自己抓住的这个人的同伙,看到他吃了亏,赶紧叫人来相帮。破头乞丐跑过去跟他们说了一通,领头的那乞丐点点头,过来给高全作揖道:“既然是同乡,那就是误会。大家互不相扰,我们去别家作买卖。男女唤作张三郎,因胸口花绣,人称花雀儿。” 这是想结交的意思,但高全却还沉浸在悲痛当中。他以前只知道金兵南下,好多逃难的人。没想到这些人逃了性命,却过着这样的生活。他想帮助这些人,但又自身难保,对教人自残乞讨的这个张三郎也没有好感。于是他摆摆手:“算了,我自身难保,也帮不了你们。我马上要去临安,有缘再见吧。” 张三郎张了张嘴,也明白人家看不上自己,于是一抱拳,领着众乞丐,去别的行商那里讨钱去了。 高全走回货堆,王大郎喝彩道:“对待这些侉子,就得高大郎这样!这些腌臜泼才什么事都干,就是不干人事。” 王七六和他其余几个儿子都随声附和,却忘了自己娘子或亲娘也是“侉子”。高全脸色难看,又不好说什么。 过来一会,又不断来乞丐,各种花式乞讨。还有卖唱的,卖儿卖女的,打拳卖艺的,还有一个小贼被人抓住打。这些大多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归正人”,一个个骨瘦如柴,又黄又黑,四肢瘦成棍,肚子显得很大,跟后世看到新闻照片上的索马里难民一样。众人习以为常,面带嘲讽,骂着侉子。高全和王有志心情沉重。 王有志趁机把高全拉到一边做思想工作:“大全,你看这些人多可怜,又多可悲。宁愿在这里受尽屈辱慢慢饿死,也不留在北方跟金兵斗争。挽救他们就是我们的使命。这些人惨吧?留在北方的肯定更惨!就是江南的这些人,包括琅琊堂王氏的这些人,也都备受剥削压迫,愚昧落后麻木。我们必须拯救他们!” 然后他低声喝道:“高全同志!”高全习惯性立正,又听王有志说:“振作起来,就算回部队,也要先推翻这个人吃人的世界,建立新中国!实现工业化,大兴科教,才有资本发展高科技。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我们有生之年,也能建成那种实验船,把我们传送回去,你就能回部队了。我们有先进的理念和科技知识,完全可以改变中国今后的千年历史,让中国近代不会再出现屈辱的百年历史,救活亿万同胞。高全同志,你愿不愿接受这个任务?” 高全被说得热血沸腾,马上一个敬礼:“我愿意!” 王有志得意地看着高全这个傻样,觉得自己完全把对方收伏了,皇图霸业又近了一步。却不知自己这通胡说,却真让高全有了目标并找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意义,不再天天跟掉了魂似的。 也许他其实慢慢地也就适应了,但是王有志一番忽悠,加速了他的变化。虽然他也知道,就算得了天下,大兴科教,实现了工业化,能造出火车轮船就顶天了,时间穿越技术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人有梦想总比没有强,虽然万一也实现不了,但总是个念想吧。 正在高全心潮澎湃的时候,听到王七六高喊:“装船了!” 第7章 吃人的张青 他们赶紧跑过去,看到王七六指着一艘淡红色的大船,大中小三个深红的船帆,船头下面写着顺宁两个大大的红字,主桅杆上挂了一面白底红边的旗,上写香溪两个大字。当时中国造船业已经很发达,普遍使用集团桅杆,水密舱、升降舵和指南针。这艘船舷上有很多方形木盖,看上去很像大航海时代帆船的炮口,但实际上是船桨出口,在无风的时候,可以打开,伸出船桨划动。 王七六给3个新人讲船上的规矩:不许说帆,必须叫蓬;不许说狂话,尤其不得对龙王爷不敬;不许说虾,要说元宝鱼;问船员事情,要先说龙王爷保佑;等等诸如此类。 在王七六安排下,排队将货推到一艘大船上,上了船,又继续推到货舱,然后把江州车拆开捆好。好不容易忙完都快中午了,大家又到客舱把随身行李放好,连五娘一起都住在大仓里。大家轮流到甲板上透气。 五娘没有坐船出海过,很是兴奋,缠着她爹带她上去。她几个兄弟无所谓,王有志和高全就也跟着一起到了甲板。根据王七六介绍,这是一艘三千料的福船,算是中等船。货船渔船是不许女人上船的,但客船可以。但一般的客船也都是客货两用。船上规矩多,不要乱跑乱说。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五娘听的,主要是怕她乱跑出危险。五娘由于第一次出海,也有点害怕,手一直拉着她爹的胳膊不放。那个时代的姑娘,还不会到处乱爬拍照。 高全和王有志极目四望,但见到处一望无际,碧波荡漾,美不胜收。大船缓缓地航行,风平浪静,毫不颠簸。和煦的海风吹在脸上,灰白的海鸥张开翅膀漂浮在船尾。它们都是空气动力学大师,很善于利用船的上升气流节省体力。 海军陆战队员高全激动起来,他有点回到部队的感觉了。他对这艘宋朝的船如何行驶很有兴趣,到处跑来跑去查看。王有志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搞海运,但自己对船一窍不通,也跟着他跑,还一路问些傻问题:“高队长,你看明明是南风,为啥船还一路向东南开,他们也没用桨划?” 高全很不屑,也有点得意地说:“你连这都不懂,调节风帆的角度,船走之字形,就能利用逆风航行。你看桅杆上下不就有水手调帆?” 这一段时间被王有志当傻子一样呼来喝去,他一直都很憋屈。这回终于碰到这个世界,王有志不懂而自己在行的事了,不由的就要卖弄一番,“你看这每根桅杆上的船帆都不是对称的吧?这就可以形成压力差,就可以不但利用顺风,还能利用侧风和顶风。这桅杆高处还有好多小帆,这叫“野狐颿”,俗称头巾顶”,可以利用船产生的上升气流提吊船身。这些《船舶史》课本上就有。” 旁边一个人“咦”了一声,说:“看不出你这侉子,居然还通海事?”王有志一看,却是个熟人,就是之前要打王二的那个什么大郎。当时没上心看,只觉得他个子也挺高,身材魁梧,白净脸。现在细细端详,居然个子比王有志还高,大概一米八左右,这在南宋算是非常高的大个子了。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一想也对,他们既然跟王七六他们排在一起,应该也是搭这条船去临安的。 高全现在也差不多能听懂不少当地方言了,登时大怒:“放屁!什么侉子不侉子的?你大人没教过你说人话吗?” 那大郎挨骂也火了,挽了袖子要上前厮打。跟着他的几个人赶紧拉住,有个相劝道:“罢了罢了,这厮必定是张青那贼寇的手下,他们吃人的,莫要撩拨。” 王有志和高全莫名其妙:“呸呸!谁吃人?不要污人清白,谁是张青?” 那几个人一愣,毕竟直呼其名是很不礼貌的事,更何况还是叫自己首领的名字,所以这两个“侉子”不可能是张青的手下。 那个大郎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毕竟是自己辱人在先,但年轻人脸皮薄,不愿道歉,于是就说:“就算你不是张青那厮的手下,也多半不是好人。” 高全大怒,“看你是个老百姓,不想揍你,你还没完了。我看你也是个练家子,我们比划比划。” 那大郎听不太明白,但也知道是要跟他比武的意思,于是说:“难道你是官身?我钱家虽然不富贵,也不是谁都能欺辱的。比试就比试,我有名的师傅拜过十几个,怕你不成?临安城南谁不知我钱大郎?” 说着他就跳开,摆了个金鸡独立的架势,站得很稳,非常好看,确实是练过的。跟着他的几个人不敢相劝,只好站在旁边助阵,看那意思,一旦那大郎受伤,他们就上前相帮。 高全也不答话,上前就是一记右劈拳。钱大郎见来的凶猛,赶紧往自家左手侧一闪。对方打过来的右拳虽然直奔自己鼻子来的,但让过去后肯定是向自己的右侧,然后他伸手去刁高全的手腕,准备上边用手一拉,脚下一勾,借力把高全放倒在地。这个招式跟当初高全刚穿越时抢村民锄头如出一辙,唤作“顺手牵羊”。 不料高全左脚一蹬地,右脚向右侧一个大跨步,把肩膀直撞过来,一个铁山靠登时将钱大郎撞飞,摔了个仰八叉。钱大郎几个伴当都惊呆了,想群殴又不敢上前。 铁山靠是八极拳的招式。八极拳以实战着称,清末民国乃至建国初期,大部分政要的警卫都是八极拳弟子,是中国传统武术中最能打的拳法之一。后来部队上练格斗,经常有八极拳的招式。八极拳要过几十年,才由京西月山寺第二代住持苍公创立,钱大郎当然见所未见。 王有志大喜,连连鼓掌,他本来看钱大郎也是练家子,以为总要打几个回合,没想到被高全一个照面撞倒。不过他也看出钱大郎不像一般人家的少年,于是上前扶起,说:“大郎勿怪,我这兄弟是厮杀汉,打架不比京城比武,不讲规矩。” 钱大郎倒是输得起,起身后一脸佩服,拦住装模作样要上前群殴的伴当,躬身作揖道:“真是出色的好拳脚。我钱大郎只道天下各派武技无不知晓,就是二十万禁军教头也能打个有来有往,不想却是井底之蛙,平日练的都是花拳绣腿,拜过的那些师傅也全不中用。” 他四下看了看,没有坐的地方,就要扶高全坐到缆绳堆上去,“师傅请坐,受徒弟一拜。” 高全却不好意思了,“使不得使不得,大郎不曾提防,这一场不算数。” 钱大郎却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扑通一下就跪在高全面前:“输了就是输了,我钱钧输在师傅这样的好汉手下,心服口服。” 高全赶紧去扶,钱大郎却死活不起来,非要高全答应收他当徒弟不可。高全一来见推脱不得,二来京东人好为人师的基因又开始发作,于是就说:“好好,我收下你这徒弟了。” 他最近一直被王有志精神压迫,郁郁不得志,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一回,心中得意,拉着钱钧就向王有志显摆:“为师叫高全,这是我表哥王有志。” 王有志挺着肚子就等着钱钧来拜见师伯,谁知钱钧只是作了个揖:“王大郎有礼。”王有志心中不悦,想这家伙这么没礼貌。其实他不知道,宋朝师生是以兄弟相称的,所以叫徒弟,不是叫徒子。所谓师徒如父子是到了明清,万恶的学徒制度兴起来后才出现的说法。 钱钧像是他们这伙人的主人,接着派人去拿酒菜上来,又跟船家买了烧好的鱼虾海鲜,就在甲板上坐着吃。钱钧请高全坐了上座,其实就是对着上船的舷梯方向的位置。高全也不推辞,瞥了一眼王有志,一屁股坐下。 王有志倒不在乎,他紧挨着高全坐下,只是盘腿坐不大习惯,时间长了腿麻。他对钱钧很有兴趣,按他长期看穿越小说的经验,钱钧家里应该是大官或者大财主。这样他们一到临安,就能迅速借助钱家的势力发展起来。当初劝住钱钧不要打王二的那个中年人也过来一起吃,钱钧叫他七叔,但好像只是远亲,现在为钱钧的爸爸工作,负责苏州一带的丝绸和刺绣收购运输,职务是管事。 王有志不好直接问钱家的事情,就先问张青是怎么回事?为何把他们误认为是张青的手下。 七叔叹口气说:“张青这厮说起来也是条好汉。他本是京东海寇,绍兴九年金兀术南下,横扫京西地。岳爷爷当时还在鄂州,来不及救援。张青竟出奇兵,从海上到辽东,诈称王师,攻陷了北苏州,几乎就是直捣黄龙府。可惜没能救回二圣,但也让金兀术顾头不顾腚,岳爷爷趁机连夜赶路,大败金兀术,救了京西百万百姓。” 高全和王有志都道:“如此他岂不是大英雄?” 七叔很满意两位听众投入的态度,故意先喝了一杯酒吃了口菜,吊了一下听众的胃口,然后说:“他虽然没有救回二圣,但也带回一些辽东百姓,按说是有大功的。但他这人当初做海寇的时候,无恶不作,还吃过人!” 高全和王有志二人不由得“啊”了一声。七叔见自己能够如此调动听众情绪,更加得意:“他和他浑家当初没当海贼时,就开黑店,将过往客商用蒙汗药麻翻,扒皮抽筋,把人肉瘦的自家吃,肥的剁馅包肉馒头卖。”说罢,将桌子一拍。 高全和王有志面面相觑,原来是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的原型。七叔微笑着,捋捋八字胡,接着说:“二位莫怕。这对贼夫妻作恶多端,人神共愤,官府很快就派人捉拿。这两个狗男女却见机,早早听到风声,就烧了黑店,卷了金银,带着手下小贼,一起逃到海上当了海寇,到处打家劫舍,抢劫盐场,愈发大弄起来。他们在海上飘忽不定,禁军也追之不及。当时朝廷六贼当道,报喜不报忧,蒙蔽天子。张青这厮愈发猖狂,聚了几千人,几百条大船。” “好在张青这厮虽然可恨,但也还知道忠义。金兵南下后,他不再骚扰海州,而是不断到登州一带抢劫,既抢伪齐,也抢金贼,终于在绍兴九年冒充王师偷袭辽东,一举成功。 辽东汉人久盼王师,指望着跟着他直捣黄龙府,救回二圣。但他这人胸无大志,不在辽东攻城略地,抢了一把就跑。而且一口气跑到咱们江南这个苏州来。” 七叔看看听众兴致又下去了,顾不得喝水,赶紧上猛料:“他立了这等大功,朝廷自然要招安。派了个大官去招抚,这官人久闻他吃人恶名,甚是不齿,于是就问他:“’闻卿吃人甚多,卿就是你的意思,官人说话文雅,你不说你,只说卿,你们不懂的。官人就问,卿吃人甚多,那人身上什么地方肉最好吃啊?’张青那狗贼拉起招安相公的手就说:’手心的肉最佳。’” 第8章 海寇 这个事听起来毛骨悚然,众人都不吭声,低头看自己手心,有的人接着还藏到背后,好像有人要拉过去吃一样。 七叔得意地又捋捋山羊胡:“那位官人自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跑了。张青这样行事,也知道当官无望,他夫妻接着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那帮手下也都不知道。他二人不见了不要紧,他手下那帮人没了头领,朝廷擢其精壮入伍当兵,还有一些当水手,还有的贼性不改,又当了海寇,骚扰江南沿海。” 大家感叹一番,也都不想再聊这个食人魔。王有志趁机将话题引向钱钧家里,兴致勃勃旁敲侧击把他访。谁知聊了一会,才知道钱钧家里虽然不穷,但也不是富贵人家,虽然也是吴越堂钱家,但也只是一个钱家的旁系分支,替主家管着生丝绸缎生意。家里几个武官,最高的也就是个指挥使(营长);还有一个文官,也不过是个正九品的校书郎,虽然清贵,但也没啥实权,在临安算是中等人家。 王有志听了心中有点失望,按照一般穿越小说中,主角一开始遇到的年轻人多半家里非富即贵,从此借势而起。这个钱钧家里只是个士族旁系末枝的子弟,虽然比王七六他们甚至巡检强多了,但也算不上个依靠。想想也适合,带着一千年后的知识来,本身就已经开了金手指了,还想出场就遇到贵人相助,那不成了开金大腿了?这个钱钧虽然家境中等,但好歹也可以借力。想到这里,王有志又开始打听钱钧个人在家族的地位。 钱钧城府不深,一问就说,甚至把王有志当成知心哥哥,倾诉对象。原来家里希望他读书考功名,但钱钧自幼不爱读书,喜欢舞枪弄棒。当时军队名声不好,良家子一般不愿当兵,而且现在经常打仗,他是独子,不敢有失,所以家里就想让他学做生意,派他出来到上海浦一带收生丝。这是他第一次出来,其实就是在旁边跟着学。他天天练拳棒,身怀武艺打心自起,一路上多次要与人冲突,都被众伙计劝住。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真正的士族子弟大多从小就被管束很严,特别是皇城脚下,多富贵人家,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就是当今宰相秦桧家族的子弟都很小心。这与乡下的土豪劣绅鱼肉乡民形成鲜明对比,但士族的文明却建立在对下层百姓盘剥的基础上,没有这些压榨来的财富,也就没有士族吟诗作赋的优雅,只不过自己不干脏活就是了。 钱钧虽然只能勉强算士族子弟,但家里毕竟世代做官,家教甚严。那时候都信奉棍棒下面出孝子,钱钧都十七岁已经算是成年了,但还经常被他老子打板子。 钱钧听了高全二人的情况,就力邀二人住到他家里去。王有志当然想去,但又想到以后可以跟钱钧家里有合作,要是一开始就寄人篱下,谈起来就不平等了,所以婉拒了。高全虽然有点想去,但也很要面子,所以王有志说不去,他也就跟着赞同。不过他也答应,会经常去点拨钱钧武艺。 吃完饭,钱钧又给高全奉上一大锭银子,约有十两。这在当时是很重的礼了。中国银矿少,在明朝大量输入南美白银之前,一直都缺银子。有些文艺作品中动辄几万两白银,纯属小白文青的yy。 高全正要推辞,王有志一把拿过去,说替他收着。开玩笑,两人身无分文,有人给钱还不要?十两银子他算着应该相当于后世的八千多元,一对一的武术教练收费一般哪有这么高的?又不是专门针对老阿姨的健身vip服务。 七叔有点担心露财,赶紧往周围看了看,怕被人惦记上。钱钧却一点不在乎,劝道:“有师傅和我在,哪个不开眼的小贼敢来撩拨?”吓得管事赶紧来捂他的嘴。 高全给钱钧讲解铁山靠的动作要领。钱钧练了几次后,很是兴奋,大叫:“仅此一招,就能打倒无数硬汉!”钱钧练得兴发,又叫人拿了朴刀来,求高全教他厮杀的真本领。原来他自己喜欢练武,也喜欢拉着别人练武,来的时候不但带了几个平时一起练武的伙计,还带了五六把朴刀,准备培养这一路的伙计都练朴刀。 高全和王有志都对宋朝的朴刀很有兴趣,从小看《水浒传》,朴刀的大名就如雷贯耳。原来是一根木棍和一把长刀的组合。但见钱钧将长刀的刀把插到木棍的一头,然后一拧就固定住了。他见高全和王有志好像没见过朴刀,就递给他们仔细观看,一边讲解:“师傅请看,这里有卡榫,插的时候要对好,然后顺下去,一拧就行了。我这刀是皇城司传出来的样式,一拧就能卡住,不用三个丫儿拧紧,端的是爽利。” 王有志和高全互相看了一眼,脑子里都蹦出两个字:“刺刀”!王有志心中大喜,原来宋朝这么早就把刺刀问题解决了,以后把朴刀搞得更细长点,接到火枪上不就是刺刀嘛!这样可以跳过300年,淘汰火枪和长矛组合的西班牙大阵,老子赚大了! 高全装卸了几次朴刀,就开始指点钱钧武艺。王有志还玩不完,好像非要吃透下岸就要造一样。 高全不会用朴刀,他只会用刺刀。于是他就说自己只练过枪,教钱钧刺杀要领,大讲“压顶送,二同时,一般高”。压顶送,就是以虎口的压力和四指的顶力,将枪送出;二同时,就是转体、出脚和出枪要同时,两手握枪要同时;一般高,就是刺刀尖约与喉部同高。 当听到“枪放下”的口令时,以右脚掌为轴,身体半面向左转,同时收回左脚,左手将枪迅速交给右手,成持枪立正姿势。 钱钧听了后,想了想:“师傅教的招式好像不是大枪,很适合朴刀,难道是他为了教我朴刀改的?”顿时又佩服又感动。佩服的是认为高全真是奇才,居然可以这么快把大枪的招数改成朴刀的技艺。感动的是,师傅对他真好,还专门为他改招式,“发明”新武艺。七叔还提防人家,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高全仿佛又回到了训练场带新兵,带着钱钧越练越带劲。这时已经到了黄昏,夕阳慢慢西沉,即将掉入大海,甲板上来了很多人看海上日落。他二人一起演练,也引来不少人围观,高全也是个人来疯,练得愈发卖力,还耍了一段枪操。 众人看得过瘾,齐声喝彩。就在这时忽听到桅杆上一阵锣响夹着一声声大喊:“海寇!海寇!”接着就看到几根羽箭和火砖从天而降。人都四散而逃,高全一个打滚藏到船舷旁边,气得大骂:“刁斗上是干什么吃的?贼船靠过来了才发现。” 第9章 血腥的搏杀 高全有点冤枉刁斗上了望的水手了。海贼趁黄昏的时候,背对着夕阳驶过来,水手阳光刺眼看不清楚,等到了近前才发现。另外其实高全自己也有责任,他卖弄武艺,引得了望手也低头看,让海盗钻了空子。 王有志飞快逃到舱门正要钻进去,高全大喝一声:“王有志你守住舱门!”王有志一愣,高全又喝到:“要是海盗进了船舱,什么都完了。”王有志听听有道理,200多吨的船,没有多大舱,海盗一进去,马上就能控制船台,把船开走。船舱里多妇孺,海盗进去就是屠杀。 王有志手上正有刚才跟钱钧要来研究的朴刀,于是转过身来,横刀挡在门口,心想:穿越小说上那些人都是死了穿越到古代,说不定在古代死了就能穿越回现代去。虽然是自己骗自己,但这样一想,也减轻了害怕。不过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他手抖得厉害,腿上的肌肉也一跳一跳的。他按网上说的那样,使劲深呼吸,居然也慢慢稳下来了,只是老想撒尿,但又不敢尿,也尿不出。 高全也是第一次真正的战斗,他也有点抖,但看看周围人都把他当主心骨,也深呼吸咬牙撑着,心里一个劲跟自己说不慌不慌,你在做梦。慢慢的,他手稳下来了,受过的训练也开始发挥作用。他分派周围的人尽量搜集能当武器的家什,各自守一些位置。老弱妇孺撤进客舱,叮嘱他们把门顶上。这时船上的水手已经开始放烟求救。 钱钧的伙计又从船舱里拿出几把朴刀,再加上其他客商还有水手,也有八九把朴刀,二十多条棍棒。王七六家的二郎和三郎跑了出来,拿着一根棍子。王有志问:“你家人呢?”王二郎说:“他们都在船舱。我得出来守着,不然一个也活不成。”王有志就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守在船舱门口,还又搬了一些杂物当掩体。 这时,海贼的船已经靠过来了,都是些小船,但速度飞快。五六个飞爪扔了上来,高全觉得这种打法跟索马里海盗差不多,顿时胆气大增。他招呼钱钧一声:“你跟我一起去砍飞爪,你砍绳子我掩护。” 十七岁的少年武者,正是最想当英雄的时候,又跟着武艺高强的师傅,钱钧并不害怕,只觉得兴奋。他大喝一声,跟着高全就冲了过去。七叔想拉没拉住,找了块木板跟着过去,看看能不能给少爷挡箭。 海盗的飞爪设计非常合理,弯爪很长,这样勾在船舷上,上边的人必须探出身子才能砍到绳子。海盗非常专业,还把绳子实先浸了海水,很不容易砍断。还有弓箭手射击探出身子砍绳子的人。 高全二人只砍断了几根勾住甲板上物品的飞爪绳子。钱钧夺过七叔手中的木板,帮高全挡着,让高全去砍船舷外的绳子。高全砍了几下,只砍断了几股麻线。他一急用刀使劲划了几下,绳子断了大半,还剩下几股连着。高全正要再划,钱钧的木板脱手而出。本来那木板就只有一根横着连接的木条钉在一起,那木条也不好拿,时间一长,有了汗,手一滑就掉下去了。 高全赶紧拉着钱钧蹲下,两根羽箭啪啪射在船舷外面他们刚才探身的地方。高全说砍不了了,拿朴刀的都守在飞爪旁边蹲着,海贼上了就砍他,其他人拿家什对着飞爪外边扔。几个人喊了一声“诺”,领命行事。 钱钧长大了嘴,守在刚才他们割过的飞爪旁边。高全守在另一个旁边。过了一会,高全忽然看到飞爪向外边立了起来,心知海盗就要爬上来。他弓起身,做了一个类似蹲踞式起跑的姿势,准备海盗一冒头,他就跳过去一刀将其戳下去。 外边这个海盗是个老匪,很有经验。他快爬到头的时候,猜到可能会有人埋伏,于是就蜷起身子,把脚往侧面使劲一蹬,借着绳子荡到旁边,顺势左手一搭船舷顶上,噌的一下翻来进去。 高全正全神贯注盯着飞爪,忽然见飞爪向着另一侧一歪,正疑惑间,头顶上忽然出现一片阴影。那老匪却是横着身子从他头顶跳了下来。高全不急多想,条件反射站起来同时将朴刀往上一举,正好从老匪肚子戳了进去。他一下子竟把老匪挑在了空中。 老匪穷凶极恶,受了重伤还用短刀去砍高全的面门。高全无从招架,将朴刀往船舷外一甩,老匪一声惨叫,抛洒着鲜血掉了下去,砸在一艘海盗小船的旁边,吓得海盗桨手哇哇大叫:“二当家死了!”旁边一个瘸腿海盗赶紧捂住他的嘴:“不想死就闭嘴,再喊刀手砍了你!” 不断有海盗跳上甲板,高全杀了一个海盗后,完全进入了状态,跑来跑去,砍倒了一个又一个。他本来就被老贼二当家的血流了一脸一身,现在又神勇无比到处砍人,如同杀神一般。 钱钧看到师傅如此神勇,激动万分,可惜他一直也没等到海盗爬上了。其实他不知道,那个飞爪的绳子被割断了一半,后来海盗攀爬的时候就断了。钱钧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傻等着,于是试着用朴刀使劲挑了一下那只飞爪。没想到飞爪一下飞了起来,带着半截绳子掉进了海里。钱钧朴刀差点脱手,定了定神,跑过去帮高全。 高全正跟海盗战做一团,原来甲板上的水手和乘客壮勇不是被砍倒就是逃向舱门。高全只好跑到舱门杂物前,组织大家列阵。由于海盗要顺着绳子爬上了,所以只能带着短刀,他们也没想到这船上有高全这样杀神和钱钧这样携带大量朴刀的武痴。一寸长一寸强,短刀遇到高全的朴刀棍棒阵,非常吃亏,被接连砍倒好几个。 王有志正在叫好,忽然听见旁边王二郎大喊小心,一回头,看到一个船上的水手竟拿着匕首对着他胸膛刺过来。他慌乱中用朴刀杆往下一压,那匕首刺在他肚子上,却刺到了什么硬物,滑到一边,将他的腰连皮带肉还有一块布割开。不过王有志一点也不觉得疼,下身一松,一泡尿终于撒了出来。 那水手再要刺时,被王二郎从后面一棍打倒,王有志上前一刀刺进那水手背上,然后踩着他的腰把刀拔了出来。再低头看,原来他因为没有钱包,把钱钧送高全的那块银子用布腰带包裹起来捆在腰上,这次竟然救了他的命。 不知道这个水手到底是海盗的内应,还是想抢他的银子。反正那水手肚子几乎被他刺透了,也动不了活不成了,他也没时间去逼问。他一转身依旧横着朴刀守在舱门口。一般人第一杀人都会有觉得头晕恶心,特别是被鲜血的腥味刺激得呕吐。但现在情况紧急,王有志的肾上腺素大量涌出,顾不得那些。海风吹着,血腥味也不浓。 忽然听见海盗一阵欢呼“大当家上来了!”王有志定睛一看,一个黑森森铁塔般的海盗正在组装朴刀,后边跟着几个人从背上摘下弓箭。高全大喝一声“扔东西掩护我”,抓起一个海盗的尸体挡在身前,对着弓箭手冲了过去。 海盗们一时手忙脚乱,有人对着他甩出短刀和匕首,但由于他跑之字形,速度又快,不容易击中,还有一把匕首插到了那个海盗的尸体上。船上的人也往海盗那边扔东西,刁斗上和船台上也终于开始放箭。由于中间就六七米的距离,高全一下就冲进了海盗堆里,撞倒了两个。 他把尸体对着大当家扔了过去,顺势冲到弓箭手旁边。几个弓箭手赶紧逃跑,但速度慢,另外甲板上地方不大。一个刚跑两步,一下被缆绳绊倒在地,眼前忽然掉下一条血淋淋的胳膊,手上还戴着扳指,分明就是另一个弓箭手的。他想爬起来,但手脚都转了筋,动不了了,吓得闭目等死,只待背后那一刀落下。 第10章 锦衣 那弓箭手等了几息却没等来落下的那一刀,睁眼回头一看,大当家正跟那个短发大汉战在一起。大当家辗转腾挪,挽了四五个刀花,把大汉的朴刀挡在外面。他大叫一声“大当家的好刀法!”却不知道大当家的正暗暗叫苦。 这个血衣短发大汉不知道哪里来的,像是个胡僧,内应也没提过。他的武技一点也不花哨,并不怎么跳动,也不挽刀花。大当家用朴刀搠过去,他也不闪避,只是用力一拨,然后快如闪电用刀对着大当家胸膛猛刺。但这个刺杀太快,大当家的用尽全身力气和技艺,才好不容易挡住。不过这样消耗体力太快,对面的大汉动作少,非常节省体力。 大当家听到手下有人喊“风紧”,不想这样纠缠,一声大喝,力劈华山当头就砍。那大汉也不挡,只是对着大当家的咽喉直刺过来。由于线路短,反而更快。如果大当家继续砍,还没砍到人家,自己可能就贯喉而死。 大当家在千钧一发之时,将头一偏,朴刀擦着脸划过,留下一道口子。他奋力往后一跳,由于姿势别扭,险些摔倒,眼看刀光如影随行,直飞过来,赶紧往旁边一个飞扑,躲过这一刀。大当家顺势打了个滚起来,却见刚才那个弓箭手已经开弓搭箭,而那胡僧也躲在主桅杆后面。 大当家大喝一声“一起上,砍死这胡僧!”忽然头皮一紧,听见一声弓弦响,他赶紧往旁边一跳,啪的一声,一支羽箭钉在他刚才站的位置。他赶紧一个打滚藏到一堆缆绳后面,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他看到自己这边还剩下不到十个好好的人,都面有惧色。船台上一个大汉拉着弓,居高临下瞄着他们。刁斗上也还有一个水手拿着弓箭。海盗自己的弓箭手有一个刚才被高全砍掉胳膊,趴在地上生死不知。有两个被弓箭射死了,还有一个头上流血躺在地上,一个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 剩下一个刚才瞄着高全的,膀子被打了一石子,疼得歪着嘴直吸气,还被打石子的一个村姑用弹弓指着。他想躲却没处躲,藏到一个海盗后面,那海盗却赶紧跑开了。刚才这个村姑弹无虚发,接连打倒了这边四五个同伙,谁见了她瞄准自己都头皮发麻。但她躲在舱门前的路障后面,弓箭手也射不到她。大当家看到对面船舱门口也有一个形象差不多的胡僧守在那里,想来本事也跟藏在桅杆后面的这个差不了多少。 大当家扭头对着高全说:“罢了,那胡僧,现在势均力敌,两边罢手如何?我也不叫下面的兄弟上来了,我们走,你们不要追杀。” 高全虽然没听清他叫自己什么,但也知道他是跟自己说话,看看已经杀不了剩下的弓箭手和大当家,自己这边的人也差不多个个挂彩,海盗那边有人带着小盾,也不是很怕船上的弓箭手,就说:“船主何意?” 船台上领头的大汉松了弓说:“船主不在,我是纲首(船长),我能做主。我们也不想跟水上的朋友为难,龙王爷在上,我出五十两烧埋银子,大家好说好散。” 高全皱眉:“凭什么给他们钱?” 那大当家一听,叹道:“和尚说的是,我船火儿张横本事不济,不配拿这银子。那和尚可留姓名?” 高全楞了一下,一来惊讶船火儿张横原来是个海盗头子,二来才明白原来和尚是指自己,于是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报仇?” 张横冷笑道:“怎么,不敢?” 高全还没说话,王有志大叫:“呸!手下败将,我兄弟大名你还不配知道。” 张横哈哈一笑:“说的是。在下只是佩服和尚武艺高强,如不愿留名,那就算了。青山不改,海水长流。扯呼!” 一帮海盗扶伤挟尸,撤了下去。纲首让一个水手把银子送过去,那水手不敢近前,走了几步,离了丈把远伸手递过去。张横说:“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水手吓得赶紧又跑回来。 纲首说:“小乙,你把银子给旁边的那个朋友,他们做买卖空手而归不吉利。”水手跑到最近一个胳膊受伤的海盗旁边,把银子塞到他怀里,接着飞快地逃回来。张横本想命那个海盗把银子扔下,但看其他海盗都想要,这次伤亡惨重,空手而归怕人心不稳,只好叹了一口气,向纲首拱拱手:“认栽”。 纲首松了一口气,赶紧唱了个大喏,高声说:“多谢大当家赏饭吃。”他一直担心张横不收钱会报复,这胡僧再武艺高强,也不是他的镖师。他一直跑这一条线,张横要是大发英雄帖,联络各路海盗跟他为难,他就算逃了性命也要破产。 纲首转过头来,又给高全作揖:“师傅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佛。今日若非师傅在此,阖船性命难保。还请师傅到船台一坐。” 高全正在犹豫,王有志挤过来说:“纲首先请,我们兄弟洗刷过后就去拜见。” 纲首见二人打扮差不多,神情气质也有点相似,想来是一起的,就说:“是小人孟浪了,小乙快领两位师傅洗刷,换了衣服送到船台。” 刚才送银子那个水手答应一声,对着高全和王有志躬身道:“两位师傅请跟我来。”二人随他去船员洗澡的地方洗涮后,见小乙送来两套干净衣服,连内衣都有,都是丝绸的,穿上十分舒服。由于外边是长袍,所以即便是高全的,也不显得怎么短。王有志使劲伸了个懒腰:“这回鸟枪换炮,终于穿回人衣服了。”高全虽然撇撇嘴,但这衣服确实穿着舒服,比以前麻布衣服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二人跟着小乙一起来到船台,看到那里摆了两桌酒宴,一群人在等,钱钧和七叔也在。纲首一见他们进来,忙起身行礼。他们也赶紧学着回礼。纲首现在已经知道他们不是胡僧了,有心结交,十分客气。 两边正寒暄着,又有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到了门口,却是王七六父女,后面跟着王二郎王三郎。王七六斥道:“你一个小娘鱼,如何抛头露面来坐席?人家请的是我,你却非要跟来。” 五娘紧紧拉着她爹的胳膊:“阿爹又不曾帮人打海盗。人家还不是看我打倒了许多强人,怕单独请我请不动才请你的,其实就是想让你带我来的。”然后她对纲首说:“这位阿叔你说是不是?” 第11章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众人大笑,纲首说:“对对,正是此意。这位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大家都佩服得紧。” 王七六做了个罗圈揖,然后说:“勿怪。乡下女子不懂规矩,见笑了。”其实他不是不想带女儿来吃,只是怕人家说不懂礼数,所以故意到了门口才让五娘回去,父女二人这么一吵闹,纲首自然会请他们都入席。 船上的主要人物和这次出力大的乘客坐一桌,几个水手和其他参加战斗的乘客坐一桌。纲首自己坐了主位,请高全坐了上座,王有志只好坐在高全旁边。高全看了看,觉得跟山东老家的坐法差不多,不过没那么严格。 他和纲首挨着,两人都互相细细打量。纲首看上去40岁左右,个头跟王有志差不多,不过上身长一些,也宽不少,坐着看起来很雄壮。纲首面色黑红,一看就是经常出海的人,配着一部乌黑浓密的络腮胡子,甚是威武。不过他在打海盗的时候,忙着缠斗,没怎么看到纲首。 人都来齐了,纲首首先作自我介绍,他叫范海,字天池,兰溪范家的旁系,说起来是范浚的堂弟,而且也不算太远。在座的人都肃然起敬,钱钧等人忙起身道:“纲首相貌威猛,不想原来是香溪先生堂弟,兰溪范家真是人才辈出,文武双全。”范海连忙谦让,大家共饮一杯。 兰溪范家在当时是非常荣耀的门第,范浚的祖父父亲都有上柱国的封号,其父范筠更是加少保头衔。这可是鳌拜想要没要到,自己给自己安上的头衔,他被抓后宣布的罪名之一就是冒充少保,“窃号自娱”。范浚兄弟十人,除了老二是举人,都中了进士,兰溪范家故有“一门双柱国,十子九登科”之称。搁在现代社会,祖父是正部,父亲是副国,兄弟十个九个市级以上,一个县级,放在哪国都是极其显赫的家族。不过因为太显赫,所以在现代社会根本不可能被容忍出现,但在古代却是一段佳话,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纲首场面话感谢话都说完了,每个人也都聊了几句,然后大家各自跟身边的人攀谈起来。纲首自然主要跟高全和王有志聊。他看得出,高全刚才施展的都是杀人技,像是军中手段,与钱钧练的快跤之类的格斗技巧是两码事,更何况高全还指挥若定,完全像是军官出身。 他本来以为二人是逃亡的军官,后来打听了原来是海外番邦归来的游子,顿生招揽之心。毕竟像这样又能打仗还会开船的人才,哪个船长不喜欢?王有志多半也懂航海,钱钧说他很懂海贸。 高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宋朝的航海专家,自然也兴致很高。两人交流航海知识和心得,范海对高全更加佩服。高全只说自己在澳洲也是当过水军军官,这样把自己各种显眼的能力从何而来圆过去,这也是他跟王有志商量好的。 大概觉得已经把高全的情况摸清楚了,范海就问他有什么打算?高全暂时没主意,就看向王有志。范海这才知道原来高全虽然高大威猛,但拿主意的却是略显文弱的王有志,赶紧跟王有志攀谈。 王有志刚才插不上话,他的航海知识仅限于道听途说和网上海员发的小视频,乱说会漏了底,只好像领导看部下讨论一样,在旁边微笑。现在高全这么一说,他矜持地一笑,然后并不回答范海,反而问起范海的生意。 范海收起小觑之心,仔细跟王有志介绍他船上的情况。他现在主要跑苏州到杭州一线的运输,连货带客什么都运。香溪先生清贵,不怎么管俗物,范海的父亲帮他管理家里的生意和田庄。范海不喜欢读书,从小就愿意到海上玩,他父亲经常说都是命,不该给他起名字叫范海的。 王有志恭维道:“可见纲首天生就该在海上发财。”范海仰面大笑,左眼眯得更厉害了。 高全忽然说:“我看范纲首左眼视力受损,是经常出远海吗?”范海大惊,忙趴到他耳边说:“大郎莫要声张,我确实以前有时候去日本、高丽,只不过现在北方有金兵有海盗,不再走这条线了。” 高全连忙保证自己一定烂在肚子里,心里却想:“不跑这条线了,还怕我声张做什么?定然是还经常到北边走私。” 王有志赶紧说:“纲首何不做南边的生意?我兄弟自澳洲一路过来,发现商机无限。”然后大讲澳洲的各种奇珍,看范海往椅背上一靠,赶紧说起胡椒其实不产在爪哇岛,而是旁边一个小岛。 范海一听身子不由得坐直并前倾,认真听王有志神侃。王有志记得网上说宋朝新加坡叫凌牙门,于是又大谈凌牙门的重要和繁华。他又讲占城(越南南部)稻如何一年四熟,麻逸(现在菲律宾一个岛)如何多铜多金。又想到宝岛,于是又着重讲流求多巨木、金银宝石、香樟。而整个南洋都很喜欢瓷器丝绸茶叶,如果来回贩运,获利百倍。再远他没敢说,怕吓着范海。 王有志边说边蘸了酒水在桌子上划地图,十分熟练,显然不是编造的。范海听了他讲的世界十分神往,作为一个从小爱海之人,他当然有个驾船走遍世界的梦想,更何况还有大利。不过他现在是给香溪先生做事,不得自由。更重要的是,他自己还没有船,也没有多少本钱。他看起来40岁,其实才35,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自然显老。 南洋再好,他还是要做回当下,于是对高王二人说:“王大郎所说当真让某恨不得马上驾船去南洋,做一番大事业。某听说两位还没有着落,可否先在小船屈就杂事和部领?日后再向香溪先生推荐。”杂事就是二副,部领就是水手长。 对王有志来说,打工是永远不可能再打工了,这辈子也不可能打工。他日后是要当皇帝的,能平等跟人谈生意就已经很委屈自己了。不过范海也不能得罪,以后这个人和他背后的范家对自己的皇图大业会有很大帮助,必须既婉拒又能拉好关系。 第12章 晚上也能做白日梦 王有志于是想了想,对范海说:“多谢纲首美意。不过我兄弟这次回中国首先是要认祖归宗,然后再图立足。不如先等一等,我这边把这件大事做好了,再商量此事。能遇到纲首这样的英雄,实在是我兄弟之幸。日后还希望能借助纲首之力,能打通去澳洲的商路,将家小接到临安来。”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能认祖归宗,王氏对他有安排,大家一起合作。如果不能,再来投范海,帮他打通南洋商路,那也是合作,不是给他打工。高全无所谓,他已经有十两银子垫底了,还有钱钧这个徒弟帮衬。他其实没开过大船,更何况宋朝的帆船,心里也发虚。 另外王有志带着他从光着屁股混到现在一身锦衣,而且不论什么时候,王有志都充满信心,而且还都能想出办法来,这也让他对王有志有莫名的信仰。更何况他是要拯救劳苦大众的,是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原,解放全中国的。范海遇到海盗表现不佳,自己稳住局面后,他才一边指挥水手帮忙,一边在船台上放暗箭,后来又对张横百般讨好,向恶势力低头,实在不像是能跟随的英雄。高全其实有点看不起范海,也根本没有跟着他干的意思,所以听了王有志的话,也对范海点了点头。 范海叹了口气,心想:“白长这么大个子,却什么都听表哥的。年轻人啊,都觉得自己满本事,不知道错过了什么。多少人想攀附范家而不得,他们却不珍惜这样的机会。琅琊王氏过百万人,他一个海外旁系分支,回来王家能多重视?也罢,等去了临安,撞了南墙再来找自己就更好谈了。”于是他就呵呵一笑,抱拳说道:“也好。某祝二位早日认祖归宗,鹏程万里。日后但有所求,无不效力。” 接着让人拿来纹银二十两,赠与两人。高王二人赶紧拜谢,王有志把银子揣到怀里,用身体温暖着哥俩的全部财产,三十两银子啊,感到凉凉的,非常舒服。王老板居然有点陶醉感,不容易啊。从俩光屁股到穿锦衣怀白银,这才三天功夫,恍然在梦里。大宋,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王老板不由得在心里默念凯撒的名句。 酒席散了,大家拜别纲首,各自回舱。王有志虽然白天厮杀,但丝毫不觉得累,锦衣白银让他兴奋无比,拉着高全到船头甲板上商量以后的事。 这时候夜色已深,小半个月亮悬在空中,背后是无数星辰形成的河流大海。海风轻轻地掠过乌黑的大海推着帆船。船微微晃动着,破浪前行,却不甚颠簸。一派诗情画意,但王有志老板却无心赋诗一首,而是雄心万丈,对高全讲述他的宏伟蓝图: “情况比以前想的要顺利,我们现在已经有30两本钱了。下了船后,先去找琅琊王氏祠堂,说明来意。有通爪哇澳洲的商路,特别是垄断香料贸易,想来他们是欢迎的。有琅琊王氏相助,我们接下来不论做肥皂、玻璃、水泥还是钢铁,都是稳赚。集聚力量后,就去把台湾拿下来。” 高全一听台湾,连连点头:“不错,既然咱们回来了,就不能再让荷兰殖民者把台湾抢了去。不过那么大一个岛,要开发需要很多人啊。” 王有志胸有成竹:“这个容易。你看那么多北方难民颠沛流离,衣食无着。我们有了资本,正好把他们转移过去。小朝廷和江南士绅肯定也乐意,这等于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说不定他们还会帮忙。” “这样就有地有人,台湾是个好地方,有铁有煤,还有金矿。光种甘蔗搾糖,做樟脑球,就发了。那边养几百万人都很轻松。我们接着把海南的石碌铁矿开发了,这是我们中国最大的高品位露天铁矿,一定不能错过。再学荷兰人把胡椒贸易垄断了。还有制糖,火药,蒸汽机,火车,轮船,我们脑子里都是高科技啊,而且很容易变现。” 高全插嘴道:“不能光想着赚钱,重要的是收复中原,解放全中国。一想到码头上看到的那些难民,我就难受。” 王有志被打断有点不高兴:“别急啊。没钱怎么发展武器,没有枪炮,怎么解放全中国?我不是早就规划了钢厂嘛,我们看看能不能跳过火绳枪,直接用燧发枪?要是你能直接造机枪就好了。” 高全说:“我是当兵的,又不是兵工厂的。不过原理知道,最好先造出后膛枪,射程超过弓箭就好办了。我看一定要发展出车床来,有了车床,就能冲压子弹壳,拉膛线,还能大量生产,速度还快。” 两人想想什么都要做,两个人要手搓出完整产业链,任务太重了。高全有点犯愁:“这么多事,原来五六百年的发展,就凭我们俩能搞完吗?” 王老板把大手一挥:“光凭我们俩是不行,累死能干多少?我们要大兴科教,培养人才。王七六说的有道理,要分利给别人,进行技术推广,推广出去,他们就会改进。” 高全高兴得说:“对!放手发动群众,壮大革命力量。” 王老板又得意地说:“后世做股票经常被割韭菜,这回我要建个证券交易所,发行股票把这些地主老财的钱都弄过来,跟着我大航海,搞工业革命!咱们也到处占殖民地,搞日不落帝国,说不定还能统一全球呢。” 高全说:“你这哪是发动群众,明明是发动地主老财嘛。” 王有志一副你不懂的样子:“就是要发动地主老财,把他们从地主阶级转化为资产阶级。同志,历史发展是有规律的,你上来就打土豪分田地,搞公有制,搞大跃进,能行吗?” 高全一撇嘴:“未必不行。我知道,你本来就是做生意的,有思想局限性,跟地主老财有天然的亲近感。我就不信不能跨越式前进,南方不行,北方说不定就行。北方被金兵占了,到处乱糟糟的,一张白纸好做画。” 王有志嘿嘿一笑:“你这个小高,不是还吹你们家世代书香,祖上一直都读书做官?难道不是官僚地主阶级?你这是要革了你祖宗的命不成?” 高全语塞,梗着脖子争辩:“我要超越时代局限,用赎买的方式来进行土改,不杀不打。” 王有志乘胜追击:“陈诚在台湾,麦克阿瑟在日本,都是用赎买的方式。你这是要投国军还是美军?想不到你浓眉大眼的高全,也要当叛徒。”说完哈哈大笑。 高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扭头就往船舱走,王有志笑着跟了上去。过了一会,旁边桅杆上一个黑影溜了下来。 第13章 陆游第一次出场 那黑影没进船舱,而是走后门一个楼梯,爬到了船台上,躬身抱拳:“见过纲首。”范海正掌着舵,也不回头,问:“你刚才听他们说话了?他们都说了什么?” 原来那个黑影是个水手,高王二人过去商量的时候,他正好在前桅杆处调帆,就停在上面偷听,这会跑来汇报。水手回道:“听不太懂他们说的话,像北地话,又不一样。好像是说怎么发财,要炼钢,要占一个大岛,要做香料贸易,还要造枪和炮、火药什么,要收复中原什么,后面讲的东西,小人实在听不懂。最后好像那个高个生气了,两人就回去了。” 范海摸出几个铜钱扔给他,说:“回去吧,把事烂在肚子里。”那水手赶紧捡起铜钱,答应着走了。 范海想:“要占一个大岛,此二人莫不是海盗?不过他们又说要收复中原,这又不是海盗行径。”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俩小子高深莫测,也庆幸他们没留在船上,决定还是敬而远之。那个表哥好像真有一些发财的门道,自己也不能跟他们断了联系,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也许能够掺和到香料生意中去。 王老板和高队长却不知道他们商量改天换地拯救世界,却差点被人当成海盗,更不知道以后走上了多么艰难的一条路。 也许是傍晚的厮杀太过劳累,两人都睡到很晚才醒。五娘在他们身边大喊:“懒虫,快起来!”高全一个侧滚翻,单腿跪立,却发现周围的人都起来了,对着他哈哈大笑。王有志还想赖一会,五娘用脚把他使劲一蹬,“快起来干活,要靠岸了!” 二人昨晚只脱了长袍枕在头下,然后和衣而睡,大通铺船舱里基本如此。他们刚要穿长袍,王大郎笑道:“穿长袍可推不了车,还是别穿了。”然后递过来他们换下来的麻布衣服,昨晚五娘帮他们洗了后,绑在外面缆绳上吹了一夜,早就干了。现在正好套在纲首送的丝绸中衣外边。 当王有志却坚持让高全和他一起穿了长袍,去向范海告辞后,再回来换好衣服,把长袍放在包袱里,让五娘帮他们背着。王七六本来还担心他们俩不帮着推车了,现在松了一口气。短短几天,这俩人鸟枪换炮,高全一个人就赚了他一年都不一定能赚到的钱。这让他开始担心能否招赘王有志了。 船尚未靠岸,王有志他们跑到甲板上看钱塘江。经过一日一夜的航行,这艘船已经快到了目的地,站在甲板上,临安城已经浮现在面前。江面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船帆,煞是壮观。王有志感慨之余,搜肠刮肚想有没有关于钱塘江的诗词,好装那啥一番,正苦苦思索,想不出来,忽然听到船台上有人大声唱道: 碧山影里小红旗。侬是江南踏浪儿。 拍手欲嘲山简醉,齐声争唱浪婆词。 西兴渡口帆初落、渔浦山头日未欹。 侬欲送潮歌底曲,尊前还唱使君诗。 周围船只一片叫好。扭头一看,却是范海,看不出他一脸络腮胡子居然还能唱这么雅致的词,不亏是香溪范家的人,再粗也通文墨。高全在旁边说:“原来瑞鹧鸪是这么唱的。” 王有志翻翻白眼说:“你真记的这是谁的诗?” 高全哼了一声:“苏东坡的《瑞鹧鸪·观潮》,谁不知道。我原来练字的时候写过。” 王有志有点懊恼,但又一想自己记住一些诗词,高全也记住一些,俩人一凑,以后抄宋代以后的诗词也方便的多,不由得又高兴了,使劲拍着高全的肩膀说:“不错不错。”然后对旁边的钱钧说:“俺这兄弟,文武全才,世所罕见。”钱钧也对自己这师傅更加佩服,七叔也很高兴,回去跟太公一说,大郎路上拜了个文武双全的师傅,也会得几句夸奖。 正说着,旁边一艘船上也有人唱了起来: 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却是一位青年,看上去二十七八岁,戴着幞头,中上等身材,肩宽腰细,面色红润,声音清脆悠扬。他唱完后,高喊一声:“香溪先生可在?山阴陆务观求见。” 范海赶紧拱手:“香溪相公不在船上,小人范海见过陆相公。” 王有志问:“陆务观是谁呀?很牛吗?” 高全一副“别说你认识我”的样子说:“陆游你不知道吗?” 王有志恍然大悟,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大名鼎鼎的陆游,只是他现在还小。不过小正好,大了自己多半结交不上。现在机缘巧合遇到了,一定要认识一下从小学就开始背他诗的名人,而且陆游以后显然会大有用处。吴郡四姓,顾、陆、朱、张都是千年望族。山阴陆家是陆家不得了的一支,陆游家中进士的有16人之多。 王有志捅捅高全:“你也赶紧唱一首钱塘江的诗词。” 高全说:“你当我不想啊,我是记得不少,但都不会唱,我们那时候谁还知道这些诗词怎么唱的?” 王有志想想不管那么多了,再不唱陆游走了,于是气沉丹田,施展他当初在宁波艺术学院学的声乐技巧,捏着嗓子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陆游和范海都大惊,这是一种他们从来也没听过曲调,而且歌词非常雅致深情。这首像是词,但没有听过,不过合乎韵律平仄,显然是大家之作。陆游高喊:“这位官人尊姓大名,所唱何词?何人所作?还请告知。” 王有志大言不惭答道:“仆乃澳洲王有志,所唱为拙着《送别》。”惊的旁边的高全瞪大眼睛看着他,心想这人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但他又不好说破,毕竟也想认识陆游。 陆游赶紧作揖:“不意竟在此得遇大贤,这词牌小子闻所未闻,还请告知。” 王有志有点犯难,这本来就是一首歌,根本不是词,哪有什么词牌?他倒是知道这首曲子是取自美国歌曲,但他总不能说词牌名叫《梦见家和母亲》吧?他急中生智,说:“词牌叫《旅愁》。”李叔同的这首《送别》取调于犬童球溪的《旅愁》,而《旅愁》又是用了《梦见家和母亲》的曲子,他这么说也不算错。 陆游马上就想让人把船并过去,自己好认识一下这位大才子。但他旁边的管家却看到王有志一副小商贩打扮,又听他有北地口音,不让船靠过来,劝陆游说:“那位贤才在香溪先生家的船上,必定与其非亲即故。这里船多,不要挡了别人的路。等上岸后,再去寻他也不迟。” 陆游到底是个少年不通世故,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对王有志喊道:“贤兄先请,小弟上岸后去寻你。”王有志和高全也满心期待,但后来到了龙山渡,几百条船挤满了码头,上岸后人山人海,人能不挤散就不错了,到哪里去找?高王二人就这样痛失追星的机会。 第14章 落空 船只排了长长的队伍,等着过龙山浑水闸。这是宋朝的船闸兼水闸,功能有二,一是放钱塘江潮水入龙山河,等流过一段,水质稍为澄清,再过清水闸,将水放入城内。二是放从钱塘江上来的船出入。 高王二人仔细看闸门的开合,发现居然是复闸,跟三峡水库的船闸原理是一样的。王七六看他们盯着看,觉得有义务给这两个蛮夷解释一下:“这唤作二斗门。太宗雍熙元年,乔讳维岳相公所创,从此南北舟船往来无滞。” 王有志和高全看到闸门的开合居然是齿轮组传动,互相看了一眼:“造机床有希望了!”王有志不由得小声说:“宋朝科技还真发达呀。”其实他不知道,中国在东汉年间就开始大量使用齿轮了。宋朝的齿轮制作和运用已经有相当高的水平,北宋时苏颂制造的水运仪象台运用了复杂的齿轮系统,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个自鸣钟。 顺宁号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王老板和高队长等人与船台上的范船长挥手告别,然后一起运货上岸,踏上了临安的土地,但还不能算真正的临安。这里只是龙山市,在龙山渡码头附近形成的集市,设有税务、海关等管理机构。 王老板和高队长推着小车吱扭扭地往前走,王老板现在小车终于推得不再左摇右晃了。不过五娘也不愿坐在上面,她满眼都是新奇,一会跑到左边看看,一会跑到右边看看,这时候体现出哥哥多的好处了,总有人盯着她。王七六不停地喊:“五娘你别乱跑,办完事有的是光景看。” 下船后的货物车队太多,一眼望不到头,大河一般浩浩荡荡流向龙山税务。王七六这个导游很尽责,又卖弄道:“龙山税务是皇宋第一大税务,一年能收3万多贯。3万多贯呐,一辈子也花不完。老汉要是有3万贯,早就搬到临安城来住了。” 五娘在旁边说:“阿爹,我们快点搬来吧,这边太好了。”王七六笑道:“这才到哪儿呢?还没进城,要是搬到城里去住才叫快活。你乖乖听话,阿爹才好多赚钱,才能搬过来。”五娘赶紧表示自己一定听话。王七六摸摸五娘的头,一脸的宠溺:“就盼着你找个好人家,直接就嫁到临安城里。”五娘听了,羞得捂着脸躲到旁边高大个子后面去了。 王有志和高全心中不屑,这有什么繁华?就是个农村大集,连农村大集都不如,既没有三轮车也没有拖拉机,更别说皮卡。想着高全又开始怀念部队和爹娘了,眼眶又开始湿润。 王有志也忽然觉得就是在古代当皇帝好像没啥意思,没有网络、手机、空调,没有汽车、高铁、飞机,电影都没有,更别说电子游戏。当皇帝也就是住的房子大,女人多,钱多。但房子再大也只能住几间,女人多还要处理宫斗,钱多实际上也不能随便花。在古代当皇帝,真不如在现代当中产。怪不得非洲很多国家的元首使劲捞钱,捞足了就先把孩子送到美国去,自己也随时准备走。 王有志心中郁闷,看看旁边的搭档高全又要哭,为了提振团队士气,大声说:“搬到临安城里算什么?不出三年,我二人便在临安城里起一座高楼,再把这龙山市建成集物流、餐饮、娱乐、休闲为一体的大型商贸城,一改这脏乱差的局面。”听得周围人不是哈哈大笑,就是撇嘴,只有高全深以为然,五娘眼里直冒小星星。 路边上还有人“哼”了一声,问:“那后生你说,龙山市如何脏乱差了?”这话引起不少当地人的同仇敌忾,他们一直以龙山市繁华为荣,忽然有个外乡人跑来说龙山市脏乱差,不由得生气上火。 王有志充满穿越人的优越感:“路边都是阳沟,没有阴沟,不脏?地上多有垃圾,不脏?这么多人乱糟糟挤在一起,不乱?这路面都没硬化,不差?” 他说的过瘾,那边过来几个人就要揍他。高全和五娘四个哥哥,都站过来,加上王有志,六条大汉站在一起,很有威慑力。那边一看不好惹,也不再近前,一个泼皮在旁边大骂,煽动当地人来帮忙。 钱钧和七叔在后面赶紧过来劝说,他们是临安坐地户,钱大郎也有名号的。先亮明地头蛇的身份,然后说这是琅琊王家的货,这个朋友刚来,乱说话不懂规矩,改日一定登门道歉。那几个人有了台阶,指着王有志说:“看钱大郎面皮,就此揭过,日后不可胡说。”王有志也自知不占理,也没再说话,自己安慰自己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等我站稳脚跟,一个个收拾你们。 这么一闹,大家也都不再说话,默默推车。钱家有自己的仓库,七叔邀请王七六把货放到那边去,但王七六还是习惯放在琅琊王氏的货栈里,婉言谢绝了。两伙人就此分手,钱钧送了两把朴刀给他们,又写了自家的地址给高全,请他安顿下来一定过去,高全爽快地答应了。 放好货物,王七六去缴税,这边也是包税,但管理严格,税率很低,只有2%。琅琊王氏的货栈自然也是王氏子弟包税,对王七六说不上友好,但也不刁难。 王七六帮高王二人问起身份的事,包税的人一听是海外来的,大喜,赶紧来见,先唱了个大诺,然后问二人是贡使还是胡商?自己的船,还是搭载别人的船?货物几何? 当听说二人被海盗抢劫扔下海,身无分文时,包税人马上变了脸,对王七六说:“下次你先说清楚再带我来。”接着转身就走。王七六赶紧追出去,心想:“我还没说完,你就喜大狂奔,怎么还怪我呢?”但他又不敢说,只好认下来一个劲告罪,然后塞了一把铜钱给包税人。 包税人脸上才好看点了,然后:“七六你带两个光身蕃人来,莫不是戏耍我?”王七六只好再次道歉,然后问他这种情况怎么解决,并说明王有志家里很有钱,准备认祖归宗,还要打通商路。 包税人冷笑:“这没钱的穷蕃鬼哪个不说自己在他国良田千顷家财万贯?说自己是王子的都有不少。他们那边的良田也就是中国的荒野,所谓万贯家财也不知道能买几袋大米。什么王子之类,就是那边酋长的儿子,连咱们这边村老的傻儿子都不如。还不都是看我大宋富足,想趁机赖下不走?认祖归宗去祠堂,想留下去市舶司,找某何用?” 第15章 南宋的公务员 他又想想,毕竟收了王七六的钱,不好态度太差,就说:“这事你应该早点来跟某商量,你要是专门弄条海船,装上一船货,挂个贡使旗,就说他们是澳洲使节,不但整船货不用交税,还能有回赐,说不定还能见到秦相公,再说久慕王化,混下来也不难。如今这般情形,某也无计可施。” 王七六送了把铜钱,就换回这么几句废话,无奈只好回去跟高王二人说,自己如何送了二钱银子,结果只换了这几句话,不如二人去市舶司看看。 王有志一听,自己不懂行情,错过了冒充澳洲国王特使和发大财的机会,虽然自己也没本钱其实搞不成,但还是十分懊恼,只好拿出刚才托王大郎换的零钱,找出一两银子给王七六:“老丈受累了,这几日多有打扰,感激不尽。” 王七六大喜,接过银子,握得紧紧地,假模假式地往王有志怀里塞:“这如何使得,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你二人在此处举目无亲,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哪里用还?” 王有志赶紧挡住:“老丈不要在意,眼见我这里还有,回头还要烦劳老丈带我们去市舶司和王氏祠堂,相扰的事还很多。” 王七六赶紧把银子塞到怀里,一边说:“也罢,我先收着。你们要是不够了,再来找老汉要。” 王七六自己要忙着龙山市找买家谈价钱,让王二郎带王有志和高全去市舶司。王有志却另有想法,他和高全二人换了锦衣,然后求王二郞带他们先去琅琊王氏祠堂。王二郞笑道:“大郎果然是孝义之人,不过琅琊王氏在两浙路就有一两百万,祠堂十几座,唯独临安城里没有。” 王有志这才发现自己想简单了,琅琊王氏人太多,又不是黑社会,不可能有总舵,都是谁当了大官就把他那一支修个祠堂家庙,自己连到底是哪一支都搞不清楚,只记得后世最大的是绍兴华堂琅琊王氏宗祠,家里说都是去那边祭祖,但那是明朝才建起来的,宋朝时该属于哪里,自己也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现在找过去也说不清,人家一看是穷光蛋,还没有功名,也未必有人搭理。还是应该先落户,有点身家了再去天目山镇寻找,其实他祖先在宋朝是不是住在那边,他也不清楚。忽然间他发现自己这个琅琊王氏子弟的身份根本用不上,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会认为他是冒充的。百般无奈,王老板只好带着高队长跟着王二郞先去市舶司。 市舶司那边的态度跟包税人差不多,先是很热情,听说两人身无分文,马上变了脸,说他们应该去提刑司报官,这里不管。王有志赶紧说自己本来祖上就是中国人,琅琊王氏,回来认祖归宗的。那个书手冷笑一声:“那更应该去提刑司了,提刑司里好多姓王的。尔等既然原来是中国人海外来归,那就应该是归正人。”不由分说,将他们推到一边,接着对一个穿金戴银的波斯富商一脸媚笑。 王有志他们无奈,只好又去提刑司,等了好一会,才排到。王有志跟接待的书手说了情况,那人笑道:“既然是蕃人,那就应该归市舶司管,如何推到这里?你还是回市舶司去吧。” 王有志赶紧说自己是回来找琅琊王氏认祖归宗的,那个书手想了想,就带他到另外一间房去,对里面一个书吏说:“官人,此人说他是琅琊王氏一脉,自海外归来,不幸遇海盗落海,现在想办个身份落户。” 那个书吏皱皱眉头:“琅琊王氏子弟何止百万,都来找某,某顾得过来吗?” 王有志一听这人似乎是琅琊王氏子弟,赶紧过去唱了个大喏,凑近说:“学生王有志久居海外,无时无刻不思念祖宗坟墓,天可怜见,今日竟得遇本家官人,还请垂怜。”接着把一两银子塞到那个书吏手中。 书吏摸了摸银子,语气顿时缓和起来:“尔等遭遇说来也可怜,看你也像个读书人,想来不会说谎。如此,你将抢劫你的强人样貌特征说一说,让小刘带你去登记。” 王有志赶紧说:“那等海寇行踪不定,学生当务之急是办个身份,先安顿下来,好认祖归宗。” 书吏心中暗笑: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赖在大宋不走。不过既然收了钱,又是本家,看他又是个读书人,那就稍微帮一下吧。于是故作沉吟一会,然后说:“此事不易,蕃人居住需市舶司那边注册发帖,但那边又不愿管。澳洲这个地方从来也没听说过,你也无同乡,只能跟爪哇野人混住,想来你一个读书人也不乐意。蕃人可以去的地方也少,不得自由。也罢,我这边正好可以办理归正人,你二人既然祖上都是中国人,也可以算成归正人,落下户籍之后就是大宋子民了。不知意下如何?” 王有志二人自然千肯万肯,书吏又问他们愿意跟什么地方人住在一起?高王二人一听还分房子,顿时高兴起来,俩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跟高全的京东路同乡分在一起好。书吏接着写公文,又问都写成沂州府人如何?他们想想也点头同意。 书吏接着让他们签字,对两人的书法还称赞了一番,说有机会推荐他们去下边县里当书手,然后叫来书手带他们去登记注册。王有志问恩公姓名,他犹豫了一下说:“某叫王宁,字文静。” 书手带着他们又去了另一个地方,让另一个书手写了公文盖上印章封好,让他们自己拿着去临安县县衙,那边会安排到侨置村落去。虽然不在临安城里,但也是大宋京城郊区户口,而且王有志一听临安县就觉得回到家了,更是欣喜。另外还有惊喜,每人都发了一贯钱。哥俩觉得大宋官府真是为人民服务的标兵模范。 激动之余,二人临走又去找书吏王宁感谢并告别,快到门口就听到王宁对书手说:“记下没有,今天又安置归正人才两名,还是京东路沂州府的,西北和京东人最能打,官家喜欢。这两人都是读书人,文武双全,都是人才,早早报上去,免得王相公总说我等只喝茶不做事。”高王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脸苦笑。原来人家本来就需要找人冲业绩,早知道不送钱了。 第16章 天天盼着去临安,到了临安更艰难 二人各揣着一贯钱,回客栈向王七六一家说了情形。大家都很高兴,总算是在临安落户了。王七六有点羡慕地说:“临安县离京城不过八九十里,走路当天都能来回,都属于临安府,也算京城人了。”五娘说:“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王有志笑道:“还要先去收拾,等安顿停当,再请各位过去。” 王大郎说:“好事是好事。不过那边听说比较乱,侨置县大多偏远,一般都是山地。归正人不受待见,经常与当地人打斗,乱糟糟的。两位过去后,一定要小心,特别是钱财衣物都收好。如果没有什么好营生,不如跟我们回蒲汇塘。” 五娘说:“人家好不容易成临安人了,谁还回蒲汇塘那种小地方。”她见了临安的繁华,一点也不想回蒲汇塘了。 高王二人又对王七六一家表示感谢,然后按照王大郎的建议,换下锦衣和钱一起收拾好,又带了食水,用朴刀挑了包袱扛在肩上,辞别他们前往自己的家。 五娘追了几步,似乎想跟着去,又被她爹叫住了,眼泪都出来了。王有志想才认识两三天,没有这么深的情分吧?难道是爱上自己了?心中又有点得意。高全见不得女人哭,赶紧哄道:“妹子别哭,我们很快就赚大钱,给你在临安城里起一座高楼,起码六层高。”五娘破涕为笑:“你这个大个子就会瞎说,哪有那么高的楼?” 大家哈哈大笑,高王二人转身离去。过了一会,高全一回头,看到五娘还站在门口,又对她挥挥手,和王有志大步离去。 两人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一路大步流星,出了城门后又走了一会,王有志忍不住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高喊:“临安,我来了!大宋,我来了!”高全骂了一句:“精神病”,自己也跟着跑起来了。两个人边走边跑,说着笑着,到了临安县城也才下午两三点钟。去了衙门,门口的衙役接了公文,进去过了一会叫他们进去,然后也是登记造册。 一个书办尖嘴猴腮留着两撇八字胡,小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很像老鼠。王有志本来想跟他攀谈,问他贵姓,谁知他愤然道:“贱姓黄”,然后就不理他们了,好像很生气。王有志二人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 老鼠书办看着他俩一会,低头写几笔,又抬头看了他俩一会,又低头写,这次很快就写完了。然后喊:“老王,老王。”喊了两声没人答应,他又提高声音高喊:“王四儿.....”一个五十来岁的又瘦又矮的老公人走过来,书办又喝到:“你带这两个归正人去天目山镇那边。” 王有志一听天目山镇,激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次真的回家了。王四慢吞吞拿好东西,然后领着他们走出衙门。王有志跟他不断攀谈,套近乎,原来这个王四也是琅琊堂王氏子弟,在县衙混了一辈子,不过一辈子也就是个跑腿的。王有志大叹如此经验丰富的老人居然不提拔,一定是为人方正。王四深以为然,说自己不跟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受排挤,不过自己淡泊名利,也不愿相争。王有志又对王四的高尚情操表示一番敬仰。王四也深受感动,对王有志大有知己之感。 王四感慨一通后,说:“黄鼠狼这次把你们发到天目山,应该是你们没给他好处吧?”王有志方才也看出那个老鼠书办一会看看他们一会看看他们,好像是暗示他们送钱,但一来上午白送了1两银子,肉疼得很;二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鼠书办就生气了,也不敢贸然行事。 王有志于是说:“是啊。我刚跟他说话,他忽然就生气了,我也搞不清楚他怎么回事。” 王四“切”了一声,说:“他长得贼眉鼠眼,姓黄又贪婪,大家都叫他黄鼠狼。他最恨人家叫他这外号,在他面前鼠也不许说,黄也不许说。但他自家又姓黄,就有人故意问他姓什么,嘲讽他,于是谁问他姓,他也生气。” 王有志没想到还有这种人,又好气又好笑,又忙问:“那请问这天目山镇有什么不好?” 王四道:“天目山镇本来不错,依山傍水靠近官道,有码头货栈,但这些年朝廷一直往那边安置归正人。那边本来就多是山地,而且有些地本来是公地,谁种都行,后来都分给了归正人。原来山林河段都是周围大户商量着分的,这些归正人来了后,随便占用,也不给大户交钱,更兼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时间长了,就会不断冲突,这帮侉子打金兵不行,打江南老百姓倒挺来劲。周围大姓都经常聚集起来跟他们打,打来打去,天目山镇就没人敢去了。这帮侉子.....” 他忽然意识到旁边两个都是侉子,赶紧说:“两位官人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跟他们不同。”只是这么一来,气氛尴尬,大家一时都不说话了。 王有志倒不在意,一来他本来就是南方人,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是“侉子”;二来他自上学以来,差不多天天跟人互嘲互骂,也从来不在乎这些。他又仔细问天目山镇的情况,都有几股势力?情况如何?那边都有哪些生意?哪些特产? 在王有志一番吹捧下,王四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有的他确实不知道,知道的也难免道听途说,或者夸大其词。这附近的地大部分是兰溪范家的,就是范海他主家的,还有就是富春孙氏。天目山镇附近的归正人组织开始都是按地域乡党分的,有河北帮、京东帮、京西帮、京畿帮。后来又分成很多小帮,比较有名的有把持水运的青龙帮,做码头生意的门神帮,做陆路运输的猛虎帮,种地的人大多还是按乡党,具体王四也搞不清楚。 天目山镇本来勾连天目山和临安,分水江可以通航运,山里的茶叶、水果等山货还有木材,沿河地区的稻米、生丝、家禽家畜等都可以通过分水江的各条支流运到天目山镇交易,一度非常繁华。 但因行政上属于於潜县,但交通却跟临安县更便利,经济上实际跟临安县连为一体,但临安县收不到税,觉得很吃亏。临安县就故意把归正人都放到靠近天目山镇附近,未必没有故意捣乱,我得不到你也别想要的心思。但对潜县来说,天目山镇有点三不管,收税也不方便,如果天目山镇衰落了,潜川镇就可能取而代之,所以也不愿管。 本来当地的士族大户本来利益受损,想管一下,但跟归正人打了几架后,大败亏输。皇帝认为归正人和他一样是从北边来的外来户,是他的支持力量,可以用来制衡江南士族。秦桧等几位重臣虽然代表江南士族,但也不愿因为小镇上打群架的事跟皇帝冲突,所以这种土客冲突只要不闹到杀官占衙,朝廷一般不管,看谁能打谁会谈谁就占大份。 正想着,已经到了,其实也不是天目山镇,而是附近的一个大村,因为有个龙王庙,所以就叫龙王庙。毕竟天目山镇行政上归於潜县。王四按照公文上写的地址带着他们走到最大的那座大房子前面,王有志和高全惊讶地说:“我们住在这里?” 王四说:“对!整个院子都是你们的。原来是一家岭南丝商的,也住也当库房。后来闹金贼,这家逃难的时候正好遇上,被杀绝户了。这里就成了空房,归了官府。房子是很好,就看你们能不能住进来。” 王有志问:“此话怎讲?已经有人霸占了?” 王四说:“不错,现在这里是青龙帮的聚义堂,黄鼠狼没安好心。” 第17章 惊心动魄聚义堂 王有志和高全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先休息一会,走了一天,不休息好怎么打架?”高全本来都开始装朴刀了,听王有志这么说,觉得有道理。作为优秀的军官,他从来不蛮干。 高队长一边喝水,一边问王四:“王四哥,这个青龙帮有多少人?聚义堂里多少?” 王四回答:“青龙帮有三四百船工,为首的叫大青龙,据说可以扛起一艘粮船。聚义堂是大青龙的老巢,里面具体多少人,老汉就不知道了。你们还真想动手?里面再少也得有几十号精壮汉子,说不定有上百人,你们两个如何是对手?” 高全笑了笑,到旁边跟王有志商量。两人小声尽量用现代词汇,决定先跟着王四进去宣示主权,这是官府给的,师出有名。青龙帮多半不会搬出去,如果能让两间房出来,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更可能是直接把他们轰出去。 如果能当时就把大青龙制住,最好。不能那就先把王四送走,然后晚上再来偷袭,这次进去就算侦察敌情。王有志原本胆子很小,但自从在船上跟着高全杀过海盗后,开始变得胆大妄为。 商量妥当后,他们装好朴刀,依旧挑着行李,让王四带着他们向大门走去。门口坐着三四个泼皮,看到来人也不站起来,懒洋洋的问:“干什么的?” 王四说:“县衙的!”说着晃了一下公文。那几个泼皮看王四穿着像是官差,不知是出于对官府的尊重,还是懒得问,也没再说话,居然任凭他们三个人大摇大摆进去了。 到了堂屋门口,才有人问找谁,王四说找你们头领大青龙。意外的是,里面的人竟然说大青龙不在。王四说:“不管在不在,我都要赶紧办完,不然天黑前回不到县城了。你们这里谁管事?” 门口那个伙计进去,他们三个人也跟着进去,在椅子上坐下,还是没人阻拦,当然也没人端茶。过了一会,来了一条大汉,光着膀子,身上刺满了花绣,对王四说:“这位官差大哥,小人是青龙帮的二当家锦绣虎,县衙有什么公文给我等?” 王四说:“也没别的事,就是这房子现在有主了。县衙把这房子发派给这两个归正人了。这是公文,你看看。”说着就把公文递了过去。 锦绣虎哈哈一笑说:“俺不看,俺不识字。”然后瞪着高王二人说:“你们两个狗男女,哪里来的?也敢来抢爷爷的宅子?” 高全腾的起来,双风贯耳打向锦绣虎左右太阳穴,锦绣虎急忙低头弯腰躲过。高全左脚蹬地,右膝早已飞起,正撞在锦绣虎的心口。锦绣虎却也经打,却没倒,只是后退了一大步,正想站稳。高全右脚向前落步成右弓步,接着身体前冲的势,左手成立掌前推右拳面,一肘打锦绣虎左胸上,正是擒敌拳第一式贯耳冲击。锦绣虎终于撑不住,应声而倒,从始至终,竟然没能出一拳一腿,完全是被碾压。 王有志本来见大青龙不在,就想晚上再来,眼看高全已经将锦绣虎打倒,马上抄起朴刀过去把他抽了裤腰带捆起来,用刀横在脖子上。 堂上堂下的人都惊呆了。王四吓得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高全说:“没你事了,赶紧走吧。”王四回过神来,扔下公文,撒腿就往外跑。 青龙帮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抄家伙拿兵器围过来。王有志把刀刃压在锦绣虎脖子上,大喊:“敢过来,这里就是一刀!” 高全阴森森地说:“过来就是,来一个杀一个!私入民宅打死勿论!” 青龙帮在这里有二十来个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指挥着人把房子围起来,一边叫人去找大青龙,一边跟二人谈判:“两位好汉请了。小生是青龙帮的账房,有话好好说,都是归正人,逃到南方来不容易。” 王有志笑道:“刚才怎么不有话好说呢?也不说什么都是归正人。”一边拖着锦绣虎把大门之外的门窗都关死。 天慢慢暗下来了,高全藏在门口不吭声,外面的人看不清屋里的情况,不敢进去。账房东扯西扯想拖延时间。 王有志说:“账房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大青龙回来,或者让人从后面偷袭,当然你们也可以烧房子,都行。我们杀了二当家,你是不是就成了二当家?” 账房急的连连作揖,:“天地良心,小生哪有此意?二当家和我亲兄弟一般。” 王有志说:“既然如此,你让人送些酒肉来吧,不要放毒,我会先给你们二当家吃,他每样吃了没事,过一会我们再吃。” 账房赶紧说:“哪有此意?都是江湖好汉,南渡的英雄,哪有下毒的心思?”,一边赶紧让人做酒菜。 过了一会,外面静了下来,高全听了一下,对着王有志点点头。王有志会意,用身子靠着墙,用二当家护着自己,刀口压在他脖子上。 又过了一会,账房喊:“两位好汉不要动手,我让人送酒肉进去。”却见一个汉子低着头弓着腰弯着腿,双手捧着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一壶酒和两盘肉。进门后高全从门侧把门关上,又上了门栓。那汉子也不说话,继续捧着酒肉往前走,把木盘放在桌子上。 高全一步冲过去,用刀压在他脖子上,说:“见过大当家的。” 那人面前是桌子,无处腾挪,他苦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高全说:“外边本来乱糟糟的,忽然就静下来了,不是大当家回来了,又是谁能这么有威势?” 大青龙说:“原来如此,倒是洒家失误了,只想让他们不要说话,免得惊动了你们,没想到自作聪明。洒家认栽。不过这房子我还是不能让,让了就砸了招牌,以后青龙帮就没法混了。” 王有志说:“你都这样了,还不让,死了就有法混了?大当家还是早做决断好。你讲义气,孤身救兄弟,你手下那么多人不见得个个讲义气。你死了,他们正好坐你的位子。说不定还会感谢我们,给我们银子呢。” 大青龙倒是有胆气,他举着双手,慢慢转身,坐到椅子上,说:“这位官人说的不错。外面确实有人想我死,而且不止一个。” 王有志觉得奇怪:“那你为什么还非要跟我们死缠到底?我兄弟二人杀了你们两个,外面就会乱起来。” 大青龙说:“官人说的也对。但也可能是有人按江湖规矩,谁为我报了仇,谁就是青龙帮之主。你们还是走不了。” 高全冷笑道:“那就试试!”他刚才怕大青龙耍花样,一直都不吭声,让王有志跟他谈。现在大青龙坐到椅子上,他完全占了优势,便不再紧张。大青龙微笑着坐在那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点也不紧张,确实有大帮帮主的风范。 王有志笑道:“大当家自然有大当家的后手,但你也知道王四跑回县衙报信去了。我们就这样僵持一夜,到天亮县衙派人来,范家也会派人来,到时候你们这青龙帮还在不在?知县相公与范家分了你青龙帮的财物和生意,我们立了大功。” 大青龙疑惑道:“怎么还有范家?” 王有志笑道:“说不定还不止范家,只不过我们只认识范家的范海罢了。” 大青龙黯然道:“原来如此,通海蛟范海的名字我也是知道的。”他不再怀疑,认定是当地士族和知县勾结要整青龙帮。 大青龙说:“既然如此,青龙帮上下两千男女老幼还望两位垂怜。灭了青龙帮,杀了我等,两千多人没了生路,必生民变,到时候知县和范家未必不会推到两位身上。” 第18章 义薄云天?都是戏精 王有志假装犹豫,大青龙趁热打铁:“两位不如放了我,我们青龙帮连夜搬走,奉上纹银百两。两位就说,拿了锦绣虎,又和我比武,我输了认栽就走了。” 王有志想了想说:“如何比法?” 大青龙见有门,赶紧说:“我让人送一百两银子来,只说要跟你们比斗,当彩头。然后我们在屋里假打一通,我认输甘愿搬走。” 王有志又想了想,还是信不过:“比武可以,但不能在屋里。我在屋里押着锦绣虎,你和我兄弟在门外比。另外,我兄弟二人,一人一百两银子。算是你们兄弟二人的买命钱。” 大青龙肉疼不已,但想想灭帮的风险,还是认了:“好,那便如此。”接着叫人送银子来。 王有志接了银子后,便退到锦绣虎身后,对高全点点头。高全收了刀,退到门侧,然后对大青龙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青龙终于重获自由,喜不自胜,对着二人一抱拳:“请!”接着从放酒肉的木盘下面抽出一把匕首,又从腿上拔出一把匕首,左边袖子里掏出一包生石灰,说:“见笑了,这点伎俩终究是瞒不过两位官人。” 高全哼了一声,跟着大青龙出去后,随手关上了门。大青龙苦笑道:“官人忒小心了。”高全嘴角一翘:“江湖险恶,不得不防!” 大青龙出门后,顿时神气起来,腿也站直了,腰也不弯了,昂首挺胸,跟王有志差不多高,四方大脸,浓眉大眼,鼻子又宽又大,声若洪钟。他大声说:“某为救兄弟,今日与这位官人赌斗。某若输了,情愿将这房子相让,再出200两银子,买二当家性命。某若赢了,这位官人将二当家完完整整,不伤一根头发送出,也不与我等争着房子。” 高全配合道:“正是如此。某感大青龙当家的义薄云天,本当分文不取,将二当家放出。但久慕大青龙武艺高强,某虽不才,斗胆讨教一二。如若输了,情愿将二当家送还,转身就走,再也不找青龙帮麻烦。” 大青龙暗暗对高全竖起大拇指,他没想到这之前一直拉着脸很不好说话的长大汉子居然肯当着这么多人夸他。大青龙哈哈一笑:“拿棍来,某少林派杨龙,向这位官人讨教!” 高全其实也想趁机打出名号来在这里立足,他虽然长期生活在军营里,但“击落王牌自动成为王牌”的道理与“打倒老大,自动成为老大”是一样的。他今天也想在天目山一带打响自己的招牌!于是也一抱拳:“某高全,向大当家讨教。”他没想好自己叫什么绰号,又不愿用“高元帅”这个外号,于是就直接说自己的名字,只是这样显得不够威风,有点遗憾。 大青龙说自己是少林派,高全不敢小看,非常小心。他脚下不丁不八,左腿在前,右腿在后,身体尽量侧着,减少对方的攻击范围,把朴刀像刺刀一样上扬。 大青龙持棍在手,气势一下起来了,列了门户,丹凤朝阳式,绕着高全游走。高全慢慢跟着他转动身体,这样过了一会,谁都不先进攻,互相试探。 高全不想再耗下去,因为王有志所谓的援兵根本就是瞎扯,更何况他受的训练是要主动进攻。战场不是演武场,谁也没那功夫搞水磨工夫,都是几招见生死。 于是他看到大青龙左脚抬起将落未落的时候,右脚猛一蹬地,左脚顺势向前踢出一大步,脚离地面不超过两拳,一刀直刺大青龙咽喉。大青龙也是了得,他向旁边一扑,躲过朴刀,顺势转身,带着一棍扫向高全小腿。 高全左手向下稍前右手迅速推朴刀杆,同时右手用四指和手腕向上稍前内猛带,以两手的合力,用朴刀柄猛击大青龙的棍子,正是防下刺的招式。大青龙只觉得手被震得发麻,暗叫不好,只见高全腰借势一扭,朴刀对着大青龙肋下刺来。 大青龙两腿成右弓步,棍随身向上向后绕下往前颤绞直穿,既挡朴刀又砸高全的手。这是少林十三棍中的三星穿云,非同小可。他的棍子是白蜡杆,弹性十足,要是砸中了,高全的手非断不可。 如果高全躲闪,他就顺势拾左脚向左开一步两脚碾地,体左转90度,一个夜叉劈妖,砸到高全的头上。他现在也有点真火,高全招招强攻,不离要害,一副要杀了他的样子。不如他将高全打翻,来换回锦绣虎,然后召集帮众跟知县和范家做一场,大不了落草为寇。 高全向左一闪,左手后拉,右手前推,借着腰部向左旋转的力量,右脚自然向前滑动,用朴刀把尾部的铁套猛的挥向大青龙头部。 大青龙忙蹲身躲闪,这时高全已经欺到身前,棍子已经无用,急忙往后一跳。高全顺势一脚踹去,大青龙被踢了个跟头,他却奸猾,借势一个后滚翻,干脆利索地起来,抱拳道:“高大郎武艺高强,杨某甘拜下风。” 他刚才已经看明白了,高全其实也未施全力,他没有要杀自己,不过学的招式就是这样的。高全力气比他大得多,也灵活得多,而且都是阵前厮杀手段,自己这种比武械斗的招式跟他对上很吃亏。不如干脆表现的是为了救兄弟而认输,还得个好名声。 高全正杀得痛快,不想大青龙却认输了,不由得一愣,然后释然:“承让!大当家义薄云天,某十分佩服!”好话不用钱买,花花轿子人抬人谁不会?高全不是不会说好话,而是不喜欢单方面去巴结别人。当然他对领导也不是没拍过马屁,只不过太过生硬,一看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反而让人不喜。 大青龙没想到高全这么给面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杨某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弟兄们,这房子我们让了,能换回二当家性命,结交两位官人这等好汉,房子银子算什么?黄金有价,情义无价。” 高全不想这家伙如此厚颜,不过他也抬了自己,还给了银子,让了房子,也乐得人捧人,于是高喊一声:“好!”,然后振臂高呼:“大当家好样的!”青龙帮的人一愣,账房反应最快,赶紧跟着举手高喊:“大当家了不起!”青龙帮的人于是就跟着振臂大喊:“大当家好样的!大当家了不起!” 大青龙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要不是锦绣虎还在人家手里,都恨不得赶紧拉着高全斩鸡头拜把子了。他哈哈大笑:“弟兄们,咱们青龙帮言而有信一诺千金,马上收拾搬家,把房子给高官人腾出来。我们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朋友了。”一干帮众被他忽悠得热血上头,齐声响应,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 高全推开门回到屋里,大青龙跟了进来,想把锦绣虎带走。王有志忽然说:“慢着!” 第19章 咱也住别墅了 王有志慢悠悠地说:“大当家智计无双,某非常佩服。但生意还没做完呢。” 大青龙道:“这位官人有何见教?房子我也退了,银子也给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我把人带走,没有毛病吧?莫非官人要反悔?” 王有志笑道:“大当家的江湖道义一讲,便要把人带走,房子退了没有?刚开始搬吧?大当家先带人走,二当家我保证酒足饭饱让他自己去找你们,不放心可以留一两个人等着。” 大青龙哈哈一笑:“这位官人还是不放心我啊。我刚才已经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大家不打不相识,化敌为友,空手出去,怎么向千百帮众交代?” 王有志一撇嘴:“光棍心多,麻袋筋多。行走江湖,谁放心谁?大当家辩才无双,智谋过人,还找不到借口吗?二当家舍不得我们这两个好朋友,在里面跟我们喝酒畅谈,不也是一段佳话?” 大青龙一伸大拇指:“高!这位官人了得,不知可否告知姓名?日后多多来往。” 王有志一抱拳:“琅琊王有志见过大当家的。时间不多了,大当家还是赶紧搬吧,免得到了天亮。”这分明是暗示自己的背景。 大青龙楞了一下,觉得这里面水越来越深,不敢再纠缠,赶紧也作了个揖:“原来是琅琊堂王氏的俊杰,杨某失礼了。”然后走出门去,回头大声说:“也好,既然大家投缘,老二你就陪两位英雄喝几杯。我们先走,你到天目山镇去找我们。”然后他走到众人当中喊道:“二当家与两位好汉,不打不相识,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想把酒言欢彻夜长谈,让我们先走。”青龙帮帮众又是一阵欢呼。 王有志小声说:“大当家莫不是说书的出身?这一套套的,真不是一般人啊。”旁边锦绣虎说:“王官人慧眼,我哥哥以前往南逃的时候,说过书卖过艺。”王有志........... 高全说:“大青龙还真是个人物,果然能带一两千人的都不简单。” 王有志撇撇嘴:“顶多也就是个团长,你以后是要做元帅的。他说自己是少林出身,真的假的?武艺比你如何?” 高全看了一眼锦绣虎说:“他武功不错,底子很扎实,像是正经学过的,比钱钧强。要是比武,我未必能赢,但战场厮杀,他不是我的对手。”这是在小弟面前给大青龙面子,其实他觉得比武自己也能赢。大青龙力气、反应速度都比自己差远了。不过他也没在意,就是个帮会头头,打赢了也没什么可夸耀的。 锦绣虎忙道:“我这哥哥少林正宗,从相州府一直打到这杭州府,从无一合之敌。只有高官人堪作他的对手。” 王有志笑道:“你们一身好武艺,为啥不抗金,不去投岳家军?岳元帅也是你们河北西路的乡党。” 锦绣虎叹口气:“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后来跟着的人越来越多,老幼妇孺也不少,都指望大哥来带他们找条吃饭的路。后来大哥打赢青龙帮,被奉作帮主,有了吃饭的营生,大家找金贼拼命的心也淡了。后来,后来岳爷爷就被害了.......”他说着竟然流下泪来。 高全不禁动容,也没问王有志,就给锦绣虎松了绑:“你心里有岳元帅,可见不是坏人。刚才失礼了。” 王有志虽然有点不满,但又一想,自己两个人足以对付这个锦绣虎,松绑就松绑吧,免得时间长了绑出事来。他记得前世有人被绑得时间长,结果就死了。 于是三人一起坐下,一边吃着刚才大青龙送进来的酒肉,一边互相打探对方的情况。锦绣虎这人不是很聪明,被王老板三绕两绕就打听个底掉,还把青龙帮的情况也讲的一清二楚。 锦绣虎这人原来也姓杨,逃难路上遇到一路逃难一路卖艺的杨龙,就认他当哥哥,一直都跟着他,实际上是徒弟,最是忠心。他本来叫杨小二,跟着杨龙后就改名叫杨虎,因为刺了一身好花绣,江湖人称锦绣虎,他对这个外号也非常满意。 王有志心想:这不就是说你是绣花枕头的意思嘛,有什么好得意?绣花老虎枕头也还是绣花枕头。被我小弟一招打晕,真是差劲。他却不想,自己是否能打赢锦绣虎,只觉得自己是高全的大哥,高全能打赢就是他能打赢。 青龙帮不是大青龙建立的,原来就是个船工的组织。杨龙这帮人成分很杂,从相州经过淮北到江南,不断有难民加入进来,里面也不少船工,杨龙自己也曾经在相州洹河上撑过船。来到天目山地区,人多地少不够吃,杨龙就想带人也做船工,但青龙帮不许,两边动了手。杨龙还真练过少林功,所向披靡。 青龙帮就跟他谈,如果能打赢门神帮的秦门神,就情愿奉他为帮主。门神帮是码头上的苦力组织,秦门神身高丈二,自称秦叔宝后人,于是就自号秦门神,但其实不怎么会武功,只是仗着身高力大。杨龙跟他一动手,就一个金刚搭杠摔,把他扛起摔倒。门神帮于是答应以后青龙帮的船优先装卸,价钱优惠。杨龙于是威震天目山,坐稳了青龙帮帮主之位,自号大青龙。 青龙帮原来的帮众及家属,还有后来的难民和老幼妇孺,加起来也有近两千人,在当地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它垄断了当地的船运,从天目山发出的货船,船工必须都是青龙帮的人。经过的货船必须给青龙帮交钱,当然官船和大士绅的船除外。 正说着,青龙帮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收拾停当,搬走了。这个速度并不慢,没有出现王有志担心的不想走,拖拖拉拉的现象。其实帮众基本上都想住在天目山镇,那里繁华。可当初青龙帮立帮的时候,是在这里的龙王庙歃血为盟。帮主认为龙王庙是风水宝地,有龙王爷保佑,既然叫青龙帮,就应该总堂设在龙王庙。搞得生活很不方便,现在帮主终于同意搬走了,他们也高兴。 又过了一阵,天有点亮了,王有志推醒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杨虎,让他去追大青龙。大门口果然有两个人等着。看来杨龙对他这个干弟弟还是很看重的。 送走杨虎,二人关好大门,兴奋得看了一圈,这是个三进的大院子,一共九间房,一口水井。青龙帮把大部分东西搬走了,但主要家具还在。王老板拉着高队长,到一间厢房(他们怕睡在正房不安全),躺在床上对着空中直蹬腿,狂笑着说:“这样一个四合院,就是在乡下,怎么也得几百万吧?这不就是大别墅嘛!” 高全一直住营房,对房价不是很敏感,但也听父母念叨想搬到县城住,就是高队长一个连级干部,实在买不起。想到这里,他又想起父母,说:“可惜俺大俺娘不能来住。”眼泪又出来了。他怕王有志看到笑话他,扭头假装看外边,边擦眼泪。看到外面天越来越亮,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第20章 基层干部 高全问王有志:“你吓唬大青龙说,县衙会来人,范家也会来人。他们说不定有人盯着,到时候没人来怎么办?” 社会经验丰富的王老板胸有成竹:“范家当然是胡扯,但我敢打赌,县衙一定来人!” 高全奇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王老板说:“王四跑回去了,他是官差,不逼急了,青龙帮的人不敢抓他更不敢杀他。他回去一说,县衙的人就会算计了。如果我们跟青龙帮僵持住了,他们过来正好要钱,然后带我们走。如果我们被青龙帮抓了或杀了,他们过来能要更多的钱。如果我们真的逼走了青龙帮,他们也过来要点好处。只不过在他们看来,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高全想想觉得有道理,又问:“那范家怎么办?” 王有志说:“我跟王四打听了,范家在这边势力大,几位相公不愿直接与难民相斗,但下面的旁系分支却一直在打主意,想让难民都去给他们当奴才当佃户。等我们应付了县衙的人,就去拜访最近的范氏庄园,有范海这个熟人,大家互相用得着,总能拉上关系。到时候借几个佃户来帮我们干活,谁还能说我们跟范家没关系?” 他又运筹帷幄的样子说:“青龙帮不用担心,大青龙给自己立了个义薄云天的人设,已经吹出去了,他为就兄弟情愿诈败,让了房子给了银子。回头再说被我们骗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高全想想是这个道理,第一次夸赞道:“你不愧是做生意的,鬼心眼就是多。” 王老板看高傲的高队长终于肯夸自己了,得意之余也习惯性地礼尚往来:“你也不赖!看不出你还能把江湖老手大青龙捧得五迷三道的,这还是我正直的高队长吗?哈哈哈” 高队长也心中得意,自己也在进步嘛,虽然时代在退步。忙了一天一夜,虽然都很累,但他身为连长,当然要注意执勤:“累了一天一夜,你赶紧睡吧。我先站岗,过一会叫你。”王有志也确实累了,刚才都是抢了房子银子,兴奋得睡不着,现在没事了,马上就睡着了。 高全坐在正房门侧黑影里,他也很累了,不过还能撑住。以前拉练的时候,也有一天一夜不休息的时候。他想想最近的经历,做梦一样,很盼着赶紧醒了,还是在部队里,哪怕让他当个小兵也行。可惜,终于还是回不去了。部队还好说,自己应该算牺牲,也没几个人会怀念他。父母就难办了,弟弟不正干,自己这一消失,家里等于塌了天。想到这里,他眼里泪水又下来了。 王有志说的发展科技造时空机器穿越回去显然不靠谱。但自己能不能帮助一下后世的父母呢?他忽然想起家里的房子虽然是后来建的,但宅基地还是以前的祖宅。如果自己能打回老家去,在祖宅那里深挖埋下金银珠宝,等自己父母后来挖地基盖房子的时候,不就能挖出来了吗?自己埋财宝时候,用个铁盒子装着,铁盒上刻上父母的名字。 又一想,不妥,铁盒容易锈烂了,就算不烂,写上父母的名字还不把他们吓着?那就换个别的盒子,听说有的棺材千年不烂。他想了又想,还没想好。但天已经大亮了,往外边一看,太阳都老高了。正要叫王有志起来换岗,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门。 他赶紧把王有志叫起来,让王有志去开门,他藏在后面,以防万一。不过没有万一,还真是县衙的人来了,领头的是临安县的都头,是范家人,叫范文虎,当然不是后来替忽必烈东征日本的那个范文虎。那个书办却没来,也许是心虚,担心高王二人被杀了,自己担上干系。 王四虽然不敢来,但他推不掉,只得带路。范文虎看看院子里面居然就高王二人,青龙帮走得干干净净,地上也没有血迹,大为惊奇,忙问情形。王有志大吹大擂,他们二人如何威震青龙帮,大青龙如何提出赌斗,结果被高全一招杀败,慑于二人武艺高强,青龙帮心服口服搬走了。 范文虎半信半疑,但又想不出别的原因,只觉得这两个人高深莫测。看看高全的形象,打败大青龙倒不是不可能,但大青龙为何同意赌斗?就因为锦绣虎被抓了?他们完全可以把房子围起来,顶多谈好,给点银子放这两人走,不至于连房子都让出来了。江湖帮派最要脸面,连总堂都丢了,以后还混不混了? 他断定此二人背后一定有大的势力撑腰,甚至可能是吴郡四姓或者京城的什么大人物派来的,所以才能逼得大青龙宁愿砸了自己的招牌,也不得不屈服。他越想越觉得里面水很深,自己还是不掺和的好,却想不到所谓王有志背后的那个势力就是自己。 于是范文虎就说,没事就好,自己也是担心他二人的安危,一听王四说情况危急,就赶紧带人来了。王有志赶紧表示感谢,并把范文虎拉到一边,塞了10两银子。范文虎一开始不敢要,后来想想自己不拿对方怕是不放心,于是就收下了。后来他听说青龙帮送了二人200两银子,才给自己10两,有点恼怒,但终究因为搞不清这两人背后的势力而只好作罢。 送走了范文虎,二人才真正开始睡个安稳觉,等到醒来,都下午两三点了。然后商量着去附近范家拜访,高全说拿点什么过去好呢?也不知道人家的喜好。王有志说费那些事干什么?直接拿银子最好,给20两银子比什么都强。 两人商量停当,准备出门,又担心210两零两贯钱,放到哪里都不放心,因为家里没人,锁在柜子里也怕被偷。两人又抱怨一通宋朝的落后,然后一咬牙,找了工具在厢房里床底下撬开地砖,挖坑埋了进去,上边踩结实后还撒了干土。 青龙帮做事上路,还给留了些米,他们自己煮了吃完后,换了锦衣,戴了幞头,却仍用朴刀挑了包袱,显得不伦不类,不文不武。刚打开大门,却见外面站了不少村民。 一个领头的过来,自我介绍是这周围几个村的保副,也等于本村的村长。原来他们闹腾一晚上,上午县衙的都头又带人过来,还把保副叫去问了半天,村民们都吓坏了。保副现在已经知道这两人就凭两口朴刀,把青龙帮赶走了,还要长期住在这里,现在看两人出来赶紧迎上去,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这些年青龙帮在这里横行霸道,村里人哪个没吃过他们打骂?如今来了两个更狠的。生怕一个伺候不周,这两人发飙。 第21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足下都是坑 保副居然也姓范,这村里大部分人都姓范,情况跟浦汇塘差不多,只不过小一些。王有志很高兴,真是瞌睡碰到枕头,赶紧问这周围范家谁主事?保副介绍,从这里往东南六里左右,范浚唯一没考上进士的哥哥,老二范深举人有个别院叫“兰竹苑”。范深也不常在那里,不过有个叫范大的总管在,他管着周围百里的范家产业。 王有志谢过,又托他帮忙看家。范保副顺势问他雇不雇人?按他自己的盘算,这两个人至少要雇六七个人,对解决本村就业问题会是一大助力。王有志本来想多雇几个人,但接着一想还是少雇本村的人好,于是他就说先雇个门房看门。 没想到保副自告奋勇当门房。王有志吓了一跳,心想保副在后世相当于副乡长,副科级干部,怎么能给自己看大门呢?但保副很热切,很想干这个工作,多赚点钱。王有志于是提出,保副身为一级政府的领导,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在他们俩的家里。这个理由很有力,保副无从辩驳,但他又说可以推荐他儿子范小三,横竖他要赚这份工资。 王有志无奈,一时又就急需用人,就说一天到晚都要在那边,每五天才能回一趟家,管吃管住,但一天只给十个铜钱。但保副却很欣喜,这样一年就三四贯钱了。他家里七八个儿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都快愁死了。正好给十四岁的小三找到一个吃饭的地方,可算解决了一个。这两人看起来还挺和善很讲理,似乎还跟他们范家有什么关系,并不是原来想象的那样的江湖大豪。小三跟着他们,保副也放心。 保副其实不像后世的副乡长是个官,在宋朝连吏都不算,就是给政府义务跑腿的老百姓。也有好处,但其实不多,在宗族势力把持基层的情况下,别说保副就是保正也是出力不讨好的事,除非是水浒上晁盖那种乡里豪强,黑社会头子。有些富户甚至被恶吏逼迫当保正,最后倾家荡产。 这个保副好歹是范家人,不至于被欺负死,但也没怎么得好处。在他看来,能给小三安排这么一个“工作”,就已经是好处了。见已经同意雇他家小三当门房,生怕王有志反悔,赶紧让小三立刻就去上岗,在那所大宅子门口坐着。他担心小三过一会跑了,就自己陪着坐在那里,又派他大儿子带着高王二人去兰竹苑。 王有志叹口气,自己昨天打赢了青龙帮,今天马上就输给了范保副。高全忍着笑,拉着王有志赶紧走,不早点跟范家拉上关系,他心中不安。 六里路不远,三个人都是年轻人,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范大郎就去叫门,他却认识这里的门房,说明是范海的两个朋友来拜访。谁知道门房却变了脸,说:“天池员外终日跑船,最是豪爽,他的朋友多了。都说是天池员外朋友,就跑来要见大管事打秋风,某见得多了。” 高全大怒,伸手把门房提了起来:“你这厮说谁打秋风?”那门房吓得大喊“杀人了!救命呀!”范大郎赶紧一溜烟跑了。里面出来四五个仆人,手持棍棒,喝道:“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院子,敢来作死?” 王有志说:“是这厮作死!我等是范海的朋友,刚刚搬到旁边龙王庙村里住,前来拜访一下这里范家主事的人 。这厮不给通报,反将我们骂。” 高全也将门房扔下,门房连滚带爬,躲到那几个人后面,哭诉道:“他们冒充天池员外朋友想来打秋风,硬往里闯,我不让进,他就打我。” 高全火了,卷起袖子就要过去打门房。一个仆人举棍就打,被高全伸手拽了过来,夺过棍子,在膝盖上一磕,断成两截。其他几个人都吓得往后缩,一个高喊:“你们挡住,我去叫大管事。”转身就跑了进去。 剩下几个人见高全门神一般,还扛着朴刀,吓得都挤在门前不敢动弹。王有志摇摇头,地主家的狗腿子要都这样,怎么去抢白毛女喜儿? 过了一会,一个穿绸缎袍子的白白胖胖的老头,从门后探出头来,喝道:“什么人敢到相府捣乱?”其实范浚的父亲范筠只是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资政殿大学士,算是享受宰相待遇,但实际并没担任过宰相。他这是故意唬人。 王有志心中窃笑:“这老头色厉内荏,就会抬高门槛吓唬人,心虚的很。”于是他拱手道:“这位就是大管事吧?我兄弟是范海的朋友,刚搬到旁边龙王庙村住,特来拜访。” 这老头正是范大,他见这二人身高力壮,一身锦袍,却又扛着朴刀,有说不出的怪异。他们直呼范海的名字,似乎很熟悉。不过以他多年待客的经验来看,这两人应该不是来打架的。于是他也一抱拳:“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王有志说:“在下王有志,这是我表弟高全。我们曾在顺宁船上与范海大哥一起杀海盗,生死交情!” 范大赶紧说:“听说过听说过,这事都传遍了,天池员外和一个胡僧大败船火儿张横。” 高全和王有志面面相觑,怎么传成这样?高全赶紧解释:“某非胡僧,只不过海外归来,遇海盗被剃了头发。”说着二人摘下幞头,露出短发。 范大道:“两位师傅还俗了?” 高王二人反复解释他们头发短是怎么回事,范大也点头,但过一会还是会说:“还俗好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已经被请进客厅的高王哥俩只好放弃了努力,心想过一段时间他们俩还俗的消息必定传遍分水江南北。王有志也懒得给范大银子了,改讲他们昨天到龙王庙村的,如何大显神威,赌斗大青龙,将青龙帮清走。 范大暗暗心惊,想这两个胡僧果然是狠角色,刚来就打败了这一带赫赫有名的青龙帮,这等武力自己确实用得着。于是他连连称赞,又说既然是天池员外的朋友,那就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只管说。 王有志开始大讲自己的宏伟蓝图,开拓经过南洋到澳洲的航线,主要北上货物是香料、玻璃和金银,南下的是丝绸、茶叶和瓷器。和范海商量过了,正在积极筹备,也欢迎范大个人参加。 范大连声称赞,然后说自己年龄大了,乡下人见识浅薄,有心无力。王有志说可以让他儿子参与。范大有点尴尬地说自己年过半百,但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姑娘,一个嫁人,另一个招赘,只想安心养老。 王有志赶紧又说初来乍到,什么都缺,想托他采购一些物资。范大一听很高兴,拍着胸脯说自己这里就有些存货,不够再帮他从别的地方调,一定给他最低价。 王有志又说还缺人手,想雇四个人。他没敢多要,要三个汉子,一个厨娘。范大更加高兴,连说这边佃户很多,很多人都闲着没事。王有志想起穿越小说中的教训,专门声明自己不要老弱。范大立刻保证,都是年轻力壮的。王有志说初来乍到,钱不多,帮工每人每月只能给40个铜钱,厨娘一个月两贯。范大也欣然同意。于是宾主尽欢,但虽然到了饭点,范大也没有留饭。 王有志在兰竹苑挑了十顶蚊帐被褥,又买了一些油盐酱醋油之类,还有笔墨纸砚。范大向他推销腊肉,他也买了二十斤。范大还想卖些米给他,他想这边一带鱼米之乡,好像家家都有存粮,他完全可以在本村买,就谢绝了。算算也不多,总共才花了一贯钱。 范大殷勤地给准备了一辆大车,把东西都放在上面,然后大讲这车如何有用,可以人拉,也可以牛拉。王有志想了想以后大概可以用得上,就同意用二两银子买下来。然后范大管事一招手,跑过来三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后面跟着一个膘肥体壮的胖大妇人,一看也是个好吃懒做的。 王有志一看,年轻倒真年轻,就是不力壮。但之前的货物都已经付钱了,范大一副概不退换的样子。如果不让这三个小子拉车,就得自己和高全拉。因为要来拜访范家,所以两人一身绫罗绸缎,也担心弄破了,毕竟就这么一身。更何况还有那个厨娘,显然只能坐车上,不然总不能自己两人背着她吧? 王有志长叹一大口气,果然是千年的狐狸,再画饼,人家也只认眼前,而且还能坑一点是一点。果然大计划只能给有资本的人讲,没资本的人听了顶多再去找人,一般来说都会把你当骗子。 无奈何,王有志和高全带着三个半大小子拉着一辆大车,车上装着一大堆东西和一个比货物还重几倍的厨娘,在夕阳中慢悠悠地走回了龙王庙。 回到家门口一看,范小三父子还有范大郎还坐在门口。范大郎跑回来一说,高王二人跟兰竹苑打起来了,范保副急的热锅上蚂蚁一样不停地乱转,又没有主意。小三的工作还在其次,要是牵连到自己可怎么办?兰竹苑的人都看到是他家老大带去的两个祸根。 王大郎这下一共四个初中男生,王老师恍然回到了教补习班的时候。进了门,检点货物,发现就上面几顶蚊帐是新的,其他都又旧又破,只好让厨娘范二娘去缝补。好在腊肉还没坏,只是下边的特别硬,要吃得用斧子劈。 保副在旁边帮忙,不停叹息,趁范大派来的几个人都去做饭收拾的时候,问了价格,跺着脚说:“官人以后要采买,不如交给小人,保证便宜一半,东西还好。” 第22章 万事开头难,没想到这么难 王有志庆幸没在那边买米,就问保副村里有没有米卖?保副激动坏了,果然是来了财神爷,江南水乡不缺米,现在又正是新米刚收割完。村民要卖米必须用船运到天目山镇的米行,一路上帮会、税场各种势力层层盘剥,很吃亏,现在村里来了两个财神爷要买米,真是天上掉元宝了。 他赶紧问买多少?王有志记得青龙帮留下的米也就个三四斤,自己现在家里加上保副家的小三,一共七口人,个个能吃,肉食不多,暂时还只能以吃米为主,一天怕是就要十斤多米,以后还要继续招人,没有五六百斤米不行。但他长了心眼,先要看成色,再问价格,心想不行就找大青龙买米,据说船工经常偷米,应该便宜。 保副便带王有志回自己家看米,有好事他当然是先顾自己。王有志看了看保副家的米,比较粗糙,但也可以吃,确实是新米。他估计村里其他人家里大致也是这个情况,这时候没有村办企业,农民只能简单的舂米。他问了一下保副,保副自豪地带他去看自家的舂米设备。原来是一个石臼,旁边一根大木棒做成的杠杆。一头装了一大块圆形的石头,另一头一个半大小子正坐在上面,像跷跷板一样一跳一跳,带动石臼上方石锤升起落下,砸在石臼里的稻谷上去壳。王有志小时候见过这种舂米的石臼,这种方式优点是不占地方,通常就在柴房里,而且妇女小孩也可以使用。 王有志问保副村里有没有水利舂米和碾米设施?保副倒是听说过这些东西,但说很贵,村里没人置办得起,至于碾米,乡下人吃糙米就行,精米是给富贵人家吃的。 王有志又问为啥不凑钱置办?保副笑道:“官人你是城里人,不知道乡下人的脾气。你要说有什么好处分,大家肯定一拥而上。要说凑钱干什么,再好的事也不干,都是只拿钱不掏钱。” 王有志想想后世改开之初好像也是这样的。他一个爷爷辈的本家当过村支书,经常痛骂村民自己不干,别人赚钱了又眼红。20世纪80年代,林业局推广河滩种果树,传授技术还给贷款,村民都不干。林业局的领导生气了,逼着村干部承包河滩,承包期写成五十年,还公正了合同。村干部其实也不想干,毕竟没干过,但又要完成任务,他这个阿公身为村支书只好带头捏着鼻子签了。 也就过了一年,在林业局技术员的指导下,种的水果大丰收,还都个个又甜又好看。这个阿公承包的最多,当年就成了万元户。村民又眼红,都去县里市里告状,说好事都让村干部占了,河滩让村干部私自分了。气得阿公骂了好几天大街。 其实站在村民立场上,也可以理解。没钱没见识,保守是必然的。没见识是因为受教育少,受教育少也是因为穷,归根到底都还是因为穷。王老师感到自己的责任,决心先从龙王庙村开始,大兴科教,大搞村办企业,带领农民致富奔小康。但他不知道,他面临的不仅仅是2.0的问题,还有1.0的问题。很快封建势力就要给他上一课。 他问新米的价格,保副想了想,一咬牙:“100文一斗。乡里乡亲的不多要,城里都是200文。”其实这是送到天目山镇米行的价格。城里确实是200文左右,但那是米行再加工过的,而且是从镇上运到县城的价格。 但王有志不知道,还觉得是因为保副感谢他雇佣了自家三小子给的优惠价。其实有些人是得寸进尺,占便宜没够的。他故意假装想了一下,说:“行。我先要50斗。不过你们要出人帮我把地方打扫一下。”保副赶紧答应下来,生怕他反悔。王有志隐约觉得自己又上当了。 宋朝一斗约6.27公斤。后世着名地主黄世仁家是一大一小两个斗,大斗进,小斗出。自己收粮食的时候,就用大斗;卖粮食的时候就用小斗。宋代的范保副自然也会这套把戏,当然是用小斗卖。 50斗就是10斛,也就是5石,313斤半。保副说他家里刚好有这么多,就都买他家的吧。王有志不想浪费时间,他还计划明天去拜访知县,晚上要回去跟高全商量最近的规划,想赶紧回家吃饭,就同意了。 保副还想在量米的时候动手脚,但王有志一直站在旁边盯着,只好作罢。糙米装入草袋后,保副的几个儿子从后面柴房里扛出来,跟着王有志送到他家去。 到了前院,王有志心中有气,看到有韭菜,就跟保副要。这个保副倒是不在乎,韭菜一茬茬割,在农村也不值钱。王有志说想吃韭菜鸡蛋,又跟保副要十个鸡蛋当添头。保副有点不乐意,但因为粮食要送到才给钱,怕王有志反悔,只好忍痛答应。 王有志终于扳回一局,心里平衡了些。回到家里,厨娘福妹子已经用腊肉蒸了米饭,倒是满屋生香。王有志给了粮食钱把保副打发走,又让福妹子做了韭菜煎鸡蛋,他和高全一人俩鸡蛋,厨娘一个,其他人没有,算是领导小灶。 高全说要讲官兵一致,不能搞特殊化。王有志大怒,给他算如果每个人都吃,一天要多少钱,一月要多少,一年要多少,然后说:“他们也不是你的兵,而是来挖墙角的。”高全不说话了,三口两口把菜吃完,他对韭菜煎鸡蛋也很是怀念。 吃完饭,俩人商量以后的事。王有志计划明天去拜会知县,在临安县发展,不拜父母官的码头不行。高全对体制内的人天生信赖,也认为应该去。别人穿越都是带着一些现代的东西,可以当厚礼相送,他们俩光着屁股穿过来,自然什么没有,只能想办法。王有志建议高全写幅字拿过去,知县是进士出身,对好字好诗应该喜欢。 写什么呢?王有志觉得抄袭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最好,但高全觉得辛弃疾是个大英雄,而且现在应该可能已经在北方抗金,以后还可能会遇到,不应该抄他的词。王有志嘲笑他迂腐,分不清轻重缓急。 高全说:“要么我们用董嗣杲的诗吧?他的田园诗也很应景。” 王有志问:“董嗣杲是谁?”高全说:“也是南宋人,不过我记得他宋亡后出家了,应该还没出生。抄他的没风险。” 于是两个文抄公达成了一致,摊开从范大那里买的笔墨纸砚。虽然范大坑骗王有志,但范家的文房四宝是很讲究的,一看就是好东西。范家的相公对这些用的很多,而且都是挑最好的买,自己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全凭管家报账,这里面动手脚的地方就多了。这些文具多半是范大直接白拿的,所以要价不算高。 高全写了好几份,捡出最好的那份放好,准备明天拿送给知县。 晚上只能点油灯,光线很暗。王有志总共也没买多少油,刚才炒鸡蛋又费了一些,看着油灯里面的油一点点少,心疼不已,怪不得古代小说上老说什么费灯油。 两人于是熄了灯商量以后的发展计划。这个高全一点想法都没有,全靠王有志。王有志想先做肥皂,这个手工小作坊就能搞。然后开矿,他记得临安县内有钨矿、萤石矿、蒙脱石矿。有了钨就可以做车床,有萤石就可以做玻璃,蒙脱石可以代替淀粉给纱线上浆既节粮,又不起毛,桨后还不发出异味。期初成本最低的就是做肥皂,做出来先跟钱钧合伙,然后再跟范家合伙。 说了一会细节上有了灵感,商议定下来,担心忘了,又赶紧点灯记下来。这样反复好几次,终于两人困了,都各自上床睡觉。现在有了蚊帐,睡得舒服多了。只不过半夜又有老鼠到处流窜,还总是吱吱乱叫。两人又爬起来打老鼠,商议回头买只猫来。王有志说不如养蛇效果好,高全说那玩意要是钻到被窝里怎么卖办?两人争论不休,最后困得不行了,也不管老鼠,终于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二人怒火冲天,昨天写好的字居然被老鼠啃了。 第23章 一个赛一个无耻 原来范家的墨实在太好,里面掺了香料,写完字墨宝留香,好是真好,但也招老鼠。范家是白天写好凉干,然后收到箱子里去,还有猫看着。过一段时间,香味淡了,又挂在墙上,就不要紧了。高王二人不知道,写完就放在桌子上凉干,结果老鼠就来了。两人发誓赌咒,不管猫和蛇都养,一定要把老鼠消灭光! 但今天还是要去见知县,没办法只好再写。高全又写了几张,却都不如昨天写的好了,毕竟心情被破坏了。王有志眼珠一转,说不如去见了知县,吹捧一通后,当场写出来献诗一首,效果估计会更好。高全想想也是,他们就是写好今天到县城,当天也未必能裱糊好,不如当场写,还比较惊艳。 但老鼠还是可恶。穿越小说上从来也没说过这些蚊子老鼠的事情,唯独自己穿越了,破事都来了。王有志越想越生气,愤然把几个孩子叫来,说今天的任务就是抓老鼠,又命令王小三去找只蛇放在库房。王小三有些畏惧,但王有志给了两个铜钱,他就欢天喜地跑出去了。 一番折腾,两人终于带着昨晚拟好的采购清单,带着最大的那个孩子范崇山出发了。 这个给他们拉着大车的范崇山,是范深家的家生子,父母都是范深的佣人。后来他父母求范深给取名字,范深正好刚游览过天目山,觉得不愧崇山峻岭,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崇山。 他父亲本来比较受宠,因为做事勤快,还被赏了个丫鬟做老婆,就是范崇山的母亲。本来他家里跟着范深也算衣食无忧,奈何他父亲一次替东家运货落水身亡,撇下孤儿寡母日子艰难。好在范深比较厚道,一直也留着他们娘俩在兰竹苑做事。 王有志不由得联想,管事,守寡的前丫鬟,嗯,把这小子送到自己这里来,既解决经济问题,还方便晚上来往,逻辑成立。王有志想到这里不由得又问其他两个小子的情况,结果一个是范大的侄孙,另一个是二管事的儿子。王有志不由得有点失望,老头战斗力一般嘛,没多搞几个。 龙王庙到县城不远,很快就到了。他们听说见有身份的人要写拜帖,但自己不会写,看到县衙旁边有字摊,帮人写状子和拜帖。过去一问,居然要二十文钱。王有志想想这两天花钱不少,一会还要给知县送20两银子,舍不得。后来才知道,原来拜帖就是写上对方的名讳,然后祝福一番,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也有人初次见面,关于自己写的多,如同个人简历。这个摆字摊的是把他们当成文盲土豪来杀猪。 王有志想什么拜帖都不如银子好使,于是两人就换了锦袍大摇大摆地向县衙大门走去。范崇山在外边坐在大车上等着,屁股底下坐着两把朴刀和包裹。 到了门口,巧了,正好看门的一个衙役跟着范都头去过龙王庙,认识他们,赶紧站起来作揖,一边回头喊:“立地门神来了!打翻大青龙的立地门神来了!” 高王二人一愣,想到可能是指高全,他这么快就有了外号。接着周围跑来一大帮人围着看热闹,指指点点。高全浑身不自在,王有志却觉得自己成了焦点人物,很是得意,美中不足就是大家关注的不是他,而是身边的高全。 这个衙役,比较矮壮,一对小眼睛激动地烁烁放光,亲热地拉着高全向大家介绍说:“这就是跟大青龙比武赢了的立地门神高全!”旁边一个人说:“哪里是他赢了,我听说是大青龙为了救自家兄弟故意输的。” 拉着高全的衙役大怒:“放屁!那是大青龙打输了为了面子才那么说的。我王二亲眼看到的还有假?”说着就要跟那个人厮打,仿佛他是高全的兄弟一样,弄得高全都有点感动,这人怎么这么帮自己? 看着两人吵作一团,王有志赶紧拉开,对那个衙役说:“二哥,我们是来拜见知县相公的,还请你通报一下。” 这衙役见王有志管自己叫二哥,觉得很有面子,便对那人说:“我公事在身,不跟你一般见识。”然后就跑进去了,扔下高王二人在众人围观中。王有志想这回拜帖也省了门包也省了,当个名人就是有好处,哪怕是小城名人。 过了一会,王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来,对他们俩说:“知县相公听了很高兴,说正想见见你们。” 王二分开众人,得意洋洋,一副饭圈粉头的样子。王有志跟他一聊,发现他是三槐堂王氏,当然偏的不能再偏了。但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于是他们马上以兄弟相称。王二也对他们拍胸脯表示,县衙有什么事找他就行。他最佩服有本事的人,自己也是有本事的人,在临安府学过相扑,不是一般俗差。 进了县衙,迎面是两座亭子。王二介绍说第一座叫宣诏亭,宣读官家诏书的地方;第二座叫颁春亭,是知县每年颁布官家春天劝农诏令的地方,等于春耕誓师大会的会场。大堂前边立着黄庭坚所书太宗御制戒石,上面刻着“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来提醒官吏要公正廉明,当然好像效果不大。 接着绕过大堂,到了二堂,这才是知县办公的地方。王二先进去报告:“启禀知县相公,王有志高全二人带到。”王有志听得浑身别扭,这怎么听起来跟带犯人一样?正委屈着,就听见知县说:“让他们进来吧。”王二赶紧跑出来让他们进去,自己站在门口垂手侍立。 第一次见宋朝的县处级干部,还是自己顶头的父母官,二人不敢怠慢,上前作了个深揖,口称“小人高全,王有志拜见恩相”。高全更是庄重,虽说是县团级,理论上团长跟县长平级,但后世团长转业能在县里安排个科局长就相当不错了。他不过一个小连长,转业后说不定就给安排哪个乡村中小学去当保卫科长了,知县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大官。 知县不吭声,又批了一会公文,一抬手:“坐”。王有志把装着20两纹银的小布包放在知县的书案上,说:“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知县没吭声。 两人坐下,屁股只敢坐四分之一,态度十分恭敬。知县提了一下银子,分量也还满意,又一抬手:“看茶”。旁边的差人端了茶盏来,高王二人一看里面却没有茶水,心中不安,搞不清楚这是不欢迎还是什么意思。其实他们不知道,南宋待客就是只上空茶盏。 知县叫钱惟庸,字伯中,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30多岁,白净脸,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也不说话,显得居高临下,高深莫测。 高全知道领导都是要等下级先汇报,于是先自我介绍,还是澳洲归国遇海盗落水,后来在蒲业塘村民帮助下,如何在海上帮范海杀败海寇,后来到临安府,然后登记为归正人,被安排到临安县的情况。 知县听了,靠在椅背沉吟了一会说:“原来如此,本官原来以为你们是从北边来的归正人,这样更好。”王有志一听,敢情知县也是个“恨北人士”。 王有志接着说来到临安县之后的事,如何跟锦绣虎动手,如何识破大青龙,如何跟他赌斗,高全如何赢了,青龙帮被迫退走。知县听得身体前倾,两眼放光,连声叫好。原来他眼睛并不小,只是故意眯着。 虽然他之前范都头已经向他汇报过了,但范都头拙嘴笨舌,哪有王有志讲的精彩?他如同听武侠小说,十分过瘾;另一方面,县里出了这样能打的,而且完全可以收在麾下,无疑是一大助力。 王有志趁热打铁,说:“我这兄弟,不但武艺高强,更兼文武双全。来临安县这几天,我们也到处转了转,看到到处是丰收景象,其乐融融。完全不似其他州县,百姓多愁苦。我就不由得感慨,赋诗一首。还请恩相赐纸笔,我等将此诗献上。”他再次刷新了高全的认知,昨天还没听说过的诗,今天就敢说是自己写的,做人还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知县听了,原来半眯的眼瞪得圆圆的,没想到这两个豪侠居然还会写诗?不敢怠慢,忙命人笔墨伺候,同时带他们走过去。王有志道:“大全,你给知县相公写出来。”他一边向知县解释道:“他字写得比我好,那首诗他也帮着润色过。”一副大哥提携小弟的样子。 高全鼻子都快气歪了,但也没辙,只好把董嗣杲的那首田园诗写下来:小策盘旋草舍东,东西拾穗走儿童。村家闲有秋收处,愁语酣歌自不同。 知县原以为他们也就是能写首打油诗,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佳句,而且高全的字自成一家,比自己的还好。这首诗也很应景,最后一句按王有志的解释,是说自己治下的临安县搞得好,老百姓酣歌笑语,不似有些地方只有悲苦愁语,完全可以写到收获后的呈文里去。 他搓搓手,说:“不想贤昆仲竟然是在野大贤,深藏不露。这首诗虽好,但前面最好写几句序言。” 王有志忙说:“我等才疏学浅,恩相进士及第,才华横溢,世人皆知。不如知县相公来写吧?” 知县看他没听懂,也不再遮掩了,一拍高全的胳膊说:“如此,本官说,你写。”高全赶紧拿起笔等着。 第24章 又犯小人 知县又沉吟了一会说:“绍兴二十三年初夏,余等游至临安县郊,见赢穗处处压弯三尺稻杆,金波片片涌满万顷沃野,农夫把酒,村妇放歌,儿童追戏,百姓无不欢喜,此百年盛世之气象也!非圣天子治世,贤相理政,百姓焉能享此太平极乐乎?幸甚至此,感怀不已,遂赋此诗,以传后人,颂圣天子贤相万世之德。” 高全都快吐了,以前只知道王有志无耻,没想到这知县更无耻。但他也麻木了,笔走龙蛇,全部写上,然后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想了想一咬牙,还是把王有志也写上了。 知县看了看,说:“不错。只是你用笔太过刚强,有武将之风,不太适合写这种太平丰收景象。美中不足。”说着又看了一眼王有志,好像在怪他不写。 王有志赶紧说:“学生也经常习武,也写不来的。只有恩相才能以政为笔,写得临安县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知县哈哈大笑,对这两人越看越爱,就问他们有什么打算。王有志想等的就是这个,于是就仔细讲述自己想搞个胰子作坊,还想在附近山上开矿,还准备跟范海合伙开通南洋澳洲商路,也欢迎知县参与。这些项目不但可以发展地方经济,增加利税,还可以解决归正人安置问题。 知县听了半响不吭声,又在沉吟,过了一会说:“想发财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两位都通诗书,文武双全,最好还是走科举正途。当然从县里开始干起也比较好,读书考试也需要钱。” 王有志没听明白,但他觉得这是知县在拉拢,于是说:“全凭恩相安排。” 知县点点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对他们说:“请喝茶”。原来他那一盏是有茶水的,高王二人互相看了看,站起来告辞。知县居然还屈尊降贵起身送出二堂门,对二人说:“写个劄子(宋朝的工作报告),交给王二。要是还有以前写的诗,也一并送来。” 王二在旁,一阵惊喜,他被升为联系人了!以后能经常见到知县,提拔有望啊。之前他还只是看门跑腿,当粉头还真有好处。算命的说他以后为封侯,还说他今年要发大财。虽然王二也不完全信,但总觉自己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总当看门的小差役。 王二把这哥俩送出来,得知他们要在县城采买后,居然声称知县相公让他陪两位客人去取东西,趁机翘班。其他人也无所谓,王二不在,门包他们多分一些。王二利用职务之便追星,带着高王二人在县城采买,倒也的确帮了不少忙。 再说知县送走二人,摇摇头说:“才华倒是有,可惜太过爱财,如不走正途,最终还是一场空。”他对王有志要造胰子很鄙视,不过开矿可以大量安置归正人,他倒是乐观其成,毕竟这关系到他的政绩。至于去南洋的商路,他一点兴趣都没有,除非已经开始大量盈利了,他才会去参一股。 正想着,黄书办进来送文书,伸头去看高全写的那幅字。知县笑道:“你也看着字好是吧?想不到那个打跑大青龙的高全,竟然文武双全,我临安县还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黄鼠狼黄书办其实不是碰巧进来,他听人说打跑大青龙的立地门神高全来了,害怕他们得了知县的赏识,会对自己不利,专门假装来送文书,探听消息,如有可能,下点烂药。于是他故作惊讶地说:“就是那个立地门神高全?他字这么好?” 知县哈哈大笑:“他还有这么个外号?现在他很有名吗?” 黄鼠狼说:“回恩相,他现在好大名声,别说临安县,周围几个县都知道,大青龙比武输给了高全,让了房子,还赔了200两银子。” 知县的笑容僵硬下来,没再说话。黄鼠狼行个礼,正要走,就听见知县说:“叫范文虎来。” 黄鼠狼心中大喜,知道知县虽然自诩不爱钱,但实际上对钱也很上心。这俩小子得了200两银子,交给知县100两,他都未必满意,全都给他,他才会觉正常。 黄鼠狼轻手轻脚地一溜烟跑到兵房叫范都头。范文虎赔着小心问知县为什么找他?黄鼠狼一开始不回答,后来似乎是抹不开面子,趴到范文虎耳朵上说:“知县相公好像不大高兴,因为那个高全的事。” 范文虎觉得奇怪:“高全刚来不可能得罪知县相公,他不是刚打跑了青龙帮,立了大功。听说知县相公刚才亲自送出二堂,好像对他很赏识啊。” 黄鼠狼笑道:“他是立了功,但是也拿了大青龙200两银子。” 范文虎虽然其实也已经知道了,但仍然大怒道:“我那天过去救他,他居然一点都没说。” 黄鼠狼赶紧说:“就是嘛。他就应该孝敬都头50两,孝敬知县相公100两,剩下的打点各门房。” 范文虎没说话,大步走向二堂,到了门口躬身抱拳道:“都头范文虎参见恩相!” 过了一会,听见里面说:“进来吧。”范文虎赶紧弓着腰走进去,不敢抬头。知县也没让他坐,只是问:“你那天去龙王庙,看高王二人如何?” 范文虎低着头说:“高全武艺高强但比较楞,什么都听王有志的。王有志心眼很多。”然后一咬牙,从怀中掏出10两银子,高高捧着,说:“那天我过去,王有志给我10两银子,向我打听恩相的喜好。” 知县哼了一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范都头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砖地上,也不知道磕伤了没有:“小人不敢,小人什么都没说,不要银子,他硬塞到我怀里,说交个朋友。” 知县“嗯”了一声,又问:“据说大青龙给了他们200两银子,你知道吗?” 范文虎赶紧说:“原来恩相也知道了。青龙帮的人说,大青龙是为了救他兄弟,故意输给高全,还送了银子让了房子,怕他们害锦绣虎的性命。” 知县没吭声,又沉吟了一会,说:“好了,你下去吧。”范文虎把银子放到书案上,又行个礼,倒退着走了出去。一转身,他脸上喜不自禁,都头的位置保住了。其实他虽然觉得王有志给的银子少了,但更担心高全如此能打,据说又得知县赏识,会不会顶了他都头的位子。现在看起来,知县觉得高王二人不可靠。 第25章 知县的算计 高王二人还浑然不知知县对他们的态度已经180度大转弯,正高高兴兴满载采购物资回到家中。一回到村里,王有志就带着范崇山找到保副,却看到他正带着几个儿子往家里搬稻谷,原来他把大部分粮食都卖给了王有志,自己家就不够吃了,又找村民便宜买来稻谷补充。 见到王有志来了,保副强装镇定,热情打招呼。王有志一拍范崇山后脑勺,这小子就赶紧大声说,两位官人今天去见知县了,知县对他们很欣赏很支持,走的时候一直送出县衙。 保副赶紧给王有志行了个礼,恭喜他。王有志谦虚几句,又说要收草木灰,他打听了价格,就按市价八成收。保副怕他记恨自己高价卖米的事,赶紧答应下来,乡下人都怕官。保副见他居然跟知县打得火热不敢再耍花样,而且按市价八折收其实村民也不吃亏。现在刚刚收割完稻谷,到处都是稻草和稻茬,正要开始烧荒,草木灰如果要的不多,随便到地里去扫一筐,也不会有人管。只不过保副自己赚不到什么了。 王有志用八文钱买了保副100斤草木灰,这让报福有点惊喜。他本来想不要钱了,毕竟这东西实在不值钱,但王有志坚持给,说先买100斤,以后还会大量收,让保副通知村民注意保存,以免浪费。 他又找了村里的木匠回到家,发现高全已经带领几个小孩把自己买的大木桶、大铁锅等放好了,而且正在砌灶。高全说自己见过节柴灶的样子,也亲手做过行军灶,这都算是专业人士了。王小三来邀功,说跟别人一起抓了两条水蛇,一条放到库房,一条放到了王有志他们的卧室。王有志压住火,推开他,回头再跟他算账,先要办正事。 忘记王小三这个劳动积极分子,王老板背着手,俨然一副上级领导的样子,吩咐保副和木匠,这里要架个竹棚,那里要修个高架放大木桶,还让木匠想办法在大木桶靠近底部装一根竹管,后面再接一根竹管然后通到大锅上面。王老板在后世经常到小工厂下车间,设计一个小土作坊不在话下。 最近王有志挥金如土,很快就花掉了50多两银子,还准备花一贯钱在村里买一头猪,还对村里的屠夫说,以后猪下水和猪皮他都收购,以后还要每天去县城肉食收猪下水和猪皮。目前这座大房子是公家分配的,他还想买下来。看着钱越来越少,他也开始着急把肥皂做出来卖钱。 安排好工作,王老板进到堂屋旁边的书房开始写劄子。他这次从县城采购了一些工具书,原来劄子就是公文。一开始是大臣向回答皇帝的问题写的公文,后来公文就都叫劄子,下级向上级写的公文叫上行劄子。其实比计划书好写,就写个纲要,一两页纸。宋朝已经废除了以前华而不实的公文形式,讲究实用性、时效性、保密性、针对性,不再动辄搞四六对仗的骈体文。 这对王有志当然是好事,他花上一年也未必能写出一篇骈体文来,就算写出来也会被扔到废纸篓去。但文言文的公文对他来说,仍然是极其艰巨的任务。他按照工具书上的格式,回想以前自己在一家大些的贸易公司写签报的要求,决定把关键放在安置归正人和增加税赋上。 先写根据圣天子和贤相的要求,安置归正人,开拓财源,所以准备开矿、造胰子。想想又把造胰子划了去,他知道中国很早就用草木灰和猪胰脏猪油等制造肥皂,称为胰子,而且在宋朝已经广泛应用于富贵人家。他两次跟别人说这个,对方都没有表现出兴趣来。 他记得说他发现了矿藏时,知县还眼睛睁大了一点,于是就专门写开矿。其实知县也不认为他刚来几天就能发现矿产,不过临安县已经有人在开矿了,不过都被当地士族垄断。知县也想插上一脚,但一时不得要领。王有志提这个事,他心思又开始活动了。王有志以为找到了突破口,却不知这以后给自己带来了很大麻烦。 他大致说了自己发现有乌金、萤石、石灰石、鸡血石矿,资金可以通过政府拨款,民间集资来筹集。计划先筹集1万贯,安置500名归正人。通过出售鸡血石、萤石工艺品和冶炼乌金来盈利,预计当年回本。然后逐步扩大规模,计划1年后产值翻番。他还着重指出乌金硬度很高,可以提高兵器的硬度,是军国大事。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提这个是多么愚蠢。 写完后,觉得意思是说清了,但怎么看也是半文半白,自己看了也不满意。但作为一个老板,王有志从来不觉得什么事自己不会是个问题,转身就喊:“大全,你书香门第,整天吟诗作赋,来帮我改改咱们这公文。” 高全虽然字写得好,诗词背的多,但也不会写文言文。瞪着眼看了半天,说:“你这好像不是文言文。” 王有志说:“废话!要是我会写文言文,还用找你吗?” 两人只好边商量边改,最后勉强凑了一篇,都觉得比跟海盗拼命还累。高全和王有志又商量抄了杨万里的两首田园诗写好,一起放起来。他们也不敢一下抄太多。 屋里那条蛇早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高全又跟村民买了一只小猫,放到屋里。他生怕晚上蛇钻到被窝里去,一夜提心吊胆的。不过一夜无事,没有早晨起来看了看,小猫好好的。高全很高兴,赏给它一块咸鱼。 王有志叫来保副当施工队长,自己和高全再去县衙。保副虽然好占小便宜,但愿意出力。在当时很多人的心中,时间精力是不值钱的,只要不让掏钱或者出大力,保副干活非常积极。而且指挥几个人干活,也让他有当领导的优越感。王有志发现,保副虽然粗鄙,但全村五六百人,也就他的理解力还能勉强合格。其他人实在都说不明白,讲一万遍,他们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还不如小孩好用。 到了县衙,找到王二,让他把劄子送进去,在外面等着知县接见。但过了一会,王二是出来了,说知县只是嗯了一声,没说要见他们。没奈何,他们又等了一会,王二还殷勤地请他们在门房坐在条凳上等。但又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动静。 他们着急,知县也不高兴。他本来想的很好,既然高王二人都是人才,而且积极向自己靠拢,那就提拔一下。这俩人诗写的不错,可以挑几篇佳作占为己有,然后收他们作学生,给两个县学的名额作补偿。 他查了发解二人到临安县的公文,发现上面说他俩是沂州府的士子,文武双全,应该重用。这是官家的策略,他信不过江南士族把持的官僚系统,想用北方逃过来的士人来掺沙子。因为官家自己就是从北方逃过来的,所有北方移民都天然的以他为首,向他靠拢。 自己虽然是江南人,但都是异地做官,要想把大权抓在手心,也需要用自己人。这样可以顺水推舟,让高全先当捕头,跟着自己当保镖,以后换掉当地人范都头。王有志好像文化水平更高,还擅长赚钱,那就先安排在户房当书手,以后换掉地头蛇押司。这样于公于私都很有好处。 但这两个小子倒好,大青龙给的200两银子不拿来孝敬,反而自己揣到怀里不撒手,只给自己20两银子,这是对待领导应有的态度吗? 高全还好,文武双全,还比较憨厚,说不定可以收伏。只是那个王有志非常可恶,明明没有功名,却厚颜自称学生,夸夸其谈,财迷心窍。他大讲什么开矿,矿在临安县这么多年,当地人都没发现,他一个归正人,刚来两三天就发现了好几座矿脉,这可能吗?还不是想骗官府的拨款?到时候搞不下去,钱打了水漂,一大帮归正人没饭吃闹事,最后难道不是要自己来给擦屁股? 说是动员周围大户出钱,那些大户平时一个个口不言钱,无比清高,真让出钱了,哪个不是善财难舍,一钱如命?这篇劄子半文半白,粗鄙不堪,而且文理不通,简直就是荒唐。 知县越想越气,就要把王有志送来的劄子撕了,扔到旁边竹筐里,忽然又一想,他俩是提刑司点名送过来的“人才”,自己不用,总要有个交代。想到这里,他又把手里的劄子放下,到时候提刑司要是问起来,这篇狗屁不通的东西就是说辞。 想到这里,知县就让书童把王有志的劄子存档,然后想怎么处理这两个人。提刑司送过来的人才,总要认真对待。他忽然又想这两个人自称是海外归来,但提刑司却说他们都是沂州府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26章 总算有了嫡系部队 知县知道南渡的北方士人与江南士族暗地里争斗很厉害,提刑司、皇城司都是官家的亲信在管,难道这两人是提刑司的密探,甚至是皇城司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么文武双全的人,不正是提刑司最需要的人才吗?为什么自己不用而送到临安县来?是来查什么的?还是来整合归正人?他又想起这两个人好像一心开矿,一句也没提想在县衙做事。看来不是来查自己或者本地士族的,看来整合归正人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反感,觉得高全的憨厚外表也是伪装,比王有志还阴险。明明字写得那么好,还假装不会写文章,真是欲盖弥彰。 作为江南士族一员,他本能地不希望归正人能够被整合起来。对于影响江南士族利益的归正人,特别是北方士人,他非常厌恶。但有些事牵扯到官家和秦相,这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知县能掺和,敢掺和的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这两个人不管到底是不是密探,都敬而远之。他也不敢再谋取诗文和银两了,更不打算让他们去县学上课,来县衙上班,既然人家要开矿,那就开矿吧。他们给的20两银子,就算开矿买扑(执照)的钱。雁过拔毛,自己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是自己贪,而是不能坏了官场的规矩。至于那几首诗,他是万万不敢再有侵占之心了。还不知道实际上是朝堂之上,哪个大佬写的呢。 想到这里,他又喊人把高王二人叫进来。王有志等不及,担心肥皂工厂建设进程,先回去了。高全还在,正点拨几个看门衙役的拳脚。 知县见高全进来,态度非常客气,先说公务繁忙,让他久等了。然后说看了劄子,觉得很好,非常支持,还可以帮他们申请预借工本钱。又建议他们在申请中最好说还有伴生的铅锌矿或者铜矿,朝廷现在铸钱继续,这些矿容易获得财政支持。昨天送来的20两银子,他已经让户房拿去办理买扑。“你兄弟二人刚刚创业急需用钱,本官一介不取。” 高全虽然不大通人情世故,但也赶紧说那钱就是孝敬恩相的,怎好用作买扑?买扑的钱他马上去户房另交。 知县拉下脸来说莫要污了他的清誉。弄得高全摸不到头脑,难道这真是个清官?怎么看也不像啊。只好千恩万谢,又说起还要做胰子卖。知县说那个不用买扑,按例纳税就行。高全刚说给知县股份的事,知县又拉下脸来训斥了他一顿,搞得高全非常尴尬。 再三道谢后,高全跟着王二到户房去拿开矿的文书,又花了些钱,请书手帮着写了申请预借工本钱的文书。黄鼠狼黄书办看到高全来了,而且还是知县专门吩咐下来的,搞不清知县到底什么态度,不敢再玩花样。现在立地门神的名头很响,他也很害怕高全报复他,所以非常殷勤,也坚决不额外收好处。 高全发现身边的宋朝官吏忽然变得公正廉洁高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原因,于是想也许人家本来就是如此吧?之前是自己运气差,正好碰上几个小人。 高全揣着矿业公司的营业执照,心情愉快,一路小跑回到家,门口一条大狗带着六条小奶狗对着他狂吠。原来王有志因为院子大,为了安保,在城里买狗。卖主正好家里老母狗生了一大窝小狗要扔,王有志干脆把老母狗连小狗都买下来。连同七只狗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三个流浪儿。 原来王有志觉得手下这几个孩子都是姓范的,不是保副家的小三,就是范大管事派来的,用着不放心。他接下来就要做肥皂了,生怕配方和工艺被范家偷走。于是他离开县衙后就去人市准备买几个归正人孩子自己培养。 宋朝法律上没有奴隶,奴仆都是签了契约的工人。但契约时间很长,而且还可以转让,有点像六百年后从欧洲去开发北美的契约奴。一个人因为欠债或者别的财务原因,跟雇主签订长期劳务协定。然后雇主就把他卖给去北美的商人,去到后再被卖给当地的地主和商人,干满期限才能获得自由。到了晚清,美国人在广东福建等地买“猪仔”,也是这种形式。 王财主转了半天,看到要么是黑心人牙子卖人,更多的是归正人卖儿卖女。王老板不敢跟人牙子买,担心放鸽子之类的把戏,而且他作为21世纪的中国青年对人贩子天生就极其厌恶,不愿跟他们打交道,怕忍不住打起来。 在后世,有人喊抓流氓,周围人多半不管;喊抓小偷,有人抢劫,管的更少;但要是有人喊抓人贩子!马上骑者释其车,行者停其步,老太太不跳广场舞,老头放下鸟笼子,大家一哄而上,哪怕人贩子拿着刀也要把他制服。 但这是在大宋,人家是合法商人,跟王总在后世一样。王总看看那些归正人卖儿卖女的,也着实可怜,但他想想没法一家人都带回去,现在财务紧张,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而只带儿女回去,他担心养不熟,以后父母被人胁迫,这些孩子难保不出卖自己。 正犹豫着,有三个孩子给他磕头,说不要钱,只求给口饭吃。他搞不清路数,不敢贸然答应。两个大的孩子,又说如果爷爷不愿都要,能不能把他们的妹妹带走,也是别让饿死就行。他快步走开了。 过了一会,他采购完了,范崇山拉着车,车上还带着一窝狗,一起回家。出城门的时候,又遇到这兄妹三人在城门洞旁边乞讨。几个成年乞丐不让他们在那里乞讨,还要抓他们去见乞丐头。三个孩子看到他,似乎认出他来,就跑到他后面躲着,管他叫爷爷。 王有志虽然腻歪的慌,但还是喝退了追过来的几个乞丐。三个孩子就跟着他出了城,不知道是想赖上他,还是被一窝小奶狗吸引,反正就是一直跟着他,还帮着推车。王有志掏出一块干粮逗小奶狗,三个孩子看着口水直流,但也不说话。最大的那个过来还是跪下磕头,求他给妹妹一点吃。 王老板到底不是黑心老板,有点同情这三个孩子。他熟读网络穿越小说,记得《晚明》上陈主任最早的班底就是到流浪儿,于是就收下他们三个。只是他声明,一旦发现偷鸡摸狗之类的事,马上赶走;另外不许叫他爷爷,叫大哥。三个流浪儿急忙答应,并表示以后就是他家的人了,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王有志带他们回村,找到保副,写了契约,三个孩子卖身给他,期限是五十年。那个老二小声问能不能不改姓,老大赶紧捂住嘴,说要听主家的。王总倒是不想让人跟自己姓,他觉得毫无意义。对于这孩子想继续用自己的姓,王总认为这是有骨气的表现,这样的人不容易变节。 三个孩子都姓韩,老大叫韩文,十五岁;老二叫韩静,十四岁;老三叫韩秀姑,十三岁;都是很普通的名字。原来他们家住在东京外城,后来金兵来了就逃难。父亲过江的时候被强人所杀,母亲被人轮流糟蹋后跳了江。他们藏在船舱杂物中,随水飘到南岸,上岸后就到处流浪,去哪里也不知道,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王老板觉得这样挺好,三个孩子无牵无挂,只能依靠自己。两个男孩看起来很疼妹妹,这样有牵挂也不容易背叛。三个孩子都不要工资,只要管吃就行,从小开始培养。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嫡系人马。 第27章 肥皂也不是那么容易造的 开矿的执照都下来了,王有志得抓紧时间把肥皂造出来,不然哪有钱去开矿?说是集资,但如果显示不出自己赚钱的能力,哪个会给投钱? 王老板满意地看着一个大木桶,一根竹管、两口大铁锅和一口小铁锅形成的流水线。王老板原本想让木匠做一个木架来把大木桶放到高处,但是木匠说不如干脆弄一个大木墩这样又省钱又结实。王老板觉得有理,于是大木桶就放在这个大木墩上面。 从大木桶靠近底部的桶壁上引出一小截竹管,目前是塞住的。后面还有更粗的一根竹管延伸到一口大铁锅上。对面还有一口大铁锅 在煮着猪下水,虽然臭气熏天,但还是让几个孩子垂涎三尺。 高全战在旁边说:“到底行不行啊?我看着怎么那么玄呢?” 王有志:“切!我已经经常去做肥皂的工厂,看也看明白了。看王总工给你们创造奇迹!” 大木墩旁边有一个木架,人可以站在木架上,对大木桶里的草木灰混合液进行搅拌。王老板觉得可以改成旁边进行手摇,通过连杆转动放在大木桶当中的一个一个螺旋桨式的搅拌器,这样效率更高。但是这样花费太多,而且木匠一时还做不出来。只能先让一个人拿根毛竹站着搅动,非常累人。 王老板想着网上土法制作肥皂的流程,让人先放近十斤草木灰 然后再放水,刚好淹没草木灰多一点点,再让几个孩子上去轮流搅拌。一开始孩子们觉得好玩,争着去搅,过了一会就都累得不行了。 王老板打开竹管的塞子,同时高全按他的要求,迅速蒙上一块布。过滤后的混合液体就是碱液,顺着大竹管流到大铁锅里。然后大铁锅点火加热碱液,来蒸发水分以提高碱的浓度。 王总工拿了一个鸡蛋放进去,鸡蛋马上沉了底。王总工让继续加热。众人疑惑以为他要煮鸡蛋,厨娘福妹子说这样煮出来还好吃吗?王总工不理她。随着火越来越大蒸发越来越多,鸡蛋慢慢的浮起来了,而且越来浮越高,最后大部分浮在水面上了。王总工说:“停”,然后得意地说:“这叫鸡蛋浮水法。”众人也看不明白,但是觉得他很厉害。 那边猪下水那一锅也熬好了不少猪油。王总工又让把熬制好的猪油加入浓缩后的碱水中,然后又让一个孩子来使劲搅拌。慢慢地开始出现沉淀结块,而且越来越大。王总工用铁勺把结块捞出来,然后放到旁边用竹子做的一个个小格子里,说:“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众人惊叹原来这就是肥皂啊! 王总工得意地说:“稍等一会儿硬了就大功告成了!” 但是等了一会儿,肥皂还是软软的。又等了一会儿还是软软的。王总工说先吃饭吃完饭再来看。但不幸的是吃完饭来看还是软的。 高全笑了:“王总工你这技术不过关呀!” 王总工愤然说一定是原料不过关,但问题是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原料,只能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优化。于是又搞了一次,这次王总工让搅拌的孩子们多搅拌一会儿,使劲儿搅拌,特别是最后一个流程,使劲多搅拌了一些时间。终于这一次的肥皂硬了一些,但还是不尽人意。 高全这次也不再说风凉话了,毕竟这也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 王有志在苦苦思索到底问题出在哪里?高全说:“你以前在工厂里看到做肥皂都是这样一直用大锅烧热水的吗?” 王有志说:“当然不是。他们流水线是恒温的。”说到这里忽然他明白了,说:“我们这个不是恒温一直在烧火,我还老觉得火烧得越大越好。结果费柴火不说,效果还差。” 高全说:“你记得是多少度吗?” 王有志想了一会儿说:“好像是四十度。但我们没有温度计怎么来测量温度呢?温度计我们现在可扫不出来。 ” 高全想了一会儿,把他拉到卧室关上门说:“要就四十度的话好办。不就比体温稍微高一点, 我们用手试试,比较热乎不就差不多了吗?” 于是这样又试了一次,终于效果好了一些,基本上可以用了。 大家一阵欢呼,但二人还是不太满意。王有志算了算账:光这三次实验, 草木灰用去了接近六十斤,猪油也用了十来斤,结果还是不太让人满意。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钱都花完了,还是做不出来拿得出手的肥皂,毕竟宋朝是有肥皂团的。 俩人又商量一晚上,还是没有好的解决方案,只是决定目前还处于小试阶段,一次用原料两三斤就行,不能再十斤二十斤的用了。另外猪油和碱液的比例要确定下来,不能随手倒。 第二天早晨,高全起来晨练,顺便看一下“工厂”。发现昨天昨天剩下的碱液放在铁锅里,把铁锅腐蚀了,好在情况不严重。他赶紧把王有志叫起来,跟他商量这个问题。大家都上过中学,学过化学,知道碱液酸液都要用玻璃或者瓷器来装。但玻璃暂时没有,如果说用瓷器的话,那么大的瓷盆得多少钱? 高全建议用大陶缸,原来农村里有大水缸,现在一些寺庙还有。瓷器耐腐蚀,陶器应该也差不多吧,不行就定做,要求里面也刷满釉质。唉,这又是一大笔开支。 关于猪油和碱液的最佳配比,如果一点一点试,太费钱了也太费时了。现在他们是两条都不占。王有志想起来网上经常有人讲华罗庚优选法。他原来做外贸时,去工厂里监督,还有些返聘回来的老师傅用这种方法,特别有效。说干就干,他们试验区间画在一张纸条上,用黄金比例0.618不停地调试。这样做下去,一般五六次试验就可以找到最佳比例。 他们很幸运,到了第四次实验就找到了,又试了两次都是这个比例。他们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成功了。他们不顾一身草木灰,满手猪油,赶紧躲到卧室里,关好门窗,用阿拉伯数字和简体字,还夹杂了英文,把这些诀窍和关键数据都记下来。当科学家真不容易啊,这么简单的山寨肥皂制作都劳神费力费钱至此。 等质量和工艺完善了,王有志又痛下血本,搞了一套熏蒸的陶瓷工具。他以前泡过一个直播炼精油的姑娘,知道怎么制造,其实挺简单的。他发动村民们去采集各种花来炼出精油,和羊奶蜂蜜一起掺在肥皂里制成了香皂。这个配比要求低,他图省事,直接用10%,香味并未太淡,大功告成! 王老板宣布放假,孩子们回家探亲。高全本来想让兰竹苑那边的几个孩子带几块香皂给范大,看看兰溪范家是不是有兴趣。王有志吃亏吃怕了,说等做起来,找范海,或者直接去拜访香溪先生吧。他和高全两个人痛痛快快的用香皂先洗了个澡,浑身清爽,觉得终于过了一回接近现代人的日子。两个人抱头痛哭,事业终于迈开了第一步。忽然又发现还光着,赶紧又分开。 第28章 送上门的优秀推销员 前前后后,花了一百四十两银子,费了二十几天时间,香皂终于可以批量生产了。但是成本还是很高,加上竹盒外包装,暂时要100多文钱一块。王老板想卖一块三百文以上,只能走高端路线。二人开始做营销规划,高端的市场当然是在临安府和周围的大士族庄园。 临安府可以先去找钱钧商量,给钱家一些好处。大士族先去找范海的父亲,范家这种顶级士族,影响还是很大的。 王有志说:“临安府除了达官贵人富商家里,还有一个地方特别需要香皂。”高全问那是哪儿?王有志猥琐的笑道:“青楼”。 高全皱着眉头说:“青楼的市场确实很大,但是我们怎么营销呢?钱君未必对那儿熟啊。你莫不是想去嫖吧?” 王有志说:“去你的。我就是想嫖也没钱呀。” 他提出钱钧虽然不一定逛青楼,但是他一定认识一些经常去青楼的朋友。即便真的没有,他家里好几个至亲是军官,而军官这时候是青楼的重要客源。 另外他想效法《晚明》上陈主任卖衣服,让几个孩子青楼附近叫卖香皂。 其实王有志确实很想去青楼看看,他听说这个时候杭州的美女是全国最好,他还想认识一下一些后世流传的名妓,他以前看网上说这个时候梅毒等性病还没有传到中国,那岂不是去嫖是很安全的?想到这里,王老板又是一脸猥琐笑。高全看得一身恶寒:这小子说来说去还要想去嫖。 王有志提出让孩子们去青楼卖香皂,高全又想起了他的新兵训练计划。他提出以目前的孩子为基础组建少年军校早晨起来跑操训练,上午和下午劳动,晚上学习,培养储备干部。 王有志认为,培训他带回来的三个孩子就行了。范家的几个孩子就不用参加了学习和训练了,干活就行。而高全则认为:不论是谁家的孩子,十三四岁正是三观形成的重要时期。 他们可以完全可以给范家的孩子培养正确的三观,甚至可以能带动本家族内部其他人,还对王有志的关门主义进行了批评。 王有志一开始觉得好笑,后来又觉得好像也有道理。高全说:“教育的好不好完全在于我们自己。如果说我们以一千年以后的先进的思想和观念,仍然无法改变他们的思想,那只能是我们个人能力不足,那也不要打天下了 。” 王有志说:“可以呀,高队长干脆改做高政委算了。” 高全傲然说:“一个好的军事干部同时都是好的政治干部。” 王有志一撇嘴:这还得瑟上了。 如果人手确实不够,他们在经常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这样家里就没有人监督生产。王有志想让高全自己去找钱钧,又担心他说不清楚,自己也想去考察一下临安府的市场情况,这事高全又做不来。 王有志最后决定自己去临安府找钱钧,高全留在家里监督生产和培训后备干部,然后他动员钱钧过来看看。他还是带着范崇山,其他几个都太小,背东西都不行。 王有志先去了临安县城,计划先看看临安县城的市场情况。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王二。只见王二鼻青脸肿,身上的身上的衙役制服也没有了。他很惊讶问王二是怎么回事儿?王二说 前几天忽然间他就被开革了,还被范都头带人打了一顿。 王有志非常惊讶,赶紧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王二说像是知县 不愿再跟高王二人打交道,听说他是高全的粉丝,就把它开革了。 据说是范都头和黄书办跟知县说他是高王二人在县衙的耳目,范都头还带人把他打了一顿。这两人还奚落他说:“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立地门神呢?赖在衙门里干什么?” 王有志问:“我也没得罪他们呀?怎么他们就把我们俩恨上了, 还连累了你呢?” 王二说:“我的王大官人呐,衙门里的事好多你不懂。你们是不是收了青龙帮二百两银子,他们恨你们没给他们上贡。 ” 王有志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也有点疑惑:“我也给他们钱了。我给了他十两,又给了知县二十两银子。” 一边说着他一边明白了, 县衙的人一定是嫌少。 王二说:“大官人啊,你们就是不知道他们这里边多么龌龊。这种横财他们起码是要一半儿的,他们大概觉得你们拿了房子就行了。” 王有志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他觉得王二应该没有胆子,敢造知县和都头的谣。他和高全两个人的地位比知县的差得远呢,王二找他来诬陷知县和都头,也没什么用。别说知县也没坑他们,就是坑了,他们一时半会也没办法。 他忽然一想,这个王二当过衙役,起码县城里面他都非常熟,这也是一个有用之人。现在王有志手下净是些半大小子,最有用的就是背个包袱赶那个车,其他的只能在家里当苦力,还干不了太重的活。 想到这里,他就对王二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王二说:“混一天算一天呗,好在这临安县临安府我都熟。饿不死我的。不行我就去临安府作镖师,那边有几个师兄弟都干这一行。我学相扑的时候就在临安府。想我王二一身本事,必定是要做大事的,早就不想憋在这小县衙里了。” 原来这个王二从小就是个街溜子,不愿干正经营生,跑到临安府瞎混。跟着人家学相扑,之后本来想在临安府混下去,结果还是找不到活干,最后又回到临安县来托了人情当个衙役。 王有志虽然并不觉得王二有什么本事,但看看现在找人也只能找他了,谁让自己“公司”小呢,便对王二说:“你因我二人受累,丢了差事,我实在不安。” 王二赶紧说没事儿。然后王有志又说:“我这里有一个活你愿不愿意接?” 说着,王有志就掏出香皂给他看了看,讲明功效,然后说:“你帮我卖这个香皂吧?这个卖五百文,我给你一成佣金。” 王二嗅了嗅,小眼睛又开始烁烁放光,一脸媚笑问能不能试试?王有志说当然可以。于是王二就找水用香皂洗完手,又使劲搓了搓,把手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脸上顿时笑得像个开花的馒头:“亲娘啊,还有这么好的东西。比大户人家用的肥皂球强百倍,不,强万倍!临安府御街上的瓦子里的姑娘要是知道这么好的东西,还不疯了似的抢?这么一洗,浑身香喷喷的,哪个客人不想留宿?这东西莫说五百文,就是一千文也有人要。” 王二停止了意淫,一把抓住王有志的手,好像生怕他跑了:“这事儿交给小人了。我这就去临安府,一个师兄就在樊楼当护院。他们拿给姑娘们看看,哪个不爱?” 王有志笑道:“那巧了,我也正好要去临安府,一起走吧。另外以后不要叫我大官人,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王二挠挠头问:“那叫什么?” 王有志说:“叫老大!” 王二大叫一声:“老大!我就知道王老大是做大事的人,以后愿意执鞭随蹬,跟着老大打江山。” 二王有说有笑地走了, 却不知背后有几双眼睛恶毒地看着他们。 第29章 问题总是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其中一个人说:“都头,王二这厮果然是那侉子的眼线。我去把他俩抓起来。” 范都头说:“不得轻举妄动。这侉子兄弟二人不是好惹的,不光大青龙在他们手上吃过亏,据说还在海上杀退过船火儿张横。” 范都头回到县衙,却见黄鼠狼黄书办捧着一叠文书正往二堂走去,见了他,赶紧致意。大概因为两人共同对付过高王二人和他们的走狗王二,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黄鼠狼对范都头现在比较热情。 其实现在县衙里大部分人对这两个侉子都比较讨厌,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一点儿规矩都不讲。就算你们武艺高强,又会写诗,字写得还好,那也不能不讲规矩。这里是临安县,县衙就是天,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趴着。 范都头没有直接回兵房, 而是走到签押房来。他来看张押司,顺便看黄鼠狼回来没有,跟他打听知县现在的心情如何,他正要去见知县禀告最近的事情。 张押司叫张河,跟山东那个着名的宋押司名字很相似,五短身材配着五绺长须,圆脸微胖,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两只眼睛眯成两条线,让人觉得特别和善。但范都头绝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张押司的可是周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 据说他崇拜那个宋押司,想改叫张江,但又不敢,于是改名张河,也自号“及时雨”“呼保义”,在周围黑道绿林道上名声好,也很响。 落魄亡命的江湖好汉,只要有本事,来投奔他,他都很好地接待,然后安顿到周围的势力去。 张押司见了范都头说:“都头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范都头不敢怠慢,赶紧问:“押司找某何事?” 张押司说:“都头是这三班六房头目中唯一见过立地门神兄弟二人的,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来头?” 范都头想了一下说:“不是说是归正人吗 ?” 张押司说:“都头拿我当外人了。此二人,知县相公明明不喜,却又帮他们奏请了开矿的预借开工钱一千贯。都头想,是什么人能让知县相公如此对待?” 范都头大惊赶紧说:“非是某知情不告,而是实在不知道他们两个还有什么身份。因王二之事,某已经得罪了他二人,押司救我。” 张押司笑道:“也没有都头想的那等凶险。不是说他们与范海交好吗?范海与我兄弟一般。此事我自会想办法帮你转圜。我这里有一个兄弟,想去做弓手,还请都头多多帮忙。” 范都头心想: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这个所谓“兄弟”,不知道是哪里的逃犯。但眼下无奈只好说:“你我同僚,自当相互辅助。平时多得押司照拂,押司的兄弟不就是我的兄弟?好说好说。” 范都头出来,走了几步,正遇到黄书办。他于是把黄鼠狼拉到一边去,问他:“知县相公当真帮那两个侉子奏请了开矿的预借工钱?” 黄鼠狼说:“千真万确,我刚把文书送过去。而且批下来整整一千贯,知县相公一文未取。” 范都头心中害怕,又问过知县现在心情不好不坏,连忙谢过,走 到了二堂拜见知县,禀报去协助收税的事,还有最近县里发生的一些事,又说起今天看到王有志和王二一起往临安府去了。 知县哼了一声,然后说:“你让人盯着点儿那两个人,不要被他们发现。他们做什么都不要管,假装不知道,回来告诉本官。他们要是找你帮忙,只要不违法度就帮,通晓于本官就是。” 范都头听着汗都要下来了,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让知县也如此忌惮,赶紧行礼退下来。 知县面沉如水,心想:王二这次果然是那两人的眼线。这次自己帮他们奏请了预借工钱一千贯,算是个人情。但是上行劄子上写了还有铜和铅锌矿,所以才这么痛快就批下来了。到时候开不出来,自己就趁机将他们交提刑司,免得在临安县里碍眼。要是万一开出来,那不也是自己的政绩?想到这里,知县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再说王有志一路上跟王二商量香皂销售的事。按王有志的想法,先去找钱钧,由钱钧托人把一块香皂送给临安府着名的花魁。 王二则认为:钱钧虽然家里也有钱有势,但是在临安府只能算是中等人家。钱钧整终日不是练武打熬身体,就是在外押货,起码去青楼的次数不多,不一定能认识花魁,他那个圈子里也未必能接触上最高级的花魁。倒不如走他的路线,托他那个在樊楼当护院的师兄,把香皂给最有名花魁的丫鬟让她送给花魁。另外王二说哪能白给呢?白给人家也不一定稀罕。 王有志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他决定双管齐下,反正怎么也要去见一下钱钧。他还想托人送信到蒲业塘去,跟王七六和族长说一下他们如今发展的情况,同时看一看上海浦那边能不能打开销路,能不能通过大相公王文修来开拓一下那边的销路。 于是二人兵分两路,王二拿了王有志给的一两银子和香皂样品去樊楼,王有志按钱钧留的地址直奔钱府。钱府在临安城南部中军寨和四方馆之间,这边住着的大部分是军官,很有点部队家属院的意思。果然是一个中等人家,门楼不大,上面挂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牌匾,上写“钱府”两个大字,门口坐着一个老军。 王有志上前打招呼,然后讲明自己是在海上与钱钧一起杀海盗的朋友,自家兄弟还是钱钧的师傅,今天特地来看他。老军也不站起来,剔着牙说:“你来的不巧。大郎回来倒是回来了,不过去瓦子相扑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要到晚上了。” 王有志又提出要见钱钧的父亲钱员外,说有大生意要谈,接着摸出一块香皂,让他送给钱员外。老军接过香皂盒,闻了一下,喉咙动了一下,说:“王官人,你这是什么做的?这么香。” 王有志大吹大擂这里面放了多少花鲜花熏出来的香精,还有多少羊奶蜂蜜香料,端的是贵重无比。老军喉部又大幅度活动了一下,说:“我帮你进去问一下吧。” 老军一边往里走,一边将香皂摸出来塞到嘴里,咬了一大口嚼一嚼,咽下去差点噎着,把剩下的往路边一扔,呸了两口说:“都是骗人的东西,闻起来挺香其实不好吃。” 他到了花厅,只对钱员外说外面有个大郎的朋友求见,说要合伙做一笔大生意,却并不提王有志跟钱钧一起杀海盗的事。钱员外一皱眉,说:“大郎,他终日与一些狐朋狗友鬼混。他那些朋友,哪有一个正经的。想要见我作甚?能有什么好事?还大生意,一派胡言。” 老君又拿出那个肥皂盒说大郎的那个朋友让他把这个送给员外。 钱员外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但香是香,里面却是空的。 不由得大怒:“他拿这个空竹盒来与我作甚?香喷喷的,莫不是从哪个青楼小姐那里摸来的,想卖给我?不见不见!让他走吧。”说完把竹盒扔还给老军。 老军出来把香皂盒扔还给王有志,说:“员外不见,官人请回吧。”王有志觉得莫名其妙,不见,但是把肥皂留下来盒子送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钱员外想研究研究,先试试效果?有心等一会儿,等等钱员外试试效果,然后有可能再找他。但是老军的态度很明确,是请他走人,很不欢迎的样子。 第30章 瓦子激战 王有志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又不好硬赖在人家门口,只好在周围逛逛,调查一下市场情况。 在周围走了走,王有志发现钱府的位置实在是好。北边就是四方馆,有从南边世界各地来的贡使和胡商。钱府还靠近南门,接近龙山河与运河交汇的地方,出城走不远就都是一片片的货站,非常方便开展贸易。 也见到有卖肥皂团的,在王有志眼里那些根本就是残次品,看起来像后世的肥皂头攥在一起,居然也卖到五百文以上。有香味的,更是卖到七八百文。王有志不由得感叹自己做事还是太认真了,做的香皂与肥皂团相比简直太精细了。 他又发现他的香皂原来是贵重物品,安保一定要搞好,不由得时时盯着范崇山背着的包袱,生怕丢了。想想不妥,又让范崇山把包裹从背后转到胸前,同时用手抱着。自己也从走在前面,改为两人并排走,确保不出问题。那里面等于装着几十两银子呢!又想家里的安保更重要,庆幸自己买了一窝狗。龙王庙的村民也信不过,好在高全在家里,周围人还是怕他。 又问了几家,发现还有商家吹嘘用他们店的肥皂团,女的能够生男婴,男的能夜御十女如何如何。看王有志面露嘲笑,店家还大怒说买不起就别问。 南宋商店都是男小二,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还服务态度很差。特别是大店,除非顾客一看就非富即贵,否则都是爱搭不理,架子很大。王有志刚开始愤怒,后来又一想,如果自己能够推广微笑服务,岂不是生意会很好? 过了一会,他们随着人流就来到了南城外的瓦子。瓦子等于宋朝的集商贸、饮食、娱乐为一体的大型商业街,非常繁华。范崇拜使劲伸长脖子,时不时翘着脚,四处乱看。王有志倒不稀罕这些,他后世见的繁华百倍的景象多了。他紧紧拉着范崇山和包裹, 一只手有两只手指头捏着包裹,生怕丢了。 突然间就有无数人对着一个方向冲去,王有志和范崇山被裹挟在人流当中也身不由己往那个方向去了。到了近前却看到原来是一个高台上面有人在摔跤。周围还有一些人在高喊:“下一场,小赵云钱钧钱大郎对赛金刚王立王三郎,赶紧下注了!下注赶紧了! ” 王有志哈哈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到钱府找钱大郎找不到,没想到他在这里冒出来了。于是他走到一个赌摊前摸出一两银子来说:“我押钱大郎!” 旁边一个人说:“王三郎更长大,比钱大郎高出半个头。钱大郎虽然彪悍,但未必是对手。以前两个人也交过手,钱大郎输多赢少。” 王有志笑着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得了我兄弟指点,今朝赢定了。” 那人好奇地问:“你兄弟是何人?” 旁边范崇山抢着说:“就是我家高大郎,立地门神高全!” 说完一脸得意和自豪。那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着头连说没听说过。王有志和范崇山两个人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却也无可奈何。 那人又说:“看足下也不像是个会相扑的。你兄弟技艺能有多高全?自古赌场上无父子,更无兄弟。我劝你莫要意气用事,还是押王三郎的好。”说完还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拍了拍王有志。 王有志大怒,正要再掏些银子多押钱大郎,忽然觉得怀中不对,又见那人转身就走,赶紧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倒按住。他本来就经常健身,最近又经常跟高全练擒敌拳,身手非常敏捷。 这时旁人群中闪出一人,既不劝架也不相帮,抓了那小偷手里的手里的银子就跑。王有志急忙大喊范崇山拦住。那人见范崇山半大小子并不在意,但范崇山最近跟高全学拳脚,吃得又好,手脚很是利落。他一个飞铲,将那人铲倒,将胳膊拧到背后,成功把银子抢回。 这时人群中又挤出几人,要跟他们厮打。王有志急忙高呼:“我是钱大郎的朋友。” 那几人闻言停了一下,又要向前。王有志扭住身下那人的胳膊, 使劲一拧,那小偷发出杀猪般惨叫。王有志说:“再过来我就把他胳膊拧断!”几个人只好停了下来。旁边赌摊后面站起一条大汉喝道:“刘二,你吃了豹子胆,敢搅闻太师的赌局?” 那几个小偷中领头的刘二,急忙抱拳道:“小人不敢。只不过在他老人家的地盘上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我们这就走。”然后,瞪了王有志一眼,好像说我记住你了。 王有志他们放了地上两个小偷,起身向那赌摊后面的大汉拱手致谢。那大汉回礼后问:“官人果真是钱大郎的朋友吗?”王有志笑道:“如假包换!我兄弟是他师傅。我们一起杀过海盗,生死之交!” 那大汉一听肃然起敬,说:“久闻钱大郎在海上拜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师傅,原来是官人的兄弟。” 说着请两人到后面坐下喝茶。一番攀谈,王有志了解到原来这个瓦子都是一个绰号叫闻太师的财主的地盘,这相扑场、赌局,还有旁边的酒店青楼,都是闻太师的产业。外边来卖艺的,把照片们的 做生意的都要向他交钱。钱大郎等一般军营子弟经常到这里博戏,是南城有名的相扑好手。 两人正说着,忽听见众人山呼海啸般大叫。大汉说定然是钱大郎他们上场了。王有志忙辞了大汉也挤过去看宋朝的相扑。王有志印象当中相扑就是两个日本肉山抱在一起互相撞,直到把一个撞到场外为止,没有什么好看。但这个相扑应该更好看,而且不仅仅是摔跤。 他正想着,就听见旁边一个人说:“钱大郎和王三郎这一场,顶顶好看。他二人是这南城最强的好手。看的人数仅次于韩春春对上赛貌多。” 另一人说:“韩春春跟赛貌多,两人技艺一般,摔不过嚣三娘和黑四姐。” 另一人耻笑道:“看女飐,谁去看她的技艺?你看韩春春和赛茂多两个人胸前都白花花的,怕不是一个都有一斤多,晃来晃去的,煞是爽利。哪个不喜谁人不爱?要说技艺,嚣三娘和黑四姐再强能强过钱大郎和王三郎?那还不如来这里呢。”旁边人都点头称是。 这番话说得21世纪有色青年王有志都无比尴尬,赶紧拉着范崇山挤到旁边去,生怕小孩子被带坏了。想想又吩咐他:“回到家,不许跟高大哥说这些啊。他要知道了,非骂人不可。” 再看台上,两位选手已经在登场。赛金刚王三郎果然特别长大,个子居然比高全还高。王有志约摸着他身高差不多得有两米。一身小麦色的腱子肉好似后世的美国职业摔跤运动员。每走一步,相扑台似乎都颤抖一下。 钱大郎也脱了衣服,只穿着一个兜裆布,浑身粉白,一身好花秀,好似玉柱上面画着花卉。他肩宽腰细,肌肉发达但很匀称,如果没有一身花绣,堪比古罗马大卫雕像。下面无数女子在尖叫:“小赵云!钱大郎!” 王有志没想到钱大郎竟然是南宋的青春偶像,不由得一阵羡慕。 二人往台子中间一站,互相瞪着眼,好像要吃了对方一样。台下又是一阵狂呼乱叫。中间的裁判,拿着竹批,讲完规则,然后往中间一敲:“看扑!” 第31章 初见就带着去青楼的朋友 王三郎身高实在是太有优势,一般的人还没等近前,就被他揪着脖子提起来了。钱大郎万分小心,躬着身半蹲着,慢慢移动。王三郎想他一定是要来抢我的下三路,我趁机一脚把他踢下去,叫那帮小娘心疼死吧。他正想着,就见钱大郎弓着腰冲过来了。王三郎腾地飞起左脚,因为他平时都是踢右脚,但偷偷练了左脚,这次要给钱大郎一个“惊喜”。 钱大郎的确本是防着他的右脚,看他忽然飞起了左脚,心道不好,连忙一边用两只胳膊挡封,一边一边猛蹬右脚,身子向左抢去。王三郎的左脚当然是踢他的右侧。他往左边一抢,王三郎就踢了个空。王三郎赶紧准备左脚换右脚,施展他的鸳鸯脚。 就在他左脚刚落地还没有还没有站稳的时候,钱大郎猛地一蹬左脚,身子往右边撞去,正是高全教他的铁山靠。只听“砰”的一声,王三郎庞大的身躯从高台上被撞飞了下来,好在背部着地,生命无忧,但也挣扎不起。 观众没想到这么快,钱大郎就将王三郎打下擂台,愣了一下,马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那些女观众更是尖声狂叫:“小赵云!钱大郎!” 体育明星钱大郎绕场一周向大家抱拳致意。 王有志也高喊:“钱大郎,我在这里!” 钱大郎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向这边挥挥手,但又向其他几个方向也挥手。就在这时看台下一些小娘子将手中的枣子等水果奋力向台上扔去,大明星青春偶像钱大郎被打的抱头鼠窜,赶紧转身下台。王有志连忙带着范崇山挤了过去。 钱大郎身边却有十几个军汉和壮汉拦住众人,一如后世的偶像明星, 王有志和粉丝们靠近不了。 他只好等钱大郎到了旁边的房子里换衣服的时候,过去跟门口站的人说他是钱大郎的朋友,一起在海上打过海盗的。那些人好像知道这么回事,问了他叫什么名字,进去通传。 不一会,就见钱大郎披着袍子跑出来,一边喊道:“我师傅在哪里?”王有志赶紧举手喊道:“大郎,我在这里。” 钱大郎跑过来,抓住王有志的手问:“人呢?我师傅呢?”王有志心里发酸,合着这小子眼里只有他师父才是人,我就不是人了。于是哈哈一笑说:“他还在临安县龙王庙村呢,现在事情多,走不开。我先过来办点事儿,要么过几天你跟我一起去看他也好。” 钱大郎很失望叹一口气,连声说也好。然后又接着又眉飞色舞地说:“王大郎看到我刚才摔赛金刚了吧?师傅教我那些技艺确实好用 !原来的师傅都教我要从腰间发力,唯独高师傅教我说力自足根生,向右先蹬左脚,向左先蹬右脚;挥左拳就左脚使劲,然后腰带动左臂。挥右拳正相反,用起来果然如此。这样力量大了许多,身子也灵活了许多。” 教过小学生课外班科学知识课的王老师说:“那是自然。每一个力都有一个反作用力。用脚蹬着地,地就给一个反作用力,人才好移动,才好发力。即便站在那里不动,用腰间发力,最终还是要靠腿脚 对地的力量来反过来发力。”王老师还想讲牛顿第三运动定律,但是想想还是算了,钱大郎一定听不懂也不想听。 钱大郎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是也觉得很有道理,不明觉厉,对王有志的评价也提高了不少,赶紧抱拳说:“贤昆仲都是大才。大郎这次来有什么事情要办?不知道小弟能不能帮上忙?” 王有志说:“这次来正是要寻大郎帮忙。” 接着掏出香皂盒来递了过去:“大郎请看,这是香皂。用来洗脸洗澡,最是合适。特别是小娘子。我与你师傅造的,大郎看看能否帮助发卖?” 旁边一个少年人笑道:“那你找大郎确实找对人了。不敢说整个临安府,这南城的瓦子里的小姐哪个不爱大郎?情愿倒贴。只不过钱员外管得紧,大郎晚上不得在外留宿,不然岂不是夜夜笙歌?只是就怕以后上不了擂台了。” 众人哈哈大笑,钱大郎满脸通红,对那个少年说:“表哥不要再羞臊我了。我只爱舞枪弄棒,小姐虽美,怎抵得上相扑赢的那一刻万众欢呼?” 那个少年笑道:“是极,是极。我家大郎乃是不爱女色的好汉这下行了吧?”接着又说:“某也想受万众欢呼,之后那还不是小娘随便睡?” 钱大郎忙道:“我这表哥什么都好,就是一说起小娘就没个完。我们先商量生意。王大郎,你这香皂想卖多少钱一块?有多大量?” 王有志说:“这一般的,本钱是四百文一块;好的得用六百文。大郎看能卖到多少钱?这量嘛,现在一个月差不多三百块,若是卖得好,以后就能翻倍,最少能增加到一个月一千块。” 其实以龙王庙作坊的产能,现在就能一个月造一千块,但是物以稀为贵,他为了抬价格故意少说。 钱大郎说:“某也觉得这东西一定贵重,但具体能卖到多少钱还不好说。” 接着转头对那个喜欢开玩笑的少年说:“表哥你经常给王行首买东西,最是懂行。你说说这东西大概能卖多少钱?” 那个表哥说:“什么叫某经常买东西给王行首?我们那是情投意合经常互赠信物好不好?但是这事儿找某就对了。” 他接过香皂,打开仔细看了看闻了闻,然后叫人端水来,洗了洗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一闻,闭上眼睛深为陶醉的样子,然后说:“这东西怎么着也得卖一两多银子,茉莉肥皂团都能卖七百文。十个肥皂团也比不上这一块香皂。你看如此可好?我们这就去旁边的翠楼,去找王行首,送给她一块用用,让她来说多少钱愿意买?” 钱大郎笑道:“表哥一见好东西就想拿去送给王行首。” 那表哥红了脸说:“这块某先买下!” 王有志赶紧说:“哪能让这位大郎破费?这块是我送的。 ” 一番交谈,王有志得知这位表哥姓张名瑾字伯玉,是禁军中陪戎副尉,从九品下的小武官,不当直就在瓦子里混,而且好像他当值的时候不多。他身量比王有志稍微矮一点,但身材很匀称,白净脸五官清秀,但是面色有点虚,不像武官,倒像个富贵公子。 都是年轻人说干就干,他们说着就往外收拾一下就往外走去。王有志想起来自己的赌注,说:“稍等,某去沾一下钱大郎的喜气儿。”接着跑到那个赌摊前拿出筹码给刚才那个大汉。大汉见他是钱大郎陪着出来的,更加热情。按赔率一赔五,王有志赢了五两银子。王有志拿出一两银子来给那个大汉,大汉连忙推辞。 王有志说:“这是我们一起沾钱大郎的喜气儿,你说不要?”大汉哈哈大笑说:“多谢这位官人,多谢钱大郎。某庞六在这一片看场,说以后在这边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王有志也告诉姓名,转身又去和钱大郎他们一起。张瑾说:“王大郎豪气,这个朋友某交定了。” 王有志紧紧握住张瑾的手,两人差点就热泪盈眶,就这样多了一个酒肉朋友,而且还是一见面就带他去清楼的朋友。 第32章 翠楼 翠楼是南城最有名的销金窝,仅次于御街的樊楼。翠楼的掌柜是个女的,叫王翠喜,传说她深不可测。到底是哪里深呢?也可能是背景也可能是别的,也可能兼而有之。 她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坐在楼上往门口看,今天远远地看到钱大郎一行人过来,就赶紧从楼上下来,一直走到门口迎接,挥着手绢就老远就嚷嚷上了:“哎哟,钱大郎你果然来了。我们院里的小姐啊,都听说你赢了王三郎,一招就把他打下了擂台。有的人说你可能去樊楼,不来我们这儿了。奴家说不能够,就凭我们柳烟姑娘,他也不能到别的地方去。柳烟姑娘早就等着你了一个时辰,哭了半个时辰了,就怕你伤着了。可怜呀,多情的姑娘哎,寡情的郎哟。” 钱大郎脸一下又红了。王有志在船上没注意,现在发现钱大郎经常脸红,动不动就脸红。他猜测钱大郎大概是那种晒不黑,黑色素特别缺乏的人,所以容易脸红。他又摸摸自己的脸,想只有哥这样比较健康的白色,才是最好的。 王有志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免好奇,到处乱看。所谓翠楼,不是一个楼,而是一个大院子。先是一个长廊,如同现在一些仿古校园。南北天井两廊都是小阁子,挂了很多宫灯,晚上点亮一定很漂亮。至于建筑,跟后世的仿古度假村没有多大区别,环境优雅,楼也不少,就是都比较矮,最高不过三层。 有浓妆妓女数百,坐在主廊槏面上,等待酒客呼唤,看着也还挺漂亮。不过对于后世经常在网上看美女,还出入歌厅夜总会的王老板来说,算不上什么,这些小姐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像初一初二的小女生,还没有发育好没长开,也不符合他的审美观。王有志对众多小姐视而不见,让钱钧非常佩服,觉得他是干大事的好汉。 王有志不知道钱钧因此对他印象对他评价这么高,他正在观察王翠喜。他也是第一次见宋朝的老鸨子,免不了要仔细上下打量一番。他发现这王翠喜,二十七八岁,体态丰满,三围明显,身材也比较高挑,两只桃花眼甚是勾魂,走路一扭一扭的,非常风骚,很符合后世御姐的标准。第一次见面,他不好多盯着人看,但心里边对这位本家女老板的兴趣非常浓厚。 这时候王翠喜又转向了张瑾:“哎哟,我的张大官人,张大将军呀, 你昨天可是没来呀。我们秀秀姑娘可是想你想的一夜都没睡着啊。” 张瑾哈哈大笑:“昨天要帮我兄弟准备打擂台,今天这一赢了,某马上就拉他过来了。你知道全城有多少姑娘想拉他过去啊,某就惦记着姐姐你啊,这不就一打完就把他拽过来了。” 王翠喜一阵浪笑:“那可太谢谢你啦,奴家就知道张大官人心里有我。” 说着在张瑾腰上拧了一把,又转向王有志:“这位官人面生的很,不知高姓大名?” 王有志还没有开口,张瑾抢着说:“这位是澳洲归来的大海商,王有志王大官人,做大生意的,今天说不定就能跟你谈成一笔大买卖。” 王翠喜又是一阵咯咯娇笑,说:“王大官人可一定要带着奴家发财呀。哎哟,还是个本家,不知大官人是哪一个堂的?” 王有志说是琅琊堂。王翠喜更是亲热,一只手搭上了王有志肩膀:“那就更近了,说不定还是本家长辈。大官人是哪一辈的?” 王有志想本家长辈你就勾肩搭背的?有点尴尬地说:“ 我这一支自唐末到海外,已经有几百年,早就不按班辈排了。” 王翠喜说:“哎哟,那这样更好。我看王大官人翩翩少年郎,不如叫我姐姐吧。”王有志暗自佩服:看人家这口才,不管什么都说更好,还都能找出理由来。 王有志时代对大官人这种称呼特别腻歪,因为这不免让人联想到西门大官人,所以他就对王翠喜说:“姐姐莫要这等客套,不要叫我大官人。” 王翠喜的胳膊又搭上来了:“那奴家叫你什么呀?” 王有志说:“不如干脆就叫我弟弟吧。” 周围一片哄笑,张瑾更是笑得上气不下接下气,弯着腰说:“你这下厉害了。我们都管它叫妈妈,你现在一下成了她弟弟。岂不是我们要管你叫舅舅?” 王有志这才知道宋朝原来是这个规矩,后世他在夜总会管妈咪都是叫姐姐的。但要让他跟着张瑾他们叫王翠喜妈妈,他又叫不出来,一下子把他也弄了个大红脸。钱钧来解围,说要么还是跟他们一样叫妈妈吧。 王翠喜的胳膊直接圈到王有志的脖子上了,然后挨个指着大家说:“这事奴家可不依。我就是要叫他弟弟!你们都记着啊,今儿个奴家认了个弟弟。他以后就是我亲弟弟了。”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王有志这个人好顺杆儿爬,他说:“那就这样,这就是我亲姐姐。” 然后对钱钧他们说:“你们以后要听舅舅的话。”众人哈哈大笑连声说是。王翠喜见王有志瞬间化解尴尬,暗暗称奇,对王有志不由得高看了一眼。岂不知在后世,王有志深知我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的道理。 正说着就进了一个大厅,里面已经摆上了酒菜。王翠喜在那儿插科打诨给大家劝酒,又让人叫陈柳烟和王秀秀过来,陪着钱钧和张瑾。 王有志已经久闻这两位大名一两个时辰了,赶紧仔细看了看。这两位行首倒也清秀,小鼻子小眼小嘴,十四五岁的样子,好像初三女生,胸前板平。王有志顿时失去了兴趣,他还是更喜欢王翠喜这样的。 通过刚才的观察,他发现青楼是一个做生意的好地方。比如说,他以后可以开发出胸罩、高跟鞋和各种化妆品卖给青楼,还可以在这里组织模特走秀、艳舞表演,这些在宋朝都没有,应该可以赚大钱。 第33章 泡妞神器 因此他必须跟翠楼搞好关系,这样他勾搭王翠喜就更有理由了。王翠喜见他不看两位行首而老是盯着她,惊讶之余也心中有点得意。就这样他们两人眉来眼去勾肩搭背的,竟好像老情人一般。 清倌人柳烟见了钱大郎打赢比赛就到她这里来,不免非常感动, 当即主动提出,要弹琴一首,为情郎献艺。只见她坐到古筝旁,用指甲轻轻拨动琴弦,唱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却是柳永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不光宋朝,以后很多年,柳永都独霸青楼歌坛,是古代娱乐界第一词人。这首词道尽了对情人的思恋,以至于几乎所有中国人都记得最后一句。 柳烟姑娘琴艺高超,声音清脆婉约悦耳动听,众人齐声叫好。王有志忽然想起自己要文坛扬名的事儿,他本来为了结交陆游,盗取了李叔同的《送别》,可惜那天陆游没有结交上。不如今天趁机把这事做实,翠楼这么出名,一定可以传到陆游的耳朵里,那样以后就有可能结交的机会。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麦霸,看到别人唱歌,他要是不唱如何甘心? 想到这里,王有志站起来,说听了柳烟姑娘的情意和歌声,心中高兴之余又想起家乡的亲友,不免伤感,想起自己以前写的一首词,题为《送别》。家乡亲友相隔万里不可见,好在今天认了个姐姐,他要弹唱出来送给王翠喜姐姐。众人不想他还有这节目,不由得齐声叫好。王翠喜激动之余,又担心王有志歌写得不好。 柳燕姑娘站起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王有志当致当仁不让一屁股坐下,又跟人要了指甲,弹唱起来。唱完,他又厚颜无耻地说:“这首词,我曾经在与钱大郎一起到临安府的时候,与放翁先生以此相唱和,惺惺相惜。” 说完就看着钱大郎。钱大郎赶紧出来证明确有此事,陆游听了这首词以后一心要结识王有志,可惜被人挤散了。两大才子竟无缘相见,实乃一大憾事。 王翠喜见今天自己的风头居然压过了两位行首,得意之余感动的都哭了,这时赶紧出来说自己认识的好多人也认识陆游,以后一定要 把这首词传播开来,帮王有志找到陆游,让他们一起来翠楼喝酒吟诗, 那岂不也是文坛一大盛事?王有志一看可以呀,自己这个干姐姐真是人才,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给翠楼搞营销。 气氛已经烘托得好的不能再好了,可以进入主题了。王有志拿出 两盒香皂分别给钱钧和张瑾,由他们分别送给柳烟和秀秀。自己又拿了一盒送给王翠喜。王翠喜说:“哎呀,这是什么?这么好看。这么香,有点像肥皂团,又不是。比那个要好看得多。” 王有志说:“这叫香皂,比肥皂团那要强百倍。一等的用来洗脸,二等的用来洗身子。当然,我们翠楼的姑娘洗身子也必然也要一等的。” 然后他大吹大擂这里面用了多少山上采的野蜂蜜, 用了什么样的花做的香精,什么样的香料,什么样的药材,什么样的珍珠,总之是贵重无比。用了香皂后,皮肤柔嫩雪白,还可以保持青春,延缓衰老。 然后他大手一挥:“三位美女,口说无用,实用为凭,你们马上去试试吧。”王翠喜没想到已经这个年龄,还有人管自己叫美女,喜不自胜,一声失陪,拉着两个小美女就一起洗浴去了。 张瑾无比佩服的对王有志说:“想不到老兄不但是才高八斗文武双全之人,而且对付女人也手段如此高强。这王妈妈第一次见面就被你拿下了。”他又真诚地看着王有志说:“王兄,真的不必为了卖货 就要失身于这老女人,我帮你找一个红馆人吧,不比柳烟和秀秀差多少。” 王有志想这哪儿跟哪儿啊,然后他对张瑾说:“大郎误会了,我我管王翠喜叫姐姐,是因为我们家乡那边就是这种叫法。另外,我口味与你们不同,” 他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说:“我好的是凶器。” 他和张瑾两个人越聊越投机,越聊越奔下三路。钱钧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在他心目当中文武双全不近女色的好汉竟然是个变态?不过在王有志心中,他们这些喜欢未发育成熟的少女的更是变态。不但变态,还涉嫌犯罪。 过了一会儿,三位美女洗浴完毕,个个面色绯红。不知道是因为香皂的刺激还是王翠喜的撩拨蛊惑,柳烟和秀秀都拉着钱钧和张瑾进了房,关上门不再出来。王翠喜也拉住王有志的手:“弟弟你跟我来~~”原来香皂居然是南宋时期的泡妞神器。(此处一个字都没删) 第二天早晨王有志醒来,轻轻地推开了王翠喜盘在自己身上的玉腿,坐起来。王翠喜“嘤”的一声又把他抱住。虽然昨天没询价,但王有志已经确定一块香皂完全可以卖到一两银子以上,想想自己抱上了翠楼这根大腿,以后各种生意都可以逐次铺开,王老板踌躇满志地拍着王翠喜的屁股,说:“你我联手天下唾手可得!” 旁边的女人嗯了一声,说:“除了肥皂你还有什么生意?” 王有志又把自己关于开通澳洲商路等等计划讲了一通。王翠喜认真的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要一步步来。”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说:“你莫不是个和尚?” 王有志便把遇海盗被剃发落水等等套话又说了一遍,又绘声绘色讲了他们与钱钧一起杀海盗,后来又到龙王庙赶走了青龙帮。王翠喜说:“我的爷!原来我也听说一些,不敢相信,原来还是真的。原来觉得你像个英雄还真就是个英雄,老天真是可怜奴家,送了个英雄给我。” 第34章 融资难的问题 王有志哈哈大笑顺着说:“老天爷真是眷顾我,把我送给美女。”两人哈哈大笑又是一番缠绵(此处还是一个字都没删)。然后他们商量起香皂的生意。王翠喜建议一等的香皂卖二两一块,二等的香皂卖一两一块。卖给王翠喜这边打八折,她先要三百块。她也会帮王有志代卖,如果同样卖一两银子一块,那就提两成。如果王翠喜这边能够卖到一两银子一块以上,那么多的部分都归王翠喜,只是不再提成。 王有志希望王翠喜能给一些定金。王翠喜很狡猾地说:“我买东西从来不给定金,我都是先收到货再给钱。我卖东西都是先收到钱再发货。翠楼的招牌就是定金。” 然后又拍拍他说:“你来找奴家,这次不收钱,以后也不收钱。” 王有志想:我还想收你的钱呢,我一个年轻英俊的小白脸。 王有志硬着头皮说请她投资的事,王翠喜说先卖卖看吧,自己已经担了风险了。王有志想起了星爷的着名台词,便说:“某以为凭咱们的交情,能够讲点感情,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场买卖.......”,停了一下说:“既然如此,立个字据吧。” 这个王翠喜倒是很痛快地答应,她完全没有赖账的意思,对这次交易看来也是认真的。而且,她也看出,王有志要求立字据,不是信不过她而是完全为了出口气。 王有志揣着字据,拖着疲惫身体,走出后院,感觉自己身体被王翠喜掏空。却看到柳烟坐在长廊上哭。原来昨晚,柳烟终于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钱钧,本来希望他晚上能留下陪自己。但钱钧却畏惧他老子的板子,天刚刚黑下来就跑了,撇下初为人妇的柳烟独守空房。而张瑾和秀秀到现在还没起床。 虽然是初夏,但王有志心中无比悲凉,他在宋朝的第一次就被这个女人骗了,他的心情跟柳烟姑娘一样凄凉。这三百块香皂的订单,王翠喜应该不会赖账,但问题是他已经没有多少钱可以采购原料了。 初来乍到,应该很难赊账,南宋也没有银行,可以用合同打包贷款,他只能自己想办法。钱钧那里也许会借给他一些,但是钱钧显然也不像个有钱的,甚至他自己的钱应该大部分都在他老子那儿。张瑾应该也没什么钱,他的钱大多花在了青楼。 王有志叫上范崇山,一起向樊楼走去,他们跟王二约好了,今天早晨在那儿碰面。翠楼的主楼三层上,王翠喜冷冷地看着王有志向樊楼方向走去,双手死死抓住手帕,将其绞作一团:“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穿个半新不旧不合身的袍子,也想骗老娘?” 旁边一个声音附和道:“就是!这个臭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然后凑到王翠喜脸前,呼出的热气都喷到她耳朵上了:“干娘,你看我呢?”王翠喜看一眼自己整天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干儿子”,心里突然就一阵厌恶:“你就不是男人!” 王有志再差也比自己这个面首强。这个面首除了撒娇跟她要钱,什么都不会。原来她很喜欢这种十七八岁的伪娘男孩,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了就觉得讨厌,不由得骂道:“滚!看了你就烦!”说着站起身来,把几乎趴在她肩膀上的小面首推倒在地,接着就走了。小伪娘一双大眼睛里噙着泪水,躺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看王翠喜没回头,赶紧爬起来,顾不得擦眼泪,跟了上去。 王二果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旁边还有一个黑森森的大汉,看到他非常高兴老远就向他挥手。四个人在旁边找了个小饭店吃上午饭,虽然王有志还是习惯吃三顿饭,但今天起得晚,正好跟王二他们一起吃了饭,再去向钱钧辞行回家。 王二这边不好说顺利不顺利,昨天通过他的师兄李政,找到樊楼花魁娘子的丫鬟。那丫鬟倒是喜欢这香皂,收了两块,答应给送给姑娘用。但是到现在还没有下文,还不能担保就有订单。王有志也向李政保证给他半成的佣金,价格当然是跟翠楼那边一样,一等二两一块,二等一两一块。 王有志操心资金的问题,不能在临安府多待,就向李政告辞,带着王二一起去找钱钧。这次门口倒不是那个老军了,而是一个年轻的一个佣人,一听是王有志就说:“ 大郎吩咐过,王官人一来就去叫他。”王有志说不用了,让王二和范崇山在外边等着,自己直接跟他进去见大郎。 钱钧见了他很高兴,说再不来自己就去找了,又暗示他不要提昨天去翠楼的事情,然后向他道歉。原来昨天被老军扔掉的大半块香皂,被一个丫鬟捡到了。她见过肥皂团,觉得很像,于是就拿着洗了洗手又洗了洗脸。香喷喷的被钱员外的小妾发现,认定她是偷了老爷的东西,闹到钱员外面前。 钱员外见到那剩下的香皂,闻了闻想起来跟白天见到那个盒子的味儿一样。这才把老军叫来,老军看到桌子上摆的半块香皂,知道抵赖不了只好承认是自己吃了另一半。过了一会儿钱钧回到家,钱员外问了他那个朋友的情况,才知道儿子还有这样文武双全,还善于赚钱的朋友。他欣喜之余,又觉得平白无故得罪了人家,实在不应该,就跟钱钧说无论如何把这个朋友请到家里来,当面道歉。 钱钧又向王有志说那个老军以前在战场上救过他二叔,所以安排在这儿养老,不好怎样处罚他,就让他到后院去喂马了,不再让他在前面看门,请王有志务必谅解。王有志自然不会在意,他现在忙着做赚钱呢,哪有时间跟一个老军置气? 然后钱钧又请王有志到正堂去, 钱员外亲自站在门口降阶迎接, 并拉着他的手向他道歉。王有志自然说一些折煞我也之类的话,又拿出香皂样品给钱员外看,然后说已经有客户订了三百块。钱员外也觉得这个东西也不错,准备拿去了解一下市场情况再做定夺。钱员外又表示自己在临安府,在整个江南乃至福建都有很多资源,以后一起合作大有可为。 王有志又提希望钱员外投资。钱员外手抚长须,呵呵微笑,表示自己非常愿意,但此事须从长计议,而且自己本钱太少,又表示自己愿意向很多大富之人推荐,云云。 第35章 放高利贷、开赌场的李吹灯 王有志想,果然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净说些空话废话,送空头人情。这些人中,王翠喜算是最信任他的了,想想他也不怎么生她的气了。于是他只好告辞回家,钱员外一定要留王有志吃饭。王有志说刚吃了,家里还有好多事儿要赶紧回去。 钱员外就让钱钧送王有志出来。出了门,王有志问钱钧愿不愿参一股,钱钧倒是痛快,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银子都掏给了他,但也就不到十两银子。钱钧有点尴尬说,他老子只给他一些零花钱,所以自己要经常去相扑赚钱。但每次赢钱都被一帮朋友拉着吃吃喝喝,外带借钱,身上剩不下多少。 王有志心想果然如此,于是又把钱还给钱钧,说自己以后会帮他赚钱的,感谢钱钧介绍了翠楼的关系,并托他带信给王七六和浦汇塘保正,带一块香皂给五娘。钱钧羞愧之余,表示一定送到。 钱钧回到家中,钱员外又仔细问他关于王有志的事,得知钱钧刚遇到王有志兄弟时,他们俩一身苦力打扮,穿着拼接的麻布衣服。现在身上的锦袍,还是范海送的。 钱员外冷笑道:“果然是个没钱的,都是想白手拿鱼。这样的老夫见得多了。还送香皂给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可见是想行淫邪之事。”然后又对钱钧一番训导,不外乎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之类。 整天以营销专家自居的王老板没想到自己问题竟然出在衣服上。他不是不想穿好的,奈何实在没钱,做香皂的费用大大超出预算,他已经周转不动了。 这一趟来临安城,王老板送出去不少样品,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精力,所得不过是一张订单。虽然听起来也是丰收满满,但是现金没有拿回来一文。好在自己相扑下注,还赢了四两银子,总算是把这一趟的开销打平了。 王有志在路上就问王二,在临安县哪里可以借到钱?王二想了想说临安县放贷规模最大的,就是李二。李二外号李吹灯,开赌场的。 最早的时候他开赌场,不会什么技巧。每天晚上聚赌,看到大家赌差不多了,桌子上好多铜钱银子,就把灯吹灭。突然灭了灯,赌徒们马上开始往桌子上抢钱,抢来抢去,银子铜钱大部分都掉到了桌子底下。李二就钻到桌子底下全都扒拉到自己怀里,等差不多了,他就钻出来,再把灯点上,继续赌。 后来有人也知道了这套把戏,但是李二十分能打,而且心狠手辣,身边也聚了一帮亡命徒,大家也不敢去找他讨公道。李二慢慢的也搞明白赌场里的一些门道,又请了人,正儿八经开始搞开始搞赌场。后来又慢慢的通过各种手段,打垮了一些赌场,成为临安县最大赌场老板。与其说他会经营不如说他能打,敢下黑手,舍得给县衙送钱。就这样他一面开赌场一面放高利贷,弄了不少钱,也搞得很多人家破人亡。 王有志想起来王二说的李吹灯的赌场了,他其实路过,就在临安县城外不远的东苕溪码头上。这个码头非常繁华,汇聚了近百家货站。由此衍生了出瓦子,有赌场、青楼、酒庄、商店等娱乐休闲消费设施, 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大型物流中心。 王有志想了想,问王二,李吹灯大概有多少钱?有什么靠山?王二也想了一会说:“听有的人说他有一万多两,有的人说没那么多,只有六七千两。我想大概五千两总有的吧。至于靠山,好像县衙的张押司一直在帮他。” 王有志听说过张押司这个人,知道他跟宋押司一样,是这一带几个县的黑道盟主。李吹灯应该是张押司他们一帮黑道的白手套,通过李吹灯的赌场和高利贷来洗钱。不然李吹灯再能打,惹到大佬也早就被灭了。 王有志问:“王二你有没有欠李吹灯的钱?” 王二说:“我也欠了他五两银子”,停了一下他又说:“ 衙门里好多人都欠了他的钱,他也不追债,只是让他们帮着做事儿。” 王有志说:“那现在你不在衙门里了他是不是开始追了?”王二说,倒也没有逼他马上还,只不过让他记着这事儿别忘了起还。 王有志突然厉声问:“他有没有让你盯着我?” 王二吓得跪倒在地:“老大啊,他手下的黑三确实问过你,但小人什么也没说。只说一直没见到你。” 王有志说:“那今天回去要是黑三问你,你怎么说?” 王二猛地抬头说:“小人什么都不说!” 王有志轻轻摸着他的头说:“不!你要说,就实话实说。你就说我在做大生意,不但跟钱家谈,还跟翠楼的王掌柜谈,还见了一些大人物。”王二赶紧磕头:“我都听大官人的。” 王有志说:“起来吧 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让你说的也都是实话。慢慢的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什么李吹灯,张押司, 我通通都不放在眼里,以后你会比他们都强。你再给我讲讲张押司他们的事...........” 范崇山无比佩服地看着自己这个主人把王二揉来搓去。他以前整天生活在兰竹苑,范大就是他的天,范深只不过是偶尔过来的神仙,他原来对周围人充满了优越感,他觉得自己就像神话中侍奉神仙的仙童。 但他跟着王有志后,见到了无数新奇的东西,学到了从未听说过的本事。今天还跟着王有志到临安府,见了很多传说中的事情和地方和人物。他决心以后不再回兰竹苑了,要一直跟着王王有志。他坚信自己这个主人会比范大他们都要富贵。至于王有志身边的事情,他一定会像王有志吩咐的那样,一切都烂在肚子里。他本来就是不爱说好话的人,更别说这两位爷可是杀过海盗逼退过青龙帮的豪侠,乱说被发现了,范大也保不住他。 王有志其实还有一大笔钱,但是他不知道,那就是知县帮他申请的一千贯开矿的预借工钱。知县认为他会去问户房然后就领走了。而王有志通过王二知道了知县和县衙对他的态度,对这事儿早就不抱希望了,所以也不去问,而张押司他们也乐得他不去问,更不会去向知县汇报王有志没领钱。于是可怜的王老板明明有一大笔低息贷款,却不知道,还一天到晚挖空心思去找钱,急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第36章 钱没融到,还挨了一顿训斥 王有志跟高全商量到底怎么才能找到钱呢?他们现在还剩四十多两银子了,每天钱还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剩下的钱除了日用以外, 根本不够买三百块香皂的原料。 高全问先给翠楼一百块香皂行不行?王有志担心那样拿不到钱。最后两人商量一通,决定干脆直接去找范海,看看他能不能出一些钱。范大那边儿肯定是找不到范海,要么干脆去香溪算了,拜会一下香溪先生。毕竟范家是他们能抱得最粗的大腿。 去见香溪先生这样的大名士,当然最好是送诗词。范浚据说是主战派,于是他们又抄了王镃的一首边塞诗,《塞上曲》: 黄云连白草,万里有无间。 霜冷髑髅哭,天寒甲胄闲。 马嘶经战地,雕认打围山。 移戌腰金印,将军度玉关。 王镃也是还没出生,不至于被揭穿。这次他们有了经验,写好了就到县城找人裱糊好,拿了去,显得有诚意,不然可能门都进不去。 就这样哥俩风尘仆仆一路奔跑,到了东阳兰溪香溪镇,好在临安县河东阳挨着,倒也不太远。到了香溪镇才知道,范浚这样的大名士 不可能住在城里,镇里也不可能。就像古代很多名士一样,他也是住在郊区,自己一个雅致的农庄。指路的农夫说香溪先生的庄园呀,就是前面,很好认,外面一圈竹子。 快到的时候,他们又换上半新不旧不太合身的锦袍。正换着呢,后面跑过来两匹马。他们赶紧让到路边,两匹马都跑得不快,头一匹马上的人向他们拱手致谢。王有志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马上的可是放翁先生?” 那人赶紧勒住马跳下来,抱拳说:“某看着眼熟,原来是澳洲来的王官人。那天下了船之后某到处寻你,人多车杂,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恕罪恕罪。今日在此相见,莫非天叫陆游得遇大贤?” 王有志和高全也很激动,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陆偶像,而且正好由他带着进去见范浚岂不是更好?范海的朋友,人家还未必愿意见呢。 于是三人把臂言欢一起去拜见范浚。陆游来了,范浚当然欢迎。 陆游热情地向范浚介绍王有志和高全。范浚听说王有志有一首好词 连忙相问,王有志于是又借了范浚的家里的古筝又弹又唱,再显麦霸风范。 范浚和陆游连声叫好 他们又问王有志这个词牌的韵脚和音律。王有志哪懂这个,于是推说他们在澳洲不是用音律,而是用乐谱。他又画了五线谱给陆游和范浚看。两人闻所未闻,惊为天学,让王有志回头一定传授给他们。 王有志又不失时机地推介高全,把他们带的诗呈上。范浚和陆游看了,自然是交口称赞,然后又说能够记得靖康之耻,有志恢复中原的人太少了。朝堂诸公多是偏安一方,沉溺于声色。 王有志又绘声绘色讲了他们和范海一起在船上杀海盗的事情。范浚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跟自己的堂兄还是莫逆之交,更感亲切,不由得击节赞叹,说国家危难之时,正需要这种刚勇之士。 王有志觉得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拿出香皂来给二人观看。范浚和陆游虽然一开始连声夸奖,但当听王有志说,想跟范家合作,制作和推广香皂时,两个人都拉下了脸。 陆游是客人不好说什么。范浚觉得自己是老前辈,于是开始训斥王有志,说他一身本领不思报效朝廷,却行商贾之事,迷恋阿堵物。 王有志辩解说要北伐要恢复中原,需要大量的钱粮,自己做这个是想 筹集资金,然后炼钢铁,让大宋的官兵坚兵利甲,然后才可以北伐成功。 但范骏认为这都不是正途,鼓励王有志好好读书去考科举正途。他认为当了官后自然可以炼钢炼铁,施展才华富国强兵。而且朝堂之上,如果说主张北伐的正人君子占了优势,就能整兵经武,以仁义之师对残暴之旅 必将无往而不胜,则北伐可成,大业可期。 王有志没想到南宋的贤臣居然是这种观念和见识,只觉得哭笑不得,但又不敢再辩解,因为他知道,再说只能吵起来,只好连声称是。 范浚本来觉得王有志是有为青年,想收他当学生,但看他这个样子,决定让他回去先反省反省。 王有志看看陆游虽然好像比范浚更实际一点,但他们对先考科举做官,然后做事的态度是高度一致的。他们的区别在于,陆游还做实事,说整兵经武就整兵经武,而范浚则是一直坐而论道,在家搞理学研究,认为只要把人都教育成君子,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话不投机半句多,高王二人只好告辞,范浚这会倒是态度好了,送了一些书给二人,勉励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有不会的问题,只管来问他。二人只好躬身施礼,表示一定努力。 陆游要住在范浚家一段时间,跟他讨论学问,一起把高王二人送出来后,陆游倒是跟王有志要了两块香皂,说要拿回去送给母亲和娘子,也没有提给钱的事。王有志赶紧留下五六块,让范陆二人试用。 又到了香溪镇,王有志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又找到范海的父亲 范老员外。当然没说自己被范浚训了一顿,只说刚刚跟陆游一起,拜访了香溪先生相谈甚欢,香溪先生对自己非常欣赏,对自己做的事也很支持。自己来镇上看看好朋友范海的父亲大人,也看看范海在不在。 范海还在海上,范老员外知道他们两个人,也算热情。王有志拿出香皂来,他也好好生夸奖。但是当王有志问他能要多少时?他表示可以帮助代卖,卖出去以后再给王有志钱,建议每个月底,王有志来结账。 王有志问他愿不愿意入股?范老员外当然也是表示,这个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他做不了主 要禀报香溪先生和二相公,由他们定夺。王有志心想,你请示个p,香溪先生不过一个甩手掌柜,范深也是整天吟诗作赋不理俗务。他们从来不问这些的生意上的事,谁跟他们说这些事,他们还觉得受了侮辱。但他也没办法,只好一通虚情假意的感谢,留下十块香皂让他代卖,然后和高全灰溜溜的跑回了家。 第37章 拉人下水 范老员外客客气气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外后,哼了一声,心想:儿子说的果然不错,此二人不是善类,总想招摇撞骗。香溪先生何等雅致,怎么会对这种商贾之事有兴趣。更何况,如果香溪先生真答应他的话,能不派人带他来见自己?这两人身上的袍子还是儿子以前的,想来也是儿子送的,没钱也想做生意?真当我大宋无人,个个好骗? 再说高王哥俩到家后,相对无言欲哭无泪啊,费尽心血做出来,人人都说好,但就是见不到钱。造出来的香皂要快被他们送完了,剩下的钱能买的原料连做一百块香皂的都不够,更何况翠楼还要一些一等品。王翠喜是个精明人,以次充好肯定瞒不过,被她发现了可能一分钱都收不到,还有危险。 王有志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说:“哎呀,实在不行,真就要去抢了。” 高全说:“我看这坏人那么多抢一下也不是不行。” 王有志说:“行啊,高队长你这角色转换很快呀。” 高全气鼓鼓地说:“ 我现在也不是部队上的人了。在这种社会,这种环境,不去抢别人就会被抢。今天可把我气坏了,原来大名鼎鼎的范浚竟是这样的傻吊,还有范海他爹,简直把我们当贼防。就连陆游的见识也不咋地。指望他们恢复中原是没指望。不抢真没办法了。问题是,我现在连去抢谁都不知道啊!上哪儿去找十恶不赦,又很有钱,抢了还不会有多大隐患的人呢?” 王有志忽然一激灵坐了起来,高全笑道:“怎么你想到抢谁了 ?” 王有志说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特别有钱又无恶不作,咱们是不是就抢了他不但问心无愧,而且是劫富济贫的好汉?” 高全说:“难道你还真有目标?” 王有志不吭声,出门四周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又进屋把门窗关好,然后就把自己知道李吹灯的事情讲了一通。李吹灯的赌场很大,不在城墙里面,而是在离城墙不远的一大片货栈里。这么一来,他们哥俩抢这个赌场也方便。 高全琢磨了一下说:“这个人还真行。但是像你说的这样,他放贷和赌场里的钱应该都放在一个金库。这个金库一定会防守很严密而且很坚固。我们两个人不一定能拿得下。 ” 王有志说:“那当然了。好抢,人家早就抢了,还能轮到我们?” 高全一撇嘴:“别人不行,未必有我们就不行!你不行,未必我就不行!” 王有志说:“我知道你是陆战队队长,武艺高强,擅长搞突袭活动,但是你好像不擅长抢金库吧。” 高全说:“有些事差不多,解救人质的训练我们也搞过。”王有志发现他好像变得很兴奋,突然好像领到了任务一样,心想高全天生就是打仗的,终于有个类似打仗的事,可不就高兴坏了。 高全闭着眼想了想,说:“我们去观察一下,先把情况摸清楚。这事儿一定要周密布置,不能有半点马虎。” 王有志把王二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问这个事情能不能让王二 打探?高全听说王二还是自己的粉丝,很有兴趣,说:“他也想赖李吹灯的账,现在跟着你混,有配合的动机。你先得把他家里的情况搞清楚。” 王伟志说:“那个还用你说?我早搞清楚了。王二是个独子,父亲原来也是衙役,后来死了,他补上的,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咱们可以把他老娘接过来。” 然后他们两个人商量,先让王二去打探。高全列了好多观察要点,两个人又商量一通,补充了一些,王有志都用暗语记下来。 他把王二叫来,王二这是第二次到龙王庙这边来,第一次进门,非常新奇,东看看西看看。高全作为偶像,亲切接见了他,并欢迎他加入,问他有什么困难? 王二就说自己欠李吹灯钱,黑三有时候去找他。自己从临安府回来后,黑三又找他,他就按王有志吩咐的那样说了。 高全说不要紧,回头会帮他把这些事都解决掉。王二说不知道李吹灯为什么要对付两位大官人,自己担心老娘的安危,毕竟李吹灯那帮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王有志在旁边钻了出来,一脸反派奸笑,说:“这倒是个麻烦。不如这样吧,为了你老娘的安全,你把她接到我们这边,吃住我都管着,帮着做些杂事,每个月给五十文铜钱。李吹灯的人不敢到这儿来。” 王二说:“ 小人倒是千肯万肯,就是黑三老盯着我,怕是有所不便。”高全说这个好办交给他处理,让王二只管搬取老娘。王二只得答应。 高全让王二马上回去搬去老娘,然后叫来范崇山和韩文,告诉他们跟着王二,如果王二带着老娘过来,后面有人跟着,就把那人打晕。 其实高全想亲自出马, 但是王有志觉得高全个子太高,形象太突出,去一趟容易被人记住。王有志准备自己跟在两个少年后面接应,经历了这么多凶险,他觉得自己可以干些杀人越货的事了。 王二跟着高王二人不仅仅是为了赚钱,他身为粉丝,追随偶像倍感幸福。他回去以后跟老娘说他现在跟着一个大官人做事,在龙王庙那边。大官人那边也缺人,想请老娘过去帮着做饭、缝缝补补之类的杂事,管吃管住。 老娘知道他这边丢了差事,也着急,愿意过去。但他说为了面子,别人要问就说是去走亲戚,想外婆了,去外婆家。老娘也赞同。 于是王二就找了一个江州车子,老娘坐在一边,行李放在另一边 推着一路往外走。有邻居问就说去外公家,老娘想外婆。范崇山和韩文两个少年远远地跟在后面, 两个人手里的棍子都已经攥出汗来了,也没有发现有人跟着王二。 王有志在更远处看了,心想没事更好,自己和高全太紧张,李吹灯不养闲人,不可能派人天天盯着王二。 这个事情就很安全的处理。 第38章 踩点 根据王二说的情况,李吹灯放高利贷的地方就在他的赌场里。赌场分三部分,最前面当然是赌场,还有放高利贷的地方;第二部分是账房和雇工住的地方,再后面就是金库。这个金库,临安县的人都知道,出了名的结实。据说里面有铁门,而且墙也是加厚了的。 之后高全就给了王二这个粉丝二两银子,让他去找赌场的人喝酒,打听里面的情况。王有志去侦察了几天,基本没什么收获,他连第二部分都进不去,只是画了建筑外观草图。 他想起看过电影上从天窗突破进去的情节,于是就跟高全说:“我有一计,我们用铁钩爬到金库顶上,把天窗弄开,用绳子吊下去,把金子银子用滑轮弄上来,再扔到下面去运走。” 高全问房子有多高?王有志想了想说大概有个五六米吧,屋顶是尖的。高大犬说:“同志,侦查来不得半点含糊。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 高全不放心,又晚上弓着腰去转了转。回来跟王有志说:“你那个什么主意?纯粹是电影看多了。上边都是瓦,没有可以用铁钩钩住的地方。就算是勾住屋脊,我们不一定能甩那么高,砸到瓦会有动静打草惊蛇。而且我们去打制铁钩说不定也会暴露。我看了看那个天窗很小,金库里平时大概没有人,所以不用大的天窗透气。如果我们把银子弄出来,如果我们把银子弄出来,一次也就能运个十斤八斤,就算总共五千两,也得五十次。按一次一分钟,也得差不多一小时。时间会很长,容易被发现。” 王有志不服气:“照你这么说就没办法了?” 高全嘿嘿一笑:“不一定,我有一个发现,他这个房子三部分的侧墙都是一条直线。” 王有志说:“哎呀。你这个发现真是重大,是个人都能看到,有什么用呢?” 高全说:“这说明金库的外墙是没有加厚的。” 王有志抬杠说,那也可能人家在里面加砌了砖。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做远不如在外面加厚方便,可能性不大。但他又问,就算金库只有对着账房的那侧墙加厚了,其他三面没加厚,又能怎样? 高全说:“怎样?老子配点火药,炸它娘的!”王有志想想说 这倒是个办法,这么一来,他们哥俩用火药去轰,是可行的。 他又记起网上的传说,就说火药他会配,一硫二硝三木炭加上加点白糖大伊万。高全说:“你算了吧。网上的顺口溜能信吗?黑火药的最佳配方是硫磺10%、木炭15%、硝石75%。硫磺可以去药铺哪儿的收一点儿。木炭可以自己做,硝可以通过草木灰过滤。去县城看看有卖的没有?没有就买红糖,用它来过滤生产白糖。” 王有志听了很振奋,这样计划终于定下来了: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最好还下雨。现在是夏天下雨的时候比较多。在外墙比较薄弱的地方,挖开以后填上火药把它炸开。里边的人听到了,说不定会当成会打雷。 还有一个问题,听说里面可能有价值上万两银子的钱财,就算只要金子银子不要铜钱,那也可能是五六千两。靠人背,肯定背不走。这样就需要找大车或者水牛。高全认为大车容易留下痕迹,最好就是找水牛。这样两个人赶牛,三个人搬运加打阻击,就需要五六个人。 他们盘算了一下,他们俩加上王二,还有王有志带回来的三个小乞丐中的两个男孩韩文韩静,虽然年龄比较小,但是比较忠心不会出事儿,可以赶牛。另外高全之前做过几支弩训练他们射击,这个也可以关键时刻也可以用得上。高全又问范崇山能不能行?王有志想了想说算了,他是范大的侄孙还是让人不放心。 高全又想了想说:“里边儿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果出来以后,我们阻击他们,又可能人手不够。” 王有志想了想说他有办法解决。高全奇怪问怎么解决?王有志说:“我前几天走在路边儿看到有夹竹桃,这个东西很毒的。我弄点儿叶子,那天假装去赌博,等快打烊的时候我把它扔水缸里。” 高全说:“乖乖!那可是十几条说不定几十条人命呢。 ” 王有志说:“那怎么办?对待敌人不能心慈手软,要像寒冬一样残酷无情。” 高全小声说:“都是中国人不好吧?” 王有志翻翻白眼说:“金兵不也是中国人你到时候你杀不杀? 海盗也是中国人也没见你就不杀。” 高全说:“我就那么一说,没不让你干。” 第二天,王有志去县城采购东西,又找到王二。王二那儿没有太有价值的情报,只是说里面有晚上一般有五六个值班的打手,而且他也侧面打听到了金库的侧墙,是没有加厚的。那座房子原来是别人的库房,本来墙就不薄。李吹灯觉得没那个必要四面墙都加厚。赌场里这帮伙计都好喝酒,一喝酒就吹牛,容易套出话来。 王二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樊楼那边也下了订单,二百块香皂。要求尽快交货,如果十天以内交货有赏。一个月以内交不出货来,就不要了,而且同样没有定金。王有志心里这个苦啊,又是这样的订单,还非接不可。要是这次不能及时交货,以后再想做樊楼的生意就难了。 王有志采购很顺利。宋朝制糖业已经相当先进,市面上有跟现在差不多的白糖和红糖。不过白糖要二十文一两,但是红糖只要六文一两。王有志就采购了一些红糖回去,用纱布和活性炭过滤,一斤红糖 得到了十三两白糖,那时候一斤十六两。王有志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早知道先做白糖卖算了。这个可这个工艺比做香皂要简单多了,可见市场调查不细致害死人呐。他还想做一个离心机以后做红糖加工,但是时间来不及了,目前只能在规划当中。先干完这一票再说吧。 第39章 抢金库! 高全配好火药之后加上白糖勾兑,然后租了两头牛到旁边山上去做实验,效果那是相当不错,把一块半米宽一米高的石头,硬是炸成大大小小几十块。但是动静也不小,幸亏高全仔细,事先把水牛的耳朵给塞上了,不然牛就非得吓惊不可,但也是一阵骚动。又试了几次 ,火药性能还是比较稳定的。 他们找的地方人迹罕至,还好没遇到猎户。下山后,跟周围村民聊起来,发现他们都认为是打雷。有个别觉得晴天打雷蹊跷的,王有志还跟人家大讲,知不知道什么叫“晴天霹雳”?别人听了觉得既然有这个词,那就应该有这种事,也就接受是打雷了。 看到配置的白糖火药威力这么大,王有志不禁感慨:“回头我们做火药卖算了。卖给这个帮那个帮,这伙土匪,那伙水贼,肯定比卖香皂赚钱又方便。” 高全说:“就知道你这奸商天天不想好事。只做火药能发展工业吗?能建立工业体系吗?先把这一票做好吧。做好了,什么都有。做不好,一切都完了。 ” 然后他们又做导火索,把纸搓成线,裹上火药,外边用油纸包了两层,效果还不错,完全可以防水。高全又想到用火石打火,别到时候打不着,一定要带着火煤子。所谓火煤子,就是一个小筒里面放着暗火。王有志觉得他想的太繁琐了,但高全坚持一定要万无一失。王有志想想也赞同,毕竟头回做贼,两人都生怕出差错。 王有志见高全不停地完善细节,自己也得想,不然不被他比下去了?他想呀想,终于想出一个事情来, 那就是钱拉回来以后得有地方藏,不能塞在床底。于是他就跟高全商量在附近找地方埋起来,后来发现在哪儿挖,都有可能被人发现。太远了又不放心,而且也担心回来去埋也不方便。最后决定还是藏在在院子里。 他们就连夜把床挪开,还是上次埋银子的地方,把它继续挖成很深的坑,觉得怎么着也能放几百斤东西。准备把银子拉回来以后,就埋在里面,然后还是老样子处理。王老板干完活瘫倒在床上说:“没想到穿越这么累人,我要是后世这么努力,早成亿万富翁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人把王二叫到龙王庙来,把他拉到后院的柴房去,然后告诉他李吹灯要对付他们,而且他们也没钱了,空有订单赚不到钱,所以要干这么一票,以后就是财源滚滚,还断了李吹灯的财源,让他掀不起大浪来。问他愿不愿参加? 听了这漏洞百出的话,王二一看那架势,明白了,让他把老娘送来,也就是因为这事。好个王二说:“既然两位老大看得起我,拉我做这么大的买卖,我王二这条命就卖给两位老大了!其实不瞒两位说,要不是那天王老大给我一个卖香皂的活,我也想去跟朋友做些没本的买卖了。” 原来王二这么痛快答应,一方面确实是迫于形势,害怕自己如果不答应,母子二人性命不保;另一方面王二一直也有想干大事的想法。他这样的人,不可能本本分分过日子,总想着一夜暴富,一步登天。即便高王二人不拉他抢劫,他也早晚下水。他又想起算命先生说自己今年要发大财,觉得大概就应在今天这个事上面。 王有志又把韩文韩静叫了进来,高全告诉他们要干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如果不愿干,现在说还来得及。韩文和韩静都表示吃大哥的饭就要给大哥卖命,老二韩静似乎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提出一旦出事,要替他们照顾妹妹。虽然王有志想,真出了事,我们两个还不一定能活下来呢。但他还是很坚决地让这小哥俩放心,只要他不死,就会把韩秀姑照顾好。 其实之前,高全在家就不断给他们灌输集聚财产,发展力量打回中原去的思想。他们流离失所终于有个依靠,不想再去乞讨,一直不但把高王二人当作主人,而且觉得他们无所不能,神人一般。他们也很想为父母报仇,觉得只有高王二人才能帮他们做到。 虽然才刚吃过晚饭,但高全就安排他们到自己旁边屋里先睡觉。在这之前,高全就经常让他们早睡,为这次行动做准备,也让其他几个人习惯。其他几个孩子对韩家兄妹住在高王二人旁边的房子很羡慕,但也习惯了,对今天韩家兄弟吃完饭就不见了也不奇怪。他们不知道,今晚就要出大事。 宋朝不宵禁,一般赌场会经营到下半夜,大概到快黎明的时候才会散。临安府的大赌场往往通宵,但临安县赌客毕竟没那么多,经过王二他们观察,李吹灯的赌场到丑时(凌晨1-3点)就人很少了,到寅时,3点钟左右,就打烊了。高全因此准备在3点钟到达位置,休息一会,就在4点黎明前人最困的时候,发起攻击。 刚过子时也就是凌晨1点,高全就把人都叫起来,先检查了装备, 将各种工具放到了牛背的竹篓上,由于可能下雨,他们还带了雨具。准备停当之后,高全给他们一人一把弩,韩文韩静的任务主要是牵牛,到了地方之后,把牛栓住牛耳朵塞住。如果说他们行动的时候,有人跑来阻止,韩文韩静就听高全的口令放箭。之前高全就带他们用弩打过猎见过血。 王二推了一辆江州独轮手推车,上面只有几条麻袋和两个炸药包,还有高全做的几个土手雷,分量很轻,在地上没有痕迹。炸开金库外墙后,要用这个车往外搬运金银,这样快。 一切一切准备停当,高全一挥手出发。虽然是夜里没有路灯 但是去县城的路大家都很熟,所以虽然下了小雨,但打着灯笼,刚到寅时,大约3点钟就到了那片货栈旁边。高全下令休息,再检查一下装备情况,自己带着王二再去赌场附近观察一下。 两人正偷偷摸摸向前走,突然从树后闪出一个人来。 第40章 惊雷 两人吓了一大跳,都赶紧伸手摸刀,却见对方一掀斗笠说:“别动手,是我!”原来是王有志,他先期潜伏在赌场里,伺机投毒,也不知道得手没有。 王有志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了,虽然有雨具,但也淋得够呛,冻得嘴唇发青。根据王有志介绍,因为下雨,赌场提前关门,现在已经打烊盘点,里面早已经没有赌客了。赌场第二部分里面的灯都已经熄了,外面居然也没有布置岗哨,货站这边打更的都躲雨不出来了。 高全大喜连声说好。王有志突然吞吞吐吐地说:“我忘了往水缸里下毒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片夹竹桃叶子,又嘟囔了一句:“人来人往的,没机会。毕竟几十条人命,都是中国人.....”说完就用手捂着脸,好像害怕高全打他一样。 高全气得手发抖,指着王有志说不出话来。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里面的人都可能跑出来,也要干,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他当机立断,决定提前行动,回去以后就下令开拔,大家运动到赌场旁边四五十米外的一库房拐角处。高全让韩文韩静把两头牛拴在树上,并把耳朵给堵上。大家从牛背篓里拿了镐头和铁锹,除了韩静留下看牛,韩文端着弩负责警戒外,三个大人都去看好的地方挖墙脚。 雨越下越大,但是墙角也变得越来越好挖。他们拿着灯笼,勉强能看清楚。因为下雨。路上也没有人,非常方便他们作案。挖了一阵终于挖了一个不小的洞, 高全觉得可以了,让王有志去把牛背上两个炸药包拿来。 高全太小心,担心一个炸药包威力不够,又怕一个炸药包万一点不着火,所以就做了两个。这次他准备什么都是两份。他把两个炸药包塞进洞里后,发现空隙还很大,又把刨下来的砖尽量塞进去压实。一边还说“压力越大,爆破力度越大。”王有志觉得他并不是随机教学,而是纯粹紧张。 高全用刨下来的砖头垫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小平台,把导火索放在上面,又盖了个斗笠。然后用火煤子把两个导火索都点着,拉着大家赶紧撤离躲到藏牛的那个拐角,都捂住耳朵。 过了一会还没有动静,王有志想过去看看。高全赶紧一把拉住说不能去,危险!火药这个东西,有时候根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点着。有的时候等了很长时间,以为没事了,有人就过去检查,结果被炸得粉碎。 这次迟迟不响,大概因为是下雨的原因,虽然包了油纸,但是导火索着的还是很慢。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初次干这种事,害怕跑不远就炸了,弄得导火索有点长。 就在王有志再次伸头过去看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突然冒起一片红光,紧接着轰的一声,无数破砖碎瓦飞了过来。王有志赶紧护住脸,好歹没有破相。 几个人还在发呆,高全连踢带打,让他们赶紧往前冲,一边抄起江州车,直往金库扑去。中间韩文和王有志不小心摔倒,高全也没时间拉他们起来。风驰电挚般到了金库旁边后,王二倒抽一口凉气, 金库侧墙被炸了一个接近一丈高的大洞,炸药包威力远远超出他们原来的想象。 这时高全已经推着江州车冲进了金库里边,把灯笼插好以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里面的钱的数量,也是远远超出他们原来的想象。金库靠近赌场部分大多是铜钱,另一边都是金锭和银锭砌成的几堵墙。虽然灯光昏暗,但是金子和银子的光芒,还是闪花了人的眼睛。 王二还在张着大嘴到处看,高全喝道看什么赶紧装! 这时王有志也跑了进来,他已经安排好韩文在外面负责警戒,自己进来帮忙。 高全让王有志负责撑着麻袋口,王二和高全两个人往扒拉金锭银锭。虽然他们带了十个麻袋,但仍然没有装完。 王有志还想脱下衣服再包一些。高全说:“别太贪走了,人都快来了。”王有志想:他大概只是把这当成一次任务来完成,没意识到是在抢劫。正在这时,就听见外面轰的一声。 高全赶紧跑出去一看,韩文正卧倒在地,而赌场门口方向被炸倒了好几个人,剩下的已经逃了回去,嘴里喊着:“天雷!天雷!”原来赌场大门出来几个人查看,韩文放了一箭,没射中,一急就用火煤子点着了手雷扔了过去。 高全赶紧命令韩文继续警戒,自己跑回去让大家赶紧走。之前已经运了一车四袋,剩下来的六袋,车上装了四袋,两个人每人扛了一袋,铆足劲往前走。韩文在后面端着弩,负责掩护。幸运的是始终没有人出来,周围住的人大概以为是在打贴地雷。赌场里的家伙,平时不干好事儿,刚才炸死几个人,以为遭报应被雷劈了,吓得不敢出来了。 短短三四分钟,他们就把装满金银的麻袋放到了两头牛身上大背篓里,开始返回。走了一会,他们才发现,刚才太激动,王有志的斗笠掉在金库了。虽然一直被大雨淋着,但居然没注意到。现在也顾不得了,只能抓紧时间回家。在暴雨当中路非常难走方向也不容易辨认但好在道路熟悉,大家又兴奋,所以挣扎了接近三个小时后,还是在天亮前回到了村子里。 但这时候出现了意外,有个过于勤奋的村民已经开始扛着锄头 出来了,见到高全老远就打招呼。高全虽然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但也藏不住,村民都认识他,只好走过去跟他寒暄。其他人接着低着头牵着牛继续走。 那个村民说:“高官人,这么早,下着大雨还进货呀。” 高全灵机一动,说:“不是进货,本来要给人送货去。因为雨太大,看看走不了,只好又退回来。” 那个村民说:“雨势很大呀,看看不行我也回家吧。”于是两个人道别。高全长出一口气赶紧追上队伍。到了家以后,不敢喊王小三开门,让出力最少的韩静爬墙进去把门打开。 高全一边让人把牛牵进去,一边对听见动静要起的王小三说:“是我,没事儿没事儿,都继续睡吧。下雨,今天不跑操了。 ”王小三一听赶紧又躺下来。 高全让众人把东西卸在厢房门口,然后各自回屋睡觉。他和王有志两个人继续不辞劳苦,把十麻袋金银搬进去,放到昨天挖的大坑旁边。这才发现坏了,昨天挖得还不够深。 于是他们只好又拼命挖深了一些,也来不及清点,除了最后一袋倒出一些外,其他的金银都放到坑里。然后推来压稻谷的碾子,把土压实,铺好砖,撒上浮灰,再把床抬上去放好。两个人做完这一切已经累得不行了,躺在床上一句话没说时就双双陷入了梦乡。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高全迷迷糊糊的,看到范都头带人闯了进来,吓得赶紧一激灵坐了起来。 第41章 哄抢 高全这才发现原来是梦。他想想自己太大意了,两个人都睡着了。如果说王二或别人起了异心,闯进来,他们俩还不丢了性命? 昨天这事儿虽然顺利,但运气的成分很大。自己看起来计划周密,但其实有很多漏洞,比如没有估计到雨下得这么大,体力消耗这么大;如果昨天赌场的人没被吓回去,韩文是不是能挡得住?如果周围货栈的人也出来呢?那就只能逃跑,而且还有可能被认出来。太冒险了!现在想想,两人傻大胆,整个如同儿戏。 人手还是不足啊。如果昨天能凑七八个人那就情况要好的多,家里也应该有人接应。到家以后,应该有人负责站岗。但他们早晨实在太累了,这么多活都只能他们两个人干,实在是支撑不住。 想到这里他穿上衣服起来,发现已经快到中午,昨天参与行动的几个人还在睡觉,而其他几个人已经准备吃中午饭了。高全到桌子前坐下,说:“昨天我们几个接了药材回来,连夜加班做了一些药。他们才睡着一会儿,我们先吃。” 外面还是大雨滂沱,村民看着下不了地,也都在家里睡觉,或者闲着没事干。在没有广播、电视和互联网的年代,农民的业余生活非常无聊。高全又组织几个孩子继续做肥皂,却发现原料已经快没有了,雨停以后必须要去采购原料了。高全也准备让王有志趁机去打听一下情况,其实这样是危险的,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惯匪,头会搞犯罪活动,不免做贼心虚。 王有志也很想到城里看看,打听一下情况。但是雨还没停就去,岂不是不打自招?所以他不管心里再着急,还是等到雨停了再说。高全拉着他搞战后总结,他也没有心情,只是说:“你先写,回头我心静下来再帮你改。” 不过他很有心情清点和把玩昨天留在外面的金银。一共一锭十两的金子,八锭十两的银子。昨天在金库,应该先装金子,再装银子,可进去后都激动地胡乱扒拉,失策啊,还是经验不足。 把玩一阵,又估算一共抢了多少钱?估计得有折合万两白银左右,顿时觉得自己无比富有。不过他又想,梁中书送给他老丈人蔡京的生日礼物就有十万贯,一贯就是一两银子。tmd,给老丈人送礼就送十万两银子。还是当官儿好,来钱比抢都快。他忽然又觉得范浚、陆游他们说的有道理了。 王有志又兴奋又害怕,转来转去,忽然看到高全的战后总结写了他一大通不是,什么不但丢了斗笠呀,还丢了草鞋呀,去下毒没起作用呀等等,怒火中烧之后才又开始挑起高全的刺来。他很快也找了一大堆,什么只算去行动的时间,没有算回来的时间,结果遇到人了。好在下着大雨,要是没下雨,岂不是会被很多人看见?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雨停了。但这个时候再去县城,去到一会就天黑了,就显得不太正常。王有志只好继续等。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赶紧拉着范崇山一起驾着牛车,往城里而去。王二也想回家。但因为王有志为了稳住他,给了他二十两银子,高全担心他去县城乱花钱甚至赌博,不让他出去。 王有志路过赌场所在的货栈群,看见那边围了好多人。但他没敢过去,因为他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有人抢劫之后又回到现场打听情况,结果当场被抓。 他还是按计划先到城里,照理采购了一通之后,发现城里边也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比较主流的是,李吹灯的赌场昨天遭天雷劈了,不但死好几个人,金库被劈了个大洞。先是赌场里的人看见金库破了,很多人跑进去拿了钱就跑。 那个集市的人,男女老少齐上阵,闻讯都跑去哄抢。连青楼的小姐,烧饭的厨娘,都拿着口袋飞奔而来。李吹灯睡在城里的青楼里,到中午才得到消息,气的七窍生烟,纠集人马过去的时候,只抓住几个扫尾的。 哄抢从来都效率极高,李吹灯偌大的金库里面竟然基本被搬空了,周围的人基本上都参加了哄抢。他赌场里值夜的人,大多在城里没家眷,也早就抢钱后跑光了。甚至他先期派去制止的人也参加了哄抢。 也有人说李吹灯金库里的钱好多是周围一些盗匪山寨和一些黑道帮派,甚至还有京城的一些大人物存在那儿的,这下他麻烦大了。还有人说是他往外借高利贷,很多收不回来了,窟窿越来越大,怕捂不住了,自编自演的。 还有说他是害人太多,鬼魂出来作怪报仇来了。还有人说他恶贯满盈,神仙都看不下去了,放了天雷。还有说是剑侠,一剑劈开他的金库,然后号召大家去拿钱的。 甚至还有人商量说这下他可能完了,欠他的钱就不用还了。还有些说他完了,是不是他有些产业就保不住了,有些人说不定就有机会了。总之,有幸灾乐祸的,有拍手称快的,有喜大普奔的,还有想落井下石的,就没一个同情他的。 全城都跟过节似的。甚至他去有些店铺时,跟着骂两句李吹灯,还给他算便宜了一些。王有志自然帮着鼓吹天雷说。这种说法不但对自己有利,而且显得更合理。不是天雷,金库怎么可能一声巨响然后就出现那么大的洞?而且大家都说洞旁边都烧糊了。 王有志开始庆幸自己没有下毒成功,不然赌场里的人好几个中毒的,世人就能看出这是精心策划的抢劫!他心中窃喜后,想了想,这些老百姓说了都不算,只是过个嘴瘾,造个舆论,还是要去衙门里打听打听,县衙对这个事情是什么看法,特别是知县对这个事儿怎么定论。至于去县衙的借口那是现成的,申请了开矿的预借工钱,去问一下批下来没有。 很快就到了县衙门口。现在那里已经没有王二站岗,王大官人的门门包豁免权也失去了。不过那几个衙役都认识他,虽然冷淡,但也还客气。一个衙役说:“王大官人来了,是要求见知县相公吗?不巧,知县相公不在,去城外李吹灯的金库勘察去了。” 第42章 知县的逼问 王有志想想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知县应该去看看。但知县不在也好,那是个老狐狸,不如问问下边的人,更能打听到消息。无非是塞点钱,他现在还缺钱吗? 于是他说:“知县相公不在啊,我倒不是来找他的,我来问一下 审批预借工钱的事儿,求见一下张押司。”说着拿了十个铜钱塞到那个衙役的手里,这算是比较多的了。见张押司的话,用不了这么多,一般来说就五六个铜钱。 那衙役却不收,说张押司今天没过来。王有志想了想自己在县衙实在没什么熟人,范都头应该也去现场了,于是他就说:“那我见一下黄书办吧,他不会也不在吧?”说着还是把那十个铜钱放到了衙役手中。 那衙役欢天喜地,说:“黄书办在,也不用通传。大官人跟我来吧。” 一边还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一般见黄书办,熟人都不用给钱,生人也就给两个铜钱就行。那衙役一下得了十个铜钱,喜出望外,非常热情,路上偷偷的跟王有志说:“王大官人你听说了吗?张押司其实是跑了!” 王有志吓了一跳,忙问:“他跑什么?犯了什么事?” 那衙役说:“你想啊,谁不知道李吹灯是给他办事的?好多钱是他介绍放在李吹灯那里生息,所以这方圆千里黑白两道,才都给他面子。现在金库被人抢了个一干二净。李吹灯肯定赔不起。张押司还不赶紧跑啊?我看这李吹灯啊,跑慢了就是千刀万剐。”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王有志想他一定也借了李吹灯不少钱。 正说着就到了签押房,黄鼠狼黄书办果然在,见了王有志吓了一跳。张押司跑了,他失去了靠山,正惶惶不可终日。王有志过来,他本能的以为是要找他算账。想起王有志兄弟的赫赫威名,他不由的腿都有点软了,这可是知县都忌惮的人。 他赶紧站起来,腰都弓成九十度了,给王有志作揖,说:“王,王大官人,今天您老怎么有空过来了?” 王有志很享受黄书办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大模大样地往黄书办的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然后问:“黄书办,知县相公帮我申请的预借工钱的事怎么样了?” 黄鼠狼心想原来就是这事啊,不是找他算账的就好,赶紧说:“早就批下来了,整整一千贯。知县相公亲自帮您申请的,那还不快?就等着大官人来取呢。就是您一直都不过来。当然这点小钱也不放在您眼里。” 王有志这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一大笔钱一直都不知道,心想: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干这一票了。我前一段时间都急的要上吊了,却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大笔钱。又一想不干这一票,哪来现在这么多钱?不由得哈哈大笑:“某这不是来了嘛!速速带我去领钱。” 黄鼠狼赶紧鞍前马后替王有志奔走。王有志现在春风得意,随手撒钱非常大方,这次衙门里的人个个都夸他遮奢。当然他把钱领到手一看,说是一千贯,其实能有八百贯就不错了。但好歹也是一大笔钱,他现在穷人乍富,豪气得很,也不太在乎,而且有这一大笔钱,他花起钱来也方便,不用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虽然他现在就是贼。 刚领到手还没出门儿,就听见知县回来了。大家都赶紧站在旁边,低头垂手侍立。王有志也站在旁边,但没怎么低头。知县过来刚好看见他,然后说:“王大官人来了,随本官到二堂说话。” 王有志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老狐狸查出来什么?但他又不敢不去。 知县到了二堂坐下后,盯着他看了半晌没说话。王有志心里七上八下的,屁股底下好像长了刺。为了避免被动,他抢先说:“学生刚刚领取了预借工钱,多谢恩相成全。” 一边摸出一块银子约二十两,走过去放在知县书桌上。当然不是昨天抢的银锭,那些高全在家里正在改造。 知县说:“你知道我一介不取,这个你自己拿着,这是朝廷借给你的。”王有志当然不拿。知县停了一下,又问:“你知道李吹灯金库这个案子了吗?” 王有志赶紧答道:“回恩相,我知道,满城都在传。” 知县又停了一下说:“你是提刑司送过来的人才,对这个案子,有何见解?” 王有志心想怎么我成了提刑司的人了呢?又觉得是知县在试探自己,只好回答:“提刑司只不过看学生可怜,把我安顿在这里。至于判案,学生半点也不通。还是要仰仗恩相这种明察秋毫的断案高人。” 知县从未听说过这种天雷劈房子的案件,偏偏涉案金额巨大,背后关系错综复杂,现在六神无主,不知这个惊天大案对自己到底是吉是凶。他又认定王有志和高全是提刑司派过来的密探,所以想从王有志这里探听提刑司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哪里肯放过,坚持要让王有志说。王有志哪里敢讲,于是一味推脱说自己对案情毫不了解,没的可说。 但知县并不罢休,干脆把捕头和仵作叫过来,仔细讲了一下他们勘察的情况。捕头先说,原来当他们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哄抢的人破坏得不成样子了。捕头觉得那么大的洞而且下着大雨,不可能是人力所为。大洞上有些烧黑的迹象,也像是雷劈的。他也不是没想过可能是火药,但一来火药没有那么大威力;二来下着雨,火药如何点燃? 当夜住在周围的人,特别是赌场没跑的人,都说听见轰的一声像打雷,整个房间都往下掉土。过了一会儿,赌场的人出来查看,迷迷糊糊看见又起了一个雷, 把刚拐过墙角的几个人炸死了。如果不是天雷的话,没法解释。 但仵作提出一些疑点,说像看见几个死的人,身上焦糊像是雷劈的。不过蹊跷的是,身上伤口挖出一些碎铁来。天雷不可能把碎铁片儿打到人身体里去吧?这可是从未听说过。旁边还发现了根断箭,不像是赌场护卫的。他们讲完后,知县就盯着王有志,非要他讲出个看法来。 第43章 结案 王有志想了想,一定要捡一个对自己有利,对知县也有利的说法,才能过关。 他想起后世丧事喜办的工作方法,还有知县以前在高全字上加的那些圣天子贤相之类的话,就站起来向知县作揖说:“恭喜恩相。” 知县摸不着头脑,忙问:“本官喜从何来?” 王有志掌握了主动:“恩相容禀。这李吹灯作恶多端,恩相早就想拿问他。但奈何背后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一时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还不能拿他。因圣天子治世,贤相辅佐,故上天降下天雷,惩此恶人。若非圣天子和贤相之德,恩相爱民惩恶拳拳之心,感动上苍,焉能降此天雷乎? 故学生为恩相贺,为贤相贺,为圣天子贺!” 其他三个人都张大了嘴,还能这样啊?又听见王有志接着说:“至于尸体内的碎铁,多半是天雷击中了旁边的铁器,飞溅所致。至于断箭,也许是哄抢的时候,发生械斗,有人用了弓箭。”仵作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不然确实无法解释,于是也连连称是。捕头也赞同,那根断箭一看就是自己动手做的,不像官府的制式羽箭。这样他可以赶紧结案,不然实在也没有头绪。 知县也想明白了,既然这么说对自己最有利,那这就一定是真相。李吹灯和张押司都是地头蛇的代表,他本来就想打压,现在一下都垮了,今天收到告他二人的状子就有几十个,正好把事都推到他们头上去。 不说是天雷,那就要继续查,还要追赃,他到哪里去追赃?追不回来就是责任。被王有志这么一说,这事反而成了功劳。官家和秦相肯定也不想让这事闹大,不如说成是他们的功德,反而会觉得自己会办事。 想到这里,知县连忙起身,握住王有志的双手:“有志果然是文武双全,难得的人才啊。真是举重若轻,一语中的!然后还望多多助我。”然后不但抓起刚才王有志放在书案上的银子塞到王有志怀里,还非要留王有志吃饭。王有志能把这事糊弄过去,已经觉得是万幸,哪敢多待?再三辞谢。 知县想想自己也要着急写文书,就说:“也罢,今日事物太多,改日叫上你表弟,一起畅饮。” 又说现在刚出了大案,恐路途不安,派范都头带人护送王有志带着一千贯预借工钱回家,以示恩宠。 送走了王有志,知县赶紧写公文,中心思想就按王大官人说的那样,是圣天子、贤相还有区区不才感动上天,降下天雷惩治恶人。不过他斟酌之后,觉得不能写“背后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这不成了朝野上下隐藏了众多恶势力吗?前后矛盾。 知县钱惟庸心想:王有志莫非想给他下套?他们提刑司天天瞅谁都是奸徒,看谁都是恶棍,巴不得到处都是恶势力。他摇摇头:此子终归是狡黠。 于是他改为:此贼性情奸诈,谨慎异常,善隐匿罪证。这样既不得罪人,又掩盖了自己的不作为。反正刚才得报,李吹灯已经自己抹了脖子,他怎么说都行。 写完后,钱大才子自己也觉得很满意,却又叹了一口气:“如此才学,竟然怀才不遇至今,希望秦相这次能独具慧眼,莫让下官明珠暗投。” 撇开钱知县孤芳自赏不谈, 却说王有志和范都头一行回龙王庙。 一路上王有志向范都头打听案发现场的情况,范都头当时在那儿维持秩序。范都头非常惋惜地说:“ 诺大的金库里面放的金银少说有十万两,铜钱更是不计其数,居然一朝被人抢光实在是,啊,真是....... ” 范都头扼腕不已。王有志想他一定是痛惜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现场?不然说不定还能抢个大份的。范都头确实也在想:“老子当时要是刚好在那里巡逻,哪怕只抢几千两银子,还干这个破都头做什么?整天两头受气。”又想象自己要是在场,怎么也能抢最大一份,老子是堂堂都头,谁能抢过自己?那么多金银财宝,拿在手里摸摸也好...... 王守志故意说:“你说要是天雷,为什么不直接劈了李吹灯,劈金库干什么? ” 还沉浸在哄抢金库的美梦当中的范都头,一听就不乐意了,马上接过来说:“那当然是老天爷看不惯李吹灯这厮聚敛如此多的金银在在那里,不分给大家,所以才降下天雷劈将金库劈开,让众人都拿一点。只可惜我等.......” 他旁边的几个弓手乡兵听的都连连点头。 王有志听了心中大定。到家后,王有志让买鸡买肉,请他们吃饭饭,临走的时候又递给范都头一吊铜钱也就是半贯,让他分给弟兄们。至于分不分,分多少,那是范都头的事情。他估计范都头顶多给手下人一两文,这人特别贪婪,不过这样也好,范都头手下人都会觉得自己好,怨恨范都头。 但范都头这人从来不怕下边人怨恨,他眼睛里只有上级和部分平级。钱知县让他盯着点儿王有志,虽然之前他只是让李吹灯的手下去盯,还不给钱,但他自己来到龙王庙了,还是要打探一下高王二人的虚实。于是他到了村头,看见有块大石头,就过去坐下,让手下去叫个村民来问。 几个弓手过去揪住两个个路过的村民,上去先打了一个耳光,然后拖到范都头跟前按着跪下,喝道:“ 都头老爷问你等话,一定要照实说。胆敢有半句假话,叫你们全家死光!” 那两个村民吓得屁滚尿流,想哭又不敢哭,捂着脸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低着头,不敢看范都头。 范都头很满意这种威风,翘着二郎腿说:“你等却跟我说说这高王二人在村里如何?” 范都头不知道,在村民眼里,高王二人就是财神爷,不停地采购东西,还都给现钱。不像青龙帮连抢带夺,还调戏妇女。高全尤其得到大家的尊重。他看到谁干活都帮忙,见了谁都老远打招呼,还经常送人吃的。 他在院子里教几个半大小子识字打拳,村里的孩子过去听,他也欢迎,还给点心吃。有时候还帮村民治病。村民不知道后世还有“与群众打成一片”的军队,觉得高大官人真是从没见过的大好人,活菩萨。王有志经常出门在外,跟村民接触不多,但也很和气,而且经常雇人干活,从不拖欠工钱,还管饭,顿顿有肉。 范都头这帮人,在村民眼里都是合法土匪,所以该向着谁,村民很清楚。两个村民都说高王两位大官人,和蔼可亲,造福一方,是九世大善人。范都头眼珠一转,赶紧问那两位大官人是不是特别有钱,给村里修路架桥,给每家每户送钱? 第44章 万丈高楼平地起 村民说,这倒没有,两位官人虽然有钱,但还没有富到那个程度。不过他们都没有架子,雇工在他们家吃饭,也是跟他们一起吃,他们俩也经常自己干活,不像特别富的样子。 范都头再想找别人问,看看周围都跑没人了,村民都吓得躲到家里不敢出来。他有心到村民家里去,但这帮刁民都死活不开门。范都头害怕闹得动静大了,惊动了高王二人,会出来对他们不利。光高全一个就能打好几个他这样的。 他正在犹豫,保副来了,提了一只鸡,说是给都头下酒。范都头大喜,又拉着保副问了一通,跟那两个村民说的差不多。保副似乎更客观一些,对高王二人更了解。 于是范都头得出结论,高王二人并没有多少钱,也就他们自己弄个小作坊做点生意,规模不大。除了青龙帮给的二百两银子,没有什么横财。这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不知道知县到底让他盯着这两人干什么?但领导的心思哪是他能猜到的?回到县衙范都头向知县汇报打听到高王的情况,范知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挥挥手就让他下去了。 而在龙王庙,王有志正在听范崇山报告,说范都头向龙王庙村民打听他的事情。范崇山挨个问了那两个村民和保副,确认没有人说他们什么坏话。王有志问清那两个村民的名字,知道里面没有他们那天早晨遇到那个村民,便放心地回到卧室。看见高全正用布包了一个银锭,拿铁锤捶打。 王有志笑道:“人家都是洗钱,你倒好,来个锤钱。” 高全翻翻白眼:“这些银子不弄变形,切碎了,你敢拿去用吗? 有的还是官银。” 王有志说:“对对对!还是高队长想得明白,想得仔细。现在有了官府给的一千贯,我们就可以撒着欢地花钱了。不怕别人怀疑我们为什么突然有了那么多钱。” 接着又说了范都头打听他们的事情。高全说:“我就知道村民们的心都向着我们。” 王有志说:“对,这都是高队长群众工作做得好。”然后一脸奸笑地问:“王二怎么办?要么......” 王有志在脖子前面划了一下。 高全皱着眉头说:“我想还是争取过来吧。” 王有志说:“不给钱,他会有怨言。给钱,又怕他出去赌,乱花钱。” 高全说:“他不是还能帮着推销东西嘛,三教九流也都能打交道,也是有用之才。我们本来可用的人就少 。” 王有志躺在床上想了一会,说:“要么这样,我们给他一点股份,不能超过5%,然后雇他当销售经理,每个月再发一些钱,工资定高点。这样等于说一点点的给他,条件是不能再赌,想来他也能接受。 ” 然后他们叫王二来告诉他这个方案,给半成股份,月薪先给二两银子,半年后加到五两,销售提成增加到一成半,但以后不许他赌博了。王二说:“本来小人就没打算要这个钱,权当给两位老大的投名状。其实我也知道赌博害人,也戒过,就是没有恒心,别人一叫就又去了。两位老大能帮我戒掉赌博,那就是重生父母再养爹娘。” 王有志哈哈大笑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老大我一分也不会黑。放心,跟着我以后好日子还在后边呢。要做大事,沉溺于赌博终是不行。” 王二又看了一眼高全,说:“小人还有一个请求,希望高老大答应。” 高全眉头微微一皱,刚才这条件是他好不容易帮王二从王有志那里争取来的,没想到王二还有要求,说:“什么要求?” 王二说:“我拜想拜高老大为师。” 高全和王有志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说:“好!我原来也看好你!” 王二顺势跪下,磕了一个头说:“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王二一直崇拜高全,想跟他学武艺。他最近住在二人家里,老听王有志跟少年们讲天地君亲师:这世界上除了天地皇帝还有父母以外,就老师最大。所以他认定拜了高全当老师以后,不但可以学武艺,以后还就是亲信。那几个少年都还小,自己以后就是大师兄! 为了进一步拉住王二,同时这个名字总让高王二人想起上海浦码头上那个泼皮王二,于是他们又跟王二说,以后要一起干大事了,要有个正式的名字。王二不算正经名字。王二马上说好啊,他一直也想起一个正经名字,但是自己又想不出来,请两位老大帮他起一个。 高王二人一听很高兴,哈哈大笑说,既然以后跟着他们俩,大家都是兄弟了,不如从他们俩的名字当中各取一个字,以后就叫王大志。这个名字比较响亮,而且显得跟两位老大关系比较近。王二,现在是王大志很满意,赶紧又跪下感谢两位老大赐名。 高老大说:“你这可不好啊,以后咱们这不兴下跪,都是兄弟不用跪。”王大志还想争取下跪的权力,后来看两位老大态度很坚决,也就顺势不跪了,毕竟下跪也不舒服。 安排好王大志,他们这次案件最后的隐患就解决了,二人顿时觉得浑身轻松。王有志就跟高全商量以后如何大展宏图。高全问王有志:“计划是早就拟定好了,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 王有志想了想说要招人,高全说:“对!人是最重要的,人才最重要。哪怕没钱,只要有人才,赚钱并不难。就比如这次,啊,呵呵,这不钱就来了。首先要培养干部,不然的话,就我们两个人根本就管不过来。开矿的话,你答应知县要招五百人,那就是一个营的规模。咱们俩一个营长一个教导员,就是累死也不可能看住这五百人,更何况你还要经常跑销售。现在这几个少年还远远没有管理能力,而且也不一定就可靠。所以我建议,在归正人里找一些最好识字的年轻人,来进行培训作为干部储备。最少也要一个月后才能大量招人。” 王有志以领导的口气说:“高全同志,你的想法很好,写一个方案上来吧。”高全笑了笑没理他。王有志又说:“ 干部要培养生产也不能落下。我是想一方面招一些年轻人过来,边培养同时还要做 帮我们做香皂。我去找一些探矿师,经验老的,去帮我们探矿。那些矿我只是大体知道位置,现在肯定都埋在土里,具体在什么地方还搞不清楚,必须要有有经验的探矿师来帮我们找。双管齐下吧!” 第45章 骚包 接下来几天,他们比策划抢金库的时候都忙了,天天做计划,修改,细化。他们计划培训一些干部后,先在附近山边溪流急的地方,买一块地平整,装上水车,以此为动力,迈出工业化革命第一步。先做碾米机,这个简单,而且农村最需要。做好了就等于印钞机,既不缺原料也不也不缺销路,只是利润率不高,但量大。从这个基础上,他们计划根据工业革命的经验,逐步发展出纺纱机,织布机。等矿开好了,再开始建钢铁厂。 当然在此之前,要先将目前手上的五百块香皂订单完成。王有志 吸收后世乡镇企业的经验, 每个村民都发了一个特制的大陶罐。让他们根据王有志的要求,通过搅拌草木灰来生产碱液,大大提高了产量。 王有志任命范崇山为质量管理员,他虽然小,但是范大的侄孙,村民有点怕他。升职后,范崇山每天的工资涨到八十文,这是非常高的工资了。当时成年短工在城里,一天的工钱才五十文。工资高,又是少年中第一个提拔的,范崇山非常骄傲,也非常珍惜这个职务。学习成绩最好的韩秀姑被任命为助理质管员。 王有志经过反复试验,发现有一种宣纸浸了碱液之后,颜色变化最明显,于是他就进了一些这种宣纸,裁开做了一些检测条。范崇山每收一罐碱液,就用纸条浸一下,然后跟浸过标准碱液的样本宣纸颜色进行对比。当然还使用鸡蛋浸没法来测试浓度。他十六七岁少年,挺胸突肚的,在村民面前很是威风。谁家的碱液不合格,再怎么哀求也不行。 韩秀姑跟他后面,拿着本子做记录。小姑娘心地善良,给每一个不合格的人家做技术指导:“二杏婶儿,你家的碱液太浑了,肯定是没洗滤布。你回去把洗衣洗在滤一遍就行了,最好是每天洗。”“泥鳅叔,你家这个搅的次数肯定是不够。 搅一会就不想搅了?我跟你说个办法,搅的时候,你就说一厘钱二厘钱三厘钱。就想着说每搅一下就一厘钱赚,这样你就愿意交了。” 周围人一片叫好。小姑娘聪明漂亮,又乐于助人,被她清脆的童音一说,碱液不合格的人家也不好意思争了。周围人没有不喜欢她的,包括好端着老板架子的王总工。 王总工又找木匠做了一个简单的搅拌机,由一个人在旁蹬动竹轮,通过齿轮和皮带传动,带动竖着放在皂化反应池里的螺旋桨,让碱液和猪油充分融合。以前要四个人轮换干的搅拌工作,现在一个人一天轻松完成。其他的流程,不需要花费过多劳动力,也都进行了标准化处理。王总工终于建成了第一个低成本香皂流水线。 眼看到了一个月的期限,王有志套上牛车,装上一千块香皂带着韩文和王大志再次出征临安府!自从上次完成了抢劫金库的任务后,韩文的地位就飞速提高,范崇山被提拔为质检员后,韩文就成了王有志的勤务兵。 王有志发现韩文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又忠实,他好像还认识一些字。这样王有志觉得韩文来历不一般,仔细询问后,韩文说他们家是北斗堂,韩愈之后。而非韩琦的画锦堂,跟韩琦没有任何关系。他父亲生前就是东京城外运河榷场的一个小吏,家里好几代都没出什么大官。王有志想想也对,如果是高门大姓的嫡系子弟,怎么可能落得这般境地?但他也非常失望,怎么一直就没有收到一个血统高贵的世族子弟来做他的小弟呢? 不过这样也好,会比较忠诚。王有志准备把韩文当作自己的助手来培养。韩文也很争气,学习和训练都很努力,也很眉眼高低。他在龙王镇的三个月营养很好,训练强度也大,韩文已经明显比刚被捡回来时健壮多了,个头好像也稍微长了一点。王有志觉得自己和韩文情同父子。韩文也确实按当时的习惯,想认他当干爹。不过他还是更愿意让韩文管他叫大哥,看惯了三国,他对当义父一点儿也不感冒。 王老板作为一个后世江浙地区的时髦青年,他非常在意衣服和鞋子。宋代没有名牌成衣,自然要找好的裁缝用最好的料子,做一身漂亮的衣服。王有志领到一千贯政府贷款后,他就拉着高全一起到临安县城去,找最好的裁缝铺,用最好的料子,做一身衣服。但高全觉得自己整天在家里领着孩子们劳动学习,没必要穿多好,事情这么多,也没时间去县城。 王有志就自己去了,他改良了宋代的长袍把腰收紧了,又加了云纹的垫肩,显得肩宽腰细,如同后世动漫上的少侠。整身衣服外加新买的小黄牛皮靴子, 一共花了二十两银子。贵是贵了点,但王有志觉得很值。 他在裁缝铺发现虽然南宋的铜镜技术已经很完美,磨好的铜镜跟后世一般的玻璃镜差不多清楚,但没有穿衣镜。这让他穿了一身新衣服,却看不到自己超帅的模样,不免有些遗憾。但这也让他造玻璃的愿望更强烈了,造出来一定可以赚大钱! 当然,他也给王大志和韩文买了新衣服新靴子,还给高全定做了一身,尺寸他已经在家里给他量好了。王老板不是只顾自己的黑心老板,他对自己的创业团队还是很上心的,毕竟他们要穿得不好也给自己丢人不是。 美中不足的是,一身光鲜的王老板,还是要坐牛车去临安府。他 当然也可以买得起驴,但是他骑不惯,觉得那么大的人骑在一只那么小的毛驴上,两条腿几乎耷拉到地,非常滑稽。他也坐不惯轿,嫌颠的慌。但他又舍不得买马,更重要的是他也不会骑马。 于是家财万贯的王老板只能非常憋屈地坐在牛车上,很不舒服,过一会就要下来走一段路。但毕竟是比以前纯靠两条腿走,要好的多了。牛车也是车,咱现在也是有车一族了。牛车现在是标准货车,不寒碜。 这次他没有先去钱府,而是直奔翠楼,先把第一笔订单完成,让王翠喜看看他已经今非昔比了。时间才大概上午11点钟,临安的居民才吃完上午饭。就像大部分娱乐业一样,翠楼现在还没有多少客人。 第46章 女掌柜的哲学课 王有志走到门口,就大声让里面的人叫王翠喜。看门的龟奴见王有志一身绫罗绸缎更兼奇装异服,不敢怠慢,赶紧跑进去通报了王翠喜。其实王翠喜坐在楼上已经看见一个华服公子过来了,身后却跟着一辆牛车,觉得有点滑稽。但没有认出是王有志来,听说是他,哼了一声说:“这次倒知道换身行头来了。” 说归说,她还是一边一扭一扭的下来了,毕竟这个男人让他觉得非常不同,是真心觉得她比小姐们都漂亮。她不当花魁已经很久了,按当时人的标准,她已经是半老徐娘。忽然有个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青年迷恋自己的容貌,这让她“老怀大慰”,毕竟还是有识货的。 只是她不知道,在后世,她连大龄女青年都不算,毕竟才二十八岁,后世到了四十多还说是个女孩子呢。在王有志眼里,她是个标准的御姐,吸引力远胜那些十三四岁发育不完全的小女生。 当然对于王翠喜来说,王有志除了性吸引力以外,他的香皂吸引力更大。这次应该是送货来了,自己要认真的检查,然后最好能够说服王有志独家卖给他。这个没良心的,上次在自己这儿没要到定金之后,一定是跑去樊楼卖了。 王翠喜走到门楼下边并不出去,自己斜斜地往柱子上一靠,更凸显腰身和胸部,她知道王有志迷恋着这个。然后捻着莲花指,把手绢对着王有志一甩:“哎哟,我当谁呢?原来是我那没良心的弟弟来,这么长时间连个信儿都没有。今天终于想起你还有我这个姐姐了?” 王有志笑道:“我这几天,天天晚上梦见姐姐。只是姐姐要的货 太急,我钱又不凑手,买原料都不够。我是东借西借,求爷爷告奶奶 ,好不容易凑够了买材料的钱,这不刚做好,就给姐姐送过来了。” 王翠喜又扭了两下走到王有志面前,捏了他脸一下,又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腮帮,说:“你这张嘴呀,真是甜死人不偿命啊。” 王有志现在时间紧迫,不想在她这浪费,赶紧说:“咱们姐弟俩公私分明,先谈生意,再续其他。” 王翠喜点点头:“我就最喜欢你这点,分得开,拎得清。” 然后让一个小厮领着,把牛车赶到后门去。前门有很高的门槛,车进不去。王有志让韩文和王大志卸下竹筐装着的三百块香皂,让王翠喜验货。王翠喜从底层最下边扒拉出几块来,打开看了看,闻了闻,又在手上搓了搓,觉得没问题。但她还是要挑毛病,什么形状不好看啦,味儿不是她喜欢的啦。 王有志也不生气还在旁边掏出个小本子,用墨条记下来。然后说 :“姐姐说的对。这形状,我以后做好模具,保证全都一模一样。至于香味吗?各有所好!姐姐手下这三五百个小姐,不可能都是喜欢一种香味吧?再说了,就算是一种香味儿,时间长了,也想换一换不是?” 王翠喜没话说了,又捏了兰花指戳了戳王有志的脸:“ 哎哟。好一张利嘴,从哪儿学来的,姐姐都说不过你。行,就这样吧。你还有多少都卖给我吧。” 王有志说:“我是想都卖给姐姐,但是别人已经订好了,不敢违约。我小本经营,又刚开始做,谁都得罪不起。” 王翠喜冷笑一声:“剩下是给樊楼的吧?” 王有志说:“没错,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除了樊楼外,还要给钱员外。” 王翠喜柳眉竖起:“你这个没良心的,上次刚从我这儿爬起来,就又跑樊楼去了。” 王有志笑笑说:“姐姐这翠楼,以后不接别的客人,只接我行不行?” 王翠喜怒道:“你放什么屁呢,这怎么可能?” 王有志也不生气,笑着说:“就是嘛!姐姐的生意不可能只做我一个人,我的生意也不可能只做姐姐一个人,大家彼此彼此,在商言商。” 王翠喜又是一阵咯咯浪笑:“哎呀,你真是天生做买卖的料, 你以后要不发财 我都把头割下来。” 接着吩咐人拿钱,然后又伸手拉着王有志:“弟弟你跟我来 。” 王有志不想跟着她去缠绵,因为后面还有事儿,于是推脱说:“姐姐,我还没吃饭呢,我吃完饭过一会儿再回来。” 王翠喜一笑说:“哎哟。这都是姐姐的不是,忘了你大老远过来的。你这么远过来,姐姐怎么也得管你一顿饭吧。以后再来临安府,别的地方都不去,就到姐姐这儿来,姐姐管吃管住。”接着吩咐手下人做饭给王大志还有韩文吃,又让送一桌到自己房间,不由分说拉着王有志就走。 王有志也不知怎么了,身不由己就被她拉过去了。在她那儿,又是吃饭又是洗澡,当然也免不了缠绵。完事儿以后,王翠喜又缠着王有志让把东西都卖给她以后只给她供货,理由是:“我这河坊街翠楼一直都被御街樊楼压着,这次怎么也让姐姐压樊楼一头,也让我河坊街扬眉吐气一回。” 王有志笑着说:“被他压一头有什么不好吗?出了头的椽子先烂, 第一不见得是好事儿,姐姐老老实实地作着第二,反倒安全。江湖之上,风口浪尖的事姐姐见得比我多了,不用我多说。商场上比的不是好勇斗狠,而是谁活的长。” 一向争强好胜的王翠喜听了,居然若有所思点点头:“不愧是我弟弟看的就是明白。不过你要是出了新货,一定先给我送来。” 王有志连声答应,他心想:我先送到你这儿,然后接着就送到樊楼,有什么区别吗?这女人就是非要占这么点上风不行。 王翠喜刚才又用了一回香皂,觉得质量非常稳定,又看了王有志的交货能力,同时也感到了樊楼的压力,又下了一千块的订单。这次还破天荒的给了二百两银子的定金。王有志想:要是你早这样多好,我说不定真就只给你供货了。 第47章 想搞翻译运动也不容易 为了防止王翠喜醋性大发,王有志没有先去樊楼,而是先去了钱员外那儿。钱钧又去押货了,王有志就给钱员外留下一百块放在他那儿代卖。钱员外虽然看不起王有志,但拿香皂问了几个大商人,都说不错,愿意订购。他这次就没再说代卖的事,而是希望能够五百文一块购买。王有志直接说翠楼购买的价格是柒佰文,而且量很大。钱员外不信,说再想想。王有志也不惯着他,直接告辞,出来直奔樊楼。 樊楼这边规格低,只是一个账房迎接,旁边还站着花魁娘子的丫鬟。账房百般挑剔,还总想用手去抠,被王有志制止,说:“ 你抠了,我就没法卖了,抠了就得买下来。” 账房说:“那我就不买了,多少人求着跟樊楼做生意,不缺你一个。” 王有志哈哈一笑,说:“行啊,完全可以。别说临安府,就是全大宋,做香皂的就我一家。翠楼那边还等着要呢,王翠喜一直缠着我让都卖给她。” 花魁娘子的丫鬟不干了,说:“我们姑娘说了,一定都要买下来。东家不买,我们姑娘自己买。”账房无奈,只好带王大志去拿钱。王有志赶紧送给那个丫鬟一块香皂,小丫头高举着蹦蹦跳跳地跑了。 已经到手柒佰两银子,王有志很高兴,当即把王大志和他师兄的佣金给了。然后他们又去运河和龙山河交汇处的货场,瓦子去推销,感兴趣的人不少,但都是只买少量当样品,卖出去一百五十多块。 王有志想起四方馆,又去那里向贡使和胡商推销,那边的人却很痛快,当场拿香皂洗手洗脸之后,连连称好,把剩下接近三百五十块香皂全都买了下来了,还有人下了订单还给了定金。 王有志都认真地立了字据。虽然大宋商人很讲信誉,几万两银子的生意都是口头协议,很少违约。但王有志做过外贸,习惯把合同写得很详细,同时他也希望这些夷人记住自己的名字。 王有志也向他们打听一些西方的科技书籍,重点是大食胡商,他知道经过大翻译运动,当时西方大部分科技着作都保留在阿拉伯国家。 王有志向他们表示自己愿意高价收买。大食胡商对此很感兴趣,他们认为王有志是倾慕他们的文化,觉得有希望把他发展成教友,于是满口答应,甚至还有个人跑回房间找到一本《曼苏尔医书》表示可以和经书一起送给他。虽然不是王有志最想要的数学书,但他还是非常高兴,而且坚持给了五两银子。这让他获得了整个四方馆的好感。 现代医学起源于阿拉伯医学,倭马亚王朝的扎哈拉维被誉为“外科医学之父”。《曼苏尔医书》的作者拉齐虽然没有扎哈拉维贡献那么大,他是外科串线法、丝线止血和内科精神治疗法的发明者,也是首创外科缝合的肠线及用酒精“消毒”的医学家。王有志希望也在中国搞个大翻译运动,将西方的科技知识和理论提前几百年传到中国,并在自己和高全的引导下,形成南宋时期的科技井喷。 不过王有志希望获得的制玻璃技术,没有得到响应。王有志发现自己以前想得简单了,这是人家垄断的产品,不可能向中国提供技术。王有志又订购阿拉伯种马,那些人倒是眼睛一亮,他们没想到在大宋还有人高价收购这个。因为之前大宋并不知道阿拉伯国家还产当时世界上最好的种马,他们还认为大宛马是最好的。 不过胡商趁机说鉴于运过来太费钱,路上很容易死,所以要三千两一匹。王有志满口答应,并告诉他们大宋因为缺乏战马,与大金作战时很吃亏,急需好的种马。这帮大食胡商深以为然,很多人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尽量多运一些种马过来了。王有志想:就是要告诉你们所有人,大宋需要你们的种马,你们就会争着运过来,运的越多越便宜。 通过这件事情,王有志发现四方馆是个宝。他和高全所掌握的知识远远不够不足以构建一个基本完整的科学体系,必须得到当时 全世界其他地方的最先进的科学知识来补充。他特别想把西方的数学书介绍过来,因为这是跟中国数学完全是两个思想体系,如果融合起来,必然能够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当然这些还早,还是当下的业务要紧。 王有志还有一个地方要去,那就是提刑司。他上次听钱知县说他是提刑司送过去的人如何,觉得这个关系也应该发展利用起来。毕竟已经做了一个大案子,以后说不定还要做更大的案子,在提刑司里有几个熟人可以探听消息。 于是他又去看上次将他们安顿到临安县的王书吏。很顺利见到了王书吏,他这样的办公室公务员,一般都在。王书吏已经不认识他了,只不过听门房说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要来感谢他,才见的。王有志先表示感谢,然后送上一块香皂,又讲了讲自己和高全现在的情况。王书吏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随手安排的两个人居然闯出来了,他俩还真是人才,于是态度马上热情起来。 王书吏王宁觉得这两个人会有大用,他们不但打出了自己的地盘,还造出了神奇的香皂,这都是提刑司需要的人才。特别是临安县归正人很多,又刚刚出了蹊跷大案,很需要对那边情况熟悉的人。于是他详细询问了高王二人的情况,准备写个公文呈上去,做为自己的工作业绩。他还记下了二人的地址,并亲自把王有志送出大门。 王有志感叹人生际遇无常,自己一个月前还处处碰壁,现在好像到处都敞开大门欢迎他了。一千块香皂不到一天就脱手了。他现在手上有差不多一千银子,不敢走夜路,只好在临安府住下。虽然王翠喜之前就邀请晚上住在她那边,但是王有志不想过去,他也不想跟王翠喜这种女人陷得太深,他搞不清楚这个女人背后是谁,很担心一不小心会粉身碎骨。 第48章 军汉事件 他们找了一个中等但看起来比较安全的旅馆,关键是靠近中军寨,方便他去找张瑾。安顿好后,他留韩文看管行李,自己带着王大志去张瑾。虽然张瑾又没去当值,但是王有志在靠近便门的瓦子相扑台附近顺利找到了他。 张瑾见王有志来了非常高兴,马上请他喝酒又叫了几个同僚军官一起,又要去翠楼。王有志表示自己刚从那儿出来,不想再过去。 张瑾表示理解,王翠喜太厉害,一般的男人都招架不了。王有志找张瑾,主要是想通过他认识临安府的军官,他们虽然职位不高,但是经常守城门渡口之类的咽喉要道,对他以后做生意很重要。 张瑾跟他那些朋友大吹香皂的功效,差不多就把它说成一种春药。只要小娘子一用,顿时就春心萌动,主动投怀送抱。一帮小军官们听了十分神往。王有志倒是还留着几块,也是准备送给张瑾的。只不过 来的军官太多了,不够分的。王有志向大家道歉,趁机记下名字来,说下次来的时候再送给大家。军官们也豪气向他订购,也表示可以帮他卖。 几个军官还表示,如果在这附近要跟人打架,中军寨、护圣兵寨,随时可以拉出三四十个持棍军汉。他们还解释说,更多人也不是拉不出来,而是毕竟天子脚下,军汉打架人多了,会被当成哗变。听得王有志目瞪口呆。 张瑾听说王有志住在附近一个旅馆里的时候,怪他不跟自己说,一定要他搬过去跟自己一起住。王有志再三推辞,张瑾带着几个军汉到了到了旅馆,收拾起来就走,旅馆的人也没敢要房钱。 张瑾对王有志这个人充满兴趣,到了营房后,两个人秉烛夜谈。张瑾听了王有志的经历,对他十分佩服,表示很想跟着王有志发财,并请求入股,他个人明天回家拿二百两银子给王有志,股份多少,王有志看着给。最后两人谈好,王有志的香皂作坊估值,张瑾占半成。其他的生意,等发展起来,张瑾有优先入股的权力。张瑾在临安府开一个店铺,专卖香皂,两边股份一半对一半。 通过跟张瑾的交流,王有志对宋朝的军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很后悔没有带高全来,因为张瑾说的一些事情他不太明白。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宋朝的军队装备还行,训练也不差,但是战斗意志很一般,对金兵普遍有畏惧心理。纪律也非常涣散,从张瑾随便带人到军营留宿,而周围人习以为常,就可见一斑。 事实上南宋依靠的主要军队是北方撤下来的禁军尤其是西军,还有收编的归正人。赵构非常信任西军,京城内外和南宋的大部分战略要地,都是西军驻守。但赵构过于依赖西军,最后导致他在政治上的溃败。 第二天早晨王有志辞别了张瑾,向他借了四个军汉,保护着他们的牛车一起返回临安县。本来王大志认为大白天走官道,他们三个都有武艺,再叫一个师兄弟一起回临安县,没有危险。但是王有志考虑到带着军汉可以显示他的他与军方的关系,向临安县的各派势力展示实力。 回到临安县,王有志又是一番采购,不管城里城外,到哪儿都带着四个军汉,惊的各处掌柜和伙计对他都是点头哈腰的,连称大官人。王有志从来也没有这么威风过,甚至觉得大官人这个称呼也没那么刺耳了。 王有志又给四个军汉们加钱,让他们陪自己回龙王庙。高全正忙得脚不沾地儿,看着王有志耀武扬威的带着四个军汉回来了,吓得村民们四散而逃,登时大怒,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跟王有志发火。但是一直拉着脸不愿说话。 四个军汉对高全却印象不错,他们对高全啧啧称奇,说即便在军营里,也很少见这样长大的汉子。高全身上的军人气质,也让他们感到亲切,于是动员高全去跟他们投军,博一个封妻荫子。但而高全对这四个军汉一点也看不惯,觉得他们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根本就不像当兵的。他让王有志赶紧给点钱打发他们走,回头又跟王有志说这种兵痞不要跟他们来往,要是自己连队有这种兵,早就把他们退回地方了。 王有志自知理亏,赶紧岔开话题跟高全商量,去归正人那里招募人才的事情。高全也一直想尽快办这个事,人太少,好多事情都干不了,只能先放着。但王有志没回来,人手不够,他走不开。现在王有志回来了,应该马上开始招人。 高全已经找木匠做了黑板,又用石膏做了粉笔,可以实现大班教育。再加上第一批学员可以充当初级教师,这样高全的少年军校和技工学校就具备了大规模招生的条件。就像历史上很多不起眼的发明一样,黑板和粉笔看起来很普通,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却在教育史上起着重大作用,让以前的小班制成功变成了大班制,极大地推动了教育的普及。 以前的教师只能在纸上写写画画,人一多,后排的学生就看不清楚。一直到20世纪上半叶,私塾一个班顶多有十几个孩子。但是建国后一个班往往有四五十个人,甚至在大学里面上大课的时候有上百人同时在听课,完全可以通过黑板粉笔,来让后排的人也都能看清楚。 由于“军汉事件”,高全觉得王有志这个人办事没谱,决定自己归正人的营地招募人才。王有志表示自己刚去临安府出差很累,也乐得在家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韩秀姑蹦蹦跳跳地跑来报告,保副送来一封信。这个小姑娘闲不住,满眼是活,经常跑来跑去的,一会帮帮这个一会帮帮那个,其实她也干不了什么的活,但大家都喜欢她。只要看门的范小三经常趁机指使她帮自己跑腿,她却乐此不疲。王有志觉得应该给他们多布置些功课。 第49章 阜康商号 原来是王七六的信。钱钧前一段时间到上海浦,把信交给当地的递铺,由驿卒步递到浦汇塘。前后花费了五六天,但这在当时全世界就已经是最发达的邮递系统了。当时平民百姓能够邮寄书信,南宋大概是独一家。 王七六还是头一回收到信,非常重视。他只是勉强识字,还不如王婶认识的多,好在王有志和高全这封信写的非常白话,简单易懂。王婶读起来倒不难,两人看两人这才得知高王两人都混已经混得不错了,除了通报情况,向他们家和保正问好外,还送了一块重重包裹的香皂给五娘。因为出现了老军偷吃香皂的事,王有志害怕邮递员也这么干,所以把香皂几乎包成粽子。 王七六两口子于是认定王有志是看上五娘了。但王七六却没有把香皂给五娘,而是拿去给保正,让保证送给总管王忠义,献给大相公王文修,气的五娘大哭了一场。 王婶拿起笔来写了一封字迹歪七扭八的信,王七六再到临安府的时候带过去,送到钱钧家。钱钧押货回来以后,又通过递铺发到龙王庙。前前后后二十几天,但这在当时已经算是不慢了。王有志感叹 南宋时期的信息传递速度太慢,要搁在后世都去了一趟月球回来了。 于是他跟高全右计划说以后如何改进邮政系统,信息传播速度越快,经济就越发达,科技就越容易进步。但其实他们不知道,即便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互联网没普及之前,大家还是书信传递,北京到上海的邮件也是需要四五天。 王七六说他们生意也越做越好,越做越大了。王七六又雇了几个人,每个月月底二十七八和月中十二三各送一趟货到临安府。五娘真的就开通了化妆品生意,每次也都跟着到临安府来进货,然后在上海浦卖给周围的货郎。也说了香皂已经托王忠义总管献给王文修大相公。 高王二人一阵感慨,自己进步,别人也没躺平,接着商量怎么样 通过上海浦向苏锡常地区扩展业务。当然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招人。过了一会,高全说五娘没有得到香皂,不会生气吧?王有志说回头再给她两块。 高全去招了几天人,效果并不好,识字的人太少了。有的说是认识字,结果只会写一二三和自己的名字。他总共才招了五个人回来, 只能先开一个小班。高校长的军校梦还要继续往后推延。 但他依然充满信心:虽然只有五个学员,但是这五个可以先培训成教员,然后再帮助他去招募和培训。五个以后就变二十五个,二十五个变一百二十五个。高校长满怀希望地说他估计培训三个月就可以大见成效,黄埔军校一期才七个月呢。 王有志说:“人家黄埔军校入学是有入学考试的,而且起码要高中毕业才能报名,这在当时就是高学历了。你这几乎是从文盲开始培训,能一样吗?我看你是想当蒋校长想疯了。” 王有志建议成年人标准可以高些,需要认识五十个字以上;但还可以招一些十四岁左右的少年,接受能力强,而且从小开始培养,会比较忠诚。女孩也可以招一些。这些少年长大了,最好内部婚配,这样会更加忠诚和团结。招一百都没问题,现在他们也养得起了。 王有志建议,现在已有的几个少年,可以作为兼职教师使用,教新招的少年。高全听了大为佩服,觉得这个办法好。他们商定先招四十个半大小子,组成一个实验班,试验一下效果。由原来的七个少年来教基本文字和算术,他们俩有时间就去教科学知识,每天高全带着早晚训练。 王有志又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说:“ 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了,除了香皂作坊,还要建碾米厂,还要开矿山。我们不能老这样混下去,得有一个字号了。上次我去卖香皂,人家就问是什么商号出的?我只好说是王高香皂。结果还被人笑话了。” 高全比较惊讶,说:“为什么被人笑话?是觉得我的姓应该放在前面才对?” 王有志沮丧地说:“王高,王高,王翠喜这个贱人说像忘八·羔子。” 高全笑得躺在床上打滚:“你看你这姓就是不行,放不到前面去 ,还是叫高王号吧!” 但是王有志坚决不同意叫高王,觉得这个容易出危险,容易被人诬告谋反。高全无奈,提议干脆叫兄弟香皂。王有志又反对说,香皂的主要用户是你女性,叫兄弟会影响销售的。高全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说王有志是做生意的,让他来想,要求响亮、意义好、容易记住。 王有志想起来胡雪岩的商号叫阜康,就跟高全说了。高全既然是胡雪岩公司的名字,那肯定好。于是他们就又抄袭了后世的知识产权。 名号定下来了,计划开始全面实施。现在的地方已经住不开了,要在村旁他们刚买下准备建工厂的地方先搭建窝棚。还要雇佣伙夫、工匠,两人又是每天都后脚跟打后脑勺,苦不堪言。 王有志发挥在三本学校学到的统筹知识,将所有人安排得连轴转,差不多每个人都要每天工作学习十三个小时。而他和高全,每天也就能睡三个时辰,吃饭的时候还要听人汇报工作、签字,算起来每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除了睡觉几乎都不闲着。他忽然又觉得在后世当牛马的时候还挺幸福的。现在倒是没有老板逼着干,但事情那么多,他一点也不敢偷懒。去临安府送货,他让王大志和韩家兄弟负责了。不是他不想去跟王翠喜缠绵,而是时间实在耽误不起。 正在他叫苦不迭的时候,探矿也有了进展。由于他已经给出了大致的位置,所以在有经验的探矿师的查找下,已经发现了一个钨矿和一个萤石矿,还有一个小煤矿。让人欣喜的是,钨矿居然有伴生的铅锌矿石。只不过这样他就更忙了,不但要大量招人,还要在矿区建宿舍,修路,购置安装各种设备,还要培训工人。由于担心人多难管理,他撤了回来,高全去坐镇,增强威慑力。 第50章 提刑司找上门 不过辛苦总是有收获的,虽然有多有少。工厂的厂房拔地而起,巨大的水车也安装完毕。前一段时间,龙王庙周围上百里的铁匠和石匠都在忙王大官人的订单。王有志不喜欢用木器,因为容易损坏,他想要的是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转动的机器。 安装调试好设备,机器在水力推动下,开始运转起来。除了装料、包装和搬运外,基本都可以通过齿轮和皮带的传动来实现。筛选、去石、磁吸、去壳、分离、碾米、分级按说根据当时的技术条件,都可以实现,但简单人工太便宜,而他又找不到几个合格的维修工。王总工的自动化流水线梦被南宋的现实无情地粉碎了。目前只有去壳、分离、碾米使用机器,其他的还是人工。即便这样,也花了两千多两银子。 不过即便是这样简陋的水力驱动碾米厂,其功效也数十倍于当时的大米加工作坊。虽然后世浙江的一个自动化车间一个月就能生产一万吨精米,王总工这个碾米厂一个月即便在理想状态,也只能生产五千石,约合三百吨,但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须知绍兴十八年,各地上供的糙米总共才三百万石。 目前第一个月试运营,只有不到一百吨的产量。现在跟着他们做事的人,矿山、碾米厂、香皂厂,就有接近一千人。龙王庙的村民也有六百多人,家家都做他们的外包,也都吃碾米厂的米。每人每天要至少一斤米。而那一千工人都是干重体力活,肉食跟不上,每人一天一斤半米都不够。黑心王老板把香皂厂熬猪油剩下的猪下水都搅碎了做杂碎汤,也并不能解决油水问题。这样算下来,内部就要消费接近五十吨。暂时对大米市场还没有多大影响,王老板计划等资金多了再上几条线,让临安米市感受一下工业化的威力。 原料供应是不成问题的,现在青龙帮成了王有志的大供应商。他们控制着分水江大部分航运,而这片流域是重要的稻米产区。青龙帮 的主要业务就是运送稻米,自己也做一些贩卖。他们卖的也比较便宜,因为可以经常监守自盗。青龙帮现在每个月通过卖米和运输,从王有志那儿就可以赚一二百两银子。大青龙现在觉得当初给高王二人二百两银子实在是太值了。 他专门跑到龙王庙来感谢王有志,话里话外想拉着他们两个人拜把子。王有志还是有点看不上他,另外他知道高全肯定不会同这种流氓分子磕头拜把兄弟的。便借口高全在矿山那边,要等他一起商量,也学着钱员外大讲要从长计议。但大青龙是个没脸没皮的,非要拉着王有志一起去矿山。王小三来报说外面有个官人带着两个差人来了,说是提刑司的。 大青龙一听,赶紧告辞不再纠缠,从后门溜走。他虽然也收买各地县衙的差役,但对提刑司这种大衙门还是很害怕。提刑司全称提点刑狱司,因为还有特务和捕盗的职能,相当于现在的省检察院兼武警支队和保密机构。提刑司监督管理所辖州府的司法审判事务,可以随时前往各州县检查刑狱,举劾在刑狱方面失职的州府官员,是违法官吏和犯罪帮派的天敌。 大青龙这样的帮派头子,对提刑司自然是望风而逃,以后也不敢再跟王有志提拜把子的事了。他和钱知县一样,越来越觉得高王二人背景神秘又复杂,开始对他们敬而远之了。 王有志顾不上送大青龙,赶紧到前门迎接,却发现原来是王书吏。 王宁王书吏带着两个提刑司的差人,进到堂屋坐好以后,就让王有志屏退左右。接着王宁先问了一些他现在的情况,然后突然又问赌场金库疑案他怎么看? 王有志吓了一跳,但由于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所以他心理素质已经变得很好了,虽然内心慌的一批,但是表面上还很沉着,就把原来跟捕头和仵作等一起商谈的话说了一遍。 王宁点点头说这事虽然蹊跷,但是确实除了天雷也没法解释。然后他说临安县这个地方比较重要,归正人有十余万,问王有志现在安置了多少人? 王有志说现在有接近一千归正人跟着他做事,他还大量向归正人的聚落和行帮采购,间接养活了四五千人。这当然是吹嘘,间接不好算。比如青龙帮两千多人,他只不过跟人做了一些生意,让他们赚了一些钱,并不能说没有他的生意,人家就没法活了。 王宁其实也知道这些,但他也没说破,看了旁边一个差人,那人微微点了一下头。王宁说那就先这样吧,你三天后到提刑司来找我。王有志赶紧答应,虽然他现在见了钱知县已经没有当初的畏惧感,但这几个提刑司的人还是给他很大压力,虽然他并觉得王书吏可怕。 王有志等他们走后,赶紧跑去找高全。高全现在晚上也住在矿山那儿,听王有志说了事情后,他也有点担心。因为他现在用火药开矿,甚至他们还搞了一个火药生产作坊,时间长了火药的秘密根本藏不住。 高全想了想说要么干脆就不去了。王有志说:“咱们现在实力不行。不去的话,不等于不打自招?人家过来抓,我们俩又得逃跑,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全都白干了。” 高全想想说:“那就你自己去吧。” 王有志一听不高兴了,说:“你这什么意思?死道友不死贫道?” 高全说:“想什么呢?我是那样人吗?你去了万一被抓起来,我还能想办法救你。要是我我去了,我被抓起来,你能救得了我吗?” 王有志没话说了。 他们两人接着商量,去到了以后人家问起火药的事来,就一口咬定是当地工匠和归正人的配方,大家一起商量改进的。事实上他们招募来的矿工和工匠当中,确实有几个人是懂火药的,当时火药在宋朝也并不稀奇。 高全指出:即便是他们查到自己有大威力的火药,但是下雨的时候,火药是没法点着的。这一点当时除了他们,没有人能做到。只要没有证据就打死不承认。更何况他们现在也不是好惹的。 第51章 勒索 毕竟自己现在下面直接管着近千人,影响着近万归正人,几乎影响着半个临安县的经济。搞不好会出民变,提刑司也不敢轻举妄动。钱知县曾炫耀说,那个案子已经结了,他还得到了秦桧的亲口夸奖。提刑司总不能打赵构和秦桧的脸。这么一分析,王有志又觉得应该没事,提刑司大概是想让自己办什么事,或者想分润香皂的利润,才故意吓唬自己。 时间很快到了,王有志押着三辆牛车。王总的物流车队已经开始飞速扩张了。他自己也鸟枪换炮,勉强骑着一匹矮马,跟在后面。他最近经过高全教授。可以勉强骑着马走路了,但跑还是不大行。这匹矮马也不便宜,花了他二十两银子。 王有志这次没有先去翠楼,他安排其他人去送货,自己先到了提刑司。王宁看到他来了,就带他去见推官。这个推官是个六品官,这已经不小了,提刑官也才四品,钱知县也才正八品。 王有志进去行完礼偷眼一看,原来就是那天去的一个差人。王有志连忙说恩相微服私访,真是有包青天之风。推官摆摆手,说:“这些话先不要说了。你安置归正人不少,是有功劳的人。今天叫你来就是聊一聊,看看如何抬举你。” 王有志赶紧站起来谦虚。推官突然眼睛直视着他说:“你很懂火药?” 王有志吓了一跳,刚说只是略知一二。推官接着站起来,逼近到王有志面前,盯着他的双眼问:“那天金库是你用火药炸开的?” 王有志大惊,赶紧跪下说:“小人虽然懂些火药,也是才学的。因为开矿着急,请了匠人做的火药,还有归正人当中也有人懂火药,我等才根据人家说的法子调试后配置的。小人一直在海外,这火药乃是我中华绝学,番邦如何懂的?更何况,金库案发那天夜里下着暴雨, 火药如何点着?此事与小人实在无干呀。金库遭到哄抢时,小人一直都在家中,家人和邻居都可以作证。第二天去县城才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小人是一文钱也没有抢啊!请恩相一定明察。 ” 推官不说话,王有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能看到推官的一双靴子。过了一会,推官说:“起来吧,本官看你虽然有些商人之奸滑浮夸,但是也非奸恶之徒。本官看文档上,你和高全二人都是沂州府的秀才。根据官家的恩典,归正人可免文解,本官可以推举你去参加省试。” 王有志道谢后,又愁眉苦脸地说:“学生虽然读过书,但番邦所教与中国不同。这些年颠沛流离,现在又忙于经商,如何能考得过?” 推官哼了一声,说:“难道番邦就不行仁义,不知廉耻?你现在也有钱了,京城内多有专帮人复习的塾师,请一个好的,发奋学一阵,考中不难。省试又不是殿试,有何难哉?”王有志不敢再推脱,再说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王有志行了个礼,退出来,才发现后背凉飕飕的,刚才出了一身冷汗。王老板心里想:早晚有一天,老子也让你跪在面前,到时候让你跪三天三夜。正想着,有人忽然拍了他肩膀一下,吓得他一哆嗦。 抬头一看,原来是王宁,心中大怒,但又不敢发火,于是拱了一下手就往外走。王宁说:“王大官人慢行,请到签押房来,我还有一事与你细谈。”王有志想你还有什么事,莫不是想跟我要钱? 王宁果然打听香皂的行情。王有志有点不耐烦说:“文静兄有什么事情,干脆直说吧。” 王宁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王大官人快言快语。我们既然是同宗,都是自家人,我就直说了。提刑司也很缺钱呀。香皂生意如此赚钱。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能不能让我等提刑司的人,也沾沾光呀? ” 王有志向心想果然来了,但他又不好拒绝,因为毕竟自己还在提刑司里,搞不好真就出不去了,于是说:“好啊。某这个人做生意一向喜欢合伙。背靠两浙路提刑司这棵大树,生意也好做不少。那么文静兄是代表个人呢?还是代表推官?还是代表提刑官?” 王宁愣了一下,又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那么,我个人如何?代表推官如何?代表提刑官又如何 ?” 王有志往椅子背上一靠说:“如果是文静兄想做这个生意的话, 恐怕你插不上手。想用的话,我就送你几块。目前做这个生意的,翠楼,樊楼,兰溪范家,我兄弟钱钧家和京营的一些军官,还有四方馆一些胡商,还有本家的大相公讳文修相公,那可是秦相夫人的侄子。要量最低是三百块, 崔龙和樊楼都是一千块。” 然后他没再说话,那意思是说你不要拿推官和提刑官吓唬我,我背后也有人。 王宁大概没想到王有志这么快就勾连了这么多人,他有点不相信,盯着王有志看。王有志依然靠在椅子背上身子歪着,还翘着二郎腿,很坦然地看着他说:“提刑司手眼通天无所不知,不妨查一查,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文静兄应该知道,当初我到临安府来的时候,就是从大相公那儿过来,忠义老总管派佃户送我们过来的。当初我们哥俩不算什么,现在有了香皂生意,可就不一样了。” 王宁不再怀疑,哈哈大笑道:“某当然知道王大官人不同凡响,背后没人也做不了这么大。 但是提刑官王相公吩咐下来了,我不能不办。不知王大官人希望提刑司帮什么忙? ” 王有志说:“暂时还想不到,两浙路提刑司这么大衙门,怎么都是棵大树。以后万一遇到事情,当然希望提刑司能行个方便。如果提刑官相公想做这个生意,那么文静兄怎么证明可以代表提刑官相公呢?你好像不是他身边的人吧?” 王宁愣住了,因为确实不是提刑官直接吩咐他的,只是推官来跟他说去查一下。他噌地站起来,双手扶着桌子,身子前倾,逼视着王有志说:“你不相信我?” 第52章 以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 王有志心想你多大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儿把戏?当我会为了你的面子而委屈自己?你特么在我这有面子吗?先拿老子冲业绩,又拉着你的老板来敲诈我。老子早晚把你腿打断了。他哈哈大笑说:“这么说文静兄信得过我?那借给我一千两银子如何?如今这个世道,谁信得过谁呀?” 王宁没了办法,只好站起来作了个揖说:“大官人请等一下,我去禀报相公。” 王有志屁股都没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宁没有办法,只好跑到旁边去见推官,说了说王有志的背景。 推官开始觉得棘手,本来只是听说最近临安府出现了一种香皂,胜过肥皂团百倍,价格高且销量极好,据说是临安县一个叫王有志的人造的。 他于是调出卷宗一查,发现原来是王宁安顿到那边的归正人。临安县刚出了一个轰动一时的大案,归正人又多,所以他正好借查案为由过去看一看,向提刑官申请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香皂的事。提刑官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一打听,发现王有志是条肥羊,就想在香皂生意上分一杯羹。 本来他的想法是,一文钱不出,让王有志每个月奉上其一部分钱和香皂。但现在发现王有志背后居然有这么多人,特别是王文修,他是王夫人的侄子,他就不敢做主了。 想了想,他就去求见提刑官,说:“前几天跟恩相提起香皂的事情,他查了查原来是提刑司安排到临安县的一个归正人做的。但这规定人背景很复杂,背后不但有王文修还有兰溪范家,还勾连了翠楼和樊楼。” 提刑官笑了笑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干坐了一会。推官终于憋不住,说:“这个王有志,看来是个可造之材。下官已经跟他说,安排他参加省试。但好像他对考试比较畏惧。” 提刑官笑了笑说:“他一个商贾之人,你让他参加什么省试?” 接着又不说话了。 推官急了:“恩相,既然此人是从提刑司出去的,他有了好生意总不能就把提刑司撇到一边吧?” 提刑官又笑笑说:“按规矩办吧。”接着就端起茶盏来。 推官只好退了出来。什么叫按规矩办呢? 是按提刑司大狱的规矩办?还是提刑司办案的规矩办?还是按市面上的规矩办?还是按官场的规矩办?他毫无头绪,又不敢问,可办不好又成了他办事不力。只好先让王有志回去,要是他背后的那些人以为他被提刑司扣下了,也许会惹出麻烦来。他现在有点后悔惹这个事了。 王有志走出提刑司,抬头看着蓝天,竟有点儿重见天日的感觉。他知道现在最能唬住提刑司的, 就是秦桧的老婆王氏那个侄子王文修。但实际上他跟王文修又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还是要通过浦汇塘那边,尽快拉上关系。同时兰溪范家那边也要尽快拉上关系,范海这家伙对香皂应该有兴趣。他多半是在往金国走私,香皂这种新颖的奢侈品,对刚进城不久的女真贵族应该有非常大的吸引力。一定要找到范海,跟他形成利益共同体。 他又想,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也许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过分。现在是六品的推官,四品的提刑官,以后找他麻烦的官会越来越大。也许秦桧相府的人都会来找他,宫里的人也会来找他。他一个平民百姓,突然有了这么多钱,这么大生意,每个有权有势的人都觉得应该有自己一份。他甚至想应该跟高全组建一些自己的武装力量,用于自保。 就在王有志思绪万千的时候,看见王大志跑过来说:“可找到你了,老大。好多人找你呢。” 王老大把手一背,头一仰:“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有哪些人要找我?” 王大志听了赶紧立正,双手贴着大腿外侧,仰着头说:“报告!范海范大官人派人找你,翠楼的王掌柜也在找你,钱大郎和张相公也在也在找你。” 这都是高全训练的。一开始王有志觉得高全当兵当出毛病来了,习惯搞形式主义。后来想想这样训练出的人,每次见了长官都昂首挺胸地说话。在这个时代去了别的地方这样行事,肯定会挨打,生存不下去,只能呆在自己这个群体。 于是他又转而鼓励自己手下人都这个样子说话,反正他一个后世人,不在乎这个,反而有一种当首长的感觉。现在不论香皂作坊、碾米厂还是矿山,只要是阜康商号的人, 跟上级说话,都是这个派头。 王有志一听是范海他们这些人都来找自己,很高兴,自己也正想找他们呢。于是问范海现在临安府吗?王大志说就在城外的货栈卸货,刚到岸就打发一个伙计到钱府打听他在哪里。王有志说:“好!你去通知,晚上通通约在翠楼。我来做东,把事情都敲定。” 王有志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去翠楼找王翠喜。他现在已经不用通报了,看门的护院和门口拉客的小姐都认识他。他点了一下头就进去了,远远地看见王翠喜坐在高楼上。他挥了挥手就一溜小跑爬上楼,上去就一头扎进王翠喜怀里,把头深深的埋在王翠喜高耸的胸部。他觉得在整个大宋的世界里,这里是让他觉得最安逸的地方。 王翠喜摸着他的头说:“刚从提刑司出来,吓坏了吧?” 王有志说:“没事儿。一帮腌臜泼才想敲诈某,被某三言两语打发了,某是谁呀?某是王掌柜的弟弟!” 王翠喜哈哈大笑说:“好!天塌下来,姐给你撑着!” 王有志想问王翠喜背后是哪位大佬,想了想还是没问,站起来又反过来把王翠喜抱起来说:“ 地陷了,兄弟给你挡着!” 王翠喜哈哈一笑,搂着他的脖子说:“姐姐知道你现在有钱了,好多人眼红,就想来抢。这种事儿姐经历的多了。我什么时候叫几个官来,你结识一下。不行就把人都叫来谈,别都觉得自己一手遮天,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够不够格上桌吃菜。” 王有志说:“明天吧。今天我请几个朋友过来,谈点儿生意,也给你捧捧场。做兄弟的不能老白吃你的。” 王翠喜媚笑道:“你现在想不想吃?”...... 第53章 算是爱情吗? 王有志刚刚经过惊吓,很需要解压,他着急跑来找王翠喜,其实主要还是这个目的。至于至于通过王翠喜的人脉和背后的势力来解决问题,他觉得靠不住。 王翠喜这个女人是非常贪婪狡诈的,她背后的人也许比她更贪婪 而且残暴。对于这个女人,他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是眼馋人家的身子吗?好像也不是。他不如找个二十岁左右的,甚至到四方馆找个这个时代的“洋妞”也是手到擒来。 是想通过她扩展人脉吗?好像也不是。他对王翠喜这边的关系网,有些忌惮。难道他们彼此只是拿对方当做解压的工具?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有没有感情? 他觉得就好像后世的网恋,在网上聊得上火了就奔现。奔现后觉得还可以,就长期保持这种关系。他也越来越怀念后世的生活,想回去了。 缠绵过后,王有志向王翠喜打听提刑官的事儿。王翠喜说:“那是个见风使舵的老滑头,你不用怕他。”他又问明天王翠喜会请哪些官儿来。王翠喜说有一个三品官和一个从五品,这两个人,四品的两浙路提刑官见了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具体是谁,王翠喜却卖了个关子,先不说。 王有志也向王翠喜介绍今天晚上他要请的这几个人。王翠喜都认识,范海也是翠楼的常客。王有志又向他打听王夫人的事情,王翠喜却脸色一紧,说相府的事情不要问,宫里的事情也不要问。 王有志含糊地向她表示,自己跟王文修也有些关系。王翠喜眼睛有点眯起来说:“你当心点儿。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太阳一步步的向西边滑下去,翠楼的客人开始多了起来。王翠喜要出去招呼客人,给王有志安排了一个大房间,范海他们来的时候,王翠喜就不过来陪了。因为今天来的客人,比范海重要的多的是。兰溪范家虽然显赫,但现在并不得势,范海又只是范家一个跑船的。 范海是最先来的,他一来就紧紧地拉住王有志的手,对着王有志仔细端详,深情地说:“兄弟你瘦了,不过也结实了,不像个生意人,还是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王有志分别多年的亲哥。 那个时候还不兴拥抱,只有蛮夷和夫妻才拥抱。拉手是宋人最亲切的礼节了。范海说:“这一段时间,哥哥一直在海上。一没事儿的时候,就想着你们弟兄两个,你们不在谁来帮某杀海盗呀? ”说着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王有志说:“我也一直想着范哥哥。哥哥当初解衣衣我,真是感何可言啊。”这话说得雅致,却又拉开了距离,反扣范海说他像个读书人。范海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又是一阵大笑。 正好丫鬟来问喝什么凉水?这是南宋的说法,就是问喝什么冷饮。王有志来了兴趣,以前都是别人上什么他喝什么,这次自己请客,一定要摆一下谱,问清楚。 丫鬟跟说相声贯口一样报道:“有荔枝膏、甘豆汤、椰子酒、木瓜汁、姜蜜水、金桔水、紫苏饮、豆儿水、皂儿水,还有当下最兴的砂糖绿豆甘草冰雪。” 王有志就问范海喝什么?范海说客随主便,王有志就说既然最兴,那就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吧。端上来一看,原来是一种冰淇淋。王有志很高兴,觉得找回了一点后世生活的感觉。 范海连声称好,但他心思不在吃冰激凌上。他这次主动找王有志,自然是为了香皂生意。王有志放在范老员外那里的十块香皂,很快就被高价卖出去八块。范老员外留了两块想自己用。范海回来以后,范老员外拿给他看,告诉他高王二人来过,推销这东西,看起来应该有的可做。 范海发现香皂效果非常好,也显得很上档次。他认为金国那边,还有高丽、扶桑那边的权贵富豪都应该愿意高价收买。范老员外当初给了王有志一个软钉子,那现在只好范海主动缓和并拉近关系。 不过出于谨慎,范海也只要了三百块。王有志表示,现在货很紧张,暗示得给现钱。范海为难一阵子,最后咬牙表示为了兄弟情谊,钱再紧也要先给王兄弟。当然他也要求下次就要大量进货了,希望能便宜一些。 王有志当即表示, 要订货上一千肯定会再给他打折。王有志忽然又想到穿越文的一个北方热门生意,就问他烈酒做不做?范海说 当然做,只要够烈,当然他希望先尝到样品。王有志的烈酒还是临时想到的,自然没有样品给他,于是说这次没带,等范哥哥下一次回来, 一定拿给他。 范海现在越来越看不懂王有志了,他那边新东西层出不穷,好像无所不能。范海开始相信王有志家里在澳洲确实是个巨商富贾,因为像这些货不是短期,甚至不是一代两代能做出来的。 正说着,钱钧和张瑾双双来到。钱钧红着脸,把王有志拉到一旁,很不好意思跟他说:“ 他父亲终于同意按七折购进香皂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五百块的货。”王有志表示理解,他对钱钧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认为这个人起码不会出卖自己,能处。 张瑾已经在候潮门外的护圣兵寨附近的码头货栈附近盘了个店铺,专门卖香皂也零售也批发,生意非常红火。他对王有志非常感激, 还询问王有志以后会不会用船出海贸易? 王有志表示肯定会,以后还请哥哥多多帮忙。张瑾说那自己肯定也要占一份,两人哈哈大笑。王有志觉得张瑾这个人讲义气,但交情和生意分得很清,做事干脆利索,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范海听说过张瑾,以前不认识,只知道他在中军寨和护圣兵寨很有影响,于是对他也比较热情。范员外又会说话一来二去,和张瑾聊得也像兄弟一样。 人来齐了,开始上菜上酒。这酒的规格却相当高,柳烟姑娘介绍,乃是着名的蓝桥风月,透亮的琥珀色,深红中略带橘黄,闻一下有淡淡花香。此酒乃吴皇后娘家吴府所酿,正所谓“蓝桥风月出吴府”。时人称赞“入口生津,口感温醇,甜酸协调,回味爽净悠长”。 张瑾是个好酒之人,见了大喜,不用劝酒,自己猛喝了几杯,吃了两块花炊鹌子,愈发高兴,卷了袖子把军营里的做派把将出来。 只见他一拍桌子说:“这帮腌臜泼才,最近又搞了一个肥皂行,跑来管我卖香皂的事儿。贼娘的,老子怕他?团行什么时候能管到军营头上来了?竟敢还说我没买扑,不让我卖。老爷要卖什么还用得着他管? 他们出了几十来个泼皮堵门,还想动来硬的。真当我玉面小温侯这个名号是白叫的?我这边一下就从护圣兵寨招呼出二十多条军汉,一人一根哨棒,打得这帮驴牛肚子里射出来的狗杂种哭爹喊娘。老爷一个人就打翻了他们七八个!看他们下回还敢来吧?” 范海一听也来了兴致,卷着袖子,挥着拳头说:“ 好!张兄弟果然少年英雄!做事就对俺老范的脾气!下次再要打架跟哥哥说一声,我这边不多说,范家商行、船队拉出三四十人,也不成问题,都是在海上见过血的!” 王有志想:拉倒吧。就范家那帮镖师水手,几十个绑一块不够我兄弟俩打的。他又对这俩货很鄙视,打金兵打海盗怂的要命,打群架倒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勇于内斗必怯于公争,古人诚不我欺也。 吃完饭,范海打架似的,硬是把账结了,一共十两银子,不便宜。 王有志赶紧给了十两银子的赏钱,他不想占这个便宜。范海在这里有一个相熟的小姐,自然是相拥而去。张瑾又去寻秀秀姑娘,钱钧还是撇下柳烟回家了。 王有志也在这里住下了,王翠喜给他安排了房间。他在这儿住自然不需要钱,但他也没再叫小姐。王翠喜还要招呼客人,他就先睡了。 王翠喜“下了夜班”后过来一看,他已经一个人睡着了,道了一声冤家,然后就睡在他旁边了。 到现在为止,王有志始终没有找别的女人。王翠喜对此非常满意,甚至有点感动。她开始认为王有志是真心喜欢她的,只不过他也是一个真正的商人,不会因为为了迎合她的小性子,而牺牲自己的利益;也不会因为粘着她而耽误了生意。 她觉得这样也好,这样王有志会走得远。她甚至在考虑,自己以后有没有可能嫁给王有志呢?唉,这些事情自己也做不了主。而且王有志太神秘,她感觉自己完全驾驭不了,不知道哪一天,这个男人就飞走不再回来了。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王有志醒来发现,王翠喜睡在旁边。他轻轻的起来,没有把她弄醒,洗漱完了以后,发现王翠喜还在睡觉。他轻轻地亲吻她一下,然后穿好衣服离开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其实王翠喜早醒了,只是在装睡。王有志走后,她又说了一声:“这个冤家,撇下我就走了。”嘴角却挂着笑。从未有男人这样温柔地对她,替她着想,尊重她。她的男人那么多,不是让她跪着,就是跪在她面前。只有王有志始终很平等地跟她来往。她心里涌起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 第54章 不普及教育,就没有合格的牛马 王有志第二天依旧到处卖货。他在四方馆的订单越来越多,王有志想是不是要考虑通过船向杭州运送货物?牛车运力太慢运力太小。 不过是从龙王庙运到临安县城旁边的苕溪,再用船运到临安府;还是运到天目山镇走分水江到富春江,然后直下杭州?到底哪个成本 更低,效率更高 还需要他考察测算来定。 物流专业的王有志虽然毕业后一天也没干过物流,但对物流管理还是非常在意的。他看了宋代的物流系统觉得管理非常落后,经常出现货等人人等货的情况,效率太差了。虽然没有物流软件,但是完全可以通过表格管理和统筹安排来进行合理调度。时间就是金钱,怎么能这么糟蹋呢? 虽然南宋是这个时代发展工业化最好的地方,但需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王有志倒是很有信心带领大宋进入工业化,并不是杭州人什么时候都很自信,而是他觉得自己有充分的底气。不过他现在也不像刚穿越的时候那样豪气万丈了。那时候赤条条的,一文钱都没有,反倒洒脱。 现在钱多了,事业也起来了,反倒做的越多压力越大。王有志感觉现在随着他一步步壮大,不但没有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反而好像一步步陷到沼泽里去了。钱现在不成问题,说是日进斗金也差不多。 香皂作坊和碾米厂都开始盈利,矿山那边也出了一些钨,煤甚至铜、铅、锌;萤石也卖得还可以。 但安全问题却越来越严重,随着业务规模越来越大,业务种类越来越多,眼红的人、利益受损的人会越来越多。看来必须多招一些青壮,组建武装。等到高全的少年军校培养出军官来,再拉队伍就太迟了。想把老子吞下去,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牙口。王老大心中冷笑。 王有志已经开始考虑上飞梭和珍妮机了。从广东海南引进棉花进行大规模种植,进行棉布纺织,时间太慢,周期太长。王有志决定从现有的丝织业开始。棉纺跟丝纺没有太大区别,而且丝绸一直到21世纪都是暴利行业。 他看过临安府的丝织业,规模已经很大但是机器比较落后。 其实不论飞梭还是珍妮机都比造香皂简单多了,发明人都是工匠,思路就是一层窗户纸,没捅破怎么也想不出来,捅破了就发现这么简单以前怎么没想到呢?王总工现在越想自己当年越愚蠢,放着那么多简单的改进不做,非要上高科技化工产品。 那个高全也不劝阻。又一想,高全不过一个大头兵,天天就想着打仗,像工业革命这种改天换地的事,还是得自己来才行。以后一定要先进行项目论证,不能靠拍脑袋。自己以前嘲笑各种审核是繁文缛节,其实都是有用的,不然为什么全世界的大公司大机构都那么管理?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的任务就更重了,实在忙不过来。现在也只能一个月才来找王翠喜一次,真是遗憾啊。高全说的对啊,要培养人才得搞学校。他高全学蒋校长搞少年军校,自己为什么不能学李超人搞个商学院? 他越想越应该自己也搞个长江商学院,不过自己并不在长江边上,而是在临安。要么搞一个 临安商学院?临安这个名字不好,显得很不稳定,而且后来南宋就灭亡了,不吉利。要么就叫钱塘商学院?钱塘这个名字一听就是要发财呀!王有志又得意起来,不由得又琢磨上教材问题。 四方馆那边又帮他淘到了一本书,居然是《几何原本》。王老师高兴坏了。他他曾经在课外班教数学时,拿这个跟人家炫耀吹嘘过,很是镇住了一些家长。 原来他一度认为《几何原本》是多么高大上多么深奥的一本书,后来偶尔在书店里翻看,发现原来大部分都是小学和初中的几何题,并不难。所以后来他在课外班上课的时候,经常揣着本《几何原本》,一到教室就先摆在教桌上,有时候也用里面的例题,以示他水平很高。惊的一些家长以为他是浙大数学系的研究生,他也不说破,只是谦虚地微笑。 这一本书他是看过的,闲下来可以找一个四方馆的通事跟他一起翻译出来。那他在南宋的学术地位就非同一般了,这个时候秦九韶和杨辉都还没出生,自己岂不是无敌的存在? 只是有一个胡商一直拉着他传教让他有点讨厌。那个人神神秘秘的想教导他说:“你知道谁给了你生命?”按他们的想法,必然是不知道,然后就可以按教士的说法,讲生命是神给的。 谁知王有志说当然是父母。那人有点尴尬,笑笑说又问:“那你的父母生命又是谁给的呢?” 王有志嘿嘿一笑,答道当然是祖父母。那个男人急了:“那你的祖父母的生命又是谁给的呢”王有志哈哈大笑说,这不简单吗?曾祖父母啊。他又反问:“难道你们家不是吗?” 这个胡商只好自己停止了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王有志下面的答案很明确:高祖父母,然这样一直说下去。中文博大精深,胡商只好投降。 但他还不死心,继续按传教士的套路又问:“你知道,这么多山川河流大海都是怎么来的?”王有志就跟他大讲地壳运动造山,大气循环降雨降雪产生河流,汇聚到低洼处,亿万年形成大海。并反问他海水为什么是咸的? 那人不知道,因为他们的经书上没讲。王老师就大讲海水原来是淡的,河流带去土壤中的无机盐,数十亿年下来就变咸了。 课外班科普老师王有志把那个胡商说的一愣一愣的,居然佩服地五体投地,反过来说王大官人真是一个大科学家,怪不得喜欢搜集科学书籍。他又在四方馆到处跟人说王大官人的科学知识如何渊博,让很多胡商对王有志肃然起敬。王有志觉得这个胡商虽然热衷于传教很讨厌,但也不失可爱。 由此王有志也认识到传播科学知识的重要性,如果大宋能够普及到初中的科学知识,那么他需要的各种人才不就很容易培养了吗? 工业化时代初中毕业才可成为合格劳动力,在宋代初中毕业就可以成为优秀的工程人员了。只有普及科学知识,黑心王老板才能得到合格的牛马。面对一帮文盲,王老板想剥削他们都做不到。 第55章 德国强大的基础 他又觉得现在他们的学校培训,数学只教到加减乘除,远远不够。最起码三角形和四边形面积、勾股定理等平面几何知识要学吧,立体几何要学吧,不然怎么丈量土地、剪裁木料、制作零件、装配机器? 圆要学吧?所有的机械都是要需要转动的,而转动的轨迹就是个圆。下面他们还要大量制造齿轮,宋代已经有成熟的齿轮产业了,但是工匠们对制作齿轮的原理还不是很清楚。这样就应该教渐开线, 而渐开线又是以切线为基础的。以后要弄物流了,他忽然又想起自己小学时学的追击问题,行程问题,顺水逆水,原来觉得厌烦,现在想想居然这么简单的小学数学题都是有用的。 网上有人说自己就买个菜,还需要学三角函数吗?现在想想这个人也就是能上街买个菜了,卖菜都不行。三角函数很有用啊,找矿就很需要。三角函数可以很方便地测定高度和距离。说实话他对三角函数已经记不太清了。他现在想想,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学数理化,现在看来还真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走到古代都不怕。 但是他忽然想想高全应该懂。原来他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有个老师跟大家说三角函数和双曲线是炮兵基本课程。高全一定学过 而且学得比较深。他一定也懂双曲线、抛物线。 王有志忽然理解中学课程为什么那么设置了。语文方面,为什么要训练写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人走向社会,必须具备能够正确叙述一件事,说明一个事物,论述一个事的能力。 数学教材现在全世界各国基本都是模仿最早搞义务教育的德国的教材模式,初中毕业必须学会平面几何立体几何的知识,稍加培养就成为工匠和技术工人;懂得三角函数双曲线抛物线,经过培养可以成为合格的炮兵。 而从拿破仑战争开始一直到一战,炮兵都是公认的战场决定力量。代数培养逻辑思维,概率和统计培养科学管理基础。普鲁士的九年义务教育毕业生只要稍加培养,就可以变成当时所有种类的初级技术人员。 德国的义务教育始于马丁·路德,他为了帮德国本土的新教向罗马教廷争夺下一代,强调市政当局应为青少年建立学校,“教授年幼儿童”,强迫父母将孩子送进学校。这一下子刨了长期垄断教育权的天主教会的老根。 德意志诸侯为了摆脱罗马教廷的控制,纷纷颁布强迫教育的法令。王老师为了摆脱旧士族和士大夫集团的控制,也需要大搞义务教育,帮助农民摆脱愚昧状态,挣脱封建枷锁,成为王老板们的牛马。 “士兵王”腓特烈·威廉一世立志要让普鲁士最终统一德国,他于1717年颁布法令,强迫全国实施小学义务教育,并为乡村学校提供经费、土地等基本保障。 早期义务教育实施的时候,大部分德国农民不愿意让孩子上学,因为觉得没用,在家里帮着干活更经济实惠。于是普鲁士政府下令向中小学生免费提供午餐,由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是普遍真理,德国的农民就像范保副和范大管事一样,立刻掀起了送子上学的热潮。 俾斯麦就是靠着这样的义务教育,培养了大量的数量技术工人,炮兵和后勤管理人员,为建立强大的陆军建立了牢固的基础。应该说,在普法战争爆发前,普军的素质就已经全面压倒了法军。可笑拿破仑三世还狂妄自大,不知道自己败局已定,仓促与普鲁士开战。他号称世界无敌的陆军照例发起了密集的冲锋,结果在普鲁士集群炮兵的精确轰击下,一触即溃,经过不到一个半月就被迫投降。堂堂皇帝,拿破仑的侄子,居然主动挂了白旗。 后来一战、二战,德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都是以此为基础,德国发达的制造业和科技也是凭借三四百年的义务教育打下的基础。这就是义务教育的威力! 也是德国作为一个后起国家,敢于挑战英法这种老牌帝国的底气。 王老板要想用工业化把各国封建势力打得粉碎,就要充分利用义务教育的威力!他想明白后,准备回去就开始搞免费教育,到提供免费午餐,鼓励村民和归正人来揩油。他如果有一万,不,哪怕一千合格的初中毕业生,就能横扫整个世界!但按后世的九年义务教育,肯定不行,他等不了。 他到处找工作的时候,也曾经当过课外班的教师,他深知这九年的内容,完全可以压缩到三四年。一个成年人哪怕没上过中学,一年时间也可以把整个初中甚至高中的数学学完。 他见过不少孩子在小学六年级,就已经把高中的内容都学完了。目前他们的学员年龄普遍偏大,最小的也有八九岁,一般都是十三四岁,这个年龄接受能力肯定比十岁以下的儿童强多了,完全可以三年基本学完。 王校长准备只开三门课:语文、数学、科学。语文大大降低要求,语文 只要能会两千五百个常用汉字,能写应用文、记叙文就行了。文章能写得好当然好,写不好的话,能写清楚就行了。 不用学文言文,白话文学得快,用简化字,拼音,这样教起来会比较快,就以临安官话为基础进行教授。 王有志认为语文课程两年就可以基本结束了,剩下就是搞一些写作训练,应用文阅读。 数学和科学是重点科目,先以数学为主,实用性差的数学部分先不要学,就是整数、小数、分数四则计算,方程,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完成这些,再培训一下,基本的活就可以干了。 至于解析几何,可以挑成绩好的,继续进行培养,成为高级技术人员,在当时就是高科技人才了。如果能够发掘出来更有潜力的,那完全可以培养成大科学家了。王校长觉得自己有成为科学之父的潜质。 普及科学知识,特别是一般物理知识,比如力学,杠杆、滑轮,还有机械、化学,这些用一年时间基本就可以解决。王校长准备三年之内解决基本人才问题,五年解决高级人才问题。 目前的活,很多文盲也能干,简单的技术活,工匠也行。他最缺的是计算人才。现在工程越来越多,计算量越来越大。光靠他和高全还有几个学习比较好的学员来算,根本搞不完。 必须用算盘,他发现宋朝的算盘居然跟他在后世见过的算盘差不多。宋朝时,算盘已经普及,跟后来的十五档一四算盘一模一样,完全复制了筹算的10进制。 后来这种算盘传入日本,而我国在明朝时为了适应十六两的计算,变成二五算盘,为一种16进制和10进制通用的计算工具。后来一斤改为10两了,一四算盘又成了主流。有些人不知道,还说一四算盘是日本算盘,崇拜得不得了。 目前招聘会打这种算盘的人比较容易,而且还可以大量培训,学校每天可以设一节珠算课。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大大提高计算效率。计算始终是人类科技进步的加速器,比如没有电子计算机的发明就没有信息技术革命。 王有志想做机械计算机,这是个大杀器,从帕斯卡于1642年发明出来以后,一直用到加加林太空飞行。中美苏的原子弹设计都是机械式计算机算出来的。 王有志能不能做出齿轮计算机呢?他其实连原理都不懂,不过他觉得自己大致知道是用齿轮传动做的来计算的,有这样一个思路就行,只要有钱,就能找一帮人来做,使劲儿砸钱还怕做不出来吗?这就需要使劲赚钱,使劲赚钱又需要科技人才。唉,万事开头难,先要培训人员,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第56章 千古贤后 王校长怀揣百年大计回到翠楼,他的注意力顿时就转移到王翠喜的凶器上去了。王翠喜一开始不太适应王有志见了面就老要拥抱亲吻的做法,一开始以为他要求欢,后来发现好像是一种仪式。王有志说这是澳洲那边的礼节,见了心上人就是这样的。王翠喜当然不信,但是她心里却比较受用,觉得是王有志向她表达爱意。 王有志问王翠喜到底请的是谁?王翠喜这时候才说,主要是请两个人,一个人是吴益, 另一个人是王继先。这两个人,天天混在一起,都是官家的心腹。除了他们,还有两个六品官,也是想攀附吴王二人的。 吴益,字叔谦,宪圣皇后的弟弟,现任徽猷阁学士,徽猷阁是个藏书阁,其官有学士、直学士、待制,均为贴职,无职守、无所掌,但有这个贴官衔,可享受超官阶优待。官家让这个不学无术的小舅子当这个官,一来是因为知道他什么都干不了,二来是为了给他超官阶优待,正三品! 评书上经常讲国舅如何牛叉,百官畏惧,其实纯属瞎掰。通常皇帝那么多老婆,小舅子更多,他认都认不过来,大部分也不怎么管。比如红楼梦上贾元春当了贵妃,她那些兄弟堂兄弟就都成了正式的国舅。一惯惧内的贾琏一回家,他那母老虎老婆王熙凤都赶紧跟给他行礼:“恭喜国舅老爷,贺喜国舅老爷!”但贾府这么多国舅,皇帝一个也没照顾,最后还把他们都抓起来了。不过对赵构这个官家来说,真正的小舅子就吴益一个人,对他特别照顾,算是亲小舅子。 原因是他与吴皇后感情太好,两人是真正相爱的患难夫妻。赵构这个人虽然很卑劣,但他却对自己的妻子是真爱,是个好丈夫。评书上把赵构说成一个好色之徒,还有什么张邦昌进献荷香之类的传说, 其实都是瞎扯。赵构一直对爱情比较忠诚,他基本上都是和吴皇后一起睡觉,不碰其他女人。 当然传说他被乱兵劫持到海上,吓得阳痿了,证据就是他确实后来没再有孩子。按说他的独子死后,他应该会努力再生,但一直就没再有过孩子。由此可见,关于他阳痿的传言也许就是真的。他十九岁就去金营当人质,后来又多次被乱兵劫持。 赵构充满了不安全感,对身边的人也不放心,吴皇后是他最信任的, 每天睡在她旁边也放心。 当然吴皇后确实值得他爱。吴皇后堪称一代贤后,不光宋朝,甚至整个中国历史上能跟她相比的贤后,超不过一掌之数。吴皇后只是吃了自己老公名声太差的亏,名声不显。 吴氏比赵构小八岁,十一二岁时就被选入宫,侍奉还是康王的赵构。这个倒不是赵构喜欢搞萝莉养成,而是她父母想抢先占坑,这在当时上层是比较普遍的事情。赵构即位初期,很不安全,宫中的侍卫都不可靠。十三四岁的吴小姑娘常常着戎装跟在赵构左右,虽然没有什么作用,但态度非常值得肯定,让赵构觉得总还是有人忠于他的。 吴小姑娘跟从赵构到四明时,卫士突然发生兵变闯进宫内询问赵构在哪里。看似天真无邪的吴小姑娘一阵花言巧语,骗过了乱兵,赵构得以幸免。 吴小姑娘不光机智勇敢,还很擅长鼓励和支持老公。过了一段时间,赵构为了躲金兵跑到海上,正好有条鱼跳进赵构船中。这事本来也正常,吴小姑娘却借题发挥说:“这是周武王白鱼入舟的祥兆。” 当年周武王要集合各路诸侯商议讨伐商纣王,乘船渡过黄河。船走到河中央,突然有一条白鱼跳进武王的船中。武王也不含糊,俯身抓起来用它祭天了。这当然是好兆头。 后来有一团火从天而降,落到武王住的房子上,转动不停,最后变成一只乌鸦,赤红的颜色,发出魄魄的鸣声。武王这次倒没把这只大概是球形闪电变成的乌鸦怎么着,想来也不敢。也许是因为武王遇到了球形闪电也没事,大家都将此事也视为吉兆。 由于接连出现好兆头,诸侯们都拜服,决心跟着他讨伐纣王。以后就有了一个成语“白鱼入舟”比喻用兵必胜的征兆,也形容好兆头开始。 赵构当时正惶惶不可终日,听了以后大喜,让手下人到处传播,以示自己是真命天子。吴小姑娘作为这次宣传的策划人,被封为和义郡夫人。回到越地,又进封她为才人。吴小姑娘还很有才华,博通书史,又善于写作,很快就成了赵构的小秘,被进封为“婉仪”,不久又晋升为贵妃。 吴小姑娘不但机智勇敢有才华,还很懂得进退,很替老公考虑。据说赵构半壁江山坐稳后,就想立她为皇后,但又考虑到太后韦氏在金,怕人说他不孝,所以就跟吴小姑娘解释,希望她理解,耐心等待。 吴小姑娘再拜后回答道:“大姐姐(韦太后)远处北方,臣妾一直也没机会向她老人家请安。每次遇天气好的时候,皇上开宴会,就想到太后,泪水却只能往肚子里咽。臣妾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要当皇后。”说得赵构也哭了,更加觉得吴小姑娘贤明。宋朝人管娘叫姐,管儿子叫哥,也是很怪异。 韦太后回国后,朝臣多次上表请立吴氏为皇后。但韦太后有点不乐意,为什么呢?原来韦氏年轻时的经历非常传奇。她出身贫寒,在哲宗绍圣年间,曾跟随姐姐在丹阳的退休宰相苏颂家伺候。苏颂就是那个造出世界上第一个自鸣钟的大科学家。 苏颂看着韦小姑娘很漂亮,就要老牛吃嫩草。不知道是因为紧张害怕还是怎么回事儿,韦小姑娘不停的撒尿。苏大科学家不但没有厌恶,反而认为是大贵之相,将其送入京中,住在一个道观里。作者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什么科学原理? 第57章 心狠手辣的韦太后 但人家苏大科学家看的就是准,元符年间,哲宗挑选女子分赐诸王,韦氏经武官李从约的介绍,进入了端王赵佶(后来的宋徽宗)府中。本来她就是一个小丫鬟,轮不到她侍寝。 但韦氏很聪明,她想办法当了徽宗皇后的侍女,而且跟其他侍女拜了干姊妹儿,大家都说好说有一个富贵了就要帮其他人。她一个干姐姐侍寝成功,就推荐她。她好像之后并没推荐别人,而是自己想方设法争宠。按现在的说法,她属于心机婊一类。 虽然她草鸡飞上枝头成凤凰了,但一直也不怎么得宠,生了赵构后才算是立了功,得到提升,但地位一直不高,所以赵构也是庶子逆袭 。大概宫里美女太多,后来宋徽宗就没再找过她,韦氏就赵构这么一个儿子,也就指望他一个人。赵构倒是争气,据说他“资性朗悟,博学强记,读书日诵千余言”,并学习琴、棋、书、画,尤其在书法上颇有造诣。与其他皇子不同的是,同时他也习武,“挽弓至一石五斗”,达到当时武学优等生(一石三斗)的水准。 不过他这么优秀也有副作用,那就是受到了大哥钦宗的猜忌。后来金兵围城,因为求和,金兵要求亲王和宰相送到金营为质。为决定人质人选,钦宗召集诸王,问:“谁肯为朕行?”随后,直接点名赵构,赵构只得“慷慨请行”。当然也有记载说,赵构“越次而进”主动请求赴国难。不过现在看起来,被钦宗派去送死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赵构便领着着名的张邦昌去当人质了。张邦昌胆小,一路流着眼泪,被赵构严肃批评说:“此男子事,相公不可如此。”这是老爷们该干的事,你身为宰相,怎么能吓得哭了呢?丢人不?有一天,赵构与金朝皇族一起射箭,竟“三矢一连中”,连发三箭都射到一个点上,如同古装剧男猪脚。金人看了,怀疑他其实是“将家子弟”,而不是生长深宫的皇子。 在此期间,宋金冲突不断,发生宋将姚平仲袭金营的风波,张邦昌面对金人责备,吓得“恐惧涕泣”,不知所措。赵构却相当冷静,不为所动。这更使金人怀疑他这个康王不是真的,是找了个将门子弟冒充的,于是提出以肃王赵枢换康王赵构。 可见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若非赵构平时经常习武射箭,金兵怎么会把他送回来而成为唯一幸免的皇子,最终成为南宋之祖?他不管真主动还是假主动,反正干了一回赴金营当人质如同送死的活。就这样替老娘争了一份富贵,徽宗加封韦氏为“龙德宫贤妃”。 再说韦太后回到南方后,因吴小姑娘进宫早,知道自己年轻时的一些破事,就不愿支持小吴当皇后,但她刚摆脱当金盖天大王完颜赛里小老婆的身份,自觉的没啥话语权,还是让赵构自己决定。 赵构当然就立了心爱的吴小姑娘为皇后。其实赵构之前还有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原配邢秉懿,那是初恋,感情也很好,只不过被金国抓去了。赵构这人对自己的女人都很爱。吴皇后知道赵构觉得亏欠刑姑娘,就请求让自己的侄儿吴珣、吴琚分别迎娶邢家的两个女儿为妻,以安慰赵构。吴皇后知道韦太后对她并不喜欢 而且韦太后据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很多宋人的回忆录和野史上,都记载韦太后在金朝时曾被分给盖天大王、左丞相完颜赛里(完颜宗贤),甚至还生了孩子。但韦太后和赵构都对此坚决否认。据称为了掩盖事实真相、化解臣民疑惑,故意将韦氏年龄拔高十岁,误导人们以为韦氏被俘时已是“五旬老妇”,从而降低人们相信韦氏改嫁金人的可能性。 其实有什么好掩盖的? 韦氏即便是五十岁被抓了去,不会分配给盖天大王,也会分配给年老的底层金兵,那不是更难堪? 当时徽宗的女儿柔福帝姬(帝姬是徽宗按蔡京的建议对公主的称呼)被抓到金国后,也归盖天大王完颜宗贤所有,后又被赐给一个叫徐还的。建炎四年(1130年),有女子以柔福帝姬的身份逃回南宋。 赵构命老宫女和老宦官察验,都感觉这女子相貌很像,盘问宫中旧事,也能够回答得圆满。唯一值得怀疑的地方是一双大脚,不似徽宗的公主。那个时候裹小脚是权贵家女士专属的美容手术,公主都是小脚。 但这个女子回答也有道理:“金人驱逐如牛羊,赤脚奔走万里,一双纤足岂能仍如旧时模样?”赵构因此很同情她,认下这个妹妹,授予福国长公主的称号,又为她选了永州防御使高世荣作驸马。 绍兴十二年(1142年)韦氏归宋,称真的柔福帝姬刚刚于回宋启程前一年死于五国城,南宋的柔福帝姬为开封尼姑静善冒充。赵构随即下令诛杀假的柔福帝姬,这就是所谓的“真假帝姬案”。 宋人笔记《四朝闻见录》、《南渡录》、《窃愤录》却记载,当时有人认为这位被杀女子实际是真的柔福帝姬。韦氏在金国也归盖天大王完颜宗贤,正好和柔福帝姬共侍一夫,回宋后为掩盖此事,而杀柔福帝姬以灭口。 可怜高世荣这个驸马,也因为娶了一个假的公主被废除驸马都尉的爵位。人生大起大落,如同过山车,从此一蹶不振,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笑料。 当时大家嘲笑讽刺高世荣,说:“向来都尉,恰如弥勒降生时;此去人间,又到如来吃粥处。”以前当驸马都尉的时候,如同弥勒佛降生,天天乐得合不拢嘴,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忽然间老婆又成了假公主,驸马都尉也当不成了,就好像神仙忽然跌落人间,到了如来未成佛前到处要饭喝粥的地方。 韦氏这样狠毒的婆婆自然让人害怕,她又是赵构的亲妈,还对吴皇后不感冒。一时间,吴皇后地位岌岌可危,说不定还会性命难保。不过吴皇后确实非常会处理后宫问题,她不搞宫斗,事实上也没法斗。赵构再爱她,也不敢为了她担上不孝的罪名,那坐不稳皇位的,再说赵构这人确实也很孝顺。 第58章 奸佞小人 吴皇后善于以柔化刚,她很孝敬婆婆,侍奉太后起居体贴周到,“顺适其意”,韦婆婆再心狠手辣也挑不出毛病来,对这个媳妇也连声称赞。吴氏还曾经“绘画《古烈女图》置坐中为鉴”,同时,“取《诗序》之义”,在自己后宫的居所挂了一块“贤志”的牌匾。 吴皇后就是这样一个按古代标准完美无缺的女人。但吴国舅不论按什么标准都不是个好人,不过他也没怎么作恶。他最大的劣迹就是阿附秦桧,娶了秦桧的长孙女为妻。当时和后世对他的评价就是没本事就靠亲戚关系。吴家是做生意的,但是不论是吴皇后的爸爸吴进还是他弟弟吴益,都没有什么光辉事迹,也没有什么恶劣事迹。吴皇后不但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还把娘家也管得死死的。 吴益怕他姐姐怕得要死,本来姐姐对弟弟就有先天的血脉压制,更何况这姐姐还是皇后。吴皇后过一段时间,就把他叫去问问娘家的事,顺便把他训一顿。别人认为这是无比的恩宠,但他每次听见皇后召见都吓得腿哆嗦。虽然这样,但是吴益在朝中的权势还是不小的,毕竟他姐姐是官家最信任的人。因为爱屋及乌,所以官家对他也很信任,很想用他只是他太无能。 王翠喜之所以想介绍吴益给王有志认识,原因是认为吴益一方面有权势,可以直通官家,另外吴益这个人不是坏人,甚至在他那个圈子里都可以算好人了。他不太贪婪,或者不敢太贪婪;有权势但不敢欺男霸女,还很想在官家和皇后面前显示一下自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综合起来是比较理想的合作伙伴。 王继先则不同,他也是开封人。时人评论他奸黠善佞,不过也都承认他医术高明,都叫他王医师。他在绍兴年间任详定校正官,与张孝直、高绍功等校订《证类本草》,编成《绍兴校订经史证类备急本草》,即《绍兴本草》计三十一卷。他多次给官家和太后治好病,所以地位很牢固。 好的医生人人需要,很多高官跟他关系都很好。他又投其所好,给这些达官显贵治病的时候,都加上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名贵药材,所以他们很喜欢找他看病。王继先就利用这一点,把自己的患者群发展为一个权贵圈。 最后搞得连秦桧都要拉拢他。秦桧让夫人王氏专门拜访他,甚至跟他拜了把子。这个人还是个投降派。金兵将要南侵,刘锜请为战备,王俊先居然跟官家说:“这些新任的主兵官,都好挑起战事。如果杀一两个人,金国就会跟我们和好复固。” 这种言论太过荒唐,赵构都生气了:“是欲我斩刘锜乎?”刘锜是赵构抵御金兵最后的依靠,是万万不能动的。王继先不过是赵构的私人医生,医生居然敢打他的主意,也是作死。 后来侍御史杜莘老劾他十大罪状,比如在京城公然占民居数百家给自己造大房子,临安城都称之为‘快乐仙宫’;强抢民;镇江有个小姐姐妙于歌舞,他就冒用皇帝的名义去硬要;还偷偷养了不少恶少年,私置兵甲;总之罪恶滔天。 最后赵构对他也厌烦了,把他赶到福州,罢了他的官,没收了他的财产,听起来也有点养肥了再杀的意思。不过现在王继先还是圣眷正隆。 王有志听说王继先是个医学家,顿时很高兴,告诉王翠喜自己那有一份儿从大食商人那里得来的医书,正准备找一个医生来帮着翻译。 王翠喜听了也觉得对路,王继先这个人虽然是个奸臣,但是他对钻研医学编医书是非常热衷的,希望自己能靠这个青史留名。 至于吴益,既然吴家是造酒出名,那就好办。王有志暗暗想起网络小说上那个着名的发财道路——蒸馏酒技术。不过蓝桥风月是个低度酒,改成高度酒是不是还好喝,王有志没有把握。 他跟王翠喜商量,王翠喜说也有蒸馏的酒,不过很贵。如果真能大规模搞出烈酒,不一定改造蓝桥风月,可以干脆另外做一种酒。王有志一想也是,又不禁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做过酒的生意,不懂到底酱香型白酒是怎么做的。 其实他就是做过也搞不懂,如果酱香型那么容易做的话,全国就到处都是了。也用不着某种酒天天吹,中国一共两种酱香型酒,一种是茅台一种就是它。王有志想自己以后可以到贵州去打探一下,说不定现在已经出了茅台的雏形呢。 他又问二人都喜欢吃什么?王翠喜说吴益喜欢吃甜食也喜欢吃肉,王继先则饮食清淡。她笑着问:“难道你还会做菜?这天底下还有我弟弟不会做的事情吗?” 王有志听了很得意,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王掌柜的弟弟还真就没有不会做的事情,除了生孩子。”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经过询问,王有志发现宋朝的铁锅炒菜普及率已经很高,像有些穿越小说上说的那样,穿越到宋代靠铁锅炒菜发家致富恐怕是很难的。 王有志以前泡妞的时候也学了炒菜,其中京酱肉丝是比较擅长的一种,他又做了糖醋排骨撒上白芝麻,还有咕咾肉、上汤娃娃菜和天香荷藕,也都撒了花瓣。王翠喜尝了尝连声说好。 这时有丫鬟来报说几位客人已经到了,王翠喜于是带着王有志一起过去。大家通了姓名,众人也没在意,以为是王翠喜的亲戚。毕竟王有志穿得比较华丽,不像面首,倒没有人多想,但也没人理他。 王有志见吴益身材高挑,不胖也不瘦,中等身材,人很白净,瘦长脸,丹凤眼,柳叶眉,鼻直口方,二十八九岁的样子,称得上帅哥,只是虽然留着留着标准的八字山羊胡,却有点女性化。 王继先中等偏下身材,是个胖子,但又不是特别胖,皮肤半黄不黑,眼睛不大,却有一对很大的肿眼泡,胡子稀疏。他话不多,经常突然回头,像是觉得有人盯梢一样。剩下两个官,一个六品军器监,一个从六品员外郎。都是中等身材,国字脸,一副标准官相,只是军器监稍微高壮些,员外郎瘦点。 第59章 南宋最顶级的宴席 吴益对王翠喜笑着说:“你这个王妈妈,让贵客久等是何道理?” 王翠喜笑道:“今天学士来,妾身专门要去温书,不然一经不通,哪敢来见?” 吴益笑道:“ 你会一共才认识几个字?也敢说通经。” 王翠喜说:“你们通四书五经,我通月经。”几个人直接笑喷了, 王继先大叫母狗无礼。 王翠喜笑着说:“对,对,我是母狗,你们都是公侯。” 众人连声夸赞:“好个王妈妈,真是不学有术啊。” 王翠喜说:“我是不学无术,我这个兄弟可是学而有术。看来看去,他好像就没有不会的。前几天我们这儿传出去的《送别》那一首词就是他写的。这世上市面上刚兴起来的香皂,那是他造的。过一会儿啊,还有惊喜。先不说,先吃菜。” 王继先笑道:“你这个王妈妈呀,就是喜欢卖关子。” 接着上菜,先上水果,一共六种:香橼、真柑、石榴、枨子、鹅梨、乳梨、楂、花木瓜。主菜是: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羊舌签、鸳鸯炸肚、鲜虾蹄子脍、南炒鳝,因为王继先吃的清淡,所以还有洗手蟹、咸水虾、鲫鱼假蛤蜊、江生、蝤蛑签、姜醋生螺、香螺炸肚、姜醋假公权、煨牡蛎等江鲜海鲜。因为吴益和王继先都是开封人,所以专门做了灌肺汤。 吴益看了后说:“王妈妈,你这是学了清河郡王(张俊)府的菜谱吧?自从张相公宴帝家宴后,各大酒楼多学他们家的菜。” 王翠喜说:“哎,吴大学士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就不能说是清河郡王府学了我们翠楼的?” 吴益笑道:“有道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王妈妈也自卖自夸自家的菜。我就不相信你们翠楼的厨子能比得上王府相府的?” 王翠喜说:“今天让你们吃几道菜,一定没见过你。吃完了,然后你们再说说,我翠楼的厨子是不是能够比得上王府相府的?” 众人都说那倒要见识见识。 王翠喜拍拍手说:“把我兄弟所创的几道菜送上来?” 之所以不说是他做的,是因为厨子当时是一种贱业。如果说是他创的菜,这就是风雅的事情;如果说他亲手做的这就有点自甘下贱了。 丫鬟赶紧把正温着的那四样菜端了上来。王有志赶紧依次介绍,然后说:“学生是个好吃的人,这几个菜是家里自创。今天学士和医师和几位相公都是京城有名的美食家,不论天家、相府、王府、各大酒楼,南方北方,天下美食都尝遍。今天就烦劳各位相公来点评一下,学生做的这几道菜。” 接着让丫鬟端水上来,洗了手擦干后,用豆腐皮包了葱丝和肉丝先双手送给吴益,然后是王继先,然后剩下两个官。他又说:“这菜是北地的大葱切葱丝最好,这临安的小葱终究差些。” 吴益和王继先都是开封人,尝了尝京酱肉丝,连声夸好。吴益感慨道:“要说要说吃食,天下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得上东京的。这临安虽好,但终究吃上还是差一点。” 王继先也难得开口说:“ 唉,终究是没有开封那边大葱的味道,美中不足。不过,这江南也有江南的好处。” 说着他夹起一只虾来说:“比如说这海鲜江鲜,东京就吃不到这么新鲜的。” 吴益说:“那倒是。这海鲜江鲜还是要吃新鲜的,运到东京就已经不新鲜了,用盐腌了便不好吃。” 接着再吃糖醋排骨,众人齐赞,说这个好,酸酸甜甜的,不但没有冲了肉香,还相辅相成。以前吃排骨的人少,大家主要吃肉,所以 王有志搞这个糖醋排骨,大家觉得非常新奇,很好吃。 吴益是个纨绔,最喜吃喝玩乐,嘴里含着一块排骨糖醋排骨肉,闭着眼睛仔细咀嚼后咽下去,回味一下说:“ 今天开了眼了。排骨排骨原来也好吃,还可这么吃。” 他又吃了一块咕咾肉,又甜又香,很对他的胃口。他又是一番夸赞,说回头让家里厨子来学。 王继先最好享受,但因为是医生,很注意养生,对大荤吃的少。他更欣赏上汤娃娃菜:“吃了这么多白菜,从来没有这么鲜的。原来是放了鸡汤?妙!”又吃了一块天香荷藕,点点头,说甚好。军器监和员外郎都是连声夸赞。 之后,他们就谈些官场上的事,王有志只有听的份儿。吃完饭,吴益和王继先到旁边一个房间喝茶,先让军器监先进去。王有志跟员外郎聊,自然又送他一块香皂。员外郎赶紧致谢,因为显然并无所求,而见面就是一两多银子的礼物,算是比较贵重的了。 过了一会儿军器监出来对员外郎说:“两位相公叫你。”员外郎又进去过。王有志与军器监攀谈,这人叫王正,字中石,也是琅琊堂的。他的官职叫军器监,工作单位也叫军器监,非常有意思。王有志跟这位本家讲到说他在临安县开矿挖出乌金,乌金加到兵器上可以让兵器更加锋利。军器监听了非常感兴趣,留了个地址让王有志有时间去军器司找他。 这时,员外郎倒退着出来,转头对王有志说:“ 轮到你了。”王有志不禁感慨,原来找领导办事是这个形式,自己今天也真是开了眼了。他赶紧捧着两个香皂大礼盒,走了进去。 其实一般官员受请托是在家里。如果在酒楼的话,都是一个大官跟来请托的人一个个见面交谈。但吴益和王继先他们两人交情不一般,什么事都喜欢俩人一起,所以两人一起接见来请托的官员。 王有志先给每个人奉上一个香皂大礼盒,然后说:“学士和医师常去宫里,见惯了奇珍异宝。这是学生自己做的香皂,寒酸礼品不值一提,略表心意。” 吴益说:“早听说市面上出了一种香皂,用了以后,皮肤细腻光滑还可以治病,皇家都没有。原来是你做的。” 王有志说:“学士谬赞了。王医师国手在此,香皂治病的话不敢乱说,不过能去屑安神,确实是真的。” 第60章 原来宋朝有银行 王有志第二天一早谢绝王翠喜的挽留,要赶紧回去,时间长了,他怕高全着急开始集合队伍准备劫狱了。刚一出门就看见王大志跟一个人拉拉扯扯的。王老板喝了一声,王大志赶紧跑过来报告,说那个这是一个解库的跑街,问他要不要贷款,想跟东主谈一谈。 王有志愣了一下,难道宋朝也有银行?早知道自己贷款呀,又何必去抢金库呢?见这个人穿的一身绸缎长袍,倒也体面,王有志想想就让他过来。这个人见了他先给他作个揖,然后自我介绍是四海解库的跑街,想问一下他们有没有贷款需求。官方检校库的贷款利率是两分,他们只要一分八厘,就是18%,如果贷的多还可以再谈。一百两银子以下他自己就能做主,再多就请王老板到解库去细谈。 王有志现在没有时间,也不缺钱,但是他觉得以后会用得着。他忽然冒出一个坏心眼:虽然18%的利率实在是太高,但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个来跟很多宋朝大的金融机构进行利益捆绑呢?而且贷款也有利于自己快速扩张。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深知道欠钱是大爷的道理。如果他不但欠了很多私人抵当所的钱,还欠了官方检校库几十万两银子,谁敢随便动他? 王有志低头看了看那个跑街给自己的名刺,上面好像是一个商业广告,很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王隆,解库的业务、规模、地址和历史。王有志就说自己暂时用不着,但对他们这业务也很感兴趣,先把这名刺收下,以后有时间会去他们那儿拜访。 王隆很高兴地又行了个礼,然后继续在翠楼门口等着发展下一个业务。王有志想后世的银行放贷人员哪有这工作积极性?他想想自己的小微企业,后世都还没有贷款的资格。只有一些放个人消费贷的人不停打电话劝他贷款,五万六万的额度,什么都干不了。 王老板集合了队伍,自己又骑着矮马,带着三辆牛车,浩浩荡荡地回到临安县龙王庙村。高全果然在等,抱怨说他昨天从提刑司出来就应该派个人回来报平安。王有志心里一暖,这算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虽说没有血缘关系。 王老板向高队长通报了情况,然后得意地告诉高队长,自己这次算是付出了代价,站稳了脚跟,其意义不亚于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 高全撇撇嘴:“早就看出你是一个热衷于官商勾结的腐败分子。”他倒没有觉得王有志付出代价太大,认为人没事儿就好。王老板则坚持认为自己给王继先医书,把他的精力转移到科学研究上,会让他没时间作恶,等于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王老板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说:“哎呀,这下终于可以放心的大展拳脚了,得搞个五年计划,争取五年内成为大宋首富!” 不过王老板还是清醒的,他又说起来行会的人跟张瑾打架的事儿,说:“以后咱们钱越来越多,眼红的人越来越多。周围还有很多山贼水匪,应该尽快组建护卫队,不然的话安全得不到保证。” 高全说:“我早就在操心这事了,就你老说没钱。” 王有志盘算了一下,香皂现在一个月差不多能卖一万块,碾米厂一个月也能有两千多两银子的流水,账上已经有三四万两银子流动资金了。养个百十人的护卫队不成问题。 这俩前几天本来盘算要把抢金库的钱全都扒出来,因为提刑司 找王有志,所以这个事情又推迟了。现在回来了没事儿了,他们就把床挪开,把钱全都扒了出来。这回彻底清点了一下,原来他们连金带银实际上抢了折合白银一万四千多两。前一段时间,花了差不多五千两银子,现在总共折合算起来还有九千多两。 高全说:“先花着,回头我们还是要找个地方,藏一部分钱。 这么多人盯着我们,万一有个不是,我们要有跑路的钱。”王有志也赞同,这个世界太不安全,自己太渺小了。 安全的问题定下来后,然后他们就开始大发展了。王有志告诉高全自己已经跟军器监搭上了关系,过几天带把刀去让军器监的人看看,以后就可以造兵器了。 高全对此非常高兴说那边乌金挖出来好多,他已经让人做了几个车刀,准备做车床出来,当然动力还是只能靠水车。先做简单的车床加工木器来积累经验,然后上加工刀具和枪管的。 高全还想做镗床来加工炮筒,但工匠太少。王有志记得网络小说上讲铸造大钟的工艺跟铸造大炮类似,就跟高全商量请有经验的铸钟师傅来铸大炮。现在的钢铁不一定合格,还是先沿着古人的研发轨迹,先弄铜炮。结果一算,光原材料加起来就五六百两银子,更何况第一次造出来还不一定合格。王有志悲哀地发现他又陷入当初是研制香皂的困境当中了。等到他做出合格的铜炮来,估计要花上万两银子。 果然科研投入就是无底洞啊,怪不得后世就中国跟美国两家一直在研究高新科技,日韩和欧洲慢慢的都出局了。也怪不得只有殖民主义国家全世界掠夺,又搞了股票把有钱人的钱都集中起来,才搞出来工业革命,才有钱投资研发铁路火车轮船。 王有志觉得自己这种搞实业赚钱的速度太慢,等他靠搞香皂搞玻璃完成原始积累,估计要几十年了。还是要去抢,去哪儿抢呢? 想想现在最富的当然是南宋朝廷和江南士族。其实金银最多的还是金国,大海东边还有个日本,着名的浅见银山应该可以提供初级工业化所需要的资金了。 但这之前需要强大的武力,还是要练钢铁,可是一个高炉要多少钱呢?怎么也要几千两银子吧。就算煤铁都外购,搞个土法炼钢小厂也得投资一万多两银子。临安县的铁矿太小,煤矿小不说,还大多是烟煤,质量太差。要炼钢必须到安徽去,徽州婺源县目前就有很多大型的炼铁作坊。要么贷款去大炼钢铁?王老板一脸坏笑。 第61章 坑一下赵构如何? 王老板正胡思乱想如何挖封建主义墙角,封建主义的最基层工作人员范保副就来了。他拿了一根挺大的何首乌,说是村民找到的,怕不是有上百年了,送给两位官人补补身子。王老板谢过以后,拿到后院交给厨娘。厨娘说:“什么上百年了,也就几十年。咱们院子里就有不少,还用得着他给?这个范保副,整天就送这种假人情。” 王老板忽然一个激灵。百年何首乌,院子里就有.....好!他当时想起了后世有人做千年何首乌的把戏。于是他一路狂笑,到后院墙去看了看,到处都是何首乌藤和木莲藤。何首乌果然有比较大的,有的甚至跟这个所谓的百年何首乌个头差不多,厨娘说的一点也没错。 王老板高兴得哈哈大笑,一路小跑去找高全。高全看见王有志一脸奸笑进来,当即笑道:“王老板又想出什么坑人害人的主意了?” 王有志说:“ 这次算你说对了。我准备坑一下赵构这个大混蛋!” 高全吓得赶紧起来,往四周看看说:“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让人听见不得了。” 王有志说:“哎,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高队现在变得胆小怕事了。”他跟高全商量,自己想办法做一个模子,模子里面弄成娃娃型,比院子里最大的何首乌稍微大一点,刚好能够放进去。然后 他叫所有人都去前院开会,高全把后院的何首乌小心的挖出来,塞到这个模具里,再埋起来。 高全说:“这种造假的事,你擅长你来干呗,干嘛要我去?” 王有志说这事必须特别小心,别把小根弄断了,而且一点错都不能出,还要快,埋完后还要恢复原样,跟埋地雷一样,自己干不了,非高全这种专业人士不可。高全得了这顶高帽,勉强同意了。他又补充说,一个怕万一失败了,不如弄个两三个,确保万无一失。 王有志躺在新做的躺椅上一晃一晃地说:“还是高队做事谨慎。 到明年春天,何首乌就长成人形了,再晒一晒做旧。然后就可以当成千年何首乌,通过吴益他们献给敬爱的宋高宗了。” 他拍着高全的肩膀说:“高宗一高兴,还不赏我们个官当?”高全说:“老子不当他这个鸟官!老要弓着腰行礼,说不定还要磕头。让老子给赵构那个昏君磕头,我才不干呢。” 王有志惊讶地说:“行啊!高队这思想觉悟提高得很快呀。 这么快就不想当官了,以前不是官迷,天天想当官想升官?” 高全说:“去去去。我才不是官迷呢。我现在就想赶紧把枪炮造出来,去恢复中原,实现工业化。到时候,自己封自己当官。想当多大官,就自己给自己封多大官,不用求爷爷告奶奶,巴结这个巴结那个。” 王有志眨巴着眼说:“哎,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到时候有枪有炮, 打谁不行?打下多大地盘就是多大官。我安顿好蒸馏酒的事情,就去找军器监那个本家,先争取个造刀造枪的资格。” 蒸馏酒的器具比较好做。宋朝的蒸馏技术已经有相当的基础,王有志把有相关的器具买过来,然后加以调整改进,就基本差不多了。 他任用范崇山做蒸馏酒研发项目负责人,负责蒸馏酒研发主要的工作。 王有志跟他说了一些要点,叮嘱他一定要反复测试,每次都要认真地把所有的表格填写完整。 王有志现在已经不像刚开始做香皂的时候那样,恨不得把所有的技术上的小窍门全都控制在自己手里,生怕技术泄露。蒸馏酒这个技术早晚会推广出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也不是很在乎, 交给范崇山就可以了。 到了第三天,王有志出门了,这次除了货物,还带了《曼苏尔医书》和一把刀刃加了钨的一把剑。王老板很鸡贼,为了避免林冲持刀误入白虎堂的教训,他做了一把一看就是装饰性极强的一把剑,而且放到盒子里锁好。其实他还是太天真了,真要诬陷他,没有拿兵器也可以硬栽赃,前提是可以兜得住。 王老板这次带着上万块香皂向临安府出发,除了原来的销售三人组,押运的人有八个之多,都是高全少年军校的已经毕业了的学员。高全说他们的刺杀能力已经达到了后世老兵的水平,之所以这么高,无他,唯手熟尔。因为其他训练少,以刺杀和射箭为主。这次出来 一来是做护卫同时拉练,二来是表彰这些成绩好训练积极的优秀毕业生,让他们逛一下临安府。 韩文的弟弟韩静也在其中。其实韩秀姑文化课成绩是最好的。他们兄妹三人都很聪明。但韩秀姑年龄太小,又是女孩,现在跟着范崇山当助手。王有志计划再培养培养,让韩秀姑负责实验室。这次按说来临安府,韩秀姑也有资格,也很想来。但她一想如果兄妹三人都一起去临安府玩,担心别人嫉妒,更何况她也喜欢那些实验,于是就把机会让给别人了。 这次跟着上临安府的学员们带了高全改进的刺刀式朴刀和猎弓。在宋朝,正儿八经的弓弩,民间是不许拥有的,所以改用猎弓。王有志指导他们制作了一些苏格兰长弓,因为没有紫杉木所以改用桑木,但效果还不错。 这次的学员带的弓就是这种王有志式长弓。这种弓约有一人多长, 杀伤射程能够达到两百多米,威力非常惊人,已经超过了当时一般的弓箭。当然比起神臂弓这种射程370米的极品还是不能比,但胜在便宜,制作简单。但是在城里,他们就把弓弦卸下来,长弓看上去就像一根棍棒,携带非常方便。 王老板骑着他的矮马良驹,带着七辆牛车,十名部下,很有黑社会老大的感觉了,觉得凭这些武力,在一般的村镇里抢男霸女不成问题。王老板得意洋洋地学着后世电影上骑士的样子,抖了一下身上的皮袍子和斗篷,觉得自己英姿飒爽。一转眼他们已经来了接近半年,已经阴历十月,天气已经变冷。因为小冰河期刚过,气候还很寒冷,前几天已经开始下了雪,河流到了枯水期,水运能力大大下降了。 当然即使水运运力不下降,王有志也决定香皂不走水路,因为担心万一有个闪失掉到水里,香皂是可以部分溶解的,那整批货就毁了。 陆路也并不远,王有志对高全训练的兵很有信心。自从打败了青龙帮之后,他就对宋朝的民间武力不屑一顾。 王老板后世没事就想泡妞,到了宋朝以后没事儿就想赚钱,寻找商机。他看见护卫们都穿得鼓鼓囊囊的大棉袄,这是他和高全给少年军校的福利。优秀学员分到的棉袄里面都是棉花,一般学员棉袄里面还有麻。 几个作坊和矿山的员工冬装也是分级的。穿皮袍子的就王有志一个,倒不是王有志不给高全皮袍子,而是高全要讲官兵一致,讲什么“能身先士卒同甘共苦者为名将”。他穿的是全棉的棉袄,当然外边看着跟棉麻混杂的棉袄一样。 王有志还发现高名将每过几天都要去跟护卫队和工人一起吃饭,但回家却要喝老母鸡汤。这让王有志多次嘲笑这位未来的“名将”虚伪。高全振振有词:“为将者同甘共苦也不能天天吃苦,不然大将身体垮了,下面当兵的还不是大家都跟着倒霉?”王有志想啥时候高队长也变得如此善于狡辩了?难道是受自己影响? 第62章 张押司的第一次袭击 阜康商号的员工,级别越低棉袄中的棉花越多。到最底层的杂工,分到的棉袄里面就是棉麻各半了。但对普通百姓已经算很好了,毕竟一般老百姓以麻为主又塞了芦花,棉花很少。 王有志想明年应该派人去广东,搜罗比较抗寒的棉花种子到这边种了。不然的话,老百姓冬天太难熬。他们现在管理的归正人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人,数量超过了青龙帮,但他们没有办法让大家都能穿上棉袄。 矿山附近的荒地完全可以种上棉花,不过这是一个较长的过程。王有志想通过引种棉花,通过选种和杂交培养耐寒品种,没有三四年 甚至五到十年,棉花想在江南大量种植,还是很困难的。虽然后来苏南苏北都是重要的棉花产地,但那已经是明朝的事了。 王有志正想着,路过一个河汊的时候看见好多鸭子连飞带游往下游这边冲过来,他忽然想到:对呀,羽绒服!江南几乎家家养鸭子,而且都养不少,临安府一天就吃上万只,鸭毛基本都扔了,太可惜了。看我变废为宝,又可以大赚一笔。 王老板正算能靠羽绒服赚多少钱呢,韩文大喊一声:“小心!” 一把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王有志被他拽下来,一下子就摔倒在地。 韩文弓着腰拉着他躲到了牛车后面,接着他的那匹矮小的宝马良驹一声惨叫,中了一箭,飞奔而去。左侧河里顺流而下的三条船上跳下十几个人,拿着朴刀对着这边冲了过来,后面还有几个弓箭手边跑边放箭掩护。 王有志正六神无主,就听见王大志喊:“ 不要慌!左边射箭,右边搭车阵!”那几个学员本来乱作一团,听见王大志指挥,赶紧从车上拿了长弓,搭上箭对着那十几个拿着朴刀的人射去,但太远没射中。不过那边看到有弓箭,速度也慢了下来。几个本来赶车的学员去解开拉车的水牛,仓促间只解开两个。其他的牛拉着车乱跑。 王有志定了定神,探头看了看,敌人只在左侧一边过来,右边并没有船也没有人,于是说其他的车先不要管了,把两辆车并起来, 都躲到车右边。 他们一共十一个人,带了八张弓。八个学员全都拿着弓站在车后,半张着弓对着飞奔而来的敌人。王大志大声喊道:“ 停!听我号令!” 八个学员用发抖的声音也喊道:“听你号令~~” 王大志又喊道:“ 瞄准!”八个学员齐声大喝:“瞄准!”这种射击方式,本来是炮兵的。但高全听一个教官说过,大声呼喊可以减轻新兵初次上战场的紧张感,所以就这样训练所有学员,现在看来效果还可以。 冲过来那十几个人速度很快,转眼又往前冲进了几十米,大概是刚才的弓箭完全没有威胁,而且马上停了,他们并不在意,挤在一起往前冲。 王大志大声喊:“抛射!放!”八支箭对着那十几个人飞了过去, 顿时放倒了三个人。这十几个人顿时一慢,不等反应过来。王大志又喊再放!又是八支箭飞了过去,这次效果更好,一下射中了五个人。 对方有人大喊:“散开,不要停,快冲!” 对方还剩下九个人,开始队形开始疏散,速度也还没提起来。王有志又喊再放!这次效果不好,只有韩静射中了一个人的大腿,那人扔了朴刀,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地打滚。 现在敌我距离已经只剩六七十米了,王大志大喊:“从左到右依次瞄准,自由射击!”学员们又射了两波,大概因为距离近的原因,居然又射中了四个人。韩静高兴地大喊:“我又射中了一个!” 对方现在只剩四个人,不过非常凶悍,特别是一个络腮胡子大汉,高喊着“发财就在今朝!”大步向前冲。王大志大喊:“弃弓换枪,二人一组,其他人掩护,冲!”八个学员把弓箭扔下,举着朴刀每两个人对着一个人冲了过去。 王大志和韩文抄起弓箭来射向后面跟着的弓箭手。王有志也缓过来了,觉得自己这个老大表现太差,于是他抽出要献给军器监的大宝剑也冲了上去。韩文赶紧跑到他前面,说身为首脑,不能轻陷敌阵。 正说着,王大志射倒了对方一个弓箭手,剩下两个人扔一下弓就跑。 这时剩下的四个人已经被少年军校的优秀学员刺倒了三个,还剩下那个络腮胡子在负隅顽抗。王大志抓起朴刀冲了过去。那个人见识不好,耍了一个刀花,把两把刺过来的朴刀拦开后转身就跑,被韩文一箭射倒。 王大志大喊一声:“韩文保护王老大,其他人跟我冲!”韩静大喝一声,第一个冲了出去,比王大志跑得还快。王有志想跟着冲上去,被韩文死死拽住。王有志无奈只好拿起弓和韩文一起继续射箭掩护几个人,其实已经不用他们怎么掩护了,剩下的人跳到水里爬上船跑掉了。 只听见王大志大喊:“张河休走!”只听见张河大骂:“你们几个杀才的抢了李吹灯的金库,想活命赶紧将钱送还,不然早晚千刀万剐。”王有志和韩文大怒,扯开弓射去。但三艘船顺着水摇着橹跑得极快,又有船篷和盾牌做遮挡,岸上的人也拿他们没办法,一转眼就溜掉了。王大志他们捡了几把武器回来,一边把几个伤的人捆上,一边向王有志报告说是张河带人干的。 张河就是张押司。王有志等人不知道,张河从李吹灯的金库被抢后逃走藏在一个比较亲近的山寨里。周围黑白两道都在悬赏捉拿他。这样过了几个月,有一天他听见山寨的小喽啰也在议论说多少钱多少人在找他,说不如把他交出去能换几千贯赏钱。 张河知道藏不住了,索性跟山寨的寨主说,让他不必为难,然后大发英雄帖召集周围所有黑道绿林道的头领到山寨来开会。张河知道如果找不到赔偿人那么他就得赔,所以他灵机一动就一口咬定是高王二人干的,理由就是金库被抢后一两个月,高王二人就爆发起来了。 虽然这个逻辑太过牵强,但是各位好汉们却愿意相信,只要有一个能够让他们弥补损失的地方就行,他们也懒得去管到底是不是高王二人干的。再加上还有跟张河关系好,且没有损失的头领帮他说话,号召大家以“义”字为先,钱财没有了还可以再去抢。于是受到损失的几家也都也勉强接受了,去抢高王二人来弥补损失的方案。事实上他们也别无选择,毕竟杀了张河他们也拿不回钱。 第63章 以行会对行会 于是临安县周围的绿林好汉就一直想办法要抢劫高王二人,但是因为龙王庙村那边人太多,他们大规模集结的话,容易出问题。更何况公然洗劫范家的村子,这要冒被周围士族围殴的风险。又听说高全武艺高强,而且金库被搞出个一丈多高的大洞,想来他们二人有一些超出大家想象的能力。这个超能力应该是高全拥有的,因为王有志吊儿郎当的,怎么看也不像武艺高强,神通广大的样子。 他们也发现龙王庙村的村民非常维护高王二人,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打听不出来,一问就是都说好,现在全村近千人都靠二人致富。看起来,如果去打高王二人的大宅院,村民很可能会出来帮助他二人。 现在得到的情报只知道,他们搞了个阜康商号,据说十几万贯财产。有护卫队,每天训练,有上百个好手。那时候,阜康商号下面已经管理了一千多归正人了。碾米厂和矿山那边都修了围墙,龙王庙虽然没修围墙,但挖了壕沟,周围也建了几个箭楼,据说以后也要修围墙。 这样硬攻是攻不下来的,临安毕竟是京城,周围的江湖势力都很小,一般也就二三十个人,超过一百就是大股了。他们也不敢在临安府集结起来上千人,那形同谋反,等不到去抢阜康商号,官兵就先来剿灭了他们。但他们看到王有志经常出去送货去临安府,就准备伏击。本来最好是等他回来的时候,直接抢银子。但是王有志回程并不确定,而且经常有军汉帮助押运。在京城附近杀军汉,也等于造反。周围的驻军会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剿匪会非常卖力。 不过他们也打探清楚了,王有志去临安府送货的日子是固定的,都是在每个月初一和十五提前三天,这个时候伏击完全可以。现在香皂现在是成了抢手货,张河手眼通天,完全可以找人想办法卖掉。他们估计现在一次送货应该有一万块左右香皂,卖出去怎么也得有五六千两。一次抢五六千两银子好像也还值得干一票。 几家存在李吹灯金库的钱也就差不多这些,他们也不可能把钱都存在那里。更何况有人非常聪明地提出,除了抢劫香皂,还可以把王有志绑了,他怎么也值几万两银子。 也许是最后绑票这个提议大大提高了好汉们的兴致,于是就集结了精兵强将,由认识王有志并熟悉临安县情况的张河带路。平时押运的人,加上王有志是八个。为了十拿九稳,他们出动了二十个人。没想到这次正好高全奖励少年军校优秀毕业生,给了去临安府的假期。更没想到少年军校的学员战斗力强悍,而且有非常强的弓箭。此战张河方六人被杀,九人受伤被俘,还有两人带伤逃跑,而阜康商号这边无一伤亡。 王大志到底是原来就当衙役,见得血腥事多。他以前就经常参加械斗,又跟着高王二人抢金库,经过大事,这次指挥若定,被王有志定为第一功。韩文最先发现敌情,及时保护王有志,尽忠职守,被定为第二功。韩静和一个叫张虎的学员分别射中了三人,还与其他人合作分别杀了一人,作战英勇,并列第三功。其他人也都各有功劳,王有志让韩文一一记下。他接着就给每个人先发了一两银子,回家后再进行奖赏。少年们一片欢腾! 王有志和王大志、韩文却没有胜利的喜悦,面面相觑,不知道张河怎么发现是他们抢的金库。王有志有心把这几个俘虏杀人灭口,但又想没抓住张河,杀了这几个人灭口成了欲盖弥彰。于是又仔细询问,才得知张河的逻辑居然是案发后他们接着就富了,所以就是他们干的。因为这个理由太过荒谬,于是王大志就建议把这些人都交给临安县衙,送功劳给他们。这时其他人收拢了车马,发现货损害的不多,于是王有志就让王大志带着两个学员留下找临安县衙处理首尾,又派了一个人回龙王庙报信,剩下人继续运货。 一路无事,平安到达临安府。王有志让韩文带着人先去送货,自己直奔军器监。他还是怕误入白虎堂的情节,于是拿出了吴益的名刺,告诉门卫自己是王正的兄弟。王正热情地接待了他,发现加了刃口加了乌金的剑,确实比非常锋利坚硬,直接就把一把钢刀砍断了,不由得大喜。 王有志很惋惜自己早晨没有参加战斗,不然手持如此宝剑,一定可以大展神威。王正听到王有志提出承做军方的刀剑生意的请求后,哈哈大笑:“原来是你是为这个事啊。我大宋军器都由官坊制作,民间不可私造。如果说就是做一些寻常刀剑,则不需要军器监批准,直接去买扑就行了。” 王有志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不过王正告诉他,进献这种兵器工艺的功劳,可以获得一个低级武官的职位。王有志觉得这个也值。他脑子灵活,又想既然如此,不如拉着王正一起通过吴益把它献上去。 吴益本来就是三品大员,能转任工部侍郎分管军器监的话,对大家都很有好处。 王正听了,连夸王有志真是天下奇才。他本来只是寻常送礼,但吴益并不是很看得上。有王有志这个进献大规模制造宝刀宝剑工艺的奇功,那他在吴益心目中就不一样了。如果吴益能够成为他的分管侍郎,那自己无疑会成为吴益的心腹干将,以后必定青云直上。王正因此对王有志充满了感激,拍胸脯表示以后不但军器监的工匠可以借给王有志使用,有些物资也可以帮他购买。 也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上午遇险之后的事儿,大多很顺利。范海的销路完全打开了。一开口就要三千块香皂,而且没要求打折只要求半月内交货,看来香皂在北边深受欢迎。王有志想起范海可能往南方贩运人参,又想后世着名的保健品人参蜂王浆,便跟他试着跟他买点人参。法海大手一挥,直接送了他一颗一年生的。 钱员外也开始大量订货,一次要了一千块,很痛快地给了现钱。 张瑾的铺子现在一个月能卖接近三千块,但是肥皂行会的人还是老来骚扰。三个人商量一通,最后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 新设了一个肥皂行来管我吗?我就申请设一个香皂行。打着吴益和王继先的旗号,临安府不敢不答应给注册。张瑾高兴地哈哈大笑:“这个主意好!咱们以后谁卖香皂,咱们也跑过去收钱!” 王七六那边,大相公府上要一百块,但要先交货才给钱。王有志因为之前拿大相公来吓唬提刑司,觉得这个关系还是要维持,所以想了想还是先给了。五娘也来了 拉着他叽叽喳喳地问了个不停,很想跟着他去龙王庙那儿看看。王七六觉得她还是个大姑娘,跑过去实在不体面。 王有志将他们介绍给张瑾认识,通过张杰买胭脂水粉等化妆品可以便宜。本来王有志是想介绍她给王翠喜认识,王翠喜买化妆品的路子肯定更好。但连五娘也认为自己去翠楼那种地方,会把名声搞臭,还厉声质问王有志为啥去那种地方,还跟老鸨子这么熟?王有志觉得莫名其妙,说那是他干姐姐,帮了他很多忙,是个好人。五娘气得眼圈都红了,转身跑到屋里不出来。 第64章 王老板恼羞成怒又生奸计 王有志觉得很尴尬,只好离去。他这是第一次来临安府而没有忙得团团转,得了闲暇,心想来到杭州,不可不去西湖。于是他就带着几个学员转到了西湖东南侧,迎着稀疏的雪花,欣赏这一千年前的西湖。周围虽然道路和建筑都不能跟后世相比,但胜在古朴。宋朝的建筑就是精细,现在已经搞不出那些花样了。王有志一片感慨,又诗兴大发,有心抄后世几首诗来装一装。但几个学员都是学的干巴巴的压缩课程,哪里懂诗词,没有共同语言。 忽然他看见有一帮士子站在一片芦苇旁边吟诗作赋,不禁大喜,赶紧凑过去,这可是扬名立万,打入京师文人圈的大好机会。过去一看,他们在那儿讲这个应该切那个韵呀,那个应该平仄应该怎么凑啊。 王有志登时想起新宋中石越出场一举成名的情节,于是迈着方步,一摇三晃地过去,咳嗽一声,大声说:“诸位,今日喜逢瑞雪,不可无诗。不才偶得一首,请各位赏鉴!”然后挺着胸,一手放在后腰,一手做抒情状,吟诵道:“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然后故意稍微停顿一下。 一开始那帮士子见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衣着华丽怪异,声称要吟诗,还比较认真对待,都认真倾听。听到这里都哄笑起来,有的还跟着学“一片一片又一片”。还有人夸张地弯下了腰,说十片十一片十二片。王有志心想最关键的地方来了,他突然朗声大喝一声:“飞入芦花都不见。”然后得意地看着那些士子,等着他们震惊之后崇拜的眼光,也许还有肉麻的吹捧。 没想到那帮士子笑得更厉害了,还有人大声说:“就这个?真是俗不可耐臭不可闻,你怎么不说飞入粪坑都不见呢?”接着是大家集体哄笑,有人夸奖骂得好!这一定是谁家纨绔不学无术,乱编打油诗。 王有志懵了,说好的千古绝句万人敬仰呢?怎么被人群嘲?但又不好发作,拦住跟过来要动手的几个学员,掉头就走。毕竟京城里水深,说不定就惹上惹不起的人。后面还传来骂声:“不学无术乱做诗,还想厮打,也不看看这里有几多衙内?” 王有志大怒,忽然生出一条奸计,心想最后一句应该是好的,不然不会流传后世。今天被这帮腐儒嘲骂,他这就去找吴益,把这首诗教给他,让他在官家面前背出来,说是他写的。因为前边过于平庸和白话,官家多半也信是吴益写的。赵构这人虽然卑劣,但文武双全,艺术修养还是很高的,必定能够欣赏。国舅写的,官家肯定的,到时候流传开来,看这些腐儒脸疼不疼?想到这里王有志不由得一脸奸笑。 于是他顾不得去找王翠喜, 直接先去四方馆找了一个有相关经验口碑好的通事,一下就许了五十两银子的高薪,拉着去见王继先。那同事到了门口才知道是去跟着王继先当翻译,就想反悔,毕竟王继先恶名远扬。 黑心王老板恶狠狠地说:“ 要是王医师知道你嫌弃他,会是什么结果?”那个通事一听吓坏了,冲着王老板使劲儿作揖,差点都要跪下了,乖乖地跟着他去见了王继先。 王继先见了医书,一看插图,就知道这是一本不得了的医学着作,又听那个通事翻译了几句,觉得甚好,竟然破天荒地对王有志表示感谢。王有志说了自己写了一首好诗,被一帮士子嘲骂的事,要拉着王继先跟他一起去找吴益,把这首诗献给吴益去念给官家听,让此诗传遍天下,狠狠打这帮不懂装懂腐儒的脸。 王继先也觉得这个主意好,他对那帮士子深恶痛绝,因为那帮人整天攻击他是奸佞小人。而且王继先这个人,虽然人品很差但是才学很高,他对诗歌也懂,仔细琢磨琢磨,觉得最后一句居然是回味无穷, 以官家的才学肯定会欣赏。于是顾不上看医书,揣着就王有志一起去找到吴益,跟他仔细说了这首诗。 吴益一开始也觉得这诗不好,但王继先说好。他知道王继先比自己懂诗,但还不放心,又找了一个关系较好的编撰,让他评评。那个人是正经进士,公认的才子,看了最后一句连声说好,夸赞说是千古绝句,还问是谁写的,竟然如此跌宕起伏? 于是吴益就放心的去找官家了,王有志和王继先两个人在吴益的书房等着,一边研究医书。王继先对这本《曼苏尔医书》实在着迷,而王有志也多少懂一些,两人倒也可以探讨。王继先对王有志这个人很满意,能帮他找医书,水平却连半瓶醋都不到,除了一些奇思怪想外,没有任何根基,对自己毫无威胁。 吴益过了好长时间才回来,满面春风,一进门就说走去翠楼,找你姐姐去喝酒。王有志和王继先知道这个事情成了,一起恭喜。吴益得意地说,他本来想直接去找官家,后来想想还是先去找皇后给品评一下。 吴皇后听说自己弟弟居然开始写诗,觉得好歹也是在努力上进,应该鼓励,勉强抽时间见他。她一开始听吴益念,一直在笑,听到最后一句,仔细想了想说:“没想到居然是难得的佳句,你如今真的长进了,快去见官家吧,官家知道一定欢喜得紧。” 吴益这才放心大胆的去求见官家。官家对他是真好,一听他求见马上就传了,秦相也在旁边。他一开始说自己写了一首诗,要献给官家。官家和秦相都微微一笑,然后他念了前三句,官家都笑得差点趴在桌子上了说:“卿家是看朕和秦相过于操劳国事,故意来讲笑话吗?” 等到最后一句念出来,官家和秦相都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说妙。 秦相还说:“ 看不出叔谦(吴益的字)深藏不露,胸中有锦绣啊。” 官家问怎么想到最后一句的?他支支吾吾说看到雪花飞进芦荡,跟芦花混到一起,都找不见了,忽有所感就写出来了。官家点点头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古人诚不我欺也! ”还亲自写下来赏给他,秦相也写了给他。 接着吴益掏出来给大家看一下,王继先和王有志赶紧拜了两拜,然后观摩。王有志看了看,发现赵构的字写的真是不错,秦桧写的更好。虽然仿宋体是不是秦桧所创有争议,但秦桧确实是大书法家。这两个狗才书法都还真不错。王有志又想高全书法也不错,可见也是狗才。王有志又是一脸坏笑。 第65章 宋朝还没有经历过金融危机吧?嘿嘿 吴益从此对王有志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他从来没见姐姐对他这么夸奖过,官家对他这么夸奖过。就连状元宰相,公认天下第一才子的秦相也对自己大加赞誉。所有人没有一个认为这首诗不是自己写的,因为太符合他的秉性了。王有志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出口气而搞的恶作剧,竟然让吴益从此对自己言听计从。吴益觉得王有志是真心替他着想,越发觉得这是个朋友。 如果非要说吴益有什么刚需的话,那他需要朋友。像他这样的人没有朋友的,非常孤独。从小姐姐就管得严,生怕别人利用他,引诱他做坏事。士大夫们看不起他,认为他是无能的奸佞小人。其他人都是在巴结他,想利用他。 王有志虽然也在巴结他利用他,但是王有志是一种比较平等的态度跟他打交道,让他觉得好像王有志像一个朋友一样。别人即便在拍他马屁的时候,他也看得出人家其实是看不起他的,觉得他就是个废物。而王有志是想拉着他做一番事业,认为他必定能成就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王有志不但想帮他,而且现在证明,很有帮他的能力。 王有志趁着吴益高兴,又跟他提兵器上加乌金可以增强硬度的工艺,不过他说是自己和王正一起研究出来的,劝他再接再励,将此工艺献给官家,必然会让官家和皇后圣人对他彻底刮目相看。吴益大喜,就让人也叫王正一起去翠楼。 王正来了后,说起这事来。当着王有志的面,他当然不好意思多占功劳,说主要是王有志发现的,他后来让军器监的工匠改良了一下。事实上,王有志走后,他确实也让军器监的大匠改良,准备尽快打造出一口宝刀,拿去敬献。 王继先这人特别聪明,他一眼就看出这事儿其实是王有志搞的。 通过这事,他觉得王有志这个人能处:不贪功,愿意跟人分享。因为照他看来,王有志完全可以撇开王正,自己直接找到吴益,通过他献给皇上,根本没必要分一半给王正。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着王有志微微点头,搞得王有志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小心得罪了这个大奸臣,吓得不轻。 王有志跟吴益说准备去临安府买扑一个香皂行的时候,吴益把手一挥:“你看着你觉得行就行吧,不用问我。” 王继先说:“ 这个主意好。既然他们肥皂行能从杂货行分出来,那么香皂行也应该可以从肥皂行里分出来。” 至于王正和王有志劝吴益去当工部侍郎的事,吴益有点犹豫,因为他没有独立负责过任何事情,也担心影响他玩。王继先来了兴趣, 他觉得吴益有些实权对他来说是个好事儿,工部侍郎也是肥缺,于是他也怂恿吴益当。 吴益想想说,先去问问一下圣人再说。王继先笑了一下,吴益这个人最后什么事都是找他姐姐这个皇后拿主意,或者说生怕自己拿了主意后又被姐姐骂。 王有志说怎么可能干不好呢?做官的不是什么都懂才能干好,而是要会用人。王正和自己就就能出很多好主意,更何况以后可能还会有些新人选拔起来。王继先跟着劝说,吴益很心动,但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做不好会挨姐姐骂。 王有志说:“既然恩相担心不熟悉工部之事,王正和我先写个公文,细细讲述大致做了工部侍郎应该怎么部署怎么经济,大家商量好定下来,再拿去给圣人看一下,娘娘要是觉得行,自然会答应。现在官家和圣人天天操劳国事,很辛苦。恩相身为天潢贵胄,理应为官家和圣人分忧。” 吴益终于下定决心:“正该如此。” 第二天王有志与王翠喜商量羽绒服和贷款的事情。王翠喜说:“羽绒好办。你也不用到处去收,直接到街道司去买就行。跟那边役夫说好,让他们遇见鸭绒就给你们单独放好,到时候你花钱来收。不过那东西又腥又臭,只有乞丐才拿它来填袄子。你真有把握去掉臭气儿?” 王有志说学着高全的样子说:“去掉肯定是可以,具体怎么做还要试一试。别人不行,不代表你弟弟不行。” 至于贷款的事情,王翠喜说:“可巧了我这边儿也做着这个生意, 你直接从我这儿借就行了,我给你利息低一些。何必去找些那些解库呢?” 王有志拿出那张四海解库跑街的名刺给王翠喜看。王翠喜笑得使劲拍着王有志的大腿说:“我当时哪儿呢?这个四海解库就是我开的。不然,他长了几个胆子敢在翠楼门口发这些?” 王有志这才明白,王翠喜是一丁点儿油水也不能让渗出来,全都要留在自己手里。 王有志说:“澳洲那边也有,名称各不相同。这里面门道很多,以后你看我跟你玩出花来。”王翠喜让人叫了四海解库的掌柜来,给王有志讲临安府金融业的情况。 原来宋朝金融业已经相当发达。最初是政府设立了多种官营的金融机构,包括交引库、榷货务、便钱务、交子务、抵当所、检校库等。 检校库相当于国有的金融信托机构;抵当所则为国营的存贷款机构,也是历史上最早的国有银行。抵当所在中国历史上首次提供有息存款服务,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在那之前,存款也是要收管理费的。 此外,还有大量民间开设的解库,以及私人开办的兑便铺。解库又称质库,是提供抵押贷款的私人机构。宋人非常有投资意识,一位宋代人说,“人家有钱本,多是停塌、解质,舟舡往来兴贩,岂肯闲着钱买金在家顿放?”所谓“舟舡往来兴贩”,是长途贩运业,“停塌”,是仓储业,“解质”便是开设解库、质库,经营抵押贷款业务。这与后来元明清时期,有钱人习惯把钱藏在地窖里“买金在家顿放”完全不同。 除了这些银行的雏形外,还有证券交易所。交引铺非常接近于今日的证券交易所,在这里成交的商品为盐引、茶引、矾引、香药引、犀象引等有价证券。 宋代实行比较广泛的禁榷制度,盐、茶、矾、香药等采取间接专卖:先由商人向政府设立的榷货务入纳现钱,换取一张交引,然后凭着这张交引到指定地点领取盐茶等商货。因为交引对应的商品价格会有波动,所以就有人通过炒作交引来投机牟利,很像现在的期货交易所。 《东京梦华录》描述说,开封城内“南通一巷,谓之‘界身’,并是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即千万,骇人闻见”。这里的“金银彩帛交易之所”,便包括“交引铺”。南宋的杭州,单“界北”的一条街,就集中了一百多家“交引铺”。交引的买卖是大宗交易,必须有十分雄厚的本钱,所以这些“交引铺”的门面,都摆出大堆的金银和铜钱,叫“看垛钱”,以示自己的资金流充足。 从北宋至南宋,也陆续出现过与现代金融产品很类似的东西:便钱,类似于今天的银行汇票;现钱公据,类似于现金支票;钞引是茶引、盐引、香药引、矾引的统称,类似于现在的有价证券或仓单。 王有志越听越兴奋,原来宋朝金融业已经这么发达,居然还有交易所,那自己再给添一个股票交易所。想起后世华尔街的种种玩法,王老板不由得狰狞一笑:宋朝还没有经历过金融危机吧? 第66章 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老板脑子里浮现出把牛顿坑破产的南海股票案、民国橡树股票案、庞氏骗局、麦道夫集资案等各种着名案例,心想如今轮到我割韭菜了。先弄个项目吧,人家下周回国贾会计都知道用项目来忽悠呢。 自己上项目不要太多,先把这个羽绒服做了吧,还有纺织机的项目,这两个好像难度也不大。 他又去打听收鸭绒的事。临安府当时已经有140多万人,一天就吃上万只鸭子。按王翠喜说的,他去找街道司。他还是头回听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后世的街道办。但其实街道司是个规格不低的官方机构。 宋代是中国城市发展的繁华期,设有专门管理城市环境卫生的机构“街道司”。“街道司”可以招募500名负责环卫的役夫,月薪“钱二千,青衫子一领”,其职责包括整修道路、疏导积水、洒扫街道等,环卫工已经成为了一个社会职业。而那时候的短工一天工钱才50文,环卫这种活从来都是高薪,因为太脏。只是有些特殊时期,环卫工低薪也有人做。 据《梦梁录》记载, 南宋都城临安,还有专以清除粪便为职业的清洁工,称为“倾脚头”,他们负责定期清除、收集各家各户百姓倾倒的粪溺,再运到农村卖掉。当然南宋的清洁工人还有一个更雅致的名字叫“除不洁者”。 王有志做外贸时,见过村办企业处理鸭绒鹅绒,知道应该怎么加工。他先在龙王庙附近收购鸭绒鹅绒,先用温水洗一二次,除去灰尘、泥土和污物。然后让人薄薄地摊在席上,在阳光下晾晒干。晒干后再用大锅烧温水,六七十度正好,放入碱液进行清洗脱脂,洗后再用清水洗干净。此处水温也不宜过高。 洗后及时晒干或烘干后,装在细布袋内扎好口,放在蒸锅屉上,待水开后上笼,蒸两刻钟多点取出;第二天再用同样的方法蒸一次。将经过消毒灭菌的羽毛、羽绒,晒干用细布袋装好。 这个比较好做,做了几次就好了。然后就在绸缎中摊平,用针线按画好的格子细细缝好即可。王有志按照目前市面上流行的皮草样式分别设计了男女长短样式。这时候已经是阴历十一月底,天气已经非常冷,羽绒服推出的时间按说有点晚了。 但先从翠楼开始流行,迅速传遍全临安府各个瓦子,有些权贵家里的妇孺也开始穿羽绒服。毕竟颜色鲜艳,分量轻,保暖效果好。吴益知道了,责怪王有志为什么不先让他拿去献给皇后。王有志傻眼了,因为他始终觉得羽绒服是中低端服装,富人都穿皮草。没办法赶紧将功抵过,精制了几件华贵的鹅绒大衣交给吴益。 吴毅现在已经做了工部侍郎,给他弄了一个从九品的迪功郎。吴益怕他嫌官小,不高兴,又帮高全弄了个城砦。这个官名听起来有点怪,其实就是管一些紧要山寨的官,就好像花荣做的那个知寨。 高全的矿山和工厂那边已经聚了男女老幼聚了一万多人,吴益听了情况后,干脆让王有志通过钱知县上报设立了一个寨子,乌金寨。高全这个城砦,就是乌金寨知寨,也是从九品。不管怎样都混进体制内了,好歹也是个科级干部。王有志戏称自己给高全跑来一个乡长。 其实王有志不是很在乎官职大小,他很满意吴益这次对他和高全的安排。工部迪功郎是个散官,不用去上班。他等于吴益的兼职秘书,非常方便他查看工部的技术资料,借用工部的工匠。 高全做了知寨,大大提高他在周围的威望,做很多事也更方便了。因为按规定,知寨也负责捕盗,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建立武装。只不过也不容易,归正人虽多,但一到南宋的地界,合格的青壮基本被军队挑走,剩下的大多是老弱。这也是南宋朝廷不怕归正人造反的原因之一。 高全找合格的工人都不是很容易,武装力量暂时还是以少年军校的学员为主,准备逐步招募归正人中十六七岁的少年。目前阜康商号还是全力做生意。 再说羽绒服的生意,订单不断涌来,临安县的羽绒已经不够用,只能到临安府来收。按照王翠喜的提议,给街道司的头头一些钱,让他们吩咐役夫去搜集鸭绒就可以了。但王有志担心具体做事的人没有拿到好处不好好干,就拿着吴益的名刺去跟街道司谈好,他们在几个垃圾处理点设摊位收鸭绒,给街道司每个月一点好处,收购点按每五斤一文钱向役夫收购鸭绒。这样上上下下都乐意。 王有志愿意跟街道司搞好关系,还因为下一步他们一定会要用粪便来养芒硝。南宋缺乏硝石矿,他暂时没有海船,要降低火药成本就只能打粪便的主意。虽然直接找粪头也行,但不论收垃圾的还是收粪便的役夫都归街道司管,不把主管部门打点好,他们看到能赚钱,肯定要来找麻烦。 这次羽绒服项目,王有志没有再用自有资金,而是向王翠喜和另一家解库借贷了两千两银子,年息一分八厘,就是18%。王有志发现存款利息只有5厘,觉得这个生意实在好赚。于是就写了一个计划书,除了已有的定期活期以外,又加上后世的定活两便,零存整取,大额存单,委托贷款等业务,拿去找王翠喜、吴益和王继先商量。 他也看出来了,翠楼最大的靠山就是吴家,当然最主要的隐身股东不是吴益,而是吴益的老子吴近。至于吴近与王翠喜什么关系,他怀着恶意味想,吴益还真得叫王翠喜王妈妈。 对于吴近,王有志这种21世纪的开放青年,他也不在乎。反正吴近早就把注意力转向新一代初中妹了,王翠喜也是独立女性,她想跟谁就跟谁,自己管不着,也不想管。似乎吴近也不在乎王翠喜养面首之类的事,王翠喜早年跟他是pcmy关系,后来是实控人与经理人的关系。 第67章 左手金融右手工业化 吴益没意见,他现在很信王有志。王继先也觉得可以赚钱,他不择手段搞来那么多钱,也不能放在家里生锈,总要找个合适的项目投资。这个王有志看来很会赚钱,以后可以把大部分钱交给他打理。但王翠喜提出再单独开一家解库,四海股东太杂,有些事不是王有志想怎么改就怎么改的。其实她也怕王有志不懂装懂,瞎折腾最后赔了钱,让她没法跟其他股东交代。 王有志这次一下投了一万两银子,还拉着吴益投了五千两。王继先出人意料也投了一万两,他心里很清楚,王有志是万万不敢让他和吴益亏钱的。即便真亏了,也会从别的产业挪钱赔上,自己一点风险都没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投? 范家投了六千两。自从造出乌金刀剑后,高全自己带着去拜见范浚和陆游。范浚批评了高全学习不积极认真,但对高全的才华还是给予了肯定,对乌金刀剑给了很高的评价。 他认为高全是“好孩子”,都是被王有志带坏了。王有志居然阿附吴益、王继先这样的奸佞小人,迷恋阿堵物,实在不可救药。但因为高全跟王有志是相依为命的兄弟,儒家从来不干让人“断亲”的事,于是他收了高全当学生,希望高全能够改变王有志。但王有志认为范老夫子的态度改变,跟范海父子跟着王有志赚了很多钱,总说高王二人好话有关。 陆游态度就更好了,他对高全给他乌金刀剑这么贵重的礼物很感谢,爱不释手。当听说可以大量制造后,陆游更是高兴,当即叫来官家,表示要全力支持乌金刀剑的制造。 陆家是江南的大士族,陆游这个主战派虽然是少数派,但他的影响很大。而且那时候陆游跟唐婉还没离婚,唐家也对在商场上名声鹊起的阜康商号很有兴趣。这样陆家也投了五千两,唐婉说服娘家投了三千两。 张瑾那帮小军官投了两千六百两,钱家投了两千两。但其实还有一个姓钱的隐形股东,那就是钱知县。虽然跟钱钧家也能扯上关系,但钱知县家里的影响远不是钱钧家这种小武官家庭能比的,钱知县家出过尚书、侍郎等十几个四品以上的官,而且都是文官。钱知县的“娘家”投了五千两。 王翠喜见状投了七千两,其实这大致是她卖香皂盈利的八成。 至于解库的名字,王有志早就想好了就叫兄弟解库。取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意思,明面上看着是他和高全兄弟二人的,实际也暗含与四海解库是兄弟商号的意思。王有志跟股东们解释:做生意和气生财,四海之内皆兄弟,来的都是客。 第一个跑来恭喜的当然是王正,他存了二百两银子。王有志亲自为他办理存单,年息六厘,比市价高一厘,并建议他存定活两便。接着来了一大帮官和富商,其实都是冲着吴益和王继先的面子。王有志给存款超过二百两的客户发贵宾卡,凭此卡到翠楼、张瑾的香皂店还有钱家的店铺消费可以打折。 贷款的第一个客户当然是王有志自己,他要上一个空前的大项目——纺织厂!因为大宋版的飞梭和珍妮机都已经实验成功了! 一天下来,收到的存款折合六万多两银子,加上股本 3.86万两银子,兄弟解库能动用的资金约有十万两银子了。王有志得意洋洋地想:后世他见过那么多老板争着请银行行长吃饭,如今自己也当上银行行长了。果然还是用金融手段弄资金快。 王有志当即决定贷出去五万两给自己成立的纺织厂,利息只有1分5厘。虽然低于市场利率,但王有志担保稳赚不赔,而且向股东们提议:如果赔了钱,那他就用香皂和碾米厂的收益来弥补;如果盈利已超过每年40%,大家把这个贷款转为股份。这样的好事,股东们自然同意,由此王老板创立了世界上首例贷投结合业务。 他还带股东们参观了纺织厂的机器以坚定他们的信心,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趴在上面仔细研究。飞梭实际上是安装在滑槽里带有小轮的梭子,滑槽两端装上弹簧,使梭子可以极快地来回穿行。这样有什么用呢?织布布面可以大大加宽。以前用普通的梭子,得有两个人配合,现在使用飞梭,一个人就能完成织布工作,而且能织比以前更宽的布,速度也要快很多倍。 大宋的缫丝机线轴的方向都是水平冲着纺织者的,珍妮机就是做一个简单的调整,让线轴纱锭垂直放置,就可以让线轴十倍增加,用一个纺轮带动,效率增加几十倍。本来是用来纺纱的,但经过王有志改进,现在用来缫丝。当然王有志无耻地将珍妮机改称王氏机,理由是可以拉千万王姓人下水。 有了飞梭和王氏机各三十台,阜康商号的织锦能力已经接近绫锦院。绫锦院有300架织机,工匠数千人,加上各种管事的和官员,人力成本太高。而阜康的纺织厂只有几百人,工钱也不高。甚至有些力工只要求吃饱,发几身衣服。他们都是周围的农民,来当力工只是闲着没事打工减轻家里的负担。重劳力的吃饭也很大负担。 王有志计划把机器扩充到各一百台。他只恨大宋没有电灯,他的工厂不能十二个时辰昼夜不停生产。现在等天彻底黑了后,也就不能生产了。倒不是王老板舍不得灯油蜡烛,而是工人的主要工作是接线头,这个夜里实在看不清楚。水车可以十二个时辰转动,机器也可以一刻不停开动,但夜深了,看不清就是看不清,丝绸是易燃物品,王有志也不敢冒险。但即便这样,阜康的纺织厂不但工作效率高,工作时间也比一般作坊长两个时辰。 他也向股东介绍,已经派人到广南东路(与现在广东地域大致吻合)去学习制造纺织工具,并搜集耐寒高产棉花种子,准备明年开春后大量种植棉花,以后可以发展棉纺业,还以提供大量棉花来填充被子棉袄,让人人都能穿暖。 第68章 工业化的獠牙 其实棉花在宋朝已经比较常见,但北方一般是当做一种花来种植欣赏。 宋朝之所以没有大量种植并发展起棉花产业,一是广东以北大多是低产棉,二是主要是轧棉籽技术不过关。王有志没见过轧棉籽机,只知道是在一个箱体内用几根棍转动,他一面自己研制,一面派人广东学习,站在巨人肩膀上研制速度就快了。 王老板现在一手揽着王翠喜的腰,一手端着酒杯,站在翠楼主楼三层上看着临安城,心想老子一手金融一手科技,试问天下谁是对手?不由得的一阵狂笑。 王翠喜问:“你这个冤家,又傻笑什么?” 王老板说:“看看这临安城,这整个江南,以后在我的机器碾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破产。他们撑不住了,房子要卖地也要卖。到时候四海解库、兄弟解库再低价把这房子都买下,说不定有半个临安城都是我们的!咱们开发建成新房,再把房价炒起来,得赚多少钱?” 王翠喜说:“又说狂话。真要买那么多的地,官家也不让。” 王有志笑而不答,心想:“ 到时候怕是由不得他,谁来做这个官家都不说。”他又开始盘算这次可以把丝绸的价格砸到什么位置。 宋朝的丝绸以绢为代表,按南宋长期征税的标准,正税每匹折钱七贯,和买每匹折钱六贯五百文。 其实这个价格定的有点高, 因为每批价格往往不值那么多钱。因为是根据价格来按1\/8比例来收税, 官方把价格定高一些,以便多收一些钱。至于合买六贯五百文听起来价格也不低,但是往往合买时其实并不给钱,而是直接拿绢。 目前的市场价格,绢大概是六贯左右。王有志算了一下,如果自己从缫丝到纺织,一条龙下来,成本才八百文左右。如果自己买生丝 进行织绸,那么成本也就接近一贯钱。他准备先从五贯五开始卖,逐渐压低价格,最终打到两贯钱以下。他估计那时候用自己的丝,每匹绢成本可能还不到五百文,收别人的丝,也就是六百多文一匹。 而他的对手有官营的绫锦院,有织机300台,工匠数千人。这个对手很强大,不但是官营企业,而且是少府监的下属单位。而少府监可是皇帝的钱袋子,所以不能打死,打急了会动用官府来反扑。不过逼得它难受了,可以转让技术。 临安私营丝织业除早在唐代已经形成的城东菜市桥、忠清巷一带的丝织业街坊外,在文思院邻近的安国桥一带又形成了另一个新区域,生产规模还超过了前者。这一大片丝织工业园区的纺织机总数超过2000台,最大的有纺织机200多台。他们的人力成本比官营作坊要高出三成左右,但效率高很多。这是王有志重点打击的对象。 还有一些就是家庭作坊,都是自己家人在做,没有工资一说,人力成本只有生活费,生命力最强。特别是城郊的,价格实在压得他们亏本,干脆就先歇业,去干农活。等价格回升后,他们再重新干。后世农村的养殖户和村办企业,很多就是这样,怎么都打不死。 城东菜市桥、忠清巷老工业区是老城区,各方面成本都最高,王有志准备先从打垮这一片,然后是安国桥。打垮了这些老作坊,他就基本控制了市场,到时候利用垄断地位控制生丝和丝绸价格,狠狠抬价收割胡商和金国。特别是金国,他王有志要用成本低廉的丝绸高价把宋朝赔过去的钱都收回来。 这一通操作下来,估计他组建世界最大船队的钱就足够了,说不定还能赚出研发蒸汽机的费用。如果再加上金融操作,把南宋有钱人的钱都集中过来,工业化原始积累就完成了大半,说不定都可以修铁路了。接着大炼钢铁,直接进入燧发枪时代。最后有了届时世界上最庞大的船队和枪炮装备的军队后,不但可以垄断全球丝绸贸易,还可以垄断海外茶叶瓷器贸易,这是何等的暴利! 如果还不够,那就去日本的浅见银山,南洋的香料岛,实在不行去世界最大的黄金矿区南非,去南美洲秘鲁黄金帝国,不信凑不够。有了足够的钱,科技就发展起来了。再加上自己和高全从21世纪带来的科学知识和战略导向,可以有效地减少试错成本,应该可以跑步进入工业革命了。有了自己一手建立的制造业和资产阶级支持,别说推翻南宋和金国,就是统一全球也未必不可能。想到这里王老板又是一阵狂笑。 五万两银子砸进下去,王老板的工业化车轮轰然开动。当然机器 依然是水力驱动,蒸汽机还只是在预研。虽然李约瑟提出过一个公式,即蒸汽机=风箱+水排。从蒸汽机的关键结构看,“风箱”解决了双作式阀门问题,而“水排”则提供了直线运动和圆周运动之间的转换设备,而汉朝人发明了水排,宋朝人发明了风箱。看上去宋朝人制造蒸汽机,已经拥有足够的技术储备。后来网上有些人说明朝的王徵很可能造出了原始的蒸汽机。 但王有志算了算,现在研制蒸汽机的话,不是用钱砸就行的,很多材料都没有。他总不能搞个木头蒸汽机吧?那是找炸。他还没有合适的钢,最终的是密封问题无法解决。他记得早期的蒸汽机由于没有橡胶,好像是用金属垫片和弹簧来解决密封问题。但他现在根本造不出合格的金属垫片,更别说阀门。 到目前为止,他也没找到宋朝有相关技术的资料。几乎所有的产业链都需要从无到有建起来。不过工业革命初期也都依靠水力,现在王老板的机器都靠水车驱动,也不丢人。 他准备干完这一大票,就砸钱研制蒸汽机。他估计即便是理论上没有技术难题,也得砸好几万两银子,用两三年才能搞出来。 第69章 马上动手 龙王庙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很大的镇子,其规模渐渐直追临安县城。 钱知县早已成了王有志的好朋友。王有志不但拉他入股自己的产业, 而且贡献了临安县60%的税收,还不费官府一文钱,安置了一万多归正人。一开始是沂州府来的都塞给阜康商号,后来只要是归正人都都送过去。阜康也来者不拒。最后两浙路提刑司遇到海上过来的归正人也都送过来。 但也都可以算作钱知县的政绩,他已经在为难如果受到提拔,到底走不走?升官我所欲也,赚钱亦我所欲也。对于一个混官场的人来说,一般是升官更重要,但问题是阜康给的太多,一旦调走了怕是就没有了。知县夫人态度很明确:“要是有个几十万贯,咱还当这个官干什么?”钱知县听了居然也没骂是妇人之见,反而沉思了良久。 县衙所有的人,见了王有志个个都是点头哈腰。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只要一不高兴,就能停了自己的工钱。很多人没事儿都在挖空心思怎样讨好王有志,怎样为阜康商号做些事情。 王有志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垮了临安县的米行,他的碾米厂出的精米价格都跟其他米店作坊的糙米价格差不多了。那些人一开始也闹,后来发现打也打不过,告状被衙役赶了出来,家人又被青龙帮等帮派威胁,只好认栽。就在他们走投无路之际,王有志派人低价收购了他们的作坊,让他们做自己的经销商,这时候他们除了感激也只能还是感激。 有一些大的作坊背后有士族力量,不好对付。钱知县发挥了作用,他出面协调阜康商号与士族的代表进行谈判,最后也是以这家士族做他们的精米和香皂经销商为代价,基本和平解决。因为得以参与香皂这种高利润的生意,那几家也非常满意。原来碾米作坊的伙计变成了阜康商号的工人,但掌柜大伙等管理人员如果不愿给王老板做销售,只能另谋出路。 王有志要打大仗需要很多资金。他觉得只有兄弟解库只在临安府吸收的资金远远不够。他先后在自己业务达到的临安县等几个县的县城和重要的镇设立了兄弟解库的网点。他发现当时的解库存款虽然有利息,但也有门槛,一般是一贯钱起。于是王老板就将最低门槛降到十文钱。 这受到很多人欢迎,甚至有很多人来存钱,都不要存单,因为他们不识字。他们完全是出于对阜康商号的信任,让兄弟解库帮他们记账。虽然钱少利息也很低,但好歹也有利息,不会被偷。兄弟解库宣布对存款绝对负责,万一出现被盗之类的事,负责赔偿。 王有志发现临安府的金融业确实非常发达,但是下面各个县就差一些,至于各个镇上,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金融服务。所以兄弟解库的业务下沉之后非常受欢迎。在这些镇子上都有阜康商号或与他们有 联系的商家。了解兄弟解库的人对其非常信任,光青龙帮就存进去了一万贯。 王有志发现宋朝有个好处,存款并不调查资金来源,于是兄弟解库无意当中就成了一个洗钱机构。很多江湖好汉发现兄弟解库那要比李吹灯的金库强多了,虽然利息不高,但胜在安全,而且从兄弟解库再提钱出来,就相当于洗白了。真有官府查,只说是跟阜康商号做生意赚的就行,阜康商号自然会提供相应的贵宾服务。 张河当然也没有闲着,他还是盯着阜康商号不放。其实上次他也不是没有收获。那天袭击王有志商队,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络腮胡子大汉就是讨债最积极的那个债主,他死后自然也就人死账消。后来张河又发动了两次袭击,但都被击败,又死了一个债主,大大削弱了一个。 这么一来,没有多少头领愿意直接带人去抢劫了。也许他们担心张河是借刀杀人,通过王有志解决去找他讨债的人。张河也确实是有本事的人,在他管理下,他藏身的山寨越来越兴旺,那些债主也不好太逼迫。大家还是在打阜康商号的主意。 王有志带的护卫越来越多,装备也越来越好,后来临安县衙也积极保护。至于水路,青龙帮早已放出话来,谁碰阜康商号的货就是青龙帮的死敌!青龙帮本来就是分水江一带水上最大的势力,现在已经逐渐成为连同富春江水上最大的势力。 张河提出的目标逐渐从抢劫阜康商号的货物,变成绑架王有志。这个任务简单得多,只要王有志不在龙王庙、乌金寨,即便在京城都有机会下手。只不过既然是绑票,那就只能活捉,这个比较有难度。王有志现在送货并不是每次都亲自去,外出的时候往往带着二十来个个好手。好汉们估计,起码要六七十人才能拿下。他进了京城还有一帮军汉保护, 他现在又是个官。但这并没有动摇好汉们绑票的想法,他们只是在等,等王有志时间长了露出破绽。 但王有志并没有放在心上,他除了在官府通缉张河一百贯的基础上,又追加了两千贯之后,就没再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融资和扩大生产。经过了春节前的提款旺季,兄弟借库及时付款付息,建立起良好的信誉。到了年后阴历二月份,兄弟解库所有网点的资金总额达到了35万贯。 王有志和高全反复商量了这次商战的几个关键环节:收购蚕茧、 缫丝、纺织、印染和销售。出于谨慎起见,他们又收购了一家染坊。虽然白绢也可以卖,但是有备无患。不过他们对印染一窍不通,只是改进了工艺流程,放布和收布改成手摇,提高了一定的效率,但整体改动不大。 高全虽然不懂这些投机的门道,但他的意见是:打仗不可能面面俱到,有六成把握就可以打,如果真有十成把握那就根本不用打了。 王有志深以为然,已经到了收春茧的日子了,不能再拖,于是决定立即开战,不过最先攻击的位置不是蚕茧也不是生丝。 第70章 第一击 临安城界北街的早晨照理非常忙碌,交引铺的伙计打开店面,将一块块金锭银锭垒起来,形成一座座小山。刚刚开始耀眼的阳光照在上面,光芒灿烂,让人心醉神迷。这叫看垛钱,目的是炫耀自己店的财力。在这里交易的金银和彩帛大多是千万钱起,几百万的单子要看人家乐不乐意接。 王有志没穿他自己设计的华服,穿戴跟一般的生意人一样,只带着王大志等几个人进到这条街上,这里绝对安全,带人多了反而会遭到猜忌。即便他现在也控制着几十万贯的资金,但在界北,还不够看,不过王有志相信,经此一役,界北的老板们就都认识他了。 王有志找到做彩帛最大的一家交引铺,惠恒,昂首走了进去。惠恒的大伙没见过他,看他穿着普通,不大热情。当听说他要做交易,伙计马上声明:“本店的单子可是千万起,低于千万不接。贵客这点可知晓?” 王有志拦住要发火的韩静,从怀里掏出一张类似于现金支票的现钱公据,问道:“这是两万贯,够不够?” 大伙马上变出一副笑脸来,吩咐人上茶,并介绍这里交易的流程。两万贯就是两千万文钱,自然够资格交易,不过也算不上多么大的客户,惠恒一天的流水最多超过百万贯。王有志也没有想装富,真要扬眉吐气那也是也是以后的事了,他现在不想引人注意。 王有志用韩文的名义开了一个账户,然后被请到一个大厅里。有不少衣着华贵的富商坐在里面,通过惠恒的伙计挂出买卖的报价单来,然后等着是否有人愿意成交。王有志之所以来界北,找最大的交引铺惠恒,除了交易量大以外,还因为可以用保证金交易。宋朝的大宗商品交易,已经开始使用保证金交易,当然不像现在期货的5%保证金,而是一般为20%左右。 王有志看了看价格,彩帛最高买入价是每匹6.565贯。他就动用一万三千多贯卖空了一万匹的彩帛,价格是每匹6.665贯,期限为四个月。四个月后是阴历七月,也就是夏蚕的蚕茧上市的时候。卖空就是没有货,先卖出去,过一段时间以后 再买货交割,或者说买别人的卖单来对冲掉。 惠恒的伙计并没有觉得异常,眼看春蚕蚕茧就要上市,彩帛的价格往下走是大家的共识,只不过王有志挂出的价格有点低,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王有志坐在座位上,喝着茶,也不说话,静静地等。过了一会,他看到惠恒的伙计爬上去,把自己的卖单加上了成交一万匹,然后又没了动静。他知道买家也在试探,他还是不动,叫来伙计给了他半两银子,问最近的行情。其实现在彩帛的市场现货价格是7贯钱一匹,彩帛比一般白绢价格要高不少。这他早就了解过了,伙计告诉他,最近买家不多,基本上是短线投机。虽然没有明说,但伙计话里话外暗示他可以6.8贯每匹卖出去。 不过王老板的心思哪是他一个小伙计能猜到的。正说着,他的单子都成交了。也许是买家看到他在跟伙计打听,担心他改价格,就赶紧买下来。买家如果能今天就6.8贯每匹卖出去,那么就能赚一千三百五百贯,去掉交引铺的一厘(1%)的抽水(手续费),收益还是相当可观。 王有志却并不觉得亏了,他低声吩咐韩文今天在6.660贯每匹以上的价格再卖空三千匹彩帛。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几家大的交引铺,都是一些在界北不起眼的小客户,卖空一些量不大的彩帛单子。但积累起来达到了10万匹彩帛。 王有志离开后,带着界北街口等候的一干护卫,前往四方馆,这里是早期的战场。他首先找他最相熟的那个大食商人,也就是认为他是大科学家的那个。但他不在,王老板就给了小费让小厮去找,自己坐在那里了一个人喝茶。一个认识他的大食商人凑过来:“ 见过王大官人。你找哈桑有重要的事情吗 ” 王有志遮遮掩掩地说:“也没有特别的事,一点小生意而已。” 这个商人冲着挤挤眼,一副我懂的样子说:“ 哈桑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哈桑和大官人是朋友,我们也是朋友。” 王有志有点为难地说:“ 此事某最好还是先跟哈桑分说。” 那个商人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说:“我麻哈难道就不是王大官人的朋友?就不能告诉我?也许我更能帮助大官人呢?” 王有志说:“某并非来求助,而是,算了,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两人正拉拉扯扯着,哈桑回来了,看这个情形赶紧拉着王有志到了旁边一个茶室去。他知道王有志一定有重要的事情,不然不会专门雇人找他,又看到王有志一脸得意,断定一定是好事。哈桑盯着王有志问道:“说吧,我的艾赫(兄弟),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王老板真诚地问这个朋友:“我的艾赫,你今年总共要收多少匹丝绸?” 哈桑心里一动:“看情况,不过怎么也不会少于两千匹。难道你有便宜货?” 王有志往椅子上斜着一靠,掏出一张单子说:“果然是聪明人。我心里想什么,你全都知道。现在有个机会,有一批货。至于哪里来的,你不用管,反正交税、出关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丝绸的市价是一批绢六贯钱,一千匹以上可以便宜一些,大概五贯九左右可以拿到手。但是我可以五贯七卖给你。条件是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把这单子上至少三本书和一匹肩高不低于七尺的种马带给我。” 好方眼睛一亮,接过单子一看说:“丢番图的《算术》,我好像听说过,应该可以找到。阿尔·花拉子米的《代数学》,应该也能找到。其他的我只能尽力而为。至于种马,我肯定会带几匹回来,但不能保证到了临安还能活多少。” 王有志点点头表示理解:“书你尽量帮我找,种马看运气,只要你尽力了,我都承情。” 哈桑赶紧说:“我要先看货。”王有志拿过韩静背的样品递给他。哈桑仔细看过,眼睛也逐渐越睁越大,长长的睫毛都快掉进眼里了。这种绢比现在市面上的要更致密更均匀,看上去也更结实。他欣喜之余又有点担心:“你这别是从宫里出来的吧?” 第71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 王有志赶紧说:“我长了几个脑袋敢从宫里偷东西?再说我连一个宦官都不认识。这样吧,我把货运到码头,龙山税务检查完开出税单后,你再付钱怎么样?” 哈桑想了想,觉得可以,于是说:“那这样就没有问题了。那我要三千匹可以吗?” 王有志犹豫了一下说:“也有别人在要。” 哈桑急了:“我的艾赫,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保证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一定带至少单子上的十本书来给你。”他看到王有志还在盘算,赶紧又说:“再加至少三匹马活着,不,一定健康的送到你手上! 三匹种马, 肩高不低于七尺的。书就送给你了,我只要种马的钱就行了。” 王有志咬了咬嘴唇说:“那好吧。” 哈桑又赶紧说:“那我要五千匹。”王有志愣了一下,然后指着他哈哈大笑,说:“我算服了你了,那就好吧。”接着站起来要走,哈桑赶紧拉住他说:“大官人慢走,我们先签约。”王有志再次指着他哈哈大笑,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出门后没走多远,王有志就被麻哈追上了。哈桑跟王有志谈了一会,就跟屁股着了火似的,跑出来要了笔墨纸砚跑回去。又过了一会,俩人勾肩搭背满面春风地走出来。麻哈在旁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哈桑这个无利不起早的,一定是跟王有志做成了什么有厚利可图的生意。他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几乎是硬把王有志拖到旁边的茶馆里,非缠着问刚才他们做成了什么生意,并拍胸脯表示哈桑能给王有志的,他全部双倍。四方馆和周围的蕃坊都知道王有志重金求购科技书籍和种马,他家里在开罗颇有地位,可以去开罗图书馆买书,不是哈桑那个平民可比的。他直接向王有志吹嘘他一个叔叔就是开罗图书馆的馆长,要多少书都可以买到。 王有志当然不信,如果麻哈真有这么一个叔叔,那他早就给王有志带回很多书了。不过他还是假装半信半疑,又问了一些关于开罗图书馆的事。这个难不倒麻哈,他确实去过开罗图书馆,哇啦哇啦讲了一大通。王有志好像确信他说的是事实了,态度明显变得热情,然后拿出一张书单给他,并表示书单上没有的书也要,不过要根据看后的价值来付钱。麻哈表示没有问题,并说自己回去后就带二十匹上好种马回来,用最好的马奴照顾,一定可以活下来不少。 王有志似乎下定了决心,于是就把自己有便宜好货的消息告诉他,又给他看了样品。麻哈大喜,表示自己要一万匹,也是马上就签约。 王有志笑嘻嘻地回到兄弟解库,王隆赶紧迎上来。兄弟解库成立后,他就被王有志要过来提拔为大伙,非常卖力。王有志一坐下就吩咐他,过几天可能会有不少生意上门,马上尽量拆借资金,有胡商来贷款的,一律用珠宝、染料和临安府的房产做抵押,其他的不收。王隆也不多问,赶紧记下来去准备。 第一批哈桑定的五千匹绢送到龙山码头,经过龙山税务检查无误,哈桑交了一半货款,五天内将付清尾款。他感谢王有志这么早就让他低价收购了足够的货物,他可以提前两个月回到家乡。他本来还会购买一些别的货物,这次因为王有志的绢太实惠,所以都放弃了,甚至还把他在蕃坊的房子也抵押了。 正如王有志所料,哈桑这次交易成功,马上在胡商圈里引起了轰动。他也不回龙王庙了,就住在翠楼。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不断有胡商来求见,要求购买哈桑那样的货。先是大食商人,然后是天竺商人,后来不但三佛齐等地,甚至日本和高丽商人都跑来求见。 又过了一段时间,麻哈也跟王有志拥抱后扬帆起航了。至于他们下次来发现丝绸价格已经腰斩了,怎么骂自己,王有志就不管了。现在他忙着接见各路胡商。求见王有志的胡商开始排队了,连带翠楼的酒席都要提前三天预定。王翠喜得意地说,翠楼的流水已经持续超过樊楼了。 后来胡商当中就开始传,把钱存到兄弟解库的,就会优先拿到王有志的货。于是大批胡商都把钱存到兄弟解库去,后来发现果然这样会快一些,而且交易时,签个字确认后,资金直接划转到阜康商号的账户上。这种方式非常新奇也非常便捷,王老板还说了在兄弟解库内的账户之间的划转不收费用,这更让胡商们觉得把钱存到兄弟解库是个好主意。 就这样王有志控制的资金迅速增加到六十万贯,大批资金撒出去疯狂收购蚕茧和生丝,而这些蚕茧和生丝又都变成了丝绸,卖给了胡商。王隆对这位老板无比的佩服,居然拿胡商的钱来赚胡商的钱,这种手段他闻所未闻。 他以前还以为这位老板什么都不懂就是个田舍郎暴发户,自己以行家里手自居。现在心服口服,对工钱也不怎么在乎了,决心先跟着老板好好干,多学些本事。如果能学到老板一半,不,十分之一的本事,那这一辈子也是锦衣玉食了。 早已锦衣玉食的范家和钱家在得知阜康已经大量对胡商出货以后,毅然参加了这个游戏,他们各出了三万贯和两万贯。而陆游的母亲陆老夫人得知儿子儿媳已经赚了不少钱之后,沉吟片刻,居然破天荒没有骂儿媳,而是说:“既然奸臣当道,阻了大哥儿上进的路,那不如先赚点钱吧。” 也投了一万贯过来。 这样开始支持阜康的士族,已经有了范家、钱家、 陆家和唐家。一开始只是跟阜康熟悉的几个人投钱,后来这几个士族很多有钱有势的人都参加了。 王老板现在控制的资金达到了接近八十万贯。更重要的是,这些士族控制着大量的农庄和桑田,对于收蚕茧收生丝有极大的好处。很多人都直接把蚕茧和生丝送到龙王庙来。青龙帮的生意也随之水涨船高。大青龙找不到王有志,缠着高全大半天,也投了三千贯。 王翠喜也又投了两万贯,她还动员吴益的老子吴近投钱。吴近看着自己当初宠爱的花魁,感叹了一番“老大嫁作商人妇”,仿佛王翠喜已经嫁给了庸俗商人王有志,又仿佛只有自己和王翠喜才是高雅的浪漫。 其实他连纳王翠喜当小妾都不敢,因为当皇后的女儿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事实上他自己也早就对“徐娘半老”的王翠喜失去了兴趣,王翠喜现在只是他一个赚钱工具。老花花公子摇头叹息了一番后,说:“两万贯够干什么的?给小王那厮十万贯,由着他折腾。折腾没了就算老夫给你陪送的嫁妆。” 事实上自从吴益带回来蒸馏酒的设备后,成功制成烈酒,吴家又推出了边塞风月,不但坐稳了酒业老大的位置,还替官家拉拢了军队。至于盈利,那更是翻了接近一倍。 他这次这么大方,看起来是为了王翠喜,其实还是认可王有志的赚钱能力。梁中书给老丈人送礼都能一送就是十万贯,他堂堂正牌国丈兼天下第一大酒商,可比梁中书有钱多了。 这些权贵们的加入,是王有志以前没想到的。他还是在搞动员上下游客户存钱进兄弟解库,然后用客户的钱来织锦卖给客户的把戏。现在不光自己的兄弟解库借钱给阜康商号,四海解库也开始对阜康放款。官方的检校库和抵当所也纷纷成为阜康的放贷者。王老板现在已经在指挥百万贯资金,当然这个数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然皇城司也要向赵构专门就此事打报告了。 第72章 全面开战 随着王老板的疯狂疯狂运作,临安府的绸缎商和织户们开始感到了不对劲了。首先是有很多人抢先跑到各个村去收购春茧和生丝,而且给的价格比去年上浮了一成,大大提高了他们的成本。原来应该上门订货的胡商们现在纷纷驾船离去,界北街的彩帛价格已经掉到了六贯钱一匹。惠恒等交引铺开始感到有股不小的资金在偷偷做空,而且不断利用浮动盈利加码继续卖空。 丝行趁机把生丝的价格提高了两成。绸缎行的老板们开始有点着急了,他们找丝行的询问,为什么突然涨价?今年明明风调雨顺,蚕长得很好。结果丝行的人大吐苦水,他们已经下去收春茧和生丝,发现已经被人抢了先,而且凡是范家、钱家、陆家和唐家的庄子都不再向他们出售春茧和生丝了。王家从北边运过来的春茧和生丝根本都 不进龙山码头,在钱塘江上就并船交卸给青龙帮的船直接运到上游,居然还使用了一种吊车,十分高效。 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当风透过墙的时候,往往已经晚了。丝绸行的人,把一些线索凑到一起,终于搞清楚应该是阜康商号在作怪。但是他们并没有认为王有志这样一个无根无基的毛头小子能够做了这么大的局, 他们认为应该是王有志是个在前边冲锋陷阵的,背后是范家、钱家、陆家、唐家和吴家,有可能还有王家。 但是王家人沟通商量一下发现对不上。丝绸行的行首王老员外,他自己就是王家的重要人物。他也派人去问王文修了,王文修说他不知道这回事。鉴于王有志背后还站着吴益和王继先,他们甚至怀疑是宫里在导演这一切。众人想起官家与秦相的关系,不寒而栗,觉得还是先打听一下再说,千万别糊里糊涂卷到大人物的斗争中去。商量了一通,他们决定先去找吴益、王继先和宫里的人问问。 吴益好找,一找就找着了。他不是在翠楼,就在樊楼,当然有时候也在工部,但时间不多。吴益很痛快,直接说自己是阜康的股东,但是他从来不管具体事儿,也不问,本官管的是国家大事。说有什么事你就去问王有志。大家发现找他,问了也白问。 至于去找王继先的,更惨!本来就有点战战兢兢,但王继先暗示问他要先给钱。最后有人一咬牙,掏了五十两银子,王继先跟吃了很大亏似的,装好银子后说了了几句话:“王有志很厉害!你们打不过他的,不如跟着他干,一定可以发财。”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人话吗?可又不敢发作,只好自认倒霉。 时间一天天过去,主要做丝绸的胡商们基本上都走干净了。 王有志又在猛攻外地客商,范海从他那儿进了大量的货,自己的船队运不完又租了一些船分别运到北边的金国、高丽和日本,还有淮南东路。 南边福建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的客商也大量采购了王有志这种质优价廉的丝绸,当然还有质优价高的香皂。这时候绢的批发价已经降到了五贯五以下。 这时候,临安城的丝绸商人开始出现了分化。开绸缎庄搞零售的 也开始进王有志的货,只剩下织造行会的老板们看着丝绸的价格天天往下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开始急得团团乱转了。 大家都到行会公所开会,众人议论纷纷,有说直接找王有志谈,让他停手,先礼后兵。还有说要先切断他的资金来源,让所有解库都不放款给他。还有说切断原料,找各大士族头面人物,都不卖给他蚕茧生丝。还有说直接不许他卖。最激进的是——打!捣毁他的作坊和货物。当然还有文明些的,提出去临安府或者两浙路提刑司告状,实在不行大家都去皇宫或相府门口跪着请愿。 一干人吵来吵去,你说我的主意不好,我说你的办法不通,平时的矜持和稳重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几十个身家过十万贯的坊主吵作一团。王老员外坐在上首,用玳瑁小胡梳梳理着雪白的长须,闭着细长的眼睛,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大家都吵累了。一个姓顾的副行首站起来说:“行首,这事关系到我们几百家织坊,十数万人身家性命,是打是谈,是战是和,你老人家总要给拿个主意。”大家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王老员外呵呵一笑:“顾东主言重了。列位都很有见识,年轻有为,哪用得着我老头子拿主意。”说完又闭上眼,还是梳着胡子,仿佛那是他最重要的事。 顾东主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这个老狐狸,每次行会遇到事,都喜欢搞欲擒故纵,以彰显自己的重要性,提醒大家,织造行会没有他不行。但现在没辙,大家都拿不出个主意来,形不成共识,还得这个老家伙来统一思想。 想到这里他只好再次欠身劝道:“老行首,老东主,大家都指望你呢,你老人家可不能撇下大家不管呀。”然后又转身对着周围的人大声说:“大家说是不是?” 旁边有二十来个人轰然叫道:“是啊。行会虽然人多,但最后还要你老人家来拿主意才好!”“姜还是老的辣。你老人家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行会人虽然多,还是都要听您老的。” 王老员外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终于睁开了细长的双眼,精光四射,站起来先环视四周,看看周围人不是期盼,就是低头不语,于是开口说道:“刚才老夫听了你们各位的高见,不外乎三个字:谈,逼,打!不知老夫说的可对?” 顾东主心里一凛,这老家伙话术厉害,他先把别人的话总结归纳一下,顿时就显得他高屋建瓴,超凡脱俗。再看众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王老员外心中满意,然后说:“谈,先不能谈。兵法有云: 能战方能言和。不能打,谁跟你谈?就是谈,也要把对方打疼了,占了上风再谈。当然了,如果能把它打出去更好,谈都不用谈了!”下面顿时一片叫好。 第73章 王老员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王老员外很有大家风度地用手轻轻按了两下,大家都安静下来听他讲:“然则直接打行不行?能行当然最好!这是最直接最痛快,见效也最快的方法。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打出来的!” 大家这才想起,这笑眯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头儿,当年也是杭州一霸,带着一帮人光着膀子砸过好多家作坊。打出了名气后才被他们王氏上层看中,给他资金,帮他铺路,才得以称霸临安坊市。 王老员外接着说:“可是这王有志的作坊,不在临安城内,在临安县。据说他手下有一两万归正人,而且大多是京东东路沂州府的同乡,抱团的很也能打得很。听道上的朋友说,那个什么呼保义张河带人半路上偷袭过他好几次,也没能把他怎么样,反而损兵折将,现在藏着不敢出来。王有志悬赏三千贯抓他,说不定哪天就被砍了脑袋。 这么看来,他的作坊打不了,旱路上也打不了。水路上是青龙帮替他运,从分水江到富春江,再到龙山码头,都是他们的地盘。码头上,肥皂行会的人跟他们打过好几次。但他们背后有中军寨和护圣兵寨的一班军将,随时可以唤出几十条军汉。还有青龙帮、范家的水手, 舍得下本钱也能凑出一二百人来,还是不好打。” 有一个人大喊:“ 我们织造行会,上万人都能拉出来!” 周围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京师重地,别说一万人,你拉出一千人来,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还有人说:“我们买通西军去抄他的老窝.....” 没说完马上闭嘴不谈。西军最是贪婪,你出多少钱?人家张嘴就要几万两银子,给得起吗?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那帮瘟神,少沾为妙。更何况军队调动, 需要有朝廷的兵符才能动,随便动也形同谋反。 王老员外等他们嚷嚷一通之后,又咳嗽一声让大家停住,继续瞪着眼听他讲。王老爷外把手一挥,说:“到皇宫门口去扣阙,这个休要再提。说不定他们就等着我们去好抓人呢。 有的人说,断他的本钱。据说现在他本钱已经很大了,兄弟解库、四海解库是他们自己的,还有好几家解库都在给他放钱,甚至惠恒也在放钱给他。还有官府的抵当所。有吴益和王继先他们在,抵当所不会抽贷,断资金是断不了的。 要说断原料,他现在背后公开的有五大家:吴家、钱家、范家、陆家、唐家。王文修说是跟他没关系,但他那边的生丝一船一船的运给他,可见这原料也断不了。刚才也说了打码头打不了,那么顶多不让他的货进杭州城,这个我们应该可以做得到。” 王老员外刚才说了一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到下面一些人开始烦躁,又有人开始抱怨了,于是开始转向“行”的一方面了。果然他这么一说,下面人有些点头,有些也停止了小声说话,都又瞪着眼听他接着说“行”的一方面。 王老员外满意地停了一下,喝了口茶,让大家等一下,吊一下胃口,接着继续讲:“商场如战场,兵法有云知己知彼。商战最重要的是什么?” 下面有几个与他交好的人高喊:“自然是钱!” 王老员外对这几个捧哏点头致谢,然后继续说:“王有志手里有多少钱?我们找提刑司查了查,他们兄弟二人是光着屁股来的,那钱就是他背后的几大家给的。大家算算,那五六家能给他多少钱?” 众人顿时都在盘算起来,接着顾副行首说:“一家顶多出五万贯,多了谁放心?也就二三十万贯。” 王老员外夸奖道:“顾副行首说的对,也就二三十万贯。我们料敌从宽,给他加一倍凑个五六十万贯,顶天了! 我们这边有多少?” 下边一片叫好:“我们织造行会凑个一两百万贯不成问题!” 王老员外得意地说:“不错!咱们织造行会千年基业,家底岂是一个侉子可比。再说各个解库、交引铺、抵当所,还是跟咱们是老关系。就算是那几大家都掏出老本来,拼财力他们也是拼不过我们的。他们听起来家财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农田山林房舍,不是现钱,而我们多的是现钱!此一胜也!” 王老员外一拍桌子,接着说:“王侉子他有心算无心,先下手收了剪子和生丝占了点便宜。但是他有多少织机呢?他能有三百架吗?”王老员外环顾四周,见在座的人都在摇头。这事根本不可能,绫锦院才三百架,这是以朝廷的财力建的,其他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规模? 王老员外算是最大的织户,也才二百多架织机。织机也不是随便哪个木匠就能做的,织造行会没查到周围哪些大的木匠铺接到多少订单。 王老员外又一拍桌子:“就算他三百架织机好了,我们整个行会有多少?一千架只多不少!此二胜也!他有多少大工?此三胜也! ” 大工就是熟练工人,按现在的评级应该是五级工以上的大师傅。这个是有数的,没有三四年练不出来。明显没有人来大规模挖大工。北方的丝织业要弱于南方,开封周围虽然有不少织坊,但大部分织工早就逃往江南,被当地的织坊收编。靖康之难已经过去二十五六年了,还有多少熟练织工再南逃? 王有志那边的归正人当中,多是京东东路人,可能有能打架的。但是说熟练的纺织工人,不敢说一点没有,但应该微乎其微,一万个人当中能有十个八个就不错了。就算他走了大运,也不可能搜罗到上百个大工。还是料敌从宽,就算有,也远远不能跟行会的一两万大工比。 王老员外目光烁烁,扫射着参会的人:“他与各地的商铺,各路的行商关系如何?是否有我们熟?” 周围人又是一阵大叫:“当然不能比!” “他才来了几年?一年都不到。商场人脉,没有三年以上的合作,谁敢深信?跟我们比人脉,简直就是叫花子跟龙王比宝!”王老员外啪的又是一掌击在桌子上,“此四胜也!我再问一下大家,你们现在亏钱了没有?” 大家都摇摇头,其实没有亏损,只不过说比平时少赚了。那时候丝绸是可以当钱用的,织坊就等于制币厂,这帮老板暴利赚惯了,少赚了就难受的不得了。 王老员外又问:“你们的成本有多高?咱们不算自己缫丝的,就算买了生丝来做的。生丝现在是涨价了,一匹的生丝能有一贯钱吗?”众人摇头自然是不到,也就五六百文。 第74章 王老员外的手段 但接着就有人说了生丝价格倒是不高,但是还有人工呢?一匹绢的人工怎么也得有两三百文,这还是小数。接下来工坊租金,织机租金,仓库租金,借款利息,销售成本,这些才是大头。这样算下来,每匹绢的成本大概在三贯左右。如果所有的房屋和织布机都是自己的,没有贷款,全用自有资金,那每匹绢的成本倒是降到1贯钱。 王老员外也认可这个数据,喝了一口茶接着掰着手指头给大家算:王有志就算是厂房和织布机都是自己的,他的资金应该也主要来自贷款,那他的每匹绢成本怎么也得一贯零二三百文钱,再加上运费和销售费用,每匹成本应该接近两贯。而且他的股东大多是赔不起的,每年要求的回报不可能低于两成五,再低了直接去放贷就是了,还投给他干什么?由此看来,他的资金也拖不起。 他自己顶多有一百架之机,如果再加上周围农村织户接他的活,怎么算他的生产能力也超不过一天五百匹。一个月他的产量顶多有一万五千匹,料敌从宽,算他三万匹好了。他这次抛售的大部分货应该是之前在市场价格低的时候囤积的。既然是囤积的,那就成本更高,应该在四贯五以上,顶多四贯,这还不算仓库的管理成本。 他打的主意应该是通过这次抢先下手,把很多织户打垮,然后自己捡便宜连货带织坊都收过来。这种事以前也有过,甚至在座的一些人自己也干过。经过王老员外剥丝抽茧一番分析,大家一致认定,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如此,那就打价格战呗。你降价我也降价。把价格砸到三贯五,看谁先撑不住。临安是当时全世界最大的丝绸市场,一家不起眼的绸缎店铺,旺季一天都能卖上万匹。如果降价的话很快就波及到周围地区,先是整个两浙路,然后是江南东路。蜀地太远,影响不大。但是可以把整个江南丝织业拉下水。丝织业是南宋最重要的产业和税收来源,如果全体丝织业主都抱怨的话,官家也要慎重对待。 等打垮了阜康商号,阜康的织机和熟练工人除了行会的人,还有多少人愿意买?就只能低价卖给他们,然后再把丝绸价格提起来,蚕茧和生丝价格压下去,到时候大家都有好处。 只是还有些小织坊还在心疼当前的利润,他们大部分设备和房舍都是租来的,流动资金也是借的。王老员外于是提议,行会的公库低息借款给他们,只收一分利息。于是大家一阵欢呼,全体一致通过王老员外的方案——价格战! 王老员外等大家欢呼声渐渐小了,又说道:“当然,生意场上无父子。我等都在商场上拼杀多年,都不是道学先生,有些事只要不太过火,想做就做,自己把握好就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另外还有一事,老夫要丑话说在前头。” 老头耸然而立,瞪着眼一个个看过去:“这种霸盘斗市,最忌有人反水。那几大家跟在座的很多人都有千丝万缕之联系,就是老夫这里,也多半会有本家来说情。有道是篱牢狗不入,咱们今天立个誓,谁要是中间反水倒灶,吃里扒外,就是行会公敌!死无葬身之地!” 与会所有人都哄然而起,齐声说:“我等在此立誓:如有吃里扒外者,行会共击之,死无葬身之地!”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古代的行会非常残酷。曾经有人搞了新技术,影响了其他人利益,被揪到行会公所,众人一拥而上,将他咬得粉碎。 顾副行首听了王老员外的讲演,不仅感叹,这老儿确实厉害:先把别人的提议一条条驳斥,说得困难无比,甚至看似毫无出路。然后一下提出自己的分析和办法,让人觉得柳暗花明,豁然开朗。最后还又借此立威!就凭这话术,自己也还要多学几年。 王老员外在那儿盘算的时候,王有志这边也没闲着。他正在看各方面帮他搜罗的数据。当时南宋年产丝织品约3,600万匹,原来是江南、四川、中原三大产区,现在中原丢了,江南要占七成,四川只占三成。苏锡常、杭州、绍兴嘉兴都是主要产区,其中杭州及周边,占了接近一成半,苏锡常占了接近两成,绍兴嘉兴占接近一成,剩下的地方占半成。至于着名的湖州丝绸,兴起要在宋朝以后了。 至于产量,宋人记载:“东南乡妇女日织三匹者”。这说明优秀工作者,金牌女工可以一天织三匹。而王有志的织机一天可以织一百多匹,而且质量更好,布幅更宽。随着生产越多,织机也在改进,王有志很有把握到夏茧上市的时候,把单位产量提高一倍。 王老员外他们再人老成精,经多见过,也不会想到有这种机器。他们还是在想,如何工人动作加快,如何能把工作时间延长。也不是没有人改进织机,但修修补补可以,如果是大改,都遭到行会的疯狂打压。 王有志对这种封建行会深恶痛绝。当初他卖香皂的时候,张瑾就差不多天天要跟肥皂行会的人打架。最后肥皂行会看实在奈何不了他们,派人来谈判,王有志给了他们经销权,这才作罢。这事连王继先都觉得心疼,但不如此香皂进不了临安城里的店铺。临安府做肥皂团的人也不少,王继先权势再大也不可能把他们都抓起来。 王有志当然会想到织造行会的人会对付他,但是没想到他们做局这么大。高全告诉他,最近龙王庙还有还有乌金寨那边的工厂老有一些陌生人鬼鬼祟祟的,想混进去。被高全抓起来几个,拷打之后招认是织造行会派他们去的。 王有志也没太当回事儿,偷窃商业机密这种事自古有之,也必然会轮到自己身上。但王大志也跑来告说,几个师兄隐晦地告诉他,有悬赏三千贯刺杀王有志,据说张河率先接了。王有志大怒,立刻让人到处张贴悬赏,活捉张河五千贯,死的也行,不过只有三千贯。他想抓住张河了解周围黑道的情况,然后将其挂在临安县城门旁边,让所有人都看看张河是如何慢慢地惨死的,以儆效尤。 第75章 国企必须照顾 韩文又送来一份报告,他现在负责一个情报搜集小组,专门搜集每天各城门进出蚕茧、生丝、绸缎等丝绸相关产品的进出,各税务、税场丝绸交易,还有临安府城内外各大店铺丝绸类产品的价格和交易等数据。王有志要求,要细到各大店铺进出的车辆型号、次数和载重情况。韩文还收买了一些织造行会头面人物家中和会所的小厮和丫鬟。菜市桥、忠清巷和安国桥丝织“工业区”的流民乞丐,也大多被他收买,随时报告有关情况。情报都汇总到他那里,由他写成报告送给王有志。 王有志发现,从昨天起蚕茧和生丝的收购价格涨了一成,而丝绸的价格开始猛跌。每匹绢的价格已经跌破五贯,彩帛开始遭到大资金做空,价格也跌破了六贯每匹。这显然是织造行会一方面也开始降价,一方面也在彩帛上做空套期保值,企图用做空赚取的利润来弥补自己降价的损失。这跟王有志一个套路,不过他下手早,成了坐轿的,织造行会反而成了给他抬轿的。王老板像电影上的反派大boss一样,一阵冷笑:现在才想起来做空,晚了! 报告还提到,织造行会派人在各城门拦截阜康的丝绸,不让运进城里去。张瑾正在调集人手,准备打架。王老板说不用打,等城外的价格足够低,各大绸缎庄自然就替他们跟织造行会打起来。于是他下令,马上对各城外商埠的客商降价,四贯五一匹。跟我打价格战,你会死的很难看。 不过第二天上午,韩文来不及写报告,直接跑来汇报,菜市桥、忠清巷和安国桥一带的丝绸批发价再次下跌,直接到了每匹绢四贯二。王有志冷冷一笑,下令再降到3.98贯一匹绢。老子先把整数关砸破了,看你跟不跟。 每批绢跌破四贯大关果然在织造行会引起了恐慌,因为当初王老员外和他们一起商量,认定王有志的绢每匹成本应该在四贯,但现在 王有志已经卖到四贯以下了。有些小作坊主开始恐慌,但王老员外依然非常镇定。他认为王有志只是在垂死挣扎虚张声势,大家只要继续撑下去就可以,还没有跌破三贯五嘛,慌什么?经他这么一说,大家觉得也有道理。看见王老员外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大将风度,大伙儿又是佩服又是安心。但行会毕竟有点心虚了,价格只降到3.9贯,没有像之前那样一下就比对方多降三四百文钱。 王有志这次也没多降,只降到每匹绢3.8贯。老是跳楼式降价,客户反倒不买了,他们会持币观望,等更低点,就像后世房地产熊市的时候一样。行会那边也有意思,他们这次没有多降,也卖三贯八。 就这样维持了几天,很多客商认为不会再降了,又开始买入。特别是外地的行商,他们时间宝贵。不论是阜康还是行会的跑街都在劝行商们早点买了拉回去,早点赚钱,免得被别人抢先。于是就在双方这种默契下,一些外地行商开始买入。又过了几天,看看果然没再降价,于是行商们就开始大量买入,准备早点回家早点出手。但这种情况是有利于阜康的,因为既然城里城外价格都一样,他们就没必要去城里买,进出城门也是有费用的,从城里运出来也是有费用的,更何况王有志的货质量更好。 在行会公所王老员外他们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很快就又开始降价。这次外地行商大部分已经走了,王有志开始不客气了,直接把价格砸到三贯四。 这下让织造行会的人破防了,一些小坊主找到王老员外大闹,说快撑不住了,如果丝绸价格再继续跌,那就只能歇业。王老员外既不劝也不吵,任凭他们闹累了,然后说:“如果想歇业那就先歇业,行会借给你们的钱应该也能撑一阵。不行我们就一起歇业,我马上去找绫锦院的人,让他们去找吴益,说也要歇业了。他们应该也赚的少了许多,心中早有不满。大家一起歇业,看吴益管不管?” 国企绫锦院隶属少府监,而赵构时期,少府监归工部管。少府监对利润大幅减少也早就不满了,收了织造行会的好处,马上跑去找到顶头上司吴益,抱怨说,现在市面上蚕茧和生丝价格暴涨,又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廉价优质的丝绸,他们今年要严重亏损了,甚至会影响生产向金国赔偿每年赔偿的二十五万匹绢。这可是政治任务,完不成有可能会引发战争的。 吴益自然知道是自己的小弟王有志搞的鬼,虽然他对丝绸行的商人不爱搭理,但少府监现在是他在管,出了事他是要负责任的。于是他马上到了翠楼,让王翠喜把王有志叫来。 王有志正在兄弟解库坐镇指挥,听说吴益找他,也知道什么事情, 他早有预案。王有志来到翠楼,笑嘻嘻的多了个揖,然后往椅子上一坐,说:“恩相找我,难道是因为绢的事儿?” 吴益说:“ 现在少府监抱怨说,春茧和生丝都在涨价,他们要亏本。就连马上就要交付给金国的25万绢,他们也可能要完不成了。这二十五万匹绢要是交不出去的话,圣人也护不住我等。” 王有志笑嘻嘻地说:“少府监是以织帛为主,绢主要靠采买。他这话都是觉得恩相君子可以欺之有方,故意编造来要好处。” 吴益一听顿时大怒:“这厮居然欺瞒于我,看我回去不收拾他!”接着站起来就要走。 王有志说:“恩相且慢。恩相现在官高位重,如果传出去被下属欺瞒,不成了笑话,显得恩相才具不足吗?” 吴益说:“那我就任那厮欺上头来不成?” 王有志笑道:“恩相息怒。咱们可以借这个事,立个大功,还要少府监掏出钱来。恩相回去,先把少府监骂一顿,然后再给他们指条路,来买我们的新的织锦机,让他们也织得快些。要是绢不够,还可以跟我们采买。以前每年不也都在民间采买一些嘛。买别人的不给钱,买我们的怎么敢不给钱?给他些回扣堵住嘴就是。区区二十五万匹何足道哉,我们光卖给胡商就卖了接近三十万匹。” 吴益瞪大眼睛问:“你那织机真的那么厉害?” 王有志说:“老太师(指吴近)投进去那么多钱,你还不信不过我?少府监买一百架织机就可以了。买机器的钱,自然恩相经手。一百架织机替换三百台,产量还能上升。恩相岂不是既有好处也有功劳? 这样阜康也可以再赚一些。少府监那边能多织彩帛,也赚钱,也有功劳。这样恩威并施,少府监对恩相也只有感谢拜服。另外少府监的钱最好就存在兄弟解库吧。” 吴益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他又皱着眉头说:“ 其他的,我都能做主。少府监的钱怕是不好存在兄弟解库,户部的抵当所会闹。”王有志叹一口气,国有银行的特殊地位在一千年前就有了。 他也是好算计。卖织机能赚钱,采买也能赚钱。新织机能让少府监多织彩帛,还可以把市场上彩帛的价格进一步打下去,他现在是界北最大的彩帛空头,价格越跌他越赚钱。 他又掏出一个长长的非常华丽的明黄色锦盒递给吴益:“恭喜官家和圣人,贡献恩相,天降祥瑞,龙王庙村发现一对千年何首乌。” 吴益打开锦盒,眼睛都快睁得裂开了:“人形的,还真有这种东西。还是一对,一公一母,这可是稀世珍宝啊。我在皇宫里都没见过。” 王有志凑过来,抚摸着吴益的肩膀说:“恩相试想,若非上有圣天子治世,圣人辅佐后宫,下有恩相这样的不世贤臣,焉能出此千古瑞兆......” 第76章 刺杀 少府监买了阜康新织机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织造行会这里,一干人又凑在一起商量。几个行会的头面人物手里捻着两贯八买来的阜康商号的一匹绢,以前他们是懒得看也不愿看,现在当成宝贝一样,仔细研究。 半晌顾副行首,抬起头来,居然满眼是泪水:“我们谁家也织不出这等密实结实的绢来。看来真是用了不一样的工艺,真的是不一样的织机。听少府监的人说,以前两个人看一架织机,现在一个人就能看一架。一天能织接近一百匹绢。世间居然有这样的神器。可笑我们以前还觉他的织机就算再好,也顶多一天五六匹。咱们一败涂地啊~~”他直接哭上了。其实王有志卖给少府监的还是简版的,如果是全版而且用水力驱动,一天可以织至少一百五十匹绢。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眼里都出现了极大的恐惧。一天一百匹啊,这是什么概念?他们最熟练的大工,一天也才能织三匹绢。这种织机推广开来,他们现在十几贯一架买来的织机就都成了柴火,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家业,顷刻就要化为乌有。王有志必须死,他的织机必须砸烂。 但目前也有个问题,王有志并没有在临安城里加工丝绸,而是在临安县的乡下。王有志在临安县是参加了织造行会的,而且他本人就是临安县织造行会的行首。他们没法限制临安县使用新织机。虽然以前有人改进织机后,被抓到行会会所打死,官府也只罚了点钱,没有怎么追究。但那是在临安城里,如果说他们跑到临安县去抓王有志,或者说现在就去兄弟解库去抓王有志,那是做不到的。王有志的武力,大家了解,土匪都奈何不了他,行会如何能行? 至于织机,绫锦院都已经用上了,他们长了几个胆子,敢去砸绫锦院,那不是造反吗? 行会这几个核心人物都看向王老员外,只见他咬着牙,两腮高高隆起,眼里凶光四射,沉吟了一会儿说:“ 我们明天去找他谈判。如果谈不拢,真的就纠结起上千人,冲进兄弟解库把他打死算了。法不责众!真要追究,找几个苦力顶罪。 ” 一个富商眼睛眯着,阴狠地说:“不要那么麻烦。我有个办法,不过要六千贯。这钱不能我出,必须要走行会公账。” 王老员外说:“你的意思是.......” 那个表情狰狞的富商张掌柜点点头:“我那个本家。”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张河!他一直是王有志的死对头,现在王有志把对他的悬赏提高到五千贯,所以他对找到他的张掌柜提出,行会刺杀王有志的单子得要六千贯。买凶杀人动静小,冲兄弟解库,肯定会有伤亡,而且是重罪!事后吴益和王继先和几大家一定会追究,肯定会让他们把这次霸盘的损失都赔上,那可是大几十万贯啊。 根据他们派的眼线汇报,王有志的生活很有规律。他白天都在兄弟解库,晚上去翠楼。兄弟解库现在已经成了个堡垒,院墙上还修了好几个箭楼,墙也加高了,墙头上还插了碎瓷片和又厚又长的竹签。传说兄弟解库里面还有很多暗道机关,以防止抢劫,方便逃跑。 翠楼是不敢动的,后面有吴家为首的多家权贵,而且护院也不少,里面每晚都有不少达官贵人在里面寻欢作乐,行会万万不敢跟那么多大官作对。只有王有志去翠楼的路上最方便下手。 张掌柜的意思,事不宜迟,今晚就下手,他马上就去联系张河。张河已经在等着了,一拿到一半的头款就动手,只是这六千贯要行会出。几个核心人物一商量,觉得只要能杀了王有志,六千贯也划算。围攻兄弟解库要担闹市抢劫的罪名,死伤的抚恤和汤药费,找人顶罪的钱,怎么也不止六千贯。 其实张河等人已经躲在张掌柜找的一个偏僻小房子里很多天了,这个房子在一个位于兄弟解库和翠楼之间的小巷里。他们准备在王有志经过的时候,先放箭再跳出去结果剩下的人。张河要求提高赏金,倒也不是他自己贪财,而是因为他担心如果行会买王有志脑袋的钱,不如王有志买他的钱多,他这几个同伙有可能绑了他去找王有志领赏。王有志悬赏的钱太多,他这个呼保义及时雨对兄弟们平时的恩义,还能不能有用都不好说。大家都是拿命换钱的,义气也是有价的。 王有志安排在行会公所的眼线虽然没有探听到要刺杀他的计划, 但是也得知行会已经知道他有一种高效的新织机了,这是行会最忌讳的事情。韩文的报告中提出,他们很可能会纠集很多人冲击兄弟解库或者找人刺杀他,有个姓张的坊主张罗这事,当然具体时间不知道。 韩文建议他立刻搬到城外商埠去住,这样背靠护圣兵寨,还有阜康、范家和青龙帮的库房和宿舍,一旦有事,可以拉出一二百人,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到船上去。王有志本来就是个惜命如金的人,同意搬出去,但他想先去跟王翠喜打个招呼,明天早晨再走。不过看看王大志等人关切的表情, 他又不好意思这么说,以免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老大贪花好色,不能当机立断反而沉溺于温柔乡当中,不像做大事的。于是他就写了一封信让人送给王翠喜,说风声不好,自己搬到城外商埠了,也让她多加小心。然后自己拿了一些必需用品和文件,坐上马车一起出去。 他们一出门,门口的眼线立刻飞报张河。张河马上带着手下两个兄弟上了二楼,趴在窗户上看着大路上远远过来的几辆车,心中暗道不好。原来王有志他们也担心有人用弓箭伏击,所以不论马车和牛车外面都加装了车棚车厢。这么一来,张河等人如果放箭,只能射到车夫,并不能伤到车厢里面的人。 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看几辆马车牛车已经走到近前, 张河对着马车一指:“放!” 几根羽箭一起射出,当即把阜康的一个车夫和一匹马射中,车夫身上披了蓑衣,伤的倒不重,拔了箭,拿着朴刀护卫王有志。 伤马受惊乱窜,王有志吓得紧紧抓住车厢上的把手,不敢动。张河手持朴刀从窗口跳下,楼下两个人也拿了朴刀从冲了出去,楼上的两个人继续放箭来掩护。 第77章 行走江湖讲的是一个义字 阜康的护卫训练有素,迅速判定只有左边有刺客,以牛车为遮挡,同时用弹弓与窗口的弓箭手对射,同时吹响哨子报警,还有几个人拿着朴刀对着刺客迎了上去。这是王有志的主意,京城之内不敢用弓箭,他就想到了王五娘的弹弓,于是也训练学员们玩弹弓。他记得后世港片上警察用警哨联系和示警,于是也训练护卫使用哨子。 张河心中大急,这里是繁华区,巡逻的京营士兵很多,兄弟解库的护卫也马上就到。他心里一横,舍生忘死,绕过迎面而来的护卫,冲向马车,王有志一定就在上面。马车现在撞上了路边的石敢当,半歪着靠在墙上停了下来。韩静头上流着血,举着一把腰刀,保护王有志下车。 张河大喝一声,举刀就向拦路的韩静头上砍去。韩静刚撞了头,晕乎乎的做不了复杂的动作,只得用刀一挡,只听咔的一声,张河的朴刀断成两截。王有志的贴身护卫用的都是加了乌金的刀剑,坚硬异常,一刀就把张河寻常夹钢朴刀砍断。张河也反应很快,马上一个打滚,躲过韩静顺手砍来的一刀,爬起来就向他一个兄弟跑去会合,一边跑一边喊:“风紧!扯呼!”江湖黑话,不好,快跑。 他刚刚跑到一个兄弟旁边,忽然觉得眼角寒光一闪,急躲时被一朴刀砍在肩膀上,顿时惨叫着摔倒在地。只见他那个兄弟,上前一脚踩住他的头,把刀按在他脖子上,大叫:“小人擒获张河,献给王相公!” 刚刚拔出剑来的王有志和众人直接傻了,张河其他两个兄弟愣了一下,也赶紧跑过去按住张河,一起喊道:“小人擒获张河,献给王相公!”楼上两个弓箭手,赶紧翻墙逃走了。王有志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好!好!好!一起回兄弟解库,一并打赏。” 王有志会合了从兄弟解库赶来的护卫,把张河捆了,又退回去。到了大堂,王有志端坐主位,三个张河的兄弟面面相觑,生怕王老板反悔,把他们都杀了,赶紧都跪下。王有志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今日之事,可见人心向背,事实公道。张河一个蟊贼,诬赖本官,又多次刺杀,着实可恶!来人,先把他倒吊起来。”几个如狼似虎的护卫冲过来,把已经五花大绑半死不活的张河,倒吊在房梁上,下面还细心地放了个水盆接血。 王有志也不再说话,端坐在正位上,张河的血过几息滴答一声掉在水盆里,过几息又掉了一滴,异常恐怖。出卖张河的几个小弟吓得一个劲磕头,生怕王老板翻脸。张河用衰弱的声音骂道:“出卖兄弟的贼哪个不嫌?看他不杀了你们!”有个张河的前小弟听了,直接吓得晕了过去,歪倒在地。剩下两个人看到旁边站着的护卫一个个面带鄙夷,吓得头都磕破了,嘴里喊道:“小人不敢要钱了,只求活命!” 王有志不想把这事闹大,另外他并不像港片上那样嫌弃出卖自己老大的人,他觉得自己有钱,而且以后会越来越有钱,希望向他出卖自己老大的小弟越多越好。至于自己的小弟,都是自己从小带大的,情同父子,而且别人有自己钱多吗?这些学员出卖自己的可能性等于零。自己几次遇袭,学员们都舍生忘死保护他,这让他很满意。 对于大堂上这种场面,王有志也很满意这种效果,他翘起二郎腿说:“各位把本官当成无信之人了。尔等虽是迫于形势才抓了张河,但本官不能言而无信。来人,拿五千贯钱来。” 那两个张河的前小弟如蒙大赦,赶紧又磕了几个头谢恩,看着端来的赏钱,上前就要拿。忽然听见王有志又喝道:“慢着,在此之前,是不是还做一件事?” 两人一激灵,王有志莫不是要他们杀了张河,还是要割鼻子割耳朵?吓得又赶紧跪倒在地。王有志又等了一会,朗声说道:“莫怕。本官是官,自然要依法办事。你等将谁人指示,如何安排,刺杀本官的前前后后交代清楚,然后画押,等待官府判决。”二人一想,那还是逃不了一死,不由得放声大哭。 王有志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说:“本官也会将你三人幡然醒悟,擒获逃犯张河的经过如实告知临安府。不要担心。”两人顿时觉得又活了过来,赶紧又磕了两个头。护卫上来将晕倒的那个用水泼醒,也一起带去审问。 王有志饶有兴趣地走到张河旁边,嘴里啧啧有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呼保义及时雨张押司,今日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张河道:“我自己无能,笼络不住兄弟,也怪不得别人,只求一死。” 王有志绕着张河转,欣赏着他一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样子,又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直攀诬我,咬住不放?” 张河叹道:“小人自从李吹灯金库被抢,走投无路,出此下策。实在是对不住恩相,今日落此下场,也是报应,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王有志本以为张河会推诿,或者嘴硬到底,没想到他这么光棍, 一时想好的很多话都没法说了,想了想,只好问:“他们三人都招了,你招不招?” 张河很痛快:“小人愿招,就算临死还恩相一个清白,也赎小人一些罪孽。只是这雇主姓名不能说,这是江湖规矩,还请恩相谅解。” 王有志笑道:“你不说,其他人就不说吗?就算其他人都不知道。 你住的那个房子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我查不出来吗?织造行会雇你的,这谁都知道。你不说,供词就不能那么写吗?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突然厉声说道:“不就是张掌柜嘛!” 其实他也不清楚,只是诈张河一下。张河被小弟出卖,精神崩溃,容易被诈出来。 果然张河长叹一声:“原来恩相什么都知道了。不错,是张掌柜找的我。可笑我张河自命足智多谋,没想到原来是井底之蛙,被恩相玩弄于掌股之上而不自知。输的不冤。小人不过一个蝼蚁,却要招惹恩相神仙一般的人,实在是不自量力。也可笑织造行会一干人等,也与小人一般,自以为妙计百出,其实不过耍猴戏罢了,自寻死路。罢了,恩相让小人做什么,小人便做什么,只求速死。” 第78章 不让投降就跟他拼了 王有志心想,这大概就是宋朝时期标准的江湖好汉吧。于是他让人把张河放下来,包扎好伤口,也不再捆绑,找了一间房子把他安顿下。韩静担心张河会假装伤重趁机逃走。王有志说:“无妨。他精神上已经垮了,现在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会逃走的。他也没地方去了。” 王有志并没有准备把这些人送往官府,只是准备拿他们当一张牌来对付织造行会。行会如果闹得太大的话,他就把这这些人交给临安府,到时候临安府自会派人将行会的核心人员锁拿归案。想到这里,他写了两封信。一封信是给高全的,讲述了这个事情,同时跟他商量,张河应该怎么处理?事情了解后是杀是放?另一封只写了个信封,收信人写了王老员外的名字,里面塞了一张白纸,让人送到织造行会公所。 王老员外接过兄弟解库送过来的信,发现没有封口,他从里面拿出一张白纸,翻过来一看,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几个人凑过来一看,然后问:“那侉子是什么意思?” 王老员外叹一口气,说:“还什么意思?我们派的人失手了,被他抓了起来,现在可能已经招供。但是他没有送到临安府去,送一张白纸过来,意思想来是要看我们怎么给条件,然后他再决定怎么处理这事儿。” 张掌柜脖子一梗,说:“我打死也不认,他能怎么样?” 老王员外惨笑了一下,说:“这不是认不认的事情。沾上这种事儿,本来不是也会说成是,三木之下,何不可得?临安府大牢的各种手段,多少江湖硬汉都撑不住,最后什么都招,只求速死。” 张掌柜气沮,说:“那我是不是要先躲起来?” 王老员外叹口气:“你躲了有什么用?家大业大,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不光你 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可能被抓了去。”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大家都是商人毕竟还是害怕坐牢,好日子过惯了,如果忽然塞到黑咕隆咚的牢房里去,听说不死也要扒层皮,唉,不敢想啊。 王老员外叹道:“我们算起来算计去,结果把自己算计进去了。也罢,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其他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问:“这样是怎样?那现在怎么办呢?”王老员外说:“还能怎么办?投降呗。” 顾副行首说:“ 怎么能投降呢?”说完了再看几个人,好像没有人响应他,于是只好闭嘴不说了。 王老员外说:“不投降能怎么样?现在把柄握在人家手里,他背后又是吴益和王继先他们,特别是那王医师,出名的心狠手毒。谁知道什么呼保义及时雨,声名赫赫,结果上前就被人家统统抓了。其实也怪我们自己,这样机密的事,知道的人这么多,能不失败嘛。趁着也没亏多少钱,不就此罢手言和。” 几个人想,当初说争霸盘也是你,后来说刺杀也是你,现在说投降也是你,说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办什么都砸锅倒灶。但心里埋怨归埋怨,其他人也想不出办法来。有人就说他那织机怎么办?如果不解决,大家都要被挤垮。王老员外说:“只能谈谈看,他能不能卖给我们一样的织机,别的有什么办法?” 王老员外还真是人老成精,他马上想了一些办法,把损失转嫁给别的群体。比如换了新织机,他们当然损失一些当初买织机的钱,但真正损失大的是做织机的大木匠铺,还有一些自己家就买得起一两架织机的零散小织户。至于租织机的那些小坊主,最是赞成这个主意。他们本来就没几架自有的织机,把老织机直接退了,改租王有志的新织机,虽然损失一些押金,但新织机如此高效,应该很快就能赚回来了。如果王有志能给他们一些优惠,那当然更好。 对于整个临安府的丝织业来说,换了新织机以后,产量大增,成本下降,还可以趁机抢占其他外地的丝绸市场。受害最严重的应该是 苏锡常和绍兴等地,那些地方的势力不满,就去找王有志算账,跟他们无关。大家算了算,损失并不大。于是行会几乎又一致拥护这个主意:去跟王有志谈判,要求握手言和,开放市场,条件是王有志卖给他们新织机。 王老员外慷慨激昂地说:“如果王有志能答应,这织造行会会首一职,老夫拱手相让。” 顾副会首赶紧说:“老会首言重了,不至于此。这会首还是你老来干,大家才放心。”他心想:你当我还有接替的希望,要是王有志当了,我这辈子也没戏了。 王老员外叹道:“其实人家还未必看得上这个行首,他本来就是个官。”他又厉声喝道:“如若这厮不卖新织机,就是要置我等于死地,那没的说,我临安府织造行会十数万人跟他拼了!豁出去几十条人命,也要灭了这侉子!” 谈判的地点自然是在翠楼。王有志现在已经搬出城去,也在防着行会跟他鱼死网破。翠楼算是他的地盘去了也放心,再说翠楼本来就在城外,离护圣兵寨不过一里多路,六七百米。行会的头头脑脑都是些商人,还没有敢孤身入虎穴,劫持敌人首脑的勇气和本事。 王有志请了吴益和王继先来压阵。吴益欣然前往,他这种衙内最喜欢这种场合,回去可以在权贵圈里吹好几天。但王继先却没有来,王有志后来知道怎么回事。王继先因为献给官家的千年何首乌,直接走了吴益那边,没有经过他,而大发雷霆,鞭打了好几个侍女。王有志心中苦笑:大哥我不是不想通过你啊。你是专业人士,按说通过你送上去最有说服力。但我是怕你看出来呀,毕竟那个人形何首乌是在模具里养出来的,也就才十几年。 织造行会这边也请了一个官,当朝礼部尚书王相公,也是琅琊王。 虽说尚书比侍郎要高一级,但吴益却是国舅,所以两边差不多算半斤八两。双方见了面之后,两位相公只是寒暄寒暄之后就坐到旁旁边屋里去跟姐儿喝茶聊天去了。 第79章 皆大欢喜?真的吗? 具体事下边当事人自己谈,领导只是来压阵。王有志没有按当时大家先都不说话,比谁沉得住气的谈法,而是直接说:“ 王老员外在织造行业德高望重,本官也是钦佩的。”说着抖了抖自己身上的从八品官服,他因为献千年何首乌又升官了,连升了两级从最低的从九品升到从八品。 后世受《七品芝麻官》等戏剧评书影响,认为县令就是正七品。如果正七品算正处级的话,他现在应该相当于副科级干部了。但其实宋朝官级普遍给的低,钱县令这种京畿县令才是正八品,诸州上中下县令县丞也才从八品,所以从八品也不算很小的官。王有志现在应该算正处级干部了。 王处长继续说:“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往,一寸光阴一寸金。生意人嘛,时辰就是金钱,这个道理大家都晓得。咱们长话短说,行会能给我什么条件?有什么需求?都摊开来说。早谈完了,大家早点吃酒。”行会这边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直接,原来准备那么多话都用不上了。 还是王老员外咳嗽一声说:“王相公年轻有为,快人快语。老夫也就不绕圈子了,今天来就是为解决阜康与行会相争之事。我们争来斗去只是便宜了外地的客商和绸缎庄,何苦呢?老夫希望王相公卖我行会十数万男女的一个小面子,就此罢手言和如何?” 王有志说:“大家做生意嘛,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也没有想只是于死地的意思。但是现在是阜康占上风,你们是求和!求和总要有个有些条件。我个人无所谓,不过阜康也下了不少本钱,后面各位相公也都出了不少钱出了不少力,总要有个交代。” 王老员外说:“王相公手段高明,我等十分佩服。 但我还会上下 十馀万口人的衣食也全靠这些织机,王相公也要给我们一条活路才是。” 王有志猛地站起来,拿出一叠供状拍在桌子上,逼视着王老员外:“到底是谁不给谁活路?你们公然买凶杀人刺杀本官,这叫给人活路吗?” 虽然行会也猜到张河他们已经被抓了,很可能也写出供状来,但因为一直没有消息,还是心存侥幸,万一呼保义张河义薄云天,打死不招呢?现在王有志拿出了供状,他们才确认张河他们已经被搞定了,顿时气焰一沮。 王老员外硬着头皮说:“这当中或许有些误会,老夫不敢保证行会所有人都遵纪守法,个别宵小还是有的。我临安府十数万织户.......” 王有志一拍桌子打断说:“别动不动就拿十数万来吓唬我!十数万,区区十数万人要牟取暴利,就要让临安府百万官民,我大宋亿万赤子买不起绢吗?朝廷岁入少百万贯收入吗?你这十数万男女,难道都是皇亲国戚不成?” 行会的人一听都愣了,他们以前动辄拿十数万男女来吓唬对方,几乎是百试不爽。没想到王有志给抬到整个大宋层面来进行批判,哎呀还是格局小了,十数万别说整个大宋就是放在临安城也才不到也不过十分之一,算什么呢? 王老员外恼羞成怒:“王相公如此苦苦相逼,就不怕激起民变吗?!” 王有志反唇相讥道:“十数万织户都听命于王老员外一人,还敢带他们刺杀朝廷命官,就不怕担上谋反的罪名吗?” 王老员外大怒,指着王有志着鼻子说:“ 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官就如何。芝麻大的官也来吓唬老夫,老夫认识的官多了!我知道你城里城外也能调得动几百人,但我织造行会十余万男女一拥而上,不知道你那几百人能不能挡得住?” 王有志笑道:“要来狠的对吧?就算你都能纠结起来十几万人,你能出得了城吗?怕在城里就被官兵剿灭了吧?到时候你王老员外就是满门抄斩!” 王老员外气的手打哆嗦,指着王有志的鼻子说:“你!” 王有志也指着王老员外的鼻子说:“你!” 王老员外往后一仰,倒地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是真的气昏了,还是无计可施假装昏过去。行会的几个人也没办法,只好说:“你看把王老员外气的,这真是......” 顺便给王有志扣了一个不尊老的帽子,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顾副行首赶紧向出来相劝说:“息怒!大家都息怒,做生意和气生财,不要动不动打打杀杀的。” 王有志说:“这不是你们一直要打打杀杀嘛,我从来都是按商场规矩来做事。” 顾掌柜说:“王相公休要责怪王老员外。他不过性子急,其实是真心言和,并准备将织造行会行首让于恩相。” 王有志说:“本官不稀罕,区区一个行会的行首还不放在本官眼里。” 顾掌柜突然向前走了一步,王有志以为他要过来厮打,赶紧列了个架势。谁知顾掌柜一撩袍子扑通就跪下了,大哭道:“ 我等知错,但求恩相给十数万织户一条生路,赏我等一口饭吃吧。” 王永志一听这怎么回事儿?这转变也太快了吧?但又一想,这才是求和者应有的态度嘛。跪地求和,不跪地你怎么能求和呢?于是就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问:“那你待如何?” 顾掌柜仍然跪在地上说:“我等以后再不与阜康为难,临安城内,阜康的货随便卖。只求恩相将所创新织机卖给我等,让我临安城所有的织户都换成新的织机,大家齐心协力把临安府的丝织业做成天下第一。” 王有志心想: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嘛。其实他通过韩文的情报网隐约知道他们是想买新织机,他也乐意推广新技术,只不过双方都要争上风,好给自己争取个好的价格。于是王有志故作为难,最后吴益出场,提出看在他和王尚书的面子上,阜康把新织机卖给织造行会的织户。 双方就又开始就新织机的价格争来吵去。王有志当然要抬得比较高,行会当然想压低。最后王有志提议,价格不降,如果买十架以上打折,也可以租,如果连能连租三年,织机就归租户所有。兄弟解库可以给买方或大宗租赁方提供贷款,就按市面的二分利。行会很多人喜出望外,觉得占了便宜。王有志却认为这些人以后都成了自己佃户。 王有志还提出允许织户改装织机,但如果有技术提高,应该通知阜康商号。阜康商号会给根据技术改进所产生的效益,给予一定的报酬,并与改装者一起推广新织机,所得利润三七分账,当然是阜康得七。 王有志又贴心地提议,各织户最近有点困难,可以从阜康低价进货,利用自己的销售人脉进行销售,赚取差价。资金不足的,可以从兄弟解库贷款,当然要以房产等做抵押。谈到最后,双方化敌为友其乐融融,王有志将行会的一干人送出翠楼大门。经过之前的几番屡战屡败的骚操作,王老员外已经没人理了,大家都簇拥着一跪定和议的顾副行首,心里已经认定他就是以后的行首了。王老员外走在后面,上了自家的马车后,儿子安慰他,他却说:“真就皆大欢喜了?这事就完了吗?未必!” 第80章 宏图大业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王有志和王翠喜紧紧抱在一起,终于胜利了! 两人一番缠绵后,王翠喜缠着王有志问到底赚了多少钱?王有志说 还没算呢,老是降价降价的,其实也没赚多少。 王翠喜说:“我不信!男人啊,从来也不会跟女人说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不是吹牛拼命多说,就是装穷拼命少说。” 王有志嘿嘿一笑,问:“那你喜欢是吹牛多说的,还是装穷少说的?” 王翠喜说:“我就喜欢你这个大骗子!”王有志顺势一把抱住王翠喜又是一阵亲吻,哄女人最好的办法还是亲吻。 然而王翠喜是不容易放弃的女人,她挣脱开来,娇喘吁吁地问:“ 有没有一百万?”她当然指的是一百万贯钱。 王有志说:“ 哪有那么多呀?有五六十万就不错了。” 王翠喜说:“我才不信呢!你当我不算吗?我也在算,怎么也接近一百万。就算是六十万,也顶上我翠楼这么多年赚的了。你这总共才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你莫不是财神爷旁边的童子下凡吧?” 王有志说:“花钱的地方多。现在你看到机器赚钱,当初研制机器的时候,那花的钱流水一样。关键经常是个无底洞,你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要投多少钱进去才够。当初我研究香皂就几乎花光了所有钱。”他现在老喜欢用香皂的事来堵王翠喜的嘴。果然他一提这个,王翠喜就不再说了,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当初她做的有点不够意思。 其实王有志心里有数,这次战役,丝绸一共卖出去折合四十二三万匹绢,赚了大约一百一十万贯。做空彩帛,大概赚了四十万贯。他最高兴的是兄弟解库的业务倒是十倍的扩大了,自己现在能够控制的钱已经超过三百五十万贯。是时候做蒸汽机了! 王有志希望自己能够投进去二十万贯把它做出来。高全还嚷嚷着要做大高炉,炼钢也是必须的,没有十万贯也拿不下来。现在只能买了安徽和福建的铁加工成坩埚钢,成本太贵了。现在搞的钢铁质量也还不行,造不了枪炮,只能用来造机器。不过却意外搞了一个畅销产品,那就是铁锅。 高全想炼钢,还想搞冲压车床,就拿不合格的钢板来实验,结果实验废品被一个学员改造成铁锅,质量出奇的好。于是乌金寨的钢铁工业终于开始大规模盈利,车床也有了大用,那就是给铁锅打眼。当时的铁锅都是连锅把一起铸造出来,浪费铁不说,锅把还很烫手。乌金寨的铁锅不但经摔,而且因为在锅两边打眼后装了铁框和木把手,一般不烫。乌金寨的铁锅质优价廉,已经占领了临安府大部分市场,以前安徽造的铁锅已经基本消失,当然铁匠铺也有很多被迫关张。 车床不能老干些给铁锅打眼之类的活,必须升级,不能还用木铁结构的了。现在现在技术积累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可以试着做全钢铁的车床了。新车床做出来之前,还是没法做枪管。之前勉强做了几个又大又笨的火绳枪,二三十斤,只能算是大号霰弹枪,射程才一百米,六十米内才有杀伤力。对山寨来说,聊胜于无。 高全只好做炮,这个更是吞金兽,已经花掉了几万贯,还是没搞出来可以实战的大炮。小气泡和沙眼问题还是没能有效解决,容易炸膛。也不知道别人穿越怎么就那么容易造出大炮来的。好不容易做了三个合格的小炮,一个一百多斤,射程也只有五百多米。 王有志估计蒸汽机产业链完全建成,大概花七八十万贯。等大型车床研制成功后,就可以用钻头从经过反复锻压的铜料中钻出炮膛来,彻底解决气泡、沙眼问题,而且可以大量生产。等着吧,再给爷一两年,就可以造蒸汽机了,到时候天翻地覆。什么铁浮图拐子马,一阵枪炮轰过去,全都死光光! 接着还要给织造行会做上千架织机,虽说以后是赚钱的,但是现在首先要投入。玻璃也要开始做了。穿越四大神器,已经集齐了三种,就缺玻璃了,只要能攒够四种,多半也不能召唤什么,不过确实可以赚好多钱。玻璃还不仅仅用来做镜子做窗户,有了玻璃才能大量做望远镜、显微镜、试管,才能有近代科学。王有志算了算,接下来半年就要有五十多万贯的研发和项目投资。 王有志热衷于搞大投资大研发。高全除了跟军工有关的钢铁、车床、火炮外,其实他更喜欢一些简单有效的发明。高全还做了石墨铅笔,这其实是重大发明,它让写字变得简单,大大推广了信息记录和创博。他还用木板刷了黑漆做成黑板,用石膏做了粉笔。就像历史上很多不起眼的发明一样,黑板和粉笔看起来很普通,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却在教育史上起着重大作用,让以前的小班制成功变成了大班制,极大地推动了教育的普及。 以前的教师只能在纸上写写画画,人一多,后排的学生就看不清楚。一直到20世纪上半叶,私塾一个班顶多有十几个孩子。但是建国后一个班往往有四五十个人,甚至在大学里面上大课的时候有上百人同时在听课,完全可以通过黑板粉笔,来让后排的人也都能看清楚。他们俩已经连猜带编,把《几何原本》阿文版翻译出来了。高全还凭着记忆编了一套初中数学、物理和化学教材,王有志看了草稿后补充了一些,就已经开始教学了。 高全还计划研发造纸的新工艺,可以廉价造出更结实的纸张,用来普及教育和文化传播。他不想让孩子拿着个小石子在光石板记笔记。他始终坚信人才是推动科技发展的基本动力,科技发展了万一把时光机造出来,他不就能回部队了?待在宋朝多没意思,天天累死累活被王有志这个黑心老板剥削。 高全现在也搞不清楚他现在跟王有志到底是什么关系。兄弟? 没有血缘关系。朋友?两人其实也并不喜欢对方,甚至互相都有点鄙视。合伙人?他从来也没分过钱,钱都是王有志管着,他需要了就写个报告要。经理人?他也没怎么拿工资,每天吃用也一般,跟原来部队上好点有限。 唯一的关系就是他们俩是一起穿越来的。但就这一点,要比任何关系都铁!据他们所知,现在穿越了的就他们俩。至于那艘船有没有把别人送过来,还是送到别的地方去,他们也不知道,起码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没有看出任何还有别人穿越的迹象。他埋头苦干搞发展,王有志去做生意赚钱,配合得挺好。 王有志每日花天酒地,这回大获全胜,又过了十几天,忙完手边上的事,回到乌金寨。他看到忙得脚不沾地的高全,也觉得心中愧疚,于是就喊他到临安城玩玩。 第81章 夜市惊魂 高全一开始不想去,因为乌金寨和龙王庙那边的事情太多。但王有志再三相劝,说:“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老这样忙不休息也不行。那边也有咱们的产业,你这当老板的也得去视察一下,免得伙计都不认识你。你来南宋一趟,如果真传送回去了,不去临安逛逛不也遗憾吗?” 最后一句打动了高全,他想想去玩一趟也不错,现在不论龙王庙还是乌金寨,他离开一两天也可以运转了。新织机也开始大量生产,将旧的淘换下来卖给行会。其实所谓旧的,也就用了两三个月,跟新的差不多。他等织机更换的事基本完成后,安排范仲山和韩秀姑管理龙王庙,韩文管理乌金寨,自己跟着王有志骑马来到了临安府城。 高全不愿意跟王有志去翠楼。他倒不是没有欲望,而是纯粹觉得小姐们脏,害怕染上什么病,心里面膈应,甚至还对那种地方有点恐惧感。王有志只好带着他先去兄弟解库和货栈视察工作,钱钧和张瑾听说他来了,都赶紧跑过来,纳头便拜。 这哥俩一定要请他吃饭,张瑾晚上还让他去军营住。高全跟他们倒是很合得来,一听军营就两眼放光。看看天色已晚,高全不愿去翠楼,王有志便提议逛一逛临安的夜市, 尝一尝各种小吃。这个高全比较热衷,大家也一致赞成,准备今晚一路吃过去,把临安小吃都吃个遍。 先去“灌肺巷”吃灌肺汤。这是当时北方人到临安必吃的。钱钧这个坐地户当了导游,介绍道这里原来因巷内有肉市,所以习惯上这里又被称作“肉市巷”。 靖康之变后有北方移民迁临,且带来了爱吃灌肺的习俗,并在小巷东端的桥头开出一家专卖“灌肺汤”的小食店。因为做得好吃,引得食客趋之若鹜。于是店旁小桥即被称作“灌肺桥”,近旁的一处坡地也被称为“灌肺岭”。小巷也由此被称为“灌肺巷”了。要想吃到,必须早去,这时候天还没黑,刚好,一会上等了,等一个时辰都未必能吃到正宗的。 说着就到了,远远就听见人声鼎沸,十几家店的小二都在门口拉客,“客官来小店吧,我家才是正宗东京灌肺汤。”“客官,我家在此多年,谁不知道本店才是正宗!”“小店的灌肺滋阴壮阳!” 钱钧和张瑾倒是老熟客,一路拉着他们走到最里面,要了四小碗灌羊肺。王有志本来不想吃猪肺,后世他在上海吃过一回肺汤,觉得一点也不好吃,特别是猪肺,跟嚼塑料似的。但尝了尝这个老东京灌肺汤香味浓郁,咸鲜可口,咬了一口,居然有松子味,再尝尝,又有核桃仁和杏仁的味道。 问了问店小二,原来是把核桃仁粉、松子仁粉、杏仁粉、精盐、胡椒粉、黄酒、芝麻酱、姜汁、鸡蛋清打成糊灌到羊肺中去,上笼蒸熟,然后或切片或炖汤。小二大吹他们店用的是太祖年间的老汤,老掌柜从东京逃难一路抱着过来的,一滴老汤一两黄金........ 虽然好吃,但他们也不多吃,一小碗足矣。逛夜市就是这样,每一样都尝点,不然很快就吃饱了,后面再遇到好吃的,就眼馋肚子饱,想吃吃不了。接着又一人一个炊饼(馒头),夹了羊肉,跟汉堡一样边走边吃。 一会就逛到望仙桥畔,钱钧笑道:“带几位哥哥去吃点有意思的。”说着走到一家店,对小二说:“老规矩,一人一份油炸桧,一份葱包桧儿。”油炸桧就是油条,因为大家痛恨秦桧和他老婆王氏害了岳元帅,就改造了之前的油炸细环饼,把两根面筋粘在一起油炸,视为秦桧夫妇,吃了泄愤。葱包桧儿是把烤熟的油炸桧同葱段卷入拌着甜面酱的春饼里,再用铁板压烤,烤到表皮呈金黄色,油炸桧“吱吱”发叫,就象征秦桧夫妇在地狱下油锅被炸得惨叫。四个人边吃边叫好。 接着去河坊街与高银街,门店就一家挨一家,灯火辉煌。临安就是那个时代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不夜城。钱钧和张瑾兴致勃勃介绍,这些门店又按街道巷子分门别类,花样繁多。有食店:分茶店、面食店、羊饭店、川饭店、南食店、素食店、衢州饭店、菜羹饭店等。 点心店:荤素糕点店、素糕点店、馒头店、粉食店、饼店等。凉水店:即饮料店,饮品多达数十种,有砂糖绿豆甘草冰雪、荔枝膏、甘豆汤、椰子酒、木瓜汁、姜蜜水、金桔水、紫苏饮、豆儿水、皂儿水等等。果子店:即糖果店,专售时鲜水果和果脯等。 还有演傀儡戏的。一个县官在断案,下边两个人争一块布。这个人说:“老爷这是我的!”那个人说:“老爷这是我的 !” 县官一拍惊堂木:“什么你的我的?都是老爷的!拿到后边让太太给孩子做两件衣服!” 众人看了,哈哈大笑,纷纷赏钱。 高全看得眼花缭乱,没想到南宋居然还有不次于后世大城市的夜市,小吃花样如此繁多。他们最后在一家大店里坐下,要了定胜糕、蜜汁糯米藕、宋五嫂鱼羹,叫了酒,边吃边喝。 高全不禁感慨:“怪不得满朝文武大多都不想打回东京,这边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钱钧默不作声,张瑾说:“别说朝中各位相公,就是我等大头兵,有几个不贪恋这花花世界,愿意去跟金兵拼命的?” 王有志说:“江南好,谁不知道?不光我们大宋人知道,金兵也知道。他们就不想来?” 张瑾说:“来是肯定想来。不过上次来被打得够呛,也不敢来了。虽说我们这边害了岳爷爷,那边也杀了兀室。我们这边过上舒服日子,那边在东京过的日子也舒服。” 钱钧接过来说:“不要说朝中诸公,就是升斗小民。说起来金贼,人人切齿,都讲应该收复中原。一要派捐了,都不愿意。最好是自己一文钱不出,一点力不尽,别人去把恢复了中原,杀光了金贼。天天醉生梦死,哪天金兵来了,也只知道再往南逃。” 高全和王有志也知道钱钧说的是实话,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想说到底还都是钱的问题。王有志往椅子背上一靠,摆了个最舒服最拽的姿势,说:“以前确实没有这个法子,不过我二人来了,就有了!不但不用花江南百姓的钱,还能帮他们赚钱!”郭张二人大奇,忙问是什么办法? 王老师端坐起来,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里的酒菜,正要给他们讲一讲经济学,将他们发展为信徒。不料这时候却跑来一个人,原来是张瑾店里的伙计,站在张瑾面前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直喘气,说道:“大郎原来在这里,可找到你们了。军营里叫大郎回去,说要点将聚兵。保安门外瓦子的店铺来了个小娘子,说是王相公的妹子,上海浦来的,有要命的事。” 众人一听都吓了一跳,张瑾道:“多少年晚上不点将聚兵了,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王有志想想伙计说的那个小娘子大概是五娘,怎么大晚上的跑过来找他,还说有要命的事。也都来不及多想,赶紧过去。 没想到,一到张瑾店里,却见五娘和她小弟在,见了他们就大哭:“天大的祸事,我阿爹被王忠义这老贼害了,他还撺掇大相公上告,说你是他家逃奴,要来拿你!我姆妈和哥哥都被害了!” 第82章 刚起高楼就塌了 高王二人大惊,忙让五娘坐下细细说。原来王文修的总管王忠义一直跟这边要香皂,但一直也不给钱,慢慢地都欠了两千多贯。王七六急了,去跟他要,没想到王忠义却说王七六是大相公的佃户,东西就应该献给大相公。王七六说那是王有志的货,是看在他面子上赊的。王忠义却说王有志既然当时到了浦汇塘,那就也是大相公的人,他的货就都是大相公的。 说着说着,两边就吵起来了,王忠义让人动手,把王七六打死了,然后一不做二不休,撺掇王文修诬赖王有志是他家逃奴,想趁机侵占阜康的财产。王文修派王忠义带人围住王七六家,要赶尽杀绝。王婶为了逼孩子们逃走,自己在屋里点了火,连人带屋都烧了。五娘四个哥哥为了掩护妹妹弟弟逃走,也被害了。 高王二人一听,顿时怒火冲天。王有志说:“我找个状师,你细细讲了,写成状子。我明天拿了去找吴益,一定要替你们家报这个仇!” 五娘说:“你斗不过他的,他已经去相府告状去了,他是王夫人的亲侄子。听说还有好几家大姓的相公一起告的。我们快逃命吧!” 高全说:“不怕!我们先回乌金寨,看谁敢去拿人。把你们安顿好,我就召集人跟他们算账!王文修他们就是躲在华亭县城里,也去杀了他!” 高全和王有志不知道就在这一个来月的时间内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几天前的相府内,秦桧在跟儿子秦熺聊天。秦熺字伯阳,不是秦桧的亲儿子,本姓王,为秦桧妻兄王唤之子过继的。他长身玉立,五官清秀,白净脸,很像王氏,称得上是美男子,只是神情有点阴狠,也很像王氏夫妇,现在官拜观文殿学士。秦熺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自幼过继,一手养大,秦桧还是把他当做亲儿子培养的 端坐在主座的秦桧虽然是江宁人,但并不是士族,只能算是寒门。当然寒门也是门,不是农夫小贩。他父亲不做过几任县令,但却是个清官。他父亲死得早,没留下多少钱,家里比较穷。秦桧早年没有专职读书的条件,他为了生计只好去做私塾先生,艰难度日。小学教师收入低,还天天被淘气的学生吵得头疼,很辛苦。 秦老师痛苦之余写下那句着名的诗:“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以后逐渐演变成“家有隔夜粮,不当孩子王。”但小学教员中藏龙卧虎,秦老师受不了那种生活,发奋图强,后来考上了状元。 他真正发迹是考上状元后,娶了宰相王珪的孙女,从此“嫁入豪门”。他这个老婆很厉害,不但是相府千金,还是童贯的干女儿,李清照的表姐。王家可是大士族,在大江南北都势力庞大。秦桧是娶了王氏才得以融入士族,最后成了江南士族的代表。因为这个原因,王氏生不出儿子来,丝毫不影响她在相府中的地位。 按传统习俗,没有儿子一般是找同姓的侄子来过继,秦桧明明有三个兄弟,是有亲侄子的。但秦桧还在金国准备回南宋时候,王家就安排秦熺过继给秦桧,秦桧也不敢不认,只好假装高兴。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秦桧也是王家士族的赘婿。 相府之内,秦桧父子正聊着,下人来报:“华亭的文修衙内来了,还带了很多状纸,要求见太师。”秦熺知道是自己的堂弟王文修来了,很好奇他有什么冤屈还要到相府来找秦桧做主?他们王家不去惹别人,别人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还有人敢欺负他? 王文修见了秦桧父子,立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他的家奴王有志如何勾结佃户王七六,拐骗他的财产,剽窃他家的秘技,把生意做的这么大,却不给他钱,反诬他欠账不还;王有志如何要谋反, 他的姘头王七六的女儿王五娘,如何天天说自己要当皇后;求姨丈和大哥给自己做主。 秦熺听的差点要笑出声来,这个堂弟明明是看王有志赚钱多眼红,想霸占,却编了这么漏洞百出荒唐无比的故事来诬陷。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王家的衙内要占商人的财产,占就占呗。但他找错了地方,因为王有志的阜康商号,好像跟自己也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 果然,王文修又说王有志搞新织机、新碾米机、红糖脱色机,倾销产品,搞得很多人家破人亡,现在整个江南都托他来告王有志。但因为王有志收买了吴益,他是看大姐儿(吴益夫人,秦熺的长女)面子上来找秦熺的;既然吴益是秦家女婿,那大家一起把阜康分了不是更好,何必便宜一个外人呢?也免得因为王有志而遭到整个江南百姓的怨恨。 秦熺却认为王有志是给吴益和王继先他们做事的,于是他就脸一板,说据他所知,王有志是归正人,不是谁的家奴。王家世代公卿,遇事要多谦让,不要与人争利,免得坏了祖宗的名声。吃亏是福,这个道理都忘了吗?这事儿他知道了,过几天会问问大姐儿,让王文修先回去等着。 王文修看到秦熺好像不想管这个事,甚至还觉得自己是要抢他女儿的钱,很反感,于是跪到秦桧面前大哭了起来:“姨丈一定要给我做主啊,为江南百姓做主啊。这里还有几百张状子,都是告王有志的。” 秦桧捋着胡子说:“ 你先在这里住下,老夫自有计较。”王文修一听有门儿,赶紧起来做了几个深揖下去了。 秦熺说:“这明明是文修想霸占人家的产业,而且还要抢大姐家的东西,理他作甚?”他有点生气了,王文修要抢他女婿参股的产业,居然还厚着脸皮来要求帮忙。他想当然认为,吴益既然参股了,那么阜康就应该是吴益的。要不是他要维护琅琊堂兄友弟恭的体面,早就把王文修打出去了。 秦桧却笑了笑,问道:“你说官家何以成为官家?如何难逃以后,没有一兵一卒,最后却坐稳了半壁江山?” 第83章 秦桧的大棋 秦熺说那当然是父亲的辅佐啊。秦桧笑着摆摆手,然后说官家有两条腿,一条是江南士族的支持;一条是禁军,特别是西军的支持。秦家也有两条腿 一条也是江南士族的支持,另一条是金国的支持。他秦桧何以常年为相?一来是绍兴和议上写明不得罢相,二来是为他总能帮着江南士族说话,特别是抵制劳民伤财的北伐。 秦熺说:“父亲的意思是,这次王文修背后有很多士族在支持他?” 秦桧说:“不错!王有志搞新织机、新碾米机,织出来的绢,碾出来的米物美价廉,量还特别大。别家的就卖不出去了,亏在手里。 这么多丝绸行、米行背后都是各大士族,还有将领。这些人能不恨他? 他赚十万贯,别人就要亏十万贯。他赚一百万贯,别人就要亏一百万贯。你是从来不问钱的,什么都不知道。 咱们秦家最大的进项就是米,被他一折腾,岁入也少了两成。下人跟我抱怨过多次了。这米不是寻常生意,事关国家兴衰,三军生死。有人说为父贪婪,好占良田。却不知为父要这么多米,并非为了赚钱,而是要控制粮价,控制军粮!咱家屯的米比各地上供的数量也不遑多让,江南的米价,我想让涨就涨,想让跌就跌。临安城的官民吃饭是要看为父脸色的。三军是否能吃饱饭,也要仰我秦家鼻息。王有志突然搞出新碾米机,据说可以昼夜不停,出米数量是寻常碾米作坊的数十倍。这是要坏我秦家大事!背后是不是官家在布局? 更何况,他不过一个归正人,一年多的时间赚了一百多万贯,只靠吴益等人是护不住他的。如果只有这些钱,他献给官家倒也可以保住性命。但如果他每年都要赚这么多,他赚了,就有人赔。谁赔?自然是满朝权贵,各地豪强,江南士族,这些人岂能容他? 你不要以为吴益和王继先在阜康占股份,阜康就是他们的。我让人查过,吴益和王继先确实仅仅各占一成半,而且分红多少都是王有志说了算。这个王有志诡诈的很!他看准了吴益二人不会看账,不懂经济,故意诓骗。 本来这件事情我想等一等,看看能不能把王有志控制住,但现在文修把这事儿送到我们这儿来了,那就是机会。表面上我与官家君臣和睦,其实官家最忌惮的就是为父。绍兴和议时,官家看到“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勃然大怒,逼问我说:“朕北人,将安归?”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 但江南上至公卿巨室,下至农夫走卒,哪个不恨北人?为父这一条就争取了整个江南的人心,官家气急败坏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好明面上答应,私底下还是部分收留。归正人嘛,有一些替江南挡刀也不是不行,江南也缺奴婢,只是别来抢饭碗。 绍兴和议条款上写着“无罪不得罢相”,官家当时多半想,他随便安个罪名就能把为父拿下去。但后来才发现,为父也不傻,外有金兵,内有士族,而且军队中也有很多我秦家王家的亲信。他给谁安罪名都行,给为父安罪名,呵呵,要看为父答应不答应! 去年大哥儿(秦熺的长子秦埙)殿试考了第一,官家硬给贬到第三, 状元成了探花。官家对为父的嫉恨可见一斑。绍兴十二年,朝臣奏请加封我为国公,官家竟封我魏国公,分明就是讽刺我是曹操。他说我是曹操,我就是给他看。我接下来想加九锡就落到这个事上。” 秦熺一听一下站了起来:“爹爹是要当......”他用大拇指往天上指了指。 秦桧说:“曹操当皇帝了吗?我都是为了你。加了九锡,再封王,我身子已经不行了,百年之后宰相也传给你。到时候,你想当什么就当什么。王有志背后是吴益, 吴益背后是官家。既然满朝文武大部分士族都恨王有志,那就拿这个事逼官家让步!” 秦熺心中激动,但又说:“可是大姐儿......”吴益可是他的女婿。 秦桧说:“做大事不能讲儿女私情。再者吴益不过是国舅,不学无术,纯粹就是个纨绔。若大事成了,大姐儿愿和离,就和离再找一个更好的人家。不愿和离,就继续过,也亏不了她夫妻。” 看到秦熺不说话了,秦桧又问:“咱们秦家比皇家还缺什么?” 秦熺想了一下说军权。 秦桧说:“不错! 本来禁军特别是西军大都听命于官家,这是他最大的依仗。但刘光世等西军将领在北方家大业大,而大金对他们家产秋毫不犯,充分尊重他们的财产权。金兵南下,他们就不做抵挡。其实不光他们,南逃的官员士族有几个在北方没有大量田产的?官家本来还有岳飞和韩世忠。特别是岳飞,那是官家从小校一手提拔起来的,情同父子。 官家怕江南士族切断粮饷,于是让岳飞屯田。屯田的地都是从反贼钟相杨幺手里夺过来的,官家认为这些都是他的,用来安置归正人,扩充实力。但这些的原来是士族的,认为应该还给他们。但官家却收入自己囊中,这让他们很不满。其他几大家也担心,以后官家会不会用这种手段把土地都抢走,分配给归正人?而且官家以后有军队有粮饷,还会听话吗? 为父联合金兵和几乎所有的江南士族一起施压,最后官家被迫屈服。岳飞此人不坏,为父也曾经赏识他。但他自己作死,官家说他是亲信,还要把所有军队都交给他,他就信以为真了。听说大金要把哲宗子送回来当皇帝,他就替官家打算,上书早立太子,以免官家百年后为金人所趁。 他一个武将掺和这些事,官家还敢放心?他越能打,兵越多,官家就越不能容他。他天天就想着北伐,官家早就知道北伐不可能了,也跟他讲过。但他却不听,一门心思建功立业。不杀了他,怎么议和?不议和,官家怎么坐稳半壁江山? 杀了岳飞,罢了韩世忠。这样官家失去了自己的嫡系部队,对军队的控制也已经比较差。朝廷控制军队的手段是粮饷,而粮饷哪里来?还不是为父这些年辛辛苦苦,为国操劳,攒出来的?为父控制着粮饷,也就部分控制着军队,只是还缺名分,还缺嫡系。 刘光世张浚放弃兵权后,西军只认钱。而王有志的一两百万贯,就是收买他们的筹码。这次就不经过官家,直接让原来刘光世的手下去抄王有志的巢穴。让天下人看看,现在军权在谁手里!刘光世的西军暴虐,到处烧杀掳掠,势必会激怒士人。到时候谁能庇护他们?当然是为父。以后不跟着我秦家能行吗?” 第84章 思想工作不到位是灾难性的 秦桧那边磨刀霍霍了,王有志他们还蒙在鼓里,正跟五娘拍胸脯表示自己能摆平。正说着,外面小二带进一个人,王有志认识,原来是翠楼的护院,经常跟着王翠喜,说是小时候王翠喜捡回来的。那人说:“小人有机密事要跟王相公单独说。” 王有志拉他到旁边,那人趴在耳朵边说:“掌柜的说,吴郡四姓和其他几个大姓都在告你,整个江南的织造行会一起告你,说你谋反。秦相要拿你,已经在调兵。赶紧走!往北边跑!”说完就走,王有志赶紧掏了块银子给他。 王有志把高全拉到一边,告诉这事,两人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先回乌金寨。王有志派人去通知兄弟解库,明天开始歇业,所有在那边的学员都撤回乌金寨。 就在这时,又一个人跑过来,居然是钱钧。他一进门就冲到高全面前说:“张瑾一进营门就被拿了,中军寨正点兵要来拿两位哥哥。营里的兄弟冒死通知我,快走!” 高王二人再不怀疑,两人商定,高全带着韩静先骑马回乌金寨召集人马,同时派人通知龙王庙;王有志带着五娘等人坐马车在后面走。高全拿了一包银子塞给钱钧:“多谢贤弟报信,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愿日后还有相见之时。” 谁知钱钧不但不要,还非跟着一起走。高全说:“贤弟你与我们不同,你留下还能继续过太平日子。” 钱钧却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钱家也未必能逃过这次的大难。再说这样的日子,某也过够了!今后就追随师傅去做大事,不再天天混了!”说着就跪在高全面前。 高全见他决心已定,也觉得钱钧家不过有几个小官,秦桧未必会放过,于是就说一声好,把钱钧拉了起来,让他跟王有志一起护送老弱。 他们经过候潮门的时候,发现城门正在关闭,到处都乱糟糟的。王有志想王大志等在兄弟解库的人怕是要陷在里面了,来不及多想,赶紧催马快走。道路还算顺畅,他们很快就远离了临安城,前面漆黑一片,好在道路很熟,也走得很快。 他们在快到龙王庙的地方分手,郭钧护着五娘等人去乌金寨,王有志去龙王庙。他们还没有到龙王庙,隔着二里地就看见镇子里火红一片。 再说高全他们先行到了回到了乌金寨。高全马上下令少年军校学员连同护卫队员一共二百六十三人,到校场集合。高全告诉大家现在自己和王有志遭到奸相秦桧陷害,又要像想谋害岳爷爷那样也要杀了他们。 下面顿时乱成一锅粥。已经通过气的韩文马上大喊肃静,然后问:“我们是不是要像岳爷爷那样等死?” 韩静振臂高呼:“我们决不能让高相公和王相公去死!”少年军校的学员们纷纷都振臂高呼:“我们绝不能让高相公王相公去死!” 一开始护卫队员大部分跟着喊,后来大家都跟着喊。本来护卫队主要就是少年军校的学员,还有少数从难民和周围村民当中招募来的。二百六十三人中,有二百一十人是少年军校学员或者毕业学员。 高全看情况还满意,思想基本统一,于是安排他们按平时操练的紧急情况那样去布防。他准备明天在山口打官兵一个伏击,那个地方他已经看过多次,甚至还多次带队拉练到那边山崖上挖了工事。 他又让韩静去通知乌金寨工厂的各个班组长,还有工匠们头,各个村落和坊间带头的人,都叫过来,大概六七百人。乌金寨及周围形成的村落已经接近两万人,可以动员起一千多壮丁。这些人大多是工人,组织性好,平时营养也跟得上,可以跟着打顺风仗。 高全又把刚才说的话又讲了一遍,问大家该怎么办?韩文和韩静兄弟俩又高喊了一通口号,结果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有一个老者说:“我们一起去向皇上请愿!我们去告御状!” 大部分人默不作声,还有些人交头接耳说小话,一时乱糟糟的。 韩静拔出刀来高喊:“我们受高相公王相公大恩,不然早就饿死了!现在是我们报恩的时候到了!我们绝不能让官兵来把高相公王相公抓走!”但下边回应的不多。有些人窃窃私语:那不是要跟官兵打起来,那可是造反呀!说来说去大部分人还是主张去告御状。 韩静急了,抓过自己的头发来一刀割下来,举着断发高喊:“若有背叛高相公王相公者,有如此发!”下面人吓得不敢吭声了,看看周围少年军校的学员和护卫队员都拿着刀枪,围过来,于是有人高喊:“我们听高相公的!” 韩文说:“甚好!大伙儿都回去把男丁都叫起来,到校场这边来领刀枪和盔甲。绝不能让官兵进来,不行我们就先躲到山上去!” 下面人都说好,然后跑回家去。但过了一个时辰,来领刀枪的人 总共也没一百个。张虎跑去转了一圈,回来报告说大部分人都回家关上门不出来了。 高全发现自己平时思想工作没做到位,只是宣传要雪靖康之耻, 还是说忠君爱国,没有宣传要忠于自己和王有志。他越想自己越愚蠢,还准备打什么伏击,除了少年军校的学员和护卫队,根本没几个人能跟自己共患难。他见事不可为,于是就下令准备撤退,临走前把机器都破坏掉,把没有即将完工的大炮推到山崖下面去。 这时候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高全派人沿街喊:他们要撤走了。有愿意跟着一起走的,就一起走,留下的会被官兵祸害。 大部分工匠和家属表示愿意跟他们一起走,原因是:高相公抬举他们,把他们当人看。 高全秉承后世的观点,对有技术的人比较尊重,经常跟工匠们同吃同劳动,工匠们很感动。而在当时,一般人则把工匠看得很低。说是士农工商,但商人有钱,地位其实在工匠之上。工匠 的地位当时在社会上是非常低的,好多人都是奴婢身份。 高全又想起关在这里的张河他们几个人,本来按他的意思早就该放了。王有志担心行会反悔,想等所有织机交割完再放。高全让人把张河等人放了,过了一会,却有人来报,称张河不愿走,吵着要见他。 第85章 血仇 他有些烦躁,出去对张河说:“放你走,为什么不走?我也要走了。西军来了,你还能有好?” 张河跪倒在地:“张某敬重的是英雄好汉,讲的是江湖义气。高相公王相公这样的英雄值得张某跟随。张某在江湖上薄有微名,也识文断字,略懂些拳脚,愿执鞭随蹬!”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高全没想到张河在这时候表示效忠,忙说:“张押司这样的人才来投,某当然大喜过望。但你要想好了,我现在自身难保,正要逃亡。凭你的本事,到哪里不能混个山大王?何苦跟着我朝不保夕?” 张河道:“高相公莫要取笑了。张某平生讲个义字,但这些年不是被朋友硬赖,就是被兄弟出卖,只有两位相公敬我重我,不计前嫌。张某今生跟定二位相公了!” 高全连忙扶起来:“患难见真情,有押司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于是让张河帮着韩文归拢队伍。但又叫过张虎叮嘱看紧张河,他担心张河万一是想路上掌握他们的行踪,好溜走向官军告发立功赎罪。 正忙着,王有志他们也从龙王庙那边过来了。王大志等几个人趁乱爬城墙也逃了回来。原来秦桧给附近驻扎的西军下令围剿龙王庙和乌金寨,并说阜康商号在龙王庙和乌金寨藏了金山银海,让他们尽量缴获。西军的积极性一下子起来了,连夜行动。乌金寨在山里,路又远还不好走,于是先拿龙王庙下手。 龙王庙那边正刚刚得了警讯,准备收拾撤退到乌金寨,猝不及防 被西军包围并杀了进去。西军在龙王庙镇烧杀抢掠,外面放了警戒。王有志他们进不去,里面的人生死不知,只好先退到乌金寨。 韩文韩静一听就急了,韩秀姑还在龙王庙镇呢。他们跑去找高全,要求立刻发兵去救龙王庙镇。高全让王有志负责收拾好乌金寨这边,然后撤到山里去。他们救了韩秀姑他们一起到禅源寺会合。高全前几次拉练,就看好禅源寺,那是个可以暂时驻扎的地方。 听说要救韩秀姑他们,少年军校的学员们都很积极。韩秀姑漂亮聪明善良,如同少年军校的校花,早就是大部分男学员的梦中情人。龙王庙镇那边还有一些同学在,不容有失。于是兵分两路,高全带着韩家兄弟和两个排一百多名学员去救龙王庙,王有志带着剩下的人收拾东西撤退。 高全和几个侦察兵骑着马,先跑到前面去观察敌情。韩文韩静带着剩下的人在后面走,按平时的操练,每个人背后都别上白布条,防止夜间行军掉队。高全去到一看,西军基本上已经抢疯了,外面警戒的人也都跑到镇上去抢。他估计这帮西军已经乱了建制,但应该有个指挥部。他派一个侦察兵去周围寻找西军的指挥部,准备先来个斩首行动。 这时候韩文韩静带着剩下的人,也已经到了,速度远超平时。他们违规打着火把,高全眉头一皱,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他多说,好在西军已经撤了警戒,没有被发现。高全下令休息一会儿,喝点水。韩家兄弟急着要冲进去,被高全训了一顿,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寻找指挥部的侦察兵回来了,说在镇外山坡上,有个大的营地,插了不少旗,应该是指挥部。 高全于是下令,他亲率一排人马,去突袭西军的指挥部。韩家兄弟带一个排,直接冲向原来他们那个大房子,那里是韩秀姑他们最有可能待的地方。由于他们上午还是厢军,所以都穿着官军的军装铠甲,每个人胳膊上都绑了白布条,以便敌我识别。 高全很快就冲到西军的指挥部,但发现里面才十来个老军,逼问后才知道,这次西军总共来了一个军,两千多人(宋朝的军编制理论上是两千五百人)。军都指挥使没来,由一个军都虞侯带着。都虞侯自己刚才按捺不住带人下去亲自抢去了。高全大怒,将抓获的人杀了后,抢了军帐中的印绶文件和盔甲,让人搬到附近藏起来。他就在帐中放起火来,然后在伏击埋伏下来。 大概是因为穿着官兵的军服铠甲,韩家兄弟那一排人马,一路上没有受到阻挡,只是有些西军看到他们过来,大喊:“这边有主了,要发财到别处去。”他们也不理,直冲镇子中间的那座大房子,那是他们的学校他们的家! 到了门口发现也乱哄哄的,也没人理他们。韩文发一声喊,拔刀直冲进去,见了西军就砍。一开始还有人喊误会,后来就有的人抵抗,有的人背着东西逃跑。韩家兄弟带人一直冲杀到堂屋,发现有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穿着袍子但露着光腿,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走到门口喝问:“什么人乱喊?” 韩文上前一把揪住,把刀压在他脖子上,一边推着他进去,一边问:“ 原来这院子里的人呢?” 忽然间听见旁边一个很弱的声音:“大哥二哥,大哥二哥,大哥二哥......” 他扭头一看,气得眼角迸裂,怒火直冲脑门! 却见韩秀姑被赤条条的绑在桌子上,下身流着血,大腿上好几根血道子,雪白的身子上满是青紫抓痕。人已经失去意识了,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大哥二哥,盼着哥哥们来救她。旁边范崇山等几个人被捆在地上,正在挣扎。还有几个光着身子的大汉正拿了刀与冲进来的学员厮杀,原来这些人正在当着范崇山等人的面轮流糟蹋韩秀姑! 韩文大喝一声,一刀割断了那个官员的脖子。韩静已经砍倒了一个赤条条的大汉,过去割断了绳子把妹妹救起来,扯过旁边的袍子把她包起来。几个少年军校的学员将那几个光着身子的大汉砍倒,把范崇山等人救了出来。范崇山等人一获救就拿过刀来,对着那几个光着身子的大汉乱砍。 第86章 逃跑还拖拖拉拉 原来他们接到警讯后,就开始收拾。本来按西军的效率,第二天下午能到就不错了,谁知道这帮西军发财心切,连夜杀了过来。他们猝不及防,赶紧逃时被抓住了。一开始都被捆着,过了一会来了一群当官的,逼问他们金银财宝都在哪里?他们当然说不出。那群人也不多说,就把韩秀姑扒光绑到桌子上轮流糟蹋。他们想救却被人打倒在地,还被逼问金银财宝藏在哪里?可怜韩秀姑号哭着还求他们不要砸实验仪器。 韩文他们出来,抓了几个西军逼问,才知道原来刚才杀的光身大汉中有一个就是带队的军都虞候,刚才他们等于是把这次西军的指挥官团灭了。韩静把已经昏过去的妹妹捆在身上背着,跟着其他学员一起冲杀出去。韩文提着军都虞候的人头,一面高喊:“高相公兵到,军都虞候已经伏诛!”五十多个学员也边冲杀,边跟着他大喊。 西军背着东西到处乱窜,龙王庙镇的百姓听见后,也都拿着锄头出来反击。一些军官试图集结人马厮杀,但手下的人都抢了不少东西,见势不妙只想溜走,根本不听指挥。这时有人大喊大营着火了!已经集结起来的几支队伍发一声喊,都对着镇外跑去。韩文等人追上一队,一个装好弓的学员射杀了骑马的军官,一起将这队西军冲散,夺了马匹,让韩静背着韩秀姑坐上去。 西军到处乱跑,韩文他们和百姓们一路追杀。只有一百多个西军在军官带领下回救大营,结果在快到的时候,突然面前出现了漫天的箭雨。带头的军官身中数箭,当场死亡。其他的发一声喊,四散而逃。高全伏击了个寂寞。 这次他这个指挥官,先冲了个空帐,又伏击了一百多溃兵,战果远不如韩文那一排。高全当师傅的,脸上很是挂不住。说实在的,他的指挥中规中矩,并无不妥,就是没想到西军这么贪婪,这么差。 西军是南宋军队的主力,主力都这样,不是主力会怎样?难怪赵构他们不敢北伐,也难怪朝廷上下防军队跟防贼似的,他们就是贼! 有好的吗?当然有!岳家军就是。但大家都烂,就你不烂,你想干什么?一帮土匪一样的军队中,忽然出了个“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岳家军,上上下下都怀疑岳飞有野心。在他们眼里不贪财扰民的军官一定是想当皇帝,不然为什么这么卖力收买民心? 高全觉得,在这样的世界,只要自己训练出一支纪律堪比后世的军队,哪怕只有几万人,哪怕没有枪炮,也可以横扫南北。高全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痛苦,他苦笑着带人向镇子走去。结果他就看见韩文带着学员和老百姓漫山遍野地追杀西军,幸亏天黑,不然西军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韩静还守着他妹妹,看见高全来了,扑通跪倒在地,求师父救救他妹妹。这时候已经给韩秀小姑,换上了勉强凑合的衣服。高全只不过是懂些急救知识,并不是医生。虽然他治好过一些人,但那都是一些非常简单的病和跌打伤。 他给韩秀姑检查了一下,发现脉搏很微弱,能不能救过来就看运气了。韩秀姑现在甚至不能用马背着走,只能用担架抬着。 高全恨死了西军,那些学员和老百姓把一些抓住的西军打死,他也没管。经过这次劫难,龙王庙真丧失惨重,老百姓被杀了几十个,很多妇女被强暴,几乎每家都被抢。高全流着泪说:“ 对不起乡亲们了,他们是来抓我的。是我连累了你们。” 范保副早已成了保正,他站出来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西军这些猪狗就是想抢劫,就是想祸害老百姓! 跟高相公没有关系!高相公是岳爷爷那样的大英雄大好人!我已经派人去兰溪找几位相公了。咱们范家世代公卿,兰溪范家一门双柱国,十子九登科,总不能就让他们这么欺辱!高相公先去山里躲几天,等我范家几位相公奏明官家,一定还高相公清白!” 高全心想,拉倒吧,要是范浚有那么大能量,也不至于被秦桧排挤出朝堂,赋闲在家这么多年。但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拱手称谢。 有一些老百姓,主要是归正人站出来,表示要跟高全走,表示“到哪里都没有活路,只有跟着高相公才有出路。”本乡本土的,特别是姓范的,大家还是故土难离,还是寄希望于几位范相公会给大家做主。龙王庙镇愿意跟他们走的有二百多人。 范崇山等几个范家的少年军校学员和龙王庙留守人员,也许是受刺激太大,一个个红着眼,喊着报仇雪恨,表示坚决跟着高全他们。高全买了龙王庙所有的牲口,又收集了西军丢弃的战马, 让妇女儿童可以坐在车上。 西军没有再来骚扰,他们已经吓坏了,逃回营房,谎称受到十万大军围攻,并向京城告急。这让高全得以从容进发到天目山脚下,扎营休整。就在他刚刚巡视完,想躺下歇息一会,想想未来的规划时,有人来报,说王相公那边遇到麻烦,派人来求助。高全想到自己一直没看到这边有大队人马活动的痕迹,心中一惊,赶紧起来去见。 来人却是张河和张虎,他们两人见到高全就说:“ 王相公派我们前来求助,东西太多,他们人手不够。请高相公派人去帮着搬。”高全火冒三丈都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东西。他又担心有诈,看了看张虎神色正常,才放心。张虎作为少年军校的学员,他的学生,应该不会骗他。 于是高全留下韩文兄弟看守,叮嘱他们一定要放出警戒,特别要设了望哨,保障安全。西军随时都可能来。休整一会就派人到山上去扎营,以便接应大军。然后高全自己带着一半护卫队员和很多车辆,一起往乌金寨方向进发。 第87章 南宋待不住了 走到半路,遇到了王有志他们。还好王有志没有他想象那么蠢, 连机器都要搬,但他确是把钻头都拆下来带着。凡是他认为比较值钱的东西基本都拿着,特别贪图银两、武器和食品,还带了很多咸菜,理由是在山里需要补充盐分和维生素。他们带的东西太多,以至于走得很慢。 高全恼火地说:“王老板,这不是搬家,带这么多东西,被西军追上怎么办?” 王有志自知理亏,嬉皮笑脸的说:“这不是有高大将军你在吗?咱还怕西军干什么?” 高全哼了一声,指挥人赶紧把东西都装上牛车。还有一些他认为没用的彩帛之类,干脆扔到另一条路上以误导 追兵。 其实王有志舍不得坛坛罐罐是很危险的,要不是昨晚高全这一支部队把来犯的西军击溃了,他也许现在已经全军覆没,被打入木牢囚车送往临安府了。 有了很多大车,行军速度明显加快,不多时就到了高全之前扎的营地。王有志一头栽倒在高全的铺盖上,说:“可累死我了,都交给你,你去处理吧。” 高全无奈,只好到处安排人歇息吃饭,还挖了一些厕所,分男女使用。经过清点,目前的队伍总共有五百五十四人,其中十四岁以上的青壮有四百二十三人,剩下的是妇女儿童,不过也没有很小的。孩子小的家庭一般不跟着走。没有老人,归正人中本来就没有老人,老人早就在南逃的时候死在路上了。 高全让不是护卫队的成员,都十个人一班,自己选班长。这个倒不是他的发明,而是王有志从《窃明》上看来的,说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政府军就是这样提拔军官的,最后涌现了很多杰出将领。 高全觉得有道理,乌金寨那边他本来就有编的班组好办,龙王庙这边人比较杂乱,只能重新编,重新选。当然他也宣布严禁通过恐吓、收买来拉票,一经发现,立即编入苦力队,专门干最累的活。 高全统计了一下家底。他们携带的食品大概够十天吃的,这都归功于王有志,他特别担心不够吃,带了很多土制压缩饼干和腊肉咸鱼咸菜。金银比较多,王有志身上还带了不少盐引,他认为在南宋,这相当于大额现金汇票,可以当钱用。 武器也足够。护卫队每人都有盔甲、弓箭、腰刀和长矛。每个青壮,都有一把腰刀和长矛,但只有十来个人会射箭。火器,有三支大口径火绳霰弹枪,必须有支架才能发射;三门小炮,算是虎尊炮吧;还有几百颗手雷,但是需要点火才能用。高全始终没有研制成功手拉导火索。 这样的武力在南宋的地盘上,根据昨天的经验,高全认为可以击败两三千官军。他计划采用如下战术:在山地上遭遇优势官军,当然是先据险死守,用火绳霰弹枪、小炮和手雷轰击,将敌人阵脚打乱后,护卫队发起冲锋,将其击溃。如果在平地上遭遇优势官军,那就先用大车围成牛车阵,然后还是先守后攻,充分发挥火器威力。当然要是人数差不多,那就想办法包抄歼灭掉。 又过了一个小时,高全下令集合,向禅源寺进发。那寺庙广大,房舍众多,可以住得下很多人,而且往禅源寺道路勉强可以通行牛车,只不过在很多地方需要人推。后世禅源寺通有一级公路,交通非常方便。 禅源寺的僧人们自然不欢迎这帮流亡乱民,但一下涌来这么多人 而且主要是青壮 他们也不敢不接待。王有志慷慨地拿出四百张盐引,跟方丈兑换了两千二百两银子,多的一二百两充作他们食宿费用,并表示会严格约束手下,不给寺庙添麻烦。其实按市价,四百张盐引可以兑换两千四百两银子,王有志故意让利给寺庙,也是希望庙里不要去告密。 为了拉近关系,他还假模假式的到佛像面前跪倒烧香。要说全是虚情假意也不是,王有志确实也有些虔诚跪在那里祷告。他现在觉得前途渺茫,也很希望真有个神通广大的佛祖能保佑他。一番收买加安抚,寺庙暂时搞定。 安顿好之后,高全跟他商量说召开会议统一思想,他俩先通气。 五六百人一个营的兵力了,一定要统一思想,让大家搞清楚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为谁而战?以后怎么发展?一句话,要让大家觉得跟着他们有奔头,不然队伍会散掉。 王有志表示同意,但是他同时也问准备以后怎么办?他现在没主意了。高全说:“ 南方呆不住了,我们打过长江去,到沂州府去发展。这边的人生活太舒服,没有抗争的动力。哪怕是归正人,解决了吃饭问题后,虽然过得苦一些,但他们也不愿造反。这次不论是龙王庙的范姓人,还是乌金寨大部分归正人,都不愿跟他们走,更别说跟着他们造反。这是多么惨痛的教训! 而且我们严重低估了江南士族和行会的能量,虽然你勾结了一部分士族,摆平了一个临安府的行会。但是其他的士族和其他地方的行会,对我们的工业化产品大量倾销,影响他们利益恨之入骨。 我们的力量完全不足以对抗江南士族这个庞然大物,即便勾结一部分士族和官僚也不行。江南现在已经没有发展空间了,即便是落草为寇,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剿灭,更别说搞工业了。只有到北方宋金交界的地方,才有我们发展的余地!” 王有志笑道:“ 高元帅这是准备把沂蒙山变成井冈山了?”他觉得这个思路倒也没有太大问题,这一两年他虽然一度风光,但现在想想都是自作聪明,那些大士族大官僚真要整他,他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他勾结的几家士族上层,都是边缘化人物,不然他也结交不上。吴益是个没用的,王继先是个小人。一旦有事,他搞的这些利益捆绑,一点用都没有。 他了解了龙王庙惨案的情况后,知道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杀了一个军都虞候,还击溃了两千多西军,不是反贼也是了。现在等于白忙活一场,坐了一回过山车。他们已经被秦桧亲自下令通缉,南宋是待不住了。 第88章 再次反转 不过他也提出从天目山到沂蒙山要有六七百公里。即便是后世开车走高速,也要走大半天。更何况他们要徒步走,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且不可能走直线。整个走下来,可能会有两三千里,等于是个小长征。渡江也是个大问题。他们能不能走到? 高全认为不成问题,以宋军的战斗力没法没办法拦住他们。至于渡江,当初南下支队渡江都易如反掌,说到江南就到江南,说到江北就到江北。长江中游还有很多沙洲,江面也并不是很宽。他们一共才五六百人,找一二十条小船就能过去。 王有志又提出,过了长江才是真正的考验开始。因为很可能那时候携带的食品都吃完了。要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内,不停地打仗,还要筹粮筹款,困难很大。王有志最担心的是,火药用完了怎么办?几乎无法补充。 高全认为不是问题,有刀有枪还怕没法筹粮筹款?火药确实是个问题,只能先省着用。但即便没有火药,他也有把握打赢。红军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都能走两万五千里,他们在这种完全没有雪山草地,对手非常弱的情况下,走2500里的微型长征完全没有问题。 对于以后发展的问题,高全告诉王有志,山东的矿产资源比浙江丰富多了。沂州府有大量优质的煤矿、铁矿、石英矿、金矿等,他上军校时,曾经有个经济学家去搞讲座,称山东其实是中国唯一一个具有独立建国条件的省份,但山东人从来也没想过独立,甚至也没想过当皇帝,非常有意思的现象。 高全自豪地说:“其实就是我们山东人忠义。”王有志一听不服,马上指出既然条件这么好,为啥山东经济不如浙江?高全说那是因为浙江人擅长坑蒙拐骗。王有志哈哈大笑说山东的大骗子还少吗?比如卢xx,都骗成副部级。高全语塞。 王有志眼看高全要恼羞成怒,赶紧表示自己被说服了,支持他搞长征的计划。其实他现在跟高全刚穿越的时候一样,脑子有点宕机了,六神无主,高全既然有主意就听他的呗。好主意坏主意,横竖是有个主意。他现在没主意,就只能高全拿主意了。两人地位再次反转。 他俩形成一致后,然后跟少年军校的几个排长班长都谈了话,这些人都跟他们情同父子,表示坚决服从命令。这些少年们得知韩秀姑的遭遇后,都对南宋朝廷恨之入骨,决心杀了秦桧、王文修等人为韩秀姑报仇。 少年军校统一思想后,二人又叫了王大志、韩钧、张河等人和护卫队的非少年军校的主要成员来开会。高全先讲,先说龙王庙惨案,然后讲南宋朝廷陷害忠臣的历史。王有志再讲,说了大部分士族和行会要对他们赶尽杀绝,秦桧已经调了大军,发了通缉,已经没有退路了,然后问大家觉得应该怎么办? 几个人面面相觑,虽然知道被官府通缉,但没想到局面居然差到这个地步。王大志先表态,说他跟着两位老大,老大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这条命就卖给两位老大了。钱钧接着说他跟着师傅,师傅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好是去北方杀金兵。 张河也表示坚决服从,不过他建议就在天目山落草为寇,禅源寺就不错,直接改成山寨,房舍都是现成的。和尚愿意入伙就入伙,不愿意入伙就带他们下去杀几个人,以后再用义气感化,想来也没有问题。 高全说:“我们不是土匪山贼,是吊民伐罪的义师。押司大概还没搞清局势。现在我们是得罪了江南大部分士族和行会,秦桧亲自发了通缉令。我们在龙王庙击溃了两千多西军,杀了军都虞候以下十几名军官,西军已经跟我们势不两立。我们今天在禅源寺立寨,明天就可以来几万西军围剿。就算我们能躲过去,以后被长期封锁也没有发展余地。” 张河原来还毫不在乎,觉得大不了落草为寇,他有信心发展成周围最大的山头。听了高全这么一讲,发现确实在江南没法待了。于是他赶紧拱手道:“是小人浅薄了,张河唯两位相公马首是瞻。” 于是高全就宣布了他的计划,决定到北方宋金交界的地方发展。鉴于他们大部分成员是京东路人,其中沂州府人最多,准备打回老家去!他又讲述沂州府那边有煤矿铁矿,还有金矿石英矿。原来阜康商号的人都知道煤矿铁矿的重要性,有的人也听过王有志到处找石英矿,说是可以炼玻璃赚大钱。钱钧和张河没有多少感觉,当听到金矿他俩才有些意动。 高全继续说,占住沂州府后,要向海边发展,那边石臼所和岚山头都是良港,可以与南方和高丽扶桑进行贸易。钱钧很高兴。 张河皱着眉头说:“从现在一直到过江,小人自信都能出力。只是到北方,小人便不知道能干什么了?”他倒是个实在人,先把丑话说在前边,其实他作为江南的地头蛇,离开自己的地盘到千里之外的沂州府,心里也有些打怵。 王有志安慰他说:“押司勿忧。你如果愿意跟去沂州府,就跟着过去。如果不愿意,把我们送过长江后,我赠你一些金银。你先在江南发展,我早晚是要回来的。到时候你就是接应。” 张河连声说好,并提出等二人过江后,他在江南打着二人的旗号,迷惑官军。几个人接着商量北上的路线,张河果然对这一带的地形都很熟悉。高全一边根据自己的记忆,一边根据张河的提示,大致画了一张长江下游的地形图。王有志看了提了几点意见,因为他喜欢玩,后世在南京等地到处转,比较熟悉。 武装力量思想统一后,高王二人又找来各班组长开会。了解了严重的情况后,所有归正人都同意打回去,因为他们原来就经历过官军的暴虐,现在又知道了龙王庙惨案,觉得如果不跟着高王二人走,可能会下场更惨。本乡本土的人本来就少,只有几个青年愿意跟着走。他们本来是打算跟着来天目山避难的,还希望过一段时间再回去。 高王二人也问五娘是跟他们走,还是投奔亲戚。五娘毫不犹豫表示要带着小弟跟他们走。她自从家破人亡后,来找二人后,就一直把二人当成依靠。一开始老是跟着他俩。他俩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恨不得两人睡觉她也要在门外。后来主要是跟着高全多些,也许是因为觉得高全身材高大,更能给人安全感;也许是觉得王有志这人经常泡在青楼,不是好人。 在确认大部分人都愿意跟自己打回北方去后,高王二人在寺庙前的广场上召开全体人员大会。先是韩文上去讲自己妹妹的遭遇,讲着讲着就哭晕过去。然后龙王庙家里被官军糟蹋的归正人居民出来讲。不过他忽然忘了说什么,只是嚎啕大哭只喊:“我那苦命的娘子啊,我那苦命的儿啊~~” 第89章 韩秀姑 幸亏范崇山冲了出来,他早就憋得不行,想找人说说了。他先替那个村民讲述老婆被轮流糟蹋跳井,吃奶的儿子被摔死的惨剧;又讲自己和几个同学被绑在旁边看西军军官施暴。 范崇山讲得精神崩溃,跪地嚎啕大哭,用手拍着地哭喊:“我只恨自己无能,保护不了秀姑,我真是该死啊!” 几个少年军校的学员不失时机振臂高呼:“杀奸臣!杀乱军!为乡亲们报仇,为韩秀姑报仇!”大家都义愤填膺,跟着喊口号。 高全站出来,问大家:“奸臣乱军不给我们活路,我们怎么办?”大家当然拿不出主意来,又有人提议告御状。王有志当即驳斥说:“岳元帅怎么死的?官家难道不知道岳爷爷是忠臣?” 大家一想是啊,冤杀岳飞这事,赵构即便不是主谋,也肯定积极参与了,找他告御状有用吗?就有人高喊:“我们听高相公的!” 高全说:“既然大家相信我,我就给大家指条路。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皇帝靠不住,我们就靠自己!我们继承岳帅遗志,反奸臣抗金兵,打回北方老家去!” 军校学员马上跟着高呼:“继承岳帅遗志,反奸臣抗金兵,打回北方老家去!”护卫队其他人接着喊,然后是剩下的人一起喊。队伍的思想终于统一了。 王有志又说他知道很多本地人故土难离,不愿跟去的,可以留下。他跟禅源寺方丈去说,先当寺院的佃户,等风声过去后,看看能不能回去。 有不少留下的,基本上是有未成年小孩的家庭。还有些人家里有青年跟着走的,其他人留下的,算是两头押宝,希望总有一边的人能活下去。 王有志都发了点钱,托付给方丈,并说明以后自己还会回来的。他也怕回头寺庙会出卖这些人,或者把这些人当成奴婢。 其实不论跟着去北方的,还是留在禅源寺的,都是幸运的。因为不久西军就调集大军,围剿龙王庙镇和乌金寨了。 西军将领根据溃兵的报告,上奏说高王二人反了,纠集了十万人马。西军两千五百人寡不敌众,军都虞候以下十数名军官阵亡,临安县城告急。 赵构没有批示,但原来刘光世的手下都誓死寻仇,秦桧不等圣旨,就下令调集三万人马,分两路,一路进攻龙王庙镇,一路进攻乌金寨。 龙王庙镇的居民还寄希望于范家几位相公,没有任何提防。西军晚上将镇子四面围住,冲进去见人就杀,连范保正也未能幸免。可怜范保正一家,只有去给兰溪范家送信的老大,和跟着高全走的小三得以幸免,其他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被害。 西军将龙王庙镇抢完了后付之一炬,将人头装了几大车,抢来的财物和年轻妇女也一起装车带走,上奏大捷,称只有高王二人只身而逃,已经遁往乌金寨。 而乌金寨那边收获较小,因为归正人多,他们知道官军的德行,再加上第一次龙王庙惨案的消息传过去后,很多人就躲起来了。乌金寨本来就在山里,容易躲藏。 扑空的官军恼羞成怒,把几百个没走的当地人杀了冒功,劫掠后也把乌金寨整个烧成白地。他们也上报大捷,称全歼反贼,只有高王二人只身而逃,遁往天目山,遇一保正即可擒之。 西军走后第二天,藏在地窖和野外的人才敢出来,无不大哭。他们大部分是姓范,姓陆,姓钱的,还有一些虽然不是大姓,但也是士族的佃户,都一路哭嚎去找主家求助。 再说高王二人这边,在禅源寺算是过了两天安稳日子。但也天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官兵就把山包围了。他二人为了准备小长征,忙得脚不沾地。 王有志百忙之中也没忘了自己受伤的女学生韩秀姑,大家都在尽力救治她。王有志曾经带去太医院培训过的学员处理了韩秀姑的伤势,认为并不严重,只是精神受打击很大。 王有志拿出珍藏的人参,煮了参汤给她喝,伤情算是稳定下来了。韩静跪遍了所有懂医术的人,寺庙的方丈被他感动,拿出庙里藏的一些补血的药材。 韩秀姑脸色苍白,嘴唇也跟发皱的白布一样,让人看了就心疼。她已经一两天不说话了,只是躺在那里,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想。忽然她叫坐在旁边的韩静:“二哥,你把范大哥叫进来吧。” 范崇山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韩秀姑,经常过来,但不敢进门。韩家兄弟一开始也迁怒他,后来也想明白了,当时就换了自己也没办法。看他经常跪在门口,也不再生他气了,但也没让他进门。 韩静高兴地说:“妹子,你觉得好些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然后跑出去,让范崇山进去。 范崇山进去以后,跪在韩秀姑床前。韩秀姑深吸了一口气说:“范大哥,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了。我知道你心里想着我,我其实也想着你,以前就是想等着你说出来。我怎么那么傻呢?我自己怎么就不能说呢?我要早跟你说就好了,早把自己给你就好了。”说着,韩秀姑又哭了。 范崇山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一直喜欢韩秀姑,也认为韩秀姑肯定也喜欢他。少年军校那么多人都喜欢韩秀姑,但韩秀姑是他的助手,整天跟着他。他不知道多骄傲,多得意。但一直没敢跟韩秀姑求爱,生怕万一韩秀姑不答应,以后连话都没法说了。 现在韩秀姑说开了,他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两只手抓住韩秀姑冰凉的右手说:“好秀姑,我早就认准你了,等你好了咱们就成亲,生一大堆孩子。” 韩秀姑说:“你别哄我了。你们范家高门大姓,怎么可能要我这样的媳妇?我身子脏了。” 范崇山大声喊道:“ 你不脏,你是最干净的了!欺负你那几个奸贼已经被我们大家都砍死了。高师父王师父还要领着我们以后杀秦桧、王文修,给你,给龙王庙的百姓报仇!我不再回去了,我娘他们也嫌我碍事,我兄弟多,不缺我这一个。我们到了北边就安顿下来了,到时候我就求王师父帮我去向你大哥提亲。” 韩文和韩静听了跑进来,说:“不用到那时候,也不用提亲,我们都答应。崇山你是好样的,妹妹跟着你,我们放心。”三个年轻的男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坐在床上的韩秀姑也哭了,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第90章 北上第一仗 队伍在禅源寺补充了给养,当然王有志是给钱的,而且又是多给。他请他不要跟人说他们来过。方丈连声答应,他也担心官军找过来,庙里会很麻烦。 现在全军一共五百五十六人,暂时按宋军的编制,高全为指挥使,王有志任都虞候,高全兼任第一都都头,王有志兼任第二都都头,王大志任第三都都头,钱钧任第四都都头。把妇孺和辎重都编入老营,范崇山任老营都头。 为了防止中途出现孕妇,规定男女严格分开。妇女编成女兵队,小孩编成孩儿兵队,由王五娘统一指挥。(军士一百为一都,都头相当于连长) 第二天早晨,王有志和高全集合队伍,又做了一番鼓动宣传,为了方便指挥,凝聚人心,他们给队伍起了个名字:“北上抗金军”! 以岳飞的《满江红》为军歌,并让身材最高的学员张虎当旗手,举行了授旗仪式,然后五娘起了个头,全军高唱《满江红》,向着东北出发了。 两人站在高台上,看着五百多人的队伍打着北上抗金军的旗子,蜿蜒前进。一望无际的竹海和森林上雾气腾腾,衬托着朝阳,云蒸霞蔚,仙境一般。 文艺青年王有志又想吟诗,但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句:“残阳如血”,但这是朝阳,也不合适,只好跟高全说:“江山如画!当有德者取之!我们到了北边,一定会站稳脚跟,横扫天下! ” 高全说:“好!下次我们再来的时候,就带着秦桧的人头来了!人头做酒杯,饮尽仇雠血!” 北上抗金军的五百“大军”从西天目山进入安吉,本来是想假装官军,但不久就被当地厢军发现,放了狼烟,安吉县当即关闭城门,严阵以待。 于是北上抗金军索性不装了,直接号称一万,扬言要去华亭县杀王文修报仇。沿途散发布告传单,揭露秦桧陷害忠良,和西军屠杀劫掠无辜百姓的罪恶。 本来高全想攻下一个寨子示威,但刚一靠近。寨子里就在墙上喊话,表示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愿意提供粮草给养,条件是不进寨,尽快离开,他们还保证不报告。 高全和王有志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要是这样的话,那以后的路就太好走了。 由于安吉是临安西北的门户,位置十分重要,临安城里的相府和皇宫都接到了报告。 赵构仍然一声不吭,秦桧马上派兵在宜兴和临安布防,同时决定万一高王二人直扑临安,就让张俊先负责京城防务,调刘琦来剿灭高王二人。 他现在也觉得事情闹大了,原来以为就是两个小吏,西军一到必定束手就擒,结果这俩居然敢反抗,而且战斗力不俗。 北上抗金军逼近宜兴后,突然卷旗息鼓,向西绕过溧阳,进入茅山山区。 茅山是道教第一福地,是道教上清派的发源地,被称为“上清宗坛”。茅山风光秀丽,但并不高。 主峰大茅峰,也才海拔372.5米,比天目山低很多。不过地形也很复杂,非常适合打游击。 1938年红军进入茅山地区,创建了以茅山为中心的苏南抗日根据地。就在汪伪政权首都眼皮底下活动,不但没有被消灭,还发展到19个县级政权。 高全以前上军校的时候,来茅山进行过参谋旅行,参观过苏南抗战胜利纪念碑。 所谓参谋旅行,就是实地勘察地形,绘制地图,了解当地的情况,设计在当地作战的方案。 他发现,虽然现在是一千年前,但除了没有几条公路外,地形地貌没有多大变化。于是他就跟王有志等人商量,是不是在茅山伏击官军? 因为秦桧故技重施,又宣扬他们携带了阜康商号的大量金银珠宝,引得一些官军和土匪都到处找他们。高全想打一次干净利落的歼灭战,吓阻那些想发财想疯了的官军和土匪。 高全想打伏击的地方叫涧西沟,他带着队伍往那边走的时候, 不料前面竟然出现了几个毛贼,居然还喊着高全和王有志的名字进行辱骂。 高全非常诧异,搞不清楚他们怎么暴露的。韩静请示去把他们抓起来。高全要求他们到土匪现在站的位置,再往前冲一百步就停下。 于是韩进带了一个班射了一波箭,然后冲了过去,毛贼掉头就跑,边跑还边回头说有本事你你就来追。韩静他们冲了一百步停下来,几个毛贼又回头挑衅。 高全笑了,这摆明了是想引着他们追击,看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涧西沟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他于是下令,两个排爬到两边山脊上搜索前进,如果遇到敌人立即攻击。然后安排下面的壮丁拿好武器,跟大车一起排成两行,妇女儿童在中间,护卫队员全部披甲走在前面。 果然走了一会儿,前面一阵锣响,无数土匪对着下面放箭。高全大喊:“全体隐蔽,弓箭待命。”队伍都躲在大车后面。 土匪先是有的开始往下冲,被高全指挥人用弓箭射住。很快山脊上就发生战斗,大批土匪被从山上赶了下来,夹在山脊和道路之间的两侧山坡上,在护卫队员密集的弓箭打击伤亡惨重。 不停地听见有人喊:“风紧,扯呼!”土匪们乱糟糟的,有的还往前冲,有的开始撒腿跑。也有个别悍勇的,冲到了大车前,但旋即被长矛刺倒。他们一般都是用朴刀,比长矛短一大截,很吃亏。 逃跑的土匪越来越多,很快就溃不成军。高全下令打开车阵,仅有的十个骑兵带着护卫队员开始追击。参加伏击的土匪总共大概三百多人,应该是好几伙的样子,从始至终都乱糟糟的。 王有志刚才看到他们冲下来还很紧张,这会笑着说:“就这德行还来伏击我们,干脆全歼了吧?” 高全说:“这回给想他们个教训,让他们回去传一下我们不好惹。不然刚才直接把他们包了饺子。” 其实他也是吹牛,土匪的战术向来是见识不好拔腿就溜,击溃容易全歼很难,即便围住了,也总有漏网之鱼,特别是老匪首,非常难抓住。 这次抓了五十多个俘虏,分开审问后,发现果然一共是五股土匪。 最大的一股叫过山风,他的军师策划,准备引诱高全他们进包围圈然后伏击,但不料被高全看破了。 高全很好奇,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是高全的?”土匪回答,看到一大帮人过来,猜想可能是,就上前骂阵,没想到还真是。高全不禁乐了:后面都还没准备好,就开始诱敌了,有这样打仗的吗? 他还有一个疑问:“你们总共才三百多人,怎么就敢伏击我们五百多人?” 有一个土匪小头目招认说:“ 后面还有一股官兵也在追你们, 已经联系好了,前后堵截以便全歼,只不过你们来的早了。 几个当家的发现你们这儿还有女人孩子,觉得能打仗的应该不多,再说还占了地利,应该可以试一试。他们觉得如果不好打,就派人去报信,官军应该过一会就上来了,还是可以赢。” 高全笑道:“就不怕官军上来以后把你们也吃了?” 那个小头目说其实这伙官军和他们们是一家的。他们大当家的和这伙官军的指挥使,都是给顾相公做事的。顾相公是江南东路提刑司, 也是吴郡四姓中的顾家。 把他们几个分开审问之后,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王有志觉得有诈,说这么机密的事怎么会下边人都知道? 第91章 再战官军 那几个土匪说,这谁不知道?不光他们知道,周围老百姓也都知道。搞得王有志哭笑不得。 高全想了想,召集大家问累不累?大家说打得太轻松,不累。还有一些刚才还很害怕的丁壮说刚才没过瘾,再打一仗才好。高全说那好,我们到两边山上去,也伏击一下后面的官军。 然后他就跟张河商量,如何利用这几个生擒的土匪去骗后面的官军过来。 张河说这好办,他走过去抓住俘虏中最健壮的那个土匪。这人一直不服气,见张河过去就破口大骂。张河一刀就把他的头砍了下来,然后提着人头又走向那个土匪小头目。小头目吓得缩做一团,屎尿齐下。 但张河却没杀他,扔出一锭银子来,要他跟自己一起去,骗后面的官军。那个土匪小头目吓得磕头如捣蒜,连连答应。张河又分别跟几个土匪问清楚了,过山风家里的情况,还有指挥使的情况,然后亮明身份,自己是呼保义及时雨张河。 几个土匪纳头便拜,表示平生最服的就是张河哥哥,以后就跟着张哥哥混。张河带着那个土匪小头目,还有一个有点痞气的少年军校学员一起去找官军。其他人布置战场,在两边山脊上修整。 张河跟着那个小土匪小头目一起,往来的路走了大概一个时辰, 就看见有官军。张河他们三个人便一起迎了上去,那边倒是谨慎,有士兵拉开了弓让他们站住。 那个小头目大喊,他们是过山风大当家的人,前边已经和高贼一伙打起来了,人太多一时拿不下,请指挥使速速发兵。那边一个小军官让他们先等着,自己跑去向指挥使报告。 张河袖里藏着刀,还准备小头目万一反水就背后给他一刀;又考虑自己见了指挥使,应该怎么样说;过一会儿打起来,是不是要劫持他。 结果那个小军官过了一会儿跑回来说:“ 指挥使相公知道了,你等在前面带路吧,大军这就过去。”那个学员本来紧张得要死,听他这么一说,心想就这样就行了? 他一时嘴贱,居然问:“指挥使相公不当面问问我等?”说完了后悔的只想抽自己嘴巴。不料那个小军官翻了个白眼:“你狗一样的东西,也想见指挥使相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 那学员如蒙大赦,不怒反喜,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张河怕再出意外,慌忙喊了一声:“各位军爷要发财,跟我来呀!晚了可就没有了!”接着转身拉着小头目就跑。 那些官军发了一声喊,也都跟着跑了起来,根本就不用长官下令。那个小军官喊了一声,也跟着跑了起来。上千人的队伍,乱糟糟往前跑。 指挥使在中间不但不制止,反而哈哈大笑着骂一声:“这帮杀才一听见发财,个个都跑得比兔子还快。”催马也跟着跑,可惜被前面的士兵堵住了。 一大帮人跑着跑着,正累得气喘吁吁的,忽然发现带路的三个土匪不见了,前面乱糟糟的都是一些尸体还有大车,地上扔了不少铜钱和碎银子。 但他们并不以为意,认为是土匪跟高贼厮杀留下的。很多人就放下刀枪去捡钱,还有的到车上去翻找财物。 后面有人骑马跑过来一路大喊:“指挥使相公有令!不得捡钱,马上列阵!”但根本没人理,大家都在往怀里揣钱,很多人还因为争抢扭打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炮响!高全的三门小炮同时开火,一起对着官军队伍中间偏后的指挥使打去。当场打倒了两个马上军官,旁边的帅旗也倒了。 一时路上所有的官军都愣住了,因为他没有听见这么响的声音,好多人还仰着头到处看,为什么晴天打雷。 高全大喊一声放箭!两侧半山腰上飞出无数羽箭,官兵瞬间被射倒了一片。高全拿起长矛高喊一声:“一都在左,二都在右,三都四都跟我来。一起喊,指挥使已死!冲啊!” 便不等别人,他和王大志俩人直扑官军中段后部,那里还有几个骑马的军官,解决了就彻底赢了。 他虽然会骑马,但骑术一般,不敢骑马从山坡上往下冲,不然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应该几秒钟就冲到那几个军官面前。 钱钧愣了一下,看到高全和王大志都冲了下去,也要跟着冲下去,被王有志一把拉住。他要也冲下去,王有志觉得实在不安全,但他又不好说自己怕死,于是说:“你也走了,谁来指挥?” 钱钧这时候手脚直抖,他虽然也杀过海盗,还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战斗经验还不如王大志,甚至还不如王有志。王有志这么一说,他顿觉自己责任重大,就深吸一口气,跟着王有志留在阵地上,让韩文兄弟带着四都冲了下去。五娘却跟着冲了下去,留下王小弟跟着王有志。 再说指挥使,他一路上一直在盘算这次能捞多少钱。听说王高二贼携带金银百万两,虽然他是世家子,不怎么爱钱。但这钱也太多了,由不得他不多想。一想到那些土匪也要分钱,他就心里一阵难受,土匪本来就该杀,凭什么分钱。 要不要等擒杀了王高二贼后,将这帮土匪也一起做掉?这样又有功劳又有实惠,提刑司那边多打点一些就是了,想必也不会追究,毕竟提刑司是他远房叔伯,而且养土匪不也是为了赚钱? 既然能赚一票大的,牺牲个土匪手下算什么?这土匪又不是外室,还可以生孩子,本来就是过一段时间就要灭口的。过一段时间再养一个就是。 正盘算着呢,忽然就听见一串巨响,仿佛一声炸雷就在耳边响起,他当时就懵了。刚刚回过神来,他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两个军官已经被打死,身上开了很大的洞不知道是什么打的。 虽然他神奇般的毫发无损,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紧接着看着好多箭对着他射来,左边肩膀上中了一箭,扑通一声跌倒马下。 但他确实弓马娴熟,很快就爬起来到马身上得胜钩鸟式环上摘下了点钢亮银枪。由于他穿的盔甲很好,左臂上中的那一箭并不深,他也是个狠人,一伸手就把箭拔了出来,带出了点血肉,但问题不大。看到他如此凶悍,周围的亲兵也士气大振。 紧接着,他看到一个高大的汉子挺着长矛对他冲了过来。他一边摆了个丹凤朝阳的架势,一边大喊:“ 挡住!挡住!”也许是因为他刚才拔箭的悍勇,激励了周围的官兵。 他身边的亲兵反应到也还及时,马上列阵把他护到后面。但亲兵大部分带的都是腰刀,被高全和王大志接连刺倒了好几个。指挥使见着两人如此凶悍,顿时失去了上前厮杀的勇气,急速退到了人群当中,指挥手下在前面手持长矛列阵。 高全两人一时冲不进去,但后面的学员们也冲过来了。高全大喝一声:“列队!垫步,刺!”“跃退!”学员们机械地按训练时那样突刺后,再向后跳一步。官军瞬间倒下十几个,由于学员们的及时后跳,官军的反击效果也很差。 根据高全的设计,阜康号的长矛要比官军的制式长矛长一尺,而且矛头后面有比较长的铁套,防止长矛被砍断。现在一交手,效果显着。指挥使急了,抄起弓箭对着高全的面门就是一箭。 第92章 反被土匪偷家 王大志喊“师傅小心!”扑过来要挡箭,但距离远来不及。高全赶紧一低头,“铛”的一声射到了头盔上。 他不为所动,又大喝一声:“垫步,刺!”“跃退!”对方又倒下一片,学员们还是只有几个被刺中胳膊,由于戴着护臂,问题不大。指挥使还想继续射高全,被五娘一箭射来,急躲时正中右肩。 高全第三次大喊:“垫步,刺!”对面已经有很多人扔下长矛跑了。他索性不再喊“跃退”,而是大喊一声:“指挥使死了,冲啊!”学员们立刻发起排山倒海一般的冲锋,官军本来就乱糟糟的阵型立刻崩溃。 这边亲兵们拖起受伤的指挥使,直接把他抱到马上,然后拥着掉头就跑。失陷主将,他们都是要被问斩的,于是见到战事不利,亲兵往往会裹挟主将逃跑,当然主将多半也是半推半就。 宋军已经十三年没有打仗了,这指挥使不过因为是顾家官宦子弟,读书又不行,好舞枪弄棒,就被安排从军,很快就被提起来,平时就跟周围的土匪玩些猫捉老鼠的游戏。 因为能策马狂奔,还能开一石的弓,这在士族出身的军官中已经算是“武艺高强”了,他自己也以名将自诩。 这次本以为高贼狼狈逃窜,又被一帮能征惯战的土匪伏击,自己过来肯定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听说二贼携带上百万两银子,本来还都以为发个大财,没想到居然差点把命丢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亲兵拥着他往后狂奔,背上中了几箭都没有感觉。其他的官兵,本来战意就不足,看见指挥使跑了,就撒丫子乱跑,被高全等人一路追杀。 官兵们本来就走了很长的路,又被张河他们带着跑了半个时辰,已经很累了。遇到伏击后,靠着肾上腺素的分泌勉强打了一阵,很快就体力不济,怀里又揣着钱,早就不想打了。 现在他们只是靠依靠求生的欲望,在向来路狂奔,不断地有人被打倒,还有很多干脆跪在地上投降。 抗金军几乎是打疯了,一直追杀到官军的营盘。那里早就被丢弃,官军溃不成军,继续往金坛县城逃去。有些人还要追,高喊要打下金坛县城,被高全硬叫住。 民壮和新兵在打顺风仗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那边追杀得过瘾,王有志这边却出了问题。 一个土匪头目收容了一些溃散的土匪,有的是他原来的部下,有的不是,反正乱糟糟的看到远处有一帮人,像是同行,就跑去了,都被他顺势收编。他们正在歇息,惊魂未定,听见山谷里传来一阵巨响,然后喊杀声不断。 这个头目想起大当家说过联系了官兵,心想这是官兵杀到了,二虎相争,自己捞便宜的时候到了!于是就带着这一帮溃匪摸了过去。 王有志和钱钧一直在高坡上看两军争斗,看到有抵抗坚决的大股官兵,就派人去支援,组织弓箭手进行打击;看到有的班排在战场上找不到敌人,到处乱跑,就派人领到有大股官兵的地方。 虽然俩人手忙脚乱,也不沉着,但总是有人指挥,兵力使用比官兵各自为战强的多。 看到官兵已经溃败,他们正坐下来休息,一边安排人打扫战场。忽然就听见有人喊小心,接着几根羽箭射来,背后一阵呐喊,五六十个土匪杀了过来。 王有志傻眼了,周围大多是妇孺,还有二十来个年龄小的学员。好在他经的战斗场面也多了,不至于手足无措,赶紧指挥大家隐蔽,一边吹哨、摇旗报警。 钱钧这时候发挥了作用,他紧张劲已经过去了,现在正在亢奋,马上组织学员们放箭。好在辎重都放在这边,有很多大车和独轮车,大家都躲在后面,只有几个妇女被射被射伤的。不过因为距离已经很近了,学员们放了两箭后,土匪就冲了上来。 钱钧大叫:“列阵!”少年军校低级学员们习惯性地排成两队,手持长矛站在车仗后面。王有志大喊:“背后就是我们的娘亲姊妹,拼了!”他也亲自拿了一根长矛站在第二排,王小弟赶紧举着长矛站在他旁边。阿姐说了,要寸步不离王大哥。 土匪们都是手持大刀或朴刀,拿着长矛爬山不方便,逃跑更不方便,早就扔了。有的土匪试图绕过车阵,更多的直接跳上去,还有的试图从车辆中间挤过去。 钱钧大喊:“右刺,杀!”学员们习惯性地右手发力,向对面土匪左侧刺去,有几个学员甚至是闭着眼刺出去的。但面前的土匪顿时倒了十来个。他们甚至连盾牌都拿,面对一丈多长的长矛,毫无反击能力。 有一个悍匪用很别扭的姿势砍开刺向他左肋的长矛,右肋却被刺中。饶是他武艺高强,动作极快,反手将长矛格开,但右肋仍然被刺了个小洞。他捂住伤口,连滚带爬逃了回去,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土匪第一波参差不齐的进攻就这么被轻松打退了,土匪们没想到对面两个大人带着一帮孩子这么厉害,不由得面面相觑。匪首大呼:“绕过去,都是女人小孩,怕什么?!” 钱钧大喊:“一班在左,二班在右,三班跟我守中间!” 但土匪还是人多,学员们很快就有了伤亡,眼看有的土匪就要绕过防线扑向妇孺。 钱钧急了,大喊:“王相公你指挥,我去杀匪首!”说完就挺了长矛直扑带着土匪绕过防线的匪首。王有志急令妇孺抛洒银钱,土匪顿时大乱,都去捡钱。 匪首正带着七八个土匪,正要去抢钱,听到钱钧高喊要来杀他,他倒也不怕。只不过这伙人就此停了下来。 钱钧身手敏捷,速度很快,连跑带跳,几下就窜到他们面前。一个土匪举刀就砍,钱钧也不理,直接一矛刺去。土匪的大刀软弱无力地砍到了长矛前段的铁套上,刀的主人早已肚子中枪捂着肚子往地上倒去。 钱钧一个照面就刺死一个土匪,接着长矛杆左右一扫,清开匪首面前的小匪。其他的小匪顺势逃开去捡钱。 钱钧继续往前冲,就看到身材高大的匪首,扎着马步,双手举刀,冷冷地看着他,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钱钧大喝一声,按高全教的,右脚掌猛一蹬地,小腿带动大腿,左脚向前踢出一大步,在左脚落地的一矛刺向匪首面门。 匪首扬声开气,大喊一声,头往右一偏,用刀将长矛磕开,然后右脚向前跨出一大步,大刀顺着矛杆,来削钱钧的手指。这一招,唤作“顺水推舟”,是江南五虎单刀门单刀破枪的绝技。 钱钧左手一拉,右手一推,把匪首的大刀格挡在外,腰部发力,用长矛尾刺猛击匪首头部。匪首一个铁板桥后仰闪过,大刀顺势划向钱钧双腿,同时防了自己下盘。钱钧本想趁机用脚去踢匪首裆部,却被这一刀拦住。 好个钱大郎,借势将已经抬起的右腿向前一落成弓步,两手同时用力用长矛尾刺向匪首肚子扎去。 后仰的匪首正在直起腰来,看到自己等于把上腹往钱钧长矛上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平生力气,拼命一扭腰,向左飞扑,从肚子到腰间顿时开了一个大口子。 接着他后背挨了一矛杆,扑地趴倒在地。这匪首当真悍勇,仍然一个翻身,打出一把飞刀射向钱钧。 这时五娘已经带着一帮打扫战场的抗金军赶到。她没有马,又跑不快,没跟着追杀,正带着一帮人在打扫卫生,忽然听到山岗上吹哨子摇旗,赶紧带人跑过来。 那把飞刀准确地刺中了钱钧的胸口,但无力地掉了下来,钱钧穿了盔甲!别说匪首受了重伤后,也没有多大力气了;就是他平时活蹦乱跳的时候,他的飞刀也很难穿透乌金寨的盔甲。而飞刀的主人,现在已经被钱钧一矛挑起,对着土匪们展示。 钱钧大喊:“匪首已死,快快投降!”土匪们一哄而散,往后山逃去。匪首死了,对方援军来了,不跑更待何时? 钱钧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他才跟匪首打了一分来钟,但感觉却好像过了好长时间。自己以前相扑从来没这么累过。 土匪由于忙着捡钱,他们并没有去砍杀那些女人和孩子,其实没造成多大破坏。只有几个妇女被射伤,还有一些人乱跑摔伤的,财物基本上没怎么丢失。 虽然从土匪偷袭到败走总共才十来分钟的时间,但对经历此事这些人的精神冲击还是巨大的。 王有志虽然之前多次遇刺,但从来没有危险到这种地步过。他非常庆幸自己把钱钧留下了,又及时下令扔钱,不然自己也许能跑掉,但老营那些妇孺还有辎重银钱会损失惨重。 他又觉得都怪高全,不坐镇指挥,瞎逞能去亲自冲锋,顾头不顾腚。 被他咒骂的高全正兴高采烈地带着人凯旋。这次战斗缴获甚丰,护卫队员都连呼发财了。刚才打土匪几乎没有缴获,虽然算不上亏本,但也没盈利。这次官军扔的盔甲和兵器道路两旁到处都是,营盘中还有大量辎重。 宋军战斗力虽然不强,但装备相当不错。这一仗总共缴获了二百多套盔甲,三百多根长矛,三百多把刀。这样抗金军已经接近全员披甲了,腰刀也配齐了,长矛还富余。 只是总共才有缴获了十来匹马。宋军的马匹也比较少,现在全军一共有二十六匹,虽然数量翻了一倍多,但按总量还是少的可怜。高全准备抓紧时间训练人骑马,现在能骑马的只有十几个人,太少了。 如此轻松地就击败了五百名官兵,北上抗金军的士气更加高昂,觉得跟着高相公就是战无不胜的。 丁壮们穿上盔甲,挂上腰刀,手持改造后加长的长矛,都觉得自己威武不凡。有很多人甚至觉得不用逃到北方了,直接杀到临安去,砍了秦桧,高王两位相公当宰相算了。 不过虽然一天两次胜利,但还是死了十一个丁壮,两个学员,还有一个护卫队员肚子上被刺了一矛,伤势太重,多半也活不下来。伤了三十多个人。 高全的心还是很沉重的 虽然他也知道打仗不可能不死人,这样的伤亡比已经很不错了,但心里还是很难受,特别心疼两个个学员的死。他一直把学员都看得跟自己孩子一样,这些都是未来的军官,以后他部队的骨干力量。 高全回来后就被王有志和五娘骂了一顿,说他带着人都去追官兵了,结果差点被土匪端了老窝。他也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发现没多大损失,也暗叫万幸。看来以后不管什么情况,老营和指挥部的安全一定要有保证。 于是事情都安顿好后,高全就召开战役检讨会,班组以上的“军官”,除了执勤的以外,都要参加。 会上气氛当然非常热烈,一天内两次大胜,特别是打官军居然摧枯拉朽,让军官们个个情绪十分高涨。虽然老营遇袭,但由于损失不大,除了有家小的外,都没当回事。检讨会一开始就变成了表功会,还有往吹捧会演化的趋势。 高全赶紧让大家找缺点找不足,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吭声。高全只好自己先来。他先检讨了自己没有留预备队,导致老营遇险。 他认为这两次不是抗金军多强,而是对手太弱了。他觉得护卫队战斗力还行,但丁壮还需要长期训练。而他们的对手之所以容易溃败,主要是纪律性不好。 他发现这些官兵,特别是指挥使的亲兵,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起码没有像土匪那样局势一不利就崩溃。 官兵只不过吃了兵器的亏,另外战斗意志不够坚决,纪律性太差。那个指挥使也不是酒囊饭袋,能遇袭后组织起有效抵抗,说明有一定能力。 指挥使射他的那支冷箭比较出彩,如果能组织几个弓箭手反击,说不定能把高全他们暂时打退。不过当时抗金军已经冲到跟前,所有的官军都已经拔刀上阵厮杀,临时找弓箭手也不容易。如果这个指挥使不被裹挟逃跑,能够认真指挥的话,抗金军也会伤亡不小。 高全检讨自己把小炮的威力过高估计了。小炮的准确性实在太差,他认为以后要搞大口径的狙击枪,哪怕做得像小炮一样,也要拉出膛线来,那将比这种射程近、弹道不稳定的小炮要强百倍。 王有志接着发言,他本来就擅长找别人的毛病,后世在单位也经常因为毒舌不招人待见,这次又因为在老营遇袭,非常生气,说话不但毫不留情,还故意夸大。 他先批高全盲动,身为主帅,不坐镇指挥,别人都还没动,他先抄起家伙冲锋。要是他一开始冲锋的时候就遭到对方弓箭手密集阻击,抗金军岂不是刚一开打就失去了指挥? 后来高全冲击指挥使及其亲兵,也没有掩护,还差点被冷箭射死。要不是韩文和王五娘带着一个排,二十多个弓箭手和刀盾手,阻击了周围来增援的官军,高全肯定被包围了。 这一仗也没有人全盘指挥,几乎是各个排甚至各个班各自为战,乱作一团。护卫队几乎人人能射箭,弓箭手数量超过对方,但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大部分人射完一两箭后,就把弓一扔,跑到前面去冲锋厮杀。最后起作用的还是平时的刺杀训练。 如果官军不是都在抢钱,而是结阵抵抗,抗金军这一仗能不能打赢都很难说。另外小炮、霰弹枪只打了一轮,以后没有继续发射。 几个炮手也都拿着刀跟着高全去冲锋了。如果能够抵近射击,根本就不用长矛阵苦战,可能一波就把指挥使斩首。 第93章 狠批高全 王有志特别提到老营遇袭,说这完全是高全指挥失误造成的!险些造成重大损失。他强调军人的职责是要保卫妇孺,如果老窝被人家抄了,前边打的再好有什么用? 王有志说来说去,几乎把战役完全否定,而且责任主要是高全的。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后诸葛亮,语气还尖酸刻薄,但却讲的是事实。 高全虽然心中不悦,他又不好说自己以为指挥使已经被小炮打死了,才冲锋的。因为那样反驳不但苍白无力,王有志还可以质问他为什么不确认一下? 于是高全只好站起来承认错误。他这么一表态,其他人也都只好赶紧检讨,挖空心思找一些问题。王有志又让大家互相批评,一开始军官们都不好意思说别人。 后来王有志逼着每个人都必须找出别人三条缺点,并点名韩静先说张虎。韩静没办法就试着说张虎带着那队人往下冲,他自己倒是身先士卒,不过不管别人,队伍都跑乱了,最后他那十个人只有四五个跟着他打仗。 张虎一听大怒,反唇相讥,说韩静那队倒是没跑乱,但是光吃肉不啃骨头,专门攻击游兵散勇。 韩静一想,我是被王老大逼的不得不说几条敷衍,帮你过关,结果你不但不领情,还说起我来了?真是不当人子!明明刚才大家都夸我驱赶溃兵去冲击结好阵的官兵是妙计,怎么到你这里成了投机取巧? 于是他也火了,又批评张虎好表现,后来脱了盔甲,光着膀子冲锋,结果旁边有护卫队员为了给他挡箭而身受重伤。旁边一个班长,因为那个护卫队员是自己的同乡,关系很好,于是也跟着说张虎。 张虎一听气炸了肺,也批评那个班长。结果检讨会又开始变成揭短会,最后高全火了,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顿,要求每个人都交一份检讨和战役总结,还列了个表格,优点不足都列了十几条,要求必须都填写完。 会后王有志拍着高全的肩膀说:“批评和自我批评,是优良传统。今天只搞了批评,明天还应该继续搞自我批评。只有坚持批评和自我批评,才能不断进步。” 高全咬着后槽牙说:“对!你说的都对!对我帮助很大!” 王有志得意地说:“都是革命同志,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然后就哼着小曲走了,留下高全在风中凌乱。高全咬了半天牙,后来想了想自己确实有很多做得不好。 特别是作为主帅,不能把自己当成连排长,不到最后关头,不能带头冲锋。如果自己留在山坡上指挥,让王大志或者张虎去当突击队长,效果可能会更好。 第二天又开会,先自我批评,然后评功。这次大家都小心翼翼了,也不再互相吹捧,互相揭短。高全和王有志不参加评功,最后评定张河几乎是孤身诱敌,沉着冷静,并疲劳敌军,奠定胜利基础,为第一。 钱钧在老营突然遇袭的情况下,沉着冷静,带着二十来个小学员抵抗,还阵斩匪首,有家小的军官都很感激他,钱钧被评为第二。王五娘射中了敌军首脑,并及时回救老营,被评为第三。 王大志先追随高全冲锋,后来接替王有志指挥阻击排,并组织追击,评为第四。韩静带队始终保持队形,驱赶溃兵冲破了多处结阵的官兵,对其他部队帮助很大,被评为第五。张虎敢打敢冲,专打对方军官,阵斩一名都头,被评为第六。 韩静得意地看了张虎一眼,接着昂起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虽然第五并不是多好的名次,但正好压张虎一头,这让他很满足。 张虎气得眼里冒了火,但也无可奈何。这既不是师父偏心,也不是韩静靠了他大哥是参谋,而是大家一致评出来的。 韩静驱赶溃兵冲乱官军阵脚,确实帮了好几个班排长的忙,大家都感谢他。 改进意见为,主帅应该坐镇指挥所进行全局指挥;火器攻击对方首脑,要连续打击,务求一举斩首;弓箭等远程打击要持续要有重点;战斗中要注意分割对方,打乱对方指挥; 要注意在对方阵营中制造混乱,敌方一部溃败后,要注意驱赶溃兵冲击其他阵型;要注意疲劳敌人,引诱敌人;近战要尽量多集结长矛手,充分发挥枪阵的威力,注意用弓箭手掩护等。 会后继续行军,现在速度加快了。抗金军之前丢弃了很多大车和牲畜现在得到了补充。本来一些经历过龙王庙惨案的人要把被俘的官兵都杀了,被高全制止。 他找了两条理由来说服大家,一是可以让俘虏当苦力驮运物资,二是杀俘会让以后官兵见了他们抵抗更坚决。虽然有些学员还是想杀了官兵报仇,但由于高全现在的崇高威望,大家还是服从了。 高全也怕出意外,他又安排五娘带着女兵在休息的时候演节目,进行思想宣传,还又安排人晚上开诉苦会,对俘虏进行改造。几天下来,效果不错,特别是俘虏中不少归正人,本来天天备受歧视,现在觉得回到家一样。 现在连同俘虏接近八百人的队伍,向茅山深处迤逦前进。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道教名胜元符万宁宫,简称元符宫。王有志坚决要求过去一趟,虽然已经不用补充给养。 但他认为道士那里多半有硫磺、硝石等物资,这可是宝贝,很难找到大宗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高全也赞同,另外他天天盼着回部队,幻想道士说不定有办法把他们送回后世。 元符宫所在的茅山积金峰南腰处,山洞密集,怪石林立。高全一看就夸赞:“真是打游击的好地方,怪不得新四军当时几千人能扛住十几万日伪军的围剿。”他甚至差点生出不走了,就在茅山打游击的想法。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茅山上怎么炼钢搞工业化? 茅山是道教上清宗的发源地。宋朝因为建国之初就受到陈抟老祖等道教势力支持,所以对道教非常推崇。上清宗也水涨船高,元符宫修建的气势恢宏,但可惜建炎四年被金兵焚毁。 所以上清宗深恨金兵,对北上抗金军也还热情,当然不热情也不行。他们并没有玄幻小说上写的那样法力无边,面对连续击败官军的这支军队,他们半点对抗的心思都没有。 元符宫的住持老远就在山门等候王高二人,并带他们进大殿拜神。高全和王有志带着几十个护卫队员走进元符宫,老远就看到山门之正面横额上刻“三天门”三字。 两侧石柱石刻对联云:“仙乐彻九霄,祝一人之有庆;天香招五鹤,祈四海之同春”。高全是个懂字的,看的连连点头。 第94章 上清宗真有神通? 走过山门后,住持请他们回头一看,但见门之背面横额上刻“万寿台”三字,左右石柱石刻对联曰:“翠岳捧仙台华阳真气,丹崖飞绀殿河上玄风”。 配着满山的松涛回响,山谷里升起淡白色的雾气,云雾缭绕,伴随着初升的红日,紫气东来,美不胜收。他俩不由得叹一声:“果然是仙家气派!” 王有志听主持介绍说,元符宫他们的祖师陶弘景于此结庐,不由得肃然起敬。后世很多玄幻小说当中,陶弘景可是能一掌打平小半个世界的神仙。 不过一回头却见断壁残垣,住持苦笑道:“非是小观不愿接待二位施主,实在是建炎四年遭金兵劫掠焚毁后,便成这模样了。” 王有志对道教印象很好,原因有三: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后世玄幻小说影响;道教是个追究科学的宗教。 别的宗教都不同程度排斥科学,只有道教积极研究数学,还搞各种科学实验,特别是化学实验,虽说吃死了不少达官贵人和皇帝,但也发明了火药、硫酸等重要物质。 元符宫被金兵焚毁,这也让高全对元符宫的道士有好感,觉得多半是因为这些道士抗金才招致金兵报复。 高全看过一些武侠小说,认为道士都会功夫,便向住持请教。奈何住持并不会武功,但他讲了一些导引之术,就是气功。 高全练过硬气功,跟他探讨一番,虽然是硬气功是外家功夫,住持练的是内家功夫,但对调理呼吸等方面还是可以互相交流。 王有志见高全净说些没用的,赶紧拉着住持探讨科学。住持却跟他说,上清宗主要是炼气,不炼丹。王有志很失望,又求购硫磺硝石等物。 住持想说没有,又怕他恼羞成怒,于是搜罗了一下,勉强凑了十来斤。王有志失望之余,也高价收购。 这又让住持后悔自己平时没多攒一些,赶紧发动大家继续翻找,居然又凑了二十斤。虽然还是很少,但住持推荐他去崇禧祠,那边也是上清宗的一处道观,就在大茅峰西北丁公山南,也不远。 尽管元符宫穷得叮当响,到处断壁残垣,但王有志还是去道士们搭建的一个石头屋,硬叫“二圣殿”的,去烧香。二圣殿里面供着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而不是一般道观的三清。王有志和高全焚香叩拜后,本想留点钱离去,但住持突然带着一个老道士,说是方丈来了。 方丈说二位施主均非凡人,他愿意为他们扶乩。王有志来了兴趣,他以前就听说过请乩仙,从来也没见过,赶紧给了十两银子。高全不信这个,催着快走。 王有志就跟他讲自己在临安府听到的一件北宋年间的事。当时杭州知府也是个饱学之士,喜欢对联。有一天遇到一个老书生,出了个“雪消狮子瘦”的上联对不出,遍请饱学之士也无对。 他这种对联上瘾的人,对不出来睡不着觉,于是就请教扶乩大师沈延年,人对不出,咱就找神仙来对。沈延年当场扶乩,没想到过了一小会,乩仙就对出下联“月满兔儿肥”,对仗工整,令人叹服。 高全笑道:“这有什么好的?我对个‘肉去狗儿胖’,不也差不多?” 王有志得意地说:“你这个没文化的,还整天吟诗作赋,假装斯文。这个雪狮子,就是小孩儿下雪天堆的雪人。后来的人好堆雪人,他们这些古代人都好堆雪狮子。 季节变化,时间推移,这天一热,雪狮子就开始融化,所以叫雪消狮子瘦。乩仙对的‘月满兔儿肥,’是指上半月,月亮越来越圆,月亮当中的兔子也就显得越来越肥了。 上下联都是讲的时令变化,天有冷暖,月有圆缺,映射人间悲欢离合。不然人家知府也是有学问的,难道连你那样的破下联都对不出?乩仙不但对的工整,而且仙气飘飘,是不是? ” 高全想想确实比自己那个“肉去狗儿胖”强多了,于是半信半疑,想看看新鲜也好,就一起坐下来等。 却见道士们布置好一个带有细沙的木盘,又拿来一个丁字形木架,方丈和住持各以食指分扶横木两端,中间的乩笔垂在沙盘上。高王二人焚香祷告后,看到乩笔半晌没动,心想果然是骗人的。 不料下一刻,乩笔突然在沙盘上飞快地写字,旁边的道士唱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回首看世界,何处我时空?” 高全和王有志大惊,互相看了看,都是满脸惊诧。这乩仙分明是说他二人不属于这个世界,想回到原来的时空。他们赶紧请教方丈和住持。方丈闭上眼说:“天机不可泄露。”住持倒是给解释了一下,说是请的紫姑,最是灵验,但他法力太小,参不透。 王有志赶紧让人拿来五十两银子捐给庙里。住持就推荐他们去主峰顶的九霄万福宫去求解。高全想这个主持以前莫非是当公务员的?遇事总是往外推。但王有志还是很感谢,表示以后要是有缘再来,一定出钱重修元符宫。住持也赶紧谢了这个空头人情。 九霄万福宫位于主峰大茅峰巅,是茅山教地位最高的建筑,藏有宋哲宗赐给茅山道士刘混康八件珍宝之中的前四宝——玉印、玉圭、玉符、哈砚。 高王二人一路爬过来,虽说很多地方有台阶,但也累得腿酸。九霄宫楼台亭阁掩映叠嶂,气势非凡,那可比破烂不堪的元符宫气派多了,正门上写着“敕赐九霄万福宫”。回头看看周围的山,尽显低矮,虽然只有三百多米高,但也很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度。 九霄宫的住持听说来了一帮杀神,不敢怠慢,生怕这两位最近凶名赫赫的匪首一生气把道观烧了,赶紧跑出来迎接。他见到高王二人对他都很有礼貌,随身带的几十个手下虽然拿着武器,但也都很守规矩,才勉强放下心来。 因为知道上清宗只练气,不研究科学,所以王有志也不再多废话,直接就说他们一共三个目的,上香、收购硫磺硝石、求解。之前元符宫派了一个小道士来通知过,知道王有志愿意高价收购物资,所以九霄宫的住持倒也愿意交易。 至于求解,住持让他们稍坐,他进去找方丈商量。过了一阵,他出来,手里拿了一张纸,说是老方丈在闭关,不方便见人,怠慢了贵客,不过替他们求了四句话。 第95章 过江不容易 高全接过那张纸,看到上面写着:“天降双猛虎,一北一南主。解得千年劫,海上有定数。”二人看了疑惑不解,双猛虎还可以说是他两个人,后面的就看不懂了,于是就问主持。 住持说:“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不用解,也无需解,更不当解,缘到自然消。”再问就不说了。如此玄妙,他二人也不敢造次。 收到这等超自然的信息,王有志也不想去崇禧祠了,他怕又给出什么玄而又玄的信息来。而且九霄宫算是茅山教最高水平,料想崇禧祠也给不出什么切实可行解决方案。除非陶弘景祖师现身,撕开虚空将他俩扔回去。 于是王有志又向九霄宫求购硫磺硝石,住持很大方,将全观的一百多斤存货都卖给了王有志。王有志又许诺日后再来,定然捐巨款修庙。住持明显不信,虽然谢了,但还是明摆着希望他们赶紧走。 高王二人下山回到营帐,派人去崇禧祠等处继续收购硫磺硝石,决心把茅山上道观的存货都搜罗一空。 俩人商量了半天,觉得“解得千年劫”可能是指上天派他们来,解除中国千年大劫;“海上有定数”难道是让他们去开拓殖民地?“一北一南主”到底什么意思实在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此地不可久留,他们还是要尽快渡江。火药配置简单,做成饼后就放在大车上边行军边晾晒。 等翻越了茅山后,高全下令释放了俘虏,每个人还发了一点路费,说自己只是跟王文修有仇,要去杀他,不想伤及无辜。只不过走错了路,到了茅山这里,与他们打了起来,这次就放了他们,如果再遇到,定斩不饶。俘虏们吓得抱头鼠窜。 也有五六十个俘虏不愿走,他们基本上是归正人,不少还是京东东路人,觉得这一段时间是南逃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抗金军不随便打骂,很多人还是乡党,而且对于抗金军宣传的打回中原的思想也很认同。最重要的是,这边给吃饱饭。 经过甄别后,高全把他们打散了分别编入战斗部队和后勤。这样抗金军的总人数增加到六百来人。 等释放的俘虏走远,高全下令把北上抗金军的旗帜收起来,换成他们在龙王庙镇缴获的禁军军旗,护卫队本来就算是厢军,再加上几次缴获的军装盔甲,抗金军大部分都是官军打扮。还有一些丁壮没有军装,但这也不是问题,因为那时候军队经常征发民夫。 有些女人孩子问题也不大,宋朝的军队大部分是带家属的。一路上非常顺利,避开城池,遇到有关卡问,就说是调往淮北换防的。无人怀疑,哪有自愿去前线送死的?所以这帮官军肯定是真的。 再说那一营官军被击溃后,自然又夸大其词,再次祭出“王高十万大军”的说辞。虽然秦桧等人不信真有那么多,不过能轻松击溃五百人的官军,而且顾指挥使受了重伤:刀伤两处,头部一处,大腿一处;箭伤七处,左右肩各一处,前胸一处,后边四处。 因为伤势太均匀,秦桧也不太信真有这么多处伤,但也认为他应该是力战不支,受了重伤。 由此可见,抗金军至少有能战之兵两三千,这样算下来加上裹挟的民壮妇孺,应该总数在一万上下。结合龙王庙和乌金寨附近的归正人失踪数量,大致可以对得上。 他们见高王二贼越走离临安越远,又听说高王二贼深恨王文修,誓要杀之,觉得二贼不应该会或者不敢来攻临安,最有可能是经金坛、常州,去苏州华亭杀王文修。当然也有人提出,既然高王二贼号称“北上抗金军”,就有可能去渡江北上。 但秦桧认为二贼号为北上抗金军,纯属恶心自己,不会有胆子真去北方。他收到的报告是二人其实不是归正人,而是从爪哇以南的澳洲来的归明人,跟金兵也无冤无仇。万一二贼真渡江北上,那不是更好嘛! 跑到江北,朝廷上下就能睡安稳了,最近二贼在京畿重地搅动风云,很多高层已经在抱怨他处理鲁莽了,跟二贼有关联的几家士族也在闹。宫里面传出消息,官家听说二贼能打,甚至起了招安的心思。 如果他们真跑到北方去跟金兵打,自取灭亡,那就是天助他秦桧。于是他下令留都(南京)、金坛一带严防死守,并往那边调兵增援。经过两次大败后,现在官兵也都不敢再去撩拨高王二人了,能守住城池就是大功。 而现在高王二人已经到了丹阳镇附近。从茅山到他们计划渡江的马鞍山附近的江边,其实才五十多公里。 如果仅仅是护卫队,高全有把握一天走到,但如今有这么多老百姓,特别是妇女儿童,他们一天走五十里路已经接近极限,再多走就会有不少人掉队。 还有个问题就是大车。大车的木轮很容易损坏,一旦坏了,大车就只能推到路边去。倒也不会暴露行踪,因为周围的村民捡了去,是坚决不会说的。大车在当时也是宝贵资产,相当于后世的大货车。凭本事捡的大货车,断然没有交出去的道理。 他们走得急,大车损坏得更多。高全估计,到江边后,大部分大车就要丢弃了,因为他们很可能没有那么多大船可用。他更看重那些江州独轮车,那些车更轻便,妇女儿童也可以坐在上面。 下午五点左右,到了丹阳镇附近扎营后,丹阳镇如临大敌,因为那时候官军经常比土匪更可怕。这时候张河又发挥了作用,他利用自己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冒充一个都头,去跟丹阳镇交涉。 那边很爽快地答应了提供给养,特别是木头车轮,也不要钱,还送了五百贯,条件只有一个:军队不进镇子。王有志发现自己带了那么多钱,居然一路上没怎么花出去。欣慰之余,他也知道到了江北,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第二天天刚亮,抗金军就拔盖起营,直奔采石矶而去。那里是附近最大的渡口。高全估计那里就算有驻军并识破了自己的行踪,也不是自己的对手。而且官军的主要责任是守住渡口的军寨,如果自己表现出就是要过江,他们应该不会拼命阻拦,当然前提是认识到自己不是对手。 从丹阳镇到采石矶大概二十公里,他们走官道,速度很快,走了大概两个时辰,不到中午就快到了。高全一边下令修整吃饭,一边派张河和王大志继续冒充都头,拿了他用缴获军都虞候的大印伪造的公文,去采石矶的牛渚渡口观察情况并安排船只。 张河和王大志带了一个排的护卫队员,如狼似虎冲进渡口,发现确实有驻军,不过也就一个都。这边都属于太平军州,驻军说是一个都,其实只有六十多个人。一个年轻的副都头看到一大帮军士冲了进来,赶紧迎上去。 张河厉声喝道:“奉枢密相公令,大军北上淮北换防,尔等谁是都头?速速安排船只。” 那个副都头连连点头称是,但又索要公文。张河掏出公文,在他面前一晃:“看到军都虞候的大印了吗?可是假的?” 那副都头说:“大印倒像是真的,不过既然是换防公文,如何是军都虞候的大印?” 第96章 上层的斗争 张河骂道:“你这厮讨打!俺一个都头,芥菜籽大的官儿,如何敢拿枢密府的公文?这是军都虞候相公发给俺沿途交涉的。你一个小小副都头,也敢查看枢密府公文?你如何不说要查看圣旨?” 王大志大喝道:“我等恶了上官,被发往淮北送死。你这泼才却只顾呱噪,想是要替俺去?”接着上前揪住那副都头就要往水里推。 已经赶过来的都头赶紧劝开,又对那副都头说:“他们要去淮北送死,本来就老大怨气,惹他作甚?哪有冒充去送死的?” 那副都头吃王大志一吓,也不敢再阻拦,挡着自己的下属被人胁迫,脸上挂不住,于是小声骂骂咧咧地回营地,把事情都扔给都头。 那都头接受教训,生怕再惹怒了这帮人。看他们一个个膀大腰圆,军装好像是禁军,真闹起来。自己这边的六十来个人,怕是打不过这五十来个人,到时候挨打也是白挨。于是他不敢怠慢,问清楚他们是先锋一共五六百人后,赶紧跑前跑后,给安排了三十条大船。 张河留下王大志看着,自己带一个人骑马跑回去,报告高全王有志已经安排妥当,然后拱起手来说:“张河已经无用,就此别过。祝两位相公早日能够回到江南,容张河再效微薄之力。” 王有志让人拿来一包金银,张河也不推辞,却又把王有志叫到一边说:“小人求相公一件事,把前几天俘虏那几个土匪都杀了吧。他们知道我的底细。” 王有志说:“ 让他们跟着你不好吗?我看他们都服你。” 张河笑道:“今日之张河已非昨日之张河。王相公让他们跟着我,我自己杀也好。” 王有志哈哈大笑说:“不愧是江湖大豪呼保义!那好,我再送你 一副盔甲,一把乌金刀,助你一臂之力。 ” 张河笑道:“恩相知我也!” 入营叫上那几个土匪,径直去了。 高王二人则率领五百多人浩浩荡荡开进渡口,依次登上准备好的三十条大船,向江北开去。 高全安排警戒后,与王有志立在船头,看着浩荡长江中,白帆林立,千舸争流,不由得意气风发,用腰刀拍着船楫说:“我等如不能恢复中原,誓不回江南!我们不是祖逖,没有人掣肘,定能成就大业!” 那个副都头扒着栅栅栏看着那一干人渡江,嘴里说:“ 好像操练的不错,不过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他想了想,忽然说:“长矛!他们的长矛不一样,军装有的像禁军有的像厢军。” 都头在旁边叹道:“真的也罢,假的也罢。早走了不就早没事了? 你莫要为了面子,非要跟他们较真。闹将起来,是想让他们回来杀了我们吗?” 副都头不说话了,想了想也没敢去告发。因为从他们这儿走的,如果发现真有问题,那他们岂不是犯了死罪? 再看看,船队已经拐过了沙洲,不见了。那副都头叹口气,躺倒睡觉了。 抗金军已经渡江,眼看就要到江北的杨林渡口,他们即将迎接全新的挑战。而在江南,朝廷上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了。这次秦桧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公然以维护江南士族利益为借口,让枢密院调兵,展示实力,抢夺兵权。 在他暗示下,王文修告发王有志要谋反!根据是王有志的姘头王五娘自称要当皇后,并且前去围剿的禁军在龙王庙抄出来皇冠龙袍、凤冠霞帔。 但吴益这边不干了,因为如果说王有志案定调是谋反的话,那么不光阜康商号的财产,连翠楼有可能被没收,那可是吴家的财产。而且他不但是阜康商号的重要股东,而且整个临安城都知道他是王有志的靠山,王有志去任何衙门办事,都打着吴益的旗号。 王继先也急了,他也是阜康的重要股东,而且他投的钱更多。如果如果王有志被定罪谋反的话,那他王继先岂不是同谋?因为他势力显然比王有志大多了,所以本来就经常弹劾他的御史们肯定会说他才是谋反的主谋。 在王继先运作下,查出王五娘乃是王文修的佃户,而且从小就天天说自己以后要当皇后。如果说这算谋反证据的话,王文修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知情不报,岂不是同谋? 更何况他们找人到大理寺细查,发现所谓皇冠龙袍、凤冠霞帔不过是从戏班子里拿的道具,纯属栽赃陷害。 有了这些证据,吴益和王继先理直气壮,跑到官家面前嚎啕大哭说王文修陷害他们,王有志献了医书又献千年何首乌,怎么可能谋反?王继先这次主动给千年何首乌背书。 他们又辩称王有志就是一介商人,从古至今焉有商人造反者? 吴皇后听说了,也赶紧过去跪着请罪。 王有志的产业还有雇的人已经上了规模,他折腾的事也不小,又接近吴益和王继先,早就可以入皇城司的法眼了,所以赵构案子上御案上,也收到过几份关于王有志的报告。 赵构经历的风雨也多了,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 不外乎是王文修想谋夺王有志的财产,阜康商号的丝织品、香皂、大米、羽绒服等产品,生产能力太强冲击了很多行会,和很多江南士族的织坊还有丝绸生意,而且吸引很多周围的士族的佃户放弃土地去阜康商号打工,阜康在开矿和运输的时候,也与周围的士族争利。 阜康赚钱太多,崛起太快,让人眼红,很多士族都想去抢。 这后面还有牵扯到吴皇后家,赵构对自己这个患难妻子还是很照顾的。吴益跟秦桧家勾结得如此之深,秦桧死后所有秦党都遭贬斥,吴益也遭到弹劾。但是赵构依然护着自己这个小舅子。 王家本来就势力庞大,后来虽然没有再出宰相一级的人物,但利用秦桧近二十年当朝,势力不但没削弱,反而扩大了。这样的大士族,需要不时敲打一下。 王有志做的事情,收拢归正人,开矿开厂增加税收,跟士族争利,这都是赵构喜闻乐见的事情,所以他对王有志并不排斥。他甚至觉得吴益确实长进了,发掘了这么一个能赚钱的人才。 但现在大部分江南士族和行会都无法容忍王有志,而且王有志已经逃走了,他自然也不会去救他。 其实就是王有志不逃走,他也不会救,他就是这样一个习惯于牺牲下属的皇帝。按他的想法,这个事情到此为止,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哪个人能说了算的,哪怕贵为皇帝。 第97章 帝相之争 秦桧不会罢休,他极力利用此事逼赵构给自己加九锡封王爵,还趁机控制西军。赵构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也还有不少实力,之所以对秦桧步步退让,一是害怕金兵南下,二是秦桧代表江南士族。 不过这次他被逼到墙角了,要么牺牲吴益,要么给秦桧加九锡封王爵,默认他抢夺军权。牺牲吴益没道理,不但他感情上接受不了,而且如果他连吴益都保不住,以后除了吴皇后,谁还敢跟着他?但答应秦桧的条件后,接下来秦桧不是要公然当曹操? 赵构回想起秦桧对他前恭后倨的情形,对其越发痛恨。秦桧刚从北方回来的时候,因为是全家一起回来的,他自己当然说是趁金兵不注意逃出来的。但很多人怀疑秦桧是被故意放回来的间谍,他跪趴在自己面前痛哭,何等卑微。 后来还是自己发现秦桧理财和与金国沟通的才能,将其步步提升,那时候他在自己面前多么感激涕零,战战兢兢。 秦桧二次拜相后,王氏应吴皇后之邀,进宫赴宴,席间有一道菜是清蒸鲻鱼。鲻鱼美味可口,产于南方沿海,但南渡之后,边事吃紧,很少能吃到。吴皇后为了显示恩宠,就问王氏有没吃过这种鱼?王氏小女人攀比情节爆发,回答说吃过,而且个头比宴席上的还要大,并说回去后给吴皇后送上一些。 王氏回家后将这件事告诉了秦桧,秦桧大惊失色。相府有皇室贡品,这会引起自己怀疑。但秦桧多聪明啊,就让王氏带了几十条青鱼进宫供奉。吴皇后看了,果然打消了疑虑,笑着说:“我说秦桧怎么会有鲻鱼,原来是把青鱼和鲻鱼搞混了啊。” 其实秦桧干的事,包括这些小把戏,赵构都知道,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能把事办好,贪一些没问题。 一切都在绍兴和议后变了,刚开始还只是贪,想办法欺骗自己。秦桧家的财富,超过了朝廷的“左藏数倍”。后来发现自己指挥不动很多军队后,就开始越来越跋扈。要是岳飞韩世忠还掌握军队,他岂敢如此欺君? 但问题是当时为了议和,又不能不对付他们这些抗金将领。宋军肯定是打不过金军的,暂时赢几仗可是时间一长还是会输。更何况不仅江南士族,北方南逃的士族都反对北伐,这怎么能赢得了?他赵构也累了,想过几年安生日子。 可秦桧就是趁着他过安生日子夺权。这两年秦桧很疯狂,但凡有人说他一句就下狠手。赵令衿读秦桧的《家庙记》,顺口说出“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本来是想拍马屁,称颂秦桧是君子,但因为没文化,引用不当,让秦桧以为是在咒他家要完了,于是被投入大牢。 秦桧还十余年一贯制,积极抢夺军权。绍兴二十二年(1152年),衢州有强盗作乱,秦桧派殿前司将官辛立率一千人前去抓捕,没有禀报赵国。晋安郡王得到消息,就进宫禀报,赵构大惊,急忙诏问秦桧。秦桧说:“小事不值得陛下操劳,没敢惊动圣听,拘捕盗寇后会即刻上奏。” 秦桧出宫后,立刻追查内情,得知是晋安郡王通报消息,就上奏说晋安郡王正在为秀王服丧,不应领取俸禄。晋安郡王的俸禄每月减少了二百缗,赵构无奈只好从国库出钱给他接济。 这次秦桧又擅自调动军队去剿灭阜康商号,第一次两千五百人,第二次居然高达三万人。 更可怕的是,秦桧还在宫里安插耳目。上个月赵构召见着名的测字先生谢石,他为求吉利手书一个“春”字求测。谢石说“秦”头太重,压“日”无光。赵构听了默默无语,赏银送出。 秦桧马上就知道了,过了几天,就将谢石发配岭南,死在半路上。临安城流传着一段关于这个着名的测字先生的死亡传奇: 谢石发配路过一座山,遇见一个人打着一个测字占卜的招牌。谢石职业病发作,就想与之切磋,写下“谢”字请测。那人笑着问道:“你也是个测字先生吧?” 谢石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笑道:“谢字就是在寸言中立身。” 谢石又写了一个“石”字,那人道:“石遇到卒,不就是个‘字’?跟你同行的正是一押解的衙卒啊,不知这位高姓?” 押卒答姓皮。那人一听,说:“石逢皮就是个‘破’字,你怕是回不去了!” 谢石不服:“也请你写一个字,我来占一下你的来头。” 那人回答:“我站在这里就是字,何必再写?” 谢石想了想:“一个人站在山旁边,莫非仙人?”那人笑而不答,接着就不见了,谢石当晚就死了。这个故事神乎其神活灵活现,很多人都信以为真,认为谢石之死乃是命中定数。 赵构听了心想,这分明是谢石名气太大,直接杀了怕引起公愤,秦桧才故意编造这样的故事来掩人耳目。 其实秦桧的这些疯狂举动,篡位野心,很多人都看出来了。沈长卿赋诗“宁令汉社稷,变作莽乾坤”,引王莽的典故,暗喻秦桧篡政。秦桧马上把他编置化州。 至此,秦桧之心路人皆知,赵构更是心知肚明,但他手里牌太少,只能先拖着,寻找机会反击,幸运的是,很快机会就来了。 前刘光世部西军这次太过分了。以前西军也抢也杀良冒功,但数量都不多,而且大多是针对归正人和杂姓的佃户。这次是把龙王庙镇 三千多姓范的居民杀的一干二净,还把乌金寨附近,姓张姓钱的甚至姓顾的,也杀了一千多。 如此行事,不光激怒了这几姓士族,更被江南士族视为挑衅,引起了公愤。还有人说这是秦桧为了打击主战派,故意拿范浚的族人开刀立威! 这让很多士族感到了威胁。在朝堂上斗争就罢了,也就是发配,顶多害死在监狱里,弄个庾死。这么公然搞大屠杀,已经不可理喻! 今天能把姓范的一个镇全都杀光,明天会不会杀姓王的一个村?后天会不会连县城都屠了?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很多村镇都忙着修寨墙,临安县一些士族的农庄都开始聚集壮丁乡兵。 范俊和陆游虽然现在没有官职,但是他们文笔好名气大。他俩连夜商量写了揭帖,渲染龙王庙镇的惨状,控诉西军无圣旨擅自出兵,杀良冒功,天子脚下公然屠灭良民,金兵亦不过如此,形同谋反!几家受害的士族到处散发,四处串联,联合了很多家姻亲,还有门生故吏,一起弹劾西军和秦桧。 甚至之前状告王有志的一些士族也很愤怒,因为西军把所有的机器厂房都付之一炬,而本来他们是指望把这些都霸占下来的。事实上就连秦桧得知碾米厂都被捣毁了,也很生气,那是他内定给自己的。 赵构趁机不停地接见世家代表,表示自己绝不会姑息西军,绝不偏袒北人,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位置,都会一查到底,一定给江南士绅百姓一个交代。他不仅仅是这说,而且还让天下人很快看到他还是那个权术高全心狠手辣的皇帝。 第98章 秦桧憋屈的死 赵构获得士族的支持后,马上采取了行动,他下旨招几个参加屠杀的高级将领到临安来自辩。他叫的几个人,都是跟秦桧关系密切的。那几个人觉得有秦相在,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没有问题,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多带了一些护卫,然后就大摇大摆来到临安城了。 他们进临安城的时候,并没有人管,这让他们更加放心。而护卫们现在都分到了一些劫掠得来的钱,很想在临安好好玩玩,很快都跑的满城都是。 那几个将领被皇帝召见,一进宫门就被抓了起来。接着赵构下令关闭城门,在临安城里搜捕这次来的西军。 与此同时,赵构调动其他军队,还有一些世家控制的武装包围了参与屠杀的西军,解除了武装。但赵构为了防止江南士族趁机把西军一窝端,非常鸡贼以防止兵变为名,提出只诛首恶不计协从,只抓了一些高级军官,还趁机清洗了不听话的一些西军将领。 至于中下级军官和士兵,赵构亲自去安抚,所到之处西军全部跪倒,都高呼:“官家万岁!皇上圣明!”他成功利用这次事件清洗了秦派将领,重新掌握了大部分西军。 秦桧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西军会如此暴虐引起了公愤,而范浚陆游等人成功地利用他和官家的矛盾,将士族的矛头引向他。忧急之下,他病倒了,比原来的历史上提前了接近半年。赵构趁机收回了很多权利,现在暂时既当皇帝又当宰相。 完全控制京城后,赵构宣布为了体恤老臣,他将亲自去秦桧家探视病情。在此之前出动了很多军队,士兵从皇宫一直排到相府,秦府的家丁全都缴械被赶到一旁。秦熺带着一家老小在门口等了两个多时辰,赵构才姗姗来迟。 然后他宣布,皇恩浩荡,加封秦桧为建康郡王。秦桧自然要谢恩,于是有人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放到赵构面前,行跪拜大礼,然后舞蹈谢恩。赵构又宣布秦桧应该游街夸官亮职。太监们给秦桧抬胳膊搬腿,穿上王袍,拽到马上,打起仪仗,到御街转了一圈。一番折腾之后,秦桧已经进的气不如出的多了。 然后赵构又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秦桧坐在自己面前,语重心长地对秦桧说,很多人说秦桧是金国间谍,他是从来都不相信的;还有人说秦桧贪污腐败专用拍马溜须之辈,他也是坚决不相信的;还有人说秦桧有操莽之心,他更是坚决不相信的。 眼看秦桧坐不住要半躺在太师椅上,赵构一把拉着他的手,让他坐直,大讲三十年君臣之谊。说到动情处,影帝赵构眼泪都下来了。而影相秦桧由于身体和精神的原因,完全不在状态,“无一语,只流泪而已。” 即便如此,秦熺还不服输,不甘心放弃宰相梦,派秦埙同亲信林一飞、郑木冉见台谏官徐喜、张扶,并联络熟悉的将领,策划自己的拜相事宜。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已经回宫的赵构又在朝堂上宣布进秦熺为少师,为了让老太师秦桧养病,让秦熺侍奉床前尽孝心,恩准他爷俩都退休致仕。满朝文武都称颂官家对秦家父子皇恩浩荡,秦熺孝感天地,无一人提出异议。秦氏父子这才死了心。 当晚经不起精神和肉体折磨的秦桧就死了。原本历史上他还可以多活半年,高王二人穿越的小蝴蝶翅膀扇动带来的改变,让他提前死了。赵构假惺惺的追赠他为申王,谥号忠献。这种不花钱,没实权的称号,赵构还是愿意给的。他只不过觉得秦桧当政二十年,门生故吏众多,树大根深,要铲除还需要慢慢来。 至于王高谋反案,查无实据。吴益和王继先找人控告王文修王忠义为赖账杀死王七六一家六口。大理寺一开始还没体会到秦桧已死,秦家已经倒台,就判王忠义贪匿货款,欺骗王文修,大辟。王文修被蒙蔽,罚银三千两。 但赵构抓住不放,他早就对王文修他父亲和叔叔都投降金国非常不满,而且要让世人都知道秦家完了,一定要拿王文修开刀。但鉴于王文修有散官的官职,根据宋朝不杀士大夫的原则,最后定了一个王文修纵奴行凶事后隐匿,诬告他人谋反,夺人财产, 将其发配岭南。 最后给王有志定的罪名是骄横不法,与民争利。这个罪名有点滑稽,因为阜康商号本来就是民,王有志也不算正经官员。虽然罪名荒唐,但通缉令被取消了,罚没全部家产。高全的罪名居然是擅离职守,看来官家认为他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将,可以争取。 不过有意思的是,他俩的官职却保留了下来。这是吴益争取来的,自从王有志走后,吴益的公务再无寸进。他非常想念王有志在的时候,他不但天天有进项,还月月有政绩。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钱的问题。西军将领劫掠的财富,自然会收归国库。阜康商号的田地被周围的士族瓜分。吴益宣称阜康的资产大部分是他和王继先的,证据是王继先伪造的一份委托王有志代持股份合约。他俩接受了兄弟解库成为最大赢家。果然是“什么你的我的,都是老爷的!” 阜康的大部分工厂被西军焚毁,只剩下一些矿山和几个工厂的残余车间可以恢复,但吴益和王继先不会经营,也找不到能经营的人,甚至卖都没人买,因为配件也是阜康自己生产的,别人买了也无法修理。结果剩余这部分资产也陆续倒闭。 他开始越来越怀念王有志了,不过自从涧溪沟战役后,高王二人连同他们“上万人”的队伍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吴益等人到处寻找,张贴布告,劝他们回来,都没有音信。范海等人都认为高王应该是逃回澳洲了,只有王翠喜坚信王有志还会回来。 第1章 行商 就在江南乱作一团的时候,北上抗金军已经顺利抵达杨林渡口。王有志要给船夫钱被王大志阻止,理由是给了钱会让他们觉得可疑。因为官军不打骂就不错了,怎么还会给钱呢?给钱以后,船夫们回去会说,对谁都不好。其实王大志就是舍不得,但他这一番理由说服了同样有点舍不得的王有志。 渡口的厢军同样没有盘查,他们躲在寨子里,生怕这支军队向他们要给养。抗金军也乐得赶紧走,登陆后迅速向如方山方向运动。 高全也不知道那边地形到底怎么样?是不是适合打游击?只是本能的觉得靠近山就会安全一些。继续沿着江边走,就到乌江了,霸王自刎的地方,大家都觉得不吉利。 虽然是打着官军的旗号,但他们仍然心虚,不敢靠近和州。看看快天黑了,离山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就在附近一个大村旁边停下来。王大志故伎重演,又冒充都头去那个村子要给养。 江北的村庄跟江南的有很大不同,稍微大一点儿村庄都有围墙。 村里坚决不开门。对于给养,也说只能提供一百斤糙米。王有志又要腊肉,村里说没有,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荤腥了,建议军爷去捞鱼。 王大志最后没办法,带着几个士兵扛着大米一百斤大米回来了。高全批评他们这种做法,但王有志赞同。他的理由跟之前王大志的一样:“我们现在是官军表现太好了,容易引起怀疑。” 高全气的指指他们俩,转身查岗去了。不过他也知道队伍带的给养有限,越往北补充会越困难,能省一点还是尽量省一点。 第二天抗金军继续向大山进发,到达了山脚下的平疴镇,后世叫香泉镇。南北朝时期,梁昭明太子萧统随父亲萧衍来香泉以北如方山“萧家藏经寺”读书拜佛。因昭明太子满身疥疮,久治不愈,痛苦不堪,到这里后天天泡温泉,不久,疥疮结痂脱落,皮肤白润如初,十分高兴,乘兴为香泉题写了“天下第一汤”五个大字。后来他在这里编写了着名的《昭明文选》。 王大志又去镇上敲诈勒索,他做衙役出身,对这种事非常擅长,也非常热衷。镇上果然条件好一些,有腊肉,但没有钱,给养量也比江南那些镇子给的少多了。 不过王有志带着范崇山换上衣服装成客商,去买了一些腊肉和鲜肉、蔬菜,他不想队伍上出现大量坏血病。香泉镇是大镇,他成功兑换了两千多两银子的盐引。出镇的时候,后面跟了几个小混混,被几个跟在后面学员打了一顿后,赶紧跑了。 吃饱喝足后,高全下令全军轮流洗澡,大家一片欢呼。王有志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对高全说:“要是这样行军的话,倒也不错呀。一路游山玩水,还能泡温泉。估计再过个七八天就到了。” 高全赶紧说:“呸!呸!不要说这种话,一说就很快就要出事儿!”王有志嘴上批评高全迷信,但他心里也有点犯怵。毕竟高全是当兵的,他们军队里流传的一些忌讳据说有时候很灵。 但过了一阵子没有出现什么坏事儿,反倒是军营前边来了几个客商,希望跟着军队走,他们要贩货到盱眙县西北的双沟集去。王有志跟他们聊了聊,很想跟他们一起走,因为他们可以带路,而且沿途也熟。 高全不太乐意,他觉得这样容易暴露。王有志就想了个办法, 要求这些客商不要跟军队走在一起,让他们在前面走,军队跟在他们后边大概三十丈约一百米;宿营的时候,也不许他们在军队的大营内, 让他们在附近扎营。而且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在哪里扎营,都是军队说了算。 那几个行商非常乐意,其实他们也担心在一起被军队晚上抢了。他们表示愿意出五十两银子做报酬。但是范崇山说他们更想要腊肉,几个行商商量一下,觉得这支部队靠谱,不像兵匪一家的那种,就跑到香泉镇去买了两千斤腊肉过来。 范崇山记得临安一头猪一两银子,北边肯定要贵,觉得也差不多。腊肉经过检查没有问题,那些行商第二天就带着货跟他们会合,连伙计一共二十来个人,四辆大车,十辆江州独轮车。范崇山看了看他们的货乐了,原来他们贩运的主要就是阜康的绢。王有志估计他们可能是在往金国那边走私。不过他也懒得管。 王有志一路上跟他们聊,才知道这帮行商一直在往北边贩运丝绸, 获利很大但是也很危险。他们说一直到盱眙县还好,但是再往北的话 就会有大股的土匪水匪,多的都有一两千人。不过他们一般不找官兵的麻烦。 有个中等身材,比较魁梧的行商是他们的头领,长得黑乎乎的 ,一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样子,跟人说话时喜欢紧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好像生怕被骗了一样;不说话时,眼睛滴溜溜到处乱看;行商们都叫他李掌柜。 李掌柜这个人话很多,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不过他每次问到这支军队的事,王有志都说军机大事不要打听。当然所有的行商都想知道自己到底跟的哪支军队,免得出了事都找不到人。他们只看到这支军队打的旗号是虎翼军左指挥使王,其实这是高全在龙王庙镇外缴获的禁军军旗。 王有志倒从他嘴里打听到一些沿途驻军的情况,听他说过了盱眙县,就要特别小心了,因为往往军队和土匪往往是一伙的。他也很好奇王有志到底在这这支军队里是什么身份?看起来像是个官,所有人见了他都敬礼,但打扮又像个商人。每次他问,王有志都笑而不语。最后被缠不过,说自己是个文官。这也是实话,他是正儿八经的工部承务郎,从八品官,官服还带着呢。 李掌柜好像明白了,因为有些商人是买个散官,以抬高身价保护自己。于是他很羡慕,向王有志打听怎么买?王有志只好说自己不是买的,是因为有功劳。他又打听是什么功劳,王有志只好落荒而逃。李掌柜撇嘴道:“明明是买的,非说是有功劳,骗谁呢?” 第2章 渡口遇阻 第二天根据这伙行商给的路线,抗金军从和县香泉镇向全椒县进发。由于要走部分山路,再加上高全故意磨蹭,只走到武岗镇。这次王大志没有再去敲诈勒索,因为给养已经非常充足,再要就是负担了。他们计划到盱眙县附近大量补充一次,之前就先吃已有的。 就这样走了几天后,李掌柜开始有点起疑心,这伙官兵,从来不靠近县城、州城,这很不正常。但如果说是假的,又不像土匪冒充官兵。如果是那样,他们早就被抢了。 他本来怀疑是大商队冒充官兵,但又发现他们根本没带货。士兵训练有素,一路上还不忘操练,士气高昂,经常唱岳爷爷的《满江红》。居然还有女兵,跟着男人一起操练。 一个高个女兵整天拿着一张弓到处瞄。还有十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自称孩儿兵,也跟着她到处转。非常奇怪的一支军队,但给人的感觉是,就像他们中间一个行商说的那样,“比禁军还像禁军!” 那个王相公还到驿站掏出驿券,要求换马。商人是不可能有这个东西的。每次他刚一问,王有志就严厉打断,警告他不要打听军机大事。后来他甚至猜想,是不是这些官兵是护送王有志到金国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想到这里,他也不敢问了,怕惹火上身。 快到盱眙县城,高全通过侦察兵发现了问题。如果去泗洪县,就要在盱眙县附近的渡口渡过淮河,而通往渡口的官道就经过盱眙县城旁边。如果经过那边,盱眙县的驻军很可能会查问,因为他们没有接到过通报。他们虽然一路都说自己是去淮北换防的,但去哪里换,跟谁换,他们也说不出来。另外禁军上三军虎翼军的军旗也很扎眼,上三军是拱卫京师的,换防也一般在江南,为什么到淮北来? 这样就两个方案,一个是硬走,来查问就说你没资格知道,这样行不行很难说;另一个就是晚上走,但这样不好对那群行商解释。两种方法如果都引起怀疑,那就只能来硬的,倒不是担心冲不过去,只是不想增加伤亡。现在离宋金边境还远,过早冲突会引来麻烦。盱眙军有两千多人,并不好惹。 王有志跟高全最后商定,就跟几个客商说他们是去边境执行秘密任务,不想惊动当地的官府,所以要晚上经过盱眙县城外面的官道,问他们愿不愿意一起走?不愿意的话就退一半钱给他们。夜晚经过县城外面不远的官道,盱眙军即便发现他们,轻易也不敢出城攻击, 当然也要做好准备。 同时他们又商量,既然不能进盱眙县城采购,而过了之后就比较乱,有好几股几千人的土匪,万一遭到围攻,他们也很麻烦。高全让人采购了竹竿,并下令沿途看见有粗竹子,统统买下。竹子比较轻,新鲜的竹子剖开后,钉在一起可以做挡箭牌,遇到火箭也不如不容易着火。 高全还把粗竹子打通,灌进去火药制作火箭弹,尾翼也是用竹片做的。他又让人在战斗部刻上横竖条纹,以制造破片。试了几次,发现效果勉强凑合。王有志说,既然爆炸威力不够,那就改毒气弹,按工部的配方,加入砒霜和巴豆。他这次军事建议破天荒获得高全的称赞。高全有点后悔没有在江南制造火箭,那边毛竹多。虽然盱眙也算是南方,但最粗的竹子内径也超不过10厘米,只能勉强用。 那帮行商看到他们释放火箭弹,惊得目瞪口呆。王有志趁机找出以前从工部拿的公文信封塞了一张白纸进去,外面用火漆封好,用自己的承务郎大印在火漆上盖了个章。 他换上从八品的官服,拿着这个“公文”去吓唬几个行商,按跟高全商量好的说辞通知他们,结果那帮人一商量,决定还是跟他们一起。他们认为既然这帮官军还愿意退一半钱给他们,说明非常讲理,跟着放心。王有志回来想想,自己这份公文纯属多余,穿着官服就足以让那帮行商信服。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当晚出发。那帮行商打着灯笼火把。但抗金军只在每个排的队首队尾打了火把,中间的人主要还是看前面的人绑在脑后的白布条,这样显得人少,看上去好像是几队行商路过。 官道离盱眙县城的护城河还有三四百米,夜里看不清楚。盱眙县的驻军果然没有出击,不过他们也看出应该是有大队人马经过。因为靠近官道的那一面城墙上,都亮了起来,插满了火把。不得不说,越往北,宋军的警惕性越高,战斗力也越强。 看到这个情况,高全越发担心之后的渡口不好糊弄。事实证明,他这个担心是正确的。太阳刚出来,他们就到了渡口。这次高全没有先派王大志他们去交涉,而是休整后,全体开进了渡口。然后才让王大志去交涉。他就是准备一旦交涉不成就夺船硬闯。但渡口驻军也有一个指挥,五百多人,依托营寨,战斗力不可小看。他们同时还是水军,如果硬闯的话,到了水上可能会比较麻烦。 那个年轻的指挥使坚决要看通行的公文,而且声称没有接到通知, 必须核实。王有志穿了文官的官服去交涉,人家更是不屑一顾,根本没有江南官军对文官的畏惧。王大志又故伎重演,问对方是不是想替他们去淮北送死? 结果那个指挥使说他一直盼着有机会去,并质疑他们是不是想去投敌?这样抗金军全体都觉得受到了侮辱,到拿起刀枪,要看就要动手。 王有志急的满头大汗,忽然想起一个事情。他原来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学生跟保安发生冲突,很多同学涌到小广场,准备一起去找校长,还有人说要去找市长,人越聚越多。学工办的老师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听。 这时候,精明强干经验丰富的团总支来了。只见他登至高处,大喊一声:“同学们的要求我都赞成!我已经向分管副校长反映了大家的要求,校领导正在紧急开会,他们很快就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是不是一支团结的队伍?” 第3章 被认出来了 学生们当然喊“是”!团总支就又高喊:“那我们一起来一起唱《团结就是力量》!”说着就带头唱了起来,学生自然也都跟着唱。他然后又领着唱了很多激昂的歌曲,唱了一首又一首,大家唱的都累了。他又找女同学来唱最近流行的爱情歌曲,唱了一会儿,他老先生说:“到饭点了,大家先去吃饭吧。”于是大家一哄而散。 王有志记得五娘唱歌还不错,于是就找到看热闹的五娘,让她带头唱《满江红》。这一路上,王有志发现越往北,岳飞的威信越高。淮北这一片是岳家军以前经常活动的地方,由于岳家军纪律好,战斗力强,当地军民都很怀念岳元帅。五娘一唱《满江红》,大家就静了下来。先是周围的抗金军都跟着唱,然后对面的渡口驻军也都跟着唱,在场的很多老百姓也跟着唱,最后竟然成了一两千人的大合唱。 岳飞遇难后这些年,这首《满江红》流传很广,甚至在金国那边也有很多人传唱,淮河两岸会唱的人更是比比皆是,特别是当兵的。 等唱到:“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时,想起壮志未酬冤死的岳元帅和自己的遭遇,抗金军很多人都开始哭了起来。五娘唱完以后更是放声大哭,渡口驻军也有很多人和一些老百姓也跟着哭了起来。 王有志本来是想通过唱歌来平息双方的怒火,没想到这么一唱《满江红》,居然让渡口驻军对他们有了认同感。王有志又趁机掏出那份伪造的工部公文,把那个指挥使拉到旁边小声说,他们是去到前线实验一种新的火器,事关机密,所以不能通知沿途的地方官府和驻军,请他务必保密。 其实这话是有漏洞的,因为工部完全可以直接送到前线的部队去实验,而且朝廷根本不敢拿金军实验新武器。但那个指挥使本来就是个热血愤青,又被现场情绪感染,现在完全相信了他们,还赶紧道歉,还祝对方实验成功,取得重大战果,希望自己以后也能用这种新火器去杀金贼。 就这样,双方握手言和其乐融融,渡口驻军赶紧给他们安排了船,让他们优先过河。淮河并不宽,五六百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都渡了过去。王有志这次不再吝啬,拿了二十两银子给送他们过河的水军。那帮划船的水军诧异之余,表示坚决不能收。之前很少有官员给他们船钱,更何况他们觉得这是一支要去杀金兵的队伍。王有志表示这不是赏赐,而是敬重他们是抗金的好汉。得了这样的夸奖,水军们高兴地收下后,千恩万谢。 高全亲自断后,他身材高大,现在又留了大胡子,骑在马上门神一般,威武不凡,引得众人赞叹不已。李掌柜盯着看了一会儿,问旁边的抗金军士兵:“ 这位高相公的名讳可是高全?” 士兵呵斥道:“高相公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李掌柜赶紧连连点头,认错道歉,弓着腰走开了。 过了淮河后,很快就要进入金国地界了。他们先到了双沟集,李掌柜他们的目的地到了。这里虽然只是个大村子,但是相当繁华。后世着名的双沟大曲,就是起源于这里,长期有酿酒的传统,所以这里粮食是不怎么缺的。 目前是宋金边境重要的贸易口岸,物资几乎是应有尽有。王有志拿出最后的一些盐引,来换干粮、腊肉、咸鱼等可以长期保存的食品,鉴于后面主要是平原和丘陵,又补充了一些大车。让范崇山惊喜的是,这边骡马数量明显增加,而且价格也比南边便宜不少。 李掌柜热情地帮王有志采购砍价,还表示前面的路他也熟,向王有志推荐走虹县(今泗洪县)那边的官道。据他说,虹县县城因为宋军和金军多次争夺,已经被摧毁,那边也没有驻军了。王有志和高全查看他们自己画的地图,又找别人核实了,觉得确实比较可行,于是就谢过李掌柜,采纳了他的意见。 由于由于才刚吃完午饭没多久,而王有志和高全经过打听和计算,得知虹县县城废墟距离双沟镇也就二十多里地,于是他们决定就在那里扎营,这样比较容易,而且废墟也可以当防御工事。因为他们被南宋通缉,所以觉得越早出南宋的地界就越早些安全。 双沟集离沂州府地界,也就三百来里地,六七天就走到了。抗金军其他人也觉得快到目的地了,越走越轻快,结果下午四五点钟就到了。马上开始安营扎寨,利用废墟的墙壁,上面搭上篷布就行,清扫一下,比住帐篷强多了。整个队伍都沉浸在快到家的愉悦中。 还没等他们忙完,侦察兵就发现南边出现了一千多人的大军, 旗号是大宋盱眙军第一将,贾。意思是盱眙军第一将的贾统领,南宋的将有两千到三千人不等,将的长官是统领。 高全赶紧下令防御,同时派人去问一下怎么回事?他想难道是要去偷袭金兵?结果去问的侦察兵被乱箭射了回来。高全大惊,赶紧让射住阵脚,对方也停了下来,这样对射他们很吃亏。官兵人还没到齐,乱哄哄地排着阵型。 高全安排三支大口径霰弹枪和小炮在废墟前的大车后面埋伏好,只等自己发信号就开火。他打马上前要求贾统领上前答话。一个身穿重甲的胖子领着两个同样全副武装的军官骑马迎上来,但也保持在距离对面的阵地二百米的距离。 高全大声质问:“你等攻打禁军上三军的虎翼军,要造反吗?” 胖子眯着小眼,冷笑道:“这位上官,高姓大名,官拜何职啊?” 高全说:“ 我姓王名艺,现为虎翼军都指挥使。”这其实是龙王庙镇那个被他击溃的官军都指挥使的名字。 胖子哈哈大笑:“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王艺已经被皇上问斩,如何能到此处来?” 他后面闪出一人,却是李掌柜,他奸笑着说:“高相公莫要再欺瞒了。小人在龙王庙进货的时候,见过高相公。整个江南,谁人不知立地门神高全的名号?” 第4章 官兵打完,土匪又上来了 高全大惊失色,知道赖不过了,赶紧往旁边跳下马来,一边大声喊道“放”!只听见一声巨响,三支大口径霰弹枪同时对着那几个军官射出铁砂来。以前他们用的大铁丸射程近,而且准头差。这次他们全都换成了铁砂,射程又远杀伤面又大,高全跳下马来就是怕铁砂连他也打了。这次改进,效果很好,当场把三个军官还有李掌柜全部打成蜂窝。 不过那边同时也放出箭来,对方竟然带了神臂弓!原来双方都打的借谈话狙击对方首脑的主意。只不过高全动手快,又先跳下马躲到了一边,而弓箭毕竟飞得慢。高全看见羽箭飞过来,赶紧全身藏到马后 低下头,只听一声悲鸣,马当时就被射倒。高全跟着趴在伤马后面,一边高喊冲锋。 王大志一马当先,带人冲了出来。他们十几匹马冲在前面当矛头,其他人排着长矛阵冲跟在后面冲,后面还跟着一些弓箭手。王有志同时下令释放火箭,官军还没完全排好的阵型瞬间被打乱。有个魁梧的军官在极力稳住部队,组织抵抗。高全赶紧指挥弓箭手对着他一阵抛射,但有十几个亲兵拿盾牌帮他挡着,效果不大。 高全急了,带人点着几个颗手雷,一起扔过去。只有他的手雷扔到了盾牌上,其他人的都落到了前面。虽然有一个没响,但也成功炸开了这个盾牌阵。而且木头盾牌被炸碎后,木刺乱飞,杀伤力很大。那个魁梧军官,血肉模糊不知生死,被亲兵抱到马上逃走了。高全接着指挥弓箭手跟着长矛手后面,对着还在成建制抵抗的官兵后排密集吊射。 这种战术是高全琢磨出来的,当时一般部队不敢这么干,害怕射到自己人。弓箭手也不敢跟着冲锋,因为他们没有近战能力,害怕被敌人冲到面前。但高全经过实验后发现,通过吊射打对方的后队,可收奇效。他组织了一些类似鸳鸯阵的由弓箭手为核心,刀盾手和长矛手外围保护的战斗集群。多亏护卫队员都是既是长矛手,又是弓箭手,还是刀盾手。当然这需要长期训练和磨合,还要吃得好,不然经不起高强度训练。通过此战,高全又在这种新鸳鸯阵中加入了掷弹手,来扔手雷。 那个魁梧军官受重伤逃走后,这支官军很快就崩溃了。抗金军乘胜追杀出五六里路,但这次缴获不多,只有一些军械,没有辎重。比较让高全欣喜的是,居然缴获了六十多匹马,他可以组建骑兵队了。 经过审讯俘虏,他才知道,原来跟他说话的胖子不是真正的统领,而是副统领。真正的统领是那个组织抵抗的魁梧军官,他让副手冒充他去诱敌,企图狙杀高全,自己在后面整队并指挥。高全想想自己还是太老实了,不过自己这身材也不好冒充啊,看来以后还是要招一些高个子的兵。 这次教训深刻,王有志为了贪小利,引来了小人。高全为显威风出风头,抛头露面,结果被认出。事实证明,做一件事,就跟下棋一样,越是到最后收官的时候,越要小心。多少人都是前面占尽优势,但到了最后决定大局已定了,结果阴沟翻了船。 战役总结会上,王有志和高全二人,又进行了深刻的互相批评和自我批评。本次战役第一次使用手雷,效果很好,高全让大家加强演练。 第二天抗金军不再用官军的旗号,反正马上就要出南宋地界了。当然也没敢打出北上抗金军的旗号,因为担心招来金兵,毕竟他们力量还很小。再往前其实已经是两管地带了,已经没有宋军驻扎。但他们发现,远远跟在后面的队伍越来越多,这次不是宋朝官兵,也不是金兵,而是土匪。在这些地方,有些土匪的战斗力会超过官军。 侦察兵打探的结果是,土匪是听说高王二人很有钱,所以很多大股小股都凑过来准备合伙发财。原来李掌柜这厮太可恶,他不但把消息卖给了那个贾统领,还卖给了一些他认识的土匪头子。 现在很多土匪都在兴高采烈地谈论高王二人到底带了多少钱,数量越说越多,已经过千万两银子了。甚至很多土匪都准备干完这一票就洗手不干,到江南去了。 又走了一天,高全看看后面跟着土匪数量已经超过两千了,还昼夜不停骚扰抗金军。他想不能让土匪继续集聚了,如果土匪聚起上万人来,他们在平原上很难挡得住。于是抗金军就召开会议,商量对策。 侦察队长张虎主张再往前就是灵璧磬云山,就在那里伏击土匪。那里虽然不高,但很险峻,占地面积很大,而且有山沟,而且山外的道路旁还有被水冲出来的深沟,现在还有水,土匪人虽多,但无法展开。 韩静马上提出,土匪是钻惯山沟打惯伏击的,比如涧西沟战役,一开始就是土匪想伏击抗金军。土匪不一定会上这个当。他们俩现在天天唱反调,一个人说东,另一个必定说西,而且都能提出一大堆理由。 王有志突然说:“他们既然是要钱,那就给他们钱呗。” 高全白了他一眼说:“就怕他们贪得无厌啊,土匪哪知道我们其实没多少钱。” 王永志笑着说:“ 老高啊老高,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还记得我们在涧西沟伏击官兵的那一仗吗?如果把我们消灭了,钱基本上要归当官儿的。如果我们洒的地上都是,谁捡了就是谁的!” 高全抚掌大笑:“王兄果然是大才!军事上越来越上路了。”他又修正在磬云山打伏击的方案,为了防止土匪不深入,就在山坡前面撒钱,引他们往前走。 第二天天不亮,就有一部分精锐先行出发,到前面磬云山埋伏以逸待劳。天亮后,大队继续前行。后面土匪已经聚集到三千四五百人,乱哄哄地,似乎也准备动手了。 高全下令,加速前进,快到山坡的时候,开始往地上扔铜钱和碎银子。土匪们紧追着跑了一阵子,发现地上到处都是钱,于是乱哄哄的纷争抢起来,几千人乱作一团,有些地方还动了刀。 虽然土匪大部分还没到山沟里,但他们已经不再往前走了。高全立刻下令,先行的精锐马上进攻,其他人稍事歇息,后队改前队,反冲过去。按照昨天制定的方案,几个精锐的排对准土匪旗子下的头领猛攻。 土匪装备差,不但弓箭少,而且除了头领外,都没有盔甲。有些头领也来不及披甲,就被抗金军冲到了面前杀死。不过有几个土匪头子在极力收拢队伍,有个悍勇的还带着十几个人发起了反冲锋。更多的匪首力图跟其他还在抵抗的土匪会合。 第5章 队伍暴涨 高全站在高处看到后,便留下韩文指挥,亲自带着预备队冲了下去,直奔抵抗最坚决的那些土匪。有些经年悍匪也很能打,不过身边只有骨干一二十人,被高全带的三十多个精兵瞬间淹没。 高全的冲击力本来就都能当坦克用,他又总是能够在战场局部形成以多打少,以强打弱,有时候还用手雷欺负人,结果就是所向披靡。在韩文等人的指挥下,抗金军的弓箭手集群也再次发挥了集中火力打击的威力。 土匪们本来就是很多股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几伙勉强还算有组织的土匪被高全帅队击溃后,被抗金军赶羊一样追得到处乱跑,冲垮了后面勉强集结的几股土匪。在后面的几个土匪头子见势不妙,没等溃匪冲击,自己先带队跑了。 这一仗土匪被杀了七八百人,有好几个大股的头领也死在乱军当中。但这帮土匪很有意思,一开始都跑,后来大部分不跑了,都跪下来要求入伙。 原来抗金军几乎不要俘虏,都放走。但这些俘虏都不走,说他们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愿意跟着高王二位相公。这些土匪有的是原来的匪首这次战役被杀了,有的看到人家几百人打得这边几千人一败涂地,就想跟着最强的。丛林世界就是这样,谁强跟着谁,这样才最容易活下去。 王有志看着漫山遍野坐在地上的俘虏,头皮发麻,杀又不是,放又不走,没想到打了大胜仗还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于是提出马上开会,这次只有几个核心成员参加。 范崇山先说,他主要管后勤,他提出吸收一部分老实些的俘虏当民夫,把原来的民夫转为士兵,其他的遣散。不然吃饭都是大问题,接近三千人,一天就是三千多斤粮食。韩文赞同他的意见。 但这次韩文的老弟韩静罕见地和张虎一起积极支持王大志的意见:这些人只要身体健康就都收下来。现在不比在江南,遇到的敌人会规模越来越大,光靠原来的六百来人根本不行。 但韩文和范崇山反驳说,现在俘虏有两千多人,吸收进来很可能控制不住。如果把他们跟原来的部队混编,会削弱战斗力。 王有志总结了一下大家的意见,然后搞了个折中,认为一部分俘虏当民夫,还可以挑选精壮充当辅兵,要兵不要官,头目或杀或赶走。 高全一直闭着眼不做声,等大家都说完了。他学着以前陆战队旅长的样子,先把大家的意见总结了一下,然后提出要从大局着眼。现在已经进入了金国境地,四面皆敌,以前那种冒充官兵的把戏玩不下去了。之前除了涧西沟击破土匪埋伏外,每次打仗都是打巧仗,以后回旋余地越小,光靠打巧仗怕是也不行。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尽快开赴沂州府,依托山区在沂州府盆地建立根据地,这样人数太少肯定不行。现在他们打的最多的是这次很多股土匪凑起来的几千人,如果说金兵发来一万人,他们无论如何 也只能落荒而逃。所以现在不是收编不收编的问题,而是如何收编,如何尽快让收编的部队拥有战斗力的问题。 大家听了都很佩服,觉得高相公确实是高,看问题高屋建瓴。其实王有志听着听着就想起了以前的党史课。没想到党史课还这么有用,建设根据地发展政权的经验教训都写在里面呢。自己当初最烦上党史课,现在都让高全把话说了。唉,谁让自己政治学习没跟上呢。 他现在话语权越来越差,后勤一摊范崇山完全可以管起来,并且比他还有条理。战前军事会议他只能提些建议,大部分事并不懂。现场指挥更是看的眼花缭乱不知道怎么办好。只有战后总结会,他很会挑刺,但这并不能增加他的威信。他现在盼着赶紧到沂州府,他觉得一开始建设根据地,自己的作用就能显现出来了。 最后根据高全的方案,抗金军组成一个军,将土匪打散了重编。将原来的头目和识字的、能打的都编入随营军校成年队,十二岁以下的小土匪编入孩儿兵队,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的小土匪编入随营军校少年队。 原来的部队扩编成军部直属队和第一将,由范崇山担任第一将统领,韩静为直属队队长,任命韩钧为第二将统领,韩文为三将统领。王大志担任第四将统领,这个将几乎是全军的刺头集中营,王大志衙役出身,专治地痞流氓,他去管非常合适。 统制高全兼任随营军校校长。军都虞候王有志兼任辎重队队长,范崇山兼任随营军校教务长。新组建的骑兵队,由原来的侦察队长张虎担任正将。王五娘仍然担任女兵和孩儿兵队队长。全军共计两千六百多人。 原来少年军校和护卫队班长以上的“军官”大部分被派往新部队任职,充任排长及以上的干部。高全又按年龄、能力综合评分,将一些普通的护卫队员特别是少年军校毕业的学员派往新部队当班长,对新兵进行训练。老部队中补充了一些比较老实的流民作士兵。 为了让这些土匪出身的新兵迅速有认同感,不再听命于原来的头领,高全祭出诉苦大会的法宝,让各班长排长组织新兵诉苦。先让控诉金兵的罪恶,然后诱导他们说不少宋朝官兵也劫掠,昏君奸臣乱兵都不是好东西。 等大家都控诉上头了,就鼓动他们揭发自己当土匪后受的欺压,控诉头领的罪行。最后班排长讲抗金军是老百姓的部队,给老百姓做主的,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原,打倒昏君奸臣,清除乱兵土匪恶霸,让老百姓过上太平公平的好日子,领着大家高呼口号。 五娘还经常带着女兵队给新兵表演节目,处处受到热烈欢迎,俨然成了女明星。 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新兵迅速归心,完全认同新团队,与原来的团伙划清界限,让大部分原来的头领彻底失去了对他们的影响。当然也有一些原土匪头目因为被原来的部下骂的狗血喷头而逃走或者要求离去。 抗金军的政策是,逃远的不追,没逃成被抓住的砍头;公开要求离开的劝留,仍然坚持走的,发给路费。这样就清洗了高全说的“流氓分子”,让这些土匪变成了有思想的农民武装。这次整编意义重大,抗金军不再是流亡的游击队,一跃变成当时的正规军大部队。史称磬云山整编。 第6章 我看你就是想给自己封官 磬云山战役的大胜,让高王二人打出了赫赫威名。逃走的土匪自然夸大其词,将高王军说成一万多人,人人披甲,有骑兵数千。高全身高丈二,腰圆十围,能放手掌雷。 周围的土匪,还有从遂宁出来的金兵都缩了回去。这里已经到了沂蒙山余脉,金国的力量很弱,只有宿迁驻扎了一些正儿八经的女真兵,也只有一个猛安一千多人。其他地方都是地方武装,或者投降的宋军,战斗力并不强。因此还没有正式打出旗号的抗金军,目前还比较安全,可以暂时休整一下。 王有志和高全一起去磬云山看看,他俩现在一路除了打仗治军就是游山玩水。王有志说咱这才叫特种兵旅游呢。 磬云山虽然才一百多米高,但地质地貌很奇特,蕴藏美石不但好看,还能做乐器,正所谓“灵璧一石天下奇,声如青铜色碧玉”。 远处还有个大矿坑,据说原来规模很大,后来大部分人都逃散了,现在只有几十个人在挖奇石。高王二人捡了两块把玩,觉得很好看,敲敲声音也确实很好听。 王有志过去跟矿工攀谈,发现他们居然已经开始用火药开矿了。据矿工们说,原来这里有几千人,灵璧县也就是因为这个山得名。后来金兵南下,虽然没有过来烧杀,但已经很少有人买奇石了,于是这里很快败落了。 后来绍兴和议后一度有所恢复,但很快又招来了土匪和各种各样的兵。甚至原来还有矿工因为没了生机,也啸聚成匪。好在南方还时不时有人来收奇石,他们才勉强赚点钱,平时还要在周围种地。 王有志怀疑他们是也种地也挖矿也当土匪,不然为什么还能在这里挖矿?高全却来了兴致,问他们周围做过矿工的还有多少人?回说还有几百人,前几天这里打仗都吓跑了。 高全于是介绍一下自己这支队伍, 含糊其辞,让人以为是奉了南宋朝廷之命来抗金的。问他们愿不愿跟自己走,吃饭管饱。让他们到周围问问,有愿意的就带到下面大营去。他们要是愿意跟着走,就给个官当;不愿意跟着走,招一个人给十个铜钱。 没想到到了傍晚,居然来了一百多人,都是矿工或者曾经的矿工, 表示两位相公威震淮北,愿意跟着他们走,并希望能带上家属。高全表示欢迎,让范崇山负责甄别编队。 他对疑惑不解的王有志表示:工人有力量,他们的组织性纪律性要比农民强的多,也更有战斗力。即便是古代也是这样。陈胜吴广起义后,秦朝一时没有军队可以用,少府的文官章邯组织给皇家修坟墓的劳工来作战。他的劳工部队一出手,就打垮了陈胜吴广的预备役部队。 到后世清兵入关的主力三顺王都是矿工出身。 更何况现在抗金军收编的土匪太多,应该引进一些其他出身的人 来进行进行制衡。这帮矿工可以培养成工兵,以后不论平时开矿、做工程,还是打仗修工事挖地道,都很有用。 王有志笑着说:“行啊!老高你现在拼命招兵,扩充实力。已经给自己封了个军长,再招些兵就当司令了吧?” 高全得意地说:“这叫学习我军优良传统。当初红军刚开始搞根据地的时候,不都是一千人就敢称一个军,几百人就是一个师?”然后他认真地说:“其实主要是因为,现在宋朝前线的编制都是军,这边就有淮安军盱眙军。我们要把声势搞大,吓唬住别人,让人家以为我们有很多人。精兵虽好,但威慑力不强。” 王有志笑着说:“你这好,又满足了虚荣心还又吓唬了别人。以后是不是准备给自己弄个元帅了?” 高全微笑着说:“那是肯定!岳家军才十万人,韩家军才七八万人,我们再过几年,应该能发展到十几万人,称元帅也不为过。” 第二天早晨,两千八百人的大军拔营,公然打起“北上抗金军”的旗号,高唱《满江红》向东北方向出发。在这周围,他们已经不怕谁了。 周围的村镇惊疑不定,虽说这边民性强悍,不怎么怕官军,但这毕竟是据说上万人的队伍,而且刚刚连续打败了大宋的官兵和周围号称五万的土匪。很多镇子看到他们来了,主动提供一些粮草,表示盼王师久矣,但肯定不让进镇,也不提供壮丁。 倒是一些流民团伙,出动来接洽,说久盼王师,要求加入。高全几乎是来者不拒,但条件是要打散重编,而且要男女分营。 一开始流民们不乐意,但范崇山表示,他们对待所有队伍都是这样的。男女不分营,行军的时候怀孕了多半是一尸两命。最后那些人还是接受了。这样抗金军的规模逐渐膨胀到三千五百多人,声势越来越大。 高全也对经过的村镇越来越不客气了,遇到看起来富裕又离县城较远的地方,只要插了金国的旗号,马上包围起来,索要给养,数量十分惊人,非常过分。他的理由是,插了金国的旗号就是投敌的汉奸,不是团结对象。 王有志理解他为什么突然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就变得抢掠成性了。实在是手下吃饭的嘴太多,三千五百多人,一天光吃饭就需要四千斤粮食。 而且由于抗金军还要行军,还要训练,高全认为不吃肉营养跟不上。抗金军现在有八百多十六岁以下的少年儿童,他希望这些孩子都能吃饱吃好,以后成为合格的管理人才。 一开始有的镇头铁,觉得自己寨高墙厚,可以扛得住。结果高全 把小炮集中起来,又做了一门榆木炮,都装了临时铸成的大铁弹,对着寨门猛轰,几下就轰破了大门。 有的大铁弹质量不好,出膛后就分成了几块,结果把寨门楼也打崩了一角,人也打死了好几个。里面的人吓得赶紧投降,表示答应一切条件。 但大军开进去后,就不一样了。既然是自己打下来的,那就不是要东西的问题了。高全下令直接把这里的主事的,有钱的抓起来,让镇里的人出来揭发批斗。 像这种地方团练头子,乡保长之类,在这里就是土皇帝,肯定有不少罪恶,不愁没有劣迹供大家揭发。 结果当然是抗金军代表全体老百姓判处他们死刑,把他们的财物和粮食布匹大部分席卷而走,留下一些分给老百姓,并把各种地契房契,还有欠条、账本都付之一炬。 然后抗金军的宣传员就开始动员说:这些人是给金兵做事的,接下来金兵肯定要报复。金兵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肯定会来屠镇,大家还是跟着抗金军走吧。 有些人出于害怕金兵,也有些人本来就穷的不行,没有出路,很多人也就跟着走了。当然大部分人是躲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样搞了几次之后,队伍扩大到五千人,粮饷充足,而且之后就没有敢抵抗的了。一时间,周围没有哪个村镇敢插金国旗了,大家终于都信了高全会放手掌雷的传说,因为这是第一个被攻破的镇子五六千人亲眼所见。抗金大军一到,马上尽量供应。 当然高全也不想多招人了,原来的六百人,连大部分民夫都当了班长。不但干部不够用,而且这边不比江南,劫掠得到的物资也有限,再多也养不起了。他不想当流寇,还是要建设根据地的,而他看中的根据地马上就要到了。 第7章 兰陵镇的陷阱 沂州府人张虎前来报告,已经到了沂州府地界,再有十里路就到兰陵镇了。高全哈哈大笑,连呼终于到家了! 王有志纳闷儿,问:“你老家是兰陵镇吗?” 高全说:“不是啊。我家是神山那边。” 王有志问:“那你为什么说加了呢? ” 高全说:“我老家那边都是山区,而且都是石头山,不长东西,穷啊。兰陵有钱,跟双沟集一样,是个自古以来酿酒的地方,现在比双沟集还繁华呢。你到这儿,还可以把你的蒸馏酒做起来。这边也有粮食,兰陵县是华东的菜园,后世供应整个长三角的蔬菜,而且要山有山要水有水。 山里边穷人又多,民性强悍。把这一片控制住,过一两年就能出上万精兵,到时候沂州府唾手可得!我们一直打到海边去,占了石臼所岚山头,就能跟范海他们接上头了。沂蒙山遍布原始森林,有很多大木头,砍了顺着沂河放下来,可以造船。你天天惦记日本的石见银山,建了海军抢过来!” 王有志一听来了兴趣,忙问这边都有什么矿?高全说:“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嘛,这边矿可多了,哪像临安县就家雀拉屎似的,就出点钨矿。 实话告诉你,兰陵镇这一片就在个大铁矿上,资源总量约十亿吨,矿石全铁平均品位为32%。你知道石碌铁矿吧?中国品位最高的铁矿,也才51%。 兄弟你想啊,全炼出来是三亿吨钢,咱们没有后世的技术,能炼出百分之一,也有三百万吨吧?要是有三百万吨钢,咱哥俩还不统一地球了?” 王有志笑道:“拉倒吧!能炼出三万吨就不错了。” 高全说:“就算有三万吨钢,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这边不但有铁有煤,还有铜矿。咱可以自己撒着欢地铸炮了!还有上好的石英矿石膏矿。在临安造不出来的玻璃,你在这边随便造! 最关键的是,这边没谁管咱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绝对不会出现,刚赚点钱就被抢走的问题!到了这边肯定也有人想抢,那就看看我们上万大军答应不答应!” 王有志一听顿时又觉得北方好了,在南宋偷偷摸摸搞少年军校,搞护卫队,攒鸡毛凑掸子,搞了一年多才拉起两百多人来。到了北边,这才几天就五千人了,过一年肯定能培训出一两千军官来,到时候扩到一两万人还不轻松?老子要是在江南有一两万军队,看谁敢动老子的钱? 高全喊来五娘,让她带着宣传队通告全军,以后就在兰陵镇安家不走了。过了一会,就听见全军一片欢腾。大军迫近兰陵镇后,老远就看到兰陵镇果然不一般,镇高墙厚,居然还有护镇河,除了占地面积小外,比一般的县城还气派。 兰陵镇的人看到这么多人过来,吓得赶紧扯了吊桥,关了镇门。王有志让距离镇门三里多点,一千七百米,安营扎寨。他担心兰陵镇有八牛弩这种神器,所以要在其射程外扎营。 张虎带人打起北上抗金军的旗号,骑马来到镇门前,找管事的人说话。一会上来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问贵部是否要借粮?张虎问他兰陵镇是否以他为首?那人说自然不是,不过借粮的事,他可以做主。张虎就让他找为首的人来谈。那人就让张虎找为首的人来。俩人扯来扯去,不欢而散。 高全听了后觉得不用废话,他直接下令部队展开把兰陵镇包围起来,特别封住两个镇门。周围打探的人回来汇报说,兰陵镇居然有差不多一万人,因为里面好多酿酒作坊,所以工人很多,可以拉出三四千壮丁来。周围尽管有很多土匪,但兰陵镇谁也不怕,不过也不跟谁冲突。 兰陵镇里边也在讨论对策。兰陵镇共两大家,也都是士族。一家姓王,也是琅琊堂王氏。另一家姓萧,就是出了很多皇后的那个兰陵萧氏。这镇上做主的姓王,叫王贞吉,大家都叫他王长官,五十来岁。 姓肖的族长为副,年轻一些 ,三十岁出头,叫萧政。 萧员外说外面这伙自称叫北上抗金军,自称是大宋朝廷派来的。也有人说他们是逃犯,从江南带人一路逃过来。不过好像很能打,先是击溃了盱眙军第一将两千多人,统领身受重伤,救回去没几天就死了。后来淮北一带的土匪纠集了上万人,结果被他们打得大败亏输。据说为首的会放手掌雷,接连打破了南边几个镇子,但凡是插金国旗的都不放过。 王贞吉点点头那意思他这事儿知道,然后说:“那他们把镇子围了起来,看样子不是来借粮,而是想在此歇马了?”几个人都认为应该是这样,但大家一致认为,要钱可以给一些,但是想把这个地方占下来,不可能! 不过要打起来,大家要损失很多。据说他会放掌心雷,这样镇墙肯定守不住,他一定会打进来。壮丁守镇勉强还行,但是要堵门巷战,恐怕不是人家的对手。 大家争来争去有人说去找救兵,有人说要么跟他谈谈多给点儿钱。 萧员外问王长官什么意思?王长官笑而不答,反问他的主意。 萧员外暗叫老狐狸,然后说:“我也不想让他进来。我们就算降了他,他也不难为我们。但过几天,金兵打过来,我们一样会遭殃。不如现在就放烟示警,告诉周围各派势力,有人要攻兰陵镇了。多半有些会来救。” 王长官微微一笑说:“这兰陵镇周边,有金兵,有各路土匪,当然也有自称抗金的队伍,比如八字军余部;也有自称有朝廷圣旨的; 一直没能把我们怎么样。兰陵镇这么大一块肥肉,盯着的人太多,只要我们撑过一天,就会有各路人马来救,或者想来分。” 萧员外说:“那王长官的意思是同意我的办法?” 王长官说:“打起来损失太大,各路人马来救也不能白来。不如一边按萧员外的办法放烟示警,一边跟他说说这个情况。各路人马一起来商量商量。以前是大家心照不宣,兰陵镇每年给他们一些钱粮,谁都不过来打,也不断商路。现在冒出一个外来户,非要独吞下来。看看大家怎么说?让这高王二人去跟各路人马谈,我们在旁边先看着。” 第8章 各路人马 马上就有人喝彩:“还是王长官这个主意好! 让他们狗咬狗去,我们在旁边看着!”也有人担心,抗金军把各路人马全都摆平了怎么办? 萧政心中暗骂蠢货,笑道:“ 他们真有那么大本事,那我们不让他们进来又有什么办法?既然说是朝廷命官,应该不会乱来。琅琊王氏,兰陵萧氏,抢了也要考虑后果。”众人都点头称是。 再说镇外抗金军也看到兰陵镇释放狼烟。王有志说这是在叫救兵啊。高全说:“ 兰陵镇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还能维持商路,肯定跟周围的关系处得不错。这么只肥鸡,周围的势力不会看到我们一家给吃下去。传令下去修工事吧。” 就在这时, 镇门打开,放下吊桥出来一队人,还吹吹打打的,抬着一头猪和一头羊,还有两大车粮食,一车酒。领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人,一身书生打扮,自称姓王,叫王好古,是王长官的侄子,当然是远房侄子,要求见高相公。 获准后,这个人进了大帐很规矩的行了礼。高全也没让他坐,他也不以为意,直接站着说:“贵军远道而来,小镇有失远迎,略备薄礼以表心意。兰陵镇盼望王师久矣,如果说要想借粮,小镇必定竭尽所能。如果想在此歇马,小镇本该大开镇门相迎,但这事小镇自己做不了主。周围有四五家千人以上的大势力,沂州府还有金兵,大家都在盯着兰陵镇,我想高相公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吧?” 高全微笑着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们要想在金兵背后发展起来,就必须要在这扎根。” 王好古说:“这就有点让小镇为难了。不如这样,过一会儿可能 就有一些人过来,最迟到明天上午,各路人马应该都会到齐,高相公跟他们谈一谈。如果他们都同意高相公入驻小镇,那我们竭诚欢迎。” 高全点点头说:“好!我也不想乡梓涂炭。这么好的兰陵镇,打得一塌糊涂。” 王好古听了忙问:“ 高相公是本地人?” 高全说:“本官祖籍就在神山那边。” 王好古楞了一下,点点头,拱手说:“如此甚好,都是乡亲。我就这样回去复命了。高相公跟各路人马谈好了以后,还请告知小镇。” 高全说好,然后喊了一声送客。 王有志却站起来亲自把他送出去,边走边谈。见一个穿了从八品的官服的文官亲自相送,让王好古有点受宠若惊,这是跟县令一个级别,而且他自称是工部承务郎,还是京官。王有志这次大大方方就用自己的本名。那个军都虞候的名字被高全占了,自己的身份又是工部的官员,干脆就用本名。隔了这么远,这些人多半搞不清楚。更何况自己还带着工部承务郎的官印,到时候办事也方便。 王有志以一个部里专家的身份,先聊一些酿酒的情况,做酒的工艺,大讲白酒一共酱香、浓香、清香、凤香等十几几种香型,并指出兰陵酒应该是浓香型,最好用高粱做。王好古不料他居然这么懂酒,心想果然是临安工部的高人,趁机问他一些酒的制造方法。王有志也不藏私,还提出用麸皮制作砖曲会比较节省本钱,效果也会好。 王好古闻所未闻,但听起来又很合理。大曲是用大米、大麦、小麦、豌豆等为原料,经过粉碎,加水压成砖块形状,大小不等,经过保温,上面即茂盛地生长出菌丝,此即酒曲。既然粮食可以,麸皮应该也可以。他当然从来没听说过,这是后世的工艺。但王有志声称是自己在工部督造酒曲的时候,知道的新工艺。 王好古是个做酒的人,虽然主要是负责贩卖,但他从小就经常到酒坊去,对酒曲工艺非常了解。这是酒的主要成本之一,如果麸曲能成功,那一下能节省好多钱。即便味道不如粮食做的,也可以当低档酒卖。他不由得百爪挠心,想多了解了解,不再提要回去的事。 看他听得入迷,王有志微微一笑,拉着他说:“我与好古兄一见如故,人生难得知己。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不如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抗金军是一天吃三顿的,但在宋朝的时候,有钱人才一天吃三顿,一般人都是一天吃两顿。王好古家里世代酒商,自然是吃三顿,过来的时候已经吃完早饭了,但他很想跟王有志继续聊酒曲的事,也想趁机刺探抗金军的虚实,于是说:“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搅扰了。” 王好古本来觉得抗金军长途跋涉,军中应该吃饭很一般,但却发现食材非常丰富,王有志早就做了那几道拿手菜,其实他也就会这几个。只是缺糖少醋,没法做糖醋排骨,只能做炖排骨。京酱肉丝也少了糖,也没有甜面酱,用农家大酱代替,不过这回终于有大葱了。王好古吃了连声夸好。 王有志却不再谈麸曲的事,又问他们这边蒸馏酒的工艺,发现兰陵镇的蒸馏工艺还不如江南。于是他就又提起自己如何帮吴家改进蒸馏技术。王好古更加有兴趣,麸曲那个不过是降成本,而白酒在古代本来就是暴利行业,利润往往是成本的好几倍,甚至几十倍上百倍。受欢迎的烈性酒在北方,烟草和毒品出世前,是最暴利的商品。金人权贵最是喜欢。 但王有志又不再说了,向他问打听沂州府周边整体市场情况,做生意的渠道,商路通行的情况。王好古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不是跟白酒销售有关,他都很痛快地告知。他也知道关于制酒工艺的事,都是酒坊安身立命的本钱,不可能告诉他,能透露一些给他,应该是表示愿意交好的意思,也就不再纠缠。酒足饭饱,王有志亲自把他送出营门好远,依依惜别。 回到大帐,王有志跟高全说了了解的情况,认为兰陵镇是可以争取合作的,沂州府交通便利,沟连淮北、山东北部,做生意大有可为。事实上这里后世成为全国最大的物流中心之一。他又说:“能在这种地方站住脚,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兰陵镇的酒商们想坐山观虎斗。我们是不是非要把镇子占下来不行啊?这样可能会发展成大混战。兰陵镇上千年才发展的这么繁华,是个下金蛋的鸡,打烂了太可惜。” 高全说:“那倒不一定,里面估计也住不下我们这么多人。但是这兰陵镇,我们一定要控制住,里面最好要驻扎我们的部队!” 王有志问那这各路人马怎么打发?高全说:“王老板最会谈生意了,这回怎么想?” 王有志笑道:“那当然是能拉就拉,不能拉就打!怎么着也得先让他们腾一块地盘出来。出来近两个月,很快就要到冬天了,怎么也要在天冷之前安顿下来。” 高全说自己也就是这个意思,他捋着胡子说:“正好兰陵镇把各路人马都聚到一起了,看看能不能一次性解决。到时候别说兰陵镇,整个兰陵县都拿过来。”高全不知道,那时候还没有兰陵县,乃是临沂县的一部分。 他俩正说着, 张虎来报说已经有一些骑兵过来,说是白额虎的人。然后又补充道,白额虎是这边一股大土匪,马匪,骑兵多。 第9章 这里怎么会有八字军? 高全抱着膀,慢悠悠地说:“不急。先用箭把他射住,不要让他靠近,不要让他看轻了我们。”韩静马上调了一百名弓箭手,一起放箭,把远处冲过来的骑兵吓了一跳赶紧停住。这波人正在对这边喊话,又来一波人。新来的却打着一面旗,上写:“ 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原来是八字军。 高全说:“这个好!张虎你去跟他们交涉一下,如果他们愿意,请他们到大帐来谈一谈。”同时让人把虎翼军的旗号打出来。过了一会儿,张虎带着几个人骑马进了营寨。白额虎那边的人顿时大骂起来,抗金军和八字军的人都对着他们哄笑。 高全和王有志都很好奇,这边怎么会有八字军的呢?但是八字军他们是敬重的。因为北上抗金军打的旗号是继承岳元帅遗志,所以抗金军携带一些岳飞的画像,大帐里也挂着有一个,有条件的时候还会上香。 现在看见八字军来了,为了拉关系,高全他们赶紧又在岳飞画像前边的香炉上点着香。王有志还很鸡贼的掰去了一段,从中间点上,看上去好像已经点了一段时间了的样子,反正旁边都有以前落的香灰,也看不穿。 八字军来的头领,一个特长大的汉子,二十岁上下,约有一米八五的样子,黑脸儿,一脸大胡子,但肩宽腰细,显得非常彪悍,手指关节粗大,还戴了个骨制扳指。高全想他可能擅长射箭。 另一个人,一副书生打扮,三四十岁,也很黑,不过比那个高个子略微白净点,也有点胡子拉碴的,小眼睛精光四射,中等身材,精瘦,但他步伐很稳,像是也会些拳脚的样子。书生先开口,先自我介绍叫孙用,江湖人称智多星。又介绍长大汉子,乃是八字军的五当家,叫刘德胜,江湖人称刘黑虎。 高王二人却没有先自我介绍,而是引他俩先给岳元帅上香。岳飞最早也出自八字军,说岳家军是从八字军分出去的,也不为过。所以八字军队对岳飞一直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俩人见中军帐里挂着岳飞的像,还供着香案,都很动容,恭恭敬敬,上香磕头,眼里居然有点泪。 上完香后,落座上茶,王有志问:“我记得八字军一向是在太行山附近,河东河北,后来跟着王帅(王彦,八字军最早的统帅)去了西北,后来又归了刘帅(刘锜,抗金名将),如何在这沂州府还有八字军呢?” 陈用叹道:“八字军数十万人,跟着王帅走的不过一万五千精兵,剩下的还不是要在各地混?本来我们也是在河北,后来站不住脚一路往南退,退到这沂蒙山中来。王帅做淮东沿海制置副使的时候,又派人来联络,给了些钱财,让我们在这里歇马,希望以后北伐的时候能做接应。我们一度也想退到南边去,但后来岳爷爷冤死,刘帅也被赶回家了,哪里还敢去?只能在这山边上勉强度日,天天朝不保夕,难呐。” 高全和王有志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想有戏,对方既然跑上门来哭穷,那是希望大家合作的意思。高全上次假装虎翼军都指挥使被揭穿,知道王艺已经被处斩了,不好再冒充,于是清了一下嗓子说:“本官虎翼军都虞侯顾奉安,”对着南方拱了一下手,“奉天子之命,来到沂州府,集合各路义军,为接应北伐做准备.......” 谁知陈刘二人不但没有终于找到组织的激动,反而龇着大牙笑了起来。孙用说:“高相公休要欺瞒,南边的小报上都讲了,高王两位相公,现在可是名震大江南北啊!” 接着他掏出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过来。 王有志很尴尬的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京师秘闻”四个大字。头条是:“父死子致仕,孙闲置,秦氏衰矣”,接着是“ 王高案已结”。再细看小字,写着他们的案子结案的布告,罚没家产,撤销通缉。还有评论,王高二贼,如何犯下滔天大罪,害得江南无数百姓倾家荡产,居然只是罚没家财,官职都未褫夺,定有权贵包庇。 陈用又说吴益现在正到处找他俩回去。王有志这才知道他们走的这一两个月,江南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秦桧居然已经死了。早知道躲一阵子就好了,一路北上受这个罪干什么?但又想他们其实得罪的并不是秦桧,而是大部分江南士族和行会。再说他俩再也不想过自己的命运被人随便摆弄的日子了。 陈用得意地解释说,刘帅即将复出,官家亲自召见勉励,刘帅十分振奋,已经派人来联系过。这些小报经常在登载北方义军的消息,所以他们常年托南方来的客商带一些过来。 饶是高王二人脸皮现在已经厚如城墙,也不由得老脸通红。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底细,南方政局的变化,地球人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却还想拉大旗作虎皮吓唬人,结果成了小丑表演。 高全只好哈哈大笑一阵来掩饰尴尬,说:“既然如此,某也不装了。江南我是不想再回去了,那边见了咱们北人都叫侉子,不拿咱们当人待。好不容易赚点钱,周围不论官民,个个眼红,都来抢。都是宋人,不与他们相争,咱到北边来抢金贼。其实我们兄弟早就是打算回来的,只不过想多赚些钱,置办些军械粮草,没成想他们一刻都等不及了。 北边好,没有那么多奸臣乱兵。沂州府一带,金贼力量薄弱,依山傍水,大有作为。既然八字军是抗金的队伍,我们兄弟携手合作,共同驱逐鞑虏,恢复中原如何?” 陈用还没有说话,刘德胜使劲拍了一下大腿,大叫:“驱逐鞑虏,恢复中原!这话好生有力气!”看到陈用看他,赶紧闭了嘴。陈用很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带的这个粗鲁汉子,肚子里一点儿话都留不住。可他是大头领的侄子,视若己出最是信任。 陈用拱手道:“合作自然是可以。大家都是抗金的,江南还有人传两位相公投金来了。看你们这一路打的旗号,干的勾当,都是要杀金贼的,可见大家都是同路之人。两位相公这次是打兰陵镇吗?” 第10章 原来是来求包养的? 王有志答道:“兰陵镇是一个下金蛋的老母鸡,打烂了岂不可惜? 我们就是想借这个由头,结识一下周围的各路好汉。兰陵镇那边我跟他自有合作,大家一起赚钱。不但不会抢各位的财路,还会让各位以后拿的更多。 ” 陈用又抱了一下拳:“某就知道两位相公不会做杀鸡取卵,激起众怒的事儿。既然如此,我们就撇开兰陵镇的事来说最要紧的。两位相公,经多见广,雄才大略,不知对此处的抗金大业有何打算? ” 这下就挠到了高王二人的痒处,于是他们俩大讲一通如何准备在这儿发展根据地,如何发展经济,如何组织力量,然后杀到海边打通跟南方海上的通道。之后想办法恢复海州(今连云港一带)。这样背靠南宋与金兵的周旋余地就大了。俩人说得兴起,如同后世拿着项目找资金,只恨宋朝没有ppt。 陈用听了连连点头。而刘德胜又拍了一下大腿,想说话,见陈用瞪他,赶紧又低下头去。陈用一想,你也太着急了吧,还没谈价钱呢 你这就要纳头便拜了。尴尬之余,他于是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这方略是好。但是需要的钱粮也不少,听说两位相公携巨资北上,不知是否属实?” 高王二人想,戏肉来了,原来八字军这么着急来,还不仅是为了兰陵镇,更是想找个有钱的包养。王有志笑道:“ 钱是带了一些。当然不如传说那么多。路上也花了不少,几千之众,一天人吃马喂就不少。” 他看到对方两人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特别是刘德胜开始面露失望,于是故意停了一下,喝了口水:“不过救济一下八字军的兄弟还是可以的。不知现在咱们这一支八字军目前有多少人马?地盘有多大?” 陈刘二人一听要给钱,顿时精神一振。陈用忙说:“俺这一伙,总共两万人马,”他看到王有志眉头微微一皱,赶紧又说:“其实里面近一半是老弱,吃的少。北起鲁城,南到峨山,东起双子山,西到西王庄,都是咱八字军的地盘。” 这大概是兰陵镇西北临近的地区,难怪来的这么快。王有志心想,这个两万人就算是实数,估计也把当地老百姓都算进去了。跟自己当初在临安县的情况差不多,估计地盘大些,穷些。 他不吭声,陈用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讲下去:“南山那边还没拿下来,所以西王庄镇有时候收不上钱粮来。”他实在说不下去地盘和钱粮的事,赶紧扯到人员上:“咱大当家讳刘汇,乃是当初两河忠义巡社总教师刘泽相公的兄弟,威震河东河北,一支丈八蛇矛........” 他看到王有志和高全明显不想听这些废话,赶紧又说:“一共八个头领,江湖人称八大金刚。咱八字军虽然穷,但不滥杀不奸淫,老百姓都向着咱。” 他自己也觉得没啥吸引人的条件,只好喝茶掩饰尴尬。很多事情也不好硬吹,人家也不是傻子,一打听就知道了。自己地盘不算小,但大多是山地,产粮少,也没有什么副业。他们要真有一万军士,早就把这方圆千里都占下来了,还用得着跑来要饭? 王有志和高全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想地盘不算小,但多是山地,总人口大概接近两万人,能拉出两三千壮丁,能打的有一千多,脱产军士大概有两三百。 两河忠义巡社是民兵组织,以弓箭社为主,受过简单的训练,弓箭手比较多,而且他们从河北一路打过来,战斗经验应该比较丰富。不过实力应该比自己这边弱不少,如果能整合起来,抗金军实力应该有个大的提升。 王有志站起来说:“钱,我们可以接济一部分。另外咱们这边儿 其实就有很多好东西,只不过八字军都是厮杀汉,不懂得如何用。如今本官来了,那就可以让这荒山秃岭变成金山银岭。你们既然晓得我二人的事情,那肯定也知道我二人赚钱的本事。大家合在一起,本官可以保证,咱们这三万男女,个个吃饱!六七千精锐,个个吃好!” 刘德胜一听,又一拍大腿。高全很担心他的大腿是不是已经拍紫了。陈用赶紧说:“那是自然!江南谁不知道两位?一个立地门神,一个绝户财神。一年之内空手获利千万,自古未有。” 王有志这才知道自己还有“绝户财神”这么一个外号,不由得呵呵一笑:“好!咱们就让金贼走狗绝户,自己发财!不过咱们先商量一下,如何跟接下来各路人马分地盘,分利益。” 陈用说:“这事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王有志想这些酸秀才就知道卖关子吊胃口,但还是配合的说此话怎讲? 陈用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捋着胡子,一副神机妙算的样子说:“在兰陵镇周围,千人以上的势力,一共有四家,或者说五家。咱们八字军是一家。门口的白额虎,虽然人数不到一千,但他都是骑兵,一共四百多,所以他也应该算一家,而且应该算比较强的一家。因为姓白,就自号白额虎。他就是土匪,也抢老百姓也抢金贼,谁都抢,而且经常到很远处抢,地盘不大,但寨子很坚固。 还有一家,能拉出两千壮丁来,号为忠义军,又叫圣旨军。因为大当家李义峰自称都指挥使,说是奉了临安官家的圣旨在此抗金的。这家可以争取,李都指挥使跟我们关系还算不错,当然也穷。 第四家的大头领叫神山打虎将朱新,这家也穷,不过人多,往远处去,能出三四千人上阵。要是就在他们那一片,说不定能有上万人。不过不好说是匪还是民团,也是谁都抢。那边地盘不大,但是几乎人人为匪。平时种地就背着弓箭,带着刀。看见外地路过的,拿起锄头就抢。农闲的时候也出去,主要是抢海州那边。 但是他们跟白额虎是死对头。也没有别的仇怨,就是因为绰号。 第11章 雇人打仗这么便宜? 一个白额虎,一个打虎将,天生不对付。虽然白额虎都是骑兵,但神山磨山那边人人上阵,他们也不敢过去。有道是:神山磨山,马子过万。若要不够,四下来凑。马子是俺这里的黑话,就是土匪,这边土匪出去抢掠,经常骑着马,所以叫马子。” 王有志心想原来这边马子是这个意思,后世港片可是女朋友的意思,这差距也太大了。又想高全你老家名声可不大好啊,看来你祖辈根本不是什么书香门第,而是土匪马子。 他正胡思乱想,又听见陈用继续说:“我们这边最大的一个势力是孔老雕孔发。他们不是匪,算民团,当然也经常到外地抢。从咱八字军的地盘往东往北,一直到费县那边,都是他的地盘,有六千多民团,号称五万。 原来也抗金,曾经抢过金贼的进贡车队。沂州府的金贼围剿过他,曾经围住他的老窝孔庄一个多月,最后没打下来。不过他从此就接受了金贼的招安,得了个指挥使。这厮最是残暴,好用人肝下酒。他还有个小妾,生的花容月貌,却不是好东西,人称白狐狸,喜欢用人奶洗脸洗澡。据说她的容貌就是因此得来。 快到冬天了,到处都缺粮。只要两位相公能出得起钱粮,八字军一定听从调遣。忠义军那边,学生去说说,应该也愿意。白额虎、神山打虎将,也都收钱办事儿,特别是白额虎。不过只能收一家,因为他们绝对不会一起共事。就是孔老雕这一家,肯定拿不下,他们也不缺粮。孔老雕据说在孔庄存了够一万人吃一年的粮食。” 王有志皱皱眉,问那这得多少钱? 陈用讪笑道:“我们这边这边可以派过来三千人。如果不打仗,管饭就行。如果打仗,每人五十个铜钱。”王老师心想这也太便宜了吧,但他没说话。陈用当他嫌贵,赶紧又说:“ 那是行价,两位相公是自己人。一个人三十个铜钱就行,或者说一斤粮食也行,二尺布也行!” 刘德胜终于忍不住,不再拍大腿,大喊道:“俺不要钱,只要有酒肉管饱就行!砍了人头,两位相公看着给粮食。”陈用快被这个猪队友气死了。王有志不由得想,八字军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五当家都吃不饱。后来他才发现,这厮也太能吃了,跟巨蜥似的,逮住什么都一口吞。 王有志和高全交换了一下眼神,说:“数目太大,容我们商量一, 两位请先回。”陈用站起来拉着刘德胜就走。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下,发现王有志和高全端坐不动。陈用又紧走了几步,走出营帐又走了几步,看到没有人起来追他,一咬牙,转身回帐,对高王二人说:“三千人全部管饱,打仗每个人十个铜钱,砍一个人头,五十个铜钱,或者二斤粮或四尺布,行不行?不能再少了。就是到河北河东也没这个价。” 王有志说:“那请两位稍微坐一会儿,我们商量一下,去去就来。” 出了营帐走了一会儿,看到周围没人,两个人高兴地拉着手跳了起来。王有志说:“这么简单就搞定了?看来没有我们帮忙,他们这个冬天 要过不去了!” 高全说:“不光他们,大概其他几家日子也不好过。幸亏我们之前抢了不少粮食布匹,还有分给当地老百姓不少,大家日子都好过了。我们吃的倒是足够,就是棉衣还是缺。” 他们不知道北宋末年、南宋初年,气温非常低,造成北方长期干旱,非常缺粮,造成流民、土匪、乱兵横行,又大大破坏了粮食生产 ,形成恶性循环,变得更加缺粮,每年冬天都会大量死人。像白额虎这种流寇,不怎么在乎。但像八字军这种道德底线还比较高的,而且有大量老弱的武装势力,打击是非常大的。没有都因为冬天缺衣少食而连死带逃,损失大量人口,慢慢地就消亡了。 王有志决定答应他们的条件,并和高全商量,看看能不能趁机把孔老雕解决掉。他觉得陈用一个劲儿说打仗是多少钱,也是想趁机联合他们打孔老雕的意思,他们大概平时没少受他欺负。他们一致认为八字军和忠义军是肯定要整合进抗金军的,他们都是抗金武装,有整合的基础。 王有志问高全,白额虎和打虎将选哪一个?高全说选白额虎,因为他有骑兵!最起码可以从后方冲乱孔老雕的部队。他的意见是收买白额虎打仗,但也给打虎将一点儿钱,让他保持中立。先在这里消灭掉孔老雕派过来的部队, 然后就给大家一起去把孔老雕的老窝拿下,彻底铲除这个汉奸势力。 陈用等了好半天,看他们也不回来,已经准备实在不行,再让一点钱,好在他们终于回来了。王有志说:“我们商量了,虽然我们也困难,但也不能让八字军和忠义军过不了这个冬天。另外孔老雕经常欺负你们吧?是不是也一直想报仇?” 陈用看到自己的心思全被人家猜出来了,红着脸说:“ 孔老雕倚仗金贼势力,鱼肉百姓,残害良民。即便是我们也经常被他勒索,地盘也被他侵占不少。在这方圆千里,除了白额虎来去如风,其他哪个势力没有受过他的气?正好两位相公来了,领着我等灭了他。就算灭不了,也要让他元气大伤。” 高全一挥拳头,说:“好!正好一次就彻底消灭这个汉奸!” 陈用愣了一下,问:“什么是汉奸?” 高全这才想起南宋还没有汉奸这个词,不过不要紧,他俩来了,就有了。于是他说:“汉奸就是帮着异族人欺负汉人的汉人奸贼。”陈用想了想,连连称赞这个词用得好!正说着,有人来报忠义军来了,打虎将也来了。现在只有路最远的孔老雕还没到。 王有志就请陈用他们去邀忠义军的头领过来一叙,刘德胜一个箭步窜出去,留下声音:“陈叔我先过去,我去告诉李二郎这个好消息,我跟他可好了。” 第12章 擅拉虎皮忠义军 陈用一脸尴尬,对着高王二人拱手说:“两位相公见笑了。黑虎他是我们大当家的侄子,前两河忠义巡社总教师刘泽相公就剩下这么个儿子,性子是粗鲁些,但最是忠义。他看着一脸胡子,其实才十七岁,没个正形。他与李头领家的二郎最好。学生去去就来,两位相公稍等。”接着匆忙去追刘德胜。 王有志吩咐人送些食物和水给几家队伍,让他们稍等,说很快就与各位当家的商谈。白额虎本来恼怒,但看到新来的这家营盘扎实,无懈可击,而且弓箭手甚多,很有可能确实有传说中的上万人,也不敢造次。他又看到里面送来食水,也就没有发作,继续等着。他打仗最是滑头,不愿最先动手。打虎将朱新还没有到,他兄弟朱能先到了, 不过朱新也在路上了,他这人对钱最是上心。 忠义军却是大头领亲自过来了,他驻在底阁镇,离兰陵镇很近,就在西南方向,北面与八字军的地盘相邻。这两家势力,抗金最坚决也最穷,很自然地抱团取暖。 本来李义峰有点尴尬。他以前老是拿自己有圣旨来号召周围的抗金势力,这回南边来了两个朝廷命官,自己觉得有点像李鬼遇见了李逵。不过听陈用一讲,原来这两个是在南边混不下去逃过来的,顿时就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他自己本来是禁军一个管钱粮的小都头,所在的部队被打散了。 他治军还不错,带的辎重队一直没有散,都还听他号令。不过他这一队才百来个人,护送着大量钱粮。但尾随着溃兵越来越多,显然不怀好意。众人惶恐不安时,他索性停下不走,插起一个旗,自称奉了宗泽 相公的钧旨收拢队伍。 于是他很快聚起一两千人,自称指挥使,想往南边退过去又怕人家不承认他,曾经派人跟最近的宋军联系,那边也没理。大概他这种溃兵头子太多,人家也不信他真有几千兵。但他却硬说朝廷封他当统制。 后来一度也想退往南方,但绍兴和议后,听说岳帅被冤杀,其他主战派将领也都被赶回家,也不敢去了。他担心人心涣散,宣布他派去临安的人带了圣旨回来,封他当统领,号为忠义军。搞了块黄绸子,弄根短棍卷吧卷吧,供起来,天天祭拜,硬说是圣旨。一开始还有人信,后来也没人理了。 金兵一开始很重视,还专门派兵来围剿并向南宋交涉,南宋朝廷断然否认跟这伙人有关系,并称他们是逆贼。金兵扑了几次空后,发现就是一伙拉大旗作虎皮的溃兵,常年躲在山上,也没啥危害,就懒得理了。类似的把戏,在北方很多抗金武装中都上演过,这也是为什么抗金军公然打着抗金的旗号沿途攻破一些镇子,并没有招来金兵围剿的原因。 李义峰如此善于利用南宋的名义,所以这一次他已经准备把这两个南边来的官儿说成是钦差了。以后就说是因为自己派人去求见皇帝,官家有感他们忠义,就派了俩官过来协助。他还准备要说服两位相公,让他们当众宣布自己为厢指挥使。他听陈用说,已经跟他们谈好了价码,顿时比较眼红,心想陈用还真是智多星,居然要的如此多钱粮。于是他马上派二儿子回去尽量多带些兵来,好多吃多占。 另外陈用他们说抗金军兵精粮足,训练有素,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精锐的军队。陈用对高全赞不绝口,说自己当初在两河忠义巡社的时候,都没有见过那么长大的汉字,一看就是个打胜仗的料! 陈用又吹嘘经过自己游说,抗金军已经决定同意跟他们联合,一起对付孔老雕。李义峰更加高兴。他们两家其实是最弱的,人不少,但是太穷。真正的脱产兵,其实就那么百十来个,他主要靠去抢徐州一带,八字军主要靠抢滕州一带。他的兵大部分是原来的禁军,训练装备和组织能力都比较强,但战斗力还是比八字军差一些。打土匪还行,但遇到金兵就跑。关键是战斗意志不行,八字军打仗不要命,跟金兵都有血仇,而且多次击败多金军,带着傲气。忠义军更擅长打顺风仗。他本来就是个小都头,带着这么多人,也有点力不从心。 出于这些打算,李义峰一进大帐,就对着高王二人作了个深揖,腰弯得很低,大声喊道:“忠义军都指挥使李义峰参见两位钦差相公!”高王二人一开始很惊讶,但旋即明白。于是工部的领导从八品文官王有志赶紧上前扶起,眼含热泪,有感情地说:“ 本官来晚了,让大家受苦了。官家一直惦记着你们,这次派我等来,就是要整合沂州府的忠义之士,共襄抗金大业,准备迎接北伐!” 然后部里下来蹲点的处级领导王有志亲切地拉着地方领导李义峰的手落座,其实也没啥可坐,军中都是盘腿坐在地上。王有志虽然想嘘寒问暖一番,但外面还有白额虎和打虎将在等着,也没时间表演上级领导送温暖。于是王有志就问李义峰,按跟八字军的条件一样行不行?李义峰也干脆,表示两位相公怎么说他就怎么办!他一直就以中央军自居,现在中央来人了,他当然要紧跟。 高全说:“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如此这般,先打掉这一股孔匪!”陈用和李义峰都表示坚决服从高相公号令,两家各出三千兵,商定好指挥信号和命令下达方式。 然后高王二人让他们去请白额虎和打虎将,不料他们不愿一起过来,更不愿进抗金军的大营,要求出去谈。高王二人一想这也正常,做土匪惯了都非常小心,轻易不进别人营寨。于是他们就在几波人马的营帐之间的中心位置,架了一个帐篷,就带了五十个骑兵。然后先请白额虎。白额虎看见先请他,没先叫打虎将,心中高兴觉得还是给了他点儿面子,于是也带了五十个骑兵过来。他觉得即便闹起来,这些人也留不下他。 第13章 左手白额虎,右手打虎将 看到白额虎下马走过来,作为禁军余脉,李义峰当仁不让,先迎上前去,介绍高王二位相公乃是临安朝廷派来的。如此主动热情,不知道的还以为高王二人是他请来的一样。白额虎一摆手,说:“这里也不是宋朝的地界,就不要拿朝廷来吓唬人了,朝廷要行也不会被金人打跑了。” 李义峰大怒说:“你这是什么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人不知忠义,与禽兽何异?” 白额虎噗嗤一声笑道:“ 谁不知道你是个假官军,假忠义!天天装模作样,唬得住谁?” 李义峰大怒,指着高王二人说:“怎么是假的?我们可是正经禁军!这不,朝廷也派人来了。官家都知道我老李!” 白额虎说:“ 咱老白不管你是金国朝廷,还是宋朝朝廷,这里是两边都管不到的地方。俺老白是个实在人,不讲那些虚头巴脑。俺老白就想问一下两位相公,到这里干什么?是要打兰陵镇,还是要也从兰陵镇拿一份?” 王有志说:“自然不是要打兰陵镇!也不是从要从兰陵镇那儿拿一份,而让各位少拿。本官已经跟兰陵镇谈好了,以工部秘技帮他们改进做酒的工艺,以后兰陵镇的进项会多一倍。各位拿得会更多。” 白额虎一拍大腿连声说好!高全想这附近的人怎么说话前都喜欢拍大腿,这是什么风俗?自己在后世咋没听说过? 白额虎:“兰陵镇这个事儿俺老白信你,料想不会有哪个傻鸟不喝酒非要砸酒池子。不让俺少拿就行!如果能多拿,这里先谢过王相公了。看你们几个人,商量了这么长时间不会仅仅是帮兰陵镇赚钱的吧?说来听听,是不是对付俺老白?” 王有志说:“哪里话?白大当家的这种英雄好汉,本官佩服的紧,怎么会对付你呢?大家合起伙来一起打金贼不好吗?” 白额虎说 :“打金贼就算了。金兵要是好打,朝廷也不会跑到南边去了。八十万禁军都打不过人家十万人,俺老白又不是三头六臂,如何是金兵的对手?俺老白只想问,你们要做的这个买卖,对俺老白有什么好处?” 王有志说:“好!白当家的快人快语,本官也不绕弯子了。我这次来,自然是要给大家好处。白大当家的一共五百多骑兵,下了雪后出去不好做买卖, 所以在冬天下雪之前,最好能够做一大票生意,对不对?” 白额虎嘿嘿一笑:“不错!其实不止五百多弟兄,还有寨子里的男女老幼,一共一两千人一两千匹马。这一匹马可是顶四五人人吃饭。这么多张嘴,可都指着俺老白来喂。王相公看来也是个生意人,明白俺老白的难处。” 王有志说:“ 八字军出三千人,忠义军也出三千人,过来撑场面管饱。如果万一有谁跟我们打起来,他们帮着打仗的话,每个人十个铜钱,砍一个脑袋五十个铜钱。” 白额虎大叫说:“俺们这边不一样!俺们都是骑兵,一个顶他们十个!” 陈用说:“这什么话? 我们又不是没有骑兵。” 白额虎一撇嘴:“你们两家还凑不齐五百匹瘦马,还好意思说?” 陈用还要争辩,被王有志抬手阻止。王有志说:“既然如此,白大当家的,他们两家每家我给多少,也照样给你一份儿。你人少,但骑兵能打,那就跟他们拿一样的钱。不过有一条,他们听高相公号令指挥,你也要一样,如何?” 白额虎眼珠转了转,一拍大腿说:“好! 一样就一样!王相公办事就是痛快!俺知道你们要打孔老雕,神山磨山那边太穷,没什么可打的。孔老雕那泼才俺老白也早就想打他了。去年俺老白劫了金人的货,他发了四五千兵围住俺的寨子,硬是又替金人要回去了。 不过俺也有两条,一是这次买卖俺老白听高相公指挥,下次另算。不能说俺收了一回的钱,从此都要听高相公的;二是如果朱新也掺和,这生意俺老白就不接了!” 高王二人都点头同意,白额虎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李义峰和陈用看到白额虎人少还拿一样的钱,他们心里开始有点不平衡了,于是抱怨说不应该给白额虎钱,最起码不应该给那么多。 王有志微微一笑,说放心,早晚他会还回来的。 打虎将朱新已经到了,他远远地看到白额虎兴高采烈地从帐篷里出来,临走几个人还击掌为誓,顿时大为恐慌,担心这几家合起伙来对付自己。 当他正考虑是不是拔腿开溜的时候,发现孔老雕的人马到了。于是他顿时又觉得腰杆壮了不少,正在这时,忠义军的人过来请他过去一起聊聊,他要求带上所有一百二十多个骑兵,那边也同意了,这让他放心不少。 底气不足的人往往喜欢先声夺人虚张声势,朱新一到帐篷前就大声嚷嚷:“两位相公看不起洒家呀。你们先叫白额虎,不先叫打虎将,是何道理? ” 高全笑道:“打虎将打虎,当然是老虎先出场。老虎不先出来,你打谁去?” 朱新一听哈哈大笑:“到底是朝廷命官,就是有才华。细品品还真是这个理儿。” 高全说:“我祖籍也是神山,大家都是乡亲,跟别人情分不一样 ” 朱新一听来了兴趣,赶紧问:“ 高相公家是哪儿?高家庄吗?” 高全听了一愣:高家庄那时候就有了吗?忙笑道:“说老辈儿也没说清楚,只说是在神山。具体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还要回去细细寻找祖坟。” 朱新一听更高兴了。因为那时候人对祖坟看得都比较重。其实一直到现在要是有人突然大发雷霆,还会有人形容说,就跟让人刨了祖坟似的。既然高全的祖坟在他地盘上,那这就可以借这个拿捏他。 本来朱新准备只站在帐篷外面说话,一看不好拔腿就溜。没想到跟高全见面一聊,气氛十分融洽,于是两人手拉手进了帐篷,这在当时是最亲密的礼节。 第14章 我是大金国的衙内 朱新当然也是先问是不是要打兰陵镇,王有志又解释了一通。朱新半信半疑,不过他觉得也不像是要打兰陵镇的样子, 同时他觉得这些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也担心对自己不利。 于是朱新又问:“既然不打兰陵镇,那是要打谁?洒家看刚才白彦虎跟你们击掌为誓,不是要打洒家吧?” 高全赶忙说:“咱们是乡亲,怎么可能打你? 只是说准备一起做个买卖。” 朱新也不傻,突然瞪大眼说:“ 你们要打孔老雕?” 高全淡淡地说:“不一定打,先谈一谈。” 朱新:“他们几家都受过孔老雕的气。不过孔老雕对洒家还不错, 没有过来惹我们。” 高全也学着一拍大腿说:“那是他觉得不到时候!咱们神山的人穷是穷,但是骨头硬,不好惹。等他把别的地方都收拾了,自然会去打神山。你敢说他不想要经神山去沂州府的商路?” 朱新一愣,想了想说:“就算是,那是以后的事了。而且这么多年,这几家他谁也没收拾下来。你们不是已经跟白额虎谈好了吗?有他没我,他入了这买卖,洒家就不可能入伙了。” 高全起来,揽着朱新的肩膀说:“朱大当家的不想跟孔老雕翻脸, 我也知道你有难处。只要朱当家的两不相帮,我这里就先谢过了。” 朱新坐在那里,眼珠子乱转在算计。 王有志笑着说:“ 朱当家的也不能白来一趟。我这里有二十贯钱,大当家的拿去喝酒。” 朱新咧嘴一笑。说:“哎呀,我们这么多人,二十贯钱哪够分呀?” 王有志拿出二十两银子塞到朱新怀里说:“大当家的是希望我去一个人一个人的发钱,还是想这样揣在自己怀里?” 朱新哈哈大笑:“王相公这张嘴呀,死人都让你说活了。” 接着站起来,抱拳作了一圈揖,说:“各位,我这就走,你们打你们的,我不掺和,也不会去告密。” 高全说:“也不一定就打,先谈谈看看。” 朱新嘴上虽然说不打更好,但他心里知道,一会儿一定会动手,而且孔老雕那边一定会吃亏。有心算无心,还四打一,不赢才怪。 他是真的一点儿去通知孔老雕的心思也没有,倒不是因为他收了二十两银子,而是孔老雕一家独大对他也不是好事儿。 他也很希望孔老雕吃点亏,缩回老窝去,别到处伸手。但他也不会去跟孔老雕结仇,他就是想坐山观虎斗。 他抬头看看孔老雕的营盘,笑了笑,临沂县西边要变天了。白彦虎一句话也没有谈分地盘的事儿,高王二人没提,他也没提。因为他知道他们神山磨山那边,没有人愿意过去,实在是收不上钱来,还要往里贴钱。 至于白额虎为什么也没有地盘的事儿,是因为白额虎几乎等于没有地盘,他就一个寨子和周围很少的土地。他的盈利模式跟其他几家不同,只到外地抢,不收租。 现在轮到孔老雕了,但他自己没来,他的大儿子孔龙带了两千兵过来,后来看到八字军和忠义军不断地往这儿调兵,于是赶紧派人回去要求增援。 不过到底是骄横惯了,看到抗金军这边有请,他就骑着匹高头大马,穿了一身大红衣甲,带了一百个最精锐骑兵过去了。就死人比较矮胖,倒像个红色的南瓜精。到了以后,没等别人请,就一晃一晃的进去,大模大样的在上座坐下。 一个亲兵赶紧背靠着他坐下,让他半躺在自己背上。孔龙扭了几下,坐舒服了,然后眯起眼盯着高王二人问:“哪个是高全?哪个是王有志?” 李义峰赶紧介绍。孔龙说:“别拉大旗作虎皮了!他俩不是在南边被查了跑到北边来的吗?逃犯就逃犯呗,还装什么朝廷命官?” 李义峰笑道:“你有所不知,这另有隐情。你看,高王两位相公说是那么多人告,按说满门抄斩都有可能,但仅仅受了点处罚,有没有丢官罢职呢?没有!对不对?可见这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毕竟两国还在合议,还不好打草惊蛇明着动手,所以就假意处罚两位相公,实际上派他们带精兵强将到咱们沂蒙山来,组织抗金。这叫苦肉计!懂不懂?” 王有志一听大为佩服,没想到这位还能这么脑补,不过听起来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孔龙说:“随便你怎么都说都行,反正老子不信。即便是真的,关我p事儿?这地方姓孔,别说你宋朝的官儿,就是金朝的官儿,也管不着我,也得听我的!一来就要打兰陵镇,你当我们孔家是什么了?” 他背后的那个“肉椅子”也应声说:“孔家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孔龙满意地嗯了一声,算是对这个捧哏的表扬。 王有志又跟他解释了一下。孔龙说:“老子谅你也不敢!既然不是要打兰陵镇 ,那就请回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是宋朝的官儿吗?回宋朝去啊。” 李义峰说:“两位相公是奉命来组织抗金的。” 孔龙撇撇嘴:“说那些都没用。不就是想在这儿占块地盘吗?地盘嘛你们谁想让谁让,反正老子不让!至于合作抗金的事儿,我孔家做的是大金国的官儿,我是大金国的衙内,岂能做那不忠不义之事? ” 高全冷笑道:“你是不是汉人?” 孔龙扬起一脸横肉:“我是大金人!” 高全厉声问:“你是不是汉人?” 孔龙说:“不错,我是汉人。但你们是南人。” 王有志笑道:“你不是男人,难道你是女人?对!你连女人都不算,女真人才是真女人,你是假女人!哈哈哈哈......” 孔龙大怒,拔刀就对着王有志砍过来。王有志手里早就攥了一把香灰,一下都扔到孔龙脸上。孔龙赶紧去擦的时候,就觉得脖子一凉,模糊的视线就看到自己的脖子喷出一股鲜红的血柱,旁边高全拿着一把正往下流血的刀,同时听到一声断喝:“杀!” 第15章 不是你让我杀你大哥的吗? 孔龙的一百骑兵们正坐在草地上休息,听见喊杀,赶紧跳起来,就看到周围飞过来密不透风的箭雨,似乎无穷无尽。四五波箭雨后,抗金军的士兵上来,把剩下的一个个砍死。王有志叹了口气:“只可惜了这么多好马。” 高全一挥手,身后的士兵拿起背着的牛角号吹了起来。王大志等人早就列好队,对着孔家军全线推进过来。早有准备的八字军和忠义军也都开始向前推进。白额虎的骑兵也从开始包抄孔军。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当张虎用枪挑着孔龙的人头到阵前高喊孔龙已死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大片箭雨。张虎赶紧退了回来。原来孔龙报信要求援军的时候,孔老雕让他二儿子孔虎又带了两千人过来。高全虽然杀了孔龙,但这四千人的队伍还有孔虎指挥,所以并不慌乱,没有出现高全希望的崩溃。 孔虎兄弟情深,听说大哥已经被高全杀了,勃然大怒,披甲上马, 正在排兵布阵,见到高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喊:“贼子还我兄长命来!” 高全却大声叫道:“二相公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你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让我杀你大哥的嘛。说杀了你大哥,就没人跟你争当指挥使了!” 孔军那边一片骚动。孔虎顿时血贯瞳仁,大骂道:“贼子休得胡言,拿命来!”顾不上布阵,直接挺着青龙偃月刀,带人冲了过来。他马快人猛,冲的太积极,把其他人远远落在了后面。几个亲兵拼命追着他。 就在离高全还有五十多米的时候,“轰”的一声,三把霰弹枪一起喷出大片的铁砂,当即把他连人带马打成大麻子。接着抗金军能射箭的八百多人,一起开弓放箭。由于距离已经很近了,孔军马上陷入混乱当中。王有志指着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孔虎对韩静说:“冲动是魔鬼啊,一定要记住!” 旁边高全大喊:“孔虎死啦!全军冲锋!”孔家军有个头领想接替指挥,被五娘一箭射杀。八字军那边,刘德胜果然是一员猛将。他手握一根三十多斤的狼牙棒所向披靡,如同一辆重型虎式坦克,直冲进孔军当中。 孔军本来就是乡兵发展起来的,不习阵仗,缺乏纪律,本来就乱糟糟的,现在失去了指挥,更是一盘散沙。抗金军的一个个鸳鸯阵迅速在孔军阵线上钻出一个个口子,冲杀进去。 早已绕到孔军侧后的白额虎不再犹豫,率队直接纵马杀向孔军后部,横着一路冲过去。这是高全要求的,因为除了部分抗金军有军装外,战场上大部分人都是老百姓打扮,难以区分敌我。虽然王有志早就让友军胳膊上都扎上白布来进行敌我识别,但他害怕骑兵冲得快,白额虎从背后冲破孔军后会和前面的友军打起来,所以要求白额虎横着冲。 这样三面夹击孔军大乱,被白额虎的骑兵横着切成两片。只可惜,八字军和忠义军配合得并不严密,没能完全合围,被孔军逃出去一千多。高全急忙传令给白额虎,让他随后追杀。白额虎最喜欢干打落水狗的事,一路凶狠追杀,好多人跑的口鼻流血,累死在路上。大部分人直接扔了武器,跪在路边投降。 最后只有两百多骑兵逃回了孔庄。孔老雕听说两个儿子都已经被杀,勃然大怒,当即杀了孔龙孔虎的亲兵和这次派去带队的头领,后来又听信白狐狸,怕这帮逃回来的人传播败报,于是下令把他们全部杀掉。 来不及打扫完战场,高全召集大家说:“兵贵神速!我们马上去打孔庄,我保证能打下来!”八字军、忠义军都马上表示,只要抗金军负责提供钱粮,他们马上就跟着一起去。白额虎发现仗打得非常轻松,又听说高全会掌心雷专破城门,于是表示也一起去。 高全、王有志留王大志负责留守并打扫战场处理后事,自己带着三千抗金军,会同八字军、忠义军,还有白额虎的骑兵,一共接近一万人,浩浩荡荡,杀奔孔庄。 打虎将朱新没走多远,听说孔家军四千人被全歼,专破城门的高相公带人去打孔庄,马上180度大转弯,表示自己也一起去。白额虎不乐意,却无法阻止,有心一甩袖子就走, 但又担心打下了孔庄,自己什么都分不到,于是就要求跟朱新不分在一起,中间隔开。高全都答应了。 在八字军和忠义军的帮助下,动员了很多民夫来帮助运粮运物资。周围的村民本来就深恨孔老雕残暴,听说有大军来打孔庄,都很积极帮忙。大军很快就把孔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孔庄虽然叫庄,但其实是一个大镇,经过孔老雕多年经营,非常坚固。有很高的石头墙,还有很多箭楼,甚至还挖了护寨河,里面可以容纳两万多人,就建在山头上。据说里面有井有泉水,存有可供一万人吃一年多的粮食。 金兵曾经将其包围了一个多月,最后也没打下来。当时金兵统帅也曾经想挖地道,但是那边的山大部分都是石头山,挖不动。而且据说宋庄的寨墙的地基也都是石头做的。也有人献计堆土山,但也没法堆,因为周围没有多少土,用石头垒,很不牢固,容易塌,弓箭手也不容易上去。 看到大军围了孔庄,周围的老百姓听说是王师来了都跑来诉苦,诉说孔老雕和他的小老婆白狐狸的罪恶。周围谁家娶媳妇,都要先陪孔老雕睡。这个白狐狸不知道听了什么妖人的偏方,为了保持自己的容貌,逼迫周围十里八乡的产妇经常要挤奶给她洗脸洗澡用。还有什么吃人肝,点天灯,熬人油等暴行,罄竹难书。 高全就组织他们召开诉苦大会,教育各路人马中下层,并表示大军是来为老百姓伸冤的。周围的村民也都积极帮忙运粮,还自带干粮来帮着修工事。高全趁机召开同盟军大小头领开会,说既然是吊民伐罪,解救百姓,那破庄后就不能屠杀。里面的人,只有被周围老百姓指认有罪的,经过审批才能杀。 第16章 都不如五娘聪明 八字军和忠义军马上表示支持。白额虎和朱新本来不愿意,但他们队伍中很多人这几天经常看诉苦大会,很受感动,也都支持,他们只好同意了,但提出还是要划片抢劫,这是他们的底线。高全他们看看除了抗金军外,对这件事都很热衷,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但孔庄果然很难打,高全第一次在战斗中犯了难,原来到了南宋时代的攻坚战也是如此艰苦。各路义军缺乏攻城器材,古代的各种攻城术,或者条件不足,或者用了没多大效果。好不容易搭了个平台,高全的小炮和榆木炮轰了半天寨门,虽然成功地把寨门打了几个大洞,但他发现里面早就被沙袋和大石头堵死了,把门全都砸烂也没用。那个平台还震坏了,差点伤到宝贝炮兵。 而那么厚的石头墙,用榆木炮是砸不开的。而且榆木炮几乎是一次性用品,用两次以上就可能会炸膛。高全目测了一下,觉得即使用迫击炮也够呛,大口径的加农炮还差不多。他越发想要搞大炮了,发狠说打完仗老子一定要把大炮搞出来,但现在怎么打下来呢?王有志想搞一个简陋的回回炮,即配重石抛石机,但是发现山坡上很难运上去那么大的木头,也搞不出个平台来。如果做成几个小的抛石机来抛射手雷的话,杀伤力有限。慢慢搞也不是不行,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拖不起。四路人马,加上民夫一万多人,每天人吃马喂都需要他来供应,实在是拖不起,必须速战速决。 白额虎和打虎将都开始说怪话,出工不出力。白额虎说:“原来这就是掌心雷啊?也不咋地嘛。还弄了个棚子挡着,不让人看,最后也就是打了几个洞。该打不进去,还是打不进去!” 不光他,打虎将朱新也看出所谓“掌心雷”并不是法术,只是一种火器,释放起来很麻烦,还很危险,容易伤到自己。以前还生怕一不小心被高全放掌心雷劈死,现在他就不怕了。 高全只好发扬传统,开诸葛亮会,并且跟周围来帮忙的老百姓请教。一开始都是无用信息,有说去求山神的,有说去刨孔老雕祖坟的,听的高全头都大了。终于有一个老头说,他以前去孔庄赶过集,知道里面基本上都是草顶的房子,现在天干物燥,要是能放火烧就一定能破寨。 王有志想通过小型抛石机抛射火种进去,但是又算了一下制作抛石机还得好几天,哀叹道要是有无人机就好了。高全说:“你真聪明,要有轰炸机就更好了。” 王五娘正好过来,站在旁边听他们商量,忽然说:“你们说有这个鸡就好了,有那个鸡就好了。既然那些鸡行,那大公鸡不行吗?反正都是鸡,不就是想让带着火飞进去吗? 我们就找一些大公鸡尾巴上绑上干草浇上油,点着了以后对着孔庄扔过去。大公鸡自己就会飞进去,把房子都点着了!” 高全听了大喜,一把抱起五娘转着圈说:“五娘你真是我的女诸葛,了不起啊!我们都还不如你聪明!”五娘羞红了脸,用拳头捶着他,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捂着脸跑了。 王有志笑道:“你这算求爱吗?赶紧去追呀!”高全瞪他一眼,也赶紧跑了,不过他不是去追五娘,而是安排搜集大公鸡。 高全让人到处宣传,搜集大公鸡。老百姓一听,也觉得靠谱,很多人不要钱,送了大公鸡过来。抗金军买的大公鸡和老百姓送过来的,凑了接近一百只。 只见一只只平时在母鸡群里威风凛凛的大公鸡,色彩斑斓的尾巴被人们精心地绑上了一捆干燥的干草。随后,有人将它们提来了一桶桶蓖麻油,用刷子蘸了,浇在了大公鸡的尾巴和干草之上。紧接着,一根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火把凑到了近前,逐个点燃了那浸满油脂的干草。 一开始火势并不大,但也让那些大公鸡受到惊吓,本能地展开翅膀,拼命向前飞去,同时不断往上方冲去。由于惊慌失措,它们只是一味地沿着笔直的线路狂奔,试图摆脱身后那可怕的火焰。 而此时,位于孔庄寨墙之上的一群弓箭手们发现了这么多屁股着火、如火箭般疾驰而来的大公鸡。他们纷纷弯弓搭箭,瞄准目标,弓弦发出“嘣嘣”的响声,一支支利箭如同雨点一般朝着大公鸡疾射而去。 然而,那些大公鸡飞行速度极快,而且很高。尽管这些弓箭手们中也不乏技艺娴熟的,但忙活了好一阵子,也仅仅射中了其中的一两只能量耗尽、不幸坠落的倒霉家伙而已。 大部分公鸡气力不加后都习惯性地落到了庄子内的草屋上,它们还不喜欢瓦屋。过了一会儿,孔庄开始到处冒烟,寨墙上的人乱跑,不少都下去救火了。 高全下令全面进攻,让人到处大喊“投降不杀”,攻城的部队顶了盾牌迫近。 看到庄内到处起火,寨墙上的人根本没心思抵抗,很多地方都空无一人。攻城部队顺利架了梯子,很快爬上墙去,孔庄的守军四散而逃。 攻城部队迅速占领了寨墙,高全亲自上去了,一方面布置抢占各个要害地点,然后组织人把城门扒开,放人进来救火。 王大志一马当先,从城墙下去,带人直奔孔老雕的指挥使府;韩文直奔仓库,韩静直奔兵营,都在跟其他盟友拼速度。王大志到了指挥使府,看见里面也在起火。 指挥使府里的房子都是瓦屋,显然是孔老雕自己在放火,里面的人到处乱跑,也没人抵抗。王大志带人一路冲进去。看到最高的建筑,一个木头二层楼,正烧的烈火熊熊。 孔老雕在里面狂笑:“俺老孔这辈子吃了吃了,玩也玩了,穿也穿了,死了也值了!” 突然间从上面跳下一个一身红衣服的女子,摔倒在地。孔老雕浑身是火,怒骂着追出来:“说好一起死的,你这个狐狸精又跑了!”被王大志一箭射倒,抽搐着烧死了。 第17章 白狐狸白额虎 那个女人只是崴了脚,并没有受什么伤,虽然摔了一脸土,但仍然异常妖艳。王大志让人把她扶起来,问她是什么人,她说自己是被抢来的。 但旋即有孔府的下人指认,说这就是白狐狸。王大志吓了一跳,赶紧走开两步,然后让人把她关起来,听后两位师傅发落。 这时寨门已经被清理干净,大批部队和周围的老百姓都涌了进去,要不是抗金军派人维持秩序,里面的人怕是都要活不成了。 虽然说好的进去以后不要乱杀,但白额虎的人到处乱抢乱杀,还在奸淫民女。钱钧带人去制止,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火并。要不是在孔庄里面,白额虎人少,早就打起来了。 王有志过去说:“ 白当家的,你这就不对了。我们当初是说好的不杀人的。人家朱新那边都没杀人,你还不如他?” 白额虎打了个哈哈,说:“这帮兄弟攻城这么长时间,伤亡也不少。如果不让他们杀杀过瘾,他们是不干的。 朱新那帮人抢惯了的,人家一听是那边的人,就赶紧把值钱的都送出来了,藏都不敢藏。我们哪有那样的凶名? 再说,你们几家人多,抢的也多。我们人少,不杀点人,就慢下来,抢的就少了。原来觉得这一片还行,没想到进来一看,居然这么穷,可亏死我了。” 王有志只好说:“当初划片你也是同意了的,现在又喊吃亏。这样吧,回头我们算算,一共抢了多少。你这边如果不到五分之一,本官给你补上。” 白额虎一听,觉得自己要的少了,眼珠一转,说:“实话跟你说吧,王相公。我这每次攻下庄子来,如果不杀一通,憋得难受。” 王有志过去揽着他的肩膀说:“白当家的,我也是男人,你说的这个,我也知道。这样吧,我们抓住了孔老雕的小老婆白狐狸。她整天用人奶洗的一身嫩肉,你难道不想尝尝?有她给你泄火,不是比杀人还强?” 白额虎瞪大了眼,一把紧紧拉住王有志不放,说:“她花容月貌,天生媚骨,把孔老雕迷得鬼迷三道的,都不出门打仗了。我原来不信,后来见过一回,看得我都差点把裤裆撑破了。你们真舍得让给我?别你舍得,到时候高相公又不干。” 王有志说:“唉。我们哥俩都不好这个,在临安,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人都说她是狐狸精转世,我们可不敢碰。可你白大当家的不一样,她是白狐狸,你是白额虎,一物降一物,这不正好凑一对吗?君子成人之美。” 白额虎松开手,得意地哈哈大笑:“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看来白狐狸还真就咱老白才能降得住!那就多谢王相公了,她人在哪里?我这就过去。” 然后对手下说:“走!咱们不用抢了,王相公给我们分。打了好几天仗,回去好好歇歇。” 然后他又好像又想起一些事来,又拉着王有志说:“王相公,咱可说好了。算起来这孔庄里边,怎么也得有十万贯,你可不能骗咱老白,少了两万贯,我可不干啊!” 王有志说:“好!少了两万贯,我给你补上!”白额虎哈哈大笑 说跟着王相公做生意就是痛快,然后拽着王有志赶紧去提白狐狸了。 类似的戏码也在打虎将朱新那一片上演着,是高全去劝的,只不过筹码变成了孔老雕家的其他所有女人。 一开始朱新不干,也想要白狐狸。高全跟他说白狐狸这种女人克夫,孔老雕就被她克死了。打虎的汉子不怕老虎,就怕狐狸精这样的色中刮骨钢刀。 一般土匪头子都比较迷信,毕竟天天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确定性太强。朱新想了想,觉得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让她去克白额虎吧,孔府的其他女虽然不如白狐狸美貌,但胜在数量多,自己玩过了还可以赏给手下拉拢人心,也不亏,于是就同意了。 打下了孔庄后,兰陵镇听说了也赶紧送过来好多美酒祝贺。抗金军趁着各家人马都没走,在孔庄大宴宾客。 王有志安排了一些人,特别要招待好白额虎和朱新手下的人,他们给了两位相公面子,欠他们的人情。搞得这两家人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也搞得八字军和忠义军有意见,觉得他们胳膊肘往外拐,净讨好外人。 王有志对白额虎说:“白当家的,你骑兵多,以后打仗还要多帮忙。” 白额虎想: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看来王有志是想搞好关系,以后雇他当打手。于是拍胸脯保证,只要王相公有大买卖,他随叫随到。 王有志笑着点点头说,自己就喜欢白当家的这种直爽的性子,拿钱办事,让人放心。俩人互相看着哈哈大笑,就差要拜把子。白额虎表示一定参加宴席。 高全也找到朱新说:“咱们是乡亲,以后还请朱当家的照顾祖坟。现在孔老雕被除掉了,乡里乡亲的,以后有了大买卖,还请朱当家的多帮忙。” 朱新一听高兴了:“高相公放心!你的祖坟就是洒家的祖坟,洒家一定照顾得好好的。高相公以后再有大买卖,尽管开口,神山磨山一带,别的没有,就是有人。一次三千五千没问题。” 他这次算算也赚翻了,只是还有些没拿到手,但看高全对自己这态度,肯定不会赖账。他越看高全越亲切,觉得真是祖坟冒烟,自己还出了这么个乡亲。 他赶紧说自己婶子娘家就姓高,也是高家庄的,说不定俩人还是亲戚。高全也高兴坏了,说真是缘分呐,以后就是亲兄弟了。 就这样,白额虎和打虎将这俩死对头坐到了一张桌上吃饭。本来他们是不愿来的,一来是俩人不对付,二来还是不愿去别人的营盘里去。 但这次是孔庄,要商量孔庄附近的地盘分配,抗金军也还有些答应的钱没给,这次要来拿钱。虽然孔老雕的指挥使府现在是抗金军占着,但毕竟也才占下,他们心理上没有那么抵触。高王两位相公对他们也真不错,既然如此,不如卖他们个顺水人情。 第18章 砍什么头? 酒席设在孔府的大堂,除了高王二人,都是几家的大头领。白额虎跟打虎将不对付不坐在一起,分坐桌子左右两边。 但也差不多正对着,两人时不时抬起头来瞪对方一眼。朱新嘴里嘟囔着打虎将专打吊睛白额虎。白额虎嘟囔着猪也能打虎?让虎吃还差不多。但声音都不高,毕竟要给高王二位相公面子。 正吃着,上了一只鸡来,打虎将刚要动筷子,王有志笑着说:“这鸡先不忙吃。” 他把鸡头对着刘汇说:“刘老当家的是抗金老前辈,理应吃这个鸡头。”他打听过了,土匪吃鸡是有讲究的。只有老大才能吃鸡头,别人要是吃了,那就表示想当老大。曾经有人刚当土匪不懂规矩,吃了鸡头,接着就被匪首杀了。 刘汇赶紧推辞说:“高相公是朝廷命官,又是这次灭孔老雕的统帅。老头子服气他,这个头应该他来当!”李义峰也表示听从高相公差遣,应该高相公吃这个鸡头。 白额虎说:“ 俺老白无所谓。你们谁当这个头儿都行。只要做大生意的时候别忘了俺,由王相公来分钱,俺老白就无二话!” 打虎将朱新闷着头不吭声,见众人看着他说:“ 我们这些人一直都各过各的,这就很好!用得着非要选个头吗?” 高全说对对,吃饭吃饭,然后他把鸡头扭下来放在打虎将面前说:“我看着朱大当家的,吃这个鸡头挺合适。” 打虎将笑笑说:“ 高相公误会了。洒家刚才说不愿有人当头,不是我自己想当这个头,各过各的,没有头最好。 ” 高全笑笑说:“ 俗话说得好,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朱大当家的还是来做这个头儿吧?” 朱新一抹嘴,说:“洒家还是那句话,各过各的,没必要多联合起来。你们抗金,洒家也不拦着。以后高相公的祖坟洒家会照顾得好好的。王相公的货走洒家那边,绝对没人抢!这个你放心。” 王永志说:“那好!谢谢朱大当家了,大家共同喝一杯。” 大家一起端起酒杯来喝完。刚放下酒杯的时候,高全突然平静地说:“ 砍猪头!”声调略微高点,但也不是很高。几个人愣了一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以为要上一个猪头。 张虎从后面过来,后腰里抽出斧子来,对着打虎将就是一斧头。 朱新听到“砍猪头”,还伸头往门口看,忽然就觉得头皮发麻,急躲时,就看到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 张虎一斧头就砍下了他的人头,同时用把凳子一勾,让尸体倒向后方,血柱直喷到帐篷壁上,完全没有飞溅得到处都是。端的是好手段,乌金寨的斧头,也名不虚传。 桌上人都吓得赶紧站起来,有的人开始摸刀,但又没敢拔出来,毕竟周围都是抗金军的壮汉,门口十来个披甲军将拿着长矛。各头领一个个脸上的汗顺着下巴滴到地上,大张着嘴喘粗气。 高全坐着不动,语气非常温和地说:“没事儿没事儿,吃饭吃饭,接着吃饭。”于是大家又开始吃饭,但大部分人手都开始哆嗦,夹不起菜来。 白额虎出了一身冷汗,手脚发抖。但他看高王二人都没有站起来,很平静地吃饭,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他仔细想想,觉得这应该是朱新不愿奉高全为盟主的原因,于是赶紧表忠心,说:“俺老白平生最敬重高相公王相公这样英雄好汉,多谢两位相公替俺除掉了朱新。以后两位相公有什么事,俺老白随叫随到,服从差遣绝无二话!” 说完自己先站起来喝了一杯,倒过杯子,滴酒不剩,以示诚意。 高全也端起酒杯对白额虎说:“白当家的,你是好汉子,本官敬你一杯!” 白额虎赶紧站起来说:“不敢不敢,我先干为敬。”说着一扬脖把一杯酒全都灌进去,亮完杯子底后,刚坐下拿起筷子要夹菜,就听见高全说砍虎头。 白额虎脑子轰的一声,赶紧要躲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脖子和肩膀连接的地方一疼,最后看见的就是桌子底。 韩静本来要砍人头,因为白额虎往左边一躲,就从右边肩膀劈下斜着一斧子劈了下去,连人头带左肩全都砍掉了。这次喷出来的血多,旁边的人和桌上的菜,都红了一大片。 这一下,剩下几个头领吓得都赶紧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高全和王有志赶紧上前,把他们扶起来,说:“这是干什么?我们都是抗金的兄弟,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两个人不想抗金,劫掠成性,好残害百姓。这种人我们断断容不得!” 众人点头如捣蒜,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这时韩文进来报告说白额虎的人都抓起来了,有几个反抗的当场格杀,战马一匹都没丢。高全说:“好!这下我们的骑兵队,可以凑一个整将了。” 钱钧接着也来报告:“朱新的亲兵都被缴械,他的几个兄弟和子侄也被抓起来了。全部人马已经被包围起来,但里面人还不愿投降,还骂我们不讲信义。” 高全骑马来到朱新人马的营盘旁边一个土坡上,里面还在鼓噪,朱新还有两三个兄弟子侄在里面,不过位置不高,他们在鼓动杀出去,但好像没几个人愿意跟着干,因为摆明了冲出去就会被杀。 高全接过一个辎重营做的铁皮喇叭,高喊道:“ 乡亲们!我是高全。大家应该知道,我也是神山人,都是乡亲,不想动手。朱新这厮他贪了大家的钱!上次他来我这边,王相公给了二百贯,让他分给乡亲们。我听说他都揣到自己怀里了,一分钱没给大伙儿?大伙儿说,有没有分到钱?” 营盘里的一片喊声:“没分到”“一文钱都没见 ”。 高全顺势喊道:“就是嘛,你说这还是人吗?我也听说他平时也是这样,把钱都往自己家里划拉。他自己吃肉,汤也不愿给乡亲们喝。 他在神山磨山一带,欺男霸女坏事做尽,本官现在代表朝廷处决了他, 回头就把他的钱财分给大家,都过个肥年。 现在大家每个人走出来, 放下兵器换钱粮。兵器回头还给大家,就是表个姿态。想要钱就给五贯钱,想要粮食也给五贯钱的。本官绝不用小斗坑人。” 朱新剩下的三个子侄高喊:“大家伙不要信他的,不要听他胡说。” 第19章 真就没裤子穿 高全又高喊:“本官的祖坟还在神山,我能骗乡亲们吗?我要是有一句假话,你去把我祖坟刨了!朱新家的人都没干好事,一个二十两银子,死的活的都行。谁敢跟着他们造反,灭他满门!” 话音未落,朱新三个兄弟子侄旁边的人就打了起来。很快朱新家的人都被乱刃分尸。里面的人都出来拿刀枪铠甲换钱换粮。 王有志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厉害呀!居然比自己都能忽悠,二十两就硬说成二百两;一个不存在的祖坟让他用到死。这都是本官培养的好啊。 看到高全三言两语就把朱新的旧部分化拉拢过来,忠义军大头领李义峰无比佩服,他愈发觉得自己一见面就投靠何等明智,赶紧大声说:“恭喜高相公谈笑间取数千兵马,这下如虎添翼。高相公带来的圣旨,我们一定听从!” 接着就跪下磕头。 忠义军一直声称自己有临安官家的圣旨,现在直接说成是高全带来的,把高王二人说成是钦差,表示自己坚决服从高全的领导。 刘汇等人也赶紧说八字军本来就是朝廷的部队,原来自己暂时管着,现在朝廷派高相公王相公来,自己也应该把队伍交出来,颐养天年了。 高全一看误会了,心想我是想收编你们的部队,但不是现在,我没那么多军官呀。 他赶紧说:“这大可不必。你们都是忠贞之士,朝廷对你们都是信任的,队伍还是要你们来带。 只不过大家以后要号令一致,通力合作,拧成一根绳。不要各自为战,那样容易被金贼各个击破。咱们汉人这么多,如果说都一条心,哪怕十个人打他一个也早把金兵杀没了。” 刘汇千恩万谢,然后叫过刘德胜来,对高全说:“老夫这个侄子是我大哥刘泽留下来,也是我们老刘家唯一一个还像有出息的。老夫就让他带着所有的三百骑兵,留下来跟着两位相公。德胜赶快过来给两位相公磕头。” 刘德胜赶紧过来跪下磕头,高全慌忙双手扶起:“真是一条好汉,日后必成名将!” 刘德胜嘿嘿的笑了,然后问王有志:“ 两位相公可是以后酒肉管饱?” 刘汇大怒骂道:“你这个畜生天天就想着吃。” 刘德胜赶紧躲到高全背后说:“ 俺以后是两位相公的人了,三叔你不能打俺。”王有志心想,这叫你们家唯一一个有出息的?送了个二傻子来当人质,亏他想得出。 高全表示很喜欢刘德胜,愿意收他为徒。刘汇喜出望外,本来他还在犯愁,因为他既没有女儿嫁给高全和王有志,这两位又太年轻,刘德胜也不好拜他们做干爹。现在高全表示要收刘德胜做徒弟,这关系一下就近了。 忠义军李义峰也表示要派儿子带兵过来接受改编。高全告诉他们抗金军有随营学校,欢迎他们派少年人来学习,并分给他们很多钱粮。两人都千恩万谢,然后满载而归。 高全和王有志安排抗金军住进孔庄,总算是安下家了。抗金军的长征从天目山禅源寺正式出发,到孔庄正式结束,共行程两千一百里。出发时556人。到达孔庄时,共5300多人,出发者还剩424人。其中有阵亡的,有病死的,也有掉队或者逃跑的。 王有志感慨地说:“这424人都是咱们的宝贵财富,素质高,最忠诚。现在想想,我们还是保守了,路上其实也可以招一些的。你看红军长征就一路也招人。” 他就忘了他自己当初是怎么生怕走漏消息,想杀俘的了。后来又担心控制不了,不想收编土匪。 高全也说:“是啊,红军其实沿途招了不少人。这些人相信咱们俩,一直跟着我们。我们一定要努力,让剩下这424人都荣华富贵。” 高全留王有志在孔庄,自己带了两千多人前往神山磨山一带, 准备收编这个地盘。这是两个相邻的乡镇,鉴于自己干部数量紧张,高全暂时也无力派很多人过来。 他清理了朱新的势力以后,把这些人家的钱粮大部分给神山和磨山的老百姓,然后让他们自己选村长,当然严禁威胁和贿选,又提拔了一批积极投靠的。 他假模假式的到了高家庄,原来还真是他老家那个庄,地形基本相同。高家庄的人看到他似乎轻车熟路的样子,更加相信他真就祖上是从这里出去的。高全找到他记忆当中的祖坟的位置,发现那里现在还没有坟墓。 于是他只好就找了村里人公认是老祖宗的坟子,说是自己的祖坟。他觉得应该也没有问题,即便不是直系,应该也是祖先。一番祭拜,他表示认祖归宗了。 那个村里早就没有识字的人了,很多年没有续家谱。族长“请出”家谱给他看,他发现只记到盛唐,后来经常打仗,这边兵荒马乱,读书人都跑了。 那这就好办了,于是高全发现其中一个比较显贵的高氏祖先,有一个儿子基本上没什么记录,应该是没功名也没事迹。他就硬说自己祖宗就是这个人,后来躲避战乱逃到外地去了。 高家庄的人自然都信,哪有人冒充神山人后代的?神山人名声很好吗?好不容易,有一个大官来认同宗,这是祖坟冒青烟啊。更何况他还给粮食给钱。于是不但说高全就是同宗,还承认高全辈分很高,是全村辈分最高的之一,于是高全就有了一大批侄子侄孙。 他刚提出要带几个孩子回去,结果几乎全村人都想跟着去,打仗也行。这让他差点招架不住,最后还是族长帮着解围,说去衙门做事得识文断字,先让孩子去上学,然后才行。但最后有男孩的家庭,每家都塞给他一个半大小子。 经过这一番探视高家庄,高全感到非常震惊。他原来就以为自己在江南看到的那些村民已经很穷了,但这边人穷的超出他的想象。 原来觉得教科书上说的旧社会穷人悲惨生活过于夸张,但他眼前这个情况比旧社会还旧社会。原来有教科书上说旧社会某地穷的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但他发现在高家庄,整个村里一共也没几条裤子。 第20章 白狐狸不如交给我们 这里也没有什么地主,理论上这些农田都是王家和萧家的,但其实人家早就不要了。无他,只有管理成本,没有任何收入。平时收不上粮食来,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佃户就都去找东家求帮借粮。 几百上千人围着,你借是不借?当然不敢不借,可借了别说利息,一颗粮食也拿不回来。这些人还到处抢劫,抢的时候都自称是王萧两家的人。这样的地主谁爱当谁当,反正王家和萧家是坚决不当了。 怪不得当初王有志很廉价的就收买了那么多势力帮着打仗,本来还以为占了大便宜,现在想想实在是给得太多了。如果不让中间商赚差价,直聘农民的话,给一斤粮食,让他砍谁他就砍谁。唉,果然商人都是靠信息不对称赚钱的。 就在高全认祖归宗的时候,抗金军派到两山的驻村干部,还有新发展的积极分子,在日夜不停地到处做工作。高全在神山住了三天后,又到磨山去巡视。 他主要是探望一些老人,搞送温暖活动,顺便也做参谋旅行,绘制地图。当地几乎没有孤寡老人,太穷,子女成群的想活到六十岁以上都困难,更何况没孩子的。 高全在后世的时候觉得,送温暖活动,纯属形式主义,非常恶心。现在看看,还是很有必要的。只是新时代了,谁都不缺那几斤粮食,两桶油,所以大家才烦。如果每家给一万块钱,肯定都欢迎。 但在当时非常轰动,高相公据说是钦差大臣,这么大官居然亲自跑到穷山僻壤来探望老百姓,还给一斤粮食,这比包青天还包青天啊。虽然他不断案,但他给粮食啊。 看看时机成熟了,当他离开的时候,经过自发外加组织,神磨地区的老百姓几乎是集体来送行。 在一番积极鼓动和运作下,送行队伍当中有个人高呼:“朱大掌柜死了,我们请高相公当大掌柜好不好?他做事公平,对老百姓好,也有钱,还是个大官!还是咱们乡亲!” 众人齐声叫好,也有人担心说:“人家是朝廷大官,能看得上咱们吗?” 这泼天的富贵,两三个乡的地盘,几千人马,三四万人口,一定要接住了。高全顾不得谦让,赶紧高声喊:“既然乡亲们抬举,我就厚着脸皮,兼着神山磨山的大掌柜。这就给乡亲们每家十个铜钱,当做见面礼!” 神山磨山那一干人轰然叫好,都说高相公仁义,从来没见过哪个官对两山的人这么好的。一大帮老人生怕高相公反悔,赶紧领着大家跪下磕头。按他们的规矩,磕了这头,名分就定下来了。 高全赶紧去扶,心里感叹老百姓就是淳朴啊。 显然有了这个名义,回头再通过培训和调换,慢慢的这个地方就控制起来了。但头疼的是,这边土地贫瘠,很难收上税来。当地人主要靠外出抢劫度日。 高坚决不认为他老家的人就是坏,而是认为主要还是因为穷,穷的只剩了当强盗这一条活路了。 人家义乌等地是山里也穷,为啥就是出去做生意,而不是抢劫?因为周围的地方富裕,可以通过经商致富。 而这边周围也穷,还又经常兵荒马乱,没有秩序,两山地区的人就只有抢劫,别无选择。 还是要先创造一个安定的环境,然后搞工业化,不然靠土里刨食, 就这石头山,就算人均一百亩地,也还是吃不饱。 高全记得这边的资源有花岗岩、铁矿石,铝钒土、石灰石等,没有电,铝矾土用不上,花岗岩暂时也卖不出价来,但铁矿和石灰现在就能开发。想到这里,他加速回到孔庄跟王有志商量。 王有志在孔庄也没闲着。孔庄好多人的房子被烧坏,还有很多人被杀,大部分人被抢。王有志先把周围老百姓指认有罪的人都抓起来,罪恶大的包括白狐狸等人都砍了头。 行刑的那天人山人海,得有几万人跑来看白狐狸被斩首,还有很多小伙子见了白狐狸连声说可惜,问能不能不杀?当然是遭到痛斥。 甚至还有几个小混混色胆包天,跑去跟监斩的韩静说:“这白狐狸罪大恶极,砍头太便宜她了。不如交给我等折磨,管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未落,就被韩静一巴掌打翻,喝令兵士把他们几个打了一顿,捆起来示众,这才没人敢胡说八道了。 不过这次抓孔老雕手下的坏分子,王有志都吓了一跳。孔庄果然是孔老雕的老窝,跟着他做过坏事的人,居然有一多半。还有一些人吓得跑了,孔庄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人口。不过这样也好,腾出很多房子来。 看到孔庄剩下的居民被吓住了,王有志接着宣传,抗金军没抢老百姓,都是其他军队抢的。这也是实话,抗金军先把有孔府、仓库和军营等有钱的地方控制了,根本用不着去抢老百姓。白额虎和打虎将他们想 屠庄,被他拦住了。 后来他们确实又抓了一些白额虎军,还有朱家军里一些不投降的,还有一些被指认有罪恶的,拉出来当众斩首。王有志就宣传说这些都是在惩治抢劫。 王有志又让抗金军一些民夫去维修被烧毁的房子,声称一定要在下雪前让乡亲们住进去。他又把粮仓的一些粮食分给大家。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孔庄剩下的居民,大部分人都认为抗金军好。 为了去孔老雕化。王有志又祭出诉苦大会法宝,让大家都出来控诉孔老雕一家的罪恶。孔庄虽然是孔老雕的老窝,但内部其实也受孔老雕的迫害,特别是初夜权和人奶洗澡让大家对他家恨之入骨,搞得村里人都不敢结婚,婴儿夭折率很高。诉苦大会又揪出一些隐藏的孔老雕的走狗,进一步腾出了房子。 这么来回折腾后,王有志又开始办学校,办培训班,发展基层组织,把孔庄居民的脑筋彻底转了过来。当然他们还是不敢跟孔庄的原住民混居。 第21章 兰陵镇又开始算计 大部分人住在营房里,还有原来范家人和孔家军中上层的房子里。 连原来指挥使府里面也住满了大兵,到处都挤得满满当当的。当然他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等抗金军接管孔老雕和两山的地盘后,很多部队开到各个镇分散开来。 高全回来后,马上跟王有志商量迫在眉睫的问题。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现在他们地盘为大部分后世的兰陵县,还有部分费县、枣庄和邳州的地方,人口虽然只有十二三万,但基本上缺衣少食。真正能解决温饱的只有几千人,能过得像龙王庙镇平均水平的,不到一千人。王有志感叹:“说是一张白纸好作画,但这张白纸也太白了,真真正正的一穷二白!” 他们这次能够一战消灭了三家非抗金势力,形式上控制了周边地区,很大程度上是靠着有钱。之后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喂饱地盘上十二三万张嘴,如果不能养活他们,势必会面临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反抗。 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过冬问题。马上就要冬天了,粮食的问题靠着缴获孔老雕暂时解决了。但是还有冬衣和取暖问题。 王有志在一些山坡上看到有零星种植的棉花。当地人也知道棉花可以填充被子和冬衣,但不会脱粒,主要用两根棍夹住后用手拽,很费劲。而且棉花品种不好,产棉量也不高,所以种植面积并不大,不能解决问题。冬衣主要还是要靠麻和芦花等。 高全建议给各家各户都发粮食和冬衣,他已经充分体会到了送温暖活动的好处。王有志坚决反对,说这样不但会养懒汉,而且会提高老百姓的期望值。送几次后就习惯成自然,认为都是应该的。下次要是不送了,他们就会怨恨。 他主张以工代赈,粮食可以给,冬衣也可以给,但不能白给,要干活!他提出“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者不得食”的按劳分配原则。 高全想了想后世的一些群体,觉得按劳分配还是最好的,于是同意了王有志的观点。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以工代赈?可以做哪些工? 这个王有志已经想好了,现在是农闲,地里又没有上冻,组织大家修理一下 水利设施。他发现当地大部分水利设施早就都荒废,或者被破坏了。 另外就是挖煤矿,挖出煤来不但自己冬天可以取暖,还可以卖给周边地区。至于更精细一些,这边马上可以上的项目,是肥皂和蒸馏酒。香皂不用想了,材料都不全。还有就是平整土地,准备上钢铁厂等工厂,争取今年就能炼出铁来,可以先做农具。 他计划维修水利设施就是只管吃,不给钱。因为他了解到周围的农民都知道维修水利设施是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他准备就让水利设施周边村庄的人来干,只管吃。这事高全也赞同,他还提出维修完水利设施后,就组织全辖区种植冬小麦,争取明年春天能多收一些。 不过挖煤这个事情,高全觉得没有那么乐观。因为西边的枣庄,北边的兖州,南边的徐州,都是全国着名的大煤矿,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唯一的市场就是沂州府,而沂州府到底需要多少,还不好说,需要去了解市场。 甚至蒸馏酒,高全也觉得恐怕没有那么乐观。虽说王有志还带着蒸馏设备的图纸,但他们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作坊来制作蒸馏的器具。这里不是临安府,那里集中了当时全世界最好的工匠。 那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肥皂,而且还是当初的原始版生产线。原材料供应也需要下大力气寻找,高全怀疑他们管辖境内是否能凑出足够的猪油来。 去了一趟“老家”,他甚至对自己在这里发展根据地的信心都有所动摇。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总不能跟这么多人说,这地方不合适,我要去别处了,更何况别处也不一定就更好。 这个冬天基本问题不大,虽然不能保证不死人,但肯定比上个冬天好多了,毕竟有孔老雕的积蓄垫底。但真正的考验是明年春天,军粮是必须留足的,但老百姓有很多到时候可能就没饭吃了。 为了明年春天不至于饿死人,他们决定休整一阵子,还是要出去抢一波。目标就是邳州和海州,一来越往南粮食越多,二来现在那边也是金国管辖的地方,抢起来没有心理负担。当然辖区内的亲女真势力也需要肃清。 虽然接手了个烂摊子,俩人焦头烂额。但他俩第二天召开抗金军和辖区各地代表会议的时候,当然又是一阵大吹。军事上政治上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这个倒是是事实。经济上也即将同样取得巨大的胜利。 这个其实他们自己心里没底儿。 但与会的人都很相信,被王有志的报告忽悠地不断欢呼。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一通百通,一件事做的好的人,其他事也多半能做好,就好像后世一些夸夸其谈的院士一样,似乎无所不能。 参会的人觉得高王二人刚来几天就消灭了大部分当地不服的势力,一统周边地区,简直神仙一般。金兵围攻一个多月也没攻下来的孔庄,被高相公三天拿下。用大公鸡放火去烧,也被传成高相公召唤神鸦喷火,烧毁了孔庄。既然神人一般的高王二人说以后会丰衣足食,那就是可以!谁还不盼着过好日子呢? 王有志决定先把一些任务安排下去,然后去兰陵镇看看,那个地方还比较富裕,而且那些酒商应该对周围的市场也比较了解。高王二人估计兰陵镇作为辖区内最繁华的地方,大概集中了区内一半以上的财富。 兰陵镇的酒商们看到高王二人眼花缭乱的操作,第一天就收伏了八字军和忠义军,短短三四天就把孔老雕白额虎和打虎将一锅端,实在震惊不已。 他们现在已经打听清楚高王二人的情况了,他们的信息渠道显然比八字军要要强的多。但忠义军关于高王二人被处罚是苦肉计的说法也让他们疑惑了。 第22章 谁跟商人过不去,就是跟本官过不去 为什么那么多人告他俩,却撤销了通缉令,还给保留了官职?既然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还要跑到沂西这破地方来呢?临安花花世界,在那边过舒服日子不好吗?当初他们家族也都是一分为二,他们被留下来,长支都跑到南方去了。其实他们也想去,但是没办法,谁让不是长子呢? 至于现在高王二人会不会来攻兰陵镇,他们并不担心。因为虽然没了周边的势力的制衡,王家和萧家的势力,充斥着整个北方金国和南方宋朝朝堂。区区高王二人敢动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另外王有志这个人让他们特别感兴趣。萧员外跟他们讲王有志精通造酒秘术,一开始他们不太信。但是当他们得知王有志在南宋的传奇经历后,也不由得他们不信了。 因为据传王有志这个人身怀异术。他留下的机器别人都维修都无法做到。有人把还剩下的机器拆开,试图仿制。结果后来居然装都装不起来。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高王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真是带着密旨来的? 萧员外倒洒脱,他说:“甭管他二人到底是什么原因来到咱们这儿。这样的财神爷,平时我们请都请不到,既然他来了还愿意指点我们,那就是我们的福分到了。如果他真能帮我们把烈性酒造出,那不就发大财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兰陵镇的酒商不姓王就姓萧,而两姓又长期通婚,其实都是亲戚。所以他们都是共进退,行会如同宗亲会,萧员外并没有单独跟王有志合作的打算。如果王有志在场,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原来萧员外就是那个王好古。 萧员外夸了一阵王有志后,又面色凝重地说起高全:“高全这个人,傲慢无礼,杀伐决断,心狠手辣。据说他祖上是神山人,那边的人秉性,大家都知道,怕是贪财好杀。就是不知道王有志到底能对高全有多大影响,他要动粗的时候,能不能拦住他。 根据打探的消息,他们两个是表兄弟。在江南的时候似乎是王有志为主,但最近又好像是以高全为主。抑或两个人一文一武,做生意的时候王有志为主,打仗的时候高全为主?” 这一下谈到大家最担心的事情。虽然说王萧两家千年士族,势力庞大,但兰陵镇这个地方很小。如果高全是个莽夫,不计后果,如同金兵刚刚南下时一样,管你是不是士族,影响大不大,抢了再说,那还真是不好办。所以大家最后商量决定,无论如何要笼络住王有志。他是个生意人,比较理智。 听说王有志来了,而且只带了一百个骑兵,这显然不是来打仗而是来谈合作的。于是兰陵镇大开镇门,王长官和萧员外都站在门外迎接。毕竟现在这一大片地盘已经被高王二人控制了,说起来王有志应该算是当地的父母官了,兰陵镇也不能不表示尊敬。 王有志也没摆架子,老远就跳下马来步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个道理他还是要讲的。他看见了萧员外,老远就招手喊道:“王兄请了,岂敢劳王兄亲自出外迎接。” 萧员外赶紧迎过去,躬身施礼:“容萧政先行告罪。王好古乃是萧政之化名,还请王相公见谅。” 王有志仔细端详了一下萧政,他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对萧政刮目相看,也拱手道:“说萧员外一介书生,孤身入军营,有胆气,真奇男子也!” 两人把臂哈哈大笑,萧政说:“来来,我给王相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兰陵镇的王长官,兰陵镇上下以王长官为首。” 王长官赶紧谦虚说:“长官二字休提。不过是兰陵镇父老百姓看看到老夫痴长几岁,就推举老夫暂时主持一下,也是勉为其难。比不上王相公高相公少年英雄。” 进了镇子以后,到镇公所正厅坐下,寒暄之后。王有志作为视察的领导,发表讲话,先介绍了现在他们管辖的范围,北至梁邱,南至岔河,东起庙山,西到西王庄,方圆四千多里。然后保证会把治安搞好,不会再出现大规模抢劫事件,特别提出会保护商路。 王有志强调:“不敢说能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定然竭尽所能,还沂西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货郎单个走村串寨,其安全本官不敢说能够保证;但是官道附近的商队和商铺,出了问题就来找本官,本官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作为一个已经有丰富经验的讲演者,王有志很知道一定要让听众与自己产生共情。他继续讲:“本官也是商人出身,深知经商之苦,经商之险。多少商人还没做起来就破产了,落得卖儿卖女,连佃户都不如。 好不容易做起来,地痞流氓差役又来敲诈勒索。终于做大一些了,各级的官又来要这要那。商人多辛苦呀,一年到头不着家,风餐露宿,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流汗出力还要受各种刁难和勒索。 衙门里好多胥吏使绊子坏事、不给好处不办事,着实可恶!财货出门还经常遇到盗匪,有的不但抢财物,还要害人性命,好生可恨!” 王老板想起自己当初创业的艰难,不由得流下了热泪。下面一些经常跑外的商人也跟着他哭了,一时间大厅内不管有眼泪没眼泪的,都在拉着袖子做擦拭状。 他擦了一把眼泪,用哽咽的声音继续讲:“太平年间经商已是不易,更何况现在正逢乱世。只要本官在此一天,就保证各位的合法财产受到保护,绝不会巧取豪夺。 在本官辖区,如果各位遇到刁难和敲诈,尽管来找本官。本官为你们做主!只要各位依法行事,本官管到的地方,一定会保护各位的利益;本官管不到的地方,也会想方设法保护各位的财货不受侵害!谁跟商人过不去,就是跟本官过不去!” 第23章 利益捆绑还是侵蚀? 兰陵镇的商人们喜出望外,从来没见过哪个官跟商人如此共情过,确实备受感动。大家纷纷表示有王相公这样的好官,沂西这一片地方兴旺指日可待。王相公但有差遣,无不尽力!王有志模仿后世招商引资的官员做激情讲演大获成功。 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那就好说了。王有志又进一步提出不会征重税,不干涸泽而渔的事。很多商人在下面嘀咕:那抗金军靠什么养活?靠抢劫周边地区? 王有志及时与听众互动,他夸这个问题提的好!并说自己早有解决方案,那就是大家一起开发新产品新产能,卖到外地去赚钱。王有志也不多废话,直接说希望有所合作,他有蒸馏酒和酒曲的技术,还有其他钢铁、肥皂等一些技术也希望能够合作,也希望兰陵镇商会能够提供销售渠道。 兰陵镇的商人当然愿意合作了。王长官提出王有志在兰陵镇搞个作坊,产品委托他们来销售;或者给王永志一笔钱来获取技术,等于买断,也有报效军饷的意思。 而王有志则提出他在兰陵镇现有的商号里占一些股份;至于技术合作,蒸馏后做的烈酒,王有志提利润的十分之一,类似后世的专利费,不过这个比例可不低。 兰陵镇商会算了算,认为这样更划算,都觉得王相公真是仁义,明明可以拿刀抢,却跟他们分利,还不是一次性要。后来兰陵的烈性酒卖开后,他们才发现,这样王有志赚的是一次买断的十几倍。 王有志又进一步提出,准备设立一个学校,让兰陵镇的子弟参加,学习各种技术,除了文化课以外,包括酿酒、运输、包装、算账等技术,总而言之,培养商会需要的技术人,叫兰陵工商学校。 那些商人一开始支支吾吾,担心是王有志是变相跟他们要人质。 但王相公亲切地拉着王长官的手问:“这个学校就设在兰陵镇是否方便?” 大家自然是非常乐意,现在是乱世,在这靠近边境的地区,当官也是个高风险的职业,学些手艺还是可以安身立命的。孩子就在兰陵镇内上学,当然不是人质了,安全一点问题都没有。很多人纷纷表示愿意捐款捐房。 王长官和萧员外当即表示商会可以拨出一片库房改造成学堂。 王有志又说这个学校不光招兰陵镇的孩子,其他地方孩子也应该让人家来上学。商会的人觉得这个也正常,认为是兴义学,这是造福子孙后代,而且可以刻碑流芳百世的好事。 另外王相公也说了,这个工商学校很严格,每年都考试,合格才能升下一级。一年级升不了二年级的话,就只能当学徒。二年级升不了三年级,就当伙计。三年级开始分科,学完就可以当大伙儿。而且还可以半工半读。 如果生产专业四年级也过了,实习也合格,就是大师傅。如果销售专业学的好,还可以培养做二柜(副掌柜)。这等于给兰陵商会提供了很多优质预备员工。 兰陵商会觉得这个办法好,学的东西实用。富人家的孩子还是学四书五经准备做官,穷人家的孩子学技术学生意,做工匠做伙计。如果在江南,王有志搞这种学校会被骂有辱斯文,还会被行会攻击。 但在兰陵镇,由于行会就是商会,这些商人不是从工匠角度看问题,而是从商人角度看问题,所以对这种有利于他们的学校非常欢迎。 王有志其实还怀着其他心思,他想派兵进兰陵镇必然会遭到反对。逼着兰陵镇接受,他们也会使阴招,或在很多地方上不合作。但如果建学校就会受到欢迎,他就可以趁机派一些人进来。 适逢乱世,难道学校的学生不需要练武防身吗?当然需要,那就应该有些军事教官。学校的财产不需要保护吗?当然需要,那就应该有护卫。学校可以大量吸收镇内中下层人家的孩子,经过思想改造,再自己回家改造父母,到时候兰陵镇就不是商会说了算的了。 王有志又向兰陵镇这些商人探寻周边市场的情况。根据这些人说, 兰陵镇不仅卖酒,还卖山货和麻,当然主要是兰陵酒。 他们主要是往周围几个大城贩运,除了最近的沂州外,南边的海州、邳州、宿迁、徐州,西北一线的滕州、曲阜,远到泰安、济南,整个商路看起来像个倒着,向西北倾斜的“丁”字。 当时运输条件有限,而且由于包装不好,长途运输酒容易损耗。更多的是商业竞争也往往掺杂着武力的斗争,因此过去白酒几乎都是有地域性的,每个地方基本上都是喝本地产的那种酒。 关于煤炭,他们介绍说,周边产的少,而且多是小煤窑。往东过了神山磨山,往西从西王庄开始,就开始有大煤窑了,而且有露天开采的大煤矿。 煤炭主要是卖给沂州府。他们估计挖煤赚不到钱,除非去把东边一些煤矿占下来。煤炭除了冬天外,倒是没什么人抢。不但太笨重,而且煤字与倒霉的“霉”字同音,各路好汉都比较迷信,不愿触这个“煤”头。 冬天里麻还比较好卖,沂西的土地非常适合种麻,这是兰陵商会往外输出的第二大宗货物,仅次于酒。王有志听了心里一动,他觉得珍妮机来纺麻线应该没问题,飞梭多半也能织麻布,说不定工艺更简单,毕竟麻线比较粗。 王有志造肥皂需要的猪油倒基本没有问题。兰陵镇酿酒每年消耗大量的粮食,产生的麸皮、碎粮食还有酒糟,大多拿来喂猪。兰陵镇养了大量的猪,而且酒糟养大的猪,猪肉非常好吃,是兰陵镇的一个特产。王有志算了一下,起码明年造肥皂需要的猪油供应完全不是问题。 至于最重要的粮食,兰陵镇主要是从南边进,毕竟在这种低温气候条件下,越往南,粮食产量越高。沿途兵匪横行,粮食又是紧缺物资,容易遭劫。南边这几个州没有像兰陵酒这么有名的酒,但也有不少小酒庄,对兰陵酒的输入和原料采购很排斥。他们又哀叹一通现在生意难做。 第24章 商队和游牧部落一样都具有天生的劫掠性 王有志听了心中暗喜,这很很符合他跟高全两人商量的,南下抢劫,不,发展战略。于是王相公一拍案几,说:“ 南边这些奸商刁民竟如此可恶,非得惩治他们一下不可。不如这样,你们告诉本官,南边都是有哪些奸商阻挠咱们商会卖兰陵酒和收购粮食,本官带兵去教训教训他们!”当然他也说了,这当中不能有抗金力量。抗金力量不靠打,而是去谈,尽量收编。 这帮商人一听还有这好事呢?无不踊跃积极,王长官和萧员外还表示,这次大军南下的钱粮由商会负责。商队和游牧部落一样,都具有天生的劫掠性。 其实兰陵商会这些人,也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是老实本分的善良商人。除了后世的坑骗外,那个时代的商队还往往顺手干一些打劫村镇,或者抢劫别的商队的“生意”。 南边那些敢于跟他们作对的地方势力,当然也都是一方豪强,或者背后有官府撑腰。如果抗金军去消灭他们,就太好了。这等于商会出钱,雇抗金军去铲除商场上的对手。看抗金军的赫赫战绩,对付那些豪强应该手到擒来,就算是遇到一般的金国官兵,也未必会输。 王有志要求商会不但要提供目标名单,还要提供沿途的道路、兵力等情报,这些商会都一口答应。王有志即兴给他们讲农村包围城市战略,计划逐步收编周边抗金力量,铲除金国走狗,控制商路周围的农村。城里反对商会的势力,也可以想办法打掉。 他得意地说:“两三年的光阴,咱们就可以控制周围几个州的农村全部,城里一半。商会不能只做酒生意,其他的只要赚钱,也都可以做。谁胆敢破坏抗金大业,就坚决除掉!彻底打通与大宋的陆上和海上的商路!” 兰陵商会这帮人一听,还可以这么干呢?王相公果然雄才大略!这样铲除了几乎所有对手,商路通了,还不会招来女真大兵围剿。这要是搞成了,以后周围几个州就等于是商会的地盘,大家的财富能暴涨十倍不止。 干了!只要抗金军真能控制一个县,那就押上身家跟他干了。就这样王有志勾结兰陵商会制定了以剑经商的扩张计划,成功将当地的大商人大地主捆绑到自己的战车上。 兰陵商会的主要成员将王有志送出镇门,又派人带着大批粮食物资跟他一起回营。商会的人盼着他们尽快出兵,腊月来之前就经邳州到宿迁的商路扫清,以便扩大春节前的销售。 王有志满载而归,还没到孔庄,就看到刘德胜又在外面跟着高全训练。自从他过来后,王有志就耍了个心眼,让他天天在大帐里学习,说跟着自己和高全就酒肉管饱,还可以学当大将。 刘德胜挺实在,真就天天扛着狼牙棒在大帐混,也不管那三百骑兵。张虎他们先培训,又混编,再对调,没多长时间,三百骑兵就要完全融入到抗金军了。 每天管两顿酒肉,就赚了三百骑兵,多么划算的事啊! 高全倒是真的很喜欢刘德胜,经常跟他切磋武艺。高全对狼牙棒的用法很感兴趣,因为最精锐的女真部队是重骑兵和骑马重步兵,狼牙棒是破重甲的,也是女真兵的主要武器之一。 刘德胜看到有人欣赏他,非常高兴。他认为高全是他见过最有本事的人,虽然不如他能吃,但是个子比他高,很会打仗,武艺高强。这会刘德胜正在耍狼牙棒,看到王有志来了,更加卖力, 一声大吼,把周围接近一人高的野草都打平了。 狼牙棒上挂了好多草上的绒毛,刘德胜一把一把的薅下来。王有志盯着看了一会,看的刘德胜心里发毛,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王有志忽然说:“黑虎,你把狼牙棒对着草穗转一转。” 刘德胜嘿嘿笑着说:“这个呀,我小时候经常这么玩。原来王相公你也喜欢这么玩呀。”说着狼牙棒凑到草穗上,用手捻动。转动的狼牙棒好多绒毛从草上薅了下来。 王有志哈哈大笑:“黑虎,你真是本官的福星啊!”他一下子有了灵感,想出如何制造高效脱棉机了。他马上跑回府邸,动手画了个图纸:两根光滑的细棍,下面一个狼牙棒似的粗棍,把棉花放在两个细棍上。转动粗棍,上面的尖刺就把棉花从棉籽上薅下来了。 这种脱棉机后世最早出现在早期美国的南方,一个人手摇脱粒,一天就能干原来一个月的活。王有志设计了一个类似脚蹬水车式的传动装置,妇女和孩子也能操作。然后他就开始到处收棉花,并向兰陵商会展示了这种机器,动员境内所有到外地的商人都帮着收棉花,并安排范崇山专门负责这个事。 但最后的结果是,总共收了六七千斤籽棉,加工后得到不足二百斤皮棉,最后做了六十二套棉袄棉裤。王有志发愁地看着这么少棉衣,够干什么的呢?(还没有与棉籽分离,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是\"籽棉\"。 把籽棉进行轧花,脱离了棉籽的棉纤维叫做\"皮棉\"。 而一般意义上说的棉花就是指皮棉。) 还是高全提出按部队上的办法,东西不够分就当奖品。不论这次南征的功臣,还是留守发展的模范,都奖励一套棉衣。这可是稀罕又实惠的奖品,在高台上由高王二人亲自颁发,还给戴上大红花,到后边换好后,在孔庄转了一圈,很是风光。 王有志看着叹了口气,今年只能做到这样了。王有志从南边走的时候带了棉花种子,明年晚春种下去看看,希望能够成功,以后就能大面积种植了。工业革命初期可就靠棉纺呢。 这次南征虽然是高全亲自带队,但具体战斗他不再指挥,而是给几个徒弟锻炼的机会。小的庄子甚至都是派几个统领带队过去打的。由于对手都是庄丁,所以基本没有悬念,很多都是直接投降了。 第25章 寒冷是金兵最大的帮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攻破了三十多个村镇,缴获金银折合二十万贯,粮食五万多石,布三千多匹,收编了抗金武装三千多。从他们的辖区到宿迁城之间的官道附近,已经没有敌对势力了,商路彻底扫清。 只是动静太大,邳州城的金国官兵已经开始集结,准备要出来查看了。兰陵商会的人赶紧通知抗金军撤走,之后邳州金兵出来又抢了一阵,然后上报剿匪大捷。可怜那些农民刚刚拿到抗金军分的过冬物资,就又被金兵洗劫了。有些跑得慢的老百姓甚至被杀良冒功。 第二十六章 寒冷是最大的敌人 当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很早,农历十月中旬就下了。王有志无比悲苦地看着被迫中断的水利设施维护,开矿修路等需要挖掘的工程都被迫停了下来。工业化之前的工程,一旦开始结冰大部分就要停了,因为没有挖掘机,光靠镐头挖冻土太费劲了。来干活的农民吃了二十几天饱饭,还没过够瘾,就只好回家了。 好在西部的煤窑,部分已经挖到矿脉的铁矿和石英矿,已经建好的小高炉,还有肥皂作坊还能继续运作,不过总共也才吸收了两千多点劳动力,大大低于王有志的预期。小高炉和肥皂作坊用了小部分煤,大部分用于家庭取暖。抗金军还要到处给大家普及用煤取暖知识,严防煤气中毒。 兰陵镇的蒸馏酒项目倒是最早开始动工的,但他们的蒸馏设施不够完善。王有志设计的蒸馏装置,兰陵镇做不了,后来在沂州府找到了可以做的工匠,但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造出来,目前还没有拿到。 王有志只好在兰陵镇原有蒸馏设施基础上进行改造,加了个简单冷却塔,勉强可以生产。但质量达不到预期,只比原来的酒度数高个五六度,但已经让那帮酒商很高兴了。起码说明这条路子是对的,而且他们可以每斤涨价十文钱。 当年高全的军事行动取得了重大胜利,甚至目前消耗的绝大部分物资都是战利品。虽然后世的工业会初期的原始积累也是靠劫掠,并不丢人。但王有志主抓的经济上进展甚微,他整天念叨一穷二白一穷二白,暗示不是他能力不够,而是条件太差。 部分抗金军有了一个新工作,那就是替兰陵商会押镖。不过这个活需要的人少,有一些侦察兵去干了这个活,但大部分都只能待在家里。 王有志于是投身到教育当中去。由于冬天大部分人没有事做,教育得到了很大发展。抗金军又做了黑板和粉笔,开始了大班教育,一个班四十个人,原来少年军校的学员和临安县的工匠大部分当了教员。 高全很高兴,他觉得今年粮食充足,这个漫长的冬天接近五个月的时间,可以培养出两千多预备军官和两千多初级工人。他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王有志心里在跟他竞争。 听说来上学还管饭,各地都送来了很多孩子,两个学校被迫开始了第一次录取考试,并只收十四到十六岁的男孩。不是舍不得物资,整个辖区有两万多后世标准的学龄男孩,而是教员总共还不到四百人,实在不够。 考试也很简单,除了四肢健全,没有疾病,智商正常外,还需要能数到二十,分清左右。但即便这样,还是淘汰了很多,最后录取了六千人。 兰陵商会对学校管食宿,一开始觉得愕然,后来表示钦佩。他们确实从来没有听过学堂还管饭的事,越发觉得王相公高义!他们自动把祖籍神山的高全给忽略了。钦佩之余,商会也捐了一部分粮食,并腾出库房来当宿舍。 兰陵工商学校的这三千学员,开春就是初级工人,对商会是一笔很大的宝贵财富。其中超过三分之一是兰陵镇的孩子,兰陵商会认为这是王相公对兰陵镇的照顾,却不知王有志暗藏一颗渗透洗脑的心。 高全还想趁机在冬季展开全军大比武训练,后来发现很不现实。全军只有一千双棉鞋,其他人穿的是茅草鞋塞了干草。这种鞋不但保暖性能差,毕竟乌拉草只有东北才有,而且很不舒服,也跑不动,硬跑就容易断裂。用麻布做了一些手套效果只能是聊胜于无,口罩还好些。 高全看到一般老百姓手脚都是冻疮,有的鼻子耳朵都冻破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北宋那么多部队冬天对金兵作战一触即溃。北宋即便是禁军精锐,也没有棉鞋和手套,而当时是中国历史上第二冷的天气。第一冷的天气是在明朝末年,那时候棉花已经普及。 浑身冻伤的宋军拉不开弓,拿不住刀枪,甚至跑不动,遇到善于保暖的金兵,自然不是对手。这也是为什么金兵在靖康年间的冬天所向披靡,但后来到了南方就失去了优势,经常被击败的一个原因。 他暗暗记下来,在不能给士兵配备足够的保暖物资前,一定要避免在冬季与金兵作战。你就是配了步枪,到时候枪栓都冻住,拉不开有什么用?还真以为靠撒尿能解决? 骑兵也是个大问题,原来他搞的改版鸳鸯阵对付步兵,特别是装备训练和战斗意志都不如自己的敌军步兵,非常有效。但是他也记得戚继光到了北方,以后为了应对骑兵,就把鸳鸯鸳鸯阵改了。 王有志向他大讲《窃明》上的枪阵。高大全也是学过这个世界军事史这门课的,他觉得王有志说的似乎像是西班牙大方阵,它好像是可以防骑兵的。西班牙大方阵是火绳枪时代的战术,在没有火绳枪的情况下,有多大用还说不好,但他还没有火绳枪。 现在已经有小高炉炼铁了,兰陵商会帮着从平度州采购了一些石墨回来,他轻车熟路做了一些石墨坩埚,可以生产一些坩埚钢,产量不大,但是用来实验造火枪还是可以的。 他用从乌金寨带来的钻头勉强做了一个可以硬说是机床的东西,加工枪管,虽然不满意,但也取得了一些成就。就是动力还是牛,百公里二斤豆饼。 第26章 原来中国古代就有锡汞齐 王有志看到高全取得的成绩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心里越发不平衡,决定要给他找些事情做。正好实验室的韩秀姑来报告说,玻璃烧制基本成功了,虽然还不能做大块平板玻璃,但通过用磁铁去除铁屑,可以做出基本透明的玻璃了。 王有志大喜,赶紧安排他们研发温度计,同时让铁厂做特别大的平滑的铁台,再装上一个钢框,也要求打磨得特别光滑。以后把烧出来的玻璃溶液,倒进这个模具里,就可以做大的平板玻璃了。 韩秀姑多亏了两个哥哥、未婚夫和师傅们的照顾,小长征路上应该是最轻松,吃的最好的人。她过江的时候就基本好了,只是情绪还很低落,以前爱说爱笑,有一段时间老是不说话。 到了孔庄安顿下来后,王有志安排她负责实验室。她积极投入实验中,终于调节过来了。只是科研成了她精神寄托,天天住在实验室里。范崇山和两个哥哥很心疼,王有志倒是心中窃喜,这样专注的人多半是天才。 他看着韩秀姑送来的小块玻璃,心生一计,心想:高全啊高全,别看你最近很拽,老子这就让你尴尬一回。 他于是拿着玻璃,去找高全报喜,然后跟他商量说:“韩秀姑伤早就养好了,抗金军也安顿下来了。她情况特殊,是不是早点安排她跟范崇山结婚?” 高全也很赞同,于是他们就给范崇山和韩秀姑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王有志和高大全作为男方家长,韩文韩静方为女方家长,接受了一对新人的拜谢。 王有志狡猾地看着王五娘一脸的羡慕,不停地拿眼去看高全。高大全其实也发现了,因为他也偷偷地看五娘。 他本来也喜欢王五娘,只不过一开始以为五娘喜欢的是王有志,就没有争取。后来就一直为生存奔波,顾不上儿女私情。另外他缺乏恋爱经验,也不知道怎么跟五娘表示。不过这倒符合宋代人恋爱的情况。 于是当天晚上,王有志先跟五娘说,他要去问高全到底对她什么态度,然后跑去找高大全说:“你是不是应该向五娘求婚了?” 高全说:“ 我也搞不清楚五娘的想法,原来我一直觉得她好像喜欢的是你。” 王有志切了一声,说:“她好长时间,天天跟着你屁股后面,你不知道吗?而且我在临安的时候,天天住翠楼,她接受得了?” 高全浑身不自在地说:“我其实也觉得五娘这人挺好的,挺泼辣。你是泡妞高手,你说我应该怎么跟她说啊?” 王有志奸笑着说:“你就跟她说,王五娘队长,我准备提拔你当军都指挥使夫人,你是否同意?” 正说着听见外面噗嗤一笑,然后就听见卫兵喊:“站住!谁在那儿?” 又听见五娘说:“ 是我,王五娘。不要放箭。” 王有志哈哈大笑,出去以后把羞得满脸通红的王五娘拽了进来说:“正说你们俩人的事儿呢,还用偷听嘛?你们自己来定吧,都是这么熟了。” 接着就走出去把门给关上,还在袖子里摸出一把锁来锁上。 里面两人捶打了几下门之后,也就没了动静。 第二天早上王永志来把门打开,看着俩人都低着头脸红红的,但也没有衣衫不整,好像俩人对着坐了一夜。他挤眉弄眼地深深一揖:“恭喜恭喜!”然后出去大声喊道高相公和王五娘订婚了! 一大帮最熟悉的人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齐声恭喜。高全手足无措,五娘却挺大方拉着他的手,走出门去跟大家道谢。王有志得意洋洋,小样,看你还拽什么?哥还治不了你? 于是很快孔庄要举办第二场婚礼,王有志给周围有头有脸的人都发了请帖。高全在酒席上杀了白额虎和打虎将,凶名在外。当地已经流传一句歇后语:高门神请客——吃福(斧)。 本来很多人不敢去,但又不敢不去,犹犹豫豫的。兰陵商会的人就去劝,说高门神就是再凶,也总不能在自己婚礼上杀人吧?所以周围的势力都派人过来,当然有些大当家没来。 王有志趁机开了一个大会,表示以后这沂西一大片地方的事情, 会跟大家商量着做,充分考虑大家伙的意见和利益,当然前提是大家服从他们两位的领导。 他又表示以后这种大会,会定期开,叫做议事会。高全虽然对这种模式有点反感,但想了想觉得,这是能够最快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方法,也就没有反对。 前一段时间高全把原来孔老雕、打虎将和白额虎等人的土地都分给了当地的农民,引起了一些当地豪强的警惕。王有志召开议事会,让每个地方都派代表来商量当地的政务,这又博得了他们的好感。目前辖区除了投靠金国的势力,其他总的来说还是欢迎高王二人的。 王有志又向他们提出,抗金军很多军官都还没有成亲,欢迎各位介绍合适的姑娘过来。这等于是表示愿意联姻,也得到了很多人的热情响应。 当然大部分势力只是找族内穷人家的女孩嫁过来。毕竟抗金军未来如何,还不好说。打得赢豪强,不见得就能打赢大金的铁骑。不过这个关系算是稳定了。 萧员外萧政当然来了,他现在以王相公的朋友自居。这次他献宝似的送给高全一面一尺多高的青铜镜子,镜面居然银白发亮,跟后世的玻璃镜子只是稍逊一筹。王有志看了看,不像是新磨的。 萧政炫耀地介绍:“这叫水银青,以水银和锡混合的磨镜药熏蒸,镜子即可光亮如月。”当然他也承认:“过一段时间就要再镀一次,不然就容易发黑。王相公,王相公?” 王相公正瞪大了眼睛盯着那面铜镜,萧政说的不就是锡汞齐嘛。原来中国早就有这种工艺了,那么自己已经造出了小块平板玻璃,那不是可以大量生产镜子了? 第27章 吃了沂州府的饭,走遍天下不用看 想到这里,王老板露出一副人畜无害小白兔的笑容对萧政说:“萧员外对这种工艺如此通晓,想来也认识做这种磨镜药的工匠了?” 五天后,王有志拿到了略微发暗的玻璃镜子,这就是早期的锡汞齐玻璃镜。这才农历十一月下旬,还来得及赶得上春节前的采购高潮。他虽然也委托兰陵商会销售,但他作为商人本能地不愿依赖单一的销售商。 他准备到今后几年的主要营销和攻打的目标沂州府去看看,高全担心有危险,因为沂西这边不少上层见过他。 但王有志很坚决,他剃了留了接近半年的胡子,又自己搞了个内增高的靴子,走路略微弓着腰,还模仿梦露在脸上搞了颗痣,确实模样大变。如果再加上黑眼圈,就从一脸正气的王相公变成了一个酒色过度的花花公子了。 高全于是断定王有志又准备去青楼,事实上王有志确实也有此打算。理由也很充足,青楼是做生意和搜集情报最好的地方。这点高全也不得不承认。 王有志表示他就去几次,摸清情况后,就转给别人。情报工作他也不能总是兼着,实在忙不过来,他也正在培训一些人,特别是当地人来做。 这次他带着出发的,除了两个老家在沂州府城里的少年军校早期学员,还有十来个老家在从沂西到石臼所沿途的学员。 范山这次也跟着一起,他就是范保正家的范小三,后来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范山,来压范崇山一头。虽然他小时候在学员中最调皮,但却显示了很强的情报分析能力。范保正非常善于算计,范小三大概从小耳熏目染,亦或遗传,所以也很会算计。 王有志计划一路做参谋旅行,一直考察到海边,刺探一下农村包围城市,绕开城市,占领这一带农村,打通出海口的难易程度。 王老板晃晃悠悠骑着匹马,带着两辆大车,一如当初从临安县去临安府一样,从孔庄出发。不过他要先去兰陵镇,和兰陵商会的车队汇合,然后一起到沂州府去。对于陌生地域,他还是非常谨慎的。 事先他派人跟萧政打了招呼,说下面有一个叫张信的行商,要跟他们一起去沂州府,请他安排一下。萧政满口答应,也不多问,就跟这次去沂州府的商队领头的掌柜打了招呼,让到时候去找这个王掌柜。 王有志见了王掌柜后,自我介绍说是个海外归来的海商,以前在临安认识王相公,听说他到这边了,就过来看看北地有什么机会? 化了妆的王老板,骑在一匹矮马上,头上带着斗笠,打扮跟一般的行商没有什么区别。车队大部分人还是步行,骑马的都属于大老板。 经过神山的时候,果然没有人在抢劫。 之后也一路顺利,一般来说这种四五十个人以上的商队,也很少有人抢劫。一来当时的商人也都有一定武力,都拿着刀枪和弓箭,北边管的松,或者说没能力管住;二来兰陵商会经常来往此路,沿途的土匪也熟悉。 商队的车上都插了两面旗,一面是“兰陵王萧”,一面是“诗仙美酒”,还一路高喊“诗仙美酒”,让王有志大惑不解,难道是沿途做广告?王掌柜介绍说,这是通报道上的朋友,让他们知道这是兰陵镇的商队,给个面子,别抢了。 有几次王有志也没看见什么。但带队的护卫头头却赶紧跳下马跑到前面去,对着树林或山石作了个揖,口称掌柜的安好,然后掏出一些钱,又搬了一坛酒,放在地上,说这是给掌柜的孝敬。 又说他是去沂州府的,问掌柜的有什么东西要买吗?他给捎回来。 后面居然真的传来声音说:“不用了,走吧。” 然后护卫头头再作一个揖,口中还要说着:“谢谢掌柜的赏饭吃”。 王掌柜跟王有志解释说地上摆的石头有样子,说明是有着名的大股土匪在这儿,一定要给面子给一些钱。 至于为什么要管土匪叫掌柜的?那是因为表示谦虚,给土匪戴高帽,商队表示自己是给土匪打工的伙计,掌柜的不要难为伙计。 王有志问要是有人冒充怎么办?王掌柜说不可能,地盘都分得很清,而且要是冒充被发现了,那是灭门的,而且有了这个名声,江湖再大,也难有容身之处。 过了山区以后,继续往东北走,土地明显开始变得平整,冬小麦明显变多。老百姓身上的衣服开始变多,虽然还是很破旧,但好歹不至于衣不遮体。 商队的人介绍这边有大片的煤矿,有很多是可以露天开采。让王有志觉得以后这边需要占下来,他一路查看地形,跟着的两个伙计也在不停绘制简单的地图。商队总共走了大概一百多里路,终于到了沂州府城。 这里显然比不能跟临安府相比,城墙要矮不少,规模更是没法比。有护城河,但是羊马墙已经破损不堪,城墙上很多砖都没了。王有志觉得好像并不是很难攻下的样子。 城门口站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士兵,一个小头目样子的穿的还厚实一些。接着让王有志气愤的是,进城居然要交税,而且交的税非常随意。小头目说是多少就是多少。 兰陵商会的人似乎跟管城门的小头目非常熟,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往他怀里塞了一些钱。那个人抬抬手就让过去了,也没有检查。这更让王有志觉得沂州府容易拿下。 进城以后,王有志发现沂州府的街道还算宽敞,虽然比不上临安的路,但比临安县的街道要宽一些。兰陵商会的人自豪地介绍说,沂州府的路非常宽,比济南府的道路都宽敞。 他又介绍说沂州府的饭好,有道是:吃了沂州府的饭,走遍天下不用看。后来王有志转了转,发现确实有一些很有特色的食品。比如说非常硬,样子像一个井盖儿似的大饼叫锅饼,外面烤的焦黄,还印着花,看上去还不错。 据说好的锅饼,非常结实,一口咬上去才能咬一道白印。 这种锅饼就像古代的压缩饼干,适合给出大力的人吃,非常顶事儿。比如他们这次来的商队里,推小车的人,一般车把上就挂着这种锅饼。 还有一种很有特色的食品,叫朝牌,就是上朝用的笏板,当地话叫做朝牌。朝牌就是一个长方形的烧饼,看上去确实有点象笏板,刷上油,撒上芝麻,放在烤炉里烤熟,倒是又脆又香。 还有像一种叫老嫲嫲脚的,是两个并在一起雨滴形的烧饼。当地想象力丰富的人,认为这很像两个老太太裹的小脚并在一起。还有各种叫火烧的烧饼,马蹄火烧,褡裢火烧,簸箕火烧数不胜数。 还有看起来像报纸一样的煎饼。还有一种米糕叫丰糕,王有志刚开始还以为里面放了蜂蜜,后来才知道是丰收的“丰”。还有各种面条,和做成动物形状的炊饼。 一些用各种肉和米一起熬的一种肉粥叫糁。各种炒鸡,各种羊肉汤,烤全羊,烧鸡,狗肉,驴肉等。沂州人还吃些蝎子、蚂蚱、大青虫、蜜蜂等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许是因为灾荒年的影响。 第28章 美人屋 这些倒不一定都是沂州府独有,但因为地处南北要冲,周围很多地方的饭食在这里都可以看到。不过比起临安当然是大大不如,所谓“走遍天下不用看”,应该是走遍后世的苏北、皖北、山东一带不用看。但在当时也十分难得,是那一带商业最发达,最繁华的城市。 王有志发现一个比临安发达很多的市场,那就是腌海货。盐是官府专营的,于是民间就腌制各种海货。王有志发现大街上经常可以看到卖咸鱼、咸螃蟹、虾皮、虾酱和各种海菜的,有的海带上还带着很多盐粒子,明显是打擦边球。 他忽然想起来沂西那边,山区里有很多人大概是吃盐比较困难,回去的时候还应该买一些咸货回去。这也让他更加坚定要往海边打,打到海边,除了港口以外,还能有自己的盐田。吃盐这种刚需被人卡脖子会非常难受,他可不愿像红军那样被迫去煮硝盐,最后吃得好多人生病。 为了表示感谢,王有志对王掌柜说,请他去最好的青楼吃饭。王掌柜却是个会过日子,他说咱们自己人吃饭就不要去青楼了,那边又贵又不好。王友志怕他不愿去那些地方,于是就说他只是想去体会一下青楼的气氛。王掌柜说咱吃完了再去也行啊。得,也不是不想去,就是觉得在在那儿吃饭性价比不合适,完全是商人的淳朴本质。 王有志就听从他的意见,去了一家他熟悉的饭店。王有志刚点了几个菜,王掌柜就说太多了太多了。王有志还以为他客气,上菜后才发现,沂州府吃饭的风格很符合当地人豪爽的性格。各种肉,各种青菜, 淡水鱼,海水鱼,都是一大盘一大盘的上。桌子上放不下来,就摞起来。用的碗也都很大,跟小盆似的。 王有志一开始养范家几个半大小子的时候,觉得他们太能吃了。现在一看,五十来岁的王掌柜一个顶 范仲山一个半能吃,也就比高全那样的门神还差一些。要不是现在有钱了,王掌柜一顿就能吃的王有志肉疼好几天。不过一算账,王有志惊喜地发现,比江南便宜太多了。 吃完饭,王掌柜对王有志说,沂州府最好的青楼有两家,一家叫怡香院,另外那家就叫美人屋。一般汉人都去怡香院,美人物专做色女真人和汉人官员的生意。 王有志想了想就问王掌柜,可有认识的沂州府的官员?王掌柜说有啊,他认识临沂县的主簿,而且关系还不错。王掌柜又说:“美人屋那边风格不一样。咱们不一定去那儿,咱们不如去怡香院。” 王有志表示想多认识一些这边的官员。王掌柜就不再劝了,他去邀请了那个主簿,也姓王,叫王青。王主簿在临沂县应该也算个人物,乃是一位正七品官。不过金国的官多,不值钱,一个知寨知堡就是从七品。 王青中等个头,国字脸,不胖也不瘦,不黑也不白,一边一块疙瘩肉。王有志看到沂州府人大多有两块疙瘩肉,他猜想不是天生李玉和的英雄像,而是从小啃煎饼等难咬的面食的结果。 王青既然是个官,当然有些架子,不过听到王掌柜介绍说,王友志化名的这位张掌柜非常有钱后,顿时热情了不少。他做女真人的官儿,自然不大可能是为了什么百姓,纯粹就是为了捞钱,所以对有钱人非常有兴趣。 王青带着他们进了美人屋,门口的护院和小姐也没人招呼他们,一个个架子很大。王有志估计如果不是这个王青这个七品官带着, 他们大概根本进不去。 美人屋的格局,也是一个大院子,里面一些房子,如同仿古度假村。 当然房子不论规格还是做工都比翠楼差之甚远,最高也就是二层楼。飞檐的雕刻和装饰也相对粗糙。 他看了看美人屋里面的美人,果然风格与临安的大不相同。一个个丰胸肥臀,当然腰也比较粗,都胖乎乎的。王青向他们介绍说女真人喜欢这样的。王有志想后世的贾玲过来岂不是头牌? 三人叫了一个雅间儿坐好,先商量事情,也没有叫小姐。居然也没有人跑来打扰他们。寒暄之后,王友志介绍说两个伙计都是沂州府人,因为躲避战乱跑到南边去了,在南边过得也不舒心,回来想重新落户。他还想在沂州府内开设店铺。 这对一个主簿来说,算不了什么,王青当即答应。王有志接着拿出十两银子做酬谢。王青却表示不要,大家都是朋友,应该帮忙。王有志送出去的钱,怎好再拿回来? 于是两人推来推去之后,王友志硬把银子塞到了王青怀里,连说不要嫌少。之前他已经向王掌柜打听了,一般这种事五六两银子就行,因为是第一次找王主簿办事,所以王有志觉得多给一些。 王青一边伸手把银子捏了捏,掂了掂分量,仔细装好,一脸憨厚地嘿嘿笑道:“ 张大官人把本官当成外人了.......” 王友志办成这件事,正想端起茶来请大家喝茶,却忽然发现桌上还没有上茶,于是让伙计张峰去催茶。外面美人屋的丫鬟好大不情愿地说:“汉人还这么大谱儿.......” 王有志听了觉得奇怪,就问王青说:“在下初来乍到,不太清楚。这美人屋里的丫鬟也是女真人吗?” 王青说:“哎呀。什么女真人,这美人屋的人就这毛病。看见女女真人马上就下跪,看见汉人恨不得给你一脚。” 王有志觉得奇怪:“那这样能赚钱吗?女真人很大方?” 王青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样子:“大方?他们从来都不给钱,临走还要拿车马费。当然我们汉人要是来,肯定很贵。这边根本不赚钱。 不过这个老板娘跟女真人关系好,从来不缴税,还霸占了很多税行,沂州府最大赌场也是她的。这么多暴利产业,补贴这边绰绰有余。” 王有志点点头:“明白。赚汉人的钱,补贴女真人。” 第30章 胡人高贵 正说着,听见一个尖利的女高音喊道:“你们这些阿拉巴图(奴隶),赶紧打起精神来,女真贵人就要来了,好好伺候着,多沾些贵气。”底气十足,威震数里。 王青低声说:“这就是美人屋的老板娘杨秀花。”王有志推门一看,原来是个五大三粗的女胖子,一张里出外拐的脸,满是横肉,上面白扑扑的,好像一动就会刷刷地掉,怕不是抹了一整盒粉。 王有志不由得一笑,不料那杨秀花却看到了他,拧腰跨步,几下就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逼问道:“你是谁?看看什么看?” 王有志不慌不忙,他很会对付这种泼妇:“小生从未见过姐姐这等美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恕罪恕罪。” 杨秀花没想到对方竟然叫自己美女,不由得心花怒放,又看他不卑不亢,气宇轩昂,一身绫罗绸缎,看起来非富即贵,于是转怒为喜道:“算你有些眼光。这位小官人,面生的狠,头次来吧?” 王青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位是海外归来的大海商,张讳信,张大官人。” 杨秀花一听是海外归来的就高兴:“ 海外归来那就不是汉人了! 不知道张大官人从何哪一国归来的?” 王友志尴尬地道:“小生虽然自海外澳洲归来,但是也还是汉人。祖上是唐末避战乱逃出去的。” 杨秀花把胖胳膊一挥说:“只要出去了,那就不是了!” 一把拉住他,横肉直逼王有志的脸颊:“告诉你吧,姐姐呀,就看不惯这些卑贱的汉人。汉人男人哪能配得上汉人女人呀!胡人就不一样了。此乃天下共识! 汉人低贱,胡人高贵;汉人没有底线,胡人高尚无比;汉人器小活差,胡人器大活好;汉人个矮,胡人个高;汉人丑陋,胡人英俊;汉人眼睛小,胡人眼睛大;汉人懦弱,胡人勇猛;汉人卑鄙,胡人善良;汉人身上寡然无味,胡人身上有暗香。这汉人的坏处,胡人的好处,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呀....... ” 说到这里,杨秀花把胳膊一扬,“老娘有暗香,这些年备受汉人的欺辱。但汉人阿拉巴图哪里懂的,此乃贵相,胡人都有暗香。”王有志被熏得都快吐了,又不好躲避、扇风,只好憋着气连连作深揖表示叹服。 王青看出王有志的窘态,赶紧说:“杨掌柜赶紧去准备接待女真贵人吧,这是大事。我和张大官人恭送。” 杨秀花虽然谈兴正浓,但想起接待女真贵人的重任,还是依依不舍离去,临走还大呼小叫地炫耀:“说的是。这可是防御使大人,沂州府第一高官!” 王有志和王青解脱后回到屋里,都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女人太可怕。王掌柜撇撇嘴:“这就叫上大人了?真是比亲爹还要亲。” 王青比较尴尬地说:“唉,沂州府归属大金二十多年,免不了出一些这样的人,见多了就好了。”王有志暗想,看来这个王主簿还是可以争取的。于是王有志就让上菜,拿出携带的烈性酒来,王主簿尝了一口,连呼好酒,给予了高度评价。 他又跟王青聊起沂州府的官场,这些王青当然很熟。他也不觉得这算什么情报,不但有问必答,而且还大讲当地官场的趣闻。 原来金朝与宋朝相反,宋朝是文贵武贱,而金朝是武贵文贱。沂州是防御州,最高长官就是防御使,统管军政大权。 沂州府级别最高的汉人官员是临沂县令,其次防御掌书记和推官,再次是县丞,王青算是汉人中排第五的,在当地也算大官了。王有志觉得他这个位置相当于后世的县委秘书长。 临沂县当时管辖面积很大,包括了现在临沂市的大部分区县。看起来王青权力也不小,可惜,金国的统治力差,出了沂州城,基本就管不到了,都是自治状态。 在沂州城驻扎的金兵,有一个猛安,直接听命于防御使。按说应该有一千人,但实际上只有八百。下面除了临沂县外,还有七个县,各驻有一个谋克,一百名女真兵,也都是骑兵。 各县沂州城内的驻军全部是重装士兵,分为两种:一种是负责冲锋的重骑兵,另一种是骑马重步兵。这个王有志也可以理解,因为女真兵最擅长的是弓箭,而骑在马上拉不开很长的弓,骑弓射程很近,威力不大。骑马重步兵下马用长的硬弓步射,攻击力更强。 王青有点喝多了,说起来女真人来,很多地方他都看不起。可是说起来女真兵,他还是一脸的叹服。他曾经看过女真兵训练时,重骑兵冲锋。“真是排山倒海!势不可挡!无坚不摧!”王青轻轻拍着桌子说,脸上居然有些惊恐。 王友志假装好奇,仔细问了很多,大致弄明白,虽然府城的女真骑兵只有八百名,但有两千四百多汉人辅兵,一共四千多匹马。另外府城还有三千汉军,各县的女真骑兵有七百名,还有效忠金国的豪强武装大致有三万多。 可惜王青是个文官,很多地方他并不懂。不过王有志想,以后可以利用他看到临沂县供给军队的粮草、器械等数据,这个非常重要。 王青对女真官吏评价很低。好多人基本上不怎么上班,天天喝酒赌钱,泡在美人屋。原来只是文官这样,后来武官很多也这样。金兵入主中原,已经接近三十年,年轻的女真人在外面都讲汉语,有些人还以讲女真话为耻。 不过女真兵还是经常操练。王青叮嘱他们,不要去外面金雀山女真兵操练的地方去,被他们射死了白死。经常有周围的农夫、猎户和行商路过那边,被他们射死。王有志暗暗点头,准备回头去观察一下。 不过有几个年轻的女真文官,王青评价比较高,他们汉化比较严重,从来不穿女真服装,看起来就像汉人一样,也有字号,还会写诗。 虽然他们的诗也一般,但是好歹会写,这已经超过大部分汉人官吏了。因为这边的汉人官吏,文化水平也不高。 第31章 奴隶制的制度优势 这边汉人官吏文化水平显然比南宋的差远了,大部分是周围豪强子弟。这些豪强都很支持金国的统治,因为之前大宋的时候他们只不过一个普通的有点势力的地主。金人来了以后把他们统统封了知镇知寨,俨然一方小诸侯小皇帝,对当地的老百姓生杀予夺,当地的农民都变成了他们的农奴。 王有志暗想都是一个个孔老雕,怪不得孔老雕的儿子都那么忠于大金。大金给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权利! 靠着这样的制度“优势”,金国在与南宋争取地主豪强支持的斗争当中,完全占了上风。因为宋朝是绝对不允许地主变成农奴主的,也不愿允许他们还能自己充当官府,认为这样尾大不掉,影响中央权力。 但女真人认为这是正常的。他们刚刚从奴隶社会转变过来,想当然认为地主田地上的佃户和农民就是奴隶,认为地主豪强就是当地的领主或者部落酋长。 所以北方大部分地主豪强并不希望大宋打回来,甚至不愿出现一个汉人政权,因为那样不但会剥夺他们的特权,而且他们巧取豪夺的很多土地也有可能会被认为非法。 后来蒙古人打过来的时候,汉族豪强已经发展为“世侯”,更是如同一个个诸侯国。蒙古人把他们视为一个个部落,大力推广奴隶制,带着他们往南方打,掠夺奴隶和土地。 到了忽必烈时代,他给汉人军阀蒙古贵族的待遇,在这些汉人军阀奴隶主的帮助下,非常轻松地拿下了整个南方。清兵入关也是靠这种制度“优势”,以十来万兵就控制了整个中国。 而奴隶制天然就有对外扩张的冲动。因为奴隶就是主要财富,奴隶越多,财富就越多。而奴隶的来源主要靠对外掠夺人口,那就需要不停地发动战争。 而封建社会以小农经济为主,土地是主要财富,一开始还有对外扩张占领耕地的冲动,等周围可耕种的土地都占下来了,就对扩张失去了兴趣。 这就是为什么罗马帝国等奴隶制国家能从一个小城发展到地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帝国,而汉朝地域和人口是罗马城的几百倍,但却并不积极扩张的原因。 汉朝与匈奴的战争一开始是反抗匈奴奴隶制国家的侵略,后来是因为丝绸之路提供大量的财富,而保护商路。 纵观历史,明明中原王朝非常强大,但不愿对外扩张。而周边落后的奴隶制政权,明明弱小,却经常不停地侵扰中原王朝。除了中国传统反对战争的文化外,社会制度和地理环境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对外扩张往往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但工业化社会则不同。资本需要大量市场,而工业化带来的超级生产力会冲垮非工业化国家的原有产业,引发经济危机。这就导致封建国家不约而同开始闭关锁国。但资本国家岂能干休?于是就会利用技术优势发动战争,强行打开它国市场。 而工业化带来的技术进步,可以大量开采矿产资源。矿产可是比耕地宝贵多了,这就会激起资本占有这些拥有大量矿产土地的兴趣。 所以资本社会也天生就有扩张的冲动,发现资源,控制资源,开拓市场,控制市场,是资本的原始欲望,无法克制。帝国往往是被动形成的,资本输出后,就要保证资本在海外的安全和利益,这样就需要强大的海军。最强大的资本国家,一定拥有最强大的海军。拥有最强大陆军的资本国家,最终都会败给拥有最强大海军的资本国家。 王有志想明白金国的奴隶制社会制度优势后,心里已经有了对策,那就是发展资本社会和工业化,用工业化的钢铁洪流来打垮奴隶制的铁骑。 王有志又问了一个他一直疑惑的传闻:“听说大金国特别保护私有财产,南逃的官员家里的资产秋毫无犯,也尊重北边老百姓的财产?” 王青耻笑道:“这等鬼话你也信?南逃官员中有实力的,大金觉得还用得着他的,自然会保护他们家的财产。小官小民家的钱还不是照样抢?要说尊重老百姓的财产,更是一派胡言。金兵动辄屠城屠村,烧杀抢掠,尊重谁的财产了? 就连我等作官的,每日也是战战兢兢。女真兵哪怕一个小军官, 把我们说杀就杀说抢就抢。随便一个讲女真话的,现在把我打一顿抢走我的钱,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受着。”说完,又一口闷了一杯酒。 王有志赶紧拱手说:“惭愧。受教了。”他本来也觉得这种传言不靠谱,但不管北方南方偏偏都有些人坚信不疑。 吃完饭,一结账,居然要了十两银子,太黑了。其实他和王掌柜都没怎么吃,因为他们是吃完过来的,主要是王青吃,酒也是他们自己带来的。三个人都没有留在美人屋,他们都不喜欢那种美人。 走的时候,看到防御使和他手下一帮女真军官在跟一帮胖美人在二楼上纵情歌舞。男女个头都差不多高,形象也差不多,就是男的黑些,都是大饼子脸,一脸横肉,小眼睛一条缝。这就是杨秀花口中高大英俊的胡人。 王有志留下那两个老家是沂州城里的手下,让他们自己明天去找 王主簿办理落户,并在沂州城里买一家商铺,最好是带院子的,前店后宅。 王掌柜他们卖了一部分货后,商队继续往东出发。他们的目标是石臼所和岚山头。那时候日照还没有单独设县,还是分属莒县和临沂县,所以从沂州府城一直到大海,中间没有县城,只有一些镇。 王有志经过观察,觉得只要有足够的火药,不难拿下。这一路没有高山,只有一些低矮的丘陵,几乎是一马平川非常好走,有利于大军展开,当然这也有利于金军的骑兵作战。 这是个大问题,王有志回想自己在后世看的那些网络小说,也不知道上面说的那些克制骑兵的办法行不行。这个可没法拿来试错,要是败了,自己可就要逃到深山里面去了,什么工业化,都做梦去吧。 他闭着眼在马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来,这个问题一直想得他脑子疼,算了,军事问题还是交给高全这个大头兵去想吧,自己主抓经济和民政。正想着,忽然一阵带着咸味的风迎面吹来,范山大惊小怪地喊道:“大海!大海!” 第32章 其实盐不是硬晒出来的,得有盐种 站在石臼所的山头上,海风冽列,吹动着王有志的斗篷,他面朝大海,却没有春暖花开,只有寒风枯草。王有志感慨万千,他已经接近两年没有看到大海,当年他和高全两人就是从大海过来,又是从大海去了临安,如今他又回到了大海边。 他没有欣赏碧波万顷的美景,也没再文青病发作想写诗,而是紧紧盯着着石臼所港口里塞的满满当当的船只。这里居然有这么多条船,显然大部分是从南方来的,很明显这是一个走私港。但没有人管,周围的驻军肯定也积极参与了,因为他看见居然有士兵在维持秩序。 他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没有发现范海的船,于是就托一艘很大的 来自临安的海船带一封信给范海。那艘船上的纲首自称跟范海是朋友,聊了聊情况也对得上。 范海断了香皂的货源后,来北边也少了,而且他主要是去登州和直沽(现在塘沽)等更北边的大港。沂州府虽然当时是山东南部最大,淮北到山东南部有出海口的最繁华的城市,但还是不能跟登州等地比。 这里还要去日本,去高丽的船,也有从那边过来的船。他还看到了日本打扮的人。王有志赶紧跑过去联系日本友人,这可是以后硫磺、铜、银的供货商,甚至可能发展为他攻占石见银山的带路党。 他原来做外贸时学过几句日语,能简单地交流,于是直接跑过去喊了一声:“扣你鸡哇”,吓得日本人一激灵。不过那几个日本人就由惊转喜,因为很少遇到天朝的人还愿意学习日语的。 虽然王有志日语水平有限,而且一千年前的日语跟后世的也有很大不同。但那几个日本人都勉强会说中文,实在不行双方还可以笔谈。 一番友好交流下来,王有志卖了一些镜子和肥皂给他们,换了全部二百斤硫磺和两千斤铜料。日本商人中带头的秋田极力向他推销锋利的倭刀,但王有志一点也没兴趣,他造的刀剑比容易折断的倭刀强多了。 他告诉秋田,自己代表一个大名,需要大量的硫磺,具体是干什么用,他不用管。下次秋田带多少硫磺来他都收下。他甚至给了一面两尺多高的梳妆镜,作为定金。这让秋田感动地差点跪下,表示春节后他回来,一定带至少一千斤硫磺来。 他没想到在日本很便宜的硫磺,王有志居然愿来高价大量收买。他带的这二百斤硫磺,本来听说中国硫磺价格高,来碰碰运气,结果来了好几天,也没卖出去。既然攀上了王有志这么一个大客户,硫磺生意大有可为。 王有志心中激动,一定要打到这里,只要能搞起海贸来,两三万职业兵也养得起。 王有志又去岚山头看了一下,发现那里情况差不多,只是规模要小一些,但也有不二三十条远洋船,当然同样也没有范海的船。 不过在这旁边的一片棚子里,他发现了有人在煮盐。王有志顿时来了兴趣,问这些人什么不晒盐时?那些人很无奈地回答了这个已经回答过几百遍的白痴问题,对他说晒盐很麻烦,工程量大,需要很多钱不说,而且晒好了以后,跟泥沙混在一起,还要再清洗,非常烦麻烦。 王有志心想那是你们不会晒。他在南方的时候,由于在内陆不靠海,没有想起这个事情。事实上,他在后世是见过人家盐田种盐的。晒盐并不是说像很多人想的那样,把海水灌到一个池子里晒干,然后把盐扫起来。这是最原始的晒盐方法。 后世的晒盐是要往盐池的海水里撒盐种,这样盐就会围着盐种开始结晶。等到停止结晶的时候,把那些一大块一大块的盐捞出来就行了,然后把废水排出去,再放入新水,周而复始,效率很高。盐种也很简单,就是一块块的粗盐。 网络小说的小白作者们,还坚持认为古人傻的不知道晒盐更容易,非要费事去煮。他们也傻乎乎地认为晒盐就是把海水灌到盐田里晒干。 王有志现在更想把这一块占下来了,如果他有自己的盐田,就有把握盐价降低九成,把周围的市场统统占领下来。在贩毒兴起之前, 贩盐就是最暴利的行业。即便是现代社会,盐已经便宜到家庭用盐成本都可以忽略不计的情况下,私盐贩子居然还能获得暴利,可见里面的盈利空间。 从兰陵镇到石臼所大概要五百里路左右,中间有几十个镇子,一路打过来,估计一万兵都不一定够。还要随时防备沂州府的女真骑兵。以抗金军现有的兵力,除非有枪炮,不然在这一片平原上很难抵挡住女真重骑兵。 王有志决心全力支持高全的枪炮事业,但那个投入太大了。在此之前,需要先把海贸的商路走通,中间的各种过路费只能先交着。目前像兰陵商会这种做法也可以,只是利润就就没那么厚了。 如果能跟范海联系上,建立稳定的销售渠道,王有志估计就肥皂、玻璃和烈性酒,明年就可以赚二三十万贯。如果产量上去了,每年赚五六十万贯也不是梦。 宋朝上等禁军月俸1贯,加上铠甲武器的投资,真的可以养十万精兵。足够把整个后世的山东占下来,如果能再发展起盐田来,就能发展出拿破仑式的步炮协同陆军了。想到这里,王有志心里变得火热了。 王有志他们没有从岚山头立刻回返回兰陵,而是沿着海岸线继续南下。他想看看连云港当时有没有开发,因为按照地图上来看,从兰陵县出发往东直线去连云港更近。 但遗憾的是他走到赣榆就发现有县城,而连云港还要在赣榆南边。 按照他们先不去招惹县城的原则,王有志从赣榆向西返回兰陵。不过这一路上,他发现有不少比较高的丘陵山地,适合打游击。过了沂河回到磨山后,他扔下商队,先骑马回去与高全拿着粗糙的地图,最终商定了,由磨山出发,经过后世的莒南县和临沭县,最终到达岚山头的进军路线。 第33章 钻石黄金,这就是个南非呀 在正式的东征之前,还要继续筹集经费并熟悉地形。于是春节前,抗金军分成两路,向东发起攻击。一路由范崇山带领,他虽然一直后勤工作,但实际上长期兼着参谋,因为他对自己方面的情况最为了解。不过一直没有直接指挥战斗,总觉得比其他几个最早的师兄弟矮一头。 所以他一直想指挥战斗,但没有机会,现在两口子新婚燕尔就一起跑去央求。 王有志认为范崇山没有直接指挥过作战,不赞同,觉得他要么从排长开始干起,要么就在后勤行政上发展。 但高全却认为负责后勤的军官,容易出帅才:“其实后勤至关重要。历史上很多名将,都是后勤军官出身。比如带着十几万劳役犯几乎把反秦起义扑灭的章邯,本来只是管理这些苦力的少府,连正式军官都不是,但除了项羽,当时起义军将领,哪个是他的对手?” 他又问:“夏侯渊知道吧?” 王有志切了一声:“这谁不知道,不就是在定军山被黄忠杀了的那个吗?比他大哥夏侯惇差远了!” 高全说:“人称“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夏侯渊,他创造的骑兵行军速度,很长时间没有人能打破。后来他带着骑兵连续击败马超、韩遂,最终平定了西北。 而当初他不过是负责押运粮草的督军校尉,官渡之战的时候,他督运兖州、豫州、徐州军粮,当时军中粮乏,夏侯渊及时运输补给,保证了曹军的胜利,才得以提拔。” 王有志问:“ 马超不是曹操亲自打败的吗?” 高全说:“你这就不知道了吧? 那是第一次。后来马超逃到羌人那里,又组织羌人杀回来,是被夏侯渊击败的。韩遂同时又叛乱,也是夏侯渊平定的。而且那时候整个羌人地区,都是夏侯渊打服的。” 王有志切了一声问:“他那么牛,怎么被黄忠杀了?” 高全解释道:“他是一个优秀的骑兵将领。曹操让他到汉中那种山地去作战,肯定会失败的。这是曹操用人不当,他要是让臧霸这种泰山寇出身的将领去,也许会好。 后来诸葛亮在后出师表上谈到这事,他把任命夏侯渊负责汉中战事,列为曹操的几个重大失误之一。” 王友志还不服,又问:“那还有呢?” 高全说:“ 还有兆惠!” 这个王有志知道,他赶紧问:“ 就是那个平定新疆的兆惠吗?” 高全说:“没错!就是他。他早期也根本不是专职军官,长期兼着户部侍郎。 清廷出兵平定准噶尔时,兆惠受命协理北路军务并总理粮饷事务。因为定西将军策楞谎报军情和虚报战绩被逮捕,而且定边右副将军扎拉丰阿也被解除职务,临时让兆惠负责一下。但情况危急,他就一直负责了。 后来他带着四千人马,在黑水河被围住,还是冬天。新疆的冬天晚上零下二十多度。内无粮草,外无援军,他居然撑了三个多月,终于把援军等到了,反败为胜。你想想,换了你我能行吗?” 王有志虽然一贯嘴上不服输,但自己想想,确实做不到。别说行军的时候被围,就是扎好了营盘,大冷天被包围三个多月,也未必能坚持下来。 高全接着说:“后勤军官对己方力量最为了解,对敌人的资源数据也非常敏感,最容易做到知己知彼。而且这次计划是攻占汤庄,以控制周围的煤矿。范崇山做事稳重,也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王有志说:“照你这么说,这小子还是个帅才?” 高全说:“是不是?要看他的表现。如果行,那我们就捡到宝了,以后抗金军就有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免得总是要我亲自带队。” 王有志见他提都没提自己,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但他也同意给范崇山一个机会,并派了敢冲敢打的张虎协助他。 为了确保范崇山这次行动的成功,高全给了全力支持。不但调集了猛将协助,而且把一千多穿了棉鞋的精锐,派给了他三百。不过是打一个大土围子,一共派给他五百兵将,汤庄总人口才两千多人。 而高全自己则率领一千正规军和两千神磨乡亲,穿上范崇山用 好几层麻布和芦花干草做的冬衣和棉鞋,带着麻布手套和口罩,手脚都抹了猪油,向东一路打去。 临出发前,他一再叮嘱乡亲们,现在是朝廷的王师,不要烧杀抢掠,战利品会统一发给大家,比以前只多不少。担心乡亲们听不进去,他又大讲细水长流的道理,总算把思想工作做通了。 高全这一路的任务与范崇山那一路相反,主要不是占领,而是要首先摧毁这一路上亲女真势力。他的战略是先反复摧毁这一带的亲女真势力,让沂州府的女真政权以为他们就是流寇,也逐渐适应失去对那里的控制。 他们从神山出发,一路向东打过去,踩着冰过了沂河后,占领了李庄。 留下了一百兵常驻并发动群众, 因为这是以后过沂河的桥头堡,必须要守住。 之后他们就沿着山区一路往东北行军,沿途绘制详细的地图, 一直走到岚山头附近的拓旺镇,才开始动手。那边的村镇经历的土匪围攻少,比较好攻打。还是老规矩,攻下来以后,自己拿走大部分钱财、粮食和布匹等重要物资,剩下的分给当地的老百姓,并烧毁地契和账本、欠条。 抗金军一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高唱着满江红的军歌,然后掉头原路返回,一路攻镇拔寨。但平心而论这一路,还不如邳州那边富裕,当然比沂西那边强多了。不管怎么说,人家海货咸鱼管够,吃饱问题不大,更缺衣物。抗金军就把布匹都分了,并宣布现在每个人种的地都归自己所有。 现在孔庄简陋的纺织厂应用了飞梭和珍妮机,效率比原来的织机提高了百倍还不止,而且比传统的麻布要细密得多。抗金军根本不稀罕这些破麻布。 虽然没有占领,但由于分财物,打下了一定的群众基础,为以后正式占领做好准备。其实这次来也为探矿做准备,曹庄镇附近是全国最大的钻石产地。后世一个农村姑娘锄地的时候,捡到了一块特大钻石,后来被命名为常林钻石,是中国最大,世界第二大的钻石。 目前大块钻石对抗金军是没有用的,即便拿到中都和临安等大都市去,也未必能卖出高价。高全更重视小钻石,这可以做钻头和磨具,还有玻璃刀。果然这种细碎的钻石在当地并不罕见,很快就收购了不少。 当地农民也知道这是宝石,下雨天都穿着草鞋在地里走,就会搜集到一些。不过收购的人少,当时人还只是看着钻石坚硬漂亮,并不知道它的工业价值。这次抗金军收购,很多人都拿出来卖。 他还发现后世着名的东书院金矿已经有人开采了,但好像并不知道储量,只是小规模的淘金。临港挪庄一带的银矿还没有开采,以后占下来还需要探矿。山东就像中国的南非,有最大的金矿和钻石矿。 就这样满载而归,原路返回神山磨山,高全兑现承诺,发了战利品之后,又是一番送温暖活动。然后带着剩下的物资,回到了孔庄。而范崇山那边早已结束,这两路都很顺利,接下来就要准备过年了。 韩秀姑拿了一块金光闪闪的金属来找两位师傅,说是铁矿工人挖到的,说是恶金,但很轻。王有志拿过来看了看,像是一块矿石,不过金灿灿的,但分量很轻。他用手使劲一扣,还扣下一片来。 第34章 恶金比真金更有用 但他翻来覆去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于是就递给高全:“考考你,这是什么?” 高全笑道:“看不出来就看不出来呗,还假装来考我。” 王有志被看穿了,也不脸红,问道:“难道你认识?” 高全说:“这是二硫化铁矿石,初中生都知道。” 课外班老师王有志大为奇怪:“初中生肯定不知道,我仔细研究过初中物理化学。你怎么知道的?” 高全说:“上初中时组织去平邑自然博物馆参观,看到过展品。后来我老家附近的铁矿就出这些东西。这个东西炼铁炼钢都很毁炉子,会释放出大量的含硫毒烟来。不过咱们国家缺少硫磺矿,就是拿这个炼硫磺的。” 王有志大喜说:“真的?” 高全说:“这还有假?我骗你干什么?这对咱们可是雪中送炭的事!先拿这个烧,冒出毒烟来,通过管子,送到冷却塔冷却以后,留到搜集罐里,接下来凝固了就是纯硫磺。这个东西对咱们可是个宝。以后啊,这些硫铁矿咱们把它先练硫磺。脱硫之后,再拿来炼铁炼钢。 这一下火药的问题,枪炮的问题全解决了!” 王有志一听,这不是恶金比真金还有用?大喜之后,又有点后悔向那个秋田定这么多硫磺了。后来一想早期自产硫磺量不会很大,还是需要外购。再说以后火药用量很大,两条腿走路没问题。 不过硝的问题,在打通大西北商路之前,还是要靠大粪。他们已经下令在所有的村庄、镇子都修建厕所,所有的粪便都要集中处理,来培育芒硝。可惜,冬天不是长芒硝的好季节,硝石还是要外购,只不过暂时还收购不足。 又有人建议搜集山洞里的蝙蝠粪便来扫硝。王有志惊讶地发现,中国古代早就有成熟的制硝技术,那就是淋硝,用厕所的土,盐碱地的土,来制硝。 于是王总工又开了个制硝厂,派人到各村去传授技术,并收半成品,然后送到制硝厂来提纯。既解决了硝石不足的问题,还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当然前提是要有大量的资金投入,而且这些硝做成火药后,要有收益,这样才能形成良性循环。 这样,目前沂西已经有了洗煤厂、玻璃厂、麻纺厂、制硝厂、火药厂、制铁厂、肥皂厂七个工厂在运转,加上煤矿、铁矿、石英矿,一共吸收了三千多劳动力。等开春后,修理水利设施,扩大工厂规模,就可以吸收一两万劳动力。 到那时,沂西地区的地主豪强们就会发现,他们的佃户已经纷纷脱离了他们的控制,而他们自己也逐渐成了新阜康号的打工仔和小股东。本地的封建统治逐渐瓦解。 事实上,他们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了,但他们却丝毫不知。现在抗金军的宣传队在冬天到各个村里去演出宣传,并开始在各村逐步建立基层组织,已经逐步瓦解了地主豪强们的统治。 但他们却浑然不觉,还跟大家一起去看宣传队的演出。农村的文化生活确实太贫乏,有人来演戏,还是免费的,当然受到热烈欢迎。 沂蒙山人本来就喜欢唱歌,后世着名的《沂蒙山小调》、《谁不说咱家乡好》等歌曲就是出自当地民歌。王有志组织人根据当地的民歌曲调编了很多抗金宣传歌曲,比较着名的有《训子歌》: 儿啊,我家昔日田,荒草一人高,唯有饲胡马,再不种庄稼,我等都饿亡。儿啊,莫要忘深仇。尔父掠为奴,修寨不得闲,累死填沟壑。尔兄掠为奴,出的牛马力,吃的猪狗食。尔姊掠为奴,日夜被淫辱,求死亦不得。母子躲深井,逃得性命全,衣食两难得。儿啊,参加抗金军,夺回我良田,救出亲人命,重享太平年。 这首歌后来流传很广,河南河北都在传唱。很多人就喜欢拉了长腔对着人唱:儿啊~~ 金国官吏一开始到处抓传唱这首歌的人,却越抓越多,最后只好作罢。 好的歌手不多,王有志就搞歌咏比赛,分男女组,从群众中选拔,村里先选。前三名发给一斤粮食,三尺麻布,有资格参加大年初三在兰陵镇举行的决赛。 决赛前三名可以到宣传队工作。第一名奖励十斤粮食,一匹布。第二名八斤粮食,一匹布。第三名,五斤粮食,一匹布。如果不想要布可以换一坛酒。 这次歌咏比赛搞得很轰动,兰陵镇来了几万人,抗金军派了五百多士兵来帮着维持秩序。这次兰陵镇没有反对抗金军的士兵进镇,他们自己实在看不过来。这么多人来消费,只要能秩序良好,兰陵镇当然求之不得。 而且王相公说了,过了年就撤走,事实上他也说到做到了。不过有了开头就好,以后慢慢抗金军的部队进出兰陵镇,大家都习惯了。 王有志又培训了一些说书人,教他们讲《说岳全传》、《叶三姐节烈记》,到处说书,兼刺探情报。岳飞的故事本来就到处流传,金国一开始禁止,后来看看管不了,也不管了。 甚至有的金国权贵认为,《说岳全传》大骂昏君赵构,对他们是有利的。不过沂西版的《说岳全传》极力渲染金兵的残暴。 《叶三姐节烈记》是王有志从《射雕英雄传》看来的,不过他给加工了。原文是叶三姐的父母兄弟都被金兵军官打死,她假装屈从,抢了刀要杀金兵军官不成,被迫自杀。 王有志综合群众意见,改为:金兵军官打死了叶三姐的父母,她为了保护弟弟叶四郎,假装屈从。晚上将那个金兵军官灌醉后杀死,自己换了金兵的服装,偷了那个军官的令箭,带着弟弟逃走。后来姐弟二人参加了抗金军,练成一身武艺,将那群金兵围杀,为父母彻底报了仇。 中间又加上一个汉奸,先是带路偷袭叶家庄,后来又无耻劝说叶三姐委身事贼。最后金兵被消灭,这个汉奸落荒而逃,被已经作了抗金军军官的叶四郎追上。汉奸跪求原谅不成,被叶四郎亲手杀死。 《叶三姐节烈记》剧情简单,于是王有志又将其改编为戏剧,一开始只是话剧。后来群众自发编了很多民歌加进去,演变成了歌剧。 这样一个冬天下来,不但沂西,周围很多地方老百姓都称赞抗金军,仇恨金兵,大骂赵构和秦桧,为抗金军巩固沂西根据地和扩张打下了良好的群众基础。 e 第35章 原来班排连营是这样来的 当然要想守住根据地,光有群众基础是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强大的武力。而武力是要以工业化为基础的。后勤处建了一个大风车,利用风力来带动机床,山风动力十足,就是不够稳定。水车相对稳定,但水车要等明年春天才可以用。 不过得益于从南方带来的乌金钻杆,风车动力的车床,成功钻出了枪管。不过由于还不能大批炼钢,所以暂时枪管还是铁的,打上几百发就容易炸膛。不过也可以勉强用了。高全表示等明年做出来大型石墨坩埚,他可以保证日产一吨钢。 石英矿就出上好的燧石,但这并不能说就可以大规模生产燧发枪了。因为弹簧生产还不行,以前在乌金寨,他们利用当地的钨矿来制作钨铬合金弹簧。但北方没有钨矿,只能用碳素钢做弹簧,而碳的含量还没有测好。目前只能砸钱反复试验。 现在的枪支,还是以火绳枪为主,燧发枪只有十来支,当做狙击枪用。高全希望火枪的射程能够超过一千米。因为经过测试,目前抗金军的军马全力冲刺的速度,大概是每分钟三百五十米左右。不过马的冲刺跑也就是两分钟,大概跑七百米的样子,之后就开始浑身大汗。如果骑兵再往前继续冲刺,就有可能会把马累坏。 高全估计女真骑兵的马应该更好,如果说是轻骑兵的话大概冲刺距离是一千米;如果说是重骑兵的话,他估计速度应该跟抗金军骑兵的冲刺速度差不多。所以他希望火枪能够将对方的骑兵逼到一千米之外列阵,这样等他们冲过来,就已经失速了。骑兵一旦失去速度,面对重步兵阵列,就成了靶子。 但目前火绳枪的最大射程,只有一般五十米左右,而有效杀伤距离,还不到一百米。燧发枪的有效射程也不过一百五十米。高全不惜用最好的钢坯,几乎算废了一根钻杆,搞出膛线来,做了一支都不能算枪的狙击枪来。 王有志嘲笑说,这种狙击枪也太重了,都成狙击炮了。这样做出来的重型后膛遂发枪,杀伤距离也就是勉强超过八百米。 火炮试验进展倒是很快,但一门炮光用铜就要熔掉一千贯铜钱。因为高全发现铜钱其实是一种青铜,改造一下就是很好的铸炮材料,比直接买铜料更划算。他前前后后融掉了一万多贯铜钱,才造出一门合格的大炮来,三千斤重,能打一千五百多米。 高全羞愧难当,但王有志已经很满意了,他在军器监看到当世射程最大的武器,八牛弩,也就大致一千五百米。而需要十几个人操作的八牛弩,显然威力远不如高全的这个火炮。 但高全认为这么重的大炮,只能做防守用。他希望造出来的炮是拿破仑炮的改良版,因为以后跟女真骑兵的作战,很可能是在野外。大拿破仑炮身一千一百多斤,全炮加上前拖车上和附带弹药箱才三千五百斤,而小拿破仑才七百九十斤重。他希望可以做出全炮组合重量在三千斤以下的,炮弹重约十斤的野战重炮,射程在三千米左右。 王有志提出他在网上看到的明朝威远炮,重量仅二百斤,约为编制上三人为一个炮班,最大射程二十里。高全认为难以置信,这种参数到二战都不差,比新四军自己造的迫击炮强多了。 王有志也记不清具体数据,他其实连军迷都不算,只是当初在网上乱看。不过他接着提出的思路让高全拍案叫绝,他说曾经在网上看到过吴三桂做铁胎铜体的大炮。 高全觉得这种思路好,之所以用铜,就是因为铁炮容易炸膛,而铜的延展性好,不容炸膛。里面先铸钢管然后在浇铸铜壁,这样既可以减轻重量,又可以减少炸膛的危险。高全认为这样可以把炮身重量降到一千斤甚至以下,这样就可以超过大拿破仑炮了。 剩下就是怎么研制开花弹的问题,在没有做出雷汞的情况下,只能用引信,不过这样非常危险。引信的制作和长度,都需要慢慢试,也很花钱。 开始有了枪炮,而且要面对女真重骑兵,原来的升级鸳鸯阵怕是不够用了。高大全开始重新设立军制,根据王有志的建议,既然有了火枪就开始搞西班牙大方阵。 但他觉得西班牙大方阵太过笨重,也太集中,不如空心方阵占地面积大,可以减少对方弓箭打击面,同时增加骑兵迂回难度。于是就结合空心方阵,进行改进。 每十个人排成一队,这样就算成一个班。每一面有三个班站成三排的长矛手,这样三个班形成一个排。一个方阵需要四面也就是四个排,这样就是一个形成一个连。 因为还有一些辅助人员,比如了望手、传令兵,没有后世那种军号,改为哨子和牛角号。还有连长、指导员、副连长、文书、文化教员,还有侦察班,司务长、炊事人员等辅助人员。大概一个连这样形成一百四十个人左右,形成一个空心方阵。 一般要作战的时候,需要三个方阵一起行动,成品字形,这样就形成一个营,加上九十人的火枪兵和营部一共五百五十人左右。营里除了营长副营长外,设一个营参谋,还有一个教导员,文书、事务长等。 真正的大阵是一个团,共四个营,形成前后左右,一个闭环的菱形大阵。高大全希望以后中间能再设至少八门野战炮,一门十斤炮,一门二斤炮,为一个炮兵营。再加上辎重队,共三千人左右。 搞完了以后,二人一想,原来近代的军队编制是这样来的。高全计划以后发展到两个团,再加一个骑兵团六百人,组成一个混成旅,作为抗金军的核心力量。以后有条件就以旅为单位扩编。 高全估计,如果与豪强武装打,连级方阵即可击溃对付一千多步兵;如果是步骑混合的数千人大股武装,一个配备了炮兵的营也差不多可以获胜,即便遇到一个女真骑兵谋克,也可以战胜。 第36章 荀子是人民战争的首倡者? 如果是沂州府的一个猛安的女真重骑兵,估计一个团应该可以打赢,但也只能击退。如果是整个沂州府的女真兵来,那高全亲自指挥一个混成旅,有把握予以重创。如果能将其引诱到提前布置战场,倒是有希望基本歼灭。按目前的情况,可以勉强组成一个混成旅,不过战斗力不强,炮兵也无法凑够。即便炮够了,熟练的炮手也不够。 按王友志的提议长矛手要人人披甲,他根据网络小说上的说法,还要求有面甲,因为女真兵箭法很准。按照这种要求,他们即使到开春也只能,加上以前的盔甲,也只能勉强凑齐一个团的步兵装备。 虽然目前的一个小高炉,每天能产三百斤铁。风车带动的冲压机床,也逐渐开始正常工作,盔甲的大件都可以冲压制成,非常快捷。但钻孔安装的人手不够。 铁矿的挖掘在冬天也受限,计划到开春以后,加大矿产开采量,至少增加三个小高炉。把铁产量增加到每天四吨,钢一吨。不过估计 完全达到这种规模要到年底。高大全用石墨做的大坩埚,老是开裂, 还烫伤了一个工人。但也没办法,只能这样一次次试验。 高强还想做望远镜。孔庄的玻璃作坊还做不出合格的光学玻璃。 虽然网友知他们按虎克的光学玻璃制造原理,把玻璃放在菜油当中 凝结,但总是达不到预想的效果,也许是因为打磨技术不过关。 后来又听兰陵商会的人说,海州的水晶好,可以用来磨单照(宋代的眼镜),不过那边工匠现在大多逃跑到南方去了。 孔庄的光学光学玻璃做出来的望远镜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一个远处的轮廓,不过总是比没有强。后来王有志想起眼镜店的抛光机好像上面都是绒毛,他于是找了狼皮腿裆里的软毛部分,做了一个手摇抛光机,居然大为改进。 终于到了过年的时候,这是他们来到南宋后第二个春节。两个人现在身为领导,自然又要到处去送温暖,拜年。把大部分地区地方都去了以后,高全说:“走,看看我们的秘密基地。” 他们一路往西北走,到了一片风景秀丽的山,文峰山!号称“小泰山”。 高全作为“地头蛇”,主动当起导游,向王有志介绍文峰山的风景名胜。 文峰山凭啥叫“文峰”呢?古代“文”字可是最伟大的词,不是随便用的。主要是靠两个人,一个是季文子,另一个是荀子。 荀子大家都知道。季文子就有很多人不知道,不过初中历史课本上提到过中国最早的税制改革,“初税亩”,这是按亩征税的田赋制度,它是承认土地私有合法化的开始,也被认为是奴隶制瓦解的开始。 季文子从公元前601年至前568年共在鲁国执国政33年,做事谨慎,“三思而后行”就是从他这里来的,备受后世推崇。他死后就葬在文峰山,在当地有季文子墓和季文子庙。 “季文子庙”,不过当地老百姓叫“蚊子庙”,说是管蚊子的神。蚊子多了咬的受不了,就去蚊子庙烧香。 高全总结道:土地所有权和扫盲教育,是至关重要的!历史上所有的政治家,只要解决好了第一个问题,就能得天下;解决了第二个问题,就能实现工业化。 王有志听了点点头:“有道理。现在金国承认大地主豪强的土地所有权,和对领地农民的所有权。我们就要承认农民的土地所有权,反对奴隶制,争取农民的支持。 如果能够普及教育,帮农民摆脱愚昧,就可以搞工业化了。就是需要大量的钱。现在就是在各村搞识字班,人手都不够。 我们搞了这几个月,最大的成绩就是,给各村修了厕所,教会了大部分人认识,男女两个字。呵呵” 根据高全介绍,文峰山最大的好处是有很多泉水,小溪,山谷里还有大量田地,困不死。说着他们来到了荀子书院。 荀子在文峰山讲学论道,着书立说,广授门徒。着名的法家韩非子、李斯等都是在这里跟着荀子学习。荀子《劝学》等三十二篇大多成名于文峰山,现存有“荀子讲学处”、“荀子书院”、“荀子晒书台”等遗址。 所谓的“法家”,其实是儒家的一个比较极端的分支。最早变法的李悝曾受业于孔子的学生子夏的弟子曾申门下。另一个法家和兵家的着名人物,吴起,也是曾申的学生。 着名的商鞅则是李悝和吴起的追随者,他后来投奔秦国时就携带李悝所撰的《法经》。法家的代表人物中,只有慎到、申不害出自道家学派。 可见儒家、法家并分不那么清楚,强调法律和征战就可能被认为是法家,强调道德和教育就是儒家。荀子、诸葛亮、王安石,甚至张居正,都被一些人认为是法家。而他们自己肯定认为自己是标准的儒家。 荀子书院居然还有人在讲授荀子的学说,还有人在争辩荀子的 性恶论,与孟子的性善论,到底那个正确。荀子认为人生下来都是坏的,所谓的善乃是虚伪,需要后天的学习改造,才能变成一个好人。 王有志问高全的看法。高全说:“我觉得人刚生下来的时候,不好说是好还是坏。但肯定有一些天性是坏的,比如说贪婪自私。但也有一些是好的,比如说互相帮助。 有的习性可能在某些时代算优点,在某些时候却是缺点。比如原始社会的时候,残忍好杀、好色是优点,这样可以帮助原始人更好地生存和繁衍。但是到了文明社会,这些就变成了确定。” 王有志说:“我也是这么认为。” 高全说:“只要别人说的,你挑不出刺来,你就说你也是这么想的。” 又到荀子像前上香,有个老先生向他们讲述荀子的无神论思想:“天行有常”,不信鬼神,提出“制天命而用之”和“人定胜天”。高王二人都觉得这些可以拿来作为搞科学的依据,免得被儒生抵触。 老先生看他们是带兵的,于是就给他们讲《荀子》议兵篇第十五: 善于使民众归附的,就是善于用兵。仁人的军队上下,百将一心,三军同力。 仁人如果统治十里的国家,就会有百里范围的耳目;如果统治百里的国家,就会有千里范围的耳目;如果统治千里的国家,就会有遍布四海的耳目。 高王哥俩一听,这不是人民战争嘛,起码算雏形。原来荀子他老人家战国时期就提出来了。他们越发觉得荀子学说了不起,于是就跟荀子书院商议,给他们捐钱,让他们扩大招生,并派人到各村去教老百姓识字。 第37章 无法攻破的秘密基地 书院的山长(校长)连声称好,他本来是宋朝的一个小官,不愿离开故土,又迷上荀子的学说,就到这里当山长,也是艰难维持。所幸周围的土匪豪强乃至金兵,对荀子这个当地的圣人还都尊重,没有骚扰破坏。 长期都是孟子学说压倒荀子学说,山长的学派受打压,国家被凌辱,一直都很苦闷。现在来了两个据说是南宋的官,占了这一片,难得喜欢荀学,让山长喜出望外。 离开了荀子书院,再往前走就到了山坳。起初路很窄,但是里面 很开阔,如同桃花源。有好多农田,当然也还有工厂,他们的火药厂、玻璃厂、肥皂厂等都在里面。每个工厂外面修筑了棱堡,形成了一个棱堡群。王有志看完了以后,问如果外面守不住就退过来吗? 高大全说这还不是最好的基地,带着他继续往西北走。远远就看见一个比较高的山,比较奇怪的是,山头并不是尖的,而是一块非常大的巨石拔地而起,垂直上去,顶上是平的。 鲁南老乡管这个叫崮。高全说这是全国最大的崮,抱犊崮。王有志一下想起,网上有文章介绍民国时期轰动一时的临城劫车案。绑架中外旅客数百人的巨匪孙美瑶,老窝就是设在抱犊崮。 抱犊崮海拔584米,面积13.5平方公里,岭顶谷底相对高度差在280米左右,西南方有两处天池,每处长约4米,宽约3米,深约2米,碧水清潭,长年不涸。 东晋道家葛洪(字牙川,号抱朴子)曾在山下弃官,抱牛犊上山隐居,垦荒种地,修身养性,皇帝敕封其为抱朴真人。这可是道家的神仙,火药的发明人。 高全自豪地说,即便是登山运动员,想爬到抱犊崮上,也很困难。事实上,抱犊崮从来都没有被攻破过。上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在悬崖上开凿的一串浅浅的小石窝。人一路踩着这串石窝,攀岩上去。 不过抗金军占据了这里后,在上面装了滑轮绞车,可以将大件物资和人员利用铁笼,像电梯那样拉上去。 崮顶上很大,有五顷耕地,还真有几头耕牛。现在上面竖着两座巨大的风车,抗金军最秘密的军工基地就在这这里。山风很大,昼夜不息,给下面简陋的车床提供着动力。 在这里,王有志检查了兰陵式燧发枪的制造。该枪长1米5,枪重11斤,球形子弹重6钱。根据王有志记忆中明朝合机铳的设计,火药仓可以随着扳机的运动开合,可防风雨。 刺刀长半米,比朴刀略窄。利用成熟的临安朴刀安装技术,使用卡榫结构,非常便捷。装上刺刀后的燧发枪,同时还相当于短矛。 只要材料充足,装了金刚石的钻头,每昼夜可以生产上百根枪管。但可惜,现在就是钢材不够。生产的碳素钢弹簧合格率也很低。所以现在燧发枪只做了三十来支,还在试产阶段。 王有志干脆直接研发后膛枪,车出膛线,并使用米尼弹和定装火药。工匠们把车辋镇的铅矿提炼出来的铅,融化后倒入模具,做成一个个尾部有空腔的尖头铅弹。 然后再浇铸上一层青铜,增加弹头强度。最后再往子弹尾部空腔里砸进一个软木塞。这样一个米尼弹就做成了。 使用米尼弹的后膛来复枪,即便是燧发枪,射程也可以达到450米左右,已经远超神臂弓的300米。如果集结起十来支米尼弹来复枪,就可以出其不意狙杀对方统帅。 人才培养也有了成果。实验室有个早期军校学员,一直在做火绳枪。他提出把多个火绳枪的枪管绑成一排,然后用一根长火绳,将火药仓连在一起,点燃后就能依次射击,大大提高射速,对防骑兵有一定作用。这次拿出来,向两位相公献宝。 王有志一看,这不是管风琴火绳枪嘛。这东西曾经流行过300年,后来被霰弹炮淘汰,而实际上抗金军一开始就有霰弹枪,现在又有了以明朝虎尊炮为蓝本升级的迫击炮,当然射程只有500米,不过通过发射大量霰弹,可以有效杀伤对方的骑兵。 虽然他知道这种管风琴火绳枪用处不大,关键是太笨重,装填麻烦。但好处是简单便宜,而且这是实验室自己发明的第一种武器,所以他还是很夸了一阵,并且马上给他升官并嘉奖。 抗金军在小长征路上,就试着制造火箭炮。现在终于不用竹子做了,外面改成了一层薄薄的铸铁,并将前面爆炸部外壁做成网状,以增加破片,力图最大程度杀伤敌军。 成品火箭炮是一个可以用一匹马拉动的两轮车,上面有一个遍布凹槽的铁架,还有火箭弹。使用时,将火箭弹依次装到这个铁架上,也是用一根串联的火绳点火。为了防雨,还安装了折叠的麻布雨棚。 经过多次改进,火箭弹的铁皮尾翼基本成熟,再加上已经成熟的发射药,让火箭炮射程达到了两千米。 而轻骑兵冲刺距离是一千米左右,重骑兵不过五百米,火箭炮可以让金兵被迫在两千多米外开始冲锋,等到了抗金军阵前,战马就已经非常疲劳了。这样就实现了高全降低骑兵硬冲长矛阵威胁的要求。 武器的研发确实有不小的进展,但花钱也太多了。 高王哥俩对各种技术参数肯定是不知道,只能砸钱一遍遍试,利用华罗庚优选法来找出最优值。就是这样烧钱太厉害。 他们计划过了春耕,再出去抢一把,不然怕是无法保证研发的速度。王有志说:“我们抢劫是为了推动科技发展,人类发展。” 高王二人还准备等冬小麦收割之后,就彻底占领后世的临沭、莒南、岚山头等地,彻底打通出海口。再下一步就往海州发展,打通与南宋的陆路交通,为鲁南根据地争取一个相对安全的大后方。 他们正在商量的时候,有人来报告,抱犊崮附近的村子里有孩子被狼拖走了。老乡们发现后,全村去找,最后只找到一只带血的茅草鞋。 第38章 金兵来了 初春的时候,一冬天没怎么吃东西的狼,都饿急眼了,敢于攻击人类。有大胆的跑到村子里,偷家畜家禽,甚至偷小孩,实在是一大祸害,必须剿灭。除了狼以外,还有野猪、熊和老虎。 春天的时候,食物匮乏,周围也没什么可抢。高全组织军校的学员到周围围猎,主要是打狼。 这样的围猎,非常锻炼新兵,都可以勉强是实战了。被包围的狼为了活命, 也会对着他们认为包围圈薄弱的部分猛冲。遇到野猪等大野兽突围的凶狠冲击, 对人精神的震撼不亚于骑兵的冲锋。 新兵大多列入长矛阵。长矛阵用的长矛的长度,是根据防备骑兵来设计的,长达六米。只是这已经达到极限,再长就难以控制了。 据说马其顿长矛能达到七米,但王有志很怀疑。因为他让人制作了一根七米长矛,但拿着很难做出刺杀动作。矛头也不停地晃动。 刘汇倒是看出了这种超长的长矛用途来了,拒马枪!但拒马枪要更粗,而且并不是让人拿着,而是很多根拒马枪插在一根横木上,摆在阵前,防止骑兵冲阵。 此乃当世名将吴璘所创,他与哥哥吴玠在陕西抗金时,设计了这种比较笨重的武器。外防骑兵冲阵,内控兵丁溃散,是一种比较笨重的防御器械。在宋军中广为流传。 高全听了刘汇的介绍,觉得自己新兵较多,遇到骑兵冲阵 容易溃散。 外面摆上这么一圈儿拒马枪,确实可以防止骑兵冲撞的同时,也可以控制住士兵不要逃散。于是就让制作了一些。 打猎所得猎物,高全都让一律炖汤跟大家一起吃。这样可以把所有的肉都利用起来。又专门把肝脏挑出来,单独炖汤。汤里的干货,给以后准备打夜战的精锐吃。 肝脏、胡萝卜和黑豌豆,都富含维生素a,是高全能在这个时候找到的防止夜盲的食物。他尽力搜集来给部队补充这方面的营养。 由于去年初冬抢劫留下了大量的粮食,熬过这个春天不成问题。 抗金军最近主要的战斗任务还是护送商队,大部分没有任务的抗金军在荒地上开荒,或者帮助周围村庄里的人种耕地。 现在这里如此贫瘠,养不起上万军队。抗金军最多的时候有八千人,现在有五千转成了农兵。再加上新占领的地盘上的农民青壮年也也转成农兵,白天干活,晚上学习,进行简单的训练。 农闲时进行正规训练并执行作战任务。这样抗金军有三千脱产部队,还有一万五千预备役。 高王二人准备等农历四月收了冬小麦后,就把东边一直到岚山头海港都占下来,把脱产兵扩充到一万人,现在预备军官已经够了。从龙王庙开始,抗金军就是把班长也算成军官。大型坩埚终于炼成,一次可以出一千斤钢。过些时候武器也不成问题。 但是事情往往不会按他们设象的那样发展,社会不会留给你时间慢慢准备的。金兵来了! 其实去年孔庄陷落之后,就有一些孔老雕的家人和党羽,逃到沂州府去告状。但当时因为沂州府的金兵防御使蒲察庆不想管这些事情,他认为不过就是土匪豪强互相攻杀。 孔老雕桀骜不驯,死了活该。至于孔老雕家人所说的,攻杀孔老雕这些人打着抗金军的旗号。他也懒得听,打抗金旗号的多了,整个山东几十万,大部分也都在山里混,只要不出来,就没事。 后来不断的传来消息说是从南方过来的,他开始慎重了一些。当时完颜亮刚篡位正在搞清洗,大家人心惶惶,没有人管这些事情。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置之不理。因为西边都是山区那边人非常穷而且还很能打,骑兵也施展不开。孔庄上一次,调了一万多人围了几个月,也没打下来。他不想去碰这个钉子。 但后来又听说高王二人乃是被南宋追捕的犯官,还携带大量钱款, 蒲察庆一下来了兴趣。新皇帝整天清洗,搞得人人自危。蒲察庆在朝廷的靠山也被抓起来杀掉了,他整天惶惶不可终日,也希望多弄一些钱。准备把这个事情搞完以后,就就辞了官回到关外去养老去。 在这种心思下,蒲察庆集中起六百人马,加上各地调来的女真骑兵和汉人签军,一共八千多人。又派人找到孔老雕的家人,让他们回去联络旧部里应外合力争一次把孔庄拿下。 孔老雕的家人,自然满口答应拍胸脯表示,一定做到。孔家庄里面的忠义之士还有很多。 但这种消息怎么能瞒得过商会?蒲察庆为了让女真兵都愿意参战,极力渲染高王二人携带的钱财。以至于闹得全城沸沸扬扬,队伍刚开始集结,高王二人就得到了消息。 他们立即布置防御。既然金兵是来打孔庄,那内部先要整顿,以防内奸。王有志现在有点后悔没有听八字军还有忠义军的劝说,把孔庄的原住民全都杀掉。 但当时进行宽大处理,获得了这一带的人心,只能算有得有失。 另外即便全都屠掉,难道义州府的人就得不到消息了?四邻八乡谁不知道孔庄被打下来了?早晚传到沂州府去。 范山眼珠一转,出了个坏主意,两位师傅听了以后哈哈大笑,当即采纳了。当天抗金军挨家挨户,让孔庄内外的居民都喊三句口号:“我入孔老雕他亲娘!我入完颜亮他亲娘!我入防御使蒲察庆他亲娘!” 如果谁不喊,那就肯定是奸细,马上抓起来,犹豫的也抓起来。 抓起来之后倒也没有杀,都送到最危险的煤窑里去挖煤。那种环境,死亡率很高。 范山还不过瘾,又在整个沂西地区,大力推广这种忠诚鉴别。搞得轰轰烈烈,让周围地区都知道,沂西地区的人都骂过金国皇帝和蒲察庆。 这看似无聊而且庸俗,但这下整个沂西的人都不敢跟金人勾结了,甚至不敢跟依附金人的汉人势力勾结。因为在当时,骂皇帝和蒲察庆乃是死罪。 第39章 铁浮图、拐子马 金兵还没有出城,就通知沿途的各个村镇,准备好粮草。这样等于明确告诉了抗金军,他们的进军路线,非常方便抗金军进行伏击。 但遗憾的是沿途没有像样的山地,更没有山谷。 只有一些平缓的小丘陵,而这正是骑兵作战的理想战场,也就说很难打伏击。也许这就是金兵有恃无恐的原因。而抗金军不愿让金兵进入根据地,这样会破坏春耕,损失人口和财富。 高泉于是决定将具体战场布置在临近官道的陷泥河西岸。这是抗金军第二次舍弃山地,进行作战。第一次是联合各路人马,在兰陵镇外围歼孔家军。 这次的敌人要强大的多,总共八千人,其中三千骑兵。而抗金军总共才集结了一万人,五百骑兵,完全没有优势。金兵骑兵多,且一半是女真骑兵,但辅兵也多,还有不少民夫。抗金军基本上是战兵,但骑兵少。 陷泥河是一个季节河流,春天的时候没有河水,但非常泥泞。高全亲自去看勘察过,穿着当地过冬用的,宽大的茅草鞋子,可以通过,但穿着皮靴就很难。马匹几乎瞬间就要陷到接近膝盖。他们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马又拉出来。 陷泥河西面有一个小土山,高泉准备把队伍集结在这里,摆好阵势,等着金兵来攻。由于陷泥河的长度,骑兵难以包抄。抗金军的骑兵,则埋伏在陷泥河对岸战场大概五里地的一个树林里,以免被发现。 王有志提出,如果金兵不来攻怎么办?参谋部给的意见是,如果金兵不来攻,就只能不走官道,改走山路。抗金军可以用其他部队在山谷埋伏,前后夹击。 而且金兵一贯骄横,来就是打抗金军的,不可能见到了绕着走。这样会严重挫伤士气。而且他们可以通过辱骂完颜亮等手段,迫使蒲察庆进攻。不然他看到匪寇辱骂皇帝而不理,就可能会成为清洗目标。 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就等金兵出城。但是金兵拖拖拉拉,拖了十几天才集结完毕。士兵们又要求开拔钱,不给就不出发。 蒲察庆只好要求商会出些开发钱,以防止士兵进行抢掠。这种事情通常会发生,如果不给开拔的钱,士兵就会抢掠,而商铺首当其冲。 商会好歹凑足了一些钱,蒲察庆自己留了一半把剩下发下去,这才终于开拔。 而抗金军这边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不但在第二伏击点修筑好了工事,还开始抢劫女真人的商队,迫使金兵提前出发。 经过二十天的准备,金兵终于从沂州府出发,一路向西南杀来。 本来骑兵速度很快,按说当天就可以到,但由于带了大量的汉人签军,就只能慢慢走。 而且遇到村镇,他们总想抢劫。小的村子早就逃匿一空,大的镇子赶紧凑些钱,送来让他们赶紧走。 但沿途不断地遭到一些抗金军的游骑骚扰,特别是晚上,几乎整夜不停。签军居然炸了一次营,还没打就死伤了上百。但即便如此,金军仍然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取得胜利,包括汉人签军也是这样认为。 他们想顶多就是打不下孔庄,但通过抢掠周围的村镇,他们还是会有些收获的。至于失败从来也没有想过,甚至都没有想过还会野战。 而抗金军这边,通过各村镇送信,侦察兵和消息树,以及勉强可以用的望远镜,准确地掌握着金军的消息。行军速度,人数和路线,甚至粮草供应的情况,全部了如指掌。 王有志心中高兴,连连说这就是仁义之师啊,仁义无敌!千里之内都是我们的耳目,敌情了如指掌。 按金兵的行军速度,他们到下午就能到达陷泥河战场。于是抗金军就开始出发到达预设战场。王有志没有跟着去,他带着韩钧等人在第二伏击点准备。万一金兵绕道,他们要在那里坚持到主力赶过来,前后夹击。 金兵拖拖拉拉到了下午四点来钟才到,之前他们已经发现情况了。游骑越来越多,而且不断对完颜亮和蒲察庆破口大骂。他们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铁皮喇叭,声音传得很远,都是各种粗野的污言秽语。并且说完颜亮把自己亲娘亲姊妹都上了,蒲察庆也跟着有样学样。 蒲察庆极为愤怒,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侮辱。虽然汉军将领提醒说像是在诱敌,但他觉得即便是诱敌又如何?那不是正好不用攻坚固的孔庄,直接野战解决!于是他杀了两个签军,让全速前进。 正在他们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斥候(侦察兵)报告,前面一个小土山上有抗金军列阵以待。蒲察庆大喜,马上一边下令轻骑兵在四周警戒,一边布阵。 由于是阵地防御,抗金军并没有使用平时训练的空心方阵,而是搞了个线性阵列,极力拉长防线,防止金军骑兵包抄。 看到金军在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列阵,高全立刻下令炮兵试射。金兵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然后一个铁球打在了阵后,激起了一片泥沙。战马吓得乱跳,骑兵们费了好大劲来控制住坐骑。 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挤过去,来躲避后面的危险。有些人想起了以前听到的传说,不由得脸色发白:“掌心雷!那个高全会放掌心雷!” 就在金兵乱作一团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一发炮弹打在了阵前,溅起了一片烂泥,弹了两下,落在了阵前。阵前的人又慌忙往后退去,看也不看。 蒲察庆心中稍安,虽然他不只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现在看来也就是吓唬吓唬人。他正要叫人去查看落在阵前的炮弹,又听见一声巨响,这次一发炮弹正中金兵大阵,瞬间打出一条血胡同来。若干年后,他才知道炮兵的“三发定位”校射。 金兵的布阵是前面五行签军,后面三行女真重骑兵,即所谓“铁浮图”,两翼是半甲的中装骑兵,拐子马,专门用来包抄。两边向前,像个牛角。 第40章 专克铁浮图 最前面两个签军毫发无损,第三个人头突然像西瓜一样爆开,身子飞起,血肉溅的到处都是。破碎的头骨还打伤了旁边几个人。 接着是他右侧后方的人左胸一下炸开。然后按照一条斜线,沾边的人的不同部分被打得粉碎。后面威风凛凛的铁浮图也不能幸免,就连最后的一个伍长连人带马打了一个大窟窿。先打断了那匹马大半个脖子,又洞穿了伍长的肚子。那颗铁球又往前冲了十几米,这才砸起一片泥沙,钻到土里,旁边也染红了。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张大嘴,不知所措的时候,第四炮打响了。然后就是越来越密,响成一片,分不清了。签军到处乱跑,后面的女真兵拼命控制战马。 高全暗叫可惜,如果没有利用陷泥河的话,现在自己全线冲锋,一定可以获得重大战果。 这时,蒲察庆急了,这样下去肯定是不战自溃。他马上下令,吹响号角,全线出击,让女真骑兵驱赶签军冲锋。 签军在女真骑兵的马刀威逼下,乱糟糟地向前冲去。他们穿的大多也是草绳编的茅草鞋,在烂泥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艰难地越过了一些木桩。 由于懂得测距离的人太少,高全让人在距离阵地八十米远的距离上钉了一些木桩。过了这个距离,说明已经有大部分敌军进入弓箭和火绳枪的射程。 一声哨子响,抗金军立即开始放箭。三百名火枪手扣下了扳机,点燃的火绳一下扑到药池上。抗金军阵地顿时腾起一片青烟,三百颗半融化的铅弹发着“呜呜”的怪声飞了出去。 下面的签军像收割机前的小麦一样成片倒了下去。他们在烂泥里走不快,成了活靶子。很多人又向后退去,被女真骑兵射杀了几个,又往前涌去。 对面的火绳枪又响了起来,还夹杂了弓箭。很多签军索性趴倒在烂泥里装死,任由对岸的弓箭和铅弹打在自己身上。还有人很聪明地使劲往烂泥里钻,让泥浆当自己的盔甲。 但就在这时,女真骑兵出动了。拐子马开始包抄两翼,铁浮屠攻击中间。这是金兵的经典战术,他们就是用这种看似呆板的战术,摧枯拉朽地打垮了辽军和大部分宋军。 虽然蒲察庆也看到前面有泥,但他见到签军们也还能走。至于走得慢,则被他认为是故意装模作样,好逃避冲锋。所以他并不认为区区烂泥就能拦得住大金的铁骑。 然后拐子马突进泥地不久,就纷纷陷在烂泥里。陷泥河名不虚传。他们只好停下来,让签军和民夫刨土来垫。但在抗金军的炮火打击下,收效甚微。 不过更笨重的铁浮图却相对顺利。他们踩着签军的尸体,或者人体,往前冲去。 签军赶紧往两边躲开,金兵也管。冲阵要紧,回头再跟这些贪生怕死的奴才算账。铁浮图虽然有很多马踩在真假尸体上摔倒,但大部分还冲过了陷泥河。 不过,要是以为过了陷泥河就没有烂泥了,那就太低估王有志们肚子里的坏水。就在金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时候,抗金军早就把从河岸一直到山坡,全都深耕了一遍,还浇上了水。准备坑完金兵后种庄稼,一举两得。 本来马就能陷到接近膝盖,重装骑兵连人带马都披了厚甲,全部重量超过一千斤,都压在马的四个蹄子上。巨大的压强很快就让他们陷进了烂泥中不能动弹。 这时山坡上传来突突突的怪声音,抗金军的管风琴机枪开始扫射。由于不过一百米的距离,而且几乎是打固定目标,战果惊人。金兵和马匹身上不断地爆出一朵朵血花,身上的重甲完全失去了作用。 半融化的铅弹顺着铁甲的缝隙就钻了进去。即便被护心镜挡住,也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力,破坏中弹者的内脏。如果正打在心脏上,也可以当场休克。 但这时金军的坚忍精神还没有丧失,常胜不败的骄傲,让他们不愿服输。好多人从马上跳下来,徒步往上冲,但依然难以摆脱烂泥。 抗金军阵线中冲出一些身高力壮的士兵,他们一手拿着手榴弹,一手拿着点燃的火绳,把引信点燃后,借着助跑的速度,尽力扔向烂泥中的铁浮图。 手榴弹的木把可以有效地防水。平时是可以防雨,如果燃烧时掉到泥水里,导火索燃烧喷出的气体也可以阻止水分侵入火药,这样即便掉到泥里也可以炸响。 手榴弹对厚厚盔甲包裹的金兵并不致命,但可以造成大量轻伤,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 有一个金兵百夫长,不知道是因为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居然一直冲到了小山的山坡上,成为第一个死在抗金军长矛下的金兵。 两翼包抄的拐子马遭到了虎尊炮的重点打击,数以千计的铁砂向他们劈头盖脸打过来。他们平时赖以为豪的骑术和射术,镫里藏身的高超技巧,到了这里毫无用处。 不过还是有一些金兵拐子马坚持冲上了小山。精疲力尽手持马刀的他们,被抗金军长矛手毫不留情干脆利索的刺杀在阵前。不过金兵确实很强,已经伤亡了两成以上,还是没有崩溃,甚至还在坚持进攻,虽然已经明显暴露出颓势来。 高全举起右手,土山上顿时放起了狼烟。乌黑笔直的烟柱冉冉升起,向远处埋伏的骑兵发出信号。管风琴机枪已经停止了射击,它战前装的弹药已经耗光。 高全把手往前使劲一挥,哨声大起。全军站立起来,开始冲锋。不过这次冲锋,都没有跑,而是排着整齐的队伍,跟着军鼓的节拍,一步一步整齐地往前走。 他们走到山坡上的泥塘,把还在烂泥挣扎的铁浮图一个个戳死。远处的拐子马和签军已经开始往回跑了,近处的签军赶紧跪下举起了手。投降同胞不丢人,跟着谁干不是吃粮?听说抗金军那边吃的还好。 看到小山上的抗金军开始往下冲,蒲察庆终于意识到进攻已经失败了,赶紧下令鸣金收兵。即便到了这时候,他还没有准备放弃。他准备在陷泥河东岸集结队伍,反过来击抗金军于半渡。 他想抗金军总要冲过这片泥潭吧,他们在泥潭中虽然行动比骑兵迅速,但也会比较缓慢,那就反过来会成为金兵弓箭手的靶子。而拼弓箭手,金兵怕过谁? 第41章 战果 但忽然,他耳旁传来斥候焦急的大喊:“敌袭!正北!骑兵!六百!”。他扭头往北面看去,那边冲过来黑压压的骑兵。原来是埋伏的抗金军骑兵看见黑烟冒起,就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先是边走边整队,然后开始小跑,并逐渐加速。大约两千五百米的距离,对骑兵并不遥远。 等金兵发觉的时候,他们速度已经提了上来。蒲察庆身边还剩了三百骑兵,五百辅兵,还有一千多民夫。民夫们已经开始往南边跑了。辅兵们张大着嘴,看着冲过来的骑兵,竟然忘了阻拦。有些辅兵也跟着跑了起来。 蒲察庆,赶紧派二百名骑兵去抵挡冲过来的抗金军骑兵,同时抓紧时间列阵。但已经来不及了,二百名女真轻骑兵,排成一线,来不及整队就开始冲锋,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其参差不齐、松散的阵型,被抗金军的骑兵瞬间冲垮。当女真骑兵冲过三排抗金军骑兵之后,还剩了五六十个人,还人人带伤。不过他们仍然义无反顾,兜马反冲过来。 但为时已晚,因为抗金军的前锋,一个黑人黑马的大汉抡着狼牙棒已经冲到离防御使蒲察庆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了。他连人带马都披了重铠,左胳膊上还套了一个小圆盾挡箭。蒲察庆亲兵的箭雨丝毫不能阻挡他的冲击。 当一个上前阻挡的金兵伍长连人带马被黑大汉一棒砸塌在地后,蒲察庆的亲兵拉着他的马就跑,他装模作样喊了几句“放开我”“我不走”之类的话,却同时连连用鞭子打马。跟在蒲察庆后面的旗手,很聪明地把旗子放倒。 他果然是骑术精湛,居然一边催马狂奔,一边还能飞快地把那么大的旗子解了下来,扔掉了丈八旗杆。丢失防御使的大旗可是死罪,但不扔只会吸引追兵。 旗手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但能保持如此冷静的头脑,动作丝毫不乱,实乃智勇双全人才也! 黑虎刘德胜还想继续追,奈何他的马已经太累了,失去了速度,让对方骑术更精湛的金兵成功溜之大吉。 抗金军大喊:“防御使死了!金狗败了!”本来就早已陷入苦战的金兵,回头一看大旗和防御使都不见了,于是瞬间崩溃。 陷在泥里的女真骑兵,不论是铁浮图还是拐子马,都飞快地脱掉盔甲,然后手脚并用,向岸上逃去。金军有不少备用的马匹,只要能及时逃过去,还可以骑马逃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已经下到河岸的抗金军火枪手们在毫无危险的情况下,练起了排枪。只有少数人得以逃脱,但却发现留守的人早就跑了,大部分马匹也被抗金军骑兵缴获,迎接他们的是骑枪和马刀。 不过他们却客观上为逃跑的金兵减轻了压力,为了围杀他们和收拢战场上的无主马匹,抗金军骑兵分出了二百多人。参加追击的只有四百余骑。由于逃跑的金军骑兵足有两千来人,他们不敢追得太急。 但好在,金兵一直都在狂奔,甚至还施展了飞驰中换马的绝技,在抗金军骑兵目瞪口呆中绝尘而去,丝毫也没有反扑的意思。 女真骑兵都跟着蒲察庆往沂州府逃去,而签军的骑兵则大部分四散而逃,也许是害怕回到沂州府会被当替罪羊。只要家人不在沂州府城的,或者逃去所在村镇,或者准备落草为寇了。 高全叹口气,骑兵还是太少,要是他有一千精骑,就有可能全歼对手。虽然当初他理论上有了一千二百多骑兵,但实际上八字军和忠义军的四百骑兵大都很弱,只能算骑马步兵,有些骑的是骡子甚至毛驴。 最后被他大部分淘汰下来改做运输。他也开始怀疑这两家那么主动地把大部分骑兵交出来,很可能也是因为养不起了,跟把很多半大小子送到他这里一个道理。 原来白额虎等三家的骑兵,最后勉强能用的有八百多,但真正能打的也不过五六百。虽然沂西也有不少马,但骑着出去抢劫和拉车还行,真跟女真骑兵硬碰硬对冲,高全凑的这六百骑兵也是白给。他已经准备研发骑手枪了。 这次他没有使用威力最大的火箭炮,在开花炮弹成熟前,那是压箱底的大杀器,不到最后关头,不敢拿出来用。 此役击毙金军两千多人,其中女真兵四百;俘虏接近四千人,因为有不少俘虏负伤,还不好说最后活下来多少;有两千五百多人逃走,基本是骑兵。 俘虏中没有女真兵,他们现在还很骄傲,不肯投降,另外抗金军的士兵们也不肯留活口。这让高全很惋惜。俘虏比死尸有用多了。 这次战役,抗金军几乎是零伤亡,全军总共才死了两个人,一个是长矛手,在刺杀烂泥中的铁浮图时,被旁边装死的金兵偷袭杀死;另一个是骑兵,追杀金兵时,被一个百夫长回身一箭射中面门,落马而死。 伤了几十个,大部分是轻伤,由于救护队抢救及时,重伤也迅速脱离了危险。因为野战医院里的卫生员大多是女兵,这让很多士兵甚至对那些伤员很羡慕。 这样的零伤亡战斗让抗金军士气大涨,大家都觉得跟着高相公打仗,不但战无不胜,而且很安全。八字军和忠义军也彻底拜服,以前他们根本不敢跟金军野战。 即便是大宋精锐遇到铁浮图拐子马,打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高相公居然可以零伤亡大败金军精锐,一战就把沂州府金兵的脊梁骨打断了,真是天神一般! 接着整编,军官训练和调换就非常顺利了。这样的军神统帅不跟紧了,那不是犯傻?不但沂西目前听命于高王二人的武装,就是周围的抗金力量和地方民团,也都纷纷来投。 沂州府大部和宿迁海州的部分村镇,也都成了抗金军的地盘。高王二人心心念念想打通的出海口,传檄而定。 经过一个冬天培训的三千名预备军官大多派往各处当班长,还有民政预备官员也派到各地担任驻村干部。同时又在当地招了一些青少年来兰陵军政学校学习。 队伍扩大到三万人,参谋部认为经过半年整训,可以有一万两千合格的战兵。只要炮兵跟得上,高全的混成旅就可以建起来了。 第42章 专为救恩相而来 不过高全自己实际上对这次战役是不满意的,还是太保守了。把绝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在陷泥河西岸小山上,担心挡不住金兵的冲锋,低估了泥潭和火器的威力。要是之前他在东岸埋伏三千精锐,虽然也不能全歼金兵,但应该能把绝大部分金军留下来。 现在抓了接近四千俘虏,最后怎么也能活下来三千两三百人。这些人照理要进行互相揭发,然后送到危险的矿洞,和钢铁厂抬大型坩埚。劳改三个月以上,然后开展诉苦大会,进行范山式忠诚鉴别。 不过有一些家在沂州府城的,高全决定放回去,让他们宣传抗金军是仁义之师,升级版的岳家军。如果蒲察庆杀了他们,只会动摇军心;如果不杀,其实也动摇军心。 现在蒲察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抗金军趁机来打府城。这次蒲察庆总共带了一千女真骑兵,损失了40%,搞得像费县这种边远的县城,还剩下一二十名女真兵,都不敢出营了。 金国在沂州府的统治摇摇欲坠。他手上总共还剩下六百女真兵,汉军已经不可靠,一夕数惊。外面传说抗金军有十万大军,真要来攻城,他一点守住的信心都没有。 不过他还是很有杀手无寸铁的人的勇气,被放回来的签军都被他杀了。据说签军骚动了一阵,蒲察庆披挂上马,带着剩下的六百女真骑兵全部出动,又杀了十来个人,镇压了下去。 对于自己杀的了的人,他非常凶残。当然对于能杀了自己的,他也非常恭顺。抗金军似乎是能杀自己的,他现在非常惧怕。特别是抗金军的各种火器,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到现在也搞不清到底是火器还是妖法。 如果是火器还好说,要是传说中的掌心雷之类的妖法或者神通,叫他一个凡人如何抵挡?他越想越头疼,这几天就称病谁都不见。 不过却有家人来报,说商会会长带了一个人来,说是专门来治防御使的病。蒲察庆心里一动,商会都是勾挂八方来闯荡,到处都有认识的人,他们没准儿也认识抗金军的人。 来人来话中有话,说不定是抗金军派来的人。如果说是这样的话, 无外乎两个目的:一是劝他投降,这个肯定不行;二是来和谈,这倒可以考虑,毕竟自己现在手上已经没多少本钱了。 仔细想了想,觉得见见也没坏处,万一和谈成了呢?即便是抗金军的代表,他也不敢杀,免得人家一怒之下真的来攻城。想想那帮签军,唉,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到客厅一看,来人居然有些眼熟。来人见了他赶紧行礼,说道:“一别数载,恩相清减了。在下兰陵萧政,不知恩相是否还记得学生?” 蒲察庆想起这个人了,兰陵商会的副行首,萧政。兰陵镇在抗金军的地盘,果然是那边派来的。萧政后边站着个青衣小厮,十五六岁的样子。蒲察庆也不在意。 却不知此人就是抗金军的密探头子范山,更不知范山日后名震中外,让很多国家的君主寝食难安,无数大臣战战兢兢。 蒲察庆笑笑说:“萧员外专程而来,必有教我啊。” 萧政一抱拳:“恩相言重了。学生专为救恩相而来。” 蒲察庆冷笑着一拍椅子扶手:“本帅不用救,倒是萧员外想想如何救自己吧?传言萧员外勾结抗金军谋反,本帅正要差人捉拿,你倒送上门来了。来人!把萧政给我抓起来!” 几个亲兵一声暴喝,走上堂来,就要抓萧政。萧政却毫不惧怕,反而指着防御使哈哈大笑。 蒲察庆其实不敢杀萧政,一来兰陵萧家势力很大,二来他也只是想吓吓萧政,把气势提起来,一会谈判好占上风。但看到萧政不害怕,只好问道:“你笑什么?真当本帅不敢杀你?” 萧政正色道:“学生不过一介商人,恩相如何不敢杀?只是恩相死到临头,却要害救星,岂不可笑?” 蒲察庆挥挥手让几个亲兵下去,然后问:“你是为高王二贼而来?” 萧政摆摆手:“某是个商人,不为谁,只为商会。恩相与兰陵商会相交甚久,商会不想换个不熟的人来当防御使。恩相近日遭此大败,要是传到上边去,以今上的脾气,学生对恩相甚至担忧啊。” 这下说到蒲察庆心里去了。女真人姓氏\"白号之姓\"共分三个支系,九十九个姓氏。\"黑号之姓\"只有一个支系,十六个姓氏。完颜是白号之姓第一大族。蒲察不过是黑号之姓而已,说是贵族也行,说不是也中。 完颜亮对同姓都动辄满门抄斩,不管白号之姓还是黑号之姓的高官,都杀了不少。杀他一个姓蒲察的小防御使,还不是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这几天除了抗金军攻城,就是担心这个事。既然说开了,他也不再掩饰,直接说:“死了这么多国人,本帅也瞒不住啊。” 萧政凑近说:“这就需要财货去遮掩了。不如这样,只要恩相传令让各个县城都对所有商队开放,再将从兰陵镇到岚山头的三个卫所交由兰陵商会代管,兰陵商会就出钱替节帅遮掩,意下如何?” 蒲察庆怦然心动,他本来就想把各个卫所的兵撤回来加强沂州府城的防卫力量。这样的卫所指挥使,他封出去不知道多少了,无所谓。 不过他终于憋不住最担心的事,说:“好倒是好,就是那高王二贼如果攻打各个县城甚至沂州府,本帅想帮商会也没办法。” 萧政说:“这个好办。那王友志也是个商人,他喜欢的是赚钱不是打仗。肖某不才,愿前去说和,以后两家互不相攻,相安无事,一起做生意发财,岂不美哉?” 蒲察庆点点头,居然破天荒地给萧政拱了拱手:“如此甚好。就全仗萧员外了。”他实在没办法了。直接请求救兵,肯定不行。 今上好杀是有名的,对女真贵族尤其刻薄,没事还要挑毛病呢。要是知道自己打了这样的大败仗,肯定会杀了自己,说不定还要满门抄斩。不如拖几天,然后自己想办法调走。 第43章 庶孙也要逆袭 蒲察庆又跟萧政商量如何到上都托人情,他都认识哪些高官显贵,又问萧政有哪些可以帮忙的关系?此事也不能完全不报,他甚至把幕僚叫来,跟萧政商量如何写奏折。 三人一直商量到天黑,写了一份奏折,说自己听说有妖人造反,号为“抗金军”,不敢怠慢,遂帅军征讨。不料妖人做法,召唤雷雨,引起泥石流将兵将冲走五百人,他无奈只得撤退。他不能忍受失败,准备再次征讨妖人,请皇上派法师助阵。 这样将失败推到妖人做法上去,这是不可抗力,不是他无能。损失的兵力只算女真兵的,不算签军的。这样就显得损失不大,也不算他欺君。的确在金国朝廷,签军是不算人的。 他给萧政三个卫所指挥使的头衔,让他接管岚山头等三个卫所。该做的都做了,就看萧政活动的如何了,蒲察庆天天烧香祷告。 过了几天,萧政来汇报说,已经跟王有志谈妥,不攻打沂州府城,甚至各县也不碰,大家一起做生意发财。沂西的货由防御使帮助销往西边北边,沂州府的货由王有志帮助销往南宋。兰陵商会的商队来负责运输,防御使发给护照,过关免税。 他已经派人飞马送信到中都去帮助转圜,自己随后亲自前去活动。蒲察庆拉着萧政的手,嘴里都是感激的话,就差拉着他拜把子了。 中都皇宫御书房里,点着八根胳膊粗的大蜡烛,浓郁的檀香弥漫在空中,吸了可以醒脑提神。御案后面放着一个巨大的屏风,上面居然是临安景观,到处都是店铺车马,人来人往,好不繁荣。 上面写着四行字,遒劲有力,乃是一首诗: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前面坐着批改奏章的,自然就是金国皇帝完颜亮,却是一身汉人打扮。他白净脸,五官端正,剑眉星目,只是长着一个鹰钩鼻,破坏了儒雅的相貌。但他却对这个鹰钩鼻很是得意,因为像太祖阿骨打。 其实他本来不是皇帝,只是丞相。金熙宗完颜亶是以金太祖阿骨打的嫡长孙身份继位。完颜亮认为自己是阿骨打长子完颜宗干的长子,乃是金太祖真正的长孙,最应该当皇帝。 只不过他不愿说的是,他爸宗干是庶子。但问题是庶子多半想逆袭,即便庶子不想,庶孙也想。完颜亮的爸爸是庶子,他自己也是庶子。 虽然说起来他才是阿骨打的长孙。但奈何是庶长孙,按法理和规矩轮不到他当皇帝。不过逆袭就可以了,完颜亮这个庶长孙就天天想逆袭当皇帝。 完颜亶是个暴君加昏君,刚登基后,有完颜亮的爸爸完颜宗干,和金兀术完颜宗弼辅政,他正好啥事不管,天天吃喝玩乐。两位叔伯管着他,还不至于多出格。 不过这两位叔伯虽然都很有才华,但也都喜欢网罗罪名陷害政敌,动辄兴大狱,杀人无数。他也耳濡目染,觉得必须要经常杀一些不听话的人,才能坐稳。 后来两位能干的叔伯都死了,皇后裴满氏就趁机干预朝政。完颜亶没人管了,虽然自己懒得管理朝政,但对皇后掌权却很不满,就开始胡乱发脾气杀人,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滥杀无辜。 后来都懒得用小事当借口了,他经常酗酒,乘醉杀人,而且不仅杀小人物,开始升级为杀大人物,杀至亲。先杀了儿子魏王道济,又在酒宴上杀了户部尚书宗礼。杀了亲生儿子和重臣后,发现不但没人管,还都见了他很害怕。 他于是就认为原来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的,只要他显出特别狠来,大家都会害怕而拜服。于是就越发肆无忌惮,皇后裴满氏竟然敢跟他争权,杀!亲弟弟完颜元、完颜查剌有可能威胁他的皇位,杀!妃嫔有玩腻的,也都杀了。 也不知道是精神有问题,还是天生野蛮,或者认为需要经常杀人来吓唬不听话的人。但他这样杀法,不论王公贵族还是一般大臣,甚至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人人自危,开始想办法自保。 很多大臣就有了“与其等着你杀我,不如我先杀了你”的想法,驸马尚书唐括辩好好的就被以“奉职不谨”为借口,打了一顿廷杖。他害怕了,觉得很快就要被杀,于是就跟皇族重臣完颜秉德先和大理卿完颜乌带谋划废掉熙宗。 乌带觉得完颜亮权势很重,也对皇帝不满,于是就拉他入伙。完颜亮跟他们密谋的时候,就问到若废熙宗,立谁继位?唐括辩与秉德本来也没想立完颜亮,就说胙王完颜元似乎可以。 完颜亮一听不是自己,就再问其次是谁,唐括辩说邓王之子完颜阿楞可以。完颜亮马上说阿楞不行。唐括辩一听味道不对,于是反问:“公难道有称帝的意愿吗?” 完颜亮大言不惭:“这是迫不得已,舍我其谁!”几个人一听,原来他不是为了自保,早就想当皇帝了。 不过到了这时候,不能起内讧。再说对他们三个来说,立谁问题都不大,先干掉眼前这个杀人狂皇帝再说,于是也就同意了。但完颜亮因此就把完颜元、完颜阿楞列为竞争对手,盘算着怎么先把这俩干掉。 但他们几个天天凑在一起密谋,引起了护卫将军完颜特思的怀疑。特思就去告发,不过他也不清楚他们四个到底在商量什么,反正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多半不是好事。 金熙宗听了大怒,就把唐括辩又杖责一顿。他好像打这个驸马上瘾。因为他们四个到底在干什么,也没证据,只能认为是搞小团体。这个倒也不是什么的大罪,打一顿就行了。 正好当时河南有兵士孙进冒称皇弟按察大王造反,而金熙宗之弟只有完颜元和完颜查剌。金熙宗怀疑是完颜元偷偷到军营活动,图谋不轨,就派完颜特思调查。本来就是冒充的,所以也查不出什么来。 完颜亮却觉得是个机会,他很清楚,金熙宗自己无能就对能干的弟弟很嫉妒,担心皇位被夺。他就乘机诬陷说就是完颜元去活动拉拢军心,企图谋反,完颜特思包庇他。 金熙宗本来就觉得完颜元这个弟弟对自己的皇位有威胁,于是深以为然,就派唐括辩等人拷问完颜特思。 特思刚告发完唐括辩,金熙宗就让唐驸马去审问,摆明了是要屈打成招,整死完颜元这个亲弟弟。岂不知完颜亮也是想趁机除掉未来自己的竞争对手。 第44章 七个人搞政变 唐括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报仇的机会,逮着完颜特思就施展女真十大酷刑。特思哪受过这个罪,很快就受不了了,被逼招认。完颜元于是获罪。 金熙宗杀完颜元这个弟弟还不过瘾,又把“戴罪立功”的完颜特思也杀了。又想想还剩一个弟弟完颜查刺也不能留,侄子完颜阿楞也很优秀,于是也一起杀掉。 阿楞还有个弟弟挞楞,金熙宗本来觉得他就是普通人一个,没想杀掉。完颜亮假装替金熙宗着想:“既然杀了哥哥,留着弟弟,以后不会报仇吧?”于是也杀了。 金熙宗还以为完颜亮真的对自己忠心耿耿,对他越发信任,岂不知就是他要造反当皇帝。 这俩侄子名字也取得不好,一个阿楞,一个挞楞。伴君如伴虎,在皇帝身边,愣头愣脑,还有资格当皇帝,那不是找死? 金熙宗觉得这样一来,就没人跟他争皇位了,但也不想想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金熙宗本来胡乱杀人,群臣就都躲着他,现在杀光了自己的亲兄弟亲侄子,没人会帮他了。 不过他自己觉得没事,因为不但兵权都紧紧攥到自己手里,而且他虽然天天吃喝玩乐,但功夫也没落下。他也有万夫不当之勇,一口金背大砍刀,舞的虎虎生风,等闲二三十人近不了身。 皇统九年十二月,完颜亮这个小集团小帮派觉得金熙宗羽翼都被他们剪掉了,决心动手。虽然没有兵权,但他们敢赌敢干。 从前因送礼行贿被杖责一百的大兴国,也担心自己被杀。他因为和完颜亮的心腹尚书省令史李老僧是亲戚,于是也加入了完颜亮小团伙。他的位置很重要,因为他当时正在伺候熙宗在寝殿内的起居生活。 他故意总是找借口乘夜从主事者那里带皇宫钥匙回家,慢慢地大家习以为常。不过有了钥匙只能进皇宫,里面还有护卫。不过这个问题也被完颜亮完美解决了。 护卫十人长仆散忽土是完颜亮他爸完颜宗干的旧部,老头一直对他挺照顾。他与完颜亮情同手足。还有护卫徒单阿里出虎是完颜亮的姻亲。他们也天天战战兢兢,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金熙宗杀了,所以跟跟完颜亮一拍即合。 女真人喜欢用贵族子弟充当侍卫,但这些人都沾亲带故,容易内外勾结。 就在一个寒冬腊月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这俩人值班的夜里,大兴国用皇宫钥匙打开所有宫门,和完颜亮、秉德、唐括辩、乌带、徒单贞、李老僧拿着刀到了寝殿。 护卫们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七个人明火执仗,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就到了金熙宗床前开砍。 金熙宗杀人多了也担心自己的安全,本来天天把他的金背大砍刀放在床上。不过这天夜里被大兴国先拿了塞到床下。他这个人心眼很多,万一金熙宗提前发现。他可以说怕硌着主子,就放床下了。 听起来床上床下的,好像也没多大区别。但要是事先不知道,真就找不到。那天就是这样,等到七个人拿刀来砍了,熙宗满床找刀找不到,慌乱之时就被砍死了。 这就是杀人者,人恒杀之。君主喜怒无常,君威莫测,动辄杀人,固然可以让人害怕,但也会让人铤而走险。 不得不说这个女真人搞政变还是很厉害的,不像我们汉人搞个政变什么的,都还要有兵权呀,要有好多人啊。你看人家才七个人,就动手搞政变了。 金熙宗死了,原来准备的皇帝第一人选和备选也早就被杀了。众人没的选,就拜完颜亮为皇帝,当时才27岁,也就是现在博士刚毕业。 但就他们六个人立他当皇帝还不行,得全体大臣都认才行。不过这时候他们就已经控制了宫里。宫里的护卫听说那个天天胡乱打人杀人的皇帝死了,换了温文尔雅的完颜亮,无不翻身农奴把歌唱,在仆散忽土和徒单阿里出虎带领下,给完颜亮磕头认主。 至于外面掌兵权的重臣大将,完颜亮既然老早就想逆袭,他自然有计划。只要控制了宫中侍卫,他就已经稳操胜券。 因为金熙宗把皇后早就打死了,所以他们就假称金熙宗想要商议立后,召各位主要大臣入宫。一进去就关了大门,大家一看怎么是完颜亮坐在上面呢? 正觉得不好,护卫就把金熙宗的亲信,掌兵权的曹王完颜宗敏、左丞相完颜宗贤杀了。这俩都是老将,完颜亮的堂叔,在军内很有威望,所以要赶紧杀了,以免出意外。 然后他们几个就说,金熙宗残暴不仁,现在已经杀了,换完颜亮当皇帝。谁赞成谁反对?大家当然都赞成,不赞成就被杀,谁还敢不赞成?另外大家想完颜亮总比金熙宗强吧?他再差也不会像金熙宗那样胡乱杀人。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金熙宗都是一个个杀,不过是零售!完颜亮却是一批批杀,批发!他在上台后的第二年觉得差不多把兵权拿到手了,就向宗室开刀。 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秉德、东京留守完颜宗懿、北京留守完颜卞以及金太宗子孙七十余人、宗翰子孙三十余人、其他宗室五十余人被杀。久握重兵在外的宿将老臣完颜撒离喝也被杀。 既然他能找七八个人就政变成功,那其他人说不定也行,所以皇亲都得死!把姓完颜的皇亲都杀了,又一想,别的姓的皇室也有动机,于是后来又杀死了亡辽耶律氏、宋赵氏子男一百三十余人。 完颜亮不但杀男皇亲,一些女的也不放过,把他的嫡母徒单氏也杀了。徒单氏是宗干的续弦正妻,完颜亮的生母大氏是妾,在平时的生活中就得看徒单氏的眼色行事,天天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被大妇怪罪。 对此,小时候的完颜亮看得十分清楚,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伤害,一直就对徒单氏耿耿于怀。可怜徒单氏还觉得有嫡母的名分,认为自己对这母子不错,这孩子应该比较听自己的话。当了太后很高兴,真就把自己当成完颜亮的娘了。 事情往往是这样,有的人觉得对别人不错,甚至有恩,但人家其实早就怀恨在心。完颜亮不会记着嫡母如何照顾过自己,只会记得她在自己母子面前高高在上的样子。 所以对人关键要尊重,不一定帮了多少忙。甚至没帮呢,但只要态度诚恳尊重,对方也会觉得你这人真好。而反过来,如果态度傲慢,即便帮了别人大忙,也有可能会遭到嫉恨。 后来完颜亮要调集大军伐宋,徒单太后知道大金内忧外患,出征必败无疑,就竭力反对。不料想想年少时母子受的气,完颜亮就总爆发了!他脱口就骂:“你又不是朕的娘亲,你不过是梁宋国王后来的老婆。” 他如同女频穿越文的女猪脚,对心有芥蒂的人疯狂报复,接着派人将太后杀于宁德宫,并将太后侍婢十余人一并灭口。杀死了太后还觉得不过瘾,又把尸骨扔到水里。所有他认为以前欺负过他母子,看不起他母子的,统统杀了。 不过他也干正事,他这个人才能还是有的。不光是文学才能,而且处理政务也有两把刷子,做人也很有魄力,这从他敢于七八个人就搞政变即可看出。他搞了如下改革,让金国国力大增。 第45章 穿越爽文的男猪脚完颜亮 完颜亮这个人胸怀大志,而且志向跟很多穿越爽文的男猪脚一样。他曾对大臣说他的志向:“我有三大志向:国家大事,都由我说了算,这是第一件;帅军征讨远方的国家,把它的君主抓起来问罪,这是第二件;把天下的美女都弄来当老婆,无论关系亲疏,哪怕是至亲也不放过,这是第三件。” (吾有三志,国家大事,皆我所出,一也;帅师伐远,执其君长而问罪于前,二也;无论亲疏,尽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 完颜亮即位后,为了集中权力,把金熙宗期间的\"三省六部制\"改为\"一省六部制\",有点后世内阁的样子。实现了第一大志向。 当然也做过好事。他恢复了登闻检院,让老百姓有了冤屈可以直接敲登闻鼓找皇帝投诉。 完颜亮看到女真贵族迅速腐化,而且很多人对他不服,于是他佣人就不看背景家室,大批起用渤海、契丹、汉人人才。当然他这样自大又喜欢享乐的人,肯定会任用奸佞小人。 这些人天天为了投其所好,不断鼓吹南征,在建设中都的时候铺张浪费,又采购大量奢侈品来讨好他,搞得财政紧张。于是他们就横征暴敛,搞得民怨沸腾。 建设中都也不能说不对,但花钱太多。他这个人有点像隋炀帝,胸怀大志,但不愿一件一件来,非要只争朝夕,一次性搞完,也不看国力是否允许。 当时金朝已经是大国了,地域辽阔,而且精华部分在关内。但首都上京却躲在东北那嘎达,物资运输与公文传递非常不方便,特别是一到冬天,很多道路不通,致使政令无法及时畅达关内关外。 那时候不像现在,好多人觉得当中国人丢人。那时候中国人非常骄傲,看不起外国人外族人。上京远在东北会让人觉得金朝就是为外来的塞北胡族征服者。 而完颜亮这个文学青年一直自称中国,想当中华正统王朝。中原汉人和汉化契丹人也不认可,总觉得被女真人统治非常耻辱。这除了个人感受外,对金朝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所以他毅然迁都,离开这个充满金熙宗色彩的地方,搬到中都燕京去。但大部分金朝贵族和老派女真人不乐意,为了断他们的念想,完颜亮就像有些穿越爽文的猪脚一样,干脆把上京的宫殿全部铲平,连各贵族的大宅院还有皇家寺院储庆寺,也都拆了。好像拆房子不花钱一样。 既然搬到关内了,总要让女真人多一些才安全。完颜亮继续执行女真人南迁的政策,大搞圈地运动。虽然圣旨上说的很好,是圈占原来的官田和无主土地。 但哪有那么多官田和无主土地?而且既然圈地嘛,当然要占好地,熟地。谁还去傻乎乎占瘦田,垦荒地?自然霸占良田,交给南迁的女真猛安谋克,把原本田地上的主人汉人变成农奴。不过这也确实扩大了财政收入,拉拢了女真下层。 来钱最快的当然是印钞铸钱,收铸币税。金朝建国以来,一直沿用辽、宋的旧钱,没有铸造货币。完颜亮上台后开始印制交钞(纸币),与铜钱并行,赚了不少钱。就这样,他暂时解决了财政危机。 现在他地位已经稳固,早已住在舒适的中都华丽的宫殿里,白天忙着处理朝政,他最重视的拆毁上京和女真人南迁。晚上忙着照顾他搜罗的各位美人。 就像很多穿越爽文男主角一样,完颜亮很喜欢搜集美女当老婆,他的第三大志向就是“无论亲疏,尽得天下绝色而妻之”,这比后世流传的“除生我者和我生者皆可淫”,还“胜”一筹。 他还有“孟德遗风”,酷爱人妻。不过人家曹孟德是为了拉拢当地士族,而且都是因为征战杀了敌人,然后“汝妻子吾养之”,主要还是政治考量。 但完颜亮纯粹是看到别人老婆漂亮,色心大起,就要抢过来。如果这个丈夫不乐意,就杀掉。如果这个丈夫同意,他就认为此人恭顺,继续重用。他好像热衷于抢别人老婆,似乎这样让他很有成就感。 贵妃定哥长得花容月貌,原是他一起政变的老同志乌带的妻子。但根据完颜亮男猪脚的志向,至亲都不要紧,更何况同志的老婆。 完颜亮其实早先的时候跟定哥有一腿,后来俩人断了。再后来完颜亮跟乌带俩人一起搞小团体,干掉金熙宗,成了亲密战友,当然就要避嫌。 但完颜亮坐稳皇位后,又想起定哥来,就通过贵哥给定哥带个话:“自古天子就有两个皇后的,能把你的丈夫杀掉跟着我吗?”但人家定哥觉得大家年龄都不小,自己跟乌带感情挺好,不能一错再错,不同意。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完颜亮又派人对定哥说:“你不忍心干掉你的丈夫,我将族灭你们全家。”定哥仍然不为所动,她可能觉得毕竟乌带也是当初一起搞政变的七个人之一,杀了乌带不怕天下人心寒吗? 但完颜亮真就不怕。他一想,你不杀我杀。一次,乌带喝醉了酒,完颜亮授意人将他缢杀,却猫哭老鼠假慈悲,加封厚葬。乌带才死没多久,他就迫不及待地纳定哥为娘子,后进封为贵妃,公然带着招摇过市。 丽妃石哥是定哥的妹妹、秘书监完颜文的妻子,也十分貌美。完颜亮觉得来个姊妹花很有意思,就逼着人家离婚。一对恩爱夫妻抱头痛哭,只好分手。 完颜亮把石哥纳入后宫,想想文和她非常恩爱,醋意顿生。他就把文招至便殿,派石哥说些污言秽语来羞辱文,自己在旁边看着哈哈大笑。这家伙就是个变态。 昭妃阿里虎是他从大将阿虎迭那里抢来的。她跟前夫生的女儿重节年幼貌美,完颜亮一见就魂不附体,近几日都是和她乱搞。前天昭妃知道了,把重节打了一顿。 完颜亮得知大怒,也把昭妃打了一顿,逼着她母女二人一起侍寝。他看着昭妃痛苦的样子,觉得十分刺激过瘾。今天他忙了一些政务,又想起这种玩法,顿时邪火中烧,就派宦官速速安排她母女二人准备侍寝。 第46章 日本德国重建的秘密 就在这时,内侍又拿来一些奏折,他只好拿过来翻了翻,简单地批示,越批越快。看到有沂州府防御使蒲察庆的请罪折,讲述遇到妖人做法,雷电交加,泥石流滚滚,作战失利,损失了五百人。他准备再次征讨,请求派法师助阵。 又看到有汉人御史弹劾蒲察庆,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应该是遇到了雷暴天气,遭遇泥石流,害怕被追究不通地理之罪,却推说是妖人做法。 完颜亮一看就笑了,这个蒲察庆他知道,还算能干事的,黑号之姓的旁系,对他毫无威胁。其实他并不是喜欢胡乱杀人,他的杀戮主要是清洗有资格当皇帝的皇族王公,后来是不服他的重臣,再后来是家里有漂亮老婆被他看中的。 对于女真旁系远支的官员,他还是爱护的。他也知道“国人(女真人)”乃是根本,需要保护。汉官看着恭顺能干,不过一旦女真军队在战场上失利,他们马上就能投到南宋那边去。甚至有些人只要有机会,就想往南边跑。 蒲察庆不察地理,遭遇雷暴和山洪,损兵折将,害怕自己怪罪,胡编乱造,也可以理解。损失也不大,才五百人,不算大事。 完颜亮很享受别人对自己的惧怕,又着急去临幸昭妃母女,怎么能被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于是,大笔一挥,就批了个“知道了”。 蒲察庆就这样,在萧政收买的内侍恰当时机送奏折,御史小骂大帮忙之下,蒙混过关了。 以后万一上边追究起来,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写明是遇到了妖人做法。反正逃回来的女真兵对自己没见过的大炮火枪,也都认为是妖法。 蒲察庆又说那些烂泥也是妖人做法搞出来的,不然为什么签军走就没问题,怎么女真兵走就陷进去了? 沂州府大小女真军官,都深以为然,这样大家就都没有责任了。我等虽然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但终究还是凡人,遇到妖法有什么办法? 兰陵商会又重金抚恤了阵亡女真兵的遗属,这样就彻底没了后患。只是从此之后,沂州府的女真官员和军队都越来越油滑,越来越贪财怕死。 在萧政的操作下,他们与兰陵商会合作越来越多,越来越广泛,捆绑也就越来越紧。其实女真人也清楚,兰陵商会现在跟抗金军是穿一条裤子的。但问题是,他们自己也差不多了。 抗金军目前控制了沂州府和部分宿迁、海州和后世枣庄的农村,迎来了一段和平发展时期。 现在彻底打通了出海口,虽然还没有范海的消息,但王有志还是发展了一些南方的海商合作销货。他又开始做香皂,虽然产量小,但他知道,只要江南出现了香皂,范海就会闻到味找过来。 秋田现在很积极,他发现原来王有志自己就是个有实力的大名,于是很巴结。王有志也刻意结交,这人很有当日奸带路党的潜力。当时日本刚刚结束保元之乱,到处乱糟糟的。 平清盛和藤原通宪一派与藤原信赖和源义朝一派矛盾越来越尖锐,下面的大名和各个城主之间经常打来打去。平清盛为了囤积战备物资对付政敌,大量输出其控制下的伊势出产的白银。 王有志玩岛国游戏,了解这一段历史,所以趁机把抗金军淘汰下来的弓箭卖给秋田,还有钢刀、矛头等钢制武器,当然还有镜子、肥皂等奢侈品,只收金银铜和硫磺硝石。他准备先跟日本做生意,等自己发展起海军来,再去看看石见银山。 钢铁现在抗金军暂时不缺。钢铁厂又起了几座高炉,还准备搞一座钢铁高炉,免得高炉一大就容易爆炸。现在每天可以出两吨钢。除了高端钢材制造枪管炮管外,大量制造菜刀、朴刀等刀具,和铁犁、锄头等农具。 抗金军地盘上农民可以从钢铁厂那里租铁犁等农具,收获后用粮食支付租金,连续租三年后就归他们个人所有了。大量重新使用铁制农具,和水利设施的建设,以及匪患的根除,沂西地区今年获得了大丰收。 虽然单产别说比不上后世,就是比神宗年间都不如,但依然是近五十年最高纪录。高全亲自教授制作土化肥,这个王有志确实一点也不懂,也不敢碰,实在太臭了。 但确实有效,高全已经让各驻村学员进行推广。本来农民对新事物本能抵触,但高相公是神仙下凡,他说行那肯定行,推动起来倒毫无阻力。预计春小麦和高粱等农作物会在夏天和秋天有更好的收成。 玻璃厂获得很快的发展,穿衣镜已经开始大量生产,仍然是供不应求。肥皂厂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改进的织机和纺纱机,已经可以做出接近民国时期粗布的细麻布。 河里竖起了十几个高大的水车,文峰山工业基地又增加了不少大风车。王有志已经开始着手研发蒸汽机了,他准备先搞出抽水用的最早的版本。现在他们已经有很多矿山,抽水机的需求很大。目前还只能用辘轳和风车来排水。 但他们的工业生产规模已经是当初在临安县的五六倍,研发速度也比以前快多了。说起这些,两人感慨万千。原来以为到了北边,从零开始,没有两三年恢复不到临安县时的规模。没想到这才短短一年,就远远超过了。 王有志说:“我算是搞明白了,为什么二战后日本和德国那么快就恢复并超越了战前?” 高全龇牙一笑:“是因为技术人员大多还在吗?就跟我们一样。” 王有志又拿出自己在补习班给小朋友讲课的派头来,说:“人当然是最重要的,还有技术积累。以前在临安县时的各种实验和生产都没白费,数据我们都带着呢。到了兰陵,就不需要重复试验了。 日本德国有技术积累,有人才,美国又给了资金和订单,很快就起来了。我们自己带了一些资金,后来又抢了不少。金国这边什么都缺,只要造出来,就有很多人排队买。就是购买力差些,好多东西大部分买不起。” 高全问:“这么说,不用暴力搞原始积累,也能发展起来?” 王老师伸着右手食指摇了摇:“不!不!日本和德国之前也通过战争完成了原始积累,不然就没钱获得人才和技术积累。” 高全不服气:“那欧洲的瑞典、丹麦等小国,还有韩国、新加坡呢?人家不也没抢,照样是发达国家了!” 第47章 不掠夺也能发展工业化的秘密 王有志撇撇嘴:“就你这觉悟,还党员呢。当初咱们靠着抢金库,坑行会,骗胡商,把龙王庙和乌金寨发展起来了。为啥天目山镇和临安码头也跟着发展起来了?他们也没抢谁。 还有青龙帮,他们顶多也就是偷客户点稻谷,还被咱们抢了房子,讹了银子。后来不也发了?” 高全一愣,想了想说:“他们沾了咱们的光!给咱们做配套。” 王有志一拍大腿,他现在也开始受刘德胜他们影响了,喜欢拍大腿来表现强烈的情感。王老师通过拍大腿来引起听众的注意后,接着说:“对呀!一样的道理。瑞典丹麦他们其实是德国大市场的一部分,靠给德国做配套、打工发展起来的,经济发展不以国家为局限,而是以市场自发形成。 就好像沂州府城看起来是金国的地盘,但时间长了就是我们兰陵市场的一部分一样。 至于韩国,原始积累不用抢,美国人送过来的,来自美国的投资和美军在当地的消费,技术也是美国日本转移的,主要是扶持它来当冷战桥头堡。 新加坡地理位置重要,等于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收过路费,原始积累都不用枪,自己就来了。而这两个国家,其实也是美国市场的一部分。 至于咱们的台省,原始积累不是抢的,是偷的。老蒋从大陆撤退,拿走了几百万两黄金白银,还有大部分科技人员。这些在大陆算不了什么,但到了一个不到一千万人的岛上,那就足够发展了。 更何况还有美日给市场给技术,其实他们也算美日市场的一部分。这也是他们为什么那么听美日的话的原因。” 高全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他倒不是觉悟低,而是凡是王有志说什么,他要是不争上几句,就觉得没尽到义务。反过来,王有志对他也一样,俩人要是不互相挑刺就难受。 不过他这次确实觉得王有志说的有道理,于是一竖大拇指:“牛!王老板厉害,比我们政治经济学教授讲得都明白。” 王有志心中得意,高全很少对他表示佩服,他俩都是习惯性地互相挑刺。王老板喝口水,接着说:“那当然,我是通过实践摸索再加上善于思考总结出来的,哪是那些什么教授可比? 那些后世的事先不说,跟我们关系不大。我们聊聊自己现在的情况。其实订单咱们也不缺,资源也有。廉价劳动力也多的是。很多又累又危险的活,还有那么多人争着干。 咱们那些矿洞,哪个月不塌方?钢铁厂哪个月不出事故?就是最轻的纺织厂,天天从天亮干到天黑。看的我有时候都不忍心。但你要是让谁少干一会,谁都不高兴。 如果不让他们干这些活,他们多半就会饿死冻死,他们的老婆孩子也会饿死冻死。乱世人命不如狗啊。都是金兵造的孽,他们大搞圈地运动,制造了大量廉价劳动力。但他们又没有工厂可以吸纳,倒是成全了我们。 我们只能努力发展,多建工厂,多给他们吃饭的机会。我们强大了,才能多保护他们周全。 咱们发展势头还行,市场扩展得也很快,但就是武力还不够强大。就拿上次来说吧,金兵来了不打不行。打了又担心招来几万十几万大军来围剿,咱们倒是可以跑,就是这些家业,这些百姓就都要牺牲了。” 高全不禁长出一口气:“那可不是嘛。前一段时间天天担心金国发几万大军来打,可把我紧张坏了。都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就撤到山里打游击。我都开始发动一些村里挖地道了。 好在萧政厉害,居然三下两下,拨开云雾见太阳了。咱们也得好好谢谢人家。看看他什么时候有空,请来吃个饭,咱俩都来作陪,聊表谢意。” 王有志自吹自擂:“萧政早就被我拉过来了,他现在成了兰陵商会的头号人物。兰陵商会现在等于是以前的阜康商号。他们除了低度酒,现在卖的什么都是我们生产的,等于我们的销售公司。回头我们再把阜康商号重建起来,让他也参一股。” 高全点头称是:“利益捆绑比交情可靠!不过那是长期的,短期也要有所表示。” 王有志也表示非常赞同:“不错,我们还是请萧政来吃个饭吧。虽然有长期利益合作,而且准备让利,但每次别人帮了我们,一定要马上表示感激,让他知道我们是感恩戴德之人。 以后准备让利也要让人知道,免得我们心里感激,但人家看这边没吭声,以为不领情,以后就不愿帮了。” 他现在很喜欢这样总结人生哲理,心灵鸡汤,好显得自己高屋建瓴。而且他发现不光是那些学员,连高全都很吃这一套,让他非常得意。 萧政正好在兰陵镇,接到请帖,不敢怠慢,就赶紧过来了,他正好也有事找王有志。高王二人不但是当地“父母官”,还是财神爷。现在兰陵商会的主打货物从酒变成了好多类,而且利润大多比酒还高。 兰陵商会的商人们的财富平均增长了接近一倍。大家一度想请王有志当会长,但被婉拒了。不过王有志派了范山当代表。这孩子虽然还不到十六岁,也不爱说话,但好像什么都知道。 最难得抗金军始终没有吞并兰陵镇的意思,还帮兰陵镇修了两座卫堡,还帮助他们训练民团,加固城堡。也就是在兰陵学校内驻了一百名士兵,不经常出来,也不骚扰百姓,买东西都照价给钱。 萧政他们也知道兰陵商会慢慢就成了抗金军一部分,但成为一部分能发大财,为什么不干呢?不干不傻了嘛。 他这次来,除了是高王二人的邀请,还准备向两位相公汇报一下合股的商号收益情况,以及商会的发展计划。现在商会依仗抗金军的武力,占领了不少新的市场,不过也遇到一个大问题,需要两位相公的支持。 第48章 五路绿林总瓢把子 兰陵商会的商队在越过泰安往济南发展的时候,遇到当地绿林好汉,自称是五路绿林总瓢把子耿京的手下,要的钱比南边的山寨多不少。那边还跟商队说,如果有耿瓢把子的令旗,只给点酒钱就行,没有那就要收货物总价的一成。 他找人打听了一下,说这个耿京是济南人,祖辈是弓箭社的教师,武艺高强,后来落草为寇,逐渐发展起来。河北东西两路(今河北和山西部分地区)、山东东西两路(今山东、河北和江苏安徽部分地区),还有南京路(今河南和安徽、湖北、河北部分地区),很多绿林势力都奉他为总瓢把子,名义上听他号令。 他这么一说,高王二人都激动起来。耿京?不就是辛弃疾的老大嘛。找到他何愁找不到辛弃疾?他们俩都是辛弃疾的粉丝,从小就背他老人家的诗词,都佩服得不得了。怪不得耿京后来六个人起事,就能迅速发展到几十万人,原来他早就是五路绿林总瓢把子。 于是王有志说:“ 耿京的总舵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谈一谈,都是抗金的英雄,肯定可以合作。 ” 萧政觉得奇怪,自己还没介绍,王有志怎么知道耿京是抗金的?看两个人的样子,似乎知道耿京这个人。于是他又说:“两位相公莫非早就知道此人?” 王有志有点尴尬,他们是早就知道啊,小时候就知道,不过知道也没用啊。他只好喝了一口水,掩饰了一下,然后说:“耿京的名字我们倒是早就听说过,只是无缘相识。这次既然碰上了,正好结识。萧员外可有路径?” 萧政说:“已经托人打听,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他既然祖辈都是弓箭社的教师,说不定与八字军的刘老前辈有些渊源?” 高全觉得有道理,就派刘德胜去请刘汇来一起吃饭。其实现在这边已经没有八字军了,刘汇现在是兰陵县令。也没有忠义军了,李义峰现在是兰陵县丞。 为了方便管理,抗金军在自己地盘设立了个兰陵县。本来是想请兰陵镇的王长官当县令,但他还是害怕金兵,死活不干。于是他们就请刘汇当县令,李义峰当县丞。 王有志做事细致,还专门模仿宋朝的官印,刻了两颗铜印给他们。俩老头都高兴坏了。他们都不是土匪头,没有很大野心。他们早就把队伍交出去了,过上了舒服日子,就是有点闲得慌。现在当上了县令县丞,这可比以前做头领强多了,非常得意,觉得光宗耀祖。 刘县令听萧政说了耿京的情况,想了想,说自己知道济南府弓箭社有姓耿的好手,不过耿京这个名字没听说过,多半是后起之秀。他们吃完饭又找到八字军中老家济南府的头领询问,竟然有个叫李义的认识耿京的叔叔耿射虎。 李义说耿家世代练武,尤其是弓箭,耿京的父亲江湖人称“耿神射”,据说有百步穿杨之能。他三叔力大无穷,能开四石弓,号为“射虎”。后来大家都忘了他们叫什么名字,都管他们耿神射、耿射虎。 不过李义盛赞耿家忠义之后也说了,他跟耿射虎只是射箭比赛的时候见过几次,因为他那次是第三名,探花,所以跟耿射虎一起吃过饭,并没有多深的交情。 但王有志不在意,能搭上话就行,就到处托人看看能不能去拜访耿京。耿京肯定既忠又义,不然不可能当辛弃疾的老大。辛弃疾能看得上的人不多,到了南宋也就跟陈亮、陆游等少数几个人来往,其他人都看不起。 王有志想想辛弃疾现在应该还没出山,多半在家读书。自己不如去一趟,拜访一下,要是能请辛弃疾来,何愁大事不成?他可是带着几个人就能冲五万人大帐,生擒主帅的猛人啊。 于是他又向萧政打听辛弃疾,不料萧政居然知道。辛弃疾虽然现在才十八岁,但已经名气很大,他与党怀英同时拜在当时的大学者刘瞻门下,都很有名,号为“辛党”。 传说就连金熙宗一个弟弟都知道辛弃疾少年英俊,文武双全,非要把女儿嫁给她。辛弃疾的爷爷当时为了保护族人,委身事金,当然不想让孙子当金国的郡马,百般推脱。好在不久,金熙宗把自己的弟弟们都灭了满门,辛弃疾才免于娶金国郡主。 辛弃疾家还比较有旧道德,不愿跟金国结亲。要是辛弃疾是一个魂穿人士,他多半就喜滋滋地娶了郡主,当个金国的大官儿,再叛变金国谋朝篡位。 范山已经带人去打听好了:耿京不是住在哪个山寨里,他就在济南府靠近泰安的卧龙峪西北的大王庄。居然很好打听,看来济南府的金兵也不是不知道他在那边,但就是假装不知道。 他就像《隋唐演义》里的五路绿林总瓢把子单雄信一样,住在村子里,也没人管。当然那个山村就是他的,而且周围的山寨都是他的。 已经找人联系了,耿京也听说抗金军的事,很高兴,表示欢迎抗金军派人过去。 辛弃疾就住在历城东北的遥墙镇四风闸村,辛家也是大士族,周围上万户都是姓辛的。他爷爷辛赞就是因为族人太多,没法把大部分带走,才被迫留在济南,当了金国的官。 他这并不是给自己当汉奸找借口,而是有一个大计划:要留在北方保存实力,等待有一天王师北伐时,起事做内应。这并不是辛弃疾自己替爷爷瞎吹,辛赞父子确实在暗中组织力量,训练部队。 辛弃疾的父亲辛文郁也做到了从四品的中散大夫,但他大部分时间是在家中的庄子偷偷训练军队。后来被金兵发现,但不愿声张。因为辛家影响大,又早就被大树特树,成为士人投金的榜样。如果现在把他抓起来,大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于是就在辛文郁出外训练的时候,遭遇金兵的暗杀。他身中毒箭,不治而亡。辛弃疾的母亲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个月后忧郁而亡。这样辛弃疾很小就成了孤儿。 辛赞一直抚养辛弃疾,带着他他常常带着辛弃疾“登高望远,指画山河”,教育他要忍辱负重,最终夺回汉家山河。辛赞对辛弃疾寄以殷切的期望,曾两次让辛弃疾至金都燕京参加进士科考试,借机侦察金人形势,以图恢复。就是那时,被金国郡主看中,差点成了郡马。 第49章 叫他一声老大怕什么,还能掉块肉? 王有志决定他亲自去拜访耿京和辛弃疾,他们两家也就隔着二百四五十里地,并不太远。王有志甚至怀疑他们俩早就有来往。一个绿林总瓢把子,一个天天偷偷练兵想抗金,来往是正常的,没来往才不正常。 高全也很想一起去,但他们俩显然不能一起出外,或者说高全根本就不能再外出了,除非是带着大军去。 他跟王有志商量怎么处理与耿京和辛弃疾的关系。辛弃疾好办, 高权和王有志都是辛弃疾的粉丝。辛弃疾如果愿意来,又能接受他们工业化的思想,那么让他当老大都可以。这个无所谓,辛弃疾的能力和武艺都远在他们之上。 高全和王有志自己也知道,他们俩就是普通人。之所以能够兴风作浪,是因为他们有后世的知识,所以他们平时要经常商量而且建了很完善的参谋部。当然他们也积累了一些经验,但是遇到像辛弃疾这种文武双全才高八斗之人,他们还是甘拜下风的。 耿京的关系怎么处理呢?他有可能武艺高强,有可能义薄云天, 但这人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从张安国能轻易杀掉他,而且还能拉走五万多队伍,就说明他对队伍的控制力,对部下的管理是有问题的。 高全指出问题:“耿京既然号称五路绿林总瓢把子,说明他自视很高而且势力很大,怕是不会听我们的。” 王有志说:“岂止不会听我们的,恐怕我们想跟他平起平坐都不行。” 高全说:“那怎么办呢?要么我们当他小弟?” 王有志说:“也不是不行。你不是总担心金国来个十万八万人马,我们抵挡不住吗?认他当老大呀!天塌了由他这个老大来顶着。而且 这五路的绿林都奉他为主,我们只不过控制了沂州府多一点儿,地盘也不如人家大,人也不如人家多。 认他当老大,回头金兵来打我们,不求他直接出兵帮我们打,至少也让他动员些人来骚扰金兵后路。 如果做生意的话,他地盘那么大,咱们的货一下就铺开到大半个金国,而且还是精华区。所以咱们不能跟他争名分。 我个人的意见呢,就认他当老大。条件是我们的货,在他那些兄弟的地盘上要畅通无阻,稍微给点儿酒钱意思意思就行了。如果愿意合作更好。叫他一声老大怕什么?又不掉块肉。” 高全虽然有点不乐意,但仔细想了想,还是说:“好!咱们不慕虚名。反正他也不会派人来收编,就是占个嘴上便宜。他比咱们大一千岁,叫声大哥也不吃亏。 生意做起来赚到钱了,这边儿就能造更多的钢铁,更多的枪炮。如果说咱们有一万燧发枪, 一百门野战炮。不,有五千遂发枪,五十门野战炮就行。那样金国来十万大军我也不怕。 我们就是缺时间缺钱,只要能给几年时间,一百万贯,我就能练出十万大军来,到时候别说五路,就是燕京和杭州都占了!” 就这样他们商量好,只要耿京能帮他们做生意,他们就认他当老大。他们俩本来就一小商人一个小连长,也都没把自己看的太高。 耿京这种后来纠众三十万人的江湖大豪,认他当老大也不丢人。辛弃疾都认耿京当老大呢,他们俩还想认辛弃疾当老大。 他们又商量,到底是先去见辛弃疾,还是先见耿京?最后决定还是先见辛弃疾。其实他们对耿京兴趣不是很大,只是看中他影响范围广,也许可以帮着带货。他们心里甚至有的看不起耿京,觉得他这个老大当得太不合格了,身为江湖第一大龙头,居然那么轻易地就让自己的小弟杀了,然后近三十万人的队伍烟消云散。 辛弃疾就不一样了,武能万马军中生擒上将,文能独霸豪放派诗词上千年。这样的大英雄大文豪,乃是广大热血男儿的偶像。而且辛弃疾家族在山东河北都很有影响,他个人的粉丝怕是要比耿京这个绿林总瓢把子还多,而且档次也高得多。 而且有他带着去见耿京,那也就不一样了。后来辛弃疾才带了区区两千人去投奔耿京,但耿京非常器重,让他当掌书记,第三号人物,大印也让他保管。其他有几万人部队的头领,位置都在辛弃疾之下。 就这样王有志又扮作商人,带了一些人跟着兰陵商队一路往济南府出发。为了安全起见,随行的还有跟耿京家有旧的李义,和一个叫宋章的参谋带着十几个学员充作护卫,带了十几支燧发枪。王有志自己也带了两把燧发短枪。 宋章是老家费县的早期归正人学员,从龙王庙起就一直跟着高王二人。现在他们这些人都升得很快,很多人都靠收编老家的土匪和民团当了连长。宋章也有点着急,这次王有志带他出来。他特别认真积极。 沿途发现确实有很多山贼土匪,不过兰陵商队这次共有近百人,还有二十多个骑马背弓挎刀的,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来抢。当然商队也会给一些有名的土匪留点酒钱和兰陵美酒。 王有志一路计算着,如果往西北发展,这些地方明显山多,不如沂州府那边的地平,容易占下来。不过也许耿京会反对,这就需要协调。 那个参谋带着学员沿途不断进行绘制地图,好在他们骑着马,商队大部分人走路,所以也不会耽误行程。按照王有志的要求,沿途“每个村子,每口井”都要画下来。 不几日就到了济南府,王有志与商队分开,带着几车货,其实是给辛弃疾和耿京的礼物,继续往历城遥墙镇四风闸村而去。向东北走了几十里,却看到前面乱哄哄一堆人大呼小叫。 前边的斥候来报,说是一群猎户围猎,打了一只金钱豹。说是有个什么大郎神射,一箭射了个对眼穿,豹子死了,豹皮一点都没有损伤。 王有志听了觉得稀奇,心想这个大郎武艺高强,也可以结识一下,看看能不能招揽;另外不如买下这豹子送给辛弃疾,他是武艺高强的好汉,一定喜欢这种礼物。于是王有志就下马过去。 挤进去一看,果然!一根箭从那豹子左眼穿到右眼,鲜血流得豹子头上脖子上都是,其他地方却无一点损伤。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第50章 辛弃疾原来是这样的 王有志大喜,再看那个大郎,正在一帮猎户簇拥之下,乃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剑眉星目,小麦色长脸,瘦高个,比自己还高一些,猿臂狼腰,一看就是练家子。一身短打扮,脚蹬一对狼皮靴子。看他背着的弓却是制式复合弓,不是寻常猎户自己作的猎弓。 王有志暗想,这个少年家里一定非富即贵,看一帮猎户显然是他手下,他家里多半是这里一方豪强。当下不敢怠慢,走过去作揖:“这位大郎请了,当真是神射,在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可否割爱,将此豹卖与在下?” 那少年大概没想到自己刚打了个豹子就有人来买,也一抱拳:“这位员外请了。侥幸而已,不值一提。只是这豹子在下要带回去孝敬家祖父,并不出卖,还请见谅。” 王有志想也是,这少年射出这样的战绩,家里又不缺钱,当然是要带回去夸耀。于是他又做了个揖:“在下兰陵张信,见大郎英雄了得,倾慕不已,不知是否愿意告知尊姓大名?” 谁知不光那少年,连那群猎户听了都警惕起来,少年说:“大家萍水相逢,就不必了。” 王有志很纳闷,这少年怎么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不过一想现在兵荒马乱的,人家警惕性高也没什么不对。他于是又施一礼:“是在下唐突了。我等要去四风闸村去拜访幼安先生,大郎是本地人,还请告知道路。” 少年听了眉毛一挑:“你找他干什么?” 王有志不禁大惑不解,心想这个少年怎么动不动就变脸?不过他还是耐心解释:“幼安先生文武双全,是闻名天下的英雄,我仰慕已久,特来拜访。” 那少年哈哈大笑:“那小子有什么本事?竟然这么大名气,还专门有人从兰陵来拜访。” 王有志终于忍不住了:“小子无理!幼安先生英雄盖世,何等人物,岂是你能胡乱议论的?” 他是来拜访辛弃疾的,不愿节外生枝,在他家附近跟人发生冲突,于是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不料后面那个少年却喊道:“这位员外稍等,我带你去见他好了。” 王有志大惑不解,于是问道:“大郎是幼安先生亲眷?” 少年笑着摇头说:“不是。” 王有志又问:“大郎与幼安先生有隙?” 少年大笑着摇头,他身后那帮猎户也都笑着摇头。王有志实在搞不清状况,但又想着少年不像是土匪山贼,似乎也没有恶意。 如果万一是辛弃疾仇人,想将他引到自己地盘抓起来要挟辛弃疾,王有志也不怕。自己这边有二十多个人,快马钢刀,还有十几支燧发枪,就算遇到二三百人,也留不住他们。 于是他就抱拳称谢,让少年带猎户先行,自己带人跟在后面。这样即便有事,也好应付。不过那少年却慢下来,非要跟他并辔而行,问他辛弃疾到底哪里英雄? 王有志想这少年大概跟辛弃疾相熟,中二少年,尤其不服身边的权威。于是他就大讲辛弃疾文武双全,文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武艺绝对是第一,江湖人称“青兕”。 青兕是啥你知道吧?咳,你连这都不知道?青兕就是披毛黑犀牛,力大无穷。那家伙好几千斤重,跑起来,大象都撞死了。一出来就百兽震恐,乃是一种祥瑞的神兽。他在那里唾沫星子四溅讲,少年在旁边笑。 不一会,就到了一个庄子,宅高墙厚。庄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写“四风闸村”。看门的庄丁见了少年都叫大郎,甚是恭敬。 王有志暗想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少年一直领到他进了一个大宅院,安排下人把东西放好,然后跟请王有志到堂上坐, 然后说:“尊客稍等,辛弃疾马上就来。” 然后到后面去了。 王有志看看堂上的牌匾上写着“金友玉昆”,他记得以前看到网上有说古代有辛氏兄弟都有才名,世人称颂他们的话,后来成了恭维别人兄弟的成语。看来这确实是辛弃疾的家。 过了一会儿,那少年换了一身锦袍,出来先对着王有志做了一个深揖,口中说道:“ 尊客恕罪,小子就是辛弃疾。” 王有志大吃一惊,因为他在课本上看到的辛弃疾的画像是一个四十多岁中年人的形象,留着长胡子。他一直就觉得,辛弃疾现在年龄最起码要跟自己差不多,没想到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愣在那里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少年半是得意半是抱歉地说:“贵客见谅,并非小子故意戏耍,实在是世道不太平,不得不防。” 王有志赶紧问:“大郎的名讳,可是姓辛名弃疾,字幼安。原来有个字叫坦夫?” 少年说正是小子,如假包换。他又挤挤眼,调皮地问:“贵客觉得小子不像心中的那个大英雄?” 王有志仔细想了想,辛弃疾现在很有可能,只是个少年。自己先入为主,认为他应该是个中年人。于是他赶紧连连告罪:“是在下莽撞了,没想到幼安先生居然如此年少英雄,实在难得呀!” 于是他也不再掩饰,大大方方地说:“既然如此,某也实言相告。 我非张信,实乃大宋工部通直郎,兰陵抗金军主帅王有志是也!” 这次轮到辛弃疾惊讶不信了,“我闻之,兰陵抗金军主帅有二, 立地门神高全,绝户财神王有志。高全身高丈二,有万夫不当之勇,身怀异术,扬手发雷,拂袖陷泥。王有志,工于心计,多巧思,擅机关。” 王有志哈哈大笑说:“没有说心狠手辣?我知道空口一说,大郎自然不信。还请大郎找一空旷人少之处,让我展示一下何谓手掌雷。” 辛弃疾本来是一个非常警觉的人,但他觉得这是自己地盘,更兼艺高人胆大,于是就带王有志到打谷场。 王有志掏出燧发短枪,里面是早晨装好的火药和子弹,他不可能等出现状况再装。他让辛弃疾捂着耳朵,然后自己对着二十多米远处一个石头碾子放了一枪,轰的一声,手也震得发酸。再看那个石碾,已经被打了一个坑,碎石飞出四五丈远。 第51章 北方的士族(为书友米林加更) 辛弃疾刚才不愿捂耳朵,结果被吓了一跳,然后跑过去查看,觉得即便用强弓硬弩也打不出这样大的坑。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原来这就是手掌雷,其实是一种火器?” 王有志笑着说:“打坏了幼安先生家的石碾,这支短枪就送给先生赔罪。” 辛弃疾刚要伸手接,却又缩了回去:“ 如此神器,太过贵重。小子无功不敢受禄。” 王有志塞到他手里说:“神兵当赠于英雄。其实这个是王某自己做的,并不贵重。” 他本来想吹一通,但接着一想,他马上要请辛弃疾到兰陵去,到时候岂不是会穿帮? 辛弃疾再英雄了得,当时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高兴的直跳,向王有志请教如何使用。王有志又送他一包定装弹药。辛弃疾也确认了王有志就是那个抗金军的王相公,毕竟别人不可能有这东西。 于是他拉着王有志回到客厅,让王有志坐好之,居然跪倒就拜。 吓得王有志赶紧起来,一把扶起来:“幼安先生折杀我也。” 辛弃疾说:“小子只不过一介书生。不曾想王相公这等大英雄居然折节下交,冒着危险,走了数百里来见。小子何德何能得此垂青啊?抗金军一战杀的上万女真兵,匹马不得东归。这北方的汉人,哪个不敬?” 王有志一想怎么传成这样了?但他这人虚荣也不愿多解释,只是说:“哎呀。那些都是谬传,其实没有那么多,也跑了一两千人。” 他眼珠一转,趁机说:“我对幼安先生仰慕已久。今日一见如故, 不如我二人结为兄弟如何?” 辛弃疾愣了,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其实他也是高王二人的粉丝,如今偶像主动提出要跟自己结拜,当然高兴的有点傻了,嘴里连连说:“ 这我哪高攀得上?如何使得?”却又拉着王有志的手不肯放。 王有志赶紧说:“自然使得。我们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今日结拜,日后携手抗金,光复中原。” 辛弃疾很吃这一套,他从小心心念念的就是光复中原。于是他们二人就在堂前,置酒上香结为兄弟。王有志二十七岁,辛弃疾十八岁,王有志算大哥。 过去人十六岁就结婚早,本来辛弃疾叫王有志叔叔都正常。但王有志不管那些,遇见这这样的历史名人,还不赶紧收做小弟? 王有志拉着辛弃疾的手,高兴地喊一声:“二弟!” 辛弃疾幸福地喊:“大哥!” 王有志趁机提出,请辛弃疾带人到兰陵去入伙。辛弃疾叹道:“就算大哥不来相邀,小弟也想去看看。只不过家祖父病重,小弟走不开。先父母离世甚早,小弟从小就与祖父相依为命,实在走不开。” 王有志一听,赶紧站起来作揖,然后说:“二弟孝心感人。请带我拜见老太爷。” 然后让范山找出四盒香皂,作为见面礼。跟着辛弃疾见了在后堂的辛赞。辛赞已经不太能走路,昔日的开封府知府,现在也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王有志跪下大礼参拜。他倒不仅仅是给辛弃疾面子,而是也真心敬重这位老人。 自从儿子被暗杀后,辛赞就辛弃疾这么一个亲人,生怕他出事,专门改了字为“幼安”。但依然让辛弃疾去考察燕京的地形,为以后配合王师攻占做准备。 这是一位有大志有情怀又有才能的老人,十分可敬。北方这样的人才何止辛氏祖孙?只是赵构这家伙被金兵吓破了胆,不思进取。 辛赞要起身来扶,王有志赶紧站起来按住:“老太爷莫起,您身体要紧。” 陪着辛老爷子说话,王有志只说现在发展很好,而且讲了抗金军发展的思路,以工商养军强军,以后的发展规划。 他介绍兰陵现在的各种产品,希望能跟辛氏合作进行销售生产。他看到辛老爷子开始打哈欠,赶紧说这样每年可以造多少铁甲戈矛,武装多少人。 果然这么一说,老爷子顿时不困了,跟他仔细探讨。他讲了一些练兵之法,老爷子也频频点头称赞。但老头更关心的是南宋那边对北伐的态度。 王有志只好违心地说官家并非不想北伐,只是江南士族反对。而江南士族主要认为打不过金兵,又舍不得钱粮。自己现在已经初步证明,金兵是可以打败的,而且北方也可以自己负责钱粮。 他准备过一段时间回江南复命,向临安诸公说明这一点,争取朝廷大部分人支持北伐。他这样还巧妙地掩饰了自己逃官的身份,暗示自己是高宗派来的。 其实他话里有很多漏洞,不过辛赞非常爱听,不断地点头。老爷子对工商养兵的思路很好奇,仔细问了很多,感叹道:“原来火器克骑兵才是正途。王相公解开了千古难题,奇才也!老朽这些年一直为此困惑。” 辛赞当了十几年金国的大官,对金兵非常了解。王有志趁机请教,一老一少,居然谈得非常投机。辛赞让辛弃疾先跟着王有志去兰陵看看,如有可能,历城这边也可以跟着学。辛氏在山东河北有十几万人,都以辛赞为尊。这老头的影响不容小觑。 在南方的士族都反对北伐,而在北方的士族却大多盼着北伐。除了民族感情外,他们的利益也受到金兵很大侵害。虽然金国也给官当,但还是没多少实权,而且他们有很多田地和商业利益也被抢走。 真正在金国得势的汉人,大多是军阀豪强。他们的利益跟士族有根本的冲突。孔老雕之流显然跟士族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当然像辛赞祖孙这样不顾个人利益而反金的士族英雄,也大有人在。他们十分可敬,可惜都被南宋小朝廷辜负了。 对于辛赞的提议,王有志十分赞同。他甚至愿意将无偿转让一些技术。辛家这种大士族,本身就是很好营销网络,而且大士族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往往还是亲戚。他在南方见识了士族的厉害,现在也敏锐地认识到,在北方,士族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天然盟友。 失去很多土地,但还有大量财富的士族,很有被转变成实业家的可能。那就从辛家开始试验吧。按高全的吹嘘,历城这边也是有煤有铁的,完全可以炼钢。如果能够成功,就能通过辛家迅速推开,让工业化的车轮把金国的农奴制碾得粉碎。 第52章 耿京班子的会议 王有志问辛弃疾认不认识耿京?辛弃疾看了一下爷爷,说:“我去过他那边,耿大哥为人非常仗义。” 王有志想他们果然早有来往,然后他说了这个商路受到干扰的事情,已经托人联系上,准备去见一下耿京。 辛弃疾大包大揽,说大哥放心,只要是抗金义士,耿大哥都会帮忙。辛赞对他说:“你就跟着有志去一下耿京那边,商量一下合作抗金的事。然后从那儿跟他去一下兰陵看一看。你不用挂念我,我这把老骨头,这几天还撑得住。” 王有志赶紧谢过,又记下来辛赞的症状和药方,准备回去跟抗金军医院的人一起研究一下老人的病情。于情于利,他都很希望辛赞活着,还指望老头帮他联络北方士族呢。 辛弃疾于是带了几个伴当,跟王有志一路往西南而来。第二天上午就到了卧龙峪,后世这里是风景区,现在是土匪窝。刚到山脚下,就听见嗖的一声,上面不知什么地方射下一根箭来。 王有志和辛弃疾拜山的时候,耿京在大王庄也正跟几个亲信商量如何处理他来访的事。王有志不知道,他和高全现在已经名震江湖。耿京对他来很重视,专门把周围几个大头领叫来,商量怎么处理跟抗金军的关系。 李铁枪说:“抗金军好生厉害,居然杀得沂州府金兵闭门不敢出来。洒家起码现在做不到。王有志来,必然是谈合作。合作当然要合作,就以谁为首?这个要好好商量一下。 本来大哥是绿林总瓢把子,当然是以大哥为首。但王有志他是大宋的朝廷命官,抗金军几万人,好大地盘,又这么能打。我听说那立地门神高全,在酒席上把不愿奉他为主的头领当场用利斧砍成两段。这样的人怕是不一定愿意奉大哥为主。” 张安国看了看耿京,见他不吭声,就说:“抗金军打死了那么多女真兵,金国朝廷必然不跟他善罢甘休,不日定派大军围剿。如今他来,多半是想拉我们给他垫背。依我看,不如把他绑送官府。这样不但没人跟大哥争位,还能得个大官当。” 贾瑞厉声道:“万万不可。卖了王有志,抗金军岂能善罢甘休?他们打完金兵四五个月了,也没见金贼派大军围剿,可见是拿他们没办法。 那高全身高丈二还会放手掌雷,抗金军数万精兵。大王庄离兰陵不过四五百里,他们来报仇,我们拿什么抵挡? 更何况他还是大宋朝廷命官,这样还把南边也得罪了,大伙儿就失却了退路。” 张安国说:“金兵没围剿,应该是还没腾出手来,早晚会去的。手掌雷之类的话,不可信。要是真有那本事,早就把沂州府打下来了。” 他俩争来争去,吵个不休。李铁枪对耿京说:“大哥,这事还得你拿主意。” 耿京站起来,在堂上慢慢地走着说:“行走江湖,讲的是一个义字。人家来登门拜访,是给咱面子。要是绑了送给金贼,江湖上怎么看咱?以后还混不混了? 俺自幼行走江湖,联络各路好汉,为的什么?自然是抗金!金贼抢我家园,杀我百姓,此仇不能不报! 抗金军能打,当然是好事。抗金的好汉,越能打越好。咱们的人马很分散,现在当然不打了几万金兵。不过要是聚起来,也不见得就差。他灭了一万金兵,咱佩服他。以后咱灭了十万金兵,就轮到他佩服咱了。 他来谈合作,当然要合作,金贼势力大,咱们抗金的好汉,要抱团取暖。他要是不愿认我当老大,就当朋友交往。大家互相照应,没什么不好。” 李铁枪马上说:“大哥说的对,我们就这么办。”贾瑞也表示赞同。 张安国说:“我也听大哥的。我没别的心思,只是担心大伙的安危,怕他招来祸患。他虽然是个南边的官,但据说也就是个八品。大哥要是招安,起码是节度使,比他大好几级。就是合作,那也应该是以大哥为主。” 他们商议停当不提,再说王有志这边。辛弃疾看了看那支插在地上的箭,走过去,先作个深揖,然后拔出箭来,箭头向上,扬声喊道:“历城青兕特来拜会总瓢把子!” 就听见上边,有人喊:“历城青兕来拜总瓢把子”,然后远处半山腰又一个人喊:“历城青兕来拜总瓢把子”,就这样一路喊上去。 王有志想这还真是通信基本靠吼啊,但保密性太差了。他又担心辛弃疾,怕是很快连金朝官府都知道他来找耿京了。 正想着,就听见一片欢呼:“辛大郎来了!”看来辛弃疾名声不小,在山寨里也有不少粉丝。过了一会儿看见有十几个人下来,领头的两个穿着打扮好像是头领。王有志让人搬了几坛酒几匹布过去,辛弃疾跟那两人说了说了一些黑话,打了一些手势,然后对着。 那两个人赶紧过来见礼,说了一些久闻大名之类的话。王有志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在江湖上很有名了,而这些人也想当然认为抗金军跟他们一样是绿林道,只不过人多,地盘大而已。 跟着他们走了十几里山路,就到了大王庄。这边儿倒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也不是很大,就跟一般的村子差不多。当然围墙又高又厚,居然是波浪形的,凸出的部分有好多箭楼。 王有志的车队停在打谷场上,有人送过水来,王有志让人赏了钱。一起进了庄子里最大的宅子里,中门大开,门口一边站了四个挎刀的汉子。 一个精瘦的汉子迎了过来,自称贾瑞,异常热情,领他们到大堂。堂前台阶下面站着一个非常高大的汉子,跟高权差不多高,一脸大胡子,三十来岁,面色黝黑孔武有力,肩宽腰粗,一对麒麟臂,背后跟着四个人。 这是耿京总瓢把子降阶来迎。 王有志赶紧过去作揖,说:“不敢劳耿总瓢把子亲自来迎,折煞本官了。” 按说以王有志现在的江湖地位,耿京应该在门口迎接。不过他还是存了争高下的心,所以就在客厅前面迎接,想看看王有志有什么反应。 第53章 五大瓢把子 王有志这么客气,倒让耿京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显得小家子气。他是个特别要脸面的人,生怕人家挑礼,于是赶紧上前拉住王有志的手,说:“王相公客气了,耿某不过一介村夫,不敢当此礼。” 两个人拉着手走进客厅,分主客坐好。除非是刘皇叔那种就爱跟人一起睡觉的,手拉手是中国古代男人之间最亲密的礼节。 李义自我介绍一下,说当年蒙耿射虎指点,受益匪浅,至今难忘。故人已逝,让人伤感,幸亏耿总瓢把子如此英雄,耿神射耿射虎兄弟在天之灵一定欣慰。 耿京之前听中间人介绍过这个故人,于是上前拉手,然后说自己那时候才十三岁,也曾见过李义大哥比赛射箭的风采,至今难忘。其实到底他见过没见过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捡着亲热的说。 耿京又捶了辛弃疾一拳,问了辛老太爷的身体。辛弃疾看起来对这边很熟,给王有志介绍耿京手下几个兄弟,说到张安国时,王有志心里一惊,这可是以后杀耿京的人。不过他也不准备做什么。耿京后来聚集的人马太多,他死后自己正好收编。 张安国看到介绍到自己的时候,王有志突然眼里寒光一闪,吓了一跳。他做贼心虚,还以为王有志有异术,能看出谁对他心存恶意。好在王有志只是说久仰,别无他话。他心想这个王有志看来有些门道,不可小看,不由得挪到边上去坐,好离得王有志远一点。 王有志先让范山拿出给耿京准备的宝刀,亲手送上。他早就打听了耿京擅用朴刀。原来从乌金寨带来的乌金刀还有一些,他就挑了一把送给耿京。 王有志说:“耿瓢把子纵横天下,见的宝刀也多了。烦请找一把好刀来对砍,试试这把如何?” 耿京一听来了兴趣,就让手下取了一把刀来。他亲自用两把刀对砍,自己原来那把刀应声而断,果然是口宝刀。 耿京爱不释手连夸好刀,不过还是又拿给王有志说:“不敢当此厚礼。” 王有志赶紧说:“ 宝刀赠于英雄!这样的宝刀唯有耿总瓢把子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 耿京哈哈大笑:“王相公过奖,如此耿某就厚颜收下了。 ”,把刀交给手下后,坐着不再说话。 王有志看这样子,心想耿京果然还是想当老大。你不说,那我就说。王有志后世就搞推销,来宋朝这几年锻炼地口才不错,先讲他和高全在南宋做了些什么事,后来他们怎么被秦桧迫害,怎么一路杀到北方,到达沂州府。然后怎样在兰陵安顿下来,收复了周围的势力,后来又怎么大败金军。 他讲得娓娓动听,中间有些夸大,但也并不过分。听得耿京等人连声叫好,说这才是江湖豪杰手段,高王二人当真是大英雄。同时他们又有点心虚,因为人家的经历和实力看起来都比自己雄厚。 王有志然后讲现在兰陵那边出什么货,自己觉得可以跟耿瓢把子这边有哪些合作,甚至算了耿京这边一年能赚多少钱。 然后王有志说希望能跟耿总瓢把子和各位好好一起杀金贼,做生意发财。 贾瑞和张安国听了,很有兴趣,问了很多细节。王有志也趁机问了他们卖货和进货的方式和网络。发现他们只是找周围的士族和豪强销赃兼进必需品,被盘剥得很厉害。 于是王有志大骂这些地主可恶,不当人子,并提出以后可以让兰陵商队来帮着处理,绝对保证他们的利益。甚至说如果现在手上有货,他这就能吃下来。 耿京一看要被带偏了,赶紧给李铁枪使眼色。李铁枪对做生意没多少兴趣,赶紧咳嗽一声,止住三人,对王有志说:“生意的事不忙,能一起发财没有不乐意的道理,一会再谈。” 然后他大讲耿京的本事和势力。耿京十四五岁就威震江湖,他曾经四处游历,走遍大半个北方,几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也是能当绿林总瓢把子的底气。 耿京不但武艺高强,做人更是义薄云天,等于晁盖、宋江和卢俊杰的复合体。江湖好汉落难来投,他没有不管的。各山寨争斗讲数,都请他来主持公道,都知道他做事公平。不过李铁枪自己也觉得这些都不足与抗金军的战绩相比。 李铁枪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五路四十八县二百一十五寨,二十多万人,与抗金军联合抗金,一起做生意发财,没有不乐意的道理。但是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大家得列个章程,以谁为主。” 王有志点点头:“抗金既然是大家一起抗金,当然要选个头领。 耿总瓢把子义薄云天,天下绿林共主。我们抗金军也愿奉耿总瓢把子为主。” 堂上人一听都愣了。耿京他们还想了好多话来跟王有志争论,却见人家上来主动认他当老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有志又接着说:“李兄弟说得好,得列个章程。首先大家各处的货互相流通,到了谁的地盘,谁就帮着卖,帮着看场子。看场子给半成利,卖货提两成。” 众人想他果然有条件,不过这样对自己也都有好处,他们抢了东西在当地销赃其实不方便,能到远处去卖当然好,既安全又多赚钱,不受当地士族豪强的盘剥。 虽然抗金军要卖货,但他们也可以托抗金军和兰陵商会卖货,这样好像比较公平。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工业化的厉害,觉得抗金军的地盘也都是些村镇,能产多少货物? 后来才发现兰陵商会的货好像无穷无尽,才发现吃了亏。不过当下大家都纷纷赞同,耿京也点了点头,接着听王有志后面的话。 王有志接着说:“耿老大是五路绿林总瓢把子,宰相下面还要有六部,有各路各府各州各县。每个地方都亲自管也管不过来,放着不管也不行。 这评书话本上的五路绿林总瓢把子,下面还有五个大瓢把子分管五路。王某不才,提议咱们也设立五大瓢把子,分管五路。也不用别人,就从咱们在座的几位中选。 我们抗金军在山东东路,我就厚颜毛遂自荐当这东路瓢把子,不知耿老大意下如何?” 他这么一说,耿京手下几个人都很热衷,他们不过是周围的大股势力,如果能分管一路,那就太好了。他们都看向耿京。耿京有点尴尬,设立五个瓢把子,他一时拿不准到底好不好? 第54章 松林大八义 他直接管各山寨显得权利大,中间再设五个瓢把子,等于分了他的权。但很多山寨非常远,其实只是名义上奉他为主,实际上真正能听命于他的,也就周围一些势力。 每一路再设瓢把子,也不是没有人想过。不过这就要从各路当中选,耿京当然不乐意。现在王有志提出,就在眼前这几个人中选,倒是从来都没想过。 他手下没有一个能出主意的,张安国虽然心眼多,但比较贪财,还是个官迷,顶多算狗头军师那一种。辛弃疾当然是大才,但人家还要在家照顾老爷子,一时还不能过来帮他。 另外关键是,王有志一来,自己这几个亲信弟兄好像都有点跟着他的话跑的意思,这让他很不舒服。 他正犹豫着呢,王有志走过来问:“小弟想问一下,这二百一十四寨,耿大哥都能令行禁止吗?” 耿京硬着头皮说:“蒙江湖朋友不弃,还都给耿某面子吧。” 王有志马上接过去:“对!只是给耿老大面子,不一定就像堂上几位这样,听到耿老大的命令,毫无二话。” 耿京不说话,其他几个人都点头称是,不知是在表示自己对耿老大的命令绝无二话,还是承认有些山寨未必就多听话。 王有志正视着耿京说:“如果堂上各位兄弟能负责一路的话,想必就能让大部分山寨都做到令行禁止了。” 然后他转向其他几个人:“大家说,是不是?” 那几个人,就连经常争论的张安国和贾瑞,都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王有志接着一手放在耿京肩膀上,问:“既然如此,耿老大还犹豫什么呢?” 耿京有点招架不住,看向辛弃疾。辛弃疾站起来说:“按说我是个外人,又是陪王大哥来的,没有说话的份。但我想在座的都是耿老大的亲信,由他们来掌控一路,应该有利于耿老大控制到每个山寨。”说完对着耿京点点头。 耿京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说:“好倒是好。王相公也确实有资格掌管一路。只不过各位兄弟的地盘大多在山东东路,这如何是好?” 王有志早就胸有成竹:“这个好说。两个办法:一个是大家互相支持,一路一路做过去,帮着管那一路的兄弟站住脚,立起威。”他说着,就看到张安国在摇头,到新地方去打出一块地盘来都不容易,更何况还要压服当地所有的地头蛇。 他赶紧接着说:“另一个办法就是,我们不按金国划定各路的地盘来分。咱们自己谈好地盘划分,各自按说好的势力范围发展。我抗金军也不多要,徂徕山以南以东,我们自己去拿。” 这个方案大家比较容易接受,王有志要的也不多。耿京最后一锤定音:“好!王相公说的两条都有道理,我整合一下。大家谈好地盘,然后自己去拿。拿不下,就找大家帮忙。” 范山无比佩服地看着王老师,就认了个名义老大,不但得了通商的好处,还要了一大块地盘。 这下大家都高兴了,抗金军实力最强,几个大头领都来找王有志套近乎,希望以后能找他帮忙。王有志看到耿京似乎有点吃味,赶紧说:“既然今天咱们定了这般大事,以后一定要同舟共济。我提议不如我们今天在座的几个瓢把子和辛兄弟,再加上小弟我,结为兄弟如何?” 然后他一指耿京:“耿大哥德高望重,当为大哥!” 耿京冷不防王有志要拉着辛弃疾跟他们拜把子,认他当大哥,不由得激动万分,更为自己刚才小心眼而感到羞愧。看来人家是真仰慕自己,愿意认自己当大哥,帮自己巩固地盘。自己还猜疑来猜疑去,丢死人啊。 耿老大感激之余,当即大喊一声:“好!既然王相公不嫌弃耿某是江湖汉子,咱们今天就在后山松林结义。刘关张是桃园三结义,我们是松林八义。”若干年后,就有了评书《松林大八义》。评书史上就有了大八义,八义,小八义。 耿老大一声令下,庄子里杀猪宰牛,到松林里摆上香案,八个人一起焚香结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耿京是老大,贾瑞老二,张安国老三,李铁枪老四,王有志老五,辛弃疾年龄小,当了小八。 王老五又殷勤地送给每个人一些礼物,然后说兰陵现在产各种兵器盔甲,还有上次缴获的金兵盔甲兵器,需要可以向他订购,价格从优。 各位头领大喜,盔甲这东西可不容易找,土匪民团大多是无甲的,打起仗来很吃亏。当即就有人订购,还希望能用赃物来顶账。王有志满口答应,又说只要东西合适,肯定可以。 耿京越想王有志这个人越有用,难得他还很尊重自己。与其弟兄们找他帮忙打地盘,不如自己出面,让他帮忙,还可以拉拢他,于是就提议王有志来当绿林副总瓢把子。 王有志惊讶之余,马上表示大哥给脸就要兜着,一定为大哥效力,给弟兄们解忧。于是王老五就成了五路绿林副总瓢把子,这样以后耿京死了,自己接收这些人马就顺理成章了。 他又担心耿京反悔自己当南路绿林瓢把子,于是就说既然大哥这个总瓢把子不自领一路,那自己也不能兼着,推荐自己的表弟高全来当。 耿京也同意了。抗金军实力那么强,别人去了也白给,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他不知道,王有志是怕他以后有了三十万大军的时候反悔,拿这个当借口。 这下皆大欢喜。王有志也没想到能收获这么大,产品市场可以扩展到几乎整个金国关内的地盘,还可以名正言顺把徂徕山以南以东的地盘占下来。兖州的煤矿和铁矿,我来了。 耿京没有想到抗金军那么多人马那么能打,居然主动认自己当大哥,还帮自己巩固地盘,做生意赚钱。他开始觉得王有志就是他的诸葛亮了。 耿京的几个手下,也没想到王有志一来就替他们升级了,从原来山寨大头领变成一路瓢把子。盛名无虚士,王相公财神之名,果然没有虚传,三言两语让他们升官又发财。反正已经拜了把兄弟,以后就赖上他,跟着他发财了。 大家一时间,都暂时忘了划分地盘的事,拉着王有志,让他一定多住两天。他们好从自己山寨把赃物运过来,给他作为预付款购买盔甲和兵器。 几天后,王有志的车队增加了十来辆马车骡车,随行人员也增加到七十多人。那是耿京和他几个头领的手下,负责去兰陵买货。耿京等人一直送到庄外很远。 王有志拉着耿京的手,含着泪说:“大哥,你这个大王庄,好是好。不过路并不难走,一旦情况有变,金兵突袭,怕守不住。要是风声紧,你就住到卧龙峪去。”耿京非常感动,二人洒泪而别。 看着王有志的车队浩浩荡荡踏上回程,大王庄不远的山上,几个草丛动了。 第55章 谈笑间定了几十万人的生死 宋章和十几个人站了起来,他们这几天一直藏在这座山上,进行伪装观察。以防万一王有志被扣,好晚上摸进庄营救。现在王有志满载而归,他们的任务也结束了,找到藏好的马匹,先行回兰陵报信。 听说王有志把辛弃疾带回来了,高全高兴坏了,赶紧带人到费县去迎接,那是抗金军最西北的边界。吓得费县县城赶紧关闭城门,以防不测。 高全虽然已经知道辛弃疾现在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但见到以后还是有点吃惊。辛弃疾终于见到自己的偶像立地门神,而且还专门跑了上百里来迎接自己,也激动坏了。 高全果然像传说的那样高大,辛弃疾又要磕头,吓得高全赶紧扶起,自己都差点跪下去了。辛弃疾眉飞色舞诉说江湖之上高全的传说,什么八百壮士灭一万精骑,手掌雷,陷地术。听得高全面红耳赤,他毕竟还没有王有志脸皮那么厚,连连解释。 高全又向辛弃疾讨教武艺、兵法、诗歌和书法,二人很有共同语言,相见恨晚。王有志有点牙根发酸,明明是他带辛弃疾来的,他还是辛弃疾的五哥。结果辛小八一见高全,就跟他打得火热。 于是王有志就详细地告诉高全,自己如何跟辛弃疾结拜,后来又说服耿京等人划分地盘,如何拉着几个人一起结成松林大八义。然后又对辛弃疾说高全是他的表弟,已经是兄弟了,不用再结拜,“你管他叫全哥就行了。” 高全听后嫉妒坏了,但也没办法,谁让自己不能出去呢?他也为王有志去谈来的成果感到高兴,承认如果自己去谈,可能先比武后结拜,但地盘未必能谈下来。 到了孔庄后,已经下午了。王有志让人去先带各位客人去洗漱安歇,然后再吃饭。趁这段时间,他跟高全商量最近的事。 高全面有忧色:“陷泥河那一仗,江湖上都传遍了,而且越传越邪乎。金国朝廷能不知道?知道了怕是要派几万大军来打了。这安生日子过不了几天了。” 王有志却说:“不然。现在不光沂州府,就是周围的滕州府、兖州府,也遍布我们的耳目。怎么样?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说明什么?” 高全翻翻白眼,他对王有志喜欢卖关子的习惯很看不惯:“说明他们怕我?” 王有志一撇嘴:“臭美!说明金国的那些大官们根本不敢跟完颜亮提这事!你想啊,完颜亮已经批阅了奏折,等于他给定性了,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谁要是再提,那不就成了说他判断错误吗?就他那脾气,动不动就灭人满门,还认为什么都是自己正确,别人都是大傻子。谁敢说?” 高全想想,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暂时没事了?” 王有志说:“当然没事了。咱们放心发展吧,我谈了这么多好处,还带了这么多客户回来,正是赚钱的大好时机!” 王有志表示自己想把缴获的金兵盔甲和刀枪,卖给带回来这些 各个山头的代表。这些人一直都认为金兵的盔甲就是最好的,愿意出高价。自己造的盔甲质量好,留着自己用。 高全一听就反对。王有志大惑不解:“这些大部分盔甲兵器都就不如咱们自己生产的质量好,为什么趁机卖个高价?” 高全白了一眼说:“这些我以后有用,有大用!” 王有志顿时明白了:“你要化装金兵搞偷袭?好的。那咱们就把还是把自己生产的给他们吧?” 刚才辛弃疾在旁边,王有志不好仔细说跟耿京谈判的事,这会就他们俩,正好大吹一通。 他仔细地讲自己先用一起做生意,帮着销赃来诱惑他们;又如何提议设五路瓢把子鼓动他们,最后自己趁机拿到最大一块。 高全笑着问:“你怎么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们鼓动起来。 ” 王有志笑道:“跟人打交道,你得知道对方最想要什么,最怕什么。那些头领最想要什么?无非是财货和权势。他们跟着耿京无非是抱团取暖,害怕被金兵剿灭。 我看得出来,真正想抗金的肯定有!当然抗金跟升官发财也不冲突。但是其中像张安国,甚至贾瑞,都是一心想发财当官。贾瑞还知道民族大义,这个张安国就是个祸根,耿京后来就是他杀的。得盯着他!” 高全说:“要么回头我们找个机会把他做掉?” 王有志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做掉他,谁去杀耿京?不杀耿京?我们怎么收编他几十万大军?” 憨厚的山东汉子高全深以为然:“是这个道理。我差点忘了。” 可怜耿京这五路绿林总瓢把子,和几十万人的命运,就被这哥俩谈笑间定下来了。 高全非常高兴。耿京他们整合各路绿林人马,金国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正好可以吸引金兵的注意,让自己获得宝贵的发展时间。而且这些地盘,高全早就想要了。 耿京他们这些绿林好汉,习惯于抢现成的财富,不知道矿产的重要性。兖州是全国有名的大煤矿,而且煤质非常优良,含硫量很低。 北宋有两个重要的钢铁生产基地,最大的当然是沧州,其次就是兖州。 高全估计把兖州的地盘占下来以后,就是不起大的钢制高炉,钢铁产量大概也可以提高到每天十吨, 甚至还不止。另外可以造盔甲卖利润高,可以大大促进钢铁的生产量,良性循环。 徂徕山往东也被划作他们的地盘。最近的地方后世就是莱芜钢城,也不缺煤,也可以起高炉。再往东是潍坊,一直到青岛。他们以为那边人少荒凉,海边上觉得没什么可抢。其实那边儿有石墨也有石英,还有黄金,更重要的还有盐田。 王有志得意地说:“我们除了用盐种和生石灰来晒盐外,就用简单的机械来加工,就可以把盐的价格降到以前的几十分之一,甚至不足百分之一。这个年头贩盐就比后来的贩毒还赚钱。靠这个每年我们收入几十万贯不成问题。就是可能又要因为销售打仗了。” 他们又聊起来最赚钱还是海外贸易,但这关键就是造船的问题。 这是目前最大的难题,因为他们发现北方原来的造船业,在金兵南下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第56章 导火索(为喜欢一枝香的程曲榕加更) 熟练的船工和大匠都跑到南方去了,他们有船,逃跑很方便。北方现在造的这些船,都非常不坚固,速度也远不如南方的船。 高全虽然知道后世的西班牙大帆船大致是什么模样,什么结构。 但是他也画不出具体的图纸来。他倒是在帆船上实习过,会一些操帆的技术。但具体是多少块帆,怎么制作的,他也搞不清楚,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最好还是在现有的最先进的海船基础上进行改进。但是现在他们没法搞到一艘南方的大船,还不仅仅是贵的问题,而是有钱也买不到。 王有志想了半天说要想发展海运,最终还是要回南方一趟。不过回南方等着他的到底是人头落地,还是荣华富贵,也搞不清楚,他不敢冒险。 他正吁长叹短,患得患失的时候,高全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给他。他接过来一看,好像是一根巴掌长,正好能攥过来的小木棍。中间是空的,一头封着,一头半封着,露出一段粗纸捻来。 他很疑惑,问高全:“这是什么?” 高全说:“你拉一下看看。” 王有志看了看,也不像有危险的样子,于是就用手一拉纸捻。没想到“嗤”的一声,从小木棍里冒出烟来。吓得他赶紧扔到地上。高全哈哈大笑。 王有志又羞又恼,指着高全喝道:“你多大人了,还搞这些小孩的恶作剧?” 高全说:“你仔细看看,这东西是不是很眼熟?” 王有志仔细看了看,猛地一抬头:“这是老式手榴弹的木柄?” 高全得意地说:“对了!我终于把导火索做出来了。现在可算明白,为什么原来都用木柄手榴弹,不是一开始就用甜瓜式的。” 王有志问:“就是因为导火索?” 高全答道:“对!早期都是用导火索,后来才发展出拉环。导火索太长不能塞到甜瓜里,只能弄个木柄。好拿还防水,当然填药就少了,士兵携带也不能太多,四个就差不多了。 拉环式的要有雷汞,有氯酸钾。一年两年,我们怕是造不出来。但导火索的主要材料,我还记得。 其实是个拉火管,它是用火药和铜丝摩擦起火,当然最好外边再有个金属管。铜管最好,只不过太贵。我改用铁管,效果还行。 原来咱们造不出铜丝来,用铁丝发火率低。就只能先用火点着,再扔出去,比较危险。现在好了,铜丝随便用。” 王有志惊喜万分,赶紧捡起那个拉火管,仔细观察,一边还说:“网上小白文还说用木柄不划算,真是什么也不懂就敢瞎说。这下好了,咱们每个兵扛一支燧发枪,带四五个手榴弹,看谁挡得住?” 高全说:“其实效果没那么好,一来我们这是黑火药填装,威力小;二来女真兵都穿着重甲,可以很大程度挡弹片。” 王有志沮丧地说:“既然打不穿盔甲,那还有多大用?” 高全笑了:“其实有个大用!” 王有志也翻翻白眼:“你不让我卖关子,自己卖。我就不问,急死你!” 高全呵呵:“这个用就是对付骑兵!咱们扔手榴弹的时候,不要像后世那样扔到半空中爆炸,而是早扔。扔到马肚子底下。金兵身上穿了重甲,就算马也披了厚毡,但下面不可能也包起来。 马肚子、马腿都是光着的。手榴弹扔到地上,炸不到马肚子,弹片也能打伤马腿。马本来胆子比较小的动物,爆炸声,冲击波,硝烟,又被弹片打伤了腿,不乱跑乱跳才怪!” 王有志大喜:“咱们就是担心金兵的骑兵,这下可算是制住他们了!” 高全说:“也不好说就能制住。就怕当兵的来不及扔手榴弹,就被骑兵撞倒了。长矛还是很重要的。啥时候有了机枪就好了,不过子弹壳搞定前,怕是没戏了。没有雷汞还是大部分武器都别想。” 高全知道雷汞的主要原料是水银、硝酸和酒精,但具体是什么比例,怎么配制的,他一无所知。兰陵这边现在可以制造硫酸硝酸,但硝化棉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这些不但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和人力,还需要时间。 不过成功造出了拉火管,以后对付骑兵确实有了很多办法。除了手榴弹不用再用火点外,还可以造地雷了。拉发雷,绊发雷都马上就能造。 戚继光搞的“钢轮发火”的压发式地雷也可以研制。研究院搞了一个跟打火机钢轮转动的发火装置,也能用,就是太贵,而且点火率不高。还是要等雷汞造好后,才能用雷管引爆,那样就成功率高了。 高全哀叹:“天天都要跟时间赛跑。生怕没准备好,十万女真骑兵就来了。” 王有志也很痛恨自己后世怎么不学化工专业,不然早就把雷汞和硝化棉造出来了。他也哀叹,要是后世这么努力,成不了世界首富,也能完成一个小目标,哪用得着现在天天害怕哪天被人抓住杀了。 他忽然问高全:“ 高全,你现在还想回部队吗?是不是早就不想回去了?” 高全说:“有时候也想。只不过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了,五娘跟着我,还有这么多人跟着我们。如果说现在又遇到那艘实验船来接咱们,就要考虑考虑:我们走了,这些人他们自己能不能保护自己?能不能继续发展? 其实一直到在乌金寨的时候,我还老想回去。开始小长征以后,我就不想回去了。咱俩回去了以后,那些人就是个死!到了北边儿一看,老百姓都被祸害成这样了。现在二十万老百姓跟着咱,以后可能会有上百万,不打跑金兵,建立一个富裕公平的世界,也不放心。” 说着,他眼泪都流下来了。 王有志鼻子也有点发酸,他说:“ 我刚来的时候,一直想当皇帝。后来又觉得当皇帝也挺累的,不如就当个大富翁吧。再后来发现 大富翁没有武力,也是任人宰割的一块肉。现在咱们也有些武力了,咱俩算什么?算军阀吗?” 第57章 当辛弃疾遇到工业化 高全说:“我们是有政治目标的,是有崇高理想的,不能算军阀。军阀是只顾自己,祸害老百姓的。我们算是....我们也算革命军队吧!” 王有志笑笑说:“好吧。还是高队长思想水平高!其实吧,我觉得当军阀挺好,可以找好多姨太太。革命军队不能找姨太太。” 高全气得拿根笔对着他扔过去:“早就看你不是好东西,安稳日子都没过上,就想着抢男霸女。” 王有志笑道:“你是好东西行了吧?姨太太也不见得就是抢的。你看后世女频文,好多人做梦都想当军阀姨太太呢。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跟你说点人生感悟吧。 我发现人做事都是逼出来的,没有压力不行。其实刚来的时候做事是为了求生存,不努力就活不下去。 后来是野心,再后来是带着一大帮人求生存,一个不慎就要死好多人,到现在其实我们也还是在求生存。其实咱俩在后世为啥没做这么大的事?一个是没机会,另一个是没这么大压力。 当然在后世压力太大,可能就崩溃了。躺倒不干当日结大神,当流浪汉的也有。不过在大宋,咱不是有科技知识,还有信心嘛。后世就没有这个心气。 ” 高全说:“我们好好努力,建立一个富强公平的世界,也让后世的中国人少受一些罪。没准儿哪天那艘船再做实验,又把我们吸回去了。” 王有志显然舍不得走:“拉倒吧!就算做实验,也是在上海附近。 咱们现在在山东,也不可能这么远隔这么大老远把我们吸回去。 要是原来那个世界,历史肯定被我们改变了,也不见的还有那艘试验船。要是没改变,说明是平行时空,跟原来的世界没关系。咱们等于做了黄粱一梦。” 他忽然又跳起来,到高全耳朵边说:“要是真把咱俩又吸回去了,这边的事打死都不能说啊。咱们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昏过去了。不然一辈子都可能被切片研究。” 一贯忠诚于组织的高全也被吓得连连点头,毕竟王有志说的那种生活太恐怖了,当一辈子小白鼠,真是还不如死了的好。 转念又一想,一下把王有志推开:“又开始忽悠。我是比你傻,但也知道,咱俩回不去了。老老实实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去吧。你不是说完颜亮要南侵,也就一两年的时间? 接着他就败亡了,然后就是大发展的机会。我们怎么也要把这一两年熬过去才行。我想了想,帮着耿京他们发展是一个办法,尽快把要来的地盘都占下来是第二个办法,加强内部堡垒建设是第三个办法。你号称智计无双,再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王有志听高全夸他智计无双,心中得意,但他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普通人,只是到宋朝来,经历多了,见得场面多了,于是嘴上谦虚道:“哪里哪里,高队长过奖了。我琢磨着,等我们把要的地盘都占下来以后,还是要回江南看看。争取联系外援。 北方太穷,赚钱不如南方容易。人才也少,发展慢。要是能把南方的资金和人才利用起来,就好办了。我在南边办个证券交易所.......” 高全马上捂起耳朵来,摇着头说:“打住!打住!你别再提什么证券交易所了,一说起来三天三夜都没个完。” 俩人正说着,有人来报,说酒席准备好了,请两位相公去陪客人吃酒。高全对王有志说:“我不喜欢这种场合,过去敬两杯酒就走,剩下的你陪吧?” 王有志得意地说:“好!这纵横捭阖没我还真不行。” 高全笑着说:“对!你天生就是个陪酒的!哈哈哈” 王有志一边说着“嫉妒啊嫉妒”,一边和高全走到大堂。里面摆了三桌,中间靠里的那桌,自然是高王二人和辛弃疾,还有刘汇、李义峰等人。左手那桌是各山寨来的二头领,右手那桌是各山寨来的三头领。位置再低就到外面跟抗金军后期的一些人一起吃了。 高全学着后世的领导,讲了几句肝胆相照的话,然后挨个桌敬了一圈酒,之后说:“公务在身,少陪,见谅。大家吃好喝好。”就翩然离去。 不过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回头一看,居然是辛弃疾跟了出来。高全以为是招待不周,赶紧道歉,说自己是要去巡视,回头单独跟幼安先生把酒言欢。 辛弃疾却说自己来不是喝酒吃肉的,想跟着跟着高全到处看看,不知是否合适?高全本想明天带他转转,既然他这么着急,那就一起去吧。除了实验室等要害部门外,高全也不打算瞒着辛弃疾,毕竟是想拉他入伙的。 他生怕辛弃疾也跟陆游他们一样,满脑子就思想,一心给他洗脑,就拉他去钢厂。钢厂因为大量烧焦炭,所以晚上也可以看见,可以三班倒。而且高炉是不能停的,停下来里面的铁料就凝固了。 高炉那边危险,高全带辛弃疾去看坩埚炼钢,他觉得幼安先生一定没见过,这是全世界独一份。 去到后,辛弃疾果然非常好奇,他家教甚严,不但练武读书,还要下地干活,中年以后还给自己起了个号叫“稼轩”,让自己牢记农民种地之苦,稼轩之难。不过从来也没见过钢铁厂。 这里酷热难当,但直接操作的工人都穿着一身盔甲一样的工作服,以免烫伤,干一会就要换人。 他们过去,只有值班的队长过来报告了一下现在车间的情况,高全点点头,让他忙自己的去,不用招呼。其他人都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辛弃疾大感惊奇。 刚好有钢材要出炉了,几个大汉把冷却后的坩埚从火中移开,并将打破,取出半球形的钢锭。用两个巨大的铁钳将它放在铁砧上,由水车带动的巨锤进行锤打,作硬度试验。上面撒了一层土一样的东西。 高全解释道,这是含有铁矿粉的粘土混合物,目的是为了强化钢锭的脱碳。 正说着,又来几个工人把钢锭拉到旁边的炉子上,重新加热。旁边的组长看到钢锭颜色暗红,再看温度计到了到700摄氏度至900摄氏度后,又让再拉去锤打。重复此热处理过程,直到金属过到足够的软度以便锻造。 高全看到辛弃疾不停地擦汗,就拉着他到旁边的车间。辛弃疾虽然还想看看巨锤打铁,但客随主便,只好跟着到了下一个车间。这里是锻轧车间,把钢锭热轧成钢板。然后是冲压车间,主要生产矛头、箭头,还有盔甲的主要部件。 辛弃疾非常惊讶地看到,一块块钢板被放到模具上,水车带动的冲压具把钢板压到模具里,就拿出一个个矛头和箭头。经过高全允许,他拿了几个看,觉得比他以前见过铸造的结实多了。 如果两个箭头在空中对撞,铸造的生铁箭头怕是要碎掉。他觉得如果自己用这种钢制冲压的箭头,可以百步破甲。 他看到旁边还有一个个小锅,觉得用钢做锅太奢侈了,当时的价格,一两精钢一两银子,他必须跟高全说一下。 第58章 欧洲这些阵法中国古代兵书上都有? 结果高全告诉他,那是钢盔。高全拉着辛弃疾走到下一个装配车间,拿了一个装好的钢盔戴在自己头上,又给辛弃疾戴了一个。 一脸尴尬的辛弃疾看着这种光溜溜的头盔,觉得很不美观。高全解释说这种头盔,虽然不如传统的头盔好看,但很实用。箭头矛头和刀剑打到上面,容易滑开。说是锅也行,行军的时候,确实可以当锅煮饭吃。 辛弃疾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他马上指出了三个缺点:冬天戴着容易沾头皮;埋伏的时候反光容易暴露;太大,戴在头上晃。 高全很赞同,他解释说钢盔做的都比头大一些,为的就是戴着冬天的厚帽子也可以戴上;使用的时候会套上布或伪装网,来防止反光。 辛弃疾满脸羞愧,觉得自己就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工厂对他思想冲击很大,特别是炼钢车间和冲压车间,打铁用的巨锤,庞大的冲压具,那种力量感,简直是个男人就会沉迷。 离开钢铁厂继续走,高全要查岗,正好辛弃疾也最想看兵营。还没到军营,就听见黑暗中一声断喝:“口令?” 辛弃疾正不知所措,高全回答:“我入完颜亮他亲娘!”那边回答:“完颜亮入他自己亲娘!” 高全很不好意思地对辛大诗人说:“乡下人口令比较粗鄙,为的是金兵不好冒充。”辛弃疾倒不以为怪,反而连声夸赞奇思妙想。 黑暗中钻出一个人来,披了一件像很多草的斗篷,向高全敬礼,这是负责暗哨的一个班长。 继续往前走,开始出现流动哨,也会问口令,发现是高全后,要派人通知营长,被高全阻止。他就这样带着几个人和辛弃疾一起走进去军营。 老远就听见里面唱歌,好像是两个连队在赛歌,主要还是唱满江红和那首“儿啊”,还有一些条例歌。辛弃疾大为惊奇,说从来没见过当兵还这么高兴的。 高全问了一下,这支部队当晚没有夜袭训练,他于是就拉着辛弃疾回去了。辛弃疾其实还想再看看,又担心人家有机密不愿给看,只好作罢。不过他一路盛赞这里防备森严,士气高涨。 高全没有回家,拉着辛弃疾在参谋部里住下。他给辛弃疾看了沙盘和地图,这也是实力展现。那时候地图很稀缺,而且也不精确。辛弃疾看不懂抗金军的军用地图,高全给他解释等高线,介绍阿拉伯数字。 他看了后说好像是中文数字的草书,高全惊讶之余发现确实如此,于是想以后教这些数字就容易了。就说是草书,免得好多人一听是胡人的东西就看不起,不愿学。草书嘛,那就高大上了。 高全和辛弃疾几乎一夜没睡,两人秉烛夜谈。一开始是辛弃疾问,高全答。后来是高全问,辛弃疾答。高全发现,辛弃疾对金兵非常了解。他问的很细,但有些细节,辛弃疾不知道,当初也没注意。 比如金兵每天喂马几次,都是什么草料,多长时间喝一次水?他们行军的时候多长时间休息一次?携带多少辎重?等等。 两人后来其实也困了,但都不好意思说。一个人说,另一个人打盹。过了一会,说的那个困了,而打盹的那个缓过来了,又开始说。就这样一直聊到鸡叫了才睡。 第二天王有志带着客户验货,辛弃疾自告奋勇,表演了一次用抗金军的弓箭百步破甲,和用抗金军的长矛刺穿金兵盔甲的护心镜,获得满堂喝彩,也替王有志拉了很多订单。 之后高全继续带着辛弃疾去参观。路过一个军营的时候,辛弃疾忽然看着五边形的军营说:“这是李药师五花阵!高兄果然熟读兵书。” 高全大为惊讶,他没想到五花阵原来是这样的。他这是按王有志从网上看的棱堡形状建的一个简单军寨,以后会慢慢建成棱堡。没想到李靖所创的五花阵也就是这样一个形状。 他心里一动,就拉着辛弃疾去看他操练。高全站在高台上,让传令兵挥动令旗指挥摆成品字形三个空心方阵,然后问辛弃疾认不认识? 辛弃疾看了看说:“像是天地人三才阵。不过空心的是不是太单薄了。原来大宋官军好用空心方阵,后来经常被金兵铁浮图冲破。” 高全想了想,觉得好像说是天地人三才阵,也像是那么回事。他又让变成斜线阵形,这是燧发枪流行后,腓特烈大王发明的阵法。尽量拉长队形,防止骑兵迂回,充分加大排枪和火炮的弹药输出面积。 辛弃疾看了看说:“这个简单,一字长蛇阵!”高全已经无话可说了。斜线阵形看上去确实就像一字长蛇阵,虽然跟传统的长蛇阵作战方式完全不同。但说是一字长蛇阵也没错,看上去就是一字长蛇嘛。 高全又让把骑兵部署到斜线阵形两翼,模拟应对敌人骑兵包抄,中间部队冲锋。辛弃疾大声赞道:“击首则尾应,击尾则头应,击腰则首尾皆应。金兵习惯两翼包抄,高兄两翼以骑兵相持,中间突破,竟是攻首尾则腰击,妙!” 高全拔出腰刀在地上画出四个品字形空心方阵组成的大阵,辛弃疾看了连声称赞:“此八卦阵变化也,减为四卦阵,可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高全终于放弃了。他发现不论展示什么样的近代西方阵形,辛弃疾都能给说成是中国古代阵形,他还无从辩驳。 他无奈之余,又想大概军阵都有相通之处,都是扬己所长克敌所长。辛弃疾这样讲,估计到时候金兵宋兵也会这么认为,到时候可以好好给他们上一课。 不过对于辛弃疾,他还是要改造的。他已经想是不是成立特种兵部队,让辛弃疾来负责。这可是带着几十个人就能冲五万人大帐,生擒主帅的猛人。 他估计自己如果用冷兵器跟辛弃疾打,多半不是对手。如果在跟金兵决战的时候,辛弃疾带人夜袭金军主帅的中军帐,画面不要太美。 要让辛弃疾接受这个职务,必须打掉他自认为“深通兵法”的傲气,给他彻底洗脑。想到这里,高全对传令兵一点头,“演习开始!” 第59章 来了个宦官 在台上看不清楚,高全带着辛弃疾下了高台,走到离方阵一百来米的地方停下。 一声号响,长矛手出列,大喊一声:“虎!”然后坐到地上,把长矛放低。第一排火枪手单腿跪下,第二排火枪手把枪放平,第三排火枪手把枪上指。 一声哨响,第一排火枪手开火,然后后退到第三排后面。又是一声哨响,第二排开火,然后退到最后。然后第三排开火。 这时,原来第一排的火枪手已经把原来的枪递给后面的装填手,拿到了装填好的枪,走到前面去开火。 这样依次射击,有条不紊。辛弃疾张大了嘴,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武器。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默默地算了一下,大概十息的功夫,可以打六次,每一排可以打两枪。之后就慢了。但这依然比“临敌三矢”多一倍。 辛弃疾以为这样就完了,只见军阵边上冲出一些高大的士兵,奋力把手榴弹扔出去,然后跑回阵中。长矛手们都一只手托着长矛,一只手握着矛尾,对着前面想象的敌人刺杀。下面有散兵蹲在地上,用短刀掩护长矛手。 整个军阵不像是一个个独立的士兵,而是一个整体,就像他在工厂看到的冲压机和巨锤,一下一下砸向对方。 辛弃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忽然大哭起来,吓了高全一跳。他边哭边说:此后武艺再无大用了,可怜我从三岁就习武,这些年的功夫都白费了。搞得高全不知道是该去哄哄他,还是训斥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能觉得自己失态,他擦了一把眼泪,对高全抱拳行礼:“恭喜高兄,有此利器,有此军阵,破金贼必矣!” 高全安慰他说:“武艺还是有用的。比如晚上偷袭,军阵、骑兵都没多少用,还是个人武艺最强!” 辛弃疾想了想,连连称是,又说:“你说的那个手榴弹夜袭也很有用!” 辛弃疾在兰陵待了接近一个月,最后恋恋不舍走了,临走表示,一旦祖父身体大好,就带着老人家搬过来。高王二人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了,辛弃疾跑不了了,抗金军比耿京更吸引他。 不过他们也有些担心,辛弃疾还是忠于南宋。日后抗金军与南宋早晚会发生冲突,到时候不知道他会站在哪一边? 就在这时,有快马来报:范海来了!上午到的岚山头,正那边的兰陵商队一起向兰陵而来。这是王有志吩咐过的,一旦范海来了,或者他委托的人来了,马上送到兰陵镇来。 高王二人一听大为振奋,终于把他盼到了。不过那个报信的通信兵还说,范海还带着一个人,架子很大,几乎不说话,但范海对他很恭敬。 高全跟王有志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流,然后夸奖了通信兵,让他休息去了。高全对王有志说:“看来范海是带着使命而来的”。 王有志点点头:“那个人多半是个官,而且职位不低。代表谁呢?国舅爷吴益?甚至皇后或者皇帝?” 高全说:“吴益没必要专门派人来,直接让范海捎信就行了。就算派人,也是他的心腹伴当。范海用不着很恭敬。我觉得可能是赵构派来的。” 王有志想了想说:“他派人来干什么?难道也十二道金牌招我们回去?我们早就不是他的臣民了。” 高全说:“他不一定这么认为。不过我很好奇,如果真是他派来的。他派人来找我们干什么呢?让我们在这边发展根据地?就他,也没有北伐的胆。” 他们俩一时想不透,但也决定不管怎样,都要先给这个官一个下马威!到了这边还摆架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不过王友志也说了,南边还是要回去的。但南边使者的威风是要杀的,咱们不妨如此这般,对付这个人。 张庆来北边其实是被逼的,他本来是大宦官张去为的干儿子,前途无量。但前一段时间,金国派使节去南宋。虽然完颜亮没吩咐,但有个丞相对高王二人的发展很担心,要求使臣抗议宋朝官吏高王二人在大金境内发展队伍,收编土匪,袭击大金官兵。 使臣还进行恐吓,扬言兴兵问罪,要求割让淮东和汉中,并将高王二人还有一些主战派官员抓起来交给他们。 张去为看出赵构害怕,就献计说不如逃往蜀中。幸亏宰相陈康伯力阻,赵构才想明白,逃到四川去,难道金兵就不会追过去?高王二人就在金国,为什么不自己去抓? 可见金兵拿他们没办法,所谓兴兵问罪,不过是虚言恐吓。于是他训斥了张去为一顿,逃跑之事就此作罢。 号称“骨鲠敢言”的杜莘老看了张去为吃瘪,就开始弹劾他。一开始赵构还舍不得这个奴才,但杜莘老不是别人,其战斗力在整个中国历史上的御史中都能数得着。他又翻出之前的一件事,继续加大火力猛攻张去为。 之前的事,也是纯属张去为作死。他为了显自己牛,耍威风,把御马院西兵二百人都剃了光头。过去讲究“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除了和尚外,剃光头是很大的侮辱,一时舆论大哗。西兵也军心浮动,很多人不满。 杜莘老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指责张去为先是祸乱军心,后又劝皇帝逃跑,是图谋不轨!而且不但自己不停地上奏折,还拉着很多人一起上书。赵构没了办法,只好把张去为撤职,但也还是把杜莘老这个不听话的,赶到遂宁去当知府。 不过赵构觉得王高二人实在太不安分,到哪里都折腾出大事来。皇城司派人打听了一下,报告说王高二人在沂州府队伍扩充到十万大军,号为抗金军,特别能打。一次就歼灭了一万多金兵,其中有数千女真骑兵。但金国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围剿他们。 赵构虽然觉得金兵似乎不像以前那么能打了,但还是有点怕。他认为大概是完颜亮在忙着搞清洗,人心不稳,腾不出手来镇压抗金军。王高二人都是南宋的官员,终究是金兵南下的借口,还是把他们召回来的好。于是就派人去给王高二人传旨,把他们叫回来。 而干爹张去为一倒,张庆一下没了靠山,在宦官那个残酷的环境内,马上就成了被攻击的对象。这次赵构让人来北边传圣旨,大太监们一直推举他这个小铛来,还说这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给他火线提拔,升作黄门,成了中层宦官,非逼着他去不可。 他虽然只是张去为的干儿子,但却也怕金兵怕得要死。本来想自尽,后来还是缺乏勇气,哭哭啼啼地跟着范海来了。 第60章 圣旨下,跪听宣读 好在范海对他还很尊敬很照顾,一直在安慰他。其实范海很清楚,高王二人是不会杀这个小宦官的。高王二人轻松击败上万金兵,而且金兵还没敢报复,说明已经站住了脚。 王有志托人捎信给他,请他来做贸易,应该没有多大危险。要是高王二人落草为寇,整天东躲西藏,还做什么海贸?另外他打听了一下,原来岚山头和石臼所都被高王二人控制了。 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胆过来,只是没想到吴益除了让他捎信外,又叫他带上这个小宦官。为了让他好好完成任务,吴益还许诺如果他能保护张庆平安回到临安,就给他一个高班当。虽然只是从九品的名义官职,但范海也很热衷。 张庆没坐过海船,吐了一路,面色蜡黄,提心吊胆上了岸。却发现好像跟南宋也没多大区别,并没有青面獠牙见人就杀的金兵。虽然岚山头卫所上面也挂着大金的旗子,但人还都是汉人。 范海一亮明身份,马上就成了贵客。因为看到范海对他很恭敬,所以对他也很恭敬。张庆顿时就神气起来了。他开始向范海要求坐轿,范海还真去帮他问了。当然是没有,张庆又要求马车。那边倒是给安排了,却是坐在马拉的货车上。 眼看张庆要发飙,范海赶紧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黄门息怒。北地沦落腥膻已久,不知礼节。而且这边苦寒,也没有南边的那种马车。 黄门身份尊贵,万不可泄露。一旦让金人得知,后果不堪设想!忍耐些日子,等办完差回到临安,加官进爵,前途无量。” 张庆一听金人,又害怕起来,连话都不敢说了,生怕别人听出他是宦官。就这样一路坐着马拉货车,硌得屁股疼,好不容易到了孔庄。他自幼入宫,哪吃过这个苦,被范海扶下车时,差点都不能走路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王有志倒是非常热情地在孔庄大门口外迎接,还跟范海热情拥抱,搞得范海又不适应,又受宠若惊,毕竟这位老朋友已经今非昔比了。 范海正要介绍张庆,却被王有志拉着就走,嘴里说:“高全他们天天想你,正在张罗酒菜,你快跟我来。” 张庆气闷,又不好发作,只好跟着往里走。一路上没人理他。倒是有不少范姓子弟,被王有志安排过来相陪,早早出来迎接,有叫叔的,有叫叔公的,甚至还有叫太公的。 范海发现自己在抗金军中还有十来个后辈,而且看上去,都已经是军官。范崇山和范山好像职位还不低。他不由得大喜,觉得这一趟来对了。 他忙着对范家的后辈嘘寒问暖,也忘了张大黄门。张庆更加生气。他在南宋,那边风气是看不起当兵的,现在看竟然没人招呼他,不由得怒火冲天。 虽然没有他干爹一下剃二百个头的气魄,但也决心摆一摆钦差的威风,震慑这帮丘八。他于是从范海派来照顾他的伙计那里拿过包裹,打开就拿出他的官袍穿上,又捧了圣旨。 这时候已经到了大堂,高全迎过来,也跟范海拥抱,还捶了他一下,亲热无比。钱钧也来跟范海拉手,王大志也来作揖。 张庆跟进来后,发现还是没人理他,又听到高全也在,于是大喝一声:“圣旨下,跪听宣读!” 大家一下都不说话了,看着他。高全大喝一声:“哪里的圣旨?给我拿下!” 刘德胜伸手揪住张庆的脖领子,单手就举了起来,一声暴喝:“你这厮找死!” 范海吓了一跳,赶紧说:“使不得,使不得!他是中贵人,来传圣旨的。” 高全点了一下头,刘德胜把张庆往地上一放,没想到他直接摔倒。原来被揪着脖子举起来,本来就呼吸困难,又被刘德胜大嗓门一吓,直接晕过去了。身下还流出一滩水来,刘德胜捂着鼻子躲开。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范海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王有志揽过他的肩膀:“范大哥,不必惊慌。一会醒了再说,这种没卵子货,好对付。” 接着王有志拿过张庆手上的圣旨,打开一看,笑着说:“哎呦。还给咱俩都升官了。我是御前军器所提点官,少监,从四品。你是淮东沿海制置使,正四品。比我官还大。官家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搞权谋啊。” 高全抢过来一看,也乐了:“还叫我们回去。他是拿我们当岳飞了,还搞十二道金牌那一套,说宣就宣,说调就调。” 范海看到他俩对皇帝毫无敬意,大吃一惊。但旋即一想,他们现在确实谁也管不着,不理圣旨,官家也没办法。 王有志接着让人把张庆抬到旁边屋里去,招呼范海吃饭。范海战战兢兢,小心陪话。王有志和高全先看了他带来的吴益的信,里面讲了自己对王有志的思念,并保证已经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劝他带高全回去,大家再一起做生意。 信封里面还有一个小信封,原来是王翠喜写给王有志的,只有四个字:“冤家,速归。”。王有志不禁有些伤感,难得王翠喜还一直想着他。 王有志和高全仔细问了范海南边的情况。原来他们走后,工厂大多被西兵烧毁,剩下的也难以经营,陆续倒闭。在吴益和王继先保护或侵吞下,兄弟解库倒是还在勉强经营,也是王翠喜派人维持。 他们造的织机有不少人仿制,只是效果不如原产的好。他们走了以后,倒是留下不少传说。王有志已经成了点金童子那样的神奇人物,很多人艳羡他的赚钱本领。有谁赚钱特别快,就被称为有“王财神之风”。 现在不但原来跟他们交好的范家陆家等士族,就是当初跟他们斗争的士族,也很怀念他们。特别是琅琊王氏,很多大人物说当初不该逼走他们,不如谈一谈大家一起发财。江南再无善理财如王有志者矣。 胡商们更怀念他,他们运来的书籍和马匹,都没了买主,最后还是被王继先和吴益低价买了去。 按范海的说法,“哥虽然不在江南,但江南仍然有哥的传说”。就连官家都有时候说批评大臣,说他们要是有王有志一半理财的本事就好了。现在江南朝野都欢迎他回去。 王有志和高全都觉得范海这番话,水分很大,不敢相信。 第61章 南归的理由很多(为长岛热茶加更) 范海又说起陆游。秦桧死了,陆游终于出头,现在是敕令所删定官,相当于中央办公厅的秘书。虽然只有正八品,但官家很重视他。 他给官家提了很多意见,还批评皇帝酷爱珍稀玩物,认为“亏损圣德”,要求官家严于律己。不知道是赵构心胸宽广,还是为了拉拢陆家,反正是不但没生气,还表扬了陆游。当然赵构也不会严于律己,他现在一心享乐。 王有志和高全,还有钱钧又问起张瑾,他们一直觉得连累了张瑾,心里很过意不去。范海说张瑾没事,当时把他抓起来,后来张家到处托人就放出来了。秦桧死后,张瑾不但官复原职,还提升了,现在是提辖。 钱钧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自己害死了这个表哥。范海告诉他,钱家这几年不错,虽然生意还是照旧,但钱家的几个在禁军的人都高升了。官家似乎觉得他们跟秦桧不对付,在清洗了一些“秦党”后,他们就得以填补空缺。钱钧的叔叔已经做到都指挥使了。 范海看着王有志说:“王掌柜还真是有情有义。一开始找不到你们,大家都说你们回澳洲了。她就坚信你肯定没走,还会回去。吴家让她把兄弟解库并到四海解库去。她坚持说你会回去,她得替你看着。一开始要账的很多,都是她到处筹钱,硬是挺着。 再后来南边也传出你们在沂州府做大了,不但开始做肥皂,还做镜子。好多人又开始往兄弟解库存钱,算是挺过来了。” 王有志鼻尖一酸,眼泪不由自主涌出来。他忙来忙去,很少想王翠喜。高全更是认为那是个不正经的女人。没想到人家还这么想着他,帮着他。高全也有点感动,连连说真是好人。 范海又对范崇山讲他家里都好,他二弟都成亲了,娶的也是二相公的一个丫鬟。范崇山谢过来,也告诉他自己和韩秀姑成亲了,而且还快要当爹了。范海赶紧寻了块玉佩,说是送给未来的侄孙。 范海看了看范山,叹口气,问他们是否知道龙王庙被屠镇后焚毁的事?范山面无表情地说:“我早就知道了,我们家就剩下我一个。谢谢叔公告知。”范海觉得范山现在身上一股阴冷的寒气,让人害怕。 王有志又问有没有张河的消息?范海说张河现在做大了,不知道是不是跟你们学的本事,现在整个长江中下游的绿林道,都奉张河为盟主。 青龙帮倒是当时倒了大霉,大青龙被迫带人落草,一直到秦桧死了,才被赦免,得以重操旧业,但也大不如前。 钱知县长袖善舞,跟秦桧关系也好,没受牵连。秦桧一死,他又反戈一击,揭发秦家,还托人找到吴益和王继先,表示自己跟阜康商号一直都是朋友。送了王继先不少银子,也升了官,现在是太平州知州。 王有志对这些兴趣不是很大,他更关心是否回去的问题。他紧盯着范海的眼睛问:“范大哥,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回去还是不回去?” 范海想了想,说:“我当然盼着你们都回去,不过我也知道你们的顾忌。我的建议是,王相公跟我回去,高相公留下。这样朝廷不敢动你,还可以在南方东山再起,勾连南北。” 王有志没想到范海这么说,他想了想,说:“兹事体大。现在跟着我们吃饭的人太多,不敢不慎重。我们商量商量。” 范海拱手说:“正该如此。” 酒宴散了,范海去房中歇息,一干范家子弟过去问家里的事。高全和王有志在书房商量这事。高全不希望王有志走,觉得在北边已经发展起来了,没必要冒险回南宋。赵构可能不想杀王有志,但不能保证那些士族不会动手。 王有志倒认为那些士族跟他没有私仇,都是生意上的冲突,而且他们也认识到他的价值了,没有杀他动机。另外他觉得应该回去一趟,不然对不起王翠喜,也对不起原来那么多跟着他的人。他说:“龙王庙、乌金寨的仇一定要报!” 高全脸色一紧,咬了咬牙:“确实要报!不过是否等些年,我们发展大了,或者逼南宋朝廷杀了那些人,或者干脆打过去自己报仇?现在你回去也不见得就能报仇,还说不定先被那些人杀了。” 王有志说:“我回去先一边帮着赵构赚钱,一边收编张河大青龙他们,一边整合归正人。有你在北边,他们应该不敢动手。 而且大部分人都已经被赵构惩处了,剩下的帮凶,除了一些西军外,跟屠杀没直接关系,他们未必认为我还会想杀他们报仇。但一两千条人命,怎么能这么就算了?”说着他眼圈都红了。 高全说:“好!你先回去,一见不好就跑!有张河在,你逃跑应该问题不大。我们再派一些人偷偷过去,暗中配合接应。” 王有志说:“除了报仇外,南方的资金和人才、技术不能放弃。我现在是工部御前军器所提点官,南宋所有的科技材料都能接触到。这个很重要。利用起来,能事半功倍。”于是他们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王有志去找张庆,向他道歉,说高全误以为他是金国的钦差,闹了误会。张庆只好表示小事一桩,为官家做事,不计较这些小事。 然后王有志带范海和张庆参观了军队训练。张庆见到抗金军居然全员一身“明光铠”,惊讶得嘴都闭不上了。就是御林军也没有这么豪华的装备。至于火枪射击,更是把他吓得面无人色。 范海虽然也经历过多次海盗袭击,但也没见过上千人的这种训练,也是惊叹不已。再看过钢铁厂等工厂的生产,他俩都有纳头便拜的冲动。 第二天,范海要的货都备好了,他俩也着急走,于是抗金军举行一个欢送仪式,刘汇和李义峰和一些周围地区的头领也来了。王有志对着供起来的圣旨拜了两拜,表示自己遵旨回临安述职。 李义峰看到自己吹了多年的圣旨终于来了,激动万分。但当他听说圣旨里根本没提他的时候,又很失望。 他想跟张庆谈谈,但靠近不了。高全派了几个卫兵,一天到晚围着张庆,不让人过去。而且张庆最近惊吓过度,时时刻刻都躲在范海身后,谁都不敢说话。连范海上厕所,他都跟着。 高全带人一直把他们送到岚山头,说:“兄长心意已决,我不再阻拦。多保重,莫要走了岳元帅的老路。” 然后对张庆厉声说道:“我大哥要是有三长两短,我一定把临安都打下来。”说罢,掏出短枪,对着天就开了一枪。吓得张庆差点又昏过去了。 第62章 蓝珪,你觉得王有志如何? 王有志站在船上,看着越来越远的高全他们,眼泪竟然流了下来。虽然他跟高全平时也整天吵闹,但真分开了,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虽说彼此都看不上,但一起打拼时间长了,也真就成兄弟了。 他擦了擦眼泪,也知道自己这次回江南很冒险,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回去。除了王翠喜和江南的利益外,他觉得自己在北方,慢慢地就成了高全的管家,甚至这个管家的作用,也不是不可替代。他已经被逐渐边缘化了。 在艰苦创业的时候,谁用处越大,地位就越高,老资格没有太大用。下面的人遇到事,都是先看高全什么意见,包括范崇山他们也一样。南方才是他实现梦想的地方。 他只带了几个亲兵和一对叫范龙范虎的兄弟跟着他走。出人意料的是,五娘让王小弟跟他回去,说得回去修一下爹娘的坟子,到现在家人的尸首都不知道被埋在哪里。王有志自己安危没有得到保证前,也不敢带很多人回去。 他一路上与张庆和范海大谈,江南富庶,河流众多,能工巧匠百倍于北方,如果修建兰陵那些工坊,规模将是百倍不止。到时候,每年获利何止百万贯? 听得二人心醉神迷,范海当即决定回去安顿好,就跟范家陆家商量投资。张庆也表示想入股,王有志一口答应,并保证分红。要是别人这么说,他二人多半不信。但这是大名鼎鼎的王财神,而且刚刚在兰陵看了他的工坊,惊为天人之作。 就这样,船还在半路上,三个人就成了合伙人。海船速度很快,三个人正商量着未来的发财大计,就到了临安。张庆这个把月在海上呕吐,在路上奔波,在兰陵还被吓了一阵,瘦的脱像了。到了宫门,看门的禁军好不容易才认出他来,赶紧带他去见大太监。 洗漱后,居然马上得到了官家的召见。他一见到官家就伏地大哭,说奴才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然后哭哭啼啼讲了他的经历,说高全对官家毫无敬意,还要杀他。王有志倒是颇为忠心,极力维护,毅然抛弃权势,跟他回来了。 他又特别汇报,抗金军装备优良,士气高昂,还有大批骑兵,还有大量火器。不但比禁军强,击败金兵多半也不在话下。 赵构撇了一眼旁边笔走龙蛇的史官,先没做声,等他记录完。作为皇帝,赵构的一举一动都会由史官记下来,连临幸后宫都不例外。不光是皇帝,连皇后嫔妃、皇子公主,都有人像狗仔队一样跟着记。 唐朝后宫大量花花事,看起来如同黄色小说,“公主见,大悦,与之乱。”之类,就是这些史官记的。所以有史学家认为中国文化是一种独特的史官文化,皇帝看起来权力很大,但都怕史官。 这种现象一直到元朝,蒙古人没这些讲究,虽然干预,但也不是很过分。后来到了清朝就开始公然大量篡改,特别是乾隆,把随便篡改历史当成个人爱好,才彻底破坏。 后世很多人说清朝为什么没有昏君?是啊,史书都是经过他们自己修改的,所以个个英明神武。皇太极每一箭都能贯穿两只黄羊。这样的成绩,把两只黄羊绑在一起,现在的步枪还能做到。当时的羽箭在进入黄羊体内后,是如何破开重重肌肉和结缔组织乃至骨骼,进入下一只狂奔的黄羊体内的?严重怀疑他用的是八牛弩。 康熙一天射三百一十八只兔子,不吃不喝连射十二小时,平均两三分钟打死一只。一生打死一百五十三只老虎,不知道那时候北京周围怎么能养活那么多老虎的?也许有个老虎饲养基地。 扔下北京就跑,沉溺于酒色的咸丰是不是昏君?得了花柳病死的同治是不是昏君?把国家搞得一塌糊涂的慈禧算不算?当然她应该算昏太后。 赵构还是个讲规矩的皇帝,他等了一下,看到旁边史官把张庆的话记录完毕,然后再开始发问。 赵构对火器很有兴趣,仔细问了又问,但张庆离得远,而且当时吓得要命,也没看清。只说像是突火枪,但射程很远,杀伤力赛过弓箭。 张庆又说高全送王有志上船的时候,对他进行恐吓,还放了手掌雷。赵构仔细问一番,想了想,说:“大概也是一种火器。难为你了。” 张庆受了鼓励,又汇报说:“王有志带奴才看了他的工坊,规模庞大,日产精钢万斤以上。诸多机关巧夺天工,可日造明光铠百套,刀矛、香皂、银镜无数。富可敌国! 江南富庶,将来定能修建十倍此等工坊,岁入何止亿万!” 赵构也很有兴趣,仔细问了半天,可惜张庆说来说去也说不明白,翻来覆去都是,“洪炉巨火”“势如山崩”“鬼神之机”。他想还是回头直接问王有志吧,于是然后朗声说:“黄门张庆传旨有功,升为提点。” 这算是高层宦官了,张庆感激涕零,使劲磕了几个头,谢恩出去了。 赵构又召见范海,白身不得面君,于是先赏了个迪功郎。范海没想到这么快就当官了,还受到官家的召见,都高兴傻了。 他赶紧根据张庆提点的提点,洗漱后穿了官袍,一路小跑到了垂拱殿,进门的时候还绊了个跟头。吓得他连张庆教的礼仪都忘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赵构心中很享受这种小人物的诚惶诚恐,和颜悦色地让他起来,站着说话。但范海不敢,坚持跪着。赵构自然不会勉强,他觉得范海是个忠心的。 范海说话就有条理多了,他仔细讲了兰陵工厂的情况,认为机器是水力驱动的,但设计巧妙,机器精致。至于火器,他也看不明白,反正就是看到威力很大。 他极力夸赞王有志乃天下奇才,火器完全可以克制骑兵。又说王有志忠义多情,时刻不忘国舅吴益提携大恩,并与青楼女子王翠喜情深意长,是个好男子。 赵构点点头,又问范海想当什么官?范海赶紧又磕了两个头,说自己不敢贪心,希望能作龙山税务尉。赵构不由得笑了,终究是个小商人,不堪大用,于是朗声说:“范海才思敏捷,忠心耿耿,遥领龙山税务尉。” 这是从九品官,不用上班的那种。有了这个身份,范海几乎不用缴税了,而且有了海船插队的权力。这是他一生的梦想,如今官家赏给他了。他激动地又磕了不知道几个头,谢恩下去了。 赵构看着范海千恩万谢下去之后,问旁边站着的一动不动,如同塑像的那个人:“蓝珪,你觉得王有志如何?” 第63章 还是赶紧绑了送给金人的好 大宦官蓝珪在赵构当皇帝之前就是康王府都监,入内东头供奉官。金人南侵后,又跟着赵构使金求和,乃是赵构最信任的人之一,仅次于吴皇后。原来赵构还有个亲信太监康履,后来因为作威作福被乱兵腰斩。现在蓝珪就成了宦官中最受宠的。 蓝珪低着头,一边偷看这赵构的神色,一边慢慢地说:“看起来王有志这人确实很会造机关,很会赚钱,还善于养兵。吴相公这个伯乐发现了一匹千里马。 不过这人也是个惹是生非的,现在金人点名要他二人。本当绑送金人,以消战端。奈何高全拥兵自重,拒不奉诏。如果将王有志交与金人,怕他会生事。听张庆和范海的说法,他轻取金兵怕是并非虚传。此等大事,还需陛下圣心独断。” 赵构笑道:“你啊,你啊,就是太小心。都跟那帮滑头大臣学坏了。咱们相伴几十年,你不帮吾拿主意,吾还能指望谁?” 蓝珪赶紧跪下说:“这等军国大事,非奴才能懂的。如果乱说,坏了陛下大事,奴才万死莫赎。” 赵构“嗯”了一声,说:“你是个懂规矩的。” 蓝珪松了口气,他伺候这位主子四十年了,深知道他是如何薄情寡义。岳飞是官家从小校一手提拔的,情同手足,说杀就杀了。之前康履被腰斩,也吓到他了。所以这位内廷第一人,到现在还是每天都如履薄冰。 张庆这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官家问他意见,还极力表现自己的才能,哇啦哇啦讲一通。就算出了好主意,也被官家采纳了,甚至还升了官。 可在官家心里也会记上“此阉人好干政,有野心”,不知道哪天就被当替罪羊推出去杀了,以平息大臣们和士族对皇帝的不满。 正低着头,又听见官家说:“传汤思退、陈康伯。”他赶紧跑到门口,大喊一声:“传汤思退、陈康伯~~” 这两位是宰相,汤思退为右相,正职;陈康伯为左相,副职。汤思退是投降派,陈康伯是主战派。两个人后来的结局也大相径庭,一个被罢官忧悸而死,一个生前死后极其荣耀。 汤思退早年阿附秦桧。秦桧病危时,召见参知政事(副宰相)董德元和端明殿学士汤思退,嘱咐后事,各赠黄金千两。董德元喜滋滋就收下了,但汤思退不敢接受。 赵构知道后,以为汤思退不是秦桧朋党,升他当同知枢密院事。一年多升任尚书右仆射,两年后改任宰相左仆射,升官速度堪比火箭。其实也有利用他稳住人心的意思。 毕竟秦桧主政时间太长,秦党人太多,而且金兵大敌当前,还是要稳定为先。另外他也需要人来平衡主战派。 而贪财的董德元很快就被罢官。他本来是状元出身,老家以他为荣,专门修了牌坊。但这时他竟然不敢回老家,就在吉水县买了块地住着,天天写诗词忏悔。 虽然他曾经帮秦桧兴大狱,害了不少人。但经过九年的忏悔,居然也获得了朝野的原谅,最后给他按端明殿学士退休。 那些被他害的人家也不去找他报仇,宋朝真是个过于文明的朝代。当然我们的王有志相公绝对是睚眦必报的。 汤思退和陈康伯进来对赵构作揖,然后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分左右坐下。宋朝的宰相在皇帝面前是有座位的,皇帝对他们也比较客气,经常称为“先生”。赵构之后的宋孝宗从来都是称陈康伯为“丞相”。 他们两个已经看了刚才官家召见张庆和范海应对的记录,看到官家垂询,汤思退是右相,地位最高,先说话。既然是秦桧一手提拔的,观点自然跟他的恩师差不多。 他上来就痛骂王有志是个惹祸的祖宗,在江南就拒捕,带人叛乱,一路袭击官兵,逃到金国。在那边也不安分,又纠众作乱,杀官造反,可见此人脑后生有反骨。 这样的祸根还是赶紧绑了送给金人的好,免得他在江南又闹出什么事来。 赵构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也不评论,又看陈康伯。陈康伯此人的简历可就比汤思退闪耀多了。 他二十一岁就考中进士当官,后来因为母亲去世回老家。结果当地有人叛乱要打弋阳,陈康伯率领一帮民兵出战,不但消灭了叛军,还抓获了叛匪首领,一方百姓得以保全。 后来赵构逃到杭州建立南宋朝廷,他被衢州通判,代管衢州事务。当地土匪猖獗,他很快就带兵平定了多年的匪患。由此得到赵构赏识,然后一路提拔。后来出使金国,他丝毫不示弱,让金国很头疼。 虽然他跟秦桧原来是太学的同学,当时关系还不错。但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主战派,跟秦同学天天吵。 秦桧就把他贬到泉州去,没想到陈同学是块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去到不久就连招降带杀人,平定了当地的海盗。虽然他干什么都出彩,但秦同学一直就把他闲置着。 一直到秦桧死了,赵构就把他一路提拔。后来汤思退说要让陈康伯当权(临时)吏部尚书,赵构说:“朕将要重用他,要‘权’字何用?”之后,又提升为参知政事,开始跻身执政之列。 所以这一正一副两个宰相,虽然汤思退是正的,但陈康伯显然不论能力,还是皇帝的信任,都更强。 猛人陈康伯本来就看不起这个正职,论年龄,他比汤思退大整整二十岁;论资格,他比汤思退中进士早三十三年;论能力,汤思退除了巴结秦桧有本事外,哪有一点政绩?论道德,汤思退奸佞小人一个,哪能跟刚正不阿的自己相比? 副职陈康伯见皇帝看他,马上对着正职火力全开:“右相谬矣!王有志天下奇才,在临安时,一年就获利百万贯。其所制织机、香皂、乌金兵器等物,增加税赋十余万贯。” 他又对着赵构拱手道:“臣曾掌军器监,获得陛下嘉奖。然臣观王有志所做乌金刀剑,锋利坚硬异常,虽百炼钢刀,斫之立断。臣自叹不如。若我军多配此利器,何惧金兵?如此能吏,得之增赋强兵,焉能绑送敌国?” 第64章 金人得了王有志,会如何?(为隔壁老成头加更) 汤思退看到副手跟他说话这么冲,登时也有点上火:“左相此言大谬!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王有志此人常年流连青楼,是其淫也;做奇巧淫技敛财致十万织工倾家荡产,是其贪也;公然纠众拒捕,杀伤官军甚众,是其乱也;擅启边衅致两国失和,是其奸也!如此淫贪乱奸之人,再有才又如何?一旦金兵南下,谁来抵挡?” 陈康伯笑着对汤思退说:“若说流连青楼,我闻右相当年与秦熺父子在樊楼夜夜笙歌,可有此事?” 汤思退的伤疤被揭,大为尴尬:“本相那是迫于秦家权势,不得已而为之。” 陈康伯像老鼠夹子上的弹簧被碰到一样,马上扣死:“若人人都不念忠义,迫于权奸威势而阿附,置君父于何地?” 汤思退大急,赶紧转移阵线:“王有志拒捕形同谋反。如人人都以此乃权奸之命而纠众拒捕,则国将不国,天下大乱!”一边说一边看着赵构。他相信这番话能打动官家,毕竟任何一个领导都不喜欢抗命的部下。 陈康伯赶紧反击:“秦桧无诏命擅自调兵,本身就是谋反!如果听从,就是从逆!王有志得知秦桧调兵围捕时,部下多主张扣阙鸣冤。 秦桧主政时期,兵备废弛,禁军亦不堪战。以王有志高全之战力,击溃西军后,兴兵叩阙并非难事。然他决然不从,突围北走,宁愿亡命千里,也不让官家为难,给国舅招祸,忠义之士也!” 王有志若在场,也会无比佩服。陈康伯太能讲了,居然把他杀官逃跑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虽然陈康伯这番话,颇有点强词夺理。但汤思退没法辩驳,因为当时秦桧擅自调兵,确实如同谋反。他作为秦桧的前亲信,如果这时候替秦桧辩护,那让皇帝怎么看他? 汤思退暗道陈老头你还真是阴狠啊,这是想一步棋将死我?他被逼到了墙角,于是施展投降派的杀手锏,放手一搏:“朝堂之上,不做口舌之争。我就只问左相一句,若金兵南下,如何抵挡?” 陈康伯根本不去看汤思退,他对着赵构又是一拱手:“臣闻之,王有志有火器,犀利无比,号为手掌雷,杀得金兵无计可施。金人拿王有志没办法,这才跑来虚言恐吓,让陛下交人。王高二人就在金国境内,金国数十万大军环测,不敢动其分毫。 如今天佑吾皇,王有志归来江南,必将此利器献出。如大量装备大宋官军,则非我惧金兵,而是金兵惧我,大宋江山固若金汤。” 他不敢说光复中原,还都东京,那是赵构的禁忌。不过说巩固边防,赵构还是很爱听的。 汤思退一咬牙:“左相能担保,金兵南下,王有志可以破之?” 陈康伯针锋相对:“右相能担保,交出王有志,金兵就从此不再南下?高全就不会生乱,不会一气之下投了金国,让金国得此利器?” 汤思退自然不敢担保,不等他开口,陈康伯又站起来对赵构施礼道:“臣闻之,秦欲灭六国,遍查六国之才。可为秦国所用则用,不可为其所用则杀之。今金人又欲施展此毒计也! 王有志天下奇才,得之可富国强兵,然其忠义,不能为金国所用,而欲报效陛下。故金人忌之,欲假陛下之手得有志。陛下试想,若金人得王有志,则如何? 臣闻金主完颜亮作诗曰: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无日不思南下。其若得有志,则精兵良马更兼火器,如虎添翼,届时南下,则我大宋如何抵挡?” 汤思退急了,大声说:“我以仁义待之,虽虎狼亦可感化,岂能因小利而交恶大国?” 陈康伯微微一笑:“右相是说,陛下早年不够仁义,所以金兵多次南下?” 汤思退这才发现自己慌不择言,赶紧跪下请罪,称他绝无此意,陈康伯这是陷害自己。 赵构微微一笑,陈康伯确实有点欺负人了,但他也没有走过去把汤思退扶起来,而是端坐着说:“汤卿一片忠心,朕是知道的,起来吧。兹事体大,还需仔细推敲。” 于是两位宰相告退,出了门,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离去。汤思退长叹一声,看来自己又败了一局。刚才陈康伯那句:“若金人得王有志,则如何?”显然打动了官家。 现在官家不信任自己,陈康伯这个副手天天跟自己作对,还喜欢揽权。下面的大小官员有事也大多去找陈康伯,不来找自己。自己这个宰相,窝囊啊。想想恩师秦桧当年的威势,不能比啊。 虽然有人劝自己辞职,但这可是宰相的官位啊,凭本事好不容易当上了,为什么要辞?打死也不辞,再窝囊也是宰相,也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等他回到家中,天已经快黑了。夫人迎上来,说:“相公脸色不好,可是又受陈康伯的气了?” 汤思退叹口气:“陈康伯小人,终日揪住本相跟随秦桧的事不放。当时秦桧权势滔天,谁敢不听他的?连官家都要让着他,我有什么办法? 陈康伯打了几个土匪海盗,就自诩知兵,天天鼓噪抗金,哪里知道金兵的厉害?金兵要是好打,还用他说,本相早就挂帅去打了。可恨此贼偏能迷惑君上,真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夫人劝道:“官家早晚还是会知道相公的一片忠心,忍辱为国。不说那个小人了。听说王有志回来了?” 汤思退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夫人说:“全城都知道了,这大宋朝,哪有秘密?大家都在商量着怎么跟他合伙做生意呢。咱家是相府,可不能占了小份。” 汤思退斥道:“荒唐。他可是金人点名要的,将来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如何能跟他合伙做生意?” 夫人大惊失色:“相公,这可是个财神啊,他做的生意,没有不赚大钱的。你可要把他保下来,让他帮咱家赚钱!” 第65章 史上最窝囊宰相 汤思退大怒,但旋即又好像浑身被掏空,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喘了半天气,心想看来王有志肯定没事了。今天晚上不知道多少重臣的家眷在劝自家老爷跟王有志合伙做生意呢,明天上朝,估计大半朝臣会保王有志。人怎么都这么贪财呢? 他正想着,大儿子也凑过来:“母亲说的是。听说这王有志不但会赚钱,还很会打仗,不但从江南一路杀到沂州府,还一次就阵斩过万女真精骑。父亲何不笼络到手下,以后大宋就不怕金兵了!” 汤思退大怒,一脚踹去:“混账!军国大事,岂是尔等妇孺可以议论的?金兵焉能轻视?”他心里大骂老婆儿子愚蠢,要是大宋不怕金兵了,官家还要自己这个宰相干什么? 但这话又不好说出口。看到连老婆孩子都站到王有志那边去了,他越想越气。在朝堂上窝囊,回到家还窝囊,自己都可以称得上“史上最窝囊宰相”了!然而怎么办呢?谁让自己是议和派领袖呢。 他其实也不是猜不到官家的想法,王有志是吴益的人,那就是皇后的人,是官家的人。而且王有志对官家还有大用,官家多半是要保的,只不过又害怕金国使节的压力。 现在看来,官家找他去的目的,根本不是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希望他来擦屁股,去敷衍金国使臣,想办法化解金国的怒火。他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秦桧,还能哄得金国上下团团转。 再说赵构回到寝宫,吴皇后迎上来,亲自服侍他用膳。看到吴皇后,赵构心里就觉得安稳了不少。这世上就是亲娘韦太后也不如小吴姑娘对自己好。至于他的父亲兄弟,从来就没对他好过。 前几天韦太后过寿,嫌点的大蜡烛少,说:“你爹爹以前晚上都是点十几根龙涎香大蜡烛。”她也不想想她在辽东过的什么日子?刚当上太后就开始摆谱,丝毫都不考虑儿子这个皇帝当得多么艰难。 赵构这个做儿子的却没有办法,只得赔罪:“我焉能与爹爹相比?”回宫后,还是吴皇后安慰他。对他来说,世上只有皇后好。 赵构拉着皇后的手说:“王有志回来了。他在北边搞得很大,又造出一些利器。吴益发掘的这个人不错,能文能武,还善于机关之术,可算是旷世之才。” 吴皇后赶紧说:“那是官家的福分,他赶巧碰上的。听说金国使臣点名要王有志,不会让官家为难吧?” 赵构笑笑说:“吴益是员福将。金国那边应该不如以前强了,完颜亮屠戮宗室大臣,荒淫无度,民怨沸腾,连王高二人都奈何不得,怎敢兴兵南下? 皇城司说好多大臣家里都想入股王有志的生意。这些大头巾,平时一个个口不言钱,哪个见了赚银子的机会,不是两眼放光?明天上朝时,让群臣都表态,王有志这一关就过了。然后让吴益带他进宫,我跟他好好谈谈,让他以后跟着吴益好好干。 你也说说吴益,既然有良才相助,以后就好生做事,不要再终日游荡玩耍。我是想大用他的,莫要辜负了朕。” 吴皇后赶紧又谢过官家隆恩。她当然也盼着弟弟有出息,但也知道他是个纨绔。不过有王有志这样的能人相助,说不定可以帮官家做不少事。免得官家和自己天天心力交瘁。 忠心的人少,忠心又能干的人更少。大部分人都是因为无能才忠心的,这样的忠臣再多有什么用?这个王有志还是要笼络住。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个主意:“启禀官家,奴家听说王有志一叫就回来,除了忠义外,还因为有个青楼女子。” 赵构说:“不错。范海是这样说的。皇城司说那个女子叫王翠喜,是你们吴家翠楼的掌柜。好像比王有志还大好几岁,都三十了,也算不上美貌。王有志未必是为了她。”他还是认为王有志是为了官职回来的。 吴皇后却不这么认为:“奴家听说这王翠喜对王有志情深义重,一直在看顾王有志的商号,等着他回来。王有志和她郎情妾意,也是一段佳话。 痴情男子多半不是坏人,对一青楼女子都如此情深,不顾安危,扔下权势财富,毅然回到江南。这样的人对官家也多半会忠心。” 忠于爱情就会忠于官家,虽然这个逻辑有点牵强,但皇后认为成立。她更相信或者希望爱情。 赵构想了想,觉得王有志为情所困,也有可能。吴皇后长得虽然也不错,但在宫中并不算多么漂亮。自己宠爱她,主要还是觉得她对自己是真爱。 王有志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如果是真的,那王有志一个痴情男子,倒好拿捏。这样的人多半胸无大志,容易沉溺于温柔乡。 想到这里,他就问:“梓童是想让我认王翠喜作女儿,然后赐婚?” 吴皇后一看误会了,赶紧说:“那王翠喜是个青楼女子,奴家怎敢让官家认她作女儿?我是想让家父出面认她做女儿,这样她就成了皇后的妹妹,嫁给王有志也风光。” 赵构想想也是,毕竟自己贵为天子,认个青楼女子当女儿太过惊世骇俗,也有损天家体面,那帮大臣又会说不完。 吴皇后这个办法好,吴近国丈之尊,王翠喜作他的女儿也显贵,这样就配得上四品大员了。皇后的干妹妹,跟皇后的干女儿,有本质的不同,无损天家颜面,反而是一段佳话。 宋朝风气还算开放,韩世忠夫人梁氏,就是青楼出身。(梁氏具体叫什么名字不可考,梁红玉是戏曲上给她起的名字,倒是很有风尘气。)不但没人嘲笑,大家对梁氏夫人还都很尊重。当然梁夫人也屡立奇功,不是寻常女子。 但梁氏夫人一开始是妾,韩世忠原配秦国夫人白氏去世后,她才扶正的。而王有志现在已经是四品大员了,而且是文官,还是初婚,想来也会担心流言蜚语。 吴皇后这样操作,王有志一定会感激。如果王有志真能实现奇迹,封王翠喜个国夫人也不要紧。 赵构虽然腹黑,但他对封官赏赐从不吝啬。再说一个国夫人也就是个虚名外加一份俸禄,惠而不费。他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就封王翠喜当齐国夫人,这样容易让高王二人有间隙。 翠楼里,王翠喜端坐在三楼,张瑾在旁边转来转去,一会停下来说:“我再去看看,王相公到哪里了?” 王翠喜说:“你不用去看。他今天肯定不会来。” 第66章 王有志的御前表演 她看到张瑾大惑不解的样子,解释道:“金人点名要他,官家正找大臣商量。他没事了才会来找我,不然就是害了我。”虽然她比谁都明白,但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 他在北边混得风生水起,十万大军,威震四方。自己写了四个字,他就什么都不要了跑回来。偏偏金人又点名要他,万一官家顶不住,把他交给了金人,自己不是害了他吗? 但王翠喜毕竟不是一般人,她把张瑾叫到旁边,小声对他说:“你联络上张河了吗?” 张瑾点点头:“我见到他了,也说好了。万一真的把王相公交给金人,我们就半路上劫了,一起投沂州府。我这边也不干了。” 王翠喜抽了一下鼻子,咬咬牙:“我已经学会了骑马,也买了一艘船,到时候一起走。要死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他俩正商量着,一个小厮跑上来说:“王妈妈,有个小官人找张相公。只说乃是故人,一见就知。” 张瑾觉得奇怪,但在翠楼不会有事。他就跟着小厮走到一个单间,里面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见张瑾进来,站起来作揖:“张相公,别来无恙?” 张瑾看着面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忽然间“啊”了一声,转身把门关好,然后说:“你是范小三?” 范山往椅子上一躺:“我现在叫范山,小三是小名。” 张瑾问:“你是暗中保护王相公的?” 范山点点头:“我这次带了十来个好手。一旦有变,救了王相公就走。我发现你也在联络张河,就过来找你,免得到时候误会了。” 张瑾发现范小三虽然年龄不大,但说话却老气横秋的,好像习惯发号施令一样。暗想他不知道在北边做什么?多半也是官了。 范山又跟他说钱钧在北边很好,已经是统领上万人的大将,又劝他也到北边去算了,南边不是男儿打江山的地方。 张瑾笑道:“当初我要不是被抓了,肯定跟你们一起走了。现在也不见得比钱钧差。这次如果王相公有事,救了他以后,我就跟你们一起去北边,不再回来了。” 范山又问:“你觉得王相公会不会有事?我们都担心,但王相公觉得没事。” 张瑾说:“打听了一下,好像陈相、吴相公他们都要保王相公,汤相要把王相公交给金人。不过朝中大臣,大部分都想王相公留下。还是没事的希望大。” 范山点点头:“跟我们打听的差不多,没事最好。我们有备无患。这是四海解库的五百两便钱(汇票),已经签好了背书,见票即付。你先拿着用。” 张瑾连忙推辞,范山却以不容推脱的口气说:“你打听消息,安排人手,都需要钱。自己人,不讲客套。” 张瑾讪讪地接过来放到怀里,心想自己怎么还有点怵这毛孩子的样子?虽然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范山就是给他一种非常阴冷,又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感觉,让他心里发毛。 范山完全不像王有志,让他倍感亲切,如沐春风,觉得就像自己的兄弟一样。明天早朝,各位大臣就会讨论如何处置王相公了,千万不要有事啊。 第二天上朝,果然大部分朝臣都反对把王有志交出去,赵构趁机从善如流,却没有让汤思退去跟金国使节交涉,反而把此事交给了陈康伯。陈康伯既然占了上风,自然就要多挑担子,免得时间长了飞扬跋扈。 下午吴益带着王有志一起进宫。昨晚王有志就住在吴益家里。吴益听王有志讲着几年的经历,非常羡慕,还表示有机会想去兰陵看看。当然他也就是说说,就算他真要去,吴皇后也不会同意。 吴益说其实王有志当初不必逃到北边去,躲一阵子就好了。他和王继先一直拉着皇后在求官家,最后官家还是出手搞定了秦桧。 他现在家里也很是神气,他那位秦夫人,秦桧的孙女,见了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他休了,完全没有当初对他颐指气使的样子。两人的地位完全颠倒过来了。 他对王有志说:“这叫邪不压正!” 王有志虽然心中不屑,也不信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话,但也附和着,恭维着。然后俩人商量着今后如何安排生意,如何帮吴益升官,一直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他们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完饭洗漱后,吴益教王有志见皇帝的礼仪。王有志不像高全就是不愿磕头,他想得很开,磕几个头就有官当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非常划算!就当是演戏好了,咱也当回影帝。 王有志进了皇宫,心里还是有点紧张害怕。他不断对自己说,要是赵构想杀他,根本就不会召见他,直接就下到大牢了。虽然道理如此,但他手还是有点抖。 于是他就一直跟自己说就当是在拍古装片演反派,于是就逐渐进入角色了。他熟悉后世的影视作品,演得非常投入。一进垂拱殿,就跪下嚎啕大哭,边哭边完成了两拜四叩,初次见皇帝的礼节。 吴益让他起来,他还不起来,又磕了一个头说:“ 这是谢陛下、圣人和国舅提携大恩”。然后又磕了一个头,说:“ 这是谢陛下替臣和龙王庙吴金寨的百姓报了大仇,洗清了冤屈!” 说完又放声大哭,这次是真哭。想想那些因自己而死的百姓,他泪如泉涌。不像刚才是进殿之前,害怕没有眼泪演得不像,用手指直接去揉眼球。眼睛被手上的盐分和细菌刺激,释放出大量泪水来清洁眼睛。 赵构本来还担心他对自己当初没出手相救有怨言,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是这样理解的。看他泪如泉涌的样子,应该是真情流露,不像假的。 这就对了嘛,忠臣就应该这样想。于是赵构对王有志一下子很有好感。看来这是一个能干又感恩的忠臣,应该好好重用。 想到这里,赵构就说:“赐座!” 王有志手足无措的样子,连说:“不敢不敢,官家面前,哪有臣坐的份儿?” 赵构就喜欢看人在他面前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笑道:“王卿不必谦让,你与吴益交好,就好像朕的家里人一样。” 王有志就像初次见大领导的小办事员,勉强坐下,屁股只坐了小半边。吴益暗笑。 第67章 朕得王卿,胜秦桧十倍 赵构点点头,对王有志的态度很满意,又问他北边的事情。王有志有问必答,很详细地回答。不论抗金军的事情,还是金兵的情况,还有北边抗金武装和绿林的情况,都回答得非常详细而且有条有理。 赵构觉得王有志确实是个人才,不但回答的清楚,而且还具体提到很多数据,不像很多大臣净说空话废话,问到具体事就言语不详,多用夸张的词汇,却说不出具体数来。 王有志说数字的时候都是非常流利,不像是自己编的。他告诉赵构,金兵已经开始腐化,但有些部队还有相当的战斗力。他也介绍了 陷泥河之战,他们是充分利用了泥泞的地形。 赵构又点点头,心想南方多的是泥泞地形,看来可以多利用一下。金兵来袭的时候,可以考虑把道路刨了,灌上水。或者在道路上建工事,逼金兵骑马进稻田。 至于火器,王有志说:“陛下多半见过突火枪。” 赵构说确实见过,但打不远,只能吓唬人,或者守城的时候直接喷到对方脸上。 王有志说:“突火枪用竹管,不能装很多药,不然会炸裂。如果换成金属管,先放火药压实,前面再放上铁丸。点燃后,铁丸就会沿着管子的方向发射上百步,杀伤敌军。” 赵构不由得击节赞叹:“妙!如此不用拉弓,也可收弓箭之效!”他是个会射箭的,可以开硬弓,知道弓箭手难培养。而且一般射二十箭,胳膊就累了。要是连射五十箭以上,胳膊就要养好长时间才能恢复。 王有志赶紧拱手道:“陛下一语中的!如此别说寻常军士,就是村夫,训练一两个月,也可以打放。且弓箭手顶多带两个箭壶,四十根箭。如果用火枪,可带一两百弹丸和火药。” 赵构兴奋地说:“实乃守城利器!” 王有志又说:“臣在北方制成大炮,铸一大铜管,同样发射铁丸,声若巨雷,射程超过八牛弩。八牛弩发射慢,且容易损坏。而大炮发射相对快,不易损坏。” 赵构更加高兴:“更是守城利器!” 王有志心想:这个皇帝没救了,不思进取,再好的武器,他也只想着守城。 赵构很高兴,就问什么时候能开始造枪炮。王有志很坦率,说需要时间建钢厂、火药厂,至少一年时间才能见功效。关键还要培养人才,好多活文盲干不了。目前可以利用现有钢铁和火药进行试制,只是没有车床,不好造枪管,只能先试着铸炮。 赵构当即表示,只要能造出大炮,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物资给物资。 王有志接着讲,完颜亮残暴不仁,还有南侵之意,现在北方有大量的人逃亡,很多人跑到南方来。 王有志说:“归正人都是北人,天然就以陛下为首,多加利用,会成为预备兵源。然若分田地,则会引起土客冲突。臣有一计,既可解土客之争,亦可御敌于国门之外。”然后往左右看了看。 赵构一直为这事头疼,按说归正人都是他的支持力量,越多越好。但安置归正人又要侵占当地人的利益。民间如此,朝堂上也如此。 虽然他可以利用矛盾搞平衡,但毕竟江南士族力量更大,他更需要他们的支持。现在王有志说他有办法解决,怎不让赵构喜出望外? 这边蓝珪拱手自请去门外巡视,防止有人偷听。他一向对军国大事避之不及,生怕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赵构挥手让他马上就去。 王有志于是大胆地说:“臣以为土客之争,关键在土地,其次在于官职。不知陛下以为然否?” 赵构点头称是,这二者确实是最关键的两个问题。土地是有限的,要安置归正人,就要让当地人让出一部分土地。他本来觉得可以用官田安置,但没想到官田早就被江南士族豪强瓜分了,而且理直气壮认为这就是他们的。 官职也是有限的,赵构想多安排北方人当官,而南方人觉得在南方就应该主要是南方人当官。双方终日争斗不休。江南士族人多势众,又是地头蛇,经常逼的赵构让步。 王有志看赵构表示同意,接着说:“土地有限,无法容纳多出的人口。然矿山、工坊、商铺可以大量安置人口,而且可以赚钱,增加税赋,十倍于田赋。 工人比农夫平日有人管理,更有秩序纪律,更容易训练成军队。可以作为官军储备。一旦有变,官家振臂一呼,数十万归正工人左袒,云集响应,谁敢放肆?” 他用的是汉朝的典故,吕后死了,吕氏兄弟还想维持统治。周勃进入军营,搞煽动讲演,要求全军人人都表明态度,到底是站刘氏,还是站吕氏?“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支持吕氏的就把右膀子露出来,支持刘氏的就把左膀子露出来。全军都左袒。 于是周勃发兵诛杀吕氏成功,保卫了汉室。之后很长时间,中国就把左袒视为底层军民保卫皇室的象征。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赵构,这时也大为震惊,原来还可以这样安置归正人?妙啊,不但不用花钱,还可以赚钱,还可以增加自己的支持力量。 当初自己被乱兵,被西军,被江南士族胁迫的时候,如果有人带着几十万人左袒,谁敢动自己分毫?想到这里,他紧握双拳,连声说:“好!说下去!说下去!” 王有志接着讲:“矿山开发矿石,工坊制造货物,都要卖出去。这就需要修路架桥建码头,就需要设官,这样归正士子亦可安置部分。 秦桧之流胁迫君上,无非是内靠财货收买军队,外挟金兵自重。如果北人数量增加,逐步拔其精壮为兵,则奸臣军兵之势去矣。开矿做工,比土里刨食赚钱,交的赋税也增加,则奸臣财货之势去矣。 唐太宗有云:以一当十,无他,唯甲坚兵利耳。开铁矿,造钢铁火器,则坚固盔甲,锋利兵刃,唾手可得。北人与金兵有仇,愿死战。如此,何惧金兵南下?则奸臣挟夷自重之势去矣。 淮河秦岭一带塞防,臣不敢说。但长江一线,如陛下用臣之计,三年之后,固若金汤。若金兵胆敢来犯,管叫匹马不得北归!” 说完,王有志为表决心,又跪倒在地顿首。赵构大喜,顾不得矜持,赶紧走出御案,亲手扶起,还又拉着王有志的手说:“王卿真乃天下奇才!天佑我大宋,朕得王卿,胜秦桧十倍。” 第68章 赵构才是影帝(为爱吃五指山绿茶的陈兰加更) 王有志心想,这皇帝夸人怎么这么别扭呢?不过也意识到赵构这是暗示他,只要做出成绩,有可能封侯拜相! 赵构又叫过吴益来,左手拉着王有志,右手拉着吴益,说:“吴卿荐才亦有大功。我加王有志为工部给事中,正四品。官府的工坊、能工巧匠都听王卿调遣。工部要全力配合。” 王有志又跪下谢恩。赵构又问:“王卿表字是什么?” 王有志一听,这是皇帝要给他起字,正式收自己当小弟啊,他也不起来,直接说:“臣出生外藩,无字。” 赵构大喜,说:“志,德义之府也。王卿以后表字德义,如何?” 王有志又磕一个头:“多谢陛下赐字,臣以后定然不忘‘德义’二字,不负陛下和国舅大恩。”得到了大领导赏识,但小领导就站在旁边,可不能忘了提他,不然他会有想法的。 皇帝赐了字,以后身上就贴了“皇帝亲信”的标签了,做事不要太方便,这几个头磕的值! 他正得意着呢,赵构突然发问:“当年为何纠众拒捕?” 王有志吓得一哆嗦,好在这些问题,之前他们也考虑过很多次,如何解释了。于是赶紧又跪下说:“臣怕死!秦桧心狠手毒,臣怕等不来国舅求到赦书,臣就一命呜呼了。” 他自认怕死,倒是出乎赵构的意料。不过王有志说完,就听见赵构又厉声问:“为何北逃?”完全不给他时间思考。 王有志继续跪着,不敢抬头:“当时事发突然,西军见人就杀,激起民变。百姓求臣为他们做主。西军被逐后,秦桧又调集大军围剿。臣也不知道当时临安发生了什么,跟国舅也联系不上,担心官家也被困。臣怕死,更怕跟着臣的那些百姓也被冤杀。 只得逃走,纵百姓央求,臣也不敢带人扣阙,想想北上抗金也是为国尽忠,可示天下人,臣之清白。高全祖籍沂州府,觉得那边可以安身,就去了那里。” 赵构接着问:“高全为什么不回来?” 王有志继续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说:“回禀陛下,高全怕当岳飞。” 赵构点点头:“你倒是诚实。” 然后走回去坐下,长叹一口气:“秦桧无诏派兵屠杀,罪大恶极。朕已经将其父子赶出朝堂,西军参与屠杀的将领也都处斩了。朕知道王卿的委屈。” 王有志赶紧又磕一个头谢主隆恩,又暗示自己认为秦桧是官家弄死的,非常感激。赵构对这个态度非常满意。而且秦桧最后也是他去“探望”,折腾死的。王有志觉得自己弄死了秦桧,为他报了仇,也没错。 赵构接着讲:“朕知道北人皆因杀岳飞而怨朕,然岳飞乃朕从一小校,简拔为元帅,情同手足。岳家军是朕唯一的嫡系。杀了岳飞,散了岳家军,朕不心疼吗?无可奈何啊。” 王有志不敢吭声,低着头听。这事不是他能插嘴的。 赵构继续说:“世人皆以为皇帝威权无双,想杀谁就杀谁,想用谁就用谁,甚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其实哪是那么回事? 朕南渡后,无一兵一卒,收拢溃兵,赖江南士族提供钱粮。一旦朕不如他们的意,就行不轨之事。 王渊这等良将,朕之股肱,为人轻财好义,也是苗傅和刘正彦的老上司。苗刘二人不过数千残兵,无粮无饷,何敢杀王渊兵变,逼朕退位?背后是江南士族! 朕当时不愿与金人议和,准备打下去。但江南士族不愿承担军费,于是就收买苗刘二贼兵变,逼朕退位,与金国议和。所幸韩世忠还算忠义,率先勤王。朕答应议和,各路军队才都来勤王,朕得以复位。 然他们还不放心。觉得如果朕没有儿子,就可以勾结金人,用哲宗之子来要挟朕。可怜我那亲生孩儿,才三岁.......”说着,赵构不禁掩面而泣。 王有志说:“臣听说是宫人不小心踢到金炉发出声响,元懿太子受到惊吓,随后生病去世。当时就想,岂有听到金炉响就能吓死的?原来是被奸人所害,真是丧尽天良!” 说着他双手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倒不是王影帝即兴表演,而是杀害三岁婴儿,实在太过恶劣,让人气愤。作为一个后世人,王有志对残害婴儿的事绝不可能容忍。但他的表现,却被赵构视为忠心流露。 赵构擦了擦眼泪,接着说:“后来好不容易笼络住了军队。虽然军队以北人为主,但将领多北方士族。随着金人宣布保护他们在北方的财产,于是很多人出工不出力,更有刘光世之流,望金兵而走。 韩世忠虽然忠义,但他手下多骄兵悍将,贪财好利。黄天荡真是金兀术自己逃出去的吗?还不是有些将领收了金兵的钱财,放他们走的。又编造说什么金兀术找到了一个老书生指点之类的鬼话。 韩世忠要追究纵敌将领责任,差点引起兵变。韩夫人梁氏虽然是青楼出身,却是个巾帼英雄,最是忠义。她出面上书弹劾韩世忠失机纵敌,等于她夫妻把责任揽过去,这才平息了事端。 朕思来想去,终是要有自己的嫡系人马,看中了岳飞,一路扶持。鹏举也确实争气,硬是带出了十几万人一支铁军。而且他还在湖广屯田,可以保证军粮。后来又打破金兵十几万。 就在朕觉得形势大好,准备调部分岳家军来当御林军的时候,西军生变。张俊为秦桧等人收买,发动兵变,逼朕杀岳飞,撤韩世忠,与金人议和。朕又成了孤家寡人,直到秦桧死才得以亲政。” 王有志见赵构的深情诉说告一段落,是他宣誓效忠的时候了,赶紧又跪下,举起右手说:“世人都知岳飞之冤,却不知陛下之苦,悲哉!臣虽不才,得陛下国舅知遇之恩,必将誓死相报。今日指天发誓,如若相负,死无葬身之地!”接着又趴在地上。 赵构赶紧又走过去,亲手扶起,君臣抱头痛哭。王有志等领导放开手,又擦了一大把眼泪:“陛下且忍耐几年,臣敢担保,三年之内必定提供十万兵源,百万军饷。从小校起,皆陛下亲手选拔,绝对忠心。” 赵构紧紧抓住王有志的手:“全仗王卿了!” 王有志和吴益谢恩出来,擦了把汗,一路无语。王有志只说心情激荡,要平复一下。 吴益也有点脸色苍白,今天官家说的这些话,也把他吓坏了。他虽然是个纨绔,但也不傻,今天这些话是一个字也不能露出去的。 王有志觉得赵构比他想象的厉害,别的不说,单就这种突然发问,连续逼问的手段,就值得他学习。 第69章 情人相见,分外眼红(为牡丹江玫瑰哥加更) 刚才吓得他后背都湿透了,要不是早早就做好了功课,要不是赵构被火器和财富吸引,说不定真就被拿下了。 赵构说的那些他自己的苦衷,有些确实是事实。但他难道没有惧怕金兵,苟且偷安的想法? 固然北方和南方不少士族反对北伐,但不论南北,也有一些士族基于大义坚决抗金的,他为啥不积极支持? 还是他丧失了打败金兵的信心,和驾驭投降派士族的信心,贪图享乐,觉得南北分治就满足了。王有志甚至恶意味地想,这是不是跟赵构被吓阳痿了有关系? 自己说的那些,赵构到底信了多少也不好说。自己觉得已经演得不错了,跟人家一比差远了,人家赵构才是真正的影帝。人家眼泪说来就来,自己还要用手指头去刺激眼球,说不定还会得沙眼、结膜炎。 今天赵构跟他说了这么多犯忌的话,虽然是把他收为亲信,但也让他认识到赵构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差。赵构的亲信,当然也是江南士族重点打击的对象。升官的喜悦被冲淡了许多。 再说赵构破例跟王有志谈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快黑了。他这次见了王有志后,观感还算不错。只是王有志思路虽好,也创造过奇迹,但口气太大,到底能不能实现,赵构也有点怀疑。先让他做做看吧,能把大炮造出来就是胜利。 王有志虽然这次表现得恭顺,但之前确实纠众杀官出逃,显得桀骜不驯。不过赵构也见过很多中下层军官,原来无法无天,后来见了皇帝后,受宠若惊,之后就变得异常忠实,希望王有志也是这种人吧。 自己只让他当文官,不给兵权。他应该不会作乱。就算组织些民兵也不要紧,这么多年周旋于军头当中,赵构对付军阀还很有一套,非常自信。 王有志这会多半去找那个青楼女子了,如果真是个痴情男子,人倒不会多坏。有他在乎的人,就容易拿捏。 吴益的马车果然是到了翠楼,王有志下车一看,哈哈大笑,对着吴益拱拱手:“恩相知我也!”转身就要进去,却被吴益一把拉住。 吴益小声问:“德义,你是否想娶王翠喜作正室?” 王有志愣了一下说:“那是自然,恩相莫非担心非议?邠国夫人(梁红玉)也是青楼出身,哪个敢看不起她?” 吴益笑道:“不是担心非议,而是担心你不愿意。王掌柜倒是想得开,给你做妾也乐意。圣人让我问你的想法,如果愿意娶王掌柜作夫人,就召见她,认她做妹妹。我吴家把翠楼的地契当嫁妆,把王翠喜风风光光嫁给你。以后我们就是郎舅之亲。” 王有志大喜:“多谢圣人大恩。王掌柜对我情深义重,实乃良配。也多谢恩相玉成之恩。” 吴益哈哈大笑,与王有志携手并进,大步走向翠楼主楼。他紧张了一下午,一会吓了一身汗,一会流了一脸泪,也需要放松放松。 王翠喜在楼上早就看见了,不由得站起来,却又看到那俩人不进门,站在门口说话,气得直跺脚。前来禀报的小厮问她要不要下去迎接? 王翠喜说:“那个狠心贼,接什么接?”然后使劲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表示态度坚决。但一会儿,又站起来,来回走了两趟,一溜小跑下去了,还差点崴了脚。 正好王有志他们也到了,王翠喜顺势一倒,王有志赶紧上前抱住,一口亲上去。吴益哈哈大笑。王翠喜用粉拳捶着他肩膀,说:“快把我放下来。” 王有志说:“你崴了脚,不能走。我抱你到屋里去。”也不管吴益,轻车熟路,直接抱到王翠喜的闺房。他把人放到床上,却转身要走,被王翠喜一把拉住:“哪里去?” 王有志说:“刚面圣回来,洗个澡。” 王翠喜一手解着衣服说:“刚面圣回来正好,我也沾沾皇气。”一手把帐子放了下来。(此处还是一个字都没删,呵呵。) 一番缠绵后,王翠喜一手抱着王有志的胳膊,一手在王有志胸口划着圈说:“你这个冤家,回来也不问问奴家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一来就抱到床上。” 王有志笑道:“我姐姐是什么人?是五路绿林副总瓢把子,抗金军大统领,工部给事中少监夫人,什么场合应付不下来?” 王翠喜得意地一笑,然后又开始难过:“场面倒是好应付,钱也不算很难凑。就是晚上一个人,想起你,愁死了。” 王有志说:“你不是有个小面首吗?” 王翠喜大怒,使劲捶了王有志一拳:“那个早就被我打发走了。我有了猛虎,还会看上小猫?倒是你在北边,那么大地盘,十万大军,什么样的女人搞不到手?” 王有志赶紧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说:“大姐。我在那边天天要打仗,败一场就是乱刃分尸,哪有那个心思?再说我有了天仙,还会看上村姑吗?” 这倒是实话,他这一两年忙得脚不沾地,而且生存压力大,一不小心还不是自己尸骨无存的问题,一二十万人要跟着死,确实没时间想那些。再说身边也没有什么美女。 但他一说村姑,王翠喜顿时想起了五娘:“不是有个上海浦的美貌村姑一直跟着你?” 王有志很无奈:“大姐!五娘她是跟着高全好不好?她现在是抗金军大统领,淮东沿海制置使高全的夫人了。你吃什么干醋?” 王翠喜这才信了。她又想起自己的事情:“其实我知道我出身不好,不好做诰命夫人,能给你当妾也愿意。不过说好了,我得当家啊。” 她现在有点心虚。以前王有志不过是个八品小官,她觉得自己还配得上。现在王有志在北边有十万大军,两府的地盘,还大败金兵,大江南北都在传说着王财神的故事。 本来金国使臣来要他,但现在没事了。皇帝还封了他当大官,看来是圣眷正隆,要大用了。想想自己委实配不上,只盼着王有志有良心念旧情,别甩了她。 第71章 收编和布局 想到这里,他就让王正文下去了,然后找各个中层官员,逐一谈话,以便发现哪个可以拉拢,哪个需要打击。 一直忙到下午快天黑了才结束,他发现居然还有不少人没来上班,于是他就找了几个表示积极投靠的官员,让他们把没来的都记下来。在有些朝代好办,上级直接就可以把这些人打板子。但宋朝比较文明,不许打官员的板子,当然小吏可以。 本来王有志想把这些人都开除,但查了一下他居然没权利开除这些人,因为他们也是“朝廷命官”,在编的! 不过他可以把六品以下的降职,弹劾六品以上的,如果有的后台特别硬,弹劾不了,他还可以将其调去边远地区,也可以安排值夜班。当然也许有的人他调不动,但他还是有办法,后世的办公室政治花样要比一千年前多得多。 其实那些官员也有意见,这位王提点上任后,就找人一个个谈话,一直到快天黑才走。 宋朝的官方机构包括官府和官营工坊,都是早晨卯时(早六点)上班,未时四刻(下午三点)下班。早晨要签到,检查,所以叫点卯。 本来到未时四刻就应该下班了,王提点不走,还找人谈话,大家都不敢走,一直到酉时(下午六点)才能走。就像后世有些单位,说是不加班,但领导没走,谁也不好走。 王领导后世上班的时候最痛恨这样的领导,现在他自己也这样了。 其实他下了班后,也还要忙。他回到翠楼,范龙已经等在门口。见了他敬礼后,就带他走到一个门口有四个紧装大汉持刀站岗的房间门口,打开请他进去。 里面摆好了酒席,四个人看他进来,赶紧起来见礼。 仔细一看,却是张河、大青龙、范山、张瑾四个人。张河胆子很大,没带几个人就敢来临安府。他虽然现在号令群雄,但见了王有志还是以下属自居。张瑾和范山先后联系他,准备营救王有志,他都很积极。 大青龙见了王有志,喊了一声“王相公”,眼泪都下来了。他因为王有志而发财,又因为王有志而落草为寇,幸亏秦桧很快死了,才得以重操旧业,但是势力大不如以前,好多地盘被人抢了去,等于做了黄粱一梦。 他也是天天盼着王有志回来。范山联系他,他慨然应允,也是准备实在不行就跟着一起去沂州府。要是高王二位能带他们打回老家,死也认了。 如今他看到王有志没事还当了大官,觉得自己要苦尽甘来了,不由得老泪纵横。王有志上前抱住他,拍了拍背,什么也没说,也不用说。 他又拉住张河的手,说:“两年未见,张兄已经是盟主,麾下数万好汉,可喜可贺。” 张河松开手,给他翦拂了。强人不说拜,嫌不吉利,改叫翦拂,形式也略有不同。张河名下自然没有几万土匪,毕竟江南富裕,吃不上饭的少,而且长江是塞防重地,土匪生存空间小。不过一万多还是有的。 张河说:“江南七府绿林盟主张河见过五路绿林副总瓢把子。”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张河说:“以前单知道王相公赚钱厉害,当官厉害,打仗厉害。竟不知做我们这一行也这么厉害,真是能者无所不能。” 王有志有点得意:“其实我哪懂绿林的事,都是耿大哥与各位北地的朋友抬举。” 张河说:“别人我管不着,但这长江下游七府的道上兄弟,以后都唯王相公马首是瞻!听调听宣!” 王有志哈哈大笑,说:“好!以后还有很多事要找张兄帮忙。” 大青龙也想跟着说,但又想想自己现在帮里还剩两千多老弱,吃饭都困难,王有志现在是大官了,还看得上看不上都是问题。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王有志看到他的窘境,过去揽住他肩膀说:“杨大当家为我受了累,你放心,我一定补偿。你有什么打算?继续搞船运,我就给你生意。” 大青龙说:“王相公能不能把青龙帮收到军器所?”原来他想进体制内。 王有志不由得笑了:“收过来也不是不行,军械所要在一些地方开矿建工坊,也很需要人。不过我觉得杨当家这样的大才,不能只做个工头。我建议你先不要放弃船运,同时建个商号,帮我做一些别的生意。利润我可以保证。” 大青龙虽然没混过官场,但也知道领导说建议,那就是命令,于是他赶紧一抱拳:“全凭王相公吩咐。” 王有志又转向张瑾,做了个揖:“这次有劳伯玉了。” 张瑾赶紧还礼,说:“王相公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哪容有失?下官义不容辞。” 王有志说:“伯玉过谦了,愿不愿来军器所来帮我?”他今天找军器所的提辖谈话,发现那人居然没来,显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提辖管着军器所的护卫,至关重要,必须是亲信才行。 张瑾大喜,拜倒在地:“恩相但有所命,无不遵从。” 王有志赶紧扶起:“伯玉不必如此,你我多年兄弟,不要见外。我回头跟吴相公说,把你调过去,开始还是提辖,但管的事多。过一段时间,我会帮你升上去。”张瑾再次拜谢。 对范山,王有志倒没说几句,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说:“做的不错,不过暂时还不能撤。” 外人面前,不好敬礼,范山使劲点了一下头,表示遵命,然后做了一圈揖,就出去了。 王有志不在场,他甚至俯视其他几个人。王有志在场,他就成了小辈,要端茶倒水,跑前跑后。那几个人肯定受用不起,所以干脆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临安城是个重要的地方,必须建起情报网来。 张河看着他出去,对王有志说:“你这个徒弟,不简单。两三天就把临安府黑白两道都走通了。真是名师高徒!” 王有志得意地说:“那都是各位长辈帮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有志说:“今天请三位来,一是答谢,二是叙旧,三是筹划以后的事。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大家互相扶持,才能走得远。” 第72章 皇后都哭了 三人听王有志这么一说,都赶紧站起来拱手,说:“全听恩相安排。” 王有志很满意他们的态度,然后说:“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要大干一番。军器所要起很多矿山和工坊,还要大量运输货物。青龙帮不要只憋在富春江流域,长江上也要搞。有不服的,张盟主帮着解决。” 大青龙喜出望外,张河也表示一定保证青龙帮的船畅通无阻。 王有志接着说:“张兄手下的人,有一部分要洗白,先做押镖的事。剩下的大部招安编成厢军,我会保张兄一个前程。当然还要留一部分在寨子里,做些我们不方便的事。” 张河大喜连忙翦扶答谢。他跟那个呼保义及时雨宋江一样,都想招安当官。其实几乎所有的绿林好汉都是这个想法,真正就想造反的人微乎其微。 王有志用酒水在桌子上画出长江下游的地图,指出哪些地方要放弃,哪些地方继续发展。看见王相公对地理如此熟悉,三人无不佩服。怪不得王相公能百战百胜呢,人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 就这样,王有志回江南,短短两三天功夫,就收编了上万绿林和帮会,初步拥有了个人武力。其实王有志做这些,除了为了发展矿山工坊和培植个人势力外,更是积极为即将到来的完颜亮南侵做准备。算算时间,也就一年多,时间很紧了。 到时候完颜亮兵败身死,金国在关内的地盘,河北以外都出现了权力真空。南宋高宗被迫退位,孝宗即位,也出现了大量权力真空,整个中国翻天覆地。 王有志决心一要在击败完颜亮的战争中大显身手,二要和高全互相配合,一南一北全面扩张,拿到最大的份额。而赵构、汤思退等人,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 酒席散后,王有志还有很多事要做,他又作官又作绿林,暂时还没有像样的助手,比在兰陵还要忙。 王翠喜招呼完重要的客人,来房中一看,王有志正在奋笔疾书。她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的男人。男人专注的样子很迷人,好像具有掌握天地的能力一样。 王有志写了改,改了写,觉得自己还是要找个幕僚,不然太累。虽然有两根大蜡烛照明,但还是暗,写一会,眼睛就难受。 他揉揉眼,站起来,走到王翠喜后面,抱住她,闻着她的发香,深吸一口气,说:“回到江南,反倒更忙了。今天见了皇后了?” 王翠喜把头仰着,看着男人说:“见了。圣人应该四十五六岁了,但看上去很年轻,宫里到底是秘方的。圣人对我可好了,拉着我的手,在御花园里转,还赏给我不少好东西。有衣服,有胭脂水粉。” 王有志不由得笑了,王掌柜再是女强人,也还是女人,眼里净是这些东西。他走到前面,拉着王翠喜的手,一起到床前并排坐下,问到:“皇后都跟你说什么?” 王翠喜也想起这才是正事,正色答道:“圣人先说我漂亮贤淑,然后讲我是从吴家出来的,本来就算是她的姊妹。还说她本来想认我当女儿,但你一直跟吴益兄弟相称,还是认我当妹妹吧,以后也好经常入宫陪她说话。” 王有志心想什么呀,分明是皇后四十五六岁了,还硬要装嫩。他作为一个后世的人,看惯了网上女性言论,很明白这种老黄瓜刷绿漆的心理。还要王翠喜经常进宫陪她说话,多半是想趁机打听自己的情况。 王翠喜接着说:“圣人又说我这个名字有点俗气,而且同姓不婚,给我赐名叫吴翠翠了。圣人赐的这个名字确实比以前的好听多了,也显小。你喜欢不喜欢?” 王有志想我喜欢不喜欢有用吗?皇后赐名,你还敢不用?不过王翠喜这个名字虽然像个英文名,tracy,但中文确实比较俗气,一听就像是做那一行的。好莱坞“初代女神”崔西要是翻译成翠喜,那是什么味儿? 俩人都一个姓确实也有点问题。后世虽然能避免孩子跟谁姓的争执,但在宋代还是会受到非议。高全这家伙还开玩笑说他跟王翠喜是“同姓恋”。吴翠翠确实听起来可爱多了。皇后给改的这个名字,他还比较能接受。 于是他马上表示很喜欢这个名字,还连着叫了好几声“翠翠”,让王翠喜,不,吴翠翠,很是高兴。 吴翠翠又说:“圣人还问火器、香皂、镜子之类的事,我都不懂。圣人好像有点失望,鼓励我多帮你做事。说男人要忙官事,生意可不就要女人来打理。圣人还说以后想把一些皇家的钱和产业交给我来经营。” 王有志想,原来如此,皇后也想赚钱,不过也是好事,以后吴翠翠当皇商,自己好多产业都非常便于发展。 吴翠翠又得意地说:“圣人又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后来怎么互相喜欢上的。圣人感叹了一番,说我们的故事都可以写成话本写成戏了。 圣人也讲了她当初十二岁就进宫,官家怎么疼她,把她当成小妹妹一样。老有人看她小,欺负她,都是官家帮她。其实那时候官家也经常被人欺负。圣人说着都哭了。 后来官家带着她逃亡,多次遇到乱兵,很多次差点都没命了。不过官家是真命天子,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圣人说她听到我们的事,就想起官家和自己来。都是苦命鸳鸯,最后苦尽甘来。圣人又说易得千金宝,难遇有情郎。让我一定要对你好,男人做事不容易,要多体谅。”吴翠翠说着也倒在王有志怀里哭了起来。 王有志一边抚慰着吴翠翠,一边想:原来皇后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吴益的人而帮忙,更因为对他和吴翠翠起了同理心,觉得他是甘为爱情牺牲的“有情郎”,才多方维护。 这倒是好事,有皇后信任,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自己本来就是吴益的人,现在皇后信任自己,让自己帮她理财。自己这就成了后党铁杆,后党核心了。以后多半要上奸臣传。 第73章 还有多少钱?(为用户32277737加更) 他对吴翠翠说:“你觉得皇后吩咐的事怎么样?” 吴翠翠说:“当然是好事了!我这样的人,没想到也能做皇后圣人的妹妹,圣人还要让我打理她的钱,以后我就是皇商了。 你那些货,以前出去卖,经常还要打码头。现在到哪儿都随便卖! 当地的行会哪个敢呲牙?我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卖什么就卖什么。再说皇商哪有不赚钱的呀?皇帝富有四海,我们随便蹭点都一辈子吃不完!” 王有志想:好!还想着占皇家的便宜,自己还担心老婆被皇后几句好话就拉过去了呢。既然如此,自己再给加把火。 他于是笑着说:“你不能老考虑好事,也得想想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吴翠翠说:“风险吗?一时想不出来。只看到皇商坑别人,没见到谁坑过皇商的。” 王有志小声说:“皇上皇后会坑皇商,大太监有可能也会坑。遇到什么事了,要防止皇家把我们扔出来当替罪羊。” 吴翠翠一开始一脸惊讶,觉得圣人那么喜欢她,应该不至于。不过她到底是在翠楼当了这么多年掌柜,官场上的腌臜事见得多了。后来想了想说:“也是啊,天家最是无情!” 王有志又问:“现在两个解库还有多少钱?” 吴翠翠想了一下说:“ 原来四海解库有二十多万贯,兄弟解库有个十来万贯,总共加起来还有三十多万贯。你回来了以后,兄弟解库那边的存款多了,你没事儿以后存的钱更多了。 兄弟借库那边钱反倒多了,现在有三十多万贯接近四十万贯的样子。 如果你到处跑跑转转,再去四方馆那边看看,那些胡商可都盼着你回来呢。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两个解库的存款能接近一百万贯。” 王有志一拍手,说:“好!可以做一些事了。我还要玩搞一个新的玩法,一下就筹集一两百万贯。就是这一段时间要忙了,我可能每天到处跑。明天先到各位上官那儿,到处去磕头走一遍。还有其他权贵、士族、富商,我方便就自己去走,我不方便的你过去。” 吴翠翠说:“那是,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不过,那个事要先办啊! ” 吴翠翠见王有志一脸疑惑,怒道:“还有什么事比婚事更重要?” 王有志说:“我什么都不懂,都交给你来操办吧。我要管,你又说这不行那不行,最后还得你管,浪费光阴。现在是一寸光阴万寸金。需要我办什么,你找人开个单子给我。 ” 吴翠翠哀叹道:“你真是天生当大老爷的。” 第二天一大早还不到五点钟,王有志就被吴翠翠叫起来:“老爷,该去上班点卯了。”王有志这才知道,原来“上班”这个词,宋朝已经有了。 吴翠翠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说反正就是郎中以上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叫上朝,以下的到各衙门去叫上班。 上朝每天五点开始,到七点结束。那些大官要早晨三四点就赶紧起来,洗漱更衣,然后跑到紫禁城里等着。春秋天还好,夏天蚊虫叮咬,冬天寒风刺骨,身体不好还真干不了。 王有志想想自己好像很快就要有资格去受这个罪了,不寒而栗。原来在后世,觉得每天早晨公司开晨会折腾人,到古代一看还是后世舒服。 他对吴翠翠说:“我约摸着长则一年,短则仨月,我可能就要去上朝了。你是个晚睡晚起的,到时候就别睡一起了。” 吴翠翠说:“要是我家相公能上朝,最好是日参,有朝会就参加。我就是不睡觉也乐意服侍你上朝。到时候我起码就是三品诰命夫人了!去见圣人也容易多了。” 上班虽然没有上朝那么辛苦,不过也要早晨六点就到,想想后世的996,恍然梦里。王有志愤愤然想,这是谁定的规矩,这么早上班,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他还想查部下的岗,自己可不能迟到。一般文官都坐轿,也有步行的。王有志却习惯骑马,京城里他不能纵马狂奔,但可以小跑,还是比坐轿快多了。 所以他提前了一刻钟到了军器所。自己签到后,就站在大门口等着,看谁迟到了。如同黑心老板,又好像中学学生处主任。 王提点站在台阶上,石狮子旁,居高临下,小风吹着他的官袍,大袖飘浮,威风凛凛,虎视着来上班的下属,像极了修仙小说里宗门反派。 军器所的人来上班,见到提点站在门口,一个个都赶紧上来见礼,请安问好。王领导每次都是微微点头,“嗯”一声,更像反派了。 老站着太累,王领导一看到时间了,就让把大门关上,留着小门,派他的亲兵看着,谁迟到了,就按他腰牌上的名字记下来。谁敢硬闯,就抓起来,关到旁边小屋里。他还细心地让人把小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拿走。 王领导接着到大堂前,看着王正文主持点卯。完毕后,他发表讲话,讲了三点:1、今天没请假迟到的,一律扣一贯钱!2、没请假旷工的,一律扣五贯钱,并记录在案。3、军器所是保密单位,以后不得随便进出,要设两道岗,进门要核对腰牌和相貌,出门携带文件和公家的物品要有批条。 然后就宣布散会,对王正文说他上午要去部里公干,有事到那里找他。接着不顾身后的议论,扬长而去。 他到了工部,直奔侍郎办公的那个小院。工部是排名最后的部,只有一个侍郎,吴益。吴益其实没事,正在练字。作为大书法家的小舅子,他必须练字,免得总因为写字不好,被姐姐骂。 吴益看他来了,很是高兴,劝他干脆搬到这边来办公,替他批文件。王有志笑着说自己把军器所理顺了就过来,然后给领导提要求:1、把军器所原来那个提辖调走,把张瑾调过来;2、在郊外批一块地,要靠河,作为铸炮局的生产基地和试验场;3、批两万贯启动资金。 第74章 知道领导的爱好就好办(为随波逐流6666加更) 这三件事都好办,吴益接着就在他拿来的公文上批了,并交给手下的员外郎去办。吴益接着也跟他说了三件事:1、今天吴府要举办一个认亲仪式,叫了很多达官贵人,吴益的老爸吴近认吴翠翠当干女儿;2、要尽快把香皂、镜子等工坊建起来;3、他跟吴翠翠要拿出一个方案来,怎样为皇家和一些皇亲国戚还有高官显贵来理财。 王有志对第一件事没兴趣,他也不能去,毕竟他跟吴翠翠还没结婚。后面两件事,他给合成一件事,拿出一份计划书。吴益拿过来一看,封皮上写着《临安证券交易所设立草案》。 他一边看,王有志一边跟他讲,既然交引铺可以交易金银和盐引等证券,那么就可以设立一个大的交易所,专门交易各种有价证券,包括公家的,还有商号的。 各个商号目前大多有股份,但转让不容易。达到一定规模和其他要求的商号,可以发行股票,在证券交易所进行交易。自然先要发行朝廷、皇家和他们自己商号的股票。这样不花一分钱,就能帮官家把很多工坊和矿山建起来,大家也能大赚一把。 吴益却没有王有志想的那样兴奋,一来他其实还理解不了,二来也担心发行不出去,还有就是担心言官们说与民争利。 王有志无奈,只好让他先拿去给官家看看,然后请官家给个机会,当面讲讲。 然后他又去拜见工部尚书,这可是他部门的大领导,叫王道,居然也是琅琊王氏。王有志想不起来南宋历史上有这么个人,想来不是多厉害的角色。 这位王本家,官声很好,从不贪污受贿。据吴益说既不是投降派,也不是抗金派,是个清谈派,不谈时事,也不谈公事,只谈诗词。 整天也不怎么关心公务,都交给下面人做,自称无为而治。天天不是吟诗作赋,就是练书法,自命风雅,还说理公务就俗了。 但诗词一般,书法虽然比吴益强,但比官家他们都差远了。不过自视甚高,看不起不会诗词的人。 王有志暗想,这个人看起来风雅清贵,其实是个官油子。工部经手的钱仅次于户部,相当于宋朝的发改委、国资委、交通部。工程发包这一块,是个人就知道里面油水多。 他大概家境不错,不愿惹是非,所以干脆什么都不管。到时候该有的例行孝敬也不少,而且自己又得了清官之名,只是拿的少一些。 工部尚书一般没有干够两年的,有很多半年就调走了。只要不出事,就能提升,他倒是个明白人。结果工部就变成了铁打的侍郎(吴益),流水的尚书。 不过他既然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王有志还是要去拜访的。领导再不管事,再无能,也是领导,也必须尊重。而且这样的领导,最恨别人不拿他当回事。 王有志决定要把面子给足,也给些好处,不求他帮忙,只要不给坏事就行。他刚来工部,如果就跟工部尚书闹起来,让官家怎么看他?让朝廷诸公怎么看他?这不是给言官送借口嘛。他心生一计,觉得一定可以搞定这位大领导。 王有志到了尚书的办公小院门口,递上拜帖。门卫看到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绝户财神来了,不敢怠慢,连门包都没要,赶紧进去通报。一会就回来请他进去。 王有志进了签押房,看到尚书大人正在批公文。他大声说:“御前军器所提点王有志晋见恩相。”说完后,却没听到回音。尚书大人依旧在批公文,根本没抬头。 王有志心想:尚书没练字,而是批公文,原来是因为我啊。自己在军器所给下属施下马威,尚书也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他等了一会,尚书还是没动静。他又不好自顾自坐下,但老这样站着也不是个事。忽然他想到自己刚才想的办法,于是嘿嘿一笑,就在那里念起词来: 白玉堂前春风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包乱纷纷。何曾随逝去?几曾?何曾?几曾? 尚书本来想晾王有志半个时辰,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不要仗着后台硬而狂妄自大。但却听见王有志似乎是在写一首词,拿不住用什么何曾还是几曾好。 他一开始不想理,心想这个王有志一身铜臭不学无术,懂什么诗词?不过他是个好写词的人,一贯以有诗才自居,听了一会,忍不住批评道:“几曾!几曾随逝水!何曾没有那个味道。平仄韵律都不懂,也学人家写词?” 王有志深知像尚书这种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爱好者,最喜欢指点别人,于是赶紧作揖说:“下官春天观柳絮有感,想写一首《临江仙》,但总是写不好,一直现在都快冬天了,还是没写成。久闻恩相乃是诗词大家,还请不吝赐教。” 尚书哼了一声,说:“我早就听出是临江仙了,这几句还算不错,但根本没记住词牌,就学人家填词,真是贻笑大方。” 他接着说:“也罢。你是我的下属,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改一改。免得你写的不对,出去丢了工部的脸。 你听好了。白玉堂前春风舞,东风卷得均匀。这句还算意境不错,但春风和东风冲了,韵律不合。不如改成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王有志假装想了想,连声叫好,然后又问:“那下一句,‘蜂围蝶包乱纷纷。何曾随逝去?’呢?” 尚书又哼了一声:“蜂围蝶包乱纷纷。意境也还行,蜂围用得不错,但蝶包这个包何等粗俗?不如,不如.......” 王有志道:“要么用层,或者阵?” 尚书用手一指王有志:“用阵好!蜂围蝶阵乱纷纷,纷而不乱,你看多好。” 王有志赶紧往下念:“岂必委香尘?” 尚书马上喝道:“打住!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喜欢用什么香啊,粉啊,俗不可耐!此处不如改为‘岂必委芳尘?’” 王有志赶紧猛拍马屁:“妙!这么一改,高下判若云泥! 下阕是:千丝万缕终不改,由他随聚随分。韶华早逝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尚书讥笑了一下说:“你最后一句是抄了侯文穆的吧?原句是‘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 第75章 大宋真好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王有志也不知道侯文穆是何人,他会背这首词,是因为后世网上流传这首曹雪芹写的《临江仙·柳絮》。他害怕抄袭被人发现,所以干脆抄清朝的,这样总不会撞车。没想到曹雪芹老人家也学人家的句子。 王有志赶紧谢罪,说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只好东拼西凑,还请尚书斧正。自己只是听过类似的诗句,并不知道侯文穆何许人也,不是故意抄袭。 尚书哼了一声,道:“侯文穆公,讳蒙,字元功,做到中书侍郎。侯公年过三十始登第,有轻薄子画其形于风筝之上嘲笑他。侯公于是作《临江仙·未遇行藏谁肯信》来应答,轻薄子惭愧而去,一时传为佳话。 你不学无术,东拼西凑,贻笑方家。不过这句改的也还算凑合。” 王有志赶紧致谢,请尚书接着修改。尚书这会已经来了兴致,在王有志的诱导下,终于将这首《临江仙·柳絮》改成: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他一时技痒难忍,走到旁边练字的书案前,拿起笔来将这首词写下,感觉自己的书法都有了提高。 王有志看到他写,赶紧说:“恩相不但这首词填的好,字也远于宋唐,直攀魏晋。” 尚书的笔一下停住了,他还没写落款。虽然脸皮早就练得很厚,但当着原主的面,把人家的词据为己有,实在也不好坦然受之。 王有志赶紧深深一揖:“下官原来只是乱写一通,东拼西凑,毫无诗意。恩相看似帮下官修改,实则重写,与下官原来的乱作有天壤之别。下官实在不敢说是自己写的。这词完全是恩相新作。” 尚书把笔放下,搓着手说:“这怎么使得。哎呀,你看这,哎呀,你看.......” 王有志赶紧说:“还请恩相写好落款,赠与下官。下官这就拿去让人找最好的店铺裱糊好,挂在军器所大堂,让同僚们都知道恩相之才,和勉励后进之心。” 尚书哈哈大笑,拿起笔来在右边写上“赠王提点有志”,又飞快地在左边落款处写上自己的大名。想了想,意犹未尽,又给自己写了一张这首词,注明王有志前来请教诗词,与之切磋,遂成此长短句。 尚书大人老谋深算,很鸡贼地让王有志写上他只是提供了意见,把这首词作者的身份做实,准备以后就挂在自己的大堂上。 这么一来,尚书越看王有志越顺眼,比他送了自己几千两银子还可爱。有后台而不骄横,有才能但不自傲,尊敬上级,好啊,是个人才啊。 他不由得拉着王有志坐下,命人上香茶,然后问:“德义刚就职,有什么难处没有?” 王有志知道这是送了一首词,得到的回报,于是说:“ 下官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今天只是来拜见恩相。我现在身负皇命,他日是可能会淘汰一些尸位素餐、贪腐无能之辈,还望恩相不吝助力。” 尚书大手一挥:“好说好说。我也早就知道军器所庸官贪吏太多, 也有心整顿,只不过缺乏人得力的人手。现在德义去了,只管放手去干。不要怕,有事就找吴侍郎。” 王有志想真是个老滑头,净送空头人情,把责任都推到吴益那边。不过只要他不捣乱就行,嘴上还是连连称谢,然后告辞出来后。走了几步,长叹一声伺候这些领导真累。自己还要去见下一个官更大的,公认精明非常的。 王有志虽然时间紧张,但还是先到旁边去跟已经做了工部郎中的王正打了个招呼。王正现在已经不再是军器监,早就荣升工部本部郎中,相当于秘书长,乃是郎中排第一位的。 王正见了王有志当然非常热情。他能提上来,虽然主要是靠跟吴益的关系,但乌金刀剑和后来王有志帮他搞的配重投石机也是硬件,实打实的功劳。 现在王有志回来了,而且据说官家跟他密谈一个多时辰,圣眷正隆。于公于私,于情于利,他都要跟王有志更加密切关系。 他亲切地拉着王有志的手,一起坐下后,诉说着自己对王有志的思念和担心,又恭喜王有志升官娶老婆,双喜临门,让王有志一定要请他去喝喜酒。 他还着重指出,自己在兄弟解库存的钱,一直都没动,而且最近又存了三百两进去。他当时其实也想去把钱提出来,但看到吴益和王继先宣布那是他们的资产,又不敢去提钱了。 现在看来,这样做就对了。不但讨好了吴王二人,而且还显得自己对王有志是真够兄弟。 王有志搞不清楚里面的问题,也觉得王正能做到这一步,也算真朋友了。而且王正现在位置重要,工部所有的事都绕不过他去,这个朋友也值得交。 于是他就把自己准备做的一些事,跟王正大致讲了一下。王正一开始非常惊喜,因为这表示王有志准备让他入一份,后来听到王有志说要搞证券交易所,让吴益去请示官家,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看着迷惑不解的王有志说:“德义太老实了。这个东西既然没有说不让搞,那就可以搞。就当成交引铺来申请,叫什么名字还不是自己定!临安府那边,我帮你去说。又何必难为吴相公呢?” 说完挤挤眼,一副“你懂的”的样子。吴益其实很怕去找官家和皇后,每次进宫都会被姐姐训斥一顿。虽然他都三十多了,还是被当小孩看待。 王有志恍然大悟,自己还是后世的观念,以为证券交易所何等重要,全国才两家,必须高层审批。大宋最是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需要审批。自己想造武器就造武器,想拉队伍就拉队伍,想开银行就开银行,想开交易所,就开交易所。 第76章 如何应付金人使节,你可有良策? 他越发觉得王正这个人很有用,而且也很实在。自己原来打造刀剑,就是他说明不需要审批。这次又是他告知交易所也可以随便开。不但是熟悉律法的人才,而且也从不借信息不对称来骗自己的钱。 于是赶紧站起来深深一揖,连连称谢。王正说自己兄弟,不用客气,然后拉着他去找吴益,把那份《临安证券交易所设立草案》要了回来。 吴益也松了一口气,他一个纨绔,虽然外人以为他能在官家皇后那里说上话,找他帮忙的不少。但实际上,他对做事很有畏难情绪,见了当皇后的姐姐,更是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王有志再次感谢王正后,又请他推荐一个好的主薄。现有的那个,文章写的虽好,但空洞无物,满是废话套话,如同ai软件写的。他要求有作坊工作经验,文字功底好。 王正苦笑着说:“德义你这要求太高了,据我所知,符合要求的就我一个。”王有志连连作揖,求他一定帮着找找。 王有志带来的几个人虽然熟悉自己的工作作风,但文字功底太差,只能写抗金军式的公文。之乎者也矣焉哉,根本就不会用。他已经请人教了,但短时间还是要找外人才行。 出门前往尚书省。这是宋朝官僚机构中的最高行政机关,相当于政务院。他已经找人预约了要拜见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陈康伯。南宋的宰相就是这么长一串头衔。 陈康伯陈猛人,非常了不起。不但会打仗会练兵,还很擅长理财。更是知人善任,后来在采石大败金兵,逼死完颜亮的虞允文就是他推荐的。 后来历代对他评价都很高,两代皇帝和大臣们对他都很推崇,死后谥“文正”,这是古代官员能得到最高的谥号,名列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即便是赵构这样猜忌大臣的皇帝,也称赞他说“静重明敏,一语不妄发,真宰相也。” 平心而论,赵构这个人还是有才华的。不光字写得好,他用的宰相,不管好人坏人,忠臣奸臣,基本上都很有才能。 奸臣加坏人王有志刚到尚书省,就看到一个小虞侯站在门房旁边,看他验证了身份,就说:“王提点请跟我来,陈相吩咐过了,让我一看到你,就带你过去。” 王有志赶紧整整冠带,跟着那个小虞侯快步走到陈康伯的房间前。尚书省人多地方小,即便贵为左相,也就是一间办公室,只不过大一些。 却见陈康伯听到后,居然直接走出来迎接。王有志顿感受宠若惊,这可是宰相啊,赶紧施礼,头都低到膝盖以下了。 陈康伯哈哈大笑,上前扶起,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拉着他的胳膊,到了屋里,一副“思贤若渴”“倒履相迎”的样子。 王有志刚在自家工部尚书那里受了冷遇,到左相这里却获得热情接待。如此冰火两重天,让王有志觉得人家宰相就是水平高啊,官越小架子越大。 陈康伯让王有志坐下后,仔细打量着他,说:“久闻德义文武双全,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更胜传闻,我皇宋又得一人才啊。” 王有志也在看陈康伯,见他中等身材,眼睛很大,和眉毛一起,都是向上倾斜,显得很精神,也很威严。法令纹很深,五绺长须,笑口常开,整个人显得既精明又慈祥。 王有志也赶紧说:“相公过奖了,有志这点微末小技,比起朝中诸公,算不上什么。相公一脸正气,满腹韬略。下官今日得见恩相,才知道什么是‘威而不猛’。” 陈康伯是真正的宰相,就不能叫恩相了,所以王有志叫他“相公”。其实这是对宰相正式的称呼,只不过后来泛滥了。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就被称为“相公”,就好像茶馆的跑堂叫“茶博士”一样。 陈康伯听了王有志的话,有点坐不住了。威而不猛是论语上形容孔子的,“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是说,孔子温和而严厉,有威仪而不凶猛,谦恭而安详。在古代,把谁比作孔子,是最高的赞誉。 陈康伯摇摇头:“德义谬赞了,老夫焉能当此美誉。”他一边想,人说王有志粗鄙不文,看来传言不可尽信。他能熟练引用《论语》,应该是读过书的。他这么夸自己,看来是有心靠拢。 陈康伯笑道:“德义来的正好。官家让我来处理金人点名要你的事情。这两天与金国使节吵个不休。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德义对如何应付那使节,可有良策?” 嗯,谁的孩子谁抱走,这是后世官场的惯用处理方法,没想到南宋时期已经流行了。不过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事关你自己的安危,总不能坐在旁边吃瓜看戏,让别人替你争吧? 王有志先谢了陈康伯为他力争,然后说:“金人虽说是虚言恐吓,但也要有个应对之策。朝堂之上,相公这样不畏金贼的太少了。不拿出个让金人接受的方案,只怕金人没妥协,朝中有些人就先跪了。” 陈康伯听他对投降派官员如此不客气,笑着说:“德义说的刻薄了。” 王有志拱手致歉,然后说:“金人想要的,无非是土地和财货。土地是绝对不能给的!”听了这话,陈康伯连连点头。 王有志接着说:“我大宋虽然富庶,但财货也是百姓血汗,不能轻掷。不过有些东西,虽然贵重,但对国家其实没太大用处。 比如金人渴望丝绸、细瓷等奢侈品,而多金银。丝绸细瓷等于军国重事,并无大用。下官所做织机可以将丝绸成本大大降低,香皂、镜子等物造的多了,也可以再压低造价。 下官听说金人使者要求增加互市贸易,有人反对。其实用低成本高市价的奢侈品换取金人的金银,以充实国库。同时让金人大量金银外流,导致财政枯竭。乃是一手妙招。” 陈康伯一听,立刻身子前倾,对王有志说:“愿闻其详。” 第77章 贸易战(为喜欢六月红的陈到明加更) 王有志见陈相公有了兴趣,赶紧娓娓道来:“下官在北方,曾见宿迁海州等地一些边境小镇,因走私而繁华异常,尤其以双沟镇,商人交易动辄数万贯,人称“小临安”。 而这些走私市场上,大宋商人卖的多,买的少。金国那边正相反。何也?北地少工匠少物产,而大宋想要的马匹,那边又不卖。 但金国权贵劫掠已久,积攒了大量的金银。但金银不花出去,毫无用处。他们入关以后腐化很快,贪图享乐。完颜亮将都城从关外迁到燕京,更方便了他们购买大量奢侈品。就这样大量金银通过贸易,又回流大宋。 说起来也是好事,然赋税流失,每年几近百万。更有甚者,双方文武官员都参与其中,而金国兵将尤其乐此不疲。 下官不才,提议增设市场,变走私为公开,增加税赋,抑制贪墨,腐化金国兵将。金人权贵不得圣人教化,不以奢靡为过,反而盛行攀比。让其叛金投宋难,然陷其于酒色之中易。 如果我方同意增加贸易,想来金人使节也会答应,回去也好交差,说不定还能得到奖赏。朝廷也可以得到,不爱财货,爱仁人志士的美誉。” 陈康伯连声说好。他也听出来了,王有志说的朝廷,实际是指他陈左相。金人要的不仅仅是王有志,还有好几个主战派大员。他负责这个事,谈下来,被保住的人自然感谢他这个“朝廷”。 王有志说的这个办法,倒是个妙招。明着让步,实际上却占了大便宜。 不过还有个问题,陈康伯又问:“德义有把握降低丝绸成本多少?” 王有志看着陈康伯的眼睛,很郑重地说:“至少一半!” 他看到陈康伯嘴角翘了起来,连连点头,又接着说:“我可以用改进的新织机,先做卖给金人的丝绸,和每年给金人的绢。这样一来降低朝廷的负担,增加收入。二来,让临安等地的织户有个适应的时间。” 陈康伯欣慰地说:“好。德义能想到顾全织户,长进了。以前你用新织机,也不能说不对。但推的太猛,招怨太多,容易出事。做事嘛,还是中庸一些的好。” 这是以长辈的口气在跟他说话,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王有志大喜,觉得这老头不错,双向奔赴啊。 既然陈康伯是个实干家,有才华的主战派,那就是同志。王有志也不绕圈子,把一些情况直接汇报给这位大首长。 他先讲了金国现在的情况,指出完颜亮目前的财政政策,竭泽而渔,收入不能持久;其靠清洗维持的高压统治,也不能持久;靠掠夺汉人土地分给女真人以拉拢下层,也不不能持久,因为女真人不善耕种。完颜亮最后多半是想通过南征来内部矛盾外部处理。 一开始可能会来势汹汹,但他不会打仗,只是一味用杀人来逼着部下冲锋。北方忠义之士甚多,民间武装很多,可以组织起来抄他的后路。只要大宋顶住他的三板斧,就是他败亡的时候。 陈康伯连连说好,又问:“你这个五路绿林副总瓢把子能带动多少北地的人马?” 王有志一激灵,原来人家都知道了,只好讪笑着说:“我只是挂个名,真正掌权的是耿京。他应该可以调动接近三十万人。”这个数字是王有志按照后来耿京大军的人数说的。 陈康伯显然有点不相信。不过既然高王二人有十万大军,还要认耿京为老大,可见此人有相当的号召力,加上妇孺有二十多万倒是有可能。 王有志又说开矿炼钢的事,陈康伯表示支持。但他也说了,现在朝廷财政困难,拿不出很多钱来,五万贯以上免谈。王有志趁机说自己想了个办法,可以通过募集富人资金来搞,不用花多少朝廷的钱。当然前提是要让股东分享利润。 陈康伯连声说好,但他又马上提出,募集到的钱不能挪用。王友志表示可以让三司派人监督。 陈康伯想了想,觉得既然王有志肯这么说,那就应该没有卷款而逃的想法,于是说那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王有志出来后,觉得陈康伯这个人很厉害,让人觉得春天般温暖,他对你很赏识很信任,甚至很关心。但陈康伯实际上对自己还是有提防之心。自己说交易所,吴益担心麻烦,王正大喜过望,只有陈康伯担心自己卷钱逃跑。 他回想了一下,发现他说的大部分话,陈康伯都是连声说好。这显然不是陈康伯真就以为他说的都好都对,而是敷衍,或者说一种礼貌。为的是让说话的人感到舒服,认为他赞同自己。 赵构、陈康伯他们都是千年的狐狸,自己在跟他们谈话的时候,很容易就被迷惑。他们有时候对自己的话表示高度赞赏,一通夸,经常引得自己多说话,容易被他们套了话去。每次都是出来仔细一想,甚至睡一觉到第二天才想明白。 这还是多亏了自己有后世的历史知识,对皇帝宰相毫无敬畏之心,不然很容易就跟吴翠翠一样被对方折服,变成死忠粉。要不是自己提醒,看吴翠翠那样,这几天一张嘴就是“圣人说 ”,都恨不得为皇后去死。而在古代,这是忠臣中的忠臣。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自己当时被迷惑了,显得有点傻,但在对方眼里,就是自己已经被收服了。这样等于自己反过来迷惑了对方。 想到这里,王有志不由得非常得意。影帝算什么,演得再像,也比不上真情流露迷惑人。等到赵构退位后,他就知道我王有志有多么阴了。 高全啊,北边贸易的大门,我已经给你打开,就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了。我们哥俩一南一北,比赛一下,看谁发展的好!想到这里,他走到旁边一个小摊上,买了一个烧饼,对小贩说:“生意稳了,你三哥他们都可以回去了。” 王有志啃着烧饼,骑着马往军器所慢慢走去,旁边范龙范虎骑马在旁边护卫着。他又要重新开始了,不过这次起点更高,虽然核心团队暂时只有几个人,但他坚信很快就能做起来。完颜亮,我等着你来! 第1章 奸臣有奸臣的用处 尽管回到军器所已经下午,王领导还忘不了继续找人谈话。一来要继续摸底,二来他刚刚从皇帝和宰相那里学来的御下技巧,得练习练习。就这样又折腾到他习惯下班的五六点钟,王领导才恋恋不舍地下班。权力的滋味真好。 王友志回到翠楼,吴翠翠帮他换了衣服,然后直奔一个包房。吴益、王继先、王正都已经等在里面了。吴益给王正弄了个通奉大夫,所以他现在是从三品的高官,可以上朝的,有资格跟吴王二人坐一起了。 王继先的官职是昭庆军承宣使,跟王有志一样,正四品。当然他身份特殊,就算是从九品呢,大家也照样要巴结他。 大家都恭喜王有志和吴翠翠。吴翠翠现在是吴近的干女儿,吴益的干姐姐,九等孺人。跟王有志结婚后,就要成四等硕人了。如果官家大方一些,就会封她为四品诰命夫人,那就是朝廷命妇。低于四品的官员见了她要行礼的。 吴益说:“姐姐你以后做不得这翠楼掌柜了,也怪可惜的。” 吴翠翠一脸不在乎,她现在也算体制内了,已经看不上这个小小的掌柜:“嗨,我都要当诰命夫人了,还稀罕这个掌柜? 我想好了,回头就让柳烟接。这些年都是她帮我的,这丫头一直都在等钱钧,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王有志没吭声,钱钧肯定是不回来了,他痴迷于打仗,一心当李靖那样的大将军。他对柳烟本来也不是特别依恋。回头捎信过去问问吧,王有志还想要么把柳烟送过去。 吴翠翠最近高度亢奋,她本来没想那么多,就盼着王有志回来。没想到王有志回来以后,她忽然就身价百倍了,眼看还要当诰命夫人。 听皇后的意思,官家准备重用王有志,如果能把说的那些都实现了,封侯拜相都有可能。到时候,自己岂不就是一品诰命夫人,甚至能像邠国夫人那样成为国夫人。 自己虽然不能像梁氏夫人那样帮韩世忠打仗,但可以帮王有志做生意。做生意嘛,她自觉得不比任何人差,不论男女。 她又对吴益说:“我的国舅爷呀,咱们可说好了,你三天之内帮我们严官巷官廨找好房子。我可得在那儿成亲。” 王正看到王有志一面懵,就向他介绍:严官巷官廨是重要的官员宿舍,就在御街旁边。因为上朝方便,所以很多高官住在那里。他原来也住在那边,但因为地方太小,后来自己买了房子,搬出来了。 王有志对吴翠翠说:“那我们不如在中石兄府上旁边买个房子住,何必去跟人家挤呢?” 吴翠翠说:“我的相公呀,别的事我都依你,这件事你得依我。我现在也是命妇了,成亲不得在公家的地方啊?要是在翠楼,不丢死人了?” 王有志本来觉得无聊,后来又一想,吴翠翠还是对自己的出身自卑,要争个面子。算了,都由她吧。 吴益虽然不愿干正事,但对这种忙,很愿意帮,把胸脯拍得山响:“姐姐的事,我不管谁管?我明天亲自去办,看谁不给我这个面子!” 王有志赶紧谢过,敬了杯酒。他又给王继先敬酒。王继先这一段时间有点衰,他想假节钺,让徒弟张孝直等校《本草》献给官家。本来官家都同意了,但被给事中杨椿封驳了。 他愤愤不平地说:“德义你想,那新《本草》,你也出了力的,涵盖华夷医术,乃是旷世之作,何等宝贵,何等大功。更何况,我假节钺,关他什么事?杨老儿非要阻拦,分明就是嫉妒!” 王有志心想:就你那德行,还假节钺,是个人就不会同意。而且医书跟假节钺有什么关系?要升太医院院使还差不多。 但他还是要劝王继先:“医师息怒,跟一老儿生气犯不上。他还能活几天?” 王继先愤愤然:“他是三朝元老,我是拿他没办法。不过他年纪不小了,总要生病吧?到时候,我看太医院哪个医生敢给他治? 其实吧,假不假节钺,我也不是很在乎。我就是气不过杨老儿那个劲,看不起医生,好像只有他们考了进士才是正途。不是进士出身的做官就都是奸佞小人。” 王继先这个人还挺会搞统一战线,在坐的只有王正是进士出身,吴益是外戚,王有志是商人出身,吴翠翠是风尘女子。 王正有点尴尬,只好讲了一通,当今陛下圣明,唯才是举之类没营养的话。 王有志听说这个杨椿不肯阿附秦桧,被秦桧罢了官,秦桧死了才又提起来。于是他觉得这应该是个好人,便说:“医师不妨去找官家哭诉。官家还是个念旧情的,多半会从别的地方补偿。” 王继先一拍脑袋:“哎呀,还是德义才智过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听到可能有补偿,于是就不生气了,开始琢磨跟官家要个什么官。 王有志害怕王继先到处作恶,于是说:“为官最要紧的是官家的宠信。而得宠信的关键是要与官家的距离近。内官为啥经常得宠?还不是离官家近? 医师虽然圣手无双,但最好经常在官家身边。你看蓝珪蓝都知,寸步不离官家,最得宠信。” 王继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拍案叫绝:“一语中的!德义真是奇才。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跟谁越熟,就关系越好,是这个道理!我看看要么干脆去当太医院院使,没事就去帮官家太后把脉。” 大家都夸这是个好主意,以后还请王医师提携。王继先得意洋洋,仿佛自己已经成了大宋第一宠臣。 王有志劝王继先留在赵构身边,不仅仅是为了阻止他到外面作恶,还因为他想利用王继先这个奸臣来除掉一些人。奸臣有奸臣的用处。 第二天奸臣王有志又被迫早起上班,他现在又想当皇帝了。当上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上班时间改成九点,天天早晨六点就上班,太折腾人了。 不过今天他很高兴,先是炮局的地皮和资金批下来了。他原来想放在玉皇山,但王正提醒他说,当心有言官弹劾他,说他破坏龙脉。于是干脆就放在以前的乌金寨,那边有水路可通,还在山里,原来就有高全建的试验场。 接着是两个差人把王宁带来了,这事还是王宁的老领导王正文帮忙的。王有志说身边缺书手,并打听原来提刑司的书吏王宁还在不在那边? 王正文闻弦歌知雅意,就动了公文把王宁调过来,给王有志当书吏。王宁吓得赶紧写了辞职信,结果提刑官不准。为了讨好王有志,提刑官还派两个差人把王宁押送过来。 第2章 陆游的请求 王宁一见王有志就跪下求饶,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天知道他会怎么报复自己?王有志站在旁边,让他跪了一会,然后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把已经吓尿了的王宁扶起来: “文静兄这是做什么?你我乃是故人,相交多年。我下车伊始,正需要文静这样的大才相助。找你来,是要重用你。莫要误会了。” 接着就让人把他拖进签押房,派给他一大堆公事,主要是帮王有志修改文件。王宁搞不清楚状况,但既然给活,那就抓紧干吧,别让王有志挑出毛病来。 其实王有志并不是多恨王宁,也没想整死王宁。他只是喜欢看到以前欺负他的人,常年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这样对王宁天天进行心理折磨,外面还都夸王提点不前嫌。 正事很多,他时间很紧,没空来整这些小人,先让王宁精神紧张着再说。他今天要去见陆游,这是在南宋他为数不多,有深交而又名声很好的官员。 陆游现在是敕令所删定官,虽然只是正八品,但位置很重要。他最终还是被母亲逼着离婚再娶。秦桧要抓王有志的时候,陆母怕陆游受连累,逼着他跟心爱的唐婉离婚,又娶了秦夫人王氏的族侄女。 可怜唐婉还是陆母的侄女。当初主张娶唐婉进门的是这个姑姑,后来赶唐婉出去的,也是她。 不过唐家是世家大族,唐婉一离婚,就有很多人求亲。她又改嫁了皇亲赵士程。赵士程曾任武当军承宣使,永嘉郡王,风评不错,死后赠少师,谥号恭惠。 等于陆家不要了,人家转头就嫁了个王爷,成了王妃。“昨天你家把我抛弃,今天让你家高攀不起”,俨然后世弃妇逆袭女主文的大女主。人家都不用魂穿,也不用重生,转眼就逆袭。 陆游和唐婉都是天生传奇男女主角,可惜最后都是悲剧。陆游一生不得志,抱憾而终。 唐婉虽然后来贵为王妃,丈夫对她也很好,但终究人一生能爱几次?她还是想着陆游。后来二人游沈园的时候,好巧不巧,遇到陆游这个前夫哥。 宋朝那时候风气也比较宽容。赵士程也很大气,没有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而是很客气地邀请陆游一起喝茶聊天。 陆游见了唐婉,伤感之余,在园壁题了着名的《钗头凤》词:“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琬看到后悲伤不已,也依律赋了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雨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妆欢。瞒,瞒,瞒!”。 此次邂逅不久唐琬便忧郁而死。陆游为此哀痛至甚,后又多次赋诗忆咏沈园。沈园于是到现在都很有名,成为着名的旅游景点。 而赵士程因为娶了陆游的前妻,也千古留名了。可见多跟名人来往,还是有好处的,哪怕是个落魄没用的名人。 陆母赶走了自家侄女,刚逼着陆游娶了秦夫人的远房侄女,秦桧就死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步步踩空,枉做小人。 不过陆父埋怨她时,她依然理直气壮:“唐婉是我侄女,我不心疼吗?他们小两口天天蜜里调油的,三哥儿(陆游)都没心思苦读考试了。天下都知道三哥儿是大才,可不能让唐婉耽误了。他不喜欢王氏,正好专心读书。” 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就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是什么道理?但陆母强势,是前参知政事唐介的孙女,相府千金,从小就霸道惯了。陆父虽然是淮南东路转运判官,但常年不在家,也管不了她。 陆游现在终于进入中枢当官,遂了父母心愿,但一直不快乐。一来是失恋,二来是官家毫无北伐之心。见王有志找他,倒是非常高兴。 王有志是踩着饭点过来的,倒不是他想蹭饭,而是陆游上班的地方不方便进去。俩人正好到御街上去吃玲珑生煎包。这包子底下煎的焦黄,外酥里嫩。轻轻一咬,把鲜美的汤汁吸出来,感觉舌头都跟着化了。 不过两人都是吃过好东西的人,而且出来主要是谈事情,也不太贪恋美食。陆游先放下筷子说:“德义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两件事找你。” 王有志笑道:“务观做了敕令所删定官,说话都带着公文气了。请讲。” 陆游尴尬地笑着说:“徳义取笑了。实在是敕令所公务太多,我很快就要回去,必须长话短说。 第一件是,我想到军器所跟着你干;第二件是我写了一个话本,是以你和王掌柜的为原型的。” 王有志大为惊讶:“务观,你在中枢,天天都能见到官家,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去。你为什么非要到我这出力不讨好的地方?” 陆游直视着王有志的眼睛说:“我在敕令所,看起来风光,其实不过是天天案牍劳形。我是能天天见到官家,官家对我看起来也很器重。但我说的官家大部分都不听。 别人也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纸上谈兵,好大言少能事。我想不如跟着你,做些实事。官家不想北伐,是怕打不过金兵。你是能打败金兵的。 我跟着你,能让大宋官军都坚甲利兵,再打几个胜仗。官家也许就愿意北伐了。陆游虽然不通军务,但自信也有几分薄才,应该能帮到恩相。”说完站起来,给王有志深深一揖。 王有志赶紧扶起:“务观能来助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别到时候,老夫人登门问罪,我可当不起。” 陆游脸一红,但还是很坚毅地说:“徳义放心。其实官家也有点烦我了,其他好多人也盼着我赶紧走,腾出位置来。我再豁出脸面,来求一些亲朋古旧,升为七品监造官应该有把握。 只要升官了,家慈就不会生气。更何况家慈对徳义印象很好,前几天还说要我多跟你走动。” 王有志心中暗暗叹气:这位家慈,可真是太慈了,天天就想着儿子赶紧升官,别的都可以抛弃。 第3章 写了一个剧本,以你为男主角(为华夏征途加更) 不过陆游能来可太好了,这可是文能赋千古名句,武能杀白额猛虎的猛人!跟辛弃疾有一拼,只是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后世的历史上,陆游去了一段时间大散关,摩拳擦掌想跟金兵干架,结果刚伏击了几个金人巡逻队,就被赶紧调走了,生怕他惹事。 对王有志来说,陆游要是去了军器所,自己的办公室主任就有了,而且这人办事很踏实,能深入基层,不是坐而论道的,估计让他帮着办工厂应该也能胜任。 更何况大名鼎鼎的陆游做自己的小弟,王有志不要太得意。他估计再过一段时间,辛弃疾就要南下来见赵构了。回去抓了张安国后,辛弃疾还是要到临安来。 到时候一并拉过来,自己左手陆游,右手辛弃疾。南宋最文武双全的两个大才,都被自己收入囊中,天下什么事做不成?就问高全服不服? 于是王有志赶紧说:“务观能来助我,实在喜从天降。你我兄弟以后携手造百万坚甲利兵,训百万精兵良卒!” 他看了看周围,又说:“定保江南百姓平安!”他估计这一段时间,身边少不了皇城司还有其他什么地方的密探,说话还是小心点好。 他在赵构那里有个人设,贪图富贵,迷恋美色,没有野心。如果也跟着陆游大谈北伐,传到赵构耳朵里,这位官家就又不放心了。 陆游感谢之后,又说:“第二件事,还请德义恕我冒昧。听说官家要给你和王掌柜赐婚,我也打心眼替你们高兴。忽有所感,就以两位为原型,写了个剧本。 还没完成,剧情大致是:书生文武双全,但奸臣当道,落魄不得志。偶遇花魁,二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奸相垂涎花魁美色,又嫉恨书生忠义多才,于是陷害。书生无处躲藏,花魁让其躲在裙下,骗过奸相爪牙。 此处得罪了,不过这样写,观众爱看,德义莫要怪罪。花魁掩护书生逃走,不肯屈从奸臣,被打入大牢。 书生逃走后,到前线从军,屡立奇功,大破番兵。皇上封其为元帅,并亲自接见。书生趁机诉说自己和花魁的冤情。皇上龙颜大怒,将奸臣撤职下狱,最后开刀问斩。 书生假装落魄去探监,花魁并不嫌弃,对他矢志不改,深情倾诉思念之情。这一段可以多些唱词,定然感人。书生亮出身份,告诉花魁喜讯。 花魁一开始不信,后来钦差来宣旨,不但释放,还封她为命妇。二人喜极而泣,书生将锦衣披在花魁身上,扶她出狱,风光而去。 皇帝皇后见他二人情深意长,不离不弃,深受感动。皇后就认花魁当妹妹,皇帝给二人赐婚。书生做了大元帅,花魁受封一品诰命夫人。” 王有志听得目瞪口呆,自己就这样成了大ip了?而且文武双全,年轻英俊。这不是陆游的形象嘛,自己有点不配啊。陆游看他半晌不语,以为他不愿意自己婚事张扬,于是就解释道: “贤伉俪真情感天动地,但有些凡夫俗子会有非议,还有些小人会拿尊夫人的出身抹黑。不如用戏文的形式先把尊夫人女中英豪的形象宣扬出去,就好像邠国夫人一样,谁还敢非议?” 王有志知道这是陆游在帮自己,或者说这是他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这个戏本一出,以陆游的文笔,定然传遍大江南北。虽然掺杂了陆游个人的一些憧憬,甚至他的一些爱情感受,但大家一看就知道实际上是写的谁。 这戏曲爆火后,自己两口子就是家喻户晓的“英雄美人”,绝对的正面人物。谁再非议他,甚至弹劾他,谁就是奸臣小人!而且这戏文中还夸了皇帝皇后,官家和皇后看了也高兴。以后碍于这个名声,轻易不会处罚自己。 想到这里,王有志赶紧站起来给陆游做了个深揖:“放翁如此厚爱,让我夫妻如何回报啊?” 陆游赶紧扶起:“德义折煞陆游了。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如果能带着我成就北伐大业,陆游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二人相对大笑,王有志的团队也算初步成形了。 王有志与陆游分开后,回到军器所,发现张瑾已经来报到了。他又把范虎安排到张瑾手下当小使臣,几个亲兵都安排当都头。这样范虎就相当于他的卫队长。范龙以后另有安排。 他又请示吴益调善于铸造大钟的工匠来,准备开始铸造大炮。他并不准备上来就搞铁模铸炮,那个兰陵那边都还没搞定,研发起来非常费钱。还是先保守一些,用泥模吧,先造出一个来给赵构看看。 作为一个后世人,他深知做项目,一定不要想完全成功后再上报,这样领导不是嫌你慢,就是慢慢把这个项目都忘了,其他部门也不容易配合。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项目分成几个节点,过几天就取得一点成绩,马上汇报。让领导看到这个项目组不断进步,不断有喜讯。 马斯克为啥火箭炸了也宣传,要让金主看到他在忙工作而不是生孩子,要股民看到他的公司不断上新闻。都是一个道理。 他先搞出一个能用的大炮来,哪怕只能打二三十发炮弹,也是出了阶段性成果。官家又没规定,造出来的炮就不许回炉再炼了。造出个勉强能用的大炮,轰隆一响,炮弹打出二三里去。官家看了欢喜,后续资金和政策就有了着落。 这些都容易,而且对他也不算多大的事,现在最关键的是证券交易所。王五娘弟弟王小弟,现在叫王孝悌,拿了吴益的名刺去开封府,办理开办证券交易所的事。 那边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怪,没听说过。不过王孝悌说就是大一些的交引铺,想显得与众不同。开封府的书办觉得交引铺也就是交易之所,各种“引”也就是证券,说得通。 王财神总是会搞些新奇的东西,倒是可以理解。吴益的面子不能不给,兄弟解库现在是皇商,不能得罪,于是就同意了。但很快就又有了问题。 第4章 钱塘证券交易所(为精神病~小伙加更) 原来是有规定,不能用“临安”两个字。这个事王有志倒是有准备。他根据后世的经验,写了好几个备用的名字。杭州也不行,最后定了钱塘,这个也很有彩头。钱装满池塘,那当然是很发财的样子。 证券交易所“批”下来了,马上要买房或租房开办。最好当然是界北街那样交引铺集中的地方,不过那边的房租地皮都太贵。 王继先听说这个特别能赚钱,就慷慨地把自己的“快乐仙宫”划出一半来,给王有志建交易所。当然只租不卖。 王有志劝他把快乐仙宫改成樊楼翠楼这样的“娱乐城”。以后交易所开张后,定然会聚集大量天下最有钱的人,快乐天宫就在旁边,现成的销金库。 但王继先舍不得把搜罗来的美人出来表演,一心独享,又担心交易所万一不火,自己岂不是亏了?吴翠翠表示,自己愿意把剩下一半租下来经营。 王继先觉得只出租房子包赚不赔,于是答应了。他把原来的人都搬到城外去,最近言官不断攻击他,他也觉得应该低调些。 交易所不是建好就能发财的,还需要宣传,要发展产业链,培养生态。现在大宋的证券业只是个雏形,连债券都没有,更何况股票。 王有志搞了个证券交易所,但没有证券公司,还是无根之萍,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他从兄弟解库和四海解库挑出一些人来,进行培训,当然只是推销股票,因为他自己也不懂投资银行业务。 来找他的人太多,他又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主要是吴翠翠接待。这也是他要尽快把证券交易所搞起来的原因。不公开发行股票,这么多大爷,还都想多占股份,他根本摆不平。 首先发行阜康纺织股份公司的股票,目前纺织还是是最重要的。他已经又开始做织机,并派人到乌金寨附近去召集以前的旧部。 他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好多四处流落的原来的工人,听说他回来了,都又出来。 有的被迫卖身为奴的,王有志也仗义,都买回来。当然价格给的也不高,如果对方不卖,自有青龙帮去收拾他们。 还有落草为寇的,也赶紧跑回来,王有志也有办法安置。官家让他收容归正人,他有权自己造册落户。 兄弟解库借给阜康纺织股份公司二十万贯,由于技术已经成熟,各种数据都是现成的,甚至有些工匠也是原来的,很快就又建起来了。 现在没有电子记账,发行股票只能印刷纸质股票。他害怕人伪造,于是就用了桑皮纸,做好暗记。又用阿拉伯数字标了号码,官面上问就说是草书,推销的时候就说是天竺字。每一股都记录好,并有备份。 王有志看着做好的股票,叹口气,要是以后有大型水压机,就可以做出网笼,压出水印了。 虽然他不会写招股说明书,但他想总要说明这是个什么公司,干什么赚钱的,多少资产,准备募集多少资金,资金用途,如何监管等。 他堂堂四品大员,自然不能亲力亲为,于是就把思路大致说了一下,交代证券交易所筹备组的人来写。又找了一些会画画的人来,按照他说的意思,把一些他准备建的厂房和机器大致画出来。 没有ppt幻灯片,他于是就用一幅幅画和字来表现,其实也差不多。就这样,已经租下来的快乐仙宫原来的几个大房间,就变成了路演厅。 一些培训好了的伙计,都一身绫罗绸缎,打扮得非常精神,给一波波的客户讲解阜康纺织股份公司的情况,劝大家投资来买。很多人问为啥不叫商号,而叫公司这个怪名字。 王有志的解释是:公司公司,公众所司,众人一起投资和管理的商号,跟原来的不一样,所以叫公司。公司财务要受股东监督,每年要发给股东一份经营说明书,包括各种账目,叫年报。 股东每年开一次大会,经营者向股东汇报当年的情况和下一年的计划,接受股东的质询。股东按持股多少,推举董事来组成董事会,负责重大决策。不分身份贵贱,股份面前,人人平等。 因为规模大,管理的人不叫掌柜,经营管理之人,所以叫经理。公司聘请谁做经理,需要股东选出来的董事会同意。 这些条款受到投资人的热烈欢迎,以前入股的商号从来没有这么为小股东着想。当然他们还会问一些别的问题。如果遇到有人提他们没想到的问题,就记下来,说回去问王相公。其实是回去大家一起研究讨论,定下来第二天怎么回答。 王有志很快就发现,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一来王财神的名头在那里,大家相信他有赚大钱的本事。 二来,如果对着一个人讲,这个人可能会有很多顾虑,甚至会百般挑剔。但如果对着一帮人讲,特别是讲演者擅长煽动的话,很容易形成一种氛围,甚至狂热。 人都有从众心理,如果别人都在疯抢,人往往会觉得自己不买就是犯傻。当然这里面要有托才好,有人带头才好带动情绪。这些都是王有志被困传销窝点时学到的。 至于证券交易,也好办。交易所的地方比那些交引铺大多了。原来快乐仙宫的歌舞厅,被改成了交易大厅。墙上挂着一块很大的黑板,上边用彩色油漆画出一个表格,写着股票名称、编号、买入价、卖出价、成交价、单笔成交量、总成交量。 其实这些交引铺也有,不过他们是用白纸,而交易所用黑板。有人出价,就有人爬梯子上去,用粉笔把最高买价和最低卖价写上。如果发生变化,就把原来的涂掉,再写上最新的。其他数据也一样。后来专门做个大的梯子,写价格的人就坐在上面随时改。 为了刺激客户买卖,王有志又在旁边立了一大块黑板,把股价的走势也随时画上。他还培训了一些经纪人,在大黑板前边喊价,一开始是击掌成交。后来人多了,就改成打手势。手势不用王有志来编,大家自己约定了一套。 招收经纪人的工作不太顺利。界北街交引铺的伙计和牙子,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们本来就是高收入,看不上这个怪里怪气的交易所。 结果就招了一帮走单帮,介绍人买卖大宗货物的经纪。一个原来牲口市的经纪,培训了一阵,觉得别扭:“这王财神当真是什么都跟别人不一样。别的经纪谈价都是在袖子里碰手指,打手势,生怕别人知道了价格。 他这里正好反过来,大喊大叫,跳着高打手势,还写在黑板上,生怕别人不知道。” 有个在界北街外面混的经纪撇撇嘴:“一看就是没在大店混过的。你当都是卖牛卖驴了,吃了上家吃下家。大店里每天成交上千单,谁有时间慢慢在袖子里扒拉?还不都是赶紧买卖。王相公说了‘时间就是金钱’! 这个道理好像大家心里都明白,但就是说不出来。只有王相公这样的财神下凡,才能一语点破.......” 第5章 王府也不能仗势欺人 阜康纺织股份公司发行了五十万股股票,每股票面价格一贯钱,股本一百万股。等于只卖一半。不卖的五十万股,自然属于皇后、吴家、王有志夫妇和王继先等人。 股票的发行是早晨八点才开始,吴翠翠怕买的人不多,毕竟以前从来没有股票这种东西,所以雇了一些人来排队。还有些人并不知道是在买股票,只是看到排队,二话不说就跟着排,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排,反正先排上再说。 当然也有很多是真来买股票的。有些人很有排场,还带了椅子凉伞和吃食,一看就是豪门的管家之类。 慢慢地天开始亮了,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人越来越杂,竟然还有四方馆的胡商。很多卖小吃的小贩都不摆摊了,挎着篮子沿着队伍叫卖。 吴翠翠怕出事,花钱请了开封府的差人来维持秩序。吴益又请了十几个禁军过来,除了镇场子,也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只是排队的人虽然多,不过看上去真有钱的没多少。 忽然两个骑兵骑马走了过来,后面是两辆大车。大车周围跟着十个徒步的士兵。大车上,各有十个巨大的银球!在晨辉中熠熠生辉,闪得人眼都睁不开。 旁边的人一阵惊呼:“没奈何!清河郡王府也来买股票了?”看不明白不要紧,马上就有明白的给大家讲解: 原来清河郡王张俊最是贪财。家里的银子堆积如山,为了防止被偷,张俊命人将那些银子铸成一千两一个的大银球,名叫“没奈何”,意思是小偷搬不走它们,全都拿它们没办法。 马上就有更明白的人接着讲张王的故事:你知道钱眼是怎么回事吧?对!就是从张王这里来的。 说是官家大宴群臣,有滑稽艺人来助兴,拿个浑天仪来看谁是什么星宿下凡。后来又说,浑天仪太沉,用个铜钱也可以代替,钱能通神嘛。 他用铜钱看了一眼官家,说这是帝星下凡。看到秦桧时,说这是相星下凡。看到张俊时,这艺人却说看不出来。张俊怒道:“都是星宿下凡,我贵为郡王,如何不是星宿下凡?”让他再看一遍。 那艺人说:“我看了好几遍,只看到张王坐在钱眼里!”讽刺张俊贪财,结果哄堂大笑。 张俊大怒,刚要椅子上站起来,奈何不胜酒力,一下跌倒了。但张俊到底是武将出身,身手灵活,顺势翻个跟头站起来,博得满堂喝彩。 这艺人见此情形又凑趣说:“张王原来擅长在铜钱眼里翻筋斗,怪不得这么有钱!”这样就把场圆了过来。张王倒也大气,还赏了艺人一些钱。 正说得得意,有人看到张府上的亲兵要过来了,赶紧转移话题,改说好话:要说赚钱有魄力,用人不疑,还得数张王! 话说有一天,张王到后花园散步,却见一老军躺在地上晒太阳睡懒觉。张王是个带兵的大将,怎能看得当兵的如此偷懒,就用脚踢了踢他,喝问他何以慵倦到这种程度?这老军要是答得不好,估计就要吃军棍了。 谁知老军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不慌不忙回答说:“没事可做,只好睡觉。” 张俊见他是老军,又在自己府上,多半是跟了自己很长时间的,倒也没发火,而是问:“你会做什么呢?我府上不养闲人。” 老军说:“什么事都会一点,就像回易之类的事,也略微通晓。”你等知道什么是回易吧?就是跟番邦外夷的贸易。 张王见他不想胡说,就问:“我给一万贯铜钱,你去海外跑一趟如何?” 要换成是小人,当场纳头便拜,赶紧应承下来。但那老军不是凡人,却说不够忙活的。 张俊大为惊奇,就说:“给你五万贯怎么样?”你想啊,五万贯啊,多大的数目啊,一辈子都赚不到。但那老军仍然说还是不够。 张俊一捋长须,问道:“那你说多少才行?” 那老军呵呵一笑说,没有一百万,至少也要五十万。 要换别人,直接乱棍打出,但张王是什么人?乃是铜钱眼里翻筋斗的高手,觉得这老军既然跟了他这么长时间,一定不会骗他的钱,且勇气过人,二话不说,立即给他五十万,任其支配,并不过问。 却说那老军一拿到钱,先打造了一艘大宝船,华丽异常,颇有上国气象。又招聘能歌善舞美女及乐师百余人,还到处收购绫锦奇珍古玩、金银器皿、珠宝首饰等。征募了勇将十余名,兵丁百余人,又请礼部的人来按照拜访海外诸国的宴乐礼节,演练了一个月后,扬帆出海。 却说老军到了外国,只说是大宋使臣。那些小国听说是上国天使,不敢怠慢,都奉为上宾。老军趁机赊账。一年后满载而归,除珍珠、犀角、香料、药材外,还有骏马,获利几十倍。 当时诸将都缺马,唯张王骑了匹丈二高的骏马,军容显得特别雄壮。张王非常高兴,就问老军了:“你怎么做的?赚了这么多财货。” 老军便把这次海外贸易的经历详细报告,原来是如此这般。张王称许不已,赏赐特别优厚,然后说:“既然你这么能干,我再给你一百万,你继续做吧”。 老兵回答说:“人家番邦也不傻,这次能赊账,下次就不行了。还是让我回到后花园照旧养老吧。” 众人听了感叹不已。那人说得兴起,指着两车闪闪发光的大银球说:“也就是张王薨了,要是还在,怎么会只出两万两银子来买王财神的股票?定然是至少一百万两!”众人齐声叫好。 却见张府的人也不排队,直接跑到了队前边。众人再畏惧权势,也不干了,都在起哄。张府的卫兵举起长矛对着起哄的人群。禁军赶紧去制止。 早有人飞报王孝悌,他过来一看,跟张府的官家聊了几句,就让人打开侧门,放大车进去。排队的人急了,齐声高喊,大骂张府仗势欺人,又骂阜康商号势利眼。 第6章 皇后都害怕了 王孝悌急忙登至高处,拿了个铁皮喇叭高喊:“股票发行,万贯以上的大户优先。大家请看旁边的告示,我们早就写明了的。各位非富即贵,如果不想排队,就赶紧派人回家拿钱,够一万贯,我们优先!” 有的就叫人去看告示,发现果然有此条款,再看以前收到的传单,上面也有这一条款,只好作罢。不过还真就有几家,派人回去拿钱,凑够了一万贯,得意洋洋地从侧门进去了。 这事很快传开了,大家更加相信买股票能发财,那两车大银球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很多人哪怕凑不齐一万贯,也赶紧叫人回家再拿钱来。还有更多的人加入到买股票的队伍里来。 雇来排队当托的,还有看见有人排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来排的,现在就发现好处了。有的人过来问卖不卖位置?一开始是十文铜钱,后来涨到一百文。一百文?当然卖了!卖了再到后面去排。 有些街溜子连坏事都不干了,就在那里帮人排队。当然也有的凑过去,也不排队,转来转去。禁军把鞭子甩得啪啪响,威慑着想插队的,想浑水摸鱼偷窃的。 吴翠翠得意地坐在快乐仙宫的高处,看着下面人山人海来抢购自家的股票,拿了一串葡萄递给旁边的贵妇人:“今天全靠王妃帮忙,这二十个没奈何一摆,下面个个都被亮瞎了眼。任他王公贵族,都疯了一样回家拿钱!” 旁边的贵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俊的遗孀荣国夫人章秾。她本来也姓张,是个歌妓。跟韩世忠的梁夫人一样,也是先做妾室。后来张俊的原配魏夫人去世,她就扶了正。因为同姓不婚,所以改成姓这个“章”。 因为出身相似,所以吴翠翠身份地位涨上来后,两人很快就成了闺蜜。荣国夫人笑道:“还不是你这个女诸葛安排的妙计。这人啊,哪有不贪财的。那么大的银子,谁看了不咽口水?你这个生意可不能亏了啊,不然这么多人闹起来,官家也不好办。” 吴翠翠说:“王妃放心。你入这股,我给你兜底,包赚不赔。要是真亏了,我拿翠楼抵给你。” 荣国夫人笑道:“呵呵,我还信不过你嘛。就是人太多了,替你担心。” 再看下面的众人吵闹着,焦急地等轮到自己。前面不断有人挥舞着手中的股票出来,一路炫耀。接着后面就有人出两倍价格买。大部分人不卖,当然也有少数人傻乎乎卖了,之后就很后悔。 因为第一个交易日,一开盘,股价就到了三贯钱一股,当天收到了六贯七百文一股。之后一路上涨,到了第五天,涨到了二十贯一股。然后才开始回调,后来在十五六贯附近震荡。 由于大宋是做九天休息一天,所以交易所可以连续交易九天,股民炒的非常过瘾。一开始是三天后才出结算结果。后来顶不住股民的压力,改为第二天出结算结果。 饶是王有志找了几十个簿记员,每天也要加班到深夜。交易所每天都在招聘簿记,很多账房先生都跑去应聘,给的薪水超出市价一倍,实在吸引人。气得周围店铺的老板大骂。 整个江南都在谈论股票。王有志派人趁机宣传,不光阜康的股票能上市,其他商号也可以发行股票,只要合乎规格,也可以上市交易。还可以发行债券,一样也可以公开交易。马上就有很多大商号开始来咨询怎么上市,都有什么门槛。 皇后高兴坏了,她有八万股阜康纺织的股票,目前股价稳定在十五贯左右。等于她短短五六天,就赚了一百一十万贯。更何况那八万股股票,也是四海解库借给她钱买的。 阜康玻璃和阜康香皂的股票也马上就要发行,到时候至少又是一百万贯。她虽然贵为皇后,也不曾有过这么多钱,更何况还这么快。 一贯谨慎的皇后突然得了这么多钱,她也开始有点害怕,赶紧就跟官家说了。官家一开始不相信,专门问了皇城司才确认。 官家也高兴坏了,皇后的钱不就是他的钱嘛。他倒不是贪财,而是有了钱就能控制军队,控制朝臣,他的半壁江山才能坐稳。 皇后确认不会引起事端后,来了决断,马上向官家提出,以后不许别人再开证券交易所了,就这一家! 她是这么理解的:交易所就像个大赌场,每个股票就像一个赌桌。赌桌都这么赚钱,赌场肯定更赚钱。 这么赚钱的生意,当然要官家和她两口子独占才行。由官家和皇后的代理人王有志和吴翠翠管理,皇家、吴家、早期的几个发起人持有。 经过大士族们集体抗议后,改为以后只能再设一家,而且需要官家亲自批准,还需要竞买。 钱塘证券交易所的股份,原来的创始股东让出一部分来卖给大士族们。官家又趁机施展二桃杀三士的把戏,分化士族。不但赚了不少钱,还捞了不少政治资本。 官家现在一说起王有志来,就会高兴地连声说:“奇才!奇才!” 突然什么都没干,就赚了这么多钱,他还是有点担心。于是就专门召见王有志,仔细问了,又找人研究了一通,认为没有什么风险。 王有志趁机向他提出发行国债,募集资金来发展军队和缓和财政紧张,发展钢铁等战略行业。国债发行后,就在交易所交易,这样应该很多人买。 中国古代的财政基本原则是“量入而出”,坚决反对出现财政赤字。好处是不容易债台高筑后还不起而崩溃,坏处是容易很早就发不出工资而崩溃。 赵构晚年贪图享乐,有点用度不足,听了王有志的话,很是心动。但刚一提,就被大臣们喷了个狗血淋头。这次大臣罕见地意见统一,坚决反对,还说这是周赧王债台高筑的昏聩之举,寅吃卯粮是亡国之兆。 还有言官说谁给陛下出的这个主意?请斩此人以谢天下!其实是谁,大家都很清楚。 赵构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但王有志是万万不能出卖的。这等点石成金的奇才,千年一遇,杀了蓝珪也不能杀王有志。这位薄情寡义的皇帝,罕见地死保王有志。 王有志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愤然指责大臣们食古不化,同时提出一个解决方案:阜康商号设立几个公司来代理军队和一些政府的后勤业务,由这几家公司出面发债和股票。 这几家公司市价七折来服务军政,条件是获得一些矿山的开采权。这么一来,这几家公司借的钱等于贴补了军政。王有志虽然不懂金融,但根据后世的地方融资平台,照葫芦画瓢,他还是知道的。 赵构很是心动,因为这样一来,等于军队所需粮草等物资,不再依赖地方政府。如果能够成功,军队就摆脱了江南士族的控制,而被自己牢牢抓在手上。 第7章 结婚真折腾(为书友高大杨加更) 于是他就找汤思退和三司使来商量了一通,觉得可行,只是担心这些公司会不会支持不下去。但汤思退以其一惯卑劣的品行,觉得支持不下去跟朝廷也没关系,那是你自己的事。 虽然他家里也买了阜康的一些股票,但这几个公司跟那几家上市公司不是一回事。上市公司是独立核算的。所以他对这事大力支持。 赵构还是希望这些公司能长期经营下去,这样朝廷会不断得利。于是他就拿了地图,让王有志自己选,他想要哪些地方的采矿权。王有志当然不会客气,当即要了他记忆中大部分大矿的采矿权。 其实赵构看起来大方,其实给的都是没大规模开发的矿山。只不过王有志有后世的知识,知道一些地方有容易开采的大矿。在赵构觉得自己加强了对军队和政府的控制时,王有志其实拿到了发国债的权力。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这些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吴翠翠已经开始担心王有志不想跟她结婚了,天天催促。 奈何古代结婚不像后世自由恋爱。特别是北漂、沪漂之类的男女,谈一段时间觉得合适,愿意结婚,两边父母见过后,没意见就去领证了。还有的连跟父母说都不说,俩人就直接去领证,然后才跟父母说。 古人要讲“六礼”,即纳彩(说媒)、问名、纳吉(订婚)、纳征(下聘礼)、请期(定日子)、迎亲。当这六道程序全部完成之后,双方才算正儿八经的结婚。宋代有所简化,但说媒、订婚、迎亲、拜堂的程序还是要走的。这一走就要个把月。 王有志和吴翠翠是天子赐婚,流程更简单。官家亲自去祭告天地,祈求平安降福。然后在大殿上任命工部尚书作为特命全权大臣,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前往吴府提亲。吴府自然应允。 然后工部尚书又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带着皇帝赏赐的礼物和一对大雁,前去纳采。吴府自然是收下了。然后是问名,就是看八字是否合适。王有志说不清自己的八字,于是就按吴翠翠的八字对应着做了一个特别合适的。而吴翠翠的年龄也给改小了两岁。 找算命先生一看,乃是“天作之合”。其实他俩这是皇帝赐婚,什么八字都是天作之合。算命先生长了几个胆,敢说皇帝的赐婚不合适? 然后就是纳吉,王有志又找算命先生给算了一下,选了个良辰吉日作结婚日期。他把这个郑重地写在大红喜帖上,托安国夫人送给吴府老太太。虽然吴翠翠就坐在他旁边。 然后是纳征。工部尚书他老人家又不辞辛苦,带着八个箱笼,都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茶叶和酒水,装了两大车,送到吴府。 不算多贵重,只是按一般四品官办婚礼的水平。看起来跟王财神的身家有点不符,但王有志说要太张扬会招人嫉妒,吴翠翠也不愿给吴府太多东西。国丈吴近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欣然笑纳了。 工部尚书干工作不积极,但对当这个媒人很热衷。陆游写的《花魁传》已经开始风靡江南,吴翠翠已经成了当今最红的女明星,而且看样子,必将流芳百世。他这个尚书媒,也必将跟着千古留名。 他又跑去吴府请期,就是问女方家庭对婚礼日期有没有意见?吴府当然没有意见。 就这样折腾了个把月,终于把迎亲的日子盼到了。这期间王有志和吴翠翠搞了交易所,发行了三只股票。王有志拜访了很多权贵,去了四方馆,还安排了设立阜康盐业公司,炮局的工坊都接近完工,就要开始铸造大炮了。 婚礼那天,吴翠翠先到吴府等着,梳妆打扮,静等王有志来迎亲。见太阳已经偏西,王有志穿上大红袍,璞头上插了两支宫花,骑上胡商送的高头大马,带着一顶八人大轿,四对红纱灯笼,八个骑兵跟随来到吴府。 因为过去大户人家接亲路途都较远,所以拜堂都在晚上,新人也顺势安歇。久而久之,有钱有势的人家婚礼大多在黄昏,也取婚字古义。大概远古时期,部落相隔也较远,等到了新郎家,也都到了黄昏,所以叫婚礼。 因为江南缺马,王有志一行共九匹大马,相当于后世九辆劳斯莱斯,算是非常豪华的迎亲队伍了。沿途都知道王财神迎亲,聚了无数人观看。好比状元夸官,又似将军凯旋。 吴翠翠戴着金梁冠儿,插着满头珠翠、东瀛大珠,身穿大红通袖袍,百花裙,系着蒙金带。 吴益夫人递给吴翠翠一个金如意,左手握着;一个银锭,右手攥着,这叫“左金右银,必定如意”。又给她一个苹果,吴翠翠梳妆打扮,穿一层层的衣服,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才好,已经饿的不行了,上去就是一大口,再要吃,却被拿走了。 她跟王有志一起,俩人很腻歪地给吴近夫妇磕了个头。不等吴近的套话说完,王有志就一把抱起吴翠翠,放进了花轿里。众人哄笑,只道他等不及了。 吴家倒也舍得,给了不少嫁妆,足足装了六车,披红挂彩,一直送到严官巷官廨。本来吴益提出,沿途都挂上红缎。但王有志还是说太招摇会招人嫉妒。 吴翠翠本来很向往,后来一算账,原来要用五百匹绸缎,还是舍不得。因为那些用完后都会被沿途看热闹的人拿走,白送还不落人情。精明的吴翠翠不会干这种事。 王有志虽然抠,但是很热衷于搞红地毯。从严官巷口,一直到他们的官员宿舍兼洞房,共铺了三层红毡。门口有两伙宦官,分别是替皇帝和皇后送赏赐的。王孝悌赶紧每人都塞个大红包。 见王有志下了马,众人唱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却有点山东河南一带的发音,“窄”不念zhai,念zhei;“客”不念ke,而是念kei。 王有志乍一听,仿佛是后世看乡土视频。又一想,临安好多人是从那边南渡过来的,口音应该有些相近的地方。 王孝悌又赶紧给吴家送亲的每个人,都送了一柄真金蜀扇、一枚桂花香牌、一个月白秋罗汗巾、一个白玉巾结,还有二两银子。 王有志的父母都不在,自承父母双亡,俩人就对着牌位磕头,算是拜了高堂。夫妻对拜后,就扶入洞房。 王有志没有家人,父母公婆儿女都在的“双全女亲”,就由老朋友工部郎中王正夫人来充当。她拿了个秤杆,挑开吴翠翠的盖头。两人喝了交杯酒。这一套仪式总算是完成了。 有些人要来闹洞房。吴翠翠本来就又累又饿,见这些人还要来调戏她,登时大怒,暴喝一声:“哪里来的村牛?给我叉出去!”那几个人吓得抱头鼠窜,王有志哈哈大笑,把众人推出房外,关上门。 第8章 佳期旅行?他是不是想逃跑?(为束州府的徐笠智加更) 王有志转身对吴翠翠说:“娘子饿了吧,我就知道你肯定饿了。这里早就备好了酒菜。来一起吃吧,我也饿了。” 外国的婚礼多半还要有伴郎讲演,大家还要跳舞唱歌。而中国的新郎新娘这时候往往正埋头干饭,毕竟婚礼时间长,又一直来不及吃东西。 吴翠翠欣喜地发现,旁边桌子上摆着不少饭菜,都还是热的。她一边说:“相公知我也”,一边扑过去猛吃,平日的矜持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有志在旁边一边吃,一边说:“我猜你接下来要干什么,你看看对不对?” 吴翠翠笑着说:“你猜猜看。” 王有志说:“接下来,外边人都以为咱俩会尽享鱼水之欢。但贤妻并非俗妇,接下来一定是要检查别人送的礼金多少,好记下来以后还人情。是也不是?” 吴翠翠笑得饭都喷出来了,一边咳嗽着一边说:“对!对!我家相公果然最知道我!” 王有志心想,后世的新婚夫妇等客人走了,吃完东西,都是先干这件事。古代这些一般都是公公婆婆做,但王有志和吴翠翠算是罕见的“双职工”。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和社交圈子,而且王有志并无亲人在,礼金都是直接给他们的。 吴翠翠的社交圈子其实比王有志大多了,全京城的权贵,她基本上都认识。她成了命妇之后,又很快认识了很多权贵夫人和如夫人。这次其实送给吴翠翠的礼金反倒多。 王有志喜欢吴翠翠,很大程度上是她很像后世的女性,让他觉得很亲切自在。想到这里,他拉开房门,喊了一声:“小弟,把礼金单子拿过来。你嫂子要看!” 婚后第二天,两人又假模假式地回吴府一趟,算是“回门”,其实也就是放下礼物,说了几句就走了。吴府也理解,毕竟不是亲的,关系还很尴尬。 但吴翠翠却接着去拜见了皇后,表示她认皇后作娘家人。皇后很高兴,觉得已经彻底把吴翠翠收服了。听吴翠翠讲他们洞房第一项是干饭,第二项是整理礼金,皇后笑得前仰后合。 皇后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两口了,他们不但能逗她开心,还能帮她赚大钱。她开始有点把他们俩当成自己的女儿女婿了。听吴翠翠说,王有志要带她去做佳期旅行,到周围玩几天,顺便烧香还愿。 皇后也很羡慕,她几乎自从小时候进宫,很少能出门,出门多是逃难。至于出去玩,根本不可能。她也有几次去庙里还愿,但都是去皇家寺庙。而且很多人跟着,烧完香,布施完就走。游山玩水,那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把吴翠翠当成自己的替身,希望她去做一些自己想做,没机会做的事,回来讲给自己听。于是她就赏了吴翠翠一些珠宝和礼服,让她记得回来后就找自己说说游玩的情况。 赵构面对来向自己汇报并请假去旅行的王有志,第一个感觉却是:王有志会不会趁机带着老婆逃回北方去?又一想,应该不会。他在这边生活可比北边好多了,钱也多多了,没理由跑。 于是他也赏了一些东西给王有志,并劝他抽时间读书写字。王有志趁机向他请教写字的技巧,一般人都是好为人师的,赵构也不例外。于是他就真让王有志写了几个字,他进行指导。 别说,他水平真的很高,王有志的字明显有了提高。于是王有志趁机形成了,经常进宫汇报并请教写字的习惯。 王有志这次旅行准备先去茅山几个道观,然后去天目山禅源寺,再顺富春江回到临安。路线已经先报给了官家。官家“慷慨”地拨了一队禁军骑兵保护,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王有志心想官家还是小家子气了,自己真要跑,这点骑兵能看住吗?说不定连马都被他带走了。这样也好,明着的骑兵比暗着的皇城司密探好。对神秘的皇城司,王有志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本能的有点畏惧。 吴翠翠会骑马,但王有志不想她太劳累,而且两个人在车里说话也方便,于是就带了一辆牛车让吴翠翠坐着,一辆牛车带着丫鬟和物品。自己和四个护卫,十个禁卫军骑兵,都骑着马,一路向茅山而来。 沿途慢悠悠地到处看风景,王有志经常坐到牛车上跟吴翠翠说话。其他人觉得他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也不做他想。其实他们一路上都在小声商量事情,毕竟是事业男女,非比凡夫俗妇。 吴翠翠说:“已经上了三家公司,后面碾米厂也应该上吧?安国夫人家有良田一百多万亩,每年收租米六十万石。她对跟我们合伙办碾米厂最热衷。” 王有志笑着小声道:“当初他家和秦家,加起来每年一百多万石米,控制了米价和军队,逼得官家喘不过气来。倒是张俊最见机,看形势稳定了赶紧表面上交了兵权。又死的早,不然下场可能会很惨。 他做的事,官家肯定没有忘。这也是咱们的机会,米肯定是要拿过来,钱也要拿过来。田地嘛,肯定是官家和士族分。以后秦家也可以下手。” 吴翠翠笑道:“那倒是,慢慢地她家有多少钱,她自己都不如我清楚。不过你真需要那么多钱吗?而且那么多良田,我们真不要吗?” 王有志说:“个人能花多少钱?但要是研制新的机器、武器和产品要多少钱?那可是无底洞。人人都觉得阜康的东西全是暴利,艳羡异常,却不知早期要有多大投入。 至于良田,你还是拐不过弯来。土里刨食,除非下面是金矿,不然能赚多少钱?但工厂一年能赚多少钱?我们主要把矿山和工厂抓在手里,再有几十万人,谁能比得上我们? 现在情况多好?我用股票就把权贵都拉拢过来了,以前跟我们作对的行会,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反过来求我带他们。现在我如果愿意见王老行首,他都能高兴得晕过去。 短期我们没有什么障碍了,抓紧时间开矿办厂,安置人手,要在金兵南下之前准备好。这些都需要钱。现在的股票都涨疯了,抓紧时间再发一些,争取多筹集些钱。也不能只上我们的,别人的也得上,吃独食会噎死的。” 皇城了,赵构听完蓝珪的报告,说:“既然他基本没带多少行李,交易所也没有车辆载重离开,那应该不是逃走。逃走的话,必定要带着大部分钱。看来是我多疑了。” 第9章 元符宫复兴在此一举 茅山积金峰风光还是那么秀美,三天门还是那么壮观,元符宫还是断壁残垣。主持还是那个主持,方丈也还是那个方丈。旁边开垦了一些田地,好像总算可以吃饱饭了。 王有志叹了口气,说:“一别数载,元符宫依旧不曾修复,各位道长还在苦修,有志之过也。”接着让范虎拿了一百两银子给住持做香火钱。 住持虽然在山里苦修,但也知道了王财神的大名,本来指望他出钱修庙,却只给了百两纹银,不免有点失望。王有志看出他的想法,就说:“我现在是管着不少钱,但不是官家的就是股东的,只能用来经营,不可私用。” 他边说边走,看看身后禁军已经离开很远了,就压低声音说:“现在有一场大机缘,元符宫能否复兴,在此一举。不知道长是否愿意一试?” 主持一贯跟别人搞神秘,忽然间,看见大名鼎鼎的王财神跟自己也搞神秘,不由得来了兴趣。他对王友志微微一笑说:“王相公请讲,是机缘自然要抓住。” 王有志说:“我之前受元符宫请下紫姑指点,大恩不能不报。但重修元符宫,事情太大,我身份不够,受不起,不能我自己来。我劝你去见一个人,送个东西给他。元符宫的复兴就落在这个人身上。道长可知此人是谁?” 道长沉吟一番说:“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王侯将相。” 王有志微微一笑:“道长果然是个活神仙!我就不卖关子了,是普安郡王。实话告诉道长,我也会算命,但只算大事不算小事。我之所以有财神之名,全靠算。” 主持眼睛眯了起来:“如此,施主断定此人日后贵不可言?” 王有志点点头。道长又问:“施主何不自己交好他?” 王有志叹道:“我受皇后圣人大恩,她抚养了恩平郡王。那位是张贤妃抚养的。官家无子,要从中选一位作皇子。纵使窥得天机,我又能如何?” 住持心中暗想:原来是想两边押宝。自己不方便,就让我去。不过确实是大机缘。元符宫不拼一下是没法重修了,自己不能就这样下去。 他看了看周围的断壁残垣,心想就算不成,还有什么可以损失的?只要说得含含糊糊,显得高深莫测,普安郡王只要不傻,就不会去告发他,那等于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他就拱手给王有志行礼:“多谢施主。” 王有志又说:“若道长办了此事,本官即便散尽家财,也要重修元符宫。日后此人发迹,元符宫别说超过九霄宫,就是成为天下第一名观,又有何难?”说完紧盯着住持。 住持虽然修道多年,但手也不由自主抖了起来。看来这件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若拒绝的话,这位可是杀完官军又杀金军的。这种事,既然他已经告诉自己了,不干会是什么下场?于是又施一礼:“定不负王相公所托!” 王有志搞试验,外界很多人觉得他搞的东西跟炼丹差不多,认为他有道教异术。那几个禁军远远看到他跟主持谈什么,还以为他们在论道。看看元符宫这个穷样,也不能干什么。 跟主持谈好后,王有志回来带着吴翠翠到处看风景。吴翠翠听他说元符宫扶乩很灵,不由得来了兴趣,给了住持五十两银子,请他给自己扶乩。 住持今天得了一百五十两香火钱,又得了一个机缘,不由得心情大好。又请出老方丈,两人一起为王夫人扶乩。因为王有志说上次请的紫姑很灵,于是还请紫姑。 吴翠翠焚香祷告完以后,只看到乩笔一顿,然后开始龙飞凤舞。旁边的道士唱道: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王有志想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春游,作者很自负,以“出众风流”自居。却见吴翠翠脸色苍白,手发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过去拿起记录的纸张塞到袖子里。 他正在奇怪,却见吴翠翠又让人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主持,说:“奴家为皇后圣人求的,没想到紫姑真听到了,真神仙也。” 然后吴翠翠拉着他就走,一直到了车上,吴翠翠才松了口气,凑到他耳朵旁边说:“你是不是想当皇帝?” 王有志如同耳边响起炸雷,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难道自己说什么梦话被吴翠翠听到了?但刚才她的表现是怎么回事? 吴翠翠小声说:“看样子是了。你不知道刚才那首诗是怎么回事吗?” 王有志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吴翠翠说:“我从小就要练琴棋书画舞蹈,所以女人写的诗,我大多都清楚。这首诗是长孙皇后写她自己的。乩仙是在说我有皇后命啊,但却只有半首,不知何解?” 王有志说那还是去九霄万福宫问一下吧。其实上次他跟高全去万福宫,求了四句话云山雾罩的,但好像有道理。现在自己回到南方了,也许是跟高全各主南北?最后一句还是不明白。 于是他又扶着吴翠翠一路爬上去,好不容易到了万福宫。果然还是那个主持,也还记得他,赶紧请到里面喝茶。吴翠翠说自己在元符宫扶乩,得了半首诗不知道紫姑暗指什么,特地来请教。 主持看了半天,又带他们见方丈。方丈须发雪白,面色红润,一副有道高人的样子。他看了一会,盘腿坐下,一会脑门上冒出汗水,突然一跃而起,到桌子上拿了笔,写下一行字: 鸾非鸾,凤非凤,不处宫阙中。一编汉史何须续,女怀清台思巴清。 王有志更是看得一头问号,方丈似乎很疲劳,不愿说话,挥了挥手,好像是让他们走。王有志只好又捐了一百两银子,和吴翠翠走了出去。 他讪笑着说:“上清宗就是这么神神秘秘的。” 吴翠翠皱着眉头说:“鸾非鸾,凤非凤,不处宫阙中。好像是说像是皇后但又不是。一编汉史何须续显然是指班昭。汉朝邓太后当政时,请她到宫里,如同丞相,地位仅次于太后。 巴清是秦国的女巨富,也是历史上唯一的女巨富,秦始皇对她都很尊重。这是说我会非常有钱,非常有权势,但又不是皇后?” 她看看王有志:“非常有钱是肯定的,有相公在,奴家以后必定是天下最富的女人。非常有权势,但不是皇后。难道你没当皇帝?没当成不是会灭亡吗?怎么我还会很有权势呢?你上次来求,方丈怎么批的?” 王有志说:“好像是说我跟高全一个管南方,一个管北方。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有了实力,干什么都行。”吴翠翠点点头,不再说话,之后就一直拉着王有志的手不放。说吹了山风,不舒服,不再去玩了,直接回家。王有志只好跟她一起坐牛车打道回府。 元符宫里,住持打开包银子的包袱,发现里面除了银子,只有一顶用白绢做的软帽。他看了看,摇摇头,一时想不明白什么意思。忽然脑子冒出一个想法,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10章 如何培养主观能动性? 王有志在南方大干快上不提,再说前几日高全听完范山的报告,说:“没事了就好。南方可能更适合他,就是他结婚我没法过去了。”范山行了个礼,下去了。 王有志走了,高全暂时还有点不适应。最大的问题还不是王有志留下的工作,而是他现在遇到事没人商量了,只能自己一个人想。虽然两人总是互相讽刺挖苦,但其实彼此精神上还是比较依赖。 另外他不像王有志在网上看了那么多东西,对这段历史知道的很多,大事多可以预判。 他只能见招拆招,不过他坚信只要坚持工业化路线,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战胜。现在是难得的发展期,已经有一定技术积累了,他要抓紧发展工业规模,扩充队伍。这样培训工人和新兵的任务就重了。 宋章上次完成了暗中护送王有志去拜访辛弃疾和耿京的任务后,就获得了提升,当了一个新兵连的连长。不过他依然很郁闷,他很想跟那些同乡一样,去收编土匪,但谁让他老家就在兰陵镇附近呢? 周围没有土匪,他家祖辈都是安善良民,亲朋故旧,谁都跟土匪不沾边。他万万没想到,祖辈当好人居然吃了亏,现在被派作教官,来训练新兵。虽说现在是新兵连连长,但谁都知道新兵连的连长不值钱。 他一看到那些左右不分的新兵,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怎么能这么笨呢?想当初,他在乌金寨少年军校时,有些人左右配合不起一二三来,高师傅被迫改成了左右左,基本上就都会了。 现在这些人连左右都分不清。有在学校训练小学生的战友说,那些小孩倒是练几天就会了。你看这帮人,都二三十岁了,连学校的小孩都不如。 这些人吧,本事不大,毛病不少,训练不行,怪话不少。说什么打仗是凭血气凭武艺,练走路有什么用?把他气得够呛,天天提着根棍子,见谁迈错脚就打。结果越打,那些人越错,最后都不会走路了。你说这些人得有多笨。 问题层层报上来,高全看了,一开始不以为意,这个问题他知道怎么解决,小事一桩。他记得原来听王有志说笑话,说民国时期西北军练兵,很多人分不清左右,于是就下令把左腿裤腿卷起来,这才解决。 但他很快意识到,由于他的班底基本上是少年军校的学员,跟他看似师徒,实则情同父子,形成一种依赖,遇到问题就报上来,让他想办法解决。 他就好像一个理工科学霸父亲,一开始辅导孩子做题,所有的题都不在话下,很是得意。慢慢地就发现,孩子自己变得不思考了,遇到稍有难度的题就来找老爸。 训练新兵走正步,这是最基本的,如果这也要他亲自解决的话,这些军官是不是太不合格了?以后仗会越打越多,越打越大,他不可能代替一线的连营长指挥。如果军官们都不能独立思考,以后会出大问题。 培养独立思考的问题怎么解决呢?好办!我军有现成的办法——开诸葛亮会!大家都要发言想办法,甚至要鼓励士兵自己想办法。谁想出了好主意,就奖励谁吃肉。这样积极性会高。 历史上,徐帅打仗时,很少自己先定,都是鼓励大家想办法。有的人后来以此说他不会打仗,自己没主意,都要依靠下面的人。其实真正了解他的人,对他都很佩服很尊敬。而四方面军出的将领最多,能打的也最多,跟他这一套管理和培养办法密不可分。 于是高全就决定在全军推广诸葛亮会,连各个班里也要开,人人都要发言。以后开会,他也不再先说自己的意见,而是先让别人说,一个个都说,然后他启发,诱导,总结。 即便其实是他的意见,也要让大家觉得是一起想出来的。免得以后手下都觉得师傅是个神人,永远正确,自己不如不想,只要执行命令就行了,一个个都成了木偶,不知道变通。 原来王有志开会的时候,都是先听别人说,然后他来总结,并结合大小气候进行评说,显得高屋建瓴。高全原来都说他装x,现在看来还是有道理的。南方人就是心眼多啊。 而高全那种开会,一坐下他就开始说,说完就开始分配任务。全程下边的人没几个说话的,都在记。现在想想,简直不能叫开会,而应该叫传达。 搞科研搞生产也是这样。他原来看不惯王有志经常只说一个思路,剩下都扔给韩秀姑。觉得王有志看人家小姑娘借科研解愁,就趁机剥削,没有个当师傅的样子。 但王有志这种甩手掌柜的做法,后来却证明比他亲力亲为效果好。王有志带出好几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他带的那几个都只是“执行力”强,不能单独出成果。 范崇山这个新的大管家,范山这个少年特务头子,也都是王有志带出来的。他高全亲自带的人,都是打仗很勇敢,在车间几天几夜不合眼,算不上人才。 高全越想越应该培养部下的主观能动力,当然大方向大战略,还是要他来定。毕竟知道历史发展大趋势的,这世界上,只有他和王有志两个人。 宋章接到命令后,很有点傻眼。他本来是想让上边给个办法,自己好照样执行,没想到上边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还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诸葛亮就是沂州府人,大家商量商量,一定能赛过诸葛亮。 这叫什么事嘛。不过他也想明白了,他这样上报,营里也这样上报,最后就报到高师傅那里。师傅那么忙,哪有时间管这些小事,当然还是要他们自己来解决。 师傅上次开会说,他们都是大人了。宋章这个十六岁的大人,只好自己想办法。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就找来各排排长,向他们传达开展诸葛亮会的通知。回去先让各班开会想办法,然后汇总到排里。各排再汇总到连里。 第二天下午,他召集排以上干部开会,问大家意见。结果大家都不说话,他只好让从一排长开始,每个人都先把本排的意见念一遍,然后发表自己的意见。 一排长站起来,声音洪亮地念道:“训练就一个字,揍!”然后放下只有一页的报告说:“正步那么简单,哪有走不好的,都是欠揍。多抽两棍子就好了!”居然获得好几个人的鼓掌,被指导官瞪了一眼才都作罢。 第11章 新兵不好带,连新兵都带不好,还能干什么? 宋章皱着眉头,看了一排长交上来的报告,一共就一行字:“走不好,就抽一棍。再走不好,就抽两棍。直到走好为止。”他憋着笑,说:“二排长!” 二排长比较鸡贼,看到连长和指导官多半不赞同“揍”的方法,于是脱稿即兴讲演:“揍是不行的。有的兵走不好是因为紧张,你越揍他越紧张。” 他又看了两位领导一眼,说:“我看还是多批评教育,多鼓励。”然后把报告装到口袋里,说:“我们这个不成熟,改改再交。” 宋章大怒,一伸手:“交给我!” 二排长只好把攥得皱皱巴巴的报告交给连长。宋章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走不好正步,一要打棍子,二要给班里别人洗内裤。还不好就不许吃饭。” 宋章沉着脸说:“三排长!” 三排长好像憋了半天了,噌地站起来,大声说:“报告!我排搞了一种好办法,可治走正步百病!” 宋章和指导官都大喜,连忙说:“你赶紧说,什么办法?” 三排长得意地说:“走不好的,我就让各个班长找了四根竿子,绑在班长和他两手两脚上。让班长带着他走。” 宋章想了想,说倒是可以试试。一排长看到三排长出了风头,把自己这个“一排长”比下去了,很是不服:“报告!我有意见!” 宋章说:“讲!” 一排长说:“三,排长,这个办法听起来不错。但实际上根本不行!你想那么多兵,班长一个个都带着走,还累不死吗?” 指导官拿着兰陵产的铅笔在记,一边说:“这倒是个问题。” 三排长一看急了,于是也举手:“报告!我也有意见。” 宋章眼看他们要吵起来,于是说:“你先等一下,四排长!” 四排长看了一圈,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一边看着两位领导,一边说:“我看啊,各位讲的都有道理。光靠打不行,还得想巧办法。但光用巧办法也不行,实在不行也还得揍。” 宋章用手指点点四排长说:“王益,你这个泥瓦匠,从少年军校的时候就天天和稀泥。哪天我烦了就打报告,把你调到地方上去修茅房。把你的报告给我!” 宋章接过来四排的报告一看,果然又是好几页。纸上留天留地,留左留右,字迹公正。标题还用毛笔:“新兵连四排关于提高走正步训练效率诸葛亮会之报告”。 下面用铅笔详细地记了,每个人说的话,然后是排长的总结,大一二三,小一二三。列了打的好处,坏处;批评教育的好处坏处。最后结论是还是均衡使用打和批评教育,并向友军学习。还有落款。 指导官在旁边看着说:“人才呀。我看你来连里当文书算了,别当排长了。” 王益赶紧说:“我就一个小排长,还是临时的,能有什么意见,您两位怎么说,我怎么干就是了。我坚决执行上级命令,争取早日让四排摘掉垫底的帽子!” 宋章拿这个老同学没办法。王益本来在军校文化成绩很好,但每次比武都垫底。本来后勤上要他,他却非要待在战兵这边。但小长征一路过来,他只有苦劳没有功劳,但也一点伤都没有。好像他什么都干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干。 混了这么长时间,同学都提上去了,他还是个副排长。宋章来当新兵连连长,把他要过来,希望能帮他在新兵连训练结束后能提排长。结果第一次评比,他那个排就垫底,成了最后一个排。 宋章和指导官商量一通后,宣布散会,留王益整理加工报告。他一留下,文书倒没事干了,只好跟着学习。字不如王排长好,文字功底更是要叫人家师傅,只能在旁边端茶倒水。 王益又结合班长忙不过来的意见,改进为不但班长用竹竿带着矫正,走得好的也可以带着矫正。老兵带新兵,先进带落后。 这样的报告一级级报上去,到了参谋部训练处,挑出来两份报告送到高全那里。一份是王益同学写的,非常合乎规格,里面不再全是废话,重点介绍了“竹竿矫正法”。 另一份是别的部队写的,提出了“卷裤腿法”。就是走正步的时候,把左边裤腿卷起来,这样就容易区分左右了。 第二天,宋章接到命令,让他带着报告撰写人到参谋部开会。宋章没想到他们那份报告被评为唯二的两份优秀报告,还让他上去讲经验。宋章记不住报告上的内容,就让王益替他去讲。 王益大壹贰叁,小一二三一讲,大家居然都说好,很清楚,有条理。高全在后世最讨厌领导这样讲话,觉得假大空。但现在看来,这样还是比较清晰,只要内容充实就行。 开完会,宋章就一个人骑马回去,王益同学居然被参谋部看中,留下当作训参谋了。宋章又是高兴,又有点嫉妒。 高兴的是,老同学终于有了机会,找到了适合他的位置。嫉妒的是,这小子居然一下子成了连级参谋,自己还是个新兵连连长。新兵连解散后,能不能当连长还不一定。 临走时,王益对他说:“参谋部这边忙,你让人帮我把铺盖送过来吧。我就不回去了。有空来参谋部玩啊!”一副小人得志凡尔赛的样子。 生气归生气,回到连里,宋章还得开会,大吹一通咱们连这次成优秀了,全军就两个。四排长还被提拔成作训参谋了。想出主意的三排长提拔成副连长。文书去当四排长。 这一下大家都眼红了,都开始想办法。一排长思想转弯慢,二排长想出“一帮一,先进带落后”的方法,差的太多,班长帮不过来不是吗?练的好的先进也可以带差的呀。 指导官赶紧又写了个报告送上去,王益当了作训参谋,他很羡慕,早知道就自己写了。他模仿王益的风格写了一篇报告上去,也受到了表扬,但没升官。 几天后,王益整理了各新兵连提出的训练创新方法,获批后建议在全军推广,先召集各新兵连的连长来学习。王参谋在训练会议上对着新兵连的连长们训话:“都说新兵不好带。但要是连新兵都带不好,还能干什么?” 第12章 居然成了我的领导? 王益还真的是一个人才,不仅仅会写公文,而且擅长总结。各连队报上来的诸葛亮会讨论结果,他都能很好的分类、整理、总结乃至提炼。范崇山对他很满意,没多久就升了上尉。 根据高全制定的规则,优秀的连排长会选到参谋部当参谋,熟悉大部队作战。干一段时间,如果干得好,升了级,就要再下去做主官。 王益其实也可以等到升少校再下去,但他听说新兵基本训练完成后,就跟部分老兵混编,组成地方部队。然后去剿匪和锄奸,进行实战训练,觉得是立功的好机会。 他一个作训参谋,这批新兵训练完了,下批要到明年了。这段时间就没事干,如果能带着新部队打几个胜仗,就可以升少校了。时间不等人啊,看看大师兄范崇山等人,人比人气死人啊。 宋章连队因为出了个王益,积极性一下就起来了,最后评比成了第一。宋章就当了新连队的连长,正得意着呢。发现来了个新副营长,不是别人,正是老同学王益。 根据“一级压一级”的原则,部队在独立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由一个上级副主官来指挥。王益就是那个来指挥的副营长。看着王益这个上级,宋章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别扭,但也没办法,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宋章连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急行军到蒙阴县高家山,去拔除一个小山寨。高家山名字高,但海边并不高,就是个小丘陵,也不是很险峻。有个小山寨二百多人,但非常顽固,就是不接受收编,还到处打家劫舍。 宋章说:“你看这帮人怎么想的?那么小,兵马少不说,也不能打。我们连随便就拿下。他们还非得不投降,还老跟我们捣乱。” 王益说:“ 针不扎到肉上就不觉得疼。老是嘴上说不动手,他以为吓唬他。总觉得我们怕金人,他们离蒙阴县城近,我们就不敢动他们。这次我们就把它拿下,震慑一下周围的土匪。” 王领导亲切地拍着宋章的肩膀说:“这次是咱们连队第一次独立作战,一定要万无一失,切莫轻敌。” 宋章心里一阵腻歪,又不表现出来,只好继续谈任务:“三连已经出发了,我们也要赶紧走,别被他们比下去了。” 王益听了也有点着急,这也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战斗,可不能表现差了。于是他赶紧让宋章检查全连的辎重和装备,自己拟定了一份行军计划。宋章走出去后,嘴里嘟囔着:“这小子拉泡屎也要做计划。” 王益又抓紧按计划补充了物资后,先派出了侦察兵,半个时辰后全连开拔。不过他的计划还是有用的。沿途被搜索过,没有遇到骚扰。扎营的地方也都是侦察兵找好的,依山傍水。 王益的计划非常细致,连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喝水吃饭,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大小便,都写得一清二楚。下边虽然有些人觉得好笑,但毕竟第一次独立作战,都有点紧张,还都遵照执行。 由于准备充足,安排得当,部队行军速度很快,当天太阳下山前,就到达了蒙山脚下的九女关。早出发的三连反而落在了后面,等他们到的时候,宋章连队已经把最好扎营的地方占了。 王益检查了一下,发现无一人掉队,也没有丢失东西。他心中得意,对宋章说:“服不服?”宋章假装没听见,出去查岗了。 第二天连队天亮后吃完早饭继续行军。三连为了抢先,提前走了。王益轻蔑地一笑,命令先慢慢走半个时辰,再加速。王师傅说过,刚吃完饭就剧烈运动容易呕吐,时间长了还会得盲肠炎。 九女关往正东走,去高家山最近,但这条路靠近蒙阴县城。高全有过命令,让部队不得进入县城二十里的区域。王益就让往东北方向走,这边地势平坦,行军速度快。 三连是去打高家山东南的塔山,选择往东南方向走,抄近路。但那边山多,不好走,还要找船渡过东汶河。 王益选择到北岭附近,这边是东汶河上游,水浅而且河道窄,大家卷起裤腿就趟过去了。后世这里也是县城,不过在当时还是农田和树林。 过了河,他下令跑步前进,迅速到达大方山,以防被蒙阴县城的金兵发现。大方山距离高家山,只有十几里路。他于是让宋章带部队慢慢走。他带了几个人去会合侦察兵,对高家山进行侦查。 其实高家山的地形,参谋部的地图上早就标得很清楚了,但王益不放心,又仔细勘察一遍,还画出了如果敌人逃跑,会走哪些路。 这时大队人马已经很近了,在靠近高家山的裴家山西北侧安营。宋章也过来看地形,他高兴地说:“没什么,就一个小山,寨子也不大,有一圈碎石头墙,大门是用树干捆起来做的,一看就不结实。直接动手吧!” 王益说:“不行。我们不能轻敌。我准备用两个排来攻前门,一个排来堵后门,一个排来当预备队,守营盘和警戒,防止有援兵。” 宋章急了:“我们总共一百多人,你还留什么预备队?就算有援兵,人少,我们就打完寨子,把他们也吃掉。人多,不行我们就往裴家山和同坡林山上跑。 你这样,这分一点,那分一点,剩下总共才七八十个人去打寨子,力量分散,攻坚难度变大。” 王益说:“以防万一嘛。涧西沟战役被土匪袭击了老营,这个教训不能忘记。” 宋章被他说得要哭了:“大哥。那是老营,都是妇孺,还有大量辎重。我们那个营盘,说实话,就几顶帐篷,只要能打下这个寨子,都丢了都行。” 但王益就是不同意,坚持要“万无一失”。宋章无奈,只好要求正面进攻的部队,再加强一个班。两个主攻排的排长也一再央求,王益只好同意了。 于是宋章开始做战前动员,非常简短:“兄弟们,都下午了,我们赶紧打。打下来来,在寨子里吃完饭,睡觉!”大兵们一阵欢呼,于是就对着高家山的寨子冲了过去。 第13章 居然成了现眼包 他们携带了一门虎尊炮,一边架炮,一边劝降:“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投降。都是汉人,投降免死!”但里面的土匪嘴很硬,不但不投降,还往外射箭。 于是王益就改变了劝降对象:“乡亲们,我们都是人,不给土匪头子当马牛,当奴才!杀了欺压你们的土匪头子,打开寨门,抗金军不扰民,分地分粮!” 里面一阵嚷嚷:“谁敢投降,老子杀了他全家!”“有本事就上来,别在下面耍嘴皮子!”“俺王老虎一柄丈八蛇矛,纵横江湖十几年,从无对手!有本事上来和俺比试比试!” 王益回头看看炮手,见他点点头,知道已经测好了,于是就一挥手:“开炮!” 第一发炮弹打远了,打到了山寨的院子里,引起一片惊呼。但第二发打到了寨门前,溅起一片泥沙。第三发依然没击中寨门,不过离寨门更近了。 土匪头子看到对方连打三发炮弹,都没造成多大损害,于是胆子也大起来,高叫道:“就是好吓唬人的,不怕!” 正说着,一发炮弹正打在寨门右半扇上,窄门是用一些小的树干绑成的并不结实,一下子就歪了,有好几根树干也被打断。土匪头子正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又是一发炮弹打过来,仍然打在右边那扇门上。这次打断了上边的横梁,这扇门一下子就散了架。 宋朝大喊一声冲啊,很多兵也跟着摇旗呐喊,但并不动,只是虚张声势。这是他们头天商量好的,只是做出夺门的样子来。 土匪头子急了,马上指挥一帮人来堵门。这时候虎尊炮已经换成了霰弹,一炮打过去,当时就倒了十几个人。剩下的人愣了一下,突然大喊着转身就跑。 王益一吹哨子,宋章带人冲了进去。不过刚冲进去没多远,就被迫停了下来。原来寨子里还有一些高大的碉楼,但并没有高过寨墙,从外面山坡上往上看,根本看不到。土匪在里面居高临下往外射箭,给抗金军士兵造成不少伤亡。 而且寨子里都是土匪,一个正常老百姓都没有。土匪头子为了“凝聚匪心”,带着手下到处杀人放火,手下土匪,个个都有血债。他们知道抗金军的规矩,有恶劣罪行的,投降也是个死,所以都顽抗到底。 不光宋章连队,就是整个抗金军,还是第一次遇到巷战,火器优势一下子没了,很不适应。王老虎刚才没有死,他很狡猾地躲在了一边,居然还纠集一伙悍匪发起了反冲锋,把冲进寨子里的抗金军暂时打退后,迅速藏进了碉楼。 王益傻了眼,他一向没有急智,缺乏应变能力,干什么都先做计划。一旦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情况,他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一个劲大喊:“虎尊炮,虎尊炮快上来。” 宋章赶紧调了大盾过来,上面前面,右边右边都防住,凑成一个个乌龟阵,移动到碉楼下面。却发现还是够不着箭口。当初土匪设计的时候,早就考虑到有人会摸到近前。不但碉楼修得高,而且箭口还是喇叭形,外宽内窄,窗台向外倾斜扩张,放不住东西。 有的队伍把手榴弹绑在长矛尖上,拉响了塞到箭口里。“轰”的一声,箭口冒出了一股青烟,碉楼里面顿时没了动静。 宋章马上大喊让大家都学着做。马上就有一队效仿,但土匪反应也很快,直接用叉子把长矛推开。手榴弹在盾牌阵上方爆炸,好在有盾牌挡着。 举着长矛的那个爆破手,由于在爆炸正下方,倒是没有弹片打到他,不过一个手腕被震脱臼了。 宋章大怒,亲自带着一个乌龟阵,绕到一个碉楼后面,往木门下面塞了颗手榴弹,然后躲开。轰隆一声,碉楼的木门被炸开,里面一片惨叫。宋章又扔进一颗手榴弹,爆炸后,里面没了动静。 在核心碉楼的王老虎一看急了,这样下去,他们一个个会被瓮中捉鳖。他一咬牙,拿着他的丈八蛇矛,凶神恶煞地带着几十个悍匪冲了出来,要跟宋章拼命。同时大喊着让碉楼里的土匪都出来拼了! 宋章看看自己这队都是刀盾手,总共才八个人,赶紧大喊:“撤!火枪手列阵!”带着这几个人就往回跑。但有别的盾阵没反应过来,被突然冲出来的土匪砍倒了好几个。 绕过碉楼后,他看到有十几个火枪手已经在指导官带领下排成了一排,还有火枪手跑过来。他一边跑一边回头一看,只见王老虎一马当先带着手下刚刚绕过碉楼,追杀过来。宋章数着一二三,然后大喊一声:“卧倒!”带着大家往地上一扑。 王老虎眼看快要追上,突然看到这几个抗金军刀盾手一起向前扑倒,不由得一愣。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对面冒起一片青烟,然后听到砰砰的一阵炸响。胸口好像被几柄大锤打中,人直接往后飞了起来。 也就二十来米的距离,火枪手几乎弹无虚发。王老虎一看就是领头的,好几杆火枪都对着他开火,顿时就把他打成筛子。前面十几个土匪倒下后,后面的还没来得及转身,对面第二排枪又打响了。 两排枪下去,核心的悍匪死了大半。剩下连滚带爬往后跑,一边哭喊着:“大头领死了!” 宋章大喊一声:“停火!追击!”率先爬起来,一边大喊:“王老虎死了”,一边追了上去。之后就好办了,碉楼里的土匪看到王老虎死了,顿时泄了气,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 宋章一直冲杀到后门,才发现王老虎还真是个狠人。他害怕有人逃跑,居然把后面堵上了,真就是要拼命,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宋章都不禁有点佩服他了。王老虎虽然罪恶累累,但按绿林的评价标准,还真是条硬汉。 王益这下尴尬了。他的排兵布阵成了笑话。等他派人把留守的预备队和在后门打埋伏的一个排叫进来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整个战斗中,全连只有一半人在打,另一半闲着。 清点了一下,发现阵亡九个人,伤了二十三人,大半是重伤,伤亡率超过了百分之二十。而缴获甚微,也没有解救百姓,这让他的作战报告怎么写啊?他第一次为写报告头疼了。 第14章 看看能不能将功补过 收拾停当,全军搬进高家山寨。想到晚上要开战后总结会,他就 欲哭无泪。 自己也不是没理由,比如可以说是小仗要当大仗打啦;要提前熟悉大军作战啦;就算所有人都参加战斗,就能防住碉楼了?甚至可以说伤亡大,主要是因为朱章冲锋太早。 但他也是个要脸的人,这些话说不出口啊。都是从南边过来的老同学,自己这么没担当,以后能见人吗?高师傅说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就要承认,要改! 还是主动承认错误吧,等着被一帮手下指着鼻子骂,那才丢脸呢。于是他又写起报告来,先总结自己的错误,开完会再汇总别人的发言,如实说明,交上去,看上级对自己怎么处理吧。 就这样,王益在晚上战后总结会上,首先发言首先做自我批评,检讨自己指挥太保守,缺乏随机应变,导致出现重大伤亡,表示责任都在自己。 宋章他们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想冲着王益开炮,没想到人家如此光棍,把责任都揽下来了。一下子会议冷了场,过了一会,宋章咳嗽一声说:“这个,我也有责任。如果能侦察更细致一些,我们就能提前知道里面有碉楼。 如果打开寨门后,能让虎尊炮挪到更近的位置,再打一轮,然后我再带人冲锋,伤亡就会少些。如果我带人绕到碉楼后边去炸门的时候,能安排好掩护,就能减少伤亡。” 指导官最看不惯王益,见宋章为王益分担责任,就说:“也不能这么说。你又不是最高指挥官,不能什么都怨你。” 王益心中大怒,但也没办法,他是最高指挥官,有问题当然都能追到他身上来。要说是宋章冲锋早了,那他为什么不制止?后来的战斗,他也在现场,为什么不安排掩护?只好说:“不错。我没有及时安排,这些都是我的责任。”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不好说什么了,准备批评他的话都先让他自己说了。于是每个人都开始检讨自己哪些地方做的不到位。 其实要找问题,谁都有,哪里都有。但打仗怎么可能都面面俱到?王益就是犯了这种毛病,总想搞得毫无破绽,万无一失,结果就是处处破绽,处处皆失。除非他带了十倍于敌的兵力,不然根本做不到。 他这边报告还没写好,又接到命令,会合几个兄弟连队,一起去锄奸。所谓锄奸,就是去打不服从抗金军的村寨。剿匪就是去打抗金军地盘和周边不接受收编的土匪。对手大部分都战斗力不强,外围大股的土匪也不会让新地方部队去打。 高全对这些新地方部队很重视,因为他们大多数是“良家子”,被他认为是根红苗正的部队,与收编的土匪、溃兵和俘虏不一样。 锄奸一般是最简单的任务,内部已经没有这样的地方了,都是到外围去,特别是南边和东边。按参谋部的说法,叫“打通贸易线路”。 王师傅去了南边当了大官后,南边就增设了不少宋金贸易的榷场,南边也来了好多海船。抗金军要把地盘扩展到南边和东边,以方便跟南宋贸易,并建立稳定的后方。 因为宋章连队和周围的部队,距离莱州比较近,所以要参加打通 东北部出海口的任务。现在岚山头和石臼所容量有限,而且没有避风港,不如莱州湾。后世的青岛就在这里。 一般来说,这些地方的农村早就被渗透了。当地的老百姓不愿当奴隶,对那些大大小小的镇守使,早就恨之入骨。抗金军所到之处,会消灭这些奴隶主,烧毁卖身契和地契,把土地分给农民,发给抗金军的地契。 金国利用奴隶制来拉拢地方豪强,而抗金军则是发动群众,推翻这种奴隶制。很多地方都传唱着兰陵传过来的一些歌曲,除了《满江红》和《儿啊》,最近又流行一首《不做马牛》。 其实是改了后世的《红巾军军歌》。为了好记,只取了最后四句: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有了这些思想影响,再加上刻意的渗透,很多时候,抗金军一到,村寨里面就有人配合打开寨门,非常好打。不过也有顽固的,王益他们这次就遇到了一个顽固的。 面对抗金军还敢顽固,一定有资本。金真峰就是这样一个有资本的豪强或者土匪。他也到处抢,不但抢别的地方,自己的地盘也不放过,当然相对还是温和些。 “大花轿”金真峰原来叫金峰,后来投了女真人,为表忠心,就改名叫金真峰。他手下有五百多专职庄丁,打仗的时候还能动员三千多人。 这家伙非常凶恶,曾经因为他弟弟在路上跟同庄的乡亲发生口角,推搡了几下,回去跟他说了。他就带人把那个乡亲家包围,一家二十多口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押到打谷场砍了头。 他出行的时候,经常带着一顶大花轿,看到有姑娘或小媳妇长得不错,就抓了塞进花轿里,抬回去当他姨太太,所以得了个这么个外号“大花轿”。 他占了周围十几个村庄,当地的农民都成了他的奴隶。不但要把七成收获交给他,还要自带粮食,替他修寨墙挖壕沟。累死了就直接扔到沟里。 但他的庄子确实修得很坚固。他收编了不少溃兵,其中有懂行的,指点他把寨墙外面修了马面墙加固。这样就多出一个个棱角出来,类似波浪形,可以在马面墙头打击攻寨敌人的侧后。 又修了一些羊马墙,来阻拦大型攻城器械靠近寨墙。壕沟里还灌了水,形成护寨河。 王益仔细勘察着地形,为了避免上次没发现碉楼的错误,他还专门爬到远处小山上去俯瞰金家寨。他拿出离开参谋部时,借来的单筒望远镜仔细看着金家寨,一边画着地图。这可是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啊。 金家寨里面没有碉楼,而且情报说金真峰在海州府、沂州府和宿迁都有买的房子,他大概不会拼命,但要防止他逃走。王益在地图上画出金真峰可能的逃跑路线。正画着,就听见一声号炮! 第15章 追兵大至 金家寨寨门大开,金家军鱼贯而出,背靠着护寨河列阵。旗门开处,金真峰身披金甲,头戴金盔,手持青龙偃月刀,骑一匹青鬃马,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本来听说抗金军来攻,非常害怕,他也早听说了抗金军的赫赫威名,连女真骑兵都打败了,更何况他。 不过刚才在寨楼上一看,抗金军总共才五六百。顿时他胆子又壮了起来,觉得自己有三千五六百人,差不多七比一的兵力,怎么也可以打赢。于是他就大着胆子出门迎战,不再死守。 他学着评书上的样子,用鞭梢一指抗金军的阵列,回顾左右,问道:“谁去与我将敌军主将首级拿来?” 话音未落,有一人就催马而出,使一杆亮银枪,大叫:“孩儿愿往!”原来是他的小儿子,整天舞枪弄棒,自夸是京东路第一条好汉。 十六七岁正是逞强的年龄。 金真峰哈哈大笑,一捋长须,说道:“此乃吾家千里驹也!” 旁边的溃兵头子急忙说:“衙内千金之躯,不可轻出。” 金真峰笑道:“适逢乱世,不经历阵仗,如何子承父业?” 旁边的大儿子心中酸水直冒,恨不得这个亲兄弟马上死在阵前。却不料天随人愿,就听见金真峰的小儿子正在高喊:“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对面腾起一片烟雾,几声乱响,这位京东路第一条好汉,连人带马死得通透。 金真峰大怒,狂喊一声:“反贼无耻!全军突击,与我儿报仇!拿住对方主将者,赏银千两!”抗金军的军旗上不写主将姓名,只有番号,所以他也不知道对方主将姓名。 溃兵头子不敢相劝,只得偷偷与他拉开距离。金家军全线出击,抗金军的斜线阵形岿然不动,对方步兵为主,但人多,营长就用斜线阵,尽量增加弹药输出量。 前方长矛手大喊一声“虎”,然后端起长矛,坐在地上。火枪手第一排单腿跪地瞄准,第二排立姿瞄准,第三排长枪上举。各班长大喊:“稳住,不许开枪!” 这时,全营的炮已经集中到一起了。炮队队长站在炮兵阵地上,闭上左眼,右手大拇指与右眼、拇指、目标形成直线,闭上右眼,睁开左眼,进行测算。 过了十来息,他把手里的小红旗往下猛一挥,嘴里的哨子吱地吹响。旁边的虎尊炮一个接一个打响,把上万颗铁珠陆续喷了出去,当时就把金家军的阵型打得歪七扭八。 金家军的冲锋顿时一滞,但在后面的督战队的驱赶下,又开始继续冲锋。又跑了几十息,突然听到对面又是一声哨响,队伍吓得又是一停。 对面腾起大片黑烟,妖魔鬼怪一般,一阵爆豆似的枪响,金家军倒下一大排,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随着对方的枪响,纷纷倒地。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见有人喊:“老爷死了!”再看金真峰的“镇守使”大旗已经倒了。金真峰为子报仇心切,冲得那么急,不死才怪。 溃兵头子拔马就逃,金家大衙内,也转身就跑。抗金军的军鼓猛然响了起来。长矛手们站起来开始踏着鼓点,向前齐步走。火枪手跟在后面,手上拿着装填手已经装好的火枪。 抗金军大阵两翼飞出两伙骑兵,在两侧追杀金家军,并尽量把他们往中间赶。很多人放下武器跪在旁边投降,骑兵也不管,把他们留给后面的步兵。 大衙内催动胯下良驹,奔跑如飞,很快就进了寨门,刚下令关门扯起吊桥,就觉得脖子一凉,头颅飞起,看到溃兵头子笑眯眯地拿着刀。 抗金军正在追击,却发现金家寨上换了一面红旗,上面用黑字写着一个斗大的“宋”字!上面十来个衣甲整齐的军将大喊:“我们本来就是宋军,终于盼来了王师!”原来是金真峰收编的那群宋朝溃兵。 王益暗暗感叹:人比人气死人,人家打仗怎么就这么顺呢? 这十来个宋朝溃兵,还是当初绍兴和议之前最后的濠上之战,流落到这里的,至今已经有十八年了。他们本来有几十个人,后来陆续死了一些。被金真峰收编后,一直当做教官,为他训练部队,出谋划策。 他们倒没有直接的罪恶,也看金真峰不爽,但为了过舒服日子,还是跟着他。现在一看金真峰死了,马上反水,见了抗金军的军官,大讲他们如何忍辱负重,堪比苏武牧羊。 营长又好气又好笑,但他也不好处置这些人,只得带他们回兰陵,交由高相公定夺。经过例行的分钱分地,烧借据地契的活动。营长留了三连驻守,其他人撤离金家寨返回兰陵复命。 他自己带着重要的缴获,营部直属队和一连先走。宋章的二连,带着伤兵和大宗缴获物资在后慢行。 王益很懊恼,他没能立功,也就无法补过。于是他在归途中,越发要表现,一会跟着侦察兵前出侦察,一会跑到后面检查是否有追兵,遭到很多人嘲笑。 宋章说:“三儿啊,你再积极也不是功劳,何必呢?净搞这些花架子有什么用?”王益字三友,但那帮同学都叫他“三儿”。 王益梗着脖子说:“不是功劳就不干了吗?高师傅说打仗越是顺的时候,越要警惕。你都忘了吗?” 他抬出高全来,宋章只好撇撇嘴走了。王益这人还有个毛病,越有人说他越来劲,索性往来路骑马走了二里地。 但还真就被他看出了问题,远远地有几个骑兵跟着他们的队伍。他带人冲过去,那几个人回马就走。但他们一掉头,那几个人又跟过来。 王益回去跟宋章一说,宋章却觉得并不奇怪。他们这么多人带着这么多物资,周围的势力过来监视也正常。 不过王益还是觉得不大对头,带了几个侦察兵,准备抓一个跟踪他们的骑兵。但当他们再次往来路去的时候,发现不仅尾随的骑兵,两侧也开始出现游骑,而且越来越多。这不可能是当地豪强势力所为了。 他登上旁边一处小山,用望远镜一看,竟然是盔甲齐全的正规骑兵,应该是金兵。他又喊了旁边的侦察兵来看,都确认是女真骑兵。 宋章一开始不信,又亲自用望远镜核实了一下,才发现问题大了。他现在不确定对方的人数,但谨慎起见,还是马上派人去上边报信。 他们又爬到旁边最高的小山顶上用望远镜观察,发现周围居然有了上百游骑,再往东看去,一条黑色的蛇一样的队伍对着这边开了过来,起码有上千人,而且大多数应该是骑兵。 第16章 秦桧的子孙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再说王有志和吴翠翠仓皇回到临安,吴翠翠休息了几天后,就求见皇后。见了皇后,她就拿出从元符宫扶乩得的那半首诗,说:“奴家与王郎到茅山游玩,见元符宫虽然毁于金贼,但几位道长仍然筑庐苦修,可见是有道之士,便行布施。道长感奴家真诚,遂为我扶乩。 奴家便为圣人祈福,一会紫姑降临,然后就批了这半首诗。奴家记得这是长孙皇后所着。恭喜圣人,必为一代贤后!”说着把那幅字呈上。 然后她又用迷惑的口气说:“只是不知为何只有半首诗。奴家后来在山上受了凉,回家休息了几天,一直也想不明白。” 吴皇后看了看那半首诗,觉得自己也当得起南宋的长孙皇后,乩仙应该是说自己的。又听吴翠翠发问,于是叹口气:“傻妹妹。朝廷只有半壁江山,姐姐这长孙皇后也就只能当一半了。看来是回不去了。” 吴翠翠没想到皇后还能这么脑补,惊讶之余,又很庆幸。人都喜欢从自己出发,看到好事自行代入。吴皇后本来就以贤后自居,看到长孙皇后的诗,自然而然就认为是在说自己。 至于半首诗,她这样解释也非常丝滑。其实她的心理跟官家一样,收复中原回归故都,当然也想,但又觉得不可能。在外打不过金兵,在内不受江南士族支持,自古偏安没有北伐成功的,南宋自然也不可能。而且好不容易过上舒服日子,干嘛非要折腾? 吴翠翠松了口气,于是就附和了皇后几句,又跟她讲了一通路上的见闻,看到的风景。 皇后也说了一些最近宫里发生的趣事,什么御厨房半夜经常有动静,以为是闹鬼,结果是刚来的小太监偷吃;什么一个宫女慌里慌张跑来跟皇后说有事禀报,问她什么事,结果她愣了半天说,忘了。 两人笑了半天。皇后又问生意的事,吴翠翠说王有志说资金已经没问题了,纺织、香皂、镜子、碾米、晒盐等见效快的公司已经上市,而且开始盈利。王有志准备下一步全力开矿炼钢,这是最重要的。 官家和皇后对王有志夫妇很满意,他们不但给皇家赚了很多钱,还通过晒盐技术提高了海盐的产品和品质,大幅压低了成本,让朝廷增加了很多收入。也让老百姓吃上了便宜盐。 皇后又说官家觉得王有志做得不错,准备让他当工部屯田司郎中,仍兼任御前军器所的提点。皇后亲切地拉着吴翠翠的手说:“难为王卿一个人其实干了好几个部里的差事,把三司的活都干了。 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你的功劳,官家也知道你夫妻的辛苦。到年底,我一定给你讨一副诰命!” 吴翠翠赶紧跪下来谢恩。两人又聊了一会,吴翠翠告辞回家。他们已经不住在严官巷官廨了,那边地方小,住着并不舒服。吴翠翠只是要个面子。办完婚礼,他们就搬走了,让被他们挤下去的那家搬进来,还送了一些银两,皆大欢喜。 他们现在住在快乐仙宫。吴翠翠回去跟王有志说今天见了皇后的情况,王有志笑道:“你看皇后多厉害,她先跟你聊天说笑话,等你彻底放松再问生意的事。这样你容易说实话。” 吴翠翠自从上次扶乩后,就有了想法,也不再是皇后的脑残粉了。她想了想,说:“是啊。我总觉得自己经多见广,精明过人,但比皇后还真是差远了。他们总是绕来绕去,就把人绕进去了。” 说着她往床上一歪,看着天花板上豪华的藻井图案,说:“这房子真好,比皇宫都舒服。皇宫就是大,里面挺阴冷,不如这里舒服。只可惜啊,王继先不卖。” 王有志凑过去说:“也许根本不用买。” 吴翠翠瞪大眼睛说:“他很厉害的,你别去惹他。” 王有志笑着说:“他厉害是因为官家需要他治病。可他傻乎乎让徒弟献上新《本草》,官家一看,原来他还有个徒弟医术更厉害呀。呵呵......” 吴翠翠问:“你是说他圣眷已衰?” 王有志点点头:“这之前得让他帮我办点事。” 到了晚上,王有志又在翠楼跟吴益和王继先一起吃饭。他们三个现在经常凑在一起,已经成为习惯。 王有志喝了一杯酒后,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说:“今天有个事,让我挺生气。” 王继先笑着说:“这倒是稀奇。德义现在圣眷正隆,哪个敢给你气受?” 王有志说:“医师见笑了。若说圣眷,我哪能跟两位比?这事倒不是给我气受,而是知道后激起了义愤。 陆游说他前几天去看秦埙,看他家里栋宇宏丽,前边还有个大池,池外即御书阁,说是官家赏给他的。这还不是主宅,只是别院。 秦埙还说他家里现在穷了,岁入只有五十万斛米。 两位想想,你们都是官家最宠信的,而且都立过大功。有没有住这么好的房子?岁入多少?” 吴益对自己每年收入多少根本不知道,他只知道王有志回来后,他收入增加了很多,具体多少不知道。不过他住的地方,显然离皇宫没这么近。 王继先的房子虽然又大又好,但也不能出门就到了上班的地方。当然岁入多少,他还是很清楚的,他每天都算账。他很自然地把最近股票上的巨额收益和城里的各种收益都排除了,只算平时田产的收获,一年别说五十万石米,就是十万都没有。 于是他也被气到了:“秦家哪有什么功劳?不但没有给官家太后分忧,还作恶多端。却得了上品美官,万顷良田。我医术无双,诊金也不低,又有几位帮忙,才攒下些许家底。他家凭什么?” 他好像忘了他曾经跟秦桧约为兄弟。当然他这么义愤填膺,是觉得秦家是死老虎,可以动一动。既然王有志这么说,显然是准备搞秦家。秦家这么多钱,不义之财,人人得而取之。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来劲儿了,转脸对吴益说:“ 尊夫人是秦桧的孙女,按说秦府的财产,她应该也有一份才对。但现在你看也没有分给她。还不是欺负她是个女人? 再说了,天下之财有德者居之。你看看,秦桧这些子孙哪个有德? 我看只有尊夫人才有,其他哪个是好人?” 第17章 奸臣如何对付奸臣? 吴益想了想,好像他的皇后姐姐对秦府的人也是非常厌恶的,甚至对他的秦氏夫人也不喜欢。于是也动了些心思:“我明天去问问圣人的意思。” 王继先说:“有些事情,官家和圣人怎么好开口?还不得我们下面的人替他们做?要是人人做事之前,都要跑去问官家问圣人。那官家圣人不累坏了?” 王有志一听很高兴,赶紧说:“ 还是医师见得清楚。什么事要等官家和圣人说了才去做,那不就跟咱们那位尚书一样了?” 他知道吴益很看不起看不惯那位尸位素餐的工部尚书。 他接着又加一把火:“这厮明明是带罪之身,当了实录院修撰、江州太平兴国宫提举,还不满足,居然还想当工部尚书!” 这下吴益不能忍了:“此话当真?他还要爬到我头上来?”他最好面子,要是秦埙来当他的顶头上司,还要抢他的功劳,那他还有脸出门吗? 王有志坦然地说:“可不是嘛。恩相若是不信,到宫里,到尚书省,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在活动这事?”历史上,秦埙真的做过工部尚书,之后还当了礼部尚书。 王有志继续鼓动:“还不是看到恩相在工部屡立大功,眼红!他们秦家都是这样的,看到别人干得好,就要来抢功劳。他大概抢了恩相的功劳,然后好像他爷爷一样也当权相。” 王继先也跟着煽风点火:“这事错不了!我也听说了。他父祖两代奸臣,居然还想抢功劳,得美官,真是不当人子!” 吴益于是下定决心跟他们一起搞秦家,又连吃带聊一会。吴益去找相好的姑娘探讨艺术和人生了。王继先笑着问王有志:“德义是否在秦家那里发现了什么大商机?” 王有志笑着说:“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医师。” 他摸出一根铅笔来,对王继先说试试这个。 王继先拿过削好的铅笔看了看,觉得好像是一支笔,不过是硬笔,中间的芯好像是铅的。他用手摸了摸,又在桌子上写了两下,抬起头来问王有志:“难道秦家的山地里有铅矿?” 王有志笑道:“说是铅矿也行,不过是黑铅,就是石墨。”他看着王继先大惑不解的样子,解释道:他不是要做墨,那个市场已经分完了。 石墨加粘土,可以造铅笔芯,适合商业、军队等行业使用;石墨还可以用来造坩埚搞冶炼,非常有用。其实还可以造电池芯,只不过电池还是很遥远的东西。 王继先还是似懂非懂,但他听明白了,石墨在别人手里只能造墨,甚至当煤烧,但到了王财神手里,就有大用。具体价值他估计不出来,但王有志看中的,必定非常值钱。 他刚才试了试铅笔,觉得用来画图很好,用毛笔画图粗细不好掌握。他身为大医学家,对科研用图的精度还是要求很高的。用这种铅笔就容易画得比较精确。所以他觉得这种笔应该好卖。 想到这里,他开始对搞秦家热衷起来,赶紧又问:“那这个做石墨的公司应该也可以发股票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兴奋地站起来,右手握拳往左手一砸,:“干!” 本来他只是帮王有志劝说吴益,并没有打算自己冲锋陷阵。听王有志一说,又想起股票的暴利,决定自己这次要成为搞倒秦家的主力,争取拿到大份。 于是他就对王有志说:“德义放心。秦桧恶贯满盈,他的儿子孙子也都帮着他干了不少坏事。就是你不说,我也早就准备为被他们残害的忠臣报仇!这事就交给我了!” 王友志大吃一惊,没想到他这么积极,本来还计划跟他们俩一起搞秦家。又一想这样也好,王继先冲锋陷阵,自己躲在一边埋头搞科研搞生产,时间不等人啊。 另外陷害别人,夺取他人财产,这种事儿,他毕竟不如王继先。人家专业欺男霸女几十年,种种手段不是自己能比的。 王有志回到家后,跟吴翠翠商量这事。吴翠翠说:“秦家虽然不如以前了,不过也还不是好惹的。他父子从绍兴十二年开始把持朝政,到绍兴二十五年秦桧死,前后十三年。门生故吏遍及天下,与各大士族盘根错节。 秦熺到现在都还很有号召力,不然当初也没有底气想接班当宰相。世家大族还有很多人支持他,认为万一金兵南下,他可以利用秦桧在北边的老关系,促成议和。王继先直接跟他碰,怕是也没有多大优势。” 王有志也觉得王继先好像过于托大了,遇到重大利益,他那些病人也未必还支持他。王继先自己犯的事太多,人家随便就能找一帮御史拿出真凭实据来弹劾他。 看来自己也还是要准备一套方案,一旦王继先失利,自己就要直接下场。不过后来的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秦熺自从被罢官后,身体就不大好,这几天又犯病了,就请王继先去看。王继先去了后,果然不愧是大宋第一神医,秦熺的病情立竿见影地好转,看上去非常精神。秦家非常感激,重重地酬谢了王神医。 但过了几天,病情却又开始变重,赶紧又找王继先。不料王继先刚好要去给太后诊脉,让另一个太医去看。结果没几天病情急剧恶化,很快就死了。 秦家愤怒地把这个太医告到临安府,最后虽然太医院的人都说方子没什么问题,但秦家还是不依不饶,最后只好把那个太医发配岭南。 王有志知道了,对吴翠翠说:“真不愧是大医师,别人还真想不出这种办法来。天衣无缝。” 吴翠翠问:“你能搞明白他怎么做到的?” 王有志说:“这个跟变戏法一样,看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说穿了就一文不值。他去给秦熺看病的时候,大概给他吃的药有类似五石散之类的兴奋剂,能让人精神振奋,但有毒或者透支体力。 过了一阵,再服的药没有兴奋剂了,或者体力透支殆尽,再吃也没用了。于是就非死不可,神仙也难救。还找过了同事顶缸,这人太毒了。” 吴翠翠好奇地问:“什么是兴奋剂?” 王有志没好气地说:“就是春药!你要不要来二两?”忽然看到吴翠翠两眼烁烁放光,吓得连连后退:“你不要过来啊~~” 第18章 秦府的财产最后都落到谁手中?(为鑫燚炎加更) 再说秦府一下子没了主事人,秦熺的三个儿子只好都辞官丁忧,在家守孝。赵构趁机用自己人填补了空缺。 兄弟三个人自然要商量分家产。吴益夫人在吴益等人唆使下,跑回娘家争家产。丈夫对她的冷落,让她本来就缺乏安全感。现在父亲又去世了,她更需要财产来增加安全感。 本来按规矩,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古代的时候,由于女儿没有继承权,所以家里往往在女儿出嫁的时候,尽量多给些嫁妆,等于提前分给她一份家产。 秦府当初嫁女的时候,也是极尽奢华。现在她又跑回娘家要分家产,等于要拿两份,三个哥哥不干了。但吴夫人说:“兄妹四个中,爹爹最疼我,肯定留了财产给我。” 这话也不能说没有道理,秦熺确实最疼这个女儿,不但当初给了一大笔嫁妆,后来逢年过节,或者吴夫人回娘家,他都会再给好多财物。 所以吴夫人一口咬定,秦熺肯定有遗嘱留财产给她,是被三个哥哥藏起来或者销毁了。她天天闹着跟他们要遗嘱。但秦熺死得突然,根本就没立遗嘱,三兄弟到哪儿给她找遗嘱去? 吴夫人不依不饶,扬言要去敲登闻鼓,找官家来做主。老太太王氏气得嚎啕大哭。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宫里传出话来。皇后说:“爹爹尸骨未寒,三个哥哥就欺负妹妹,于心何忍?” 吴夫人有皇后撑腰,肆无忌惮,带着一帮豪奴,手持棍棒,冲进秦府,一副不给就动手抢的样子。三兄弟无奈,只好分了四分之一给她。 这样一来,三兄弟都觉得吃了亏。看到小妹这样丝毫不顾相府体面,结果占了大便宜,于是他们仨也开始不再讲脸面,开始争夺家产,并开始互相揭短,都扬言要去告发另外两个兄弟。 秦桧夫人王氏本来就年老多病,见孙子孙女都这么丢人现眼,又气又急,也病倒了。因为出了上次逼着开封府发配太医的事,没有医生愿来或敢来给她看病。这个老毒妇,最后孤零零地哭着死在病床上,而她三个孙子还在闹着争家产,没人顾得上理她。 王有志这时找了一些说书人,编了一部《奸相传》,到处宣扬秦桧的罪恶。都不用他操作,临安的小报每天都报道秦府争家产的传闻,有的是真的,有的是捕风捉影,有的根本就是小报自己瞎编的。搞得秦府臭不可闻。 秦府明显不行了,痛打落水狗的英雄纷纷闪亮登场,言官们都争着弹劾秦家三兄弟和秦桧、秦熺。原来的秦党,又一次出现了反戈一击揭发秦家罪恶的高潮。 一时间从朝廷到民间,谁要是不痛骂秦府,就会自绝于社会。官员和世家大族纷纷与秦府划清界限,就连王氏娘家人都不再跟秦家三兄弟来往了。理由也很充分,王氏病重的时候,一个管的都没有。作为娘家人,王家没有追究就不错了,岂能再认这门亲戚? 赵构趁机宣布收回当初赐给秦家的府邸和田地,并派人清查秦家的罪行。于是秦家大部分资产都被没收,或者发卖。 有人揭发说秦埙历次科举考试,都是先知道题,找人写好背下来的。虽然没有证据,但他还是被剥夺了官职,判了流放。官家大仁大义,赦免了他,只废为庶民,永不任用。 秦家三兄弟最后还剩了几百顷地。虽然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很大的财富,但对曾经富可敌国的秦相府来说,就穷得可怜了。 王有志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商量的时候,一致认为:打蛇不死,必遭反噬,一定要彻底把秦家整垮。 王继先这时候已经买了秦家田地水源上游的山林。王有志就找人来修水坝,说要在旁边建工厂,直接断了下游的水源。秦家无奈,只好又低价卖给王继先大半土地。 王继先还想赶尽杀绝,但秦埙搜罗了他犯事的很多证据,扬言要带着棺材到宫门尸谏。王继先这才罢休,让王有志惋惜不已。但也不着急,秦府反正已经彻底不行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秦府倒霉的时候,王有志夫妇正春风得意。吴翠翠收购了樊楼,实现了她的梦想,成为樊楼和翠楼的共同老板,还准备把这两家大型娱乐场所,组成餐饮公司,打包上市。 虽然秦家倒了,但樊楼其他股东还是不愿意出售。不料樊楼的姑娘们和大部分做事的人突然提出,坚决要求他们把股份卖给吴翠翠,原因居然是明星效应。 现在所有服务行业的女子都对吴翠翠羡慕的要命,佩服得要死。她们现在都供三个画像,韩世忠夫人梁氏、张俊夫人章氏和吴翠翠。这是她们行业中出的三个了不起的姐妹。 吴翠翠相对年轻,又一直在当翠楼的掌柜,等于没脱离行业,所以就成了她们心中的明星,甚至代言人。 于是当吴翠翠私下给她们开出比樊楼原来更好的条件时,她们就一致对股东们提出,必须把樊楼卖给吴翠翠,不然她们就罢工。 股东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本来都觉得卖不卖跟她们有什么关系?根本用不着征求她们的意见。但现在如果姑娘们带着丫鬟、跑堂等人都罢工,他们也经营不下去。 他们又不敢来硬的,一来姑娘们大多都有一些权贵相好,不是好惹的;二来吴翠翠背后的势力也一定会出来干涉,说不定会趁机给他们安上个罪名,好直接把樊楼没收了发卖。 好在吴翠翠给的价格并不低,而且还允许他们保留一部分股份,并许诺过一段时间就发股票上市。于是大家就都同意了。 这一波下来,王有志得到了石墨矿山,其实还有别的矿。吴翠翠得到了樊楼。王继先得到了上千顷良田。 吴益清除了政敌,得到了他想要的几座大宅子,以后上班只要过一条街就行了。至于吴夫人抢回来那份遗产,他倒不是很在意。 官家和皇后赚的就更多了,他们总是拿大头。甚至户部都因为没收和发卖秦家的资产而增加了五十万贯的收入,虽然那些资产实际价值应该有接近两百万贯。 这些资产自然大部分落入其他权贵手里。甚至原来秦府的一些大小管家都趁机成了富翁。一个豪门倒下,总会有些新贵诞生。 第19章 抗金军第一次被围 就在王有志他们大发横财的时候。抗金军的部队第一次遭遇了围困。王益赶紧再次派人求救,一边下令把队伍都拉到旁边的小山上。 小山不高,也就有个二十多丈,坡度平缓,旁边有一条小河,倒是不容易围死,但也不容易突围。山顶上稀稀拉拉几棵树,山坡上的树早就被周围的村民砍光了。 抗金军纷纷把牲口从车上解下来,拴在中间的大树上。然后把大车横着竖起来,刚好到人的胸口,后面用土堆顶住,形成一道胸墙。这在平时就训练过多次,他们非常熟练。 车阵刚刚搭好,大队金军就蜂拥而至,足足有接近两千人,光骑兵就有一千多。主要是女真兵,还有一部分签军做辅兵。王益看到最高的旗上面写着“密州节度使完颜”,居然还有一面猛安旗。 他不由得暗暗叫苦,不知道那个大花轿金真峰怎么这么招女真人爱?为了给他报仇,看起来像是莱州的女真兵来了一半,这比上次陷泥河之战的女真兵力也少不了多少。而他们只有加上伤兵才二百人,至于那十几个四十多岁的宋军溃兵,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王益下令:1、立刻点狼烟向后方说明敌军具体数量,并警告金军,自己是有援兵的;2、马上对宋军溃兵进行忠诚鉴别;3、马上派人去打水,山上无水,一天之后必乱。 宋章又补充说,大车下面要塞上土,防止金兵从下面爬过来;车上要抹上泥,防止金兵用火箭;砍伐树木,用树枝编成盾牌挡箭。 王益军衔最高,虽然上次那么一折腾,好多人不服他。但现在大家乱作一团,他又成了主心骨,都听他安排分头落实他和宋章的命令。 宋军溃兵的忠诚甄别这种事好办,十来个人拿着火枪,要求那十来个大叔到阵前大骂完颜亮和那位完颜节度使。 一开始他们不愿意,说了一通不相信他们之类的话。但带头的抗金军冷冷地说就是不相信他们,不敢骂就是奸细,就要马上处斩! 那十几个大叔没了办法,只好跑到阵前都骂了几句。金兵到底听清了没有不知道,但大叔们认为金兵听清了就行。 其实那个节度使离得远也没听见,只是看到山头上有十来个人对着这边喊了一会,就派人问前边的人。那边的金兵不敢说具体内容,只好报告:“没听清,好像是在骂我们。” 王益不知道,这些金兵并不是来追他们的,而是奉命到蔡州集结,正好碰上了。本来节度使还在犹豫,是继续赶路,还是先灭了这群匪寇。 虽然他看到了抗金军的大旗,但打着抗金旗号的武装很多,他也不以为意,还是当土匪看待。不过公然打着抗金的旗号,还嚣张地骂阵,不打有损自己的威信,何况对方也没多少人,估计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金兵包抄过来,把小山团团围住。抗金军本来已经把水装满了各种器皿,正在山坡上刨土浇水,企图复制陷泥河的战术。继续取水害怕被金兵堵在河边,就只好作罢。 王益在给大家做动员:“别看他们人多,没用!咱们在山上,又不缺水。他们骑着马不能爬山,只能下来步战,优势去了一半。步战咱们怕过谁? 人多有什么用?山头这么小,他们一次上不来很多人。咱有火器,他们没有。营长没走远,援兵很快就到。优势在我!” 他说得天花乱坠,两嘴白沫,但心里也明白,援兵一时来不了!营长那边还不到两个连的部队,是没法来解围的,只能继续上报。这么多女真骑兵,说不定要高师傅亲自来才行。自己起码得坚守两三天。 他做事细致,手上的物资早就算好了。粮食不缺,他们本来就押运了一些缴获的粮草。水好像勉强也够。但是缺人!缺火药!他们带的火药在打金家寨的时候,用掉了一些,没有得到补充。 他去炮组那里,那边倒是情况还好,打金家寨的时候,也就开了一炮,没用多少火药。炮长也提了个建议,让他派人先把距离标好,方便开炮。 山上有不少石头和树桩,这个倒是不难。王益派人拿着大盾去做一些标记,假装骂阵,免得金兵有提防。 他们还没准备停当,金兵就已经开始布阵,连营都没扎,大概觉得灭了他们也就是顺手的事,不会耽误赶路。 金兵并没有像王益想的那样,下马徒步往山上冲,而是纵马直冲上来。平缓的山坡,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王益大急,他刚说过金兵不能骑马上山,结果人家就骑着马直接冲上来了。而自己因为这个错误的认知,而没有布置拒马。 眼看女真骑兵都冲过了半山腰,虎尊炮轰然打响。大片铁砂劈头盖脸地砸向女真骑兵最密集的地方。这一炮却打出了神奇的效果,除了被打中的之外,其他的马也受惊乱跑,骑兵大多马失前蹄,滚了下去。剩下几个楞在那里,被抗金军几枪放倒,也跟着滚了下去。 王益顿时来劲了,又开始吹:“看看,我早就说吧。骑兵明明不能爬山,他们非要逞能,结果被我们的大炮一吓,都掉下去了吧?”宋章撇撇嘴,都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替自己把大话圆回来。 王益接受刚才骑兵冲山的教训,赶紧让人拿一些粗树枝削尖制作拒马。吹归吹,实事还得干,不然会掉脑袋的。 但金兵却也接受教训,不再纵马冲山了,反正小山又不高,何必非要骑马呢?下马步战也是金兵的传统战术。 王益再次被打脸,但他被人嘲讽惯了,脸皮早就练得赛过城墙拐角,自我解嘲说:“回头可以当长矛用。” 金兵不再草率,派出四百人在山脚下整好了队,分作两排。他们披着重甲,一步步走上来。走上山坡后,立即展开,后面一队向对着小河的山坡包抄过去,这样就形成了全包围。 看来金兵这位节度使不想浪费半点兵力,而且认为可以一次性拿下。他虽然看不清山顶上到底有多少人,但看车阵的大小,也猜得到顶多有四百人,而且有一半战兵就不错了。因此他派出四百名重甲兵,争取一次就把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打垮。 这个判断基本正确,从排兵布阵可以看出,这个节度使经验丰富,也是一员宿将,不好对付。王益心里又紧了一分。 第20章 都在战术升级 身穿重甲的金军,像乌云一样压过来,没有呐喊,只是默默地往上走。但这种威压更让人窒息。抗金军的脸色都开始凝重起来,这是他们从来没遇到过的战斗形式。 金兵慢慢走到半山腰,一声号角,全部站住,再次整队。然后全体拿出硬弓,弯弓搭箭,向山顶冲过来。 金兵们边射边往上走。有个百户的弓特别长,他左手举着弓,右手戴着扳指的大拇指将弓弦一直拉到了右肩膀后面,并和食指一起扣着一支箭,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夹着两支箭。 他射出上弦的那支箭后,飞快地把手指夹着的一支箭搭上,射出;再搭上,再射出。连珠箭!几乎是三秒三箭!听说连珠箭有能连射五支箭的,但他没见过。他见过的弓箭手中,没有谁比他射速更快。 抗金军阵地上空顿时下起了一片箭雨,噼里啪啦地落在各种各样的盾牌上。王益大喊:“不要还击,没有命令不许开火。” 虽然这个距离已经进入了火绳枪的杀伤射程,但金军都穿了重甲。据称金军下马步战的时候,有的人都穿两层盔甲,一般的羽箭都射不透。为了尽可能取得战果,他们还是决定尽量把敌人放近了打。 那位神射手百户继续前进,不断施展他的连珠箭绝技。周围不断响起喝彩,而且人也越聚越多。就在这时,对面轰的一声,一炮打了过来,神射手和他的粉丝们被打得身上挂满大红花,飞了出去。 金兵的队伍停了一下,在军官的呵斥下,继续便射击便向前走去。不过都很自觉地绕过两次炮击过的地方。这种未知的力量还是很吓人的。 除了两次炮击外,山顶上的抗金军一直都没有射击,这让金兵指挥官感到奇怪。但他觉得也不用多想,杀就是了。 到了车阵三十步前,随着一声命令,金兵都背上弓,拔出刀来,一起大喊着就要冲上去。 就在这时,对面一声哨响,突然从车阵后面冒起大片黑烟,爆竹般的一阵脆响,无数铅弹扑面而来。金军的包围圈像一个玉镯被扔到地上一样,瞬间只剩下几段弧。 为了增强冲击力,也因为山顶地形限制,金兵的队形略显拥挤,成为抗金军火枪的完美靶子。他们的双层铁甲在这么近的距离,毫无防护能力。 半融化的铅珠,撞开甲叶,从缝隙中无情地钻了进去,破开皮肤和肌肉,在他们的体里乱钻。中弹者大多没有当时死去,而是疼得一路翻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有幸没中弹的金兵,就像大多数第一面对火器打击的人一样,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带队的指挥官还是久经阵仗,反应过来的最早,他马上一举大刀,“小子们,给我冲!” 话音刚落,对面又是一阵枪响,指挥官身中数弹,头都被打碎了,一路翻滚着掉下山坡。接着又是一阵枪响,这次还剩下的金兵终于反应过来了,转身就跑。又被发起反冲锋的抗金军追上砍了几个。 金军四百名重兵,居然一波就伤亡了二百多。除了被打死打伤的,很多是败退的时候,因为穿了重甲而摔倒受伤的。 得意洋洋的抗金军,在山坡上对着受伤的金兵补刀,并扒下他们的铁甲。更有甚者,还有几个人把第一波骑兵冲击时被打死的马,拖进车阵。 节度使看着,气得要吐血。但他可不是初经战阵的愣头青,深吸一口气后。他马上带人去看退回来的伤兵,那些打雷似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个搞不清楚,先不能进攻。 金军的这些高级军官,仔细查看了伤兵的铁甲和伤口,都皱着眉头。破损的铁甲和伤口居然像火烧过一样,难道真的是雷电?他们想起了一个关于手掌雷的传说。 节度使抿着嘴没有说话,突然拔出刀来,一刀把一个伤兵受伤的胳膊砍了下来。他不顾周围人的惊慌和伤兵的惨叫,踩住那根掉在地上的胳膊,用刀划开伤口,取出了一块不规则的石头一样的东西。 “当啷”一声,那块清洗过的“石头”被节度使扔在案子上。几个密州猛安的将领围过来,一个人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会,递给别人,然后对节度使问:“是铅?” 节度使说:“不错。应该不是所谓手掌雷。手掌雷这种法术,不可能反贼人人都会。应该是一种火器,就像飞火枪。只不过比飞火枪打得远,而且是一次只打一颗铅弹。” 飞火枪,是金国在突火枪基础上改进的武器。以黄纸16层为筒,长2尺许,用柳炭、铁渣、碎磁、硫磺、砒霜等为药,贯注筒内,缚于枪头之后,以火发之,烧十余步远,人不敢接近。战斗时先烧后刺,增加了长枪的效能。直至清代,仍为军队装备之一。 飞火枪发射的是铁渣碎磁,射程只有十余步。如果发射整颗的铅弹,又是从山顶往下打,能射三十余步也正常。 至于那种声音特别大,杀伤力特别强的爆炸,应该是一种炸炮。当时宋金都开发了类似炸弹和地雷的火器,称为炸炮。几个金兵将领觉得应该是抗金军通过抛石机或者其他手段把炸炮点燃了发射出来。通过这两次的炮击,他们判断这种炸炮的射程大概在一百步左右。 于是节度使又调整了战术。这次金兵不许再穿双层战甲,分成两排进攻。前排拿着大铁盾,冲到距离车阵接近一百步的时候就停下整队。 弓箭手发射轻箭掩护。这时候天色渐晚,太阳已经开始西坠。节度使阴险地让重步兵在小山西侧集结,准备冲锋。抗金军是防守方,只能被动地调整方向,正好就对着西方直射过来的阳光,被刺得看不清楚。 好在王益这个人自己虽然主意不多,但很注意发动群众。金兵在西边集结的时候,大家就注意这个情况,七嘴八舌想办法。 最后王益决定,在西边搭个棚子,挡箭又遮阳。棚子上部是新鲜的树枝,又撒了土,即便金兵弓箭火攻也不怕。 只不过金兵的轻箭干扰了这个小工程,干活的人必须要有另外一个人举着挡箭牌才行。等棚子搭好,金兵已经逼近了。 第21章 手榴弹加长矛(为东山省的葫芦娃娃加更) 照例是劈面一炮打过去,然后是三排枪。这次金兵虽然死伤惨重,但有两个金兵居然冲到了车阵前,在企图爬上横着竖起的大车时,被刺刀捅死了。 节度使看看已经死伤接近四百人了,还是没拿下这个小山头,脸色铁青。再这样下去,即便最后消灭了这群反贼,他也可能会受处罚。 于是他就把百户以上的军官都叫来开会,商议对策。有的说,密州军本来就是奉命到蔡州(今河南汝南)待命,如果因为打这两三百个反贼损兵折将,耽误了日程,到时候吃罪不起,不如撤围继续赶路。 但更多的人反对,觉得如果在两三百毛贼面前败走,大金的体面何在?女真的威风何在?传到陛下耳朵里,也是死罪。 节度使本来就咽不下这口气,当然支持第二种意见。但既然要打,那到底怎么打呢?现在打了快一下午了,损兵折将。继续这样打下去,肯定不行。 这时候一直不吭声的千夫长说:“既然他们主要是靠火器,我们不如这般行事...... ” 大家连声夸好,节度使又补充了一点儿,接着大家就依计而行。 他们商量出办法。王益没闲着,他也在开诸葛亮会。不光军官,就是士兵们也都在商量着想办法。大家都在为如何撑下去绞尽脑汁。一条条计策报上来,能用的没几条,但王益仍然耐心地听完看完。 那些大头兵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也就王益急昏了头,找他们出主意。宋章有心嘲笑他几句,又大敌当前,还是叹口气没再说。他也知道援兵不可能很快就到,说不定就要死在这里了。 抗金军在忙活准备,金军又开始了进攻。这次分了好几排,足有上千人,看来是准备一次把抗金军拿下。 他们没有一直往上冲,就在百步外停下,藏在大铁盾后面。金兵军官们让手下都点着绑在箭上浸过油的柴草,一声号角,漫天火雨对着抗金军阵地淋了过去。 一个金军百户狂笑着说:“这帮蛮子不是靠火药吗?这回咱给它点炸了!” 不过防火是抗金军日常训练科目,刚刚搭好车阵的时候,他们就准备了不少土。火药车上面搭了棚子,还盖了一层土。甚至牲口也给做了一圈篱笆和棚子,还把牲口的腿都绑起来,防止它们受惊乱跑。抗金军的连队都携带工具,修工事很快。 金军的火箭雨射了五波,千夫长懊恼地发现,山顶上根本就没起火,更没有爆炸。 但他想金军人多,抗金军人少,继续这样对射肯定是抗金军吃亏。临敌不过三矢,更何况飞火枪就算提前准备了很多药包,直接换上,速度也比弓箭慢多了。优势在我。 射了一阵,抗金军那边没有动静,继续利用工事和盾牌装乌龟。虎尊炮轰的一声把盾牌阵打了一个缺口出来。金军只好后退了十步,虎尊炮又打了一炮,又把盾牌阵打出一个缺口。 千夫长发现低估了大炮的射程,现在已经接近了弓箭杀伤射程的极限,不能再退了。他赶紧下令出击,金军打开盾牌乌龟阵,一队队签军拿着盾牌冲了上去。很显然,这些炮灰是用来吸引抗金军开火,消耗他们的火药的。 抗金军当然认识签军的军装,于是王益带人大喊:“汉人弟兄都趴下,不要给鞑子当牛马。” 但签军毫不理会,继续往前冲。抗金军一排枪打过来,这次很多人听话了,不管真中弹还是假中弹,都倒下不动了。后面跟着的女真兵正要去砍杀那些装死的签军,第二排枪打了过来,顿时倒下一片。 千夫长大喊:“临敌不过三矢,冲过去,砍死这些蛮子!” 女真兵呐喊着往上冲去,迎接他们的是又一排枪,然后又是一排枪,连绵不断。 根据诸葛亮会的意见,王益让开枪快的都趴在胸墙后面开枪,其他人和农兵们坐在后面替他们装弹药。一个火枪手后面三个人服务。 那十几个老宋兵被安排到前面往外射箭。别说这些人到底是当教头的,箭法都还不错。 千夫长还在鼓动:“冲上去。到了近前真刀真枪打,蛮子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他扭头又下令:“一波波不停要停,看他们能不能有空换弹药?”听到那边枪声一波接一波,接连打了六七波还不停,千夫长终于闭了嘴。 领头冲锋的几个百户最先死了,胸口都打成了蜂窝。车阵前死尸狼藉,抗金军几乎就是用枪顶着敌人的脸射击,几乎是枪枪命中。女真兵再悍勇也撑不住这样的伤亡,终于掉头就跑。 宋章大喊一声:“冲啊!”第一个跳出车阵发起反冲锋。金军这次上来的人太多,不打垮早晚会冲进车阵。 几个农兵赶紧拿着大盾跑到他前面,替他挡箭。王益大喊:“长矛手出击!”长矛手放下面甲,一起跳了出去,他们身披重铠,不怎么怕弓箭。长矛手出去后,王益抓起火枪,大喊一声:“都跟我上!” 抗金军全线出击,不再留人。冲了几十步后,宋章看到了地上的标记,大喊:“手榴弹!”长矛手之外的抗金军全都拿出手榴弹,用力扔向下面的盾牌阵。 手榴弹本来也就是扔二三十米远,但在山坡上可以滚动不近的一段距离。之前他们就做了测试,并在地上搞了几处标记。扔出的一百多颗手榴弹,滚到大铁盾前后纷纷爆炸。这个盾牌阵瞬间土崩瓦解。 后面的人有的愣在那里,有的在地上翻滚哀嚎,更多的人转身就跑。但当抗金军冲到近前时,还是有很多女真兵反击。宋章大喊:“列阵,长矛手在前,火枪手在后。杀!” 一个高大的女真百户大喝一声,带着十几个人直冲过来。一支长矛对着他的脖子刺了过来,他向左一歪身子闪过。 但左边又一支长矛刺过来。武艺高强的百户,左脚使劲一蹬地,腰不可思议的一扭,居然再次闪过了长矛。他不等对面的长矛撤回,顺势直冲过去,大刀顺着长矛杆削向长矛手的手指。 第22章 白刃战 突然百户胸前一疼,一柄刺刀破开他鳞甲的缝隙,插到了他的肺里。原来是站在长矛手后面的火枪手,按照抗金军的军阵,他负责保护长矛手不受近身的敌人伤害。 百户没想到自己一身好武艺,居然就这样栽在三个看起来不怎么会武功的三个小兵手上。他不由得跪倒,下意识伸手抓住刺刀。 那个火枪手是个老兵,手法非常娴熟。他刺的力度并不是很大,刚好破开厚厚的鳞甲,在百户肺上刺了个不太深的洞。刺中后,迅速猛的往回一抽,防止刺刀被卡住。 百户觉得自己的肺一下瘪了,他拼命吸气,但就是吸不进去。他想说一句什么,但肺被扎穿,说不出话来,嘴里吐着血沫。他抓住刺刀的手指被锋利的刺刀几乎划断了。百户再也撑不住,一脸撞在地上,就这样跪着,脸贴在地上,死在那里。满脸都是泥土和血红的泡沫。 金兵因为从山下冲上来,拿着长矛不方便,大部分是用刀,长兵器也是狼牙棒这种不到一人高的武器。而抗金军不是长矛,就是如同短矛的火枪加刺刀,在武器上很大占便宜。他们这种互相掩护的长矛阵,迅速把乱做一团的金兵分割开来。 宋章看到大部分金兵已经没有成组织的抵抗,只有千夫长在他的大旗下试图集结溃兵,就大喊:“长矛手冲大旗!火枪手三人一组,杀!” 千夫长看到几十个抗金军长矛手排着阵形逼近过来,挥舞着狼牙棒,大声召唤着金兵。不断有金兵往他周围聚拢,很快凑了上百人。 千夫长正在整队,突然飞来十几颗手榴弹,顿时把旗手炸倒,周围的人四散而逃。他还想坚持,被两个亲兵架起胳膊,往山下逃去。靴子都被拖掉了,扔的上面一只,下面一只。 宋章杀得兴起,一直往山下追。突然铛的一声,一支破甲箭撞在他的板甲上,掉了下去。又有几支箭射过来,他赶紧蹲下低头。又一支箭射在他的头盔上,滑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身后接连响起枪响,两个盾牌挡在他面前。掩护他的人追上来了,大家护着他,慢慢往上退去。反冲击的金军骑兵畏惧火枪,退了下去。 宋章一边往上走,一边发现自己左小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了,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武器伤的,不过不严重,还可以走路。 回到车阵中,他看着血红的残阳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山风带着腥风开始往下走,叹了一口气,开始给自己包扎伤口。 王益虽然也参加了冲锋,但依然一点伤都没有,不知道是本事还是运气。他一屁股坐在宋章旁边,说:“一共死了二十三个弟兄。加上原来的伤兵,现有重伤五十一,轻伤八十五。 我们反冲锋的时候,有十几个金兵乱跑,居然进了车阵。幸亏我们还有几十个伤兵还有五六个火头军,一起豁出命把他们干掉了,不然炸了火药,我们也完了。有五个兄弟就是那时候死的。有两个宋军老兵也死了,他们没当孬种。 我们人太少了,能打的现在还有一百五十来个。” 抗金军生火做饭,炖上了新鲜的马肉。宋章闻着香味,躺了下来,哼起了歌。大家一起唱起了《训子歌》:儿啊,我家昔日田,荒草一人高,唯有饲胡马。再不种庄稼,我等都饿亡........ 一开始好多人都一边笑着,一边对着山下唱着“儿啊”。过了一会有人哭了起来。王益赶紧又领着大家唱《满江红》,《不做马牛》。 唱完歌,他又说明天再打仗的时候,要喊口号。然后教大家喊:“不给鞑子当马牛!”“不投降当孬种!”“投降了更活不成!”“跟鞑子拼了!”他停了一下,又喊“为副营长报仇。” 于是哄堂大笑,宋章笑着问:“你怎么能说给自己报仇呢?这不是妨自己嘛。” 王益说:“我不说为副营长报仇,难道还说为宋连长报仇?你能答应?” 看看气氛活跃起来了,副营长又开始鼓劲:“我们今天取得了巨大胜利,杀了四五百女真兵。这下可露了脸了,不但全军,就是全天下,一两百人的兵力,谁能杀四五百女真兵?也就我们二连!” 他正吹着,一个当兵的大声问:“副营长,你说晚上援兵就到,援兵咋还不到?” 王益有点尴尬,不过他口才很好:“援兵肯定是要来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到?我也不清楚。也许是上边想集结大军,把这伙金兵都吃掉。但我相信,高相公是绝对不会不管我们的!你们说是不是?” 他要说团长,大家未必信,但说高相公一定会来救,大家是信的。高相公是门神下凡,来救北方百姓的,这一点每个抗金军和领地的老百姓都坚信不疑。 好像在响应他的讲演一样,山下的西边的金军突然乱起来,但过了一会就又恢复了正常。一些金军骑兵往那边冲了过去。王益拿出望远镜,依稀看到好像那边有几个骑兵看到金兵大队骑兵冲过去,调转马头跑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一脸高兴的样子说:“我们的援军就要来了,刚才应该是侦察兵,后来就是大部队。”大家都欢呼起来。 王益看到的确实是侦察兵,但后面并没有援军。他虽然很早就派人报警,但营长手上只有不到两个连,面对两千金兵,他不敢托大。而是一边派人去团里报信,一边派了侦察排去骚扰金兵,自己就地扎营等待命令。 不过这几个侦察兵的出现,确实让金兵紧张起来。刚到山头下面的时候,他们看到山上放两股狼烟,知道这伙人应该有援军。不过一开始他们并不在意,认为不过是伙土匪,就算真有援军,也会被他们轻松解决。 但今天打了大半天,损失惨重,他们开始觉得这不是一般的抗金队伍,如果真来大量援军,也不好办。节度使马上命令分出五百人马,去西边当道扎营,准备阻击援军。 王益这边赶紧又开会,那几个骑兵看上去应该是抗金军,但为什么人这么少,而且不敢靠近,大家想不明白。王益其实心里清楚,大概就是来骚扰一下。如果后面真有大部队,他们应该是偷偷摸摸地侦察,好打金兵个措手不及,不应该这样公然出现。 第23章 黑暗中的恶战 这时炮长报告说,火药也就还够再打五六次。各个排也报上来,平均起来,每个火枪手还有二十来发定装弹药。今天打了还不到一天,就用了一半弹药。要是这样拖了几天,肯定撑不下去。 宋章看了看大家说:“要么,我们今天晚上去劫营?” 没一个人响应,白天的战斗已经让大家非常疲惫,而且总共就这点人。要是去劫营,一定要剩下的精锐大半出动,要是不成功,多半就要折在里面,那剩下的人就只能等死了。 宋章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劫营不靠谱,山下那个节度使也是老手,不可能没有防备。但万一得手了呢?趁夜突围也不可能,这么多伤兵,没法跟着他们逃走。 王益又开会,商量晚上和第二天怎么办。晚上三件事,打水和防夜袭,想办法跟援军取得联系。第二天当然还是继续坚守。 跟援军联系,这个好办。用火堆和火把发信号就行,原来军校时就学过。也确实联系上了,但遗憾的是,对面的信号是让再坚守一天。 然后是去打水。宋章说:“金兵不是傻子,肯定也会料到我们要趁夜去打水,多半会伏击。” 王益说:“那我们正好派人袭击他们伏击的兵力。这几年高师傅一直让喝肝汤,吃胡萝卜,咱们一个夜盲症都没有。 每个月的夜战训练也不是白练的,弓箭、手榴弹、短矛,够他们喝一壶的。关键是他们会埋伏在哪里呢?” 宋章想了想说:“多半是在临山的河岸中间,这样我们不论从哪边取水,都会被他们发现。” 一排长说:“我们不如把袭击跟取水分开,黎明袭击是惯例,打完了,再去取水。这样稳妥。”大家一致同意。 夜色越来越深,篝火都小了。两边看起来都在睡觉休息。到了下半夜接近黎明时分,一排长带人悄悄地摸下山。没有短矛,他们带了火枪上了刺刀代替。 一共三组人,头天晚上早早就睡觉了,现在精神百倍。大家都不说话,只跟着前边的头盔上的白布条走。从小山到小河,都是走熟了的路,闭着眼睛也能到。不过一排长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在半山腰又整了一次队。 他们悄悄地向河岸中间摸过去,过了一会,居然听见有人打哈欠。原来金军果然埋伏在正中间的位置。 女真兵夜盲症的少,发现汉人夜盲症比例高,于是认为抗金军应该大部分是夜盲症,非常托大。他们等了大半夜没人来,现在正是最困的时候,都在打瞌睡。现在晚上已经有点冷,好多人挤在一起。 一排长让三组人散开,包抄过去。他直接把一个没扎堆的抹了脖子,正准备再去收拾下一个。没想到有个金兵自己趴在草丛中,有个队员没看见,一脚踩到了他身上。 那个金兵还以为是同伴恶作剧,当时就是一声痛骂。一排长以为被发现了,马上掏出手榴弹拉弦扔向金兵扎堆的地方,自己接着往旁边一扑,接着滚到一边。 不过他这标准战术动作做完,并没有羽箭射过来,因为金兵还是没反应过来,直到那颗手榴弹炸响。金兵这才意识到抗金军来了。黑灯瞎火的,有人拿着刀胡乱挥舞,有的人拿起弓箭对着可疑的黑影乱射。 参加夜袭的抗金军头盔上都绑了白布,敌我识别容易,很快就占了上风。一排长带着他那一组,一边喊着自己学的女真脏话,一边靠近一群显然头上没有白布条的黑影。可怜有些金兵,一直到被刺刀捅死,都还以为是误会了。 有的金兵开始明白过来,但黑暗中已经乱了,只能各自为战。一个机灵的,紧跑几步,扑通跳进了河里,脱离了战斗。很快就有人跟着效仿,反正河水也不深,淌着就逃到了对岸。 没动静后,一排长又等了一会,觉得应该是没有战斗了,于是就学了几声布谷鸟叫,很快就得到了回应。果然金兵已经败走,他们用带着的布对着金兵大营方向挡起来,点着一把干草对着山上发信号,让人下来打水。 一排长突然头皮一紧,赶紧往旁边一扑,同时把火用身子压死,一边喊:“敌袭!”就听见几声弓弦响,十几支羽箭飞了过来。 原来节度使非常狡猾,他同时还安排了两支队伍。一支接应河边的伏击队伍,一支去偷袭抗金军的营地。 一排长他们猝不及防,好几个人中箭。一排箭钉在他们刚才发信号的地方。他倒是因为反应快,没伤到,赶紧一边继续摸爬滚打,一边喊:“都卧倒,谁站着就射谁!”,接着自己也趴在一个坑里不动了。 等了一会,隐隐约约看到有几个黑影慢慢走过来。一排长知道一定是探路的,他继续趴着没动。但他没法发命令,还是有队员开弓放箭,把那几个人射倒。 他暗叫不好,果然刚才弓弦响的地方,立刻就都有几支箭招呼过去。他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被射中了,又拿出一颗手榴弹。取水的人正赶过来,他必须示警。 他把刚才那几个黑影走过来的方向跟射箭过来的方向叠加了一下,拉开导火索把手榴弹对着中间位置扔过去。接着抓起火枪向旁边接连打滚。 手榴弹爆炸的火光映出了几个站立的黑影,立刻就被弓箭射倒。一排长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到身后草丛一响,赶紧一转身把火枪往前一刺。 一个巨大的黑影猛地扑了过来,撞到了刺刀上。刺刀刮着甲叶,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怪声,插进了大汉的肚子。大汉好生悍勇,居然还往前冲,把单腿跪着的一排长顶倒在地。 他的头都快撞倒一排长的胸口了,身体或者尸体被火枪挑在半空中,口水混着鲜血流得一排长胸口到处都是。一排长把枪一歪,大汉歪倒在旁边,刺刀都断了。 一排长顾不得害怕,捡起大汉的刀,躲到一旁。夜战中,火枪没了刺刀就是烧火棍,还是这把刀更有用。 第24章 车阵被攻破了(为北渔山的石先生加更) 这时候响起一声号角,金兵慢慢退去。原来是眼看天快亮了,金兵带队的百户认为阻止抗金军取水的任务已经完成,又看到山上似乎有人下来接应,不想再有损失,就接了逃到小河对岸的同伴走了。 一排长确认安全后,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火枪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弓箭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手里就剩下把抢来的刀。他也打了不少仗,但从来没有这么凶险过。 来取水的战友,帮他们扶着受伤的兄弟,一起回到山上。虽然成功取水,金兵可能也死伤不少,但这一仗算算还是吃了亏。 不过去偷袭山顶的那一路金军倒了大霉。抗金军既然注意夜袭,当然也要防被人夜袭,习惯晚上在营地周围埋地雷。来偷袭的金兵碰响了地雷的绊发线。 地雷立刻炸响,金兵吓得乱跑又接二连三的绊发了其他的地雷。车阵后面立刻打出排枪来,金兵互相踩踏着逃下去。 宋章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还想夜袭人家呢,结果人家也打着这个主意。如果他们摸下山去,很可能黑灯瞎火碰个正着,结果还是损失相当。 但金兵人多,损失得起,他们二连损失不起。人越来越少了,那十几个老宋军趁夜跑了。虽说他们也没多大用,但毕竟有逃兵会动摇军心。 金兵在夜袭山顶的时候,也在防着抗金军夜袭。那几个抗金军骑兵让节度使非常担心,后面的援军会不会夜袭他们?他几乎是整夜没睡,一直带着人在大营外面值守。 第二天早晨再开军议,几乎没人反对打下去了。损失这么大,不把这伙反贼拿下,没法向上边交代。而这么大的损失,也瞒不住。就是损失一半人,也得消灭掉这伙人。 节度使说:“咱们这会也别这个计那个计了,直接一波波地去拼吧。长矛少吃亏,就多拿长矛,也别嫌麻烦了。让签军在前面,勇士在后面。就是签军都死光,能拿下山顶,也值!” 他又派了一百人到小河旁边直接安营扎寨,不再玩埋伏了。既然人多,就明着来。一百多人看着,看你晚上还能取水吧?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告说有要事要单独向节度使面禀。节度使见是签军统领,心想这家伙天天不是弄钱就是拍马屁,有什么要事?但正好开完会了,他就让其他人下去。 签军统领一脸媚笑,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长条状的东西,还用红绸包着。节度使的亲兵接过来打开,呈上来。节度使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此是何物?” 签军统领赶紧表功:“刚才几个奴才从河边撤回来,他们缴获了那群蛮子用的火器。” 什么撤下来?明明是夜里跟在河边打仗的时候,怕死找地方藏起来了。什么缴获,应该是捡的。 不过他还是一下来了兴趣,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发现原来是根铁管,装在一大块木头上,大概铅弹就是这个管子里发射出来。后面有个扳机,他用手勾了一下,龙头啪地打在药仓上,吓了他一跳。 知道是什么就好,免得总是有点害怕。他不禁高兴起来,对着签军统领说:“不错!这个怎么用呢?” 签军统领不由得有点着急,他哪知道怎么用啊?可是不知道,又怕节度使发火。不过他伺候女真人时间长了,很有经验,灵机一动,说:“今天攻山头的时候,抓一个蛮子,就知道怎么用了。” 节度使哈哈大笑,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好!今天你来打头阵,抓几个蛮子来。我给你记头功!” 签军统领的脸顿时皱成一块抹布,讨好了半天,立了功劳,最后得了一个送死的差事。虽然他嘴上连连谢恩,但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一顿嘴巴。没事献什么殷勤?这不是屎壳郎爬到大粪上,找死(屎)嘛。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总是很快,金兵很快就开始了攻山。节度使把人分成几波,中间分别隔着一百步。一波被打下来,另一波马上冲上去,力图给抗金军造成敌人无穷无尽的感觉。后世类似进攻方式被改进为步炮协同的波浪式进攻,源于法国,后被日本陆军发扬光大。 金兵采用分散队形,一个人走在前面,顶着大铁盾慢慢向车阵靠近,两个人跟在后面,形成一个小组。这种战斗形式源自西夏,一个战兵两个担当(辅兵)。 他们走到距离车阵三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把大铁盾下面的尖刺插到地上,形成一道防线,准备用破甲箭掩护冲锋。 抗金军的火枪突然开火。铅弹呼啸着打在大铁盾的铁皮上,顿时就开了一个洞,紧接着击穿了后面的木板。一大块变形的铅打在撑盾牌的金兵胸口,马上就钻了进去,在里面翻滚着搅碎了他的心脏。 与此同时,被打穿的木板飞出好多木刺,瞬间让旁边前后两个金兵变成了豪猪。前边的那个捂着脸在地上翻滚。后边的那个脸倒是没伤到,吸着气去拔扎在胳膊腿上的大木刺。这种疼痛还比中了箭难受十倍。 但还是有一些金兵没有被打中,他们成功地冲到了车阵前,却发现拿这道简陋的工事没有办法。有的人想爬上去,却被上边伸过来的长矛刺杀。有的人想把大车拉倒,却发现大车被固定住了,迎接他的同样是无情的长矛。 火枪手在军官们的严令下,不去管这些阵前的金兵,专心去射杀后面不断冲上来的。能打枪的轻伤兵都趴在胸墙上开火,重伤兵们在给他们装弹药。火枪兵每放一枪,就把火枪扔下,接过装好的火枪,形成了连绵不断的火力。 金兵尸体堆满了车阵前面,但后面的还是在督战队的逼迫下继续冲锋。悍勇的女真兵学习也非常快,慢慢地有人开始顶着大铁盾往上爬,甚至有人顶着同袍的尸体往前爬。这种进攻方式,让火枪兵很难击中他们。 疏散的队形大大降低了火枪和火炮的命中率。炮手只好调高炮口打后面的军官。 越来越多的金兵冲到了车阵前。一个金兵爬到了车阵上,跳起来挥刀砍向旁边的火枪手,却被一支长矛刺中了腹部摔了出去。终于有一个人避开长矛和火枪手,直接跳了进去,然后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 第25章 这回要死在这里了 王益大喊:“三人一组,杀!”挺起长矛对着一个金兵刺了过去。那个金兵身手矫健,居然像芭蕾舞演员一样旋转着身体,躲开长矛的同时,挥刀向王益脖子砍去。 旁边一支长矛却对着他的肋部刺去,他赶紧把刀往下一划,挡住了矛尖。王益把长矛往回一撤,矛尖旁边防止刺入过深的飞刃划向金兵的脖子。 好个金兵,真是高手,百忙中居然一个下蹲躲过,同时挥刀砍向王益的小腿。但他眼角却瞥见一个矛头急速放大,急偏头时,长矛刺中了他的头盔。他顺势一个打滚,却撞到了急刺而来的长矛。 他抓住刺入自己肚子的长矛,力气迅速像水银泻地一样流走。他努力抬起手来,指着对手:“三个打一个!有本事跟我单挑!”话音未落,那个长矛手把他奋力挑起,砸向另一个金兵:“滚!” 王益赶紧上前一矛刺中了被那具尸体砸中的金兵,又冲向一个挥刀去砍火枪手的金兵。这个金兵刚砍翻了一个重伤员,又挥刀去砍失去保护的火枪手。他眼角看到有长矛刺过来,顾不上砍人,就要跳开。 不料却扑通一下摔倒,原来是被半死的重伤员抱住了双腿,正举刀要砍那个伤员的时候,被王益一矛刺中了肚子。 这时一个金兵从车阵上跳起,双手高举大刀向王益砍来。王益扬声开气:“走!”一下把地上那个金兵挑起,甩向迎面而来的金兵。两个金兵在空中撞到一起,摔倒在地,旁边一个长矛手赶紧补了一矛。 宋章见势不好,大喊:“手榴弹!”接二连三的手榴弹在阵前爆炸,金兵的攻势顿时一滞。宋章大喊一声:“冲啊!”第一个跳出车阵,发起了反冲锋。金兵终于撑不住,潮水般退去。抗金军一直追到半山腰,把后续的金兵也冲垮了。 车阵里王益他们把敌人消灭干净了。他恶狠狠地说:“把鞑子的尸体都垒到车阵上,给我们挡箭。” 看着退回来的宋章,王益想拜托什么,又想不起来有什么可拜托的。他们都是孤儿,也还没够结婚的资格。王益想了半天,最后说:“这回我怕是要死在这里了。以后记得给我烧纸。” 宋章勉强笑了笑:“打了这么多仗,你连皮都没破过,不会死的。多半是我死,你给我烧纸。” 王益摇了摇头:“这回不一样,我是最高指挥官。明天要是援兵还不来,晚上你就带人突出去吧。我没法走,我得对这些受伤的弟兄们负责。” 宋章也摇了摇头:“你别想太多。援兵一定会来的。”他突然大声喊道:“援兵一定会来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王益一有空就用望远镜往西南边看,连那几个游骑都看不见了。 山下,节度使把大刀一挥,寒光一闪,一颗人头滚出了老远。同时没了头的身体被一脚踢倒,鲜血向旁边喷了一丈多远,打到旁边跪着的签军统领身上。 统领吓得使劲磕头,节度使提着流着血水的大刀,走到他面前:“再攻不下来,这就是榜样!” 统领使劲磕了一个头,说了声:“遵命!”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千夫长凑过来说:“这些奴才怕是指望不上。我带人一起上。” 节度使点点头:“去吧。多带些人。要留几个活口,咱们得弄明白他们的火器是怎么打放的。” 刚坐下一会的抗金军发现金军又开始冲锋了。这次签军爬行的更多,虽然后面的女真兵不屑这么做,但也没去管那些签军。 他们也知道离得近了,大铁盾并挡不住子弹,也改变了战术。他们决定等签军冲到车阵前,跟抗金军缠斗的时候,他们就急速冲上去。 但不知道是抗金军宣传的原因,还是怕死,大部分签军爬了一阵后就停了下来。女真兵破口大骂着对着他们射箭,让他们赶紧继续冲。 签军的爬行队伍继续向前蠕动,但到了死尸多的地方,又停了下来。好多人往死尸堆里一钻,就不动了。有的甚至把盾牌挡到了后面。 千夫长看到弓箭对签军的威慑作用不大了,只好大骂一声,挥着狼牙棒让女真兵不要管签军了,直接冲锋。 这时候还是有很多女真兵保留了原始部落的凶狠,他们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挥着大刀。还有的直接端着长矛,跟在刀盾兵后面,悍不畏死对着车阵猛冲。 尽管一排排被火枪击倒,但后面的女真兵好像反而被激起了蛮性,不要命地往上冲。王益急了,这样下去,车阵早晚保不住。 他跑去问炮长能不能打到大旗下的千夫长?炮长说距离倒是够,就是弹药不够了,打一炮有余,两炮就不大够了。还有一些火药是最后炸炮用的,不能动。王益明白,这是炮手的职责,最后守不住了,就只能把炮炸掉,绝对不能让金兵缴获了去。 王益问清只差一斤左右火药时,发了狠,找了二十多发定装弹药拆开,给炮长凑够了开两炮的火药。然后他跟宋章商量好,对着千夫长打两炮,然后全军发起反冲锋,一定要把这些女真兵打下去。 千夫长正指挥着女真兵冲锋,忽然听到山上车阵里传来了一阵歌声: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他轻蔑地一笑:“贱种不作马牛做什么?”却忽然听到山顶上轰得一声巨响,一颗铁球擦着他旁边一个百户的头盔飞了过去。那个百户被冲击波震倒,滚到下面去了。 千夫长正在发愣,又是一声炮响,一发炮弹正打在前面竖着的一排大铁盾上,当即把两个铁盾打得支离破碎,四散横飞。千夫长旁边的几个人身上扎满了木刺,刺猬一般,疼得满地打滚。 千夫长久经阵仗,反应很快,当时就举起双臂护住脸,同时向旁边扑倒。但手上还是扎了几根木刺,再看旁后的亲兵,还有两个没受伤,但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跟掉了魂一样。 旗手扔下大旗就跑,他知道自己的前任昨天被炸成了几十块,可不想重蹈覆辙。这时抗金军发出一阵狂呼“千夫长死了”,先甩了一排手榴弹,然后跳出车阵,全面出击。女真兵潮水般溃退下来。 千夫长赶紧站起来,冲到一个呆若木鸡的亲兵面前,一下抱住他的胳膊,大喊:“我不走!放开我!”他见那个亲兵还是没反应过来,气得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第26章 出卖,拼了!报仇! 亲兵终于反应过来,高叫一声:“主子快走!”拉着千夫长连滚带爬逃下山去。 抗金军一直冲到接近山脚才收兵回去,虽然这次战斗赢得痛快淋漓,但损失也太过惨重。回到山上的抗金军几乎人人带伤。 一瘸一拐回到山顶的宋章,他腿上又挨了一矛,胳膊上也被戳了一下。好在兰陵的铁甲质量好,他又躲闪及时,没有大碍。 王益也非常狼狈,从来不受伤的他,小腿也被矛头划伤了。几个军官面面相觑,还能打的只剩下五十来个。而且现在取水会非常困难,如果没有水,明天肯定守不住了。 山下,千夫长刚想休息一下,定定神,就看到节度使拉着一张死人脸带人过来了。他赶紧站起来行个礼,节度使大喝一声:“捆了!” 节度使的几个亲兵如狼似虎扑过来,把千夫长五花大绑,按着跪在地上。节度使“苍啷”一声拔出腰刀,把刀尖押到千夫长脖子上:“死了这么多勇士,你居然临阵脱逃?!” 千夫长吓得浑身哆嗦,急忙辩解:“我没有!是奴才们看到炸炮太厉害,把我拖下来的。隔了二百多步,蛮子的炸炮还是打了过来。他们都吓坏了。” 其他军官都赶紧帮着求情。其实节度使也没权利杀千夫长,只是打成这样,他不能不做样子给大家看看,不然之后都要出工不出力了。 签军统领正要躲到一边去,却被千夫长攀诬:“都是那帮汉人奴才先逃跑,冲乱了阵脚。不然勇士们怎么会死这么多?” 签军统领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节度使目露凶光,杀不了千夫长,还杀不了你个卑贱的汉军统领吗? 签军统领看到节度使提着刀就对着他过来了,急中生智,大喊:“奴才恭喜主子!” 节度使一愣:“喜从何来?” 签军统领赶紧往前跪爬了两步,凑近了小声说:“我找到会用蛮子火器的人了!”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节度使把刀收起来,问:“你抓到了蛮子俘虏?”他觉得不可能,他一直在山下看得清清楚楚,山上的抗金军个个忘我搏杀,而且一直占上风,根本没有俘虏的可能。 签军统领大声说:“回主子。抓到了,有十来个!”然后得意地回身喊道:“带上来!” 一帮签军推推搡搡将十来个人带了过来。原来是那些老宋军。他们虽然昨天也帮着射箭,甚至还拿着长矛参加了肉搏。但到了晚上,他们就找机会偷偷溜出车阵。 不过金兵的包围圈很密,他们没能逃出去,就天亮了,只好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准备到夜里顺着河游下去。不料今天被同样找地方躲藏的签军发现,于是他们又投降了。 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但签军统领并没有杀他们,而是逼问会不会用抗金军那种火器。其实他们只是在旁边看过抗金军火枪手怎么开枪,后面的人怎么装药,并不能说会开枪。但看样子会开枪就能活命,所以他们马上说会。 为首的老宋军赶紧跪下说,自己本来就是金真峰镇守使的手下,力战不屈,被他们俘虏的。天兵围攻车阵的时候,他们趁机杀了几个反贼,逃了出来,投奔朝廷。 节度使不想听这些废话假话,他赶紧打断:“你只说如何打放这种火器就行,别的不要讲。”接着让人给他松绑,把那个“缴获”的火枪拿给他,让他拿着比划。 这个老宋军就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讲了一通如何先倒火药,用通条捣结实后再放弹丸,之后一勾扳机就行了。他说缴获的那支枪缺火绳,所以没法用。 老宋军讲得条理清楚,层次分明。一帮女真军官都不禁连连点头,人才呀。立场又灵活,到哪里都吃得开。 节度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用火绳点着火药的。他之前没事就拿着火枪看,一直就想不明白怎么打着火的。 老宋军怕再问火炮是如何用的,这个他没看到,赶紧说山上弹药快没了,已经支持不住了。节度使大喜,命人给这伙老宋军松绑。这些都是有用之才,当即就封了几个官,让他们跟着自己。 然后他又召集人马,这次他亲自带着攻山,一定要把这群蛮子拿下。等到见了陛下,把火器和人一献,不但无过,还是大功一件!至于那几个在外围骚扰的敌人骑兵,看来早就跑了,没有所谓援军。 王益他们在山顶上,看着金军几乎是全军集合,在山下整队准备进攻,相对苦笑。这回是真要死了。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都唱起了《训子歌》: 儿啊,我家昔日田,荒草一人高,唯有饲胡马,再不种庄稼,我等都饿亡。儿啊,莫要忘深仇。尔父掠为奴,修寨不得闲,累死填沟壑。尔兄掠为奴,出的牛马力,吃的猪狗食。尔姊掠为奴,日夜被淫辱,求死亦不得。母子躲深井,逃得性命全,衣食两难得。儿啊,参加抗金军,夺回我良田,救出亲人命,重享太平年。 好多人唱着唱着就哭了。那些重伤员哭着说:“你们走吧,能冲出几个算几个。别陪着我们死了。”好多人抱头痛哭。 其实大家也明白,就剩了这点人,弹药都快用光了,几乎人人带伤,现在想突围怕是也做不到了。 王益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高师傅说了,不抛弃不放弃。袍泽就是亲兄弟,一个也不能扔下不管!”他用力把头盔摔在地上,大喊:“老子今天就死在这里了!为了父母兄弟姊妹,拼了!”周围一片喊声:“拼了!” 宋章也大喊:“我们村被金兵屠了,除了在外地的,男女老幼,一个没剩。老子就是死,也要拉几个金兵垫背,替乡亲们报仇!” 有人跟着喊:“我爷娘也都被害死了,我要给爷娘报仇!”无数声音这样的声音汇聚到一起,最后只听见:“报仇!报仇!” 金兵渗人的号角呜咽着响起,总攻开始了!上千人黑压压的,像钱塘潮一样对着山顶涌过去,好像要吞噬天地。 第27章 三角伏击阵地(为基本力统一加更) 就在金军眼看就要冲到车阵前的时候,突然山下留守的金兵大喊起来,还夹杂着急促的示警鼓声。在半山腰的节度使回头一看,营帐居然起火了,好几队骑兵在里面乱窜,到处放火。金兵受惊的战马到处乱跑。 马可是女真人的命根子,顿时很多人停下来大喊大叫。节度使看看山上,咬了咬牙,下令半山腰以下的金兵回援大营,以上的继续进攻。 但后面的金兵一撤,本来就人心浮动的金兵都开始跟着往下走。山顶上的抗金军趁机大喊:“十万救兵已到!”竟然发起了反冲锋。本来就想回去救大营,收拢战马的金兵瞬间崩溃,一窝蜂地跑下山去。 千夫长趁机带人架起节度使就往山下跑。你说我临阵脱逃,我也让你脱逃一回,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节度使气得破口大骂,喝令亲兵把千夫长拿下,但亲兵也跟着一起跑,假装没听见。开玩笑,现在兵败如山倒,真留下,节度使出了事,他们一个也活不成,家人也就都成了奴隶。 在金军营寨里放火的那些骑兵看到金军大队人马杀回来,赶紧撤走。狼狈不堪,光着一只脚的节度使怒火冲天,来不及让人找靴子,就下令千夫长带所有能收拢起来的骑兵,马上去追杀那些放火的骑兵。这些应该就是所谓“援军”了,也就百十人,并不多。 女真骑兵的战斗素质还是不错的,他们迅速把战马收拢了大半。很多人心疼地看到,自己心爱的战马已经被烧死在马厩里,恨透了那群放火贼。千夫长带着已经准备停当的四百多骑兵,马上出发去追杀那群该死的放火贼。 那帮放火贼居然还没跑远,站在远处看着这边,指指点点,好像在笑话金兵的狼狈。千夫长和一干金军骑兵,气得眼里冒火,纵马直冲过去,誓要把放火贼碎尸万段。 那伙人见了掉头就跑,金兵咬住不放,一定要追上他们,替战马报仇。千夫长本来冲在前面,但由于这两天一直在攻山,体力不济,慢慢落在后面。 前面进了一道山谷,但并不狭窄,金兵也不怕埋伏,打马狂奔,眼看就快要追上。最前面的金兵不再用鞭子抽马,放开缰绳,弯弓搭箭,瞄准前面的放火贼就是一箭。 几乎是同时,前面冒起一片青烟,轰得一声,无数铁砂扑面而来。那支箭在半空中被打得粉碎,倒飞过来,和数不清的铁砂一起,把飞奔在前的十几个金军骑兵连人带马一扫而空。接着是第二炮,第三炮。 紧接着金兵后队左右侧后,各有几门炮打响,烟雾腾起,聚在炮兵阵地上,华盖一般。金军骑兵落叶般纷纷倒地,无处躲藏。 这是抗金军炮兵典型的“三角伏击阵地”。是高全从后世的三角伏击战术改过来的。这种战术在越战中大放异彩,即便用三挺轻机枪,运用好了,也可以一次消灭上千人。高全造不出机枪,只好用炮来代替。 炮击刚过,从周围站起无数头上戴着青草和树枝编成的伪装帽,身上挂着很多青草的抗金军士兵。他们非常有耐心地一排枪一排枪射击。 金兵的战马吓得到处乱跑,乱作一团。但落在后面的千夫长,大概因为挨过几次炮击,一见那熟悉的青烟和轰鸣又出现了,马上调转马头,撒腿就跑。这次连亲兵都不用了。 不得不说,千夫长是非常果断及时的。四百多骑兵,就他带着十来骑逃了出来。其他人再想逃,都被枪林弹雨封在了山谷里。 他们大着胆子,在谷口远处停了一会。没等来其他突围的金兵,反倒招来了抗金军骑兵对着他们冲过来。吓得千夫长又是一马当前,疯狂逃命。 也就过了一刻钟多点,枪声就已经基本停了下来。第二团团长韩静披着斗篷,骑着高头大马,把最后一个还在顽抗的金兵一枪打在胸口,死的不能再死。 看着还在到处补刀的抗金军,他潇洒地把枪扔给卫兵,然后说:“传令!辎重队打扫战场,其他人跟我去消灭密州军。每个人都至少拖一根树枝。”看着满地死人死马,他摇摇头,“可惜了这么多好马。” 他昨天收到急报,说有一个连被金兵包围。团里有人反对去救,认为不应该招惹女真兵,免得引来大军围剿;两千金兵,他们一个地方团未必能拿下,更何况还没有高相公的命令。还有的主张救援,说抗金军没有对兄弟见死不救的道理。 最后韩静拍板:“是兄弟就要救。今天我们不救别人,明天就没人救我们!我们不能学南宋军队见死不救的坏毛病!”一边报告高全,一边集结队伍救援。由于是新编的地方部队,到处占地盘,队伍集结也还需要时间。 到了第二天上午,才集结了两千人。救兵如救火,他不再等了。不过紧赶慢赶,到了附近也到了中午。 他没有把握在平原上击败两千以女真骑兵为主的密州军。于是就根据侦察报告,设了这样一个埋伏来先消灭密州军的精锐骑兵,再与剩下的密州军交战,就有绝对优势了。 节度使看到从马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到他面前的千夫长,瞪大了眼睛。听说四百多精锐骑兵已经被敌人团灭了,他简直就不敢相信。但千夫长这么狼狈,显然也不是在说谎。 即便是伏击,能消灭四百骑兵,那至少也应该有三千多兵力。而且也应该有不少骑兵,不然自己的四百骑兵不可能只跑出千夫长等十余骑。 他看看自己剩下的一千残兵败将,兵疲将衰,毫无斗志,觉得无论如何不是对手。本来还有骑兵优势,现在近半骑兵中了人家的埋伏,被团灭了。 他正犹豫着,旁边的掌书记说:“节帅已经缴获了蛮子的火枪,还知道了如何打放。陛下那里,已经可以交代得过去了。这伙蛮子定然是高全那厮手下,那厮有十万大军。节帅不过两千多人马,力战不敌,也不为过。” 节度使于是下定了决心,马上传令收拾行装,准备开拔。全营一阵欢呼,他们也早就不想打了。正收拾着,探马来报,西南尘头大起,像是有上万大军逼近。 第28章 金军的重大行动 节度使气得直跺脚:“这帮蛮子,一点功夫都不肯给留。”然后派人传令签军统领:“你带全部签军去把敌军挡住,掩护大军布阵,节帅要全歼来犯之敌。” 其实现在全营都已经传遍了,千夫长带着四百多骑兵出去的,丢盔弃甲回来了十几个人,敌人的大军马上就到。 签军统领哭丧着脸,来传令的几个女真军官冷冷地看着他,手都按在刀把上。他不敢说什么,只好赶紧调兵遣将。 签军统领披挂上马,出营列队,女真军官紧紧跟在他后面。签军乱哄哄的整队,大家知道又要去送死。这两天不停地去当炮灰,替女真人挡子弹,他们早就烦透了。 大概是看到签军在列队,山顶上又传来歌声:“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签军们骚动起来,有人小声跟着唱了起来。 女真军官大声呵斥着,拔出刀来恐吓。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来了!” 但见西南远处扬起了很高的尘土,一条黑线从地平线冒了出来,越来越大。这边地形宽阔,敌军已经基本展开,长达一里多的宽度,显示对方兵马众多。两翼还各有百十名骑兵掩护。 签军统领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传言是真的,那四百多女真骑兵全完了。对方人数众多,队列整齐,显然是强兵。这一仗凶多吉少。 女真军官也张大了嘴,明显露出害怕的神色。但他一转脸,又满是凶狠,“你马上出击,挡住敌军!”他看到签军统领面有难色,大怒,把刀抽了出来:“你敢抗命?” 话音未落,一箭射来,正中他后背,他身形一晃,差点落马。就听见有人大喊:“跟他们拼了!不给鞑虏作马牛!”接着无数刀枪递过来,将他们几个女真连官带兵,连人带马砍作肉泥。 签军统领吓得手脚发凉,浑身筛糠一样抖,嘴里不停地说:“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手下一个小校说:“ 金兵不拿我们当人,我们要活命就得投抗金军,不再给鞑虏当马牛!”说着一把夺过旗杆,扯下铁浮陀五色旗。 大家找了一块白布,直接蘸着刚才死的金兵的血,在上面写了两个大字“抗金”,对着前面的抗金军挥舞起来。 对面很快跑过来两个骑兵,问了情况后,连声夸好。一个马上回去汇报,另一个说:“ 汉人不打汉人!我们一起去杀金兵,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签军们都跟着喊:“汉人不打汉人!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山上的抗金军好像看到签军哗变了,有一队人开始往下走,像是来跟签军会合。突然间山顶上抗金军的旗使劲儿摇了起来,摇几下就往东一指,摇几下再往东一指。 钱君看了说:“不好,金军可能在逃跑!” 他马上派骑兵从两翼包抄过去,自己带一些人骑马奔向小山。 他一直往山上疾驰,快到山顶的时候,觉得马吃不住劲儿了,才跳下马来,自己紧跑几步,跳到车阵里边去。 里面的人一边敬礼一阵欢呼。宋章刚刚带人下去了,王益还留在山顶上。他哽咽着喊了一声“团长”,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钱钧拍了拍他肩膀说:“ 做的不错!”然后拿出望远镜来,观察金兵的情况。金兵果然已经开始逃跑了,而且越跑越快,越跑越乱。 原来金兵看到签军换了旗,知道事情不好。节度使顾不得再去镇压千军,下令立即开拔,往胶西县逃跑。 车阵马上变成了钱钧的指挥部。山顶的旗帜不断发出信号,指挥着下边的大军进行追击,连签军的骑兵也参与了。但可惜节度使他们跑得太快太早,还是逃出了五六百人,包括大部分军官和几个投降的老宋军。 王益看到这一仗赢定了,就申请休息,立即获批。他已经接近两天一夜没睡了,走到一个已经开始睡觉的同伴身边,一躺下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一个卫生兵正给他换绷带。 从卫生兵那里得知,抗金军一直追击到胶西城下。金兵闭门不敢出战,抗金军绕城一周方才撤回。金兵不发一矢,更不敢追击。 王益刚要开始写报告,被通知撤离。他是最后一个走的,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两三天,但却感觉好像好几年一样。想想在这里牺牲的战友们,他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下去。 回到兰陵,他们受到热烈欢迎。高全亲自给他们授勋,他升为正营,调回参谋部。宋章接替他担任副营长。他们几个披红挂彩,到处巡游讲演。 王益确实是个参谋人才,没过几天,他就根据情报统计提出一个报告:各地女真兵在陆续向中原地区集结,猜测金国可能要采取什么重大行动。 他们这次遭遇的密州军,并不是因为大花轿的覆灭而追击他们,而是因为奉命前往蔡州。 最近金国搜刮甚重,各地民变此起彼伏,逃入抗金军势力范围的难民,已经有三万多人。耿京那边势力急剧膨胀,准备起事。 通过上述情况猜测,金军的重大行动不是南征,就是要大规模剿灭民变。第一种情况可能性大。建议统帅部进行部分动员,准备迎接重大事件发生。 高全对这个报告很重视,他联想到未来的完颜亮南征,也认为第一种情况可能性大。但具体情况,还是要搞清楚,特别是山东东路和西路的情况。 他对范山说:“一定要搞清楚,完颜亮南征的具体时间和兵力,山东两路的剩余兵力。我们能不能把两路都接过来,就看你的情报了。” 范山听了心里一阵火热:如果能把山东两路都拿过来,那就可以养十几万战兵,从此不再害怕金国大军了。于是他大声说:“请师傅放心,我自己走一趟,一定把准确情报拿回来。” 第29章 假钱 再说密州节度使逃回胶西后,本来惶惶不可终日,觉得这点兵力,不可能守住。后来看到抗金军不知什么原因,居然撤走了,高兴之余,又开始犯愁。他带了两千三百人出去,最后逃回来六百来人。女真兵就损失了六百多。 今上可是不好糊弄的主。死了这么多女真兵是瞒不住的,他们很多人在中都等地都有亲戚。以今上的脾气,自己这次搞不好会人头落地啊。 他知道自己那些女真同胞遇到这种事,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比如俩个千夫长,就总是觊觎自己的位置。虽然自己在上面也有些关系,遇到这种事,有多少愿意帮忙的也不好说。就算有人真想帮忙,也不知道怎么帮。 现在只有汉人掌书记这个老刀笔吏能帮自己。他赶紧让人把掌书记请来,先许诺安排掌书记的子侄,又给了两匹骏马,要求一定要想个办法,帮他渡过这一关。 掌书记回家自己关上门想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帮他写了一份奏折。 其中详细地讲述了节度使如何带兵前往蔡州,刚走了一天就遇到高全匪帮十万大军埋伏,他力战脱逃,现在困守孤城,请求救援。 本来十万大军,他也不畏惧,亲自带人冲阵,一度杀到高贼大旗附近。眼看就要斩将夺旗,将高贼擒获。 但是高贼使用了一种新式火枪,犀利异常。轮排打放,击盾则盾裂,击甲则甲碎。他所部勇士虽然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毕竟是血肉之躯。虽然个个都穿了至少两层铠甲,亦不能抵挡。 这种火器必将成为朝廷心腹大患。不过经过他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已经缴获了这种火枪。并且他带着一些女真勇士,在战场上将一些火枪兵单臂提到马上,生擒活捉。 虽然俘虏死硬,但经过他恩威并施,晓以大义,俘虏最终被感动,交代了火枪的秘密。他已经通过俘虏学会了如何使用这种火枪。现将火枪和操作说明奉上。 节度使又建议,南征海军不应该在海州集结,那里离南宋太近。首先容易被发现,不但走漏风声,还很危险。因为南宋的海军相对比较强,一旦发起突袭,南征水军很不安全。而且那边风浪大,一旦遇到台风,水军危矣。 他建议在海州保留一小部分水军,以迷惑南宋。水军大队应该在胶西集结。这里远离金宋边境,不容易被发现。而且是避风港,不畏台风。还有大型造船和维修设施,适合扩充水师和操练。 总之请求在胶西县(青岛)的胶州湾建立金国最大的水师基地,派大军保护密州和莱州,围剿高贼,为南征扫清障碍。 看看这份奏折,一个治军有方,智勇双全,舍身杀敌,高瞻远瞩,主动为君分忧的忠臣良将的形象跃然纸上。节度使自己看了都很感动,于是再三感谢,让人立即出发带去中都。 节度使做这事如此雷厉风行,等范山知道的时候,信使已经在精骑护送下,到胶东坐船直奔直沽寨(天津)了,无法拦截。他阴沉地看了看情报,对旁边的人说:“你安排一下,跟我出趟远门,先去沂州府。我们会会老朋友。” 他在沂州府的老朋友,第一个当然是王青,他早就被王有志策反,并且靠着帮防御使赚钱,荣升县丞了。沂州府城内的民政特别是钱粮,都归他管。 虽然范山很年轻,但王青丝毫不敢怠慢。这位不但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为了帮他扫清升官的道路,毫无痕迹地让以前那个县丞很不名誉地死在了青楼。甚至有人传说范山会穿墙术,因为他经常无声无息地就坐到了书房或内室。 王青汇报说,最近山东东路等地的女真兵和签军精锐,都在往蔡州集结;而且还催要很多粮草。防御使很头疼,士兵还好说,不行就征召一些豪强乡兵。 但粮草确实拿不出来,周围农村基本上被抗金军控制了。金兵要不是靠做生意,收商税,城里的统治都难以维持。沂州府内的粮食都是靠从外边买。高全就是要维持一个随时都可以拿下来的沂州府城。 防御使只好逼迫商会来出粮草,商会当然不乐意,都在盼着抗金军来进攻沂州府城。 抗金军二百来人硬扛了密州金军精锐两千人两天一夜的进攻,又来了两千抗金军就把密州军打得大败,躲到胶西县城不敢出来。这个消息已经在山东东路南部传遍了。 大家都觉得原来金兵也不是那么可怕,抗金军已经可以做到数量一对一都能轻松获胜了。到了后来都传成,抗金军二百人把密州军全军杀得大败。 很多豪强和绿林武装都开始不怎么怕金兵了,觉得抗金军可以,自己就算差一些,也差不到哪里去,战斗力应该跟金兵差不多。金军征粮越发困难。 根据征兵征粮的情况来看,金国似乎在准备南征,官场上也在传,但具体时间,不是王青这个地位可以知道的。 于是范山又来找第二个老朋友,美人屋的女掌柜杨秀花。杨秀花虽然看不起汉人,但也知道范山是个有钱的商人,出手还很大方。范山是那个海外归来的张员外的外甥,那就应该算准胡人吧,也不能视为一般的汉人。 范山当然不能空手来,他先派人烧了杨秀花的一个货栈。然后对杨秀花说,本来是想跟杨妈妈合伙做个赚钱的生意,但看样子现在杨妈妈的货栈被烧了,女真人也不管,担心她跟防御使的关系没那么好了。 杨秀花冷笑一声:“老娘与防御使的交情,不是别人能知道深浅的。更何况,大郎真以为老娘只有防御使这一条线?” 范山好像不信的样子:“沂州府内,防御使最大,就算有别的线,总大不过他去。” 杨秀花得意地说:“告诉你吧,老娘别说沂州府里有关系,就是这山东东路的首府益都府,就是中都,老娘都有关系。我们行内同气连枝,姐妹互相帮衬。” 范山赶紧作揖:“失敬失敬。不知杨妈妈与益都哪位相公相熟?” 杨秀花笑了笑:“你要做什么生意?” 范山从口袋里拿出几张交钞,又对杨秀花说:“杨妈妈请看。” 杨秀花疑惑地拿过来看了看,说:“不就是交钞吗?有什么特别?” 范山说:“杨妈妈请找几张自己的交钞对比一下。” 杨秀花从钱袋里找出两张交钞,与范山的放在一起看了半天,说:“没什么不同啊。” 范山笑着说:“没有不同就对了。杨妈妈知道我要做什么生意了吧?” 杨秀花瞪大了眼睛:“你做假钱?这可是杀头的罪名。来人!” 第30章 元符宫住持的手段(为赵太师吼吼吼加更) 放下范山这个特务头子不提,再说临安普安郡王府前,一个鹤发童颜的道长,一身丝绸道袍,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正递了名刺,在等回音。该道长,不是别人,正是元符宫住持。 住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错过了这桩大机缘。最不济也就是发配岭南,也不见得就比住在废墟里差多少。于是就从王有志夫妇给的钱中,忍痛拿出十两银子,置办了一身行头,来普安郡王府忽悠。 门房一看一个老神仙似的道长来了,不敢怠慢,跑进去通报。普安郡王正在跟他的老师史浩说话,他听说元符宫的住持求见,本想见一下。 元符宫名气很大,他自己这种被皇妃收养,身份未定的人,都三十三岁了,还没个着落,一直惴惴不安。如果是得道高人,给他算一算,不管最后能不能当太子,心里也踏实。 不料史浩却皱着眉头说:“这些道士,最好故弄玄虚,欺世盗名。他的来意不问便知,一定是来用模棱两可的话,来暗示贵子有九五之相。 日后要是言中,自然就有了从龙之功。要是说错了,他也没什么损失。但这事要是被皇城司知道了,与贵子甚是不利。给他点银子,打发他走吧。” 他说的其实一点都不错。很多道士就是这样忽悠人的。只是这么一来就坏了王有志的大事。 史浩,出身鄞县史氏长支,又叫四明史氏。日后史家极其荣耀,有 “一门三宰相,四世两封王,五尚书,七十二进士”,“满朝文武,半出史门”,“一朝紫衣贵,皆是四明人”之称。 作为一个身前身后名声都不错的江南士族代表,他既给岳飞平反,又反对北伐,所以特别受到后来江南士族的热捧。他算是比较理性务实的江南士族。 不算投降派,但也不算主战派,应该算是议和派中的强硬分子。他不像那些一毛不拔,妄想通过屈膝投降就能获得和平的短视江南士族;但也不愿承担北伐的费用,更不认为北伐会成功。 而他家小三,三儿子史弥远,则是发动政变杀害主张北伐的韩侂胄,向金国屈膝投降的奸相,比秦桧还秦桧。只因代表了江南士族的利益,又是理学保护人,所以竟然没有列入《奸臣传》。 反而力主北伐的韩侂胄因为严重触犯了江南士族的利益,加上打击理学,本来是岳飞第二,却被诬陷为奸臣,列入《奸臣传》。韩侂胄只是能力差,但即便是金国也认为他是忠臣,得到了他的首级后,还是以很高的规格来安葬,谥为忠缪侯。 史浩给岳飞平反,史弥远谋杀韩侂胄,签订了比秦桧搞的绍兴和议还屈辱十几倍的嘉定和议,其实并不矛盾,乃是江南士族的一体两面。反抗金兵南下支持,但北伐不行。 史浩能量如此之大,饶是普安郡王早已成年,也要非常尊重,于是就对管家说:“拿十两银子给他,好言打发。” 住持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着恼。他修道多年,别说软钉子,硬钉子都碰过无数次了。一文钱不给,还恶言相向,甚至殴打乃至放狗的都不少。要是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下来,他怎么能做到大庙的住持? 于是住持就在旁边,撑起一块白布,上面写着:写着“麻衣神相”,下面写着“有钱难买早知道”,开始摆摊算命。普安郡王府就在御街附近,人流量很大,确实是摆摊的好地方。 本来王府旁边不让摆摊,但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又是管家送了银子好言相送的,王府的家丁也没去赶他。 过了一会,来了一个青年书生,低着头走过来,看了看王府,停下,又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来,站在算命摊几步远的地方,一会看看王府,一会看看算命摊。 住持笑眯眯地看着这个青年书生,说:“遇到难事了?我送你一卦。”那个青年书生一听送,就过来蹲下。 住持让他伸出手来,看了看,说:“父亲去世了?” 那个书生大惊:“你怎么知道?” 住持微微一笑,又问:“你没有兄长?如有,一定交恶。” 那书生睁大了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不错。我大哥分家后就不管我和家母了。” 住持又问他:“你可是姓赵?要么有姓赵的亲戚?” 书生说:“有姓赵的亲戚。” 住持又问:“你是郡王的表亲?” 书生大惊:“不错。普安郡王是小生的表叔,先父的表弟。你如何都知道?” 住持神秘地一笑:“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来找郡王借钱,而且借了好几回了。” 书生赶紧站起来,一揖到地:“确实如此。已经厚颜借过几次,不知道这次人家还借不借?还请先生教我。” 住持说:“按说第二卦就不能再送了,只不过看你也不像是无能之辈,这个坎过了,一定可以时来运转。我就再送你一卦。莫要再虚度光阴。”那书生也不说话,一个劲作揖。 住持拿出纸笔来,让书生写个字。书生想了一会,就写了个“借”字。住持看了看,摇了摇头:“你这次借不到钱。” 书生不服:“如何说就借不到?郡王是先父的亲表弟。” 住持笑道:“你看,借字拆开是昔人。你借钱是靠的昔人的情分,但这种情分能维系多久?郡王开始看在与令尊昔日的情分上,可怜你,给你一些钱。但借的多了,人情也就用完了。 你不信,去门房问问,看看能不能见到郡王?” 书生顿时泄了气:“不用问,早就见不到了,后来都是管家接待,上次说话都很不客气了。” 书生忽然又抬起头,抓住住持的袖子:“还请先生一定教我。” 住持摇摇头:“我这已经送了你两卦了,再一再二不再三。” 书生松了手,想了一会,一咬牙,摸出一小把铜钱,塞到住持手里:“我就这么多了,请先生不要嫌少。” 住持点点头:“如此,附耳过来,你如此这般,定然可以要到钱。” (宋孝宗被宋高宗改了三次名字,为了避免混乱,文中在他没有叫最后的名字前,都称他的官职。) 第31章 一句话不说,站一息就走(为不动声色的小茂加更) 过了一会,那个书生从家里拿了家什,在王府对面摆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还写了个“王亲代写书信”的招牌。住持看了暗笑。他略施江湖手段,就把那个书生耍得团团转。 那书生穿个半新不旧的绸缎袍子,一看就是破落子弟。家里早年有钱,突然家道中落,一般就是父亲病逝。 他故意问是不是没有兄长?看那书生神色不对,赶紧又说一定关系不好。如果有兄长帮衬不至于这么落魄。如果有兄长,关系好,也同样落魄,那就轮不到他出来借钱。 为什么说他是来借钱的呢?他分明是想进王府,又怕人家拒之门外,这不是来借钱是做什么?如果是书生来投送文章诗词,一般是成群结队,而且见不到郡王也正常,不会因此徘徊不前。 这个书生右手手指上有拿毛笔磨的茧子,但不厚,说明并不是赶考的举子。赶考的举子天天都要练写文章,手指的茧子都很厚。 他没钱,但穿着双宫靴,说明以前是官宦子弟,而且多半跟皇家沾亲带故。他既然家道中落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低着头不怎么看路,就能准确地找到王府,可见来过多次。 如果他父亲生前跟郡王是朋友,顶多厚着脸皮来借一次。多次来王府借钱,就可能跟郡王是亲戚。 所以住持就问他是否姓赵,又看他神色不对,马上又加个“要么有姓赵的亲戚”。果然就套出他是郡王的表侄。 普安郡王这种情况,天天如履薄冰,一般穷亲戚来借钱,都会给些。书生瞻前顾后,显然是来借过好几次了,王府已经烦了。再是王府也不能给人当免费提款机。 郡王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传出去也无损名声,于是根本就不见了。管家见了这种经常来打秋风的,从来都没好话。书生到底是个读书人,还要面子,所以在王府门口徘徊呀徘徊,彷徨呀彷徨。 住持察言观色,旁敲侧击,就把书生的情况猜了个大差不差。他然后就给书生出了个主意,让他在王府附近摆摊代写书信,恶心王府。 要是一般的王府,可能根本不理,或者干脆找差人把他赶走。但普安郡王不会,他现在的情况,一点错都不能出,生怕出什么事影响名声。 果然一会就有人出来劝书生走,书生当然不走。那个家仆指着他说了几句后,一甩袖子回去了。一直到下午,快到了下班,人流开始增大。王府过去一个人把书生叫进去了。 过了一会,书生很高兴地出来,向住持拜谢,说刚才见了王府的都管,他说借钱是为了参加州试。都管答应借钱,但问谁给他出的主意?他按道长吩咐,实话实说。都管已经借给他二十两银子,当然让他考不上不要再来了。 住持说:“我看你不是自甘堕落的人,这次回去,好好读书,参加州试一定可以通过,然后在去参加省试,一定可以高中。不过我话说的前边,有这个命,但自己不拼命,还是拿不到。” 书生再三拜谢,表示既然神仙说了,他一定会好好用功,金榜题名后,捐钱帮元符宫修庙。住持也客套了一番。 住持看着书生远去,心想一会王府会派人来了。果然过了一会,来了两个人,却不是王府的人,看样子像泼皮。 一个泼皮笑嘻嘻地说:“ 道长请了,烦劳看看我这条贱命如何?家里几口人?青春多少?能不能发大财当大官呀?” 住持一边笑一边摸出一个印章来:“ 汉子,你一看就不是来算命的。我说东,你肯定说西,横竖就是要说我算的不准,好把我赶走。 莫要搅扰。实话跟你说吧,我元符宫虽然已经被焚毁,但也是今上当初亲自下旨敕建的。道爷也是道官,这是官印,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还是叫你后面那个人过来吧。” 那破皮被说的一愣,看看老道仙风道骨的样子,再看看官印,不像是瞎说,不由得扭头看向王府前门前站着的一个护卫。 不等这泼皮说话,老道向那个护卫招手让他过来,那护卫却偏不过来,招手让泼皮先过去。他问了泼皮几句,然后用手扶着刀走过来。有两个人要跟着,被他摆手制止。 他歪着头,斜眼看着老道:“已经给你钱了,却不走,你待如何?” 住持说:“使臣请了。看你鹰扬虎视,非等闲之辈,不出数月,必定位列横班。老道先恭喜了。” 护卫愣了,不由得问:“你如何知道我是使臣?” 老道一捋长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想:你是王府护卫,刚才还有人要跟着你,显然是个头领。王府护卫中,哪怕是小头领,怎么也是个小使臣。级别高了也不可能站门头,不是小使臣,就是大使臣。 这个小使臣本来觉得这老道花样百出,定然是个难缠的主,不想他却恭喜自己马上要高升。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预祝自己要高升,总不好说他是在放p吧? 更何况自己又没穿礼服,他如何知道自己是使臣?联想到刚才那个书生把这老道说得活神仙一样,现在他说自己过几个月就要升为横班,不由得想难道过一段时间郡王就要被立为太子了?这老道算出来后,赶紧来讨喜? 想到这里,他敌意顿失,叉手道:“道长请了,不是王府怠慢,而是情非得已。道长还是请回吧。”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住持笑道:“老道并非化缘而来,而是特来解郡王之困。你放心,绝不会添乱。我见了王爷,一句话都不会说,站一息就走。” 护卫见他搞得这么神秘,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官印,确实是道官无疑,并非招摇撞骗。又联想到他给书生看相,每言必中,不敢怠慢,只好说:“道长稍等,我去去就来。” 他进去找到老都管,说了情况。这个老都管不是宦官,而是郡王的老仆人,从郡王小时候就照顾他,两人情同父子。他听护卫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个老道有些门道,于是就去找郡王。 史浩正要下班,听到这个事,心想“一句话不说,站一息就走”,要是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答应,传出去不好听。 这些道士帮人没能耐,败坏别人声誉很有办法。元符宫住持也是尚书省祠部在册的道官,不好就是不见,又看到自家王爷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于是不再反对。 第32章 吴翠翠的情报网 史浩正要下班,听到这个事,心想“一句话不说,站一息就走”,要是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答应,传出去不好听。 这些道士帮人没能耐,败坏别人声誉很有办法。如果到处说看到郡王宅内有皇气,但郡王不敢见他,府上可能藏有九五圣物之类的话,也是个麻烦。 元符宫住持也是尚书省祠部在册的道官,不好就是不见,又看到自家王爷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于是不再反对。 那道士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布包。刚才护卫要打开看,道士说他看了会有灾祸,于是他就用手捏了捏,里面好像就是有几片布,肯定没有危险,于是就没再坚持。 老道腰杆笔直,长袍落地,走起路来,好像没有迈步,飘过来一样。他果然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把布包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走。 在场的两个人本以为老道怎么也要趁机赖着说什么高深莫测的话,来吸引他们听下去。不想他说到做到,真就一句话都不说,一息都不停。两人不由得愣住了。史浩过去把布包打开一看,瞪大眼睛,突然手开始抖起来。 史泽接着喊护卫赶紧把老道叫回来,然后三个人到了书房里面的一个房间。史浩关上门后,说:“道长厉害!终于还是着了你的道。” 他把布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是王有志给的那顶白色软帽,一边说:“王戴上白帽子,就是皇。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三人都逃不了。” 住持笑道:“史相公以后是要封王拜相的,如何这般胆怯?” 史泽苦笑:“那个休要再提。道长今日为元符宫而来?还是为别人而来?”元符宫被焚毁,他是知道的。他猜住持是希望以后郡王登基能够重修元符宫。 因为这个住持是级别不低的道官,他要想去别的道观,或者到京师道录院来求官,也都能有职位。他这些年一直苦熬着不走,想来是要重修元符宫,倒也让人钦佩。 不过他忽然过来,而且非要见郡王不行,也许还有别的事,背后也许还有别的人。 果然住持说:“也为元符宫,也为别人。” 郡王和史浩齐声问:“谁?” 住持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说。关键时刻,那人自会出现。有他相助,郡王一定贵不可言。而且很快。” 然后他行礼道:“今日之事,如有人问起,贫道就说来看了看郡王,但看不明白。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史浩赶紧追出去,让人再给些银子。但住持坚决不要,说没看明白不能收钱。 史浩回来跟郡王商量,那人到底是谁?听起来能量很大,他们把几个重臣算了一遍,觉得都不像。师生二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觉得猜不出来就不猜了,反正老道说了,关键时刻那人就会现身相助。 樊楼一个阴暗的房间,抗金军将领王大志的师兄,前樊楼护卫李政对着一堵墙报告:“普安郡王府的护卫报告,元符宫住持今天下午见了郡王和史浩,进了一间密室,出来后说看不明白,没要钱就走了。” 里面一个怪异的声音说:“知道了,做得好,下去吧。”李政躬身一礼,出去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他虽然来过这个房间好多次了,但每次都战战兢兢,感到巨大的威压,连里面那个到底是人还是妖怪都搞不清楚。 里面的当然是人,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吴翠翠!这个房间是王有志专门设计改装的,没有门,只有巧妙隐藏的通风口。每次吴翠翠都从暗道进来,听取报告,用特制的变声喇叭跟手下人说话。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头领到底是谁。 自从上次元符宫回来后,王有志基本上就不再对吴翠翠隐瞒。青楼本身就是搜集情报的好地方,而吴翠翠作为青楼掌柜,似乎天然就擅长负责情报系统。 事实上,她原来也就注意搜集一些情报,只不过以前是用来赚钱,而且也都是姑娘们顺带打听。 现在她有了野心,加上王有志根据后世情报系统的设计,很自然就通过翠楼樊楼等娱乐场所,建立起情报网,并扩展到各个深宅大院。这个情报网甚至渗透了皇城司,毕竟皇城司的人也经常到青楼和酒楼去。 本来王有志认为吴翠翠看看报告就行了,不用亲自跟一些人谈话。但吴翠翠似乎很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活动。王有志很无奈,心想估计等过几年情报多了,她忙不过来,也就不这么玩了。 王有志其实并没有太看重这个情报网,毕竟他能对大事未卜先知。在他看来,还是工业化最重要。而他终于开始最重要的工程了,马鞍山钢铁厂。 马鞍山铁矿资源丰富,从秦汉时这一带即以产铁着称。但王有志知道其中最大的南山铁矿应该还没开采。这是一个超大型铁矿,埋藏很浅,可以露天开采。 而目前马鞍山铁矿属于太平州,老领导钱知县升官后就在这里当知州。王有志回江南后,他本来要调走,经过王有志劝说,又留下了。太平州和宣州本来就是赵构安置归正人的重点工程,水利设施非常完善,人也是现成的,用来开发马鞍山铁矿最好不过。 由于完颜亮为了准备南征,横征暴敛,这两年从北方逃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太平州的圩田也收容不下了,王有志的铁矿工程正好顶上,很轻松就募集了三四千精壮,加上老弱一万多人。 王有志倒是不像南宋军队,只要精壮不要妇孺。他喜欢那些拖家带口的,这样的听话好管理。张瑾被他托吴益保举为太平州厢军指挥使,除了管理当地的厢军外,还负责乡兵。 铁矿周围的乡兵实际上是王有志在负责,他是工部屯田郎中,有权插手乡兵的组建和训练。他还是原来乌金寨的老套路,先让乡兵自己推选,然后用学校的学生进行补充,同时把推选的班长定期培训。 时间紧张,王有志来不及建钢制高炉,只能沿用宋代当时的土砖混合的。不过他发现宋代的高炉规模并不小,大型高炉高两丈,底径一丈。大匠向他解释说,再大就容易爆炸了。 宋朝的钢铁制造业已经非常发达。北宋神宗元丰年间华北地区的钢铁产量达到了15万吨。 而工业革命后的英国,在1788年的钢铁产量才达到7.6万吨。整个欧洲各国(包括俄罗斯欧洲部分)到18世纪铁产量大致在14-18万吨之间。 第33章 福利太好影响资本发展 也就是说,元丰年间的中国钢铁产量相当于千年后欧洲各国的总和,甚至还有余。 这主要得益于其在?冶炼技术、生产规模、产品质量、用途多样等方面的先进水平。 宋朝大量采用了?高炉冶炼法,利用风力或水力驱动风箱,使炉内温度高达1200-1300摄氏度,能够大量生产出高碳含量的生铁。 宋朝的?钢铁厂规模也很庞大,有些甚至拥有上千台炉子和上千名工人,同时还建立了严格的?质量检验制度。 王有志感叹,宋朝离资本主义就差临门一脚了,却遇到天气骤变,北方民族南下,生生打断了。几百年后,这一幕又在明末重演了一次,只不过那次连半壁江山也没保住。 不过现在自己来了,虽然他不是技术男,但理念基本都知道。王有志相信,只要他建立起合理的体制来,即便只整合宋代的科技,也能发展出资本主义来,实现工业化。 不过眼前他面对的,还是个烂摊子。相比北宋,南宋的炼钢业就差多了,技术虽然还在,但却远未能恢复。官营的钢铁作坊贪污腐败,工匠地位低下,存在大量强迫劳动,效率很差。 资本社会比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在使用劳动上有个巨大的进步,那就是给钱。奴隶社会的劳动基本上是无偿的强迫劳动。封建社会好一些,但也存在大量的强迫无偿劳动,最典型的就是徭役。 不过宋朝是个特例,虽然仍然有大量徭役,但也可以交钱免征。宋朝生活水平高,甚至发展出了很多福利制度。从宋仁宗时期,就开始建设福利制度,到宋徽宗时期达到顶峰,养老、医疗和教育都有一些免费服务机构。虽然有标榜政绩的嫌疑,但毕竟给了老百姓好处。 宋仁宗时期就设置了“广惠仓”,相当于备用粮仓,以抗天灾,备不时之需,专门进行贫民救济,主要是在青黄不接或天灾之年救济老弱病残贫吃不上饭的,一般在十一月开仓,三天一放粮,人米一升,幼者半升,直到次年二月结束。 还搞了“店宅务”,负责管理和维修国有房产,并将闲置用房向公众招租,给在当时的“京漂”以及买不起房子的人廉价租用,价格非常便宜,相当于现在的廉租房。 宋徽宗在政和二年(1112年)批示:“鳏、寡、孤、独有院以养,病者有坊以安济,死者有园以葬,王道之本也。”就是说死了老婆和死了男人的,上了年纪的,孤儿,老了没有孩子的,都有居养院来抚养,生病的人有安济院来照顾,死了没钱买墓地的有漏泽园来免费安葬。这才是王道的根本。 他这个人要是在和平时期,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领导,大力推动福利社会建设,艺术水平也很高。只不过只会花钱不会赚钱,只会享受不会打仗,最终身死国灭,遗臭万年。 赵构南渡后,一来自己的皇位并不是经过正规程序得来的,后来又杀了岳飞,也知道自己地位不稳,名声不好;二来要恢复人口增长,抑制南方的杀婴的残忍陋习。 他积极推行“全国胎养助产令”,意思就是用国家征收的“免役宽剩钱”给每一户寒门发4000文钱,或是在地方州县开设举子仓,用国库和富人的收入向贫穷产妇发放救济粮(一般是一担大米)。 绍兴和议给金国的赔款是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25万两、匹,其实并不多。根据《宋会要辑稿》的数据,熙丰之际北宋丝麻织品的市场需求量,其中丝织品约3,600万匹。婺州(金华)每年上贡的罗(绫罗绸缎那个罗,上等的丝绸)竟高达五万八千九十六匹。南宋光绍兴一州就“俗务农桑,事机织,纱绫缯帛岁出不啻百万”。 其实秦桧家族一年的收入都不比给金国的赔款少。对江南士族来说,一年才给这点钱和绢,就可以换来和平,实在太划算了。当然耻辱和北方百姓的死活,他们就不管了。 赵构这个人虽然无耻,但他和秦桧两人搞经济都是一把好手。他不但迅速恢复了南方的经济,让南方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还成功安置了几百万归正人。要是南明那几个皇帝有他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被清兵一扫而空。 学者王卫平也认为:宋朝福利制度“计划之详尽,规模之宏大,设施之齐全,内容之广泛,在中国历史上可谓空前绝后。”但这种富足的生活,超前的福利制度,对发展资本社会,实现工业化,是非常不利的。 工业化早期的时候,大部分工业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工资在工厂开支中占了很大比例,廉价劳动力就成了至关重要的因素。 而在南宋生活富足,福利制度良好的情况下,从江南想获得大量廉价劳动力,很困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有志和高全的工业化最终能够成功,部分要感谢完颜亮这些女真贵族的圈地运动,让他们可以使用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在较低的技术条件下发展工业化。 第34章 国企办社会(为爱吃红梗芋艿的仇凤清加更) 王老板借着安置归正人的机会,拼命利用这些廉价劳动力。但他毕竟来自后世新社会,没有早期工业化老板的黑心,把很多福利制度视为理所当然。另外他刚刚从一个底层打工人变成大老板,还不适应新的角色,对打工人还有一些同理心。 当然实行一些福利制度的原因一方面是环境所迫,不然人家归正人又不是奴隶,随时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如果给士族当奴婢当佃户能过得比当工人更好,他们肯定是会走的。另一方面,他将这些人视为自己的资产,以后是要靠这些人造反的。 当然他看着为了福利和工资花出去的钱,也很心疼。经常怀念北方的时候,工人都不用开工资,管饭就行。再给些粮食和麻布,工人们就千恩万谢。 而在江南,“贩夫走卒皆着丝袜”,还有良好的福利制度,要是没有这些归正人难民,他找工人做工,那工资就要翻好几倍。幸亏他要了安置归正人的差事,又是屯田郎中。 他有时候想,既然南方消费力强,北方劳动力便宜,要是在北方生产,运到南方来卖就好了。他暗暗盘算,以后南方就当做研发基地,主要搞金融和奢侈品生产,一般的工业品就放在北方生产。 但有些产业是没法搞南北分工的,比如钢铁。那时候运输能力还不行,别说三十万吨的巨轮,就是上千吨的海船都非常少见。这种重工业,目前只能建在矿山附近,比如王老板在搞的马鞍山钢铁厂。 太平州虽然没有煤矿,但临近的宣城等地就有煤矿。江南河网密布,运输煤炭这种大宗货物非常方便。运输业就交给青龙帮负责。 青龙帮现在收编了很多码头苦力组织和大车行,改组为青龙商号,成了物流公司。物流业长期以来是个充满暴力,也能获取暴利的行业。在后世的二十世纪都还是谁能打,谁就能控制运输线路。非常适合青龙帮这种半黑道组织。 当时南方大部分用木炭炼钢铁,原因是南方的煤炭含硫量高,而且露天煤矿少。不过王有志知道用石灰来炼焦炭可以去硫,用焦炭来炼钢铁,效果要比木炭强太多,而且也便宜。 在北方他就组织人进行过类似的试验,获得了宝贵的数据。接手各地“国企”后,他在以前的研究成果基础上试验,很快就得出了基本可用的炼焦配方,开始大规模应用。 当年他接手的那些钢铁“国企”产量就增长了四五倍,轰动了整个朝廷。不过他还是暂时没法建钢制的高炉,就拼命多建砖土小高炉。这样就需要不断招人。 他还是那种军阀思维,觉得麾下的人口越多越好。但由于江南养人成本太高,他现在手下连工人带家属才不到两万人。 为了能够留住更多的归正人,他于是就采用类似后世国企办社会的方法。从出生到死都管着,让马鞍山钢铁厂成为一个事实上的城市,而且是半隔离的城市。 钢厂的早班下班的钟声响了,张三和几个住在一起的工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他们还想再干,多拿点钱或者粮食。但工头不让,说王相公说了一天最多干五个时辰,不然人容易生病。 张三感叹:“王相公人就是心善,还怕我们累出病来。其实我们这些归正人,上千里一路逃难要饭过来,烂命一条。 不经折腾的早就死了,还用等到现在?多干一点就多赚些钱,老婆孩子就能过得好一些。” 旁边的人都附和着,有个说:“王相公真是大善人啊,救命的神仙。不但给大家工做,吃饭还管饱。我一个亲戚是在军器监官坊做,不但不给吃饱,还经常挨打。” 马上就有人说:“就是呢。别的官修路都是直接征发,王相公都给钱请人做。人和人不一样,官和官也不一样。 王相公一开始招人修房子修围子,我还以为要建兵营呢,结果是给我们住的。 别的人办学堂都要收钱,王财神办了学校,不但不收钱,还管午饭。教的还都是出来就能赚钱的学问,学完了他直接给安排活干。 生了病,受了伤,工厂也有医院,还不要钱。生孩子有奖励,送到医院接生也不要钱。孩子到三岁就进居养院,有人给看着,还教识字算数。 婆娘也可以进纺织厂。光棍可以找纺织厂的女工,结了婚就能换大房子。跟着王相公一辈子不用愁,他都给安排好了。” 也有人提出异议:“王相公这里啥都好,就是规矩太大。不许干这,不许干那,一年到头都闲不下来。每过一段时间,还要训练打仗,说平时为民,战时为兵。” 但这人马上就遭到大家的围攻:“你别不知足。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大有什么不好?你每见越是富贵人家,规矩就越大?多训练打仗有什么不好? 江南花花世界,金兵哪天不想来抢?宣传队说了,从北方逃到南方,再逃还能逃到哪里去?金兵要来就只能跟他们拼了,不练武艺怎么能行?” 王有志要是听到工人背后这么夸他,估计都要羞愧地恨无地洞可钻。他明明是用非常低廉的价格来雇人干活,还把人都圈进围子里,,以便给这些人洗脑。 其实江南大部分农民和市民生活都比这些工人好多了。不过那时候做工的,大部分都是没有田地的,甚至连佃户都当不上的。还有很多是官府硬派的。 士农工商,看起来商人地位最低,但实际上商人有钱,真正地位最低的是工人。虽然这几年江南本地工人工资有些下滑,但还是比王有志给的多。 不过王有志的工人们觉得比逃难的时候生活好多了,虽然他们时间长了,也知道自己工钱不高,但福利好啊,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这么多人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王相公是大官,这些工厂是官府的,工人觉得在这些工厂干活,自己也就是官府的人了,虽然不是铁饭碗,但也觉得很踏实。 实际上也确实跟铁饭碗差不多,只要不作奸犯科,就不会开除。偶尔有偷懒的,就会被调去矿场出苦力,下矿井。归正人本来就是难民,有个稳定的环境就是最大的要求,所以基本都很努力,也都很感激王有志。 王有志倒没觉得自己对工人多好,他让工人吃饱是为了有力气干活,他办学校是为了培养技工,但工人觉得自己得了好处。中国老百姓都很容易满足,只要当官的能给些好处,就会念一辈子好。 第35章 提拔当然要提拔,但也不能就这样提拔 有时候王有志自己也不好意思了,经常去工人住的地方看看,送些东西。逢年过节,王财神还去归正人的难民营地送温暖,当然还带着一些手下的官员。形式主义也要有人来看才行。 当工人和难民表示感谢的时候,他总是说:“你们不要感谢我,要感谢官家,感谢皇后圣人。” 别人给他磕头,他都赶紧扶起,然后训斥说:“见了皇上皇后才要跪呢,见了我不能跪。我们都是官家皇后的子民。” 其实一来他是后世人,不习惯别人给自己磕头。二来他就是要培养工人们的不给官员磕头的习惯,让工人们跟社会格格不入,离开他就玩不转。这跟他让手下的军人和学校的学生都昂着头跟他说话一样,别的官员见了肯定会大为光火。 要是后世人看到他这套形式主义,肯定会被恶心得快要吐了。但陆游等人却很感动,觉得如果大宋的官员都能像王郎中这样忠君爱民,何愁北伐不成? 消息传到赵构耳朵里,他很高兴,认为王有志不居功,不收买人心。至于王有志跟别人不一样,硬要把效忠对象加上皇后不可,他也认为这是知恩图报的表现。吴皇后与他伉俪情深,王有志夫妇效忠皇后就是效忠他。 想到这里,赵构在弹劾王有志“收买人心”的奏章上批了个“荒谬”,想了想又加了四个字“是何居心?”下令把这个御史贬出京城。王有志怎么可能有异心呢? 有异心肯定会交好军队,但王有志似乎是因为龙王庙惨案,对军队特别是西军都很反感。皇城司报告,王有志找他们和提刑司等部门搜集当初参加龙王庙屠杀的官兵名单,并资助死难者亲属不停地去告。 由于当初朝廷发了公告,明喻只诛首恶,不计胁从。各级官府都不受理。王有志就搜罗这些人的其他罪证,专门雇了讼师,按官职大小,一个个搞,非要整死不可,谁去说情都不行。 满朝上下都知道王郎中睚眦必报。搞得虎翼军等参与过龙王庙屠杀的西军与王有志关系非常紧张。西军搞了好几次针对王有志的刺杀,不过没有成功。反被王有志抓住证据,告到大理寺。 赵构趁机又整顿了一番西军,同时觉得王有志不像是做大事的人,太注重个人情感。王有志与最能打的西军关系势如水火,倒是让赵构对他非常放心。 前一段时间,大炮试验成功,已经开始量产。他要给王有志升官,谁知道王有志却辞谢了。他很惊讶,专门让吴益去问是什么原因?吴益回来说,王有志好睡懒觉,早晨起不来,不愿上早朝。 赵构听了哈哈大笑,还有怕吃苦不愿升官的?于是觉得此人胸无大志,沉溺于温柔乡中不能自拔。既然没有野心,就越发要提拔他,于是特批允许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上朝,以示恩宠。 王有志的职务没有动,但加了通奉大夫,成了从三品的高官。这是副部级了,跟吴益一个级别。其实现在工部大部分事也都是王有志在管。 提拔王有志,一来是奖励他短短一年多,就建了很多工厂,成功铸造大炮,安置了上万归正人;二来是给吴益升职做铺垫。 赵构的想法是让吴益当工部尚书,王有志当侍郎。外戚不得做执政,当到尚书就到头了。王有志来了以后,赵构发现工部原来除了管工程,还可以大量建工厂开矿。甚至还可以把权力扩张到很多地方。 比如开矿和屯田,就可以趁机控制长江两岸。工厂多了,还可以分三司的权力。这让赵构非常欣喜。 对官员来说,一定程度上,工作就是权力。在政府部门,领导跟你说,要给你压压担子。绝对不是要故意让你多干工作来剥削你,而是要提拔你。 王有志凭空发展出很多工作来,就有了很多权力。既能帮自己赚钱,又能帮自己揽权,这样的部下,谁不喜欢。 赵构甚至想,再过几年,就让王有志接替吴益当工部尚书,甚至户部尚书。如果一直都干得好,也可以考虑让他当执政甚至宰相。 赵构已经决定立普安郡王为皇子,自己已经五十三岁了,身体也不好。他准备到六十以后就退位,让普安郡王接班。 当然他肯定还要继续在幕后操纵朝廷。皇后抚养的是恩平郡王,而王有志是后党核心人物,天然就跟普安郡王对立。普安郡王登基后,王有志只能紧跟自己,不然就有可能被清洗。其他人都可能被新皇帝拉过去,王有志吴益他们绝无可能。 于是赵构就把王有志叫来谈话。王有志最近干得顺手,听说皇帝召见他,顿时精神一振,他也正好想要点权利。 果然赵构见了他,就问最近各方面的进展。王有志先汇报朝廷的事,大炮铸造了多少,射程和准确度提高了多少;钢铁产量提高了多少;安置了多少归正人。已经开始建新炮厂,建成后可以年产至少一百门千斤巨炮。 然后汇报开始皇帝皇后个人投资的产业的情况,已有的玻璃厂、肥皂厂、碾米厂、白糖厂等正在扩大规模,新建了铅笔厂,正在研发雪花膏,估计会非常赚钱。整体年利润在两倍以上。 赵构听了非常满意,然后又检查他练字的情况。王有志正在挥毫泼墨,努力向皇帝展示自己书法的进步,忽然听到赵构在他耳旁问:“是你们三个人商量好了收拾秦家的?” 王有志吓得手一抖,在上好的宣纸上抹了一块黑疙瘩。他赶紧放下笔,跪下说:“官家恕罪。臣不忿秦家欺君罔上,恶贯满盈,还得高官良田豪宅,故与王医师和国舅诉说。” 赵构点点头:“还算诚实。秦熺也是你们弄死的?” 王有志赶紧又磕了一个头:“臣与其父子有仇,本想搜集其罪证弹劾。王医师说他有办法。后来不知秦熺怎么就死了。臣虽然也看医书,不过是为了讨好王医师,实则一窍不通。” 赵构哼了一声:“你是说都是王继先干的?” 第36章 你是叫朕做账房先生? 王有志跪在地上,撅着屁股说:“此事乃臣首倡,不敢推脱。” 赵构“嗯”了一声:“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睚眦必报,搞得名声不好。” 王有志心里一松,看来赵构不准备追究自己了,赶紧又磕一个头:“臣做不到宽恕仇人恶人,还是想快意恩仇。”他也知道王继先要完了。 赵构突然又问:“那西军呢?” 王有志肌肉又紧绷起来,仍然低着头说:“臣并非针对所有西军,那些不能忠君报国,只会残害百姓的恶军,留着何用?臣刚到临安,全靠龙王庙乡亲帮衬,尚未报恩,却给他们招来大祸。 臣每次想起此事,便心如刀绞。如不能替他们报仇,臣良心难安。” 赵构又“嗯”了一声,说:“知道感恩是好的,但也要懂得轻重缓急。到底是年轻啊。谁不想快意恩仇?就算朕,也做不得快意事。” 说完用脚轻轻踢了王有志一下:“起来吧。你是我的心腹,以后是要大用的,不要跟着王继先胡闹。西军的事,不要搞大了。” 他又坐回龙椅,指了指下手的椅子:“坐下吧,你若能年底把新炮厂建好,就可以接替吴益做侍郎了。” 王有志这才明白,赵构叫自己来,是要提拔。又是领导的御下之道,提拔之前要先敲打一番,免得翘尾巴。 赵构看到王有志谢恩后,欲言又止,就说:“你有什么难处就说,朕既然叫你做事,就会给你做主。” 王有志想了一下说:“军器所冗员太多,不少官员尸位素餐,小吏多无赖。偏偏这些人背后都有权贵撑腰。军器监要想达到陛下的期许,必须将这些人淘汰。” 赵构笑了一下,原来就这个呀,他还以为什么事呢。于是他说:“你放心大胆去做,有人阻拦,你就让他来找朕。”赵构很喜欢王有志去干些得罪人的事,这样他树敌太多,就只能依靠皇帝。 王有志停了一下又说:“还有一件事,比较大,一定要官家鼎力支持才行。” 赵构眉头微微一皱,这个王有志,还得寸进尺了,于是他没先答应,而是说:“讲”。 王有志站起来作揖道:“臣自领御前军器所以来,发现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冗员多,而是账目不清。这样容易引起贪腐,也让官家无法知晓下面的真实情况。 有道是‘天子富有四海’,但天子往往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朝廷到底有多少钱,甚至连臣这个小小的军器所,也搞不清到底有多少钱。” 原来是为了王事,赵构不由得欣慰起来,王有志还是好样的。自己让他提要求,他始终没要官要钱,而是一心为公。他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存在,赵构身为皇帝,也很清楚这个问题。 谁不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呢?可历朝历代,很少有皇帝能搞清楚,总是被各级官吏蒙骗。他不但不知道朝廷到底有多少钱,连宫里有多少钱,也不清楚。 赵构不由得身子前倾,问:“德义有何良策?” 王有志说:“臣有两策,一可以防止涂改,二可杜绝假账。” 赵构欣喜之余,又有点不信,这样的千古难题,王有志一下就解决了?于是他又说:“细细讲来”。 王有志说:“臣观账目数字多用市井简写,”说着他走到刚才练字的条几旁,拿起笔来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他接着说:“不若官家下旨规定,以后账目一律要用繁体”。 然后他又写下: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如此,便无法涂改。昔日武后曾推广使用这些数字,民间商家记账亦常用之。臣恳请官家下旨,强制官方记账使用,以除弊端。” 赵构大喜,一拍桌子:“好!德义举重若轻,一个小主意,就杜绝了无数弊端!我马上就让人拟旨。第二策速速讲来。” 王有志说:“我朝记账,沿用唐朝‘四柱结算法’,按照“旧管”(上期结存)、新收(本期收入)、“开除”(本期支出)、“实在”(期末结存)这“四柱”特定的格式,定期结算帐目。并以此法编写四柱清册,报告当期结算情况。 四柱法复式记账,不易出错。我朝又在唐朝四柱法上新创,四柱平衡式。 然四柱太过繁杂。繁杂就容易出错,容易作弊。臣浸淫记账多年,创“借贷法”。以\"借\"和\"贷\"作为记账符号,坚持\"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之原则。如此简单明了,不易出错和作弊。” 赵构听了半天,啥玩意儿?你跟我讲记账,我是皇帝唉,怎么可能懂这些。不过他听着王有志说的头头是道,不禁盘算起来:用新记账法,则原来的账目可以趁机清查一遍。还可以........ 正想着,又听见王有志说:“推行新记账之法,必须要将原有的账房都重新教育。臣请设立记账学堂,陛下亲领山长,将学成的账房派往各衙门。如此朝廷财富多少,陛下了如指掌。” 他正说着,就听赵构哈哈大笑:“好你个王德义,居然想让朕当账房先生。以后史书上怎么记朕?账房皇帝?你呀,你呀,真是商人出身,不懂春秋大义。” 王有志赶紧跪下:“陛下恕罪,微臣一片忠心。” 赵构笑着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朝廷不比商号,有些事虽然好,但朕没法做。不光朕没法做,宰相也没法做,不然会被言官的口水喷死。 记账用字改简为繁,可以说是兴教化,正文字。但要是去管算账,那就是小人所为了。朝廷不但要实利,还要脸面。其实不光朝廷,士大夫有管账的吗?虽然人人都想要钱,但直接管账就俗了。 不若你先做着,就从你的商号和军器所做起。军器所前后也设了不少学校,也不多这一个记账学堂。等见了好处,其他商号自然会跟着学。” 赵构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御案,把手亲切地放在王有志肩膀上,微笑着说:“朕准备等你做两年工部侍郎,就让你管三司。到时候,你自然有权让天下都用你这种新记账之法。” 第37章 此计对付王绝户甚妙(为猎甲加更) 王有志赶紧行礼,说:“陛下知遇之恩,春风化雨一般,有志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赵构笑着说:“你好好做事,就是最好的报答。只要忠于王事,将来未必没有封王拜相那一天。” 王有志赶紧又跪下谢恩,然后退下。出来后,他揉揉膝盖,当个官,真特么费膝盖,每次都跪来跪去的。早晚老子自己当皇帝就不用跪了。 他又庆幸自己多亏是穿越到宋朝来,也就见了皇帝要跪。要是穿越到明朝清朝,随便见个官比自己大的都要跪,还不把膝盖都磨破了? 不过今天收获真不小。还不是赵构给他开了几张日后升官的空头支票,而是会计制度即将被自己掌握。赵构他们不懂会计的重要性,还玩清高,口不言钱。须知数据管理比人事管理更重要。 这回自己奉旨搞会计学校,以后各个衙门各大商号的会计都出自他王有志的门下,谁的账目他不清楚?什么情报搞不到? 就算当下,会计学校一开,军器所的账目一改。除了他和自己的学生,谁能看懂?自己管的这么多“国企”,不就等于自己的“私企”了嘛。 还有清洗军器所的事,西军的事,皇帝也松了口。西军的事慢慢来,先让军器所这帮家伙见识一下本官的手段。 既然现在皇帝开了口,王有志就可以大施拳脚了。军器所的贪官污吏,摸鱼冗员们,我忍你们很久了。 当然军器所的那些官也早就忍他很久了。王正文府上,几个人正在一起喝茶,都默默地不说话。过了一会,一个监造官实在憋不住了,把茶盅放下,对着王正文拱手说:“恩相,王有志这厮这样搞下去,我们大家早晚不是被他送到大理寺,就是累死。” 一个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接上:“就是啊。每天晚上天不黑不下班,还动不动就派一大堆活,第二天就要做完。这是拿我们当小吏用,真是有辱斯文。” “就是就是。还是个看家狗,花一百文以上就要找他来批。下面人花五十文,也要我们批。每笔钱都要写清用途,还要商家的回执。搞得店铺的账房都跟我翻白眼,怀疑我是不是朝廷命官。 休沐的时候出去游玩,找几个军汉抬轿还不让,说军汉不是奴仆,不得役使,分明是收买军心!”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吐苦水。王正文一声不吭,坐着慢慢喝茶。那个监造官于是又说:“恩相,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受气就罢了。他是提点,恩相也是提点。 他凭什么天天对着恩相颐气指使,跟使唤小厮一样?他粗鄙不文,幸进小人,恩相是进士正途。要说琅琊王氏,他是旁系远支,恩相是正统长支。” 王正文还是没吭声,他端茶盅的手指紧了一下,虽然马上放松了,但还是被细心的的监造官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 他接着煽风点火:“他这两年大发横财,恩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他吃肉连汤都给恩相留。” 王正文叹口气:“你们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接着用大拇指了指上边。“他圣眷正隆,连官家和圣人的钱都是他夫妻在打理。” 监造官忙说:“我等最不服的就在这里。他只顾迎合上意,帮皇后赚钱,实乃幸进小人。我等十年寒窗,满腹文章,竟被他这等粗鄙之人欺辱。 他与吴益、王继先两奸臣情同手足,号为后党三巨头。自古后党有好人吗?都是贪赃枉法,不学无术之辈。” 王正文往椅子背上一靠,又不说话了。 另一个官员说:“他也是琅琊王氏,据说是回来认祖归宗的,难道你们族里没有人理过他?” 王正文一听,眼里烁烁放光,登时身子前倾,对那个人说:“你有什么主意?” 那个官员站起来,拱手说:“琅琊王氏,当今第一大士族。他自海外归来,欲认祖归宗,人之常情,不应拒之门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认祖归宗后就要守族里的规矩。 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孝悌之人很少有好犯上的,不好犯上而好作乱的,从来没有。我朝以孝悌治天下,孝悌者必然是忠臣,不孝悌者必然好犯上作乱。 他要是不听长辈兄长的话,就是不孝不悌,天下仁人志士就会鸣鼓而攻之。” 众人一听,大为佩服,一片叫好。王正文也说:“此计甚妙。我这就去跟族内长辈商量。”他心想,这事要快,别被其他支抢了去。 王正文当晚就赶到礼部尚书家中。王尚书乃是目前琅琊王氏官职最高的,其实与王正文也不是一支。但后来王正文积极靠拢,就联了宗,王正文认王尚书作叔父。 王正文能升得这么快,跟这个“叔父”也有很大关系。王尚书乃是从二品的达官,有望升参知政事的,所以来求见他的人很多。王正文这个“侄子”虽然经常来,但也要先等着。他这样的“侄子”太多了。 幸好他是先投了帖子,预约好了的,又说明有事关宗族兴衰的要事相商,所以也就等了半个时辰就轮到了。听见有人叫,他赶紧正正衣冠。今天刚买的便服,天蓝色长袍,十分亮丽。阜康纺织出的上等锦帛就是贴身。 他又看了看,旁边阜康玻璃出的大穿衣镜里,一个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中年标准官员形象,显得非常精神。他没找到什么疏漏,自觉的比较满意,于是就到书房门口缓缓地敲了两下,等了几息,又敲了两下。 里面传出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进来!”王正文赶紧哈下腰,把门打开六分之一,先探进头,媚笑着说:“叔父大人,小侄给您请安。”看到尚书大人点点头,迅速钻进去,顺手无声地关好门。 尚书看了看这个乖巧的“远房堂侄”,说:“坐吧”。王正文虽然是后来认的侄子,但做事比较乖巧,平时孝敬也是最多的几个。已经做到从四品,是职位最高的了,还算能干懂事,比自己几个儿子强多了。只可惜,不是亲侄子。 第38章 找到王有志的祖坟了 看着王正文双手合十夹在腿裆里,屁股只坐了不到五分之一,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半躺在太师椅上的尚书不由得笑了: “正文呐,都是自家人,你不用这么拘谨。你差不多天天过来,这里就好像你自己家里一样。你说有事关宗族兴衰的大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 王正文就把那个属下出的拉王有志入他们这一宗的主意说了,他没有说是自己想出来的,因为还不确定“叔父大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尚书听了不由得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说:“说起来我与王有志也是故人。当初他与织造公会谈判,还是我和吴益做的中人。这一晃都五年了。 王有志号为财神,又自称是琅琊王氏海外后人,确实应该让他认祖归宗。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他为何一直都没有找过?而且他自承是哪一支?” 王正文心想我上哪去知道?但算起来,除了他还算是除了工部郎中王正以外,跟王有志接触最多的琅琊王氏子弟。他本来是想先看看尚书的意思,然后再去打听,没想到领导直接问了。 他急中生智说:“他与王正兄弟相称,但又没联宗,可见不是会稽那边的。具体是哪一支,小侄也问过他,他不说。也许他自己都搞不清。” 王正所属的会稽那一支,做官的人少,目前正四品的王正就已经是最大的官了。所以王正虽然是王正文的上司,但关系也不算很密切,只是一般的往来。 王正有点看不惯王正文这种到处投机钻营的,虽然他自己也钻营,但毕竟程度不一样。王正文也看不大起,王正这样巴结吴益和王继先这等小人爬上来的。两个人都觉得对方是幸进小人,互相鄙夷。 他也搞不清为什么王有志经常自称“书圣之后”,却又没跟王正联宗。如果是他,早就联了。想想王有志赚钱的手段,联宗的好处,他不由得心里一阵火热,舔了舔嘴唇。 尚书沉吟了一会,说:“他不与王正联宗,也许不是一宗,也许他是想当孤臣。不论如何,总要试一试。族中子弟,你与王有志关系最近,不如明天直接问问他。如果是一宗,那就请他过几天来吃饭。” 王正文心中苦笑,果然是谁出主意谁来干,不出主意就不用干。但他还是装着诚惶诚恐的样子,站起来作揖 :“小侄明天早晨见了他就问,叔父大人请放心。”然后退着出去。 王正文出来后,觉得自己有点孟浪了。王有志没跟王正联宗,还可以说确实联不上。交易所开办后,王财神点石成金的名声享誉天下,应该有很多琅琊王氏的人找他联宗,但好像从来没听说他跟谁联,也许他就是想当孤臣? 都是自己被王有志压迫太甚,太急着翻身,搞得听到个似乎靠谱的主意就喜出望外。这事要是做不好,怕是以后会被尚书看轻了。以后这养气的功夫还是要多练。 第二天早晨,王正文早早来到军器所,等待王有志的到来。其实王有志就开始几天每天早到查岗,后来自己就经常迟到,但又没人敢说他。 还好,今天王有志没迟到,看到他站在大堂前面等着,还亲切地跟他打招呼。看到王有志好像心情不错,王正文就跟着他进了房间。王有志有点诧异:“正文有事?” 王正文赶紧作了个揖:“昨天去礼部王尚书家去,他问起来恩相,听人说恩相也是琅琊王氏,但不知具体是哪一支?” 王有志有点尴尬,他回答这个问题很多次了,都说不清楚:“本官海外生长,已经记不很清了。只知道是先祖是唐治礼郎中王讳新民。” 王正文问清是那几个字,赶紧记下来,一边收到袖子里一边说:“下官见了恩相,不知怎地,就觉得说不出的亲切,好像父兄一般。回去好好查一查,希望有幸能与恩相同宗。”说完拱着手退了出去。 王有志心想这厮又抽什么风?当初见了我凶神恶煞,恨不得把我骨头都拆了熬油。我就比他大一级,不至于这么巴结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贼,你最好不要跟我玩花样。 王正文出来以后,马上叫贴身的书手去查唐朝治礼郎中王新民的情况。他自己回到家,又翻出家谱来查,结果当然是没查到。第二天,书手来报告没查到,他勃然大怒,让书手继续查,查不出来就不要回来了。 又过了两天,书手脸上带着两个熊猫眼来报告,说确实有个唐朝后期做过治礼郎中的王新民。他一共有三个儿子,都没做过官。后来战乱,第三个儿子失踪,据称可能是去了海外。另外两个儿子的后人就没有记载了,估计没有了。 王正文恍然大悟,原来是留在中国的那两支不是绝户了就是长期贫穷,连家谱都续不起,最后就消失了。怪不得王有志没法认祖归宗。 但这样他没法跟尚书交代。如果照实说,就显得他做事毛手毛脚的,想起一出是一出。他想来想去,忽然想到,虽然没有家谱,但并不代表没有口口相传的家族史。 到底是进士出身,王正文又想出一个主意来,交代一个贴身的家仆,去找王新民的坟墓。如果找到了,就在附近打听一下,有没有自称王新民后人的村民。 因为王新民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当过不小的官,墓地有记载,并不难找。家仆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他惊喜地发现,原来王新民的墓地还有人看护。这说明附近就有后人啊。 他正在看墓地呢,就过来两个农夫拿着锄头呵斥:“你这厮好大胆,竟敢窥探相公墓。莫不是想当盗墓贼?” 家仆赶紧解释,自己受官人委派前来寻访唐朝治礼郎中王新民的墓地和后人,并非歹人。 两个农夫喝道:“什么郎中,宰相!是宰相!先祖明明是唐朝的宰相!” 家仆看着墓碑上清清楚楚写着显考大唐治礼郎中王新民之墓,很是无语。但又一想,显然这两个农夫不识字,于是也不跟他们计较,又问:“二位可是王公新民的后人?” 一个农夫自豪地说:“那是自然,我们村为啥叫相公村?不就是先祖讳新民做过宰相?” 第39章 虽然没有,但我还不会编吗? 家仆决定放弃跟他们争辩王新民到底有没有做过宰相,于是就问:“王公共有三子,令祖是哪一位?” 两个农夫互相看了一眼,憋了半天说:“我们是长支,因为给老祖守墓,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家仆赶紧作揖,然后又问:“那你们有家谱没有?” 两个农夫抓了半天后脑勺说:“早年有,后来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家仆看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就让两个农夫带他去见村长。村长是个面色黝黑,满脸田垄的小老头,一听他是官人派来寻访王新民后人的,大喜:“这么说,我们这一宗出了大官了?是哪位相公?” 家仆只好说只是猜想,还需验证。村长说:“我等都是新民相公后人,这还有假?你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哪个不知道?想当年,大唐皇帝三顾茅庐,请先祖出山,拜为宰相........” 家仆只好又问家谱,村长不耐烦地说:“早就找不到了。想当年,大唐皇帝三顾茅庐,请先祖出山,拜为宰相........” 家仆无奈,只好告辞,村长送出二里地,一直缠着问到底他们这一宗出了哪个大官。家仆只好掩耳狂奔。 后来找到当地的保正一问,原来这伙人五十多年前才迁过来,看到旁边有一个大官的墓,就硬说是自己祖坟。村里人一个识字的都没有,觉得宰相最大,就硬说那是个宰相的墓。 家仆无奈,只好回去复命。王正文一听,心里着急呀,心想这可怎么办?跟王有志联不上宗不要紧,让礼部尚书觉得无能可怎么办? 但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王正文到底做官多年,社会经验丰富,指鹿为马的事也干了不少,忽然想:没有,难道我不会编吗?那么老实干什么? 于是进士出身的从四品大员王正文,就召集一些识字的家人和族内的书生,组成一个王新民后人家谱编纂小组。又派人了解自称是王新民后人那伙村民的情况,硬编了一套家谱出来。 中间当然有很多加工,为了防止穿帮,那个家仆还穿了一身儒服,带着几个人去,对那些村民说他们说的哪儿不对,经过考察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在王新民之后的祖宗,还又出了一些大官。他们是最近几十年才破落的,才迁过来给老祖守墓的。 村民看见有书生跑来,免费帮他们修家谱,而且还说他们有很多当大官的祖先,当然高兴。反正自己也搞不清楚,既然有学问的人说是这样的,那就应该是吧。 自己是五十多年前迁过来的,这个其实老村民都清楚。既然人家都知道了,也就没必要死不承认了。更何况这个书生还给了些粮食布匹。 就这样,王正文把自己的一些祖先嫁接过去,把自己高祖父(曾祖的父亲)的一个落魄的兄弟,算成这伙村民的祖先。然后这样王友志就跟他同宗了。 因为那个村很多代都是一般的农民,所以没有什么事迹。只需简单地写上某某生某某,然后娶某某又生某某,就这样一路下来倒也简单。 做好了以后,他拿着又去找尚书大人。王正文先是一阵表功,说自己这一段时间如何辛苦,最后找到了王有志的祖先是唐治礼郎中王新民。 尚书听后,想了一会,想不起来听说过这个人。既然如此,那就肯定跟他们没关系,而且大概跟琅琊王氏其他兴盛的几支也没啥关系。他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王正文一看,赶紧拿出伪造的这个家谱,说:“叔父大人请看。” 尚书疑惑地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听王正文讲,他如何千辛万苦查找发现,王友志还真是跟他们是一宗的。 尚书大人听了以后,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家谱,然后想明白了。他歪着头想了一会,说:“你去处理吧。别让人家挑出毛病来。” 于是历史发明家王正文又找了个做假字画的,把相公村的家谱做旧。因为要加急,花了二十两银子。 做假画的收了钱,撇撇嘴。把这本家谱跟一些发霉的纸,逐页交叉在一起,放在一个瓦罐里,挂在阴沟盖子下面。过了七八天,先用点硫磺熏了,然后又用蒸汽熏了熏,再晒了两天,交给了王正文的家仆。 这项文化修复工程才算正式结束。光作假做旧之前,就折腾了他大半个月,天天加班熬夜,累得半死,青楼都没去。事情做完以后他躺在床上想,人人都说当官儿好,哪知道当官儿的不易呀。 再说快乐仙宫里,吴翠翠笑着递给王有志一本书,说:“你们那个王正文这一段时间做的,也难为他这么用心。” 王有志接过来看了看,哈哈大笑:“这个王正文,公务不干,替我编假族谱倒是热心的很。” 原来王有志觉得王正文打听他的祖先,觉得有蹊跷,就让人去查。吴翠翠手下的密探已经拿到了副本,送过来了。可怜王正文还天天废寝忘食,累得差点生了病。 吴翠翠说:“自从交易所开了以后,想跟你联宗的多了,也有想作假的。不过他这么拼命的,还真没有过。他这么拼图什么?就为了跟着你发财?” 王有志想了想说:“怕是没那么简单。你不是说他经常去礼部尚书家,也许是那位王尚书让他搞的。王尚书是两浙路琅琊王氏的头面人物之一,他是不是想把我拉过去?” 吴翠翠说:“拉过去也有好处,毕竟一下成士族,好处也不少。他们有很多河流、田地、矿山,还有很多人当官。有时候他们说话比皇帝说话还管用,以后不怕有人弹劾你。 就是以后怕是很多事要听他们的了,都是叔伯长辈,不好一点面子不给。他们也经常跟官家争,以后我们夹在皇家和士族之间,也不好过。” 王有志竖起大拇指,说:“不愧是阜康的老板娘,我王有志的娘子。一眼就看透了他们的打算。我们是什么人?后党!要是跟他们联了宗,官家怎么看我们?皇后怎么看我们?” 吴翠翠叹口气:“回绝了也不好,他们会报复的。现在就天天骂我们是幸进小人,以后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他们可是连皇家都敢下手的。” 第40章 状元认亲(为风灵毓秀加更) 王有志想了一会说:“改换门庭是肯定不行的,最后会两边不是人。脚踩两只船,早晚掉到水里去。皇家和王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吴翠翠拍了一下手,说:“不管那么多了。孩子哭了抱给娘,照我说,回头干脆就把这个交给官家,他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我们能打听到,皇城司未必打听不到。” 王有志呵呵一笑:“好主意!真是我王郎中的贤妻。” 吴翠翠突然低头抿嘴一笑道:“听了一个笑话。一个人有三个老婆,生病死了。谁哭的好,谁就分钱多。大老婆抱着他的头哭道‘我的郎头啊’。二老婆一看,赶紧抱住他的脚哭道‘我的郎脚啊’。三老婆急中生智,一把握住要害哭道‘我的郎中啊’” 王有志哈哈大笑,指着吴翠翠说:“你这个捉狭鬼,都做了诰命夫人还喜欢讲荤段子,哪像个贵妇人?” 吴翠翠撇了撇嘴说:“我这个段子就是从荣国夫人那里听来的。我的郎中啊,别跑!” 第二天早晨,王有志拖着疲惫的身躯,打着哈欠到了军器所。王正文果然早就在等着他了。 只见王正文捧着那本做旧的家谱,弓着腰,一脸媚笑迎上来:“恩相,恩相呀~~” 王有志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说:“有事儿?” 王正文说:“下官越看恩相,越是亲切。恩相之与下官,父兄一般。恩相之待下官,春风化雨一般。下官每天念及恩相之关怀,竟夜不成寐,越想越觉得必定是亲人。 于是就派人去查,天可怜见,还真让下官找到了新民公的墓。天佑我琅琊王氏,旁边就有守墓的新民公后人。一番探寻,找到了他们的家谱。恩相请看。” 王有志心想:“你怎么不说:下官对恩相的仰慕之情,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但也只好装模作样拿过来翻看。 王正文踌躇了一会,又说:“天佑下官,居然与恩相是同宗,真是缘分。” 王有志一听不由得笑出声来,他顺势把那本发霉发黄的家谱放下,一把拉住王正文说:“我就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嘛,原来还真是同宗。同宗好呀。这个,真是好呀.........” 王正文趁机说:“礼部尚书乃是族叔。他老人家知道了,也很欢喜,让下官问一下,恩相什么时候有空闲?他在府上设宴,请一些在临安做官的同宗一起庆祝一下。” 王有志心想果然,先是拉入圈子,然后到祠堂办个仪式,这就把老子收编了?真是想得太好了。 他打着哈哈说:“承情之至,我这就安排一下日程,定下来马上告诉你。主要是今个还要去面圣,担心官家又突然安排了什么事。”王正文有点失望,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行了个礼告退了。 王有志因为昨天跟吴翠翠商量好了,今天要去进宫向皇帝汇报这件事情,所以早就投书求见了。看看快到辰时(九点),皇帝要退朝了,他赶紧穿戴好,往宫里赶。 王正文看到,心中稍定,原来王有志真是要去面圣,不是推脱。想到这里,他站起来想去向礼部尚书报喜,走了两步又坐下。还是等王有志回来说好再去报告“叔父大人”吧,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这养气的功夫一定要练出来。 皇帝似乎知道什么,一退早朝就叫王有志进去了。王有志一边往御书房走,一边想经常能见到皇帝很好,就是老要磕头,比较费膝盖,幸亏吴翠翠给他做了牛皮护膝戴着。 赵构听了王有志的报告,笑了笑:“能认祖归宗好啊,也了结德义的一桩心事。琅琊王氏乃是千年望族,能融入进去,对德义也大有好处。” 王有志赶紧说:“王正文他们伪造家谱来欺骗臣,定然不怀好意。多半是企图通过宗亲之情,让臣不能一心为公,离间我君臣之情。臣虽然驽钝,但这个事情还能看明白。” 赵构又笑笑说:“他们又没让你做什么对不起朕的事,也不用看得如此严重。” 王有志连忙跪下表忠心:“臣夫妻深受官家圣人大恩,义为君臣,情同父子。”他心里想,你都五十多岁了,我还不到三十,这么说我也不吃亏。更何况我其实比你小一千多岁,说起来还是占了便宜了。 赵构显然对王有志这个态度很满意,他说:“德义快快请起。朕要是连你都信不过,还能信谁?” 他看了王有志一会说:“你也不用发愁。这事啊,也是好事。既然他们想认你作同宗,那就认呗。” 王有志说:“琅琊王氏的招牌是孝悌,到时候他们以长辈的身份来压臣做些不法之事,如何是好?” 赵构冷笑道:“他们为什么就是长辈?朕这回就是让你作长辈,反过来让他们听你的话。德义可知道蔡薿认亲蔡京的故事?” 王有志哪知道蔡薿是什么人?他只知道蔡京是个奸臣。只好摇摇头说不知道。 赵构对着旁边的蓝珪一点头,蓝珪上前一步说:“蔡薿是崇宁五年的状元,与蔡京是同乡。中了状元后就去拜见蔡京,同时认亲。蔡京也觉得既然是状元,值得拉拢。二人述了家谱后,蔡薿认蔡京作叔父。 蔡京接着就喊几个儿子来见这位状元堂兄。几位相府衙内看不上这位穷酸同宗,觉得他不过是因为原来的状元人选因为党人案受牵连,而被废,他才得以当上状元。什么玩意儿,也配让我等相府衙内管他叫大哥? 但蔡薿何等人物,学问虽然不是真正的第一,但察言观色功夫却是最好。一看搞不好几位衙内会对他心生芥蒂,认亲等于认仇。于是赶紧跪下来对蔡京说‘小人该死!刚才说错了,您不是我叔,而是我叔爷爷,几位衙内都是我的叔父大人!’ 其实蔡京最大的儿子也比他小十岁。但从此蔡薿得了蔡府上下的欢心,从此青云直上。” 蓝珪不愧是从赵构小时候就陪着他玩的大太监,很会讲故事,如同说书艺人。皇帝面前要保持礼仪,王有志不敢大笑,拼命忍着,低着头,身子抖个不停。 蓝珪对他微微一笑,又退了回去。王有志这种偷偷的笑,也博得了他这个说书人的好感。 第41章 赵构的手段,宫里的菜难吃 赵构微微一笑,对王有志说:“ 你听明白了吗?” 王有志忍着笑说:“臣明白了。以后臣的辈份比他们都大,他们不听臣的话,就是不讲孝悌。” 赵构得意地说:“不错!蓝大伴一会儿会给你说琅琊王氏现存显赫之人辈分最大的都是哪几个。你将比他们还要大一辈,朕下旨确认,看哪个敢不认?然后去他们的祠堂,风风光光办一个认祖归宗的典礼。 朕会亲笔写一幅‘天下第一孝悌之家’。你就帮朕好好看着这帮琅琊王氏,免得再让他们捧个秦桧出来。” 王有志赶紧谢恩退下,蓝珪跟着出来,说:“恭喜王郎中”。王有志用大袖挡着嘴,掩面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王有志扶着腰说:“看不出都大主管(蓝珪的官职)威风凛凛,居然这么会讲故事。” 蓝珪虽然仍然是一张面瘫脸,但心中很高兴。他讲故事,听故事的人反响好,他当然高兴。而且从来没有人像王有志这样像朋友一样跟他说话。 官家把他当奴才,其他大部分讨好他,但其实他也知道,大家都看不起他,因为他是宦官,天生就是“小人”。 王有志则不一样,看他的眼光从来都没有鄙视,跟他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最让他对王有志有好感的,是王有志搞了造纸厂,里面供着蔡伦的像。 作坊里供祖师爷不稀奇,但一般做纸的工坊,都是供鲁班,还不是嫌弃蔡伦是宦官?但王有志说纸张是蔡伦所创,天下读书人都要感谢他。 还说子曰有教无类,又说实事求是,宦官做了好事也应该肯定。看看,这就是正义呼声!人家王财神才是真正懂道理的人。更何况他也通过阜康系的股票赚了不少钱。 根据蓝珪介绍,琅琊王氏长支,辈分最大的是几个七八十岁的老人,都住在建康。他们是礼部尚书的叔辈。而礼部尚书则是目前做官的人中辈分最大的。 蓝珪建议,反正王有志是从海外归来,说自己是什么辈就是什么辈,干脆就算最大的那辈,当礼部尚书的“叔父”。那几个老家伙,认他们当兄长就是了。他们的子女也多没什么成就,给点钱就可以搞定。 王有志再次表示感谢,并表示全听他安排,忽然又问:“都大主管相貌甚伟,想来武艺高强吧?有没有听说过《葵花宝典》?” 蓝珪个子很高,早年又陪着赵构练武射箭,确实比较魁梧,不似一般的宦官那么阴柔,也对此很自豪,但自己也知道算不上武艺高强。他看王有志一脸期盼的样子,觉得奇怪:“《葵花宝典》是什么?” 王有志有点失望地说:“听说一本内官练的武功秘籍,练成了就天下无敌。都大主管都不知道,想来是误传。是下官孟浪了。” 他又赶紧说:“下官知道南洋多有奇珍异宝,一直准备打通南洋到澳洲的商路。此事若成,获利亿万。不过难度颇大,不知都大主管可否愿意援手?” 蓝珪眼睛一亮,忙说:“好啊。官家最喜海外天材地宝,我们做奴才的,自当出一份力。” 王有志说:“有都大主管相助,那就万无一失了。如有闲暇,还请到快乐仙宫,与国舅和王医师一起仔细筹划。” 蓝珪笑道:“我们做内官的,照理不得交通外官,不过既然是为了王事,咱家就勉为其难,破例一次。今晚如何?”王有志大喜,连连拜谢。有这位大太监参加,他的海外大计终于可以开始了。 王有志喜滋滋地回到军器所,让人叫王正文来,亲切地对他说:“正文呐,今晚我还有王事要忙,明后天我都没事,全听王尚书安排。” 王正文大喜,这事看来成了,王有志对认祖归宗不但完全接受,而且很热衷。以后自己不但会备受尚书大人的赏识,还将成为王有志的大哥,前途光明的没法说啊。 他们本来想把王有志的辈分降低一些,但又担心王有志听了不愿跟他们联宗了,反正王正文跟王有志是同事,那就算成一辈,这样也顺理成章。 王有志笑眯眯地看着狂喜的王正文,心想:小子,你还不知道我已经成了你爷爷吧?又一想,这皇帝也够损的,看来是把这帮江南士族恨到骨子里了。 王有志跟吴益和王继先一说蓝珪要来,俩人都很惊讶。这位都大总管很少在外面吃饭,也从不结交外臣。他们旋即又明白了,吴益是国舅,王有志夫妇是给皇帝夫妇理财的,王继先是皇帝的私人医生,所以他们不算外臣。 吴翠翠有点受宠若惊,这位大太监可是以前连樊楼都没去过的。大家都知道他在官家眼里的分量,请他的人不要太多。但他一直很低调,也许是被苗刘兵变时杀宦官吓坏了。 吴翠翠托吴益打听这位大总管喜欢吃什么,问了一圈,答案是很简单,官家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吴翠翠开始头疼了,这叫很简单? 王有志决定亲自做,蓝珪已经六十多岁了,嘴里没味,所以一定要做辛辣的给他吃。那就宫保鸡丁吧。没有辣椒,可以用茱萸。不如辣椒辣,但也可以了。再来麻婆豆腐,夫妻肺片,水煮鱼。 蓝珪果然喜欢。他虽然辣得只吸气,但还是感叹道:“难得德义还肯亲自我这老头子下厨做菜。好吃!还是宫外的东西好吃。”大家纷纷说总管过奖了,民间的菜哪能跟宫里的比呢? 蓝珪叹口气道:“你们不要以为宫里的菜多好吃,更不要以为咱家跟着官家吃,享了多少口福。宫里的菜就是看着好看做的惊喜用的料好。” 他见大家都不信,又说:“咱家讲讲御膳怎么做,官家怎么进膳,你们就知道了。 按宫里的规矩,官家进膳并无固定时间,完全由官家自己定。什么时候官家想吃饭了,就传膳。官家的功夫何等宝贵,一刻都不敢耽误,就要马上端上来热乎乎的饭菜。 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早就做好,不停地炖着。再好的菜,炖两个时辰也味同嚼蜡。看着皇家吃饭气派,太后每餐的菜肴有一百样。官家是个节俭的,每餐三十六道菜,大小七张膳桌。但这些都只是看,并不吃。 官家每天早晚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会赏官家一桌菜,这个才好吃。不过其实也多半比不过外边的。现在太后薨了,皇后自己有厨房,有时候也下厨,然后献给官家。 官家节俭,每餐不过一二百文。秦桧专权时,其家仆每天也要花一二百钱物。可怜官家贵为天子,花费竟如秦府家奴相仿。” 第42章 快乐仙宫会议 王有志想皇后未必真的做什么菜,大概也就过去走一走做做样子。他在后世看到有文史资料中,宫女的回忆,说清末皇帝的妹妹,自己连屁股都不会擦,都是宫女服侍。 又想皇帝自己是只吃一二百文,但摆排场却要花上千贯,何苦呢?但嘴上还是大骂秦桧生活奢靡,实在该死。 又听见蓝珪继续说:“太后皇后的小厨房,菜好一些,但也要经常用火煨着,也大部分是炖菜,比不上外边的炒菜。皇家要的是面子,排场,到底好吃不好吃,就在其次了。 官家有时也宣索外边的市食,如李婆婆杂菜羹、贺四酪面脏三猪胰胡饼、戈家甜食数种。 外边都说咱家每顿都跟着官家吃,其实咱家就是不放心饭菜而已。你们知道,总有些刁民想害官家。尝膳官尝过之后,咱家再尝一遍。一顿四十多道菜,每道菜吃一口也就饱了。 我这年纪也大了,更尝不出什么味道了。还多亏了德义今天亲自炒菜给老头子吃,这是近几年吃的最有滋味的一顿。要多谢德义了。” 王有志赶紧说:“难得都大总管吃的满意。以后您有空就过来,我炒菜给您吃。您吃得好,身体好,官家才睡得踏实。” 蓝珪笑着点点头:“都是为官家做事。说吧,你那个海贸生意打算怎么做?王财神总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诀窍,咱家洗耳恭听。” 王有志连说岂敢,然后讲出一番话来。他们几个人这次吃饭,变成了一次改变历史的会议,史称“快乐仙宫会议”。因为没有会议记录,后人因为研究这次会议,出了无数专着和论文,长期争论不休。 王有志说:“我大宋造船天下第一,远超外夷。两万料(1100吨)以上的大船也不少见。从杭州、泉州等大宋港口至大食等地,船只多为大宋所造。所载货物也大半为我大宋所产。 大食、身毒(印度)等地商人,用我大宋所造船只,贩卖我大宋货物,然获利数倍于大宋商人,何也?” 王继先说:“我大宋商人到大食等地的少吧?” 王有志摇头说:“医师虽然也做海贸,但有所不知,我大宋商人非但远达大食,甚至去大食以南万里之遥的昆仑层期国(马达加斯加)。” 王继先道:“这就奇了,他们有什么妙法?” 王有志笑道:“他们的法子说出来一点也不稀奇。只是我大宋商人不敢做。” 王继先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法子?”别人不敢做,我王医师还不敢吗?他心里不由得一阵火热,海贸本来就是暴利,如果再能乘上数倍,那不是富可敌国了? 王有志压低声音说:“此事只能我们几个知道,法不传六耳。要是那帮大头巾知道了,非给搅和了不可。”几个人看他说得神秘,都伸着头连连称是。 王有志接着说:“不外乎三条,六个字:占地,移民,传教。” 蓝珪面无表情,王继先若有所思,吴益憋不住:“别神神叨叨的,具体怎讲?” 王有志说:“占地就是把险要关隘、港口、矿山、财货出产之地占下来,做生意哪有抢快?”几个人虽然都没说话,但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反对。 蓝珪问:“要很多兵吗?” 王有志笑道:“要是需要很多兵,下官哪敢在都大总管面前提啊。”他一边在桌子上用酒水画着地图,一边说:“南洋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凌牙门(新加坡)。此乃南洋与西洋之锁钥也!若占据,光港口每日收费就有十余万贯!” 他看着三个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接着说:“都大总管是知兵的,请问此地须有多少人马方能攻下?” 蓝珪想了想说:“怎么也得上万人吧?”看到王有志摇头,他又说:“两万?” 王有志还是摇头,蓝珪笑道:“难道要十万不成?” 王有志大笑:“都大总管看惯了强兵厮杀,不晓得南边番邦的战力。实话告诉大家吧。三五百人即可!” 他看三人都不信,于是说:“那边基本上没有多少人。周围都是生番或半生番。三佛齐一度称霸周边地区,然各部不过臣服而已,如同周天子。那边一城一国,大国不过万人,小国数千甚至数百人。注辇曾自身毒远涉重洋来攻,不过千余人,势如破竹,三佛齐几乎灭国。 那边人身材矮小瘦弱,且少有铠甲,强弓劲弩,毫不堪战。多地为大食人所占。而大食人不过商队而已,竟能横扫整个南洋。我大宋将如此膏腴之地拱手相让,岂不可惜?” 吴益说:“那边不是多瘴气毒虫?人去了水土不服,容易病亡?” 王有志哈哈大笑:“所以别人纵是想占也占不下来,有王医师这等大国手在,我等何惧之有?” 他看到王继先有点犹豫,就接着说:“大食人去了,没有水土不服。身毒人去了,也好好的。大宋很多人去了,也都回来了。可见那里并不可怕。 且大宋人还有三个法宝。第一个就是茶叶,遇到水土不服,喝茶或者直接吃茶叶都有效。也不用好茶,越粗越浓越好。第二藿香正气散,治疗中暑外感呕吐泄泻有奇效。第三就是青蒿,专治瘴气。” 医学专家王继先点点头:“德义说的这些应该有效。我再让太医院查查古方,再问问经常跑西洋的商人。那么多人能去,可见应该可以大量住人。” 茶叶治疗水土不服是大航海时代的经验。殖民者到处去,水土不服是头号敌人,主要解决办法就是喝茶,吃茶叶。英国人号称靠着“一手火枪,一手茶叶”打遍世界。 既然大宋第一医师王继先说行,那就应该行。 接着再说传教。王有志说:“各位多半会奇怪,为何传教也是要紧事?南洋西洋等地,远在万里之外,如果只看武力,定然不能长久。这就需要笼络人心。 蛮夷迷信,一旦信了哪个教,就守哪个教的规矩。故不论大食还是泰西都先占地再传教,令土人甘心受其盘剥,觉得受苦是为神奉献。我中华亦有道教、大乘佛教,完全可以由朝廷委派道官僧官,前去传教,以收人心。” 这点大家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大宋也有很多人都穷得吃不上饭了,还不忘布施庙里。宗教确实可以让人甘心受穷受苦。大家接受了远征的可行性,接下来就是必要性。 王有志赶紧又抛出最大诱饵:“各位可知胡椒之贵?”大家都点头,胡椒现在有“一两胡椒一两黄金”之称。 王有志忽然站起,说:“各位可知,胡椒其实只长在南洋几个小岛上?” 蓝珪忽然眼里精光四射:“你是说派人去把那几个小岛占下来?” 第43章 南海公司要发股票了(为喜欢乌獐的童颜加更) 王有志大喜:“不愧是都大总管,就是这个筹划。在那边胡椒就如同咱们这边花椒一样,并不怎么贵重。但不光我们大宋,北边的金国、西夏、高丽、日本,西边的身毒、大食,还有泰西诸国,都要买,都是价格堪比黄金。 试想如果我们把这几个岛都占了,那是多大的利?等于树上长金子啊!” 这么大诱惑,还又好打,王继先顿时热血沸腾,一拍桌子:“干了!我有船有药,也有钱!为什么不干!” 吴益和蓝珪也怦然心动。王有志再加一把火:“那几个岛叫班达群岛,除了胡椒,也是丁香、肉桂等香料的主要产地。周围还盛产犀牛角、燕窝,到处都是奇珍异宝。特别是那边的燕窝,最好的叫血燕,据说吃了虽不能长生不老,但延年益寿,功效非凡。” 然后他又问王继先:“血燕之奇效,不知是真是假?” 王继先说:“燕窝确实养阴润燥,益气补中,化痰止咳,延年益寿。血燕据说功效非凡,我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王有志得意地说:“这回就要见到了。以后保管你们能拿燕窝当饭吃。” 蓝珪也有点心动,官家最喜欢奇珍异宝。他现在已经六十五了,如血燕真有奇效,不是还可以多活几年?就算不如传说的那么神,也应该比一般的燕窝要好。 想到这里,他也表示个人愿意占一份,官家那边还请王有志去当面说。 王有志心想:这个老滑头,于是他接着说:“其实往南边占地,不仅仅是为了我们个人私利,更是为了官家,为了朝廷着想。” 蓝珪微笑了一下,吴益问:“此话怎讲?” 王有志说:“当初金兀术南下,朝廷一度避到海上。都大总管陪着官家和圣人吃尽了苦,茫茫大海,当时可以落脚之处?” 蓝珪的面瘫脸这时候也有了些痛苦的神色:“莫提了。当时只有几个荒岛,不堪临幸,真是觉得天下之大竟无处存身。要不是官家天命所在,只怕咱家就要葬身鱼腹了。”吴益也一脸不堪回首的样子。 王有志一边又蘸了酒水在桌上画地图,一边说:“各位想来都听说过流求?流求分大流求小流求。小流求盛产硫磺,现在火药需求日增,也是一大财源。 关键是大流求。大流求与两浙东路面积相仿,生产金银铜铁,和猫儿眼等软玉。还多巨木,尤其是樟树,千年樟树比比皆是。可大量制作樟脑,此物也克瘴气。 大流求土地肥沃,已有不少东南沿海百姓移居开垦,也有海盗盘踞。如此宝岛,假以时日,人口众多,若为海盗所据,必成大宋心腹大患。 如果我们先去占下来,招募东南沿海无地流民,再将北方逃过来的归正人大量送过去。过一些年,可为天府之国。俗话说,狡兔三窟,大小流求,可为一窟。南洋诸岛,亦可为一窟。 不需都大总管亲去劝说官家,下官自会上奏。只要您老人家帮着陈述几句利害即可。” 蓝珪这时候重重点了点头,流亡海上的经历对他刺激太大,那种走投无路的日子,当初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吴益和王继先更是激动,不光金矿银矿,就说樟树。一直到唐代,樟木依旧是为皇家所独享。甚至有高官,因为“擅取樟木”的罪名,而被迫自杀。 大宋虽然樟木不是皇家独享了,但还是贵的不得了。很多千年樟树,那得多少钱啊? 王继先有点不明白,这样的好事自己干了就行,干嘛非拉着这么多人?这个王有志就是胆小,都是上次被江南士族围攻落下的病根。 王有志不能跟自己比啊。官家重用他,不过是因为他能赚钱。而自己则是“刚需”,关键时刻,官家要靠自己救命;平时也要靠自己解决病痛。官家老了,越发毛病多,他的健康都在自己手里,没法不对自己包庇纵容。 吴益也不能跟自己比,官家对他不过是爱屋及乌,其实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蓝珪也不能跟自己比,蓝老太监不过是忠心可靠。对官家忠心的多了,岳飞也忠心,怎么样?只有自己才是官家最需要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挺直了腰杆,环顾几人,却见王有志又说:“除了大小流求,那边的香料主产地班达群岛也要占,这航路我们最好也要占大份,要多造船。我们四个人分工一下,医师有船有药,都大总管和国舅劝说官家和圣人参与,我这边有大量的人,有装备。 不过我们四个人都没法亲自去跑这条航线,必须有个信得过的,又能干的人去干才行。王医师,你也认识范海,觉得他怎么样?” 王继先想了想说:“他这人还行。不过他是范家的人,他进来就等于范家进来。” 王有志说:“这事太大,而且这么多船,这么多人,怕是最终瞒不住。拉上几家士族也好,免得他们铁板一块。” 蓝珪连连点头:“德义这是老成之言。” 王有志看王继先还是想独占,就说:“既然瞒不住,干脆我们搞个公司做这个事。我们是创始股东,然后发股票!让他们出钱出力,我们主导,何乐而不为?” 他忽然想到连牛顿爵爷都坑了的南海公司,于是说:“既然是开发南边的海洋岛屿,就叫南海公司!” 想到发股票的暴利,王继先顿时同意了。王有志心想,王继先事事都想独吞,太过贪婪,这样下去,早晚出事。 就这样,四个人在快乐仙宫定下了先控制南洋,再往西洋发展的殖民战略。之后中国的商人海盗和流民蜂拥出海,开启了大航海时代。 王有志送走三人后,回到卧室。吴翠翠说:“吴益还好,王继先和蓝珪都不是好人。为啥要拉着他们一起?我们先做起来不行吗?这事一开始官家也不会给多大支持。” 王有志笑着说:“夫人有所不知啊。出海开拓殖民,干的都是毫无人性的事,只有最坏的人才能干成。” 第44章 赵构肯定支持,因为他是坏人呀 吴翠翠笑着说:“那我们这始作俑者,又算什么?” 王有志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只是看到了商机,推动此事,并非亲力亲为。坏人趁机干坏事,那是他们的事,跟我们无关。再说我们来推这事,对土人们也好。再过些年,泰西蛮夷到处殖民,那些土人就会十不存一。” 吴翠翠笑道:“你就喜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起来,我们也不是好人。那些大头巾还不是天天骂我们。” 王有志不屑地说:“骂就骂呗。骂人是无能的表现。他们要是有办法收拾我们,哪还用得着骂?别看他们背后骂我们,买阜康系股票,买阜康系产品的时候,个个争先恐后。 人一辈子谁不挨骂?谁不是从小到大,再到死,都有人骂?做成事最要紧。” 第二天上午王有志又获赵构召见。王正文心里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但一想到自己以后就要成王有志的大哥,又有些欣慰。自己成了他大哥,他就不好在自己面前摆架子,对自己呼来喝去的,还可以趁机参与他的生意。 王正文想到这里,不由得高兴起来,忽然觉得王有志好像也没那么可恶,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比如善于帮人赚钱。 王有志一路往御书房去,一路想:蓝老太监果然向赵构汇报了。他不可能真等到王有志自己去说。估计他昨天去快乐仙宫吃饭,事先就报告了。这老家伙做事滴水不漏。 果不其然,赵构见了他笑道:“没想到德义还做得一手好菜,我也想尝尝。” 王有志赶紧说:“臣微末之时,只能自己下厨,又是个嘴馋的,于是就想尽花样。庖厨小伎,不登大雅之堂。陛下要是不嫌弃,臣倒是也想献丑。” 赵构看看王有志,居然有点喜欢他了。别的大臣对他来说,不是他的工具,就是某大势力的工具,要么就是只知道琢磨他心思而拍马屁的奴才。只有这个王有志,给他感觉是个活生生的人。 做事赚钱那是工作,他睚眦必报,还与风尘女子相恋结婚,还会炒菜,还会鼓捣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比那些大臣和太监有趣多了。 赵构问王有志为什么不直接写奏折,说明他关于拓殖南洋的事?王有志说:“这种事少不了杀戮抢掠,臣若上本,被拿到朝堂上来公议,必然会被道学先生围攻。 不如臣等先用民间的力量做起来,等到人人都看到暴利了,自然都会参与。那些大儒一个个道貌岸然,口不言钱。那是因为钱少,如果钱多了,又很好赚,肯定都能引经据典,找出拓殖的春秋大义来。 事情做起来了,做大了,自有大儒来替臣辩经。何必此时让陛下为难?” 赵构满意地点点头,他就喜欢这样什么都做好,然后献给他的。赵构走出御案,对王有志说:“德义是个懂事的。你来对着地图,给朕讲讲南洋方略。” 王有志没想到赵构居然这么重视,还做了功课。他跟着赵构到了旁边一个房间,里面墙上挂了一幅巨大的地图。虽然在王有志看来,很不准确,但上面居然不但有南洋,还有西洋等地。他甚至从上面找到了马达加斯加。 王有志不禁感叹宋朝的发达,果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差一步就到了资本社会。但东风始终没有来,来了北风和金兵。 旁边的小太监递过来一根细竹鞭,王有志谢了,拿着先对赵构讲大小流求。他也说了他家乡习惯叫大流求台湾。 地图上只有澎湖群岛,但没有台湾。他只好从三国卫温到台湾说起,来证明那边确实有个大岛,而且早就有中国人去过。 赵构面无表情听着,他对台湾也没概念,不过王有志说的样子,不像假的。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大岛,而且物产丰饶,那确实应该开发,作为一个退路。 小流求盛产硫磺,这个他知道。现在火药越来越重要,确实也有必要把小流求拿过来。再往南的吕宋岛,他也听说过,既然盛产金银和硫磺,似乎也有占据的必要。 不过现在北方大兵压境,他实在腾不出手来干这些事,就连交趾夷的挑衅,有时候都不得不先忍着。 还是王有志了解他,接着说:“南洋人蒙昧不化,少铁器,又瘦弱,不堪一战。臣不敢劳大军出征,就用股票筹资,从归正人中招募勇士训练后即可慢慢将这些地方占据。且不费朝廷一文钱,一个兵。” 赵国听到不要钱不要兵,心里就高兴,但他这人生性多疑:“如此,德义想从朕这里要什么?” 王有志赶紧跪下说:“臣将此事上达天听,一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地方虽是化外,但既是宝藏,自然是天家的,臣岂能不告而取? 二来,臣请官家给个名义,将这些地方的开发之权赐予即将成立的南海公司。如果能赚到钱,日后官家可以将更多的化外之地开发权拍卖,价高者得。” 赵构一听还能拿别人的地方卖钱,顿时高兴起来。这个王有志,还真是朕的送财童子。他只有半壁江山,也才坐稳了没多少年,当然不信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鬼话。 但这是《诗经·北山》上的春秋大义,对士大夫来说,就是真理!这个事,确实可以拿这一条来堵大头巾们的嘴。对嘛,既然都是朕的地方,朕当然可以拿来卖。 土人就不是人吗?既然是人,理论上就应该是朕的子民。他们的土地和矿藏也就是朕的财产。他不知道六七百年后,泰西有个大方丈,就是拿甚至自己从来都不知道的地方卖钱。 王有志心想,要换中国别的皇帝,有可能不会支持拓殖,但赵构也是坏人呀,而且是最坏的那种,当然对殖民这种事很热衷。 王有志继续掰开揉碎跟赵构讲,不费一钱一兵,动员民间力量来开发南洋。不但可以狡兔三窟,还可以获得暴利和无数天材地宝,还能解决归正人安置问题,还可以削弱士族力量。 第45章 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官的镰刀 有暴利,在海外还少了不少道德约束,士族当然向往。这样他们往外发展,力量就摊薄了。 王有志又说了,拓殖可以养成强大的水军。如果金兵胆敢南下,水军就可以从直沽寨(天津)登陆,威胁中都,达到围魏救赵的效果。 这也很让赵构心动。其实昨天晚上蓝珪回来就向他汇报了,他想了好长时间,又跟皇后反复商量,都觉得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今天一退朝就召见王有志,又仔细考虑了一会,觉得横竖自己就是出个名义,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赏给王有志一伙人,惠而不费。于是赵构就显得很大方地答应了王有志的请求,并且还说如果之后还需要什么,也可以直接跟他说。 王有志踌躇满志地走出宫门。南海公司,呵呵,韭菜们,想来你们也不可能比牛顿大神更聪明,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官的镰刀。 心情愉快的王有志回到军器所,就通知王正文,这两天都有空。王正文其实已经得到了礼部尚书的指示,不论哪天王有志说愿意赴宴,就都说第二天晚上。不过他还是假装要问一下,当天下午才跟王有志说,明天晚上就可以。 第二天王有志倒是早早按点下班,与王正文一起去了礼部尚书府上。王有志骑着高头大马慢慢走在前面,旁边还有两个骑马的卫兵护卫,王正文坐着轿跟在后面,非常扎眼。 路人纷纷驻足。有个相熟的官员跟王有志打招呼,还问后面的可是“宝眷”?王有志想了想,说:“算是吧。” 他这样说好像也不能算错,因为他们马上要联宗了。只不过当时如果有人骑马,后面跟着个轿子,一般都是女眷,于是别人都以为轿子里坐的是王有志的什么女性亲属。王正文听到了,心中气得大骂,又不好说什么。 到了地方,没有开大门迎接,这倒也正常,毕竟人家官更大。不过门口没人等候,不像专门请他的样子。 王有志心想:看来这个宴席怕是想给自己立点规矩。他本来想直接从侧门骑进去,又一想反正过几天这些人就成了自己的小辈了,何必跟小辈一般见识呢?于是就翻身下马了。 这时后面的轿子也落了地,王正文赶紧从里面钻出来,说:“恩相骑马,咱们走后门,离马厩近,方便安顿。” 这其实是头天晚上礼部尚书的吩咐:“明天他来,你就哄着他走后门,这样一开局他就输了一步。咱们既要拉拢他,又得给他立下规矩。不过一个商人,有些小算计,要说斗心机,他还嫩着呢。” 但王有志却不听王正文的,吩咐手下两个护卫:“你牵着马跟正文的家仆去后门马厩,范虎跟着我。”说完就往里走。 王有志赶紧拉住:“恩相,重臣公然交往,怕有御史弹劾,咱们还是走后门吧。” 王有志笑着指指门口的长队:“这么多人都不怕,我们为什么要怕?再说走后门人家就不知道?不弹劾了? 御史台哪天不弹劾我?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歪,规规矩矩的族内家宴,有什么可弹劾的?琅琊王氏,什么时候怕过言官?” 接着大踏步走向侧面,那边好多人在排队,王有志也不管,直接往里走。尚书府的门房赶紧拦住。 王有志看了范虎一眼,范虎扯起嗓子喊了起来:“王尚书,你请我家郎中来吃饭,又把我们拦在外边,却是何意?”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范虎见王有志点了点头,又接着喊:“是门房不知礼数,还是有王尚书吩咐的?请人吃饭又不让进门,这种不知礼的事,王相公身为礼部尚书肯定不会干。定然是你这门房小人作祟!”周围居然有很多人点头赞成。 王正文心中暗骂一句:真是山贼强人做派。但这样搞得太难看,他只好赶紧,上前对门房说:“这是家叔请的贵客,休要阻拦,丢了礼部尚书府的脸面。” 那个门房自然认识他,但这跟上边吩咐的不一样。他正在犹豫,被范虎伸手揪着脖子提到了一边,嘴里还骂道:“你这不长眼的奴才,再敢阻拦,爷把你脖子拧断!” 门房狗仗人势惯了,哪见过这么凶神恶煞的,一时也不知是吓呆了,还是没见过这样的不知如何应付,在旁边扶着墙愣住了。 王有志哼了一声,一抖官袍,迈着方步,大摇大摆走了进去,王正文在后面好像个跟班。 礼部尚书的宅邸甚大,进了门后一个巨大的影壁墙,不光瓦垄都有兽头,连砖都是雕花的。影壁墙上画着王祥卧鱼,正中上方有四个大字“孝悌传家”。 影壁左右是二门,过了二门,是一个小花园,一整块巨大的湖石假山,周围一些竹子,非常雅致。王正文充作导游,介绍说,这块湖石非常罕见,中间的空洞是直的,可以用一根竹竿从上一直插到底部出来。 他刚想说这石头价值一万多两银子,忽然又意识到旁边的这位可是“财神”,比礼部尚书富百倍,于是就忍住没说。他继续带着王有志走过漫长的长廊,又过了一道月亮门。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中间仍然是假山,旁边除了竹子,还多了五针松、梅树,周围还有一圈桃花。两侧长廊汇聚到中间的正堂,上边挂着一个牌匾,金字写着“孝友格天”。 王有志走到正堂前,发现礼部尚书也没有“降阶出迎”,而是跟十几个人一起坐在里面说话,假装没看见他过来了。 王有志转身刚要走,就听见尚书大人温和而又有磁性的男中音:“德义来了,快快请进,还认得故人否?” 回头一看,尚书已经往外走了。王有志想着老家伙,看到自己要走,赶紧出来,还假装热情。想演戏,好啊,陪你们演一回。于是他又转身,但也不往里走。 尚书无奈,只好走下台阶来,抓住王有志的双手,说:“一别五年,德义青春依旧,只是我就已经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王有志什么长辈呢。 第46章 官场(为张家埠村的紫微星加更) 王有志哈哈大笑:“难得尚书相公一直惦记着,听见我来了,就赶紧倒履降阶相迎,还把臂言欢,如同番邦的抱见礼,有志愧不敢当啊。”说得好像尚书跟思春少女听见情郎来了,欢呼雀跃投怀送抱一样。 尚书面色一僵,但也只好认了。王有志拉着他的胳膊往里走,先把“把臂言欢”做实了再说。 但尚书毕竟做了这么长时间礼部尚书,面子上的事很会处理,嘴里一阵嘘寒问暖。 王有志进了正堂一看,几个人坐在那里没起来,只在下首留了两个空位,显然是给自己和王正文的。他倒也没说什么,过去坐在王正文前边。 里面有十几个人,高矮胖瘦不等,不过都很有官派,一个个方面大耳,一看就是大官。礼部尚书热情地介绍,原来都是琅琊王氏他们这一宗四品以上的高官。 尚书只有礼部尚书一位,不过有三位从三品侍郎,一个从三品的通奉大夫,一个从三品御史中丞,两个正四品给事中,三个郎中。王正文这个从四品官是职位最低的。 王有志暗想这还只是琅琊王氏一个分支,抱团后力量也不小。满朝文武士族能占一多半,大家事先商量好什么事,皇帝也确实不得不低头。 这几个人有的热情,有的不卑不亢,有的倨傲。寒暄几句后,就静了下来。十几个人都不说话,都等着别人先说,看谁先沉不住气。 王有志心想,又是这一套,但他从来不玩这种看谁先眨眼的游戏。目前交易所已经有五十多家上市公司,王有志想你们这些人不说都有股票,至少大部分都有。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大谈股票走势,反正现在也没有信息披露制度。 果然,大名鼎鼎的王财神一说股票,大部分人都竖起耳朵来听。有一个人还主动走到王有志面前,三十四五岁,身穿四品官服,面色白嫩,保养的很好的样子。自我介绍说是户部郎中,掏出跟宣传资料一样的名刺,都不能说是一张,而应该说是一本。 王有志赶紧站起来接过名刺。打开一看,不但有个人简历,还如同微型家谱。上面详细讲了他是哪里人,祖父是谁,父亲是谁,叔伯都是谁,母族那边有个当侍郎的舅舅也写上。还有就是他是哪一科的进士,都做过什么官,有过什么业绩,受过什么表彰。 王有志忍住笑,心想这位还真是好拉关系,随时随地向人推销自己。他也赶紧掏出自己的名片,他这个就真是一片,上面就写着三个字:王有志。就是这么豪横!一副天下无人不识我的样子。 他的名片是印的,不过印的字,是赵构御笔所书。吏部郎中自然认得官家的字,赶紧放到茶几上作了个揖。 别看王有志的名片只有三个字,但一张他的名片,现在可以换三十贯钱。用特殊的纸印成,还有香味,几乎无法仿造。 不但拿着去阜康系的公司,就可以享受贵宾待遇;而且商场上谁有王有志的名片,足以让人刮目相看,等于增加信用值。 这位郎中拜一下王有志的名片,都不好说是表示对皇帝的尊重,还是同时也表示对王财神的敬仰。 他这一开头,呼啦啦好几个人跑过去跟王有志换名片,毕竟机会难得。一开始几个侍郎还在矜持,后来也忍不住过去换。把礼部尚书气得直翻白眼。 于是有个声音响起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但围在王有志身边的几个人只是愣了一下,接着还是坚持完成了名片互换的工作,然后笑眯眯地回到了座位上。都当了这么多年官了,唾面自干的功夫要是都没有,那不是白当了? 王有志看了看那个说怪话的人,是一个六十多的老头,跟自己的一样,也穿着一套从三品的官服,原来是那个通奉大夫。属于那种闲职,没权养老的官。 王有志瞥了他一眼,站起来说:“有人不想让我帮你们发财,那就告辞了。” 尚书一看不好,赶紧上前把他拉住,说:“德义息怒,德义息怒。他醉心诗词,一直孤傲,并非针对你。都是本家,莫要计较。人都齐了,先吃饭吧。” 门口站着的一个仆人喊了一声:“开饭!”外边一串喊:“开饭!” 王有志暗笑,这种摆谱除了花钱养闲人外,有什么意义? 但礼部尚书显然认为很有意义,他对客人们说:“请!请!”接着说:“今天是咱们这一宗的家宴,不讲官职,只论长幼。通奉大夫年纪最大,请!” 王正文凑趣说:“叔父大人,这里您和通奉大夫辈分最高,请!” 礼部尚书哈哈一笑:“那我来领路。”接着大踏步走了出去,好像打败了金军拐子马,得胜而归。 然后剩下的基本同辈,就按年龄走,这么一来王有志成了最后。那个户部郎中却留下来,说:“我对德公仰慕已久,正好多亲近亲近。” 王有志愣了一会,才明白“德公”原来是指自己。他的表字是“德义”,所以被称为“德公”。 王有志暗想,后世看到电影电视上的“德公”都是称呼李宗仁,他的字是“德邻”。如今自己也有这个待遇了?再加上这小胖子户部郎中第一个跑过来跟自己换名片,主动热情,于是对他好感顿增。 本来礼部尚书在饭桌上是把王有志和王正文安排到最下首,一副将他俩视为子侄的样子。不过这个户部郎中王才非让王有志坐在自己上首,说正好有公事要请教。 既然人家是为了工作,礼部尚书也不好说什么。他心想:户部的人真是都钻到钱眼里去了,见了个能赚钱的,就比亲爹还要亲。再想想刚才好几个人,一窝蜂跑上去围着王有志讨好,都想沾光赚钱。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感叹自己想今天就给王有志立规矩,怕是够呛了,还是等到王有志认祖归宗完了以后吧。到时候自己是族叔,又是领导,王有志还能不帮自己赚钱? 第47章 贤侄不必多礼 于是尚书决定先忍耐一段时间,他使眼色给那个朝奉大夫,让他不要再招惹王有志。朝奉大夫虽然看不惯王有志,但也不傻,于是也就不吭声了。 宋朝由于炒菜的兴起和宴席在民间普及,分餐制逐渐消失,大家已经流行聚在大桌一起吃。尚书府这次家宴,也是如此。照例还是先上果碟和点心,与翠楼的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王有志很高兴地发现,盘子碟子都是玻璃的,显然是阜康玻璃公司的产品。尚书也向大家介绍,今天用的餐具都是水晶琉璃的,王提点家出的。 大概像这样全套的玻璃餐具不常见,朝奉大夫又不禁感叹:“这水晶琉璃,据称一个碟子就要一两银子。当真是世风日渐奢侈。”他这话连尚书也说了。 不过尚书不以为意,看来这朝奉大夫就是个毒舌,逮谁都喷。尚书不以为忤,反而得意地说:“这水晶琉璃,晶莹剔透,巧夺天工,虽美玉不及。德义真是奇才,自你家出了这水晶琉璃后,大食等地的玻璃就相形见绌,再也卖不动了。” 王有志忙谦虚两句:“我也是看了番邦用廉价玻璃来骗我大宋的钱,甚是不忿。如果番邦玻璃大量流入,则我大宋白银大量流出,时间长了对财政不利。 于是我便改良玻璃配方,自己做出来,又有能工巧匠做了这水晶琉璃,也给士大夫添些雅趣。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尚书点点头,说:“德义为国留财,也是大功一件。这些胡人全不知尊卑有分,长幼有序,总要有人来教他才是。” 王有志心想,尚书这就跟自己以长辈自居,还话里藏话敲打自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不过他也懒得理,假装没听见。 一会又上了热菜,却是酒醋白腰子、三鲜笋炒鹌舌、烙润鸠子、煎烩石首鱼、土步辣羹、海盐蛇鮓、煎三色鮓、煎卧鸟、熓湖鱼糊、炒田鸡、鸡人字焙腰子糊、燠鲶鱼、蝤蛑签、麂膊及浮助酒蟹、江瑶、青虾、辣羹、燕鱼干、煎烩鲻鱼、酒醋蹄酥片,生豆腐、百宜羹、臊子、炸白腰子、酒煎羊、二牲粗脑子、清汁杂、熰胡鱼、肚儿辣羹、酒炊淮白鱼之类。 大家见了连声称赞。小胖子户部郎中说:“府上是按《玉食批》上的菜谱做的吧?以前只吃过一部分,从来没见这么全的。” 尚书心中得意,嘴上却说:“宫里的菜谱肯定是好的,我这里只能尽量模仿,肯定是做不出那个贵气来。 不过贵客临门,用料一点不敢省,酒醋白腰子用的是吴家的烈酒关山风月,腰子是刚出生小羊的腰子。三鲜笋炒鹌舌,笋子只用笋心前三寸,用了一百只鹌鹑的舌头做成.......” 王有志心想,怪不得蓝珪说赵构节俭,原来这帮士族大官如此奢侈。他正想着,就听尚书问他:“德义号为财神,住在快乐仙宫,想来吃的要比老夫这宴席豪华百倍。不如说来听听,也让我等长长见识?” 王有志只好说:“其实我这些年在军营和工坊时间长了,已经习惯吃得简单。平时都是拙荆下厨做三菜一汤一起吃,都是家常便饭。休沐之日,我二人便一同下厨做饭,也别有乐趣。” 这话说出来,有点冷场。有人不信,有人叹息。朝奉大夫刚说完尚书奢侈,又嘟囔“君子远庖厨”,王有志懒得理他。 尚书赶紧招呼大家吃饭。儒家讲“食不闻寝不语”,于是都在闷头吃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才开始说话。 小胖子户部郎中便问王有志最近还有没有股票要上市?王有志趁机大讲海外贸易的巨额利润,为将来的南海公司做宣传。后来就他一个人讲,其他人都竖着耳朵听。这可以发大财的机会,谁也不想错过。 朝奉大夫又要开喷,尚书赶紧一把按住他,这时候可不能喷,尚书自己也想听听呢。他老人家起居讲究,喜美食美人美酒,好珍宝珍玩珍奇,花销很大。 今天这顿饭,原来安排的那些“项目”,都被王有志的金钱攻势给提前化解了,没有起到给王有志立规矩的效果。不过尚书觉得毕竟跟王有志确立了同宗的意向,而且王有志也表露出想带他们发财的意思,这就是他想联宗嘛,所以他觉得还是成功的。 于是临走时,他叫过自己当秘书少监大儿子送王有志出门,并让大儿子叫王有志兄长,并负责对接王有志认祖归宗事宜。王有志装傻充愣,还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位王衙内比王有志小两岁,兄弟相称,倒也没有辱没他。 王有志第二天自然向蓝珪汇报了头晚礼部尚书府家宴的情况,这位管着皇城司的大太监微微一笑。那么多人参加的晚宴,自然瞒不过他。他应该早就知道大体内容了。 其实这种事情都好打听,收买下人就能搞定。皇城司看起来无所不知,但如果人家两三个人关起门来密谈,他们也没办法。当时已经有隔绝声音的门窗技术了。 赵构动作很快,当天就下旨,说王有志系琅琊王氏海外分支,唐治礼郎中王新民之后,与长支王氏乃是同宗。经翰林院查证,王有志系礼部尚书叔辈,此事已经得到这一支辈分最高的几人确认。 王氏乃天下望族,王有志乃国家重臣,官家特赏银千两在王氏祠堂举办王有志认祖归宗庆典,并手书“天下第一孝悌之家”牌匾,赐予王氏祠堂。由大太监蓝珪代替官家前往庆贺。 王有志与几个八十老头端坐在一起,接受礼部尚书等人的跪拜。他哈哈大笑,走上前去,将尚书大人扶起:“贤侄不必多礼,大家同朝为官,以后还要多多互相帮衬。” 尚书大人浑身筛糠,脸色由红变紫,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接着走向那个朝奉大夫,但却不去扶:“贤侄,咱们琅琊王氏最讲孝悌,最知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分。哈哈哈哈.........” 朝奉大夫勉强抬起手指着王有志,想说什么,却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王有志看着几个人围着他救护,摇摇头说道:“这孩子上不来台面,遇到宗亲庆典,居然欢喜地晕过去了。难怪这么多年都是闲职,天子真是有知人之明........” 第48章 厌恶士族,成为士族? 王有志接着转向王正文:“贤孙有劳了。今日之庆典,多亏了贤孙啊。怪不得我越看正文,越是亲切,越觉得正文之于本官,子孙一般。原来我们还真是祖孙啊,哈哈哈........” 女性不能参加这种庆典,吴翠翠躲在轿车里偷看,笑得在里面打滚。以前总觉得王有志挺损的,没想到官家更损。 不过王家也有人物,就在礼部尚书等人尴尬地恨无地洞可钻的时候,小胖子户部郎中一个箭步冲到王有志面前,扑通就跪下磕头:“孙儿王才叩见老祖。孙儿那天一见老祖,不知怎地,就越看越亲切,越看越慈祥,就觉得像是长辈尊亲。没想到原来还真是同宗老祖......” 这下轮到王有志尴尬了,这个孙子还非认不可了,以后他肯定就赖上自己了。他正赶紧去扶王才呢,旁边王正文扑通也又跪下了:“孙儿何德何能,竟然追随老祖左右,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接着扑通扑通,又跪倒一大片。王有志和蓝珪面面相觑,居然低估了这帮家伙。官场险恶,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王有志疲惫地钻进轿车中,躺在吴翠翠腿上,感叹道:“真是累啊,比打仗还累。明明占了上风,怎么最后好像还是输了一样?” 吴翠翠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说:“人家千年望族,要是连这点事都接不住,不早就混不下去了?这也就是你有财神之名,能帮他们发大财。官家又许了那几个老家伙的孙辈高官厚禄。不然就算是圣旨,他们也不一定就认。” 王有志点点头:“确实。他们要是就不认,皇帝其实也没办法。其他士族也会群起支持,不然皇帝每家都塞几个我这样的长辈,士族早就瓦解了。估计是觉得可以把我拉过去,毕竟铁打的士族,流水的皇帝。” 吴翠翠用手绢挡着嘴说:“刚才可把我笑死了。你还真当老太爷,也不怕折寿。” 王有志得意地说:“我就是老太爷。那帮孙子想当我的爷爷,最后却变成了我孙子。” 吴翠翠说:“也要小心,接下来人家要出招了。他们吃这个亏,一定会找回来,得给他们些好处缓和关系。除了南海公司外,那个事让不让他们参与?” 王有志坐起来说:“那个不行。他们人多嘴杂,会泄露。不过可以劝说他们投资沂州府的工厂,那边劳动力便宜,几乎是白给的。这样不由得他们不支持抗金军。走,我们去看看那个事怎么样了。” 再说礼部尚书在王有志等人走后,怒气冲冲地质问几位老者:“各位叔伯,你们为什么要认那个孽种当兄弟?这置我等于何地?” 坐在最中间的那个老者波澜不惊:“你先坐下,都五十多的人了,心还静不下来,怎么能做大事?” 他看着气急败坏的尚书,不紧不慢地说:“这事皇帝下了旨,我们虽说可以硬顶,但也从此就把王有志这个财神推出去了。不但推出去了,而且还可能反目成仇。 这本来是我这一支的大机缘。有了王有志,不仅仅是赚钱的事,他以后多半是要做宰相的。而咱们王氏,多少年都没出过宰相了。秦桧死了之后,虽然韩国夫人(秦桧妻子)跟咱们不一宗,但整个王氏都跟着受累。 王有志天下奇才,有了他。咱们这一支就有钱让族里所有贫寒子弟都能读书,有功名的都有钱想办法升官。咱们这支就能兴盛百年。 磕头算什么?你难道没给秦桧磕过头?叫声叔父大人算什么?就磕个头,叫声叔父,就有百年兴盛,多少人争着来磕来叫。” 尚书有点急了:“可我等面子往哪里放?” 老者叹口气:“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尚书想了想说:“我没料到皇帝直接插手这件事。”他心想:我是没料到你们这些老家伙如此趋炎附势。 老者道:“你还是没想明白。你输在傲慢。因为傲慢,觉得琅琊王氏最大的一宗主动接纳,他应该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岂不知他未必就多放在眼里。你看看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除了皇帝皇后,谁还在他眼里? 咱们这一宗不接纳,别的宗自然会接纳。都不接纳,他就做孤臣,也能做到宰相。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为什么琅琊王氏能够衰而复起,而谢家却不行?人才的培养!王氏人多,又重视读书,培育贫寒子弟,所以出的人才多。 王有志天下奇才,我们不赶紧拉过来,还等着别的宗拉过去?” 尚书还不服气:“可是他是皇帝的亲信,不可能把宗族的利益放在首位。” 老者笑道:“他既然是这一支的叔公了,族人的事他就得管。现在他不觉得跟我们亲近,一年呢?十年呢?就算他不亲近,他儿子呢?从此他就是这一支的领袖,谁给族人委屈,就是打他的脸。 我王氏先祖早年是寒门出身的大将,最初也许还对高门大姓很嫉恨,但后来自己成了高门大姓,还会嫉恨吗?王有志官越做越大,也需要依靠。现在他靠着官家,官家百年之后呢?他只能靠宗族。” 老者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如果社会结构始终不变,无论什么样大英雄,最终还是会陷入这个怪圈。 但王有志来自后世,他会带来新的社会变革。饶是王家这一宗的老祖再人老成精,也想不到日后王有志居然带来了士族的瓦解。 王有志因为认祖归宗请了几天假,又去烧香还愿。这次他们先去了禅源寺。 禅源寺庇护了龙王庙和乌金寨的部分难民,守约没有出卖或奴役他们,王有志一直很感激。他已经回江南一年多了,一直没过来当面致谢,有点说不过去。 王有志早已今非昔比,方丈亲自陪同,烧完香后,王有志捐了三千两银子。虽然之前已经让人来捐了五千两,但王有志觉得那只是给人家的食宿费用,不足以表达感激之情。 他忽然问方丈:“禅师请算算某前程如何?” 方丈宣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佛家不是道家,只讲修行,不会掐算。”王有志盯着他微笑不语。方丈叹口气,心想罢了,于是说出一番言语来。 第49章 雪花膏和伪钞印刷(为爱吃荤味素饺的韩养天加更) 方丈道:“施主非要老衲算,老衲也算不出来。不过径山大惠禅师为鲁智深遗体举火时,有一首偈子。老衲觉得倒也贴合王相公: ‘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忽地随潮归去,果然无处跟寻。咄!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 王有志听了大笑:“禅师知我也!我确实‘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也确实能让‘满空飞白玉,大地作黄金’。不过我不光杀人放火,还更出民水火。而且我是‘忽地随潮而来,却是无处追寻’。” 方丈微笑着说:“佛说:‘不可说!’” 玩完深沉后,方丈又说:“王相公与小庙素有渊源,也知道小庙虽然薄有资财,但既要做善事,又要养僧众,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知王相公可否愿意帮小庙打理庙产?” 王有志大喜,他原来就知道很多寺庙兼营放贷等业务,其实是一个综合商社,一度也考虑吸引寺庙资金,后来一忙忘了。现在方丈主动提出来,于是欣然应允,又趁机提出日后要开拓南洋,希望禅源寺能在南洋诸岛开设下院。 方丈一听,能够帮他在海外开设别院,光大本寺,自然高兴。两人于是迅速从参禅佛法,演变为商量如何开发海外宗教市场。方丈还答应,动员其他大庙,也来参与。就这样,江南很多宝刹名寺都出钱出人,积极参与到开发南洋的大业中。 王有志收获甚丰,兴冲冲来到不远处的工业区。这里聚集了阜康系的纺织厂、印染厂、香皂厂等工厂,依靠南苕溪的急流做动力,驱动着各种机器。 老远就看到上百个巨大的水车转动,激起的水雾形成一道道彩虹。这里已经聚集了十几家工厂和配套的作坊,形成了四五万人的大镇,彩虹镇! 王有志不让人出来接。里面的人离开岗位就少给他赚不少钱,何必呢?他不想像有些领导那样搞排场满足自己虚荣心,那样也不安全。想要他命的人一直都不缺,也许今天又增加不少。 他这次看起来跟之前来一样,检查了一下账目,看了看生产和安全情况,然后来到了实验区。这是彩虹镇最核心的地方,里面在研制各种新科技。 实验区的主管向他汇报,已经按他说的思路,制造雪花膏成功。雪花膏是一种曾经非常受女性喜爱的护肤品,由于涂在皮肤上即似雪花状溶入皮肤中而消失,所以称为雪花膏。 它非常容易配制。后世自然灾害那几年的困难时期,学校里的化学老师就自己动手配制雪花膏卖。主要成分是甘油、硬脂酸和山梨醇。 王有志曾经见过一些良心造假小作坊,做了雪花膏装入高档化妆品的瓶子里卖。据说其实效果没啥区别,而且无毒无害。 方法是把羊油和锌白粉高压水解,洗涤、减压蒸馏、压榨、漂白结晶等工艺制得一级硬脂酸,顺便得到副产品,甘油。 羊油是现成的。王老板计划用氧化锌和淀粉混合制作锌白粉,就是成本太高,可以先走高档路线。 唉,后世看起来很不起眼的一个产品,背后都是庞大的产业链在支撑。离开这样产业链工业体系,做任何一件简单的产品都非常困难。 在锌白粉可以大规模生产之前,先用当时的水粉代替,反正就是增白用的。含铅就含铅吧,黑心王老板也顾不了那么多。当时的水粉大部分就是碳酸铅加糯米粉还有水银。 王老板有良心有底线,他毅然剔除了水银。除了降低成本外,还有销售渠道问题,因为古代的时尚都是先从青楼开始的。 不论发型、服装、护肤品化妆品还是歌曲舞蹈,都是先从青楼开始流行,然后是酒楼和皇宫,然后是官宦人家,然后是富人,最后再到平民百姓。 王有志的雪花膏当然要先从樊楼翠楼开始推。这两个地方的姑娘,王有志大部分都认识,太黑了于心不忍。毕竟王老板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高压水解需要水压机。这个好办,初中物理教材上就有帕斯卡水压机的原理,非常简单。通过制作水压机,还可以获得密封的技术积累,为以后制造蒸汽机做准备。 王有志现在大力发展一些可以制造甘油的产业,准备搞军民融合,为以后大量生产硝化甘油做准备。 山梨醇也好办。用碱、水和香精,通过电解法,就可以在阴极上将葡萄糖或果糖还原为山梨醇。南宋当然没有电,但王有志记得巴格达电池的做法: 把一个陶罐里装满沥青,沥青之中,埋一根铜管。铜管内有一层沥青,包着一根铁棒。把醋酸当作电解质,注入铜管,就能产生电压为1.5伏的电压。 有些专家声称巴格达电池存在于公元前250-公元225年,但也有很多人认为所谓巴格达电池,纯属后人编造。但王有志不管到底是真是假,反正简单易造,可以用来做电镀,也可以搞化学实验和生产。 这个东西刚造出来的时候,确实把学生们吓坏了,也对王师傅敬若神明。他居然可以操控闪电啊,之前只听说过神灵才能做到。这让王师傅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之余,还收获了巨大的财富。 雪花膏制造成功后,那种上脸即化的感觉,立刻就能横扫现有的纯天然护肤品。阜康的日化产业将出现一个比肩香皂的产品,一个新的上市公司又要诞生了。 王有志和吴翠翠检查了实验区的工作后,照例又进到里面一个小道观。他一直说自己信奉三清,在实验区最里面修了一个很小的道观。 进了这个道观后,拜过三清,到神像后面一个看上去像是念经的房间,打开一个暗门,就到最核心最机密的地方。 里面一个青年向王有志汇报:“报告王师傅,金国交钞图案的颜色已经基本解析出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第50章 假钱产业链 “不过范山学长也从北边弄到了配方,经过调试,发现是真的,调出来的颜色跟金国的交钞一模一样。印刷方式果然是套印。王师傅真是神人,一下就看出那种彩色图案不可能是一次可以印成的。” 王有志有点尴尬,范山这小子托自己研制印刷金国交钞。结果他早没弄来配方,晚没弄来配方,刚好这边终于分析出金国交钞所用颜料的成分和大致比例,他那边弄到了完整的配方。 不过他还是鼓励了一番,并兑现奖励,接着说:“每次这种实验,我们都能获得大量技术积累。不能觉得是无用功,因为并不是每次都能搞到配方的。” 那个青年又说:“范山学长还搞到了金国交钞材料来源,是柞树树枝去皮后粉碎了做的,所以质地坚韧。” 王有志终于有点火气了:“以后他再让做什么,让他先把东西都搞全再说。”当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因为谁也不知道最终能搞到什么。 看来金国对做交钞也是用了心的。柞树是北方树种,到了淮河流域北部就比较少见了,南宋就是想大规模伪造也没有条件。其实南宋也是一样的思路,南宋印刷的大部分有价证券都是用桑皮纸。 王有志想以后是不是印刷股票之类的东西,也从抗金军地盘找一些特有的树种来制造纸张运过来,以增强防伪。 青年继续报告:“范山学长没有搞到交钞模板,但他知道是用铅锌合金做的,大体比例也知道。” 这么看来范山是应该是收买了金国交钞印刷工坊的工匠。他得到的都是信息,没有实物。出卖这种情报比较安全,金国不容易发现。 “其实我们用放大镜仔细测量了金国交钞的图案,已经做出了印刷母版,可以大规模印刷。” 青年一边递过来一叠交钞。 王有志拿了一张,用放大镜跟一张真的金国交钞对比,发现已经无法区分,但有问:“号码有什么规律?” 青年说:“号码没有特殊规律,就是逐张排序的号码。我们做旧后,基本没法区分。” 王有志没想到这么快,伪造金国交钞的工程就完成了。虽然对范山有点气恼,但对伪钞课题组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 伪钞课题组后面是冶炼组。王有志知道钨的密度跟黄金差不多,也耐腐蚀,用酸来测试也没用。只有颜色是白的,极其耐高温,这跟黄金有本质区别。 把钨掺到黄金里面后,以当时的鉴定技术根本无法区别,属于“高仿”。只是当时的条件,还无法大量生产钨,二者价格差距并不大。王有志还是让用传统伪造黄金的工艺,里面掺铅,没有实现黄金造假的历史性突破,让他有点遗憾。 白银当然是用铅来造假,由于冶炼组使用了超时代的电镀技术,和严格的质量配比,造出了两种假白银。 一种是在冶炼中进行混合,然后外面镀银。这种一般做成小块,因为小块白银,有时会被商家切碎。 另一种简单粗暴,里面是铅块外面浇铸白银,铸成金国的官方银锭,俗称银元宝的那种。官银多用于大宗交易,切开会影响价值。 冶炼组的技术含量较低,早就已经实验成功,陆续用来跟北方的走私船结算。造假工艺已经通过暗语传授给抗金军实验室。 他重奖课题组后,立刻下令:把印钞模版和大量的颜料原材料,还有小部分伪钞,分别分批,通过海船运往兰陵。 于是过了一段时间,范山在沂州府美人屋,就得以拿了兰陵印刷的交钞给杨秀花看,问她做不做这个生意。 杨秀花当然想做,这可是最赚钱的生意。但她也要试试范山的底,如果他只有技术,没有强大的武力,那就还是乖乖地给自己当牛做马印假钞吧。 不过威震沂州府的杨大掌柜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答应,更没有人进来。范山端坐不动,笑眯眯地看着她。杨秀花有点慌了,跑去打开门。 走廊上她的两个保镖已经被人制住,两条大汉抱着膀子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远处一个女真军官刚开门出来,看到后赶紧又退了回去,一边又关上了门。 杨大掌柜真的害怕了,他们是什么人?居然女真军官都不敢管。于是她只好向门口的两个大汉陪着笑脸,慢慢地退回房间,顺手还关了门。 范山这会趁机又抹了点薄荷油到鼻子底下,杨秀花腋下的杀伤力太大。他微笑地看着杨秀花退了回来,温柔地说:“怎么样,杨妈妈,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 杨秀花顿时一脸媚笑,还把两只胖手轻轻一拍,用自以为特别诱惑的声音说:“当然可以了!”仿佛范山就是防御使。 杨秀花最佩服英雄,向英雄服软不丢人,这叫美人爱英雄。既然连杨秀花心中的英雄女真军官都怕这位老板,那他一定是个英雄,自然值得自己追随。 范山说:“我李大郎有两种治疗狐臭的方法。一种是用烙铁烫,一种是用刀割。不知杨掌柜喜欢哪一种?” 杨秀花赶紧跪下,两只胳膊用力夹紧:“李大郎需要奴家干什么,奴家就干什么!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姓杨!”能把服软犯怂做得这么慷慨激昂,杨掌柜果然不是一般人。 范山说:“只是想跟杨掌柜做生意,没那么严重。你把你在外地的关系介绍给我,我半价卖给你交钞。每介绍一个地方,我就卖给你一万贯。意下如何?” 杨秀花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自己有赌场、青楼、码头、客栈,还包税,随便就能把伪钞花出去,转手就是一倍的利润。她舔舔嘴唇:“那我要是把关系都介绍完了,你还卖给我交钞吗?” 范山说:“只要合作的好,自然还会继续卖。我是个生意人,现在兵荒马乱的,哪个城市安全,哪条路安全,都很关心。 杨掌柜跟女真人关系好,自然可以想办法打听到一些消息。只要能告诉我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这生意自然可以做下去。” 第51章 崩溃,诡异的宫灯少女 杨掌柜跟女真人关系好,自然可以想办法打听到一些消息。只要能告诉我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这生意自然可以做下去。” 杨秀花拍胸脯保证没问题,而且马上就透露蔡州等地在集结兵马,可能要南征,那边不要去了。当然她也不可能知道具体南征的时间。 杨秀花当然不傻,她知道李大郎这样的人,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就放过自己,又伏低做小地问:“大郎还有什么要求?能办的,奴家一定给你办。不能办的,奴家也要帮着想办法。” 范山说:“的确有个事情,我需要保证你不会出卖我。你别赌咒发誓,都在江湖上混,谁信这个?这样吧,我有个兰陵那边的朋友告诉我一个办法。” 杨秀花当然知道那个办法,不光她知道,方圆千里的人都知道。抗金军就喜欢让人骂金国皇帝和地方长官,来绝了对方的后路。她吓得一激灵:“你是抗金军?” 范山还是那一脸真诚的微笑:“我哪是啊,人家也不要我这样的。我就是个生意人。” 杨秀花不知道范山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肯定跟抗金军有关系。在沂州府得罪了女真人还可以逃出城去,得罪了抗金军可真就没活路了。 出了城都是抗金军的地盘,女真人出城也要给抗金军交钱。得罪了抗金军只怕出城就是自投罗网。但待在城里就能逃出抗金军的手心吗?那些血债累累的镇守使逃到城里的,没过几天就莫名其妙死了。 杨秀花想逃,但腿肚子早就吓得转了筋,一步也挪不动。她瘫在地上,范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看来,杨掌柜是不肯了?我有个伙计,阉猪出身,很喜欢给人治疑难杂症,包括狐臭。 你知道腋下最敏感,轻轻挠一挠,人都会笑。听说女真监狱里拷打犯人的时候,很喜欢用烙铁烫腋下。杨掌柜要不要试试?” 杨秀花继续哆嗦着,她当然不想写。 一旦写了,这辈子就要给这个李大郎当牛做马了。她哀求道:“我只是一个女人.......” 范山打断了她:“你为什么不说你害了很多女人?” 杨秀花不说话了,她诱骗和逼迫多少女人卖身,又虐杀了多少女人?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范山叹了一口气,说:“ 我与杨掌柜相识多年,很不愿意这样。 但是杨掌柜好像觉得忠于女真人要比赚钱更重要,这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了。那我只好换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合作。你那几个手下,肯定有愿意合作的。” 他说完以后拍了两下手。有一条大汉应声走了进来,门都没关,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看着趴在地上的杨秀花,从腰间拔出一把杀猪刀,问范山:“头儿,要快还是要慢?” 范山的口气还是一贯的温和:“杨掌柜是贵客,当然要慢慢伺候,要是撑不过三天,就只能说明你学艺不精!” 杨秀花大声嚎叫起来:“救命呀!杀人了!救命~~~”外面每扇门都关得紧紧的,没有一个人出来。美人屋的音乐声节奏不改,依然舒缓地演奏着,更衬得幽静。 杨秀花终于精神崩溃,放弃了幻想,她视为天神的女真人居然全都指望不上了。面对杀猪刀和暴利的伪钞生意,她当然知道应该怎么选。 于是她往前爬了两步,抬起头来,胖脸上除了横肉和胭脂水粉与泪水混成的面疙瘩,还堆满了职业性的媚笑:“我写我写!大郎让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 范山还是那副微笑:“杨掌柜果然是通情达理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既然要写了,就不要再耍花样。再耍花样,可就让我没法顾忌交情了。” 杨秀花颤颤巍巍地爬上椅子,发现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甚至还有个样本,不光是骂完颜亮,还有几个丞相的名字。 她拿起笔,一抬头又看到范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杨秀花顿时打了个寒战,开始奋笔疾书:我入完颜亮他亲娘.......... 写完了一份儿,她觉得浑身力气都用光了。她的主子从此换了,不再是女真人,而是李大郎这伙狠人。似乎一切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她安慰着自己:给谁做事不是做?日子还是要过的。 就在这时,范山又笑眯眯地说:“ 一式三份。杨掌柜一定跟人立过契约。立契嘛,当然要一式三份。我这里一份,中人一份,在府上什么地方还会藏着一份。 ” 杨秀花现在已经麻木了,反正已经写了一份了,再写两份也就这样。于是她又写了两份,这次速度快了很多。 旁边的大汉拿着她的手指头,在三份“保证书”上逐个按了手印。放开她的手时,大汉还在裤子上嫌弃地擦了两把,好像刚碰过什么脏东西。 范山接过来三份文书,对了一下,一边吹着纸上的墨, 一边说:“嗯,不错。既然杨掌柜这么有诚意,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跟我讲一讲,你在益都的关系吧?” 益都府自两汉到明朝初年,一直是山东政治中心。这里是山东东路都总管的驻地,也是益都府城所在。 范山跟着一家跟兰陵商会没关系的商队一路前行,一路上少不得喝刷锅水,睡死人床。 但这时候的客店就是这样的条件,也没的抱怨。都是大锅里做完饭,稍微一涮就烧水,不喝?那就只能喝生水。少年军校严格强调,不得喝生水。当然也可以加钱单独用铁壶烧,但那太显眼了。更何况有的店还没有铁壶。 至于床,这时候哪个客店里没死过人?你知道哪张床上没死过?睡就是了,眼不见心不烦。 紧赶慢赶,到了益都府城外十里长亭的时候,还是到了傍晚。这时候太阳刚落山,西边还有余晖,光线半明半暗。 远远就看到长亭里有几个人等在那里,都穿着青布和深色的衣服,看上去好像是富贵人家的家仆。其中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提着一盏白色的宫灯,旁边还有一辆马车。 这几个人没有带兵器,或坐或站,也看不太清楚。微风吹着,虽然看不出危险,但显得非常诡异。 第52章 宫灯会(为一诺千金的小泉裕太加更) 范山不由得勒住了马。带路的向导是抗金军在益都的密探,当地人。他赶紧介绍说,这是益都地面的风俗,年轻女子未嫁而亡,是不能葬入祖坟的。所以有钱人家的女儿死后,暂不入土,而是要办一场“宫灯会”。 办法就是让丫鬟养娘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的傍晚,提一盏宫灯,在城外十里长亭等候。但凡有路过的年轻人,便上前客气询问是否愿意做“宫灯娇客”,跟死去的小娘子做一晚名义夫妻。 被询问的年轻人如果愿意,便接过宫灯。丫鬟养娘就高声喊一声:“来了~~” 一行人便簇拥这“娇客”坐上候在亭外的马车,一起回家。 然后这个年轻人需要在小娘子的灵前行一个丈夫之奠,再为小娘子守一夜灵。那么在鬼神面前,就相当于这小娘子生前曾与他结为夫妇,小娘子就可葬入祖坟了。 宫灯上要写下这娇客的姓名并生辰八字,放入小娘子棺中陪葬。据说小娘子的阴魂便可以提着这盏灯,往祖宗在阴间的宅子里去。若是遇上鬼卒,便高举起灯,亮出灯罩薄绢上丈夫的姓名和八字,鬼卒就会放行。 若无此灯,鬼卒就会把小娘子的阴魂阻在门外,从此阴魂伶仃孤苦,无依无靠地流荡,便是家人烧纸祭奠,它也享纳不到,更别说投胎了。 通常路人都不愿意会宫灯,认为晦气,更会引鬼上身,乃至折阳寿。贫寒人家死了女儿,父母悲悲切切地在长亭举起灯笼,无人来应,最后只能将女儿葬在乱坟岗上。 富贵人家则允诺重金酬谢宫灯娇客。不过饶是如此,宫灯会也不是那么顺利就能成的。许多人远远的见长亭内有灯亮起,宁可绕道也不上前。 更有些时候,遇不上年轻合适的小伙子,贫贱丑陋年老的人也勉强拉来做一晚宫灯娇客。当然也有乞丐不怕鬼祟,豁出命去,与其饿死街头,不如去混顿酒肉,赚两个钱。富贵人家遇不到合适的小伙子,也只好将就了。 向导看范山脸色阴晴不定,赶紧解释这这种事也不常有,不知今天怎么就遇到了,不如绕过去算了。 范山却叹口气,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过去看看吧。”说完,骑马慢慢地走了过去。他其实还不到十八岁,虽然留了胡子,尽量“做旧”,但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很符合“宫灯娇客”的理想标准。 那个提宫灯的丫鬟看到这样一个年轻的公子骑马过来,喜出望外,赶紧迎上来,施了个万福,拖着哭腔吟唱道:“吾家有女初长成,不幸已做他乡人。远来善人若有意,今夜可否送一程?” 范山看那丫鬟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月白绫袄、青缎子掐牙背心、深色裤裙,虽然不是十分漂亮,但也非常端庄。 她手里那宫灯八角,黑檀木架,灯头雕镂龙凤图纹,坠金蝉琉璃宝珠流苏。这本是皇家用品,平日里断不许民间使用,只有在结婚喜庆时例外。因为是办宫灯会,那灯笼就挂着素银蝉流苏,用了纯白色的薄绢。 范山暗想这家定然不是一般人,又问了问这家人特别是小娘子的情况。原来这家姓钟,开了十几家药铺。有二子一女,小娘子排行第二。小娘子生前为人善良,待着丫鬟甚好,亲姐妹一般。 丫鬟哭着说:“可惜好人不长命,姐姐生的花容月貌,本来要嫁于少尹的小衙内。不料被一个谋克(女真百夫长)看到,强抢了去。姐姐是个节烈的,宁死不从,抓伤了那谋克的脸,竟被活活打死了。” 范山问:“看府上也不是一般人家,少尹家更是益都的长官,那谋克如何敢这般凶蛮?” 丫鬟抹了一把眼泪,道:“那厮是女真人,少尹也不敢拿问,只好到都总管那里去哭诉。都总管只是把那谋克叫来,骂了一顿,然后说那畜生也受了伤,两家扯平了。 俺家员外和夫人天天以泪洗面,却也无可奈何。小官人想报仇,被员外关起来了。” 范山叫过那个向导,核实之后,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既然如此,小生愿意接宫灯。” 丫鬟喜出望外,把宫灯双手递给范山,然后拖着长腔喊了一声:“来了~~” 几个家人赶紧跑过来,拥了范山就往马车去。范山挣脱,然后说:“我习惯骑马,你们在前面带路吧。” 几个人又怕范山跑了,又担心一逼迫他更跑。丫鬟说:“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讲信用的君子,他是可怜姐姐才答应的,不会反悔。”然后转过头来问范山:“公子,你说是不是?” 范山暗笑:这小丫鬟还心眼挺多,先给自己戴顶高帽,然后逼自己表态。不过他也不想计较,就说:“你家小娘子节烈,小生不胜仰慕,既然接了宫灯,就一定会去祭奠。” 范山的两个随从,面面相觑,不知道头怎么想的,但又不敢问,范山让当地的向导去安排货物存放等事,带着两个随从一起去钟家。 虽然到了晚上,但由于是钟家人领着,又是“宫灯娇客”,看城门的兵丁收了点钱,还是放他们进去了。不过几个金兵都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一声“晦气”。 钟府院子很大,也很气派,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因为是阴婚,所以走后门。丫鬟怕范山不高兴,一个劲跟他解释。 进了后门后,丫鬟带着他走过了后花园,天色已晚,看不清楚,只见有个大池塘,里面好像种满了荷花,旁边有一丈多高,黑乎乎的假山。 穿过后花园边的上的门,一行人走在漫长的回廊里,宫灯照着的路面,都铺着整齐的青砖,边上是围栏,都刷了桐油和红漆,好像时间也不是很长。 一路上只听见脚步声,昏暗的灯光照着地面上的青砖,仿佛长廊无穷无尽。终于,又过了一道门,进了灵堂。中间停着一口棺材,供桌上挂着红黄两色绸缎,中间摆着一个牌位,上写:“爱女钟氏怜怜之神主”。 第53章 都觉得对方是资源 过来一对中年夫妻,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睛都红肿着。丫鬟赶紧半是介绍,半是邀功地说:“这位沂州府来的李大郎,是个秀才,家里是做印书生意的。他出来做生意兼着游历求学,刚好碰到咱家做宫灯会。听我说了姐姐的事,怜惜之余愿意做咱家的宫灯娇客。” 钟员外夫妇听了,惊喜万分。钟员外五短身材,生的白胖,留着山羊胡,眼睛本来就不大,红肿后更是成了一条线。他头戴万字方巾,身穿大袖褶袍,脚踩超厚底的官靴。一身绫罗绸缎,腰佩香囊。 钟员外拉着范山的手,说着感激的话。他本来想能拉个农夫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来了个年轻的公子,还是秀才,甚至看起来还跟他门当户对,与死去的女儿甚是般配。 他赶紧让人拿来一盘银子,两匹绸缎,送给范山。范山却说:“小生答应此事,非为钱财,而是钦佩小娘子节烈。容小生先给小娘子上柱香。” 范山拿了香,暗暗祷告:钟小娘子尽管放心去吧,你的仇我一定给报了。然后恭恭敬敬地拜了两拜,把香插到香炉里,擦了擦眼角。又在那盏宫灯上,写了李毅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个身份是有据可查的。只不过真正的李毅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抗金军情报处的王青现在是临沂县丞,这样的身份要多少有多少。 钟员外夫妇见此,顿时放下心来,知道人家是真的被女儿感动。钟员外再三请范山收下谢礼,范山坚决不要,还说收了就是有污清誉。 钟员外只好作罢。钟夫人忙拿来一块玉佩,说是家传的,本来准备女儿成亲后送给女婿,现在请李大郎一定拿着。范山无奈,只好收下,心想:莫不是她真拿自己当女婿了? 范山又问:“钟小娘子节烈,可见钟氏之家风。冒昧问一句,钟家也是大族,那贼谋克不过一个百夫长,如何就敢如此凶狂?” 钟员外一听,悲从心起,又擦擦眼泪:“大郎有所不知。前些年女真人虽然霸道,但对名门望族还算敬重。后来就越来越差,到处圈占良田不说,动辄掠人为奴。这几年不断勒索财物,动辄杀戮。 俺钟家虽是益都大族,但也没少受欺辱。女真上层还算知道分寸,那些武夫眼里汉人都一样,哪有一个把汉人当人看的?!” 他正说着,旁边武夫人又哭了起来:“贤婿要是早些日子来就好了,俺将小女远嫁沂州府,哪会有这样的灾祸?都怨俺舍不得女儿远嫁,反倒害了她。” 范山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心想这个情绪比较对路。 范山又问:“听说小娘子和少尹府上小衙内定了亲,难道少尹那边也就认了?” 钟员外叹道:“冯少尹也不是不管,告到都总管那里。可都总管也是女真人,还是护着那个谋克。” 钟夫人叫嚷起来:“那个天杀的狗谋克,害了俺女儿性命,还诬陷说俺女儿要行刺他。天杀的女真人!” 钟员外吓了一大跳,赶紧过去捂住她的嘴。钟夫人哭得咳嗽起来,鼻涕眼泪弄了钟员外一手。钟员外无奈,只好让人把她扶下去,自己用手绢擦了手,给范山拱拱手:“大郎见笑了。拙荆丧女心痛,一时乱说,不要当真。” 大概是为了缓解尴尬,钟员外又问:“沂州府那边怎么样?日子还好吧?” 范山趁机说:“那边还好。城外都是抗金军,女真人不大敢出门,对汉人也客气多了。” 钟员外一听,倒是来了兴趣,说:“以前倒是听说过这伙人,有说是帮贼寇的,有说是南边来的官吏收编抗金势力的,还有说领头是门神下凡,会放手掌雷。不过听说他们对生意人很好,不但保护,还不怎么收税,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范山沉吟了一下,他与钟员外是初次见面,不敢深谈,于是说:“那个大头领到底是什么来路,搞不清楚。不过对生意人好倒是真的。那边路上也安全,小生一行二人一路走过来,也没遇到危险。” 钟员外忙问范山走的那条路,遇到抗金军没有,沂州府那边产什么药材,行情如何? 范山一一回答,他自然说没遇到抗金军,至于药材,他还真知道。范山在江南跟着王有志也做过各种实验,也曾经听过到太医院“访学”过的学员讲医术。 他在少年军校的时候,属于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精的。在高王二人身边一开始就是个打杂的,什么都干,但什么都只能打下手。除了好学各种方言嘲笑别人特别有天赋外,就是经常乡下、县城、都城到处跑,经多见广。高全老说他是勤务兵。 后来到了沂州府,他还是乡下和城里到处跑,人又长得普通,还很擅长学方言,一来二去,他就成了情报员。 一开始情报是王有志亲自负责,他像是王有志的秘书兼通信员。后来王有志忙不开,很多事就他来处理。王有志临走的时候,发现好像情报这一摊,只有他才能接过来。于是他虽然年龄小,但却顺理成章接管了抗金军全部情报工作。 钟员外又惊又喜,发现这个“娇客”居然对药材生意也很懂,还告诉自己一些商机。当然范山的解释是,他家里也有一间药铺,不过规模不大。 钟员外不由得都赞同夫人刚才的话了,要是早认识这位李大郎,把女儿嫁到沂州府去,不但避开灾祸,还多了一条财路。他决定要和李大郎建立良好的关系,以后长期合作,打开沂州府的市场。 钟员外于是叫来两个儿子,一起陪范山吃饭,也是一副真把范山当女婿看的样子。钟大郎本来满心不情愿,嫌晦气。他也不相信钟员外说妹子这个“宫灯娇客”,不但是个秀才,还非常懂药材生意。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给人陪阴婚?定然是看钟家富贵,想趁机攀亲戚。 第54章 什么药最好卖?这边官多,你懂的。 钟大郎勉强过来,也不怎么看范山。范山倒是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却见他脸色苍白,略有浮肿,两只眼睛并不红,但下面各有一个肿眼泡,心想这厮多半是个酒色之徒。 钟二郎才十二岁,两眼哭得像桃子,倒是很知道礼数。一来就对范山表示感激,还称他为“姐夫”。钟员外担心范山嫌晦气,但看范山并无不满,还跟钟二郎聊得挺好。 钟二郎见范山配着把剑,便问:“姐夫你会剑术?” 范山笑笑说:“也谈不上会,出门在外,总要有件武器防身。” 钟二郎马上说:“那你教我,教会了俺,咱们一起去给姐姐报仇!” 钟大郎喝道:“莫要胡说!”钟二郎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范山摸了摸钟二郎的头,问:“你就是练好了剑,那谋克手下很多兵,如何能杀得了他?说不定还没能近身,就送了性命。” 钟员外说:“就是嘛。二哥儿不要胡闹,咱家里不能再送走一个了。” 钟二郎眼珠一转:“俺学会了剑,夜里去杀他。剑侠都是这样的。夜里他们都睡觉,我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就结果了那个狗贼。” 钟大郎听了又喝道:“还要胡说。” 钟员外对范山说:“小儿不懂事,大郎莫要见怪。” 范山笑道:“二郎至情至真,人也聪明。日后一定是忠孝之人,前途不可限量。” 钟员外听见别人夸自己的小儿子,心中高兴,嘴上谦虚道:“何敢当大郎夸奖,生逢乱世,能活着就不错了。”说着想起女儿,眼泪又涌上来。 钟大郎见范山样子倒真像个读书人,谈吐也风雅,心想莫非父亲说的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若能借机把货卖到沂州府,倒也不错。想到这里,他就问范山:“大郎家里也开药铺?” 范山道:“家里主要做印书坊,也有一间小药铺,不能跟府上相比。” 钟大郎又问:“沂州府那边什么药好卖?” 范山想这人倒是直接,于是回答:“那边比不得益都,经常打仗。所以伤药最好卖,商队也多,诸葛行军散也比较好卖。益都这边呢?” 钟大郎却不回答,说:“嗯,这边也差不多。那边产什么药比较多?” 范山笑了笑,学着他的样子说:“嗯,跟这边也差不多。益都这边什么药好卖?” 钟大郎瞪着范山看了一会,范山微笑着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同时笑了起来。钟大郎说:“其实吧,益都这边延年益寿滋阴壮阳的药最好卖。这边官多,你懂的。只不过人参都是从关外过来,到中都就剩不了多少了。” 范山笑道:“沂州府那边不一样,人不用延年益寿,都早早就死了。俺听说青州产黄芪、当归、枸杞、丹参,这黄芪和枸杞,不都是壮阳的?还需要到外边买吗?” 钟大郎:“产地卖不出价来。而且益都说是都总管府所在地,但周围山贼土匪也不少,去山里收药材也不容易。” 范山想了想,说:“俺倒是有路子,不但黄芪、枸杞,还有淫羊藿、何首乌。不知道钟大郎的销路如何?” 钟大郎大喜,赶紧说:“各衙门、军营,俺都熟,只要价格合适,有多少要多少。”范山暗想此人好生无耻,他妹子刚被谋克奸杀了,他还卖给女真军官壮阳药。不过这样的人好利用,损失了也不心疼。 于是范山也说:“那边山里边俺也熟,只要价格合适,要多少有多少?”两人又是相对大笑,然后又问了价格。范山答应尽快派人回沂州府带小量货过来。 范山这次出来,一共三个任务,刺探情报;要扩大在益都的情报网,去中都建立情报网;同时建立假钱销售网。当然假钱销售网,最后都会转化为情报网。他主要带了些印好的佛经,里面夹带了大量伪钞。 他意外地遇到钟家的宫灯会,一方面由于自己的经历,对钟怜怜非常同情,愿意帮这个忙;另一方面,也觉得钟家是合适的发展对象。 钟员外夫妇痛恨女真人,但又胆小怕事,不过他们有很多关系,可以利用起来。钟大郎毫无廉耻,眼里只有钱,可以发展成情报贩子,并成为伪钞销售渠道。钟二郎性情纯真,可以慢慢培养成情报员。 他决定先跟钟大郎混熟,然后通过他渗透到益都官府和军营,同时也先观察一下杨秀花给的关系,就是她说的“同气连枝”的青楼,然后再联系。 第二天早晨,钟员外见范山居然真的就给女儿守灵了,非常感动。范山不要钱,还掏出一张半新不旧的一贯大钞,放在灵桌上。钟员外拉着范山的手,眼泪不住地流,女儿要是早遇到这位李大郎就好了。 他一再问李大郎在益都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忙的?范山推托了两次,就说想买一些药材,同时自己带了不少佛经来卖,其中不少是描金的,钟员外不知跟各大庙宇和衙门熟悉。 钟员外沉吟了一下说:“药材好说,俺家就是开药铺的,你说的伤药虽然官府有管制,但俺都能处理。寺庙和衙门倒是都有些熟人,不过大郎也知道俺家的事,老夫暂时不想去见衙门那些人。那些大庙倒是可以介绍。” 他又停了一下说:“少尹家,你可以拿了我的名刺去。至于其他的,俺家大哥儿更熟,俺让他帮你吧。” 范山出了钟府,来到货栈查看货物。这家货栈其实已经被情报处买下来了,里面做了一些改造。 当地的情报组的“掌柜”向他汇报,最近益都兵马女真兵马虽然调走了一些,但却在当地集结汉人兵马。据说中都有个大官要过来,具体是谁还不清楚,不过至少不比都总管低。 范山一听来了兴趣,益都突然集结汉人兵马,这非常诡异。如果是要剿灭抗金军,也应该有大量女真兵才对,这事一定要弄明白。那个大官也是个重要目标,他准备等到那个大官来,然后决定是否刺杀。 第55章 老鸨李二姐 那个大官是个临时目标,长期工作当然是用伪钞套购物资。其实在他来之前,伪钞已经开始慢慢放出去了,货栈的客户往各地去,正好把伪钞也带到不同的地方,不容易引起怀疑。只不过速度不能让人满意。王有志说明年交钞可能要大幅贬值,那今年就应该尽量花出去。 从货站出来,范山又去钟府找钟大郎,并给钟二郎带了一把木剑。 钟二郎正煞有介事地跟着护院练武艺,看到范山来了,很高兴。但看到范山给他带了把木剑,就撅起嘴来,认为范山拿他当小孩看。 范山却说,练剑要先练手腕的力量,什么时候用木剑都能刺死人,你就练成了。钟二郎想想好像有道理,于是就又欢天喜地的拿着木剑耍起来了。 钟大郎才起来时间不长,刚吃完饭,见范山来找他非常高兴。显然周员外已经跟他说了药材和佛经的事儿,钟大郎拍胸脯表示包在他身上。女真贵人们没一个他不认识的,都信佛,特别喜欢描金的佛经。 范山表示感谢之后,又说要去看看他家药品仓库。钟大郎故意装作比较为难的样子,说伤药官方管控,不能多卖。 范山笑笑说,他哪能让钟大郎为难呢?只要藕节、仙鹤草、接骨草等原料,不要成药。他也知道官府的规定并不清楚,只针对金疮药等成药。 其实他对这边的成药也不太放心,不如买原料运回去兰陵自己加工。两位师傅判断明年会有大战,所以抗金军一直在囤积伤药。他也要借此机会,把伪钞花出去。 钟大郎赶紧说别人不行,李大郎还不行吗?大家是亲戚。极力劝范山买他家的金疮药,但范山坚持说正因为是亲戚,所以才不能给钟家添麻烦。推来推去,最后钟大郎只得作罢。 不过总是做成了一笔大生意,钟大郎让两边伙计们去办理具体事宜,自己热情地拉着范山去青楼庆祝合作成功。范山虽然对他妹妹刚惨死就去逛青楼非常鄙夷,但也想趁机跟着他去熟悉一下。青楼是天生的情报汇聚中心。 他跟钟大郎讲沂州府的青楼分两种,一种是对女真人的,一种是对汉人的,不知益都情况如何?钟大郎笑道益都府也差不多。 益都府虽然看起来街面上并不比沂州府繁华,但消费场所却多不少。这里的青楼档次要比沂州府的高,主要对女真人服务的也有好几家,最大的也不叫美人屋这么庸俗的名字,叫金莲楼。 虽然范山还是觉得有点俗,但钟大郎解释说金莲花是一种长白山特有的花,可以入药。《山海草函》上说它可以清热解毒,治疔疮大毒。不过范山总觉得青楼叫这个名字怪怪的。 这家青楼的东主姓李,是个奚人,据说跟很多金兵将领关系密切,产业遍及整个山东东路,当然主要集中在益都府。杨秀花并高攀不上李东主,她的关系是李东主手下的老鸨子李二姐。 范山不确定杨秀花有没有后手,先让一个手下自称是沂州府来的李大郎,到金莲楼来,故意去撩拨李二姐,没发现她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个手下去了金莲楼好几回,没有危险,也没发现有人盯梢。于是这个手下就干脆问李二姐认不认识杨秀花,李二姐说当然认识,是干姊妹。 范山看过杨秀花给李二姐写的信,只是说非常想念,看不出什么不对。于是他这次跟钟大郎一起过来,就直接拿出一些胭脂水粉,说是杨秀花托他带给李二姐的。 李二姐听说,就赶紧过来了。范山看到果然是杨秀花的干姊妹,形象也差不多,不过稍微瘦一点。杨秀花挺着肚子跟孕妇似的,李二姐好歹还像个正常妇人。当然脸上也是抹了差不多一盒粉,幸好没有狐臭。 有人大老远带东西过来,李二姐当然欢喜。她问了一通杨秀花的情况,有点羡慕她做大做强了,掌控着很多产业,不像自己还只是个青楼掌柜。 原来她们以前都是在中都一个青楼做,后来分别跟着金兵南下,怪不得杨秀花那么有底气,说到处都有她的关系,原来人家也是“女真青楼黄埔军校毕业”的。 范山又个人送了她一面小镜子,李二姐非常欣喜,说这种“化妆镜”现在非常流行,值一二两银子。范山暗笑:北方的镜子都是抗金军造的。 李二姐得了礼物,心想这李大郎来,必然有所求,便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范山就说:“益都是大地方,安全商机又多。小生也想以后能在此地立足,久闻李东主神通广大,很想认识一下。另外李妈妈这里来往的都是贵人,也希望能够引荐一二。” 李二姐说:“这些都好办。但不知大郎都做什么生意,多大买卖?” 范山微笑着说:“俺家里原来只做印书坊,后来也做杂货行。现在不大太平,生意不好只做一样,现在差不多只要赚钱什么都做。 至于多大买卖,俺刚从钟大郎那里买了五千贯的生药材,手上还有一万贯的佛经要出手。” 这个数不算很大,但也不小。李二姐笑嘻嘻地说:“哎呦,看不出李大郎风流倜傥一个秀才,居然也做得大买卖。这样差不多也可以见李东主了,至于其他官人吗,其实认识李东主就行了,益都府还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范山暗笑,但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便跟着李二姐先来见李东主。他还是第一次见奚人,不免有点好奇。 奚与契丹同是源出鲜卑宇文部的一支,相通、文化和生活习俗相近,是同族异部的兄弟关系。奚人一直全用汉字,以华夏自居,文化比契丹发达,只不过人数少。 奚族成为辽的“国族”,“附姓述律氏(萧氏)”,萧姓被赐给奚族各个贵族部落。奚族萧氏因“世与辽人为昏(婚)”,而成为辽代的后族。 辽国的皇后只能从奚族选。评书上辽国的皇后太后永远姓萧,就是这个原因。奚王萧干与耶律大石共同建立北辽。北辽向西迁徙,成为后来的西辽,在中亚强盛一时。 契丹和奚都曾经接受唐朝赐予的李姓,所以上层有很多人姓李。这个李东主大概是奚人贵族。 李东主果然势力很大,有五六个人在门口等着见。范山与这几个人攀谈,大多是货物被扣被抢,来找李东主帮忙,看看能不能要回来。 范山让一个手下跟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自己给门房一贯交钞,又说明自己没什么事,只是想认识一下李东主,于是得以马上进去。 李东主四十多岁,身材高大。他长得与汉人没什么区别,国字脸,面色白净,看起来保养得很好。不过眉头中间有很深的“川”字纹,手上戴着个象牙扳指,居然拿着本《左传》在看。 范山看他手很稳,肩宽腰细,心想这人大概经常练射箭,而且不是寻常商人。 范山作揖后,说了一通久仰,希望以后多多关照之类的话。李东主盯着他说:“沂州府是个好地方,五座城门比益都也不遑多让。” 范山假装愣了一下,然后说:“李东主大概记错了,沂州府是个小城,只有四座城门。” 李东主拍了一下头,说:“还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五座城门的是通州。你们那个北门叫什么来着?” 范山说:“宗岱门,因为冲着北边,有仰望泰山之意。” 李东主说:“对对。多少年没去过了。大郎从沂州府来,可见过抗金军?” 范山答道:“见过。” 李东主紧紧盯着范山:“哪里见的?” 第56章 李东主身份不简单,青楼遇高僧,谣言 范山说:“他们曾经到过沂州府下,防御使组织青壮守城,小生也被征发,在城头上看到过抗金军。幸喜贼寇见沂州府城高墙厚,防御使深通兵法,没有攻城就退去,不然小生怕是未必能活到现在呢。” 李东主点点头:“原来如此。大郎既然是秀才,可知‘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何解?” 范山心想这是试探我的政治态度呀,于是就回答:“采用夷狄礼俗的诸侯,就应列入夷狄;采用中原礼俗的诸侯,就是中国人。不知李东主以为然否?” 李东主又问:“大郎以为辽国为中国否?” 范山开始明白了,李东主原来是辽国遗民啊。他们这些人被女真人视为汉人,被汉人视为蛮夷,两边都不接纳,比较迷茫。 于是他就说:“按刚才李郎君引用韩愈的话来说,辽国采用了中国礼俗,说中国语言用中国文字,就应该算中国人了。更何况契丹、奚人也是黄帝苗裔,自然应该算中国人。 小生以为,更重要的是要打心底认为自己是中国人。如果不认同自己是中国人,即便用中国礼俗,也不能算中国人。” 李东主大喜说:“大郎这话说得透彻,让老夫茅塞顿开。”停了一下,又问:“李大郎文武双全,见识不凡,为何不谋官职,反而投身商贾?” 范山笑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小生为何经商大概与东主差不多。” 李东主眼里冒出寒光,盯着范山。范山微笑以对。过了一会,李东主笑了:“大郎不是寻常商人。” 范山也笑着说:“东主更非寻常。”两人相对大笑。 李东主又问范山:“大郎来益都,何以教我?” 范山道:“不敢。小生一来是仰慕东主名震东南,想结识英雄;二来是准备在益都做些生意,东主手眼通天,还请照拂。” 李东主又问:“二娘说大郎收了些药材,还有佛经要卖,这些不用通过老夫也都容易。” 范山答道:“若只是做这一两单生意,断不敢惊扰东主。但要想长期在益都做生意,不能不来拜会。且君子之道,为学交友而已。到益都来,不见见东主,岂不是错失英雄?” 李东主呵呵一笑:“大郎谬赞了。”他话锋忽然一转:“耿京亦是英雄,大郎可曾结识?” 范山也是呵呵一笑:“东主说笑了。那耿京是绿林大豪,小生是做生意的,躲都躲不急,哪敢沾边?” 李东主微微点头,一边端起茶来:“大郎这等少年英雄,老夫甚是喜爱,以后常来常往。”范山赶紧起身告辞。 李东主送出客厅门外,反身回来后,在书房纸上写道:沂州府李大郎、抗金军、耿京。想了想,在李大郎和抗金军之间连了一道线,然后又写了四个字:大有用处,看了看放到一个暗格里。 范山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这个李东主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他多半是辽国遗民势力的联络人、白手套。今天两人互相试探,自己故意留了一些痕迹,日后可以观察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通过李东主联系上金国的残辽势力。 目前三个主要情报:汉军集结目的,中都高官姓名和来访目的,南征时间都还没着落。最后一个情报,在益都不一定能打听到。第一个范山决定在金莲楼等处继续打听,第二个他觉得李东主或者少尹等人可能知道。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范山每天和钟大郎一起,到各个寺庙和衙门乃至军营,去推销他的佛经,趁机认识了很多僧官和俗官。不过虽然也旁敲侧击打听,但始终不得要领。 青楼这边也没有消息,倒是发现有几个女真官员胆大妄为,什么都敢盗卖。范山也想趁机买些粮食,于是接连几天晚上都请他们到金莲楼。 酒水喝多了,范山到厕所放水。路过一个大包间,听到里面有人说:“今天难得禅师来,正好解俺一个困惑,请问羊肉为什么有这样大的臊气?” 另一个声音说:“老衲只修佛经,这事却是不知。” 刚才发问的人大声说:“难道不是因为吃素?”里面好几个男女哄堂大笑。 那个禅师羞恼之余,愤然走出房门,与范山差点撞了个满怀。范山一看,这禅师生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方面大耳,慈眉善目,白发童颜,红光满面,一脸正气。 这不是白天的时候刚拜会的一个大庙宝林寺的住持,远信和尚嘛。远信禅师远近闻名,修行不让达摩,参佛敢笑玄奘。只是这会没穿僧袍,少了几分高僧大德的风采。 他赶紧上前施礼:“小生见过吾师。”远信用大袖遮面说:“你认错人了。” 范山一把拉住远信,往他袖子里塞了一张十贯的交钞,说:“师傅来点化小姐,功德不浅,这是今天的开销。明天下午小生前往拜访。” 远信本来以为他也要取笑自己,没想到替自己找说辞,还塞给十贯钱,不由得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大郎真是佛缘不浅,明日小僧扫榻相迎。” 范山转身回到房间,听着几个官员聊官场传言,想想刚才自己无意中听到的笑话,他忽然就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范山自然去和远信住持谈论佛法和生意。在城里一个军营附近,有两三个大兵上厕所大便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说:“知道专门调这么多汉军来干什么吗?” 另一个人反问:“不是要剿匪吗?” 第一个人说:“ 剿匪?每次剿匪不都有女真兵看着,这次基本上都是汉军。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另一个人说:“好像是有点不对头。” 第一个人得意地说:“ 就是嘛。你想想看,每次女真人把汉军聚到一起,都是要干什么?” 第二个人想了半天,惊慌地问:“ 难道是要把这些人都杀了?” 第一个人赶紧说:“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啊。” 大便的汉军赶紧擦了屁股出来,外面已经没有人了。类似的情况在全城很多地方反复出现,有在集市上,有在酒馆里。 慢慢的,汉军军营里就开始流传,女真人把他们都聚到一起,是准备把他们都杀了。因为以前女真人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他们经常搞屠杀,而且确实也曾经屠杀过汉军。 第57章 虽说色即是空,但花费也不小 有些老汉军还绘声绘色讲,当初伪齐的军队如何被女真兵屠杀。一开始还有的人觉得他们又没要造反,也没要投南宋,女真人没理由杀他们。 但谣言一旦流传开,都不用范山他们解释,自有聪明人来驳斥:女真人杀人还需要理由吗?今上要南征,担心汉军不稳,所以干脆都杀了。这个解释好像也说得过去,于是慢慢地,越多越多的汉军相信要被屠杀了。 一开始只有士兵在传,后来军官们也惊疑不定,去女真将领那里去打听,结果都不说,他们越发恐慌。很多人就开始串联,准备哗变。 这么多人乱哄哄的,肯定守不住秘密。女真人很快听到了风声,赶紧报到都总管那里。都总管一听大怒,马上让人传几个汉军将领来。 没想到那几个人以为是要把他们骗去杀掉,不但不去,还集合队伍,把军营里的女真人都抓了起来。不过好在女真兵积威之下,他们还没敢把这些女真人杀了,而且当做人质。 都总管无奈,只好只带了一百来个骑兵,亲自到了汉军军营门口,告诉大家是集结了准备去胶西编入水军,绝不是要屠杀。但汉军们不信,都总管只好让人拿了上边的命令给几个汉军将领看。 汉军将领终究是骨头软,看看公文确实不是刚做的,纸都有点发黄,应该有几个月了。又一想,这几支部队确实都在海边或河边打过仗,有水上作战经验,看来是误会了。都总管只带一百人来,也不像要屠杀几万汉军的样子。 于是他们又赶紧把几个带头煽动的抓起来,把那些被抓的女真人松绑,一起出了寨门,到都总管面前跪求宽恕。 还有几万人在盯着,都总管当然不敢杀了他们,只好痛骂一顿,然后带着那些女真人和带头闹哗变的汉军走了。汉军这才确信,屠杀是谣言。 范山知道了暗笑:兔子不出来就用烟熏,老鼠不出来就用水灌。这么一折腾,不但打听出来汉军集结的目的,还知道原来完颜亮接受了密州节度使的建议。 他把大部分金国水军撤到胶州湾,并在海州等地,虚张声势,让南宋误以为金国水师主力在那边。同时将有水上作战经验的汉军大部调往胶西,整训为水师,准备坐船偷袭临安。 益都这边本来是准备先将部分汉军集中过来,然后统一由中都来的高官带着前往密州,没想到差点惹出哗变来。 不过都总管不会这样上报,他的奏章上妙笔生花,大讲汉军如何发生营啸,他单骑入营,晓以大义,赖皇帝洪福,乱军都拜服。他斩杀了带头闹事的几个兵痞,现在事情都已经平息,汉军都感谢皇帝的恩德。 完颜亮看了也不以为意,别说汉军营啸,就是女真兵有时候也营啸,不算什么。这个都总管处置还算得当,于是他又夸奖了几句。 不过这样一来,金国在胶西的兵力暴增,给抗金军带来很大压力。虽然基本上是汉军,但估算下来,会有六七万人。而抗金军总共才五万人。 范山马上让人把这个情报送回去,他继续在益都等着那个中都来的大官。他也猜到这个人很可能也跟金国水军有关,说不定这么多汉军就是在等他。汉军哗变事件后,这个人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但之前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又来到宝林寺找远信住持谈论佛法。他进了大殿,看到远信和尚正端坐上首,领着一干僧人诵经。他站了一会,等诵经完毕,大喝一声:“和尚说摩诃般若波罗蜜,何为摩诃?” 远信看他一眼,低眉垂目道:“摩诃即为大,大即为摩诃。” 范山又问:“何为般若?” 远信又答:“般若者,智慧也。世间俗人多以为读书识字即得智慧,然皆为小智慧。波罗蜜者,到彼岸也。人若只有小智慧,无大智慧,如何脱离苦海,到达彼岸?故佛说摩诃般若波罗蜜。” 范山又问:“如何得大智慧?” 远信闭目颂道:“凭自天良悟真理,莫任已意定短常。自智之明悟天理,知书识字有几行?” 范山双手合十,无比佩服地说:“住持真乃高僧大德,佛法精深,无人可比。可否单独一叙,助小生悟真理悟天理?”说着,拿出一张交钞,交给旁边的知客僧。知客僧唱道:“布施十贯~功德无量~~” 远信一伸手:“施主请。”范山一伸手:“吾师请。” 两人一起到了禅房,远信关好门,说:“李施主所来何事?” 范山说:“我观吾师日日入红尘,点化风尘女子,功德无量,只是俗人不解‘色即是空’的道理,恐怕会有非议。” 高僧远信有点尴尬,说:“施主说的是,不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入青楼,怎么点化风尘?” 范山嘿嘿一笑:“吾师可以请女菩萨来庙里礼佛参禅,这样就可免小人聒噪。” 远信说:“这个办法好倒是好,只是花费甚大,庙里的钱虽然没有细账,但大致有数。” 范山笑眯眯地说:“所以小生才来给吾师送功德呀。” 远信盯着范山问:“你要俺做什么?” 范山微笑着说:“不要紧张。小生是个生意人,住持虽是高僧,但也要管这庙里庙外上千张嘴吃饭,也要做些生意。放心,小生不会让吾师掏一文钱,也不会做一件危险的事。 益都的大人物经常来宝林寺烧香拜佛,与住持交情不浅。遇到难事,也会来求签,向吾师求教。 现在不太平,做买卖如履薄冰。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如果能提前知道一些讯息,躲过去灾祸,岂不甚好?高僧救我等商人,也是大功德。” 远信一拍大腿:“好!说的好!如果老衲能告诉你近期会来一位高官,所以周围暂时比较安全,施主肯布施多少?” 范山笑道:“中都要来一位高官,这事大家都知道,问题是具体什么时候到?这位高官姓字名谁?什么秉性背景?小生要是能够知道这些,提前做好准备,说不定就能结交上这位。 如果住持能告诉小生这些,俺情愿一百贯,不二百贯。 哎呀,大师,你也不能太贪了。点化花魁娘子一次,才十贯。” 第58章 钟怜怜的未婚夫 远信叹口气:“商人就是难缠,布施都要讨价还价,不是真施主。也罢,这事老衲还真知道,就说与你吧。”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范山从怀里掏出二百贯交钞,放在远信蒲团前。远信从眼缝里看到,赶紧拿起,点了点,放到怀里,又按了按,然后说: “前几天都总管夫人来烧香,说工部尚书苏保衡这个月十五前后要来。这人非常厉害,不但六亲不认,还明察秋毫,不好糊弄。夫人担心他会找都总管的麻烦。 苏尚书虽是汉人,却是云中望族,今上非常宠信。其父苏京曾任辽国西京留守,后父子投降粘罕。不过粘罕倒台并没影响他,因为督建中都、迁移陵寝有功,升工部尚书。这几年在通州打造战船,组建水师。” 范山心想原来是他。苏保衡这个级别的高官的资料,抗金军情报处那里当然有,这人不好对付。想到这里,范山又问:“禅师如何对都总管夫人说的?” 远信微微一笑:“我说有惊无险。”范山一想也对,大战前夕,完颜亮、苏保衡都不愿内部出乱子,只要别影响南征,小事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总管这人是个官场老滑头,肯定不会有大问题。苏保衡再厉害,来了后也就是敲打敲打他,不至于把他抓起来。所以远信说有惊无险,多半是准的。 范山看着远信禅师一副没吃饱的样子,趁机又问了一些事情。远信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不过也答应帮着探听。 远信大方地说:“施主不是别人,老衲就给抹个零,今天就给一千贯正。”两人相对一笑,尽在不言中。 远信将范山送出大殿,然后说:“智慧观照,内外明彻,识自本心;若识本心,即本解脱。施主要得大智慧,一定要先认识本心。要认识本心,一定要不受俗念约束。” 范山双手合十,躬身道:“受教了,多谢吾师。只不过能修到像吾师这样不受俗念约束,天下有几人?他日再来请教。”然后一甩长袍大袖,潇洒转身离去。 周围的僧众和香客都不明觉厉,甚是佩服。你看人家一个秀才一个高僧,这佛学参悟的,听着就是大有学问。 范山到了客栈,部下汇报:“那个谋克的情况搞清楚了,前一段时间躲在军营,最近可能觉得风头过去了,又开始出来,只不过每次都是十几个人一起,暂时不好下手。” 范山嗯了一声,说:“不错。先盯着,等到中都的大官来的时候,女真官兵都有护卫任务,就没那么多人陪着他了。此人好色如命,想办法把他引到暗处,绑了送到那里。” 那个部下问:“那时候多半会宵禁,查得紧,不好下手。何况丢了个百夫长,会引发严查吧?” 范山不吭声,微笑着看他。那个部下一激灵,赶紧躬身告罪,表示一定把事做好。范山想:这些人都是接触下层,不了解官场。越是大官来了,出了事他们越是要隐瞒,生怕大官知道了会追究。 范山又吩咐:“苏保衡已经造好战船,并即将来益都带汉军去训练水师。说明金贼南征准备加快了。马上通知兰陵和江南。 通知密州和海州方面,注意搜集当地金军情报,联络内线和当地势力,为配合主力和宋朝水师夹攻两地做准备。” 布置完后,范山又来到钟府。钟大郎不在,他又去给钟怜怜上香。却见一个青年也在祭拜。钟二郎赶紧来介绍,原来这就是少尹家的小衙内,范成范德全,钟怜怜的未婚夫。钟二郎管两人都叫姐夫,搞得气氛有点尴尬。 范成咳嗽一声,对着范山深深一揖,说:“多谢李大郎援手,让怜怜免做孤魂野鬼。此事本来应该是小弟之责,奈何当时俺实在出不来。兄台一个路人,竟不嫌晦气,慨然相助,真是让小弟汗颜。” 范山看看范成,这人十八九岁,星目剑眉,白净脸,身材略显消瘦,面带愁容,眼睛红着。不过倒也不像江南的文弱书生,北方的书生大多也练武,这人戴着个扳指,应该也经常练习射箭。 范山心想,这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他于是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衙内言重了,小弟也是看到钟小娘子节烈,甚为感动。子不语怪力乱神,晦气之说,吾辈不应放在心上。” 范成紧紧握住范山的双手:“说得好。俺堂堂七尺男儿,竟不如怜怜一个女子,真是汗颜。” 范成好像祥林嫂一样,拉着范山坐下聊,讲他与钟怜怜老早就认识,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本指望白头到老,没想到居然飞来横祸。 范山也不烦,一直在听他讲,时不时刺激一下,范成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范山笑道:“衙内哭了这么多天,是哭得钟娘子复生,还是替哭死了仇人?” 范成一直把范山当成知心人,忽然听他出言讽刺,不由得抬起头来,指着他说:“你.......”想了想,又低下头:“李兄说的是,俺不思报仇,终日啼哭做女儿状,不是男儿所为。” 范山一抱拳,正色道:“衙内大好前程,不要冲动。” 范成惨笑:“自家娘子都护不住,还有什么前程?就算做了官,也不过是人家眼中一条狗,想杀就杀。” 范山给他使了个颜色,然后说:“我观衙内并非常人,有意高攀,不知衙内是否愿意折节下交?” 范成忙站起来作揖说:“能认识李兄这样的贤德之人,某之幸事。” 两人携手出了钟府,找了一个酒楼僻静单间,一起小酌。喝了几杯后,范山说:“衙内”,范成说:“不要叫俺衙内,听着丢人。你我既然是朋友,就兄弟相称吧。” 范山说:“好!听闻府上乃是宋朝名相范质范鲁公之后。范鲁公忠直廉洁,实在让人敬仰。” 范成红着脸说:“小弟愧对祖宗,如不能为怜怜报仇,日后无颜去见先人。我观李兄非常人,还请助我。”说完,站起来又是一个深揖。 第59章 凭空消失在厕所(为爱吃焖面的老谢加更) 范山赶紧扶起,说:“除一谋克容易。刚才范兄说‘就算做了官,也不过是人家眼中一条狗,想杀就杀。’这话透彻。别说我们做生意的,就是你们做官的,在女真人眼里也就是条狗。这世道,哪有汉人的活路?” 范成低头不语,过了一会抬头说:“李兄,你走南闯北。等我杀了那个谋克,能帮我去南边吗?” 范山笑了笑:“那个事,小弟帮你了解。不过范兄留在这边,比去南边更能帮到北地的百姓,还不会连累家人。” 范成瞪大了眼睛:“你是.......”范山微笑着点点头。 几日后,传出大金工部尚书苏保衡三天后就要来到益都,山东东路的官员都战战兢兢。这位可是曾经一次就罢免过十几个官吏,从来不管你是不是女真人。 完颜亮对女真高官可是并不好,越是贵族也是高官,就越有可能被杀。而完颜亮近期大量重用前辽的汉人和契丹人,这位苏尚书精明强干,倍受重用。 全益都的金兵都动员起来,要确保万无一失,绝对不能出一点问题。那个杀害钟怜怜的谋克被都总管专门叫去,训斥一通,让他这一段时间一定不能再犯什么事,要好好完成巡逻任务。“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苏尚书不说,俺也先斩了你!” 那谋克虽然狂妄,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犯混,他这种人一贯是欺软怕硬,赶紧连声称是。之后每天带队到处巡察,也没再欺男霸女。 抗金军的密探盯了他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听了汇报后,范山说:“走,去看看他出没的路线。” 那谋克现在每天的活动路线非常规律,每天带人出军营,巡逻,中间在一个小饭铺吃饭,然后继续巡逻,到晚上再回军营。也许是猛安害怕这谋克晚上出事,所以只安排他白天巡逻。 范山沿着着条路线走,忽然看到一处厕所,他进去看了看。出来的时候,听到后面那条巷子有人喊:“倒夜香”。他绕过去一看,呵呵一笑,说走,明天如此这般行事。 第二天那谋克又带人巡逻,之后还是到那个小饭铺吃饭,当然还是不给钱。吃完饭走了一会,忽然肚子疼,赶紧跑到附近的厕所。他那一队人就在外面等着。一会出来两个人,他们也不以为意。 之后他们就左等谋克也不出来,右等谋克也不出来。后来有人忍不住,就在外边喊,里面也没有回答。有人进去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到周围看看,也没看到。 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看到,都说没有。大街上这时候人不多,问周围店铺的人,说没看到有军官走过,或者什么特别的,只有一辆粪车通过。 他手下的人傻了眼,赶紧回营房报告。猛安听说了,也吓一跳。又带人去周围搜了一遍,一无所获。丢了一个谋克,不是小事。他赶紧去向都总管报告。 都总管皱着眉头听完,问:“地上有没有血迹或者打斗的痕迹?” 猛安说:“没有。他手下的人连打斗的声音都没听见。俺过去仔细看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属下让人牵了猎狗去闻,也没找到。” 都总管想了一会,又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猛安说:“回大帅,他在这边没什么人,只有买的两个汉女,每日被打得半死不活。亲戚族人都在上都那边。” 都总管说:“这件事先放一放,你让人私下找,等苏尚书走了再说。”猛安如释重负,这时候如果出了事,他逃不了干系。都总管让先放着,也正合他意。 都总管想:这谋克仇人不少,多少汉人要杀他,被杀了也正常。不过为什么也找不到尸体呢?连血迹都没有。如果被抓走了,那谋克也是一条大汉,又穿着盔甲,怎么会毫不反抗?即便是有人哄骗,也应该出厕所才对。 他忽然又一想,自己之前骂了他一段,吓唬他一番,别是担心少尹向苏尚书告状,逃走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逃走是最可能的,不然那么大一个活人,还是一员武艺高强的战将,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如果是逃走了,多半会等苏尚书走后再回来。到时候一定要狠狠地打他一顿,躲起来也事先说一声,害得大家都为他提心吊胆。 客栈一处地窖里,已经被扒得赤条条,冲刷的干干净净的谋克正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他惊疑不定,不知道怎么回事,醒过来就到了这里。他使劲喊了几声,也没人理。 外边几个密探正在洗澡,一边说:“俺算是服了。大头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他还真是神仙下凡不成?” 另一个一边洗一边笑:“那是当然。谁能想到在茅房下手?先是在饭铺下了泻药,那厮吃了要出恭,就非到那间茅厕不可。进去后,我们直接用浸了迷药的布从后面蒙住他口鼻,他就是穿了盔甲,带了佩刀也没用。” 又一个人说:“从蹲坑的粪道塞出去,这个主意怎么想出来的?正好掉进后面的粪缸。就苦了我们两个,把他捞起来,塞上嘴绑好,然后放进车上的粪缸。还要遮盖好。可恶心坏了。 别说,这个主意真绝,没有一个靠近的。看到粪车,都躲得远远的。这么臭,就是用狗闻都闻不出来。” 范山这时正带着两个人走进地窖,一个是范衙内范成,另一个是钟大郎。钟大郎有点害怕,边走边问:“李大郎这是要带我们到哪里去?” 范山笑着说:“去看一个你最想要的东西。” 钟大郎想退回去,但又看到后面两个拿着朴刀的大汉跟在后面,只好跟着范山往前走。 打开地窖的门,范山把手里的火把在墙上插好。钟大郎看到柱子上绑着一个人,吓得一声大叫,转身就要往回跑,只可惜被人堵了回来。 范成也有点害怕,但仔细一看那个绑着的人,顿时破口大骂道:“原来是你这天杀的狗贼!今天可算落到俺手里了!你害了怜怜,可曾想到有今天?” 第60章 大仇得报,远信的重要情报 钟大郎竟然不认识这个谋克,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报仇,自然也不想着去看看仇人是什么样子的。他听范成这么一说,才知道这是杀害他妹妹的凶手。 他吓得手脚抖作一团,嘴里不断说:“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李大郎,你可害死俺了。” 范山接过护卫手中的一把朴刀,问范钟二人:“仇人我给你们带来了。一刀一刀割,谁先来?” 钟大郎吓得坐在地上,已经尿了裤子,嚎啕大哭,嘴里只说:“你可害死俺了。你可害死俺了。” 那谋克呵呵笑了起来:“就知道汉狗没胆子杀俺!快快将俺放了,不然让你们个个灭门!” 范成听了大怒,接过朴刀,过去对着那谋克一刀戳去。但毕竟是头回杀人,刀递出去的时候,还是闭了眼睛。本来是对着肚子的,结果却在插在旁边肋骨上。 谋克疼得大叫一声,范成吓得松了手。那把朴刀就插在肋骨上,晃来晃去,鲜血顺着谋克的腰流了下来。范山厉声道:“把刀拔下来,想想你娘子!” 范成想起心爱的未婚妻,登时又有了力气,伸手使劲一拽,把朴刀拔了出来。谋克又是一声大叫,血如泉涌。他鼻涕眼泪都出来了,连声告饶:“爷爷饶命,俺再也不敢了。” 范成又是一刀戳在谋克大腿上,骂道:“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我娘子命来!”接着又是一刀砍在谋克胸膛。谋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要不是头发被拴在柱子上,早就瘫坐在地上了。 范山扶住范成,说:“范兄少歇。留他一口气给钟大郎。” 范成一想也对,自己和钟怜怜没成亲,人家钟大郎才是正牌苦主。于是他走到钟大郎面前,把血淋淋的朴刀往面前一递:“大舅,你也来为怜怜报仇吧。” 钟大郎吓得往后直缩:“俺不要,俺要回家,俺要回家。” 范山过来蹲下来说:“大郎。他都看到你的脸了,不杀了他,你全家都活不了。” 钟大郎愣了一会说:“你们杀吧,俺不杀。”范山脸一沉,嗯了一声。 钟大郎吓得一激灵,赶紧爬起来:“俺杀,俺杀!”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如果不动手,怕是出不了这个门,结果未必会强过这个谋克。但他手已经软了,拿不动朴刀。 范山摇摇头:“你呀,你呀,活该被人家欺负。还好,小弟早就备好了一把剪刀。大郎用不了朴刀,用剪子把那奸贼那话儿剪下来吧。”说完,拿出一把剪子往钟大郎手里一塞。 钟大郎哆哆嗦嗦地拿着剪刀,一步一步往谋克挪过去。他一开始低着头,快到了才勉强抬头看着谋克。 他惊讶地发现,那谋克居然很 害怕他的样子,眼里露出乞求的神色,身子拼命往后缩,嘴里嘟囔着,好像是在求饶。 钟大郎突然胆子大了起来,他也想起妹妹的惨死。虽然他懦弱,但毕竟那也是他亲妹妹,说对谋克不恨是假的。他一剪刀对着谋克两腿之间叉了过去。 谋克又是一声惨叫,口水大量流了下来。钟大郎低着头,他的剪刀本来就是叉开的,双手使劲一握。谋克一声大叫,疼得昏了过去。钟大郎也顾不上去剪那东西,用剪子一下一下捅在谋克的肚子上。 他捅得性发,突然一下把剪子插到了谋克喉咙上。鲜血喷了他一脸,他也不知道去擦,还是一下一下地插着谋克的喉咙,也不管谋克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突然一转身,满脸满身都是鲜血,手里举着剪刀。其他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以为他杀红了眼,要见人就杀。两个护卫赶紧拿着朴刀挡在范山前面。 却见钟大郎身子晃了一下,摔倒在地,剪刀也掉了。范山过去一看,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 钟大郎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浴桶里,一个搓澡工在给他洗刷。旁边是范衙内和范山,他们好像也刚洗过澡。范山笑眯眯地说:“恭喜钟大郎,过了这一关,以后就是英雄好汉。” 钟大郎呆了一会,他也想不好自己应该感激范山,还是恨他。过了一会,他拱起手来:“大恩不敢言谢。但有差遣,无不遵从。”他现在见了范山笑眯眯的样子就觉得瘆得慌,以后不听范山的也不行了。 范山依然是一脸微笑:“衣服已经给你备好了,跟你来的时候穿的一样。原来的衣服小弟帮你处理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给钟小娘子上柱香,事情就过去了。” 钟大郎一听,原来人家什么都准备好了。自己那身血衣和那把剪刀,看来是被他们收起来了,这都是自己杀谋克的证据。以后只能跟着李大郎一条路走到黑了,不过大仇得报的滋味真好,杀了那个谋克,好像天也没塌下来。 那边范成突然转身对着范山拜倒在地:“李大郎为俺报了大仇,永生难忘。范成这条命,以后就是李大郎的了。” 范山赶紧扶起:“今天我们为钟小娘子报了仇。可这种贼人还很多,不灭掉金国,百姓永远没有好日子过。小弟欢迎兄台加入抗金大业,驱逐鞑虏恢复中原!” 范山办完这件事,又去宝林寺找远信住持探讨佛法。远信刚刚送走一位来礼佛参禅的青楼小姐,身怀余香,虽然略有疲惫,但精神焕发,双眉带彩。 他见范山来,喜出望外,顾不得休息,亲自迎接。他正好有一条消息,范山应该需要,可换功德。 远信故作神秘地说:“施主来的正好。你可知那位”,说着他用手指指上边,“与益都谁相善?” 范山知道他说的是苏尚书,于是好奇地问:“ 是谁?” 远信笑着说:“佛说不可说。” 范山笑着拿出十张十贯的交钞,说:“这下佛可以说了吧?” 远信摇摇头说:“参禅须心诚。” 范山于是又拿出五张,远信还是摇头。范山说:“金刚经说: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和尚你不想要不可思量之福德吗?” 第61章 说说苏尚书见你的理由 远信笑容可掬:“金刚经还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钱财也是虚妄,施主莫要难舍。” 范山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和尚说个数吧?” 远信单手举在胸前,笑道:“无量寿佛”。 范山又拿了十张十贯交钞,说:“就这些,不能再多了。”。 远信仔细点了点,又揣到怀里,然后说:“也罢,施主是常客,半价就半价吧。苏尚书与益都有名的李东主是世交,明天来了以后就要住在他家里。” 范山暗道:这消息还真值二百五十贯,远信没坑他。但他又装着不划算的样子说:“苏尚书和李东主两家都是前辽故臣,猜也猜得到他两人交情不浅。” 远信说:“阿弥陀佛,消息就是这样,说出来不值钱了,施主不可反悔。” 范山假装不甘心,说:“如此,和尚须得有所补偿。贵寺有良田千顷,肯定有不少粮食,便宜卖给小生五六百石吧。某也不贪,市价八折就行。” 远信眼睛一闭:“阿弥陀佛。施主太贪心了,哪有这样的价?” 范山笑道:“钱直接给吾师。” 远信想了一下,说:“现在官府管制粮食,无法运走那么多。” 范山呵呵一笑:“贵寺有多处农庄,都有仓库。只要在城外交割,小生就有办法运走。” 远信还在犹豫,范山又说:“罢了,小生送一面八尺长,三尺宽的玻璃镜子,就装在住持床侧。” 饶是远信修行精深,也是一阵脸红心跳,不由得呵呵大笑:“这如何使得。施主太客气了。也罢,沂州府缺粮,这一千石粮食运过去,定能救活不少性命,也是大功德。” 虽然知道了苏保衡住在李东主家里,但他也无法接近。李东主家周围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有女真兵巡逻,里面有大量护卫。而且李东主家里不像衙门里面都是标准建筑,他这个人背景这么复杂,黑白两道通吃,里面肯定有很多暗道机关。 正犯愁的时候,兰陵传来命令,不许刺杀苏保衡,想办法跟他接触。原来王有志记得网上讲这位苏尚书在后来的海战神奇般逃脱,后来一直也没有与宋朝为敌,也没干过任何对老百姓不利的事,怀疑他跟南宋有联系。 于是范山趁着苏保衡还没来,赶紧去求见李东主,直接说明他想见苏尚书。 李东主倒没有很诧异,也没有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区区一个小商人也敢求见工部尚书。只是淡淡一笑,问:“大郎既然能够知道苏尚书与老夫交好,想来不是寻常商人。不过大郎觉得苏尚书为何要见你?” 范山笑了笑,却不回答,反而问李东主:“李郎君知耶律大石否?” 李东主大惊,赶紧走到门口看看,关上门,回头问范山:“你有他的消息?” 耶律大石是辽国最后一个将才,后来带着辽国残部逃到中亚去建立了西辽政权。 范山其实跟那边没有联系,只是听王有志说过西辽的情况,并且指示以后要是有可能,应该想办法跟西辽联系,来夹攻金国。后来王有志也主要从大食商人那里搜集西辽的情报。 范山笑着说:“你们的天佑皇帝已经驾崩了多年,不过大辽在河中还比较兴旺,只是缺人。毕竟那边辽国人太少了。” 李东主紧紧地盯着范山,过了一会说:“老夫知道这些。你是抗金军的人?还是南宋的人?” 范山笑道:“小生是谁无关紧要,关键是可以帮到你。我还可以告诉你,现在大辽新皇已经亲政,年号也叫绍兴。”以前王有志当做趣事把这个讲给他听,他也觉得有意思,西辽居然跟南宋都用一样的年号。 李东主拱了拱手,说:“多谢大郎告知。大郎这样文武双全,见识不凡的人,如果经商,应该早就很有名了。不是老夫夸口,山东东路但凡有些名气的人,有老夫不认识的,但没有老夫没听说过的。 老夫相信大郎没有恶意,但如果搞不清大郎究竟代表谁,不敢让你见苏尚书。” 范山暗想终究还是要告诉他,于是他站起来一抱拳:“在家,子不敢言父;在外,徒不敢言师。敝家师姓王,名上有,下志。”他不说高全,是因为王有志在上层名气更大,而且公认是个比较好打交道的人。另外说了王有志,人家自然会知道他肯定也是高全的人。 李东主一动不动地看着范山。他也是老江湖,自然不会听范山自报家门就相信他是王有志的徒弟。口说无凭! 范山笑了笑,反正早晚也要跟他做这个生意,既然已经确定他对金国毫无忠诚之意,完全是辽国余孽,于是就掏出几张交钞来递给李东主:“李东主请看,这样的交钞与府上的有什么不同?” 李东主惊疑不定,接过交钞仔细看了看,又从自己袖子里掏出几张进行对比。过了一会放下说:“如果是假的,的确只有王财神能做到这种程度。不过也不好说就是假的。” 范山笑道:“本来想等苏尚书走后,再跟东主谈这个生意,既然东主有意,那我们就提前吧。这样的交钞,五折卖给东主,万贯起。意下如何?如果没问题,我们今天就可以交易。” 李东主听了,又拿起两张来对比,过了一会,叹口气道:“真是巧夺天工。先来五万贯吧。如果从我这里买货,只能三折。” 范山微微一笑:“东主未免太欺人了。造这个本钱也不少。四折不能少了。” 他看李东主摇头,于是说:“每年可以保证十万贯的镜子,十万贯的香皂货源。” 李东主说:“江南新出的羊脂玉雪花膏每年一千瓶。” 范山假装想了想,说:“成交!”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瓶雪花膏,说:“这是小生的一点心意。” 李东主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种玻璃瓶只有江南阜康可以造,确实没错。他终于确认了范山是王有志高全的徒弟。其实他一直也想跟那边搭上线,除了复国大业,还可以赚钱。 第62章 互相套话 苏保衡虽然是汉人,但云中那边的汉人经常与草原民族通婚,很多人有沙陀等民族的血统,再加上五代时期就属于辽国了,所以他们并不认同宋朝,反而认同辽国。 但范山也敢肯定,他们这些辽国的汉臣,绝不同于李东主这些奚人和契丹人。他们对辽国可能有些怀念,但对他们来契丹人也好,女真人也好,不过是换了个主子,都差不多。 苏保衡到了益都后,忙着检查工作,然后接见各个官员,最后才是接见地方势力。范山是他见的最后一个人,也被算在当地势力中。 范山进去行礼后,抬头一看,苏保衡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黑红,两眼炯炯有神,两腿岔开坐着,手放在膝盖上,像是经常在户外骑马的人。 虽然也有几分儒雅,但如果不是穿着文官的官服,看上倒更像个武将。他右手旁边也放着一本《左传》。范山心想,他们都看《左传》,怕是不仅仅是推崇这本书。 按王有志的观点,如果几个人书桌上都经常放着一本共同的书,他们之间很可能在用这本书编密码来通信。 最简单的就是在书信中掺杂一些数字,这些数字其实是那本书上的页码和行数,乃至具体第几个字,或者第几句话。范山暗暗记住他们用的《左传》的版本,准备回头就去买一本一样的。 苏保衡这样的大人物,时间都安排得很紧,没时间陪范山兜圈子。他可以不说话,但范山必须赶紧说。范山想了想,就说:“学生也好研读《左传》,有一句不明,还请苏公不吝赐教。‘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这句,苏公以为应该如何理解?” 这句话的意思一般解释为:我听说过用忠心善行来减少怨恨,没听说过用耍威风来防止怨恨。范山暗指完颜亮行暴政,不是明主。 苏保衡几乎天天看《左传》和《孙子兵法》,自然懂得范山的意思。他微微一笑:“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人无完人,又何必责备求全呢。” 这也是《左传》中的一句话,意思是:河流大泽中也容纳污水,深山草野中也会藏瘴疠之气,美玉中也会微有瑕疵。 范山笑了一下:“苏公如何看待符坚?”这意思已经很明显,暗指完颜亮准备南征,是在走符坚的老路。南北朝时,秦王符坚帅百万大军,进攻东晋。结果被当时东晋的宰相谢安派谢玄帅八万军队击溃,从此败亡。 苏保衡道:“司马光评符坚,说‘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为治。’”这是司马光认为符坚败亡的原因之一,而完颜亮则是有功必赏,有罪必杀,甚至无罪也杀。苏保衡的意思是完颜亮改正了符坚的错误,所以不会像符坚那样灭亡。 范山笑道:“‘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秦王坚似之矣。”这也是司马光评论符坚的话,是说屡次作战,人民就要疲困;屡次胜利,君主就容易骄傲。以骄傲的君主统治疲困的人民,没有不灭亡的。 苏保衡笑笑没说话。范山的确说到点子上了,北方的人民的确很疲惫,很穷困。而且符坚南征前在王猛的辅佐下,几乎是百战百胜。而完颜亮从来没指挥过打仗,毫无战争经验。他的战绩就是发动政变,屠杀政敌和他看着不顺眼的人。 范山继续说:“百姓疲惫穷苦,百官震恐生怨,亲贵惊惧疏离,三军劳顿厌战,未尝有不灭亡的。” 苏保衡没接这话,而是有点讽刺地问:“今江南有谢安否?”现在南宋的宰相汤思退懦弱无能,还是个投降派。 范山答道:“陈康伯堪为谢安,家师堪为谢玄。” 苏保衡笑道:“尊师所恃者,无非火枪。今火枪之秘密,我朝已经尽知。不瞒大郎,本官就负责督造火枪,深知其利,亦深知其弊。” 他见范山一脸不信的样子,又得意地说:“火枪之弊有四:装填繁琐,射速甚慢,十余息方能射一发铅弹。而弓箭一息可射一发,胜火枪多矣。此一也。 需用火绳点火,兵士队列无法密集,不然则会点燃相邻士兵的火药。队列不密,则发射铅弹稀疏,杀伤威力不强。此二也。 遇风雨天,火绳无法使用,火药容易被吹散。此三也。火药爆燃发出强光浓烟,兵士无法瞄准,看不清敌人。此四也。 由此可见,火枪不如弓箭。虽然可以惊吓马匹,但若战马经常听到爆炸,习以为常,则无妨。不知大郎是否承认这四条?”他说完往椅子上一靠,眯起眼来看着范山。 范山哈哈大笑:“苏公真是才智过人,这么快就仿制了火枪。不过火枪若是真像苏公说的这等无用,苏公为何还要大量督造?” 苏保衡摇摇头,笑而不答。他当然知道火枪除了这些缺点,还有很多好处。而且他也知道,高王二人应该还有后手。 完颜亮拿到火枪后,非常重视,马上着急苏保衡等技术官僚进行研究。同时他又想起沂州府防御使关于陷泥河之战的奏章。所谓“妖人”释放的雷电,应该就是这种火枪。 但既然下雨有泥石流,“妖人”的火枪是如何打着火的呢?而且还说有“声如巨雷,纵击数里”的火器,又是什么? 苏保衡等人猜想也许是把火枪放大了,可以多填火药,就能发射得更远。但他们始终没有造出来。 这会苏保衡故意贬低火枪,是想趁机套范山的话,看看能不能找到思路。范山看上去非常年轻,多半气盛。苏保衡不自觉就把他当成小孩子。 不过实际上,范山虽然年龄小,但从十二三岁就跟着王有志到处坑蒙拐骗,跟人谈判,早就是老油子了。而且王有志知道自己和高全都是一般人,所仰仗的不过是后世的知识和技术,对技术保密非常重视。 范山从小就背保密条款,进行反窃密训练。他这些年谈判的对手从爱占便宜的小贩到一掷千金的巨商,从蚊子腿上找肉的衙役到各种高官,从山贼土匪到镇守一方的大将,什么人没有?从龙王庙到临安,从江南到北方,他可以说见过人间所有阴谋诡计,妖魔鬼怪。老官僚苏保衡拿范山当小孩子,太轻敌了。 第63章 北方士族豪强的打算 范山继续说:“苏公只见火枪之弊,不见其利。一弓箭手须训练多年,而火枪手只需训练半月。弓箭手连射二十箭就累了,火枪手连射百余弹,也丝毫不累。 弓箭手一次一般携带二十支箭,多的不过四十支。再多也没用,连射四十支箭,膀子要养大半年才能恢复。 良弓需要三年才成,而火枪十来天就能做好。火枪装填速度虽慢,队形虽然稀疏,但可以用人数补充。我汉人从来都不缺人。至于风雨天,火枪可以搭棚子继续射击。弓箭可就没法用了吧?” 其实范山很多话没说,抗金军现在已经大量装备燧发枪了,而且用棉纱、大檐帽等措施,即便是火绳枪在下雨天,也能保证六成发火率。 原来为了挡雨,当时很多军队的军帽就是个斗笠,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清末。但因为扛枪摘枪方便,抗金军的军帽早就从斗笠状改成了帅气的大檐帽,深受官兵喜爱。范山一回到兰陵,也喜欢穿新式军装,主要就是为了戴大檐帽。 他别说燧发枪和大炮,连三段击都没提,只说了一些估计金国官员再傻能够想出来的简单道理。 搭棚子战术在王益他们与密州军进行无名山战役的时候,就使用过。虽然他们是用来挡太阳光,但显然也可以用来挡风雨。老子从小就去刺探商业机密,你个老书虫还想套老子的话,死去吧! 苏保衡沉吟不语。范山说的是,金兵多骑兵,一般是主动进攻。火枪手完全可以搭雨棚来免受下雨的影响,而弓弦则要取下来好好收藏,不然就废了。 南宋也不缺人,如果武装起十几万火枪兵,也是很大威胁。虽然造火枪需要大量精铁,但有王有志这个财神在,还会缺钢铁吗? 他其实也不忠于完颜亮。虽然完颜亮提拔他重用他,但是对于他们这帮汉人士族豪强来说,只要给官当,给谁服务都一样。反正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嫡系。 事实上他们父子原来做辽国的官,辽国打败了,他们马上就投降了金国,继续做金国的官。如果完颜亮败亡了,金国能维持住,那他就继续为金国效劳。如果金国不能维持住,那么他就会考虑投另一个 强大的武力,如果有条件允许的话干脆自立。 在后世的历史上,完颜亮败亡后,女真势力大为削弱,苏保衡等汉人士族豪强反而更受倚重。他后来跟着金熙宗干,一直做到尚书省右丞,金国的汉人丞相。 对于完颜亮这次南征,苏保衡其实也不看好。他甚至也认为完颜亮就是第二个符坚。完颜亮残忍好杀,是个大臣就不愿伺候这样的主子。 苏保衡甚至没有向完颜亮强调火器的威胁,因为他知道说了也白说,还会招致猜忌。完颜亮出于女真人对弓马的迷信,带着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来看火枪,找了一大堆毛病。 其他女真贵族也都一拥而上,把火枪贬的一无是处。他们其实心底里对这种新式武器有说不出的恐惧。 一旦这种武器普及,弓马的优势就有可能彻底丧失,那女真人的统治还能维持吗?所以他们本能的抵触。至于他们的抵触是否能让敌人都不用,暂时不去考虑,反正要先扼杀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他们的后代在清朝时期,也是这么做的,简直就是生物本能。 苏保衡不但没有质疑,反而拍了一通马屁,称赞皇上和各位女真贵族明鉴千里。不过他私底下对火枪的出现是非常惊喜的。他意识到这种武器的发展,很可能将是汉人士族豪强的机会。这也是他愿意跟见范山,并与之长谈的原因之一。 范山继续问:“苏公认为,符坚大败后,王猛若是还活着,能救得了他吗?” 苏保衡明白,范山是以王猛代指他老苏,问他,如果完颜亮败了,他会怎么做?他想了想,说:“有些事假设不来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范山明白苏保衡的立场了——他不是谁的死忠。完颜亮如果大败,苏保衡会坐观成败,选择一条对自己对家族最有利的路。 苏保衡也开始问范山:“大郎以为魏孝文帝是否明君?”他在拿魏孝文帝来类比完颜亮。完颜亮是个非常汉化的女真皇帝,自称中国皇帝,平时都是穿汉人衣冠,诗也写得很好。他大量启用汉人,和汉化严重的渤海人、契丹人和奚人。 范山拱手道:“魏孝文帝兴汉俗,变鲜卑入汉家,从此鲜卑与汉人不分彼此。胡人帝王中,称得第一明君。”他意思也很明确,魏孝文帝让鲜卑人与汉人彻底融合,不再区分。 而完颜亮改来改去,还是区分女真人和汉人,虽然也重用了一些汉人和汉化的胡人,但还是实行种族压迫。这一点也确实是其他族群最不能接受的。 苏保衡说:“入华夏是大势所趋,南北朝,五代,都是明证。而天下精兵良马尽出于北方,南不能胜北,也是铁律。大郎是否赞同?” 范山明白苏保衡的观点了,这大概也是北方士族豪强们的基本想法。促进胡人融入汉族,然后逐步控制政权,学习隋文帝杨坚,取代胡人政权,之后南征,统一天下。 事实上,范山他们这些抗金军的大部分军官的想法也类似,抗金军慢慢发展,先占领整个北方,然后夺取南方。至于谁当皇帝?高全和王有志俩人自己商量。 其实北方士族和豪强的这种想法也不能说错。但他们不知道还有个更狠的蒙兀,以后用马鞭抽打了当时的几乎整个世界后,接触了当时所有先进的文明。他们认识到华夏文明只是其中的一种,并不特别敬畏,完全没有女真人汉化的积极性。 范山答道:“若能行魏孝文帝之事,自然可以。然自五代以来胡人多轻汉俗,以为若行汉俗,则不堪战。视汉人如牛马犬羊,肆意杀戮凌辱。 虽世家大族亦不能免。苏公可知范少尹之媳,益都钟氏之女钟怜怜前些日竟为一小小谋克所掠,不屈而死。而范家和钟家贵为益都大族,竟无可奈何?” 苏保衡哼了一声,问道:“所以大郎杀了那谋克?” 第64章 有多少人希望南征胜利? 范山装傻充愣:“那谋克死了?学生正要借此机会为钟小娘子鸣冤,他竟然死了?死得好!只恨不是死在学生手上。”他说的也不能算错,那谋克确实不是死在他手上,而是范成和钟大郎两个苦主杀的。 苏保衡死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范山坦率相对,还一副惊喜的样子。范山想了想,又赶紧站起来拱手说:“那谋克死不足惜。范家和钟家都是读书人生意人,应该没有胆量杀一女真谋克,还望苏公明鉴。” 苏保衡看他不似作伪,但也可能是心理素质太好,另外他也对那个谋克深恶痛绝。他也是世家子弟,范家和钟家所受的欺辱,他感同身受。 范少尹去见他的时候,一进门就跪下哭诉。他听了勃然大怒,当即责问都总管,都总管见势不好,赶紧把那谋克失踪的事情报告,言语中暗示是范钟两家报复。 范少尹当然不肯认,反而认为是那谋克被藏了起来。女真和汉人官员互相指责,界限分明。苏保衡无奈只好让益都文武官员尽快把那谋克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其实那谋克的尸体早就被放在粪车里运到了城外,丢到荒山野岭。那里有无数野兽和虫蚁是大自然的清洁工,很快就把尸体分解的只剩下骨头。即便被那谋克的亲友看到,也认不出来。至于衣物,则和范成、钟大郎的血衣刀剪一起埋在地下保存。 苏保衡哼了一声,说:“本官自会秉公办理。” 范山接着问:“苏公以为崔浩崔东郡如何?”他说的这个崔浩出身北方大族清河崔氏,容貌俊美,智谋过人,时常自比张良。崔浩历仕北魏道武帝、明元帝、太武帝三朝,是太武帝拓跋焘最重要的谋臣。官拜司徒,封东郡公。 崔浩屡次力排众议,判断时机,辅佐太武帝灭亡胡夏、北凉等国,击破柔然,解除了来自北方和关中地区的军事威胁,打开了通往西域的商道。累拜司徒,封爵东郡公。但后来被夷灭五族,时年七十岁。 他被杀前,堂堂宰相,被几十名鲜卑士兵围着囚车,往他头上撒尿。他的幕僚班子“秘书郎吏及长历生”数百人也被定罪杀死;而清河崔氏同族无论远近,包括其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连坐灭族,史称“国史之狱”。 范山这是暗示苏保衡:你官当得再大,功劳再大又如何?胡人还是随时可以把你当猪狗一样灭族,死前还要百般凌辱。苏保衡不语。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 范山又问:“苏公以为王猛和杨坚,哪个更值得推崇?”这等于赤裸裸地问苏保衡:你是打算当金国的良相,还是想取而代之? 苏保衡哼了一声,说:“王猛遇到符坚而为王猛,杨坚遇后周宣帝而为杨坚。苏某得遇明主,自当为王猛。” 范山明白了,苏保衡的意思是,完颜亮或者之后的金国皇帝如果能保,他自然就会辅佐。如果不行,那他也不会愚忠。 范山于是站起来拱手说:“苏公高义。苏公当世贤才,更有爱民之心。乱世之中,实力为先,贸易可以加强实力。家师不忍生灵涂炭,手足相残,愿与苏公一起为老百姓做些事情。” 苏保衡点点头,说:“尊师之意,我已知道,志同道合。有事可与李东主相商。”范山拜谢告辞,走了两步突然转身问:“小生一直从江南进货,听说最近风声不好,要不要提前囤货?” 苏保衡笑笑说:“今年风调雨顺,太平光景。大郎莫要听信谣言。生意上的事,你还是跟李东主商量吧。”范山明白了,今年不会南征,于是作揖后离开。他这次益都之行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了。 苏保衡问李东主:“你觉得这个李毅李大郎多大年纪?” 李东主说:“看上去也就是二十来岁,不过心机深沉 ,做事老练。要是他在益都待个几年,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会被他拉过去。” 苏保衡沉吟了一会,说:“不错。他一定是抗金军的人,而且地位不低。你要做好准备,把一部分财产和人转移到中都去。一旦南征有变,就赶紧撤到中都去。看样子,他们对益都是志在必得了。” 李东主忙问:“密州现在要集结七万大军,再加上益都附近,金国有十几万兵力。抗金军现在一座县城都没有,有那么大力量吗?” 苏保衡笑道:“你刚才也说要是他在益都待上几年,不知道多少人要被他拉过去。那么他在沂州、海州经营多长时间了?你又怎知他之前在益都就没有经营?” 他见李东主还是不太信,又问:“你可知四年前沂州府陷泥河之战,高全是多少人打败了沂州军八千人?” 李东主说:“不是说十万大军吗?” 苏保衡笑道:“写奏章都是这种套路,对方都是十万大军。我仔细查了,其实跟沂州军兵力差不多。你可知去年他们跟密州军又打了一仗,抗金军一共多少人?” 李东主这次不再说十万大军了,而是问:“多少?” 苏保衡说:“只有三四百人。密州军十倍兵力围攻了两天一夜,硬是没打下来,死伤近千。那是野战啊,还不是守城。后来抗金军援军到了,签军随即倒戈,密州军两千多逃回去还不到一半。 我担心一旦南征有变,高全会席卷整个山东东路。而那个五路绿林总瓢把子耿京,也会打下东平府。一些不好带的,索性卖掉。有李大郎这条线,损失很快就能赚回来。” 李东主虽然不舍,但还是说:“一切都听恩相安排。”他还是有点侥幸心理,又问:“恩相不看好这次南征?” 苏保衡冷笑着问他:“有多少人希望南征胜利?”李东主顿时恍然大悟。不光他们契丹人奚人盼着完颜亮南征失败,北方的汉人士族豪强现在也盼着南征失败,甚至大部分女真人也不愿南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