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侯府后孕吐,世子爷追疯了》 第一章 王妃召见 栖月缓缓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色才刚亮。 这个时节正是夏季向秋季过渡的时候,天亮得特别早。 窗户大大敞开着,边缘装饰有金色线条的纱帘随风轻轻飘动,带进丝丝凉意到屋内。 栖月稍微动了一下,搂着她的那个人立刻收紧手臂。 “爷……” 栖月喊了声,声音带着一些困倦,格外轻柔好听。 男人微微侧头,轮廓流畅,分外俊美。 乌发散落,看着特别暧昧。 “几时了?” 黎夜的嗓音沙哑,问话时十分低沉。 “世子爷今天休沐,还早。” 栖月由他揽着,说道。 “差点忘了。” 黎夜扭头看她,伸手拨开她脸庞上的碎发。 黎夜注视着她的红唇,心猿意马。 “大清早的,便招人疼?”黎夜嘴角噙笑,看向身侧的通房。 栖月扬起他的手,骨节分明,透过床帏微弱的光,能看到淡青色的纹路:“世子爷的手真好看的,不像奴婢。” 栖月伸出双手来,放在男人修长的手掌旁。 在晨光中,她的手在对比之下显得有些粗,手指带着细茧,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干活的人。 黎夜伸手裹住了那只小手,问:“现在在做什么差事?” 栖月轻轻道:“王妃说奴婢虽是通房,但依旧是丫鬟,所以还在干从前的差事。” 黎夜蹙眉便道:“日后你来我的房中伺候,轻松一些。” 她听到黎夜说的话,琉璃般的眼眸中闪出光泽。 下巴被男人捏住,拇指轻轻划过了栖月的唇。 “那你该怎样谢爷?” “爷想要奴婢做什么?” 栖月幽幽问。 黎夜笑了声,膝盖顶进栖月的双腿间:“任凭爷处置?” “任凭爷处置。” ...... 等栖月再次睁开眼时,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床上了。 屋子里格外安静。 院子外传来仆人用细竹帚清扫地面的声音,扫帚与石板摩擦发出轻微刺耳的声音。 仆人们都这样大声打扫了,说明此时已不早了。 她原是王妃院子里的丫鬟。 父亲早逝,被母亲一手带大。 寡妇带着女儿,难免被婆家人欺负。 后来母亲嫁了个老光棍。 那光棍嗜酒好打人。 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得了肺痨。 继父将她关在柴房中,没多久母亲便走了。 继父说她母亲是扫把星,栖月是赔钱货。 随后以六两银子把栖月卖进勾栏院。 那年要不是世子查案,将勾栏院查封,自己怕是已经成为院中的妓子了…… 世子爷是她的恩人,她本不该生出爬床的心思。 可那日听闻出嫁的大姑娘有孕,因姑爷是个性情暴戾的。 大姑娘求到王妃面前来,打算寻个相貌好,又容易拿捏的人做姑爷的通房。 好巧不巧,大姑娘有意让她去。 栖月不想入那等虎狼窝,一咬牙心一横,就爬了世子爷的床塌,与其被搓磨致死,不如做府里主子的通房侍妾稳妥一些。 急忙穿好衣服后,栖月推开门出去了。 “哎呀,栖月,你终于醒了?老爷都已经出去了。” 这是黎夜房间里贴身丫鬟云扇的话。 刚刚睡醒,大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栖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云扇则偷偷翻了个白眼,心底对栖月更是不满! 这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侍妾而已,却胆敢整夜缠着世子,还敢这么晚起床! 要知道,如今栖月顶多也就是个二等丫鬟,比起云扇来,其实身份还要差些呢! 凭什么能够这般自以为是、懒散成这样呢? “还不赶紧走?这里可是少爷居住的地方,不是随便就能来的!” 云扇皱起鼻子催促道。 “云扇!” 一声严厉的喊声传来,吓得云扇打了个寒颤,赶忙转头:“王嬷嬷好。” 来者正是府中掌管事物的大管家,王嬷嬷。 今天早上黎夜出门前特地交代过她有关调职事宜。 听到这边的声音后便急忙过来查看,刚好看到云扇正在说难听话。 “栖月,从今以后你就负责院子里的工作了。你现在先回去收拾一下,尽早来吧。” 王嬷嬷向栖月说明。 “好的,嬷嬷,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栖月低头应答着快速离开了现场。 站在一旁的云扇当然也听见了这段话。 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嬷嬷,您真的打算让她在这里工作吗?” 王嬷嬷冷酷地看了眼云扇:“你们两个同为伺候的人,别整天搞内斗。” “我只是觉得不能容忍她这样的行为怠慢了主子罢了。哪有主人起了她还躺在床上的道理?” 云扇不甘心地说。 “这都是因为主人愿意宠幸谁是他的选择,哪由得你多嘴议论?” 王嬷嬷冷漠地回击道。 望着王嬷嬷远去的身影,云扇心中满是愤懑。 这本应该是属于她的机会啊! 之前王府中的夫人分明已经暗示过了,原计划是要把她提上去服侍世子,但最终不知怎的反而便宜了栖月这个贱丫头占据了这个位置。 现在世子爷正高兴着,王妃也不想再多安排人进去打扰他。 云扇觉得栖月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恩宠,所以怎么看栖月都不顺眼! 明明是她从小服侍着爷长大,对爷的了解比栖月多了去了…… 要是自己做了通房,绝对不会像栖月那样天天粘着世子爷,也不会不守规矩地偷懒耍性子。 云扇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栖月根本不适合这份工作! 不就是个通房吗? 凭什么能够得到世子爷这么多的喜爱呢? 云扇攥着手里的布巾,远远地望着佛堂中缓缓上升的香火…… 那儿正是平日里王妃最喜欢去的地方。 如果让王妃知道了栖月在世子房间里是这样的状态,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没过几天,等栖月刚刚安顿下来在世子住的明月楼里,云扇便带着笑脸过来找她。 “栖月,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没多久,栖月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那片紫色的竹林中。 “栖月。” 王嬷嬷喊了一声。 “王嬷嬷。” 栖月停下了脚步,行了个礼。 大概今天的事情太杂太乱,累坏了,她的额头上挂着汗珠。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栖月说:“是云扇告诉我王妃召见。” 第二章 先过来 “去吧,你如今是世子院里人,一切要以王妃和王爷为重才是。” 王嬷嬷隐晦地提醒了句,至于栖月能否领会其中之意,就看她的悟性了。 “见到王妃记得恭敬点儿,不要给主子丢脸。” “是。” 王嬷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栖月回头看她远去的身影,然后继续向前赶路。 …… 那平日里王妃诵读经书祈福之地,终年都有缕缕香烟升起。 一靠近就能闻到淡淡的熏香味。 刚到院前,还没等人通报呢,就被堵在外面不让进。 “王妃正念经祈祷呢,别大声喧哗打扰。你要是在门口跪一会儿等候好了。” 一个在王妃身旁侍候的婢女不耐烦地讲着,语气颇有些趾高气扬。 栖月点了点头,随后找了处软垫在门外乖乖地跪下来。 今天一天跑来跑去实在太累了,于是趁机借着宽大的裙子遮挡,悄悄地坐了下来喘口气。 听着禅室中传来的敲木鱼的声音和空气里的淡淡香气,竟然让她觉得这段时间并不是特别难过。 栖月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裙摆上的手,想到今后可能再也不用干重活累活了,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等了许久,直等到太阳升到了头顶,变得炙热刺眼,连头发都被晒得滚烫滚烫。 终于,屋里传来了王妃跟手下人的谈话声,紧接着饭菜的香味也随之飘了出来。 好几个丫鬟轮流捧着各式素菜往里屋送去。 直到王妃吃饱喝足后,才有空传召她入内。 栖月慢慢站起来时,瞬间感觉到头晕目眩。 她一大早没来得及吃东西,急匆匆地回去整理行李。 刚到明月楼一会儿就被云扇叫过来了。 这会儿她的腿有些麻木,脑子也有点昏昏的,幸好栖月虽说看着纤弱,身体却挺结实。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扛不住,平时里怎么做得了活儿? 栖月强忍酸痛,进了屋子。 屋里的木架上放着个铁冰盆,冷气直往外冒。 桌上的剩饭被仆人一份份地收拾进食盒带走。 坐在软椅上的女子就是王妃。 她的穿着简单朴素,只用一根青翠玉簪挽住长发,左手戴着串佛珠,右手正端着金杯漱口。 吐掉嘴里的水后,王妃的眼睛这才淡淡扫了过来。 “听说世子把你调到明月楼了?” 王妃的声音稳重柔和。 “是的。” 栖月跪着回答。 “嗯,这样也挺好。” 王妃其实不太在意这种调整,毕竟人是儿子的,离得近些伺候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云扇说了一些话让王妃心里觉得栖月不守规矩。 没有规矩的人自然要教导一番。 但作为主子亲自教育一个小侍女,确实不合适。 于是王妃问身旁的亲信:“人来了吗?” “已经在外面等着呢。” 王妃转向栖月说:“你现在跟在世子的身边,和以前不同,需要学很多规矩。从明天起每天早上先到这里跟着崔姑姑学一小时再回去做事。” 说着话,崔姑姑也走进房间。 她同样跪在了栖月旁边,一看就是一个严厉规矩的人。 栖月点头答应下来,随后王妃就让她退下了。 旁边的随从笑道:“王妃真是宽宏大度,还特意安排崔姑姑来教她规矩。” “能讨世子一点欢喜不容易,等学会了这些规矩,未来大老婆进门也能对她好点。” “王妃是不是打算为世子挑老婆了?” “他年纪也不小了,而且现在对女孩子不再排斥,是时候该考虑婚事了。” 等回到院子时,已过了下人统一吃饭的时间。 这里的奴仆用餐时间十分固定,即便轮流吃饭,时间依旧很紧。 栖月打开包袱,翻出了里面存了很久的云片糕。 因为非常干硬,虽然味道没变坏,但是吃了感觉喉咙特别难受。 她吃了半块糕饼喝了一大杯水。 看着自己暂时的新住所,这里条件比过去好多了,居然还有一个单独的小床。 尽管只是个小单间,但却有一道竹制屏风隔开了两部分空间,外边还配了个简易木桌和几个凳子。 窗边有个柜子,上面摆放了一些茶具、小摆设之类的。 难道说世子身边的仆人都能住得这么舒服? 栖月吃完饭,把几件衣服放进了柜子里,才意识到自己的衣物实在是少得可怜。 整理好了房间后,她便主动去找王嬷嬷,打听以后在明月楼里要做些什么事情,并顺带提了一下每天早上要去学习规矩的事儿。 听了她的话,王嬷嬷点了点头,问:“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住得还行吗?” 栖月笑着点头,提出了心里一直想弄明白的问题:“地方这么好,是不是所有跟随世子的人都这样?” 王嬷嬷回答道:“不是这样的。姑娘,你现在是通房丫鬟,自然要比一般的丫头享受一些特别的照顾。” 听了这话,栖月谦逊地低头说道:“我一定会尽全力服侍好世子的。” 尽管对栖月了解不多,但通过几次接触,王嬷嬷觉得这丫头还挺机灵、懂分寸。 “好吧,来吧。” 说着,王嬷嬷带她往前面走去,“其实世子那儿也没什么大活要干,你平时主要就是帮忙送送饭,打扫打扫爷的卧室就行了,和云扇两个人负责就好。” 提到云扇的时候,王嬷嬷故意看了看栖月,只见后者微微低下了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你今天刚到,不用太操心其他事了,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也好。” …… 栖月在院里待着,没什么事做。 回到屋里,躺在软塌上轻轻摇着手中的小扇子,享受这份难得的悠闲时光。 睡了个午觉起来已经不早,正好赶上了吃饭的时间。 吃过饭之后,栖月选择继续留在院子中,没再回屋内待着。 想着这时候也差不多到了该迎接世子归来的时刻。 果不其然,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黎夜回来了。 喝了些许酒的缘故,他目不斜视走进大门,直奔主厅。 王嬷嬷随即派云扇去准备解酒汤,又让另一位名叫云彩的小丫鬟给世子打水洗脸用。 至于栖月,则静静站在门口,等待进一步指令。 不一会儿,拿着解酒茶的云扇走了过来,经过栖月时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 面对此情此景,栖月依然保持沉默,安静地站立等候。 天色渐渐变暗,四周响起阵阵虫鸣与溪流声。 见状,王嬷嬷开口命令道:“栖月,麻烦你先把窗户上的窗帘都拉下来,然后再去点燃艾草香薰驱蚊。” “让她先过来。” 第三章 怪不得 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王嬷嬷马上给栖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进去。 栖月进了屋,看到他正坐着,目光低垂,脸色有点儿阴沉。 云彩在一边捧着盆,云扇则站在旁边,满脸不知所措。 “来这边。” 听见栖月的脚步声,黎夜抬起了头。 他面色不太好,让人不由得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 再加上从小对喝醉酒的人有心理阴影。 这是因为她继父的关系,让栖月感到心里有些发憷。 她慢慢地走向前,结果被他猛地拉入怀里。 “走这么慢,是不想过来吗?” 黎夜用一种难以捉摸的语气问道。 “不是的。” 栖月轻声回答。 黎夜盯着她的样子就像射出两道刺目的光束,眼神特别犀利。 栖月的眼睛忽闪着长睫毛,好不容易抬头看了一眼黎夜,又解释道:“真的不是的。只是看到世子好像喝了点酒,我就稍微有点儿怕而已。” “谁说我已经醉了?” 听她这么说,黎夜竟然笑了笑,伸手轻触了她的脸颊一下后便放开了栖月:“开始侍候吧。” 话音刚落,旁边的云彩立即将准备好的毛巾递了过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任务,栖月一时愣住了,看了看云彩。 云彩对她微微一笑,意思是让她去帮世子擦脸。 尽管内心并不愿意,但栖月还是拿过毛巾,为黎夜擦拭起来。 幸好黎夜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着头任由她摆布。 这时云扇走上前来,在桌上放下了一碗解酒汤,温和地说:“爷,要不要试试解酒汤呢?” 黎夜朝桌子上的东西瞄了一眼,然后说:“让栖月来做这件事。你们可以退下了。” 听到此言,云扇咬着牙,跟着云彩一道离开了房间。 见他们都走了,栖月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黎夜看着她说:“人多了你觉得不好意思?” 其实栖月并不是因为害羞,但是既然黎夜这样认为,于是就微笑装作一副娇羞的样子应对过去。 “坐这儿陪我一起吃饭吧。” 栖月随即搬来了一张凳子,坐在黎夜侧面的位置上开始喂他喝解酒汤。 但由于黎夜喝酒之后肚子就已经挺饱的了,没吃几口就觉得不想继续吃了。 “这汤是水果熬制的,还冷凉凉的,非常适合夏天享用,你也可以尝一口啊。” 栖月眼眸一亮,原来刚才那香味就是这样来的,加上今天下午已经吃了太多东西,现在正好需要解腻的东西。 “多谢爷了。” 说着就品尝起来。 果然不愧是为了黎夜准备的食物,非常好喝。 这里面还有几种水果栖月从来都没尝试过呢。 看着她鼓鼓的小嘴,黎夜忍不住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并笑着说:“真是个小馋猫呀!” 感觉到了轻微的痛楚,栖月半眯着眼望着黎夜,“这些平常只能看到爷您享用的食物,对我来说真的很新奇而且香味诱人……” “那你觉得味道如何呢?” “更美妙。” 栖月笑得眯成了条缝。 看着栖月吃得开心的模样,黎夜也被感染了心情,“再端两碗这样的汤过来给我!” 随后进来的云扇看到这一幕:栖月依靠着黎夜娇笑着。 她放下手中的两碗汤水,轻声提醒道:“爷,这个冷汤别吃太多了哦。” 黎夜只是瞥了她一眼,并且皱眉表示不满,“退下。” 云扇临走前偷偷瞥了一眼栖月,发现她正笑嘻嘻地拿起碗,连汤带饭一股脑儿送到黎夜面前。 黎夜接过碗说:“你自己吃你的就行,不用理我。” 他还蛮想再多看几眼她这贪吃的模样。 栖月本就爱偷懒,主人家不让干的事儿她最乐意不干了。 她于是也端起了自己的碗,眼睛笑得眯成了条缝:“多谢爷。” 今天黎夜喝了不少的酒。 那酒劲十足,稍微歇了会反而更困了。 栖月扶着他上床躺下,给他盖上了薄被子。 结果在她打算离开时,黎夜却一把拉住她:“你先去洗漱完再过来。” 栖月心里面想着,男人这时候还挺能琢磨这些事儿的。 匆匆洗刷完毕后,她又返回去了。 王嬷嬷知道她要留下来,专门准备了几套睡衣等她用。 这些衣服做工考究,材料都是栖月从未见过的好料子,滑溜溜的穿起来很舒坦。 栖月猜测应该是考虑到了世子的身份地位,不想让他看到粗糙的衣服而感到不舒服吧。 笑着道过谢后,她进屋换了新衣服。 黎夜装作刚醒过来的样子,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灯光中栖月正在更衣的身影。 她的肌肤洁白细腻像雪一样,在转头望向他的时候露出了一截光洁的肩膀。 半边脸颊隐藏在昏暗中更显美丽动人,同时给人一种温婉安静之感。 “爷您醒啦?” 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栖月迅速换好衣服走到床前。 “现在几点了?天好像已经黑了吧?” 黎夜看了看窗外说道。 “其实没那么晚呢,只是放下了纱帘所以看起来比较昏暗。” 栖月走近些,在他背后轻轻垫了一个枕头。 此时黎夜还有点犯困,伸手触碰到枕头上垂下的几缕秀发。 “手为何这么热啊?” 他问起。 栖月惊讶地说着:“烫吗?我自己可感觉不到……” 说着便把手给抽出来递给黎夜让他感受。 “这里应该有人专门负责送冰块来解暑才是。” 黎夜皱着眉头。 栖月一听立刻紧张了起来。 整个房间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伺候着,她平日里都忙于其他琐碎工作根本接触不到这样奢侈的东西,自然对此毫不知情。 “我去马上找人把冰送进来。” 说着转身想要离开。 然而她现在只穿着单薄的睡袍,外面还有许多人在走动显然不合适就这样走出去。 等了半天云扇才进门问到究竟发生什么事。 “爷让我赶紧把冰送上来。” 看着栖月略显狼狈的模样,云扇心里暗暗嘀咕几句不好听的话但也只得答应尽快去办。 世子吩咐的事情谁也不敢拖延片刻。 很快就有侍卫搬来一箱冰凉凉的方块,随着夜越来越深气温也逐渐凉快了下来。 依偎在黎夜怀里,栖月不由自主感叹着高门大户的日子果然与以往大不一样了。 难怪人人都想飞黄腾达,也难怪云扇对她态度那样差。 如今这般悠闲自在是之前做梦也不敢想过的。 黎夜的大手环绕着栖月腰肢缓缓收紧,让她感觉整个人都被温暖包围。 见此情景她才发现原来他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在身边相伴安眠。 栖月在他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没想到这一动,黎夜竟然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深邃地望着栖月,栖月一脸委屈地说:“我只是想换个姿势……” 第四章 真令人失望 话还没说完,就被黎夜的吻封住了嘴。 他的手紧了紧,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接吻后,两人都是汗津津的。 栖月轻轻推他:“爷,好热啊。” “嗯。” 黎夜伸手解开她的衣服,“脱了吧,会凉快些。” …… 第二天清早,栖月早早醒了。 想起上次动了一下就惊醒了黎夜,这回她不敢乱动,乖乖待在他怀里。 寅时就要上朝,此时窗外静悄悄的,只有偶尔提着灯笼走过的婢女。 没多久,外面传来了打更声,黎夜也醒了过来。 他把下巴抵在栖月的脑袋上,哑哑地问:“几点了?” “刚到寅时。” 黎夜淡淡地说:“该起身准备了。” 但栖月才刚来,还不太懂流程,但她不是个沉默的人,便在黎夜松开手的那一刹那抱住了他:“爷,我没在宅院里伺候过,不知道怎么安排,我去叫姐姐们来好不好?” 黎夜低头瞧了她一眼,对视片刻后,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先把衣服穿上吧。” 栖月笑着应道:“好的。” 她唤来人手,自己则在一旁看着仆人们忙碌地服侍黎夜穿戴整齐、梳洗完毕。 他几乎什么都不用做,站在那或是坐着,衣服就会递上来,水也会端过来。 这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难怪人人都向往这样的身份。 只可惜,栖月的户籍因为继父把她卖到青楼变成了贱籍。、 这一辈子即便跟着世子,最多也只是个小妾罢了。 有人从贱籍转成良籍的例子吗? 这个念头突然在她脑海中闪过。 一想到还有这样一丝机会,心脏不由得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这事不能问黎夜,得找个旁人打听打听才行。 …… 送走了黎夜后,栖月提着灯回到自己的房间补了个回笼觉。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在仆人厨房拿了个包子,然后去了慈禅院。 崔嬷嬷已经穿着整洁的衣服在那里等候。 现在除了打扫清洁的奴仆外,慈禅院里一片寂静。 栖月上前给崔嬷嬷行礼。 崔嬷嬷沉声道:“别动。” 她让栖月保持姿势,一点点地指导调整。 随着训练的进行,栖月只觉得浑身酸疼不已,但是崔嬷嬷丝毫没有放松。 等到学完规矩,崔嬷嬷让她坐了下来,“你可知王妃为什么让我来教你?” “王妃仁慈,希望我学好礼仪,不给爷丢脸。” 崔嬷嬷看了看她娇嫩的脸庞,“说的有点道理。” “如今世子后院空空如也,日子倒是悠闲。但不久后,世子将会纳妃。” 一听这话,栖月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张了张嘴,却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不是早就预料中的事么? 可为何心中还是这么难以接受。 崔嬷嬷接着说道:“世子的新娘必定是京城里的贵族之女,你们之间根本无法相比。” “不过,你既然被王妃选中作为通房丫头,言行举止都代表了府里的体面、王妃的面子以及世子的形象,明白了吗?” 栖月压下心头的不满,勉强挤出声音说:“知道了。” “规矩虽然不容易学,但对你来说也有好处。侍奉好主子,在这后院才能立足。如果将来主母生了嫡子,说不定你也跟着有福,能有自己的孩子,下半辈子也就不愁吃穿了。” “可要是惹恼了主母,让她把你赶出去卖掉,那也是瞬间的事儿。所以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绝对不可以因为争宠惹事,更不能跟主母对着干,知道了吗?” “知道了。” 本来崔嬷嬷想给栖月讲讲《女戒》,结果一问才知栖月几乎认不出几个字。 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从上到下看了个仔细,这么标致的容颜和身材确实能让世子看花了眼,不在乎别的东西也就合理了。 但长得再好也只是男人一时的新鲜劲儿罢了。 这些话她自然不会直接跟栖月提。 “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 说话间崔嬷嬷瞥见墙上的计时器,发现时候差不多到了。 “嬷嬷啊,我来这儿还不满一天,许多该遵守的小节都不清楚,能否多指教几下?” 闻言崔嬷嬷皱眉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主人偏偏挑中这么一个啥也不懂的小丫鬟,只怕是连日常起居都料理不好呢。 接着,她在书架前翻找一番,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栖月:“拿着吧,回去慢慢琢磨。” 一听这话,栖月委屈巴巴地道:“可是我之前说过不识字呀...” 这下倒是轮到崔嬷嬷有些尴尬了,“无妨,里面都是图解,没几个字。将来若需你伺候,按图画照做便是。” 听这话,栖月对盒子里装着什么愈发好奇起来。 只是刚拿到手就被急事拉走,随手将木箱放在桌上匆匆离去。 ... 锦绣不清楚栖月每天清早还得学规矩这一套,看着太阳升得老高她才慢悠悠出现在院子时,联想到昨晚她又住在主房里,心底隐隐不快。 加上今早刚从王妃身边听说府里计划过些天举办秋日宴请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并且据说是为了替世子相媳妇而来,这就让锦绣越发忐忑了。 要知道目前后院仅有一位妾室而已,并没有真正的正宫娘娘坐镇;假使新夫人进门,那么其他人再想踏入这个圈子里恐怕就难多了。 抬眼望去,正好望见栖月正在窗边忙碌浇水浇花的身影。 自觉容貌并不输对方,况且自己还是王府世代奴隶出生的孩子,对这里本就有着强烈归属感。 趁着世子还未完婚之际总该尝试争取一下吧! 栖月对自己能够在明月楼当值的机会十分珍视。 尽管平时做事总是三心二意不太认真,但在这样相对轻松地环境中反而如鱼得水。 整理好了寝室内植物之后便把世子替换下来的衣服收集进篮子里准备送去浆洗衣房。 记得以前王嬷嬷特别强调,每天都应该早早把这类事情处理妥当。 锦绣几次目光瞄过来,栖月都察觉到了,但她明白这个人不是好惹的,所以故意装作没看见。 不久,洗衣房的小厮就来取竹篮了,栖月急忙把东西送出去。 “云彩姐,你看她那样,简直就是个勾人精,连对着洗衣房的小子都能笑得这么甜。” 自打栖月进了明月楼,锦绣就没安生过一天。 云彩实在忍不住劝说她:“锦绣,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人家现在已经是我们院子里的人了,你再对她这般态度,以后咱们该怎么相处?” 听了云彩这番话,锦绣感到特别委屈:“难道连你也帮着外人吗?” “要是你继续这种心态,迟早会连累自己的。真要出了什么差池,谁都保不住你。” 云彩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锦绣一听更生气了:“云彩,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可现在你却站在那个才来了几天的小贱人那边,真是令我失望!” 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云彩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五章 什么茶 …… 黎夜今天一回到王府就被王妃叫去商量举办秋季宴席的事宜。 听到这话,黎夜顿时觉得头疼:“母亲大人,这事不用这么急吧。” 王妃却误以为他在逃避婚事:“婚姻这种大事怎么能不急呢?你现在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不考虑成家立室的事?太子他都结婚两年多了。” 黎夜说:“母妃,你有考虑过我们为什么会到京城来吗?我的婚姻我做不了主。” 听到儿子这句话,王妃的身体也变得有点僵硬。 “你总不能不成家吧?!” 她眼睛瞪得老大。 黎夜手指轻轻敲着桌沿,“太子成亲已经两年了,后院里有三个妾室,但到现在一个孩子都没生。如果我现在结婚并有了孩子,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太子要是生不出,黎夜的子嗣就是他们这辈的长孙。 当年,在邕王和圣上还是皇子时,先帝最喜欢的是邕王。 那时大家也都认为会是他继承大位。 结果没想到,由于各种巧合,邕王反而被安排去守陵地看护皇后遗骸,最后圣上登基了。 距离当年已经过去了许久,而黎夜现在却知道了真相。 从前邕王守灵,里头掺杂了皇上手笔。 那些年的事儿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过黎夜现在对背后的一些真相也有了一些了解。 那时候邕王给先帝守灵的事儿,其实也藏了一些皇帝的心机在里面。 他们俩是同母所生的兄弟,虽然弟弟去世了,但母亲太后的权势还在。 皇上不可以直接杀害自己的哥哥,于是处决了许多前任朝廷的重要大臣,这些大臣大部分支持的是邕王。 但从那时起,朝中的官员因为害怕皇上的铁腕手段,即便那些曾支持皇上的大臣也变得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功高震主而惹来杀身之祸。 也许是出于改善自己残暴的形象,又或者迫于宫中的压力,皇上最终还是给了邕王一片不错的领地作为赏赐。 但这样的平静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在封地上,邕王渐渐赢得了百姓的好评;而且他亲自带兵平息了几次边境叛乱,并且夺回了几座之前失去的城市。 这让皇上又一次感到了不安,对邕王产生了猜疑之心。 后来皇上假借赏赐之名,让世子黎夜回京里任职,但实际上邕王府里的人都明白,黎夜是被当作人质关在京城。 年中时,邕王妃以皇上和邕王求福的理由返回了京城,并住在了邕王的老宅里,和黎夜一同生活。 王妃一来就心疼儿子独自在京都的生活,便想着为他多纳几位妾室。 “是我考虑不周。” 王妃脸色显得有些落寞,“秋天宴请的邀请函都已经发出,这该怎么办呢?” “母妃来了京城两个月了,举办一次宴会接待各位也是应该的。如果我们一直低眉顺眼,只怕皇上的疑虑只会更多。相看一番是一回事,但正式定下来却是另一回事。” 这样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观察一下京城各大世家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邕王王妃共有两个孩子,除了黎夜之外,还有一个是黎夜的妹妹,黎今。 黎今早早要嫁出去了。 而自己的长子则要一人在京。 想到这,王妃心中万分难受。 黎夜和王妃用了晚饭,陪她在王府里的荷花池边散了会儿步,然后才回到小院。 临走前特意向邕王妃的手下要了一份秋宴的名单。 黎夜生在京都已经待了五年多。 这期间,原本属于邕王的一些肥沃的土地被上交给朝廷。 而皇上则将刚刚收复的两片地赏给了邕王作为替代。 虽然新得到的土地面积更大一些,但是人烟稀少,能够用于生产的土地并不多,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贫瘠的。 更何况这些区域最近才被纳入治理之下,面临着不少问题需要解决。 对于皇上而言,给邕王这样安排可以说是非常划算的一笔交易。 如果管理不当,就可以以此为理由进行惩罚;而如果管理得好,那自然也需要花费大量心血才行。 幸运的是,在过去的五年里,邕王已经顺利掌控了这两片新的领土。 这几年,他也没有闲着,一边守卫边界防御外敌入侵,一边还要镇压内部不安分子,这样做正好让他有了名正言顺握兵权的理由。 反过来还逼迫皇上给边疆军队供应粮食与军需。 尽管皇帝不太愿意这么做,但出于维持军队士气考虑,也不能轻易让官兵们寒心失望,否则很可能导致一些军官转而投靠其他阵营。 而留在京都担任职务的黎夜生表面看起来似乎无甚作为,私下里却有自己的盘算打算借着王妃进京之际,试探各大家族对于邕王的态度。 他在秋宴的邀请名单上又增添了几位宾客的名字,并叫来了自己的侍从。 “把这些送到王妃那边。” “遵命。” 锦绣正好守在书房门外,看见春叶从里面出来便问道:“春叶,你要去哪里呀?” 她快速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纸条。 “是秋宴的事情吧?” “嗯,正是,我要去王妃的住处。” 春明回以微笑,脚步不停很快离开了这里。 随着春叶离去,房间里暂时没有他人服侍了,只有外面留下几位丫鬟值守。 见此情形,锦绣轻轻咳了咳嗓子,借口说大人喜欢安静让她们退得远了些。 此刻,锦绣的心跳加速起来。 一想到即将开始筹备的秋季晚宴便充满斗志。 对她来说时间非常紧迫机会不多必须好好把握这几天时间。 她在走廊一侧对着一口装满清水的大缸,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仪表,就走进了隔壁茶房。 自从很小就开始跟随黎夜生学习如何泡制茶叶,因此深谙他所喜爱的味道特点,特意挑选一款温和且适合夜间饮用的白毫银针冲泡。 准备好之后用一套色泽柔和的杯子装载清亮茶液,托起盘子缓缓向目的地移动。 到达门前时,轻敲几声确认后,推开木门走入。 “少爷,喝杯茶吧。” 锦绣走到黎夜旁边,把茶杯放在了桌上。 黎夜皱了皱眉,感觉今天的锦绣不懂规矩,还没等他答应就自己走到桌边。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盖在桌上散开的信件上,目光带着审视,然后看向锦绣。 锦绣低头站着,长长的头发垂下,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黎夜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子,整个人往后靠在椅子上,注视着锦绣。 “今天泡的是什么茶?” 第六章 学习茶艺 “少爷,是白茶。” 锦绣蹲了下来,双手捧起茶杯,害羞地看了一眼黎夜。 然而,黎夜眼中的审视让她心里发慌。 黎夜冷笑一声,接过白茶。 他把杯子拿到鼻子前轻轻闻了一下,紧接着就把茶泼到了地上。 “锦绣,我让你来了吗?” 他的声音平淡中带着冷漠。 锦绣再也不敢抬头看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一丝恐惧说道:“回少爷,没有。” “给我滚出去。” 锦绣急忙提起托盘快速离开了房间。 她在茶室里坐了一会儿,眼泪流个不停。 这时,春叶推开了茶室的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锦绣姐姐。” 锦绣抬起头,双眼红肿。 “少爷说,日后不用你去书房侍候了。” 春叶留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 另一边,栖月刚点灯进入自己的屋内。 丫鬟们的屋内里没有纱帘防蚊。 到了晚上栖月都不敢开窗,害怕外面的蚊子把自己咬得满身都是包。 她觉得这些蚊虫偏偏喜欢吸自己的血,总是只叮她不叮别人。 栖月坐下喝了碗凉茶,才有时间看图画书。 拿书之前,栖月心想,崔嬷嬷还真细心,还特地为她找了画册。 这盒子是个抽屉式的,拉开后里面有两本布封的精美图画书。 书的封面有字,栖月只认出了其中一个字。 “春” 栖月把油灯拉近些,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谁知刚翻开书籍的第一页,她便被吓得马上合上了书。 心跳如擂鼓,她猜想是不是嬷嬷弄错了书。 但她突然想起崔嬷嬷清晨说过的话…… 她说的是什么呢? “如果少爷以后让你伺候,你就按画里的样子去做便是。” 栖月:…… 看来没弄错。 她勉强忍住羞涩与脸红,轻手轻脚地翻开书页。 …… 第二天早晨,轮到栖月当值。 天还没亮,栖月就已经匆匆赶到黎夜屋外等待。 奇怪的是,今天只有几个小厮守夜,并没有看到一个丫鬟。 黎夜起床后,栖月端着水进去伺候他洗脸漱口。 还好当时已经有人帮他穿衣。 黎夜今天穿官服,栖月平时很少见到这样的场合,更不要提知道穿衣的礼仪规矩。 洗完脸手后,黎夜对着春叶吩咐道:“从明天开始安排栖月到书房来帮忙。” “是。” 春叶低声回答。 就这样,栖月多了份差事。 等黎夜上朝去了,栖月坐在走廊边,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早上她才跟着嬷嬷学了些伺候人的规矩,结果一会儿功夫就被调到了书房。 一想到早上跟崔嬷嬷提过的画册的事,栖月又忍不住脸红了。 其实栖月并不是那种特别容易脸红的人。 大概是因为她出身卑微,跟着母亲改嫁那些年,从小就见了不少世面。 那时候要是母亲真那么讲究那些所谓的礼仪,恐怕她在第二次婚姻中因为那几两银子就被气死了。 母亲教给栖月的道理是:生死面前,什么都不是事儿。 所以,在继父的暴力下,栖月学会了躲闪甚至反抗。 继父总是说她是只养不熟的小狼,不如卖出去换些银子,买点酒喝。 从小到大,栖月很清楚地知道,在某些人眼里,生命并不值钱。 被卖给勾栏院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丢脸。 那时候满脑子想着的就是活着,怎么才能活下去。 现在也一样,虽然成了世子爷的通房侍妾。 她仍然在思考怎样能生活得更好,不至于让人觉得自己廉价到可随意舍弃。 早上结束了杂役后,嬷嬷让她回去歇着:“去书房伺候主要是在晚上,偶尔需要你研墨,你会吗?” 实际上栖月自己都没写过几次字,但她还是很谦虚:“倒是研过几次,不过不知道为少爷磨墨时,是不是还有什么特殊的注意点?” 听到这么问,王嬷嬷也很乐意多解释一些:“磨墨的确有些技巧,但总体来说不算难。用水量不要太多,几滴就可以了。砚台面要宽一点,这样拿起来更方便。” “还有,少爷喜静,所以你在做这件事儿时最好温柔些,动作小点儿。” 听完这些后,栖月明白了为何常常需要人在旁边等着研墨了。 一点点水磨不了太多墨汁,可能很快就干掉需要重新来。 “至于别的,平日里除了给少爷倒茶之外,每晚还得按时送夜宵过去。如果有客人来访谈事情,则要去准备茶水。旁边有一个专门用来煮茶的地方。” 嬷嬷瞅了一眼栖月,看她神情专注地听着,心里还算满意。 “要说这枫林苑里啊,锦绣的茶艺最受欢迎。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找她请教。” 之后王嬷嬷又补充了几条需留意之处,栖月一一记住了。 但是一想起之前锦绣的态度,栖月觉得自己还是省省力算了,别自找麻烦的好。 回到房间里的她难得有了片刻宁静。 每天傍晚饭前,总有几个商贩从偏门处路过叫卖。 他们声音不大,通常先是摇晃着手里的竹筒吸引注意,接着高喊几声。 这些人经常穿梭于各大府邸间兜售商品,对于家仆们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消遣。 栖月买了些女孩子常用的装饰品,虽说不算特别珍贵的东西,但也花费不少。 平常日子里,院子里那些丫鬟也不是总能有机会买这样的小玩意。 栖月和春叶打探了一圈,发现除了锦绣泡的茶外,世子爷还特别喜欢王妃院子里的一个丫鬟长青泡的茶。 这个丫鬟年纪稍大一些,王妃将她许配给了一个仆人,听说婚期不远了。 栖月之前在王妃那里干过粗活,曾经几次碰到过长青,算是互相认识。 栖月带着花簪去拜访长青,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长青说:“不用这么客气,就是不送礼物,只要你来问我,我也定会教你。伺候好主子,是咱们分内的事。” 栖月笑着说:“这是我送给长青姐姐的一点心意。” 当知道栖月为了侍奉世子而学茶艺,长青心里本来就很敬佩她,听了这话更开心了。 “如果你现在有空,就跟着我去茶室吧,我现在教你吧。” 栖月听从了长青的建议一起去了茶室。 学会泡茶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尤其是对于没有基础的栖月来说。 栖月只想快点掌握技巧,并不想深入了解茶叶的所有细节。 因此要求长青教会自己足够这几天用的技术就可以了。 幸运的是栖月学得很认真,不到一个时辰就学会了如何冲泡白茶的一些要点。 离开了长青的地方后,栖月拿着手上的珠花想了想,依旧决定去一次曾经住过的小房间那边看看。 没等走到门口,就碰见年来少数真心待她的朋友之一。 但之前由于一些小矛盾,两个人好久都没说话了。 佩兰看见栖月,有些愣住了。 以前她们是一张床睡两头的关系,可是几天前栖月离开的时候,正赶上佩兰当值,连告个别都没有。 栖月看到了佩兰后,走了过去。 “佩兰!” 第七章 乱瞧 栖月大声地招呼着。 佩兰的脸色并不热情,但至少答应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不是调到枫林苑了吗?” 栖月走近她身旁,把珠花递给了佩兰:“别生气了好嘛?你不久就要出府了,也许以后都见不到了……” 听到这样的话,佩兰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你还真是铁了心想给人家当个小妾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让你嫁于我弟弟?” 尽管成为家人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栖月确实对佩兰那个弟弟没啥好感。 “事情已成定局,你就不要再责备我了。” 佩兰拉起她的手进了房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我只是为你担心,毕竟嫁给权贵之人并不轻松,更何况是像世子那样身份特殊的存在。” 在这个宅子里大多数人都明白这种地位背后意味着什么麻烦事儿。 “哎!算了,这一辈子估计我是欠了你的。” 佩兰叹了口气,满脸关切之情:“你在枫林苑过得还好么?有人欺负你吗?” “挺好的。现在我自己住一间,就是有点孤单。” 以前和佩兰一起住时,每晚都能有人聊天,两人常常聊得很晚。 佩兰拍拍她说:“以后多来我这儿找我吧。” 栖月听她这么说,明白她已经不再生气了,急忙把珠花别在她的耳边说:“好看!你快看看喜欢不喜欢。” 佩兰有些不满地拿下了珠花,“以后别乱花钱了。” 栖月知道她外冷内热,只是笑了笑,又塞回给她:“为你花钱,我乐意。” 这会儿有不少的丫鬟回来,这里之前住的不光是栖月和佩兰,还有其他的六个姑娘。 丫鬟们见到栖月,都纷纷送上祝福的话,也有些人言语间酸溜溜的。 栖月早已习惯了这些,随便一笑便离开了。 到了晚上,清风微微拂过,一轮明亮的月亮高悬树顶。 栖月来到书房才知道这里是府里的要地,并不是谁都能够进去侍候的。 即使是打扫的仆人,也是在这府上服务多年的忠心手下。 她在门外守着就行了,不需要进书房里面,就等着主子发话办事儿。 春叶作为这里的主管,向栖月详细说明了规矩和职责。 听完后,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还算轻松的工作,心中感到幸运。 没多久黎夜就来到了书房,他后面跟着两个打扮得十分普通的男子。 栖月赶紧缩着身子,在书屋门口的阴影里行礼。 黎夜的眼神扫过了她一下,很快就看向别处。 当有客人到来的时候自然是要端茶待客的。 栖月没想到刚学来的手艺这就派上用场了。 于是准备好了茶水点心放在托盘上,敲了敲门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书房。 将清香的白茶递给几位大人,栖月总感觉自己被某个人一直盯着。 偷眼瞧去,果真是跟世子一块儿来的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见栖月看他,竟露出灿烂的笑容。 “世杰,”黎夜喊了一声。 笑容满面的年轻人立刻敛起了笑颜,向着黎夜作了个揖答道:“世子爷。” 感受到空气中微妙的变化,栖月不敢再多停留,立即告退。 从书房那边时不时传来交谈声,这时候春叶走过来,请栖月去茶室待着。 栖月清楚,虽然春叶表面温和,实际上对她有所防备。 不过这并没有打扰到栖月的情绪,在茶室中喝点小茶、吃些点心,舒舒服服坐在软垫上休息一会儿也挺自在的。 中途她又进屋子里加了一次热水。 其余的时间都待在外边等着。 原本以为黎夜可能会很晚才忙完工作,结果这次结束得比较早,不久之后他就出来了。 他没让别人声张,问了栖月所在的位置后,自己悄悄地走了过去。 茶房在书房旁边,房间不大,但是窗户特别大。 这个时候窗上挂着纱帘,让屋内显得朦朦胧胧的。 一盏黄灯,微弱的光芒柔和地照在纱帘上。 有个小小的身影趴在茶几上,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黎夜掀开珠帘走进来,栖月被突然的声音惊醒。 看见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的黎夜。 想到自己可能是因为打盹才被找,干脆直接转头对着他跪下来。 她用刚睡醒带着鼻音的声音喊道:“爷……” 她真是太懒散了,本来就是以这种方式坐着的,转个方向就算是行礼了。 黎夜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淡淡地说:“真是不像话。” 栖月以为他在生气,低下了眼说:“今天是第一天来书房工作,很多规矩还不清楚。以后绝对不会再偷懒了。” 黎夜上前几步,伸手轻轻捏起她那张白皙的小脸。 栖月被迫抬起头看着黎夜,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哀求与委屈的样子,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你刚才在瞎瞧什么呢?” 他的语气中带了些许严肃。 自从春叶告诉她书房是非常重要地方之后。 栖月就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哪里做得不对会失去这份相对轻松的工作。 “我不敢瞎瞧什么。” 栖月可怜巴巴地说着。 黎夜用手指轻敲了一下她柔软的眼皮。 “如果下次再随便看东西,就把你的眼睛摘掉。” 听到这里,栖月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见到她的样子,黎夜生竟笑了起来。 “记住我说的话。” “嗯。” 栖月低声答应了一句。 ...... 随着黎夜前往沐浴,栖月无精打采地守候在外面。 王嬷嬷出来巡查时发现了状态不好的栖月。 “怎么回事啊?就算主子不在跟前也得振作起来。” 栖月满脸沮丧,没有说话。 看到她的样子,王嬷嬷笑着问道:“这是被主子训了?” 栖月靠近王嬷嬷耳边悄悄讲了茶室发生的事情。 王嬷嬷平时很威严,即便对那些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小厮丫头来说也是相当尊敬她的人。 但栖月这么亲昵的举动并没有让她反感。 当听到“挖眼睛“这样的话时,连王嬷嬷都吓了一跳。 通常情况下,主子虽然外表优雅且待人冷淡。 但对于犯错者只会给予适当惩罚,而不是威胁他们。 不过栖月这样的性格确实能赢得人心。 即使是对平时严厉的人来说也能变得温柔些。 “那你到底看了些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让栖月觉得无比委屈。 因为她根本不记得有任何值得记住的内容。 再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字,就算是真的看到了,也不会理解其中意思的。 她将这些感受全部告诉了王嬷嬷。 “人呢?” 第九章 擦头 这句话却让栖月摸不着头脑,只好侧过脑袋疑惑地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笑着轻轻点了她一下:“你有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栖月恍然大悟,“好像……好像有,但我并不认识那人。是他盯着我看,我才瞥他一眼的。” “他还对我笑了笑。” 王嬷嬷正色道,有些生气地看着栖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栖月半晌不说话。 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还担心自己看到了什么机密的事情,明天小命就不保了。 毕竟王嬷嬷经验丰富,看事比栖月清楚许多,便提点她两句:“世子说那些话,也就是一时之气,不必放在心上。等会儿他沐浴完,你进去帮他擦干头发,然后再和他说说好听的话。” 栖月点头,“好的。” …… 黎夜洗完澡后,栖月抱着细葛布进了屋子。 天气刚刚好,黎夜虽然穿上了睡衣,却没系腰带,结实的胸肌露了出来,平时显得很庄重的他此刻多了几分洒脱的感觉。 栖月不敢多瞧,快步走到他背后,拿起手中的细葛布替他擦拭头发。 黎夜身上的热气让她觉得自己的手也跟着变暖了。 想到之前和王嬷嬷的对话,栖月开口道:“爷……” “嗯?” 黎夜正在翻阅一本册子,随意回应了一句。 栖月想说什么,但又开不了口。 可能因为他刚才说话的声音有些严厉,心里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却又不甘心承认错误。 栖月尽管家境不好,但性格还是挺倔强的。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这样擦得合适吗?” 黎夜无意间发现了她宽松袖口下面那白皙的手臂上有个红点儿,特别显眼。 于是他拉过她的手臂来,栖月一惊险些摔倒,索性就被拉到了他的膝盖上坐着。 为了保持平衡,栖月赶紧抱住他的脖子:“爷!” 本来只想问问适不适合,怎么他就这么大的反应啊! 栖月带着不解的眼神望着黎夜,一脸困惑的样子。 黎夜轻轻揪住她脸蛋两边,“你说呢?” 这种捏人的手法既轻柔又好笑,跟逗弄孩子差不多。 于是栖月笑了,依旧搂着他的脖颈说道:“不疼,还痒痒的。” 氛围稍微轻松了些许之后,有一些话栖月才敢说出来了。 “爷,下次我在书房的时候不会再随便看别人了。” 她说这话时眼睛睁得很圆,一副认真保证的样子。 黎夜挑眉看了看她:“现在才明白吗?” 其实栖月也不完全明白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只知道黎夜大概认为自己缺乏礼仪感。 她把头枕在黎夜肩膀上应了一声,“嗯,明白了。” 接着黎夜突然下令:“去沐浴吧。” 栖月眨巴着眼睛问,“沐浴?” “让王嬷嬷领着去。” 黎夜吩咐道。 随后王嬷嬷乐呵呵地进屋了,领着还拿着细葛布的栖月出门去了。 走在路上时,王嬷嬷小声嘀咕:“看来世子对你是真疼爱。要知道这个地方一直都是只有他使用。” 当栖月跟随进入那个地方时,发现浴池规模之大超乎她的预期。 整个空间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的一个巨大的水池,在两端分别建有供人下到池中的台阶。 此时水已放得半满,并且漂浮了许多美丽花瓣在其表面。 王嬷嬷问道:“需要人伺候吗?” 被王嬷嬷这样称呼,栖月还有点不太习惯。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王嬷嬷点了点头说:“那您先去洗漱吧,我去让人准备些衣服,一会儿就送到这儿来。” 栖月应了一声。 ...... 这一生,栖月从未有过如此舒服的沐浴体验。 这让我不由想起童年时的事情,在母亲老家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回外婆家偶尔能和哥哥们下河戏水。 虽然平时自己爱干净,但在仆人的住处里洗澡总用凉水,因为不允许随意生火打热水。 即使在冬天难得有机会洗个暖乎乎的澡,也是匆匆结束不敢拖延。 这次,王嬷嬷叫了个小姑娘过来专门为栖月洗头发。 直到最后栖月都有些不想从温暖舒适的浴盆中站起来,想再多泡一会儿。 然而她清楚现在的身份不能再像从前般随心所欲了。 享受了一会儿后,她便起身穿戴起外头准备好的衣物——一件轻薄透气的裙子。 不是平日里的丫鬟服也不是简单的睡袍,而是质地柔软的白纱裙,并且下边角上有着几缕红色花纹,非常好看。 整理完毕,栖月沿着长廊走进了主要房间内。 黎夜正埋头看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他抬头望向进门的栖月正拿着一块布条擦拭未干透的发梢。 “过来这边。” 他搁下手中的书本说道。 走过去的栖月直接就被黎夜拥入怀中,并被安顿在一个柔软的椅子上面坐下。 正当栖月疑惑之际,只见黎夜轻轻按住她的头:“安静点儿。” “嗯”栖月顺从地保持不动,同时内心满是好奇,想要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通过眼角余光注视着他手里的动向,这才发现桌面堆放了许多崭新的棉麻巾。 原来他是想给自己擦头! 想到这里,栖月突然感觉到脸颊一阵微热,就连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 不过还好她是背着黎夜生的,不知他是否察觉到了这个变化? 栖月低头沉思着。 就像是一场大雨后的流浪狗那样。 在绝望之际意外地获得一丝关怀,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还存在着美好。 记得那天晚上自己遍体鳞伤躺在妓院角落的时候,是黎夜生主动提议请大夫为自己医治。 那一刻如同天神降临般照亮了自己的世界,即便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之后被解救出来之后面临两个选择,回到继父那里或是加入王府。 考虑到继父整天酗酒不管事,万一又把自己给卖掉了可怎么办呢? 幸好最终选了进王府工作,先是留在王爷封地中,随后随着黎夜生一起前往首都成为了普通丫鬟之一。 那时候由于曾经的不堪经历,导致很多人对其冷嘲热讽,甚至有人造谣传播皮肤病等言论。 幸运的是,后来搬迁至京城之后关于往事的记忆逐渐被人淡忘了,生活才慢慢地有了转机。 现在回想起来真想知道黎夜生到底对自己印象如何? 他还记得曾经出手相救的事迹嘛? “好了。” 第九章 开玩笑 黎夜用低沉好听的声音打断了栖月的思绪。 栖月抬头看了看,头发已经差不多半干了。 “爷辛苦了。” 栖月转过身去,笑着撒娇。 黎夜看着她卖乖的样子,觉得十分顺眼,“哪里辛苦?这可是房里的乐子。” 栖月文化水平不高,自然不懂这话的深意,但她也不想坏了兴致,只好乖乖笑着。 黎夜微微眯起眼睛,问她:“今天喝你泡的茶,还行。你学过了?” “真的还可以吗?我才刚学的。” 听到他夸赞,栖月特别高兴,抬起了脸庞。 黎夜见她一副得意的模样,微笑着说:“刚学就如此,挺聪明嘛。” 栖月走上前去,“世子本身就聪明绝顶,还夸我聪明,那我不就是真的很聪明了?” 黎夜忍不住将她拉进怀里,想亲亲她。 两人靠得很近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世子殿下!” 是春叶的声音。 一般来说,春叶有正事才会到主院来,黎夜皱眉看向门口:“什么事?” “陛下突发疾病,下了诏书,让世子进宫照顾。” 黎夜的笑容迅速冷却下来,口中冷嘲道:“叫我侍疾,他也不怕被克扣寿命?” 说罢,他看向栖月,目光中有些冰冷。 栖月心中一惊,明白这句话大逆不道,而自己偏偏听到了。 她急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依偎在黎夜怀里。 春叶沉默片刻,继续说道:“除了您以外,太子也被召唤了。” 黎夜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栖月,“回吧。” 栖月便准备告退。 “等一下。” 黎夜叫住了她。 他伸手为她整理好衣服,“等我走了再回去。”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栖月帮他穿戴整齐后,送他和春叶出了门。 这时王嬷嬷走进来,“栖月姑娘,今晚可以回去睡了,世子爷应该不会回来了。” 王嬷嬷这样称呼她,栖月有点不太习惯,“嬷嬷直接叫我栖月就好。” 王嬷嬷笑笑,并未应答:“这个名字,是你入府前本来就有的,还是后来取的呢?” 偶尔也有人会问栖月这个问题,“是我母亲改嫁后重新给我起的名字。” 王嬷嬷问道:“意思是希望有人将你保护的意思吗?” 栖月笑了笑没有回答。 其实她母亲给她取这个名字,更是希望她能够爱自己、珍惜自己。 不过这个名字,总让人一听就觉得她是那种柔弱的女子。 栖月躺在床上想着妈妈很久。 如果母亲知道了现在的她,一定会感到很欣慰吧。 在母亲眼里,她已是富贵人家的人了。 但栖月觉得还不够。 她想要更多。 第二天一大早,栖月去了夫人院中。 “栖月,之前你共侍寝过几次?” 崔嬷嬷问道。 栖月抬头看向崔嬷嬷:“总共两次。” 崔嬷嬷点了点头,“王妃娘娘那边传来命令,以后每次侍寝完都得服用避子汤,你知道了吗?” 栖月愣了下:“避子汤?那我将来还能生孩子吗?” 看到她懵懂天真的样子,崔嬷嬷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这药伤身的事。 崔嬷嬷只能安慰道:“当然能。只是能不能怀孕也是看缘分的,谁说得准呢。” 说罢,崔嬷嬷喊了一个小丫头进来:“来,林儿。” 这小姑娘大概十三四岁,脸蛋圆润,显得很是可爱:“崔嬷嬷好,小姐好。” “从今往后,林儿就跟在你身边了,有什么琐碎的事情你就让她帮忙做吧。” 栖月心里一惊,这难道是让自己接受林儿服侍吗? 看着她这表情,崔嬷嬷笑了笑说:“你也得习惯啊。王妃说你现在是唯一能够亲近世子的人,只需要好好照顾他就好了,别让杂七杂八的事情打扰了心神。” 栖月笑着点了点头,并且握住了旁边林儿的手说道:“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啦。” “林儿,你先出去一会儿,我还有一点话要和你的主子单独谈谈。” 崔嬷嬷简短地下了指令。 “栖月啊,其实王妃这是给了你好机会。如果你能让世子满意的话,将来新夫人进门后,说不定你的地位还能提高呢。明白了么?” 听了这话,栖月对着王妃所住方向表达了感激之情。 “王妃这么器重我,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未来一定会加倍努力,既要伺候好世子也要尊敬娘娘。” 听完之后,崔嬷嬷终于结束了这场谈话,开始给她上课去了。 带回林儿来到松风居之后,栖月马上去找了王嬷嬷汇报这件事儿。 王嬷嬷似乎对此并不感到吃惊,好像早就知道了。 当看见林儿向王嬷嬷行礼的样子时,栖月心中清楚这个人并不那么简单。 特别是想到之前崔嬷嬷所说的内容,更加坚定了栖月对于林儿可能是被派来监视她,是否真的服用了避孕汤药的猜测。 过了两天,黎夜才回到了家里。 只见他面容憔悴,神情疲惫不堪,在随便清洗了一下之后便先补觉去了。 根据春叶的报告称,世子昨晚一直在皇宫里守夜没睡,今天白天也只打了个盹儿而已。 虽然皇上的病情来势汹汹,但万幸现在已经好转了。 当天黄昏时候,有许多面色严肃的大人物聚集到了书房外面等着见面的机会。 按照礼仪规范给各位大人送上茶点之后准备离开。 “诶呀这不是那天见到的小丫头嘛!” 突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抬眼看,正是那位上次出现在书房里的青年。 嘴角永远挂着微笑的样子显示出他是一个开朗的人,眉清目秀、英姿勃发,活脱脱就是一个贵公子形象。 “您又开始拿人家小女子开玩笑了?” 旁边有人调侃道。 “怎么叫开玩笑呢,聊聊天都不行?” 紧接着对方转而询问道,“最近不是听说给世子安排了一位新的女人吗?你说实话,那个姑娘有没有你长得漂亮?” 听到这个问题,栖月迅速低下了头。 这群老爷们未免太过八卦了吧! “瞧你吓着小姑娘了。对了,之前一直在这里服侍大家的是不是叫做锦绣啊,怎么没看到她的身影了呀?” 她摇了摇头解释:“我不知道情况。” 说完放好手中的托盘物品,鞠躬告退。 临出门还能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纷纷:“这个小姑娘还挺害羞呢,远没有那个锦绣那么有意思……” 第十章 好坏都分不出 “不过不得不说呀,环绕在世子身旁的丫鬟个顶个都是倾国倾城级别美人。”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请求把人送给你算了呢!” 面对如此戏谑言论,叶杰只是笑呵呵地回应。 “功劳不足怎么好意思伸手呢。还是等咱们先把正经事情讨论完再说吧。” 满脸倦容的黎少爷走进院子里吩咐道:“今天给我沏壶浓绿茶过来解解渴。” 闻言,栖月立即起身前往茶室精心调制茶水送去。 此时书房里的气氛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黎夜坐在上面的位置上,给人一种压迫感,手托着下巴,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 栖月被这气氛所影响,脚步也自然而然地放慢了。 “还不过来?” 黎夜的目光扫了过来。 栖月赶紧把茶水放下,急忙走了过去。 刚才那群爱说话的大人,在面对黎夜时都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严肃了许多。 这些人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最初的那种轻松表情,一个个都不再说话,匆匆离开了书房,看起来有点慌乱。 春叶也跟着出来了,看了一眼后,视线停留在了栖月身上。 这一刻,栖月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栖月,世子叫你进去。” 春叶说道。 栖月推开雕花的木门,走进去。 黎夜侧躺在床上,抬起眼睛看向她。 本来栖月有点怕,对于黎夜总是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现在天色已晚,外面的世界渐渐模糊不清。 栖月的脸蛋像是挂在夜空中的明月一般明亮洁白,显得格外清秀美丽。 “爷,您让我先把桌面整理一下吧。” 栖月主动提议道。 “这里有人会收拾,你过来坐。” 说完这句话,黎夜起身坐下,并指了指身旁的一块位置让栖月坐下。 栖月勉强挨着座位坐了一点点。 见状,黎夜拉着她的手让她坐稳当些。 接着将手里的书随手放到一边,侧着身子枕在栖月腿上。 “我睡会儿,你在这儿陪我。” 他微微眯着眼睛说。 没等话音落下,黎夜的眼睛就闭上了,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直到确定黎夜真的睡着了,栖月才敢好好打量起对方的样子。 他的鼻子很挺,像是一道分界线将面部特征划分得十分清晰,给人一种高贵却带着几分距离的感觉。 尤其是眼睛紧闭着时,那浓密卷翘的睫毛静静地垂在眼睑下面。 忍不住比对了一下,幸亏它们还算长也算黑,不然肯定会嫉妒到不行。 由于罗汉床铺设得很软,栖月也随之放松身体,靠在了后面的软垫上稍作休息。 记得崔嬷嬷曾提过,不久就是世子殿下的生日,自己应该准备一份礼物表示心意才行。 想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合适,毕竟对方似乎不缺什么,唯恐自己挑选的东西不够体面。 第二天,栖月把这些烦恼告诉了崔嬷嬷。 听到这些,正在茶桌前坐着喝茶的崔嬷嬷缓缓抬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地安慰。 “礼物并不在于价格多高贵,关键是里面含有的真心与诚意,只要是用心做出来的,一定能够表达出你对他的一片真心。” 栖月的手艺其实不算特别好,如果只是缝补点儿衣服什么的还凑合,可要是绣些花样图案,那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从小在穷人家长大的苦孩子,哪有机会学这些花里胡哨的手艺啊。 “我能缝个香囊吗?” 香囊小巧简单,难度不高。 现在离世子生日还有好几十天呢,慢慢绣总能赶上。 崔嬷嬷听了这话,眉头一皱,“香囊也太过于简单了点吧。” 栖月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的绣功不太好啊。” “那就勉强绣个香囊吧,不过得挑个合适的图样。布料和线我有,你一会儿来选些拿回去。” 栖月点头答应了,下课后就赶紧回家去准备了。 崔嬷嬷教了她一阵子了,这时王妃派人把她叫到跟前说话。 在慈禅院正厅,崔嬷嬷跪下参拜,不多时便有仆人带她入内。 王妃刚从佛堂出来,手捻着檀香木珠串,目光投向崔嬷嬷。 行过礼后,王妃让她坐下了,“那个女子怎么样?” 崔嬷嬷答道:“性子温顺听劝。以前受了不少苦,所以特别珍惜如今得来的安逸生活。林儿在她身边看着呢,请娘娘放心,任何事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王妃淡然道:“能留在世子的身边对她来说是一种福气。但如今情况紧张,在正式迎娶之前决不能让人生出什么麻烦来。” 崔嬷嬷回禀:“王妃尽管放心就是。” 秋天的大宴照常进行了。 这回主要由王妃负责操办,松风苑则只负责当天的一些协助工作。 栖月和锦绣被分配在同一组,在茶房给宾客们泡茶。 好久没见到锦绣了,发现她比以前显得憔悴多了,似乎有点心事重重。 这茶房里除了来自松风苑的她们俩外,大部分都是王妃的人。 以前教会栖月如何烹茶的长青姐也在,今天正好戴上了栖月送给她的耳环。 “漂亮吗?” 长青姐抚摸着自己的饰品,对着栖月俏皮地眨眼睛。 “人美,首饰更美。” 栖月笑眯眯回应。 “嘴甜人也甜,这儿谁敢说比你更好看呢?” 长青夸赞着说。 茶室并不大,说话大家都听见了。 锦绣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大家听到,顿时空气凝重了几分。 长青朝着栖月投去一个关心的目光,后者笑了笑表示不在乎。 今天毕竟是为庆祝秋收,更是王妃的面子,可别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搞砸了一切。 不论对错如何,结果都不好看。 酒宴过半,终于轮到大家吃喝聊天了。 她们这些在茶室服务的人,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锦绣猛地站起身,走到栖月的茶桌旁:“你刚才瞅啥呢?莫非想学我的泡茶手法?” 栖月刚给自己倒了杯水,打算润润喉咙,就缓缓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 这种态度激怒了锦绣。 她认为栖月特别爱卖弄,在世子爷的面前这样也就算了,连对她也是这个样。 摆什么谱! 不就是因为伺候了几天世子嘛,难道还真的能一步登天不成? “锦绣,我家茶桌离你不远,你看得见我,我也看得见你。那么你说我每次抬眼望你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暗中学习你的手艺啊?” 锦绣眼中透出一股冷冷的目光:“你有啥好学的手艺?原先只是一个打扫庭院的小丫鬟吧,估计连茶的好坏都分辨不出来!” 第十一章 调戏 没等栖月接话,长青已经走了过来:“茶室里都是由管家精挑细选出来的,锦绣你觉得松风苑的王嬷嬷选错了人不成?” 听了这话,锦绣愣了一下,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得了,大家出去透透气吧。等贵宾们用完餐,还有很多事要忙。” 说完后,锦绣紧握着拳头站在那里没动弹。 其他人见她一脸生气的样子,也不敢上去叫她,都先走开了,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 忍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憋住眼泪流了下来,一副快要哭出来却又忍着的模样。 自从她不再负责书房的事宜之后,王嬷嬷就没给她安排新的差事,只让她好好反省几天。 但这段日子闲下来,心中只有满腔怨气。 恨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栖月,不仅占了自己的职位,而且还获得了世子的喜爱。 听说如今就连王妃也给她派了一个小侍女,看起来地位简直快与主人无异了。 锦绣轻轻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水,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奋力一搏。 …… 成王府内,花园荷塘边吹着凉爽的小风。 眼下大多莲花都已经凋落,仅有少量几朵仍然在水面随风摇曳。 正在河边享受新鲜空气的栖月想起了与锦绣之间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感到几分沮丧。 这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 她转过头望去,见到不远处亭子里站着叶杰正与朋友举杯对饮。 “小姑娘,来给我们满上一杯酒吧。” 四下环顾了一下,并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在这里。 这些客人身份尊贵,得罪不起的她只好上前去倒酒。 “叶杰,你怎么会认识王府里的丫鬟呢?” 一旁的朋友问道。 “这位可不是一般的丫鬟,她是跟着世子身边的人。” 叶杰回答说。 此话一出,引得旁边男人们开始细细打量栖月。 这使她感觉胳膊上起满了鸡皮疙瘩,心里感到极其难受。 她厌恶别人以这样的方式注视着自己。 “小姑娘,你名叫什么?” 叶杰又问了一句。 栖月鞠了个躬,“我叫栖月。” 虽然栖月一直低着头。 但面前的那个男人只凭她柔弱的身段,也能猜出她长得不错。 “栖月,栖月。这名字取得真好听,来让爷好好看看。” 叶杰听了哈哈大笑:“你酒喝多了吧!人家可是世子身边的人呢。” “又不是世子的贴身心腹,就算是世子把人赏给了我又能怎样?” 栖月的手指紧紧地捏在一起,望着两个人。 “怎么了?你还觉得不服气是吗?”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栖月的衣服。 叶杰拦住了他:“得了吧,小丫头赶紧离开。这家伙真是醉疯了。” 栖月吓得连忙逃跑了。 不敢再在外面逗留,她赶紧回到了茶房。 此刻已经有几个丫鬟在里面,正叽叽喳喳地说笑着。 她们之间虽然不算亲近,但也算是脸熟,那些丫鬟便招手让她过来。 “栖月,去有没有被人欺负?” 一位年轻的丫鬟瞅了一眼坐在里面的锦绣问道。 栖月摇了摇头说:“没有。” 在场的小丫鬟们都不太信:“这会儿没外人在,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跟我们说吧。等会儿锦绣来了,我们帮你对付她。” 栖月无奈地笑了笑:“真的没什么。我和锦绣也没有多大的矛盾,可能只是因为现在做的是她之前的工作,还没适应罢了。” 几个小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讨论起锦绣平时是多么高傲来。 这王府平日里并没有王和妃子长住,所以基本上是靠松风苑那边打理一切事务。 若不是有王妃在,锦绣平时对她们这些底层的小丫头绝不会这么和蔼可亲。 栖月笑着坐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觉得大家都有着相同的感受,讨厌同一个人,于是这群小丫鬟拉着她不停地聊个没完,直到长青走进房间,这才消停了点。 长青是这里资历最老的大姐,一句话就把几个人给解散了。 “这儿就交给我们就行了,你们松风苑的人先回自己的岗位上去吧。” 长青笑着跟栖月讲。 “刚才王妃身边的嬷嬷特地交代过的,吃完午饭后就会有很多贵客回府了,而且今天晚上松风苑那里还会有贵客留宿,与世子畅饮共欢,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碌。” 说话间刚好锦绣走了进来,听到这话也没停留直接离开了。 长青便转身吩咐栖月道:“快回去准备吧!” 栖月点头致意:“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各位了。” 原本以为按照自己的脚程不可能赶得上锦绣的速度,结果却发现对方居然站在拐角的竹林旁边等着自己。 “你知道今天的宴会上全是各地的名门千金吗?就是为了挑一个合适的对象给殿下。” 面对这样直白的问题,栖月表情平静:“嗯,知道了,然后呢?” “你就一点不紧张吗?一点也不害怕吗?” 锦绣追问。 “即使我很担心或是感到害怕,就能改变什么吗?难道世子就不需要成亲了吗?” 这一下反问让锦绣愣住了,愤怒中将手中的竹叶扔掉,拂袖离去。 而此时一阵凉风吹过,卷走了那飘落在空中、毫无方向随风摆动的绿叶。 有时候,栖月觉得自己就像那片脆弱无助的叶子,在生活这场游戏中显得如此无力。 回到热闹非凡的松风苑内,发现里面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王嬷嬷没让栖月和锦绣干活。 “现在事情已经搞定了,不用你们再忙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栖月今天泡茶泡得手软,回到房间后林儿帮她打了热水泡泡脚,很快便上床歇着了。 栖月忽然觉得,其实松风苑里最轻松的人应该是林儿。 林儿不属于松风苑,她是跟着王妃过来的。 这里的事情也与她无关。 栖月看着林儿,心里有几分羡慕。 当年她在林儿这么大的时候,刚刚失去母亲,才过了一年就被继父卖进了烟花巷。 “林儿,你吃过晚饭了吗?” 栖月问道。 “还没呢。今天厨房比较忙,所以仆人们都推迟开饭时间了。你饿了吗?” 栖月摇了摇头说:“还好,中午吃饱了,下午也没啥胃口。” 听到这儿,林儿回到她的房间里取出了点东西回来:“那你先吃点这些垫垫吧,这是我娘从田庄带回来的一些吃的。” 第十二章 格外在意 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烤花生、炒瓜子还有一些核桃。 边吃边聊时,栖月得知原来林儿的母亲是王妃身边的贴身仆人之一,因年纪大被派去管理一座庄园了。 听她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对王妃十分忠诚。 说话间,外面夕阳已经落下,天色也开始暗淡下来。 “时候不早了,你该去吃饭了吧。” 栖月说。 “你不一起去吗?” 林儿抬头看了看她。 栖月笑了笑:“不了,我还是直接睡算了。” 等林儿离开了以后,栖月就简单漱漱口躺下了。 明明才几天的好日子而已,今天的任务也不算太重,但是这疲惫感似乎比以往还要厉害。 刚一沾枕头,连翻个身都觉得懒得不行。 没过多久,吃完饭回房来的林儿显得特别着急的样子。 “小姐,快醒醒!” 她一边摇着还在床上半梦半醒间的栖月,一边喊道。 被这么猛地一晃动,栖月猛然睁开眼睛抓住了她的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林儿一脸害怕到快要哭出来似的说道:“从来没见过世子发这么大脾气啊,刚才还把一个大人给揍了!” 出发前家里特意叮嘱过林儿要小心这位公子爷,说他容易生气。 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世子正在叫你过去呢!” 说到这儿林儿整个人都已经吓白脸了。 对于突然被召唤这件事,虽然感到惊讶,但栖月还是立即下床。 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之际回头对站在原地愣神儿的林儿交代了一句:“我自己去吧。” 随即推开门走进院子中…… 一进门就发现所有佣人们神情紧张地垂头站着,气氛异常压抑沉闷,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叶杰搀扶着一名看似受伤的男子匆匆穿过走廊,即便经过自己身旁也不敢直视。 就在这一刻,栖月心中猛然一阵惊慌…… 受伤的那位就是今天在湖心亭对她出言调戏的那个家伙。 难道这家伙今天喝多了,又世子无礼了? 栖月心里暗自窃喜,但也有些烦躁。 她快速走进房间,看到他正坐在那里,脸上还留着一丝愤怒,眼神异常冷漠。 “爷……” “跪下!” 栖月咬紧嘴唇,低下身去跪在地上。 “你怎么认识陈孟的?”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走近,栖月却感到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害怕的气息。 栖月不敢抬头,只能低着身子说:“我不知道陈孟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忽然间,黎夜一把抓住她的背,用一只手捏住她的脸庞,表情冷淡地嘲笑说:“不认识?那么那个请求我的人怎么说是对你一见钟情?” 栖月惊讶地看着他,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陈孟估计就是被打的那个人吧?! 完了。 今天真算是栽大了。 他说的一句话,可能就把自己小命给害了。 “我真的不认识他。” 黎夜冷笑一声,手指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游走。 “你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很多人都喜欢。” 栖月眼眶泛红,又惊又气地说:“殿下,我真不认识他。您宁愿信那个好色之徒也不愿相信我吗?” 黎夜放开手,栖月的脸转向了一边。 他冷冷地盯着栖月说:“你说说看,没见过你怎么会对你有意思?” 栖月泪汪汪地看着他,哽咽道:“今天我一整天都跟长青、锦绣一起在茶室泡茶,贵宾宴席期间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休息,我去荷塘边透气,刚好遇见了两位大人正在喝酒。” “是哪两位?” “其中有位是之前在书房里见过的……” 黎夜听了这话,脸色变得阴沉。 不是说过自己没有乱看吗? 怎么一次就把别的男人记住了。 “你说的是叶杰?” 黎夜的声音依旧冰冷。 这叶杰刚才在他的面前也是对栖月百般赞扬,让陈孟气得骂了几句。 面对这种情况,栖月心中慌张,本能告诉她不能承认。 沉默了一会儿后,含糊地说:“我不确定是不是,他喊我去了亭子里倒酒。” “然后呢?” “我行过礼之后,便有人开始戏弄我……” “戏弄?我看是挑逗吧!” 栖月眼泪流了下来。 她来时穿着一件简单的素衣,全身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只有脖颈与手腕处绣着淡雅的花纹。 她只简单地用一根桃花木簪把长发挽起,整个人就像是一朵莲花。 虽然没有任何华丽的金银首饰,但依然显得优雅美丽,带着一种自然的魅力。 黎夜原本来这里心情就已经非常糟糕,见到栖月眼中泛红、泪水满溢的样子,心中的烦躁感越发强烈。 为了平息内心的怒意,他不得不远离她。 看着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黎夜只觉得胸口一阵压抑。 原来以为看见栖月,他的愤怒会像见到陈孟那样爆发出来…… 然而这时心里五味杂陈,乱七八糟。 他现在特想把跪在地上的栖月一把拉起来,再帮她擦去泪水。 黎夜把脸转向一边,继续听着栖月断断续续地说。 “他们问了奴婢的名字,就拿奴婢的名字开玩笑。” 说到这,栖月忍不住又哭了:“我的名字有何不对吗?这是爹娘给起的,是希望我能好好爱自己。” “还好有另一位大人帮我说了话,我就赶紧回了茶房。我真不认识胡大人,那时在亭子里也就说了句话,如果爷您觉得我做错了事,那就算奴婢错了。” 说到了最后,她不再保持跪姿,直接瘫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一丝愤怒和可怜巴巴的表情,咬着嘴唇看着黎夜。 感受到她的目光,黎夜捏紧拳头。 不论是真相还是心中的期望,他都相信栖月说的是事实。 陈孟这个人就像他的姓氏一样,平常就爱闹腾好色。 周围的男女都知道这一点,有时会迎合他的喜好,给他送来侍妾或瘦马。 今天敢在黎夜面前这么做,是因为习惯了有人纵容,认为女人是玩物而已,没想到黎夜会因为一个小丫鬟大发雷霆。 看到栖月生气的样子,黎夜心中闪过几许愧疚。 但这个丫鬟连小妾都算不上,只是通房丫头罢了。 留她在身边,只是因为长得可爱,性情乖巧。 但是眼下看来,他对她确实上了心。 不然也不会动这么大的火气,还出手打了陈孟。 黎夜扶额感叹,今晚过后,关于成王府的闲言碎语恐怕只会更多。 起身走到栖月身边,伸出手想把她拉起来,但她却跟黎夜赌气,死活不肯动。 第十三章 和好 于是他蹲下身,轻轻地刮了她的脸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好了,事情就这样了。陈孟已经被惩罚了,以后不会出现在这里。” 说话时声音有些生硬,因为他从未这么低姿态安抚过别人,尤其是对一个下人。 半年前,若有人告诉他未来会发生这一切,他会感到难以置信,甚至勃然大怒。 而眼前的景象,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情。 听到这话,栖月的泪水更加汹涌地流淌下来。 “那个姓胡的老爷,醉酒就说混账话。其实之前我心里就已经很委屈了,但也只能憋着不说,生怕让爷您为难。谁知爷竟会因为我得罪了这样的人而责怪我。” 说着说着,栖月抽噎得更厉害,还打起了嗝。 听她如此说,黎夜愈发觉得自己对不起栖月。 既然她不愿意自己站起来,黎夜就弯腰将她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刚才坐的位置上。 看着栖月一边哭泣,一边不停地打嗝,他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栖月没憋住性子,瞪了他一眼。 可她的眼尾红红的,泪水盈盈,眼眸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黎夜哪觉得她在瞪人。 搂着栖月,伸手替她拭去眼泪,“今天我说话太重了。” 栖月小声嘟囔:“爷不止今天说话重,上一次还说什么要挖我的眼睛。” 黎夜的手臂不由得僵了一下,不提这还好,一提这事他就想起那章呈。 不过现在栖月的眼睛还在淌泪,他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下次我会注意。” 栖月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眼泪和鼻子。 哭声止住了,却还是打起了嗝。 黎夜抱着她微微一笑,递给她自己的茶杯:“这是温茶,喝一口就好了。” 栖月接过杯子,凑在黎夜的手上喝了口。 黎夜没料到她这么亲昵,刚才对她那么凶,她居然还愿意这样靠近自己…… 越想越感觉自己不对,但黎夜从来不会直接道歉。 他的脸色温和了许多,变得英俊而温柔。 他看了看栖月,确实很漂亮。 以前她做杂役的时候没什么人注意她。 如今在身边,反而更加出众。 也许该给她个名分,让大家知道,她是别人碰不得的人。 栖月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温茶,终于不打嗝了。 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想到刚刚说的话,心里有点害怕。 怯生生地望向黎夜。 他脸上没有刚才的怒气,只是漫不经心地抱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栖月本就累,哭了一场更是感到困倦。 看到他不说话,便靠在他怀里寻求安静。 黎夜察觉到她快睡着了,原本还想问她些什么,却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没忍住刮了刮她的脸蛋,感觉就像的豆腐花一样,滑嫩嫩的。 栖月虽然迷糊,但也知道自己躺在黎夜的怀里,心里一直挂着一根弦。 被他这么一刮,她就醒了。 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面前帅气的男人,栖月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小声抱怨道:“爷,哭了半天,觉得好累。” 这下黎夜再也没办法责怪她睡着的事了。 干脆横着把她抱起,一起走进寝殿。 绕过那个巨大的雕花屏风后,栖月清醒了一些。 今天黎夜这么情绪激动,自己可能要受罪了。 回想之前的几次,哪一次不是她的苦苦哀求告终。 在初次经历之前,栖月对他的感觉是很尊贵优雅,但不太亲和。 可在床榻上,他的表现却完全不同,就像是个狂野的猛兽,一头狼。 然而今天,他好像多了一分温柔,小心翼翼地动作让她全身发热,就像被火烧着一般。 栖月之前已经哭了一会儿,喉咙干得难受,赶紧叫停说想喝水。 黎夜不高兴地看着面前脸红红的、无辜眨着眼睛的人。 他按住了栖月,赤脚走到一边端来了水。 看到这样子栖月就想起身,可黎夜一只手挡住了她,强硬地把她按在床上。 接着,在她有些困惑的眼神下,他抓住了她的手放在枕头上,慢慢喂她喝水。 他几乎喂了大半杯。 在这一连串刺激下,两人仿佛是在玩一场追逐游戏。 想起今天的事情,栖月心中也涌起了一些想要跟他较劲的想法。 而黎夜的速度快又猛,让栖月根本没有机会反应。 最后栖月急了,张口就咬在他肩膀上。 黎夜居然笑了笑,变得更加有精神,差点把栖月给推翻过去。 到最后栖月都哑了,连抬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了。 可是她在这种对抗与追逐中找到了一些莫名的乐趣。 而且她能感觉到,黎夜也是。 他好像比前两次更享受,不断轻吻她柔软的指尖。 …… 第二天栖月起床晚了点,到院子时间也迟了些,不过崔嬷嬷一句话都没说责备。 只是让林儿给栖月端来了一碗汤药。 “这是避孕药?” 栖月开口问道。 崔嬷嬷点头,“是。” 林儿在一旁悄悄看两人的脸色。 虽然年纪略小,但是侯府里那些事情她听说过不少。 毕竟自己的娘以前跟随王妃过,如今即便离开了王府,依然常常提到过去的点滴。 如今林儿到了王府当差,母亲怕她年轻单纯被人利用而不知所措。 照顾栖月前,母亲还特意叮嘱过她,要听从王妃的吩咐而不是栖月。 平时除非王妃另有交代,否则都以栖月为主。 而这碗避孕药,就是王妃下的命令。 林儿虽然年纪小,但看着栖月手中的那碗药,心中涌起复杂情绪。 听人说喝了这药后身体会受损,将来可能都怀不了孩子。 所以很多大户人家通房或侍妾后来都没后代,就是因为这些药物伤害了她们的身体。 同为女性,林儿自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但那是王妃的指令,她们这样的奴仆无法反抗。 果不其然,栖月还是接过那碗暖洋洋的汤药一口喝下。 崔嬷嬷见她喝完,递给栖月蜜饯:“解解苦味。” 栖月吃了桃干,终于消除了嘴里涩涩的味道。 崔嬷嬷接着问:“听说昨天世子发怒了?” “是的。” 提起这事栖月还是感到委屈。 “是因为什么?” 栖月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尴尬。 说起陈孟这个人,真是让她心烦意乱。 “昨天有位贵客,在亭子里见我一面,然后就向世子请求要我。” 崔嬷嬷听了之后,皱起了眉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 然而这件事过后,世子反而惩罚了陈孟,还对栖月特别照顾了一晚上。 崔嬷嬷打量着栖月,心里对她又重新评估了一番。 这丫头,可能将来会挺好的。 …… 第十四章 未曾穿过 朱红色的高墙庄严肃穆,屋顶上的金色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闪耀着光芒。 大门这时缓缓打开,大臣们从门内走出。 黎夜因为皇帝的一个命令留了下来,由太监领着前往皇帝平时休息的地方。 皇帝先谈了些政事,接着便像拉家常一样,提到了前天晚上的秋宴。 “时间过得真快,你也到该成家的时候了。” 皇帝说话时的目光落在了黎夜身上。 他的这个侄儿,长得很像他的亲兄弟——邕王。 每次看到黎夜,他就会想到年轻的邕王。 那时,邕王朝气蓬勃,气势上多少有点胜过身为正统继承人的自己。 这样的表现让人有些反感。 “听说你母亲举办了秋宴,打算给你选媳妇?” “陛下,提起这事儿我就头疼。” 黎夜回答道。 他这番话让皇帝微微挑眉,“哦?这是为何?” “那晚发生了一些荒唐的事情,现在还有哪家大人敢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臣。” 黎夜说着摇了摇头,做出一副伤感的样子。 “什么样的荒唐事?” 这句话激起了皇帝的兴趣。 于是黎夜顺着说下去:“自打母妃进京以后,就格外关注臣的家宅问题。说实话,臣的院子里目前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她来了之后才有的通房丫头。” 听到这里,皇帝皱起了眉头。 黎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母亲想为我安排亲事,因此这个女子便以丫鬟的身份待在我的身边。结果昨天陈孟这家伙居然对她产生了非分之想……” 皇帝直接笑出声来,“年轻人嘛,犯点糊涂很正常!难怪陈孟今天称病不来。那么你后来怎么样对待他的呢?” “不敢隐瞒陛下,跟他打了一架。” 实际情况是陈孟根本不敢还手,只能被动挨揍。 看着这样的情景,皇帝温和地笑了笑。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只怕我在京城里都成了个笑话。从此以后,有谁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啊。” “有个通房丫鬟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挥挥手说:“等风平浪静之后,如果没有人帮你决定婚事的话,朕会为你操办。” 至于什么时候才算风波过去了。 何时皇帝才会真的管这件事。 那就另说了。 黎夜答应下来,并且为自己打了陈孟一事向皇帝请罪。 皇帝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大碍,不仅宽恕了他还赐给他些东西,让他带去给陈孟赔罪。 陈孟做梦也没想到,在家里躲了一整天还能遇上黎夜这个煞星。 更何况,这一次黎夜是代表皇上来传达旨意。 他怎么可能拒绝不见呢? “走吧走吧,你们两个出去外面聊。” 陈孟对着身旁的妾室摆了摆手,生怕再见到她们会让黎夜想起昨天的事更加生气。 他可不想因为女人,破坏了跟黎夜的关系。 黎夜虽然名义上是作为人质留在京城,但现在他渐渐展现出邕王的姿态,在京城已经能和那些权贵相抗衡了。 眼下皇上的身体状况很不理想,太子更是一个比陈孟还要平庸的人。 未来天下局势真不好说。 黎夜去探望完陈孟后,就乘轿回了自己的王府。 没过几天王妃就要返回封地了。 这段时间里,黎夜几乎每天都会到王妃的院子里吃饭闲聊。 看到黎夜过来,王妃不由得想起了崔嬷嬷之前说过的事情,让她心里有些烦闷。 府中有新宠这事儿本来很正常,但看着如今的样子似乎是要压过她这个正室的趋势。 按理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妾,甚至连名分都没有,在家里应是不太重要的存在,不该像现在这般显赫。 王妃拨弄着手里的念珠,欲言又止。 当初让他来京城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多年来的内疚让她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 黎夜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变化,大概猜到了她在纠结什么。 于是他慢慢地把宫里皇上跟他聊的内容讲了一遍。 听完这些话,王妃也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皇上显然对黎夜偏爱一个小妾的行为没有表示不满。 “至于婚事你不必多虑,我回去后会与父王商议解决,不会让这件事由皇上来做决定。” 王妃觉得,所谓“等到合适时机”可能更多指的是等太子赶紧生个继承人出来。 黎氏江山传承百年之久,子孙后代的数量却一直不多。 历史上还曾经有过皇帝完全没有孩子的情况,当时的太子甚至是从家族中过继来的。 正因为有这种前车之鉴,使得历代太子能否诞下子嗣成为朝臣关注的一大话题。 到了邕王和当今这代,两人各自只有一个儿子,女儿也不是很多。 子孙的事情自然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太子结婚好几年了,却还没孩子,朝廷里有不少闲言碎语。 现在邕王地位逐渐稳固,黎夜做事得体,在朝中的声望也渐渐提升,不少重要大臣甚至把他视为太子后头的继承人。 近些年自己虽然不在儿子的身边,但他依然在逆境中成长得很好。 比起以前,性格更加稳重,不羁的性格似乎有所收敛,但偶尔还是会不经意地表现出来。 “来,多吃些。” 王妃夹了块鹿肉给黎夜,“娘记得你年幼时就喜欢这个,不过你父王总怕你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黎夜的表情平淡,嘴角微微上扬,“嗯,我现在才明白小孩子真不能吃太多。” 提到孩子的话题,其实也让王妃感到有些担心。 黎家的子嗣不多,如果自己儿子也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把那个侍妾的药停掉? 王妃思索片刻,还是觉得不合适。 最保险的办法是尽快为黎夜安排一门亲事,等有了正妻,赶紧传宗接代。 王妃忽然觉得自己得做很多事情。 林儿推开门,看见栖月在窗前乘凉。 “世子回来了。” 林儿轻声说道。 栖月抬头看看天。 “嗯,也该我上值了。” 林儿便说:“那我去帮你拿晚饭过来吧。” “不用了,我们一起走吧。” 实际上,在枫林苑里,栖月有点被边缘化。 她的背景有点儿特别,别人通常不太敢跟她深交。 像王嬷嬷和云彩这种人,只是与她保持着表面的往来。 林儿是现在跟她最亲近的人了,尽管她本来是王妃那边派过来的。 林儿拿起衣服,帮栖月穿好,“这件竹青花纹的裙子,可是王妃特意赏赐给你的,你还未曾穿过。” 第十五章 来了正好 这条裙子是今天崔嬷嬷安排人送过来的,穿上后显得格外温柔美丽。 只是栖月手头上没几件首饰,让她看上去略显朴素。 “这样挺好。” 栖月不想太过张扬,便轻轻地插上一根银发簪。 一番打扮之后,栖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现在这么一装扮,反倒不方便跟你出去了。要不,林儿你把饭菜带过来咱们一起吃得了。” 林儿笑了笑,“好的,这就去。” 目前府中由王妃主持一切,规矩很多。 下人们都得按自己的等级穿戴规定的服装,绝对不允许乱了规矩。 其实,栖月平时也不敢随便更换别的衣服,每次穿着比较亮眼的衣服都是王爷或者王妃赐予的。 要是穿自己平日里的衣物的话,她可不敢那样做。 没过多久,林儿就带着饭回来了。 两人正享用着呢,忽然伏久派人来找栖月。 当栖月跟着走的时候才意识到目的地并不是书房而是湢。 “爷已经在里面了。” 门口,云彩微笑着对栖月说,“世子刚回来就说让你去服侍呢。” 站在外面,就能听到哗哗的水声,推开房门,一阵暖烘烘的蒸汽迎面扑来。 栖月绕过屏风,看见黎夜穿着一身朴素洁白的衣服站在池旁。 他的肩膀笔直,背部宽阔有力,纤细的腰部被腰带紧紧绑住,使他看起来腿长腰细。 听见身后有动静,黎夜回过了头。 他的面容冰冷如玉,在这种湿热的环境中更显对比鲜明。 黎夜一转头就看到栖月呆呆地站在屏风边上盯着自己看,微微挑眉说:“看得发愣了?” 栖月立刻行了个礼。 “过来,帮我涂点药。” 栖月一听这话马上走了过去,关心地问:“您受伤了吗?” 黎夜解开腰带,脱下了上衣,露出了强壮的臂膀。 栖月一直看着他身上的轮廓。 “怎么不过来?” 走到近前她才发现,昨晚咬的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出现了一块青紫…… “你不给爷上药,我还能找谁?” 黎夜看向她问道。 栖月也不知是因为雾气太浓让她脸蛋儿通红,还是因为想起了昨天的情景,轻声嘀咕了一句:“不都是因为昨天爷下手太重了。” 黎夜轻轻瞥了一眼她的嘴唇,她生气时小嘴会不由自主地撅起,样子显得格外可爱。 尽管身体上的痛还在,但黎夜生心中却感到十分畅快。 昨晚的一切,让他今天没事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味起来。 他非但不认为栖月冒犯或过分,反而更加兴起了兴趣。 这种房中的事儿比他想象之中要有趣得多。 前几年,黎夜一直非常抗拒这类事情。 刚到京城那会儿,那些有点儿权势的人全都不敢轻易接近他。 那时他交往的朋友都是一些富家公子哥,为了麻痹别人,他和他们频繁出入于各类娱乐场所。 明明是青春年少该尽情享受的时候,结果他却被那些荒唐放纵的行为弄得厌恶不已,一度认为这种事情极其让人反胃。 因此多年来,他几乎过着近乎禁欲的生活。 栖月柔软的手指轻轻攀上他的肩膀,将药轻擦在他受伤的地方。 黎夜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反而让栖月觉得特别心动,于是她用了点儿力。 果然,黎夜转头看她。 栖月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眨巴着长长的眼睫毛,问道:“爷,是我手劲太大了吗?” 这话听起来就像明知故问,还带着一种勾人的语气。 “你是故意的吗?” 黎夜直接问她。 栖月低声答道:“哪敢。” 但她心里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清楚自己是真的胆大妄为。 一边涂抹着药物,她还不停地偷偷瞟向他那因习武而形成的结实身材线条,并且忍不住摸了几下。 然而人毕竟不是死物,被这么一动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不过黎夜对她的小动作并没有反应,仿佛没感觉到一样。 等她涂完药,他就站起身来准备洗澡。 他换衣服的动作从容自若,好像身旁根本没有人似的。 在一旁看着的栖月被他这样的态度搞得面红耳赤,别过脸嘟囔了一声:“爷……” “伤口不能见水,过来帮我洗头。” 黎夜命令说。 黎夜半靠在浴池边缘,任由栖月拿起木瓢将他的头发打湿。 他两三天洗一次头,发丝很干净,所以洗并不难。 黎夜有专门的洗发用桶,里头盛满了用桃花汁与皂荚泡制而成的清水。 将头发浸湿后,栖月用水瓢小心翼翼地把混合液均匀淋上,随后再以半月形玉石梳替他仔细梳理。 真是奢侈极了,连梳子都是玉制的。 当全部清洗完毕后,还会给发梢抹上府里专门为黎夜特制的沉香凝脂油膏。 这香味淡雅悠长,散发出淡淡的木质清香。 等到整个过程结束,栖月早已满身大汗了。 其实并不算太累,主要是因为这里头温度过高罢了。 鬓角几缕湿漉漉的秀发贴在嫩白的脸颊边,使得她的面容红艳动人,透着粉扑扑的光泽。 这一眼就让黎夜心动不已,伸手一把拉住了栖月。 栖月毫无防备,吓得一惊,直接掉进了浴池里。 身上湿漉漉的,栖月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撇了撇嘴说:“爷,这可是王妃赏赐的,值不少钱呢。” 黎夜笑着抱住她,“再给你十件也行。” 说完,他便低头吻了上去,瞬间仿佛什么都忘了。 …… 晚上时分,轮到锦绣来接替云彩值班。 刚到这,她就听到了从里传来的暧昧声音和细微的呜咽。 锦绣的脸色十分难看,小声骂了一句:“狐狸精!” 云彩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别瞎说了!” 锦绣紧紧拉着云彩的手。 “姐姐,你对她没意见吗?” 云彩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自己凭什么嫌弃栖月。 “无论栖月以前身份多么低微,但现在被爷收入后院,并且受到了多次恩宠,将来一片光明。” 再说云彩服侍世子已经有好些年了,从未见殿下这样不顾一切的时候。 不管栖月是不是靠着手段得宠,能够得到殿下的宠爱并使他挂念,这也是一种本事吧。 云彩心里明白锦绣为什么会感到不甘心,但这种事情不好明说,只能笑着对她说:“你来了正好,我快饿晕了。” 第十六章 你替我去 说完便不再理睬锦绣那想说什么又止住的表情,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锦绣心里难受极了,站在那里许久才缓过来。 浴室里终于安静下来,传来吩咐声:“进来收拾吧。” 锦绣垂着眼走进去,只见黎夜怀抱着栖月正往外走。 悄悄瞥了一眼,发现殿下沉稳有力地抱着体态娇弱、肌肤胜雪的栖月,而栖月则双手紧搂着殿下的脖子,就像一串玉珠似的。 再回头望向浴室,地上一片狼藉,女性的衣服浸满水,散落在浴池边。 …… 天边渐渐染上了黄昏色彩,透过雕花木窗缓缓洒落。 精美的图案在余晖映衬下散发着金色光芒。 栖月趴在床上用手遮住脸。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大白天就这样! 更何况她浑身都湿透了,内衣还被撕坏,现在穿着的是他的内衣。 转头看看黎夜, 他在穿衣服,察觉到栖月的目光,挑眉问道:“还没满足吗?” 栖月无语至极…… 这人在说啥? 干脆不理他,把目光移向窗外灿烂晚霞。 …… 等栖月换上锦绣送来的新衣时,黎夜已经走了出去。 锦绣站在门口,眼神像盯着贼一样看着她。 栖月放下床帐,换好了新衣物。 懒得待在这枫林苑里,径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儿见到她回来说:“姑娘不是该去书房吗?” “爷出门了。” 林儿见她换了身衣服,扭捏地问道:“姑娘今天得宠了吗?” 差点忘了,这林儿是崔嬷嬷派来盯着她吃药的小丫头。 栖月面色平静,看了一眼林儿。 林儿年纪小,心里砰砰直跳,无助地叫了一声:“姑娘。” 真让人心疼。 栖月心里这么想。 她自己也觉得可怜,这个小小的林儿也同样可怜。 同病相怜,何苦互相为难。 “帮我把药拿过来吧。” 栖月朝林儿微微一笑。 听到这句话,林儿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林儿就回来了,里头除了药汤,还放了一小碟干果。 栖月喝下了药,林儿赶紧递上干果。 盘里还有很多,栖月便对林儿说:“你吃点吧。” 林儿年纪不大,看见好吃的有些忍不住。 推辞了几下,但经不起栖月的再三邀请,还是接过了盘子。 “姑娘好厉害啊,喝药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栖月眨眨眼,“谁说我没眨眼了?你看,我现在不就在眨眼嘛。” 被她一逗,林儿乐了,“反正我觉得您特别棒,药那么苦,您都是一口喝光了。” 的确,如果不喝药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再苦的药,她都能咽下去。 …… 第二天一大早,林儿先向崔嬷嬷报告了昨天晚上栖月乖乖吃药的情况。 崔嬷嬷知道了之后,特意等着栖月过来。 谈完了正事,崔嬷嬷不让栖月走。 “听说昨晚世子又召了你去?” 就连崔嬷嬷也没有料到,一向矜贵冷漠的世子竟然在这事情上变得无法自控。 如果栖月是个有名分的人也就算了,偏偏她只是个通房丫鬟。 “是的。” 栖月不敢隐瞒。 “天天这样对你身体不好,要注意。” “是。” 栖月感到很无奈。 这种事情要是她能做主就好了。 可惜不能。 尽管如此,崔嬷嬷的话还得听着。 “王妃不久就要回来了。现在后院里没人,你得代表世子中午侍候娘娘吃饭。” 这是王妃本人的意思。 听了这话,栖月有点吃惊,但又怎么敢反驳王妃,于是迅速准备了一下就跟崔嬷嬷走了。 今天王妃身体不适,休息祈祷的事儿取消了,在自己院子里休养。 王府大门高大壮观,院内建筑布局精美。 虽然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但栖月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有机会欣赏这里的一切。 走进院子里,发现这里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数不胜数。 与之相比,这里更显得华贵且精致,而枫林苑则更加宏伟大气、简单利索。 王妃头上戴着浅蓝头巾,歪在软垫上,身边有个小丫鬟为她扇风,还帮着揉背捶腿。 “给王妃请安。” 栖月和崔嬷嬷一同跪下。 这时王妃才微微坐起来一些,身旁的仆人们连忙过来扶她。 王妃脸色苍白,前段时间为了筹备秋宴还挺有精神,可是秋宴结束后就感冒了。 “咳咳,今天早上的课结束了吧?” “娘娘,已经结束了。怎么娘娘还在咳嗽?听着好像更严重了。” 崔嬷嬷跟王妃熟络又亲近,看见王妃招手就立刻起身,关心起她来。 “是严重些了,还有点头晕。” 崔嬷嬷看着栖月说:“正巧,可以让栖月来照顾你。” 王妃点头,示意栖月上前,“让我瞧瞧。” 栖月走上前,低头垂眼。 “比之前要懂事多了。” 王妃满意地点点头。 对于王府后院来说,除了将来可能进门的大夫人,其他人要是都能懂点规矩,这样家里少些纷争也挺好。 崔嬷嬷称赞道:“栖月确实聪明伶俐。就是读书少,以后得多学点儿东西。” “女人不求多识字,不认识也没什么关系。” 王妃平静地回答。 其实当初选栖月进来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只是一个通房而已,不需要太多文化。 崔嬷嬷笑着赞同:“娘娘说得对。” 栖月也轻轻地应了一声。 实际上最近一段时间里,在崔嬷嬷的引导下,栖月已经学会了认不少字。 毕竟崔嬷嬷教给她的人生哲理大多出自书籍。 栖月走到床边,接过丫鬟手中的扇子,轻柔地按着王妃的额头。 崔嬷嬷见她这么会来事儿,心里很满意。 毕竟是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如果表现不好也让她这个老师面上无光。 栖月虽经过细心保养的手,终究还是与那些从不做粗活的人有些差别,手掌心上有几个细小的茧子,让人感到有点痒。 于是王妃便说道:“原打算后天去静安寺祈福,可我现在身体不适怕是不行了。栖月,就由你代替我去吧。” 栖月没说话,但身上多了两项重任。 然而她并不认识很多字,连诵经书都念不全。 第二天,当栖月无辜地看着崔嬷嬷时,崔嬷嬷觉得好像是因为自己昨天说多了嘴才会这样。 第十七章 给了银子 为了让栖月顺利完成任务,崔嬷嬷只能陪她在佛堂内一起念经,每读一句都让栖月跟着念一遍。 想到明日还要陪同栖月去静安寺烧香祈福,崔嬷嬷更加忧心:“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听到这话,栖月微笑着回应:“谢谢崔嬷嬷,明天真的太需要你了!” 这下可把崔嬷嬷弄得哭笑不得。 这小姑娘确实聪明过人。 明明事情跟她有关,现在反而还得替她分担责任。 长得好看,脑袋也灵光,还得到了世子的喜爱。 崔嬷嬷心里想,看来以后有好日子等着她了。 在枫林苑里,王嬷嬷正在安排明天书房里的仆人,特意指派了云彩去。 得知云彩去书房服侍,锦绣好奇地问:“栖月呢?赶走了?” 不小心就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云彩无奈地解释说:“没有。是王妃派她去静安寺祈福。” 听了这话,锦绣颇感意外:“出府?” “对,一来一回要花上一天的时间,估计晚上是来不及回去服侍了。” 锦绣听罢,陷入沉思。 她最近的心情很不顺,先是书房的差事被取消了,曾多次向好朋友云彩诉苦,但云彩好像听够了这些牢骚。 现在只要提到世子,云彩的态度便冷淡了下来。 这一切都怨那个突如其来的栖月。 如果她能够遇到点儿什么事,再也见不到那身影就好。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林儿叫醒栖月。 林儿给栖月挑选了一套简朴的装扮,配上带有淡蓝色条纹图案的上衣,下身穿着深一点的蓝裙子。 栖月没多少首饰可戴,于是随手选了一个银发夹插上,随后坐进了马车。 崔嬷嬷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到栖月到来连忙让座,“快点上来吧。” 栖月弯腰走过去坐定,车子随即出发了。 栖月轻轻掀起窗帘向外瞧。 “别看了。” 崔嬷嬷拉住了她的手。 “外面跟着的是护卫们,都是男的,在车上应该守规矩些才行。” 栖月微微撅嘴,虽不满却找不出话来反驳。 很久没出来了,京城对她充满了新奇与吸引。 “到底有几个护卫呀?” “又能有几个?大概两个左右吧。” 崔嬷嬷笑着说:“如果是王妃亲自出行的话,用的马车要比现在这辆豪华许多,规模也要大很多。” 栖月点点头表示理解,听说世子出门办事也会随行一大群人。 马车颠簸着前进,沿途传来一阵阵规律性的蹄声。 到达静安寺后,崔嬷嬷带着栖月一起前往做早课祈祷。 栖月坐在软垫上面对佛像而坐,但她内心并没有多大虔诚之心。 蜷缩着坐在垫子上,虽然嘴巴跟着大家一起开合念诵经文,其实什么也没发出声音来。 等到仪式结束已经是正午时分。 寺院为这些高贵客人们准备了宿舍休息,因此栖月也有地方小憩一番。 中午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后,下午又是和尚讲解佛法的时间。 于是,崔嬷嬷再次牵着栖月的手前去参加。 对于佛教故事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的栖月,早上就已经快要打瞌睡了;到了下午更加觉得无聊困顿。 幸好是由经验丰富的崔嬷嬷陪同而来,要是被其他丫鬟们看见这种情况该多尴尬! 听完讲课之后有许多信徒纷纷排队求签解惑,崔嬷嬷心动不已,于是便让栖月先行回到车上等待。 戴上帽子的栖月很快进入了车内。 刚刚坐下不久,车子便启动了。 栖月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于是拉开窗户大声喊:“车夫,崔嬷嬷还没回来呢!” 车夫挥着鞭子,转头对栖月说:“小姐,这里人太多车也多,待会儿不好走。我先把马牵前面去,崔嬷嬷她们自有侍卫带来。” 栖月四下望了望,发现确实有不少马车停在静安寺外那片空地上。 谁知这马车却越跑越快,似乎没打算停下来。 栖月觉得事情不对劲,轻手轻脚地挑起帘子一瞧,只见那车夫用力打了马屁股几下,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见静安寺的影子逐渐消失,栖月赶紧伸出脚,猛地一脚将车夫踹了下去。 接着迅速抓住缰绳,大叫:“救命啊!有人救救我!” 原本就挺多人围在附近,现在一听喊声,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失去驾驭者的马匹被从车上摔下的车夫吓了一跳,四蹄乱蹬,反而跑得更猛了,一时间让栖月很难控制得住。 紧握缰绳的手满是汗,栖月心里砰砰直跳。 突然一个男子凌空跃上,握住栖月的手道:“别怕!” 他一把攥住缰绳,口中发出缓和而有力的声音:“吁——” 一番努力过后,马儿终于渐渐放慢速度。 这场危机解除后,栖月已是满脸汗水,她转向旁边的男子,眼里充满了感激。 “真是太感谢您了!” 聊天的当儿,一阵秋风吹过,林子里的小鸟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好似乐队在演奏。 栖月头上的轻纱帏帽被风轻轻吹开,露出了她的美貌。 “是你。” 叶杰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栖月也愣住了,“叶公子……” 听见她这样称呼自己,叶杰心里美滋滋的,像是走在云端一样:“哦,你还记得?” 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有些过头,栖月急忙低下头。 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帽上的轻纱再次垂下遮住了脸庞。 叶杰勒住马,看向躺在地上被打了几脚的马奴。 他走过去,在马奴身上踩了一脚:“怎么回事?这差事怎么干的?” 马奴见到叶杰吓得不行,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不关我的事,真的,有人给银子我才这么做。” 这下叶杰觉得事情不对劲了,“来人啊!给我抓住这个马奴!” “小姐,你没事吧?” 一个男声关切地问。 栖月回头一看,是刚才碰面的那个侍卫。 “没事儿。”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栖月觉得手脚发软,整个人都在打颤。 但这儿都是外男,没有人可以扶她。 她只能靠着树休息。 叶杰见到她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 当他发现自己有了别样的感觉时,感到有些惊慌。 那天陈孟欺负栖月,他也是出于对她的心疼才出面帮了忙。 晚宴开始喝酒的时候,陈孟却开口向人要栖月。 第十八章 抓了奸细 那个时候他知道栖月是黎夜身边的人,但是完全没想到她竟然是通房。 在听到陈孟说出讨厌栖月的话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觉得可能是自己先说话会更好。 接下来的情况发生得太快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孟就已经被黎夜打了一顿…… 崔嬷嬷很快赶了过来,一脸着急的样子:“姑娘,你没事吧?” 她扶着栖月站稳了,然后看向旁边的人。 一看到叶杰的眼神,她心里一颤,接着又注意到躺在他脚边的人。 马夫还在痛苦地喊叫着,此刻已经被侍卫们捆得结结实实,根本无法动弹。 “我没事。” 栖月握住崔嬷嬷的手安慰道,“那马夫打算独自驾车带我走,多亏叶公子救了我。” 崔嬷嬷连忙上前感谢叶杰,并搀扶着栖月坐上马车。 “姑娘不用担心,你就安心待着,外头的事情我来解决。” 崔嬷嬷是个既老练又细心的聪明人,她看出来叶杰对栖月有点不一样的意思,不敢让栖月再出现他的面前了。 没过一会儿,崔嬷嬷回到车上报告说:“放心吧,姑娘。回去之后告诉世子处理就行。” “好的。” 栖月轻轻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他们快速回到了府中。 收到这个消息时,黎夜正和王妃一起吃饭。 “先给他二十棍棒,搞清楚这背后到底怎么回事!” 黎夜把筷子放下,用丝帕拭了拭嘴。 王妃闭着眼睛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这个人影响到了您的祷告,还想把我身边的人带走,保不准是敌人的细作,这件事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黎夜看向王妃,平静地说。 王妃点了点头,“她受了不小的惊吓,还帮了我的忙,王嬷嬷,给栖月挑几件漂亮的首饰送过去吧。” “是。” 王嬷嬷低声应着退下了。 通过眼角余光观察到黎夜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后,王妃稍微放了心——看起来这位侍妾对他来说可能也没那么重要。 然后她继续说道:“你父王传来信函说今年咱们全家可以在一块过年。” 听这话后,黎夜的目光立刻转向了王妃,“我能回去吗?” 王妃点头,“应该是可以。” 当前情况下邕王在外掌管大军,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了,就算是圣上也得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今年恰逢邕王四十五岁的寿辰,希望能够让儿子回国参加寿宴。 一封充满诚意的请求书已经送进宫内;如果陛下不同意的话,则显得太不通人情。 况且即便不同意,邕王也有办法让皇上不得不点头答应。 闻言,黎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王妃心里另有盘算,现在已经到了秋天,离过年也不远了。 她赶回去起码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回到家里就准备给黎夜张罗亲事,在他回家前定好对象,把婚礼的各项事宜准备好。 等他过年来家时就能直接订下婚事,在成州就把婚礼办了,不让皇帝有机会安排其他人进府。 毕竟结婚是大事,由父母决定很正常,只要皇帝没指派下来,家长说了算也没啥不对。 不过这事王妃不想告诉黎夜。 …… 马夫一回来就被扣押了,崔嬷嬷亲自把栖月带回了枫林苑,还不忘细心地问了几句。 “那马夫跟你说什么了吗?” 栖月抬头看向崔嬷嬷:“他说为了让大家先行一步才提前走的。” 崔嬷嬷本想说她不够谨慎,但是见她疲惫不堪,面色苍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毕竟崔嬷嬷心里也觉得对不起栖月,要是她不忙着去抽签,栖月就不会独自出寺。 如果栖月反过来指责自己,反而会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林儿走上前来,给栖月添了杯茶,却发现她连茶杯都拿不动。 一看她的手,手上满是伤痕。 “那匹马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当时还受到了惊吓,我在拉缰绳时用了太大的力。” 栖月叹了一口气,她的手本来就不好看,刚恢复些,现在又毁了。 崔嬷嬷看着她的手,惊讶不已。 虽说栖月的手上有些茧子,但她的皮肤雪白,看上去比一般丫鬟更细腻。 现在手掌中央全是红肿痕迹,有些地方还翻出了皮肉,里面还有些细小的草屑。 “竟如此严重!” 崔嬷嬷连忙让林儿取些清水先把草屑冲洗干净。 “我马上回去,给你带点药过来。” 不明真相的林儿认认真真帮栖月洗着手上的伤。 “姐姐,你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吗?” 林儿关切地问道。 栖月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没事,就是这儿。” 很快崔嬷嬷回来了,让林儿给栖月上了药后就赶去向王妃禀报情况了。 正好这时王妃那边的王嬷嬷来了。 “栖月姑娘今天受苦了。” 王嬷嬷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王妃体恤你,赏了金钗一对、玉簪一只,还有一对珊瑚耳环。” “多谢娘娘。” 栖月走上前,张开手准备接过来。 林儿急忙从旁边走来:“嬷嬷,姑娘受伤了,让我来拿吧。” 王嬷嬷本想借着送东西是想打听情况,便趁机又问了几句那天的事情。 王府里的人走了之后,林儿把赏赐摆到桌子上,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姑娘,看看这金钗,真是漂亮啊!肯定值很多钱吧!” 这一只金钗的价格,说不定能顶上栖月一年的工资。 “金钗太显眼了,平时我也没法戴,你给我放进柜子里。其他的都收到梳妆盒里吧。” 林儿点了点头,迅速去做了。 …… 因为这件事,栖月的手受伤了,获得了两天的假期。 到了第三天,她才重新回到院子里工作。 这一次回去,才知道锦绣被卖出去了,听说还跟自己有关。 栖月赶紧去找王嬷嬷,询问原因,“嬷嬷,她们说锦绣被卖掉是因为我?” 她说这话时,心里有些委屈。 锦绣是枫林苑的老人,有些人觉得栖月挤走了锦绣,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王嬷嬷拉过栖月的手:“伤怎么样了?” “一点小伤,结痂后就没那么疼了。” 现在红肿已消退,小伤口也基本愈合了。 王嬷嬷这才说:“锦绣这事还没有结束,你再忍几天,等一切查清楚了你就知道结果了。” 过了几天,栖月得知不只是枫林苑,王府里所有的仆人都被调查了,居然还抓了奸细。 第十九章 你叫什么 这几天黎夜以栖月的事情为借口,在府里忙得见不到人。 等到他终于有空时,坐在书房抬头一看,看见栖月正在窗户外与一个仆人聊天。 她的笑容甜美友好,旁边的仆人害羞地脸都红了。 “栖月。” 他大声叫道,声音透着冷意。 栖月一愣,连忙转过头来看着世子。 黎夜冷冷地说:“沏茶。” 栖月急忙和身旁的人告别,去了茶室重新沏了一壶茶端进来。 她规矩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正准备行礼离开。 “侍墨。” 黎夜开口说。 栖月把托盘放到一边,往砚台加了几滴水,开始磨墨。 她左手挽住右手的袖子,手指握住墨条,慢慢旋转。 黎夜原在看书,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的手上。 这段时间,他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他抬眼看向她:“听说你受伤了,恢复得怎么样?” 栖月心中轻叹,迟疑地看着他:“少爷,奴婢就等您的关心呢。” 黎夜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栖月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奴婢以为少爷不喜欢我了。” “过来。”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充满了诱惑。 栖月放下墨条,用手帕擦了擦手,走到黎夜面前。 他伸出修长有力的大手,“把手伸过来。” 栖月以为他要握手,便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但他却将手掌翻了过来,仔细检查她的伤口。 他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指腹缓缓滑过刚刚愈合的口子。 原本栖月的手掌还有点痒痒的,经他这么一触碰,感觉就像一根羽毛在手心里拂过。 很痒,也很舒服。 “都好了。” 栖月蜷缩手指,却被黎夜一把拉住。 他握住了栖月的手掌,另一只手则握住她那几根纤细手指。 “我看看。” 他仔细检查着栖月的手。 栖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觉得,在自己身上最丑的部分就是这双手了。 特别是在黎夜面前,这些粗糙带茧的手似乎总是提醒着二人之间天差地别的身份。 确定了栖月的手伤并不严重后,黎夜叫来了季阳:“季阳,去找上回宫里送来的冰肌膏来。” 听到这话,季阳心中一惊,悄悄瞥了栖月一眼后立刻应声离开。 “这药是皇上面赐下的,听说治伤很好,还能去疤痕。” 黎夜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栖月握着他的手看向他,“少爷,皇宫里的宝贝怎么能给我这种小丫鬟用呢?” 黎夜表情平淡,“我说能,就能。” 栖月也抬起了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抓住了他的手臂,“谢谢少爷。” 正在此时,季阳敲门而入,带来了那个冰肌膏。 单看盒子就知道它绝非凡品。 外包装十分精致,木材泛着淡淡的红色,盒面上镶嵌着彩色双鸟图案,满眼都是奢华之感。 黎夜打开盒子,一股草木香味随即散发出来。 那并不是刺鼻的药物味,而是清新的植物香。 他挑了些药膏在指尖,“把手张开。” 受宠若惊下,栖月乖乖伸出手。 黎夜用力恰到好处地把药涂到伤口上。 “换一只手。” 当另一只手被涂抹完毕后,栖月看着眼前人满手药渍:“少爷,我去给您拿毛巾来吧。” “坐着别动。” 黎夜指了指旁边,“去躺会儿吧,我还有封信要写。”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内心翻涌不已,栖月快速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就跑开了。 “真是胡闹。” 望着她那曼妙离去的身影,尽管黎夜面无表情,但嘴角却忍不住轻轻上扬。 坐在软榻上的栖月垂眸注视着手心,直到耳边传来书写的声音才睁开眼睛望向黎夜。 此时的他已经拿起毛笔开始了写作,神色依旧高贵冷淡但专注无比。 他握笔的样子非常优雅,在沉思时眉毛微微皱起。 栖月对着手中尚未干透的药膏轻轻吹气,低下头嗅了嗅香气,并回忆着刚才那一幕温馨的场景。 她心想:也许选择留在这里,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栖月依然记得那时情景。 栖月面容清秀,身姿窈窕,从小因为这个原因遭受了很多非议和委屈。 因此自从到了王府当差后,她就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 但外貌不是好掩盖的东西。 正因为长得出众,王妃院子里的一个强壮的小厮对她产生了兴趣。 栖月心里不愿,又不敢轻易得罪,只能避开他,即便如此也一再遭到纠缠。 有一次,那个小厮竟然直接将她拉进了王妃院子里的一栋楼阁,伸手就往她柔软的身上摸。 她不能忍受侮辱,大声喊叫起来。 正好黎夜的就在附近,听到动静后立刻派人前去查看,这才避免了一场麻烦。 那一天,栖月又惊又怕,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被继父卖给青楼的日子。 她紧紧抱着自己,脸色苍白如纸,全身不停地颤抖。 从远处望去,可以看到黎夜站在侍卫中间,身材挺拔,如同众星拱月。 他的眼神带着些凉意,扫过栖月,然后落在了被制服在地的男人身上,冷冷地说:“把他废了。” 那男人大喊着求饶:“世子,请饶了我吧!我们两情相悦!” 黎夜转向栖月问道:“他是你的情人?”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栖月拼命摇头:“不是!奴婢完全是被逼迫的!” “带下去处理。” 于是,那个小厮嘴被堵上,拖走了,留下一片恶臭。 黎夜走近,“你是哪院的人?” 栖月脚软得跪在地上回答道:“回爷,我是王妃院子里的。” “送她回去。” 于是有人扶着栖月,送她回到住处。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全院,后来,王妃也找来了栖月。 “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在王妃仔细的目光下,栖月抬起了头。 佩兰特意让她稍微打扮了一下来见王妃。 “看你这张脸蛋儿,谁不喜欢呢?如果让王妃知道你长这么好看,肯定不会让你干粗活了,说不准还能到娘娘的身边去当个小丫鬟也好。” 佩兰说服了栖月,让她拨开了刘海,露出漂亮动人的容颜。 “哎呀,真是个标致的姑娘。” 栖月听见王妃身旁的老嬷嬷惊叹了一声。 讲完这话,那嬷嬷又靠近王妃旁边小声说了几句,眼神中闪着精光。 随后,栖月感觉到王妃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说道:“就留下吧,做个三等丫鬟。” 栖月没想到佩兰的话真说中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世子来向王妃请安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她。 世子爷停下脚步,跟随他的贴身仆人也随之停住。 “你叫什么?” 第二十章 从前 栖月听到世子这么问她。 “我……我叫栖月。” “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这时旁边有人答道:“可能就是之前差点被人欺负的那个丫鬟。” 黎夜听了,仔细看了看她,“哦?是挺像的,但也不太一样。” 这时又有人接话:“是不是知晓今天世子要来,特意打扮一番啊?” 这话让栖月脸上有些无奈。 接着她的脸颊被人捏了一下:“嗯?看样子倒不像。” 这件事情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不知怎的传到了王妃那里。 栖月再次被召见。 “你见到过世子?” 面对这样的提问,栖月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很担心别人以为她是故意去遇见世子的:“那天我是遵从嬷嬷的意思去送东西。” 听到这儿,嬷嬷笑了:“王妃说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多嘴。” 栖月不安地看着嬷嬷一眼,嬷嬷对她点头示意继续,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回答:“确实遇见了。” “他还问你名字了?” “是的。” 王妃心中明白,并不只有这些,回想起前几天嬷嬷提出的意见,觉得栖月确实合适。 毕竟儿子府上缺人,要是直接提议娶妻会显得仓促,不如找个他看得顺眼的人开始相处,以后也好说话些。 想到这儿,王妃脸色和蔼起来:“能让世子记住名字的丫鬟不多,嬷嬷,赏点钱给她,调她到主院工作。” 知道了这件事后,佩兰十分开心:“我说对了!你看这模样谁见了都喜欢,做起事情也干净利索。” 虽然做事麻利,但是有时候喜欢偷懒。 佩兰提醒道:“去主院可不能这么懒散了,等到升为二等、一等时,想怎样都行。” 栖月瞥了佩兰一眼,真是知心好友啊。 之后,在嬷嬷的要求下,栖月几次给世子端茶送水,果然引起了世子注意,甚至与她聊了几句。 后来,王嬷嬷就带着王妃的意思来问栖月:“看你挺机灵讨喜的,你愿意去枫林苑,给世子爷当贴身丫鬟吗?” 栖月心里很清楚这些天来的考察不过是为了看她是否适合留在世子身边。 面对王嬷嬷的问题,她心中并没有多少迟疑。 从被自己的继父卖掉到现在,她曾感到绝望至极,在那种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世子出手相救,还不知道自己会流落到哪儿呢。 在她心目中,世子就像是照亮黑夜的太阳,给了她希望与方向。 “我愿意。” 说出这句话时,栖月注意到王嬷嬷点头,似乎对自己很是满意。 …… “发什么呆呢?” 突然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栖月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栖月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手上的药已经差不多完全吸收进皮肤里了,只剩下一小部分有些粘稠的感觉。 “我只是想起了些事,看着您为我抹的药。” 黎夜拉着她的手放在两边,“这几天永宁公主出嫁,宴会在川化举办。我会去参加婚礼,你不需要侍候书房,就好好休息吧。” 听到自己又可以歇几天的消息,栖月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好。” “记住了,别忘了继续涂药膏,让你旁边的丫鬟帮你弄。” “好。” 说着,黎夜靠近了一些,他们的气息几乎要融合在一起,“今天不要用手做任何事了,知道吗?” 栖月不知他为何这么说,疑惑地看着对方,眼神纯净明亮。 黎夜没有忍住,环抱住她的腰直接吻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他都牢牢控制着她的手腕,使那些柔软无力的小手背到了背后。 没有支撑之力的栖月只能无助地依靠在他身上接受着这强烈的感觉。 接着黎夜把双手分别置于她的手腕处和腰部,让她更加紧贴着他。 一番亲密之后,栖月喘着粗气,被压制住的手还放在背后,胸前随着呼吸起伏。 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水面上闪烁光芒的一颗明珠。 黎夜注视了一会儿,轻轻推开她一点距离。 然而栖月已经失去了力气,在对方的大手下只能后仰着身子倒向软榻上。 几乎瞬间她明白了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 难道…… 他竟然打算在这个房间里…… “世子,停下。”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对方堵住了。 紧接着,黎夜取下了她腕上的红色丝带并系紧在手腕上:“现在你的手受伤,这段时间还是先别用了。” …… 栖月在床上咬住枕头角,不明白为什么传说中对女人无感的世子竟会有如此举动? 昨夜之后她几乎是昏睡过去,幸好今早醒来感觉还不错,可能是他派人帮她清洗过了。 透过绣着兰花图案的轻纱帐,能看到黎夜正在穿衣服。 听见帘子内有动静,黎夜大步走去掀开布幔,见到躺在那儿害羞低头咬被角的样子笑了出来:“咬被子做什么?” 栖月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直视他的脸庞,光是在同一个空间就让她心跳加速,脑子里浮现起昨晚种种不可思议的画面:他们居然会在书房里…… 而且被他带回屋之后,又折腾了一会儿。 昨天的事情似乎对他没多大影响,只见他神采飞扬,本来就帅气的脸庞好像更加精神了几分。 接着黎夜的心情很好,根本没跟她计较什么,只是拍了拍栖月的脑袋:“你好好待在家里养着,我出去两天就回来。” 简单说了两句后,他弯下腰亲了一下栖月,然后离开了屋内。 栖月抚摸着自己柔软的嘴唇。 她拉开窗帘向外望去,只看到一个笔直的身影。 今天他穿了一件浅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淡绿色纹饰的玉带。 在阳光照射下,整个人显得既高挑又挺拔,散发着天生的贵族气质。 栖月心里不由微微一缩,泛起一丝不舍之情。 不论自己内心感受如何,她都明白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发脾气。 她不过是一名普通侍妾,与讨人欢心的小狗差不多,在高贵的人眼中,顶多就是个消遣罢了。 世子离开后,并没有下人进来叫她起床,她就知道肯定是世子提前交代过不许打扰。 全身乏力,也没心情移动位置,索性就这么躺着做一天贵妃吧。 迷迷糊糊又打了个小盹,直到快到了时间才爬起来。 第二十一章 买酒喝 还没走进平日上课的那间屋子,栖月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苦涩避孕药味儿。 帘子轻动,她走了进去。 崔嬷嬷带着笑容,“喝了吧。” 栖月走上前坐下,一口气将整碗药汤喝了下去。 喝完后,崔嬷嬷递过来一块蜜饯,栖月含着咽了下去。 随后崔嬷嬷说道:“听说世子让你再休几天假?” “伤还没完全好,殿下要去参加宴会,不需要有人伺候,所以叫我好好休息。” “王妃也跟着去了,府里暂时没了主事之人。” 崔嬷嬷笑着继续说:“其实我也挺想休息两天的,明天你也不用这么早起来赶过来学习。” 栖月笑着答应了。 这时,崔嬷嬷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些点心上来,“这是我的媳妇做的甜品,你拿回去慢慢吃吧。” 事实上,崔嬷嬷对栖月的态度挺复杂的。 本来她是看不起这个依靠容貌讨生活的姑娘,作为教导她规矩的老嬷嬷,也曾对栖月苛刻挑剔不已。 但在相处过程中发现,这个小女孩其实聪明懂事且讨人喜欢。 特别是上次静安寺事件之后,崔嬷嬷开始对她有了好感。 那天晚上,如果换作其他情况下述说真相——是崔嬷嬷出去抽签才导致当时没人保护自己而出了意外。 她本可以直接指出,但最终栖月并没有揭露这一点,而是把过错全部揽到马僮身上,没有提及崔嬷嬷求签的事。 要知道如果此事传开,即便是为王妃效忠多年的老嬷嬷,也免不了受一顿责罚。 考虑到崔嬷嬷的年纪大了,真挨上这顿打,恐怕性命堪忧。 正因为如此,现在她对待栖月比起以往来简直可以说是关爱有加。 栖月和崔嬷嬷相互客套了一番。 最后在崔嬷嬷坚持下,她提着点心回去了。 栖月留下一些给林儿,又拿了一份送到佩兰那里。 主子们出门了,他们的亲信大多跟着走了,现在府里大家都清闲了不少。 “你在枫林苑过得怎么样?” 佩兰好长时间没见到栖月了,关切地问道。 “挺好的。” “我听说了静安寺的事,很是担心你,只不过这边事情多,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佩兰有些内疚,毕竟当时没能去看望栖月。 “没关系,我都理解的。” 栖月握住了佩兰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身为侍女,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况且栖月从前也做过不少杂活,明白每天都有一大堆事要做。 “你家人最近来看过你了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栖月会突然提到这个,但佩兰还是回答了:“他们还没来,应该这两天就会到了。” 栖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佩兰:“这是王妃赏赐的一支金钗,我想把它当了。” 王妃给了两支,栖月只拿一支出来说是当掉,这样就算哪天需要用到,至少还剩下另一支可以应急。 佩兰接过来仔细看看,“这么漂亮的首饰,不好卖出去吧。” “不要紧,卖不掉我就留着。” “你这丫头!” 佩兰叹口气。 “这么值钱的东西交给我,难道不怕我私吞了吗?” 栖月笑了笑说,“如果你喜欢就直接给你也行啊。” “你怎么这么说呢!” 佩兰嗔道,“放心好了,如果我弟来了我会让他去办这事。” 栖月拿出了一些银两,“麻烦佩兰了,请用这钱让他去买酒喝吧。” 回到院子时,林儿正坐在一棵杏树下吃着糕点。 “别吃太多,小心肚子撑着。” 栖月温和地说。 一听这话,林儿不敢再多吃。 毕竟这是崔嬷嬷特意留给栖月的东西,并不是她的份儿。 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栖月安慰道:“明天再继续吃吧。” 林儿立刻开心起来,“好的,明天接着吃!” 果然,还是孩子的脾气。 走进屋内后,栖月拿起了针线筐,找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开始绣起荷包来。 不久之后林儿也跟了进来,端着一杯水放在桌上。 “厨房里有一些林檎果,我和厨师关系不错,他给了我一些。把这些林檎果泡在井水里面,味道特别清凉可口,你要尝一尝吗?” 林儿平时对美食颇有研究,算是个小馋猫了。 栖月停下手中的活计,尝了一口那冰凉甘甜的水:“真的很好喝,酸甜正好。” 林儿得意地笑了起来,凑过去看栖月手里的活:“这是在做荷包呀?你是要送给世子殿下吗?你的手指不会痛吗?” 栖月有些害羞,她干的多是力气活儿,这种精细的活计倒不太拿手:“手掌上的伤口好多了,手指没受伤,勉强还能做事。你看这个香囊是不是有点丑啊?” 林儿用手掩着嘴轻笑了一声:“其实还可以啦,就是能看出来不怎么会做。” …… 永宁公主已经快三十了,驸马是她自己争取来的,算是非常独立坚强了。 婚礼办得很隆重,京城里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而且这驸马还跟邕王妃的家族有一些亲戚关系,这事儿在王府里也是个热门话题。 林儿天天听到外面的议论后,就回院子来告诉栖月。 栖月伸出手让林儿给她涂药:“皇家出品果然厉害!小姐,你的伤都快好了!听说皇家那些药膏一小罐子就能卖到十个银子那么贵!” 林儿看着栖月的手心,好像真的闪着金光似的! 栖月笑了笑,收起手来,“是啊,我也有耳闻。” “殿下可真是疼你啊。” 林儿感叹道,又笑着。 “今天厨房送青苹果来了吗?” 栖月问。 “小姐想喝我自己熬制的青苹果汤吗?” “我觉得很好喝,想也让殿下尝尝。” 林儿点了点头,“好嘞,我现在就去看看有没有。” “等等。” 栖月走进卧室,掏出几个小银块递给林儿。 “一半给厨子们表示谢意,剩下的给你自己买东西吃吧。” 林儿开心地答应了,风一般跑出门外。 近日天气逐渐转凉,白天依然晴朗温暖,但傍晚时分却开始早黑,并且还会下点毛毛细雨,增添了几份凉意。 栖月下午洗完头本想着吹自然风凉快凉快,哪知夜里突然降温,等到需要出去工作时头发还没完全干透。 栖月换下了窄裙穿上了件淡绿色长袍,这才端着由林儿准备好的苹果汤慢慢走了过去。 正房的小书童正在熟练地点蜡烛、上油灯。 这里是全府最亮堂的地方之一,从屋里到院子里挂满了灯笼,四处通明。 第二十二章 虚惊一场 栖月把汤放在茶水室中,让人打一桶冷水来冰镇这饮料。 这类果子做的果浆冷的好些。 没多久就有侍女来说,请栖月进去送果浆了。 仅仅两天不见,但栖月感觉自己仿佛许久未见他似的。 想到即将再次见到太子,她心跳加速起来。 栖月端着泡好的绿茶和那杯特制的青苹果汤进屋。 黎夜静静地坐在灯光下,穿着一身深紫袍,容貌英俊潇洒,神态平静自若。 “殿下,您的茶。” 栖月首先将绿茶叶放在桌前。 “嗯。” 他表情冷漠,眼睛一直盯着书本,好像外面的世界都不在他心里留下一丝波澜。 栖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中涌起一抹淡淡的失落。 虽然他们是彼此熟悉的人,可在王府里,他是她的主人,而现在她只是一个侍女罢了。 想到这儿,栖月的心中泛起了各种复杂的感受,甚至都提不起劲将手中那壶水果茶送出去了。 最终栖月还是带着那壶水果茶回去了,在茶室里自己先喝了两杯。 无论是作为一名仆人还是府里的贴身丫鬟,按照道理来说,都该讨好少爷的,这些茶根本就不应该由自己来享用。 但是栖月个性有点倔强,面对少爷那种冷冰冰的态度时,忽然就感到了心痛,就像被人刺了一样。 她的内心充满了小小的愤怒,既对着自己生气,又对着那位世子不满。 然而她没有说出来的资格,更没有地方可以诉说,只能以不主动亲近世子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没过多久,书房来了很多贵客,栖月准备好了茶水打算过去倒茶。 季阳却把她叫住:“小姐,世子吩咐过了,今后只需你单独侍奉就行,在宾客较多时让锦儿去泡茶就好了。” 说着指了指身旁跟着的一个丫头。 栖月一时之间有些愣神,而锦儿已经走过来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盘和点心。 季阳笑眯眯地说:“咱们的主子心疼姑娘您,不愿意让你太累。” 此刻大门敞开,室内温暖的灯光照亮了门外站着的季阳和栖月。 客厅内坐着几位客人,听见门开的声音有几位转身朝外望去。 不经意间栖月也往里看了一眼,刚好与叶杰的目光相遇,对方给了她一个笑容。 不知为何,想起了之前黎夜告诫的话,栖月下意识地挪了一下身体,试图躲避开视线。 “叶杰。” 这时耳边传来了世子低沉且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 “殿下。” 对话之间,栖月发现叶杰柔和的目光已然收了回去。 紧接着她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却又尖锐逼人的视线正集中在自己的后背上,一种莫名的颤栗从脊柱末端慢慢向上蔓延开来。 幸好此时有人关上了房门,让一切归于平静,栖月趁机告退回到了茶房。 今晚似乎有什么重要会议似的,一波大人刚走不久,又迎来了新的一批穿着普通衣服但身份不简单的男子。 这些人长期住在院落外的地方,据说都是家中的贵宾。 自栖月到书房以来,经常能看到他们找世子商谈事情。 而且这些人做事非常隐蔽低调,总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直到一切都结束,已是深夜。 栖月平时睡得很早,现在已经开始打盹了。 现在添茶也无需她操心,她真是闲得发慌,在茶房里的小桌上趴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人轻轻碰她的手,栖月微微缩了缩,睁开眼一看。 黎夜那张好看的脸正对着自己,吓得她立马跪好给他行礼。 “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不能来吗?” 黎夜的声音有点冷,语气里有些让栖月感到害怕的东西。 怎么突然就这么生气呢? 茶房里灯光有点暗黄,黎夜大部分面容都躲在影子里,看不真切。 “咱们府上哪个角落是爷您不能去的呢?” 栖月抿了下嘴说。 黎夜的眼神盯着她,让她又有了些莫名的感觉。 他给自己倒了小半杯茶,尝了一口后眉头皱了一下:“这什么东西?” 原来黎夜拿起的那个茶壶,正好装着栖月今日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果浆。 “这是山楂浆,是林儿做的。” 栖月答道。 黎夜听了,把杯子放下:“你还真挺会享受。” 栖月伸手拿来一根小棍子拨弄起了灯芯。 灯光明亮了起来,终于能清楚地看到对方面部轮廓了。 但是看不太出世子的表情,这让栖月有些担心。 大家都知道,世子之前一直被留在京城做质押品。 虽然表面看起来很高傲冷静,但其实脾气并不好。 要是府里有人犯错了或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几乎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即便多年来仰慕着世子,栖月也不敢太冒失。 “托爷您的福气,才能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栖月小心翼翼地说。 “难道你忘记了我说过什么了吗?” 黎夜眉间皱成了一团,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更加明显。 栖月心头一紧,“爷说的,我哪敢忘记。”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偷偷去看书房?” 果然是因为这个事儿。 在这种场合下,不论是对还是错,最终都会被当成错误。 可栖月却不准备轻易低头。 “爷你让锦儿顶替了我的活儿就算了,还不让人家见一面?” “好几天没见爷了,我想看一眼,这也错了吗?” 栖月眨巴着眼睛问道,她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特别明显。 “就知道花言巧语。” 栖月慢慢地挪到黎夜生边坐了下来,并将自己的脸靠在他胳膊上。 “真的很想你了,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声音带着些许哀愁和埋怨。 趁此机会说了自己心底话,眼睛也透露出几分难过的情绪,只可惜坐在旁边的黎夜是看不见这些细节的。 要是他真的不相信也就算了。 黎夜一把拉住她,“想念我了?” 栖月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但是黎夜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嘴角虽有弯曲,却毫无笑意可言。 “我听说那天叶杰救你时挺危险的?” 不知道为啥话题突然转到了别人身上,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失望,但毕竟主人开了新话题,只能跟着走。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多亏了叶大人相助。” 第二十三章 晚点再说 栖月微笑着回应。 黎夜看着她的笑脸却觉得有点别扭,甚至有种刺痛感。 他伸手盖住了栖月的眼睛,遮住了那双明亮的眼眸。 他心里很烦躁,也特别生气,这股情绪几乎难以控制,他实在不想再从栖月嘴里听到任何关于别的男人的话。 栖月感觉反应有点不对劲,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遮住自己的眼睛。 还没等她想明白,他就俯身吻了下来。 他的手一直覆在栖月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拉近她。 这个吻带有惩罚的味道。 他的嘴唇毫不留情地磨蹭着,仿佛要通过这一吻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告诉给栖月。 栖月被他气势吓到,本能地想缩回去,但他却更用力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个吻席卷了栖月所有的感官。 眼睛上是他温柔的手掌,鼻间弥漫着他带来的竹香和茶香,耳朵边是口水细微的声音。 栖月感到几乎不能思考,也不能呼吸。 当他终于松开她时,栖月的嘴唇都有点肿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摸了摸嘴唇:“有点儿肿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委屈和埋怨。 黎夜一把将她揽进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只是肿了吗?” “只?” 栖月伸手抱住他,生怕他会突然又做什么让自己吃不消的事,“爷,今天怎么了?” 她清了清嗓子,娇滴滴地问。 黎夜内心的烦躁感原本正一点点升腾起来,但她这么一问,倒也不想再发作了。 他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不愿意在这种事上跟个丫鬟计较。 那些让他心烦的理由,也不好直接说出口。 “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他故意压低了嗓音问。 “已经好多了。” 栖月坐直身体,把油灯移得近些,“爷你给的药膏真的管用极了,那些小伤痕基本都不见了,只剩下几个深点的疤还有些红。” 栖月摊开手掌,在灯光下给他看。 黎夜看了一眼便握住她的手。 接着站起身来,顺便也把她拽了起来。 他们一起回到了枫林苑。 …… 府里头有婢女背地里骂栖月狐媚,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可是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之后,她认为这称呼是在说世子。 昨天晚上他捂住了她的眼睛,放大了所有的感知能力,似乎非要逼得她把自己的每个念头都说形容出才罢休。 栖月没办法招架住,最终害羞得流下了眼泪,这才让他露出笑意。 想到昨晚说过的那些羞涩的话,栖月现在还脸红。 “怎么了?” 林儿刚进屋就发现栖月正在缝东西,目光茫然,好像在凝视着地面。 天气变凉后,很多人都染上了风寒。 林儿担心栖月是不是生病了,赶紧上前用自己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被林儿的小手一碰,栖月打了个冷战,这才回过神来。 “没、没事。” 栖月脸红得像苹果,心里暗自抱怨怎么会突然想起昨晚的事! 不能想了! 林儿担心地看了看栖月,见她神情还算正常,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你那荷包绣得怎么样了?” 栖月把手里未完成的东西递给林儿,“总感觉太简单了些,我打算买点金线来添进去。” 林儿立刻说道:“何必去买呢,我去崔嬷嬷那要一些就行了。” “这样会不会麻烦崔嬷嬷太多了?” “放心吧,崔嬷嬷不会介意这个小事的。” 说完,林儿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栖月看着她迅速离开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好至少明天去见崔嬷嬷的时候,还得带点碎银子表示感谢。 外面买的确实挺折腾,还不如直接找崔嬷嬷帮忙,顺便还能送点人情呢。 这么想想,栖月觉得林儿提的建议挺不错的。 没过多久,林儿抱着针线回来了。 “姑娘你看,崔嬷嬷不但给我们拿了金线,还给了些许银线呢!” 栖月翻看着这些材料,数量还真不少。 于是从自己的小钱包里拿出一点零碎银子,“你先去大门那里看看,要是有卖东西的人来,帮我买几斤芝麻饼。留下一半咱们自己吃,另一半送给崔嬷嬷吧。” 一听有吃的,林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好咧!” 没等多久,她不仅带回了芝麻饼,还有一个大夫。 “姑娘,这位是世子请来的给您检查身体的大夫。” 那位大夫还对栖月微微鞠躬致意。 栖月侧身以示谦逊。 毕竟这位也是皇宫御医院指派过来的人。 尽管只是低品级官员,但毕竟代表着官方的身份嘛。 这位大夫非常和气,给栖月仔细检查了一下后表示没问题,接着解释道:“世子吩咐让我来看看您的脉象,并且为您准备了一种可以保养双手的药水。” …… 日子一天天过去,栖月手中那个小小的荷包终于绣满了图案。 可当真要做成礼品时,栖月又觉得自己这个手工作品拿不出手了。 “其实世子什么都有了,你这份心意就很珍贵啊!” 林儿安慰她说。 明天就是世子生日了,整个王府现在都已经热闹非凡。 这几天王府可以说是人满为患。 最近邕王在战场上接连攻占了两个重要的城池,战功显着。 而且听说邕王妃也要返回封地了,很多人借此机会纷纷来到王府拜会。 当前皇帝身体虚弱多病,太子却没有后代继承权的问题悬而未决。 这让许多大臣心中有了各自盘算。 据说前来庆贺的礼物种类繁多,既有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也有价值连城的宝贝。 面对着手里这件亲手制作的作品,在这样豪华庆祝场合前,栖月感觉自己这份小礼物简直拿不出手…… 这几天大家也都挺忙的。 王妃在少爷生日那天赏了府里所有仆人,不管地位高低,每个人都有两银子。 虽然对一些高职位的仆人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但大多数普通仆人却因此干劲十足。 林儿还小,来府里不到半年,得了这两银子可开心了,“我娘说了这钱不用交家里,下次出门我想去樊楼吃一顿。” 林儿正处在爱吃的时候,说的话也很天真。 “樊楼可不止两银子呢。” 林儿笑了笑,没当回事:“姑娘打算什么时候送荷包?” “少爷还在忙,晚点再说吧。” 第二十四章 谁说不喜欢 今日外院里头摆了好几张大桌,请来的都是少爷的朋友亲戚。 等到黎夜处理完这些事,已经到了晚上。 他虽然喝了酒,但还算清醒。 最近天气又转暖,栖月穿了一件薄纱短衫,里面配着新的翠鸟花纹抹胸,一头长发挽成简单的髻,鬓边别着簪花。 这些花是崔嬷嬷今天送来的。 崔嬷嬷嘱咐道:“如果少爷对你满意,怎么可能不满意你的荷包?打扮得漂亮些,多说几句吉利的话。” 这些,崔嬷嬷本来是不用帮栖月准备的。 但她想到栖月曾在静安寺的恩情,如今对她很是关照。 今年世子过生日,跟往年不太一样。 听说陛下已经答应了让世子和王妃回去的事,今天宫里还专门派太监过来传旨。 要是今晚能让世子心情愉快,说不定近几年他都会记住这一刻。 崔嬷嬷对栖月颇有好感,觉得她留在后院正好合适。 以后如果有子嗣留下,她的后半生也有依靠。 于是栖月今天格外精心打扮,比平时显得更加娇媚。 这样的装束并不适合待在枫林苑,她便让林儿出去等着,自己则端了解酒汤慢慢走过去。 院里已经有婢女在那儿,云彩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 云彩身边的丫鬟见到栖月打扮,脸上满是不屑,立刻拽了身边另一位婢女向栖月看去。 “瞧瞧她那样子,还真是应了锦绣姐姐说的话。” 这两个丫鬟与锦绣关系很好,因为锦绣被卖出去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 “就只知道讨好献媚,真让人恶心。” “别提了。锦绣的遭遇你们还没长记性?” 云彩冷冷地说。 那两个侍女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咽下了想说的话。 栖月听不见那些人说啥,但能感觉到有些人的目光对她充满了敌意,也瞧不起她。 不过,这跟她没啥关系。 选择这路时,她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佩兰是她关心的人,为了他她可以解释也可以哄着他。 但是其他人,她何必在乎他们的看法呢? 季阳刚刚把世子扶到屋里躺下,便看到栖月手里拿着醒酒汤在门口。 “季阳大哥,这是我刚煮的醒酒汤,可以带进去给殿下吗?” 栖月微笑着,灯光下的笑容格外迷人。 “请进吧。” 季阳侧身让出路来。 眼下世子正需要有人伺候,季阳本打算找个心细的丫鬟进来帮忙。 屋里的香炉中燃着檀香,淡淡的香气慢慢地弥漫开来。 黎夜半撑着脸颊,慵懒地靠在床上,眼睛微微眯着,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润。 衣服松松垮垮地敞开着,露出里面洁白的内衣,整个人显得轻松自在,与平时判若两人。 “爷。” 栖月轻手轻脚地走近,将醒酒汤放到桌上,弯下身子轻轻叫了声。 黎夜扬了扬眉毛,睁开眼瞥了她一眼。 栖月笑道:“今天我还未来得及给爷送上祝福,希望你年年安康。” 黎夜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让她坐在床边:“正是这样。年年都要平安,最近我准备回沧州一趟,你跟我一起吧。” 栖月愣住了,“世子爷要回去吗?” 黎夜点了点头。 他的神情自若,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栖月看出他今天的心情很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 栖月问道。 “快了。” 黎夜的眼神一闪,双手紧紧搂住了栖月。 如此亲密接触让栖月闻到了对方身上轻微的酒气,猛然想到手中的醒酒汤:“爷尝尝吧,这是我亲自煮的。” 但黎夜却摇了摇头,“今天喝多了,肚子里很胀,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栖月听了,手指不由得纠缠起来,低声道:“好吧。” 她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荷包,轻轻分开黎夜的手臂:“爷,这是我亲手做的,算是点小小心意。” 黎夜疑惑地睁开了眼,在烛光下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小袋子。 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栖月都有些难为情了。 她的针线手艺确实一般般,绣出来的图案线条有点僵硬,虽能看出个大概样子。 “这是什么?” 黎夜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看向栖月。 栖月的脸突然红了,像是被晚霞染上了颜色。 她的眼神快速地在荷包上扫过,然后又转头看向黎夜。 “牡丹寿纹?这个寿纹还好,四四方方的,但这些鸳鸯和牡丹……” 他声音缓缓地停了下来。 栖月抱着他胳膊,有些撒娇又有些生气地说:“爷,我绣了一月呢。” “你一个月就绣出了这个?” 他语调中带点玩笑,侧目看着栖月。 栖月一把甩开他,坐着生气地看着他:“爷若不喜欢,那就还给我。” 黎夜放下荷包,摸了摸她鼓起的小脸蛋:“谁说不喜欢?” “爷?” 她警惕地看着他,担心他会因为喝多了惹出什么事。 黎夜却往前一倾,几乎压到了她身上,“你今天真好看。” 刚才还有点头晕没仔细瞧,这时他才发现栖月打扮得特别亮眼,有一种平时见不到的魅力。 栖月因为与他对话而激动,眼睛变得像早晨的黑珍珠一样湿润。 由于离得太近,她好像有些害羞,白嫩嫩的脸庞看起来格外可爱。 “是为了庆祝我的诞辰吗?” 他伸手玩弄着她头发上的珠花。 栖月点头答应,细嫩的脖子也跟着动起来,脸上带着一抹娇羞。 栖月刚进来时其实很希望他注意到她的装扮,可真的当他认真盯着看时,她又不好意思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烫,想要推开他。 她才刚刚碰到他的胸口,就被他紧紧握住了手腕。 “算是给礼物吗?” 他笑着问,眼中透着几分酒后的温情。 栖月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目光。 她甚至认为这不是因为喝醉了酒才有的表情,而是因为她自己让他显得这样温柔。 他的眼神仿佛让她定住了一般,全身都无法动弹。 “看来确实是。” 他边说边强势地搂住了栖月细小的腰身,力气中带着些霸道。 他笑了笑,低下头看着她。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嘴唇仿佛抹了一层蜜似的诱人。 黎夜弯下身子,用唇贴着她的柔嫩嘴唇。 仅仅片刻之间,他那双冷凉的手已经放到了她柔软的腰际。 栖月感觉到他的指甲轻轻拨弄,整个身体都起了战栗。 ... 第二十五章 帮你上药 当晨光微现,栖月醒来时发现正被黎夜的大手环抱住怀里。 “爷,我得先回去了,换身衣服还得去崔嬷嬷那里。” 栖月凑近他耳边低声说。 黎夜昨儿喝了不少,现在还有点头疼,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手松开后就转身继续睡觉了。 林儿早已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等着她,栖月迅速换上新衣就匆匆赶往永安堂。 到了地方先是服了药,接着便跟崔嬷嬷聊天。 崔嬷嬷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栖月,笑眯眯地问道:“昨天我在王妃那听到殿下打算带你回沧州,这事儿你知道不?” 栖月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殿下昨天已经告诉我了。” 崔嬷嬷拉着栖月的手叹了口气说道:“这一趟走了沧州啊,再想见你恐怕就得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喽。” “我还记得您老家好像是沧州那边的吧?为什么不求王妃让您一块回去呢?” 崔嬷嬷微微一笑,眼神里透出一种对小怜的理解与宠爱之情。 “你在王府待了这么久也应该明白,当初世子为什么会进京城来。虽说他已经得到了允许可以重返故土,但像咱们这样的人却是无法随行的。” 看到栖月如此在意自己,崔嬷嬷便多透露了一些消息:“殿下这次回沧州后呀,估计王妃很快就要给他张罗亲事了。” 听闻此言,栖月的手不由得一顿,眼神黯淡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对于这类事态的发展崔嬷嬷见识过不少,所以她能体会到栖月此刻的心情。 但她也清楚小姑娘还年轻不懂事、心肠又好,便宽慰道:“别太担心了孩子,殿下既然决定带着你走自然是对你有意思。将来等新娘进门了说不定也能生个小娃娃呢!” “可是长期服用这种避免怀孕的汤剂总归对身体无益。” 崔嬷嬷补充道。 栖月心里虽苦但还是感受到了崔嬷嬷的好意,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回复道:“谢谢您的建议,我心里有数了。” 待到黎夜生离开府邸前往朝廷办事之后,几个下人开始打扫起了房间。 其中一个正在整理桌面的仆人注意到了罗汉床上的小物品并随手将其拿起。 云彩正好路过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于是也加入了讨论。 “这个东西是从哪弄来的呀?我的天呐,你瞧瞧这针线活!” 一众丫鬟们见状纷纷捂着嘴笑了起来,有人还开玩笑地说:“我家那只有十岁的妹妹都绣得比这个强多了,这么简陋的东西拿去给世子看不是在丢脸嘛。” 夏儿听了也跟着笑嘻嘻地把荷包传给大家轮流打趣一番。 最终轮到云彩手中时她简单扫了一眼然后开口讲道:“嗯,这做工确实有些粗糙。我想殿下次次出门肯定不会带上它的,还是收起来吧。” 夏儿听了撇了撇嘴,“姐姐,这种东西直接丢掉就好了吧?放在爷的荷包箱里,完全不合拍啊。” 云彩轻轻瞥了一眼:“咱们这儿谁能擅自替爷做主?既然没被扔掉,那自然有它的价值。” 现在云彩已经是枫林苑的一等丫头,其他小丫鬟自然不敢反对她的话,只好乖乖地把栖月送来的荷包收拾起来。 这件事云彩没让夏儿来办,而是交给了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小丫头。 夏儿和锦绣关系好,锦绣被卖掉之前,夏儿对栖月就已经很不满了。 自从锦绣走后,夏儿更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栖月在世子面前耍了手段。 云彩交待完就走了。 夏儿来到那个小丫头身边,一脸烦躁地说:“赶紧放箱子里藏好吧,真是丑!” …… 栖月上了早课后,便前往王妃的院落伺候用膳。 今天王妃心情极佳,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栖月行礼之后就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等待指示。 栖月注意到,虽然王妃性格温和,从不为难他人,也不会说尖酸刻薄的话,但即便她看似随和亲切,骨子里却带着几分冷淡高傲。 就像此刻,王妃宁可与身边的嬷嬷交谈,而把栖月当作一件摆设般的物品对待,连个眼神都不曾给。 栖月低着头,尽量减低存在感。 她心里明白得很,像王妃这样身份尊贵的女子,是绝对不会真正看得起自己这样的人。 既然如此,何必自讨苦吃地去巴结呢? 若不小心过了度,原本的善意就会变成让人厌烦的行为。 所以她从未奢望过王妃会喜欢自己。 自从昨天黎夜生日过后,府里最要紧的事就是回沧州。 这会儿王妃正和嬷嬷讨论回家乡需要筹备的各种事项,满脸的笑容十分明显。 最初王妃只打算一个人回去安排黎夜的婚事。 如今听说黎夜能陪她一起回去,更是兴奋不已。 这时王妃忽然看向了栖月这边。 王嬷嬷随即问道:“栖月,你可知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回沧州吗?” 这消息是从崔嬷嬷那里听来的,栖月假装自己不知情。 “不知道,嬷嬷。” 王嬷嬷转而看了王妃一眼,在见对方微微点头后接着说:“是王妃开恩让你跟着我们一路上继续服侍世子。” 栖月立刻跪下来谢恩,“多谢娘娘。”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沉默未语的王妃才开口,语气平平无奇地说了一句:“沧州那边环境复杂,你要注意言行举止得体才行。” “奴婢知道。” 栖月忙完中午的事情回到住处时,林儿已经准备好饭菜等着她。 一看见主人进门,马上盛好了饭。 吃饭时栖月才发现林儿的脸颊上泛着红肿像是挨打后留下的痕迹。 “你的脸怎么回事啊?” 林儿眼神闪躲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坦白:“今天去领饭的时候遇上了王妃院子出来的人。” 她看起来有些委屈:“我什么都没干呀!刚开始她们还以为我是枫林苑那边的小丫鬟对我还挺友好。等到得知真相态度马上就变了,我就忍不住回了几句。” 听罢这话,栖月放下了药膏…… “快过来。” 栖月挥挥手。 林儿过去,脸上写满了惊喜:“姑娘,这可是皇宫里的宝贝,怎么可以用在我的身上呢?” “我不是也跟你们一样是仆人嘛。” 栖月微笑着说,“来,先蹲下,我帮你上药。” 第二十六章 说的没错 林儿乖乖蹲了下来,眼圈里蓄满泪水地看向栖月:“姑娘……” 见到这一幕,栖月心里也起了些涟漪。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一旦有人对自己好一点,就好像得到了天大的恩赐一般难以忘怀。 林儿不好意思低着头一边抽噎一边开口:“你现在是府里对我最最好的人了。” 栖月将小木盒递给了林儿,“别哭了,赶紧上点药吧。” 林儿连忙用袖口擦掉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别让这件事耽误了您吃饭。” 接着栖月坐下来开始用餐,目光却没从正在小心翼翼擦拭脸部伤口的林儿身上移开。 处理完之后,林儿一脸不甘心地说:“那些人真是势力,完全不知道你在王府中的地位多么受宠。” “要是真受欢迎,你就不会受到这种对待了。是我拖累了你啊。” 栖月带着些许失落说道。 林儿靠近栖月安慰道:“姑娘言重。” 她闻着手中药草散发出的清新气味,坐在了栖月旁边说道:“实际上王妃很讨厌她的侧妃们。” 这话引起了栖月的兴趣。 林儿继续说道:“这是我娘亲告诉我的。” 而她母亲其实还说过一句,要让林儿离得远一点栖月。 “姑娘之前住在沧州吗?” 栖月点了点头,确实,在获救后便直接去了那里,只是那时候总是遭到欺负,并没多少心思关注周围的情况。 “你应该了解王爷家里有很多妾室吧?” 这倒是事实。 “王妃与王爷表面上相处得还算不错,但实际上并不亲近;反倒是王府中的其他女子受到了不少青睐。” 林儿轻声补充说:“后来王妃开始信仰佛教多年,尽管对其他妻妾表面上以礼相待,可内心还是瞧不起这群人的。” “规矩很多,下面的人也不敢太过分。如果有哪个胆敢挑战权威的话,肯定会落得非常悲惨的结果。” 林儿压低声音讲述。 “因此王府里的仆人都看不起小妾和她手下的丫鬟。” 林儿不平地道出了心声:“但你并不是那种身份,为什么还会遭受非议呢?” “以后避免与她们发生争执最好,受伤最多的总是咱们这些弱势群体。” 栖月握紧了林儿的手。 听完之后,林儿轻轻点头。 “等过一阵子我要和世子回到沧州老家,不确定能不能带你一起。” 听了这个消息,林儿急切建议:“那地方冬天极其寒冷,得多备几件御寒衣物才行。我这就帮您准备起来。” “不着急,离出发还有段时间呢。” 栖月摆摆手安慰,“想不想跟我一块回去呢?” 经过短暂思考,林儿说:“挺想去的,但这样的事我们说了不算数吧?” 然而栖月回答:“确实如此,不过我能试着去找崔嬷嬷商量一下。” 闻言后,林儿似乎看到了希望之光闪烁在眼中。 “万一她不同意,我就去求我娘帮忙。我幼时生活在沧州,自从跟随世子迁移到京师以后,我妈也被派遣管理附近的农庄,我就随她一同搬来这里了。” “那你老家是沧州的?” “嗯。我不少亲戚都在那边呢。” 林儿想了想说:“要是崔嬷嬷帮不上忙,我就给我母亲写封信问问。” 林儿笑了笑:“我真的好想回沧州啊!” 听了这话,栖月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她原本担心一个人去沧州会感到孤单,现在有林儿陪着,觉得好多了。 一说起沧州的事情,两个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栖月虽然不是地道的沧州人,但她的家乡距离那儿很近,风俗习惯和饮食口味也都很接近。 “要能跟你一块儿回去的话,我保证带你吃遍全城。” 想到这,林儿都觉得自己馋得流口水。 ……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后,栖月下午特意去找佩兰。 佩兰还在工作,不过负责的人看在栖月面子上让佩兰提前收工。 佩兰拉着栖月回到她们曾经一起睡过的那间大宿舍,在床铺底下找出一个装着泡菜的罐子。 翻找一番后,她从里面拿出来个有些发酵味儿的牛皮袋。 鼓捣了几下,才掏出两张银票出来。 “之前你托我当掉的金簪换来了整整二百两!” 说着把银票递给栖月。 没想到值这么多,栖月惊讶地看着手里的银票:“这么多?!” “我弟弟还觉得吃了亏呢,觉得那家店出价太高给得太爽快了。” 佩兰略带惋惜地说:“没见过这样的好货色吧。” 接过银票,栖月咬了咬嘴唇,抽出其中的一百两递给佩兰:“你们俩真是帮了大忙,这一半给你们做报酬吧。” 见状佩兰不乐意了:“你别把我当成爱钱的小人。再说你前阵子已经给了我弟弟一些钱作为辛苦费了,这点事哪至于再收那么多啊。” 看到佩兰说什么都不肯接受的样子,栖月觉得挺对不起她。 于是取下自己的腰包递过去。 尽管只有十几两碎银,可对她而言也攒了好几个月呢。 “那就麻烦帮我把这个给长军当作心意。这差事虽不算危险重重,但也算是点小小的心意。留着他将来成家用吧。” 知道这样推辞只会更麻烦,佩兰便接过来说道:“说到成亲嘛……他还早呢。哎对了,过些天我也可能要随主子前往沧州,不知道你会不会同行?” 听到这里,栖月惊喜交加:“真的假的,你也要一起去?!” “这一路上少说得半月时间,总得带着几个伺候的人才行。我们这些干力气活儿的肯定得去。” 佩兰笑笑回答道。 “真是太棒啦。本来我还挺愁独自上路呢!” 可是佩兰却有点担忧:“你不是说过以前在那里时,因为出身问题受尽白眼吗?” 栖月听闻这件事,也是愣了一下。 佩兰不太好意思说得太直接,就问道:“要是世子知道了,你会不会受影响?要真是影响了你,倒不如干脆就留在京城里。” 在进王府前,栖月是从青楼里被救出来的。 她刚进去不到一天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来到王府后,养了好几天的伤。 栖月其实不太明白府里的那些丫头为什么会对她那么不好,但那时她的日子真的特别难过,甚至比在继父家里还惨。 “你说得没错。” 栖月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七章 一直想告诉你 …… 佩兰的话确实让栖月放在心上了。 这事儿不小不大,关键看主子态度。 栖月不确定世子会关心自己,但她清楚,要是事情闹大了,王妃肯定不高兴。 栖月想了一个晚上,也没能想到什么好主意。 现在去沧州已经是定局了,现在再说不去已经很难开口。 栖月一脸疲倦地去找崔嬷嬷,显得非常没精神。 “这是怎么回事?” 崔嬷嬷以为栖月跟世子之间有问题,“昨晚伺候得太晚了吗?” 不过林儿没有提到栖月侍寝消息,崔嬷嬷一时半会儿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是的。” 栖月想了想,才说道:“嬷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吧。” “我的一个朋友……” 栖月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她最近刚嫁人。” “然后?” “但是她有一些过去的往事,不想让她丈夫家的人知道。” “什么事?为何不想让人知道?如果让丈夫知晓,会有何后果?” 崔嬷嬷一边问,一边观察着栖月的表情。 栖月犹豫了很久,才说:“会有怎样的后果?我说不清楚。” 崔嬷嬷稍微放松了些,“这么看来,这事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吧?” 栖月点点头:“我的这位朋友出身不是很好,以前被人传了不少闲话。” 崔嬷嬷听完,想了一会儿说:“既然你们是一家人,不如让你的朋友把这些事都告诉她的丈夫。这样以后别人再提起来时,他就知道那些都是谣言,不会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什么影响。夫妻间最重要的是相互理解,要是别人先说了再去解释,就算说得清也会留下阴影。” 栖月纠结了半天的事,被嬷嬷几句话点醒,顿时轻松了许多:“明白了,嬷嬷说的没错。” 听到栖月这么说,崔嬷嬷心里有了些底细。 这件事也不是多大的事。 黎夜这几天放假,季阳特意整理了一份出门要用的东西的清单给他看。 他正端坐在主屋里的椅子上,表情冷漠但透着尊贵,下巴微收,散发出一股天生领袖的气势。 黎夜粗略地看了一遍,“这次带了多少人?” “大概两百个左右。” 这人数只算随行人员,还不包括两个主人。 黎夜点点头,“人数少了些,但也差不多了。我估计到时皇帝会再派一些人来,好让场面更壮观。” 说到这里,黎夜露出一抹冷笑,“说不准还打着保证我们安全的理由,派人跟我们一起到沧州去打探邕王府最近怎么样。” “那我们需要提前做些什么准备吗?” “不需要特别做什么。” 黎夜摇头,“父王应该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并做好了充分的安排。” 突然从外面传来了交谈的声音,是栖月轻细但有力的讲话声。 她似乎正在院子中和嬷嬷聊天,虽然声音不大,却听得一清二楚。 “叫她进来吧。” 季阳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你是说谁?” 黎夜眼睛转了转,对季阳说道:“我说的是栖月,把她带进来。” 季阳立刻应承下来,低下了头走出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栖月怎么突然出现了? 季阳心中嘀咕着。 结果刚踏出门外,就见到了栖月在走廊下笑嘻嘻地与王嬷嬷谈笑风生。 真的过来了。 于是季阳朝她走去,“爷让你进去呢,栖月。” 听到这个消息,栖月一惊,问道:“是不是我讲话太大声打扰到了世子?” 季阳心里想,什么大声啊,自己刚才根本没听见任何动静,只有世子一个人听到了。 “别耽误时间了,快进屋吧。” 季阳笑着回答,不愿意猜度主子的想法。 看着栖月摇曳着身子步入室内,季阳转头对王嬷嬷轻声说道:“您不觉得奇怪吗?我啥都没听到,可爷就知道栖月在外面说话。” 王嬷嬷笑容满面地看着季阳,“你这小子,知道多少事儿啊。好了,再多留几个丫头在外边候命就行了。” 房间内,黎夜手指放在清单的精美封面,目光注视着走进来的栖月。 她礼貌地行了个礼,然后慢慢走向黎夜旁边。 当注意到黎夜旁边杯子中的茶水只剩下一半时,栖月上前替他续满。 黎夜转头看了眼她。 他自己生得一副贵族相貌,凝视别人时不夹杂多余感情。 受到这样的目光洗礼,栖月觉得脸颊滚烫。 黎夜轻轻敲了几下清单,“还有几天就要出发去沧州了,东西准备得如何?” “我听说还有点时间,想着再缓两天开始收拾。那边冬天非常冷,我还打算再多做两套冬装带上。” 听到这话,黎夜忽然想起上回在浴池里,不小心弄坏了栖月的新衣服。 “之前不是说过要赔衣裳给你吗?这事你别操心。明天我让季阳去找你,做几件适合沧州天气的衣服。” 这么一想,黎夜觉得栖月大概没经验。 “你需要的东西,我会安排人准备,你自己简单收拾些要带的东西就好了。” 栖月听到黎夜这样体贴的话,心里既开心又有些不安。 崔嬷嬷明明已经为她铺好了路,可现在她却感觉说不出口。 张嘴真的太难了。 栖月站在旁边,漂亮的脸庞略显苍白和无助。 她几次想要开口,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双手揪着衣角,垂着眼睛。 黎夜的目光被她吸引,便拉过来问道:“手伤好了吗?” 栖月不知为何感到松了口气,刚才想说的话又被打断了。 “都好了。” 栖月也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在他的大手里显得更小。 “不仅伤口愈合了,爷还让府医开了泡手药,我每天都在用。你看,细茧差不多都没有了。” 栖月摊开手掌给黎夜看。 黎夜握紧她的手,两人的手指紧扣在一起。 “嗯,确实比之前顺滑很多。” 其实除了药,主要是现在栖月不再干重活,就算不用任何药膏,时间久了她的手也会慢慢变嫩。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栖月莫名地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带着点不安:“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说完这话,栖月感觉到黎夜握得更紧了些,她抬起头望向他。 “在遇到您之前,我曾经被继父卖去了那种不好的地方。是您救了我,给我一条活路,并让我进府。” 第二十八章 我是你的 栖月的声音微微发颤。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他的神情,只见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嘴唇紧抿,似乎很难放松。 看到他这样冷酷的表情,栖月心中不由得一阵凉意。 难道他嫌弃、讨厌自己了? 黎夜看着她那无助的样子,内心满是心疼。 虽然他很愤怒,但这愤怒并不是对栖月的。 “我在沧州时,被一些恶人打得遍体鳞伤,是您派人帮我治病,才保下了我这条命。进了府之后,却因为那段经历遭到不少人的非议。” 说到这里,栖月眼前浮现出那些恶言相向的人的脸。 他们就像鬼魅一样恐怖。 “贱人!” “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进府啊?!” “多少钱?让我也试一试。” “……” 就连平日里和自己身份低微的丫鬟都看不起自己,那么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殿下又会怎样呢? 栖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声音几乎要哭了出来:“那时候选人去京城的机会来了,我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到了京城后,虽然干的是粗活,但我心里却觉得很开心。在这里至少没有人再议论我,还会有人接纳我。” 她不敢面对黎夜的表情,低着头跪了下来:“我的出身很低微,过去的经历不堪回首。殿下是金枝玉叶,不值得您让我这样一个卑微的人服侍。” 栖月想到黎夜生冷冰冰的目光,和那张严肃的脸。 光是想象他就让她感到一种压力弥漫整个房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黎夜生锐利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将她不堪的记忆全部翻出来了。 他是贵族少爷,而她只不过是个父母双亡又被贩卖到那种地方的小丫头罢了。 口中尝到痛苦的滋味时,栖月才发现因为太紧张,已经咬伤了舌头。 “再说一遍。” 黎夜的声音虽平静但威严十足,显然怒火已经快压抑不住了。 “我……我只是个卑贱之人,不配服侍少爷。” 栖月紧紧咬住下唇,眼睛里满是泪水。 与其等他说出来,还不如主动一点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吧。 黎夜猛地起身,刚才斟好的茶杯被他的袖子一挥就摔在地上了,破碎的声音吓得人心跳加快。 茶水飞溅。 还有几滴溅到了栖月苍白的脸颊上。 即使穿上这套朴素的衣服,也不能完全掩饰她清秀的模样。 耳边的红珊瑚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黎夜一把拽了起来,他反而笑了起来:“栖月,你以为想要做我的人就这么简单吗?” 撞进他的怀抱,栖月根本不敢直视他,那目光让人感到无法呼吸。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栖月抬起头看向黎夜,只见他的目光冰冷。 “还是你觉得有了点儿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栖月的眼泪就要落下来了,此刻她忽然发现事态发展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爷,栖月没有那个意思,我只觉得自己实在不配……” “你配不配由我决定。” 粗糙的手指轻轻擦过栖月的脸,弄得她的脸红了,眼睛里透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情。 因为昨晚没睡好,她的漂亮眼睛下有了淡淡的黑眼圈。 看着栖月这副模样,黎夜先是生气然后又笑出了声,他一把抱起栖月,大步走进了屏风后的房间。 “您要干什么?” 黎夜不理她,一只手抓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我要让你记住,你是我的,永远不要想逃走。” 琉璃灯下,黎夜显得格外英俊且霸道,那股气势让栖月感到一阵心慌。 她想流泪,真的很想。 他虽然没直说,但栖月心里清楚,他并不在意她的过去,不嫌弃她。 他依然是那个曾经把她从绝境中救出来的人。 栖月几乎痴迷地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拉住黎夜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对,我是你的。” 然而黎夜似乎没有被这种讨好的举动打动,他俯身吻住了栖月。 尽管两人此刻的心情各不相同,但在这吻中都找到了宣泄的方式。 黎夜特别不喜欢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他的心中满是对那些流言蜚语的愤怒,不允许这些小事影响到自己。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让人心动。 黎夜虽然感受到了身体内的冲动,但仍选择压制自己。 “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在这床上提出这样的问题,使得栖月感到无比羞愧。 即使她都快要哭出声来了,可黎夜仍不放手。 他似乎是十分享受。 直到强迫她说出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之后,黎夜才勉强满足了她。 但事情远未结束,在栖月还没恢复之时,第二次便开始了。 两番过后,栖月全身疲惫不堪,连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黎夜伸手轻轻拨开了挡在她额头上的头发。 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目光如今带着些许温柔之色。 “你的一切来历背景,在母妃准备将你送给我之前就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黎夜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这是事情结束后独有的声音特点。 黎夜把怀抱收紧了一些,看向已经快入睡的栖月:“好了,去睡觉吧。” 一大早,栖月的脸红得像刚摘下的樱桃。 昨晚上实在太冲动了,事后的清理也马马虎虎。 她只感觉身上有些湿滑,赶紧洗了个澡,把自己打扮好,这才去崔嬷嬷那里。 崔嬷嬷一脸和气地看着栖月,细细地观察她的神情。 昨天崔嬷嬷就猜到了栖月打听的事是关于自己的,只不过栖月借用了朋友的名义,她也没戳穿。 听说栖月昨晚受了宠,崔嬷嬷心里暗暗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 这孩子确实有心机。 栖月喝了避孕药后,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看着崔嬷嬷:“嬷嬷。” 这几天,崔嬷嬷教的东西,栖月几乎都已经学会了。 两个人相处得很和谐,每次来上课的时候,她都感到特别轻松。 崔嬷嬷推过来一些果干给栖月,她随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嚼着。 看着栖月的样子,崔嬷嬷觉得她比刚来时好看多了。 爱意滋润再加上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她的脸变得圆润了不少,衣服也很合身,身材丰盈曲线优美。 眼睛里闪着光,不再那么黯淡无神。 第二十九章 怎么说的 崔嬷嬷目光变得深沉了些,“栖月,世子身边没别人,你现在很受宠,但不能因此骄傲自满。” 在内宅里,得意忘形的女人通常不会有好下场。 听到这话,栖月夹着果干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从桌上抽了回来:“谢谢嬷嬷提醒。” 崔嬷嬷显然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叹了口气说:“做丫鬟的,不管怎么受宠,始终是仆人。仆人就得守仆人的本分。” 这话虽然不太好听,却是出于好心。 “要是能有个正式的地位,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栖月明白崔嬷嬷的心思,可是地位这东西,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 上了早课后,栖月匆匆忙忙往王妃那儿去了。 今天黎夜休息在家,在练了一通拳脚之后,也来到王妃院子里。 黎夜这才明白,栖月一直在院子里伺候着母亲用餐。 随着黎夜与王妃就座,栖月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到菜肴上齐后才上前为他们布菜盛汤。 或许是因为黎夜的眼神过于直接,最终王妃注意到了这一幕,给了栖月一个眼色。 “今日你就来伺候世子。” 她的语气平和而简练,使得栖月站到了黎夜的身边。 栖月明白自己在王妃的面前不能有所僭越,哪怕感受到来自世子那淡淡的注视也绝不敢抬眼看去。 “回沧州的日子确定了吗?” 这时,王妃开口问道。 “根据天司所算的好日子,建议我们在七天之后启程。” 对于这个时间点,栖月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她还未准备好出行的衣服呢,看来已经来不及制作新衣了。 “如今咱们这么高调地回去,搞得尽人皆知,岂不是让所有人都夸奖皇上的仁爱之心吗?” 从王妃嘴角勾起的嘲讽笑容来看,显然她对这番话并不认可。 就在说这话时,栖月手中的筷子微微颤动,还好只是不慎将菜送入了黎夜的碗里。 好在此举仅引起了黎夜本人的注意,他目光轻掠过栖月的手背后很快就转移了视线。 “只要能够再次见到父王,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是黎夜给出的回答。 听见这话,王妃又笑了,“你说得没错。等回到沧州,我们全家人一定好好团聚庆祝新年。” 后来,当黎夜与栖月一起回到枫林苑时,刚到院子门口,栖月便打算告退并返回自己的小屋休息。 “奴婢想从此路归去了。” 说着指了指被密密竹林遮住的小径。 “那就走这里吧,我也想去走走看看。” 听到这样的提议,栖月感到有些诧异,不过仍旧顺从地走在前面带路。 漫步于这条小路上,凉风习习,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特有的清香。 利用余光偷偷瞟向旁边的黎夜,栖月轻轻地说:“感谢殿下体谅方才布菜时发生的小小失误。” 黎夜停顿了一下脚步,并且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你想怎么补偿我呢?” 见他这么说,栖月睁大双眼好奇地看着对方:“那么殿下想要什么形式的谢意?” 只见黎夜面露神秘之色,“暂时还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 两人走进了庭院中,林儿面对着突然出现的主子惊恐万分。 “参……参加,世子殿下吉祥!” 由于紧张,这位小姑娘连话都说不清楚。 之前听母亲提起过有关于世子难以相处的故事,再加上每一次遇见黎夜生都会感觉气氛十分压抑, 这让林儿非常害怕会因为自己的不当行为招致麻烦。 “你可以离开了。” 得到许可后,林儿急忙逃离,连带着手里拿的水瓢也不忘带走。 望着她慌张的样子,栖月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你是真让咱家林儿感到害怕了呢。” 然而黎夜似乎并不在意下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反正仆人们畏惧于他是常态,在他看来这并不是坏事。 “那你住在哪里?” 接着他又问。 栖月几步走回自己的居所,推门进入。 相较于黎夜的住所而言,这里的规模要小得多,但其实也不算拥挤。 整个空间包括了起居室两部分。 加在一起面积可能还不如黎夜用来洗澡的地方宽敞。 栖月先进入房间并将椅凳调整好位置,“请殿下就坐。” 待黎夜行至室内观察时发现,这间房屋长方形结构较窄,通过一面屏风将其分为内外两部分,显然里面就是卧房所在。 外面摆放了一张八仙桌配有若干椅子及长凳,另外靠近窗户处还有一排矮柜,柜台上放着装有数枝细竹叶植物的瓶子作为装饰,显得颇为雅致。 忽然,黎夜的目光落在一个雕刻精美的小木盒上,“那个是什么?” 栖月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心里猛地一颤,连忙挡在那木盒前面:“爷,那个不值一提,只是女孩子的一些杂物。” 她低垂着眼帘,时不时偷偷瞄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 她的手自然垂放身侧,却又紧紧交缠在一起,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真是容易露出马脚的人啊,黎夜心里暗笑,却也格外喜欢她这种反应。 在京城里待了好几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了。 因此,比起复杂的世故来,他更偏好简单纯净的灵魂。 黎夜站起身,走过去抱住了娇小的栖月,让她不能乱动,“我来看看。” 说着松开了栖月,迈步上前了。 “殿下!” 栖月试图阻止。 但还是慢了些,黎夜把那木盒握在手中。 这个盒子的设计是抽拉式的,通常被用来保存珍贵的书册或者信件。 他自己书房也有不少这种的收纳盒,只不过比手里这个要精美得多。 知道栖月识字有限,所以他对这女孩怎么会拥有一本这样的书籍感到十分好奇。 拿着东西坐下后,栖月紧张得嘴巴都发干了,“爷,真没什么特别的,要不您还给我吧?” “昨晚上怎么说的呢?” 黎夜挑起了眉头问,“你是属于我的,你的物品自然也应该归我管理。” 当看到黎夜准备打开的时候,栖月迅速用手覆盖上去:“都是您的没错,但这本书其实并不是我的,它是崔嬷嬷给我的。” 第三十章 真喜欢 这个答案激起了黎夜更大的兴趣。 他知道栖月正在跟着崔嬷嬷学习宫廷礼仪,曾经有一次拜访王妃时刚好遇见过她。 当时聊了几句,了解到崔嬷嬷曾在皇宫任职,平日里给人的印象非常严厉,但是提及栖月时居然会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这让黎夜对背后的故事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抬眼看向眼前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今天穿着颜色淡雅、面颊粉嫩的衣服。 此刻,她那修长而精致的手正压在盒子上,柔声细语地说着:“爷,能不能别再看了呀?房间还有甜品,要不我把盒子给您换些糕点好不好?” “不好,”黎夜直接回答,“你先去取糕点过来再说。” 于是,在回头看了好几遍之后,终于看到黎夜仔细研究着手里的东西。 果然不出所料,当栖月端着盘子重新进入视线范围内时,发现黎夜正在翻看一本图册,并且嘴角挂着笑容。 “原来这就是你在跟崔嬷嬷学习的内容?” 黎夜笑着说道:“看来崔嬷嬷对你的评价有待考量,我觉得你似乎什么都没掌握到位嘛。” 面对这质疑,栖月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始反思起来。 有时候确实是黎夜生帮助处理了很多事情。 难道他私下也会研究此类内容? 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多相关知识。 想到这儿,栖月脸颊微红地看向黎夜,坚决否定了这一想法! 绝对不可能,应该是自学成才的。 黎夜示意栖月坐到自己腿边。 只见他霸气地分开双腿坐于椅上,并轻拍大腿作为邀请。 栖月心跳加速,双颊泛红但还是遵从指示坐下,连抬头都不敢。 “干嘛低下头去?” 黎夜低头对她说道,温暖的声音如同在耳边低吟般清晰可闻。 此时栖月觉得面前的黎夜生仿佛化身成为一位霸道君主。 “哎——” “这些东西明明是用来教你学艺增长见识的,现在却被闲置起来未免太可惜了吧。” 说罢轻轻抚摸了下木盒边缘。 “这儿都积了灰。” “快看!” 他喊了句。 栖月无奈,只好抬起头,腰也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挺直了。 这种图册,就算是一个人看都会害羞得不行,更别说两个人一起看了。 今天天气本来是清风阵阵,感觉很舒服,可现在栖月坐在他的怀里,却像是置身于热锅中一样,满身大汗。 黎夜翻了几页图册,低下头对栖月说:“我们下次试试这里面的东西,怎么样?” 栖月只想赶快结束这场荒唐的事。 “别看了吧!” 黎夜轻笑了声,终于把书合上了,放过她。 “崔嬷嬷让你看书肯定有她的道理,你得好好看。” 他说道,“过几天我会检查。” 检查? 栖月根本不敢细问。 …… 林儿回来时,院子里只剩栖月一个人了。 栖月趴在桌子上,双手垂在桌下,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世子果然很难对付! 林儿心想,轻轻地走了进去,“姑娘,没事吧?” 栖月侧过头,依旧趴着:“没事。” 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 木桌上还放着一盘没动过的糕点,两杯茶也都喝了一半。 林儿走过去把剩下的茶倒了,然后把糕点收了起来。 “这些糕点我没吃,林儿,你拿回去吃吧。” 栖月细声说道。 等林儿离开后,栖月拍拍脸,强打精神。 她看着面前的画册和木匣子,目光停留了很久,最后还是把画册放进了木匣子里。 还有几天呢! 她决定等到最后再看。 刚刚振作起来,季阳就带着成衣铺的裁缝来了。 虽然季阳对栖月的态度还算客气,但根据府里仆人的地位。 他的等级比栖月要高得多。 季阳从小就跟在世子身边,知道他对跟女人亲密接触是很反感的。 虽说身边有婢女,但穿衣洗澡这类伺候从来不用她们。 季阳心里明白,眼前的这个小丫鬟能近身伺候世子,已是不一般的存在。 “姑娘,世子让我给你多准备几件去沧州的衣服。现在时间紧张,来不及新做,只能改成衣给你了。” 季阳说明缘由,并指向成衣铺的老太太,“这是成衣铺来的裁缝,专门来给姑娘量尺寸。” 季阳又叫来林儿:“我不方便进去,你带老太太进去帮帮忙。” “是。” 林儿应道,客气地带着老太太进了房间。 在屏风后面,栖月按照老太太的要求,张开双臂让她仔细测量身体尺寸。 “姑娘的身体真匀称。” 老太太一边量一边夸,“你现在穿的衣服有些大了,要是穿上我家做的,会显得你身材更好。” 林儿在旁边轻声问:“婆婆,你打算给小姐做几件衣服啊?” “王府那边说了,要给小姐里外做五套,全部都要齐整呢!” 通常王府里的贵人不会来成衣铺买衣服,所以老太婆特别珍惜这份差事,要是做得好了,以后买衣服说不定还会光顾他们这儿。 “而且布料和内衬,都选的是我们铺子最好的。老太太真是羡慕小姐呀!” 虽然不清楚面前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但这不影响老太婆的称赞。 老太婆量好尺寸,记录下来,对栖月行了礼便离开了。 季阳还等在外面,栖月穿好衣服后就出去感谢他。 季阳笑了笑说:“小姐如果要谢的话就谢世子殿下吧。殿下还吩咐首饰店的人下午过来,到时候小姐可以随意挑一些发饰之类的。” 季阳走后,林儿在一旁感叹:“小姐,世子爷这是要提升你的地位了吧?” 毕竟那样的服装材料,加上各种饰品,已经超过了普通丫鬟的待遇。 栖月笑着没有回答。 她不敢回应,也不敢想太多。 怕这样的希望落空之后,自己会更加失望。 如今栖月在府中的处境尴尬,不上不下。 大家都清楚她是世子的宠妃,也常常受到恩宠,但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地位。 第二天,林儿跟崔嬷嬷谈了些什么,随后崔嬷嬷便提起了有关地位的事。 几天前崔嬷嬷也提过这个话题,现在她是真的喜欢栖月,因此去帮她打听了情况。 第三十一章 何时来 这才知道,原来当栖月最初获得宠爱之时,世子就想提升她的位份。 但这一提议遭到了王妃的反对。 崔嬷嬷得知此事后得知此细节是源于王妃身边的一位嬷嬷。 两人关系尚可,对方在闲聊时提起:“王妃到京中的初衷,本意为世子安排婚事。她不想因旁人搅局,耽误婚约。若有通房妾室存在,日后也只会给钱遣散她们。” “正因如此,世子才未立下正式名分,目的仅是希望留住她。妹妹,你将来的福气不会小呢。” 想到之前林儿所说季阳为栖月备置物品的事,崔嬷嬷微笑着朝栖月说道:“听闻这次幽州之行所需的一切,殿下已全为你准备好?” 栖月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是的。” “你就要启程了,在剩下的几天里就不用再来我这里了。不过有几句话,我还是想要叮嘱你一番。” “嬷嬷尽管说。” “记住身为婢女该有的分寸,即使深受宠爱也不要傲慢自大。” 崔嬷嬷语调平缓,力求每个字都交代清楚:“什么样的身份,就做什么样的事。就算世子允许你不按常理行事,也要谨记人间等级的存在。万不可因嫉妒而失德。” 再过两日,黎夜早早地处理完朝廷上的事务回到府邸,并招集了一众门客及幕僚于书房会面。 不久他们将踏上前往幽州的路途,黎夜需在此之前布置京城的各项工作。 “王先生就留在京师代我看管府邸,同时也负责收集京城的消息。” 黎夜指示道。 下首处坐着的这位名叫王先生,是一位充满书卷气息的老儒生。 身着朴素的长袍,相貌普通。 此人外表平凡无奇,实则是王府在京最可靠的密探之一。 “世子不必担忧。” 王先生拱手,开口说道:“还有一点需要告知,宫中传来了讯息,皇帝会派遣五百人手随行,其中还会有一位钦差和一位五品将军陪同。” “这样的话,你们其余的人就不要跟随府里的队伍了,提前出发吧。” 黎夜吩咐道。 “世子,或许可以分成两队行动,一队先行,另一队跟在府上队伍后面,如果途中发生什么突发情况,也好有所应对。” 黎夜思索片刻后说:“这个建议也不错。让前面的队伍多带侍卫,早日到达王府向父王报告。京都的消息也不必送到我这,直接送回王府即可。” 安排好一切琐事后,坐于下方的一位男人提议道:“目前朝堂之上许多人对太子已经丧失信心,皇帝今年的态度让人猜疑他是否另有所图。” “如今宗室继承者稀少,他不敢轻举妄动对付,只能维持现状。” 黎夜语气平静地补充道。 太子虽已近不惑之年却无后嗣,这对皇室的影响远不止于自身,也牵扯到其胞弟成王的命运。 若真采取激进措施,那些老臣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要对其进行严厉批判。 当今已在位三十年,非常重视自己的名声,在晚年并不愿意因为此事在历史上留下污点。 “然而,虽然今上有所顾忌,并不代表太子同样如此。” 黎夜的脸色带着一丝锐利。 太子的位置正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极有可能因走投无路而做出孤注一掷的行为。 几人继续讨论了一阵之后,才逐一告退。 当王先生与弟子离开时,这位曾经身为前朝官员的学士之子问起师傅来:“为什么世子不让您一同回去呢?” 在他看来,王先生应当是府内顾问中最重要的一员。 “你啊。” 王先生摇了摇头,“正因为世子深知我的重要性,所以才选择将我留在京城。” “但主人都离开了,留在这里岂不是更危险?” 弟子疑惑问道。 “有时候最危险之地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你知道最早提议入京为质的人是谁吗?” “难道就是世子本人提出?” 这个问题令他感到惊讶不已。 “没错。” “这是想拖延时间吗?” “并不是,这是欲擒故纵之道。” 若非通过质子的身份进入首都,又怎么可能建立起如今的信息网络? 恐怕早在出发之前,世子就已经筹划好了未来的路途。 入京之后迅速稳固地位,这看似冒险的一步,在数年间已经取得了更大的进展。 “正因为京中情报极为关键,所以世子才会让我留守于此。” 王先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你在理解力方面还得再努力一些。” 若不是因为性别原因,早该让聪慧过人的师姐流心来担任此职。 提到流心,王先生脑海中浮现出更多想法:“如果这一次能顺利促成婚事,或许就能将她引入王府了。” 作为后院成员之一进入王府的话,隐蔽性更好,还能发挥不少作用,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书房里空无一人,转眼间也接近晚餐的时间。 季阳轻轻地进入书房,行了个礼,轻声询问:“爷,您晚餐打算在哪里用?” 黎夜刚刚写完信件,放下毛笔,抬头看了季阳一眼,片刻之后说道:“今天应该是特别的日子了。” 季阳有些困惑,“爷,是什么日子呢?” 黎夜脸上掠过一丝笑容,解释道:“让下人们把晚餐送到栖月那,哦对了,那天栖月挑选了什么首饰?” 季阳小心翼翼地回答说:“听说选了几件纯金做的饰品。” 黎夜闻言先是微微皱眉,“太俗气了。” 紧接着他的神色又缓和了许多:“以她现在的身份,怎可佩戴这样的东西。让她暂时收起来,你去崔嬷嬷那儿找一些更适合她的。” “明白了。” 稍后,等晚膳准备妥当,季阳再次通知了黎夜,后者这才起身前往栖月所在的小居所。 天色渐渐暗淡,两个侍从手执灯笼走在前头照明,黎夜则跟在后面,姿态沉稳而高贵。 栖月住的地方从来没有如此繁忙过。 自从枫林苑派人过来置办晚膳后,房间很快就被整理得焕然一新,连银制烛台这些小物件都被迅速布置好了。 时间不长,不过半柱香而已,就连栖月都差点认不出自己这屋子来。 林儿站在门口,心里忐忑不安地看着桌上摆放的一道道佳肴,咽着口水问道:“小姐,世子大人何时到来?希望菜别冷掉才好。” 第三十二章 怎么学 面对如此隆重的准备,栖月心中也不免感到些微焦虑,尤其这还是一直期待中,由黎夜亲自检查之日。 房间里一切就绪后,云彩带领着其他丫鬟们都退下了。 看见来自主房的人离开后,留下孤单一人的林儿显得更加不安。 独自一人,在这儿是否能够妥善照料世子大人? 想到那总是表情严肃的面庞,林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许只有在他面前见到这位姑娘时,那位冰冷的人物才会流露出些许温情吧。 话音未落,远处竹林小径上已现灯光明亮,表明正是黎夜生到了。 林儿赶忙奔回院内通报给栖月:“小姐,世子大人已经到达。” 栖月点了点头,轻轻握住了林儿的手安慰道:“不必太过紧张。” 随后她缓缓走出门外迎接黎夜的到来。 正当他穿过石门入内的那一刻, “恭迎世子。” 栖月与林儿一同恭敬地弯身行礼。 “免礼。” 黎夜大步地走了过来,直接拉住栖月的手,两人走了进去。 季阳站定在门口,对着众奴婢仆挥了挥手,“都退下,殿下吩咐不用你们伺候。你们都在院外守着,若是有吩咐,会叫你们进来。” 林儿连忙上前问道:“那我呢?” 季阳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你这丫鬟,跟着我走吧。” 栖月朴素的房间里如今是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木质熏香的气息。 这是平时里黎夜最喜欢的香料。 他阔步走进屋子,看了一番周围的布置,然后说道:“如今这才有些样子,还缺东西就告诉季阳。” 栖月微微点头,迎他坐下。 黎夜走到桌旁的椅子上坐定,看着身旁显然有些紧张的栖月问道:“今日怎么了?怎么变得这样胆小?” 栖月不敢多说什么,因为黎夜此时坐的位置与上次是一模一样的。 她心中暗自祈祷,希望黎夜已经忘掉了前天说过的话。 而那个装书的匣子已被她让林儿收起来藏到了床底下。 “爷,奴婢婢给您布菜。” 栖月起身走上前来,准备给黎夜盛上一碗清香扑鼻的鸡汤。 “今晚就我们两个人,不必如此客气。” 黎夜指着对面的座位示意道。 虽说之前有过许多次共处一室的经历,但与黎夜一同用餐倒是头一次发生的事儿。 桌上摆满了烩鱼肚、、清汤燕窝以及红烧肉和杜丹燕菜等佳肴,这些美食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让人口水直流。 栖月缓缓坐下,在看见黎夜开始动筷之后才拿起自己的筷子,开始品尝起桌上的美味来。 虽然受到了世子赏赐的机会能够吃上这般美味佳肴,但栖月依然记得自己身为卑微之人不可妄自菲薄。 这些食物平日里对栖月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美味,因此她吃得十分高兴。 相比之下,坐在对面的黎夜则表情平淡,动作从容优雅,仅偶尔尝了几筷子那些平常难以吃到的珍馐美食而已。 “觉得好吃吗?” 黎夜好奇地问着身边的栖月。 此时栖月嘴里正嚼着一口菜来不及回话,只好用力地点了点头,并未出声回答。 见状,黎夜依旧保持着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但说话的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宠爱的味道:“瞧你吃饭的样子真像个孩子一般可爱!” 饭食味道极佳,平时只能喝一碗稀粥度日的栖月今晚上竟连吃了两大碗白米饭,直到感觉肚子都被撑得圆滚滚后,才放下碗筷,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好几次。 吃完饭后,栖月起身走出门外想要找人帮忙收拾一下。 没想到外面居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原来所有下人都按照之前的命令在外等待着传唤。 “是世子让你他们都在外头等候的?” 她疑惑地问季阳。 “没错。” 得到确认后的答案使得栖月瞬间明白过来。 今天晚上世子似乎并不希望其他人打扰。 不过幸好,当栖月再次回到屋内时,很快便有一群奴婢仆如约涌入室内开始了清理工作。 黎夜坐在床上,注视着栖月来回奔忙。 栖月似乎故意制造出一种忙碌的氛围,明明有婢女在收拾餐桌,她非要上前帮忙。 有人在扫地时,她也要特地去搬一下长凳和椅子。 反正就是不愿意看他,仿佛在逃避似的。 黎夜觉得栖月有些傻气,但傻得很可爱。 他看出了她心里有些躲避的意思。 他干脆就继续坐在床上,看她来来往往。 很好奇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她会怎么做? 看到世子淡漠地监工,小厮丫鬟们更是干劲十足。 季阳带着林儿去了书房,这边便由彩云伺候。 彩云捧着水盆进来,身边跟了个小厮,正准备为黎夜净口洗手。 当小厮拿着漱口水走去时,黎夜却说:“让栖月来做。” 栖月只好走上前。 她在崔嬷嬷那学了许久,这类近身侍候已经得心应手。 她的手保养得很好,如同葱白一样嫩滑。 双手捧着银碗递上,手稳得像钉在空中,面对黎夜的目光也未有半点颤抖。 天知道栖月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只是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 她觉得这是长时间与黎夜相处、受他影响的结果。 “你也洗一洗吧。” 黎夜说道。 栖月点头,用干净的水洗漱了一番。 很快,仆人们伺候完毕后,鱼贯而出离开了房间。 黎夜的眼神一闪,沉声问道:“书呢?” 栖月那雪白的脸颊透着粉。 她结结巴巴地说:“收起来了。” “收起来怎么学习?” 黎夜一条腿支在床上,侧头望着栖月,“这几天没有好好看吗?” 被这么一问,栖月心跳加速,脸颊泛红,轻抿嘴唇道:“奴婢看了。” “就只看了一遍?” 栖月娇羞地回答:“那些画册,奴婢看的时候会觉得害羞。” “没关系,一个人看时可能会害羞,但是两个人一起就不会害羞了。” 黎夜眼神微转,淡淡地说道。 栖月:…… 他是怎么能把这么不正经的话说得这般自然,甚至还显得大义凛然。 “拿过来吧。” 栖月无可奈何,只好缓步走进房间里,只觉得双颊火热。 第三十三章 有些失落 站在屏风后,用手扇了几下凉风。 栖月跪在床前,伸手勾了一会儿,终于将那个匣子拿到了手中。 凝视着匣子,她的内心被复杂的情绪所充满。 这种感觉并不难受,却隐隐有一丝莫名的畏惧,又夹杂着几分微妙的期待。 将木箱递给了世子,栖月低着头站在一旁,偶尔抬起眼睛瞄向黎夜。 黎夜缓缓打开了手中的箱子,从中取出了一册图画集。 在这夜色深沉、四周寂静的时刻,每一页翻动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分明,就像是在栖月心头轻轻地敲打着鼓点一般。 猛然间,这连续的响声停歇了,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寂静。 栖月目光移向黎夜,只见他已把书平放在桌子上。 这画册做工精湛,内里描绘的人物生动逼真,尤其是那两副形象,不论是表情还是姿势都被捕捉得细腻而传神,看得人脸红耳热。 随后,黎夜拉近了与栖月之间的距离,手臂环绕过她纤细的腰肢,指着面前的图画问道:“你觉得这一幅怎样?” 面对此景,栖月只能紧闭双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画面中所展示的情景颇为不堪入目,在一间卧室窗边上演着一段亲密接触,外面还有几位丫鬟忙碌的身影,甚至门口还有好奇的眼睛偷偷窥视。 昨晚匆匆浏览过的这本画册,在当时并未给予充分注意的内容,此刻回想起来却是让人面红心跳不已。 由于长期习武练功的缘故,黎夜体温总是较高,此时这份温暖正源源不断地传递给身边之人;更糟糕的是,那只原本停留在腰间的双手也开始变得不再老实。 今日栖月穿着轻薄衣裳,稍微用力便可轻易触及肌肤之下。 “爷……” 栖月微微发声,声线细小如蚊。 “那边窗户还开着呢。” “过去吧。” 话落,黎夜起身并牵起栖月向窗台走去,让其手掌轻轻搭在了窗沿上。 刚抬眼便望见外头明亮灯光闪烁,天空一轮皎洁满月高挂天际,树影摇曳生姿。 视线触及不到之处,则完全陷入黑暗之中,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在那儿。 “你说要关窗不是吗?那么就行动起来吧。” 他说这话时,另一只手则紧紧固定住了她的腰部,令其动弹不得。 当栖月尝试去够到窗户之时才发现根本够不着,而后背紧接着便感到了身后人的逼近。 随着两者躯体相互触碰,动作瞬间停滞了下来。 被骗了! 尽管没有明说,但是意图已经相当明显,让人心领神会。 “殿下,别。” 栖月几乎是以颤抖的嗓音说道,“周围还有其他人存在。” 虽然知道手下们被派往较远地方守卫,既不算特别贴近这里也不算十分遥远。 “不用担心,我早就吩咐他们都撤回了,并不在庭院内。” 黎夜依旧牢牢锁住了怀中人的身子。 世子手掌宽大有力。 栖月感到他手掌拂过的地方。 她情不自禁地向后伸手,试图将他推开:“不要,这里有人,爷。” 她的话音断断续续。 这一刻,栖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刚见过的画面。 想象着院子里那些黑暗的角落里可能隐藏着人,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 “为何如此紧张?” 黎夜轻笑着问道,语气间透露出一丝得意。 栖月害怕发声,只能拼命克制自己,紧紧咬着唇。 “今日倒是反应迅速。” 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黎夜愉悦地评论道,“还要说不喜欢吗?明明很喜欢呢。” 面对这样的调笑,栖月几乎不敢开口回应,深怕他说出更多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语。 随后的一次刻意施压,终于让栖月忍不住逸出了几声细弱的呼喊。 黎夜这才停下了动作,用一手托住了她的窄腰,使她背对着他依偎在其臂弯里。 见她仍旧坚持闭紧双唇,他就俯身吻了下去,直到将她吻得完全晕头转向为止。 此时的栖月已经辛苦到了极点,眼眶泛红。 在这样的对待下,今天世子几乎让她无法招架。 不能继续了! 于是栖月伸出手来,揽住黎夜坚实的胸口,并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吻。 没过多久,栖月最终躺在黎夜胸膛前,柔声提议道:“去屋里。” 与此同时,她并未停下动作,在其胸口画着圆圈。 整个身体也侧身贴靠着对方。 面对这样温柔又甜蜜的表情,黎夜毫不犹豫地一把抱起她:“好。” 此时此刻,栖月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没了力气,只能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抱之中。 “听闻季阳说起过,你选了很多纯金材质打造的饰物是吗?” 正合着眼睛休息的栖月听到这句询问后睁开了双眼,注视着面前那张精致非凡的脸庞。 “难不成殿下不愿意看见我佩戴?” 黎夜发出了一声嘲讽似的笑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回答道:“这话倒好笑了。你现在的地位还不允许拥有那样奢华的饰品,但将来若有所成就,则完全可以任意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闻言之下,栖月内心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本以为可以欢欢喜喜穿戴上的装饰品,如今却必须暂时尘封起来。 “我已经吩咐季阳为你另外准备了几件首饰,到时候即使去了沧州,也可以放心地佩戴。” 他平静地说道。 尽管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但栖月依旧没有离开那个舒适的位置。 只是低声应了一句,继续趴在他胸前。 “看起来你不开心?” 栖月摇了摇头,她那柔嫩的脸颊轻轻磨蹭在他的肌理之间,显得极为撩人。 “那些赤金色的钗环若放在我这里,不过是浪费罢了,不如殿下收回好了。” 对于不能佩戴的东西,她确实没有兴趣拥有。 黎夜听到她的这番话后却生出了不同的念头。 虽然那些钗环头面太过显眼不适合她佩戴,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赤金制成的饰品就没有价值了。 他坚定地说:“东西暂时先放在你这儿吧,将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戴上它们的。” 言毕,他俯身一把捉住了她那的脚踝,“我打算给你定制一款赤金脚链,你觉得怎么样?” “脚链?” 第三十四章 待我友善 这词汇令栖月觉得十分新奇,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别人佩戴过类似饰品,“这样的东西市面上有卖的吗?” 黎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向眼前的女子。 “自然是没有现成的商品出售。” 于是他打算亲自去找一位技艺精湛的匠人为栖月打造一件独一无二的作品。 …… 日子充满了忙碌的气息。 幸好不久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林儿可以随栖月一同前往沧州。 得知这一消息时,林儿开心得整日笑逐颜开,“小姐,明天我打算请一天假回家看看娘亲。” 由于前往沧州算是长途旅行,因此林儿想趁机看望一下自己的父母。 “仅仅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够呀!你可以留宿一晚再回来嘛。” 栖月很清楚地知道,林儿的母亲住在郊外的庄园里,单程便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这样的话才不会太赶路呢。” 得到应允后的林儿立刻点头赞同道:“那么我现在就帮忙整理行李吧?” 但栖月只是挥了挥手回应说:“用不着带什么东西去。你只需要把你的住处打扫干净就可以了。毕竟这次我们要离开好几个月。” 于是林儿开始认真仔细地打理房间内外的清洁工作。 现在不需要每天清晨去见崔嬷嬷学习规矩,所以栖月也能够睡上一个懒觉直到太阳高挂方才起床。 正当她伸着懒腰准备起身时,正好碰见崔嬷嬷带着几个人来到了自己面前。 定睛细看,发现原来是成衣铺子的老太太跟随崔嬷嬷前来送衣服了。 “为什么是嬷嬷您亲自来送呢?” 栖月笑着询问道。 “季阳嘱咐我要为你挑选几件适合外出穿戴的配饰;恰好他还交代了衣物的事宜,让我一并处理了。快点穿上试试,如果不合身的话可以让裁缝当场修改。” 所幸之前已经量过了身体尺寸,所有试穿的新衣服都很贴合身体曲线。 “林儿,帮我把这些衣裳都打包起来吧!” “好的,小姐!” 说完这话林儿就兴冲冲地跑开了。 看到这一幕,崔嬷嬷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啊!” 对此栖月只是报以微笑,并未过多解释什么。 的确,在平日相处中林儿表现出了极高的忠诚度:年轻、性格直率可爱,做起事来也很勤勉努力。 但其实栖月心里明白,不论是林儿还是崔嬷嬷给予她的好意都是有条件限定的。 不过既然身处同一个环境内挣扎求存,又何必过于计较彼此之间关系的本质究竟如何呢? 崔嬷嬷随后又将手中的化妆匣放到桌上对她说:“这里面是我专门为您选的一些装饰品,虽然样式并非多么独特新潮,但是小巧精致、美观大方,更为重要的是不会违反礼仪规范。” 当匣盖打开那一刻,只见盒内摆放得井井有条且每样首饰皆散发出迷人光彩,不禁让人赞叹不已。 妆奁上方放置着一面精致的圆形铜镜,可以打开,下面几个格子里分别盛放着耳饰、发簪和璎珞。 “瞧瞧,好看不?” 崔嬷嬷听说过栖月挑选赤金首饰的事,她拿起一支发簪说道:“虽然这些不是纯赤金的,但是经过鎏金工艺处理,也不逊色多少。” 栖月知道,自己挑中的那些贵重饰品恐怕无缘穿戴出门,现在也失去了精心挑选的兴趣。 一切随遇而安吧。 “挺好的。” 她勉强挤出笑容,礼貌地回应着。 尽管如此,面对崔嬷嬷要给自己戴上的好意,她仍然顺从了。 在一旁的林儿不断夸奖着新饰品,让房间内的气氛变得颇为温馨。 她们三人边谈笑风生边度过了上午的时间。 到了正午时分,栖月吩咐林儿去取饭食,并请崔嬷嬷留在房中共同享用午餐。 “你的住处装点得很别致啊,样样东西都很齐全。” 崔嬷嬷环视着房间后感叹道。 “多亏了昨天殿下驾临才有的这般布置。” 提到这里,栖月不由得面带羞涩之色。 随即急切想要转换话题,便问道:“嬷嬷决定不跟着去幽州了吧?” “没错,不会去了。” 崔嬷嬷摇了摇头,接着解释道:“等王妃启程之后,我还需在此替其看顾府邸。” 长久以来,成王府的主院空置已久,而世子一直居住在枫林苑内,崔嬷嬷之前的主要职责便是打理该院子及下属人的教育管理事宜。 “嬷嬷操劳了。” 栖月体贴地说。 “算不得什么。以后你这儿也会有我让人好好照应的——比如让你身边这位叫云彩的姑娘来照料你这间小宅子。” 这话引起栖月的好奇心,“云彩姐姐难道不是服侍世子的主要丫鬟之一吗?怎么会不陪着他一同去幽州呢?” “世子向来偏好远离女性服侍左右的生活方式,定是要带季阳一起前往。” 崔嬷嬷回答说。 这句话让栖月颇感意外。 因为按照栖月对世子的理解,在私生活方面其实有些不堪入目,根本没想到他对女性近身服侍会有排斥之心。 没过多久,满面春风般归来的林儿回来了。 这一次前往厨房取食物的经历似乎让她特别愉悦。 崔嬷嬷见状便询问起原因,林儿边摆弄餐具边答道:“今日膳房的人待我很友善。” “既然昨晚世子就在这里留宿过夜,那意味着对你家主人有所恩赐,自然你作为侍女也得到了几分荣光。” 听闻此言,栖月意识到崔嬷嬷已经默认她目前在府里的地位。 然而看到林儿对此并未表现出异样的神色,仍旧与崔嬷嬷愉快交谈,因此也没有多加说明或反驳。 “嗯,还有件事值得一提:昨日跟季阳兄外出游玩时,他还特地为我买了茶点解馋。” 想到未来能够回乡休假几天的事情,以及自家主人给予的两天假,这让林儿干活儿更加勤快周到了。 注意到林儿言行举止都很得体,崔嬷嬷也就放宽心来,于是朝向栖月叮嘱道:“这孩子从小我就看着长大,为人实在没有什么心机,算是个诚恳可靠的人选,请你今后多关照她一点。” 栖月看看林儿,又看看嬷嬷:“嬷嬷见过林儿的母亲吗?” “同在王府做事,自然是熟悉的。她娘以前性子挺烈的,如今在乡间静养了许久,不知道是否有所收敛?” 第三十五章 出发 林儿嘟起了嘴:“我娘的脾气哪有可能改好?” 三人谈笑间用完了晚餐,随后崔嬷嬷便告退而去。 林儿前往家中探望,留下栖月独自悠闲度过两日。 入夜后她去当班时,发现世子书房事务繁忙非常。 完成工作后的栖月一回来就立刻沉沉睡去;等再次醒来便去找佩兰聊聊天。 “听你的意思,是说世子虽然选了些首饰给你,却不同意你戴上它们?” “他只是觉得那不适合我如今的身份罢了。” “既然已经送来了,难不成还能收回去不成?” 佩兰问道。 “倒也没收回去,所以才打算把它拿出去卖掉换些现银。” 这次反倒是让佩兰惊讶不已:“卖?你是说真要把那些东西换成钱?” 栖月调皮地伸出舌头吐气,“没错。” 看着眼前朋友脸上满是不解,栖月稍加思量后,最终决定对她直言:“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用自己的钱赎回自由之身。” 此言令佩兰颇感困惑:“若要拿回文书,只需与殿下稍微暗示下不就好了嘛?” 然而栖月坚定摇首:“虽需得殿下的允许才行,但由我自己花钱赎出来更让人感到踏实。毕竟所有事务皆由王妃打理,如果这份恩赐是从上面来的,则收回起来也十分简单。” “可现在你已经是世子的人,这样做怎么可能行得通呢?” 佩兰仍旧无法理解,“为何你不请求殿下调高你的地位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只是没有正式名分的通房。” “这件事并不着急。” 栖月解释道,“这种事情若主人不乐意给予的话,无论怎样努力都是徒劳无功。与其如此,还不如为自己做好打算,未来即便有幸晋升也不至于仅成为低微侧室。” “不过我只想要回我的人身契约,并不想离开这里。” 栖月露出一丝微笑补充说道,“最近流传着一个说法,王妃正筹备着安排世子大婚事宜呢。” “确实听过类似消息。前几个月秋天举办的宴会就是为了此事准备的对吧?” 点头同意之后,她接着解释道:“可惜似乎并没有成功。既然京城中贵女们都看不上眼,此次回到幽州地区王妃应该还会继续物色合适的女子作为伴侣人选。据我所知,在那边婚礼之前都会遣散现有的姬妾们。” “这么说你是害怕会被赶走吗?” “手中拥有这份重要文件,至少能让我在未来保持一定程度上自主权啊。” 面对这样做的价值问题,佩兰仍旧心存疑惑,“但是如果真被驱逐出门的话,家族自然会退还你的契约书及一些财物补偿金。这不是反而多花了冤枉钱么?” “但也存在一种可能就是不会给啊!纵使这笔费用白白浪费掉,但现在拥有的财富本身也是主上赠予之物,算来算去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沉吟片刻之后佩兰承认这种做法有一定道理。 “但你的出身背景……” 尽管原本身家清白但由于被续父出卖给妓院,从而变成了最低等级户籍。 即便现在获得解脱,依旧改变不了过去污点记录,并且跟定世子多年,再想重新嫁人恐怕不易。 不过对于这位好友担心的所有事情,栖月显得非常乐观积极。 “真是恨不得将你那位继父千刀万剐。” 佩兰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番话,“转换身份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但实际上当时你就待在那里一天时间而已,为什么非得被打上贱籍标签不可呢,可以试着求殿下帮忙争取一下权益呀!” “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考虑提起这件事。” 栖月轻轻点点头回应道。 “你的心思真是细腻。栖月,你确实机敏过人。” 佩兰握紧她的手,深感结交这个朋友是正确的决定。 很快,王妃及世子出京日子到了,单单邕王府跟随同行的奴仆就超过了两百多人。 不仅如此,天子还特意安排五百名禁卫军随行护卫,彰显皇室威仪和天子仁慈。 走在最前面的是披坚执锐、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卫军开路队伍,他们手中长枪闪烁着凛冽寒光;随后则是排列有序的步兵方阵,脚步声整齐一致,激起阵阵黄尘。 侍从们持华盖紧跟其后,其间还夹杂着几位重要王府官员的座驾。 王妃乘坐的车体异常宽大,车身雕刻精美图案,技艺超群,引得旁观者赞叹连连。 有人议论道:“这是给王妃还是世子准备的呢?” 另一人回答:“管它呢,反正都不是普通人用的。” 出发特意安排在清晨时分,那时街上行人尚少。 沿途百姓跪地迎送,还有许多人伸长脖子,试图一睹这番盛大场面。 紧接着王妃与世子之后是几位王府高层所乘坐的豪华轿辇,而稍逊色些的普通轿车则留给随行的妇女及部分家仆搭乘。 林儿与栖月便坐在这样一辆车里。 虽然年纪尚轻,但两个女孩已经学会了对身边事物保持好奇,她们分别掀起了帘布一角向外张望。 长长的队列末尾是一连串满载货物的大车,堆积如山般摆放着木箱,附近还有几名负责守候这些财物的人。 整个车队的最末端,则是由装备简易却依然训练有素的禁卫军组成的护卫小分队。 林儿充满兴趣地问:“姑娘,这些人会不会一路上都保护咱们呢?” 对于这一点,栖月也不太清楚,此刻她心中更为挂念的是佩兰的现状。 虽身处相对安全舒适的车厢内,却想到好友正在忍受劳累折磨,令她十分忧虑不安,时不时就会掀起窗帘查看外面的情况。 听闻此言后,林儿安慰说:“别担心啦,后面的牲口车也会给那些女孩子们提供休息的地方。这么遥远的距离,总不能让他们全程徒步走吧。” 栖月点头表示赞同,“嗯,的确如此。不过现在还没完全离城,在公共场合必须遵循规矩,等到达更偏远些地方,或许就有机会帮到她了。” 遗憾的是,接下来的两天旅途中始终没有遇到合适时机。 旅程紧凑匆忙,直至第三天才得以在一座城池暂时安顿下来,获得片刻喘息之机。 第三十六章 腰部疼痛 长时间乘坐车辆实在让人体力透支,浑身酸痛。 尽管中途停车几次也只是解决饮食以及日常需要而已,其余多数时光都被局限在这小小的流动空间之中。 看到同伴如此疲惫不堪的样子,林儿体贴提议:“小姐,我帮你去要些热水清洗一下可好?我们终于能够在这里好好洗个澡了。” 这座城镇看起来也颇为兴盛繁荣,虽然驿站规模庞大,但对于庞大的随行人员来说仍显得有些拥挤。 禁卫军被分配到周边地带扎寨驻防,所有属于王府内部成员皆被安排入住客栈内。 “好的,请尽快准备好热水。” 栖月答道。 尽管林儿很早就去催促了,但热水却等了一个时辰。 送水的小厮倒是十分礼貌,嘴里连声说着抱歉:“驿丞吩咐先紧着王妃和世子用。厨房的灶台不够用,既要烧水又要做饭,晚了些,请姑娘多多包涵。” 从清晨等到傍晚,林儿原本有些不悦的心情,在听了这番解释后也只好作罢,默许小厮进了屋。 栖月给了林儿一些铜钱让她赏给小厮。 得了小费的小厮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趁着栖月沐浴的时候,林儿外出帮她询问关于佩兰的事情去了。 热水一洗,连日来的劳累似乎都被冲刷殆尽。 回来时,林儿提了一些食物。 “除了给王妃与世子的膳食外,这里的饭食都是大锅烹煮的。” 林儿将饭菜端上,“但看上去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对于吃的方面,栖月并没有太高要求;何况这几天确实累坏了,只想早点吃了东西休息。 “佩兰那里你问过了吗?林儿。” “差点忘记说了。找到了,她让你别担心,说每天可以随货物一同休息,不是很辛苦。” 听了这话,栖月才算放下心来。 简单擦拭了头发后,栖月迫不及待地躺到了床上。 连续多日乘坐马车令她在平地上都有种晃动的感觉,头脑昏昏沉沉。 不过一旦躺下,不适感减轻了许多。 回想这段旅程,她感到比过去当杂役丫鬟时更加身心俱疲。 加上昨日正值特殊时期,浑身上下无一处舒服。 所幸此刻卧床盖被让人心情舒畅了许多,本想着稍微把头发晾干一点再睡,却不知不觉便入了梦乡。 当黎夜来到时,推开房门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枕畔垂下的一缕乌黑亮丽的秀发。 长长的青丝垂至榻边,与帐幔一起垂到脚踏之上。 床上的女子拥有一张略显苍白但细腻的脸庞,闭合的睫毛如同轻盈的羽翼,微张的红唇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 那女子缓缓睁开迷蒙双眼,轻声问道:“林儿?” “是我。” 黎夜迅速关门,几步走近榻边。 他自己也刚清洗完毕,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皂香。 仔细一看,他发现躺在那里的栖月面色苍白且显得异常虚弱。 “怎么了?” 他关切地问。 “那几日到了。” 栖月捂着腹部,语气带着痛苦:“下车后就有些头晕,现在更觉得不舒服。” 见此情形,黎夜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并立刻让人请来了大夫。 “姑娘在经期里应该避免沐浴。”大夫把完脉,提醒道:“这期间身体特别虚弱,再加上旅途劳顿以及洗澡受凉,可能接下来几天都会不舒服。” 随后开了一些草药后,临走时又叮嘱黎夜最好避嫌:“女子经期之时被认为是最需隔离的时候。” 但黎夜没有听从,反而转身进入了房间之中。 他的面色依旧阴沉,用冰冷的语气向床上的栖月发问:“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不应洗澡吗?” 栖月心中满是委屈,因为她确实不清楚。 她初潮那会儿,母亲天天都被继父揍得神志恍惚,根本没心思教导她这种女子间的事情。 后来成了仆人,只有天气热的时候才会洗得勤一些,其余时间很少沐浴。 直到今日府医叮嘱一番后,她才得知原来在这些特殊时期最好别碰水。 栖月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几分怨气,此刻身体极不舒服,头痛欲裂、反胃不止,说话时更是不顾一切地大声回应:“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她钻进被窝里,把脸埋在棉被之下,仿佛对黎夜置之不理。 这个行为令身为太子的黎夜感到有些意外。 “我娘去世很早,没有人教我!” 被褥下面又传出一句含着怒气与伤感的话来。 回想起刚才世子那狭长而冷漠的眼神,栖月感觉非常痛苦。 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够折磨人了,心情也沉重无比。 去沧州这件事完全没有人询问过她的看法,就直接定下来了。 旁人都认为这是一次好机会,毕竟能够伴随在世子左右是一种荣幸。 却无人在乎她究竟愿意不愿意。 事实上,栖月并不想离开,特别是返回那个充满悲伤记忆的地方——沧州。 回到那里就意味着再次面对过去的痛苦,并且离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 无数平时忽略的感受此刻一齐涌现出来,令她感到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喘息困难。 闭着眼睛躲在棉被里,依然控制不住泪水滑落。 以往她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但现在却无法抑制情绪。 明明想要克制,偏偏就是办不到。 也许,在世子看来自己现在的举止十分无礼。 想到此,加之先前听到了府医所说的话语,她的心情更加低落。 说不定此时世子觉得浑身不洁已经离开了。 可她没有勇气将被子掀开,害怕看到一个空荡荡而陌生的空间。 没等她鼓足勇气做出决定,被单就被轻轻揭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黎夜毫无表情的脸庞,如同平静湖面一般波澜不惊。 栖月睁开眼睛望着他,然后转身背过去躺着。 “栖月,你是真不懂我的意思吗?” 黎夜显得颇为无奈,口气稍微温和了一些:“我只是出于关心,你何必跟我闹脾气呢?” “你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胆了吗?” 面对这样的责问,栖月仍旧沉默以对。 黎夜重新为她掖紧被角:“大夫嘱咐要注意保持温暖,不能受凉。” 说着手伸进了被窝,在她腰际处轻按,“不是说腰部疼痛吗?让我检查一下。” 第三十七章 告诉我 栖月微微挪动了一下位置,试图躲避接触:“这是因为月信引起的痛楚,府医不是说过要避免亲密接触以免晦气么?世子不怕沾上晦气?” “本殿下岂会畏惧区区小事?” 听到这话,栖月内心的烦闷突然减轻了不少,转过头来睫毛轻轻颤动着:“殿下特来看望,我这样闹腾确实是我不对。” 其实她也很担心真的惹恼了对方。 “罢了,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 黎夜眼神微微一暗,脱下鞋子上了床榻,将栖月拥入怀中。 栖月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那张小脸苍白无力。 往日里灵动的眼睛如今显得黯淡无光,眼尾泛着微红,粉嫩的唇色也比平日里淡了许多,令人心疼。 黎夜搂着栖月说道:“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你到我的车上来吧。” 栖月扭头看着他问道:“这样合规矩吗?” “我定下的规矩就是规矩。” 黎夜面无表情。 他这么一说,栖月也不好多言。 没过多久,林儿端着药碗进来了。 林儿在出门前正好听到府医和世子谈论月事之事视为不洁的话题,所以她以为世子早就离开了。 哪想到她一进门,就看见世子抱着姑娘躺在床上。 林儿顿时脸颊绯红,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黎夜被突然闯入的林儿打扰,脸色有些难堪,见到林儿手中的药碗便道:“给我。” 林儿吓得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递上药碗,生怕自己不小心打碎了。 “喝药。” 黎夜捏了一下栖月的后颈,低头吩咐道。 栖月脸上泛起红晕,与林儿对视了一秒,也是颇感尴尬。 伸手接过药碗,将药喝了下去。 林儿收走药碗,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与这冷面无情的主子同处一室,实在是让她这个年纪的小丫头难以招架。 真不明白姑娘是如何能做到若无其事地躺在世子的怀中。 黎夜是头一次见栖月喝药,“你不觉得苦吗?” 他颇感意外。 黎夜曾有一个妹妹,身体虚弱,小时候多次见证她喝药的痛苦过程,每次都得母妃连同丫鬟们费尽心思哄骗才能喝完汤药。 “穷人家庭长大的孩子,有什么苦是怕的?” 栖月掀了掀睫毛说道。 黎夜沉默不语,只是抚摸着她如白玉般的肌肤,栖月想起卖身契,本想再多说几句,可今天气氛不太好,之前还冲撞过世子,现在也不方便开口。 算了,改天再找机会说吧。 眼下还在旅途中,契约也不知道在哪里,就算世子答应,要是拿不到契约也只是空话。 这么一想,栖月心中的不安略微减轻了几分。 肚子依旧隐隐作痛,她缩在黎夜怀里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待栖月沉沉睡去后,黎夜才重新穿上鞋下了床。 房门外,季阳正与林儿轻声细语地交谈,见到主子出来立刻闭嘴不言。 黎夜回屋后让季阳唤来有事禀报的官员。 离开前,黎夜回想起刚才季阳跟小丫头嬉笑的样子,忍不住询问:“你跟那些丫鬟接触多了,她们是不是每月都有那几天不太好说话?” 季阳愣了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心里想着,莫非主子是因为白天姑娘的态度而有些郁闷? 他眨了眨眼,带着笑意说道:“女子们不都是这般吗?” 黎夜这才点头同意,“去叫个人过来吧。” …… 次日清晨,天色尚暗,众人又准备启程。 栖月登上黎夜的车驾后,才惊觉原来马车可以如此宽敞且光线充足。 车厢底部铺设了厚实的波斯地毯,座位与靠背均包裹着柔软的皮革,显得异常舒适。 这辆马车由四匹健硕、光亮如镜的骏马拉动,行驶过程中极其平稳。 完全不同于以往自己所乘的那种颠簸不堪的情况。 大多数时候黎夜并不会一直待在车内。 只有早晨时才会在里面稍微休息一会儿,午餐过后便会外出骑马呼吸新鲜空气。 因前几天赶路太过急促,王妃身体状况变差,还感染了风寒。 这几天大家不得不放缓行程。 到了均州,他们便住进了当地的四合院里。 想到几年前那次赶往京城的经历,对栖月而言简直像是一场噩梦般的旅程。 当时抵达京城时,足足用了好几天时间来恢复精神状态。 此外,在那趟旅途中随行的一些侍从。 因为体力支撑不住,有些人甚至中途不幸去世。 贵者与卑微者的差别,仿佛如同天上与地下一般分明。 而随着经期日子渐渐过去,栖月的状态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进入别墅安置之后,季阳特地把她安排住在世子居所旁的一间小屋中。 正值当地官员设宴款待世子之际,黎夜携同王府内的几位官僚前往外庭赴会去了,目前内院一片寂静。 栖月换了件较为宽松素净的衣服,随意打扮一下,主动去找佩兰叙旧。 这段时间以来由于她的生理周期问题而疏远了许多同伴。 自从离开京都以来,她一直牵挂佩兰却一直没能相见。 此时佩兰的模样看上去比从前健康了一些,皮肤黑了一点。 但当佩兰见到栖月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而这细微变化并没有引起重逢时心情激动的栖月的注意。 “你怎么了?感觉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瘦了?” 佩兰开口询问。 “前阵子正好碰上我的月事期,一下子病倒了。” 栖月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回道。 “真叫人心疼呢。” 说着,佩兰牵起栖月的手,“你跟着世子住在这里?既然如此怎么不好好歇息,反而来找我呢。” 栖月点头,“我就住在世子居所附近的屋内,离他近一点方便照顾。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佩兰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还算可以吧。” 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不对劲,栖月随即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犹豫再三,佩兰吞吐了半天才开口说道:“为何不告诉我,难不成我们不是好友?” “没有,整个府邸里我就跟你最要好了!” 见佩兰难得如此正儿八经提问,栖月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告诉我,出了什么麻烦没有?” 第三十八章 宽心的人 沉默良久,佩兰终于透露,“其实也没发生多大的事,只不过同行的人太多,免不了议论纷纷。有些人质疑为何我俩关系如此亲密,却不曾听见你说服人将我调到你的住所工作。” 听罢此言,栖月顿时感到十分诧异。 “佩兰,坦白说这个问题确实未曾考虑过,”看见眼前人脸色突变苍白,她连忙解释道,“不过我是有缘故的,请相信我。” 说着话紧紧抓住佩兰双手。 尽管尝试笑一笑缓和气氛,佩兰神情却显得相当复杂,介于悲喜之间难以定夺。 “理由是什么呢?那些人议论说我还不如一个素昧平生的新来的丫头更让你信任。” “现在我的身份并非主子,与你一样只是一名仆从而已。名义上林儿是我身边的人,但实际上她是王妃专门派来监管我的眼线,一举一动皆会汇报给崔嬷嬷知晓。哪怕是最私密的事情,只要被林儿探知必定不会隐瞒下去。” “正因为自己地位低下,才不敢轻易提要求。” 栖月耐心向朋友说明情况。 听完这些话后,佩兰默默低下头没有作答。 “最要紧的是,我担心会影响到你。” 栖月终于说出了心中的顾虑:“要是你跟着我,我们荣辱与共。万一因为我而让你受牵连,我会内疚一辈子。” “但你怎么不先听听我的想法呢?也许我心甘情愿呢?” 佩兰这番话让栖月一愣。 “你也清楚,那些做杂役的下人们说话非常难听。现在你是听不见了,可他们每天都在我耳边议论你,议论完了你还要接着议论我,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佩兰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真的很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那你……真的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不愿意?” 听到这句话,尽管知道这件事情有些棘手,栖月还是决定答应下来。 “好吧,我知道了。这事由我去办,不过可能得花些时间。” 佩兰顿时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我愿意等。” …… 回到厢房后的栖月,想起佩兰的事情,心情异常沉重。 她了解佩兰并不是一个轻言细语的人。 这次如此开口,肯定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难题。 害怕辜负她的信任是栖月此刻的心结所在。 作为无名无实的通房侍妾,就连林儿都是崔嬷嬷说服王妃特许来帮忙照料自己。 想了很长时间后,突然灵机一动。 虽然自己的身边确实没有多余的位子给佩兰,但是世子那边却有空缺。 自从锦绣出事被逐出府后,枫林苑就一直少了个丫鬟。 佩兰长得不算绝色,但也算得上端庄,而且做事麻利、勤快且得体。 若能让她进入枫林苑,哪怕自己将来失宠了,也不至于让她受到波及。 想通这一点之后,栖月顿时感到心头轻松了许多。 只是该如何入手呢,确实是个问题。 特别是现在崔嬷嬷不在的情况下,很多消息都很难打听清楚。 要不要直接找世子商量呢? 但若是一步错,则可能导致佩兰再也无法进到枫林苑。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小姐,大事不好啦!” 门外传来林儿急促的脚步声,脸上的神色满是惊恐。 “发生了什么事?” 栖月原本便已心神不宁,被这么一叫更加慌乱起来。 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内的林儿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些,“刚从枫林苑那边听来的消息,说是殿下接受了某位官员送来的新美人儿,带回来了。” 这个意外的消息令栖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小姐!小姐!”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林儿更是焦急不已,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摇晃着呼唤。 过了好一会儿,栖月才眨动干涩的眼睛,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 “咱们该怎么办呀?小姐。” 林儿满脸焦急,生怕从此以后会有人分走栖月的宠爱。 呆坐在桌前的栖月很久才勉强发出几个字:“这是殿下的事情,林儿。” “小姐,您知道的,既然当初把您安排在这里,说明世子是想要方便见到您。不如让我去找一下他?” 林儿来回踱步,想着解决方法。 然而栖月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林儿。既然殿下已经收下了那新来的女子,无论今天明天,总会得到恩宠的。再去打扰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内心充满了恐惧。 栖月担心若真的低三下四地乞求恩宠,恐怕只会换来一场空欢喜。 假如林儿真被遣返回去呢? 栖月轻揉了一下额头,觉得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就不要想了。 栖月:“我感觉有些疲倦,你先退下吧。” 林儿还有很多话没说出口,但她注意到栖月那不愿争也不愿抢的态度,便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 她失落地退出门外,还忍不住冲着路边的杂草踢了几脚。 “丫头,发这么大火干嘛?” 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到耳畔。 林儿惊喜地抬眼看去:“季阳哥哥?” 季阳尴尬地咳了几声,毕竟旁边还有他人在场,这小丫鬟何必叫得这么亲热。 “你在踢这些花草干啥?这宫中的每一片绿叶都受到精心照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生命比它们更重要?” 林儿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但依然鼓起勇气问道:“季阳哥,你是来做客?还是来寻小姐的么?” 季阳眨着眼睛答道,“不是。殿下喝多了,已安歇了。” 直到这时,林儿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孔武有力的随从。 他们的身影正好遮住了后方一个身材优美的佳人。 虽已是秋天时节,这位女子仍身着繁复轻柔的短衫,头顶梳髻华丽且满是银色装饰,在步伐摇曳间响起悦耳铃声。 林儿看得入了迷,直觉告诉她这就是最近被纳入宫中的那位美人。 不再理会她,季阳领着一行人向内院深处的一座别致屋舍走去。 想来是带那人安顿去了。 好歹今天殿下沉醉未醒,并没有对她表示过多关注。 林儿匆匆回去想要把这一消息告诉栖月。 可是此时此刻,栖月已然卧床休息,拉下了帐幔。 真是个宽心的人啊! 林儿暗自感叹,只好决定等到第二天再说。 第三十九章 真见到了 次日由于公子昨晚饮酒过量,导致行程推迟到了下午。 镜子面前,林儿手握梳子认真地替栖月打理秀发。 “小姐,昨晚我真的见到那个女子了。” 她边梳理边偷瞄镜子里的表情变化。 当这句话落下时,栖月手中的银簪微微停滞,“什么时候的事儿?” 尽管最初认为自己无需多问,但她终究还是开了口询问起来。 “是在小姐睡后。看装扮像是个跳舞的人,即便天气转凉她依旧穿着透明衣裳并且佩戴奢华饰品,显然非普通人所能拥有。” 林儿话语间似乎别有深意。 “我要为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一定不逊于对方。到时候坐在王爷马车上,定能让王爷再次青睐于你!” 面对她的劝慰栖月露出笑容并说道,“谁说我还愿意陪王爷乘车呢?既然身子已恢复健康自然应当回归原处。” 林儿满脸惊讶,“可……王爷并未吩咐你离开呀……” 摇头否定后,她平静回复,“我还是决定不上去了。你去找季阳通报一声,告诉他我的身体已经康复,不必再给王爷添麻烦了。” 闻言之下,林儿本能紧紧握住梳子劝阻道,“小姐万万不可如此行事!” 栖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一缕秀发从林儿手中紧握的梳子下解脱出来。 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支她精心挑选的银簪,轻轻别在了发间。 她的装扮素雅无华,脸上未施脂粉,却依旧透出一种脱俗的美丽。 插好发簪后,栖月站起身来:“我去收拾行李,你马上去找季阳说这件事。” 面对这突然的吩咐,林儿虽然心中有所顾虑,但还是遵照栖月的话快速行动起来。 彼时季阳正在马房旁监督着仆役们装车。 他们准备出发后的补给,估计接下来数天都得风餐露宿。 见到林儿突然出现,他颇感意外。 想到林儿是跟着栖月的,而目前栖月又与世子共乘一辆马车,猜想可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传达。 “林儿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称呼,林儿展颜一笑,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她跑过来,头上的双辫随着她的脚步跳跃。 “季阳哥哥!我家小姐最近身体已恢复健康,不想再继续打扰世子了。” 闻言季阳一愣,“也就是说小姐不再与世子同乘了吗?”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如此荣耀的事情竟还有人主动推辞。 这种反常的行为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季阳也陷入了困惑。 看着林儿,他似乎从对方身上看到了相同的不解情绪。 见状,林儿点了点头回应道:“嗯,按照礼仪,她决定还是维持原状为好。” 听罢季阳赶忙解释说:“可是现在世子的地位至高无上,除非王爷下令,否则谁有资格拒绝呢?你没劝说过小姐吗?” 对于这个问题,林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脸顿时红了:“反正请你帮忙转告就是了,小姐那边还有其他事等我处理,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转身离去。 目送其离去,留下满脑子疑问的季阳正欲细想,这时身边有人上前询问:“伏哥,新来的那位跳舞的女孩该安排到哪辆车上呀?” 猛然间醒悟过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 豪华宽敞的马车内,黎夜稳坐在软垫之上,打开侧面的小窗向外望去。 窗外风景如画,一望无垠;与此同时,季阳则骑着马来回巡视。 虽然旅程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但整个车厢内只有黎夜一人。 他眉头微皱,问道:“栖月呢?” 季阳听到问话,连忙回答:“刚才确实忘了跟殿下报告,栖月姑娘说自己已经痊愈,不愿意再打扰您,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闻言黎夜生沉默片刻,脸色更加阴沉。 紧接着,他冷冷追问:“她是通过林儿告诉你的吗?” 察觉到主人情绪变化,季阳谨慎地说道:“是的。不过,昨天我带着那个女子回去时碰到了林儿,莫非是因为知道了关于那个舞女的缘故,所以在生气吧?” 对此黎夜只是投以一个冰冷的眼神,便不再多言。 感受到气氛压抑,季阳只敢低头专注于前方的道路。 木制窗棂被拉下,在车内静坐多时的黎夜,闭上双目修养精神。 片刻之后,轻微的叩击声自车厢壁传来。 “殿下,王妃召见。” 闻声,黎夜大步走下车来。 队伍因王妃的命令而暂时停驻。 待黎夜登上王妃的马车后,整个队伍才重新缓缓前行。 王妃脸色不甚愉快,她神情沉稳如水之际,同儿子颇有几分神似。 厢内,角落里的侍女膝行上前,为他们递上茶水。 王妃挥手示意,那侍女排帘退了出去,坐在驾驶座上专心致志。 至此,车厢内只剩下母子二人相对。 “听讲昨日你收下了送的舞女?” 她的目光中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黎夜却仿若未察,捧起温热的茶碗,轻轻品尝了一口。 “永州是太子的人手,这件事你难道不明了?!” 王妃语带急切。 直至此刻,黎夜方才望向母亲,“母妃,这正是我接受这份礼物的原因——把她当作了一个探哨。” “探哨?” 听到此言,王妃明显一怔。 “没错。换个说法,这可以说是太子采取的一个美丽圈套罢了。” 说至最后三字,黎夜不由得笑了起来。 “因此你选择顺水推舟?” 王妃询问道。 对此,黎夜并未直接说明打算如何处置那名女子,仅回:“至少暂时,她还有用处。” 夜幕降临,草间虫鸣清晰可闻。 天际星星点点,光芒在夜色里闪烁不停。 大队人马于一片开阔平坦之地扎营落寨,军士与仆从们燃起了篝火,炊烟四起,香气扑鼻。 栖月坐在一小堆温暖的火前,小口啜饮着杯中的热茶。 林儿坐在旁边,焦急不安。 每隔一会儿,林儿便会回头看向身后由护卫和仆役围绕着的地方——那里是公子的毛毡大帐。 此时,一抹曼妙的身影穿越人群,在引领下步入帐篷之中。 “小姐!” 林儿紧张地握紧了栖月的手腕,“那舞女进去了!” “恩。” 栖月低头凝视跳跃的火焰,轻声回应。 第四十章 一身尘土 “小姐,您不过去吗?” 栖月将下巴搁在弯曲的腿上,摇摇头表示拒绝。 看到林儿如此心烦意乱的样子,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呢。 但栖月明白,有些事情自己管不了,也不该插手。 最好的办法就是避而远之,不去看、不去思考,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痛楚。 喝尽手中的热水后,栖月站起身来说:“让我四处走走吧。” 随着林儿不断转头张望的动作,更让她心情沉重起来。 于是披上了外套,手持灯笼,渐渐远离热闹的人群。 尽管如此,她依然身处营地范围之内。 放眼望去,不远处王妃和公子所在之处灯火通明。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瞥见公子帐篷中舞女轻盈起舞的身影。 只是匆匆一瞥,栖月便觉得心头酸涩难忍。 她调转视线望向漆黑无垠的远方,努力平息着起伏不定的气息。 仅仅这样就已经令人心力交瘁了吗? 那么将来若是公子娶亲…… 栖月握紧了双手,面色苍白无血。 得知王妃给世子相亲的消息后,她在心里无数次幻想过世子结婚之后的生活情景。 每当心情压抑得难以呼吸时,她总是在心中默念,世子与未来的世子妃是真的夫妻之名。 世子与世子妃是命中注定的伴侣。 作为通房丫头的自己,不应感到嫉妒,更不应让嫉妒占据了心灵。 栖月蹲了下来,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她努力忍住,但终究还是没有抵挡得住情绪的冲击。 数滴清泪滑落下来,斑驳地打湿了纸灯笼上的纹路,留下几点湿润痕迹。 “喂,小妹妹。” 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栖月立刻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树杈上有人斜倚着,手里抱着一柄剑。 “哭泣也要找个地方呀,别打扰了别人的好梦。” 语气轻快却带着玩笑般的口吻。 “对、对不起...” 栖月其实特地找了这么一处偏僻之所来倾诉内心的苦楚,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他人,此刻真是尴尬万分。 想要站起身来的栖月,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向前倒去的同时还将手里的灯弄坏了。 那树上之人如同大鹏展翅一般自高空中飞下,穿着精致靴子的一双脚最终停在了摔倒于地的栖月前头。 “真是笨手笨脚的啊。” 那男声感叹道。 一把长剑剑鞘随后也轻轻落地,刚好落在栖月身旁:“还不赶紧爬起来?再慢点你裙子都要烧着了。”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先前手中灯笼内的油脂已流了出来,点燃了周围的纸皮,并迅速扩散开。 她急忙抓住剑鞘起身。 皮革覆盖其外,摸上去既光滑又有些温度。 稳住了身体后,栖月放下剑鞘,正视眼前男子。 此人生有一副硬朗面庞,眉宇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英武气息;左边眉角上有一处不显眼的伤痕,更增添了几分随性与豪迈。 他的身材魁梧,给人一种非常可靠之感。 看到纸皮火焰即将威胁到栖月的安全,旁边的人立刻伸出援手拉她脱离危险。 “感谢公子相救。” “不用客气。”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出了这句话,使得栖月微微一怔,随即低下脑袋。 稍后,那个汉子开口道:“这里距离世子所在的营地还有一段距离,加之你现在也没有灯火,就让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本来不愿添麻烦栖月闻言犹豫了一下:“这样会给阁下带来不便,还是不必劳驾您了。” 见状,这位男士果断出手拉住她手腕:“作为京城禁卫军的一员,我不能放任任何一个无辜女子处于潜在的风险之中,送你回住所是最稳妥的办法。” 听他解释完后,尽管心里不太同意但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跟我走。” 对方率先迈出一步,回头向她挑眉示意。 就这样,在这个秋天夜晚,她踩着满地落叶跟随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行进。 快接近营区入口时为了避免引起他人注意,栖月打算提前告别:“多谢这位军爷。” “周良。” 对方冷不丁说了句。 听到这个名字,栖月显得很迷茫,抬起双眼注视着他。 “你可以叫我周良。” “谢谢您的帮助,谢大人。” “不想知道你的名字吗?” 面对提问,栖月轻轻笑着回答道:“您可以叫我栖月,谢大哥。” 尽管只是短暂相处,但对于好心送自己回来的周良,栖月依然表现出应有的礼貌和感谢之意。 他曾在京卫军中担任一名小将领,依循礼节,她本应称呼他一声大人。 可周良却微笑着摇头,说叫名字便好。 …… 帐篷外,季阳刚刚归来,“殿下,人已经送回去了。” “嗯。” 黎夜轻轻点头,目光投向扎营地的外围。 这一瞥间,便见远处小小的火堆旁,栖月正与一位高大男子言笑甚欢。 旁边拉柴火的人经过时,背着的干柴差点擦到栖月的头,那男人伸手在栖月脑后一挡。 栖月微微一缩,模样像是缩进那人的怀里。 季阳察觉身边殿下的情绪骤变,周身寒气凛冽,于是顺着殿下的目光望去。 顿时心领神会。 “殿下,是否要……” 身为忠心耿耿的随从,季阳自觉为主解忧是分内之事。 还没说完,只见黎夜面色变得冷峻,开口命令道:“派个密探跟着栖月,查清楚那人是谁,他们是怎样结识的?” 说完转身步入毛毡帐。 季阳随即唤来密探,布置任务。 回到营地,栖月遇见了满面焦虑的林儿。 “小姐,你怎么一身尘土?灯笼也丢了?” 林儿真是害怕极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她也就难逃责罚。 知道她的担心,栖月以安慰之语回应,“不用担心,路上不慎跌倒,顺便把灯笼摔坏了而已。” 林儿松了口气,幸好没发生什么。 她赶忙从行囊中翻找衣物给栖月换上。 她们没有设立帐篷,因此今晚将在马车上过夜。 趁此时机,林儿去找热水准备洗脸洗脚事宜,而栖月则开始在车里整理床铺。 现在天气尚不算冷,宿在车厢内还算舒适。 整理完毕后,栖月拿着换下的衣服下车,计划洗完后再将它们置于火焰边烘烤。 第四十一章 听我 一夜风干,翌日晨起应该可以恢复整洁。 洗净手脚后,两人登上马车准备就寝。 旅途劳顿,不久栖月便进入梦乡。 深夜时分,四周万籁俱寂。 突然间栖月感到有人紧紧拥着她,几乎无法呼吸。 原以为是林儿靠近,便轻声吩咐:“林儿,请挪一点位置吧,太挤了。” 未曾想这声话语之后,她敏锐地感知到来者并非同伴,而是位强壮有力的男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栖月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想要发出尖叫。 下一刻那人用一只手遮住了她的嘴,甚至将两指压于其柔软舌头上制止发声。 但就在这一刻,栖月反而放松下来。 指尖上传来的熟悉香气使她迅速认出来人身份。 只是不知世子为何出现在这里? 林儿又去了哪里? 试图摆脱束缚,男人的手却更加顽固。 “你和林儿,每天都这般亲昵?” 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语气中透出一丝异样。 栖月却没有察觉到,只当是平常的询问而已。 “嗯。” 明明这句回答平淡无奇,却让男人紧拥着她的手臂猛然收得更紧。 “栖月,本世子有允许过你与旁人如此接近吗?” 话音刚落,他俯身吻来,显得强势且急切。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更让她感到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尝试着将对方推开,没想到自己的双手被他一把抓住,紧按在她胸前,那种压迫感令其呼吸不畅。 近几日心里积攒了太多的苦楚,在此刻彻底崩溃瓦解。 栖月泪水如泉水般涌出,交织于两唇之间,流淌着酸楚的滋味。 他见状,顿时停下了猛烈的动作,拉开些许距离,凝视眼前的女孩。 即便面对他的目光,栖月仍旧止不住哭泣,并未抬眼回视。 他不允许她和其他任何人太过亲密。 即便那只不过是个普通婢女;但他自己却能参加宴会收纳姬妾,在温暖的毛毡帐里欣赏歌舞表演。 身为侍女,栖月清楚两者身份悬殊; 但她内心依旧充满不甘、嫉妒以及难以压抑的怨怼。 “还哭?” 黎夜语气低沉,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利用遍布营地的情报网络,没多久就查清了送栖月回来之人的情况——乃是谢将军府上一名庶子,目前在京师军中任职为七品官员,未婚状态。 男子轻轻拂去挂在其脸侧的晶莹泪水,“若殿下感到缺少陪伴,大可以让新入府的佳丽们服侍啊,何必执着于纠缠我呢?” 带着哽咽声调的女子问道。 黎夜用他黑如墨般的眸子盯着栖月,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是因为吃醋了吧?” 而这位小姐却不打算承认这点。 在她的认知里,“吃醋”即意味着嫉妒; 无论是在接受崔妈妈教导时还是处于仆从地位之下,栖月都不愿意正面认可这一情绪。 “没有啊。” 虽然这样干脆回答道,可她那泪眼婆娑、悲伤无助的样子让人很难信以为真。 “咱们之间账要算清楚,别妄想凭借装可怜就蒙混过去。” 他轻轻拭去挂在对方脸颊上的水珠,随后用舌头轻触尝了一下味道。 感觉到来自主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威胁,栖月不由心中一凛。 小手段? 什么小手段? 她根本就没做什么吧! 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单凭流泪就可以被认定为使用计谋了吗? 努力压制住再次翻涌上来的情绪,但反而觉得更加难过; 具体为了什么事情感到悲伤其实连自己也不甚明了,也许今晚未曾尽情流过的泪此时全数涌现所致吧。 “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沉稳地追问道,字里行间充满了威慑之意。 “没……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她微微打颤了一下;想起之前遇见谢公子的情形,可那时黎夜应当正陶醉于观赏那些新宠跳起的舞步当中才是。 对于得到的答案显然不够满意,世子眉头紧锁并严肃警告说:“记住,不准随便跟其他人有肢体接触,听清楚了没!” 注意到泪水仍然止不住地滚落,黎夜生气恼不已;他粗糙的手指沿着女子柔弱腰部肌肤向上滑行探寻着…… “继续哭?到底是为哪个人哭泣?” 栖月感到他简直不可理喻,究竟是在为哪个男人伤心? 难道说,今夜她与周良同归时被他察觉了? 或者有人目击后告诉了他? 但她不害怕,周良不过是因为善意才送她一程罢了。 她不满地看向对方,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倘若没有微微发抖的身体,倒是显得几分刚直不阿。 衣衫微敞,肌肤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洁白诱人。 从进京以来,黎夜尚且未曾尝过这般滋味,此刻只觉体内燥热难耐,仿佛有一股火焰正熊熊燃烧。 他不许自己承受这种感受。 熟知如何撩拨栖月情感的他伸出了大手,三两下便使她的眼神从委屈转为了不安。 栖月的身体随之变得无力,心中涌动万千思绪。 殿下是不是也会以同样方式对待那个跳舞的女子? 可没等她细思,唇间已被黎夜重重压住,与此同时,他的手指紧握住了她的软肉,狠狠地捏弄着。 另外一只手也不闲着,不停地触碰挑逗着栖月,令她几乎难以承受。 “林儿在哪儿?”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黎夜岂会容许她在这样亲密的时刻还想及其他。 他更加猛烈地行动起来,令得栖月无从招架。 车内的空气顿时升温了许多,湿漉漉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 “原来是个小妖精。”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 栖月满脸羞涩想要挣脱,却被黎夜的手掌死死按住。 “车厢不大,栖月得委屈点受苦了。” 他说完这番话,双手用力将女孩推向了自己上方。 栖月不知所措。 他用低哑的声音问道:“还记得崔嬷嬷给咱们那本书里写了什么吗?” 身材健壮的他半靠于车内,即便如此,仍旧极具存在感。 此时衣服早已敞开,宽阔的胸膛映入栖月眼帘。 女子用手撑住对方肩膀,眼泪再次滑落。 她真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来吧,听我教导便是。” 第四十二章 即将到达 “动作快点!” 他的催促声低沉却急切。 女孩本想反抗逃脱,但每当试图移动,总会在最后关头遭到阻挡。 黎夜一把扯开栖月仅剩下不多的遮挡衣物,贪婪而富有侵略性的吻落满了她的皮肤。 直到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 他终于放过了那张娇嫩的小嘴。 随后紧紧拥抱对方,两个人紧密相贴在一起。 身处如此狭窄的空间内,黎夜愈发感觉到不便。 体内的渴望不仅未消减分毫,反而越积越强。 尽管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在这一系列互动之后,栖月亦感受到些许刺激。 平日里矜持冷漠的世子竟因情欲而失控躺在身下,这让少女明亮的眼睛闪烁异样的光彩,眼角还残留着刚才泪水留下的红晕。 黎夜看着这样的栖月非常喜欢。 虽然平常性子看似温顺,在这件事上她倒也不乏几分大胆。 “从今以后和我住一处吧,乘我的马车,不要再想着离去了。” 他语气平淡地说出此话,态度与先前激烈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 闻言,栖月柔顺地点了点头。 于是,那一夜,栖月被黎夜如猎食者觅得美味一般,拉进自己帐篷。 …… 身为奴婢,次日理应帮助整理帐篷内的物品,但栖月感到疲惫不堪。 几乎整晚未眠,辗转于马车与帐篷之间,这令她难以忍受。 黎夜指示林儿早早扶持着栖月上了马车,“先照料好她。” 而他自己,则驾驭一匹快马来到了队伍前头。 栖月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能显得如此活力四溢。 明明是她耗尽力气在半夜间,而他在后半宿同样也付出了更多,怎么自己腰都快直不起来,他还能够这般悠闲自在呢? 躺在马车内柔软垫子上的栖月轻轻叹息,林儿则是满脸喜气。 小姐真让人钦佩! 林儿心里充满了敬意。 只要小姐能在殿下身旁,那些舞蹈艺人们根本没机会受宠。 “小姐,喝点水吧。” 林儿从齐全的用具中取出茶壶为栖月倒了一杯。 栖月双手握住杯子,询问道:“林儿,昨晚上你去哪儿了?” “昨晚季阳哥找我过去帮忙做事,后来就把我安排去了一个较大的铺位睡觉。他说殿下要去接你进车里,让我暂时离开一会儿。” 林儿如实回答。 听到这里,栖月点点头没有再言。 昨晚没能好好休息,现在实在是累极了。 “小姐您躺会儿休息一下吧。” 担心她受寒,林儿给她披上了一层轻毯。 于是,栖月阖目闭眼。 直到这时,林儿才有机会观察整个车厢内部。 若不是跟随这位小姐,她怎么可能有机会登上世子专有的座驾。 然而此刻林儿却想起她的另一项任务,昨晚既然已经得到了殿下的恩宠,按道理是不是应该饮用预防怀孕的药汤了呢? 考虑到手头的工作,这让林儿非常焦虑。 出发之前崔嬷嬷倒是给了她两包药材准备着,但现在这些东西还留在之前的那辆车上。 看来必须等到午间时才能煮制了。 为了让药生效,即使是在午餐时栖月也只简单吃了一些饭食。 这段旅途让栖月十分劳顿,偶尔抚摸锁骨,莫名觉得它们比从前更为明显。 今天中午之所以休息这么长时间,原来是王妃的身体状况仍未见好转,不适合赶远路。 确实,在这种情况下连一向坚韧的栖月都瘦了许多,更不用说娇贵的王妃了。 黎夜探访过王妃后回来时面色沉重了些许,在与其他官员商议过后决定将整个车队分为两队前行。 其中由他自己率领侍卫以及部分军队成员,外加载货马车先行;至于王妃及随行女仆们所在的队伍则可以慢慢跟在后面。 当黎夜进入视线时,栖月上前问道:“殿下,王妃情况如何?” 黎夜沉默片刻,转头对她讲道:“我们打算分成两批人走,你是愿意随我去还是跟在母妃后面?” 旁边等候的季阳适时补充说明道:“若选择跟随殿下的话可能会辛苦一点。但如果追随王妃的话尽管行程较长,但相对来说不会太过劳累。” 栖月的目光在季阳和黎夜之间来回扫过,随后微笑着说道:“自然是要追随殿下了。” 黎夜神情平淡,轻轻点了点头。 季阳眼角余光瞥见了世子的表情,心里明白,世子这么问其实是有期待的。 但世子面上并未表露出来,作为仆人,他当然不会轻易说破这层心思。 待得世子和几位大人商讨完毕后,季阳笑着对栖月说道:“你的选择很不错。实际上这次殿下也不打算带上很多侍从,如果不去,恐怕殿下就只能带着最近招来的那位舞女走了。” 听了这话,栖月先是愣了愣,她此前未曾思考过这一点。 栖月想到的是,留在王妃身边可能面临的麻烦更多一些。 毕竟现在王妃身体欠佳,确实需要照料之人,尽管娘娘周围贴心的人多不胜数,但身为世子身边一员,栖月也觉得自己应当尽一份责任。 考虑到与王妃同行所要遵循的各种规矩,还是觉得跟随世子更加妥当些。 出发之时,整个队伍明显精简了很多。 黎夜借机将大部分御林军留下给了后来的那一波队伍,只带一些随从一同前往。 急于返回沧州,待整理好了手头的事宜并清点人数后,便迅速启程了。 林儿陪着栖月登上了世子的豪华马车里坐下。 为了加快行程速度,大多时候黎夜都独自骑马前进。 由于路线已过大半,在如此加紧的情况下仅用了五日时间就抵达了由邕王爷统治着的沧州地区。 长久以来习惯于亲自领军外出征战的邕王爷此刻早已提前归府以迎接儿子归来。 虽已步入中年,但王爷依旧保持着儒雅且英俊非凡的面貌特征;两位侧妃见状赶忙紧随其后,尝试通过言语来缓和他的焦虑情绪。 “王爷莫急,听闻世子现已至州境之内不久即可到达,请您先暂坐歇息片刻吧!” 其中一位安慰道。 而面对着满屋美丽佳丽环绕却毫无反应的样子,邕王爷显得非常不安,不停地踱着步。 第四十三章 不怀好意 房间里聚集了不少女性身影,那些得宠者则围在他周围嘘寒问暖地伺候着,相比之下稍显冷落之人则聚成一团偶尔小声聊聊天而已。 突然有人冲进来喊叫道:“来了!殿下降临城池内了!” 瞬间气氛骤变,“速速准备迎接!” 激动异常之下命令立刻被传递出去。 于是整个沧州开始响起阵阵礼炮声,在此之后府邸前广场上乐队演奏出悠扬音乐。 此时林氏正忙碌于为自家夫君调整装束,并迅速陪伴出门迎接贵宾; 因为当前正位空缺,使得身为侧室中的首要人选之地位尤为显赫,所以林氏自然而然希望展现出与其身份相匹配的形象气质。 抚摸了一下自己略显鼓起的腹部,林氏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不禁暗自猜测倘若未来王妃以及少爷们,获知这一情况时会作何反应呢? 想象着一向标榜清冷慈悲却又高傲难近的正宫主子得知真相,那一刻可能出现的各种脸色变化,这让林氏倍感愉快。 就这样站立在王爷身旁等待之中,面容和蔼可亲,眉眼间洋溢出无限欢悦之色。 很快地,随着仪仗车队缓缓驶至王府门口,百姓夹道欢呼迎接着多年未见的小王爷重归故土。 “看啊,世子大人出现了!” “无疑是最英俊的那个!” 黎夜在人群的欢腾中从马车上下来,他身姿挺拔,眉宇如剑,双目炯炯有神,浑身散发着勃勃生机,顿时引得周围百姓欢呼雀跃。 邕王满脸骄傲地走下阶梯,紧紧握住了儿子的手,并且拥抱了他一下。 这位一向刚毅冷漠、面无表情的男子,此刻脸上却流露出罕见的情感波动。 他已经五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这五年的时间里,少年已经成长为能够独立思考的大人。 “夜儿,真是让你受苦了。” 他深情呼唤着儿子的字,眼中满是父爱。 “父王。” 相较于热情洋溢的父亲而言,黎夜反而显得更为内敛和淡然。 但这并不影响邕王心中的喜悦之情,只见他携着儿子步入府门。 原本打算跟上去说几句寒暄之词的楚侧妃,却被忽略了。 楚侧妃握着手中的帕子跟随其后,隐约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几个妾室轻蔑的嘲笑声。 显然她们是在针对她! 这几个没能为王府添丁进口的女人,竟然还有脸嘲笑她! 等事情尘埃落定,非得让她们见识见识她的厉害不可。 …… 栖月跟着林儿,在季阳的指引下住进了枫叶殿。 对于季阳来说,回到沧州也是多年未有的经历。 负责管理此地的人是他亲弟弟,名叫季逸。 季逸外表老实憨厚,站在兄长身边时让人感觉季阳更加年轻活力。 季家兄弟对栖月都比较友好,但回到了沧州,没有身份背景的她并没得到像在京城里那样的待遇。 “殿下指示过,小姐从此以后就升级为头等丫鬟了。” 季阳微笑着宣布消息,虽然言语中带着一丝拘谨。 毕竟这个晋升只关乎地位,而无关感情层面的改变。 对此,栖月似乎并不在意,反而礼貌地道谢。 无论如何,升职加薪总归是好事一桩。 “您可以在枫叶殿旁的一处闲置院落居住,那里安静清幽,也符合一等丫鬟的身份定位。” 实际上这样的安排更便于日后世子前来造访。 季阳对自己想出的好主意很是满意。 “季逸,麻烦你指派个小丫鬟带她们过去安顿吧。” “明白。” 于是,拿着个人物品的林儿与栖月跟随一个引路的小丫鬟穿梭于枫叶殿之间。 当天王府格外喧闹,很远就能听到演奏音乐的声音。 “呦,新来的?是从京城来的吧?” 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打破宁静。 几人循声望去,领路小丫鬟见到来人立刻低头行礼:“见过春月姐姐。” 林儿亦是微微点头致意,然而栖月却并未作出反应。 春月瞥向栖月,心中不悦,暗自嘀咕她简直像只狡猾的狐狸。 “这是谁?” 春月眼帘微抬,下巴轻扬,态度傲慢。 小丫鬟急忙解释:“这位是服侍世子的贴身婢女,栖月姐姐和林儿姐姐。” “原来是侍候世子的人啊。” 春月露出一丝微笑,然而那份傲气却丝毫未减。 即便世子又如何,只要她家主子生下儿子,世子之位可就难说了! 一个长期在外为质的儿子,怎能比得上老来得子、常伴左右的宝贝? 她上量着栖月,冷冷哼了一声:“那你就赶紧安顿吧,侧妃娘还在等着回话呢。” 待春月离开后,栖月忍不住询问:“刚才那个丫鬟是谁啊?” 说了这么长时间,对方连个名都没报。 “那是楚侧妃院子里的春月姐姐。” 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回应:“她与侧妃关系颇近。” 林儿满脸怒气:“看她那副模样,根本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再说丫鬟中最高级的也不就一等的丫鬟吗?我家……栖月姐姐就是这样的人,她对我们凭什么这样?” 小丫鬟显得十分尴尬。 “没事,先安置好再说。” 带路的丫鬟也显得颇为无辜,栖月不想因这事使气氛变糟。 住处已经由季逸安排得整洁干净,所需之物一应俱全。 到了院里,林儿才算是舒展了眉头:“姑娘,这里虽位置偏僻,但环境条件反而比京中的还好!” 傍晚时分,季逸特意派人请了栖月和林儿过去。 主殿正为世子举办接风宴。 他们这边枫叶殿也有个小范围的聚会,主要是给随行来的仆人们接风洗尘。 菜肴依次上桌,仆人们三两成群,各自交谈。 从京城来的仆人并不多,但在沧州枫叶殿中仆人的数量却不少。 今天能坐下的都是在府里有地位的人,满满当当坐了六桌。 季阳客气地邀请栖月坐上座,虽然栖月推辞再三,最终拗不过他的热情,只得入座。 这一举动让枫叶殿中所有仆人都明白了,栖月的地位居然高于季阳。 而在主殿中,气氛则紧张得多。 楚侧妃端着一杯清淡的茶水,缓步走到黎夜面前:“世子平安归来,妾用茶代酒,祝一杯。” 黎夜淡淡看了一眼她捂住腹部的手。 “侧妃多礼了。” 第四十四章 不知 楚侧妃手中茶杯停在半空,不见黎夜举杯相迎,场面一时尴尬。 幸好邕王解围道:“好了,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喝茶也是不宜的。” 黎夜看到他那位多情的父亲正紧紧地拥抱着楚侧妃,一脸担忧。 “侧妃身体不舒服吗?” 楚侧妃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随即又低下头去。 世子问到了她期盼已久的那句话。 她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娇羞,轻轻靠在邕王的身上,细声说道:“王爷英武过人,如今妾身已有三月身孕了。” 邕王的脸上满是喜色,“现在好事成双,真是双喜临门!令舟,你很快就会有一个弟弟了!” 这番话刚说完,参加接风宴的所有官员们都纷纷起立表示祝贺。 黎夜嘴角上扬,也跟着说了句:“恭喜父王。” …… 七日后,王妃才得知楚侧妃怀孕的消息。 她刚回到王府安置好,就有一位后院的侍妾迫不及待地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听到这件事情,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找了一个借口让这位侍妾退下后,王妃急切地召来了奶娘常嬷嬷。 “常嬷嬷,听说这件事早在七天前的接风宴上就已经传开了,但是我的儿子却没有向我透露一点消息……” 这正是王妃最为在意的一点。 “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竟然选择了隐瞒。” “王妃殿下,世子爷定是不想让您为这种事情而操心伤神。” 常嬷嬷劝慰说。 “在他的接风宴上,她居然用这种手段抢风头。” 王妃愤怒地捏紧拳头,“走吧,派人把她请到这里来。” 当楚侧妃收到王妃召见的消息时,她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 她懒散地斜躺在罗汉榻上,青丝散落一地:“春月,你代我去回绝。这几天我一直吐得厉害,连吃喝都成问题,实在是力不从心啊。不能即时拜见王妃,请她多多包涵。” “真的不去见她?” “难道主动上门受气不成?谁知她会对我怎样呢?” 侧妃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冷冷地说道。 “不过我很想知道现在她的样子怎么样。” 春月回答说:“娘娘放心好了,奴婢这就把话带给王妃并好好观察一番,回来一定告诉您所有的细节。” “真会说话,我喜欢。” 楚侧妃微微一笑,随手摘下手边的璎珞送给春月,“快些去吧。” 春月迅速来到了王妃住处,恭敬地行礼,并传达了楚侧妃的话。 本以为会激起王妃更大的怒火,没想到她反而赏赐了不少物品。 春月感到困惑,回去不敢照实报告,经过一番夸张描述后,总算令楚侧妃开心了起来。 …… 栖月半睡半醒间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个柔软的小馒头,被什么咬着嚼着。 当她勉强睁开眼睛时,发现某个人已经开始不老实起来。 这些天黎夜刚回到沧州,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今天好不容易有一点空闲时间,便径直来找栖月解闷。 没想到丫头睡得跟一头小猪一样熟。 “轻点。” 栖月忍不住低声说道。 但他还是继续强烈亲吻。 他在床上总是控制欲极强,栖月甚至觉得舌头都被吸得发麻。 最终由于几乎喘不上气,黎夜才暂时放过了她。 可不到片刻,他又贴了过来。 他没几下就使栖月失了神。 黎夜拥抱着栖月,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秀发。 “母妃回宫后心情不佳,这几日我事务繁多,抽不出时间陪她。你代我去好好陪陪她吧。” 王妃在沧州的宫殿比京中更为华丽壮观,光是庭园就足以令人赞叹不已。 这宫殿气势磅礴,每处装饰皆精工细作,令人目眩神迷。 琉璃闪烁光芒,亭台楼阁间的奇花异草无不引人注目。 进入正厅,只见众多仆役正在忙碌不停。 大厅内此刻已摆满座椅与桌子,从堂头一直延续至尾。 栖月不禁问身旁带路丫鬟:“今天是要迎接什么宾客吗?” “哪儿有什么宾客?都是后院那些娘娘们到了时候要来给王妃请安的。” 小丫鬟一脸不屑地回应。 小丫鬟心中嘀咕,传说面前这位可是枫林苑中的首席丫鬟,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 面对小丫鬟这般冷言冷语,栖月并未动气。 毕竟是王妃宫里的人,不是自己可以任性的时候。 转过正厅,步入后面的房间,只见王妃半卧于榻上,一副悠然自得之态。 手中正握着一本书册,聚精会神地翻阅着。 “王妃娘娘吉祥。” 栖月上前拜见。 王妃似乎未闻,继续沉浸在手中的图集。 栖月只能默默等待。 片刻之后,终于听到王妃的声音响起,却非是对她:“嬷嬷,你怎么看?徐家的嫡三小姐,不仅才貌双全,在家中亦属显贵门户,性格温婉贤淑。” 栖月心头一震:难道王妃是在为世子物色佳偶不成? “不如邀这些女子们亲临,当面仔细考量一番更妥。” 嬷嬷建议道。 “嗯,那这事就由嬷嬷去筹备好了,就在最近两日内解决。” “娘娘请宽心。” 说完此话,王妃总算注意到了跪在一旁的栖月:“你来了?起身吧。” “多谢娘娘体恤。” 就在这时,有侍婢进来禀报:“娘娘,到齐了。” “难道没看到这里有客人么?让他们稍候。” 栖月听得分明,不远处果然传来阵阵女子交谈声。 显然,即便是地位显赫如她们,在王妃面前也需要足够耐心才行。 王妃向来喜欢通过让他人等候,以彰显自身之尊贵。 此举虽略显狂妄失礼,但却无人敢于反驳。 “令舟让你来的吗?” 王妃转向栖月问道。 栖月一怔,不识其为何人,便如实答曰:“是世子所派。殿下单忧娘娘安康,特嘱咐娘娘多多珍重。” 这话语一出口,王妃便露出了笑容,然而栖月看得分明,她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轻蔑。 这让栖月感到不安,生怕自己说错话,不由自主地将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起。 “令舟乃是殿下之字,你竟不知?” 这话出自王妃身边的常嬷嬷之口,她的语气同样含笑,却不带丝毫恶意。 第四十五章 想离开? “让你这个时候过来,想必也是希望你能多学习些礼仪。好了,一会儿就跟在常嬷嬷身边。” 讲完这些后,在小丫鬟们的服侍下,王妃起身。 几个丫鬟为她换上外裳,她这才缓缓走向门外。 常嬷嬷紧跟其后,栖月连忙加快步伐跟上。 随着王妃步入室内,原本嘈杂的堂屋瞬间变得寂静无比。 众人恭敬站立,向王妃问好。 “都坐下吧。” 由于身体状况不佳,前两天王妃未见任何姬妾,直到今日回沧州后的首次见面。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很快注意到楚侧妃之处仍无人落座。 “楚侧妃在哪里?” 她开口问道。 正说着,楚侧妃在几位侍女陪伴下走入房中,姿态从容地施礼。 “娘娘恕罪,自得知怀有身孕以来,臣妾常常感到疲惫不堪,难以起床。王爷特批我不必晨间请安。但身为侧妃,怎敢违背此规矩呢?” 行完礼之后,没等王妃回应,楚侧妃已在侍婢的帮助下站起来。 脸上洋溢着笑容,口中尽是客套之词:“今早臣妾不适呕吐严重,这才晚到,恳请娘娘见谅。” 王妃表情平静地看着面带微笑的楚侧妃,“既然是王爷的指示,那以后你就不要来请安了,保养身子要紧。” “感谢娘娘宽宏大量。” 楚侧妃依旧笑意盈盈地说道:“听闻娘娘此次归途劳累,是否已恢复些许元气?” “确已有好转。” 对于楚侧妃的好意,王妃面上并无波澜,只是淡淡回应道:“随我来的这位大夫医术精湛,专治我在永州染病期间特意延聘。倘若楚侧妃孕期不适难解,不妨请她诊治一番。” 闻言,楚侧妃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她当然不希望由王妃的人替她看病,但却不得不礼貌性接受。 “承蒙娘娘关心,谢过了。” 若真开了药方,不喝便是。 随后王妃转向询问其他嫔妃近况,特别是她在京城逗留时期受宠的那些人。 几番问候下来,令下面不少嫔妃心中泛起微妙变化。 尽管王妃久不在府,可她依然拥有敏锐的消息网与手腕,府内事无巨细都在掌控之中。 起初尚有两个姬妾不服气相互斗嘴,说话尖酸刻薄。 现在见王妃只关注那位近日受到宠爱者而忽略了另一位,于是后者立马安静了下来,再也不敢随意发言了。 然而,被王妃提问的那个女子,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等她说完,王妃才转向了下一个人。 栖月站在常嬷嬷旁边,看着下面十几位女子轮番发言,恍若童年时期看戏班演出般。 此刻,她却没有观赏热闹的情绪,更多的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慌。 似乎,她的命运就这般注定下来了。 她站于王妃身旁,望着这些如同表演中的女性。 将来的她,很可能也会融入她们当中。 栖月不知道,自己将会成为哪种角色? 是否将成为那个坐在后排、无声无息失宠的人? 还是那位被人讥笑却只能默不做声的小妾? 想到这儿,她不敢也不愿再深想下去。 感觉到疲累的王妃注意到了发呆的栖月,稍加思考后说:“好了,大家都退下吧,除了晚棠,留下。” 听到吩咐,姬妾们各自离场,只有一位年纪较大的留了下来。 这位小妾微笑着上前扶住了王妃:“娘娘,请让我陪您进去休息。” 进了内室后,王妃开口询问:“晚棠啊,你在王府里侍奉王爷的时间比我长很多吧?” “娘娘与王爷情投意合,我只是偶然之间得到了陪伴机会。还好,有娘娘的宽容庇护,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回答令栖月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了晚棠。 眼前的这位娘子看起来与王妃相差无几岁数,但整个人显得卑微而恭顺,说话时的姿态仍旧像个奴仆一般。 通过这段对话,栖月了解到不少内情。 比如,晚棠早就失去宠爱。 王爷现在新人无数,哪里还关心旧日里服侍过他的通房婢女呢? 所幸王妃慈悲心肠给了她一处避风港。 因此,晚棠总是对王妃表现得特别感激,谈话过程中尽显逢迎之态,显得有些滑稽而又可怜兮兮的样子。 栖月意识到,正是因为这种态度让王妃满意,晚棠才能留在后院。 这一连串的感受使她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无奈。 这样的失落感即使在离开王妃庭院之后依旧没有缓解,反而变得愈发沉重起来,像是心底结成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难道自己今后也要经历如此的人生轨迹吗? 或许也会变成下一个晚棠? 尽管明白这一切是为了警戒自己的目的而设局安排,栖月仍旧无法阻止心中那股思绪。 …… 回到枫叶殿后,季逸派人送信过来,告知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要去书房侍奉。 栖月匆匆前往书斋查看情况,却发现黎夜早已在此等待多时。 走进一旁的小茶室内坐着两名小丫鬟。 看到她进来立刻行礼问候。 自那次欢迎宴会以来,殿内所有的下人都对她恭敬无比,没有人会故意找茬。 就在栖月刚刚坐下准备泡茶之时,一名小丫鬟主动走上前来帮忙。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阵阵清新的茶叶香味,她小心翼翼地将白玉杯放到了托盘上,然后端起进入书房。 “大人。” 进门前向主人施以半身礼致意后,轻手轻脚地将茶置入黎夜近前位置。 黎夜只是稍微转头瞥了一眼她,手上忙着处理文件同时淡淡问道:“你刚才去了母妃殿内?” “是的。” “母妃今日状况如何?” “娘娘看上去气色还算不错。” 栖月缓缓走近,“殿下,奴家有些话要说。” 黎夜这才认真地注视她:“说吧。” “殿下,这些年一直作为婢女服侍,最初进府只为了维持生计。现如今我想要赎回那份卖身契。” 栖月低头陈述。 “你是想离开了?” 黎夜语气冰冷且带着些许威胁意味。 “不敢有那样的心思。” 栖月抬起头,娇滴滴地说,“只是希望可以买回自己。” 自从今日早晨发生的事情以后,更是坚定了她要尽快拥有自由的决心。 “如果不是因为殿下的相助,只怕那时我就会被迫卖身到了怡红院里。继父仅仅是为了5两银子就把我给了别人。” 第四十六章 都没提 “我现在渴望购回的,并非单单那一纸文书,而是那段苦楚的记忆本身。” 栖月解释道。 黎夜轻扫了她一眼:“真的没有考虑过离开这里吗?” “您就在府内,我还怎么可能想着走人呢?” 栖月回答道。 虽然黎夜面带微笑,却继续追问:“可一旦摆脱了束缚状态,继续留在府中担任相同角色又合适吗?”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反应,栖月显得有些懵圈,不知其所指为何意。 黎夜拉住她的手:“那份契约我会交还给你。长久以来你都对我忠诚无比,理应得到奖励,这便当是赏赐吧。” 既然他已同意,栖月也不再纠结于是否真正有必要购买回那张契约书。 关键是能够尽早获得太子的信任并拿回应有的权利。 然而,此番表态似乎预示着某种分别之意? 栖月内心满是疑惑。 “这是真的吗?” 她试探问道。 “从今往后无需自称为仆役了。” 说着他还轻轻摸了一下她小巧挺立的鼻子,“估计你也听说过了母亲大人打算为我安排婚事的消息了吧?” 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被对方直接提到桌上来了。 “确实有这么回事儿。今天去觐见时瞧见她在翻阅那些名门淑媛资料。” 面对这般情景栖月表面保持淡定但内心颇感不适。 强装平静实则费力掩饰所有真实感受。 只见他对她点头,“我记得你应该来自于靠近沧州某处吧?” “确切来说应该是上栗县人士。” 联想到刚才谈及解放以及询问原籍所在区域,难道是在打算婚后让自己找个地方避风头然后再迎娶? 她垂下了美丽的眼帘,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直到手指微微发白。 看来之前害怕的事终究不会实现了——不必沦为众多侧室之一而是成为像晚棠那样理想结局的人物; 未曾遇到良主亦未能遇见好主人, 最终还是被逐出门户而已。 “想不想暂时搬到外面居住一段时间?” 黎夜突然提出建议。 听到这话时,栖月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男子,眼神中充满不解之色。 黎夜把她的腰搂入怀中,“既然不再受缚,那就搬出去吧。等我成亲之后再接回来给你个身份地位。” 理论上讲此时此刻她应当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向对方致谢才对;可是实际心情十分矛盾,口中不由自主冒出这样一番话语:“难道殿下准备让我做你的秘密情人?” 如此尖锐直率的话语令得对方目光骤然转为深邃起来,“假如确实是这样的话呢?” 简单反问之下却把问题抛给了女方来思考该如何回应。 栖月轻轻拨开腰间的那只大手,目光如炬地望着黎夜,突然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意:“眼下既已没了名分,换个住所又有何妨?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黎夜显然察觉到她语气的不满情绪。 但在他心中明了,为了确保接下来的事情不对栖月造成困扰,最妥帖的办法便是送她离开这座宅邸。 “你若无异议,这几日便准备一下行装,选两位婢女同去。” 他说得直接了当。 她默许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令栖月莫名感到了一丝宽慰。 刚才应允下来之后,忽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黎夜。 “既然公子还有公务在身,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话音刚落,不等对方有任何回应,栖月已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黎夜一把拉住了她:“那份卖身契我已退还给你,难道忘了不必再以‘奴婢’自称了吗?” 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明白。” 季逸在外面再度敲门报告:“殿下不好了!侧室夫人不幸流产,并声称是王妃所害。现下王爷正在大发雷霆,于王妃所在的小院发火!” 屋内的两人都震惊了,黎夜迅速站起身,面色严峻地喊了一声:“跟我走。” 随后快步冲出门外,留下一片寂寥的空气。 待其远去后,书房恢复往昔宁静,平日里杂务由其他侍女承担,此刻栖月满心怅然返回了自己房间。 见到这般情景,林儿关切问道:“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来,坐下说吧。” 一边说着还替她搬来了凳子。 坐在那儿,栖月握住林儿的手:“殿下已经把我从契约中解放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儿显得异常激动:“这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啊!” 但她随即发现眼前之人并未因之喜悦。 看着对方脸上的兴奋,栖月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注意到这一点后,林儿略显沉稳道:“小姐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他说既然我不再是仆人身份,那么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府邸里,建议我去外面生活。” 栖月迟疑了一下说道,“而且问我是否希望你也随我一同离去。” 闻言之下,林儿顿感惊讶。 没等后者进一步劝说,栖月赶紧接上一句:“不用现在给我答案,你可以先考虑一番。” 但是很明显地,林儿瞬间表现出一种为难的态度。 这一刹那间,尴尬氛围笼罩在二人之间。 意识到结果可能不会如愿,栖月垂下了视线。 林儿见状赶忙解释道:“并非我不愿追随小姐左右,只不过身为王妃贴身侍卫,关于自身的去留问题并非我能轻易做主。” 听罢,尽管心情沉重,栖月依然挤出微笑:“了解了,这件事还是按照殿下的吩咐来处理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其实对于林儿而言,这段对话也让她内心充满不舍,毕竟她们朝夕相处这么久,相互间早就建立了深厚情谊。 栖月这次出门,若今后能再以主人的身份归来,怕是她身旁早已没有了旧日的位置。 林儿握住了栖月的手,“小姐,我总希望您一切顺遂。即便我仍留在府内,也会密切关注家中事务,并尽可能抽出时间来探望您。” 二人相对,场面显得略为尴尬,林儿提出要帮栖月整理行李便进了房间。 实际上,从来到沧州至今也不过十数天光景,许多物件依然完好地存放在箱子中,如果真离开,只需连同箱子一起抬走即可,并不需要特别去打包。 但她们彼此都没提这一点。 第四十七章 不准哭 听完林儿的话语后,栖月便离开了院子。 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起佩兰的身影。 见到栖月前来,佩兰表现出十分的喜悦之情,以为托付给她的事已有了回音。 在近来的空闲时间里,栖月也曾找过季阳与季逸两位兄弟,询问是否可以让枫叶殿多收留一位侍女,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栖月此次来找佩兰,其实是想到了佩兰曾表达过想随侍身边的愿望,想要亲自征询一下对方意见。 然而,对于这问题的态度上,佩兰与林儿表现得惊人地相似。 “栖月,你知道我情况,其实并不是不愿追随于你。但是现在世子虽已经还清你的身契,我的契约还掌握在王府手中。” 甚至连拒绝对方时的理由听起来都是那么相同。 最关键的一点是,在内心深处,佩兰并不情愿离去。 许多年前,通过亲戚关系引荐,佩兰作为婢女来到了王府。 如果不是因她母亲与几位资深嬷嬷相识的缘故,这般优渥的机会断不会降临在一个出身普通农家女子身上。 自从到了王府以后,她每个月都会收到固定薪水,这不仅仅让她的生活条件大大改善,同时在家中地位也随之提升了许多。 每当她在家庭会议中有发言权时,家人们无不积极配合支持;皆因觉得她身处这样一个高贵场所必定见闻广阔。 不仅是自身受益,甚至整个家族也因拥有了一位能在皇宫大院工作服务的女儿而感到光彩无比。 因此,纵使成为粗活工仆之一员,佩兰依旧坚持留在王府。 一旦踏出去外居住之门坎,则前途渺茫。 这样的风险佩兰承担不起。 最终,她满心歉意地说道:“非常抱歉,栖月。” 虽然表面尽量保持着冷静的态度回应道:“明白了。在我离去后,或许枫叶殿会缺少一名丫鬟名额,到时候我会尽力安排你进去补位。” 听了这些话后,佩兰更加感觉到心中那份难以言表的歉疚:“若这事让你感觉棘手的话……” “不碍事,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栖月紧紧抓住了朋友的手问道:“将来你会来看望我吗?” “肯定会的,一定经常去看望。” 佩兰斩钉截铁地做出了承诺:“我之所以选择留下,并非意味着我会遗忘或者抛下你不顾,你要明白这点。” “好吧。” 随着这一声长叹:“如此便好。” 独自一人步出佩兰和众奴仆共同休憩的简易院落,阵阵凉飕飕的秋风吹拂而来,令人不由自主拉紧衣领取暖。 然而此时此刻,栖月的眼睛仍旧无法阻止地泛起了泪花。 未曾料想到竟无一人愿意陪伴自己一同踏上旅程。 一面是接连遭遇回绝所带来的失落情绪;另一面是对即将步入未知境遇的深深忧虑。 所有这一切如同无数锋利小刀扎进心脏深处般难受,令其今日心情沉重万分。 被这秋风一吹,浑身都觉得凉飕飕的。 她擦去了被风吹出的眼泪,栖月没回院子,径直前往枫叶殿。 很快,侧妃滑胎的消息便在王府中传得沸沸扬扬。 府中的仆人们只是私下窃窃私语,不敢公开议论此事。 邕王因此事勃然大怒,从中午开始,王妃院里板子的声音和哀嚎声就没停过。 到了傍晚,不相干的仆人们都已经吃完晚饭,而与此事有关的主子们却还没吃一口。 直到天黑,这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黎夜回到枫叶殿时,脸色十分难看。 他母妃的嫌疑虽已洗清,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短时间内仍未能查清。 季逸回来后马上让人准备饭菜。 待饭菜上桌,栖月上前伺候黎夜用餐。 黎夜原以为是哪多事的沧州婢女,侧头看见是栖月,神情才稍稍放松。 “你吃过了吗?” 黎夜问栖月。 栖月愣了愣,摇了摇头。 本来有人请她去用膳,但她心情沉重,实在吃不下。 “不必你布膳了,坐下。” 黎夜指了指凳子。 栖月坐了下来,季阳立刻让仆人送上新的碗筷。 黎夜淡淡地扫了季阳一眼:“你也下去,不用再服侍了,让我和栖月单独待。” 季阳带着一众仆人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将门拉上。 两人沉默用餐。 黎夜夹了一筷鸭肉,放到栖月的碗中:“上一次见你喜欢这个,以后出门,想吃什么就跟小厨房说,每天都可以点菜。” 他瞥见栖月黯淡的神色,语气平淡,但字里行间透露着安慰。 “想好了要带哪个小丫鬟一起走了吗?挑几个与你关系好的吧,正好有个伴。不过以后可不能再和她们同睡。” 栖月的手一顿,不知为何,她突然装不下去,哭着脸看向世子。 黎夜正在夹菜,没有立刻察觉她的目光。 当他转头时,已经看到她泪光闪烁。 “怎么了?” 栖月摇摇头,声音低沉地说:“殿下安排几个人就好,没人跟我一起走。” 黎夜听了,没有多说,放下筷,抬起她下巴,看着她脸上的泪珠:“为那些奴婢流泪值得吗?” 他知道,这些眼泪不为他而流的,心里顿时感到烦乱。 他粗糙的拇指抹去了栖月脸上的泪痕,严厉地说:“不准哭。” 栖月眼眶湿润地看着他,带着些许的委屈和不满,显然不接受他的这种态度:“我不为我的身份哭泣,难道不可以吗?我是奴婢,难道我就不配为自己的命运流泪吗?” 黎夜此刻还未意识到,以后自己为栖月这个丫鬟落泪的情景,会比现在栖月难过的样子更加令人心酸。 如果他知道将来的情形,想必此刻就不会嘲笑她了。 面对这种情况,黎夜也感到无可奈何,因为他明白一旦栖月情绪激动起来,谁的意见都听不进去。 于是他提议道:“你想让什么人陪在你身边,我就下令让她一同陪你,好不好?” 然而,栖月没有作声。 若真是这么强制地让别人跟随自己,有什么意义呢? 见状,黎夜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拿起桌上的玉箸,指向饭菜:“先吃饭吧,吃了我们再商量。” 虽然没胃口,但栖月还是勉强吃了几口,便停了下来,这让黎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四十八章 轻如鸿毛 最后,在他的坚持下,栖月只好喝了半碗鸡汤才肯罢休。 黎夜不喜欢看到她为了他人而难过、甚至吃不下饭模样。 用餐完毕后,他让季逸将一个早已备好的木盒递给自己。 “把这个打开看看。” 栖月隐隐预感到了里面的东西,颤抖着手打开了盒子,果然,那曾经决定她一生归属的卖身契就静静地躺在其中。 当她拿起那张纸时,才发现曾经沉重无比的契约,实际上却轻如鸿毛。 注意到她脸上表情稍有好转,黎夜心里略感安慰,并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拿着这张身契,两天后你出了府,我会找机会帮你摆脱贱籍。” 闻言,栖月侧过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您说的是真的?” 黎夜点头表示肯定。 这次,栖月又一次忍不住落泪了,但不同的是,此时泪水里更多是感激和喜悦。 “多谢您,世子殿下。” 她紧握着那份珍贵的身契,美目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原本以为这只是件小事的黎夜,在见到栖月泪水那一刻,才突然意识到这份文书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比先前见她哭泣更让他心痛不已。 这种感受几乎让他震颤,心绪不定。 他转过头,避开栖月那晶莹的泪珠,以及她眼中闪烁着光芒。 “好了,赶紧收好那份契约。我还有些事务,让季逸护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显得匆忙而略带焦躁。 栖月迅速拭去眼角的泪,“好的。” 临行前,她瞥了一眼正低头浏览书册的世子,心中涌起冲动上前亲了对方的脸颊:“谢谢你。” 对她而言,这件事关系到整个一生的命运,不论是身契,还是转换门庭的机会。 吻毕,栖月疾步走出房间。 黎夜的手在书页上停了一会儿,随后放下书并触摸自己的脸庞。 脸颊还残留着柔和的感觉,心中轻声嘟囔:“真是不懂规矩的小妮子。” 然而,微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这番自言自语。 …… 两天后清晨,负责提膳的林儿带来了关于楚侧妃案的消息。 “据说已经找到了加害侧妃的人。” 一边说着话,林儿一边将早餐从食盒里一一取出摆设。 此时正对镜梳妆打扮的栖月立刻问道:“是谁干的?” 待餐点摆放完毕,林儿才走近小声道:“是王府内两名平时关系不佳、时常争执不断的妾室。即便是王妃归家之际,她们也不曾消停。” 这些名字立刻在栖月脑海里勾勒出清晰形象。 “别看表面上不和睦,关键时刻倒能够联手行事。” 林儿叹了一口气说,“听说调查下来,在这两名女子手中就有至少五条无辜生命被断送了。” 此言令栖月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五个人?!” 林儿点头确认,“正是。殿下决定严厉制裁,只是可怜还未见天日的孩子们。” 的确让人感慨不已。 接着又补充道,“另外小姐,你的衣服我都已经整理打包好了,装满了两口行李箱。” 箱子里多数是新购置尚未穿过的新衣裳。 栖月点点头表示知道。 今日本就是离开府邸的日子,季逸传来口信,说要等到晚些时候由殿下亲自陪送。 看见这一幕,林儿心中也生出几分不舍之意。 毕竟年龄尚小,情绪容易写在脸上。 栖月明白自己婉拒提议导致了这位小妹这两天内心有些歉疚。 想到佩兰或许同样怀着这样的情绪,她更加认为早日离开反而能减轻她们的精神负担。 当夜幕降临时,季逸引路领着身穿斗篷的栖月从侧门登上马车。 早已坐在车厢里的黎夜着一袭华美的绯红色长衫,其上有金线勾勒而成、栩栩如生的龙图腾装饰,尽显皇族之尊;头顶乌丝被金色冠饰固定住,使他整个人显得俊朗非凡。 看到栖月上车后下意识地躬身致礼,黎夜立即伸出手拦住她。 “将来不再住在王府,就不用再对我拘泥于这么多礼节。” 若是季阳听到了这样的话,恐怕会惊讶得下巴都掉下来。 季阳个性谨小慎微、稳重如山,正因为他家主黎夜喜欢规矩严明的仆人。 如今他同栖月相处时,却忽然有些不喜她那恭敬守礼的模样。 一直以来,他更钟情于栖月灵动活泼的性子,只不过这样的表现,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看到。 栖月很机灵聪明,她知道何时该收放自如,每次露出那些伶俐可爱的模样,仿佛是一只调皮可爱的小猫,在察觉主人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悄悄地伸出爪子逗弄几下。 黎夜希望能更多见到她的这副样子。 栖月笑了,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什么。 透过镂空雕琢精致的窗户望出去,那是巍峨壮观的王府。 对她而言,这不仅是多年生活过的地方,在遭遇家庭变故被继父卖身后,它更像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港湾。 现在,她即将告别这个地方。 马车开始慢慢地行进起来。 偌大的王府内道路蜿蜒曲折,连出了好几个侧门后这才正式上路进城。 尽管心中不舍,栖月还是回头看了看渐渐远去的身影——从旁门搬出几个用草席卷着的身体,从中伸出了一双手腕,皮肤洁白无暇,软弱无力地搭落在地上。 而那几位扛着草席的小厮对此浑然不觉。 见此情景,栖月不由脸色发白。 然而这时,黎夜用力扳过她的脸,使她不能再看,“如果害怕就别往那儿瞧。” 她颤声问道:“这些人是谁啊?” 黎夜皱紧眉头回答道:“近日王府事务颇多,想必是犯错受罚之人吧。” 一股寒意瞬间涌上心头,栖月缩进了黎夜怀中寻求慰藉。 黎夜紧紧拥抱着怀里娇柔的女孩儿,面色缓和了一些。 “暂时歇息片刻吧,很快便会抵达目的地了。” 闭着眼睛,栖月思绪万千。 脑海中浮现出王妃面前争宠斗艳的画面。 那时两个妾室间的对话生动有趣,令她在一旁津津有味地旁观了很久。 不过一会儿工夫,车子已抵达目的地并特意停靠在前门台阶前。 随后一名丫鬟搀扶着栖月下车了。 眼前的院落比预想中更为宏大壮丽。 在大门正中央还挂了一块写着其家族名字的匾额——黎宅。 第四十九章 适合你 转身向身后的公子投去不解的眼神,只见他此刻站在车顶上英姿勃发。 注意到栖月投来好奇的目光,黎夜微微俯首笑问:“觉得怎么样?这是根据你的卖身契上写的姓氏特制的新招牌。闻到了么?油漆味道还未完全散去哦!” 栖月深吸一口气确认确实有些刺鼻的味道存在。 跟着黎夜进入屋内时发现所有侍从早已等候迎接。 进门后一群人立即跪倒在地齐声道:“恭贺世子与夫人顺利回府!” 栖月猛地一惊,不自觉地向黎夜身后挪了挪。 黎夜微笑中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搂住她的腰,用臂力带着她向前走:“这些人以后都是你的。” 栖月的脸上尽管美如鲜花,却流露出一丝僵硬和恐惧,对这么多人行礼感到非常不自在。 原本她以为世子会将她安置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 身边有那么一两个仆人就已经足够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宏大的排场。 “好了,大家都吓到你们夫人了,只留下贴身侍候的人,其余的人都退下吧。” 两名奶妈带着四位婢女步入屋内,在黎夜的眼神指引下,一一上前来自我介绍。 这两位奶妈一位姓刘,负责府内事务;另一位姓郑,负责照顾栖月日常。 四个丫鬟分别名为书瑶、香墨、锦书和砚秋,每个人都笑眯眯的,对待栖月也十分友好。 当所有人都介绍完毕后,黎夜并没有说话,而是偏头看着栖月。 栖月紧紧依偎在黎夜身旁,低声说道:“世子,请让她们离开吧。” “你现在是她们的主人了,直接吩咐她们吧。” 见状无奈,栖月只得模仿世子平日里的语气,细声说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于是几个丫头听话地退下了。 黎夜明白此时栖月还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但他已安排周全。 等他离开后,方嬷嬷会教栖月如何管理下人。 为了让栖月早日熟悉身为女主人的日子,并且与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建立起主仆之间的情感联系,这样以后入府之时便不会处于劣势。 自返回沧州以来,邕王特意找过黎夜谈论婚事。 京城里的形势越来越复杂,他知道一旦婚事不在沧州敲定。 将来回到京都时,圣上一定会拿这事做文章。 牵着栖月的手,黎夜说:“今天是寒露,南方送来了些螃蟹,我已经叫刘嬷嬷从宅子里带来一些,晚上一起享用。” 栖月听后点了点头,但实际上她并不怎么懂得吃螃蟹。 小时候父亲去世后,她曾随母亲住在外祖父家,家门前有一条河流,她常与表兄妹们玩耍。 偶尔他们会在河里捉到些小鱼虾甚至小小蟹,但那些食物最终都进了表弟们的肚子。 严格来说,这将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品尝真正的螃蟹。 把栖月安顿妥当之后,由于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黎夜只好乘车先行一步离去。 送到门口时,栖月心底忽然生出强烈的不舍。 若世子走了,整个宅邸里就再无熟悉之人了。 像小时候挽留母亲那样,她拉着黎夜的衣角不肯放手。 黎夜轻轻地抚摩了一下她的脑袋,“方嬷嬷。” “殿下。” “陪夫人去看一下我准备的物件。” “好的。” 黎夜低下头对她说道:“晚上陪你用膳。” 栖月理解了他这话的含义,知道应当放开手。 她轻轻地松开了自己如葱白般的手指,抬头望向他:“好,我在这里等你。” 马车渐行渐远,天空中飘起了细雨,秋风带来了凉意。 “夫人,今天刚好是寒露节气,天气有些冷,我们先进去吧。” 栖月转过头看向方嬷嬷,点头道:“谢谢。” “姑娘太客气了。” 方嬷嬷笑着说道:“其实不瞒您说,我们都是从庄园来的,如果不是靠了您的府上,这辈子可能就一直在乡下忙活了。” 走入庭院之中,青画和青心拿着纸伞前来迎接。 这两个丫鬟年纪看起来比另外两位稍长一些,显得更加干练稳重。 其他两位正在走廊上点亮灯火。 尽管还是白天,一雨后天色阴沉下来,屋内光线暗淡。 “这所宅邸很宽敞,前厅就有许多地方值得游览。后花园里最宽敞的地方是给您的住处,左右侧房一个用作书房,另一个用作温室。后面的杂院与其他小院落,则是供婢女们居住之用。” 方嬷嬷边走边向栖月介绍,“这里样样俱全,连夫人的衣裳首饰也全是新购置的。”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后园。 看到丫鬟们来回穿梭忙碌着,方嬷嬷面带微笑地带人进了屋。 主卧室非常宽敞,地上满铺着波斯毛毯,在仆人们的照料下房间内的灯光让整个空间显得格外辉煌。 看到如此奢华布置,栖月不由得为之惊艳。 “殿下对您真的十分上心,令人羡慕啊。” 青画在一旁赞叹道。 方嬷嬷瞥了一眼青画,补充道:“没错。大概世子一到沧州就开始安排此事了吧?” 听闻此言,栖月脸色微变,但仍平静地掩饰过去:“这么说来,你们应该是早就到这了吧?” “也没有特别早。主要是季逸之前帮忙打点,我们接手管理也不过几天时间而已。” 青画回答道。 听到这里,栖月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没想到原来一切都被提前规划好了,在旅途中、甚至前往沧州之前的某个时刻,他已经决定要让自己离开主府。 这是为何呢? 是因为她地位低微而不想给她名分吗? 回忆起他过去的言语,似乎又不是这样简单。 这个问题让她感到困惑不已,坐在床上心情颇为烦躁。 那日提到卖身契之后,他便顺理成章地让她搬出王府。 这一切发展得太自然而然了,以至于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意识到背后的深意…… …… 傍晚时分黎夜到达时,大厨已为他们准备了一桌盛宴。 暖烘烘的菊花酒摆放在火炉旁保温,米饭中加入了栗子颗粒,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饭厅。 桌上排列着精致银质餐具,用来食用螃蟹的各种器具齐全;每道菜肴都让人垂涎三尺。 此刻的栖月换上了华美的服饰,头上是青画特意为她重新装扮的发饰。 黎夜步入室内,见栖月回过头的瞬间,脚步略顿了片刻。 “十分适合你。” 第五十章 少弯脖子 说着,黎夜来到她身旁,抬手轻轻触摸她头顶镶嵌着赤金的饰品。 随着手指轻拨,那装饰在头上的步摇轻微地晃动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栖月从座位上起身,“爷,请稍息,让婢替您温壶酒。” 说完这句话后,栖月走到炉边,只见悬于热水中的酒壶周围缭绕着丝丝雾气。 白茫茫的气息湿润了她的睫毛边缘,增添了几分妩媚。 这幅景象让黎夜心头微微一震,他伸出手握住栖月的手腕,“小心别被烫伤,让其他人来做吧。” 正当二人准备同桌而食时,黎夜却未放开手,直接将栖月揽入怀内,并且使她坐在自己的膝上。 “爷!” 栖月四处张望了一下,娇声喊了一句。 虽然旁观的所有丫鬟都刻意低头,假装什么也没注意到的样子,但这样的举动还是让栖月感到无比尴尬。 想要挣扎出来,可自己力道远远不及黎夜强大,无奈之下只能将自己的额头靠在他的肩头上,避免与众人目光接触。 如此举动在黎夜看来倒像是她有意撒娇一样。 黎夜略微抖了抖膝盖感受了一下怀里的分量,转过脸对着她说:“好了,我们先开始用膳吧。” 随即他以极低且充满暗示性的语气对她说道:“待会儿再吃你的。” 当他最终放手之时,栖月急忙站起,两颊泛红,眼神闪烁不定。 两位主人都已经坐定之后,青画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温热过的酒送到桌子上。 “殿下,夫人,这是我们今年才新酿制完成的菊花酒,在秋季饮用可以起到养身健体的作用呢。” 原本站在黎夜一侧的青画,因后者皱眉示意而被及时赶来的方嬷嬷,轻轻地推向了另一边靠近栖月的位置。 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季阳跟崔嬷嬷谈论有关世子对贴身侍女态度偏见的话语后,栖月主动告诉青画说:“你可以放下了,这里我来即可。” 闻言,青画马上准备好杯子然后礼貌退开。 等到所有仆役都已经退场之后,栖月为两人各满上了酒杯。 “殿下,请您尝一口看。” 在此同时,早已准备妥当的蟹肉也被呈现在了面前;他们一边享受美味海鲜佳肴,一边品尝清香宜人的菊花酒。 该饮品味道甜美、并不辛辣刺激喉咙,非常适合用来驱散初秋带来的凉意。 饮罢佳酿,在灯火照耀下观赏美丽佳人更觉心动难忍。 遣散了四周侍者后,黎夜托住栖月的下颚夸赞道:“今天这套装扮真是特别讨我喜欢。” 事实上,即使长相并不是非常素雅的类型,但当穿上华丽服饰配上珍贵头饰时,那份独特的魅力就显现无遗。 这份独特的韵味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特质。 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 黎夜询问:“崔嬷嬷送给你那些书籍都带来了没有?” 在这时刻竟还在牵挂这些小事! 面对这般提问,栖月不满地看着他抱怨道:“殿下,在您的宅邸里有什么是我胆敢私自带走之物啊。” 黎夜一下子将她搂在怀中:“等这几天我空了,带你到外面转转怎么样?” 这出乎了栖月的预料,她惊讶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我说的话自然是真心的。” 他眉眼一挑:“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呢?” 栖月瞥了他一眼,轻扬下巴:“殿下还没有带我去过呢。” 黎夜不予理会,拉着她的手径直向卧室走去,转瞬间便让她卧倒在床榻上。 …… 后来,当栖月坐起身时,才注意到窗外依旧灰暗未明。 青画听到了屋内的响动后立即进来让侍女点燃灯火并备好茶点。 “殿下现在何处?” “今早季阳找殿下去商讨军务,似乎是有些紧急的事情。” 栖月点点头表示了解。 青画扶住栖月帮助她起床换装 收拾妥当之后,等待片刻却发现无人送药过来,于是召来了郑嬷嬷问:“嬷嬷,今天不用服药了吗?” 闻言,方嬷嬷先是愣住,随后很快意识到了对方话里的含义。 “这个确实不需要再吃了,长期喝这种药对身体不好,世子心疼你才不想让你受苦。” 然而对于此番说辞,栖月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实际上她很清楚,所谓的不希望看到她痛苦,并不妨碍之前连续几个月都必须饮用的事实。 方嬷嬷心里懊恼不已,迅速转向另一名丫鬟:“赶快准备好洗手盆为少夫人打扮吧。” 随即带着栖月来到了镜前。 栖月面对面前那块巨大的铜制镜子感到十分不适。 这块镜子实在太大了,差不多占据了整个桌面三分之二的位置。 能够清晰反映出房间内部所有的景象。 “这样的镜子未免太大了些。” 栖月不由得低声感慨起来。 一旁的锦书笑呵呵地说:“这可是特意为配合这面特大铜镜而重新定做的桌案,您瞧见那镶边了吗?据说用的是镀金工艺呢,全是世子亲自吩咐制作的。” 栖月万万没想到,即便是这么一方小小的梳妆台,竟也引起了世子的关注。 她亲手抚摸着桌面,试图从这触感中体悟黎夜的那份心意。 心中的困惑像缠绕在一起的线,怎么也理不清。 自从来到这座别院后,对于黎夜生究竟有何图谋,她始终捉摸不定。 这一切比起从前住在府邸时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再加上平日里他对她,很明显他对自己感到十分满意,并且颇有情愫。 可是如果说他是真心待她的好吧,好像也并不完全正确。 女子最为看重身份地位。 可现在他这样将她安置于此,显然违背了常理规矩。 难道说他的意图是希望自己永远只是一名外室? 即便这是他所期望,但绝非她想要的生活。 就在这个时候,锦书已经帮她梳理好了发型,并选了几枚精美的兰花钗装饰其间。 “姑娘要不要再挑选一对耳饰佩戴?” 锦书手中拿了几对精致小巧不会碍事的耳环给栖月挑选。 “这一对吧。” 栖月指向那对简洁大方的珍珠耳环表示。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珍珠制品,内心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些喜悦之情。 随着锦书为她戴好耳饰,在镜前微微摆动头部欣赏效果,她感觉非常满意。 “你看这个大铜镜多实用啊,说不定殿下就是想让您少弯脖子呢。” 第五十一章 岂会不懂 锦书天性活泼爱开玩笑。 听到这话,栖月笑着反驳了一句:“就知道说笑话。” 这时屋内已经弥漫起了早点香甜的气息。 青心走过来问栖月早餐想在哪里享用。 不想长时间留在这房间里,栖月便决定移步至正厅进餐。 回想过去当丫鬟的日子里,一人用餐从无多余的想法。 但现在被好几个下人围伺候着,独坐桌旁品尝着那些从未接触过的珍馐佳肴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尴尬之感却莫名涌上了心头。 以前大家伙儿一起用餐,只是为了充饥而已;那时候所有心思都在盘中的食物上。 而如今不再为温饱担忧,注意力自然也就转移到其他方面了。 真是匪夷所思。 早餐结束之际,刘婆婆引领了一位须发皆白、背着药箱的老医师进屋。 通过他身背的工具以及随行的小学徒就可以推断出这应该是一位行医多年的郎中。 刘婆首先向栖月请示过安后才开始介绍此人的来意:“夫人,咱们殿下怕之前那段时间服用药物给您带来了什么不适之处,特意差遣老医圣前来检查身体。” 听闻此言,栖月脸上立刻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快请他进来。” 这位老人虽然口齿不如别人灵光,在行了礼数之后即着手布置起诊疗工具来,一边忙碌还不停地抚弄着自己花白的胡须。 身旁的小书童主动开口说道:“请贵妇把手放在脉枕之上让我们进行检查。” 经过一阵子的诊断后,直到几乎担心大夫会把自己胡子扯掉那一刻,他总算给出了结论:“根据脉象判断,之前服用过多避子丹造成了体寒偏重的情况,不过鉴于夫人年富力强只要调理一番即可恢复健康状态。” 一直站在一旁监听的方嬷嬷赶紧附和道:“大夫尽管大胆开具处方,无论如何都必须选用最优药材进行治疗!” 但是大夫却并未答应她的请求,而是解释道:“并非所有药品都是越昂贵越好,关键还得看是否能够对症治疗。” 随即老大夫严谨写下药方先是呈递给了栖月过目,确认之后,交予身边等待着去采买药品的助手们带走。 看着纸片上标注的数字——单凭这几副汤剂就已经价值五两白银之巨。 不过栖月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毕竟是因病需要调养才会如此消费。 何况现在这笔钱还不需由她个人承担。 她回头望了一眼房间内的众人,向方嬷嬷示意道:“嬷嬷,这座府邸中,到底住了多少人?” 方嬷嬷未曾料到栖月会有此一问,微微弓腰低声回答:“里里外外连同那些做杂活的,总共加起来是三十六人。” 听到这个数字,对于曾几何时还梦想都未触及过这种奢华生活的栖月来说,简直难以置信。 她细心打听这三十几人是如何分布的后才知道,原来府内甚至专门辟有马房与停车处,并且还有两名负责照看牲口的仆从。 特别是厨下配置更是惊人——足足十二名厨师里,主掌炉灶的大师傅就占了两位。 其中一个主要负责其他佣人的餐饮,另一位则专司准备自己与世子的食物。 对此安排,栖月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察觉到主人似乎对人员数量有些疑惑,方嬷嬷解释道:“其实大家都在感激您,因为要是没有您的恩宠,他们也不可能获得这样安稳的工作机会。相比之下,在这里不仅任务轻松许多,薪酬也丰厚不少。” 紧接着她补充说:“那名专为咱们烧饭的大师傅其实是我娘家侄子。从前他曾在客栈掌勺,然而后来店铺倒闭后便失业了很长时间。偏偏这时家里老母亲患病需要每月两银元左右治疗费用,下面更有几个孩子嗷嗷待哺。幸亏得遇良主,全家才能免受饥饿之苦。” 闻言,栖月顿时感到一股温暖流淌心间。 毕竟,她自己也是出自寒门贫家之人,自然深知底层百姓生存艰难。 本欲建议将来跟殿下提及缩减开支减少部分用人规模。 但转念思量之后又改变了主意,反正开销并非由自己支付,而这些手下又能在这里得到稳定收入且心情愉快地工作,何不让他们继续享有这份福利? 思考片刻之后,栖月向方嬷嬷说道:“其实平时我并不习惯太多人跟随左右服侍。未来就让较少几位直接听候吩咐吧,至于其他人只需保证各安其职便行。” 听完此话,方嬷嬷明显露出一丝宽慰笑容。 事实上,在场许多佣人都和她是同乡出身,大家都十分珍惜能够在主人身边效力的机会,哪怕仅仅是作为外室的存在亦如此。 最近这位备受尊宠的女主人,不仅没有被强迫服用绝孕药物,而且还特请京城名师指导调理身体以备早诞麟儿。 假以时日真能有所产出的话,无疑会令所有人欢腾鼓舞。 当落日余晖轻轻笼罩住朱红色大门。 此时正门之外王妃正在送别几位拜访归来的夫人及闺秀们。 一番礼节性质告别完毕。 只见数辆华丽车驾缓缓渐行渐远…… 直至最后一辆车完全消失于视线之中,王妃终于得以长舒一口气。 “今日这场宴会究竟是给公子挑配偶还是替我自己选儿媳呀?真是令人身心俱疲呐!” 回到府邸没多久便得知侧妃林氏,怀孕消息以及随后爆发的一系列阴谋诡计。 如今府内的事务处理完毕,她便又忙于为黎夜物色合适的妻子。 “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像是我命中的牵绊!” 王妃发出了一声感叹,随后转身踏入了王府。 这几日连番的辛劳使她疲惫不堪,她坐上小轿返回自己的院子中歇息。 黎夜之妹黎欣早已在王妃的小院等候多时,见到母妃回转,立刻迎上前:“母妃!” 本来今日黎夜也该到场参加会面,却因为邕王突然召唤而未能前来,因此改由黎欣代替哥哥陪伴在旁。 “母妃,您觉得哪位女子最为合眼缘?” 黎欣轻声细语地问道,生怕惊扰了母亲的好心情。 王妃略显无奈地看着她:“你的心思我岂会不懂?” 第五十二章 不许胡说 “只怕心里巴不得许家的女儿成为你的嫂子吧?” 黎欣脸上顿时绽放开笑容来:“今日所见诸人当中,第三位小姐最美。谁人不爱容貌出众的佳丽?待兄长回来,想必也会被她的魅力吸引。” 王妃坐下后,一旁侍候的人随即奉上热茶。 但她未急于饮用,而是抓起一把已剥开的板栗放入嘴中咀嚼:“你的兄长的确偏爱貌美之人。” 说到这儿,目光有意无意落向某处:“那个侍妾不就是因为长相俊俏么?” 听到这话,黎欣并没有立即接腔。 对她而言,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么母妃心底里真正属意的是哪一位呢?” 经过一番斟酌,王妃给出了答复:“你说得没错,许三小姐确实不错。不过最终决定权在于你哥哥,婚姻之事需谨慎考虑,非一言两语就能敲定。或许我们可以挑个日子,请几位许家的女儿一起出游,看看是否有缘。” 黎欣瞬间来了兴致:“恰逢数日后便是重阳节,不如我们同往念云山游玩如何?” “也是个好主意,山上有庙宇,正好可供礼佛祈福。” 重阳佳节当日,栖月很早就醒来。 今天她刻意打扮得很是朴素典雅,发髻以堕马样式挽起,饰有一根灵芝图案银钗,耳间挂着精巧的流苏金耳环。 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娴静,十分清新脱俗。 最近因世子公务繁忙,偶尔过来匆匆吃饭又离开。 先前承诺带栖月出去游览一直未能实现,于是栖月主动提出要求,希望能够在节日当天外出散心。 既然对方无法陪同,那就独自前往好了。 得知其搬到这里后情绪不佳的情况后,黎夜自然同意了此提议。 当年栖月被迫卖到沧州,并最终进入王府,但从未有机会好好参观这座城池。 郑嬷嬷建议道:“重阳登高望远本就是传统风俗,为何不去念云寺拜佛祈祷呢?” 刘嬷嬷也表示赞同,“这季节再过不久便会变凉快了,许多人都会在重阳出行。若您愿意前往念云寺,时间正好适宜。若结束早些,尚可顺路到咱们以前生活过的庄园去小坐片刻。” 刘嬷嬷所提庄园指的是她们曾经居住过的居所。 郑嬷嬷玩笑道:“莫不是你自己想回去看一眼吧?”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念故地吗?不妨试试我家媳妇做的饭菜,说不定还比王府里的御厨做得更加美味可口呢!” “嘿哟,别提什么侄儿了,手艺未必能与之一较高下哦!” 看着两位老人充满期盼的眼神,栖月心中明白无误。 重阳时节,普普通通的人家也会以孝敬长辈为名聚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郑嬷嬷和刘大娘是村子里的人,在村子中也有自己的住处,来到沧州已将近一月,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思乡之情。 栖月虽然不能回家探亲,却很理解嬷嬷们心中的那份乡愁。 如果她的母亲还在世的话,她一定会设法回去看看。 遗憾的是,她已经没有母亲,也没有家了。 通过帮助别人满足返乡的愿望,仿佛自己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好了,别再争了。我们就去念云寺吧。” 栖月带着微笑说道。 听到这话,郑嬷嬷和刘大娘都笑逐颜开,立刻下去准备起来。 两个妇人手脚相当麻利,仅用了不到一支香的时间,从马车到食物再到给家人带的礼物,所有的东西都被她们整理得井井有条。 锦书与青画扶着栖月上了车,栖月扭头瞧了一眼驾车人。 那驾车人没想到会被夫人注意,脸上顿时红了。 “看什么呢!眼瞎了不成?” 郑嬷嬷走过来,用身体挡了一下,呵斥道。 听闻此言,栖月连忙加快脚步进了车厢。 这件事怪不得别人,是她无意中的行为让驾车人心慌意乱。 直到见到这驾车人才意识到院子里居然见不到一个男人的身影,连小厮都没有。 她抬手轻轻按了按额头,心里暗自思忖:万一某天有陌生男子路过,不知世子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竟忍不住笑了起来,栖月坐在车上嘴角微扬。 “夫人您这是笑什么呀?” 郑嬷嬷显得有些忐忑,难道是因为刚才盯着那个黑脸汉子才发笑? 栖月赶紧收敛笑容,“没什么特别的。” 马车平稳前行,目的地念云山距离城市不远。 今天天气不错,早上还有些阴云密布,没过多久秋风拂过,竟然把阳光带了出来。 明媚的阳光照耀下,空气中充满暖意。 当他们到达念云寺时还早,可已有不少心诚的信徒提前到了那里。 几位阿姨搀扶着栖月下了车,共同踏入寺院之中。 不久之后,一辆标有许府徽标的马车也在外面停下。 许三小姐清惠跟随在母亲身后下了车,今日的她打扮得淡雅文静,脸上扑了一层薄粉,头上插着一支碧绿通透的玉饰,整个人气质温婉优雅。 许夫人下车后环视四周,发现车辆还未到,便拉起女儿的手:“邕王妃还没来,我们先进偏房聊聊这几天我了解到的消息吧。” 偏房处在一处安静的地方,远离了人群喧嚣。 虽然布置简洁古朴,却别有一番禅意。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信仰佛教,自然对这种简朴并不在意。 进了房间后,清惠挑眉四处看了下,选了个位置坐下,望着母亲:“娘,告诉我吧,你查到了些什么信息。” 对于女儿这种语气,许夫人感到有点生气。 这个女儿除了清高之外什么都好,似乎对一切都看不上眼。 即便是对自己这个母亲平时也显得不够尊重。 今日出来相见,许夫人不愿与她这倔强的女儿争执,免得将来在亲家的面前丢脸。 “你和黎欣不是相处得很好吗?想必对他家的许多事情已经有所了解。娘考虑到世子在京多年,很多情况我们沧州不太清楚,特意派人去京里打听了一些消息。” “据说世子为人正直,头脑聪明,还受到了皇帝的喜爱。” 听到这,许清惠冷冷一笑:“娘,你觉得这可能吗?他是邕王的儿子,难道皇帝会看重他?” “不许胡说!” 第五十三章 夫人别信 许夫人担心她会继续说出让人吃惊的话,“他可是皇帝亲侄子,为什么不能被看重呢?” 许清惠没有作声。 “总之你爹对这桩婚事非常满意。” 见女儿不听劝告,许夫人只好搬出丈夫来当挡箭牌。 “我得知世子长得风度翩翩,学富五车,自律严谨,在京城里也担任重要职位。” “今天王妃为了给他找对象,特意在他房里安排了一位通房丫鬟。听说他还收了个舞女。不过这些只是用来取暖的,随便就能打发掉。” 许清惠保持沉默。 “邕王王妃是个信佛慈悲的人,性格温柔善良,你的性格虽然强势,嫁过去后她不会故意刁难你。而且她平时也不太爱管事,而你又喜欢凡事都自己来做主,正好婆媳之间可以互补。退一步来说你的好友黎欣,关系也不错,日后有什么难题时她也能帮你从中调解。” 讲到这里,许夫人觉得这的确是一桩很好的婚事,难怪老爷如此高兴。 尽管这个女儿在外人眼中是既温婉又有才气的佳人,实际上却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性子。 “黎欣后来迟早也要嫁出去。” 许清惠说着看向母亲:“他对姬妾的态度如何?” “问这干什么?如果他对她们无情,证明他自己就是个冷酷之人;如果他有情,知道这些会让你心里不舒服。这些都是次要问题,如果你真心想嫁给对方,倒不如让他先把那些人都打发掉,通过这一举动你可以看出他对你的重视程度。” 走到女儿的身边,许夫人语重心长地说。 “想想你的父亲吧,从前没少做这种事情,现在那些受宠幸的姬妾怎么样了呢?说到底,妻就是妻,妾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存在。” 许清惠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如冰霜般剔透的玉镯,依旧一言不发。 许夫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她相信等到女儿亲眼见到这位英俊非凡、气质出众的世子之后,自然就会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要是打算嫁过去的话,还是收敛点自己的脾气比较好,夫家人不可能像自家一样容忍你的一切。” 秋日的阳光穿过淡淡云层,洒落在念云山古庙之上,显得格外宁静庄重。 黎夜从容下了马车,那张坚毅的脸庞配上修长挺拔的身姿,在金色绣花长袍的衬托下更显英武不凡,吸引了周围不少注目。 他径直走向另一辆停着的马车旁,伸出手亲自扶王妃下车。 紧随其后的黎欣迫不及待地从车厢内探出头,还不等兄长帮忙便轻巧跃下。 “你这孩子真是!” 王妃笑着嗔怪道:“都要当新娘子了,怎还这么淘气!” 黎欣牵住母亲的手腕,笑颜如花,接着抬头望向自己的兄长。 黎夜面无表情,目光转向停着马车之地。 “那是许家马车,三姐已经来了,我们快点进去。” 黎欣顺着视线望去,一眼就看见了许家马车,急忙拉着王妃进寺庙。 黎夜收回目光,跟在母亲与妹妹后面,踏入庙宇。 巨大的佛像庄严肃穆,菩萨的目光温和低垂,似乎俯瞰着世间的信徒们来来往往。 栖月双手合十,在佛前跪下,轻声虔诚地祈愿。 “愿世子此生福寿安康,栖月这辈子能得平安顺遂。” 一旁的方嬷嬷听到她的低声祈祷,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微笑。 难怪世子会喜欢这个姑娘, 方嬷嬷先起身,随后扶着栖月起来。 “今日寺中很热闹,还可以求签问卜,夫人想去吗?” 栖月点了点头:“想去。” “听说这念云寺求姻缘十分灵验,不如去求上一签。” 锦书在一旁建议道。 “好。” 栖月笑了一下。 她也好想知道,这段模糊不清的感情,在佛祖眼中究竟为何。 …… 在房间里,黎欣坐在许清惠身旁,小声说着话。 黎夜则与王妃同坐对面。 许清惠脸颊泛红,说话时带着柔情和娇态。 许夫人听出女儿的语气变化,心中知道有戏可唱。 “天气不错,正是登高赏秋的好时候,你们三人一起去走走如何?” 王妃和许夫人交换眼神,笑着提议。 “好的好的。” 黎欣这个内定的同伴早就做好了准备,赶紧挽起许清惠的手,“三姐姐,陪我一起走走吧。” 黎夜也站了起来。 他个子很高,长得俊美,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敬畏的冷峻气质,让许清惠心中小鹿乱撞。 三人离开了房间,踏上了青石小路,这时黎欣忽然说自己肚子疼,便找了借口先行告退了。 黎夜看着身旁这位端庄美丽的贵族女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三姑娘,请。” 二人一路默默,走到不远处的凉亭旁。 许清惠时不时偷看黎夜,不小心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在地。 黎夜见到这一幕,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臂。 许清惠借此机会顺势抓住他的肩膀,终于避免了摔伤的危险。 她脸色微红,整理好耳边散落的几缕头发后,露出一只白皙纤细的小臂。 “多谢世子相助。” 她声音甜美,略带娇态。 栖月耐心地排了一会儿队,才来到解签和尚面前。 施礼后,栖月将包着签文的布袋递过去。 一边的方嬷嬷把手里的银两放进功德箱,微笑着说:“麻烦师傅帮我们解签。” 和尚看向两人,温言询问:“施主要算哪个方面的签呢?” “婚姻、婚姻!” 方嬷嬷抢答道。 和尚又看向栖月,确认她没有异议后,说道:“这签只适用于未来三月内的运势,您还要看吗?” 栖月点点头。 和尚这才打开了手中签文包。 “情感线易断难再续,有意落花流水无情。莫悲命运多磨难,且看前方事自明。” “在这三个月里,您的情感生活不太顺利,可能会遇到些障碍……” 没等和尚把话说完。 方嬷嬷就已经变脸色了。 一旁的刘嬷嬷婆果断拉住栖月,强硬地带她离开:“夫人,别信这签文。” 先前还夸这里是求签最灵的锦书被方嬷嬷狠狠掐了一把腰,“你这个小姑娘!” 锦书脸上现出哭相,不再说话,只得跟着大家离去。 “夫人,莫听那小和尚信口开河。世子对您的情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第五十四章 主动提出 方嬷嬷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栖月的表情。 栖月却神色如常,并没有流露出她们预想中的那种失落和伤感。 “我们出去走走吧。” 见众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栖月急忙说道。 听到这番话,方嬷嬷自然点头称好。 而栖月心中则在回想着方才抽取的那个签文,隐约觉得大和尚或许并未夸大其词。 正牌的世子夫人应该是未来那位尊贵的妃子,并非像她这样的身份。 于是,郑嬷嬷子回头吩咐几位丫鬟先返回马车处等候。 自己与另一名婆子陪着栖月通过寺庙旁的一条小径向山上进发。 念云山脉其实并不算险峻,连绵起伏之间错落布置了几座供旅人歇息纳凉的小亭。 才走了不一会儿,栖月便感到有些体力不支。 若是换作过去,说不定还能再多走几步,现在想来或许是习惯了优渥的生活后,身体也变得娇弱起来。 坐在亭内长椅上的时候,栖月双手搭在栏杆上,头轻轻靠着臂膀朝下望。 正值好天气,温和的日光恰巧洒在了她身上,暖洋洋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在这温暖的阳光中,下方有一片空地映入眼帘。 那里栽种着花圃、池塘环绕,旁边还建有若干僧房,不断有人进出忙碌。 栖月闭上了那双白皙的眼睛,睫毛随着光线投射出淡淡阴影。 突然,她注意到一扇门被推开,走出了一位样貌与世子极为相似的女子。 紧接着,又出来了一位略带羞涩但容貌出众的女孩。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紧紧抱着她给予安慰的熟悉背影。 栖月顿时坐直了身子。 那难道是世子? 还记得昨天她苦苦哀求希望世子带着自己出来游玩一番。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说是九九重阳,应当回家敬老祭祖。 栖月目光紧紧锁定下方情景,以至于忽略了身旁两位仍在交谈的老仆。 察觉到不对劲后,方嬷嬷立即跟随其视线探头观瞧。 只见画面中世子正在拥抱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那人满面红晕,眼里充满了爱意。 瞬间想起了刚刚寺里所解的签文以及锦书曾经提过的传言。 太诡异了吧! 一股寒意从方嬷嬷心底升起。 “夫人!” 方嬷嬷低声叫唤着栖月并轻轻拉住她的手臂:“不要再看了,要是让世子撞见该怎么办?” 刘嬷嬷同样探身向下张望,脸上写满了惊恐之色:“夫人,还是赶紧离开这儿为妙。” 不敢有任何延迟,两个老婆子几乎是半推半搡地将栖月带离了现场。 安置好栖月之后,郑嬷嬷没忍住回头朝着寺庙方向鞠了一躬。 …… 这件事之后,原本计划取消前往别院庆祝的安排,但在栖月坚持要求下,只得继续出发。 因为她之前答应过要带她们去别院欢度佳节,自是不会食言。 尽管郑嬷嬷和刘嬷嬷婆本来就有回家的意思,因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对。 路途中,二人皆缄默不语,偶尔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栖月的情绪变化。 幸好还有一些不知情的仆役们沿途逗乐谈笑,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几个侍女引领栖月进入别院时,刘嬷嬷婆拉着郑嬷嬷焦虑万分地道:“这可怎么办?倘若此事被世子知道了,怕是我们都要受到牵连。” 郑嬷嬷还算镇定。 “这事终究瞒不住。刚才离开时,我瞥见季逸朝我们这里瞅了一眼。更何况夫人现在心情不好,若世子问起她来,她也许就会将一切都和盘托出。总不能让夫人与我们一起遮掩此事吧?” 听了这话,刘嬷嬷婆吓得不轻,不知他们这么做是否会破坏主子的打算。 也不明白刚才那位女子同世子之间有何关系。 “那该如何应对?” 刘嬷嬷婆焦急询问。 “暂时告知府里说小姐想留在庄子上休息一晚。” 郑嬷嬷婆提议道。 “先缓和一下今日的局面。” 刘嬷嬷婆心里十分焦虑,她所忧虑的并不是栖月的情绪如何,而是担心世子知道后的反应。 毕竟夫人如同一只笼中鸟,完全依靠世子才能维持生活。 哪怕真的发怒,也只是小范围内的闹腾罢了。 但要是世子生气了,像她们这些下人可是性命攸关啊! 然而既已回到庄园里,再加上恰逢节日,无论刘嬷嬷婆再怎么紧张也无法摆脱这些忧愁。 晚上用餐时看到夫人连喝了数杯菊花酒,刘嬷嬷婆也只能默默无语。 餐后,当刘嬷嬷婆搀扶着栖月准备休息时, 栖月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别太担心了,我对这事有心理准备。” 刘嬷嬷婆一时愣住,没想到栖月竟会这样安抚自己,不由得感到惭愧。 整整一下午,自己心中所有的忐忑其实都未曾为栖月本身考虑过。 平日难得红脸的刘妈此刻却双颊涨红,低声喊了句:“夫人……” 实在是感到难堪不已。 此时栖月的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仿佛失焦般低语:“自从决定陪伴世子那天起,我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世子的心始终属于他的妻子,而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说话间还夹杂着刚喝下的菊花酒淡淡余香。 在被刘嬷嬷带入卧房并倚靠于床边之际,栖月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白天见到的画面—— 世子身边相伴的是二姑娘的好友。 打扮奢华、妆容精致,显然出自显赫家庭。 这时,栖月突然理解到为何会被安置在此处。 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第二天一早,栖月主动提出,希望两位嬷嬷能保守昨天庙会相遇的秘密,并承诺给予报酬作为答谢。 言语间带着些许感伤之情:“你们都知道我现在虽然受宠在外但并没有任何名分,何必为了这件事招惹麻烦?真要让世子知晓真相,不仅是我自身难以交代,大家也会跟着吃苦头。” 两位老人相互看了看,装作笑脸相对:“确实如此,搅和这种事情最吃亏的就是您。” “说不定那姑娘只是故意亲近,世子不过顺手相助呢?” 她们宽慰说。 但栖月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接话。 讨论完毕之后,栖月便吩咐她们收拾行装,准备返回家中。 自己则领着几个贴身侍女出门散步去了。 第五十五章 关心一下 两名老嬷嬷走远了一些后,才开始悄悄交谈起来。 其中郑嬷嬷掂量着手里的银两对同伴言道:“瞧见了吧?我早就说过她是位聪明伶俐之人。既然她只是一个外面养着的人,如果把这事情搞得沸沸扬扬对她有什么好处?反而可能触怒了世子不再理会她,这一生恐怕也就此毁掉了。“ 刘嬷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晚栖月的样子,轻叹一口气:“不过我看夫人对世子也是真心的。” 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她们多多少少能够看出一些东西来。 “同床共枕这么久了,再加上世子殿下是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郑嬷嬷也不免叹息,“皇亲国戚这样的身份,哪个愿意守着个女人过一辈子呢?” 话难听,但理却不糙。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六妾的,更何况黎夜这种身份的人呢。 两人心中各有感慨,随即又急忙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毕竟昨夜在外一夜未归,无论如何中午前也要赶回府中。 这是夫人第一次外出,若是事情办得不妥,往后怕是再难有这样的机会来庄上。 与此同时,在王府内,王妃一面品茶一面仔细打量儿子的表情。 “那许家三姑娘怎么样?” 过了好一阵子黎夜才开口回答。 王妃见状,放下茶杯,语气有些不满地说:“论长相,这可是最出众的一个,而且两人相处也很融洽,我听说她才学也不错,看起来温文尔雅。” 黎夜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娶妻应当注重德行,但她性格过于高傲,并不符合这个标准。” “她样样出色,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但那天见到你的时候,不是变得非常温柔体贴吗?” 王妃带着几分戏谑说道。 黎夜笑了笑,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茶水,准备告辞离开。 既然不想继续讨论此事,王妃也没再强求多言。 “等等,我听林儿提到了什么,说你把栖月给送走了?” 黎夜转身看向王妃回答:“的确如此。” “对于后院之事,我原本并不想插手太多。但无论如何不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免得日后对你将来的妻子造成困扰。” “母妃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等到黎夜离开之后,王妃转向一旁的常嬷嬷,眉头紧锁地问道:“你觉得夜儿到底在想什么呢?” 常嬷嬷笑着答道:“依我看,他大概是默许了吧。” 王妃顺了顺额前的发丝,语气冷漠道:“我也觉得是这样。” 沉思片刻后,王妃按住太阳穴:“儿女婚事需遵从父母与媒妁之命。儿子终究不是我能决定的,去请王爷过来一趟。此外,派林儿去关心一下那个丫鬟。” …… 林儿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再次见到栖月。 自从栖月离开以后,她便被调回到王妃娘娘的院子里做了一名小丫鬟。 因为家里曾有她母亲的一些旧事作为背景支持,所以她时不时偷偷溜出府外,去探访亲戚。 没想到这次竟被人当场抓住。 常嬷嬷面色凝重地质问:“林儿,在王妃身边侍奉,耍滑是要受到惩罚的。” 年纪尚幼的林儿显得十分害怕,她知道如今能为自己说话的人只有她已经不在身边的母亲,现在一切责任都得自己承担。 她猛然想起临行前母亲的教诲,叮嘱她在王府中要严守礼节。 常嬷嬷一番严厉的话让她心情颇为沉重:“现在有个能够挽回局面的机会,你去拜访栖月,了解一下她的现状如何。” 林儿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吗?” “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仅是去拜访即可,以个人的身份就好。” 常嬷嬷递给她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距离不算远,你就按照平日里偷偷外出的方式前往吧,这件事儿不要对其他人透露半点风声。” 来到一处名为“周府”的大门前,林儿轻叩了几下门环。 开门的小仆大约与她同龄,问道:“您来找谁?” “我来寻栖月姐姐。” 林儿回答道。 小仆听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随即,林儿拿出了从前栖月赐予她的首饰作为证明:“麻烦将这个交给主人,就说林儿特来拜会。” 进入院子内后,这位年轻人向名叫青画的女仆转交了物品。 青画仔细查看过物件之后,告知:“夫人刚刚归来,正在休憩之中。你带客人到茶室等候。” 未曾想得到的是,原来外面世界里的栖月日子过得竟是这般奢华。 仅仅是这座茶馆内部就已超出昔日宫城住所不少。 内心不由生起了阵阵涟漪。 尽管以往自己并未低看栖月分毫,但在共同生活期间,她始终认为两人处境相差无几。 加之自己此次行动代表王爷一方,即便关系亲近也不免带着些考察性质。 当年阻止栖月离开,一方面考虑身份地位因素。 另一方面则认为即便是离开了也没多大前景。 面对当前这座宅邸内的辉煌景象,品尝着从未尝过的精美糕点,一种悔恨之情悄然涌上了林儿心头。 若当时勇敢迈出那一步,或许就不会因为私自外出而遭受责罚了。 考虑到栖月性格温和慈悲,假如过去请求几日假期,定能得到许可。 就像在前往沧州前夕一样…… 正当各种思绪交织之时,听到动静从卧房走出的正是睡醒的栖月。 得知老友到来的消息令栖月喜出望外,连忙换装后来到了客厅。 桌上放置的小食已被吃得七七八八,独自坐在窗旁把玩着花草解闷的林儿。 在看见故人身影瞬间站起身来——才发现方才不自觉间吃多了。 “快擦擦嘴巴,满是果屑。” 栖月递过一方香巾。 林儿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来拭了拭,这才看向栖月:“小姐,许久未见了。” “叫什么小姐,该称呼为夫人。” 青画走过来,将茶水递给了她们。 青画清楚林儿的身份背景,因此话语间没有太多的客套。 栖月朝青画瞥了一眼,摆了摆手:“行了,你先离开,我和林儿需要单独聊聊往事。” 第五十六章 不乖 青画离开了,林儿走上前拉着栖月的手:“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看看这儿,有啥不好的地方?” 栖月侧过头,随手一挥。 林儿心里也承认这里的条件确实很好,不由得生出一股羡慕来,甚至有些无理的嫉妒。 以前栖月虽然受到宠爱,可每天还得喝下她亲自熬的草药汤。 而现在,两个人的地位差距却越来越大了。 如今她只是一个犯错的小丫鬟,而栖月似乎已经成了府里的大小姐。 年纪还小的林儿,掩饰情绪的功夫不够好,嘴角的笑容勉强得很。 栖月见状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我现在虽不在府里住了,但是如果能帮忙的话,我一定不会拒绝。” 因为印象中林儿不错,看到对方表情不对劲,栖月首先想到的是关怀她。 听了栖月的话,林儿心中那些不太光彩的念头一下子就散开了,有点难受地说:“姑娘,我对你不起。” 栖月好奇地问:“怎么?” 林儿说不出刚才自己心理的变化,只好提到以前的事:“那时候让你喝了太多那草药汤,后来听说对身体很不好。” “没关系啦,现在世子请了大夫专门帮我调养,他说以我的年龄,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的。” “真的吗?那太棒了。” 林儿紧紧抓住栖月的手,“我今天来看你,其实是有个消息想告诉你的。” “什么消息?” “王妃在给世子挑妻子,听说重阳那天还特意安排见面活动呢!” 听此言,栖月愣了片刻,笑着回答:“重阳节啊?日期选得倒是挺合适的。” 原来那天确实是为了相亲。 看来世子和那个女人之间相处得挺亲密的,恐怕他已经相中人家了。 “其实这只是个借口。” 林儿谨慎地说,“姑娘请放心,如果我在府里得知其他消息,一定会再告诉你的。” “别这么麻烦吧。” 栖月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然后拍了拍林儿的手背,“这些事儿迟早会来的,我真的不是很在乎知道与否。” “难道您就愿意这样一直被安置在外面生活吗?” 林儿不解地问。 栖月笑笑,并未回答。 临走前,栖月叫人准备了好多东西送给林儿。 不仅有厨师特别制作的糕点,还有些从庄园带来的当地特产。 回到家后,林儿一样也没私吞,按照常嬷嬷的吩咐把这些全都拿去献给她。 常嬷嬷笑呵呵收下了,同时追问栖月与林儿交谈的内容。 林儿不敢撒谎,原原本本都汇报了出来。 听罢,常嬷嬷不满地说:“让你打听事情去了,不是叫你说府里的情况呀!傻瓜啊!” 林儿低着脑袋,没敢出声回应。 “唉……这事儿也不至于那么紧要。但以后记住,我让讲的内容才可以说,不让说的千万不能透露,明白了吗?” “明白了。” 教育完林儿之后,常嬷嬷迅速把事情报告给了王妃。 当得知栖月已经不再饮用草药汤且正在积极调理身体健康的消息时,王妃立刻激动了起来。 “简直乱套!真是乱七八糟!” 万一提前诞下一个儿子来,局面该如何是好? 常嬷嬷安慰道:“别急,这药喝了半年,身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反应?” “让那小丫头过段时间就去一趟,打听打听情况。” …… 林儿去别院的事,很快就被黎夜知道了。 他知道这事是谁安排的,但没打算插手。 书房内。 他坐在主位上,面前是京城情报界的高手王先生的徒弟,王宁容。 王宁容一身男装打扮,眉清目秀,带着几分书卷气。 黎夜问她:“王先生提议说让我结婚后收你进府,你真愿意吗?” 王宁容抬起头,声音轻柔地回答:“愿意。” 黎夜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合上桌上的文书:“这件事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但你是女子,可不能随便做决定。时间还多,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王宁容的眼神有些复杂,点了点头。 黎夜说完这些,准备出门,顺便也捎带上了住在外面的王宁容。 王宁容坐在车里,低着头,露出一段优雅的脖颈。 对面坐着的是给人压迫感十足的世子。 他的腿交叠在一起,近距离感觉更是威严无比。 王宁容跟师父为黎夜做事已经很多年了,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位男人志向远大,心有宏图。 也知道他手段严厉,性格冷淡。 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他的崇敬。 她觉得,自己是最了解世子的人,无人能比。 即使是王妃、世子的母亲,也比不上自己。 多年来,她在师父的指导下,深知世子心中的许多想法。 他是个不喜麻烦,喜欢干净的人。 所以这么多年,身边并没什么特别亲近的女人。 现在那个跟在身边的妾侍,王宁容认为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那种被惯坏了的女人,大概只是他闲时的娱乐罢了。 未来能与世子结为夫妇的人,是她真正关心的重点。 那个许家三小姐,很有可能就是未来世子妃。 许家对朝廷忠心耿耿,在前朝很有势力,许多文官都是许家的门生。 邕王拥兵自重,如果能与许家结盟,那么进京之后的事会变得简单许多。 世子为人理智又冷静,定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难怪今天世子会问自己想不想入府,大概是已经开始考虑了。 “王少爷,您到了。” 外面传来季阳的声音。 她向世子拱手行礼:“殿下,到了,我先告辞了。” 黎夜送完王宁容回到自己的宅子时,栖月正在房间内数钱。 听到外头说世子到,她赶忙把所有银两藏好。 心里暗骂一句:白数了! 她连忙整理好衣衫走出去。 黎夜进来时看到梳妆台被搬了出来,问道:“这台怎么挪到这里了?” 栖月走过去行礼:“见过殿下。” 黎夜拉住她,冷冰冰的神情缓和下来。 几天来的压力终于得到释放,他将人揽入怀中,闻着她的香气,说:“叫夫君。” 栖月笑着回应他之前的提问:“镜子太大,放在房间里看着害怕才搬出来的。” 第五十七章 想去 黎夜搂紧了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微微抿着嘴,“你不乖。” 不听话? 栖月一愣,是因她现在的身体和心情都在抗拒吗? 这种内心的抵触让她显得有些不对劲。 她并不想这样,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气,手攀上黎夜的肩膀,在黎夜以为她要靠过来时,却将他推开了。 “殿下你已经多久没来了?上次来看看我,吃了顿饭又走了。” 推开了他之后,她转身往外走。 “准备好了吗?我想去洗澡了。” 黎夜看着她背影,站在门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 郑嬷嬷回头看了看世子,心里十分着急,给刘嬷嬷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栖月去浴室,而自己则留在原地。 刘嬷嬷跟在栖月身后,小声劝:“夫人,您何必这么呢?殿下好不容易来了,应该想法子留他才是啊。” 这样赶人的话,以后殿下可能就不会再来了。 栖月偏头看着她,问:“你说如果殿下不再来了会怎样?” “那恐怕连乡下庄院都不如了。” 刘嬷嬷急得不行:“夫人,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 栖月抿了抿嘴唇,白皙的脸庞上还带着笑意。 只是她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冷漠,让这笑也显得十分冷淡。 “那天从庄院回来,不是都想清楚了吗?” “想明白和做到,是两件事。” 栖月本以为想明白了。 但看到世子时,心中的那份凄凉依旧挥之不去。 “好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把我的换洗衣物拿来。” 栖月开始赶人,不想再听刘嬷嬷的话了。 院里的人都属于世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向着他。 她只能依靠自己。 没有人帮她,她必须得自己帮自己才行。 栖月坐在浴桶内,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随波逐流。 有时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些花瓣,从没有真正掌控过自己的人生。 或许她也该试一试,现在年纪也不小了。 想着藏在箱底的钱,栖月露出了一个笑容。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想法,只是还没下定决心。 穿上新衣服,湿发披散着走了出去。 郑嬷嬷和刘嬷嬷站在卧房门外,表情非常焦急。 “怎么了?” 刘嬷嬷站在下面,脸被头顶上的烛火映照得有些吓人,她幽幽地说:“世子走了。” 栖月望向院子外:“走了?” 郑嬷嬷安慰道:“是军中有事情,所以他才离开的。” 栖月笑了笑,“那这不用伺候的人了,你们都下去吧。” 她还打算继续数钱。 把所有人都赶出房间后,栖月坐在梳妆台上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她听着周围的声音,打开了妆奁盒子,挑选了一些小巧金饰和藏在箱子底的东西,再次认真地数了起来。 这些年来她存了不少,但加起来也没有上次长军替她当掉的金饰多。 王妃赏赐的金簪以及其他一些细碎的东西,她都从王府带了出来,整整齐齐放在箱子。 栖月把东西都收拾好,用一块普通的布巾包了起来。 她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疲惫似乎减少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更有精神了。 栖月推开房门,“青画,去给我找点布来。” 青画走了过来,“夫人,练手的话,为什么用粗布?我还是拿些绸缎吧,素色的好吗?” 栖月摇摇头:“太奢侈了。你知道我的出身,我是舍不得浪费的,粗布就够了。” 青画挑了筐布过来,里面也有些是绸缎,但栖月只拿了那些粗布,在那里缝起来。 青画走过去,“夫想缝些什么?让我帮您吧。” 栖月看着她,“也好,荷包吧,先做个样子。其实我不是很擅长针线活,只是想练练手。” 青画立刻坐下来,线开始忙活。 夜深了,刘嬷嬷怕栖月的眼睛吃不消,便让青画把东西收了。 栖月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头发干后,她就上床睡觉了。 大约是对未来心里有了数,栖月这晚睡得很香。 半夜时分,栖月被一阵温热的触感吻醒,这是她没想到的。 熟悉而又粗糙的手掌按在她胸口,栖月在昏暗中看向面前的人。 她抓着他的手:“殿下……” 他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在黑暗中带着莫名的情绪,“还在生气吗?” 栖月笑了笑,“没有,我不生气了。” 他是从豆蔻年华到现在的这些年,给她平淡无奇生活带来一抹亮色的人,她希望能够好好珍惜这段时光。 至少在这段还算属于她的日子里。 “我哪敢生气呢?” 栖月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殿下很忙吗?” 他不想提府里和军营里的事情。 “还是没变乖。” 他轻轻一碰她的唇,捧起她的脸说:“叫我夫君。” “夫君。” 栖月笑了一下。 “这不是你说的么?” “还有谁会这么叫?” 他躺下来,拥着栖月入怀,“每回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男人。” 有着情感,有着温柔怀抱。 让他忘了许多烦恼。 忘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忘了家中寄予的厚望。 他侧过头来看向栖月:“栖月,我喜欢和你一起的感觉。” 栖月将自己缩进他温暖怀里,“殿下,我也一样。” 她喜欢这种感觉,但也明白这个怀抱不会因为她停留太久。 她喜欢这份宁静,所以选择享受这一切。 因此此时心中这般感伤。 闭上眼睛,栖月紧紧依偎在他身上。 随着这话,男人用力地抱紧了她,他身上的衣服本就松松垮垮,露出他流畅的肌肉线条。 栖月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黎夜用力抓住。 他说:“过几天城里要放烟花,一起去看如何?” 沧州城并不常有烟火表演,这次是因为世子从京城回来,所以特地准备了一个大型庆典。 这件事已经定了下来,就在立冬当天。 邕王已经下了命令,立冬那天要宰杀羊,在城里施舍羊肉汤。 为了筹备这项活动,府里正忙得不行。 “烟花?想去。” 栖月在京城里看过烟花,那时候她还在做苦力活,冬天冷得刺骨,衣服都穿不暖和,但还是硬撑着身子和佩兰一起靠在那儿,在黑暗中等着那亮眼的光芒。 栖月抬起另一只手。 第五十八章 定下 她细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膛,指尖停留在他喉结上,问:“殿下,明天我去找一下季逸或季阳,拜托他帮我办一件事。” “不是什么大事,我有朋友跟我一起来到了沧州,现在还在做苦力。” 栖月把手伸到他眼前:“上次见到她时,她的手像我以前粗糙干裂,我看着心疼。” 黎夜转头看了她一眼,“直接吩咐他们就行了。” 听她这么一说,黎夜心里有些感慨。 其实栖月出府的时候,他就把她的人际关系查得清清楚楚,也知她想带谁来,所以给了两名额。 他本来让栖月去做这件事,是为了让她施恩,让那些仆人们知道是谁给她们恩惠。 他没想到反而伤了栖月的心。 如今恢复过来,她却还为过去的友情费心,实在超出了他对她善良程度的预估。 她太善良,在后宅若没有人护着,恐怕只会被人欺负。 也不知她以前是怎么挺过来的? 难怪有这一身媚艳的皮囊,之前还得长期待在干粗活的地方。 想到这儿,黎夜的脸色有些淡,他认为栖月关心朋友是应该的,但他并不赞同这么做。 不过这件事暂时抛到脑后。 栖月轻轻动了动身体,脚链上的铃铛声在这个夜晚格外清晰。 黎夜凑近了点:“真想再多听几声。” 说完,他捧起栖月纤细的脚踝,低头亲吻着。 当小腿上传来触感时,栖月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一番激烈的拥吻之后,栖月几乎喘不过气。 …… 早晨的别院里静悄悄的,仆人们今天干活特别认真,因为世子留在这里过夜。 自从栖月搬过来以后,虽然世子常来,但不怎么留宿。 偶尔陪伴夫人一晚上,大半夜也还是要赶回府。 仆人们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希望世子以后能多来这里几次。 黎夜早早起床了,栖月勉强想要跟着起来,被他重新按进被窝里。 “再睡一会儿吧。” 昨夜一番缠绵之后,懒得叫人送水,黎夜披着外套出门让仆人准备热水。 随后他们一起泡澡,栖月这才恢复了些精神。 脸颊上带着粉润的红晕,她望着正穿衣的男人:“今天世子没什么安排吗?” “不在京城就不需要早起。” 黎夜穿好了衣服,走过来摸她绯红的脸颊。 栖月陪他吃了早饭,送黎夜坐马车时,特意找季阳提了佩兰的事。 季阳笑了:“这事等我回去看看院子还有无空房间,要是有,今天就让她来。” 他这话回答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栖月明白季阳肯定是要去问世子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好。” 世子已经同意这件事了,她不担心季阳去问。 等世子走后,栖月又补了个回笼觉。 快到中午时,她才慢悠悠地起床,“备轿,我要出去吃饭。” 她对着铜镜坐着。 孙嬷嬷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不在府吃?” 栖月回头笑了笑,笑容灿烂:“世子答应过,嬷嬷安排一下吧。” 听到这话,孙嬷嬷松了一口气,堆起笑脸说:“老奴这就去准备。” 看着匆匆离去的身影,栖月的神情恢复了平淡。 昨晚世子才过来过,孙嬷嬷不会怀疑栖月的话,只是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栖月淡淡一笑,觉得事情比想象中容易一些。 她换了一套衣服,很快就出门了。 沧州的酒楼多,栖月选了一家林儿常提起的地方。 她没在那里停留太久,吃完饭就回宅子里去了。 这出去,栖月还犒赏了几个丫鬟一顿饭,连赶车的马夫也得了赏。 几个下人都觉得是因为栖月昨夜被宠,才会这么做,也没感到意外,。 家都沾上了几分喜气,显得格外开心。 看到手下人的笑脸,栖月心中默默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虽然因为内疚,但为了自己未来的生活,只好提前补偿了。 栖月每次等他走后,都会让嬷嬷备车,出去稍微逛一会儿。 她在闲暇时间也学会了一些首饰制作。 这些天,她的缝纫手艺也在青画的指导下进步了不少。 她考虑到长远,女性能做的活有限,如果不想再继续为奴,掌握一门手艺还是好的。 刺绣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用露面。 栖月还做了一个贴身小包,可以横挎在身上,放些银票和珠宝。 这些东西将来有一天可能会派上用场。 佩兰来访那天,栖月正在和青画学针线。 听到名字,栖月脸上浮现出笑容:“快请进来。” 佩兰是经季阳特许,坐小轿来的。 现在她已经是枫林殿的人,却仍然是个粗使。 这是她没想到的结果,佩兰差点以为搞错了,还专门去问了季阳。 但季阳暗示这是世子意思。 佩兰带着疑问和满腹委屈来到别院。 栖月住到这里快要一个月了,每天过得安逸舒适,人都胖了些。 不过因为她本来偏瘦,反而这样显得更加匀称窈窕,妩媚动人。 见到佩兰,栖月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上去:“青画,快送上些茶点来。” 青画应声出去了。 佩兰看到栖月现在过得很不错,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环顾了一下四周:“当时没跟你出来,似乎吃了些亏。” 栖月笑道:“现在你若想来,也行。” 佩兰摇头,“栖月,我不出来的理由很多,我无法一一说清楚。但我们两人感情是不会变的。” 栖月心头一暖,“我知道。” 想到未来的事情,栖月心里有些难过。 “怎么了?” 佩兰关切地问她。 青画这时端着点心进来了,栖月便不再多说。 过了会儿,青画离开了,佩兰这才问道:“世子有没有说过以后打算怎么安排你?一直让你在外边待着吗?” 栖月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我也不知,我不敢问他。” “你知道世子婚事已定下来了吗?” “谁啊?” “沧州许家的嫡三小姐。听说她们家族曾出过三位丞相,因为之前的一场大案被流放到了沧州。后来案情查明后,他们就在那里安顿了下来。在王爷还没有封为邕王的时候,沧州那片地方都是他们掌管的。” 第五十九章 怀孕! 栖月听罢,沉思良久才说道:“这样的家世确实与世子门当户对。” 佩兰忍不住坐到栖月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为了自己未来的出路,你也得鼓足勇气跟世子好好谈一谈。从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对你还是有几分情义的,你要把握好机会啊。” 佩兰认真地说,怕栖月失去这个良机:“我想这次世子让你来,也是为你着想吧。但如果你能开口求他,兴许大婚后,他能许你进府呢?” “就算请求,顶多也就是个妾室罢了。” 佩兰不解地看着栖月:“栖月,不能这样看待问题。我们的出身和世子还有那位三小姐之间差别太大了。” 若栖月表示不愿意做小妾,佩兰恐怕会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 不只是佩兰,在这整个院里的人,甚至连世子自己,都可能会觉得她不可理喻。 因此,栖月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赶紧转移话题道:“今天你是如何出来的?是不是休班了?” “我是特别找季阳请了假来说要看你,他答应得很爽快,还说让你出去散散心对我也很好。” 佩兰看到桌上装着针线的小筐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嗯,是我缝的,只是照着青画给我的样式模仿的。” “你现在手巧到连我都自愧不如了。” 曾经两人在一起时,总是佩兰帮栖月缝补衣物。 聊着天,佩兰又提到王府内的一些事情。 前不久,又有一位邕王嫔妃怀上了身孕,却没多久就没了孩子。 佩兰叹气道:“你看府里面斗争得多厉害,反而是你在外头要安稳许多。现在的世子身边没什么人,还能清净些;一旦多了个新成员,只怕又会闹得天翻地覆。” 虽然话题又被带回去了,但栖月明白佩兰这是想要开导自己。 “我知道。” 她只能这么应答,“哎,既然今天你也难得出一趟门,要不咱们俩一块儿去街上走走吧?” 佩兰有些惊讶:“这合适吗?” 栖月立刻喊来孙嬷嬷:“嬷嬷,佩兰今天特意来看我,我想出去转转,这事儿没有告诉世子,你觉得可以出去吗?” 对于栖月出门的要求,孙嬷嬷如今早已习以为常了。 “如果姑娘想去玩儿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要让几个侍女和护卫跟着,并且把刘婆婆带上以保安全。” 听到这样的安排,栖月十分满意:“那好吧,就这么定了。” 见栖月开心,孙嬷嬷也放心了一些。 她希望能与主人保持良好的关系,况且也没有收到过不让栖月外出的严格指令。 再说栖月以往出门也只是偶尔去吃吃饭、买买东西,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于是,在嬷嬷面前,栖月对佩兰说:“嬷嬷是特别开了方便之门才允许我们出去的,你回去可千万不要泄露这件事情。” 佩兰向孙嬷嬷行了个礼:“谢谢嬷嬷了。” 孙嬷嬷赶紧上前扶起佩兰,“姑娘您太客气了。老奴这就去准备。” “好的,快去吧。” 栖月特意带佩兰去了几家首饰店,给她买了几件可以马上佩戴的首饰。 佩兰本来不想收。 栖月眨眨眼:“又不是我掏钱,你就当世子赏你的,拿着吧。” 佩兰犹豫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接受了。 “好了,掌柜的快打包。” 在酒楼吃饭时,青画想起栖月喝的补药快用完了,提出要去药店抓些药回来。 栖月一听,便说:“正好这两日我身体不太舒服,我和你一起去吧。” 药店就在酒楼的旁边,侍卫还在外面等着,刘婆子便让青画带着栖月去了。 见青画和药童进了内堂。 “张大夫,麻烦您看一下,我这几天总觉得累,吃东西也提不起劲。” 张大夫随后把手指搭在栖月的手腕上。 过了一会儿,他拱手祝贺道:“夫人,您大概是有喜了,月份还早,现在还不确定。” 栖月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有喜了? 从药房里传来了青画和小药童的谈话声,她立刻恢复了清醒,脑子一转,便放了些银子在柜台上。 “既然事情还不确定,就先别跟家里人提起。半个月后您不是要来府里吗?到时我尽量安排世子也一起过来,您再认真看看,如果真的有了喜脉,世子少不了您的赏钱!” 这个要求不奇怪,许多毕竟女子都担心提前说出口会沾上霉运。 张大夫很理解地点点头:“好的。” 等待张大夫回应的瞬间被无限拉长,。 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期间,您千万不能再与世子同房。” 张大夫提醒道。 栖月递给张大夫几块银子,嘴角挂着笑:“放心吧,要是真的有喜了,世子定会给您一个大红包!” 青画提着药包走了出来,看见栖月正给张大夫递银子。 “我家夫人没事吧!” 青画询问。 张大夫迅速扫了栖月一眼,脸上表情不变,依旧是那副少言寡语的样子,简短地说:“没事,养养就行。” 青画听后松了口气,“那咱们回酒楼吧?” “嗯。” 吃完后,栖月让青画找了一顶小轿送佩兰回去。 回到院里,栖月连针线活也不想干了,早早洗完澡便躺下休息。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在沐浴时忍不住盯着自己的肚子看,明明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 自己这娇小的身体,真的孕了个生命? 栖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摸着肚子。 栖月心里乱得很,好不容易理清的思绪,现在又变得一团糟。 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难道真的还要离开这里吗? 栖月其实了解得很少。 做了这么多年的仆人,身边也没见过怀孕的女人。 小时候在老家倒是见过堂嫂怀孕的样子。 堂嫂挺着个肚子,走路有些困难,走起路来像老家养的鸭子似的。 如果自己怀孕的时间久了,肯定走不动了。 而且…… 栖月不知道对于黎夜来说,她怀了他的孩子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世子婚事已经定了,未来世子妃能否接受她这样一个没名分的女人先生下孩子? 第六十章 照实说 就算未来的世子妃不知这件事,半月后大夫来看病时把事情说出去了。 邕王妃会不会让自己生下来呢? 来到沧州不过一个月,邕王府已经有两个孩子夭折了。 栖月缩在柔软的被子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不行,这件事绝不能让王府里的人知道。 半个月后张大夫才来,这段时间应该足够。 想着这个问题,栖月翻来覆去睡不着。 秋日喜欢下雨,窗外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栖月披上衣服下床,青画立刻从屏风后面探头过来问:“夫人还没睡啊?” “有点冷,换床厚点的被子。” 青画答应一声,立刻让人去找了一床厚被,并拿了一个汤婆子过来。 “夫人先抱一会儿,别冻着了。” “嗯,别着凉了。” 一旦受了寒,就得去看大夫。 栖月站在廊下,看着雨水沿着屋檐往下滴落。 春心端出一把椅子放在廊下,请栖月坐下。 “睡不着?” “嗯,有点失眠。” 这时听到脚步声,春心赶忙提着灯笼前去看看:“夫人,应该是世子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黎夜就出现了。 他撑着把油纸伞,穿着带毛的披风,上面用金线绣着龙纹,在灯光照耀下隐隐发光,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见到栖月坐在廊下,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走到她面前问:“这么晚了还这么冷,你坐在这儿干啥?” 栖月正想站起来行礼,却被他按住肩膀,只能继续坐在椅子上回话:“我睡不着。” 她的声音温柔,听起来就像在撒娇一样。 春心又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栖月身旁。 黎夜跨步过去坐下,转头吩咐道:“叫厨房准备点东西吃。” 然后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盖在栖月身上。 “我不冷。晚上天凉,您多穿点衣服。” 栖月看着他轻声说道。 “看你气色不好。” 黎夜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让栖月有点不自在。 栖月也侧眼看着他,“殿下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黎夜的目光转向院子里的杏树,“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 院子里安静得很,只有雨声和两个人聊天的声音。 厨房那边做了两碗鸡丝面,细长的面条里混着用鸡油炒过的鸡丝,吃起来清新又开胃。 栖月其实没什么胃口,喝了碗汤,吃了两口面条就停下了。 吃完饭后,黎夜去洗澡,栖月就躺下休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等黎夜上床抱紧她时,栖月原本烦躁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下来了。 她躺在他怀里,很乖巧,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惹得世子生气。 黎夜轻轻拨开遮住她额头的几缕乱发:“早点睡吧。” 栖月抬头看向他。 “怎么了?想什么呢?” 黎夜笑着问道。 栖月立刻把头低下去了。 黎夜笑了笑,胸腔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语气温和:“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刚才我听青画说你请大夫来看过了?” “是的,最近吃饭睡觉都不太好。” 栖月心里一紧,担心黎夜会因为自己出过门的事发脾气。 可黎夜并没有责怪她,只是温暖宽大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 第二天早上,快到中午了栖月才起床。 这段时间她总感觉很累,就算是如此,到了下午还是得再小憩一会儿。 勉强吃了早饭后,孙嬷嬷注意到她的肿脸。 “夫人还不舒服?今天殿下走前特意让我照顾好您的身体。” 听到这话,栖月立刻提起精神来说:“没有啦,今天好多了。可能是季节变化的原因。” “春困秋乏,这时候确实容易觉得疲惫。” 孙嬷嬷问道:“夫人,戌月的时候有来月事吗?” “夫人这个样子,有点像我儿媳妇怀孕那会儿。” 戌月刚过去,孙嬷嬷问起的问题和昨天张大夫差不多。 尽管栖月不太懂这里面的关联,但她知道不能和昨天一样回答。 她赶紧摇头,解释道:“昨天我让大夫把脉,他也以为我怀孕了。可惜,白高兴一场。” 她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目光中闪过复杂的神情。 孙嬷嬷一听也有点失望。 原来不是真的怀上了啊。 看着孙嬷嬷满脸失落的样子,栖月内心也很难受。 她真不想骗人。 但是…… 孙嬷嬷看着栖月一副伤感的模样,连忙安慰:“夫人别急,张大夫可是咱们城里着名的妇科专家,治好了很多人家想要孩子而未能如愿的家庭。夫人跟世子福泽深厚,肯定是因为时候未到。” 栖月抬起眼睛,带着一丝期待看向孙嬷嬷:“嬷嬷说的对。” 孙嬷嬷继续安慰了一番,还建议如果天气好的话去城外拜拜观音庙,那里虽然远了点,但据说很灵验,只是最好先跟世子商量一下再去。 栖月点头答应了:“行啊,嬷嬷你去问问世子吧。” 孙嬷嬷应承了下来。 她明白这类事情栖月不方便直接向世子开口,万一世子目前并不想让她怀孕呢? 所以种事还是得由她出马,如果世子不同意,她再找其他理由说服夫人。 这样一来,面子上也过得去。 贵族世家讲究的就是“体面”二字。 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被各种人挑剔。 栖月进了屋,丫鬟知道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早就给她准备了炭火取暖。 这天气说不上冷也不算热,栖月怀里抱着一个装着热水的暖袋,脚下放着炭盆,房子正面的窗户全关上了,侧面的则开着透气。 没过多久,春心满脸笑容地走进来,“夫人,爷派人送来了东西?” “什么?” 栖月扭头问。 “估计是世子知道您这几天身体不舒服,特意让厨房做了鸡汤送来。” 春心说着,把手中食盒放下后,一股肉香味飘了出来。 栖月只觉得闻着难受,头昏眼花。 “快拿远点!” 栖月赶紧站起来,走到窗边呼吸空气。 春心急忙盖上食盒,“姑娘这两天都不太能吃荤腥!” 春心年纪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面人还等着回信呢! 她不自觉地看向春心。 “愣着干啥!照实说就行了!你就说,夫人身体不适,这几天闻到荤菜就反胃。” “知道了。” 第六十一章 告诉世子 栖月站在窗边,看着那个红木雕花的食盒,对春心说:“殿下的心意,怎能拒绝,先拿去厨房温着,告诉王府的人我喝了。” 这样说出去应该不会招来王府的不满,春心自然答应。 等盒子拿出去后,栖月又让春心把窗户全打开,这才好受些。 “世子殿下真是心疼夫人,昨天得知您身体不适,今天早上还特地嘱咐小心照顾。他还专门跟孙嬷嬷说,如果有急事,晚上也可去府里请大夫。” 春心走到栖月身旁,递给她一杯温水。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声音,原来是一个小童过来通报,说是林儿又来了。 栖月让春心先带林儿去客厅。 林儿这次来是有常嬷嬷交代的事情。 她脸上带着愁容。 林儿明白,常嬷嬷的命令对栖月来说不是好事。 可如果她不来,自己可能要挨打了。 林儿心里十分懊恼,当初不应贪玩的,现在被人抓了把柄,做什么事都没办法。 林儿看着带路的丫鬟,这些丫鬟看起就像在黎夜身边的那些一样,显得威风凛凛。 林儿坐在客厅,忍不住搅手指。 她这几天经常待在王府里,听说以前和栖月交好的佩兰也被调到枫林殿。 林儿这几日过得很煎熬,总觉自己被常嬷嬷抓住了弱点,要让她做更大的事。 如果她求求夫人,说不定能让事情变好。 林儿心里存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觉得栖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即使要求过分一些,栖月也不会怪她。 这么一想,她更觉应该向栖月求助。 定了定神,林儿朝着门外望去,等待栖月过来。 春心担心栖月身体不好,非要扶着她。 昨晚下了整夜的雨,白天依然阴沉,地上湿湿的。 栖月本来不打算让春心扶着,但考虑到自己现在身怀六甲,还是稳妥点好。 于是林儿看到的是,栖月一副贵妇模样,把手轻轻搭在身边的丫鬟手臂上,小心翼翼地穿着绣有珠子的绸鞋进了屋。 她随意地拂了拂裙摆,看向林儿:“林儿,发生什么事了?” 林儿的眼神转向春心。 栖月立刻转头对春心说:“你先出去。” 春心听到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便恭敬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帮她们带上了门。 “姑娘。” 林儿直接跪下,“请您务必帮帮我!” 栖月愣了一下,才开口:“林儿,上次见你时,就觉得你似乎心事重重。我们毕竟一起共处过,有事情就说吧。” 林儿听她说“共处”这两字,更是感慨万千。 虽然她们都是丫鬟,但她其实是被指派来伺候栖月的。 就算栖月说是一场主仆,林儿也没有资格反驳。 但是栖月却用了“共处”这个词。 林儿哭着说:“是我做错了事,被人抓住了把柄。上一次是常嬷嬷让我来找您打探消息的。王妃想知道您过得怎么样。” 栖月听了这话,顿感吃惊,语气有些干涩:“林儿,只怕你找错人了。王妃命令,我又怎么能违抗呢。那你这一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儿抬起头,眼中含泪:“姑娘,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王妃请我?” “是的。希望您能去府里一趟。” 林儿拭了拭眼泪。 “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你心里有数吗?” 栖月坐在椅子上,目光紧盯着林儿。 林儿跪坐在地上,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此时的栖月像极了一个主子。 林儿急忙整理情绪,摇摇头。 “上次常嬷嬷问了话,我以为这事就此罢了。” 自从世子婚事定下来后,常嬷嬷又特意找她了几次,但都没有明说让她去找栖月。 林儿不敢多言,生怕越描越黑。 她感到两头都不讨好,刚才轻视栖月、指望她帮忙实在是失策。 说到底,她低估了栖月的性格,又寄希望于世子对栖月的宠爱能帮她一把。 可她忘了,宠爱是在栖月身上,跟她没什么关系。 “昨天常嬷嬷让我请您过去,并没有说明是什么原因。” “那具体什么时候呢?” 栖月问道。 “王妃吩咐说今天下午会派人来请您,到时候我会和您一起回府。” “林儿,你到底是想求我什么?” “我想去别院,姑娘能否在见王妃时帮我带走我的卖身契。” 栖月仔细端详林儿的表情,她确实很焦急。 林儿伺候她至今,从没自称奴婢过,因为以前栖月不让这么叫,她也就习惯了。 如今这么低三下四的请求,确实让栖月感受到她的迫切。 但现在的栖月也自身难保,又怎么会趟这浑水? 栖月有时可能会自作聪明,但绝不会笨到被人轻易利用。 林儿毕竟是王妃那的人,对于栖月来说,她并不是真心效忠。 出于旧情,栖月可以帮忙,但绝不会因为这点情谊而让自己陷入不利境地。 “林儿,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了。别院都由世子亲自管着,我无能为力。” 林儿的脸色沉了下来,上前拉住栖月的裙角:“今日这事,姑娘能不能在王妃的面前帮我保守秘密?” “放心吧。” 栖月点点头,将她扶起,安慰道:“别害怕,你娘是王妃身边老人,王妃心地善良,不会不念昔日情分的。” 林儿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栖月叹了口气,把春心叫过来,让她去厨房安排做些好吃的,并再准备点小吃。 春心瞥了一眼站在廊下的林儿,实际上她已经听到了许多对话内容。 她对林儿很不屑。 明明是为王妃办事的人,结果还出卖主子来向栖月求助。 幸好栖月虽然性格温和,但也没被她骗到。 还好! 春心听了栖月的话后,马上出去,顺便告诉了孙嬷嬷栖月被召见的消息。 孙嬷嬷一听就觉得事态严重了。 “这怎么办才好?” “从夫人刚才的态度看,似乎打算赴约呢。” “怎能不去?那是王妃啊。” 孙嬷嬷不满地说,想了一会又道,“王妃请的是夫人,没说只邀请她一个人。下午咱们跟着一起过去。” “要是遇到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先替夫人挡住。再找人赶紧告诉世子这件事。” 第六十二章 挺好看的 午餐时,栖月特意吩咐院子里的人全部离开,只留下了她和林儿两人在餐桌前坐着吃饭,就像她们还在北京的小院里一样。 尽管现在身处不同的环境,但那份亲近的感觉依然没有改变。 林儿的心情格外沉重,她的目光游离,完全没有心思品尝桌上的食物。 要是放在过去,只要有美食当前,她必定会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根本停不下来那张爱说笑的嘴巴。 然而今天的情况却完全不同了,她只是低着头,静静地往嘴里送了几勺子米饭后便放下筷子,连一碗都没吃完就吃不下了。 看着这样状态下的林儿,栖月的心中不免涌起了几分担忧。 但她并没有直接询问或说什么安慰的话。 而是温柔地让厨房准备了一些容易携带的糕点给林儿带走。 因为接下来还要前往拜访王妃,所以栖月特意向孙嬷嬷请教应该穿什么样的衣物去会面才合适。 在家里栖月总是尽可能选择简洁朴素的装扮,但既然这次是要去向王妃请安这么重要的场合,那么打扮上自然就不能太过素淡而显得不够礼貌或重视。 为此,春心也被派来重新为栖月打理妆容和发髻。 最终孙嬷嬷从衣柜里精挑细选了一件底色深蓝并带有白色花朵图案点缀的裙子出来。 这件服饰整体看起来端庄而不失生气。 头发部分则被精心做成了一个牡丹形发饰,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为典雅温婉。 除此之外,还特别搭配了一些常见的玉石珠串作为头部装饰以及一对精致小巧、以纯金镶嵌白玉为主要材质制成的耳坠。 原本春心还想继续帮忙给栖月化点淡妆以衬托肤色更佳,可却被栖月婉拒了。 毕竟目前这种装束已经相当正式与华丽。 虽不能完全与富贵人家那些娇生惯养的女儿相提并论。 但对于以前一直默默无闻做着佣人角色时期的自己而言简直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特定时间里过分地突出外表,反而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甚至猜忌。 想到这里加上出于对肚子里胎儿安全健康,栖月缓缓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位置:“就这样吧,其实太过抢眼也不一定是好事。” 听了这话,一旁陪同左右照料起居多年的孙嬷嬷也点头表示赞同其意见:“嗯嗯,那我们就按照现在的安排进行吧。您不妨趁着等待马车到来之前先坐下稍作休息调整下身心状态,待一切妥当后再一同启程出发。” 听到此建议后,栖月轻声答应了一声,随后缓缓坐回到座位上去闭目养神起来。 王府里,邕王妃正坐在烤炭炉旁边吃着软糕。 这糕点做得极其精致,每一口都让人感到甜腻可口。 自从来到京城以后,王妃的身子就不大好,尤其这几天天气变化无常,更是染上了风寒,从早上到现在,鼻子一直不通畅。 躺在罗汉床软垫上的王妃用手绢轻轻揉了揉堵塞的鼻孔,目光转向窗外。 透过雕花的窗棂,她看到落叶的枯树枝在风中摇曳,不禁问道:“那地方的人什么时候到?” 她问的是栖月。 常嬷嬷在一旁恭敬地弯下腰,轻声说道:“马车刚刚出发没多久,别院离这儿不远,用不了多久应该就到了。” 王妃听后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悦道:“夜儿还真会……居然还把她安排得这么近。” 虽然王妃时常数落黎欣,但作为旁观者的常嬷嬷却不敢多嘴半个字。 实际上,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严厉,但对于自己的儿子,王妃心里是非常宝贝的。 “二小姐来了!” 突然间,院子里传来了外面人喊话的声音。 这个消息让邕王妃愣了一下,随即淡淡地道:“让她进来吧。” 另一头,随着王府里的一个小丫鬟引导,栖月踏进了王妃所在的院子大门。 孙嬷嬷紧跟其身后,悄悄给春心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枫林殿那边等候着。 这事她们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平日里,孙嬷嬷主要负责庄子里的一些杂活儿。 虽然来过王府几次,但却从未进过后院区域。 现在置身于这样繁华的环境中,她就像第一次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对四周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停地四处张望着。 终于,两人来到了王妃的院子里,并且恭恭敬敬地行了见面礼。 而此时,王妃似乎并没有急着搭理二人,而是以一种不慌不忙的态度继续与女儿说话。 趁此机会,孙嬷嬷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栖月,发现后者似乎对此类场面早已习以为常,脸上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 孙嬷嬷心中暗骂了一句:真是够折磨人的! 过了好久,邕王妃才仿佛注意到面前还有两个人。 正当大家屏息以待时,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没有对着栖月发问,而是把注意力转到了旁边的孙嬷嬷身上。 “这位嬷嬷,你是哪个庄园的人?” 王妃慢悠悠地说,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鼻音,语气中透出一丝慵懒与不耐烦。 孙嬷嬷连忙低头回答:“回王妃,我姓孙,来自青竹山庄。请王妃放心,青竹山庄一直对王府尽忠尽力。” “青竹山庄啊。” 常嬷嬷站在王妃身边,插话说:“那个庄园主要是种植各种果树的,四季花果飘香,风景确实很不错。这个地方是王爷赐给世子的产业之一,每年都会产出不少珍稀水果。” 旁边的黎欣好奇地打量着栖月,她的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好奇。 她早听说过哥哥在外养了一个婢女,但却一直未曾得见其真实面貌。 今天总算见到本尊了,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女人的容貌比许家三姑娘许环惠还要出众! 要知道,许家三姑娘可是沧州城里最出众的名门闺秀,美貌与才艺兼具,但与这女子比起来,似乎仍逊色几分。 栖月身上几乎没有佩戴任何金银首饰,反而更加显得高贵端庄,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 黎欣低声凑近王妃耳朵,轻声说道:“母亲,她长得还挺好看的。” 王妃白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责备。 第六十三章 别为难 真是长他人志气,打击自家的信心! 这简直是自毁长城的行为。 黎欣被母妃严厉的目光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你以为她原来就这样?还不是你哥把她养出来的!” 王妃生气地说。 当初她之所以选中栖月,的确是因为栖月的几分姿色,希望她能够吸引儿子的兴趣。 原本王妃只希望栖月能做个普通的侍妾,好好伺候自己的儿子。 希望能让他早日有所领悟。 没想到栖月却像是个小狐狸精一般,总是引诱她那宝贝儿子做一些荒唐的事情! 首当其冲的就是擅自带栖月到府外居住,甚至后来还公然停止让她喝避子汤。 这件事黎欣早就听说了,所以今天特意跑来看看情况究竟如何。 黎欣的婚事迫在眉睫,每一步都必须谨慎处理,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毕竟这场婚姻关系到两个家族的命运和利益。 虽然明知道一个小通房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但王妃依然感到非常焦虑和不安,心中暗自思量:万一她真的怀上了该怎么办? 这种担忧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心头,让她无法喘息。 于是,她问起了一旁侍候的孙嬷嬷:“你照顾栖月多久了?” “回王妃,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孙嬷嬷恭敬地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话音刚落,旁边的黎欣立刻发出了冷笑:“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女人,竟然也配被称为夫人?” 在她看来,这种下等仆人如果也能得到“夫人”的称谓。 那像许家那样的贵妇又算什么呢? 简直荒唐至极,令人难以容忍。 接着,黎欣站起身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慨,对着王妃大声说道:“母妃!再也不能让栖月留在哥哥身边了,应该立即将她送到远郊的庄园去才是!” 此言一出,在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王妃此刻的心情已经糟透了,听到黎欣直截了当的要求后更是气得胸闷难忍。 其实,她心中早有此意,只不过没想到会被自己女儿直接点破。 这个孩子总是这么没心没肺,说话做事全凭一时冲动,将来嫁到人家府上能否安然无恙地生活下去还真让人忧心忡忡。 无奈之下,王妃只得将目光转向孙嬷嬷,试图从她那里寻求答案,“我问你,这一个月里,你家姑娘有没有按照规定饮用避孕汤药呢?” 孙嬷嬷听到这个问题,不禁用手捂住脸颊,眼神四处躲闪,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才小声地说出实情。 “是的。世子特别请来了大夫诊治,对方表示由于长时间服用那种药物,如今姑娘的身体状况十分虚弱,即便是停止服药,也很难顺利受孕,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王妃闻言不由得紧锁眉头,居然还是个暂时没有生育能力之人!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最初命令栖月定期服用此类药物的正是自己。 紧接着,为了进一步确认现状,她再次开口询问:“那么这段时间内,她的身体究竟恢复得怎么样了呢?” 回想起早晨时分从栖月口中得知的信息,孙嬷嬷赶紧汇报说:“启禀王妃娘娘,前几天我们观察到姑娘刚刚经历了月经期。” 才刚过去不久,王妃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的心跳依旧急促,但比起刚才那紧张的状态已好了许多。 “如今家里多事,世子也要成亲了,你肯定不想给世子添乱吧?不如按今天说的,你先去庄子住一阵子。” 这话说得很委婉,其实背后有着复杂的考量。 毕竟家中的事情已经够烦人了,不能再添任何麻烦。 王妃转向栖月说。 她的语气并不强硬,似乎还在为对方着想。 但实际上,心里早已做好了打算。 送去庄子,一是避免黎欣再和栖月接触,防止婚前怀了孩子,生出个私生子来。 这种事要是真的发生,只怕整个王府都要闹翻天。 二是也让黎欣好好跟许家三娘培养感情,整天跟个没有名分的人在一起,像什么话! 在世人眼中,这样的行为实在不合规矩,更何况是身份高贵的世家子弟。 栖月抬头问道:“王妃想把我送到哪个庄子上去?” 这句话一出口,立刻让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她的态度还算平静,但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她心中的不甘与困惑。 她的这番问题,引得王妃不满,轻轻皱了一下眉,低着头假意拂了拂不存在的尘土。 这种微妙的表情,恰恰反映出了内心的恼火。 常嬷嬷一看,立刻斥责道:“王妃自有安排,哪里轮得到你说什么!” 语气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 作为王妃身边的得力助手,她显然不希望任何人挑战主子的权威。 孙嬷嬷一听,急坏了。 如果主子被送走,他们这些仆人可怎么办? 想到自己以及身边其他仆人们的前途未卜,孙嬷嬷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王妃娘娘,这件事世子知道吗?府里这么多下人,如果姑娘被送走……”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常嬷嬷一个巴掌直接甩了过去,“还有你说话的份吗?” 这突如其来的暴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而孙嬷嬷被打得满脸通红,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栖月看了一眼,心中满是对这位老嬷嬷的感激之情。 但她知道自己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冷静。 跪着说道:“王妃娘娘的命令,栖月不敢不听,请不要为难别院的奴婢。” 语气温和但坚定。 “你还算有点良心。不愧是我院里出来的人。” 王妃叹了口气,仿佛也感到了一丝怜悯。 “这样吧,我知道这次委屈你了,等世子结婚的事办完,世子妃生了孩子,我会派人风光地接你回来,给你一个正式的地位,怎样?” 这个承诺听起来美好无比,却不知是否能够真正实现。 “谢王妃娘娘恩!” 听到这样的许诺,栖月只能跪在地上答道。 无论心中多么不舍或恐惧,也只能顺从于当前的情势了。 第六十四章 来日方长 王妃满意了,她今天身体实在不舒服,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挥手示意常嬷嬷,自己由旁边的婢女扶着进了内房。 整个房间再次恢复到一片寂静中,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再平静。 常嬷嬷一脸刻薄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栖月和孙嬷嬷,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冷漠。 她缓缓开口说:“你们也别想着去找枫林院找世子什么的,东边有贼寇来犯,世子带兵出去了,根本没空管你们的事儿!” 说完,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番言语给二人带来的冲击。 孙嬷嬷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冰冷。 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她此刻完全陷入了绝望。 她回忆起了中午派人去找世子时的情形,那时她们满心期。 可是出发后却一直未见回音。 原来,并不是没能联系上世子,而是因为根本找不到他! 此时,孙嬷嬷终于明白,王妃早已为此事做足了准备。 等世子从征战归来时,想必栖月已经远在偏僻的小村庄,远离权力中心了。 而距离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在这样的情况下,难保不会因为新媳妇的关系,让世子彻底遗忘了曾经在他身边服侍过的栖月。 想到这里,一股悲哀的情绪瞬间涌上了心头。 未来恐怕只会看到新欢的笑容,哪里还会记得曾经的旧人的眼泪? 所谓的风光再接回来的说法不过是虚话而已。 万一新娘深得世子宠爱,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再去理会那早已被发配边疆的老面孔? 怀着复杂的心情,孙嬷嬷与面容苍白的栖月并肩离开了那个曾短暂为家的地方。 走在通往未知的路上,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而在不远处,早已安排妥当的一队侍卫正静静地守候着。 共有七八个人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等待跟随这对主仆返回他们的临时居所。 “常嬷嬷吩咐过,考虑到栖月姑娘昔日对世子尽忠职守的情分,特许给你们一些额外时间整理物品。” 领头的一个侍从走上前,毕恭毕敬地向栖月解释道。 “不过我们希望能在一炷香时间内完成所有事宜,以便顺利护送你前往郊外的那个庄子。” 说完,那人恭敬地退后两步,眼神却不离二人半分。 下了马车之后,孙嬷嬷轻轻扶着虚弱无力的栖月站立于地面,抬头望着门口几个侍卫的身影。 心中疑惑顿生的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庄园?能不能通融下,让我们去青竹山庄?” 声音里虽带着恳求之意,但谁都清楚,在这种情形下请求改变既定行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侍从笑了笑说:“这事儿我也只是按命令行事,具体的目的地并不是青竹山庄,我也没办法去。” “那到底是去哪里?” 孙嬷嬷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忍不住追问。 “龙岗院。” 侍从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一听这个名字,孙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龙岗院,在庄园里干过活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这个庄园是个让人避之不及的鬼地方! 沧州和均州之间被一座连绵不断的山脉隔开,而龙岗院虽然是属于沧州,但却坐落在山的另一边。 这个地方不仅位置偏僻,远离城镇,而且建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一年到头都产不出多少粮食来! 但是由于这里是战略要地,邕王府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即使每年都会亏损不少银两,也依旧维持着这个庄园的运营。 所以,对于普通的人来说,基本上没有人愿意踏足这里,不仅是因为钱少,更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实在是过于恶劣了。 说是邕王府的冷宫一点也不过分,以前曾经有不少犯了错的后宫女子被送往那里。 她们从此音信全无,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向来镇定自若的孙嬷嬷此时眼角也不禁有些湿润起来,心里满是担忧与焦虑。 侍从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母亲年纪相仿的老人,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便安慰道:“嬷嬷,请您不要太过担心。据王妃所言,此次只需要带着栖月姑娘前往,并不需要其他仆人跟随同去。” 听到这句话之后,原本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忧心忡忡的孙嬷嬷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庆幸。 虽然她知道不应该有这种念头,可是却依旧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然而栖月却显得很冷静,她的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表现得从容不迫。 她明白,这些仆人们伺候她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谁能愿意跟她一起去吃苦呢? 在这个充满未知的地方,没有谁会自愿抛弃眼前的安逸生活,跟随她进入一种不确定的境遇之中。 听说孙嬷嬷不用去的时候,栖月转过头,轻轻拍了拍这位对她来说如亲人般的老人那干枯的手背。 “嬷嬷您不必一同前往真是太好了。” 栖月轻声说道,“等我们到了地方之后,我一定会向世子请求,希望能够让他准许其他的人也能回到庄园。” 听完这话后,孙嬷嬷内心深处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自我谴责之情,刚才心中那一闪而过的庆幸感,在看到栖月真诚的眼神那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咱们家姑娘怎么办啊!” 她焦急地询问着,“这样做实在是不合适,万一途中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怎能没有人来照料你?” 旁边站立着的侍从听闻此言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请原谅小的确实无能为力了。要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到时候回去交差肯定会遭到责罚。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尽快完成收拾行李的任务吧。至于将来是否可以让其他人加入,那就只有等去了那边再做打算了。现在情况下,我是真的不敢多带任何一个人上路。” 了解到来日方长,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确保平安到达目的地。 孙嬷嬷也只得接受了这个现实,并迅速返回屋内开始组织大家整理起必需携带之物来。 同时,她特意吩咐厨房里的伙计提前准备好几样好菜好饭,希望能让即将远行的主人能够在启程前吃上一顿像样的餐食。 第六十五章 不急 进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栖月换下了白天穿着的衣服,选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新衣裳穿上身。 这件衣服虽然在色彩搭配上并不鲜艳夺目,但却是用上好的绸缎制成的,质感非常好。 即便是在这样一个物资相对匮乏的时代,找到如此精美的面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在这套衣裳里暗藏着好几个巧妙设计的小口袋,正好可以用来存放栖月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全部积蓄与珍贵物品。 想了想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为了以防万一,栖月喊来了孙嬷嬷。 “嬷嬷,麻烦帮我一个忙,请人出去购置几件比较结实耐用又不起眼的外套回来吧。” 听到这个要求后,原本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的老妇人心中再次涌起了深深担忧之情。 “我的好小姐呀,您为什么非得要穿那种破旧粗犷的衣物不可呢?” 她心疼极了地说道:“就算环境再艰苦,老奴也会竭尽全力把最好的东西带给你的,绝对不让咱们主子受半点委屈才是啊。” “可是那样太引人注目了。” 栖月解释道。 她的话语简洁却坚定,透露出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栖月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去买几件粗布衣服吧。” 这样一来,穿上粗布衣服后,反而更能体现出她现在的境遇,看起来也更为贴切。 到时候穿上粗布衣服,整体形象也确实挺合适的,既符合身份又能低调一些。 孙嬷嬷见此情况,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吩咐身边的春心出去采办所需衣物。 “嬷嬷也别给我收拾太多东西了,简单的就好,首饰什么的都不用带,就留在这儿吧。我从王府搬出来的箱子,麻烦嬷嬷派人放到马车上。” 接着,栖月继续嘱咐了几句。 她心中已经做好准备,不再需要太多的奢华物品,只求简简单单过日子。 看着眼前的小姐,侍女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姑娘怎么什么首饰都不戴?要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孤身一人,真的怕带着这些贵重的东西。还不如不戴。” 栖月平静地说着,语气虽然平缓却显得十分坚定。 恰巧在这个时候,刘嬷嬷走进门来听到了这段对话。 听了这话后,刘嬷嬷也点头认同道:“姑娘说得有道理,等以后咱们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来帮您把这些东西送过来也不迟。” 而一边的孙嬷嬷则是感到无比心疼。 她凝视着栖月那张清秀白皙的脸庞,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安慰才是好。 只是含泪哽咽着说:“若是世子还在身边,肯定不会让姑娘受这样的苦啊!” 面对这样的话语,栖月微微抿了下嘴唇,最终选择了沉默,不再做声。 毕竟此时此刻,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改变现状,追问下去亦是毫无意义之举罢了。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在等待中度过的时光有时让人觉得格外漫长。 当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栖月换上了一袭刚刚采购回来的粗布外衣,坐进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里。 由于这件外衣对她来说稍微有点大,因此穿在身上时看起来难免略显臃肿,并不如平常那样合身漂亮。 为了让旅途中的栖月能够过得更好些,贴心的孙嬷嬷还特意给了随行人员不少银两,拜托他们在路上要多加照顾这位柔弱无依的小姐。 原本以为此次旅程不过就是在马车里晃悠上几个时辰便能结束。 谁知最终竟直到半夜时分才顺利抵达目的地。 这一路上,疲惫不堪的栖月已经数次陷入短暂睡眠当中。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满脸皱纹、笑容像朵干枯秋菊般的老人。 他本已在夜晚沉睡中被突如其来门外敲门的声音给惊醒。 最初,手里还握着一把锄头怒气冲天地走向门口想要质问一番。 可待看清面前来访之人竟是王府仆役装扮的人群后,立刻将先前所有不满情绪都收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友善的笑容。 只见这位庄园管家高声询问道:“嘿,这是又来了新客人吗?” 伴随着说话声响起,他的嗓音细锐且带着几分嘶哑,听起来颇为刺耳。 侍从应了一声,“今晚我们也得在这儿歇脚,张头儿,给我们找个地方吧。”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却仍旧保持着应有的礼节。 老人点了头,目光带着些许好奇,盯着缓缓从马车里下来的栖月。 她身形娇小,步态轻盈,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老人的疑问之上。 哼,王府好久没往这里送人了,难道王爷府里的新人都是这么小的吗? 老人心里不禁嘀咕着。 他曾经见过许多王府送来的人,但这小女孩却是与众不同,让人心生好奇。 想到怀里的银子,侍从小心翼翼地凑近老人耳边,低声道:“这是世子院里的女孩儿,您老可能有所不知,这事儿目前还只有我们和王妃知道,世子还不知道呢,以后可能会接回去的。” 他的声音虽小,但清晰可闻。 一听这话,老邓头愣住了,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世子不知道?” 他重复着侍从的话,显然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侍从的声音变得更小了,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是王妃做主送过来的,听说是因为世子快要娶亲了。” 他的语速放慢了许多,似乎在尽量让老人理解这个安排。 老头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曾是宫廷里的太监,经历了无数次宫廷风波后,不慎闯下了大祸,被邕王打发到了这个地方来管理这些杂事。 这些年,他见识了不少王府里的是非曲折,但这种私下安排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 老邓头暗中仔细看了看栖月。 初看之下,只觉得这女孩年纪不大,姿色也是一般,与平日里所见的小女孩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当她走到灯下时,才发现,原来她只是因为衣服穿得多了些,才显得稍微有点胖。 她的脸仅有巴掌大小,肤色白皙光滑,模样十分俊俏。 那一双清澈的眼眸透出一股清纯,却又不失灵性。 或许是路途劳累的缘故,栖月脸上透出几分疲倦,让人看了不免心疼。 这样娇弱的模样,怎能经受得住这漫长旅途的折磨? 侍从催促道:“先给姑娘找地方住吧,我们不急。” 第六十六章 什么事 他的话语里流露出对小姑娘的关注,希望能够尽快让她有个安顿之所。 老邓头笑了笑,示意侍从跟上,带着栖月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显然是他多年来精心管理的结果。 尽管如此,此刻他的心头却依旧有些忐忑,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客人未来的命运而担忧。 他给栖月安排的是一个小破院子。 这个院落显然很久没有修缮过,墙壁上的裂缝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整个小院只有两间简陋的土屋,一间是厨房,勉强能生火做饭。 另一间则是栖月的休息之所,简陋得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侍从们帮栖月搬了东西进房间,本就狭小的空间里塞满了行李箱后变得更加拥挤不堪。 每一个角落都似乎被充分利用,几乎没有任何剩余的地方可以让人站立,更别提舒适地住下了。 院子里,带头的侍卫举着灯笼四处张望,夜色中显得格外昏暗,只听见几声狗吠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寂静。 “你怎么挑了个这么偏的地方?” 侍卫抱怨道,“万一她跑了怎么办?这里太荒凉了,四周根本看不见人家。” 老邓头在一旁悠闲地抽着烟枪,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似乎完全不在意侍卫的焦虑。 “庄子里的房子都是这样的,”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看周围全被大山包围着,她一个小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去?” 再说,哪个被送到这儿的女孩不是整天盼望着自己有一天能够被召回王府的呢? 那种期盼和希望,往往比任何牢笼更能锁住她们的心。 栖月出来送别侍卫时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程?”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似乎还有些话想要询问,但又怕问多了惹人反感。 侍从瞥了她一眼,心想:难道这姑娘还有什么口信要捎回去不成? 但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只想赶紧完成任务返回去交差。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栖月点点头说,“路上小心点。” 声音柔和而坚定,虽然身处困境,却依旧保持着礼貌与尊重。 侍从看见栖月提着一只破旧的灯笼站在门下,那微弱的光线映照在她清秀的小脸上,与身后的土房形成了鲜明对比,令人不禁心生怜悯。 “姑娘,我明天想办法找个人来照顾您。” 侍从忍不住开口说道,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同情。 栖月摇摇头回答:“别麻烦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自尊与倔强,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她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能好好生活。 侍从跟着老邓头往住的地方走去,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对老邓头说:“要不你还是找个人过去看着这位姑娘吧。这样我们才能安心一点。” “哎呀,她自己说了不需要别人照顾的。” 老邓头一边说着,一边用烟杆轻轻敲打着地面,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的话。 “我不是让你去侍奉她,”侍从皱起眉头,“而是因为这姑娘地位特殊,绝不能大意。假如世子突然找来了却发现这里没有人管,那就真的麻烦了。” 言语之间流露出了深深的担忧,也透露出这件事的重要性。 “哎哟,您安心啦。” 老邓头摆了摆手,“您都认为世子可能会来找,那这丫头心里也定是这么想着。肯定是在等着世子呢!” 想到这位女孩的重要性,老邓头明白必须得给她比以往那些受冷落的女人更好的待遇。 “放心好了,除了安排帮手以外,在吃的、穿的上都不会短了她的。但问题是,我们现在确实缺人手啊!” 老邓头疼苦地说。 如果让过去那些已经不再受宠的姨太太们来做这件事情,说不定反而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见天色已晚,侍从也只好暂时同意这个安排,先搁置下来。 另一边,栖月直接穿着衣服躺下了。 她躺在院子里的一张床上,床铺既薄又散发着一种怪味。 屋子里偶尔还能听见老鼠等小动物乱窜的声音,这些都让人难以入眠。 虽然她在以前住集体宿舍时也会遇到这样的环境,但由于工作太累,大家通常只要这些老鼠不会太过分侵扰私人空间,也就勉强可以容忍。 现在再度面对如此的生活条件,栖月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难以适应。 于是,她默默对自己说:现在已经算是好多了,至少还有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能独自一人休息一会儿。 今夜王府派来的随扈并未离去,因此为了避免引起他们注意,进而让信息传回到王爷那里去,栖月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举动。 就这样,她躺了下来,试图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今天确实累得够呛,早点儿睡觉对她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由于昨晚入睡的时间过晚,因此第二天早上栖月起床时间相应地迟了些。 醒来之后,她立刻开始翻箱倒柜,整理起即将携带出门的重要物品来。 既然身上还留有一些积蓄,就没有必要带着许多无用的东西。 金银财宝被分别放置在胸前暗袋、鞋子底下、腰带及钱包里面,这样即便出现紧急情况也能及时拿走。 就在忙着整理行李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动静。 栖月立即把刚刚打包好的物品全部塞进床底下,这才放心地走出去应对。 只见老邓头手拿两斤米、几个干饼和半捆泡菜走了进来,肩头上还扛着一根长长的烟斗。他下巴高高昂起,目光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间,问道:“还在整理啊?” 栖月赶紧用手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试图显得整齐些。 随后她拿起一个镶着金边的发簪,走上前去问:“你是龙岗院的主管吗?” “没错没错!” 老邓头回答得十分肯定,眼神中透出一股精明的气息。 他一看到那个镶着金边的发簪,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更加讨好:“让我帮您收拾收拾如何?这样可以省您许多力气。” 栖月轻轻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 第六十七章 闲聊 老邓头一边放下手中的食物,一边解释说:“这是一旬的食物。接下来的供应会在十天后送来。” 说着他将东西都放在小屋里的空处。 栖月走过去,细细翻看着那些泛黄的蔬菜叶,眉头微微皱起,“这些分量太少了,怎么能吃呢?” 言语之间充满了不满。 面对栖月的问题,老邓头微微一笑,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要想吃得好一些倒是可以商量。只是咱们这里地方偏僻,需要从外面买进食材,价格自然也就会贵很多。” 栖月听完,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果断将手中那根金色钗子递给了对方:“把这个卖掉换点钱,给我买些鸡肉和猪肉回来。” 见状,老邓头笑着接过东西:“有了钱就好办事了。但这些肉类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采购齐全。” 闻言,栖月眉毛一扬,故意做出一副刁蛮的样子。 “我都给你钱了,怎么还不行?我就今天想吃。如果没有肉的话我根本咽不下去!” 对此,老邓头只能一脸无奈地说:“小姐啊,这是因为现在这个时间段市场上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卖。只有等到每个月初一、十五那天集市才会开门营业,那时候才能买到想要的商品。” 听到这个消息后,栖月马上又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好吧。那你等一下,我去再找点儿值钱的东西让你一起拿去当了。到时候多帮我买点其他能吃到的东西过来。” 听见此话的老邓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心想着:这真是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片子。 今天这趟活儿做得可真是太划算啦!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栖月再度走进房间里拿出来了一对银耳环递给老邓头。 “这样一来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 老邓头微微摆了摆手,“后天正好是初一,我会让去采买的马叔给您带上更多的东西回来。哦对了,小姐您可以仔细看看,还缺些什么,一并告诉我吧,我们会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栖月摇了摇手,淡淡地说道:“你看情况办吧,反正我也不会在这儿待太久,等世子回来了肯定接我回去的。再说,后天虽然是初一,你真的能买到那么多东西么?别让人家给吞了我的东西怎么办?” 她的语气透着一股骄傲,下巴微微抬起,显然她对自己的地位和将来非常自信。 “小姐请放心好了,我们这里做事的人都很实在!” 老邓头诚恳地说,“您这几天就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到前院来找我,我能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拖拉。” 说完,老邓头踱着步子离开了房间,心中仍在暗自抱怨昨天那些惊慌失措的侍从们。 跑掉的可能性多小啊,跟之前的那些姬妾差不多,不过是做白日梦罢了! 等老邓头彻底走远之后,栖月开始整理起了自己的行李。 老张带给的食物虽然简单,却足够她度过接下来几天的生活所需。 她把烤好的饼小心翼翼地塞进行李包里备用,每一块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到了初一的清晨,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但栖月已经早早起床穿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并外搭了一件朴素的裙装。 她简单地挽了个发髻,用以前当丫鬟时常用的木簪固定住了。 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的身份,她特意用泥巴水擦拭面部,让肤色显得有些泛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风尘仆仆赶路的小贩。 尽管此时的天色仍然昏暗不清,但栖月已经带着自己的包裹从后院出发了。 她一步一个坑地缓慢向前走去,尽管步伐略显蹒跚,但对于她而言,龙岗院的每一个角落早已了如指掌,熟悉的环境使她在前进时并未感到一丝迷茫。 在没有进入那个府邸之前,栖月的老家就在山脚下的一座小村庄里。 而她的外婆家离这里也不远,只隔着几片田地和一片密林。 她记得附近只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小镇子,那镇子里的人大多以务农为主,也有少量做小本生意的家庭,但整个地方却透着宁静和安详的气息。 虽然已经离开家乡多年,但小时候的一些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因此她大致上还能回忆得起从老家到镇上的路。 儿时记忆中的日子是无忧无虑的,特别是父亲还在世的时候。 每当赶集或是家中需要添置些什么时,他就会套上家里那匹老驴拉的木车,缓缓向着镇子的方向出发。 有时候,如果母亲允许的话,小小的栖月也会得到跟随出行的机会。 这样的经历让她从小就习惯了走长路,同时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东边天际才露出一丝微弱的晨光,而四周仍然是一片昏暗。 空气里还带着些许寒意与潮湿感,草丛间的颜色尚未褪去夜晚笼罩下的深黑。 栖月背着行囊独自踏上了前往老家的路上。 因为行李实在太多也太沉重,当她走过大约十里后,实在是无法再继续承受这份重量了,只得无奈地停下来稍作歇息。 并做出了艰难决定——将一套不久前方才请人新做的冬衣给遗弃掉了。 这么做后,肩上的负担立刻变得轻松了许多,也让她能更有精神地完成剩下的旅程。 又继续往前走了约莫五六里的路程,就在这条略显寂静而又漫长的小径之上。 她遇到了一位驾驶牛车正朝同一个方向缓缓前进的老人家。 见这位女孩儿如此孤身一人且显得有些憔悴不堪的模样,善良淳朴的老爷子当即停车询问情况并慷慨提出让栖月搭顺风车。 就这样,在平稳移动中伴随着“吱吱呀呀”声调下。 她坐到了干草堆旁,并与对面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闲聊起来,话题多围绕日常生活琐碎之事以及彼此的家庭背景展开。 两人一路谈天说地十分投机。 由于双方都来自于相同区域文化环境影响之下,所以彼此间说话腔调相似沟通顺畅无阻,很快就熟络开来如同老朋友一般。 直到牛车停稳在集市口外不远处时分道扬镳之际…… 第六十八章 尸体 临别时,作为感谢之举,栖月还是从身上仅存的钱财中抽取了一部分用来支付车资给予那位帮助自己的好心大爷。 到达目的地后不久,感到腹中饥饿难耐加之天气转冷想要寻找一个温暖之地暂时落脚。 于是很快便寻觅到了街角处一家专门提供特色羊肉汤面的小餐馆,随即推门进店点了碗热腾腾的食物享用起来。 尽管此时体力尚未恢复,心中挂念的任务仍旧催促自己不得有片刻停留。 短暂补充过能量并且简单调整心态之后,她再次整装出发选择换乘另一辆更为快速便捷之交通工具——马车——朝着下一个目标前进。 此行终点乃其生母于夫亡后再嫁之人居住之地,同样亦是那位将年幼无辜之小女孩卖予他人换取利益之继父所在城镇。 这个地方对栖月而言充满伤痛印记,每提及过往皆难以抑制情绪起伏波动。 然而考虑到个人安全考虑以及尽快结束所有行程回归平凡生活愿望驱使之下,纵然内心千般不愿万般抵触,最终仍决定鼓起勇气踏上这段旅程面对昔日恩怨。 沿途可选道路多样:既有平坦开阔的大道可供陆行亦不乏宽阔清澈水域便于舟楫航行。 出于减少时间耗费与降低风险考量综合对比权衡之下选择了后者即水上交通路线前往均州地区。 在这个季节里,乘坐船只既平稳又能让人的心情平静下来。 在邕王府的地盘内,如果世子想要找她的话,几乎可以把所有角落翻个底朝天。 这里的每个地方都处于他的掌控之中,他的一句话可以让所有人出动,寻找任何一个目标。 然而均州不一样,那里并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对他而言是一片陌生的土地。 在那里,任何人都可能隐姓埋名,不被发现。 一旦到了均州,她计划要买一个小院子安顿下来,远离了那些权贵和纷争的地方,平安地生下孩子。 那个孩子是她的希望,是未来生活的全部支撑,因此她必须要保护好自己与未出生的小生命。 栖月坐在颠簸的车上,双手轻轻抚摩着渐渐鼓起的小腹。 每一次触碰都能让她感受到肚子里微弱但坚定的生命迹象。 虽然此刻她心里充满了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但同时也不免感到一丝惆怅与孤独。 遗憾的是,无法观赏到沧州城里的烟花盛宴…… 那绚烂而短暂的美好景色曾让她向往不已。 原本还打算有机会能够带着自己的孩子去看呢,可惜现在看来只能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王府内,侍卫长季阳刚刚接到黎夜转达来的指令,得知后便亲自着手挑选了几位最忠诚也最能干的手下,并准备好了几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一切安排就绪只等出发去龙岗院迎接栖月。 他知道此事十分重要不容有失,即便是世子目前还未回到王府中来。 他也通过密函形式得到了命令并立即采取了行动。 季阳心想,这栖月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自打进了王府,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就能得到如此重视,甚至可以说深受宠爱。 假如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说不准有一天还会被立为侧妃也有可能。 毕竟谁又能猜透高高在上的世子爷的心思呢? 然而就在这个想法刚从他脑中一闪而过时,却迎来了一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你……你在开玩笑吧?” 季阳站在门口,面对通报者的言语显得异常震惊与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看向眼前人。 整个人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呆住了。 额头紧皱之下竟然感受到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刺痛感。 一想到将此噩耗带给远方忙碌着的主人会招致怎样暴风雨般的反应时,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深深不安的情绪。 前不久都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有了呢? 此时跪倒在地上的老邓头正低头啜泣,满脸悔恨与恐惧。 “姑娘她……已经离世了。” 低哑而又颤抖的声音艰难吐出这几个字。 “这一切都是由于老奴疏忽大意导致的结果,请恕罪!” 说罢只见他猛地挥掌往自己脸颊上拍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内心愧疚万分的心情稍许。 强压住心底升腾起来的各种情绪,深呼吸几次之后终于缓过了神来的季阳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伸手一把拽住了还在不断扇打自己的老头子,并狠狠瞪视对方:“现在给我先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事情发生在初一那天清晨,外出采购物资的仆人们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完成着各自任务。 其中几位特别注意到了之前栖月曾多次提到过的几种食物并特意购置齐全带回庭院内。 然而当负责看管的老邓拿着这些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食物进入屋子里时,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环视四周,只见衣物、首饰乃至金钗依然留在原位,连一丝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就连厨房中也备好了晚餐的食材,似乎一切都被完好地保存着,没有任何人来过的样子。 考虑到箱子里有许多精美的衣物及贵重首饰,甚至冬天所需的大件物品一应俱全,每一件都是栖月的心头之爱。 但由于体积太大不方便携带,加上老邓一直盘算着如何向栖月索要更多的酬劳。 他最后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和未完成的任务。 晚上当老邓再度过来时,仍不见其身影,心中不禁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但是天已经黑了,凉风嗖嗖地刮着,永利山上的寒气愈发逼人。 在这种情况下,找人只能在庄园附近摸索,无法深入林中搜寻。 那天晚上没找到人,老邓头心里感到不妙。 那种感觉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刃悬在他心头,让他整晚都无法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老邓头就把庄园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大家集合在庭院中,准备一块儿出去寻找失踪的栖月。 大家都带着沉重的心情,互相交谈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谁知人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些被野兽啃咬剩下的尸体碎片,还有满地散落的碎衣服和绸缎。 第六十九章 收到消息 这些布料,老邓头昨天才在栖月的箱子里见过,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她平日里喜爱的物品。 “完了!完了!” 老邓头悲痛欲绝,几乎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与无奈。 愤怒之下,他用力将手中的烟斗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老邓头命令手下的人迅速行动,把地上那些残缺的尸块收集起来,暂时先放进原来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里。 没想到这口棺材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不过想想栖月房里的那些值钱的东西,又让他觉得这桩交易还算值得。 虽然心情沉重,但想到自己也能分得一杯羹,老邓头稍微有些安慰。 庄子里有人担心地说:“如果府里的人真来接怎么办?” 老邓头瞪了那个人一眼,眼神凌厉无比,大声斥责道:“你不希望好事?来到龙岗院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够顺利接走的!她也不会是第一个!” 话虽如此,但老邓头的心里其实也不由得有些发毛。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打脸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转眼间所有的打算都成了泡影。 仅仅一天的时间,真的有人来接人了。 抛开自己私吞栖月钱财的事情不谈,老邓头只是无奈地说道:“我真的没想到姑娘会自己跑出去。可能她是在外走丢了,遇到了野兽,才遭到了不幸。” “这一带经常有老虎出没,去年也有一位孩子被虎吃掉,这真是太过残忍!姑娘实在太可怜了!” 老邓头再次哀叹起来,言语中满是遗憾和痛苦。 季阳听着老邓头的话感到头痛不已,他完全无法想出该如何向世子交代这件事情。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带路,我要开棺!” 他一把拎起老邓头的脖子,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 随着一声响动,棺材盖缓缓打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瞬间扑鼻而来。 里面的尸体支离破碎,只剩下半个身体。 女人的半边乳房伤痕累累,暴露在外面,内脏几乎全露出来,血肉模糊成一团。 季阳急忙别过脸去,抬头看向其他地方,尽量不去看那惨不忍睹的一幕。 尸体的脸部已经被咬得稀烂,完全认不出本来的模样。 残留的部分皮肤却仍然十分嫩白,看起来确实像是栖月。 “这个女子原本就没穿衣服吗?” 季阳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问向老邓头。 老邓头低头回答道:“永利山这一带温差非常大,晚上的温度特别低。听人说,冻死的人在临死前会感到异常的热,会想要脱掉衣服。我当时找到的衣物就在尸体旁边。” 听到这里,季阳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让人合上棺材,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 接着,他对老邓头吩咐道:“你去找几个婆子,给姑娘整理一下衣冠。” 这样实在是太不成体统,要是世子看到了这一幕,季阳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你们留下一个人看着棺材,其余的人带着村里人继续搜索,仔细看看附近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记住,这个死去的人不一定就是那位姑娘!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来确认。” 季阳心急如焚,立刻飞身上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府中。 到了家中,他几乎是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信,并且吩咐身边最信任的仆从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达到世子手中。 “记得,一定得尽快送到世子那里,不要耽误了时间!” 他对送信人再三强调道。 不多时,“报——府里来紧急书信一封!” 一位年轻的士兵挤过人群的缝隙,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正在举行的庆祝胜利宴席前。 此刻,宴会正热烈进行着。 坐在上首位置上的黎夜与周围的将领们把酒言欢,气氛相当欢快。 但是当听到有加急信件的消息后,他先是仰头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接着轻轻扬了扬手,让士兵走近些以便递交这封密函。 见状,周围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其他官员和战士都自觉退到两边去了。 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候多嘴或者乱动。 小兵跪在地上呈上了密封得很严实的一个细长竹筒给黎夜。 自己则低头等候下一步指示,生怕因冒犯而受到责罚。 接过信后,黎夜迅速打开封口并取出了里面的纸张阅读起来。 看完第一遍后,可以明显看到其指节由于过于紧张用力已经变得惨白,青色血管也清晰可见地浮现在皮肤表面。 他难以置信眼前文字所传达出来的消息,因此闭眼调整呼吸试图平复情绪。 虽然双手仍在不自主地轻微颤抖着,但黎夜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然后又从头到尾再次浏览了一遍信的内容。 随后他猛地站起来,此时脸色异常苍白,眼中闪烁着几分恐惧与不安。 下面坐着的人群发现他的异常表现都感到十分惊讶,整个宴会上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连餐具碰撞的声音也都突然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双双充满疑惑或惊恐的眼睛望向高台上的年轻主子。 “马上备好我的坐骑!“ 黎夜大喊了一声命令。 说完,他快速走下了台阶。 此时季逸正好赶过来帮他披上了外衣。 作为贴身侍卫的季逸并未多做询问,只是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心中暗暗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是否会影响到王府甚至王族的命运。 一向稳重的殿下竟然如此焦急,季逸实在不敢多想。 这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让他内心也跟着不安起来。 黎夜跃上马车,还没等底下的人准备好就催马急驰,显然他已经到了不能再等的地步了。 “还不快追上去!” 季逸赶忙喊了一句,自己也迅速骑上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心头一阵惶恐。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换了两匹马后,经过长途奔波,黎夜才终于赶到王府门口。 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休息,再加上一路疾行,此时他的头发已经因为风吹而变得极为凌乱,疲惫不堪的样子让人心疼。 眼睛里满是红色的血丝,显然是极度缺乏睡眠所造成的,下巴和嘴角长出了一层明显的青色胡须,更加显得面容憔悴不堪。 “去叫季阳来!” 第七十章 来了 黎夜声音虽弱,但其中透出的决心不容置疑。 季逸明白这是非常重要的时刻,因此不敢有丝毫耽误,立刻亲自前往寻找弟弟,生怕有任何延误会影响到接下来的事情。 路上,季阳简短地讲述了事情经过,随着话语逐渐展开,季逸这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死了?怎么就死了?别院里的其他人现在都在哪儿?!” 听到这个噩耗时,季逸震惊得几乎站立不稳,言语间尽是难以置信与痛苦。 他一直跟随着黎夜,自然清楚地知道栖月在殿下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多年来,除了她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女子能够真正走入并留下足迹在黎夜的心中。 为了给栖月提供一个安静舒适的生活环境,他曾精心布置安排了一切,将栖月搬到更为隐蔽安静的别院去居住。 没想到好心办坏事,结果却演变成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几天里,季阳回到王府后,花了大力气终于查清了整个事件的所有细节及其来由。 鉴于信息量庞大且情况复杂,他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解释清楚全部内容,于是对着哥哥说道:“此事十分棘手,并非三言两语能讲得明白,我们还是直接面见世子再说吧。” 当三人最终汇聚在一起时,季阳开始从头至尾讲述关于栖月是如何被王妃传召至府邸、随后又被转移到另一个庄园的故事。 黎夜听完之后,双眼泛红。 就在此刻,屋外传来通报之声,“王妃娘娘驾到。” 黎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坚定地命令道:“立刻去庄园!” 他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前往永利山的路上充满着未知与危险。 季阳还想上前劝阻黎夜,但他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身边的季逸用手势制止了。 显然,在这关键的时刻,任何多余的争执只会让情况更加复杂。 季逸微微摇了摇头,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去那边拦住王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跟着来,今天世子铁定是要上山了,这边交给我,我要做些必要的准备。” 他知道,为了确保黎夜的安全以及事情的顺利解决,有些准备工作是必须做的。 考虑到夜晚路途的艰险以及对于黎夜当前身体状况的担忧,季逸特意安排了一辆马车作为代步工具。 但即便是这样考虑周全地提议,也花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了固执的世子登车。 “请您先在马车上歇息片刻,从这里到永利山即使以最快的赶法,至少也需要半天的时间才能抵达。” 季逸温和但不失坚持地说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安慰而不是催促。 黎夜紧紧握着手中的拳头,坐在昏暗且摇晃着前进的车厢内,并没有让随行人员点燃灯光照明。 他只是静静地端坐于座位之上,脸上的表情由于光线不足而显得十分朦胧难辨,只能依稀感觉到空气中似乎萦绕着一丝沉重的氛围。 “季逸。” 隔了很久,一个低沉且略带疲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告诉我实话,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离开,对不对?” 他的语气听起来异常疲惫,同时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悲哀与对未来的小小盼望。 听到这样的询问,即使是平时非常坚强理智的季逸也感到一阵鼻酸。 但是为了不让对方仅存的希望破灭,他仍旧强打精神地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有信心一些,轻声道:“请相信殿下,栖月小姐一定还好好的活着,并且正等待着您的归来。” 随着简短的一句“出发”的指示落下,侍卫随即抽动缰绳驱策着马匹向前迈进。 车帘子被迅速放下后,外界的一切景象都被隔离在了这小小空间之外。 “驾!” 伴随便装士兵用力挥鞭的动作响起,整架马车开始缓慢加速,逐渐离开了王府门口。 然而此时此刻,得知消息匆忙赶来的王妃却没有机会与黎夜见上面。 看到自己心爱的儿子就这样离开了府邸前往危险之地,王夫人的心中既懊恼又愤怒,面容上布满了不甘与焦虑的神色。 在一旁跟随多时的常嬷嬷此时开口说了句话,恰好触碰到了王妃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偏偏这个时候,那个丫头就去世了!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这句话准确地说到了王太后的痛处,不仅反映了眼前困境所导致的情绪反应,也间接表明了对此事后续发展可能会带来更大困扰甚至是政治危机的一种担忧和警惕心理。 受到这种情绪感染后,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王太后果断做出了决定,“常嬷嬷,赶紧从手下当中挑选几个聪明伶俐并且擅长说话办事的人选出来,马上去龙岗院看看能否劝导劝导我那傻儿子不要做出太过冒险的事情!” 她的言语之间尽显焦急关切之情,生怕有任何闪失。 当太阳彻底隐没之后,整个永利山便被一片漆黑笼罩住,就如同一只巨大而又贪婪无度的野兽正虎视眈眈地想要吞噬所有接近它领域的东西。 周围的景色除了偶尔闪烁几下的星光再看不到其他光源存在,给人一种深邃恐怖的感觉。 尤其是那些高耸入云、形态各异的峰峦。 站在村子入口附近牌坊下的老邓叔带领着他召集起来的人正在此等候。 众人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外早已被冻得浑身发抖,只能不断小幅度移动身体通过活动产生的热量略微减轻寒冷带来的不适感。 “世子真的会来吗?” 村民们议论纷纷,担忧与好奇交杂在话语中。 “说不准啊。” 回答的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犹豫,显然对于这个话题他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真是遗憾,那位姑娘没能等到世子来接她的这一天。” 旁边的一个老者感慨地摇头,语调中满是对命运捉弄人心灵的无奈和叹息。 就在大家正说着话的时候,村外狭窄弯曲的小道上传来了隐约可见的灯光以及清脆悦耳的马蹄声,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人抬头向外眺望,眼神一亮,“来了来了!” 第七十一章 晕倒 喊叫声打破了宁静夜色下的平静气氛,仿佛带来了一丝新的希望。 马车缓缓驶入村子,在村民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的一刹那,黎夜满脸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憔悴不堪的样子让原本恭敬的村中仆人都感到十分吃惊,一时之间竟辨认不出是否真的是他们期盼已久的人儿。 “给世子请安!” 随着跟行队伍中的王府侍从们纷纷弯腰敬礼,村民们见状才如梦初醒般跪倒在地,场面瞬间变得异常庄重严肃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黎夜并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行礼问好,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跟随而来的那些护卫身上。 “人找到了吗?” 急切且焦虑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不安,让人一听就能感受到他对这件事的关注程度之高。 侍从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没人敢直视他的目光,最后只好低头摇头表示并没有好消息要报告给这位焦急等候的世子听。 领头的一名侍卫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走上前去,尽管心里充满了愧疚但还是不得不将实情告知,“世子,我们只找到了...” 听到这儿,黎夜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内容,并不等对方说完就已经猜到了结果是什么。 因此声音里自然而然地带出了令人感到寒冷彻骨的情绪:“小姐的棺木...” 他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力量支撑。 虽然未待侍卫说完整个句子,但他那低沉冰冷的话语已足够震撼现场每个人的心灵深处,“走吧。” 于是乎,一群人在沉默之中继续前进直到抵达存放棺椁之处。 这里的一切都被布置得非常肃穆庄重,四周挂满了白色的纱幔。 堂内燃烧着烛光香火,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淡雅而不失温暖的气息。 然而随着一阵秋风轻轻吹过,原本静止不动的白色纸花瞬间被吹散开来四处飘荡;盛放金银纸钱的大瓷碗里火星四溅,灰烬随气流飘落满地皆是。 黎夜的脚步忽然沉重至极,就像是脚下绑了两块巨大无比的石头一般根本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最终,他只得勉强依靠在大门边上借力才总算进入了房内。 来到停放遗体旁后,他慢慢地低下头去想要看清一些细节。 长发凌乱散落下来遮盖住半边苍白却依旧俊美的面容。 心中狂乱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膛而出,时间在这个瞬间似乎被无限延长了似的。 拳头紧握棺材边缘,随着“咔嚓”一声轻微却响亮的声音。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沉重的盖板。 尽管天气已经进入秋天,并不算太热,但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尸体腐烂得非常快。 黎夜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态,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动静而移动一分。 不知是谁在这个时候在他身边轻轻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安慰:“殿下,希望您能节哀顺变。” 黎夜感到这个声音好像是从水底下穿透了层层障碍物传递到自己耳朵里的,显得格外模糊而不真实。 刚一打开棺材,一股浓重得让人窒息的尸臭立即充斥了整个庄严肃穆的灵堂空间。 门外负责看守的老邓头皱起了眉头,捂住鼻子和嘴巴的手指缝隙间还隐隐透出几丝难忍的不适。 他看到世子此时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暗自感叹,想说不惊讶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邓头对黎夜此时的状态感到极其震撼,也对他能够在如此恶劣条件下仍然保持坚强面对感到由衷佩服。 仆人们互相望着彼此,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是惊慌失措的情绪,仿佛遇到了什么超乎想象的大事。 这真的不对劲! 情况完全不对劲啊! 不仅老邓头这样认为,在一旁默默守护着的季逸也有相同的感受。 作为长期陪伴在世子身边的侍卫之一,他从未见过黎夜表现出如此极端的状态。 整个人几乎像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了一样失去理智。 只见此刻黎夜的手在不停地微微颤抖着,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庞,更加增添了几分阴郁神秘的气息。 见此情景,一直站在不远处观察动静的季逸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低声劝解道:“殿下,请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殿下!醒醒啊殿下!” 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担忧。 其他在场的人也急忙赶来帮忙。 “殿下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快扶殿下到空气流通的房间去。” 季逸一边掐着黎夜的人中,试图唤醒这位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同时不忘冷静地下达指令给身边的仆人。 当黎夜终于恢复意识时,窗外天边已露出第一缕微光。 季逸一直守在他身旁没有离开,听见任何轻微的声音或动静都会从浅眠中清醒过来。 “殿下!您真是吓死我了。” 季逸的眼神仔细观察着主子苍白的脸色。 自从黎夜晕倒后,他们第一时间就请来了村子里最有经验的老医生来诊治。 经过细心检查,医生说他是因为过度疲劳以及内心受到极大惊吓而晕倒,建议好好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什么大碍。 黎夜睁开双眼,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空洞,呆呆地望着上方挂着的帐子,开口问道:“季逸,她真的不在了吗?” 看着眼前的年轻主人这般模样,季逸心中五味杂陈,既心疼又无奈。 尽管他自己身份卑微,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仆人。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和眼前这位世子之间的感情早已经超越了简单的上下级关系,成为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于是,季逸缓缓跪坐在床边的位置上,语气中充满了哀伤和安慰:“殿下,请节哀。” 听完这句话后,黎夜依然保持沉默,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双眼始终不肯闭上,像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中的残酷真相。 等了一阵,看对方没有反应,季逸便出去叫了随从:“赶紧去熬一碗安神药给世子喝吧。” 他心中有些担忧,毕竟这几天世子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两天不睡,又这么早醒来,再不休息就要连续三个晚上不睡觉了。 这样的作息,无论是谁也难以承受。 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这样的熬夜,何况世子的身体本来也不是很强壮。 季逸知道,如果世子不及时休息,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当季逸端着热乎的药汤进屋时,黎夜已经自己坐了起来。 他那高大的身躯在这张床上显得异常局促,几乎无法自如地伸展。 “快,去找庄上的管家过来。” 第七十二章 干净些了 黎夜沉声吩咐道,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季逸把药碗放在他手边,语气中满是关切,“殿下,这是安神茶,您先好好休息一晚吧。明天再说这些事情也不迟啊。” 然而黎夜摇了摇他那疲惫不堪的头颅,“先找那人来再说。” 他知道自己时间紧迫,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老邓头进来时,直接扑倒在地,脸上全是泪水鼻涕,情绪异常激动,“世子啊,小姐太可怜了!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番话,显然是受尽了委屈和煎熬。 黎夜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他,眼神冰冷而锐利,“把你所知道的栖月来到庄子后的每一件事情,都细细说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威严让人不敢忽视。 老邓再次重复之前向季阳所说的那些内容,每句话都像是挤出来似的,生怕遗漏任何重要信息。 听完讲述后,黎夜转头看向季逸,表情严肃且坚定,“带下去狠狠地打,直到他说实话为止。” 他的命令毫不犹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揭开真相。 一听这话,老邓顿时惊慌失措,连忙匍匐在地上,额头布满冷汗,“冤枉啊,真是冤枉啊!” 他的喊叫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季逸用手势示意,立马就有几个随从前去将老邓捂住嘴带走。 他知道这场审问才刚刚开始。 他双手恭敬地递上温热未凉的药,“殿下,请您喝了吧。若您一直这样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栖月知道了,定会心疼您的。” 药碗中的热气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草药香味。 良久之后,黎夜终于缓缓伸出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对方手中接过药碗。 他的眼中充满了疲惫和痛苦,语气沉重而坚定地说道:“我不相信。” “季逸,我实在是无法相信,她真的就这么走了,离开了这个地方。” 黎夜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与失落。 …… 秋日的江面平静得像是镜子一般,映照着天边微弱的日光。 河岸边的树叶已经失去了夏日里的那份翠绿,显得黯淡无光。 草地也不复昔日的生机勃勃,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枯黄之色。 这一切都在默默地诉说着季节更替的故事。 偶尔有几缕凉风掠过江面,带走了些许炎热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丝丝深秋独有的寒意。 穿着男子服饰的栖月站在甲板之上,远眺这幅秋景。 尽管表面上看似平静如常,但实际上她的内心却波澜起伏。 自从昨天清晨离开临城码头以来,已经过去了近一整天的时间了。 怀孕本身就应该使人感觉困倦想要休息,但昨晚她却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浅浅地入睡几次,却又频繁地被船上的各种声响所惊醒。 即便是到了深夜,当船只变得相对安静,可以清晰听到水流潺潺与轻柔夜风时,稍有动静还是会将她吵醒。 早餐过后仍旧觉得非常不适,为了缓解内心的压抑感以及身上日益增加的疲累,栖月决定来到户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距离此行的目的地——均州尚需一段时日。 在正午前还需要停靠一次让部分乘客上下岸休息或者换乘。 停泊点旁总有卖各类小吃的小贩吆喝售卖,若感到饥饿可以直接让船员下到岸上去买,不过需要支付额外的服务费用。 正在思索是不是该让手下帮自己采买些小食来填饱辘辘饥肠之时,突然之间只见一群男男女女蜂拥而至甲板上来,其中还有几个孩童身影尤为引人注目。 这些孩子中大多数都被粗糙的草绳绑缚住了手臂,由为首两名成年男女引领着向船内走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贩卖人口“四个字瞬间出现在了栖月脑海中。 走在队伍前端的四个小孩看上去虽然憔悴但仍可站立行走,然而落在最末尾的那个小男孩显然遭遇了更加悲惨的命运:他全身覆盖着血渍与泥土混合物,头发凌乱不堪,仿佛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 只听得领头的一位大汉嘴里嘟囔抱怨道:“他妈的,这小子到现在还这么不配合,一路上真是费了老大劲儿才能把他带到这儿。” 说罢还用脚踹了几下男孩瘦弱的身体以示警告。 跟在后面的中年男子抓着孩子的脖子,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边紧握着手中的小人儿,一边不满地抱怨道。 “文娘,这小孩就别带走了,在码头找个冤大头卖掉算了。我们身上本来就没几个银子了,还得多养活这样一个累赘?” 听到这话,旁边几个大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在交流什么意见。 然后,其中一人皱了皱眉,对着那提着男孩脖子的人建议道:“把他洗洗,这样怎么卖?你看这脏兮兮的样子,谁能看得上?得给他好好收拾一下才行。” 话音刚落,只见那个手中依旧抓着孩子、显得颇为粗鲁的中年男子直接抬起一脚,没有任何预兆地将那小男孩狠狠踹进了河里,仿佛这样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般。 不远处,栖月原本正准备寻找能够帮自己解决问题的船员们来制止这场荒唐的行为。 然而她刚走出几步,却意外目睹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情景,顿时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脚步也跟着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秋天的河水温度早已下降了许多,冰冷刺骨如同一把尖刀穿透了皮肤直逼入骨髓深处。 当那个无助的小生命落入水中之后,他立刻开始了拼命挣扎。 尽管全身已经被湿透且寒气逼人,但是为了存活下去的本能还是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随着每一次手脚划动溅起的波浪和哭喊声,一丝丝鲜红色慢慢渗透开去,在清澈见底的河流之中形成了一圈圈触目惊心而又无比哀伤的画面。 这种残酷无情的行为迅速吸引了周围其他人的目光。 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朝这边望来,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感情色彩。 有的人或许心中泛起了些许同情之意,但也仅仅限于此——因为没有哪位胆敢上前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在这个时代里,普通老百姓对于恶势力往往是无可奈何的。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刚才那个把小孩子踢进水里的中年男子伸手将那孩子从水里捞起来,然后转过头对着自己的同伙得意洋洋地说:“现在是不是干净些了?” 第七十三章 收买 “确实如此,这样一来不仅外表看上去更加清爽,而且浑身上下那种虚弱无助的模样正好符合某些买家心目中的‘完美商品’。” 另一位人贩回应道,嘴角勾勒出一个让人感到不适的笑容。 “这么可怜巴巴又惹人怜惜的形象肯定会让那些自认为慈悲心肠的好人出手相救。到时候咱们只等着收钱就可以了。” 看到眼前的一切,虽然栖月心里很清楚这时候开口询问价格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但是面对如此冷酷残暴的行为以及无辜受害的生命,她实在再也无法选择袖手旁观了。 “你们……这孩子……我愿意买下来。” 声音略显沙哑而颤抖,但却不失坚定。 几乎是一瞬间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贩齐刷刷转向了这位突然发声的年轻人,脸上原本凶狠冷漠的表情瞬间转变成笑容满面的样子。 “哟!原来还有这样好心的公子啊?放心好了,不会太贵的,只需要十两银子就能让这孩子脱离苦难哦!”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向栖月推销起来,完全忽略了之前对方所受到的残忍待遇。 可是,这高昂的价格显然超出了合理范围许多。 因此面对这些人贩子提出的不合理要求,栖月内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你们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四两。” 闻言,边上一些本来就在为这件事而愤慨不已却又因畏惧强权而沉默无声的旁观者们也开始加入讨论行列中,试图帮衬这位看似要出手相助的新朋友。 “对啊!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把人折腾成这般模样还狮子大开口要价那么高?真有人买回家后还得额外花费银钱为其诊治身体创伤呢!” 一个壮实的老渔夫义愤填膺地指责道。 然而,这群唯利是图的人贩子对此毫不在意,反而不屑一顾地质问道:“行了,别在这儿瞎嚷嚷浪费时间。有本事你们掏钱出来救人呗?光说漂亮话顶个屁用!” 这几个人贩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面对栖月的指责立刻反驳道:“这孩子受伤不重,养一养就能好起来,根本就不需要看大夫!” “四两太少啦!” 人贩子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价格,继续讨价还价,“至少要七两!” 听到这个具体的数字,栖月心中涌起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当年自己就是被以这个价格卖出去的。 她看着那个全身湿透的孩子,孩子的身体不停地发抖,一些伤口因为接触到水而变得湿漉漉的,血液也随着雨水慢慢流了下来。 “这位少爷只是同情这孩子,你们也别太欺负老实人了!” 周围有几位见义勇为的人开始指责他们。 “四两!” 栖月坚定地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出价。 看到栖月的态度如此坚决,再加上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并且个个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人贩子们有些慌了神。 “行了行了!算我今天倒霉,四两卖给你。” 其中一个看似是头目的人贩子终于松口,伸手示意栖月付钱。 栖月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碎银子,放在了他那满是茧子的手掌中,随即去扶那个受伤的小孩。 小孩微微抬头,用有些阴郁的眼神望着她。 但栖月并没有被这种眼神吓到,而是温和地扶着他朝船舱走去。 周围的乘客似乎也被这份善意所感染,纷纷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真是好人啊。” 有人在旁边轻声说道。 回到客房后,栖月拿出几枚铜板递给了船上的小二,让他帮忙打些热水来。 “公子,您不用给钱了。” 小二爽快地笑了笑,“我这就给您准备热水。” 她将小孩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盖上了之前孙嬷嬷买的粗布衣物。 虽然那孩子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脏兮兮的,但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些布料质量还不错,不少地方都已经与伤口黏在一起,栖月不敢轻易尝试给他换衣服。 她找来一把剪刀,打算先替他剪掉身上的一些布条。 “谢谢你。” 突然间,那孩子开了口。 这一句话让栖月颇感惊喜,她温柔地看着孩子说:“你是个女孩?” 那孩子抿着嘴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你买我是为了当丫鬟,还是当通房?” 她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安和迷茫。 栖月愣了一下,显然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随后缓缓地说:“都不是。其实我的打算很简单,等到了目的地,你想离开就可以离开,我不会强迫你。”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真诚和宽容。 那孩子听后显然有些吃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仿佛不敢相信她的话是真的。 栖月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满或焦急,反而给了那孩子一些时间来消化自己的话。 等到店小二走过来后,她转向他说道:“让他去屏风后面自己洗洗吧,如果身上有什么伤口,记得不要泡水了。” 她关切的语气表明她并不想伤害这孩子。 听了栖月的话,那孩子似乎放松了一些,独自去了屏风后面的清洗区,开始了自我清洁的过程。 与此同时,栖月又离开了这个房间,可能是去外面透气或者处理别的事情了。 店小二还在门口等待着进一步的指示,栖月向他咨询道:“我要带这孩子一起去均州,请问得额外支付多少钱呢?” 她说话时显得非常礼貌。 “公子,您不需要再支付任何费用了。” 店小二笑着回答,并且详细解释起来,“刚才您在那儿买他的时候,我们老板也看到了,觉得您的行为特别具有侠义精神。过一会儿我会亲自送过来一床被子给您们,这样晚上您可以让他睡在船板上。” 说到这里,店小二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如果您那时没有出手相助的话,我们的老板可能也会出面救下这几个孩子。至于剩下的几个孩子,也都已经被我们老板收买了下来。” …… 王府内的情景却是截然不同的紧张氛围。 一个刚刚从永利山返回府邸的仆人飞快地冲进王妃的庭院之中,气喘吁吁地喊道:“娘娘!世子在山上昏过去了!” 听到此言,邕王妃瞬间面色苍白如纸,急切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人呢?已经接回府了吗?” 第七十四章 不说话 那仆人摇摇头,回答说:“目前还没有。不过听说世子已经醒了,但是他自己坚持要留在山上继续寻找失散的人。至于山庄那边的情况,大多数人都已经受到了处置,其中管事老邓还挨了五十大板,现正处于审讯之中。” 闻听此讯息,邕王妃整个人几乎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神色极为焦急不安。 “这是什么道理啊!怎么能让他的身体状况置于不顾呢?立刻派更多人前往支援才是!” 她的声音里满是责备与担忧。 然而,在这个时候,一直陪伴左右的常嬷嬷上前一步劝解道:“娘娘,依老奴之见,这件事或许我们应该先暂时旁观一下。” 闻言,邕王妃回头看向她,眼中既有不解也有询问之意。 常嬷嬷接着耐心分析道:“虽然整件事件本身并不是由我们引起的,可那名去世的女孩毕竟是被送至永利山为服侍世子而去的,而且她确实也是目前唯一能够贴近世子心意的人。因此失去她自然令世子心里万分痛苦难过。如果我们此刻强行介入此事的话,难保不会引起他对您的不满。” “不如暂时放一放,让世子自己处理此事为好。” 王妃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唉,真不应该。当初选了个那么远的山庄。我本来还打算等夜儿成婚后给她个位份,毕竟也是从我院里走出去的人。” 她轻声叹气,眼神中充满了后悔和无奈。 常嬷嬷轻轻地扶住王妃的肩膀:“娘娘心地善良。这件事不怪您,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呢?” 常嬷嬷安慰道,她明白王妃内心的痛苦和自责,只能尽力给予一些安慰和支持。 “去安排一些人,帮她把葬礼办得体面些吧。” 王妃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 她虽然感到自责,但也明白眼下需要为逝者尽最后一份责任。 “是。” 常嬷嬷应声道,随即起身准备前去办理这件事。 …… 季逸陪着世子在永利山的龙岗院已经待了三天了。 这三天来,他一直守在世子身边,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几天,一波又一波的人马调动过来,在龙岗院周围开始了全面搜查。 他们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的线索,以解释这一令人悲痛的事实。 季逸深知这些天的变化给世子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但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尽量陪着他度过这个艰难时刻。 季逸清楚,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世子一时难以接受。 面对这样的情况,谁也无法立刻释怀。 季逸心里暗暗想着,如何能够给世子更多的心理支持,让他尽快走出这场悲伤。 他特意去看了一眼那位女子的尸体,发现她的身形确实和栖月很相似。 这让人心酸,仿佛命运再次对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这几天天气暖和,如果再不下葬的话…… 后果将不堪设想。 季逸皱着眉头,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紧迫感。 然而现在的情况复杂,一切只能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 正思索着,外面有人通报,说是王妃派来的使者到了。 这一消息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由得心中一动,想知道王妃有什么指示或关切。 季逸走出门,看到是常嬷嬷。 常嬷嬷一脸疲惫却又充满关怀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常嬷嬷,你怎么来了?” 季逸连忙上前迎接,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 “王妃担心世子,所以我自告奋勇过来看看。” 常嬷嬷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苦涩。 “她老人家对世子的情况很是忧虑,特命我前来探望。” 常嬷嬷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世子现在身体怎么样?” 她的眼中透露出对世子健康的真切关心。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姑娘的离去实在太过突然……” 季逸缓缓说道,语气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 他明白,这件事对世子的心灵打击有多么沉重。 常嬷嬷叹了口气,拉着季逸到一边,低声问道:“世子有没有怪罪王妃娘娘?” 她的眼神中充满紧张与关切,显然对于这个问题极为重视。 季逸有些吃惊,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清楚,世子没有提到过这一点。我想他现在心情非常糟糕,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实际上他也不清楚此时世子心里的想法。 季逸感到自己的力量渺小,只能尽力安慰身边的每一个人。 “王妃请了一些人为栖月姑娘料理后事。” 季逸接着说道,希望能够通过传递这些讯息减轻世子内心的负担。 常嬷嬷指了指身后,季逸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他的目光逐渐聚焦在那一群人身上,发现他们都带着处理丧事所需的物品。 果然是一群操办丧事的人,他们的出现让整个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你先带我去灵堂吧,这些人得安置一下。” 季逸点头示意,明白现在的情况需要迅速而妥善地处理好一切。 于是,季逸便领着常嬷嬷走进了已经准备好的灵堂。 门缓缓打开后,一股冷清的感觉瞬间扑面而来;整个空间寂静得似乎连一丝微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而且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那些装饰得略显庄重又凄凉的摆设陪伴左右,空气中则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仿佛是在默默诉说着这里曾经历过怎样的悲痛与无奈。 常嬷嬷皱起眉头,显然对现状感到不满。 “这都几天了?” 她问道,语调中流露出些许责备意味,但也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之情。 季逸叹了口气,他说话的声音小到几乎要听不见了,“从我们发现这件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如果再算上栖月小姐离世的确切日期,大概就是九天或者十天了。” 这样的回答无疑加重了心头的沉重感。 听到这个答复,常嬷嬷不由得惊讶不已,并且立刻反应过来:“请立刻带我去见世子。” 语气里透出几分急切。 …… 当常嬷嬷终于见到黎夜时,眼前的景象再次令她心生怜悯:黎夜此刻正站在半山腰的位置,身穿一袭黑色长袍,整个人被忧郁的气息所笼罩。 “世子。” 她轻声喊道。 第七十五章 定是生气了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双微微转动的眼睛以及一声极其简短的回答。 这般突如其来的冷漠态度令原本满怀希望的常嬷嬷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以往每次相会之际,无论是何种情况之下,黎夜都会表现出对她足够尊重且友好的举止。 但今次情形却大相径庭,令人难以置信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担忧。 尽管如此,为了尽自己职责所在,同时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常嬷嬷还是决定上前试着宽慰几句。 “世子,王妃特意吩咐我带领众人来到这里。我们特地为栖月小姐准备了一副质量上乘的桐木棺材,同时,请来法师为其举行一场法事,希望以此能够给亡灵带来安宁。” 可是,黎夜脸上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产生任何情绪变化。 反而目光更加凝固地注视着远处正在忙碌寻找线索的手下们,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阴霾。 “无论如何,即便是尸体也该让它有个安身之处,至少能让死去之人得到应有的宁静。” 经过常嬷嬷一番坚持不懈地劝说之后,最终,在她不懈的努力下,那具面貌已经严重受损、难以辨认身份的女性遗体被妥善安置进了墓穴之中。 就在进行安葬仪式之时,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这无疑为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凄凉和哀伤的气息。 远远望去,只见孤身站立在一旁的黎夜,神情漠然地看着正在进行的一切,外表上看不出太多情感波动。 而在他身旁陪伴着的季逸,则能深刻感受到那份隐藏在冷静外表下深不可测的悲伤与失落感。 长久以来未曾寻获幸存者的事实,仅仅留给他们这样一具残破不堪的身体…… 对于所有知情者来说,这份渺茫的希望几乎是不言而喻的存在。 其实季逸很清楚,世子殿下只不过是在心里挣扎不愿面对现实而已。 这种矛盾的情绪在他内心中交织着,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割裂了他的心灵,让他在每一个清醒的时刻都感到无尽的痛苦。 随着最后一堆泥土被覆盖完毕,协助葬礼的人都领了报酬散去,只剩下依然站在墓碑前发呆的常嬷嬷。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让人更觉孤寂与悲凉。 这座坟墓没有刻名字,因为黎夜坚决不肯承认这人是栖月。 尽管大家都明白其中的原因,但看着眼前这片光秃秃的石碑,仍然让人心生无限伤感。 看着这一切,常嬷嬷忍不住叹气,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给逝者一个名分呢? 这样是否真的能帮助世子摆脱内心的折磨? 她心中满是疑惑和无奈。 随后黎夜穿着白衣缓步走过来,他的脚步异常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在承受着重压。 连他平日里喜爱佩戴的饰品今天也都换成了素净颜色,仿佛连这些细微之处也在默默诉说着他此刻的心境。 站在无名碑前静静凝视了一会儿,眼角似乎因雨水或者风吹泛起了些许血色。 这一刻的沉默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所有的痛苦、思念和不舍都凝聚在这无声的眼泪中。 但直到最后,也没说出一个字便离开了。 整个过程就像是他心底深处的一场告别,虽无声却深刻。 从尸体移出山洞直到下葬期间,整整两天一夜的时间里,他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静静地跟在棺材后面,仿佛用这种方式守护着那个曾经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人。 回到府中后,常嬷嬷立即向王妃报告了事情经过。 尽管已经经历了漫长的旅程,她的心情仍旧复杂而沉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描述这场不同寻常的葬礼。 听完汇报后,王妃紧握手中念珠低声道:“阿弥陀佛。” 这句话既是祈祷,也是无奈。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伤痛是言语无法抚慰的,只能寄托于信仰。 然后询问,“世子现在怎样?” 声音中透出明显的关切与焦急,仿佛只要知道答案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一般。 回想那个瞬间的画面,常嬷嬷很难描述当时的心情,思考再三回答说:“不太好”。 这简短三个字背后隐藏了多少难以言喻的情感变化,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 一听这话,王妃顿时焦急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走,“不行,我要去看他。” 那份母爱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哪怕此刻她所面临的并非身体上的威胁。 却被及时拦下的常嬷嬷劝阻道:“娘娘,请先不要着急,给他一点时间。” 也许,在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空间和支持了。 有时候过分的关注反而会让对方产生更大的负担。 但王妃坚持追问细节,“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详细点儿说!” 语气中流露出几分迫切之情,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一丝线索来解开这个困扰大家已久的难题。 于是常嬷嬷继续说明情况:“我在永利山上看到他时身体状况还好。只是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对劲儿。” 这句话几乎涵盖了这几天来黎夜的所有状态——外表平静如水,内心却是波涛汹涌般翻腾不已。 王妃不解地问,“怎么不对劲儿呢?” 她想知道更多具体的表现以便更好地关心这位一直以来都很重视且疼爱的孩子。 常嬷嬷努力想解释清楚,却发现难以用言语准确形容,“不是像极度高兴或悲痛那种情绪化表现。他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只是跟平时比起来太不一样了,我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话还没说完,只见王妃已经坐不住,再次站起来准备出门。 常嬷嬷劝说无效后,急忙吩咐仆人们赶紧备轿,送王妃去枫林殿。 “世子在哪?” 一进宫殿,王妃急切地问道。 季阳低着头,恭敬而紧张地回答:“殿下回来没多久就离开了。” “他去哪儿了?” 王妃语气中带着焦急与不满。 “说是军中有事要处理。” 季阳如实答道,但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王妃无奈,对常嬷嬷抱怨:“他肯定是生气了!” 常嬷嬷不好说什么,只好安慰她:“不会的,娘娘。或许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让世子稍微缓一缓吧。” 第七十六章 便宜些 但王妃也有她的顾虑,“婚礼才刚刚定下来,很多流程都没开始,他这样丢下一切就走,订婚怎么进行?” 按照“三书六礼”的规矩,下一步就是纳吉纳征。 这事儿虽然可以由王妃一手操办,可是之前都跟亲家商量好了,想让两个年轻人多相处增进感情,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季阳,你去找夜儿让他回来。” 王妃不容置疑地下令道。 …… 连绵的山脉逐渐靠近,栖月知道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昨天救下的小孩发烧不断,今天早上情况才稍微好转。 等到了均州,至少能请个大夫为她看看。 “你叫什么名字?” 栖月温柔地问她。 那孩子抬起头来,目光怯生生地看着她,“你是买我的人,给我取个名吧。” 栖月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那就叫你连雨好了。昨天下雨遇见你,蝴蝶破茧重生,愿你今后生活都能重获新生,顺顺利利。” 听到这个名字,连雨静静地点头同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多大了?” “十二岁。” 连雨轻轻地回答道,嘴巴上还带着明显的伤痕,显得有些痛苦和疲惫。 栖月仔细瞧着眼前的小孩,如果不是听说她的年龄,她真看不出来这女孩已经十二岁了。 她看上去更像是十岁左右,而且身形非常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估计下午就能到岸,上了岸我给你找个大夫。” 栖月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和关切。 抵达岸边后,栖月首先找了一处旅馆安顿下来。 她选择的地方并不是那种富丽堂皇的高档旅馆,而是普通百姓也会住的那种质朴小店。 这种小店里的床铺像炕一样宽敞,可以几个人一起挤在上面休息。 如果愿意,四五个住一间房也是完全可以的。 栖月要了一间普通的房间,打算和连雨共同居住。 时间不早了,她们赶紧找到了附近的一家诊所。 经过检查,大夫发现大部分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但是有些地方还是红肿发炎。 大夫用热乎乎的草药水仔细清洗干净后,再小心地涂上药膏。 因为高烧还没有完全退去,他又开出了几副中药给连雨服用。 总共花费了两银子。 当听到这个价格时,跟在栖月身后的连雨偷偷瞄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这么多钱,这个女人真的会给自己治吗? 下一刻,栖月干脆利索地付了账,动作毫不犹豫。 牵起连雨的手,栖月温柔地说了句:“走吧。” 手被牵着,连雨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心中充满了莫名的紧张和温暖。 边走边说,栖月低头看向她,温和地说道:“要是你想走的话,等身体恢复了我给你点碎银子,你便离开。”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强制,只有关心和尊重。 “我不想走。” 连雨坚定地说出这四个字,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连雨握紧栖月的手,眼中带着恳求,“我可以跟着你吗?小姐。”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语气中充满诚意。 栖月转向她,看到连雨脸上露出几分羞涩,但她的眼神又显得有些不安。 她明白了这个少女心中的恐惧与无助。 “当然可以。” 栖月微笑着回答,她的笑容温暖如阳光,“那你以后就是我妹妹了。” 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连雨的头发,仿佛在给予最真诚的关怀。 姐妹俩手牵手走进了旅馆,脚步轻盈而坚定。 第二天一大早,栖月就带着连雨去找中介买房子。 她并不追求太大太好的院子,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院落,能在里面种些蔬菜、养两只鸡,有个能招待客人的大厅加上两三间温馨的卧室就好。 这样的需求对她来说刚刚好。 听到了栖月的需求后,中介热情地带着她们去了几个地方查看。 每个地方都各具特色,但栖月的眼光最终停留在城南的一处小院上。 尽管这个地方不算繁华,但它干净整洁,周围的住宅区也井然有序。 街道上的人们看起来和睦而安定。 中介看出了栖月的心思,连忙夸赞道:“您真是好眼力!城东和城西虽然人多热闹,但是那些地方鱼龙混杂,大多数住的要么是手头不太宽裕的普通百姓,要么就是忙碌的商人。而这城南就不一样了,这里住户基本上家境都不错。因此,这里的房价自然比东边或西边要高些。” 他的语调充满自信。 听了中介的介绍,栖月点头表示理解。 “那你给我报个价,这院子多少钱?” 她的语气平和而不失冷静。 “也不算太离谱,五百贯。” 中介迅速给出了答案。 听到这个数目,栖月心里默默计算起来。 五百贯大约就是五十两银子。 这确实是一个合理的价钱。 连雨瞪圆了眼睛,惊讶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她今天特地换了男装出门,因为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她的头发又脏又乱成了一团,被栖月给剪了去。 现在的她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街头常见的顽皮少年,让人根本想不到她其实是个女孩。 “这也太贵了吧!” 连雨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和不满。 那位牙行的老婆婆显然对此早有准备,没理会她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直接转向栖月继续说道:“这位小姐,这价格虽然是高了一些,但它绝对值这个数。别看院子小,从前的主人可是官员呢。这一带的每一家,在均州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搬进来的。” 婆婆接着说:“住在这样安全的地方,就算是小偷也会避而远之。每年参加秋试的学子们也喜欢在这里租房复习,环境非常安静。将来如果你们不想住了,转手卖出去也非常容易,只要再来找我就可以。” 他们看中的这几间房子,确实以这一处最佳,但从标价来看却让人望而却步。 之前看过的小院,最便宜的只需二十几两银子,并且格局和面积跟眼前这套差不了太多,性价比非常高。 “价格实在有些过高了,能不能再便宜一些?” 第七十七章 降温 栖月边打量着庭院的每一个角落,边试探性地讨价还价,希望能让价格降下来。 “唉呀,今儿早上你们来得早,正好是我的第一个客户,我也愿意坦诚相见。” 老婆婆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看,四百八十贯,真的是一文不少了,我已经给出了最低价。” 老婆婆坚持着,不肯再让步。 这时,连雨上前,轻轻地扯住了那婆子的衣摆,用一种几乎带着恳求的眼神望着她。 “婆婆,请您再减一点吧。我和哥哥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出来的,身上带的钱实在是不多了,口袋里几乎都已经空空如也。拜托您帮帮我们,能不能让这个价格再低一些,让我们也能住得起这院子呢?” 女孩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明显的疤痕,这使得她的面容更加显出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可怜之色。 老婆子看着眼前这两个看似无依无靠的孩子,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最终,在经过了一番犹豫之后,她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好吧,最低降到四百五十贯,不能再少了。你们看看,这里面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床铺啊、炊具啊什么都有,不用额外购置任何东西就能直接入住。” 栖月想了想后,提出了她们所能接受的价格下限:“那么,婆婆,我们能出的最大限度是四百贯。” 婆子听了摇了摇头,坚决地回应道:“这真不行啊,实在是太少了。刚才所说的四百五十贯,已经是我们能够给出的最低价位了。要知道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是齐全的,如果搬进来根本就不用担心还要另外准备什么东西。相比之下,东边那边虽然看起来更便宜一些,但实际上是什么也没有,需要自己慢慢添置起来。要不是看在你们年纪小还想要在这儿做生意赚点钱的份上,我也不愿意跟你们俩耗这么长时间讲价了。” 经过好一阵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婆子终于松口了一些,两人以比最初开价稍低但也并非栖月提出的数目——即四百三十贯成交。 栖月和连雨便正式开始了新的生活。 …… 当寒冷的北风开始肆虐大地的时候,黎夜生终于赶回到了位于繁华都市中央属于他的王府中。 而此时正是每年最为热闹的立冬佳节。 整个沧州城内张灯结彩,处处都充满了节日欢腾的气息,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庆祝这一年的收成以及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 当天晚上,黎氏父子二人一同站在顶端向下望去,只见底下熙熙攘攘全是兴高采烈庆祝佳节的人群。 黎夜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严肃冷峻。 身为父亲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他察觉到了儿子心情上的微妙转变,于是轻轻摇晃了一下身披的厚重斗篷,上前温柔地安慰般地拍打着对方肩头,关切地问道:“你母亲刚刚跟我提起过一件事,说是关于与许氏家族联姻的事宜,你说你要放弃了是吗?” 黎夜正面朝远方坚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 “你就这么甘心让自己任由皇上来指婚吗?” 邕王带着些许调侃的语气问道,似乎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兴趣。 “他真有那个机会吗?” 冷笑着反驳道,声音如同寒冰般清冽。 听到这句话后,邕王不禁笑了起来。 他那笑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轻松愉悦,与周围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笑声中,天空中无数朵绚丽多彩的焰火绽放开来。 在烟火的光芒下,可以看到邕王那开心的笑容以及黎夜那似乎变得更加冷漠的脸庞。 两人的表情在这一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昭示着他们不同的内心世界。 王再次亲切地搭上了自己孩子的肩膀,动作轻柔而又坚定。 似乎在这个瞬间,他对这个孩子充满了一种深深的认同感和骄傲。 烟火散落,邕王道:“这么多年没在身边,果然是我的血脉啊!不想结婚就先别结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干呢。等明年再说吧,到时候什么女人不能挑?” 他的语气轻松自在,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邕王并不在乎这桩婚事。 显然在他心中,有更多的事情远比这场婚姻重要得多。 …… 均州的春日天气多变,说冷就冷,甚至突然飘起了雪花。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气息,使得人们不约而同地裹紧了身上的衣物。 连雨把药材包紧裹在衣服里,匆匆往家的方向赶去。 她的心跳因为急促的脚步而加速,仿佛时间变得紧迫起来。 “姐姐,姐姐!” 到了门前,她大声敲门,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但突然又停下了手:“姐姐你慢点走,这天真是奇怪,别摔着了!” 她的语气满是担心,生怕自己的姐姐会受到寒冷天气的影响。 里面传来了柔和的声音,“知道了。” 话语简单却温暖,让人感到安心。 不久,门打开了,穿着家居服的栖月拿着一把油纸伞走了出来,关切地看着连雨:“外面冷吗?” 她的目光温柔,透出一种对亲人的爱护和关心。 “挺冷的。我们进去吧。” 连雨答道,语气温顺,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卸下。 连雨小心翼翼地扶着栖月缓缓前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这位孕妇受了惊吓。 “你别太担心我,现在怀孕时间还不算长,胎儿应该还算稳定。” 栖月轻声安慰连雨道,虽然她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但她不愿让妹妹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进入房间后,连雨迅速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毯子披在栖月的肩上,温柔地对她说:“真是奇了怪了,前几天明明还觉得天气暖和了一些,没想到今天又突然变冷了。这变化无常的气候还真让人措手不及呢。” 看到栖月已经躺好并且裹紧了毛毯,连雨转身看向窗户处的凉意说道:“你也记得多穿点衣服哦,春天的天气阴晴不定,小心别冻感冒了。你的身体需要格外注意才行。” 听着连雨如此关切的话语,栖月心中涌上一股温暖,柔声回应说:“姐,你总是这样处处为我考虑。其实,我真的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再也不会因为你给我买东西而感到内疚了,更不会让你再为了帮我治病买药而花钱了。” 第七十八章 少给机会 听罢这话,连雨轻轻地摇摇头,“唉,早就告诉过你不准再提这些事情嘛。我们俩都是一家人啦,还用得着分彼此?” 说着话的同时,连雨脸上露出一个调皮的表情,然后冲栖月调皮地伸了伸舌头,随后快速离开了房间向厨房走去。 经历了长达四个月共同生活的日子,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早已变得非常亲密,宛如亲姐妹一般无间了。 与最开始相识时不同,如今的连雨整个人变得更加开朗自信了许多,在生活中不仅时刻关注着栖月的一举一动,而且对待这位怀着孕的朋友也更加体贴入微、裴到备至。 家中大部分重体力劳动都被连雨一个人主动揽下了;相反,原本该由她承担的部分家务活则被分配给了只需要负责日常做饭这项较为轻松工作的小厨娘—也就是目前正卧床养胎的女主人公—来完成。 不多一会儿功夫,药已经熬好了,此时的连雨端着热气腾腾的碗从门外走了进来。 “姐,刚刚我去厨房的时候顺便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咱们县衙门口竟然聚集了许多百姓围观。那时候外面还没下雨呢,不过大家都围在一个布告牌前,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闻言,手中端着药碗正欲喝下的栖月忽然愣住了,她的手指轻微颤动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几个月之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巨大变革。 “你说的是那个新皇登基的事情吧?” 语气中透露出淡淡的感慨。 提起这件事,确实让人心有戚戚焉。 回想起去年除夕佳节来临之际原本该是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却因为一件突发事件而彻底打乱。 前任帝刘不幸离世,事态发展之迅猛超出所有人预料之外。 正当朝野上下陷入迷茫之时太子得到了众多官员的支持顺利坐上了九五至尊之位。 然而这份看似顺理成章的权力交接过程并不平坦。 新皇还未正式掌管国家事务便面临着一场空前绝后的严峻考验。 就在新年钟声还未敲响之际,邕刘带领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部队气势汹汹地向京城进发并公然指责现任君主暗杀先帝篡改传位遗诏。 他的这一系列指控立即引发了轩然大波,在朝野内外引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争论;各方政治势力随即纷纷表态站队。 霎时整个局势变得十分微妙而又复杂。 至于京城那边究竟发生了哪些具体事件,则是她们远在此地所能了解到的消息极其有限了。 反正自从春节以来,永州城一直保持着戒备状态,连元宵节那天晚上都进行了宵禁。 街头巷尾,士兵们来回巡逻,气氛紧张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真的是邕刘即位了吗?” 栖月小心翼翼地喝完那碗略带苦涩的安胎药,然后抬起头,好奇地问连雨。 连雨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我又不认识字,只是从人群聊天中零星听到了一些消息。” 如果邕刘真当上了皇帝,他的儿子岂不是就成了储君? 想到这里,栖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心中的忧虑难以言表。 孩子啊,对不起,娘可能无法给你带来荣华富贵的生活了。 但至少你比晚出生要幸运多了,如果当时我没选择离开,或许你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想到这些,栖月的情绪变得复杂而深沉。 “这些事毕竟离咱们太遥远了,咱们还是多注意眼前的事情吧。这几天天气不太好,记得把门窗锁好,尽量别往外跑了。” 栖月轻轻对身旁正在忙碌的连雨说。 连雨点头答应,眼里闪烁着一抹坚定的光。 “知道了姐姐,我会加倍小心的。” 夏天很快就来了,栖月的肚子也跟着季节渐渐大了起来。 圆润的弧度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明显。 虽然平时她的身材就很好,即便腹部隆起了,也不显怀得很夸张。 只是偶尔在洗澡的时候,才会突然发现自己的小腹竟然有这么大了。 连雨几乎把家里的一切活计都揽下了,不但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还跟着栖月学会了缝制衣服,一心想着为未来的小侄子做上几件漂亮的小衣服。 栖月看着连雨认真缝制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 现在的她手艺比起以前进步了很多,不仅能够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缝制精美的衣物,还在邻居阿姨的帮助下接了几件绣活儿,日子过得很充实。 她们住在小巷子里的一个院落,巷子深处多是租住在这里的学生,平日里安静而充满书香气息。 而前面几户则都是过着平凡生活的普通人家,偶尔能听到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最近,对面搬来了一家人,据说是为了准备考试特地搬到这里的,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复习。 那位秀才刚来时,还特意给每家每户送了些菜,表示了对邻居们的友好之情。 这一举动让巷子里的居民都感到十分温暖。 这些读书人通常都很有礼貌,邻里之间相处也非常融洽,要是哪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喊就能过来。 无论是提水还是搬东西,他们总是乐于助人,从不推辞。 有一天,连雨悄声地走到栖月身边,轻声细语地对她说道:“我原来还以为读书人都很高傲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外。 栖月微微一笑,眼中闪过几分温柔,“可能有些人确实如此吧,但看来凌公子并不属于那种人。” 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回味这段时光里的温馨点滴。 听闻此言,连雨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开玩笑地说:“要是让凌公子听见了我们这么夸他,他肯定会脸红得像柿子一样吧?” 她笑着想象起了那个场景。 “姐姐,我发现自从他知道你是寡妇之后,好像经常没事找事到门口来转悠呢,你没察觉到吗?” 连雨好奇地看着栖月,想要探听一些八卦。 手里的针线继续飞舞着,栖月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布料之间,但她的眼神却略显凝重:“所以我说让你平时把门关好嘛,少给他机会。” 第七十九章 打起精神 她轻轻颤抖了一下眼睫毛,似乎有些无奈。 “其实我觉得,凌公子对你挺上心的。” 连雨继续补充道,眼中满是对这位新邻居的关注。 栖月抬起头看了看她,目光柔和。 现在的连雨有点像个男孩子,头发修剪得不长不短,恰好露出眼角上的伤痕,虽然那伤口还有些微红,但整个人却显得充满活力。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栖月问,声音依旧平静。 连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总之,感觉他是真心关心你的。” 她的笑容中透露出一股自信,相信自己的直觉是不会错的。 然后她又低头忙起手上的活计,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问道:“你觉得肚子里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啊?” 栖月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回答:“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一样疼爱他们,因为对我来说,重要的是这个小生命的存在本身。但是你要答应我,将来也一定要对他们好哦。”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母性的温柔与坚定。 “这还用说嘛。” 连雨忍不住靠过去,轻轻地把手放在栖月的肚子上感受着:“呀!他在踢我了!” 两人对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欢愉与幸福的气息,这一刻的美好仿佛可以永恒定格。 那天船上的善举不仅救下了连雨,同时也为自己带来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这次意外的相遇,不仅挽救了连雨的生命,也让她找到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在相处的日子里,对于连雨来说,栖月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更像是一个亲密无间的家人。 自从被栖月救下后,连雨一直以男生的身份待在院子里,并且声称自己是栖月丈夫的弟弟。 这些日子里,她四处奔波,为即将生产的栖月寻找最好的接生婆。 刚开始的时候,连雨并不怎么担心这件事,但是在得知怀孕和生产的过程中可能会有重重危险之后,她开始变得非常紧张起来。 栖月只是说随便找一个接生婆就可以了,可是连雨总觉得这样不保险,她认为至少要找两个人来帮忙才能确保一切顺利。 因为这样即便其中一个接生婆无法应对突发状况,另外一个也能立即顶上,不至于让情况恶化。 面对着如此细心与担忧的连雨,栖月既感到无可奈何又十分感激,心里不禁感叹,在准备迎接新生儿这方面,连雨似乎比她这个准妈妈还要重视得多。 每当连雨外出查看大夫或寻找合适的接生婆回来时,总是会一五一十地向栖月汇报所有情况。 有时候听得太多太细,栖月都会开玩笑说自己不是有了个妹妹,而是像找了个管事的妈妈一样。 终于,在那个酷暑难耐的夏季某一天里,伴随着一阵婴儿啼哭声,栖月平安地诞下了一个健康可爱的男婴。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接生婆满面笑容地抱着刚出生的小宝宝走出。 还特意弯腰让坐在门外等待已久的连雨看一眼这温馨的一幕。 最初,为了协助照顾产妇,连雨也曾进到产房中参与照料工作。 但没想到的是,最后反倒是没有经历过生育过程的她先坚持不住了。 还没等到孩子真正出生就已经昏倒在地。 好在另一位接生婆及时发现了情况并将其扶至屋外的小竹椅上休息恢复精神。 从前经历过的无数磨难,哪怕是遭到人贩子毒打差点丢掉性命时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连雨。 在这一刻,看着那个刚刚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小生命时,却止不住地泪如泉涌。 尽管整个孕期过程中遇到了不少困难,所幸最后母子均平安无恙,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消息。 每回半夜照顾好宝宝之后,栖月总觉得自己欠着连雨太多:“你还是赶紧去睡吧,夜里这些事儿我自己处理就好。” 她轻轻地抚摸着宝宝的小手,心中充满了感激。 然而连雨却不肯,“姐,别这样说,你自己都说了这孩子是我侄儿嘛,平常我又没啥事,帮他照顾一下理所应当的啊。” 说着,连雨露出温暖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对姐姐的支持与关心。 凌秀才有事没事总爱过来送东西,有时是熬好的鸡汤,有时候则是手工编织的摇篮,偶尔还会带来几个稻草做的蜻蜓和虫子玩具。 每一次,他都会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生怕惊扰到产妇的休息。 栖月正在做月子期间不便直接与人打交道,每次都吩咐连雨谢绝他的礼物。 但她的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这让连雨很为难,“姐,不是我不想拒绝他啊,之前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但是你知道吗?如今这凌秀才是怎样呢,他放下东西转头就跑了……” 连雨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无奈与困惑。 闻言栖月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便嘱咐连雨给对方带点钱作为答谢。 毕竟人家的一片好意也不好总是拒绝,更何况在这样的特殊时期,能得到别人的帮助已经很难得了。 没想到拿到报酬后的凌秀才更加大方起来,天天按时给他们送来食物。 不仅有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有他亲手制作的一些小点心。 如此一来栖月反倒没了辙,唯有拿出更多钱财换取服务了。 尽管心中有些不满,但她也明白不能让好心帮忙的人太吃亏。 这样几次之后,三人关系日渐亲密,至少和其他村民相比要好多了。 每当看到连雨和凌秀才一起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栖月的心里就暖洋洋的。 经过这段时间邻里之间的相互帮助,栖月最终度过了艰难的产后恢复期。 原本觉得坐月子是一种煎熬的她,现在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这酷热的天气坐月子实在是遭罪,栖月觉得自己就跟馊掉的大米一样难受。 每一天,她都要强打精神,努力克服种种不适,只为能早点康复起来更好地照顾宝宝。 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宝贝,栖月的心头涌起了温柔的感觉。 孩子的皮肤嫩滑得像丝绸一般,小嘴时不时地抿几下,似乎在做着梦。 第八十章 发生了什么 也许在怀胎那会儿,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曾短暂地动摇过决定。 那时候的担忧和不安,让她几乎想要放弃一切,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但看到孩子一天比一天可爱的小脸后,栖月只觉得当初那个抉择是如此的伟大。 每一次望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她都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若非那时候果断离府,要是被人知道怀孕的事情,可能这小生命就没了。 想到这里,栖月紧紧地拥抱着怀中的宝贝,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 说不定在刘府里只能成为一堆没人理的烂肉。 这样的下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悲哀。 “姐姐,你打算给弟弟取什么名字?” 连雨看着新生的婴儿,眼中充满了好奇和关切。 “嗯,煜阳,裴煜阳。” 栖月轻声回答道,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她希望能给孩子一个寓意美好的名字,让他的一生都有新的希望。 “煜阳啊,听起来真好听。” 连雨赞赏地说,“姐夫也姓裴吗?” 连雨好奇问道。 皇家姓氏裴,怎么可能让这孩子跟着世子姓呢? 毕竟这是违反宫中规矩的事,除非得到了特许,否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再说,栖月觉得自己现在是独立的了,孩子是她的骨肉,自然应该随母亲的姓才是合理的安排。 她与世子之间的关系根本就像两条永不交汇的河。 即使曾经有过的些许交集,也不过是瞬间而逝的泡影。 虽然误打误撞地有了裴煜阳,但栖月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一份恩惠。 或许命运就是如此安排好的吧,既然是老天爷赐予的,那就接受它并且好好地对待这份珍贵的生命吧。 她和世子之间缘分太浅,感情也不深。 就好比路边盛开着美丽的野花一样,虽然曾经吸引住了过往行人的注意,却不足以令他真正停留片刻。 “对,他姓裴,很巧吧?” 栖月微微一笑,似乎想要掩饰内心深处那些复杂的情绪。 这句话简单地转移了话题。 连雨并没有怀疑姐姐的话语,她看见姐姐那平静而又从容的模样后,心中的好奇感更加强烈了:“姐姐,姐夫做什么工作的?你说给我听听呗,万一有人问起我也能答得上来。” 面对这个问题,栖月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她知道自己必须编织出一段更加详细可信的故事来解释。 “其实我和他也接触不多,结婚之后我们也仅仅见了几次面。不久之后他就远行外出做生意去了,后来据说在外边因为一次意外而去世了。” 说着,栖月急忙抱着怀中的裴煜阳轻轻摇晃着以分散注意力,仿佛生怕被继续追问下去。 “哦哦,乖啦乖啦。” 见到此情此景,聪明伶俐的连雨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也许在这个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正午时分,外面突然传来了几下敲门的声音,打破了一室之内的宁静氛围。 栖月迅速地将孩子小心安置于旁边的婴儿床内,然后便匆匆走向门口去开门。 “裴……裴夫人!” 门外的人没想到开门的是栖月,惊讶之下盯着她那晒得有些发黑但突然间红了的脸。 “凌公子。” 栖月声音温柔悦耳,喊起这个名字格外好听。 “夫人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才刚出月子,多亏有您的帮助,这段时间才能过得这么安稳。” 凌秀才特别想多看几眼这位美人,却怕显得不够礼貌,眼神飘忽:“哪儿的话,如果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 “您是个读书人,不用去念书吗?” “没事儿,不会耽误的。” 说着,凌秀才急忙把手里的饭盒递给栖月:“外面挺冷的,裴夫人快进屋吧。” 等门再次关上后,藏在走廊竹椅里的连雨小声偷笑:“我还从没见过凌公子这么紧张的样子呢!” 为了不被听到,她说话很小心。 栖月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拿着饭盒进了屋子。 “我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以后就不用再麻烦别人帮忙了。今晚你去买点酒,再来只烤鸡,我们请凌公子和陈阿姨他们来家里吃个便饭吧。” 这几位邻居都是特别好的人,差不多有四五位。 “正好庆祝裴煜阳满月,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夜晚院子里气氛热闹,邻里们围着摇篮看着新来的小宝贝。 裴煜阳正包在软毯里呼呼大睡,白嫩的小脸蛋儿配上长长的睫毛十分招人喜欢。 “这个宝宝真是好看!” 旁边的刘大娘赞叹道。 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孩子的凌秀才,心里感慨万千。 这个小孩长得似乎跟母亲不太像啊。 虽然邻居们尽量压低声音说话,但奶娃娃似乎对裴围环境挺敏感,开始大声哭起来。 裴煜阳年纪小,可脾气却不小。 他咿咿呀呀地叫着,两腿乱踢表示不满。 刘大娘把他抱起来轻轻摇:“乖宝宝,是不是肚子饿了?” 听见裴煜阳哭声的栖月急忙从厨房出来,看到刘大娘正在哄孩子吃东西。 凌秀才突然感到脸颊有点发热,连忙把目光从栖月圆润的胸部移开。 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几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刘大娘见他这副模样,走到他身边开玩笑地说:“别太着急嘛。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心思全在自家小孩身上,哪顾得上其他的事。” “再说,裴嫂子她丈夫刚刚离世没多久,这时候你就急着和人家扯上关系,将来肯定会有风言风语的。” 刘大娘郑重地说。 凌秀才愣了愣,这倒是他之前没想到过的。 “知道了,刘大娘。” 新皇帝才登基不久,永州就迎来了新的官员上任。 那天恰好是栖月和连雨带着裴煜阳出门。 最近裴煜阳长得特别快,以前的衣服已经不适合穿了,改成了尿布,需要去买些布料给娃做几件新衣服。 加上天气慢慢变凉了,得多做几件厚实点的衣服给孩子保暖。 买好布后,栖月抱着宝宝,连雨拿着布走在路上,忽然看见官兵清理道路,好几辆马车朝着她们这边驶过来。 栖月拉着连雨让到一旁,直接站在了路边的一个铺子台阶上。 这个台阶虽然不高,但至少可以让她们稍微远离人群一些。 今天正好赶上集市,街上的人都停下来看热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人们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八十一章 待会儿过去 马车驶过,扬起一阵尘土,灰尘在阳光下飘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味。 街上的人们纷纷捂住口鼻,但仍挡不住好奇的目光。 旌旗飘动,在微风中猎猎作响,色彩斑斓的旗帜让人眼花缭乱。 鼓乐齐鸣,鼓声震耳欲聋,配合着悦耳的音乐,整个场面充满了节日般的气氛。 后面还跟着长长的送行队伍,队伍中的人们都穿着整齐划一的衣服,显得格外庄重。 “谁这么大排场?” 连雨小声嘀咕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奇和不满,“这么多人,咱们想回家都难了。” 还好她们住的地方就在人群前进的方向,只需要慢慢跟着人流,再拐进巷子就可以了。 这样即使被人群挤得有些狼狈,也总算是能找到回家的路。 马车逐渐靠近府衙时,栖月和连雨也快要到家了。 裴围嘈杂的声音如同波涛一般,淹没了她们的对话。 栖月侧耳倾听,突然听到了其他人的对话,才知道这么大的阵仗是因为新的州府大人来了。 马车上的人在府衙官员的簇拥下下了车,裴围的百姓都好奇地看着这位新来的官员。 他目不斜视,步履沉稳,下车后向府衙的人一一拱手问好。 这种从容不迫的姿态,给人一种不凡的感觉。 栖月站在人群中,突然捏紧了自己的裙摆。 她的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脸色变得苍白。 新来的州府居然不是陌生人! 她之前在世子的书房见过这个人,是叶杰! 她赶紧背过身去,心脏咚咚直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姐,出什么事了?” 连雨担忧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我不太舒服,我们快回家吧!” 栖月匆忙回答,声音有些颤抖。 回到家里后,本该去烧饭的栖月心情复杂,坐在院子里一直没动弹。 她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思绪纷飞,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刚才那一幕。 连雨在屋内哄着小侄子,哼唱着童谣。 出来发现姐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静静坐在屋檐下,旁边的杏树被风吹得哗哗响,树叶在风中摇曳,似乎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然而,栖月内心的波澜却是难以平息。 栖月的手下意识地握在了一起,手指轻微地动着,透露出她内心的焦虑。 她的嘴唇紧紧闭着,眉头紧锁,脸上显露出说不出的忧虑。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她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姐姐,你怎么了?” 连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连雨走过来,轻轻蹲下身子,关切地看着眼前的姐姐。 她看到姐姐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愁容,心里更是焦急。 栖月猛地一惊,像是从一片混乱的思绪中被拉了回来。 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似乎是为了回应妹妹的好意,她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我去做饭。” 说完,栖月便迅速站起身,没有再与妹妹有任何的目光交流,径直走向厨房的方向。 她的心里其实很乱,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连雨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眉头紧锁,内心充满了对姐姐的忧虑。 她知道这些天来,有些事情一直在困扰着栖月,可偏偏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帮助她。 栖月坐在炉灶旁的一张矮凳上,默默等待锅中的水慢慢加热至沸腾。 尽管表面看来她平静地处理着一切家务事,实际上此刻她的脑子里仍旧盘旋着许多纷乱的想法。 对于眼下的生活状态,其实她是比较满意的。 永州离她和儿子原来的家并不是特别远,这里的方言和风俗习惯也都相差无几,这让初来乍到的他们能够很快适应下来。 这座院子对他们三人而言既不会过于空旷也不会觉得拥挤狭小,正好适合她同儿子以及连雨一起生活。 而且,这条巷子不算很长,周围的住户不多但是都很友好。 更为重要的是周边有许多文人士子居住,或许这对将来儿子的成长会有积极正面的影响吧。 然而新任官员黎夜的存在却打破了这份平静。 据传闻此人身居高位,虽平时不太会光顾像她们这样的普通人家,但是其与某些人物间可能存在某种复杂不清的关系仍然令人感到一丝隐秘不安。 栖月想到这里时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感到恐惧起来,甚至考虑着是否要搬离这个可能并不安全的地方。 心情沉重之际,她只简单准备了几样菜肴作为今晚一家人的晚餐。 吃过晚饭后,她们稍作休息,然后栖月拿起针线篮子里的东西开始为裴煜阳制作新衣。 孩子衣物所需布料不多,裁剪和缝制过程也不是特别复杂,因此没过多久两人就完成了一件小衣服。 当天边最后一抹阳光也消失不见,门外传来敲击木门的声音。 “裴嫂子!小雨,在家吗?” 一个略带熟悉感的声音穿透夜色传进了院落内。 听见门外的人喊叫自己名字的声音确实好像以前曾经听过无数次,不过现在由于情况特殊,栖月还是谨慎地询问道:“你是谁啊?” 门外那人立即回答说:“我是刘大娘家的儿子,刘阳。” 这位母亲膝下育有五名子女,其中三女两男均已成年并各自建立了家庭。 长兄刘阳目前在衙门里面担任捕快的角色,尚未娶妻,独自一人住在外面;而他的弟弟则刚刚订立了婚约准备步入婚姻殿堂。 想到他是衙门的人,栖月犹豫了一下,没马上开门,只大声问道:“有啥事?” “我妈让我来告诉你俩别自己做饭了,上我家吃去吧。” “不用了,我们就家里吃就好。” “裴嫂子,你也晓得我妈那脾气,如果我不把你们请过去,一会儿不仅我会被骂,她说不定还会直接找上门来的。” 平日里跟刘大娘交往密切,要是突然不去,确实很有可能她会上门探问。 栖月想了想,觉得刘阳虽然只是个捕快,见官老爷的机会少,而且刘大娘家的人都很有礼貌,不会随便拿一个独居的女邻居来说事。 “行吧,我们待会儿过去。” 第八十二章 应该知道吧 得到了回复后,刘阳就走了。 最近他在衙门过得不太好,本来永州是前朝太子的地方,如今换了皇帝,要重新整理队伍。 对于他们这些只是为了谋生的人来说,谁做老大对他们来说影响不大,但现在这变化还是连累了很多人。 今天刘阳特地请假回家看看爸妈。 好客的刘大娘今晚还特意请了除了栖月之外的另一位先生凌秀才和其他邻居们,众人分成两桌坐下,女子们带着孩子一桌,男子另外坐一桌。 饭后,栖月同连雨陪着刘大娘聊了一会儿天再走。 刚好出门的时候看到凌秀才还坐在那儿喝酒呢,一见她们就赶紧找个理由离开了。 刘大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凌秀才也是的,追女孩儿也太积极了吧!” 这时刘阳正好路过,随口问了一句:“凌秀才,你在追什么呢?” “能追什么,当然是追姑娘啦!” 刘大娘一脸不高兴地说:“你也是,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成家。人家凌秀才都快娶第二个媳妇了。” 刘阳嬉笑着问:“第二个?小老婆吗?” 刘大娘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什么呢!那个凌秀才到现在还是单身,他对面住着一个刚没了丈夫的女人,他们俩互有好感,正在打算追求对方呢!” 刘阳脑子里浮现出栖月那漂亮的脸蛋。 这么美丽的女子,就算是守寡也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勾起一些风流人物的兴趣也不奇怪。 “哎呀,他都考了多少年了,连个举人都没考上,真有人会看上他?” 没想到这话说完,马上就打了自己的脸。 凌秀才来送礼找他帮忙时,他正忙着在家里洗衣服。 “刘哥!” 凌秀才见到他十分热情,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凌秀才?来找我有啥事?” 刘阳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盯着他瞧。 凌秀才递给他一个礼物:“没什么大事,快要办喜酒了,带点东西来让你也沾点喜气。” 办喜酒? 刘阳挑了挑眉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吧。” 凌秀才的笑容有些收敛,但还是带着一丝讨好地说:“是这样,刘哥你不是在衙门工作嘛,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刘阳原本是想直接回绝的,但转念一想,如果因此得罪了上司,在衙门的日子肯定会更加不好过。 再说了,这世道能赚一点是一点,他也不想错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进来聊吧。” 他说着,侧身让出了位置,凌秀才这才得以进入房间。 原来这次凌秀才来找他的目的,是为了栖月和连雨两人的户籍问题。 前不久,栖月因为一次偶遇而受到惊吓,思前想后她决定要离开这座城市,在永州的某个乡下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就在栖月决定离城的那一天,恰巧遇到了准备返乡的凌秀才。 二人一番交谈之后才发现他们的目的地竟是同一方向。 这一巧合让凌秀才兴奋异常,当即提议大家一起租辆马车,共同前往目的地。 然而,等他们几个到了城门口时才发现,现在的进出管理比从前严格了许多。 外地人必须持有路引才能通行,本地居民也同样面临着户口审核。 而此时的栖月和连雨,都没有这些必要的文件资料,只好暂时取消了原定计划,并与凌秀才相约日后再行安排出发时间。 这件事情过去了两天之后,永州又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人口普查工作。 凌秀才主动联系到了栖月,希望能够帮上一些忙。 那天出城过程中,栖月表现得特别慌乱不安,这让细心的凌秀才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等到回家仔细琢磨这件事时,发现这个新认识的朋友身上确实有不少疑点存在。 尤其是想到一位已经怀有身孕的女子独自一人跑出来的情况,在当今的社会中,极有可能是哪户人家出逃的小妾! 当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时,凌秀才心里顿时激动不已。 虽然对于自己对栖月的感情这一点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地方,但如果非要找个原因的话,大概主要还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毕竟,在这座永州城里,像栖月这样的佳丽实在难得一见。 要是真的可以将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娶回家作为妻子,那真是三生有幸、终身无憾啊! 就算是从别人家里逃跑出来的妾侍又有何妨呢? 比他条件好的男人未必守得住这样的女人,正好让他占了便宜! 这种侥幸心理让他愈发自信。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脚步也变得更加轻快。 他到栖月家开门见山地说:“裴娘子,你是逃出来的妾,对吧?” 这句话如一把利剑直插心脏,让在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栖月被他这句话吓得花容失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她的恐惧恰好落入凌秀才精心布下的陷阱之中,他正希望看到对方如此反应。 他以前讨好的神色不见了,此刻的他显得格外自信,“你如果想出城,我有办法。” 这番话像是给了溺水者一根稻草,却又隐藏着深深的狡黠与算计。 栖月强装镇定地问:“什么办法?”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且不失尊严,但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难以掩饰。 “跟我结婚。” 他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盘算,仿佛这个决定既合理又简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面前的一切难题。 凌秀才笑着说:“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婚后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他的话语中流露出一种罕见的大度与宽容,但谁都看得出来这只是掩盖真正目的的伪装而已。 “以后你的儿子我当亲生的一样养,小雨也可以成为我的亲人。” 他进一步承诺道,试图通过增加筹码来说服对方同意自己的提议。 连雨听到他的那些浑话,已经气得火冒三丈,拿起扫把就冲了过去:“你这个坏蛋!凭什么用这件事来威胁我姐姐?” 凌秀才连忙躲开连雨的扫把,“我不是在威胁你们,而是在帮你们啊!这几天城里正在排查外来人口,这事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第八十三章 小心防备 他迅速调整姿态,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加诚恳可信。 “要是被查出来,轻则当成黑户关进监狱去干苦力,要是发现你是逃妾,那就直接送进教坊去了。”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让人瞬间明白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栖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原本就已经极为脆弱的心理防线此时几乎崩溃。 而屋里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但此刻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物了。 凌秀才往屋里看了看,继续说道:“还有你的孩子,你总不能让他刚出生就没了妈妈吧?” 这句话精准地点到了最柔软的部分——作为一个母亲本能中最不愿见到的情景。 栖月紧紧攥着裙摆的手都变白了,她终于抬头正视了面前的男人。 那人长得普通,脸有些暗沉,日常相处时总给人一种朴实可靠的印象。 谁又能想到在这平凡外表下藏着一颗如此精于算计的心呢? 栖月忍住心中的恶心感,问凌秀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通过质询寻找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出路。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明天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不过这件事留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能想清楚的话……” “要是你能办成这件事,至少让我觉得你还有一点诚意。” 栖月紧紧盯着他,心里清楚这是最后的谈判了,绝对不能出错。 “事情办好之后,你会怎么说?” “我会嫁给你。” “姐姐!” 连雨拉住了栖月的手,栖月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好吧好吧!娘子就等着吧!” 等凌秀才走了以后,连雨拉着栖月的手说:“姐姐,你怎么能答应这种人!” “连雨,煜阳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母亲。” 栖月看向连雨。 “这凌秀才平时看起来挺有礼的,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连雨生气地说:“以前我还真以为他是好人!每次给我们送东西,我们哪次没给他回礼?” “他不讲道理,我们也没必要对他客气。” 栖月平静地说。 其实她的真名不是现在的名字,而是叫裴柳,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只要户籍造好了,出了城门,裴柳和凌秀才的事就跟她再没关系了。 连雨的眼睛亮了起来:“姐姐!” 栖月朝她笑了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最好还是今天这样假装生气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好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次的安排,后来才有了凌秀才来找刘阳办事的情形。 凌秀才带来的东西都不值什么钱,大多是一些吃的。 刘阳看了一眼,看着凌秀才说:“我这儿本来不需要打点,但要去衙门办事,总得给其他人一点好处。你这点东西可不够啊!” “认识那个管理户籍的官,我们平常关系挺不错,他知道我喜欢喝长兴酒楼里的梅子酒。你去买两坛,再带上一百贯铜钱,这样准能把事儿办成。” 凌秀才听了,脸色有些难看。 那梅子酒价格可不菲,一坛就得要一两银子。 加上送人的,总共十二两! 十二两! 这笔钱都可以在东市买到半座小院了。 “刘哥,能不能便宜点?” 凌秀才求情地说。 “还能少?” 刘阳吐了口唾沫,“我这已经是友情价了!我要不认识人家,你自己去办事的话起码得翻一倍!” 凌秀才发现自己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好回去想办法筹措去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心里翻来覆去地盘算着这件事。 虽说这次事情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实际上获利的却是裴娘子。 虽然说她答应事后会成为自己的人,但是他总觉得这笔钱还是应该由裴娘子来承担。 怎么说她也是从有钱人家跑出来的妾室,身上肯定有值钱的东西吧? 凌书生再次硬着头皮敲开了裴家的大门,这次来开门的是连雨,她的神情充满了鄙视。 “找到解决办法了,快让我见你家女主人吧。” “别在这乱叫!” 连雨瞪着他说道。 “好吧好吧,麻烦你带我去见裴娘子。” 凌书生动也不动气地回了一句。 见到裴娘子之后,凌书生直接开口就是二十两银子的事。 “这么多钱……” 栖月的神色显得很为难,她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凌公子,你能少出一些吗?” “裴娘子,不是我不想多给,”凌书生急忙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而是我家的钱财都留在老宅子里了,我现在口袋里除了回家的路费,只有五两银子!你放心,这五两我都给你,剩下十五两你看能不能自己想办法。” 栖月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么短时间内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过会儿我去典当一些首饰吧。” 凌书生一听,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好好好,那我就在家等你。你典当完东西就送来,最好是绝当,这样还能多换些钱!” 他心中暗喜,想着反正那些华丽的首饰以后跟她去了乡下生活也没用,凌书生非常喜欢栖月如今素净朴实的模样。 尽管现在她的打扮普通,但人看起来格外动人。 在凌书生看来,这样的模样反而更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等凌书生走了之后,栖月从抽屉里拿出几块银锭,小心翼翼地嘱咐连雨晚点儿送去。 刚才那番话,她是故意说给凌书生听的。 钱财的事情不能随便透露,凌书生显然没安什么好心,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手头还宽裕。 连雨接过银子后,点头应允,随后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银子便送到了凌书生的手上。 凌书生立刻去找刘阳,心中兴奋不已,想着即将抱得美人归,他一刻也不愿耽误。 刘阳却让他先回去,并保证明天会把户籍符牌送到巷子里。 果然第二天,刘阳来到巷子里,带来了刚刚办好的户籍符牌。 拿到符牌后,栖月立刻就想出发,再也不想在这充满危险的城市里多待片刻。 凌书生自然也愿意离开这里,只要回到乡下,他与栖月就是光明正大的夫妻了,那时候她的意愿就不重要了! 不过这女人胆子太大,连有钱人的小妾都不想做,这让他不由得心生警惕。 他必须得小心防备才行,毕竟这个女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