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完未婚妻,她转嫁小将军》 第1章 没骨气的世家贵女 “严公子,人家就想吃南巷那家樱桃煎嘛!” 婉转动听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娇媚与任性,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说话之人,正是这家清倌楼的头牌紫菱。 她被誉为卖艺不卖身,平日里只是弹奏曲子、陪客人谈心,却也能让不少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坐在首位的男子名叫严羽,他的眉眼冷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仿佛可以穿透人的灵魂。 他看了看身旁妩媚的女子,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如木头人一般的叶婉,用冷漠的语气问道: “你怎么来了?” 叶婉心道果然,看上去更软弱可欺,却未张口回答。 她的贴身丫头明月见主子不答,双眼茫然,用颇为奇怪的语气指着严羽的贴身小厮长顺道: “不是长顺托人请我家小姐前来和您小聚吗?” “哼。”严羽斜睨了一眼长顺,不置可否。吓得长顺一个激灵,心道不好。 “严公子,好不好嘛~”紫菱贴身上来,一张笑脸凑在严羽眼前,美人哀求。 严羽侧了侧身,微微避开紫菱的纠缠,冷冷开口: “叶婉,你去买,给你半个时辰。” 这话语如同在指挥一只阿猫阿狗,毫无感情可言。 然而,叶婉并未有任何不满的神情。 她低眉顺眼地轻声应道:“好。” 接着,她步履优雅地走出了雅间。整个过程中,她的表情始终如一,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看着叶婉离去的背影,她的贴身丫鬟明月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那长顺根本不是严公子派来的! 她气的双眼发红,狠狠瞪了一眼娇媚无骨的紫菱后,便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而紫菱,被瞪了也不恼,只快速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又恢复了一脸无辜。 叶婉今日会来,就是她诓长顺去请的,瞧瞧,人果然乖乖来了,和外面传的一样:叶婉爱严羽爱的没皮没脸,随严羽招来唤去。 别看她只是个清倌楼卖艺的,却也瞧不起这样没骨气的世家小姐。 身份高贵又如何,还不是要给她跑腿去买樱桃煎。 “嗤,你看她那丧眉耷眼的样子,怎能配得上你。”严羽的好友高嵩嫌恶的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嘴角撇出一个不屑的弧度。 “高兄,休要多嘴。”严羽另一位好友宋木子皱着眉头打断了高嵩的诋毁,他担忧地看向对面的严羽,担心他因为这句话而生气。 她叶婉是谁?叶丞相家先夫人所生嫡女,也是严羽的未婚妻。两人自小被双方母亲定下了娃娃亲。就算他严将军嫡子严羽看不上她,也不该旁人置喙。 严羽并没有因为高嵩的话而生气,但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他轻轻抿了口茶,淡淡地说道:“好了,别说了。” 高嵩见严羽不悦,赶忙打圆场道:“我这不是替你抱不平嘛!” 宋木子瞪了一眼高嵩,然后转过头对严羽说:“是啊,阿羽,你别太在意高嵩的话。” 严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叶婉越乖顺,严羽就越气闷。 “哼。”高嵩端起茶盏,小啜一口,侧过头看窗外楼下的人来人往,不再做声。 紫菱眼波流动,知趣的走到古琴旁,抚起曲儿来。 第2章 本是天赐良缘 被使唤的出了雅间大门,叶婉的面色也未改,这清倌楼人来人往,在外她要绷住这张皮。 她是世家贵女,这个地方她本不该来。 是严羽的贴身小厮长顺托人带话进叶府,说严羽着急见她。 来之前,明月还替主子高兴:“呀,小姐,定是严公子去清倌楼怕您误会,才特意邀您同去听曲儿呢。” 当时,叶婉就露出了一抹笑,不是信了明月的话,是笑她这个贴身丫头的天真。 大概是严羽又想到了什么磋磨她的法子罢了。 此时,跟在她身后出了包厢的明月三两步跑到主子面前,替叶婉鸣不平:“那个紫菱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使唤小姐您。” 叶婉侧过头嗔了一眼明月,小声呵斥:“别胡说!” 明月缩缩脖子,压低了音量,继续说:“严公子也是,怎么能帮着个外人欺负您......”说着,替自家小姐委屈起来。 叶婉看着明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不再责备。 明月嘟起嘴巴,眼中满是对小姐的心疼。 叶婉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明月的头发,安慰她说:“好了,不要生气了,你这小脸儿看着都不美了。” “小姐~”明月羞的脸都红了。 说完,跟着叶婉继续往楼下走。 出了清馆,两人上了叶家马车,叶婉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整个人往车壁上靠。 看小丫头明月还一副气鼓鼓为自己鸣不平的样子,笑着抬手轻轻拍了拍明月的手背,安抚她:“别气了,是我欠他的。” 明月闻言,眼圈儿都红了,哽咽着说道:“小姐,你怎么又这么说呢?当年的事,不是您的错。” 叶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不懂。好了,无需再说。” “去南巷樱桃煎铺子。”叶婉低声吩咐道。 车夫应了一声,挥动马鞭,马车缓缓开动,朝着前方驶去。车轮滚动的声音融进热闹的街道中。 叶婉缓缓闭上眼睛,静静地思考:这种磋磨,何时是个头。 * 泰元十六年初,新科状元叶清风和清流世家苏家大房嫡女苏锦大婚。 同年,苏家旁支里,和苏锦交好的苏晓云,嫁给了当时还是罗风大将军的副将严川。 泰元十七年,苏锦、苏晓云两人前后诊出有孕。 也是这年,遵照皇帝命令,罗风将军率领众将士再战金国,严川也在此行中。 孕期没有夫君陪伴,苏锦心疼苏晓云,便常常邀她来叶府和自己作伴,两人孕中戏言:“若诞下的孩儿,一男一女,那就结为亲家。” 也许是两人情谊甚笃,老天遂了他们的心愿,果真,苏晓云先诞下一子——严羽,苏锦后诞下一女——叶婉。 当即,两家欢天喜地的定下了娃娃亲。 那时的苏锦接过定亲的玉佩,道:“等婉儿及笄后,过了十六便可成婚。” 逗弄了一下婉儿白嫩小脸的苏晓云接话道:“姐姐放心,待婉儿入了严家,我必视如己出,只盼着两个孩子一辈子亲热和睦呢。” 嬉笑宛若昨日,如今二苏皆不在人间。 第3章 奈何命运作弄 叶婉十岁那年,她的母亲苏锦因病离世,生命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在临死前,苏锦托夫君叶清风请来了自己的密友。 病床前,苏锦紧紧抓住严羽母亲——苏晓云的手,眼中满是恳切与不舍:“晓云妹妹,我走后,请你一定要好好待婉儿……” 苏晓云泪流满面地点头答应,扭头看见那小小的叶婉,双目含泪跪在床榻旁望着临终的母亲,更是心疼。 苏锦死后,苏晓云谨守承诺,对叶婉关怀备至,差人专门做衣物打首饰。 还常常叮嘱自己的儿子严羽要多多邀请叶婉到严府玩耍,相处时,千万莫要提起他苏锦姨母,免得惹婉儿伤心。 毕竟,两个孩子自小结亲,长大后也会顺理成章成为夫妻,自然应该和婉儿多多亲近。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 苏锦离世后,叶婉在叶府待的并不安稳,她开始时不时的发高热,来来回回的请人医治。 而叶婉更觉痛苦的是,她不敢入睡。 因为只要睡着,梦里都是母亲苍白消瘦的脸颊,和那双濒死之时抚摸她脸庞的冰凉的手。 幼年丧母,小小的叶婉心痛的厉害,有一回被魇住了,整个人脱水一般挣扎,但就是醒不过来。 那次,连伺候她的嬷嬷都像没了半条命,叶婉也迅速地消瘦下去。 苏晓云得知此事后,心疼不已,隔三差五就递帖子到叶府探望。 那日,苏晓云进屋见到叶婉正在翠竹苑里发呆,但好歹身体恢复了些许元气,可以稍微走动走动。 于是,她当即决定带叶婉去城外的寺庙上香,以求神灵庇佑,让叶婉摆脱梦魇的折磨,日日安康。 叶丞相自然应允,他也担心着唯一的嫡女叶婉。 可谁知,在上香的途中,挂着严府标志的马车,竟然不幸遭遇了一伙凶残的劫匪! 这些劫匪半遮面,目露狰狞。 一行大概有十来个人,皆是手持凶器,锁定了马车后,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来,别说丫鬟婆子了,连有着武艺傍身的车夫和小厮,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苏晓云护着叶婉跳下马车,就要往山林里跑。 可严府带出来的仆从都不敌贼人,陆陆续续都倒在了血泊中。 这群劫匪快速的掠夺着死者身上的、马车上藏着的财物,可这不算完,他们竟然持着刀向山林里追来,竟是要杀人灭口,一个不留! 一把大刀冲着苏晓云和叶婉的方向飞来。 惊慌的苏晓云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怎么办? 苏晓云毫不犹豫地将叶婉护在自己前头,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挡住了劫匪的这一攻击。 “呲”的一声,苏晓云背后被扎了个血洞,鲜血瞬间喷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裳和身后的地面。 苏晓云倒下来,还不忘推了叶婉一把,咬着牙催她:“婉儿,快跑!” 跑!跑!叶婉喘不上气来,但是不敢停。 又一把飞刀袭来,“叮~”被匆匆赶来的京城护卫队首领一刀挡下来。 在这最后时刻,救下了唯一幸存的叶婉。 而剩下的人,前去追捕这一伙武艺过分高强的劫匪。 被救下后,叶婉转头就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小小的身体直愣愣的摔在了苏晓云姨母的跟前。 “姨母......” 叶婉去抓苏晓云的手,还残留着温热。 “姨母......” 没有等到温柔的应答,苏晓云已断了气。 这一切对叶婉来说,是又一次的无边深渊,最疼她的母亲因病去世了,最亲近她的苏姨母竟被人杀了,她被吓到精神恍惚。 事后,被送回叶府,任凭谁询问当时场景,她都无法开口说话。 * 严府里。 苏晓云的死,对严羽来说,也让他犹如跌入无边的炼狱。 这年,他也只是个十岁的少年啊,他是家中独子,每日享受着母亲的疼爱。 他想起早上寻母亲用早膳时,被告知母亲已匆匆出门,去叶府看看他的婉儿妹妹,结果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失去母亲让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仇恨。 他无法接受母亲就这样离开,而前去追赶劫匪的官兵却迟迟没有结果。 幼小的严羽,积蓄的恐慌和愤恨急需找到一个发泄口,他有些癫狂了。 对了对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叶婉! 若不是她做那什么噩梦,若不是她让母亲忧心......一定是她非要去上香祈福!怎么就会那么巧,就偏偏遇到匪徒...... 严羽已经失了理智,只嘴里不住喃喃: “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 ......... 第4章 错位的仇恨 从那一刻起,严羽的痛苦找到了发泄口,所有的怨恨都被他归咎于叶婉,哪怕严父反复和他解释: “你该恨的不是婉儿,是劫匪。” 他也毫不悔改。 其实,严父事后也去追查了此事,毕竟自己深爱的妻子离世。自己的嫡子严羽又自此深受打击。 可这事儿,越查越是蹊跷。 那伙人均是善用刀杀人。 而在他们国家,大多数练武的人家,都是自小用枪用剑,除了京城护卫队会有配刀外,鲜少有人用。 用刀?好像是金国那边的习惯...... 而金国人为何潜伏进京,在京郊香火旺盛的光明寺路途中截杀严府车马? 严川自然不相信这伙人是随机行凶,若是随机,便更该错开他们将军府的车驾,毕竟,将军府出行所带的小厮仆从都是会些功夫的。 严川背后冷汗涔涔,他不由得有了个令他胆寒的猜测…… 另一边,严羽的痛苦迟迟无法结束。 原本与他亲密无间的“婉儿妹妹”在他眼中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于是,这六年来,他对她冷漠无情,全当她是不存在。 十二岁那年,元宵灯会,严父早早催促严羽主动约上叶婉去放花灯,缓和两人的关系。 严羽不愿,碍于孝道,只得嘴上答应了。 但一转头,他却约了自己的同窗好友李木子和高嵩前往,就当是看个热闹罢了。 而另一边,叶婉迟迟没有见到严羽来约,心中有些失落,但她不想让父亲担心,于是便扯了个谎,说严羽会和自己在放花灯的那条河边相见。 那一晚,叶婉回到房间,让明月和珠玉给自己换上一件鲜红的衣裳,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一派喜悦地带着明月一人走出了家门。 然而,当她踏出房门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叶婉默默地走在路上,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严羽对自己还心存芥蒂,怪罪自己让他失去了母亲,可自己何尝不心痛呢? 但她也明白父亲希望他们能够和睦相处,于是,她心里头怀着对严羽的愧疚与严羽相处,也帮严羽圆谎。 哪怕对方对自己万分痛恨也选择假装不知。 当她走到熙熙攘攘、人潮涌动的桥上时,看到河边男男女女们纷纷将自己的祝愿写到花灯上头,然后满心欢喜地将河灯送入水中。 这种欢乐的氛围感染了叶婉,她的心情也渐渐变得愉悦起来。 叶婉来到街边的小摊前,挑选起了花灯。 摊主热情地向她推荐各种精美的款式,最终,叶婉选了一盏红色的莲花灯,寓意着美好和吉祥。 她已经拿在手上把玩了,抬手让身后的明月付钱,可是小丫头在身上一通找,慌得不行,哆哆嗦嗦的用眼神向小姐示意钱袋子不见了! 摊主此时已经有些不悦,招呼叶婉便耽误了招呼其他人,而这莲花灯被拿在手上多时,本就是纸做的,皱了别人可不要。 叶婉也着急的四处张望,期待着能看到熟悉的面孔借些银两应急。 正好,和人群中的严羽对上眼神。 “那不是你那未婚妻吗?”高嵩也看见了。 “她看上去挺着急的,似乎遇上了什么事儿,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李木子善解人意,看出了那边叶婉的窘态。 “不去。”严羽明明和叶婉对视,却又赌气般瞪了叶婉一眼,然后硬是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走掉了。 那晚,叶婉跟摊主再三解释才离开,但那种尴尬和失落却留在了记忆中。 除了视而不见,严羽还任人欺辱叶婉。 十三岁那年,严羽受同窗李轩所托,陪他的嫡妹去一品轩买块砚台。 那李轩和李柔儿,都是李尚书府中所出。 等严羽和李柔儿进入一品轩,却看到了叶婉也在其中。 “叶婉?”李柔儿喊出声。 叶婉刚刚选好了一块砚台,此刻听到有人唤她才转过头来。 看到相伴而来的两人,其中之一是自己的未婚夫,她略有些诧异的问了好。 见严羽不理她,这才转过头继续和小二对话。 严羽看着叶婉窈窕身姿转过,又是不爽。自己不接话就不再主动多说几句吗? 他心里头又暗暗猜测,这叶婉定是从哪儿打听到了自己的行踪,故意来和自己偶遇,欲擒故纵罢了。 心头又是看轻了她几分。 这时,李柔儿敏锐的察觉到严羽的不痛快,心里面暗暗得意,她自小受父亲和兄长的影响,对读书人颇有好感。 而严羽,虽然出自武将之家,但是自小读圣贤书,又长得风流倜傥,李柔儿对他是有些爱慕的。 所以,李柔儿对他的未婚妻叶婉有着隐隐的敌意。 这不?看到严羽作为叶婉的未婚夫,也一副看不上叶婉的样子,更是觉得对方不够好,不懂得讨羽哥哥欢心。 于是,眼珠一转,走上前去。 “这块,我要了。”李柔儿声音虽然轻柔,但手指着叶婉刚刚挑选的那块砚台,行为霸道。 严羽也往前走了一步,定睛一看,李柔儿指着的正是叶婉所选。 他心里也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李柔儿这次算是刻意胡闹了,但是他还是默不作声,想看看叶婉如何反应。 叶婉先扭头看向严羽,她心里还对他抱有一丝期待。苏姨母自小请有名学士启蒙、点拨他,这世间的道理不可能分辨不清。 可严羽仍是不说话。 他的沉默就是对李柔儿无声的撑腰。 小二望着这三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小姐,谁也不敢得罪,只不停地赔笑脸。 李柔儿不管小二的为难脸色,上手将那块砚台抢到了手中,娇蛮的冲着叶婉说:“多谢你帮我选到了一块不错的砚台。” 可那语气,可没什么感谢之意。 小二尴尬的问叶婉:“姑娘,这......” “算了,给她。”叶婉不愿意为难店家和小二,微笑着解围。 而自己迟迟等不到严羽出声主持公道,便觉得今日突然索然无味,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类似的事情,太多,这些年来,都是严羽一味的磋磨,叶婉如水般包容。 可不做这些,严羽又无法平息自己内心的无边痛苦。 如今,想起刚刚还在眼前做小伏低的叶婉,严羽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 今日,让她去给个清倌头牌买樱桃煎,还真的去了,没骨气! 哪里有她书香世家苏家血脉里的风骨! 他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头痛欲裂,手下的杯子都快要捏不住。 再想到前段日子父亲和他提到了当初的婚约...... 尽管内心厌恶,他也明白作为一个男人,要有担当和责任。既然母亲当初为他们定下婚约,那......过段时间就娶吧! 第5章 我家公子派我给您带个话 城南的樱桃煎铺子。 “小姐,到了。”车夫在铺子旁的小巷里停好马车,粗声粗气的道。 明月掀起车帘,利索的跳下马车。嘴里还在不停地劝说: “小姐,您就听我的吧!在马车上歇一歇,我下去买就是。” “小姐,这铺子日日排队,这会儿子太阳又大,何必您亲自去。” “小姐......” “打住。” 叶婉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明月,还是坚持下了马车。明月忙弯着腰给她理了理裙摆,把上面的折痕捋平。 叶婉嘴角带着笑,又道:“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嘴巴比郭嬷嬷在时还碎些。” 郭嬷嬷是以前母亲留给她的管家嬷嬷,一担心她,说话就啰嗦。 “哎呀小姐,你又笑我~”明月又撅个嘴,但还是恭敬的扶着叶婉往街上走。 走到樱桃煎铺子前,果真热闹的很,排队的人都排到隔壁酥油茶铺子的门口了。 太阳毒辣,这会儿的地面仿佛都要被晒化了一般。排队的大多都是丫头、小厮,也都忙着擦汗。 明月小心翼翼地引着叶婉排在队伍的末尾,她担心自家小姐受不住,于是建议让小姐去对面的酒楼——玉楼东里休息一下,那里有冰鉴,凉快许多。 但叶婉却坚定地拒绝了,既然应了严羽来买,就身体力行,权当赎罪了。 此时,在樱桃煎铺子对面的楼上,一间豪华的包间里,坐着一个面容如玉但气势凌厉的公子哥。他年纪轻轻,看起来比叶婉稍大一些,坐姿不羁,斜倚在窗边。 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楼下的叶婉,眼中充满了灼热的情感。 被那股炽热的目光盯着,叶婉似乎有所察觉,她抬起头来,朝着对方望去。 就在这时,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他们彼此凝视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明月跟着回头,迅速记起楼上那人是谁,慌张的说:“小姐,楼上那人,好像是罗家三公子。” “是他。”叶婉冲楼上的罗凌云展开一个客气的笑,微微行礼,算是打了招呼。 “可是听说,他这人,自小最是无赖霸道,您快别看了,省的被他打了什么坏主意。”明月忙压低了声音说,紧张的拉了拉叶婉的衣袖。 “慎言。”叶婉赶忙制止,她听娘以前说过练武之人耳力惊人,那罗将军家都是武将,武功高超,可不能祸从口出。 她转过头继续排队。 窗边的罗凌云见此,唤来贴身小厮墨三,低声交代了几句,墨三匆匆下了楼。 墨三腿长脚快,不过几息时间便到了叶婉主仆二人面前,恭恭敬敬地伏着身子说:“叶小姐,我家主子派我来给您带个话。” 叶婉微微颔首,示意墨三但说无妨。 “我家主子,想请您到包厢小坐,您需要买什么小的替您代劳。” “不了,我还有约。不过是买个樱桃煎,我自己排队就好,多谢。”叶婉有点惊讶,但还是客客气气的拒绝。 墨三有点为难,拱拱手,再次开口:“叶小姐,我家主子说,如果您非要自己排队的话,他就亲自来替您排......” 明月一听,顿时惊诧不已,罗三公子要排什么……排队? 以前听说罗三公子为了吃北巷管记家的醉花酒酿八宝鸭,直接让小厮把排队的人都打跑了,今个儿,居然要替自家小姐排队买樱桃煎? 明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也不知是谁被晒傻了。 她赶紧回神冲着主子叶婉挤眉弄眼,那意思是:保不准罗三公子要使什么坏呢,小姐你可别上当啊! 叶婉看着明月那一脸怪模样,不禁莞尔。 她微笑着再次向墨三道谢,温柔地说道:“多谢罗三公子好意,但我已经快要排到了,不劳烦小哥了。这会儿太晒,你快回去吧。” 墨三听了这话,心里头对叶婉的印象更好了几分,果然如公子所说,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怪不得自家主子如此上心。 就是......哎,被那瞎了眼的严家公子耽误了。 墨三只好告退。 等叶婉买到了樱桃煎转身去小巷,有两道人影也从玉楼东里面走出来。 叶婉脚步亭亭的回了马车,和丫头明月坐稳,马车又向清倌楼驶去。 “跟上。”一道悦耳的男声命令道。 墨三驾着马车不远不近的随着叶家马车前行,车里坐着的,正是罗凌云。 第6章 你的未婚妻,还要我来撑腰? 叶婉从明月手中接过樱桃煎,捧着这些甜腻腻的果脯进了严羽几人的包厢。 紫菱看着叶婉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眼睛一亮,兀的把手上的曲儿停了。 风情万种的扭到叶婉跟前,接过樱桃煎。 “哎呀,多谢叶姑娘,经了您的手,这樱桃煎一定更好吃了。” 紫菱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又扭身朝着严羽拜谢:“多谢严公子抬爱。菱儿这就给您再弹一曲。” 叶婉又退至一边,安安静静的如一株白莲。 严羽盯着叶婉看,见叶婉并没有因为被紫菱的这几句挑唆变了脸色,而是仿若听到了街边的猫啊狗啊随意叫唤,毫不在意。 他咬了咬牙,声音故作轻佻的对着紫菱夸道:“好,弹得好,有赏!” 高嵩也瞅了一眼叶婉那永远波澜不惊的脸,嫌弃的表情都要化成水儿滴下来了,阴阳怪气的冲着紫菱道: “可不是嘛,还是你讨严公子欢心呀,不像有的人,空有贵女身份,毫无世家风骨。” “高兄!”宋木子声音高了一些,冲高嵩摇头。 紫菱已经扭着细腰坐在琴旁了,纤纤玉手轻拂,一首缠绵的相思曲流动着。 宋木子看的清,严羽可以放肆磋磨叶婉,那是因两家长辈交好,又有婚约在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叶婉父亲叶清风早已成为本朝丞相,丞相嫡女岂是你高家一个三品尚书之子可以随意点评的? 宋木子作为二人好友,只能反复提醒,但高嵩依旧是那副瞧不上叶婉的样子,说出的话,更是难听。 当然,除了高嵩,那些想要攀附严家之辈,平日里在严家公子面前,看人下菜碟,更是手段频出让叶婉难堪。 抛开身份不谈,仅看外貌,她十六岁的叶婉也是一等一的气质美人,虽然身姿娇弱,但肤白如玉,长发如瀑,是实打实的好样貌。 特别是她那双眼睛,望过去如同一泓清澈的湖水一般,深邃而明亮。看人的时候,眼神中一直透着一股平静、温柔的感觉。但又不是单调的美,还有一身隐隐的坚韧的气质。 美人难得,更应被善待、珍惜。 但在他们这个包厢里,无论男女,只今日说给她听的言语,都是利刃。 “砰!”被长顺关上的包厢门,从外面被人狠狠地踹开了。 屋里的人俱是一惊。清倌楼的伙计们都躲在楼道两边,不敢跟来劝阻。 谁? 只见罗凌云带着墨三跨着大步威风凛凛的闯了进来,大咧咧的环视了一周。 他马上注意到叶婉正好似罚站一样立在严羽身旁,心头便更是恼火得很,刚刚他在门外将屋里的话听了个全,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才破门而入。 “叶家姑娘,请坐。”他倒像个主人一样招呼上了,墨三极有眼力劲儿给自家公子和叶姑娘备好了软垫。 叶婉这才在这间包厢里随着罗凌云坐了下来。 严羽见此,怒不可遏: “你!”他的话被罗凌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打断了。 严羽又习惯性的把怨气撒到叶婉身上,冲着她吼道:“谁准你坐下的!” 叶婉还未答,只见罗凌云高大的身躯“蹭”的就立到了桌前,一脚踹倒了茶几,茶盏、果子一起“叮了咣啷”散了一地。 众人愕然,紧接着,罗凌云迈开有力地双腿,只一步,就上前揪住严羽的领子。他像看什污秽之物一般恶心又愤怒地骂:“老子想坐就坐,什么时候轮到你准不准了!你老子见我还要和颜悦色,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说罢,就松开了严羽的领子,嫌弃的往后一推。 严羽被拽的太紧,勒的脖子生疼,又被结实的罗三公子大力一推,脚步不稳,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他当下又气又恼,脸色大变。 但他还有理智,脑子飞快的思考着。他父亲严川虽和罗凌云的父亲罗风一样,同担将军之职。 但罗风大将军,可是圣上亲封的护国公! 父亲严川又是罗风手底下的人,一路从小兵到百夫长到千夫长......到副将,都被罗风慧眼识珠,一手提拔上来的。 可谓是得势因风起,得益于罗将军扶持。 即便严川现在品级提升,朝中已是严将军。 说到底,也还是居于罗风之下,要看罗风脸色行事。 比老子这一点,他便矮了罗凌云一头。 再者,同为武将之家,苏晓云作为母亲,因看丈夫打仗凶险万分,一人出征,全家都要跟着牵肠挂肚。 所以等他出生后,母亲便说服了父亲,让他自小习文。 所以论起自身来,他也打不过武艺高强的罗家老三。 人家当纨绔,也是有本钱的,有背景,自己还凶悍。 这么一想,严羽的脸色更差了。只能负气般理了理衣领,又兀自坐下了。仿佛刚刚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发生。 罗凌云威胁完严羽,看他这副怂样,更是恼火。 就这样的人,要娶走叶婉! 叶婉? 罗凌云当下一个转身,糟了,也不知道刚刚的举动有没有吓到她,于是他只能装模作样的“咳咳”两声,化解尴尬,学着文人见礼,冲着叶婉弯腰拱手,尽可能的轻声细语向着叶婉告罪: “叶小姐,莫要怪罪,我是听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一时气急才......”说着,他微微抬头,偷偷去看叶婉的脸色,“你......你刚刚没被吓到吧?” 叶婉赶忙将自己抚着胸口的手放下,她确实没想到这小小的包厢里,还能来一出“英雄救美”,跟演戏一样。 心里却知道罗凌云此番都是为自己出气罢了,所以露出一脸真诚的感激,柔柔回道:“罗公子,无妨。” 罗凌云这才支起身,整个人神清气爽,又大刀阔斧的坐下了。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罗凌云开始斜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打量屋里的其他几人。 他先上下看了看还站在桌侧边的高嵩,面露不屑,嘴里一声轻哼。 没成想,只这一声似笑非笑的哼声,就吓得高嵩倒退了一步,后背“咚”的撞到了墙上。 瞧着高嵩纸老虎般的怂样,罗凌云笑骂: “我与严羽多日未见,前来叙叙旧,你这是什么样子?莫不是,这就是高公子口中的空有贵人身份,毫无世家风骨?” 高嵩听到这,哪里不知道罗家老三是为了给叶婉撑腰而来。 虽然心头纳闷,脸色多变,但他自知理亏,被罗三公子这几句怼的结结巴巴说不出所以然来,索性倔强的侧过头去,河蚌一样紧紧闭着嘴。 紧接着,罗凌云眼神扫过宋木子,停了几秒,又移过了,宋木子偷偷呼出口气来。 紧接着,罗凌云凌冽的目光射向在地上抖若筛糠的紫菱,迟迟未语。 紫菱被看的吓破了胆,一包泪在眼眶里将落未落,尽可能的做出柔弱可人的样子,求饶道: “罗......罗公子......” 罗凌云不屑欺负女子,抬眼看了一眼墨三,墨三就立马会意,冷冰冰的开口问: “什么身份,敢指使丞相嫡女给你排队买樱桃煎。你配吗?”这是说给紫菱听的。 “若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诋毁丞相之女,这京城不是乱了套?”这是说给高嵩听的。 罗凌云这才抬抬手,眼神戏谑的盯着严羽,凉飕飕的感叹: “身为男子,看着自己未婚妻受辱,能作壁上观,我算是开了眼。” “已有婚约,还来清倌楼听曲儿,由着个妓子放肆,怎的?你的未婚妻,还要我来撑腰?” 第7章 怪她那双眼眸 “你的未婚妻,还要我来撑腰?” 这句话太锋利,惊得严羽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想到,今日,竟会被罗家老三看轻了。 平日里,谁不说他是清风明月般的公子哥儿,而他罗凌云是霸道好斗的纨绔小爷? 而此时,严羽所谓的谦谦公子的面皮被罗凌云粗暴地撕下,露出了他内里龌龊不堪的腌臜样,这句质问仿佛将他的脸面踩在地上用脚尖来回的碾磨。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遭不住。 严羽慌张的抬眼去看叶婉的反应,他有点气恼,身为他的未婚妻,叶婉是死人吗? 怎么不主动开口为他辩解几句?就像以前那样维护自己。 可他真的错了吗? 明明是她叶婉自己应下了,她自己没有拒绝呀? 如果她当时不愿意,那他也......不一定会逼着她去做呀。 不对不对,都怪紫菱,一个清倌而已,都是她的错!吃什么樱桃煎! 不不不,叶婉也有错! 对,叶婉有错!都怪她......都怪她! 他内心百转千回,目光也从慌乱到飘忽到坚定。 叶婉就那样定定地回望着他,眼眸里,有无尽的包容,还有无尽的哀伤。 他突然觉得害怕,怎么回事,叶婉的眼睛里怎么会没有不甘和愤怒? 她不生气吗?她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吗? 怎么就像一汪水,任他捏成各种样子,然后又恢复成平静的水面。 他有些慌神,躲开了叶婉的眼神。 严羽还唤叶婉“婉儿妹妹”的时候,是很喜欢她那双圆溜溜的灵动的双眼的,那双眼睛和自己的母亲有八分相似,里面盛着丝丝缕缕对自己的爱意。 而今日,被罗凌云这一揪领子、一推搡,他竟然回忆起这么多封尘的记忆。 十岁的他不愿意想到以前柔情的日子,他必须保持对叶婉的恨意,才能让自己没那么痛苦。 而现在过去六年了,他好像养成了一种习惯,就是要恶劣的对待叶婉。 可是今日,这回忆,又想他想到:若是母亲还在,知道了自己这样对她疼爱的婉儿,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也露出这么让人心碎的目光。 他的脑海里天人交战。他不断说服自己,母亲,就是为了护着叶婉而死呀,她叶婉欠我的! 忽的,严羽又陡然生出几分勇气,告诉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时间像个圆圈,裹挟着苏、叶两家的几人进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因果循环。 “走吧,我送你回府。”罗凌云敏锐的察觉了严羽情绪上的起伏变化,及时挡在两人之间,截住了叶婉的目光,果断地说。 “带你家小姐下楼。”罗凌云冲着明月命令道。 他气势太足,明月吓得胡乱的点头,又因为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好...好...” 说完,她感激的冲罗家三公子行了个礼,又去请自家小姐出包厢。 她觉得罗家三公子根本不是别人口中不着调的形象,反倒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呀。 为了自家小姐挺身而出的那一刻——虽然她也被吓到了——他仿佛菩萨附身,满身功德。 唯一的遗憾是罗三公子没能趁机揍严公子一顿,或者扇烂高公子的嘴也很好呀。小丫头心里暗戳戳的想。 叶婉承他的情,冲屋里其余三个公子哥微微屈膝做礼,缓缓退出了包厢。 罗凌云也随她离开了,严羽不敢去拦。 ilwxs.com 出了清倌楼,叶婉朝着停在小巷里的叶家马车走去。 罗凌云跟在身后,雄赳赳气昂昂,活像是叶小姐雇来的打手。 小巷里。 叶婉转过身来,郑重地对着罗凌云行了一礼,再次和罗凌云道谢: “罗公子,我知道你今日是为我出头,多谢。” 罗凌云忙抬手去扶,又在快要接触到叶婉的纤纤玉手前抽回,生怕唐突了她。 这会儿细细看叶婉的精致眉眼,越看越觉得美。自己不由得跟着弯了唇角,又大方的回道: “叶小姐和我不必多礼,我欠你人情,这都是我该做的。” 叶婉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罕见的冲外人露出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才有的天真烂漫和娇憨。 “当年的事,你不是让我保密吗,怎的总是自己提起?” 罗凌云听罢,收起来笑,颇为认真的给叶婉解释: “我是......看不得你受欺负。” 明月:“!” 墨三:“......” 叶婉也是一惊。 她不敢接这句话,甚至不自在的往后挪了一步,罗凌云又说下去: “他要是再欺负你,你便让人来玉楼东寻我,那是我娘给我的私产,我多半时间会在那里。” 见他仿佛不知道自己所说多么不合规矩,叶婉自己辨认了一下罗凌云的神情,确实是没有半分坏心思,看在他对待自己真诚,叶婉这才弱弱的应下了:“好。” 罗凌云顿时喜笑颜开,桃花眼眸笑眯起来,嘴角也快咧到耳朵根儿了,跟一只偷了只鸡吃的狐狸似的,浑身散发出愉悦的气息。 墨三觉得自家主子这点心思有点太明显,简直没眼看。 但叶姑娘好归好,还有婚约在身上呀! 唉,难办。 * 此时清倌楼的包厢里,严羽正一脸颓相坐着,高嵩也失了之前的刻薄嘴脸,丧眉耷眼的叹气。 紫菱尿遁后,宋木子再次开口好言相劝: “阿羽,叶婉向来对你百依百顺,你们不日就要成亲,不要再生事端了。” 严羽嘴巴抿得紧紧的,倔强的不肯接话。 宋木子只好再转头去劝告高嵩: “高兄,你也是,叶婉是看在阿羽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但你怎可为个清倌诋毁丞相之女,万一她回家与叶丞相哭诉,叶丞相参你爹一本,你爹不得扒了你的皮。” 高嵩心中本就不畅快,此刻又听到宋木子如此啰嗦地教训自己,不禁下意识地争辩道: “怎么可能呢?那叶丞相早已续弦,又有了嫡子,对其宠爱有加。他哪里还会顾及叶婉的颜面啊。” “你……”宋木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便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严羽突然抬起了头,心中充满了疑惑:叶丞相竟然不管叶婉?这绝不可能。 在他的记忆中,叶伯伯可是非常疼爱叶婉的,一定是高嵩在胡言乱语! 然而,这句话终究没有从他口中说出。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三人心事重重,再也无心逗留,纷纷起身离去。 第9章 叶府的往事 叶婉回到府中,明月将将伺候她拆了头饰,就有继母院子里头的小丫鬟前来翠竹苑传话。 “大小姐,夫人有请。邀您一同用晚膳。”小丫头恭恭敬敬的站在叶婉的闺房外的院子里等。 叶清风早已娶了续弦,这小丫头口中的夫人,说的不再是自己的母亲苏锦,而是叶清风的继室秦舒。 “我这就去,你先去回话吧。”叶婉打发了她。 叶婉对着镜子看自己那张娇俏可人的脸,隐约能看出昔日母亲的风采。 “明月,你让珠玉给我换套衣衫,我们再去倚虹院。”叶婉很平静的说。 珠玉是叶婉的两个贴身丫头之一。 和明月一样,她这名字也是叶婉起的,是夜里星子的意思。 珠玉手脚麻利的找到一身湖蓝色的纱裙,伺候着她换了这件更为轻薄舒适的衣裙,又挽了个松松的发髻。 收拾妥当后,两个小丫头一同跟着叶婉,往秦舒所住的倚虹院走去。 * 秦舒是在叶婉十岁那年嫁入叶府的。 这一年,也是叶婉失去母亲的时间。 就在苏锦去世仅仅六个月后,叶清风便迫不及待地将昔日的青梅竹马秦舒迎娶进府。 甚至第二年,叶清风与秦舒就喜获一子,取名叶砾。 由于叶砾是叶清风的第一个嫡子,自然对他疼爱有加。 最初,失去母亲后的叶婉整日沉浸在悲痛之中,夜夜被噩梦困扰。 于是,她不敢睡的夜里,总会挥退众人,独自到母亲为她种下的竹林、修葺的池塘边望月。 随后,她跟随苏晓云姨母前往寺庙上香祈福时,又遭遇贼人袭击,亲眼目睹姨母被杀,这使得年幼的她多次陷入恍惚和惊厥状态,夜晚难以入眠。 这更让她内敛己心。 母亲留下的郭嬷嬷白日寸步不离的陪伴在她身边,因过度操劳而显得苍老了许多。 她的贴身丫头们也竭尽全力想办法安慰她、舒缓她的心情。 其中一个丫头明月,性格活泼开朗,每天都绞尽脑汁地给叶婉讲述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生怕她独自一人会憋闷出病来; 另一个丫头珠玉,相对沉默寡言一些,但干活利落,眼中有活,总是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小姐,让她能够舒适地养病。 叶父娶亲那天,特意安排了人守住了翠竹苑。 他没有让人唤叶婉来参加,怕她心里受不住,病的更重。 可是那一天,锣鼓喧天,红绸挂遍叶府,小小的叶婉在院里听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看到了,那前来恭贺的熙攘人群真热闹呀,衬得小小的她像个外人。 她才从失去亲人的山呼海啸般庞大的伤痛攻击中缓过了神,就又得知父亲再娶的消息,这府里刺耳的恭贺声,汇成了一波魔音,又给了她蓄力一击。 十岁的叶婉在那天,独自坐在床榻上,心里头满满的不解。 父亲不爱母亲了吗? 那些年父母之间腻人的情与爱都是假的吗? 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错?惹得父亲转而厌弃了母亲? 她想不通啊。 “爹爹怎么能这样……”叶婉喃喃自语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流下来。 她想起了曾经和母亲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那些温暖的回忆如今却如同刀子一般刺痛着她的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了,为什么父亲会这么快就忘记了母亲,她觉得自己没有家了。 叶婉感到孤独和无助,她只能默默地坐在床上,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痛苦。 想不通能在母亲灵堂里默默落泪的父亲,为何可以短短半年就能另娶他人,会对着除了母亲外的另一个女人展开笑颜。 还好有母亲留下的郭嬷嬷,日日在她身边劝慰:“婉儿乖,这都不是你的错。” * 终于有一天,父亲让管家安排郭嬷嬷领着身体渐好的她前来拜见继母。 那一天,走在蜿蜒的回廊里,小小的她牵着嬷嬷已有些粗糙的手,胸中涌动着大大的不安与疑惑。 那个女人长得像娘吗? 以后我要喊她娘吗? 她只顾着考虑这些问题,丝毫没有考虑自己能否在有了继母后得到善待。 都是苏锦把她养的太好,被疼爱着长大的孩子心底里有被爱的自信,也被保护在人性中的恶意之外。 进了大厅,叶父端坐在正位,已经是叶丞相的他颇有气势。 郭嬷嬷轻轻推她进去,退至一旁候着。 叶清风见她乖乖巧巧的走来,这才露了笑,忙给她介绍起秦舒来。 “婉儿,快来,这是父亲的继室秦氏,今后,你就喊她母亲吧!” “......”叶婉张了张嘴,喊不出口,又赌气般低着头。 秦舒体量纤纤,利落的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露出满满的心疼和愧疚,轻轻牵过她的小手,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讨好的说: “可怜的婉儿,以后我来疼你。” 叶清风看着秦舒对叶婉的态度,颇为满意,下意识的宽慰叶婉: “婉儿你听,你母亲说她会待你好的。” 母亲,母亲......父亲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告诉她,她又有母亲了。 叶婉听了这话,觉得心头难受,像是父亲今日不是为了向她介绍秦氏,而是逼她咽下她最厌恶的芫荽一般。 这一句句维护秦舒的话,让她觉得仿佛真的有芫荽绿色的汁液顺着喉管被灌下。 她直接干呕起来。 第10章 叶砾这小子 叶婉莲步轻移,两个小丫头随了主子,也是仪态优雅。 一行三人走到了继母所在的院子前。 在倚虹院的门口站定,守院小丫头向她行礼后,忙向里面通报。不一会儿,秦舒的贴身丫头松芝便脚步匆匆而来,满脸堆笑的迎大小姐往主屋去。 长廊曲折,宛若彩虹侧卧,这便是院名的由来。 “大小姐,砾哥儿也在,听到您要来,高兴着呢。”松芝边引路边语气恭敬地说。 “是吗,我也好久没见砾哥儿了。”叶婉说着,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砾哥儿比她小10岁,今年六岁,正是可爱的年纪。 “姐姐!姐姐!”一个胖乎乎的垂髫小儿从主屋里那头的方向冲过来,兴奋地往叶婉怀里扑。 “哎哟,小主子,慢点儿呀。”一个老嬷嬷在他后面追。 话刚落,他就把叶婉撞了个满怀。 “啊!”叶婉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明月和珠玉忙在身后一左一右的抵住自家小姐,叶婉这才没摔倒。 小胖子吓得赶紧来扶人,紧张的开口: “姐姐,对不起,我吃的太胖了。” 这人便是秦舒的儿子——叶砾,他急着见姐姐,一时激动,冲过来又刹不住,差点把叶婉撞到地上去,手忙脚乱的道歉。 叶婉被丫头扶着站好,看着眼前吃的圆墩墩的砾哥儿,正一脸懊恼,用帕子捂着嘴笑出了声。 她和砾哥儿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是从小看着他长大,小胖子也喜欢粘着她,两个人关系很好。 她打量着砾哥儿身上那件崭新的靛蓝色褂子,已经有些紧绷的迹象,轻轻掐了一把砾哥儿的小脸,笑着说: “砾哥儿,你再半夜偷偷去厨房偷些肉吃,下次见你,我定分不清你和小猪了呢。” 叶砾被姐姐说起去厨房偷吃的糗事,满脸涨红,口中狡辩着: “姐姐,你哪会分不清呀,我可是香香的。” 说罢便去拉叶婉的手,拽着她往主屋里去。 两人先进了屋,几个嬷嬷丫头跟在后头。 “娘!姐姐来了!”叶砾扯着嗓子喊。 “婉儿来了,快来母亲身边坐。”秦舒坐在主位之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喜悦和关怀,殷切的说。 当着叶砾的面,她惯来温和。 “是,母亲。”叶婉顺从的在秦舒身旁缓缓坐下,乖顺的低着头。 秦舒轻咳一声,语气轻柔的说:“婉儿,这次叫你来,是提前与你通个气。” 她和叶婉说话,脸上始终会带着一丝笑容。 “你与严家公子羽哥儿的婚约乃是你母亲生前定下的,如今你们都过了十六,也到了该履行的时候了。” 叶婉抬了抬头,做出一副害羞的表情,轻轻扫了一眼秦氏的表情,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秦舒见叶婉只是面露羞赧,迟迟不接话,笑意稍稍淡了些。 “婉儿,严羽是严家嫡子,您父亲也很看好他,你们俩又自小一起长大,是天大的缘分,不如早些操办,你说呢?” 叶婉哎呀了一声,嗔怪的打断道:“母亲,怎好和我说这个,羞死人了。” 她还是不正面回应秦舒的问话。 什么履行婚约,还有什么早点操办的话,都不是她一个待嫁吧的姑娘家该张嘴谈论的。 若是她说好,早些操办吧,那就成了她恨嫁。 若是她说不好,这又成了违背生母的心意,不孝了。 婚事还没操办,外人不知道原因,但涉事两家谁心里不清楚呢? 无非是因为严羽心里有根刺,对生母离世这事恨意难消。 他父亲严川又拗不过自小丧母的嫡子,所以严家才故意拖着,迟迟不提婚期。 这婚事要举行,明明该作为男方的严府出面,让严家现任主母前来和秦氏商议,怎么都轮不到她一个小女子自己定下自己的婚期。 父亲这次授意秦氏来劝自己这些话,无非是想让自己扔了脸面,找上门去逼严羽早早娶她罢了。 只要严羽点了头,严府定会上门商议后面的流程,叶清风在朝中的地位也会更稳固。 父亲呀...... 叶婉索性披着害羞的模样和继母打太极。 这时候,小胖子砾哥儿凑到姐姐身边,给她手里塞了一块桃花酥,挤眉弄眼的让她吃。 他人虽然小小的,但也看出姐姐不想谈这个话题了。 可秦舒这次叫她来,就是为了和她把这事儿给敲定,又开口说: “你也知道,你父亲在朝中不容易,严家颇受罗大将军关照,这门亲事早早履行,对我们叶家只有好处。” 秦舒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叶婉沉默不语,她的心中无比平静。 若是父亲想让她早早出嫁,那就自己和她直说,难道自己会不从? 但让秦氏来拐弯抹角的逼着她主动担下这个名,她反而倔强起来。 况且,她的父亲,时时关注坊间动态,怎会不知道外人传的关于她和严羽的闲话。 都说严羽早已不再倾心于叶婉,喜欢上了尚书府家的三小姐——李柔儿。 又因为李柔儿素来和叶婉不对付,这才变着法儿的磋磨她,还想逼叶家先提退亲。 秦舒拍了拍叶婉的手说道:“你要是没意见,我就和你父亲提前准备,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说完,也不管叶婉作何反应,就直接让人传晚膳。 不同意?叶婉只要没说出口,那她就当是叶婉同意了。 秦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圆桌上,三人面前摆着六道精致菜肴: 松鼠鳜鱼 龙井虾仁 炙烤羊肉 松茸翠果 千丝豆腐羹 酒酿甜汤 秦舒亲自将红润油亮的松鼠鳜鱼胸脯上的肉夹起,送到砾哥儿的碗里。 砾哥儿乐的嗷嗷叫,忙放进嘴里,还没吞咽完,就喜悦的含糊说道: “好吃好吃,我最喜欢吃松鼠鳜鱼了。” 边说还想用筷子,夹上一块送到姐姐碗中。 叶婉目光柔柔,嘴角弯弯,轻轻地摇了摇头,温柔地劝道:“你快留着自己吃吧。” 秦舒见此,又细心地换了一把汤匙,盛了一勺龙井虾仁送到叶婉的碟中。 微笑着说:“婉儿尝尝这个,我记得你喜欢吃些海鲜。” 她知道叶婉喜欢吃海鲜,而且刚刚已经完成了夫君交代的事情,所以她很愿意继续做个好人。 叶婉礼貌地向秦舒道谢后,开始品尝起那勺龙井虾仁来。 味道不错,吃得出是张叔的手艺。 而一旁的小胖子则不断地在她们之间插话打趣,使得整个饭局充满了欢声笑语,一派和睦融洽的氛围。 第11章 月下的两人 用过晚膳后,叶婉缓缓站起身来,向秦舒行礼告退。 明月和珠玉紧紧跟随着小姐回到翠竹苑。 回院后,她们俩忙碌地帮助小姐沐浴、擦拭香露、熏发。 待叶婉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贴身中衣,轻盈地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窗外,明亮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宛如银辉般闪耀。 她唤来了两个丫头,并吩咐她们带领主院中的其他仆人一起回去休息,明日清晨再来侍奉,不要前来打扰。 今晚,她决定独自一人前往竹林旁的小池塘边赏月,对着月亮说说话。 明月和珠玉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抹了然——小姐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每每思念亡母或姨母,都要自己一个人待一待。 十岁丧母后,她就经常这样。 于是两个丫头遵命离去。 叶婉静静地坐在窗前,凝视着那轮高悬天际的明月,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思念之情。 等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叶婉这才推开房门,脚步轻轻地往外走。 月色如水洒落在地上,映照着她的身影。她微微抬头,望向远方,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她穿过小径,来到竹林前。 这片竹林高大而茂密,翠绿的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好似相熟的老友在欢迎她。 她走进竹林,感受着夜间微凉的空气和宁静的氛围,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 继续向前走,她来到了林边的池塘。 池塘不大,月光下只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片片被撕碎般的光亮,将整个池塘装点得如梦如幻。 若是白日里,能看到池塘清澈见底,水中游动着五颜六色的锦鲤。 这些锦鲤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宠物,它们陪伴着她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 她静静地站在池塘边,她想起了小时候在这里玩耍的情景,那时的她总是快乐无忧,拉着母亲来看锦鲤们嬉戏。 甚至,严羽也会被她邀进内院,俩人头抵着头一起趴在池子边,往里面探身,伸着小手要去捞那游动的鱼儿。 她还记得,每每这样,都能把一旁的郭嬷嬷吓得够呛。 她嘴角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来,彼时,她和严羽都天真可爱,爱她的护她的人也都还在。 如今,她已经长大,经历了许多人生的起伏。 除了母亲之外,郭嬷嬷前两年也因病去世了。 但每当来到这里,看到这片竹林和池塘时,她心中的那份纯真和温暖依然如初。 她轻轻地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池水,感受着清凉的触感。 在这寂静的夜晚,她与竹林和池塘为伴,对着月亮倾诉着内心深处的情感。 她告诉它们自己的思念,也将今日继母逼她尽快和严羽结亲的事儿从心里吐出来。 每次她用这种方式来诉苦。说完,心就变轻了。 “母亲,若你还在,就好了。” 这句话,随着叶婉转身回房,飘散在这片竹林和池塘之中。 ...... 一墙之隔的阴影中,一个男子双手背在身后,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今夜的他,早早就站在了墙根下,静静地等待着。 他默默地听完了少女的倾诉,心中充满了对她的心疼和怜惜。 听着叶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个人才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仿佛要将内心深处的无奈和心疼都释放出来。 男子缓缓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明月。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的半边脸庞上,照亮了他的轮廓。 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 月下两人,墙内的是叶婉。 墙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罗凌云。 第12章 纨绔之名的由来 罗凌云,乃是罗风大将军的三子。 年龄与叶婉相差无几,仅仅大了一岁而已。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面容白净如玉,嘴唇红润似樱桃,牙齿洁白如雪,眉眼之间透露出一种风流倜傥的气质。 单从那张脸来看,恰似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一般艳丽夺目,其美貌甚至超过了京城大多数女子,名声在外。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的母亲——罗夫人,她可是京城少有的娇艳美人儿。 正因为罗凌云长得最像母亲,所以他成为了父亲罗风最为宠爱的孩子。 罗凌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大哥罗峥年长他十岁,二哥罗瑾则年长他八岁。 罗家老大、老二更像父亲,面庞坚毅有棱角,一对眸子目光凌厉。 他们身材高大,气质沉稳,给人一种威严和可靠的感觉。 罗峥和罗瑾都继承了父亲的英俊外表,只是两人的性格却有所不同。 罗峥沉默寡言,但内心深沉;罗瑾则比较开朗活泼,善于与人交往。 两位兄长早早便随着父亲踏上战场,历经无数次生死考验,早已练就了一身过人的武艺和坚韧不拔的意志。 泰元十七年,罗将军听皇命,再次率领大军出征金国。 那时的罗凌云尚在襁褓之中,只有一岁而已。 而就在这一年,罗将军携长子、次子在出征前,因担忧家中年幼的三子和娇妻,毅然向陛下立下了一份悲壮的军令状: “此次出征,誓为陛下攻下金国,不成不回! 但战场刀剑无眼,若我父子三人皆战死沙场,臣请陛下多加关照贱内与小儿罗凌云!” 这份军令状,既是罗将军对家国的忠诚与担当,更是他对家人深沉的爱与眷恋。 好在,尽管战事残酷,多处负伤,罗将军等人终是凯旋归来。 也是那年,皇帝亲封罗风为护国公,且对罗风之子罗凌云的关照自此从未中断。 这罗凌云长大的这十几年里,时不时听说罗凌云犯下什么错,都被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压下了。 * 说起这罗凌云,那可是京城小辈里头的传奇人物。 他从小就开始习武,身手矫健,而且生得一副艳丽的面容,让人过目难忘。 这样的条件使得他成为了众多贵女的梦中人,也是许多贵族子弟追逐和结交的对象。 然而,尽管如此,他却一直被人们称为纨绔子弟。 那么,这到底是为何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行事不着调,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好斗。 当然,这里说的“斗”并不是斗蛐蛐之类的娱乐活动,而是与人打架,他自己美其名曰“切磋”。 而且他这切磋,一开始并不看对方资质,不只是武官之子,连文官之子都没放过。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幼时四处惹事生非。 罗凌云从小便展现出对武学的浓厚兴趣及天赋,三岁时开始习武,勤奋刻苦,坚持不懈。 然而,在六岁那年,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挑战京城十岁以下的所有孩子,甚至连文官家的孩子都不放过。 于是,纨绔之名就由此传开了...... 第13章 第一个倒霉蛋 以六岁之身,挑战十岁以下儿童。 这个大胆的想法一冒出头,罗凌云就立刻付诸于行动。 而第一个被他约战的便是李尚书府的小公子李轩,当然,也可以说是第一个倒霉蛋。 那天,六岁的李轩和刚刚五岁的妹妹李柔儿借口午睡,好不容易才成功地将身边的小厮和丫头支走。 两人拿着足够的银子,悄悄地从府里的狗洞爬出来。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兄妹俩低声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先去玉楼东品尝美味的荷花鸡,然后再去张记糕点铺子购买可口的豌豆糕。 最后,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他们俩跑出了府,赶快再爬狗洞溜回去装睡。 当然不是尚书府买不起这些东西,只是这兄妹俩实在不想午睡,又特别嘴馋。 计划的倒是不错。 当他们刚刚到达玉楼东,点好荷花鸡,等待上菜的时候,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们的自然是罗凌云。 他那时正在楼上包厢窗边,是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玉楼东的大门。 正愁没有可以切磋的对手,李轩就送上门来了。 他匆匆忙忙从酒楼上面跑下来,冲着李轩打招呼: “来了?” 李轩本来就是偷偷出府,心里头虚得很,被罗凌云这中气十足的问好吓了一跳。 两人在宫里头的宴会上见过彼此,于是李轩莫名其妙的顺着罗凌云的话道: “啊?啊...来了。” 罗凌云兴冲冲的问店小二:“他要的菜是不是还要等上一会儿?” 小二称是。 罗凌云一把拽着李轩就到了酒楼后院,嘴里热情的招呼着: “菜还没来,我们俩正好可以切磋一番。无论输赢,这顿我都请你了。” 说的倒是豪气。 李轩被拽到了院子里还懵懵的,李柔儿在后面倒腾着小短腿跟着一路小跑,嘴里软软的喊着: “哥哥,哥哥,等等......” “切磋?是要在这儿写诗吗?” 李尚书是文官,他的嫡子自然也是从文,这会儿还以为罗凌云要和自己比比谁写诗写的好呢? “不是那种切磋,哎呀,来来,你朝我打过来,我们切磋拳脚。”罗凌云把袖子一卷,一脸的兴奋,已经迫不及待等着李轩攻过来了。 李轩站着不动,不是不敢,也不是害怕。 他是没学过武,根本不会。 “我不会......”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哎呀,怎么不会,打我你还不会吗?快快出手!”罗凌云等急了。 但是李轩还是没动。 李柔儿瞪着眼睛往后退了几步,她倒是听明白了,罗凌云要和自家哥哥打架。 罗凌云等的不耐烦了,于是决定自己先出击。 他迅速朝着李轩冲去,嘴里提前预告着自己的动作: “李轩!我要来打你了!” 一拳击中李轩的左臂。 “啊......” 李轩发出一声惨叫,被罗凌云一拳打歪了身子,晃了几晃倒在地上。 “李轩,你快来打我呀!我们来切磋!” 罗凌云硬是把李轩从地上又拽了起来,自己又退了回去。 李轩眼冒金星,看出今天这罗三公子是着了魔,非要自己学着打人。自己不干,他就打自己。 于是,悲愤的握紧了拳头,也学着刚刚罗凌云的样子向他“咚咚咚”的冲过去,一拳挥出。 可他罗凌云是谁,看到李轩出手,眼睛一亮!迅速的后撤一步躲避。 他一躲,李轩由于惯性直接往他身后的树上撞去,一时刹不住脚,直接栽在了树下。 罗凌云都呆住了,这......我这身法,这么厉害的吗? 李柔儿看哥哥倒在地上半天没动,吓得哇哇大哭,冲过去晃着眼前发黑的李轩。 “哥哥,你醒醒呀,荷花鸡快好了......哇哇哇.......我们不是来吃鸡的吗?哇哇哇......” 李轩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撑着树干站起来,但是额头上已然是一个大包,手掌也被划破了,他看着自己流血的皮肤,他心里气愤不已。 可这罗凌云没一点眼力劲儿,还没有忘记“挑衅”。 “你输了。” 他甩了甩头发,学着画本子里的大侠,双手缓缓地背在身后,故作高冷的斜睨着李轩说。 一边演,一边在心里得意:我可真是一代高手呀。 这嘚瑟的模样可把李轩气到了,恨得咬了咬牙,胸中怒火燃烧。 怎么办,真的想打人了。 “哥哥,你的额头......”李柔儿惊恐地说,“肿的好大......” 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天他也要罗凌云付出代价。 于是,李轩再次握起拳头,勇敢的朝罗凌云冲去,两人开始肉搏起来。 罗凌云没做防备,被李轩撞到身上,真的挨了他的一拳,呲牙叫好: “好好好,看来你不服,我们继续切磋!” ......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李柔儿吓得坐在树下,边哭边大声喊道。 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然而,她的呼喊并没有阻止这场激烈的争斗。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只差一场大雨就能让整个世界变得阴沉起来。 就在这时,李轩终于忍不住被揍哭了,罗凌云才停下手中的拳头,结束了这场打斗。 这下,李轩可不仅仅是额头像个寿星公那么简单了。 他的嘴角破裂,鲜血从中流出,染红了他的嘴唇。 嘴里还含着血水,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他的脸颊也因为挨打而红肿起来,看起来十分狼狈。至于他身上衣服盖住的地方,那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也是伤痕累累。 罗凌云也不好受,心中暗自嘀咕道:“这李轩,打不过便认输呗,怎么还学兔子咬人呢?我的耳朵都快被他咬掉了。” 原来,罗凌云的耳朵也受到了李轩的攻击,被李轩死死咬住不松开。 哦,那李轩口中的血水,大抵也有罗凌云的一半吧。 等李柔儿搀扶着李轩回到酒楼大厅时,荷花鸡已经上桌了。 然而,兄妹俩此刻根本没有心情享受美食,他们直接气呼呼地离开了酒楼。 店小二也不敢阻拦,毕竟,他家小主子可是说了要请客的。 第14章 谁人敢欺我尚书府嫡子 李轩拉着妹妹的手,强忍着身上的伤痛,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玉楼东。 他心里只想着尽快赶到附近的医馆,让自己得到医治。 一路上,人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他们看着这对可怜的兄妹俩,一个伤痕累累,一瘸一拐;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眼泡都肿了,不禁发出啧啧的叹息声。 有人甚至停下脚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但李轩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终于到了医馆门口,李柔儿急忙从怀里取出准备吃鸡的银子交给药童,并请来了白胡子大夫。 白胡子大夫仔细地检查了李轩的伤势,然后开始为他清理伤口、涂抹药膏。 然而,尽管其他地方的伤口可以用衣物掩盖,但李轩额头上那硕大的包却无法隐藏。这个大包实在太显眼了,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李轩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他知道,如果被别人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今天偷偷跑出来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于是,李轩果断地带妹妹回府去了——继续钻狗洞。 李柔儿一路哭哭啼啼的,一直到进了李府的地盘才止住哭声。 兄妹俩兵分两路回各自院子和房间。 李柔儿一路躲着人,好不容易进了屋里,又蹑手蹑脚的躺回了床上,这才捂住被子伤心起来。 她的贴身丫头果儿已经回了院子,被小姐支开后回来,竟然发现小姐不见踪影了! 她也不敢声张,刚才自己一个人在府里面到处找,还好这会儿一回院里就见小姐已经在屋里了,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才落了地。 小丫头在门外,听见小姐在屋里头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怕是要吩咐自己,忙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进去,挪到床边凑身去听: “荷花鸡......” “绿豆糕......” 然后又是一阵细密的哭声...... 哦,是小姐想吃这些了,小丫头心想,那待会儿就告诉夫人。 床上,哭了不一会儿的李柔儿,放松了神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书轩院。 李轩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脑袋,只管低着个头一瘸一拐的往里走。 尽管腿脚不便,也尽量快的挪动着步子......没成想,准备拐进院子时,竟然直接撞到一个人身上。 受伤的额头再次被重创,疼的他直接惨叫: “哎哟,痛死我了!” 抚着额头叫完,才瞪着愤怒的眼睛去看,是谁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啊? 怎么是父亲! 那从书轩院里头出来的正是李尚书。 这也是赶巧了,李尚书今日午间无事,突发奇想来找儿子考考近日学问,独自一人来了书轩院。 结果发现轩儿并不在里头,伺候的小厮们也不在里头。他这才脚步匆匆的从院中出来,准备去书房找人。 结果两人就这样撞上了。 父子俩一对眼神,看清对方的模样,都是满脸骇然。 “爹,我......” “轩儿,你......” 李轩看着父亲,心里直打鼓。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额头鼓得老高,手上缠着绷带,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衣服也脏兮兮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解释自己的情况,只能快速低头,不敢再看父亲的眼睛。 而李尚书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儿子。 他没想到儿子会变成这样,这是被人揍了? 他心里又惊又怒,立刻问道:“轩儿,你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和愤怒。 李轩听到父亲的话,心里更加紧张了。 他回想今日带着妹妹偷偷钻狗洞出府,还莫名其妙和罗家老三打了一架,这件事万万不能让父亲知道真相。 于是,他连忙编造了一个借口,说道:“爹,没事的,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掩盖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李尚书并不相信儿子的话,怎么摔能把头摔出两个大的效果? 他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但他知道儿子一向乖巧听话,今天为何如此反常。 他决定亲自去查清楚这件事,于是对儿子说:“轩儿,你先回房间休息吧,等会儿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 * 李轩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小小的人儿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这次肯定瞒不过去了,父亲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冲动行为,怎么就非要今日去钻狗洞出门呢? 那荷花鸡就那么好吃?唉,口腹之欲害死人呀。 不然,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了罗凌云这个混球,非逼着自己打架。 现在好了,不仅自己受了伤,还惹得父亲生气。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默默地回到房间,等待着父亲的到来。 那头,李尚书气呼呼的传来伺候李轩的小厮查问,又安排管家去查,今天小公子去了哪儿,见了谁!他倒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这种样子。 等管家前来回话的空档,李轩的小厮狼毫已经把话都吐干净了。 “老爷,公子说要午睡,让奴才趁着空儿去文曲阁给他买宣纸了。” 李尚书是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听不懂李轩的言外之意呢? 李轩这明显是把小厮支开啊。 平时都是府中的人负责采购,哪用得着李轩的小厮狼毫出去买东西呢? 于是,他摆摆手,示意狼毫退下,然后等待着管家回来禀报情况。 没过多久,管家便将整个府内的下人都询问了一遍后,匆匆赶回来向李尚书汇报。 “老爷,府里都已经问过了,没有人在中午的时候见过小公子。不过……”管家欲言又止,有些犹豫。 “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李尚书不耐烦地催促道,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 “在我们府上的小花园墙边,发现了一个狗洞,那个洞口的大小,小公子应该能够钻得过去……”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李尚书顿时明白过来,自己的儿子今天从狗洞里爬出去了!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作为尚书府嫡子,居然会选择钻狗洞溜出去玩儿,还被人揍了,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他愤怒地喊道:“来人,立刻到外面去调查!我要知道是谁家的混球竟敢在外面欺负了我的儿子!” 他瞪着管家,眼中闪烁着怒火。管家连忙点头称是,然后转身离去,准备按照主人的吩咐行事。 李尚书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依然阴沉沉的。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看到的情景——儿子那颗硕大的额头,上面布满了淤青和灰尘。 他越想越生气,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丢尽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愤怒,但心中的怒火仍然难以平息。 第15章 护国公府?算了我忍 其实,李轩和罗凌云打架这事儿,查起来倒也挺快。 毕竟,罗凌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捂住这件事,因为这可是他的战绩啊! 他让人为自己的耳朵上好药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大街上,四处炫耀道: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我向尚书府的李轩发起了挑战,结果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你们听说了吗?……” “你们听说了吗?……” 就这样,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尤其是在一群孩子们中间。 而传话的孩子们可就各显神通了,每个人都添油加醋的,生怕把切磋的场面说的不够精彩。 传到后头,甭管大家是否认识李轩这个人,反正都知道他今天被罗凌云狠狠地揍了一顿,更有那传的邪乎的,说那李轩都快打死了。 当李尚书从仆人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时,气得手直发抖,不禁破口大骂: “什么!这护国公府真是欺人太甚,竟然纵容他们家的幼子如此‘行凶’!” 他脸上青筋暴起,额头的血管直突突,仿佛要炸裂一般。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睛里闪烁着怒火,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接着,他立刻把李轩叫过来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 李轩看瞒不住了,这才老老实实地讲述了经过。 等李尚书了解完,心里头已经确认轩儿是被罗凌云强行拽进酒楼后院殴打的,他可不承认是两人切磋武艺,自家儿子自幼习文,哪里会跟人动手。 因此,他更是愤怒得大喊:“岂有此理!有辱斯文!” 他的声音难得如此声嘶力竭,整个府邸树上的鸟儿都吓飞了。 但是李尚书毕竟官居三品,不是那冲动的性格。 他转念一想,罗大将军可是护国公啊,这么多年来战功赫赫,深受皇帝信任和宠爱。 虽然自己家虽然也算有权有势,但跟护国公府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再回想一下刚才仆人的话,罗凌云的耳朵确实是血乎淋拉的样子。想到这里,他只能生生忍住了为儿子讨公道的心思。 但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欺负成这样,心里肯定不好受。加上他觉得这就是护国公府对尚书府的挑衅,心绪难平。 于是他语气沉重地嘱咐李轩:“轩儿,记住了,下次再有这事,你还要狠狠地咬他的耳朵!” 李轩下意识的地点头,但实际上被父亲这种“叮嘱”给听懵了。 * 护国公府内,罗夫人一脸心疼地扶着罗凌云走进屋子。 “娘,我不用您扶。”罗凌云的两条腿好着呢。 但是他拗不过母亲,只得顺着母亲的意思被小心翼翼地按坐在椅子上。然后罗夫人又让贴身丫鬟赶紧去取来家中常备的上好外伤药。 \"娘,您先听我说。您可不知道啊,今天我跟李轩比了武,你猜猜,谁赢了?\" 罗凌云满脸兴奋,手舞足蹈地向母亲诉说。 罗夫人有什么听不出来的,能让这小子这么兴奋,那肯定是他比武赢了呗。 “娘,我赢了!”罗凌云忍不住分享着胜利的喜悦。 \"比武就比武,怎么连耳朵都让人给咬了呢?\" 罗夫人一边笑着,一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药膏,关切地凑到儿子面前,准备给他受伤的耳朵上药。 当药膏接触到伤口时,一阵刺痛袭来,罗凌云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 \"他打不过我,被我压在地上起不来,着急了就咬我耳朵。\" 罗凌云委屈地哼哼唧唧,嘴里嘟囔着。 然而,他的语气很快又变得得意洋洋:\"但是娘,赢得是我!我是不是很厉害?\" 罗夫人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同:\"厉害厉害,我们家云儿最厉害了。\" 说完,她轻轻地抚摸着小儿子的头,眼中满是骄傲和自豪。 上完药后,罗夫人静静地看着小儿子,小儿子已经自己去抓放在桌子上的茶点了,看样子这是累到了。 尽管罗凌云此举不够守礼,但罗夫人却并未怪罪,眼神中还流露出无尽的温柔与爱意。 他们武将家里,只要让孩子学了武,小伤小痛是常事,比武切磋也是正常。 因此,罗夫人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今天儿子说他和谁家小子大战了一场,所以,也没有意识到罗凌云是把尚书府的嫡子给揍了。 罗风的书房里。 罗大将军听贴身侍卫墨零讲了大街上听来的新鲜事儿。今天他家罗老三殴打李轩这事儿。 别看外头说的是切磋比武,但罗风是谁,才听了故事开头就顿感不妙,自家小儿比武就比武,怎么竟挑了个文官家的对练? 真是昏了头,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唉,他真是不知道文官那张嘴的厉害。 于是,他匆匆听完删减版的事情经过,就立马派人留意尚书府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人上门告状。 结果一两日都过去了,尚书府都静悄悄。 那李轩的父亲李尚书和他朝堂上多有对话,私下也碰见了一回,也没有提过此事,他这才放下心来。 第16章 前有寿星公,后有乌眼鸡 话说这六岁的罗凌云自从首战告捷之后啊,就对挑战十岁以下的京城儿童更有兴趣了! 不过呢,他摸着自己耳朵上脆弱的伤口,心里暗暗明白,以后这文官家的孩子还是不要招惹得好,打得不尽兴不说,居然还敢咬他耳朵! 所以呢,这次他要挑个武将家的孩子来比划比划,毕竟自幼习武的孩子们,不说武功如何,起码皮糙肉厚——抗揍嘛。 可问题来了,从哪儿挑合适的切磋对手呢? 罗凌云的脑袋微微一动,便找到了答案,那就是——从大街上找! 看看谁家的哪位公子是倒霉蛋儿,被罗凌云给盯上呗。 这不,第二场挑战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宗家嫡子宗寒星白日里刚刚练完了武,正呼朋引伴的准备去东街上看杂耍。 正巧练武场到东街,要路过罗凌云所在的玉楼东前,然后,他的身影就直直地撞进了罗凌云的眼睛里。 说起来这也不能全怪罗凌云盯上了他,你瞧瞧宗寒星身后那一串的小跟班们,大概有十来个人。 这么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在街上,实在是太显眼啦!想不注意到都难呐。 今天的切磋对象,就是他了!罗凌云看到宗寒星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 罗凌云心里头燃起了切磋的欲望,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宗寒星一决高下。 他将头探出窗外去,对着下面大喊道: “嗨!宗寒星!宗寒星!” 声音之大,引得楼下一群人纷纷驻足。 宗寒星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罗凌云。 此刻的罗凌云满脸兴奋与急切,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他身后的一串人也纷纷开口说道: “宗少爷,好像是在喊您呢。” “你们看,那喊人的不是罗家三公子吗?” “这罗家三公子究竟要干什么呀?” ……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然而,宗寒星并没有回应他们的议论,只是静静地抬头看着罗凌云。 只见那罗凌云见宗寒星已经被自己叫住,迅速从二楼窗口处缩回头,然后消失在了大街上一行人的视线中。 玉楼东里,罗凌云正快速地推开包厢门,三步并作两步的从楼上“噔噔噔”跑下来,稍稍带喘地来到了宗寒星的面前——他身体好的像头小牛犊,显然不是跑楼梯累的,更多的是见到宗寒星的兴奋与激动。 宗家乃是武将世家,世代皆出将才。 宗寒星的祖父曾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战功卓着,名震天下。 然而,这位英勇的将军最终却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先皇对他的功绩深感敬佩,特地写诗以表达对他的怀念之情。 而宗寒星的父亲宗正则继承了家族的荣耀,成为了现任的禁卫军总督,也是当今天子信任之人。肩负着保卫皇室安全的重任。 而宗正的嫡子宗寒星也没有辜负家族的期望。 他虽然年纪尚小,只有七岁,但他自幼便受到家族的熏陶和培养,三岁起就开始学习武艺。 凭借着天赋和努力,如今的他已经练就了一身不弱的本领,展现出了超出年龄的坚韧与毅力。 而罗凌云和宗寒星两人因着父亲的关系,都是宫宴上的常客,两家也有来往,所以两人算是相识已久。 更别说他们都是武将之后,家中长辈们经常鼓励他们相互交流、互相切磋。 因此,他们虽然不够亲密,但彼此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默契和友谊。 看到罗凌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喜悦,简直和狼看到了肉一样,看的宗寒星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你喊我有何事?” 宗寒星心中挂念着即将开场的杂耍表演,并不想与罗凌云过多纠缠,主动开口询问。 “宗寒星,我爹常常跟我说,你从三岁起就开始练习武艺,如今已经学有所成。 话本子里头说:相逢即是有缘。 我看今日我们相遇就很有缘分嘛!不如我们现在来切磋一下吧!怎么样?\" 罗凌云的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他坚信宗寒星不会拒绝和自己切磋,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定能展开一场激烈的较量。 “今日我没空。”总寒星语气冷冰冰的。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精彩的表演远比一场比武更具吸引力。 宗寒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罗凌云的邀请,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抬起脚步向前走去,同时手臂一挥,示意身后的小弟们跟上来。 然而,罗凌云并不甘心就此罢休,他迅速伸出双臂,挡住了宗寒星等人的去路。 \"不行!俗话还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尽快切磋,打完再去忙你的去。\" 罗凌云急切地说道,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情。 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令自己欣赏的\"武家小将\",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走宗寒星。 宗寒星可没有那么多耐心,毕竟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心中惦记着看杂耍的事情。见到罗凌云如此蛮横无理,他不禁心生恼怒,要打架是吧? 他直接挥动一掌,直击向罗凌云的胸口,想要挥退对方。 只见那罗凌云敏捷地向左侧身,巧妙地避开了这一掌,但掌风却波及到了他身后的酒楼小厮,吓得他们连连后退。 紧接着,罗凌云灵活地一个闪身,迅速朝着宗寒星扑去,一来一去之间,他已经扭住了对方的手腕。 罗凌云劲儿大,和宗寒星切磋有点不管不顾。 扭得宗寒星手腕吃痛,只得一个手刀砍向对方,引得罗凌云一个后撤推手 ...... 两个人赤手空拳,但都手脚并用,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这下,可看呆了跟着宗寒星的那帮小子们,他们纷纷往两人打斗的的范围外逃散,脱离了危险后,又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点评起来: “哇!你看这一腿!好厉害啊,要是踢在我身上,我肯定会飞出去!”一个少年惊叹道。 “哇!你看这个翻身!好帅啊,像个猴子一样灵活!”另一个少年羡慕地说。 “哇!你看这一拳!真狠啊,要不是宗少爷反应快,早就被打中了!”还有一个少年紧张地说。 本来,他们还觉得两人打的有来有往,但是几招后,却突觉不妙! “呀!是宗少爷挨了一拳!”人群里发出了惊呼。 “哎呀呀,罗家公子怎么能打脸呢!”有一个少年错愕并惋惜地说,因为那宗家少爷的眼周已经变了颜色,硬朗面庞破了相。 …… 又是一阵缠斗,但是眼见着宗寒星已经渐渐不敌罗凌云。 不一会儿,等罗凌云把宗寒星的双手反剪在身后,硬是靠着力气将人压制在地上后,宗寒星彻底落败。 “我赢了!我又赢了!”罗凌云太高兴了,他恨不得自己内功深厚到声音能传遍整个京城。 听着他的大呼小叫,宗寒星恼的人都麻了,又觉得一肚子都是火气。 一方面是因为此时已经耽搁了去看杂耍的时间,另一方面是,他宗寒星谁不说个武功天赋极高,而现如今竟然打不过比他小一岁的罗老三! 等宗寒星梗着脖子看了看四周,更是心凉了一半,自己不敌罗凌云便罢了,还被自己的小弟们看完了全程,心里只能暗暗感叹:一世英明尽毁于此。 罗凌云还没撒手。 宗寒星只好咬牙切齿地对身上的罗凌云说道:“放开我!” 罗凌云却不理会他,继续压着他说道:“服不服?” 宗寒星当然不会轻易服输,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罗凌云的力气太大,根本无法动弹。最后,他只能无奈地说道:“服了!” 罗凌云还在沾沾自喜。 宗寒星龇牙咧嘴的低吼:“你快从我身上起来!” 罗凌云这才得意洋洋地松开手,站了起来。 宗寒星也站起身来,整个人颇为狼狈,他红着脸整理了一下自己满是褶皱和灰尘的衣服,又胡乱的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心中暗自思忖,今日之“耻”,来日一定要“报仇雪恨”,下回一定要把这罗老三压到地上揍。 这时,罗凌云则在一边又做出那副话本子上的武林大侠的样子,将双手背在身后,斜睨着正被小弟们上前关怀的宗寒星,缓缓地说出那句装模作样的话: “你,输了。” 然后,他一副事了拂身去的姿态,缓缓走回了玉楼东。 啊啊啊啊!他怎么能这么气人! 宗寒星心里发狂,脸面无光。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还开始议论纷纷,说起扎他心窝子的话来。 有人说:“你们看,宗家小少爷被揍得好惨啊!像一只乌眼鸡。” 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真是丢尽了宗家的脸。” 宗寒星听到这些话后,他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他愤怒地瞪了那些人一眼,大声喊道:“闭嘴!不许再说了!” 接着,他怒气冲冲地冲身后的小跟班们说道:“哼!不去看杂耍了。回府!”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现场,留下一群惊讶的公子哥儿和路人。 这事儿呢,也传的快,当然也靠着罗凌云的自我吹嘘,新一轮的“你听说了吗?那宗寒星也是我的手下败将,被我打成了乌眼青......”,这段话,第一时间传播开来。 就这样,宗家小爷的败绩的遍了京城的角落。 * 宗府里。 跟班们已经散了,回府的宗寒星一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一边狠狠地踢着小花园里的石头,心情依然十分糟糕,他身后的小厮都不敢说话。 一回房,他就急匆匆的冲到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脸上的伤痕,当他看到那只能半眯着的一圈儿乌青的眼睛时,气的嘴里直喊: “该死的罗凌云,切磋竟然不讲武德,怎么还打人脸,可恶!” 不得不说,和当时被咬了耳朵的罗凌云发出了同样的难以置信。 那头,总寒星的父亲宗正下了职回了府,管家第一时间就向他汇报了小少爷的遭遇。 当他得知了宗寒星和罗凌云切磋却不敌对方的事情,立刻将他叫到书房。 宗寒星低着个脑袋,又气又恼的走进书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晦气。他不敢抬头面对父亲严厉的目光。 “抬起头来!”宗正语气很严肃,眼神紧紧盯着面前的儿子。 只见宗寒星紧紧咬住下唇,一脸倔强地慢慢抬头,露出了那张受了伤的脸。 那乌眼青偏偏只有一只,使得宗正看到后都愣住了。 宗正看着宗寒星脸上的伤痕,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心想:罗家这小子下手还挺重啊,怪不得星儿一直低着头走进来,就因为这副模样实在太好笑了。 宗正放缓了声音问:“切磋输了,不服吗?” 宗正看着儿子紧握的拳头以及脸上明显写着的不满,心里明白儿子的想法。 “不服是好事,但你要记住,罗家那孩子才六岁,比你还小上一岁,你以后必须更加勤奋地练武。 下次再切磋时,一定要给我狠狠地打回去!” 宗正趁机鼓励儿子,反而觉得这次的失败并不是一件坏事。 “是!父亲。”宗寒星憋着口气回答道。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和罗凌云再比一场的期待。 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小子,竟然敢如此嚣张地挑衅自己,还让自己丢尽了脸面。 宗寒星暗暗发誓,从今天起,每日再多练习一个时辰的功夫,日后,定要让罗凌云知道自己的厉害。 此后,宗寒星将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在了练习宗家拳法上。 他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来练习拳法,每一拳都拼尽全力。 他甚至将那些木桩想象成罗凌云的脸庞,然后狠狠地击打它们,仿佛这样就能消解往日里的尴尬一般。 这种强烈的动力促使他不断进步,他的拳法也越来越精湛。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可恶的罗凌云,宗寒星将他视为自己人生中的劲敌,决心要超越他,让他尝尝被击败的滋味。 这段往事成为了宗寒星成长路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也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斗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17章 稳坐京城纨绔榜首 且说那罗凌云,其切磋之途未曾停歇。 不得不提的是,于这单方面痛击一众孩童之事上,他的自信可谓与日俱增,而武艺亦是更上层楼。 虽说古语有云,遇强方能更强,然因每一个所谓“弱者”皆有各自还击之法门,反倒令他领悟诸多新奇招数。 就在此段时间里,罗凌云之名于十岁之下稚童间声名鹊起——却是恶名昭彰! 每逢挑战之际,他必是将对手打得哭天喊地、叫苦不迭方才罢休,并美名其曰:意在深挖对方武学潜能。 如此一来,众人对他的纨绔记忆愈发刻骨铭心了。 毫无疑问,他那恶名昭彰的名声引发了众多人的愤慨与不满情绪。 毕竟,小孩子之间偶尔有些嬉戏打闹实属平常之事罢了。 然而,如果有人正安安稳稳地行走于道路之上时,冷不丁地遭到他人毫无缘由地拦截住前行之路,紧接着还以“切磋”之名遭受一顿毒打,以至于被打得面目全非、伤痕累累,试问又有何人能够忍气吞声呢? 尤其是对于那些出身于文官家庭的孩子们而言,他们向来生性文质彬彬且身体较为孱弱,如何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折磨与摧残呢? 正因如此,每当这些孩子瞥见罗凌云的身影之际,仿佛老鼠撞见了猫儿一般,立刻惊慌失措地狂奔逃窜开来,唯恐躲避不及。 即便是实在无法逃脱,不幸被罗凌云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眸给牢牢锁定,并被迫与其交谈几句之后,他们亦会瞬间化身为一只只受到极度惊吓的小兔子,惶恐不安至极。 虽然此时此刻的罗凌云,已经不再将挑衅的目标对准文官家的子弟们。 但是当他心里头是很享受那些诚惶诚恐地与自己闲聊交流的孩童们的姿态的。 他表面上装作一副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模样,还是会满脸透露出“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情。 一人趾高气昂,一群人对他唯唯诺诺,无论是谁目睹到此情此景,恐怕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悯之情吧! 因为这分明就是一场赤裸裸的街头霸凌...... 那么对于那些出身于武将家庭的孩子们来说又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当听闻宗寒星之事后,其中不乏心高气傲、不甘示弱之人,竟然“胆敢”直接登门造访,欲与之一较高下。 然而最终结果却无一例外,皆无法逃脱来自罗凌云挑衅带来的“蹂躏”。 要知道这些孩子自小就开始修炼武艺,体魄强健无比。 但即便如此,在罗凌云那惊世骇俗的武学天资面前,仍旧显得力不从心,毫无还手之力。 相较之下,或许他们仅仅只是比文臣家中的子弟略微强上些许罢了——无非是更耐打罢了。 待到尘埃落定之际,这些人无不垂头丧气,灰溜溜地返回家中——只因被打整个人肿了一圈。 当每个人皆顶着一副凄惨可怜的模样,活脱脱一副受尽折磨的惨状,哭天抢地般地向双亲诉苦,将自身遭遇之惨痛一五一十地道出。 浑然忘却当初乃是他们自己主动找上门去要求和罗凌云“切磋较量”的事实。 面对这等情形,诸位武将内心都很无奈,但是自然也有人忿忿不平。 虽说他们向来对罗风将军尊崇有加。可是又有哪位家长心甘情愿看着自家孩儿遭受这般窝囊之气呢? 于是乎,一时间,众多官员们如潮水般涌向皇上,争先恐后地诉说着自家孩子的“冤屈”,恳请皇上务必对罗凌云予以严惩。 最起码,也要让罗川将军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替他们家中的孩儿们出一口恶气。 其中,那位李尚书表现得尤为悲切,涕泪横流间,声嘶力竭地哭诉着自家轩儿如今脑袋还肿胀得如同西瓜一般呢。 那李尚书那张嘴巴简直不要太厉害,完全不提切磋本就有赢有输。 直接将这起事件的严重性完全归咎于罗凌云一个人身上,甚至宣称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破坏了整个京城的治安与秩序。 这说的,好像那罗凌云是个杀人越货的恶徒。 高高在上的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倾听着下方臣子们喋喋不休的诉苦,额头上不禁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心中暗骂道:“真是荒唐至极!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罢了,竟然也能闹到朝堂上来?” 然而,面对这群义愤填膺的大臣们,皇帝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与此同时,站在大殿首位的罗凌云之父罗风,其脸色却是愈发阴沉,仿佛乌云密布,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暗自思忖着:“我传授武艺给他,本意是期望他将来能够驰骋沙场,为国效力。 可谁曾想,他竟会用此功夫去欺凌京城中的那些弱质娃娃们。 虽说比武打赢了的确值得称赞,但如此一来,岂不是逼着人家的父亲找上门找我来讨要说法吗?” 想到此处,罗风只觉得既气恼又羞愧难当。 最终,在皇帝示意的目光中,罗风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 他眼神坚定,声音洪亮地向大家许下诺言,表示一定会给在场的每一个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就在那个夜晚,可怜的罗凌云遭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毒打。 他被打得屁股乌青,惨不忍睹,最后只能乖乖地趴在床上,将硕大的屁股高高撅起。 就这样,罗凌云忍受着身体的剧痛,趴在床上持续了整整小半个月。 每天,他都能听到罗夫人来探望他的时候,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孩子啊,你可别生气啦,我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刘家的那个小家伙现在脸还是肿得跟馒头似的呢。” 或者是:“你就老老实实地趴着吧,那赵家的小公子胳膊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康复呢。”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断传入罗凌云的耳朵里,罗凌云听后自己屁股的痛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养病的煎熬与反思,年仅 6 岁的罗凌云终于恍然大悟:自己这件事确实没做好。 他不禁懊悔万分,心里暗暗责备起自己来——怎么能去找那些年龄比自己小、武功又差得要命的孩子们麻烦呢? 这些家伙不仅实力不济,打不过自己就算了,居然还一个个那么爱告状! 真是一点风骨都没有! 哼哼!看来以后自己一定要寻找更强大的对手来一决高下才行。 瞧瞧,完全理解歪了。 好不容易等到屁股伤势痊愈之后,罗凌云又紧跟着他的娘亲罗夫人,不辞辛劳地逐户登门拜访。 诚恳地向每家和他“切磋”的孩子赔礼道歉,并奉上了诸多礼品,还请大家看在罗大将军的份上多多包涵。 好在众人还算通情达理,看到他们母子俩态度如此恳切,也就纷纷表示不再计较此事了。 至此,这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下来,画上了句号。 然而,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但“纨绔子弟”这个名号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印刻在了罗凌云的身上。 哪怕如今罗凌云已经年过十七,他还稳坐京城纨绔之名榜首呢。 第18章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自从满了六岁之后的整整五年时间里,罗凌云对于习武这件事变得愈发勤奋努力起来。 而他的武术师父也是更换频繁——因为随着不断学习,他的武艺日益精湛高深。 要知道,练武这回事儿啊,那可是最能够磨炼人的心智,小小的罗凌云不仅能吃苦肯吃苦,而且志向远大,也希望能有一日和父亲兄长一样上阵杀敌。 所以,他绝对不是像其他人嘴里说的那种仅仅只是喜欢打斗争抢的纨绔子弟。 罗将军把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头,心里面别提有多高兴多宽慰啦! 所以,他常常会派遣自家的大儿子还有二儿子,让他俩轮番上阵去跟小儿子过招切磋。 只不过,罗峥和罗瑾两个人都特别爱护自己这个三弟,即便罗凌云有言在先,要求他们不要留手,可他们还是舍不得让弟弟受到一点点伤害。 因此每次几人切磋的时候,作为兄长的两人都会故意保留几分力气,以免伤到弟弟。 可是这样一来,聪明伶俐的罗凌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其中的端倪呢? 经过这么几回之后,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发脾气了,只见他气鼓鼓地嘟囔道: “哼,大哥、二哥,我以后再也不要找你们陪我练习啦!” 就这样子,罗凌云干脆直接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在江湖之上声名远扬的高人们身上。 每当听到有关这些高手们的种种传说故事时,他那颗年轻躁动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被激发出一种无比强烈的冲动欲望来,恨不能立刻马上就找到这些人。 然后跟他们好好较量一番,也好验证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外界所传扬的那么厉害无敌。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瞬间罗凌云已然成长到了十一岁。 这个年纪对于常人来说或许还只是个孩子,但对他而言却已算是成人之姿了。 在繁华热闹、车水马龙的京城之中,虽然按照传统习俗要等到年满十六之后方可迎娶新娘成家立室,但实际上像他这样十一二岁便能够独当一面、担当重任之人亦是大有人在。 而这一切都源于多年来罗凌云不断地挑战那些行走于江湖之上的各路豪杰高手,与他们切磋武艺、一决高下。 如此这般频繁地与人交手比试,自然难免会招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正所谓福祸相依,就在此时,那神秘莫测的命运之轮悄然启动,缓缓转动起来…… 而这一次,罗凌云的人生轨迹将与一个名叫叶婉的女子产生交集。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一般,他们之间的故事就此拉开帷幕,一段充满波折与惊喜的旅程即将展开…… * 那一天,罗凌云在白天完成了一天的练武后,决定带着墨三一同上街逛逛,放松一下心情。 出门时,已过傍晚。 墨三是谁? 在罗家,所有以\"墨\"字开头的人都是由罗风将军亲自培养出来的贴身护卫,每个人都有着高超的武艺。 其中,墨字后面的数字则代表着他们在这个团队中的武功排名。 墨一是罗老大罗峥的护卫,墨二则是罗老二罗瑾的护卫,而墨三则是罗老三罗凌云的护卫。 尽管墨三在这个队伍中排名第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武功就比墨一和墨二差。 事实上,墨三和罗凌云一样,他的武功天赋极高,只是因为年龄较小,练武时间相对较短,所以目前排名靠后。 罗大将军曾对自己的贴身护卫墨零说过:“如果给墨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相信他未来一定会有所作为。” 在罗凌云七岁那年,他那被父亲打肿的屁股刚好,墨三就被派到了他身边。说白了,罗风还是怕有人报复小儿,于是乎安排了高手贴身保护。 当天,罗凌云和墨三顺着东街一路走过去,先是去看了看杂耍表演。 直到看完了今日最后一轮“胸口碎大石”,眼见着天彻底黑下来,这才随手扔了几块碎银做打赏迈着大步离开了。 东街上,行人稀疏,此时若还有人在街上,也都是步履匆匆往家里赶的人。 他们主仆二人却不着急回府,于是又来到附近的茶楼,点了盘花生,坐下优哉游哉的听说书。 这间茶楼后头就是住宿落脚的客房,听说书听的晚了便可住下。所以这里倒还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的讲道: “说,北城中有一大户人家,丈夫为高中的才子,妻子为清流世家的才女,二人结为夫妻后,恩爱非常,膝下育有一女。 此女自小美貌异常。 肌肤如雪,双眸如星,顾盼之间,灵动有神。 柳眉如远黛,口如含朱丹。自小被娇养,宛如仙子下凡。” “嚯......”下头听说书的众人纷纷跟着感叹。 “墨三,你说真有这么美的人?”罗凌云饶有兴趣的问身旁的贴身侍卫。 “说书不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墨三心里头是不信的,但回答的倒是客观。 “可天不遂人愿,在这小女子十岁这年,生母病逝,而她爹爹半年后便娶了继室进门...... 这小女子便一病不起......”说书先生继续往后讲着。 罗凌云很少听这种后宅故事,护国公府后院被母亲管的井井有条,他自是不知有了继母能有什么波折。 正当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准备继续倾听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警觉涌上心头。 仿佛第六感般的敏锐让他瞬间捕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他与身旁的墨三眼波流转间完成了一次微妙的对视,无需言语交流,彼此皆能从对方眼中读出同样的讯息——有一群不速之客踏入了这座宁静的茶楼。 那些人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着他们二人,毫不掩饰其中蕴含的敌意。 身为习武之人,这种直觉绝不会有错,毫无疑问,这些家伙绝非善类。 面对如此情形,罗凌云迅速调整状态,展现出超乎年龄的沉稳与镇定。 他故意摆出一副悠然自得、漫不经心的模样,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神色流露出来。 毕竟,如今的他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七岁孩童,历经岁月磨砺,十一岁的他早已学会如何将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深深掩藏起来。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语气平淡地对着墨三说道: “嗯……依我看呐,这说书实在无趣得紧,倒不如早些归家酣然入眠来得痛快些。” 话毕,他从容不迫地伸手按压住桌面,留下足够支付茶水费用的银两后,转身朝着茶楼门口迈步而去。墨三见状,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踏出茶楼大门的一刹那,罗凌云立刻压低嗓音向墨三嘱咐道: “情况不妙,对方人数众多,咱们速速赶回府邸方为上策!” 墨三面露凝重之色,深知单枪匹马难以应对成群结队的敌手,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此时此刻,当务之急便是尽快脱身,避免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于是乎,两人毫不犹豫地催动内力,身形如电,在茫茫夜色掩护之下急速飞奔前行。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他们身后竟然紧跟着一群身手矫健之人,其轻功造诣亦是颇为不凡,没过多久便逐渐缩短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眼看着形势愈发危急,罗凌云和墨三被逼入了一条狭窄的死胡同之中。 此时此刻,此地究竟位于何处?距离那护国公府又有多远呢?这一切对于罗凌云来说都是一片茫然,难以准确判断。 毕竟,眼前这群如狼似虎般的敌人已然汹涌而至,数量多达十几个之多! 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势,罗凌云与墨三二人拼尽全力苦苦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不一会儿工夫,两人身上已是伤痕累累,鲜血不断渗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们终于获得了片刻宝贵的喘息之机。 只见墨三面露坚毅之色,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横身挡在了罗凌云面前,并压低声音急切地叮嘱道: “公子,请速速逃离此处!由我来拖住这些贼人!” 罗凌云心中自然明白此刻局势之险恶,但又岂能忍心抛下墨三独自逃生?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只听得墨三大声喊道: “快走啊!莫再迟疑!” 无奈之下,罗凌云只得咬紧牙关,转身运足内力跃上墙头,施展出精妙绝伦的轻功身法,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那位领头之人眼疾手快,立刻察觉到了罗凌云企图逃跑的意图,当机立断下达命令道: “切莫让他逃脱!给我速速追击!” 话音未落,一众手下便如饿虎扑食一般,紧紧尾随其后,对罗凌云展开了穷追不舍的追捕行动。 而墨三呢,正尽力的拖住这群人追上去的脚步,无法,不多时这群人就都摆脱了他,朝着罗凌云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 这也让墨三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心中暗恨自己怎么不能再强点,一边懊悔一边拖着受伤的身体艰难地往护国公府挪去。 他要报信!要尽快请罗将军和二位公子出手找到三公子。 第19章 误入翠竹苑 另一边,负伤累累的罗凌云正竭尽全力地在屋顶和墙头上狂奔逃窜。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逐渐感受到身体力量的流失,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如果再不得到救援,只需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些紧追不舍的敌人就会轻易将他擒获。 此刻,罗凌云心中焦急万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回想起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混战,罗凌云深知若非墨三挺身而出,替他挡住了大部分攻击,恐怕自己早已性命危急。 如今,绝不能让墨三白白牺牲,更不能在此刻束手就擒。 于是,他咬紧牙关,继续拼命向前奔跑。 就在这时,罗凌云忽然瞥见远方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这片竹林宛如一道绿色的屏障,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让人不禁心生好奇:究竟是谁家的院子里,居然栽种了如此规模庞大的竹子? 来不及多想,罗凌云当机立断,朝着那个方向纵身一跃。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由于伤势过重加上体力透支,罗凌云未能准确控制好落脚点,竟直直坠入了竹林旁边的池塘之中。 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身躯,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而这个拥有竹林的院落,并非其他地方,恰恰就是叶府内,那位名叫叶婉的女子居住之所——翠竹苑。 * 夜幕深沉如墨,万籁俱寂无声。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里,叶婉再一次以坚定而决绝的态度挥手遣散了周围一群伺候的丫鬟和仆人们。 她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宁静的池塘边,仰头凝视着高悬于天际的明月,心中满怀着对逝去亲人无尽的思念与哀伤之情。 此时此刻,距离她刚刚经历失去两位至亲至爱的痛苦时刻并未过去多久,每一分一秒都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小的人儿,不懂为何命运总是喜欢捉弄那些已经饱受苦难折磨的灵魂。 就在这时,突然间传来一阵沉闷的\"嘭\"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叶婉惊愕地转过头去,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一幕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只见一道黑影犹如陨石般笔直坠落进她精心养护的锦鲤池中! 刹那间,池水四溅,掀起层层浪花,其中甚至还有一条不幸遭殃的锦鲤被冲击力带起,径直飞向半空之中。 紧接着,这条可怜的鱼儿又如断翅之鸟一般重重地砸落在叶婉的脚面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叶婉惊恐万分,浑身猛地一颤,几乎要失声尖叫出来。 但内心深处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于是她紧紧咬住牙关,拼命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呼喊声。 与此同时,那个坠入池塘中的神秘黑影居然在短短片刻之后便开始凭借自身力量艰难地摸索着站立起身。 面对如此诡异离奇的场景,叶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丝毫不敢挪动分毫。 难道这一切仅仅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种场景的噩梦对于年幼的她来说可算得上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尽管此刻叶婉的心仍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怦怦乱跳个不停,但坚强勇敢的她还是竭尽全力试图平复自己慌乱不堪的情绪。 而另一边,刚刚跳进池塘的罗凌云同样也被眼前发生的状况吓得不轻。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由于自幼受到父亲严格训练,并掌握了一门独特技艺——泅水,所以他很快便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自己迅速就从池塘里踩着石头立起了身子,这时,就看到了一张月下美人面。 “肌肤如雪,双眸如星......柳眉如远黛,口如含朱丹......”说书先生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宛如仙子下凡。”他不禁喃喃出口。 “你……究竟是谁啊?”叶婉听到那个陌生而悦耳的嗓音后,内心不禁涌起一丝警觉。 但她表面上却保持着镇定自若的姿态,不着痕迹地缓缓向后挪动脚步,并压低声音询问道。 天呐!连声音都如此动听迷人!罗凌云不由得呆立当场,短暂失神。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便立刻回过神来,因为他深知此刻墨三仍在焦急等待着救援。 “嘘——”只见罗凌云迅速将食指竖于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用眼神示意叶婉同样放低音量说话。 紧接着,他快速说道: “在下乃是罗凌云,乃当今罗风大将军之嫡长子。不知姑娘是否曾听闻过在下之名?” 他的语速极快,仿佛生怕时间不够一般,甚至根本不给叶婉任何回应的机会,就继续急切地讲道: “实不相瞒,在下如今正遭逢仇家追杀,为了摆脱困境才被迫跳入贵院之中,实在是万分愧疚。 烦请姑娘尽快差遣人手前往护国公府通报一声,只因在下的贴身护卫为保我安全得以脱身,至今尚被困险境,亟待救援。” 言罢,罗凌云更是深深一躬,表示诚挚歉意与恳切请求。 ilwxs.com 第20章 以己度人 施以援手 面对这突如其来且信息量巨大的一番话,叶婉一时间有些茫然失措,难以完全理解和接受。 然而,当她捕捉到“追杀”以及“等人去救”等关键词汇时,心中已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事态定然十分严峻紧迫。 忆起往昔自身也曾遭遇类似危急状况,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于是乎,她几乎是本能地萌生出想要帮助眼前这个男子的念头。 她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然后用眼神向罗凌云示意让其跟随自己。 紧接着,她转身迈步前行,带领着对方朝着自己的闺房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那些紧追不舍的杀手们眼睁睁地看着罗凌云突然间消失在了某座庭院之中。 他们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并辨认周围环境,发现此处附近皆是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宅邸。 这些官宦人家通常都会配备护卫人员,如果冒然闯入其中,势必会引起府上之人的警觉,从而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事端。 因此,那位为首的杀手无奈之下只得选择放弃追击,率领其余一众杀手迅速藏匿于茫茫夜色之中。 而在这边厢,叶婉则搀扶着负伤的罗凌云匆忙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此刻,形势异常紧迫,根本无暇顾及所谓的男女有别之礼。 她毫不犹豫地径直打开存放自己衣物的橱柜,将罗凌云用力塞进柜内,并随手扯出几件衣裳散落在他身上以作遮掩。 一路上,罗凌云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地紧跟着叶婉,心中不禁暗自感叹这位女子的胆量着实惊人,竟然敢于出手相救于自己。 也要诚挚地感激叶婉如此妥帖周到的安排啊! 所以呢,罗凌云就这般乖乖顺服地蜷缩进叶婉的衣橱里面。 鼻尖瞬间被一股浓郁的气息所充斥——那是女子焚过香之后残留下来的独特味道。 眼看着罗凌云藏匿妥当,叶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紧接着,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自若的神态,轻声开口询问道: “护国公府,没错吧?” 言语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情绪,但她还是极力想要表现出沉稳冷静的模样,以便再次核实相关信息是否准确无误。 回复的同时,罗凌云毫不犹豫地将佩戴于自身的那块玉佩猛地撕扯下来,然后迅速塞进叶婉那双白皙娇嫩、宛如羊脂玉般温润细腻的柔荑当中。 同时急切说道: “对,护国公府,请务必让您的心腹之人携带此物前去,只要到了那里,门房之人自然会一眼认出,动作务必要快些才行!多谢!” 叶婉颔首应允,手里握住那块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玉佩,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合上衣柜的门扉,脚步匆忙地转身离开。 待到她一路狂奔至翠竹苑门前的时候,掌心已然渗出细密的汗珠,并且由于过度用力握紧手中的玉佩而使得手指关节略微泛白。 此刻的她呼吸略显急促,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是有些气喘吁吁。 然而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她赶忙召唤来母亲生前特意留下来、值得信赖且能够完全放心托付事情的一名小厮,谨慎万分地叮嘱对方赶紧从小门出发前去通风报信。 末了,还不忘再一次强调: “一定要拿好这块玉佩,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速度必须要快!” 目送着那位小厮风风火火地从小门处飞奔而去,叶婉的一颗心才算稍微安定下来一些…… 那扇小门宛如隐藏在一片翠绿海洋中的珍宝,被从墙头垂落而下的茂密爬山虎紧紧遮掩着,若不仔细寻觅,根本难以察觉其存在。 而这扇小门的来历,还要追溯到叶婉六岁那一年。 当时的她年纪尚小,双腿还显得有些短小,每次从正门返回翠竹苑都要走上好一段路,常常走到脚酸难耐。 于是,年幼天真的她不经意间向母亲嘟囔了几句埋怨之语。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句无心之言,却让母亲记在了心上,并特意命人在此处开凿出这道小门。 此刻,叶婉再度呼唤来贴身丫鬟明月,吩咐她去拿来母亲生前留给自己的上等外伤药膏。 紧接着,她又差遣另一名侍女珠玉去找一套小厮的衣物过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叶婉神情严肃地叮嘱两名婢女:“切莫多言半句!”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些物品,独自回到了房间。 进入屋内,叶婉先是将药品与衣衫轻轻放置于桌上,接着又反复确认了一下房门是否紧闭严实,直到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方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是我。” 终于,叶婉压低嗓音,朝着罗凌云藏匿的那个柜子柔声说道。 此时此刻,身处柜中的罗凌云正处于一种既羞涩又焦急不安的状态之中苦苦煎熬着。 当听到那犹如天籁般动听的声音传入耳际时,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一些。 在默默等待叶婉设法派人前去求援的这段漫长时光里,罗凌云始终沉浸在周围弥漫着的女子衣香气息当中,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自己置身于如此私密狭小空间内的情景。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之情——他深知躲入女子闺房这般行径着实太过冒昧无礼,何况还是在对方衣橱中。 自己今晚恐怕已经对眼前这位善良的姑娘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同时,他还不断担心追杀他的人会连累到这户人家,以及外头的墨三能不能撑得到府中的救援。 光是这些心思,就让他累的头脑发晕,何况他还有伤在身。 还好胡思乱想中,叶婉回来了。 第21章 妥帖的安排 房内一片静谧,唯有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曳。 叶婉身姿轻盈,宛如仙子般移步至柜子前。 她微微俯身,轻声对着柜门问道:“你还在吗?” 声音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 片刻后,一个低沉而略带羞涩的男声从柜子里传出:“嗯,我在。” 听到柜门外的女声,罗凌云不禁感到脸颊一阵发热,他急忙应声道。 紧接着,叶婉伸手轻轻拉开柜门,并将其缓缓打开一侧,以便让里面的人能够顺利出来。 由于罗凌云腿脚不太方便,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从柜子里走出来。 然后,在叶婉的细心引导下,他慢慢地坐在了房间里桌边的凳子上。 看着罗凌云略显狼狈的模样,叶婉赶忙安慰道: “你别怕,我已经派人守在这里了,那些追杀你的人并没有闯入翠竹苑。” 接着,她又补充说: “而且,我也派了我院里信得过又跑得最快的小厮,拿着你交给我的玉佩前去报信了。” 说完这些话,叶婉轻轻地松了口气,似乎确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遗漏。 此刻,叶婉静静地坐在罗凌云对面的凳子上,目光紧紧锁定在罗凌云那张满是疲惫与担忧的面庞上。 尤其是当她看到对方那双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悯之情。 她想到了被追杀时的自己,自己淋过雨,就想替别人撑把伞。 可是,这会儿的叶婉还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过于冲动了些。 毕竟,她并不了解这个陌生少年的真实身份和背景,就这样贸然相助,或许会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 因此,当她讲述完自身计划之后,目光便落在了对方身上。 只见那人轻轻垂下眼眸,似乎有些许羞涩之意。 于是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端详起眼前之人来。 听声音,此人与自己年龄应当相仿。 尽管其身着华丽服饰已多处破损不堪,然而从那质地来看,无疑是源自于富贵之门。 此刻,他的面庞之上仍残留着尚未干透的血迹,致使面容难以清晰辨认。但一想到那块能够前往护国公府传递消息所用之玉佩,想必其身份定然不假。 “多谢姑娘援手之恩,不知此处究竟是何府邸呢?” 罗凌云感受到对方炽热的目光,不禁愈发羞怯起来,脑袋已然缓缓低垂下去。 此时此刻,他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出自己如今这身褴褛破旧的衣裳,往昔曾被誉为英俊潇洒的面容恐怕也变得惨不忍睹,内心深处更是充满了无尽的窘迫之情。 “此地乃是叶府,而我的父亲正是当今朝廷的丞相大人。” “叶府……” 听到这番回答,罗凌云心中已然明了,原来此处便是那位声名显赫的叶丞相之家。 “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罗凌云不好意思的提问,又怕刚刚叶婉没听清自己的介绍,再次和她自报家门: “家父罗风,我是护国公府的三公子罗凌云。” 说完之后,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情不自禁地想要再多看叶婉几眼。 和在皎洁月光下相比,那张绝美的面容在女子闺房中仍然散发着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魅力,使得他不禁为之怔住。 此刻,烛火摇曳,光影交错之间,叶婉显得越发美丽动人。 只见她细细弯弯的眉毛犹如柳叶,杏仁般的大眼睛明亮有神,鼻梁高挺且小巧玲珑,嘴唇宛如熟透的樱桃般鲜艳欲滴,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一抹礼貌的微笑。 那头乌黑亮丽、柔顺丝滑的长发宛如一道黑色的瀑布,自然地垂落在她那白皙如雪的双肩之上。 她整个人恰似一朵娇艳欲滴但又无比娇柔脆弱的白莲花,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想要靠近并呵护她的冲动。 “我叫叶婉。” 她轻声回应道,声音清脆悦耳。 听到这个名字,罗凌云像是着魔似的又重复念叨了一遍: “叶婉……” 此时此刻的他,神情略显呆滞,仿佛完全沉浸在了眼前这位佳人的美貌之中无法自拔。 和他的状态完全不同的是,叶婉凝视着罗凌云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思绪瞬间飘回到了姨母惨遭迫害的那一天。 眼中原本清澈如水的光芒渐渐变得黯淡无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忧伤之色。 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指向桌上摆放着的衣物和药品等物品,柔声对他说道: “罗公子,这是一套小厮的衣物,虽不如锦缎舒适,但也干净清爽。但请您暂且忍耐一下换上,顺便也给自己处理一下伤口。” “如果过一会儿您感觉身体状况允许,还能行动的话,那么我会带您从后门悄悄离去,这样一来,您就能安全返回府上了。” 然后,她就快步的出了房间避嫌,去外头的躺椅上候着了。 望着高悬于夜空之中宛如银盘般皎洁明亮的月亮,叶婉那颗原本悲伤、不安的心逐渐恢复了宁静。 其实并非她铁石心肠非得逼迫罗凌云带着伤痛离开此地不可,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她想,以护国公府之能,必定会当机立断采取行动,前来营救罗公子并捉拿那些企图谋害他性命的杀手们。 再加上她身为女儿家,实在不宜将一名男子留宿过夜。 尽管此时此刻他俩也才十岁与十一岁罢了。 第22章 少年慕艾 屋内,一片静谧之中,罗凌云身形一闪,迅速地伸手抓取衣物和外用创伤膏药,脚步轻快,径直朝着屏风后方走去。 片刻,他已站定在屏风之后,他没有丝毫迟疑,双手利落地扯去那件已经浸湿大半、血迹斑斑的衣衫。 原本玄色的衣服已经晕染的更深,而洁白如雪的里衣此刻被鲜血浸染得触目惊心。 待衣衫褪尽,罗凌云开始仔细端详起自己身上的伤势。 好在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恶劣不堪,大部分本应落在他身上的刀痕都被忠心耿耿的墨三硬生生扛下了。 正因如此,他身上的伤口虽然狰狞可怖,但表面却已凝结出一层薄如蝉翼的血痂。 稍稍松了口气后,罗凌云轻轻拧开叶婉刚刚递到自己手中的那罐药膏盖子。 他将鼻子凑近瓶口,小心翼翼地嗅闻着其中散发出的味道。 自幼习武的经历让罗凌云与各种类型的药膏结下了不解之缘,数不清有多少次受伤后依靠这些神奇的药物得以恢复如初。 久而久之,对于不同药性的判断能力也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了提升。 以往在府邸养伤时,所用的金疮药无一不是品质绝佳的上品。 然而今天,当他闻到叶婉送来的这罐药膏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惊讶——它竟然丝毫不比那些上等金疮药逊色分毫! 如此一来,罗凌云只觉得内心深处仿佛有一道温暖的洪流汹涌而过,瞬间将他淹没其中。 他原本便已被叶婉姣好的容颜所深深吸引,如今更是因为她在危急关头展现出的沉着冷静以及善解人意的行为举止而动容不已。 再加上此刻手中紧握着的这瓶珍贵无比的金疮药,更是让他对叶婉的喜爱之情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愈发变得浓烈且深沉。 经过这番遭遇之后,罗凌云那颗从未想过情爱的心头一回开始蠢蠢欲动,宛如春天里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一般充满生机与活力。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轻轻挤出一些药膏,然后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之上。 此时此刻,他已经全然顾不得身上穿着的这件小厮衣物质地有多么粗糙简陋,毫不犹豫地就将其穿在了身上。 当一切收拾妥当,正准备迈步走向屏风之外的时候,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似的,猛地转过身来,迅速弯下腰去,一把将刚才换下来扔在地上的那件衣服捡了起来。 他紧紧地将脏衣服抱在怀中——万万不能让这位好心搭救自己的姑娘陷入说不清道不明的困境之中啊! 走出屏风后,恰好路过叶婉平日里梳妆打扮所用的那面镜子。 罗凌云下意识地朝镜中瞥了一眼,结果却不由得愣住了神。 只见镜子里映照出一张模糊不清、狼狈不堪的面庞,这副模样实在令人有些难以直视。 他顿时感到一阵慌乱无措。 连忙伸出手去,抓起怀里那件脏兮兮的衣服,不管不顾地就在脸上胡乱擦拭了几下。 不仅如此,还匆忙用手指快速梳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头发丝儿,试图让自己看上去稍微整洁一些。 当手即将触及那扇门的时候,罗凌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在这一刹那间,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 他无法确定叶婉是否曾经目睹过他身着锦衣、风度翩翩的模样。 但至少此时此刻,他绝不愿意让叶婉将此刻这般狼狈不堪的自己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 终于,他鼓足勇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门扉缓缓开启,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声。 屋外,叶婉正静静地躺在一张精致的躺椅之上,听到响动后,她悠悠地转过头来。 罗凌云凝视着她,只见她的眼眸深处似乎闪烁着一丝晶莹的泪光,宛如晨露般清澈动人。 她那一袭洁白如雪的衣裳,更衬得整个人娇柔无比,仿佛风中摇曳的栀子花一般清丽婉约,却又比那些娇嫩的花朵多了一份坚韧不拔的气质。 \"走吧。\" 叶婉泪光轻敛,轻声说道,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说罢,她缓缓站起身来,甚至都未曾多看罗凌云一眼,便径直领着众人朝着翠竹苑中的一扇小门行去。 那扇门外连接着的正是白日里熙熙攘攘、喧闹繁华的街市。 来到门前,叶婉伸出纤纤素手,轻轻地拨开掩盖住门户的绿叶,然后熟练地解开门锁。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小门应声而开。 她侧身站到一旁,示意罗凌云可以离去了。 罗凌云迈过小门,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来,目光坚定地望向叶婉。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今日之事,乃是我欠下的一份人情。日后若有任何需要相助之处,烦请姑娘务必前往护国公府寻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叶姑娘,莫要忘记,在下名为罗凌云。” 言罢,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止住了话语,转身迈步离去。 然而,就在他走出几步之后,突然又停了下来,再次回首凝望叶婉,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随后,他才依依不舍地继续前行,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护国公府。 夜里的护国公府内一片肃穆。 墨三面色苍白如纸,艰难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回到府上,被守门的侍卫赶紧搀扶进府。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忧虑,但更多的是坚定与决心。 不多时,便已将今晚遭遇追杀的事儿上报给罗风。 罗大将军得知此事后,当机立断,迅速从墨字营中挑选出一批精锐士兵,并将他们分为两支队伍。 其中一支队伍负责全力搜寻失踪的幺儿罗凌云,另一支则集中精力追查那些胆敢对自家公子下毒手的恶徒。 “竟敢在我护国公府头上撒野!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罗大将军怒不可遏地吼道。 然而,尽管心中怒火熊熊,这次行动却必须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展开,以免打草惊蛇。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罗凌云竟然自己平安归来。 众人赶忙上前,仔细地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经过一番细致的查看,确定他除了些许看上去十分骇人的皮外伤外,并无其他严重伤势。 于是,大家小心翼翼地将他护送回房间休息调养。 而对于此次事件的追查工作,则显得颇为诡异。 无论如何努力调查,都未能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或蛛丝马迹。 面对这样的结果,罗风暗自将其铭记在心,并安慰受到惊吓的小儿子说: “或许只是不小心招惹到了江湖上的某些人物。日后出门时,记得多带些人手随行保护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逐渐平息下来。 然而,在那平静的表面之下,是否隐藏着更深层次的阴谋与危机呢? 恐怕只有等待后续的发展才能揭晓答案…… 然而,对于罗凌云来说,这个夜晚却具有非凡的意义,它宛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改变。 在他那颗原本只装着父母双亲以及兄长的心房之中,悄然间又挤进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叶婉。 正值青春年少、情窦初开之时,罗凌云如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心底萌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每当夜幕降临,他躺在床上进入梦乡之际,那张清丽动人的面庞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令他情不自禁地羞红了脸颊。 自从那日与叶婉挥手道别之后,罗凌云的心头就始终萦绕着她的倩影,挥之不去。 无论是白日里忙碌奔波的时候,还是夜深人静独处的时刻。 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回忆起叶婉那如花似玉般的娇美容颜,还有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温婉柔情。 那份深深的眷恋之情犹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第23章 我心里自有盘算 说回当下。 时光荏苒,如今的罗凌云已然年满十七岁。 尽管以他这样的年纪尚未娶妻成家,在京城众多年轻才俊之中或许并不出众显眼,但他家中的两位兄长却都是循规蹈矩地于十六岁之际完成了人生大事——喜结连理。 先说大哥罗峥吧,其所迎娶的乃是同样出身将门的孙力之爱女孙莹儿。 要知道,这孙力可是堂堂正三品的参将大人,更是罗将军帐下的得力干。 而那孙莹儿绝非寻常娇柔女子可比,她自幼便习练武艺,身手不凡。 罗峥与孙莹儿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他们当年成亲之后不久,便迎来了家族中的嫡长子。 即便时至今日,两人成婚已近十载光阴,然而夫妻之间依旧情意绵绵、恩恩爱爱如初。每逢闲暇之余,夫妻俩还时常结伴前往郊外纵马驰骋,并相互切磋技艺。 再看二哥罗瑾这边,其所求娶的乃是文官之女,即从三品礼部侍郎府上的嫡出千金黄蓉小姐。 罗瑾与大哥的性格迥异,生性颇为活泼风趣。 至于这位黄蓉姑娘,虽身为文官之女,却毫无迂腐刻板之气,反倒灵动聪慧。 他俩因各自母亲受邀参加宴会而得以邂逅相遇,随后依照传统礼数,一步步走完正规的求娶程序,最终黄蓉被风风光光地迎进了罗家大门。 婚后的罗瑾与黄蓉亦是鹣鲽情深,令人艳羡不已,而且他们所育之子同样聪明伶俐。 自从小侄子们出生后,罗夫人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罗凌云的婚姻大事上。 这两个小家伙一个四岁,一个六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他们整天跟在罗凌云身后,像两条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 不仅如此,经过罗夫人一番“精心教导”,这俩小鬼居然学会跑到罗凌云面前,眨巴着那双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 “小叔叔,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小婶婶啊?” 每当听到这话,罗凌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但又无可奈何。 其实,罗凌云并非不想成家立业,只是在他心中早已住进了一个人——叶婉。 然而命运弄人,至今他仍未能与心爱之人共结连理。 面对母亲一次次热心张罗的相亲事宜,罗凌云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脱逃避。 因为在他眼中,那些女子无论外貌还是性情,都远不及叶婉半分。 尽管明知这样可能会惹得母亲不悦,但罗凌云实在无法勉强自己去接受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毕竟,人生苦短,若不能与心爱之人携手相伴,那该是多么遗憾之事啊! “别人家十五、六岁成婚的都一抓一大把呢,你再瞧瞧你那两位兄长,可都是十六岁的时候便迎娶了妻子啊。 现如今他们夫妻二人恩恩爱爱,小日子过得如蜜里调油一般甜甜蜜蜜,就连孩子都已经到了能够开始习武的年纪啦! 云儿呀,你要知道,你今年可是十七岁了呀!” 罗夫人真是恨铁不成钢呐,她总是忍不住抓住罗凌云唠唠叨叨个不停。 然而每一次,当她凝视着罗凌云那张与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面庞时,心中的气恼顿时又烟消云散,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只见罗凌云一脸无奈地回应道: “娘啊,您就别瞎操心啦,儿子我心里自然有着自己的盘算。” 这次还真不怪罗凌云,实在是被他自家娘亲给逼得太紧太急了,所以才迫不得已第一次向罗夫人袒露了心声。 什么? 自有打算? 那岂不是意味着这小子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嘛! 果不其然,罗夫人一听这话,双眼瞬间亮堂了起来! 她急切地追问道: “赶紧告诉娘,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让你动了心呀!你一直闭口不谈,莫非是因为对方家门第不够显赫? 不过没关系,娘从来不在意这些所谓的门第之见,只要你说出来,娘立刻派人去登门提亲!” 罗夫人一心只盼着罗凌云能够顺顺遂遂地成亲成家,为此她可谓是不惜一切代价,任何条件和门槛都不再计较。 毕竟,在她眼中,自己的儿子如此优秀,其眼光又怎会差劲呢? 然而,这番话传入罗凌云耳中时,却犹如一把利刃直插心窝,令他内心愈发苦楚不堪。 就这样,罗凌云再次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狼狈逃窜而去。 其实,打从心底里来说,他何尝不想让母亲前往叶家登门提亲啊! 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叶婉,甚至整日整夜都将她挂在心间,恨不得立刻就能迎娶这位心爱的女子过门! 可惜事与愿违,他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种奢望罢了。 早在十一岁那年,当他还是个懵懂少年的时候,曾经遭遇一场意外,幸而得到了叶婉出手相救才得以脱险。 自那时起,他便对叶婉情根深种。 次日开始,他便想方设法四处探听有关叶婉的各种消息,哪怕只是关于叶婉喜欢吃哪种糕点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他也渴望知晓。 也正因如此,当他得知叶婉早已许配他人这个残酷事实之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震惊不已! 而那个与叶婉订婚的男子,竟然就是父亲麾下那位威风凛凛的骠骑大将军之子——严羽。 第24章 这该死的婚约 严羽? 当罗凌云初次听闻这个名字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仿佛这个名字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仔细思索一番后,他恍然大悟——原来是如此熟悉! 这个名字瞬间将他带回到童年时光里的一段回忆之中。 犹记得年幼之时,曾有那么一回,他跟随父亲前往严府拜访。 踏入府邸后院,一片宁静祥和之景映入眼帘。 就在这时,他瞥见池塘边上聚集着一男一女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正在尽情嬉戏打闹。 只见那位宛如粉雕玉琢般可爱的小姑娘,满脸娇蛮之色,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趾高气昂地指向池塘。 并高声叫嚷道: “羽哥哥,人家想要那条黄色的锦鲤啦!” 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儿,想必便是严羽无疑了。 面对女孩的要求,他非但没有丝毫抵触情绪,反而流露出一副无比宠溺的神情。 二话不说便开始动手脱去靴子。 他嘴里还忙不迭地应和着: “婉儿妹妹莫急,待我这就下水帮你把它捞上来哟。” 目睹此情此景,当时年纪尚小的罗凌云忍不住心生鄙夷之情,嘴角微微上扬,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哼,真是无知无畏! 难道你们不晓得锦鲤是观赏之物,根本无法食用么?” 然而,对于他这番好意提醒,那对小儿却是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池水中游动的锦鲤,兴致勃勃地继续着他们的游戏。 一个胆敢发号施令,另一个则心甘情愿地遵命行事,如此场景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气得罗凌云直跺脚,暗自思忖:这俩家伙简直就是一对不折不扣的傻瓜蛋嘛! “居然还妄想品尝锦鲤的美味? 依我看呐,你们俩才更像是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锦鲤呢!” 他当时还这样点评过。 ...... 直到十一岁的那一天,罗凌云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在后院所遇的那对金童玉女,正是如今众人提及的严羽与婉儿啊! 且说这罗凌云,虽说在比武一事上显得有些不着调。 但实际上,此人可是个打心眼里恪守规矩之人。 对于自幼便定下的这门亲事,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晓得绝不会轻易有所改变。 更何况依着他脑海中的回忆来看,叶婉与严羽二人可谓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看上去感情很亲厚。 就这样,自从十一岁那年开始一直到现在,整整六个年头过去了。 由于叶婉已然和严羽订立了婚约,罗凌云非常明白彼此之间的身份差异。 他也只把自己那份深沉的情感深深地埋藏于内心深处,静静地守护着她。 可是,时光不断流逝,他慢慢地开始觉察到某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那个严羽,对待叶婉的态度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变得极其冷漠。 不知为何人长大了,本该对自己的未婚妻感情愈加深厚,他却反而再也没给过叶婉什么好脸色瞧。 特别是每当有别的女子出现在周围的时候,严羽都会对那些女子客客气气、礼数周全。 可唯独对着叶婉的时候,却展现出如同仇敌一般的冷酷无情来。 据他提前探听到的可靠情报所言,严羽的生母在世之时,对于叶婉可谓是宠爱有加、关怀备至,那种疼爱之情简直超乎想象。 哪怕是在生死攸关之际,这位伟大的母亲也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用自己柔弱的身躯去守护叶婉,毫不顾惜自身安危。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既然连亲生母亲都将未婚妻叶婉视作稀世珍宝般呵护备至。 那么身为儿子的严羽为何会对她表现得如此冷酷无情呢? 每一次目睹到心仪已久的女子遭受如此冷漠无情、不知怜香惜玉的未婚夫百般刁难与折磨。 罗凌云内心深处都会不由自主地燃起一团熊熊烈火,那是一种难以遏制的愤恨之火。 故而,当他望见骄阳似火之下,叶婉居然同众多小厮和丫鬟一道排着长队,只为购买一份樱桃煎时,才会想要跟上去。 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今日可能仅仅是因为叶婉个人嘴馋想要品尝樱桃煎而已。 毕竟平日里早已司空见惯了严羽如同驱使奴仆一般对待叶婉。 使得罗凌云潜意识里认定今日之事必然又是与严羽脱不了干系。 就这样,积压多时的满腔怒焰终于如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 驱使着罗凌云鬼使神差地悄悄尾随叶婉踏入了那座清幽雅致的倌楼之中,并干起了偷听他人墙角这种不太光彩的事情。 这一听,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撼着他的心弦,一个清馆妓子,也配欺辱婉儿? 他内心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到极致,再也无法抑制住愤怒的情绪。 他紧紧握起拳头,决心替她讨要一个公平正义,这才有了踹门而入之后的事儿。 然而,那天夜里,在那皎洁月光下,与叶婉仅有一墙之隔之处,聆听着少女心底的秘密,罗凌云却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 是啊!根据那份既定的婚约,年满十六岁的叶婉理应嫁给同样年纪的严羽。 每每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即将与他人结亲,成为那个并不懂得珍视她的严羽的妻子,罗凌云便心如刀绞,倍感憋屈。 今日帮助叶婉出一口恶气,倒更像是他为自己那颗炽热而真挚的心寻求一丝慰藉。 毕竟,这样做只是暂时解决问题罢了,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现状。 下次,如果那可恶的严羽胆敢再次欺凌叶婉,自己又究竟能够凭借何种身份去守护她呢? 可令人费解的是,为何叶婉始终不曾奋起反抗呢? 难道说,她对严羽的感情已经深厚到如此地步,以至于宁愿舍弃自身的尊严也要默默承受一切吗? 看着叶婉这般模样,罗凌云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哎!这该死的婚约啊…… 它宛如一道恶毒的魔咒,无情地将叶婉牢牢困住,令其难以脱身。 唉,这该死的婚约...... 不行,我要想个办法! 第25章 朝瑰公主选画作 皇宫里。 坤宁宫气势恢宏,庄严肃穆。 皇后娘娘身着华服,端坐在正位之上,她那美丽而温柔的目光如同春日暖阳般洒落在缓缓步入宫殿的朝瑰公主身上。 这位朝瑰公主乃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自出生起便注定成为本朝最为尊贵的女子之一。 她名唤熹和,寓意着光明灿烂与温婉柔和,此乃皇帝陛下亲赐之名。 而“朝瑰公主”这个封号,则同样由皇帝亲自赐予,彰显出对其无尽的宠爱与珍视。 “熹和,快来额娘这里。” 皇后娘娘轻声呼唤道,同时伸出右手。 只见那只手上戴着华丽无比的护甲,闪耀着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然而,尽管护甲如此耀眼,却依然无法掩盖住皇后那双柔嫩白皙的玉手,让人难以想象她已年过而立之年。 此刻,皇后娘娘满心期待地望着朝瑰公主,希望她能如往昔一般向自己飞奔而来。 果不其然,当熹和见到母亲时,瞬间卸下了身为公主应有的端庄仪态,展现出刚满及笄之龄少女所特有的娇憨烂漫之情。 她欢快地呼喊着:“额娘!” 声音之中充满了亲昵与喜悦,随后迈着轻盈的步伐迅速走到皇后娘娘跟前,并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 朝瑰公主是皇后娘娘派人请来的。 半个时辰前,结束完太学课程的朝瑰公主,正准备返回寝宫稍作歇息时,突然见到皇后娘娘身边那位备受尊敬的紫苏嬷嬷匆匆赶来。 只见她神色凝重,但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快步走到公主跟前,轻声说道: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有请,说是有要紧之事需与您商议呢!” 听到这话,朝瑰公主不禁心生疑惑。 平日里,若是皇后娘娘得到了下面送来的新奇贡品或是珍奇异宝,总会第一时间派遣紫苏嬷嬷前来邀请自己前去一同品鉴、挑选。 所以此刻,这位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自然而然地认为,此次也定然如往常一般无二。 朝瑰公主当即就答应了,她那原本就明艳动人的脸庞越发显得光彩照人,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自信而又张扬的魅力气息。 待她来到皇后娘娘所在之处,并乖巧地在母亲身旁落座后。 皇后娘娘先是慈爱地端详了一番自家女儿,随后向底下的宫女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紧接着,只见一列身着整齐宫装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竟有十几人之多。 宫殿中,每个人手中皆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卷精美的画卷,然后毕恭毕敬地屈膝躬身,在两位主子面前稳稳站立。 看着眼前这一幕,朝瑰公主心中愈发好奇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 “额娘,难道这次又是让我来挑选画作不成?” 言语之间,尽是少女的纯真无邪。 面对女儿这般可爱模样,皇后娘娘不由得微微一笑,伸出玉手轻轻地点了一下朝瑰公主的额头,而后柔声细语地道出了此番召见的真正意图: “我的心肝儿啊,如今你已然到了及笄之年,该是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啦! 本宫特地命人将这京城里与你年岁相仿的优秀男子们的画像尽数搜罗而来。 今日,你可要仔仔细细地瞧好了,从中选出一个合心意之人来!” 熹和听到这话后不禁愣住了,她虽然生性单纯,但毕竟也是在宫廷之中成长起来的,这里的每个人都深谙世故,绝不可能像个懵懂无知的孩童般愚钝。 刹那间,她恍然大悟——原来额娘这是要替自己挑选驸马啊! 一股羞涩之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迅速染红了她那娇嫩的面颊。 然而,对于即将到来的婚姻大事,她却感到无比庆幸。 因为相比起世间其他女子,她拥有一项极为难得的特权——可以自主选择未来的夫婿。 皇后娘娘留意到熹和并未表现出抵触情绪,于是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紧接着,她向身旁的宫女们投去一个眼神,那些宫女心领神会,纷纷上前将一幅幅绘有人像的卷轴逐一展开。 熹和的视线落在第一幅画中,画里的男子浓眉大眼、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便是个有福气的人。 皇后娘娘看着熹和正仔细打量,并微微点头,便开口说道: “此乃尚书李大人的嫡长子,年方十七,至今尚未娶妻成家,本宫仔细端详过此人,觉得其面相颇为出众,性格亦是温柔和煦,虽然年纪比你略小一些,但想必能够与你相处融洽。” “那他为何都已经十七岁了却仍未成亲呢?”熹和满心疑惑地问道。 “这个嘛……我曾私底下询问过你的兄长,据他所言,这位李轩公子似乎并不愿依赖家族背景谋取一个世袭的官职,而是立志通过自身努力去考取功名。 为此,他日夜勤奋攻读,以至于将婚姻大事暂且搁置一旁了。” “原来是这样啊。”熹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不禁对这位李轩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她暗自想到:这李轩果然有些志气!要知道,能够抵挡住家族权势的诱惑,一心追求个人成就的人可不多见。 而且,此人还是自己兄长——当今圣上的嫡长子、未来皇位继承人的伴读之一,日后必然会成为兄长身边的得力干将。 不仅如此,皇后娘娘同样有着这般考量。 毕竟,尚书府位列正三品,也是有些势力。 若公主下嫁到此处,不仅可以轻松驾驭夫家,更能借助娘家之力巩固地位。 更何况,这李轩既是自家儿子的心腹之人,品性自然有所保证,可以称得上是一门绝佳的亲事。 接着,公主的目光又移到第二幅画面上。 画上的男子面庞白皙如玉,宛如雕刻大师精心雕琢而成,其气质更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画中那人深邃而明亮的眼眸之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洞察力,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熹和啊,你再来看看这位公子。 这位乃是刘太傅家的少爷,名叫刘书翰,今年刚满十六岁,和你同岁。 而且呀,他还是你兄长的伴读之一,为人也是端正。 你快好好端详一下,他生得这般眉清目秀,着实惹人喜爱。 据本宫所知,此子性情温顺,无论对谁都彬彬有礼,实乃难得的佳婿人选呐!” 皇后娘娘特别强调了刘书翰的容貌出众,熹和听后不禁羞涩地低下了头,双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 紧接着,第三个画卷缓缓展开…… 就这样,一幅又一幅画卷接连被打开,展现在众人眼前的皆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公子哥儿们。 这些青年才俊或英俊潇洒,或气宇轩昂,但无一例外皆出身于文官世家。 终于,熹和发现了一丝不对,忍不住开口问道: “额娘,为何这里展示的全都是文官之子呢?” 第26章 那人是谁? 面对女儿的疑问,皇后娘娘面色不变,但心头却是轻轻叹息一声。 其实皇上也曾考虑过将朝瑰公主许配给朝中某位武将之子,以借此来平衡朝堂势力。 然而,身为母亲的皇后娘娘却始终放心不下。 毕竟武将性子难以捉摸,若他们的脾气秉性与公主不合拍,到时候受苦受累的终究还是女子。 更何况日后倘若国家有战事发生,这些武将免不了要奔赴前线作战,万一不幸马革裹尸还,岂不是平白耽搁了公主的终身幸福嘛! 所以权衡再三,皇后娘娘还是觉得文官子弟更为合适一些,这才先让公主在文官之子中挑选。 然而,当她听到熹和提及此事时,方才再次向身旁的宫女递去一个眼色。 紧接着,又有一排手托画卷的宫女鱼贯而入,并依次将手中的画卷徐徐展开。 这次展开的画卷之上所描绘的,才是来自武官世家的嫡子们。 此刻,皇后娘娘心中暗自思忖着,先是有意的伸出手指向其中一幅画作。 熹和顺着皇后娘娘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幅画上之人浓眉如剑、目光炯炯有神,一表人才,确实拥有一副出众的容貌。 “熹和,你看,这位乃是宗大将军的嫡孙,名为宗寒星,今年刚好十八岁。 据本宫所知,此人品性端正,正直善良,而且武艺精湛,深得皇上赏识。 再者,他的父亲宗正是负责统领禁卫军的将领,官居正二品之位,亦是你父皇极为信赖的心腹之人。 倘若你钟情于武将,选他作为驸马倒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呢。” 可是,熹和只是草草地扫视了一眼这幅画,随后目光突然定格在了最靠边的一幅画像之上,脸上露出些许惊喜之色,急切地问道: “额娘,那位是谁呀?” 皇后娘娘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眼前的画卷之上。 只见画中男子剑眉星目,眼神深邃且冷峻凌厉,宛如寒星般璀璨; 那双桃花眼更是魅力十足,眼波流转间尽展风流韵味; 鼻梁挺直如峰,线条硬朗而不失优雅; 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淡微笑,仿佛春风拂面,令人心生好感,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超凡脱俗的风度气质。 皇后娘娘的心猛地一颤,竟然是他! 她明明已经特意吩咐过将那个人的画像放置到最为偏僻的角落,为何最终还是被熹和选中了呢? 这幅画卷之中所描绘之人,赫然便是罗凌云。 其实并非皇后娘娘有意自寻烦恼,故意在公主挑选驸马的众多画卷里添加罗凌云的身影。 实在是因为皇上一直以来对罗家青睐有加,还特别交代她务必在今日的这些画卷当中加入这个小子的画像。 想那罗风乃是皇帝亲自册封的护国公,其长子与次子皆为国家浴血奋战、出生入死,因此深得皇帝的器重。 而在整个罗家之中,年龄与公主相仿的,便唯有这位罗家小公子——罗凌云了。 然而,皇后娘娘早在许久之前便已听闻过关于此人当街“打人”的劣迹,据说他发起狠来就连文官家的子弟也照打不误,想必其性格定是颇为暴躁易怒。 而自家女儿身为堂堂一国之公主,身份尊贵无比,倘若不幸被这罗家的小子肆意欺凌、摧残,到那时又该向谁去诉苦伸冤呢? 正因如此,皇后娘娘内心深处实在是极不情愿让熹和与罗凌云有任何瓜葛牵连。 “熹和,他呀,是那护国公府的三公子罗凌云。 虽说他家世显赫,可论及性情,恐怕难以与你相匹配。 你不妨再多瞧瞧其他的人选。 你瞧,就在那边的那位,凌家的公子就相当出色……” 皇后娘娘这番三言两语,不愿多为罗凌云介绍,已经是将满腹的不满之意表露无遗。 熹和心下一思量,并未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驳斥母亲的一番好意,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人的容貌牢牢记住。 对于罗凌云这个名字,她自然不会陌生,毕竟他乃护国公府的小少爷。 过去只晓得他整日沉迷于习武缠斗,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哥儿。 未曾料到,如今一见,竟然生得如此英俊潇洒? 熹和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皇后娘娘目光敏锐,一眼便瞧见熹和对着罗凌云的画像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 “熹和啊,你瞧,本宫精心呵护的那几盆菊花,今年不知怎的,竟比往年都早了些时日绽放开来。 如此美景,实在难得。倒不如借着这个缘由,举办一场盛大的赏花宴会。 把这幅画上的男子以及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千金小姐们一同邀请进宫里来。 这样一来,你也能再次仔细端详一番,多做些比较,不要急于今日就定下选择。” 听到皇后娘娘这番话,熹和满心欢喜地点头应道: “好呀,额娘!您想得真是周到呢!” 依旧是一派小女儿的欢喜做派,话说完,笑才慢慢落下。 对于其他的公子哥和小姐们是否会前来参加这场宴会,熹和其实并不在意。 她心里很清楚,只要听从母后的安排,那位罗家的三公子必定会受邀而来。 而她正好可以趁此良机,深入地去了解一下这个人。 毕竟,在她眼中,自己未来的驸马不仅要有出众的容貌,更得具备高贵显赫的身份地位方可。 至于这罗凌云,护国公府嫡子,身份自不必说。再说那外表,更是深得她心。 这副皮囊竟是个武将,朝瑰公主的嘴角再次露出弧度来。 第27章 宫中送贴 于是乎,皇后娘娘要举办赏花宴的消息立马从宫里头传出来了。 在这繁华的宫廷之中,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帖子无疑是最为瞩目的存在。 再看那皇后宫中送去各家的帖子,简直是精巧异常。 帖子以最上等的丝绸为底,触感柔软光滑,仿佛轻轻一触,就能感受到皇后娘娘的尊贵与温柔。 帖子的封面,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母仪天下的气息。 牡丹的周围,环绕着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它们的翅膀闪烁着五彩的光芒,仿佛在为这赏花宴增添几分生机与活力。 打开帖子,里面是皇后娘娘亲手书写的邀请函,字体端庄秀丽,笔锋刚劲有力,每一个字都透露出皇后娘娘的高贵与优雅。 邀请函的内容简洁明了,写清了时间与赏花地点,因着收帖子的人家都是三品以上官眷,又额外加上了几句关怀。 最后,帖子的封底是皇后娘娘的印章,印章上刻着“皇后之印”四个大字,字体古朴典雅。 对于能收到皇后娘娘寄出的赏花宴帖子,那就不仅仅是收到了一张请帖了,更像是对受邀者身份的肯定。 * 叶丞相府内。 此时虽一片宁静祥和,但在这份平静之下却隐藏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秦舒脚步匆忙,穿过庭院直奔浴室,迅速完成沐浴并换上一身整洁华美的衣裳。 她深知此次接待宫中使者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怠慢。 整理好仪容后,秦舒心怀敬意地来到专门用于款待贵客的大厅。 当目光触及那位来自皇宫的小宫女时,不禁心生感慨: 即便是身处皇后宫殿中的小小宫女,举手投足间亦流露出一种高雅端庄的气质。 秦舒赶忙迎上前去,脸上堆满了刻意的笑容,虽然她贵为丞相夫人,但做事从来小心翼翼。 她从容地从宫女手中接过那张象征着尊贵身份的请帖。 接着,又回头用眼神示意身旁的贴身嬷嬷呈上准备好的金叶子作为给宫女的谢礼。 直到看到宫女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秦舒才算松了一口气。 送别了宫里来的一行人后,秦舒从容不迫地回到主座坐下。 她轻轻拿起那份请帖,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仔细端详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请帖所用的材质——精美的织花锦缎,这种面料价值连城,每匹售价高达千金之巨! 秦舒暗自惊叹不已,以往她们叶丞相府也曾多次收到过宫廷发出的邀请函,但像这次这般奢华讲究的帖子还是头一回见到。 带着满心好奇,她缓缓展开请帖,一行行端庄秀丽的字迹跃然纸上。 原来,这张请帖是邀请叶家的嫡子嫡女一同入宫观赏花卉,并附上了数句对秦舒操持叶府事务的赞许与慰藉之言。 秦舒琢磨着皇后娘娘的用意来。 毕竟,一国国母的宴请,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赏赏花。 这就和一朝为官的男子们下朝后小酌一杯,也不仅仅是为了喝酒。 她先按下心里头的思量,先让人请这京城里头有名的绣娘带着当下时兴的布匹上门来给小姐少爷裁制新衣。 至于皇后娘娘到底想如何,可以等叶丞相回府后相商。 * 李尚书府邸。 李尚书这个人,活的讲究,整个府上十分清雅别致。 今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使得整个府邸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华丽宫装的宫女轻盈地踏入了府邸大门。 这位宫女容貌秀丽,眉眼间流露出亲切的笑意,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一般娇艳动人。 她手中捧着一份精美的请帖,步伐优雅地朝着尚书夫人陶氏走去。 走到近前,宫女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将请帖递上,并轻声说道: “尚书夫人安好,这是皇后娘娘差遣奴婢送来的赏花宴请帖,请您携公子小姐准时赴宴。” 说罢,宫女又刻意说了几句吉祥如意的话语,希望能讨得陶氏欢心。 陶氏身为名门望族之女,自幼接受良好教育,聪慧过人。 她接过请帖后,仔细端详片刻,心中已然明悟皇后娘娘举办这次赏花宴的真正意图。 自己的爱子李轩乃是当今圣上的唯一嫡子——当朝太子的亲密伙伴兼侍读。 而那位备受皇室宠溺的嫡出公主朝瑰公主如今已满十六岁,正值豆蔻年华,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这回的赏花宴,明摆着是选公主夫婿。 想到此处,陶氏不禁暗自思忖起来,如果自家轩儿有幸能够得到公主青睐,成为天家娇客,那么他们李家尚书府的地位势必会如日中天,更上一层楼! 再说自家嫡女柔儿也已及笄,自己正在挑选人家,此次也算是合适的见面机会,她也好当面观察观察。 尽管内心思绪万千,但陶氏表面上依旧保持着端庄娴静的仪态,脸上洋溢着恭敬和喜悦之情。 她微笑着向宫女道谢,并示意身旁的贴身婢女上前赏赐一些金馃子作为回礼。 待宫女谢恩离去之后,陶氏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请帖,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 护国公府上。 这会儿才是午后,原本罗夫人正准备小憩,所以府上一片宁静祥和。 但这时,却听传宫中有人前来送帖子。 她重新更衣梳妆,才不紧不慢的前来见人。 只见一名宫女垂手而立,姿态恭敬,见罗夫人进来,这才殷勤的将一份精美的请帖递到了罗夫人手中。 罗夫人接过请帖后,并未立刻展阅,而是目光锐利地盯着眼前仍在对她躬身讨好的宫人,语气直率地开口问道: “本夫人且问你,此次这赏花之宴,除却我护国公府,究竟还有哪些府邸有幸受邀呢?” 不得不承认,罗夫人此问可谓切中要害。 那名宫女显然也未曾料到罗夫人竟如此直接了当,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回罗夫人的话,此番皇后娘娘设宴,除了贵府之外,亦邀得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员之家眷一同前往。” 罗夫人一边听着宫女的回话,一边已从容地将请帖展开仔细端详起来。 当看到上面赫然写着邀请她家老三罗凌云赴宴时,不禁发出一声惊疑之声: “哦?” 她心中暗自思忖,此事着实透着几分蹊跷。 要知道,自家云儿向来性情洒脱不羁、不拘小节,让他进宫去赏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会想要这个顽皮捣蛋的臭小子陪伴左右共赏花卉,难不成指望他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此处,罗夫人愈发觉得事情颇为古怪。 于是她紧接着追问道: “所邀请之人皆是些公子哥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罗夫人心中已然有了些许揣测。 那宫女听闻此言,心底不禁暗自惊诧起来,心想着谁说这位罗夫人头脑简单、不善思考呢? 就这么连续两个问题,竟然每次都能切中要害啊! 只见那宫女定了定神,赶忙回答道: “罗夫人,并非如此,此次皇后娘娘宴请各家赏花,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所以但凡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嫡长子和嫡长女,皆在被邀请之列呢。” 得到这个确切答案之后,罗夫人不露声色,但已经合上了帖子,承诺按时前往。 随后便吩咐身旁之人给予宫人赏赐。 第28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且说宗府这边。 就在这看似普通的一天里,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一份精心制作、装饰华丽的请帖。 而这份请帖送达的时机更是巧妙至极,恰好在各家官员尚未结束忙碌职差之事的时候。 如此一来,不仅避免了可能出现的混乱场面,还让整个事件显得更加神秘和引人注目。 与此同时,宗夫人正在府邸内与她的手帕之交——柳夫人愉快地聊着天。 这位柳夫人,其夫婿乃是朝廷中的四品都尉柳雨大人,若论起来,柳雨将军也算是宗正大人麾下的得力干将之一。 因着两位夫人之间情谊深厚,无话不谈,两家但是经常来往。 此刻,只见宗夫人满脸忧愁之色,轻轻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哎呀,妹妹啊,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我那练武成痴的星儿啊,如今年龄渐长,已过十七。 可却始终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产生过半分情愫。 眼看着别人家的早早娶妻生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真是焦急万分呐! 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说到此处,宗夫人不禁又长长地叹息一声,眼神中满是忧虑与无奈。 柳夫人赶忙出言宽慰道: “哎呀呀,你切莫如此言语啊! 实不相瞒,我反倒期望我家那个和你家星儿换换性子呢。 虽说星儿开窍晚些,但也自有其益处所在。 倘若他如同我那不成器的杰哥儿一般,年仅十二便终日叫嚷着娶妻成家之事,那时你方能深切体悟何为烦恼忧心呐!” “啊?这话怎讲?”宗夫人立马好奇起来,也不发愁了。 原来,柳夫人家中的幼子柳杰,方才年满十二周岁而已。 然而,就在上回年节盛大的宫廷宴会上。 当他亲眼目睹到李柔儿那婀娜多姿、翩翩起舞的绝美身姿之后,自此便对这位佳人魂牵梦绕、难以忘怀。 整日将“柔儿姐姐”四个字挂于嘴边,时而唉声叹气,时而愁眉不展。 待得知晓李柔儿尚且未曾许配他人之后,柳杰愈发纠缠不休,苦苦央求自己的母亲务必亲自前往李家登门提亲! 只可惜,人家李柔儿已然芳龄十六,怎么可能匹配柳杰一个十二岁的小子。 况且,李柔儿其父官居三品尚书高位,又岂会轻易应允女儿下嫁至他们四品都督柳家呢? 面对自家孩子这般无休止地闹腾折腾,着实令柳夫人倍感苦恼烦闷至极,真真是束手无策、苦无良计啊! 果不其然,听完柳夫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宗夫人终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杰哥儿呀……”她一边不住地摇着头,一边嘴里念叨着:“这怎么可能嘛,肯定是小孩子信口胡诌罢了!” 说话间,两位夫人正聊得热络,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通报声。 原来是门房前来传话,说是宫里头派人送来请柬啦! 闻此消息,两人赶忙起身,一同向待客厅走去。 还真别说,只要是给那从画卷上挑选出的男子家里送请柬的,皇后娘娘派出的宫人似乎都要比送去其他府上的更机敏伶俐一些。 这些宫人们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说不定哪天被选中成为驸马爷的,就是他们今天所去送请柬的这家嫡子呢。 正因如此,每个宫人脸上都挂着如出一辙的谄媚笑容,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一样熟练自然。 待到走进待客厅,那位宫人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宗夫人行了个礼,口中说道: “宗夫人好。” 紧接着,她稍稍抬起眼睛,看向站在宗夫人身旁的另一位妇人,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好在宗夫人心思细腻、善解人意,见状立刻开口介绍道: “这位乃是柳都尉家的柳夫人。” 得到提示后,宫人连忙又向柳夫人施了一礼,并说道: “柳夫人好。” 然而此刻,小宫女的心中却在飞速地盘算着柳都尉这个官职的品阶,想着想着,不禁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毕竟,这次奉命前来送请柬的对象,可都是朝廷里三品以上的大员府邸,至于这都尉一职嘛,则仅仅只是区区四品而已。 柳夫人也不是那没眼力劲儿的人。 见下头的宫女迟疑着还未开口,便知道今日这请帖应该是有特定的品阶要求了,便直接向宗夫人告辞,施施然离去了。 待柳夫人出了院子,那宫女才继续开口。 “宗夫人,皇后娘娘特意派遣小婢前来,乃是为了向您呈上数日后举办的赏花宴之请柬。 此次盛宴,皇后娘娘特地嘱咐,诚邀您与府上公子共同出席。” 那位宫女轻声细语地说道,言辞之间尽显恭敬。 待她说完之后,见宗夫人微微点头示意,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双手将请帖递呈到宗夫人面前。 宗夫人举止优雅、落落大方,她面带微笑,眼中满含感激之情,口中念叨着: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事事皆能惦念妾身,实在令妾身惶恐至极。” 言罢,便当着这位宫女的面,轻轻展开那张精美的请帖。 当目光触及请帖之上所写明的受邀之人时,宗夫人心中顿时了然了几分。 要知道,如果换成那些家中只育有嫡女的官宦之家,或许还需深思熟虑一番才能洞悉此番赏花宴背后真正的意图。 然而对于像她们这样家里唯有嫡子的官员眷属而言,皇后娘娘的心思简直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说白了,这场所谓的赏花宴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其真实目的不言而喻。 想到此处,宗夫人嘴角微扬,但笑容依旧端庄得体。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宫女,缓声道: “烦劳姑娘回去转告娘娘,妾身定当携犬子星儿准时赴约。” 说话间,宗夫人的神情始终保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礼貌与谦逊。 她心里头想着: 这星儿还不着急娶亲,若是这会儿让公主看上了,那就难有转圜余地了。 她要赶紧和星儿再次确认有没有心上人。 ...... 其他收到邀约请帖的府上皆是如此,一场赏花宴前夕,就已是人心浮动。 第29章 对父母剖心 申时一过,官员们也陆续下值。 三品以上的官员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各自的家中。 那些出门习武或者学文的、出身于三品以上人家的嫡子们也相继归来。 就在皇后娘娘的请帖发出的当晚,可谓是有人欣喜若狂,而有人则忧心忡忡。 首先来说说那叶府吧。 只见叶丞相步履匆匆地赶回寝室,迅速更换好衣服后,又仔细清洁双手与面容,仿佛将一整天的疲惫都洗刷掉一般。 随后,他在一名小厮的引领下朝着秦氏早已抵达的饭厅缓缓走去。 “夫君,我等了你好久了。” 尽管叶清风尚未踏进用于用餐的大厅,但秦舒却已然快步迎了出来,声音柔媚的喊道。 这般细致入微的关怀以及对丈夫尊崇备至的态度,乃是秦氏多年以来始终如一、未曾有过丝毫懈怠的举动。 也难怪叶清风甘愿每日与秦舒一同享用晚餐,毕竟这种被人全心全意侍奉、温柔呵护的感觉着实能给心灵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夫君,今日皇后娘娘宫里头送来了帖子。” 秦舒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面露凝重之色,摆出一副此事至关重要的姿态,使得叶清风不由自主地也多重视了几分。 “哦?” 说话间,二人已然相携走入了摆放着圆桌的厅堂内。 而厅里负责服侍用餐的几名丫鬟则赶忙手脚利落地开始布置菜肴。 叶清风快速的扫视了一遍,确认了厅里面的都是秦舒贴身的丫鬟和嬷嬷,但还是处于谨慎 ,挥退了她们。 “夫人啊,听闻今日你提及皇后娘娘送来的帖子,不知其中究竟所为何事呢?”叶清风终于打破沉默,出言问道。 秦舒轻启朱唇,言简意赅地将帖中之内容娓娓道来: “皇后娘娘宫里头送来的帖子上说,宫里头那由她精心呵护养育之花已然绽放,故而遍邀三品及以上官员府邸中的嫡出子女们共同前来欣赏品鉴。 咱家的婉儿与砾哥儿皆在此受邀名单之内。” 叶清风闻罢,先是不紧不慢地往自己口中送入一口鲜嫩可口的鱼脍,而后细细咀嚼品味起来。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飞速转动,回忆并思考着近些日子以来所获取到的种种消息,试图揣度皇后娘娘选择在这个时节举办赏花宴会背后真正的意图所在。 “依你所言,通常而言,赏花之举往往是女子们闲暇时光用以消遣娱乐的集会活动,可此番居然连嫡子也一并相邀?” 叶丞相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盘算。 “确实如此,妾身还特意遣人前去打探了解过一番,不单只是咱们丞相府收到了这般邀请,其他各家亦是如此。 不但邀请了诸位嫡女,甚至连那些嫡子也均在被邀之列。” 秦舒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叶清风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但却并未直接点明其中玄机,而是体贴地为秦舒夹了一筷鱼肉,并轻声说道: “快些用饭吧。不过就是一场普通的赏花宴席而已,你只管带着婉儿和砾哥儿前去尽情赏玩即可,其余诸事无需多虑。” 秦舒心头也有猜测,只是听了夫君此言后,立即点头称是,开始一副欢喜模样的吃起叶郎放在碗中的菜来。 * 再看那护国公府中。 罗凌云身姿挺拔,颇有气势的迈着大步往自己的万云院走去。 说起这院落名,还是他十一岁那年自己改来的,万云院这个名字包含了少年美好的期盼。 不过想来是因为罗凌云并不想被人看破自己的心思,这才选了和婉字发音相似的“万”字来,而“云”字就是他自己名字中的字,他做梦都想有一天能和叶婉同住在此院中。 若是真有那一天,那万云院也可光明正大更名为婉云院了,叶婉定要排在他前头,罗凌云美美的想。 刚刚让墨三叫人安排了小厮送水来给自己冲洗,洗到一半,罗夫人那边就派人来请,说是要全家一起用晚膳。 罗凌云动作敏捷而迅速,犹如疾风般完成了身体的冲洗。 然后,他以一种洒脱不羁的姿态披上衣物,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那还有些湿润的发丝,便领着墨三朝着母亲居住的院子迈步而去。 一路上,他心中对母亲此番邀请已有猜测,但还是不禁开口向跟在身后的墨三发问: “墨三啊,你说说看,我母亲今晚究竟又有何意图呢?” 墨三闻言,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近些日子以来,夫人频繁派人前来邀请三公子过去,理由也是五花八门,有时说是一同用餐,有时则说是要促膝长谈。 然而,每次谈到最后,话题总会不知不觉转向逼迫公子成亲之事。 这次嘛,依他之见,恐怕也不会例外。 “公子,您心里难道不清楚夫人的用意吗?”墨三老老实实回答道。 听到这话,罗凌云先是轻轻叹息一声,仿佛心头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紧接着,他压低声音喃喃自语起来:“唉……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非常希望能够让严羽主动退婚! 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去求娶叶婉啊。” 这段时间里,他对叶婉的思念愈发强烈,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整日里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能让严羽解除婚约,以便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展开对叶婉的追求。 墨三知道这又是公子自己在自言自语,干脆没接话。 还没嘀咕几句,罗夫人的院子就到了。 伴随着眼前这位娇小的丫鬟的引领,他迈着大步径直踏入那宽敞明亮、弥漫着饭菜香气的用餐大厅。 而忠诚的墨三,则如同门神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门外守护着。 “娘。” 罗凌云怀着敬畏之情,恭恭敬敬地向母亲行了一礼。 紧接着他将目光转向身旁的罗风,轻声唤道,“爹。” 此刻,他心中暗自纳闷为何不见大哥和二哥一家人的身影。 但尚未等他开口询问,便听到父亲以一种略带威严的口吻说道:“你暂且入座吧。” 于是乎,罗凌云乖乖地听从指示,端坐在椅子上,默默等待着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听你娘讲,你心里面似乎藏着心仪的女子了?” 罗风大将军的话语并非疑问句,反倒透露出十足的肯定意味。 听闻此言,罗凌云不禁把头低下了。 “说说看,究竟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能把你吓得这般胆小如鼠? 难不成,连对方都不清楚你对她的情意吗?” 罗凌云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父亲狠狠地戳了好几下。 的确如此啊!毕竟他所钟情之人乃是已有婚约在身的女子,这叫他如何能够轻易启齿呢? 更何况,自己从未和叶婉剖心,对方也确实并不知晓他内心深处这份真挚的情感。 面对这样的局面,罗凌云只能选择继续保持沉默,头埋得更低了,宛如一只受惊的鹌鹑般不敢出声。 “别装出这副怂样,我罗风的儿子没一个孬种。快说!” 罗大将军的手往圆桌上一拍,威严极了。 罗凌云心一横,开了口。 第30章 你当真如此喜欢那叶家小姐 “什么!” 罗夫人满脸惊愕之色,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儿子罗凌云。 刚刚听完罗凌云一番真挚而又深情的表白,她心中原本涌动着的喜悦之情瞬间被震惊所取代。 一旁的罗风大将军则表现得相对镇定一些,但他内心深处也不禁暗暗感叹一声:“好家伙!” 毕竟作为一国将领、一家之主,他经历过无数风浪,见惯了各种场面,然而此刻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坦白,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只见罗凌云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趁着今日父母的追问,终于鼓足勇气将自己与叶婉相识相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道来。 他详细讲述了当初如何与叶婉邂逅,又是怎样得到叶婉的救命之恩,以及后来如何对叶婉渐渐萌生爱意。 这一切旖旎心思都被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罗风和夫人两人面面相觑,皆是惊讶不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原来罗凌云早在十一岁那年便已心动,而今时光荏苒,六年已逝。 其实若不是对方是叶婉,罗夫人心中还会满是欣慰之意。 或许在她看来,罗家世代皆为痴情之人,一旦动情便矢志不渝,绝不变心。 这小子有了心仪之人,自己超一品护国公府上门求娶,对方岂能不愿? 可是坏就坏在罗夫人清楚这叶府的往事,自然也听闻过这叶婉的婚事。 相比之下,罗风大将军则要沉稳许多。 他目光如炬,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小子是铁了心要求娶叶丞相府上那位前夫人所生的嫡长女不成?” 听到父亲如此发问,罗凌云脸上竟泛起一丝羞涩之意,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然后轻声回答道: “爹、娘,我只倾心叶婉一人。” 罗风和妻子对视一眼后,心中各自盘算着。 罗风暗自思忖,护国公府已掌控了军权,再去迎娶一品宰相家的千金,皇上是否会怀疑他们两家勾结在一起,形成朋党势力呢? 毕竟这种联姻很容易被视为权力的结合。 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幼子云儿对叶家姑娘倾心已久,这份深情实在难能可贵。 就算对方是一品宰相府的嫡出小姐,主动登门求婚似乎也并非全然不可能之事。 但当他瞥见夫人紧蹙的眉头时,罗风大将军立刻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于是赶忙询问夫人: “夫人啊,莫非那位叶府的嫡女有什么问题,我们提亲不得?” 罗夫人凝视着丈夫,随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老三,再次确认道: “云儿,你可清楚,这位叶家的嫡长女自幼便与其他人家订下了亲事呀。” 听到这话,罗凌云不禁面露委屈之色,声音中充满了苦楚地回答道: “孩儿知晓此事。” 仿佛这句话背后隐藏着无尽的无奈和哀伤。 罗夫人一脸无奈地看着罗凌云,随后将目光移向已面露震惊的自家夫君,轻声说道: “夫君啊,难道你不知道吗?与那叶家订下亲事的人,正是你手下那位严川将军的儿子——严羽啊!” 听到这句话,罗风更是怔愣,虽然他知晓严川的儿子自幼便身负婚约,但却并不清楚具体对象究竟是谁。 毕竟这类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由后宅中的主母们负责打理安排的。 直到今天,当他了解到自己年幼的孩子之所以不愿意成婚,竟是因为心中已有他人时,起初还误以为是由于双方都门第太高,反而会惹得圣上猜忌,这才求婚艰难。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真正原因居然是对方早已与自己手下的副将之嫡子订立婚约! 此刻,罗风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罗凌云,只见自家孩儿依旧流露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他心里头想:你还委屈上了,你挖别人墙角不成,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此时此刻,罗风内心还在天人交战: 一方面,作为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他自然希望能够满足自家孩儿的心愿,成就这段美满姻缘; 另一方面,从他身为一名军队将领的角度来看,曾经的副将严川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忠心不二,如果强行破坏人家孩子早已确定好的婚约,岂不是做出背信弃义之举? 看着眼前自家幼子还在装模作样扮委屈,着实令人感到哭笑不得,于是他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罗风心里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已经决定暂时保持缄默,等待自家夫人来做出最终的裁决。 “云儿啊,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呢,说是这严家很快就要登门拜访叶家,请求迎娶他们家的姑娘啦。”罗夫人轻声说道。 罗凌云一听这话,立刻着急起来,忿忿地说: “娘,您有所不知啊,那个严羽根本不懂得珍惜婉儿,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刁难、折磨她。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婉儿嫁给这样一个人当妻子,娘,求求您帮帮我吧。” 罗凌云平日里总是一副沉稳坚毅的模样,如今这般难得地流露出撒娇的神态,着实让人感到惊讶和稀罕。 就连一旁的罗风都忍不住多瞧了自己这个小儿子几眼,心中不禁感叹道: “唉,真是造孽哟。” 然而,罗夫人虽然十分宠爱罗凌云,但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她凝视着儿子的眼睛,再次认真地问道: “你当真如此喜欢那叶家小姐吗?” 罗凌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回答道: “喜欢!娘,如果能够娶到叶婉,让我这辈子……” 话还没说完,后面大概是想要发什么重誓之类的,直接被罗夫人打断了。 “行了!娘明白了。” 罗夫人温柔地抚摸着罗凌云的头,接着说道: “再过几天,朝廷三品以上官员的眷属们都需要入宫陪伴皇后娘娘一同赏花。 届时,你也要随我一起去。 这倒也好,正好让我仔细瞧瞧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叶姑娘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然后再让娘仔细想想是否有可行之法助你一臂之力。” 唉!罗夫人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满是感慨: 为人娘亲啊,可真是得操一辈子的心呐! 就拿这次赏花宴来说吧,她本想着跟罗凌云好好交代一番,告诉他这场宴会恐怕是皇后娘娘特意设下,目的就是给自己家的公主挑选驸马呢。 要是他对成为驸马毫无兴趣,那就千万别去招惹公主殿下。 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因为她家的云儿压根儿就没这方面的想法。 不过嘛,倒是应该提醒一下儿子,在叶家那位姑娘解除婚约之前,切不可轻易靠近人家。 毕竟对方是女子,还有婚约在身,免得坏了人家的名声,同时也别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和闲话。 想到这里,罗夫人忍不住摇了摇头,暗自叹息。 然而,当看到罗凌云听闻母亲打算帮自己出谋划策时,竟然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罗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上扬,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紧接着,只见罗夫人手臂轻轻一挥,示意那些小丫鬟们赶紧布菜。 就这样,这温馨和睦的一家三口总算是开始享用晚膳。 第31章 尚公主又有何不可 如果说有的人家因着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而忧心忡忡思量颇多。 那么尚书府内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另一番光景。 只见李夫人特意嘱咐下人精心准备了满满一桌丰盛无比的珍馐美味。 连一向吃惯了私厨小灶的李柔儿也不禁好奇地开口询问道: “娘亲,难道今天家里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吗?” 李夫人微笑着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喜气洋洋地回答道: “当然是有好事啦,而且还是关于你兄长的呢!” 话音刚落,李尚书与其嫡长子李轩便缓缓踱步而来,四人一同围坐在一张圆形餐桌旁。 待众人坐定后,李夫人满脸笑容地对李尚书说道: “夫君啊,今日可是有大好消息传来哦,您瞧瞧这个。” 言罢,她从身旁贴身丫鬟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份恭恭敬敬呈上来的请柬,并将其递至李尚书面前。 李尚书见妻子这般兴高采烈,心中亦是十分欢喜,于是赶忙伸手接过请柬,迫不及待地展开阅览起来。 这仔细一瞧,瞬间就明白了李夫人的心思,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暗示着要邀请官员家眷入宫,好给朝瑰公主挑选驸马吗! 果真是不能小瞧啊,这些当官的人一个个都有着数不清的心眼儿,甚至连他们的眷属们也是如此机灵聪慧、心思细腻。 “轩儿啊,你来瞧瞧这个。” 李尚书看完之后,只是与自己的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之间想要表达的意思便已经无需多言了。 李轩赶忙从父亲手中接过那张请柬,而一旁的李柔儿也迫不及待地将半个身子探过来,好奇地想要知道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 “咦?在这样的季节里,又会有什么样的花儿可供观赏呢?” 性格直率的李柔儿毫不掩饰地说出了内心的疑惑。 李轩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妹妹一眼,耐心地向她解释道: “此次的赏花宴会,可并非单纯让大家去欣赏花朵那么简单。 实际上这是由皇后娘娘亲自设宴安排的一场聚会,目的是让我们这位尊贵的朝瑰公主能够借机观察各位青年才俊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人?” 李柔儿似乎仍然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 看到女儿这般懵懂无知的模样,李尚书和李夫人不禁连连摇头,但脸上却满是对她的疼爱之情。 毕竟尚书府已有太子伴读,对于自家嫡女来说,并不需要承担起支撑门户的重任,所以就算养得稍微天真烂漫一些,倒也并无大碍。 “傻孩子啊!朝瑰公主如今已然年满十六岁啦,跟你一般大呢,到了该挑选夫婿的时候咯。 而且呀,这次还特意嘱咐一定要带你哥哥一同前去呢。 你倒是猜猜看,让你哥哥一个男子去赏花,到底所为何事?” 李夫人将这件事情毫无保留地向李柔儿剖析开来,李柔儿听完后,终于恍然大悟。 她开始认真而细致地端详着自家兄长,不住地点头称赞道: “爹爹、娘亲,你们何必担心!瞧瞧兄长这般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气宇不凡且爽朗豁达,公主定然会心生欢喜的。” “住口!不许胡说八道。” 李轩向来对这个妹妹宠溺有加,但眼见她越说越是离谱,便毫不留情地出声制止。 李尚书和李夫人倒是言笑晏晏,并未打断。 这时,李尚书开口询问道:“轩儿,如果公主真的相中了你,你是否心甘情愿呢?” 刘轩稍稍思考片刻后回答道: “其实并无不可之处。 毕竟自我担任太子伴读以来,咱们李家在外人的眼里,早就被视为太子一派。 倘若我迎娶的是其他世家的女子,恐怕反而会引发诸多不必要的麻烦与纠葛。” 李夫人顺着自家轩儿的话说道: “那朝瑰公主生得闭月羞花之貌,不仅容貌出众,据说连性子也是纯真无邪、活泼可爱,礼仪更不必多说。 要是我们轩儿日后能够成为公主的驸马爷,想必你们相处起来也会颇为融洽吧。” 李夫人满脸笑容地坐在椅子上,眼神中闪烁着对梦幻般的美好憧憬的光芒。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身披华丽锦袍、骑着高头大马迎娶美丽高贵的公主入门。 她兴致勃勃地思量着那盛大而隆重的婚嫁场景,想象着届时整个京城都会为之轰动,更会让尚书府增添一层荣光。 然而,一旁的李轩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他静静地聆听着母亲的话语,心中暗自苦笑: “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母亲怎么就如此笃定呢?” 尽管心中这般想着,但他还是不忍心打断母亲的幻想,只是默默地回忆起之前与公主偶然相遇时的情景。 那位朝瑰公主确实如传闻所言般美艳动人,她的一颦一笑皆如诗如画,令人陶醉其中。 无论是那白皙如雪的肌肤,还是那双灵动迷人的眼眸,亦或是那婀娜多姿的身姿,每一处细节都堪称完美无瑕。 作为一国之公主,她自幼便备受宠爱与呵护,周围之人无不对其言听计从,生怕惹恼了这位金枝玉叶。 或许正因如此,她也不必对人疾言厉色,外界才会传言说她天性纯真善良且性格温和吧。 但是皇家龙子龙女又能单纯到哪里呢。 对于李轩来说,世间女子虽多,但至今尚未有能让他心动之人。 若真有幸被公主选中成为驸马,于他而言,更多的意义恐怕在于能够借此机会进一步拉近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而已。 毕竟,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权力与地位始终是众人追逐的目标。 想通此节之后,李轩顿时觉得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一切且看后几日的赏花宴吧。 此时此刻,在李尚书府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用晚餐。 席间欢声笑语不断,气氛格外融洽。 李夫人依旧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期许之中,而李轩则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温馨和谐的一幕,心中感到无比满足。 第32章 从哪儿变出个心仪女子 护国公府内一片宁静祥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享受着这难得的安稳时光。 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宗府里弥漫着的沉闷压抑氛围。 此刻,宗夫人小心翼翼地将皇后娘娘赏花宴的帖子递到自家夫君手中,并毫不犹豫地直接道出她对这次赏花宴真实意图的推测。 宗正接过帖子后,仔细端详着上面的邀请之词。 片刻之后,他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妻子的看法——这场宴会显然就是为了挑选驸马而设。 而他们宗家作为亲皇派,自来对皇帝忠心耿耿,所以如果公主真的看自家星儿顺眼,打算让自家儿子成为驸马,他觉得也无不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宗寒星突然被父亲叫到名字: “星儿啊,如果要你尚公主,你有何感想呢?” 听到这话,宗寒星不禁愣住了。 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因为他对武学的痴迷早已深入骨髓,还未披挂上阵赚取军功,暂时根本没有丝毫成家的念头。 原本他以为,若是父母亲逼得急,那自己就听从母亲的安排,迎娶某位名门闺秀便可了事。 他万万没想到如今竟然面临如此棘手的问题——公主要选驸马,自己竟然是人选之一。 历朝历代,尚公主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对于宗寒星来说,成为一名英勇无畏的将军、为国家开拓疆土才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 倘若真的被选上,成了公主的驸马,先不提能否得到朝廷的重视和任用,即便有幸能够身披战甲驰骋沙场,恐怕也难以凭借赫赫战功让宗家重振昔日雄风。 毕竟,身为驸马的身份注定会受到诸多限制与束缚,想要有所作为实在是困难重重。 所以,原本性子就闷闷的他,更是不愿开口回答。 宗寒星紧抿双唇,一言不发,但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眼底闪过的一丝抗拒,却分明透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情愿。 宗夫人是真的盼着儿子幸福的,至于若是能当上驸马就能助力宗家更上一层楼的想法排在其后。 眼看着自家星儿这么倔强的表情,宗夫人不忍心了,直接开口给了儿子退路: “星儿啊,如果你不愿成为公主驸马,那你可要听清楚。 若有哪个姑娘入了你的眼,娘可以趁这几天还未进宫参加赏花宴的档口,替你到人家姑娘家去提亲。 这样一来,只要亲事定下,你肯定就不会在皇后娘娘的选婿人选里头了。” 宗夫人语重心长地劝解道,气的宗正是吹胡子瞪眼。 能被天家挑选是多大的荣幸,这样的福气竟然不要,还给这混小子想什么退路。 但是有些惧内的宗正被夫人一个眼神止住了想要开口的话,暂时偃旗息鼓。 不得不说,宗夫人是真心疼惜自己这个好大儿的。 她之所以心底里非常渴望儿子能够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伴侣,是因为考虑到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陌生的小两口日后难以亲密无间。 宗夫人话毕,宗寒星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派头,分外无奈。 看着自家儿子如此执拗倔强,宗正心生不满。 实在忍不住了,先偷偷瞄了一眼夫人,见夫人也直摇头,他这才毫不留情地斥责道: “赶紧收起你那不乐意的模样! 虽然皇后娘娘邀请你们这些世家嫡子参宴,确实是打着挑选女婿的目的。 但你要知道,比宗家门第高、比你能力强的公子哥们多的是,人家都还排在前头被公主挑选呢,你现在摆出这副苦瓜相又是给谁瞧?” 听到父亲这番话,宗寒星终于打破沉默,不过他的目光却是投向母亲,语气坚定地说道: “娘,孩儿实在不愿尚公主。 至于心仪的女子嘛……您容我两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宗正闻言,当即发出一声冷哼。 他似乎对儿子的回答充满了质疑与不屑: “哼!给你两天时间又能怎样?难道你还真能凭空变出个心仪的女子来不成?” 自家世代以来,子孙后代数量都颇为有限。 正因如此,宗父老早就对宗寒星寄予厚望,满心期待着他能早日成婚,建立家庭,并繁衍后代,延续家族香火。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瞬间宗寒星已年满十七,正值青春年华。 但令宗正和宗夫人很无奈的是,宗寒星的婚姻大事至今仍未有定数。 此时此刻,眼看着皇室已经着手为公主挑选如意郎君。 而自家儿子却是挑三拣四,这个不满意,那个看不上,现在的情况是你要被公主挑选。 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世间万物皆归属于皇家所有,又岂能容得了你宗寒星随意抉择? 好在此次,星儿总算是如梦初醒,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认识到这件事的至关重要性。 宗正不禁再次发出一声冷冷的哼声。 “算了,暂且不提此事,先用餐吧。” 宗夫人轻轻地拍了拍丈夫的手臂,暗示他莫要发怒,然后一家人方才开始享受晚餐。 第33章 各怀心思装扮行头 近来这段时日,京城之中那些声名远扬的绣娘们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府邸纷纷送到京中有名的锦绣阁至少一份加急定制衣裳的订单。 究其原因嘛,无非就是想在皇后娘娘精心筹备的那场赏花盛宴之上借机崭露头角、博得众人关注罢了。 如此一来,不仅是各类珠宝首饰铺和绣庄的买卖愈发红火起来,甚至连那原本稍显冷清的盆栽店铺,此刻也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要知道,尽管皇后宫殿内已然摆放着好几盆提前绽放的珍稀名花,但此次宴会可是诚邀了诸多名门望族的夫人们、娇俏可人的小姐们,还有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们一同前来参加。 总不至于真就这般毫不掩饰地让公主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挑选驸马吧? 所以说,还得借助那些琳琅满目的奇异花草来稍加装饰点缀一番,也好稍稍掩盖住这显而易见的选婿意图。 所以这往皇后宫里头送各种盆栽的也是如流水一般。 就这样,整座京城但凡有些名望地位的世家大族,无一不是在暗中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参加赏花宴的各项事宜。 * 在叶府之中,叶婉却显得意兴阑珊。 自从她年满十岁以后,对于那些缺少亲生母亲陪伴的各类宴会,便渐渐失去了兴趣。 每三场宴会当中,往往有两场她都会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掉,宁愿呆在翠竹苑喂鱼,也不愿意外出交际。 多年以来,叶婉参加宴会的次数寥寥无几。 即便是偶尔出席,也常常因为与严羽之间的纠葛而闹得不甚愉快,惹得她在京中也颇具神秘感。 然而,这一切其实与叶婉的继母秦舒并无太大关联。 当叶婉愿意离开院子出门,参加各种宴会之时,秦舒非但不会给她设置任何障碍或刁难,相反地,这位身为叶丞相继室的秦氏甚至还为此感到欣喜万分。 要知道,作为叶丞相的续弦夫人,秦舒比起叶婉更加注重维护叶府的声誉和形象。 只要叶家的嫡出女儿愿意参与宴会,那么外面自然就不会流传出关于继母虐待原配子女之类的风言风语。 因此,每当叶婉准备出门的时候,时下流行的精美首饰以及上等布料等物品,秦舒从来都不会吝啬供应。 当然啦,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些公共财产中的大部分原本就是由叶婉的生母苏氏所带入叶家的,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应该全部交由叶婉支配使用。 然而,叶婉对这些财物并不十分在意,因此从未主动向叶丞相提及想要独自管理财务并另行核算账目之事。 最近几天,由于赏花宴即将举行,秦舒已经多次派遣人邀请叶婉前往她的院子。 其目的无外乎是邀请叶婉出门去挑选珠宝首饰,并试穿绣娘们送来的崭新衣裳。 如果有不满意之处,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其退回,以便及时更换。 甚至,当看到叶婉似乎对此宴会又表现出缺乏兴趣时,秦舒竟然特意让管家送来了一大笔银两。 秦氏表示只要叶婉愿意外出活动,尽可随意逛街自行采买心仪的物品。 想来整个叶府之中,恐怕唯有那位嫡子叶砾热衷于此次的喧闹氛围。 那个胖乎乎的小家伙满心欢喜地试穿着新衣,精心挑选着新式的发冠,兴高采烈地旋转身体,迫不及待地展示给婉儿姐姐观赏。 叶婉被困在府邸之内,整日被邀至依虹院和继母聊这些宴会的琐碎事儿,心情烦闷至极。 于是便借着继母所言,用了购置首饰和衣物的借口,带着贴身侍女明月和珠玉,决定踏出府门闲逛一番。 * 与叶婉截然不同的是,那些家中有着十五、六岁妙龄少女的三品及以上官员眷属们,对于这次赏花宴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原因无他,当家主母已然洞悉了这场宴会背后隐藏的深意: 虽说选拔驸马之事仅仅关乎家中育有男儿的家庭。 但要知道,公主最终选定的驸马仅有一人而已,而被淘汰下来的男子人选却不在少数。 况且,此番受到邀请前来参加宴会的公子哥们,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人。 如此一来,身为拥有待嫁闺女的当家主母们,自然希望能够借这个难得的契机,为自己的爱女寻觅到称心如意的好归宿。 于是乎,绝大多数人家皆是如出一辙,精心细致地挑选着入宫时所需穿戴的服饰与配饰。 就拿尚书府的李柔儿来说吧,她本身就是个极度爱美的人。 而其母李夫人心中更是盘算着一石二鸟之计,故而恨不得在这短短数日之间,领着李柔儿将京城内所有的首饰铺和成衣店统统逛个遍。 毕竟,这些华美的衣裳和璀璨的珠宝并不会轻易损坏,而且又有谁会嫌弃自己拥有过多的美丽之物呢? 又如那来自大理寺卿府中的嫡女马雪晴,同样也是由她的母亲亲自陪同,不辞辛劳地四处寻觅华美衣饰。 * 千万别认为只有女子才会对这次宫廷盛宴充满憧憬和期待。 事实上,众多男子之中,对于即将到来的宴会,他们同样十分重视自身着装扮相。 就拿最为用心的罗凌云来说吧,最近这些天,他在挑选衣服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吹毛求疵、精挑细选的劲头儿,简直可以跟钻研高深莫测的武功秘籍相媲美。 不过他之所以这样煞费苦心,可绝不是因为想要去拜见公主,获得公主的青眼。 罗三公子完全只是单纯地想将自己潇洒倜傥的风度展示给自己心爱的叶婉瞧一瞧罢了。 不过,他压根不清楚叶婉到时候究竟会身着何种色彩的衣物出席。 所以他只好恳求他的娘亲帮忙,将适合男子穿戴的各种颜色款式的服装统统制作一遍。 说起来,他实在有些过虑,先不提他那张生得比女子还要明艳的面容就足够让人动心。 光是凭借其常年坚持不懈练习武艺而塑造出来的健壮结实的身材: 纤细的腰部搭配修长的双腿; 宽阔厚实的肩膀以及孔武有力的臂膀…… 无论穿上什么样式的衣裳,都会使得那件衣服瞬间变得与众不同、超凡脱俗。 但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依旧渴望能够做到完美无缺——此时的罗凌云就像一只求爱的孔雀那样,巴不得展示自己所有绚丽多彩的羽毛。 毕竟能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见到那个自己倾心仰慕已久的女子,这样的机遇实在难以预测,也不知今后是否还会再有。 倘若母亲无法想出良策妙计,任由那严羽将叶婉迎娶过门,那么将来想要再次目睹这位心上人的芳容,恐怕就只能如同痴人说梦般遥不可及了。 此次盛宴款待,罗凌云的两位长兄因着均已成家,所以并未被列入受邀名单之内。 或许兄长们尚未察觉到罗凌云内心隐藏着怎样的情愫,但心思细腻如发的嫂嫂却早已洞悉到小叔子身上所发生的微妙变化。 “夫君啊,依妾身之见,你那三弟似乎已然心有所属呢! 他今日竟然执着地纠缠着母亲,要求制作各式各样的华美衣裳。” 夜晚时分,黄蓉在闺房中与丈夫罗瑾轻声低语道,想到白日里自己那冷硬的小叔子撒娇的场面,忍不住发笑。 “哦?果真如此吗?那母亲可曾向你透露过三弟钟情于哪位名门闺秀呢?” 罗老二望着秀丽的妻子,也是满脸笑意。 他心中暗自思忖:自家弟弟如今已年满十七岁,正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之时,确实也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这个嘛……婆婆她并未提及此事。 非但没有透露半分口风,反而还叮嘱我和大嫂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多嘴饶舌。” 黄蓉不禁回想起白天时婆婆那充满警示意味的凌厉目光,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这倒是不寻常,无妨,再等等看。” 罗瑾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柔荑,继而两人又是亲热一番,暂且按下不说。 第34章 巧了,逍遥阁 和罗凌云的“孔雀开屏”相比,宗寒星处于另一个极端。 此时此刻,最为愁苦烦闷的贵胄子弟恐怕非他莫属了。 要知道,这位公子哥可是十几年来心如止水、眼中无女色之人。 说白了,宗寒星自打被罗凌云“当街切磋”失败后,满心都只有对武艺的执着追求,活脱脱就是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 然而,如今却因为要逃避公主选婿之事,虽然自己不一定能入得了公主的眼,但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开启那扇紧闭已久的情爱之门。 他想也知道,必须要在短短一两天内找到一个令自己心动的女子,并说服母亲前去提亲求婚,这难度简直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宗寒星思路万分清晰,如果他只是一味地宅在家中守株待兔,那无疑是异想天开。 无论身处何朝何代,妄想仅靠静坐家中,便能有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如仙女下凡般主动降临,与自己共结连理,那纯粹就是白日做梦罢了。 所以呢,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宗寒星毅然决然地下定决心走出家门,到外头去寻觅属于自己那份缘分。 且说今日,街道之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只见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们,如李柔儿、马雪晴等人,正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华美的衣裳和精致的首饰; 而另一边,像罗凌云这样兴奋不已、精心装扮自己的男子也不在少数。 凌家少爷等人也皆趁着这个好日子出门闲逛。 说回叶婉。 其实她此番并非真心想要选购什么首饰衣物,只是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心情罢了。 于是乎,她吩咐车夫径直将叶家的马车驶向能够欣赏到美丽湖景的酒楼——逍遥阁。 毕竟,她此刻内心十分纠结: 她与严羽之间有着一份婚约,上面写明待到她年满十六岁时就要履约成亲。 然而如今,两人都已经超过了十六岁好几个月了,这纸婚书还未落定。 这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她担心严家迟迟不来登门提亲,辜负了母亲的和姨母的遗愿; 另一方面,她又害怕严家突然间前来提亲,让自己不得不和记恨自己的严羽共度一生。 这份婚约对于她而言,现下无论严羽是否迎娶自己,似乎都无法满足她内心真正的期望。 不多时,马车疾驰而至,稳稳地停在了这座古雅别致的逍遥阁门前。 早有伶俐的小厮迎上前去,恭恭敬敬地为叶婉掀开帘子。 抬眼望去,这逍遥阁共有四层之高,建筑风格独具特色。 其中,一楼乃是专门用来招待零散客人的宽敞大堂;而二楼及以上,则全都是私密性较好的包厢,以供贵客们休憩娱乐之用。 来到此地之人,诚然亦会品尝美酒佳肴,然而多数人实则是冲着此处倚湖而立、景色宜人而来。 明月比自家小姐叶婉先行一步,跳下了马车踏入逍遥阁,率先向那小厮讨要了一间包房。 随后,珠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自家小姐走下马车,并紧随其后一同迈入逍遥阁大堂内。 明月所定的包厢恰处三楼正中方位,实乃观赏美景之绝佳所在。 紧接着,他们仨便跟随小厮登上楼梯,抵达了包厢前。 那小厮满脸谄媚之色,轻轻推开房门,弯腰作揖恭请三位贵客入内。 尽管他未能认出眼前这位究竟是何许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但见叶婉装扮素净淡雅,却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质,更何况其身后紧跟着两名看似气度不凡的婢女,想必定然出身名门望族。 叶婉首先环顾四周,仔细打量起屋内的情形。 原来,这间屋子里并未布置过多华丽的装饰品,仅于中央置放着一张造型奇特的木质茶几,周遭环绕着数个草绿色的蒲团; 不靠近湖泊的那面墙壁之上,则悬挂着一幅精美的花鸟画轴; 角落的架子上,缕缕轻烟从香炉中升腾而起,散发出阵阵幽香。 此外,窗边还摆放着两把高脚的椅子,以便人们临窗小憩,悠然自得地欣赏窗外湖光山色。 她轻移莲步,款摆腰肢,领着两名伶俐乖巧的丫鬟踏入房门。 珠玉在关闭房门之际,动作娴熟地向门外守候的小厮索要了香茗与精致的茶点。 明月则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自家小姐端坐于茶几之前,接着迈开大步走向窗边,将窗户缓缓推开。 刹那间,一股清新湿润的水汽伴随着湖面上拂过的微风涌入屋内。 没过多久,小厮便将香茶和茶点呈送进来。 明月赶忙上前接过茶壶,开始斟茶。 只见那茶水自壶嘴流出,落入杯中的瞬间,仿佛一道金色的细流倾泻而下,形成一片璀璨夺目的金黄。 整杯茶汤看上去清澈透明,宛如一块无暇的美玉。 尚未品尝,仅仅是嗅闻其散发出来的缕缕幽香,便已令人心醉神迷、陶醉其中。 叶婉伸出那双如同青葱般娇嫩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托起茶杯,慢慢靠近鼻尖。 顿时,浓郁的茶香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而过,沁人心脾,使人顿感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她微微抿了一小口,茶叶的醇厚味道在口腔中逐渐蔓延开来,起初略带一丝淡淡的苦涩,但紧接着便是悠长的甘甜回味,余韵无穷,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真是好茶啊!这里没别人,你们也快来尝尝吧。” 叶婉脸上绽放出一抹宽慰而惬意的笑容,此刻的她方才显露出一个十六岁少女应有的天真烂漫之态。 她眼神明亮如星辰,嘴角含笑,亲切地对着身旁的两个小丫鬟轻声说道。 再瞧那几盘放置于茶几之上的茶点,每一个都犹如一件巧夺天工、精美绝伦的艺术珍品。 其中,有小巧玲珑且形状仿若娇艳花朵般的桃花酥,其色泽艳丽夺目,仿佛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一般绚烂迷人; 还有那外表看起来就酥脆无比、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渣滓的白皮豆沙果子…… 叶婉正优雅地品尝着这些美味佳肴,她默默不语。 而身旁的两个小丫鬟则乖巧地跪坐在一侧,静静地陪伴着她,使得整个包厢充满了一种宁静而闲适的氛围。 * 此时此刻,已经踏出府邸的宗寒星却如同一只迷失方向的羔羊,毫无目的可言。 他既未选择策马奔腾,也未乘坐宗府马车,只是携带着一名名为不言的侍从,徒步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中。 由于内心被这难以完成的“寻觅心上人”的烦恼所困扰,他感到异常焦躁不安。 望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做生意的招揽着客人,也有那成双成对的少年少女看起来十分悠闲,说说笑笑相依而行。 热闹都是旁人的,寂寞的仿佛只有他自己。 于是乎,宗寒星便迫切希望能够寻觅到一处悠闲惬意之所,好先让自己压抑的身心得到片刻休憩,再做打算。 就这样,宗寒星漫不经心地沿街游荡着,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这座闻名遐迩的逍遥阁门前。 “公子,您是否要在此处稍作停歇呢?” 不言注意到自家主人在这家酒楼门口呆立不动,不禁轻声问道。 宗寒星听闻此言,脑海中顿时浮现起关于这座酒楼的记忆来——这里可以俯瞰美丽动人的湖光山色。 上一回,他和一众好友前来,倚窗赏景饮酒,那时的微风从湖面吹拂而来,带来丝丝凉意,令人倍感舒适清爽。 想到此处,他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如此甚好。” 言罢,他迈开步伐,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逍遥阁内。 “两位客官,是一楼散座还是楼上包厢请?”小厮笑着询问,但是身子已经给进来的二位让出了上楼的位置来。 “包厢,给我们公子选个观景的好位置。” 不用宗寒星开口,只一个眼神,不言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于是他回了小厮的话,然后一主一仆跟着引路的小厮上了三楼。 巧了,宗寒星的包厢就在叶婉所在的那间包厢旁边。 第35章 落水 宗寒星踏入包厢,目光扫过四周。 这里的布局陈设与隔壁叶婉所在的包厢相差无几。 然而,不同的是,不靠近湖水的那一面墙壁之上,悬挂着一幅并非花鸟之景的画作。 这间包间的墙上,挂的是一幅描绘人们悠然自得地泛舟于湖面之上的画卷,同样显得极为雅致。 宗寒星此次前来逍遥阁,仅仅是想稍作休憩,短暂停留片刻罢了。 况且,他向来对甜食毫无兴趣,于是便吩咐身旁的不言告知酒楼的小厮,只需送上一壶清香宜人的热茶便可。 不多时,茶水被送至包厢之中。 宗寒星亲自伸出手去倒茶,他动作利落地提起茶壶,手腕微微转动,壶嘴倾斜,只见那清澈透亮的香茶如涓涓细流般缓缓注入到茶杯当中。 随着热气升腾,一股淡雅清幽的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稍等片刻之后,宗寒星伸手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将其移至鼻尖近处,闭上双眼,深深地吸入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随后,他轻启双唇,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刹那间,茶水在口腔内四处流淌,先是泛起一阵微苦的滋味,紧接着又转化成丝丝缕缕的甘甜,二者相互交融,令人回味无穷。 “不错。”宗寒星点评道。 然后又倒了一杯,推给了不言的方向。 他开始静静地品味着这独特的味道,用心体会着茶叶所蕴含的神韵以及细腻的口感。 虽然宗家世代皆为武将出身,但家族历经岁月沉淀,积累下深厚的底蕴,即便是习武之人,亦能展现出儒雅风流的风姿仪态。 此时的他,确实风流优雅。 宗寒星静静地坐在桌旁,双眼微闭,双手轻轻地捧着那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热茶。 渐渐地,他的心境变得宁静起来,那些原本萦绕心头的烦恼和忧虑也如同烟雾般渐渐散去。 而另一边,不言丝毫不懂品茶的讲究,直接了当的把主子赐的香茶一口灌在嘴里,略有些烫的温度让他不由得龇牙咧嘴。 然后,不言强忍着喉咙的不适,笔直地站立在已经敞开的窗户前,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家公子。 作为贴身侍卫,他全神贯注地留意着主子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破了屋内这份宁静。 声音来自窗外的湖面,不言警惕的转过头,朝着呼喊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与此同时,宗寒星也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顺手一撩衣袍,快步走到窗前。 宗寒星定睛细看,只见远处的湖面上,一艘游船不知为何突然倾覆。 船上的人显然毫无防备,纷纷落入水中。 其中一些人正奋力挣扎着,试图呼救,场面一时嘈杂非常。 看到这一幕,宗寒星当即做出决定,对着身边的不言迅速命令道: “不言,快去救人!” 话音未落,不言便领命而动。 他身形敏捷如飞燕,迅速转身下楼,朝着湖边飞奔而去。 宗寒星则依然站在窗边,紧紧盯着湖面上的动静,密切关注着救援的进展情况。 此刻,叶婉与其丫鬟们也来到了窗边。 叶婉探首望去,也看到了那艘倾覆的游船,她面露忧色,沉声问道,又仿佛是自言自语: “究竟发生了何事?” 明月和珠玉亦在凝视湖面情形,虽然主子开口询问,但是两人还没办法做出回答。 而隔壁的宗寒星,自其包厢之窗,看到了隔壁包厢的窗子处有女子探头发问,于是顺势接言,缓声道: “湖上一艘游船不知为何倾覆,有人落水。” 他犹豫了一瞬,接着说:“我已遣随身侍卫前去营救了。” 叶婉听完,这才稍松口气:“如此甚好,但愿为时未晚。” 尽管落水的人可能和叶婉毫无关联,但是她心里还是希望那些人能够被顺利救上岸。 叶婉稍侧过脸,向为其解惑的陌生公子颔首,口中语气真诚的说: “多谢公子。” 这一抬头,才和宗寒星的双眸对上,叶婉又匆匆移开视线。 紧接着,她又将目光投向了湖面上紧张的救援场景,心里头还在暗暗向菩萨祈愿: 老天保佑,莫要让人白白丢了性命。 而这几息之间,叶婉专注于湖面上的场景后,宗寒星却还是显得怔愣。 他盯着刚刚和自己道谢的女子探出窗来的部分面庞和纤弱的脖颈,右手缓缓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那里,好像跳动的有点快。 但又马上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立马收回盯着隔壁女子的视线。 此时的宗寒星望向湖面,眼力极佳的他已经看到不言已赶到,组织着岸上的人继续营救。 而刚刚那一眼中,隔壁女子的样貌却还在脑海中盘旋。 如精心雕琢的美玉一般的侧颜,线条柔美而流畅; 青丝微掩的面庞肌肤白皙如雪; 她的眉毛修长而弯曲,如两片柳叶轻轻拂过眼眸,增添了几分婉约之美。 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犹如一泓秋水,深邃而迷人。 她是谁? 宗寒星突然对一个陌生的女子产生了好奇,他不由得苦笑着摇头。 但是碍于湖上救援还未结束,他不好贸然前往隔壁叨扰。 而且,他能感受到对方是实实在在为有人落水而忧心忡忡,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宗寒星默默想着...... 而那湖上的救援,也接近尾声。 说来也巧,宗寒星和叶婉二人皆非热衷参与宴会之人,所以一时之间,隔窗匆匆相望,二人皆未认出对方身份来。 第36章 心跳如擂鼓,原是一见钟情 不言那边。 楼下湖中的落水者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成功营救上岸,原本波涛汹涌的湖面逐渐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事故从未发生过一般。 不言在帮助那些昏迷不醒的人挤出腹腔内的积水之后,就默默地转过身去,脚步匆匆地朝着逍遥阁飞奔。 与此同时,宗寒星远远地注视着自己这位忠诚的贴身侍卫的一举一动,心中暗自思忖着待会儿要如何和方才的姑娘搭话、结识。 隔壁包厢。 看着湖边的救援有条不紊的进行,叶婉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一些了。 她慢慢地退回到那张摆放着精致茶具和美味点心的小桌边,静静地坐下来。 柔荑无意识的轻轻地抚摸着那只早已冷却的茶杯,试图让自己紧张的情绪得到些许缓解。 今天本是她特意前来逍遥阁品茶赏景、放松身心的,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目睹如此惊险万分的一幕。 此刻的叶婉已然失去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兴致。 “走吧,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散散心吧。” 叶婉下定决心,轻声对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说道。 “是,小姐!” 性格开朗、向来大大咧咧的明月此刻也不禁受到了方才落水事件的影响,心情显得有些沉重。 当她听到叶婉准备离开时,连忙出声回应道。 相比之下,一向沉稳内敛的珠玉只是低声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叶婉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站起身来。 不言一路匆匆赶回逍遥阁三楼,来到主子所在的包厢前。 他先是停下脚步,然后伸出手来,动作恭敬地叩响了房门,并压低声音向里面的主子询问是否能够进去。 就在此时,隔壁的包厢门被缓缓推开,叶婉领着两名丫鬟恰好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不言也得了里头宗寒星的允许,正推开门准备走进主子所在的包厢。 这短短的一息之间,叶婉与她的两个侍女正巧从宗寒星的包厢门前经过,而宗寒星看见了她们。 宗寒星定睛凝视了一眼那位女子的侧颜,瞬间便认出她正是刚才与自己隔窗交流并相互对视之人。 只见这位明显是主子的女子并未佩戴过多华丽的饰品,唯有头上插着一支小巧精致的步摇。 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步摇只微微晃动着。 那步摇一晃,宗寒星觉得自己那颗才平静下来的心又被带动得颤抖起来。 此刻,他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般迅速做出反应,一个箭步猛地站起身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刻冲出房门去追随她们的身影。 然而,当他的脚已经迈到了门边,目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一旁满脸狐疑的不言。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理智涌上心头,让他意识到这样贸然行事实在过于冒失。 于是,尽管满心生出些不舍来,但他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女子朝着楼下渐行渐远。 “公子?” 不言将包厢的门重新关好后,转过头来,发现自家主子竟然还呆呆地伫立在门口,脸上满是失落和茫然的神情。 宗寒星被喊回了神。 “不言,我问你,如果一个男子初次见到一个女子,心就像擂鼓一般砰砰直跳,这究竟是何缘故?” 宗寒星眉头微皱,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困惑和迷茫,但他的眼睛紧盯着不言,问出口的话也显得很急切。 “主子,这……虽说奴才尚未经历过,但依奴才看过的那些话本里所描述的那样。 如果初次见到一个人时,心脏便如同被重锤敲击一般急速跳动,恐怕……” 不言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暗自思忖着: 自家主人今日怎地如此古怪,竟会提出这般问题。 “恐怕是什么?” 宗寒星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回主子,据话本子里头所言,此乃一见钟情啊。” 不言道出了自己从书中看来的论断后,目光紧紧锁定住主子的神情,仿佛想要从中窥探到一丝蛛丝马迹。 “一见钟情……”宗寒星仅仅只是短暂地失神了一瞬,随即便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妙极,真是妙不可言的一见钟情。 不言,速速跟上!” 话音未落,宗寒星已然身动,领着贴身侍卫踏出了厢房,步伐匆匆地朝着叶婉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37章 街头狂奔的四人 楼下。 叶婉身姿婀娜地站着,她被珠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轻盈地上了叶家那辆低调的马车。 进入车内后,明月动作轻柔且娴熟地从一旁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绸腰垫,轻轻地塞到自家小姐的背后。 “小姐,咱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呀?” 明月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询问道。 此刻,车夫正静静地坐在车前,等待着叶婉下达出发的指令。 因此,这辆不甚起眼的马车暂时停在了逍遥阁的大门前,尚未向前行驶一步。 叶婉微微蹙起秀眉,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今天她之所以决定出门,就是想要散散心,寻找一些乐趣和消遣。 想到这里,她抬起美眸,凝视着明月和珠玉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朱唇轻启,缓缓说道: “去东街的茶语轩吧。” “好嘞!去茶语轩。” 明月听到小姐的回答后,立刻兴奋地应道,并转身朝着与她们仅隔着一层帘子的车夫高声呼喊。 车夫闻言,手中紧握着缰绳,猛地一挥马鞭,那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不轻不重地落在了这匹雄壮威武的高头大马上的臀部。 受到鞭笞的骏马嘶鸣一声,随即迈开四蹄,开始跑动起来。 随着马蹄声有节奏地响起,马车也逐渐加速,向着东街的方向疾驰而去。 * 当宗寒星追至逍遥阁门口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辆逐渐远去的马车,上头的标识并没看清。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懊悔之情,暗自埋怨自己今天为何会心血来潮选择步行而不是骑马出门。 这怕是难以追上。 然而,尽管内心充满懊恼,但这并没有阻碍他迅速迈开大步,已然奋力朝着前方追赶而去。 宗寒星身为一名长期习武之人,身形矫健、体格健壮,其容貌更是英俊非凡,绝非一般市井平民所能比拟。 此刻,他面色冷峻,带着一脸威严的不言,脚步匆忙地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他们风驰电掣般的身影引起了周围许多百姓的侧目关注。 众人纷纷好奇这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如此急切地追逐究竟所为何事? 其实,就连宗寒星自己也尚未想清楚此番追赶的目的何在。 不过没关系,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尽快追上刚才那位女子! 他灵活地侧身避开拥挤的人流,脚下生风似地急速前行。 一想到稍后有可能与那位姑娘邂逅,说不准能够与之交谈一番,宗寒星就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罗凌云刚刚走出街边那家琳琅满目的宝石铺子。 他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准备吩咐身旁的墨三把刚才新买的那块晶莹剔透、宛如羊脂白玉般的发冠小心翼翼地收好。 然而,正当他开口之际,眼角余光瞥见街道上有两道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嗯?”罗凌云心生疑惑,停下脚步定睛望去,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咦: “我眼花了?......墨三,刚刚那是不是宗寒星? ” 他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要知道,这位宗家的嫡长子平日里出行向来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公子哥。 何曾见过他像今日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狂奔? 罗凌云再仔细一瞧街上两人的背影,那分明就是宗寒星啊! 而且看他刚刚那副模样,更是见鬼了,竟是一派春光灿烂之色。 罗凌云忍不住咂舌摇头,暗自思忖道: “真是奇哉怪也!这宗家小公子究竟怎么回事? 莫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吧? 居然会在大街之上如此不顾形象地撒腿狂奔,实在是令人费解啊!” 想到这里,他连忙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墨三,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只见墨三同样有些惊讶,显然也是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到了。 不过他语气肯定的回答道: “主子,您没有看错,那的确是宗公子无疑。” 而在宗寒星身后,还跟着健步如飞的不言呢。 看着这一幕,罗凌云和墨三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 不过,罗凌云兴致很足,马上下令: “走,墨三,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于是,街头狂奔的人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第38章 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叶婉所乘坐的马车,已迅速地驶向茶语楼前。 尚未靠近,从里面传出的阵阵喝彩与叫好之声就已然响彻整条大街,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 即便不亲自踏进楼内,仅仅凭借着这喧闹的声音,便能想象得出其中的热闹场景。 这座茶语楼,向来以提供精彩的说书表演而闻名,茶水只是个添头,无甚特色,就是便宜。 所以这里头,达官贵人来得,市井小民也来得。 再说那楼中的说书先生们技艺精湛,底蕴深厚,他们口中讲述的每一个故事都勾人得很。 有时候讲述那些神秘莫测的精怪化身为美艳动人的女子,前来报答书生恩情的传奇故事; 有时候描绘那深宅大院里正室夫人与小妾之间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复杂情节; 亦或有时候讲述不知哪朝哪代有位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状元郎,辜负青楼花魁后妓子亦有风骨,怒沉百宝箱的……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不得不说,叶婉所选的这个用于打发时间的茶语楼着实趣味盎然,别具一番魅力。 正当她在贴身丫鬟珠玉的细心搀扶下,优雅而从容地下车之际,只见后方有四道身影风驰电掣般狂奔而至,眨眼间便追到了这条街道之上。 * 宗寒星全神贯注地向前疾驰,然而敏锐如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身后有人尾随着自己呢? 只不过,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察觉到对方存有丝毫恶意,因此也就懒得理会,任由其跟随罢了。 就在此刻,宗寒星已然遥遥望见前方不远处正缓缓走下马车的叶婉。 没错,就是她! 刹那间,宗寒星心头一阵狂喜,脚下步伐更是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径直朝那个方向猛冲而去。 与此同时,紧跟在宗寒星及其仆从身后的罗凌云二人,也同样注意到了正在下车的叶婉。 要知道,叶婉可是罗凌云深藏心底足足爱慕了长达六年之久的佳人。 别说是今天仅仅瞥见她的侧脸轮廓,哪怕是将整张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仅凭那婀娜多姿的身姿体态,罗凌云也绝对能够轻而易举地辨认出眼前之人便是他日思夜想的叶婉。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却猛然涌上了罗凌云的心头。 他暗自揣测道: 难道说……这宗寒星今日这般匆忙急促,该不会正是冲着叶婉而来的吧? 想到此处,罗凌云不禁变了脸色,不再是想看宗寒星的热闹了的好奇心态。 他连忙高声冲身后呼喊: “糟了,墨三,赶紧追上去!” 话音未落,只见他猛地一提速,脚尖轻轻一点地面,整个人便如同展翅高飞的雄鹰一般再度腾空而起,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 叶婉已经轻盈地从马车上下来,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娇艳动人,立在茶语楼门前。 车夫熟练地驾驭着叶府那辆马车,朝着隔壁巷子缓缓驶去,耐心地等待着主人归来。 与此同时,明月早已迫不及待地踏入茶语楼内,并与门口的小厮低声交谈起来。 而珠玉则站在一旁,神情专注且小心翼翼地为小姐整理着稍有褶皱的裙摆。 “小姐,已经……” 明月满脸兴奋之色,脚步轻快如燕,急匆匆地向叶婉奔来。 原来,她已经成功预订到了楼上的一间雅致清幽的包间。 这茶语楼的雅间设计独具匠心,其窗户正对着一楼的说书台。 如此一来,当人端坐于楼上时,不仅能够听清楚楼下说书人的声音,还能清晰地瞧见底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场面。 一想到自家小姐可以悠然自得地安坐于楼上尽情消遣娱乐,明月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喜悦之情,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夺目。 “这位姑娘,请留步。” 伴随着这声呼喊,宗寒星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这里,他毫不犹豫地开口,打断了明月还未说完的话语。 叶婉闻声,微微侧过脑袋,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面前的这个人。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定睛一看,只见一位身材高挑、体格健硕的男子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其面庞英俊潇洒。 尽管他的肤色略显黝黑,但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睛却格外引人注目,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急切地想要向自己倾诉些什么。 “这位公子是……?” 叶婉不禁心生好奇,轻声问道。 然而,还没等宗寒星来得及回答,一个更为响亮且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 “宗寒星!你给我站住!” 原来是罗凌云也紧跟着追了上来,并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再次打断了叶婉与宗寒星之间刚刚开始的对话。 罗凌云心头气恼:这小子,竟然敢打叶婉的主意! 第39章 宗寒星的心思昭然若揭 “宗寒星!你给我站住!” 只听得罗凌云这一声大喊,犹如惊雷炸响一般,声震四方,引得宗寒星与叶婉等人纷纷转头侧目。 二人还未搭话,便已结束。 罗凌云的目的达到了。 他为自己生生的打断了宗寒星对叶婉的搭讪颇为得意,不由得嘴角带笑。 “罗凌云?” 宗寒星剑眉微皱,面露疑惑之色,紧接着追问道: “难道刚才一直紧跟在我身后之人就是你?” 心中不禁暗自思忖,难不成这罗凌云年已十七,却依旧未能摒弃那惹人厌烦的陋习,此番又想拦住自己,妄图于光天化日之下与之切磋武艺? 万万不可! 今日他实在无暇分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上这位令自己心生倾慕之情的佳人,若不能趁机与她攀谈数句,摸清楚对方是哪家姑娘,岂不抱憾终身? 然而,那罗凌云倒也毫不掩饰,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宗寒星一眼,随后便将目光转向叶婉。 反倒是冲着叶婉解释道: “哎呀呀,切莫误会,我并非尾随于你之后。 实乃偶然瞥见叶姑娘乘坐的马车,有事相商,便一路跟随而来。” 言罢,他竟故作姿态地向着叶婉抱拳施礼,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说来也怪,每逢遇见叶婉之时,罗凌云总会竭尽全力展现出一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 他曾暗自琢磨着,毕竟叶家乃是书香门第,叶婉亲生母亲所代表的的苏家又是清流之名远扬。 想必叶婉定然钟情于那些恪守礼法、举止端庄之人。 故而,他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显得知书达理、彬彬有礼,以期能博得美人欢心。 一时之间,除开丫鬟侍卫,这三位主子的站位倒是成个了三角之态。 宗寒星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为怪异的罗凌云,感到莫名其妙,又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他心中暗自纳闷,原来这位姑娘姓叶...... 可罗凌云这家伙怎会与叶家姑娘相识呢? 有了罗凌云的搅和,宗寒星此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启齿,原本还想问问姑娘家住何处,甚至问问是否有婚配...... 然而,叶婉却借由罗凌云之口洞悉了一切。 原来,刚才那声呼唤之所以熟悉,是因为那人就是在逍遥阁中,那个隔着窗户为自己耐心解说楼下落水一事之人。 再加上罗凌云的一番“通报姓名”,她立刻想到了眼前这位男子便是宗家的小公子——宗寒星。 想到刚刚宗寒星能在陌生人落水之际派出自己的贴身侍卫前去救援,叶婉心生还是对他有一丝好感的。 所以她落落大方地向前一步,微笑着向宗寒星行了个礼,轻声说道: “这位公子,想必您就是宗家那位声名远扬的小公子吧? 小女子乃丞相府之女——叶婉。” 说罢,她微微抬起双眸,目光如水般清澈动人。 “叶婉……” 宗寒星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口中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炽热地凝视着叶婉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此刻的宗寒星完全沉浸在叶婉的魅力之中,浑然忘我。 罗凌云这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身为男子,他岂能看不懂宗寒星那被迷了心窍的丢人模样。 心里骂道:嘿,好你小子,竟敢真的对婉儿有意思! 想着,一只手便攒了劲儿拍了出去...... 第40章 唤我一声寒星即可 罗凌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那毫不犹豫的蓄力一掌,便冲着宗寒星的肩膀狠狠地拍了下去! “啪!”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可是使了不小的力气,直接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也是多亏这犹如一道响声在宗寒星耳边炸响,瞬间将他从恍惚迷离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当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一直有一次目不转睛、痴痴傻傻地盯着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子时,一股强烈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他先是恨恨的瞪了罗凌云一眼,好你个罗凌云,拍我竟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显然是故意为之。 又不由得再次偷瞄了叶婉一眼,这一眼,更是让他觉得脸颊像是被火烤过一般滚烫无比,而内心深处则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尴尬与窘迫。 说来真是奇怪至极,今日与叶婉姑娘不过短短半日,邂逅两回。 然而,每一次的相遇都使得宗寒星情不自禁地沉溺于她那令人陶醉的姣好容颜以及那双如深潭般神秘深邃的眼眸之中无法自拔。 宗寒星暗自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感叹道:想我向来都是沉稳淡定之人,为何一旦面对叶婉姑娘,便会如此失态呢? 这所谓的一见钟情,竟是如此厉害。 经过短暂的慌乱后,宗寒星终于勉强恢复了些许镇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然后连忙开口回应道: “正是在下,宗家宗寒星。姑娘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寒星’即可。” 话音刚落,不仅叶婉和罗凌云听后感觉这句话有些不太对劲,就连站在他们身后的明月和墨三也察觉到了这句话中的异样之处。 明月和墨三两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涌起一丝相同的疑惑: 这宗家公子究竟是何意?怎会说出如此亲昵之语?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不言则是回想起刚才自家主子询问自己“遇到一女子,心中如有鼓在擂动,这是何故”时的情景。 他心里面已经明白,这女子恐怕说的正是此刻站在面前的这位叶府小姐。 而自己竟然还用话本子里头的话给主子解释,称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想到这里,不言不禁感到有些窘迫不安,暗自懊恼自己刚才为何如此口无遮拦,简直辜负了主子赐予他的这个名字。 于是听到自家往日里头冷硬铁汉的主子用这般温柔的声音回应叶府小姐,还让对方称他为“寒星”。 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即决定保持缄默,不再言语。 叶婉再次向宗寒星行了一个轻微的礼节,表示出十足的客气与礼貌。 她并未将对方之前让自己对他使用的亲昵称呼放在心上,只当对方是客气。 接着叶婉转头看向罗凌云,问道: “罗公子,您刚才提到有事情要与小女子商量?” 听到这话,罗凌云顿时有些慌乱失措,因为刚才那完全是他随口编造出来的借口而已,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商议之事。 如今面对叶婉的直接发问,他反倒变得结结巴巴起来,支吾着说道: “啊……是啊,是的。” 有宗寒星这打婉儿鬼主意的人在,他又不好解释。 叶婉身后紧跟着的丫头明月,微微抬起头,迅速地瞥了罗三公子一眼。 她不禁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当时正是这位罗三公子出手相助,帮自家小姐在严家公子和那个清倌楼妓子面前解了围。 此时此刻,连她这个小小的婢女都能察觉到,罗三公子说话时有些结巴,似乎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 明月心中暗自思忖着,想要替罗三公子解除眼前的困窘局面,也算是报答他之前对自家小姐的援助之恩。 于是,她壮起胆子,插话说道: “小姐、两位公子,方才奴婢已经在这茶语楼预订好了一间雅致的包厢。 毕竟这门外人来人往,嘈杂喧闹,实在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不知三位是否要先行移步至包厢内呢?” 罗凌云听到明月这番话,顿时心生好感。 他心想,怪不得是自己的心上人,婉儿不仅容貌出众,心地善良。 就连她身边调教出来的丫头都如此聪慧机敏,这肯定是婉儿平日里教的好。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赞同,并满怀期待地望向叶婉,等待着她做出最终的决定。 而那位与叶婉尚不熟悉的宗寒星,则更是求之不得能够有更多机会与叶府的千金大小姐近距离接触。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增进彼此了解的良机,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此刻,他的目光同样落在叶婉身上,眼神之中流露出热切的渴望,期盼着能得到她的首肯。 叶婉缓缓地回过头来,那眼神平静如水,却又仿佛深不见底。她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明月,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明月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后悔从心头升起。 她暗自懊恼不已,怎么就一时冲动,胆敢替主子做决定呢? 这下可好,万一惹得小姐不高兴,可如何是好? 然而,就在明月惶恐不安的时候,叶婉的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一笑犹如春风拂面,瞬间驱散了明月心中的阴霾。 只见叶婉轻盈地移步向前,对着眼前那两位看上去颇为激动的人发出了邀请: “既然如此,那就有请二位与我一同进入这茶语楼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愉悦之情。 罗凌云不动声色的挤开宗寒星,紧跟在叶婉身后,心里美得很。 而宗寒星仿佛是早就知道对方的德行,心里头评价道:哼,幼稚! 第41章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众人随着茶语楼的小厮进了楼上的包厢之中,茶水和瓜子很快就送了上来。 这地方,便是罗凌云十一岁那年,被人盯上和开始追杀之处。 所以他条件反射的扫视了整间包厢,又给身后的墨三一个眼神,要他时刻注意着这里的情况。 茶语楼的包厢里,被布置得古色古香。 雕花的门窗,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墙上挂着一幅幅美人画像,且大约可以和楼下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中的女子相对应,倒是增添了几分趣味。 包厢内摆放着几张木质桌椅,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三人缓缓地踏入房间之中,两名男子似在较量一般,都不遗余力的展现着自己的挺拔身姿、不凡气质。 他们静静地站立着,眼神温和地注视着叶婉,在等待她先行入座。 叶婉虽然不常参加宴请,但并非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她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拘谨,只略略地环顾四周一番后,就毫不犹豫地走向其中一把椅子,并优雅地坐了下来。 “请。” 紧接着,罗凌云面带微笑,礼貌地对着宗寒星说道。 他的举止间透露出一种高雅和自信,仿佛在向众人展示他的翩翩风度。 宗寒星不禁心生疑惑,再次察觉到罗凌云有些不对劲。 眼前的这人,举动实在太过反常,竟然邀请自己先就座,完全展现出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要知道,他们二人并非毫无交集的陌生之人,自从幼时在街上偶然相遇并切磋武艺以来,两人在武场上的较量已是屡见不鲜。 而且,私下里一起喝酒吃肉的次数更是多达十余次之多。 以往每次相聚,罗凌云总是毫不顾忌地自行找个位置大大咧咧地坐下,然后大声呼唤小厮送上美酒佳肴,尽显豪爽洒脱之态。 可如今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客套呢? 这让宗寒星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不安。 他微微侧头,目光快速地扫过叶婉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随后将视线稍稍偏转,略带鄙夷地斜视着正再次摆出一副惺惺作态模样的罗凌云。 做完这些动作之后,他才缓缓挪动脚步,走到叶婉对面的椅子旁,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宗寒星注意到罗凌云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但紧接着,罗凌云便迅速调整表情,换上了一张看似友善实则虚伪的笑脸,并若无其事般地坐到了叶婉身旁的空位上。 !!! 紧挨着叶姑娘落座! 失算了! 宗寒星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罗凌云坐在叶婉身边后,露出的一闪而过、隐约透露出丝丝得意之情的眼神,心中不禁猛地一震! 糟糕,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莫非这位罗老三,同样对叶姑娘心怀情愫不成? 好好好,罗凌云和自己常年在武艺上面争个高低便罢了,如今,还要和自己求得同一个女子的芳心。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勾出一抹笑来: 呵呵,事情这下变得有意思了…… 第42章 反客为主 等到罗凌云稳稳当当地坐下来之后,墨三与不言两人相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地移动到旁边去,静静地站着。 明月身为叶婉亲近的丫鬟,刚才未经请示就擅自做主替她家小姐把这两人请进了包厢里来。 此时此刻,她正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看向自家小姐,仿佛心里正在纠结到底应不应该给这三位尊贵的客人斟茶倒水。 然而,叶婉尚未张嘴说话,众人却看到那罗凌云已然自顾自地动手开始倒起茶来了。 要知道,这茶语楼里面提供的茶水和水果着实算不上多么上乘,说到底这些东西无非就是为了让客人们在听书的时候有点消遣罢了。 但是呢,好在今天罗凌云的心情格外舒畅愉快,于是乎他不仅率先热情地帮叶婉满上了一杯香茗,而且还表现得非常谦逊有礼。 “叶姑娘,你先请。” 接着又极为客气地给坐在对面的宗寒星也倒好了茶水,不过却是用手推至对方面前,点头略微示意罢了。 如此这般殷勤周到地招待客人的做派,落在宗寒星的眼中,简直可以说是反客为主。 这小子,非要在叶姑娘面前装个没完,看的他心里头直来气。 就在这时,叶婉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投向了罗凌云的侧脸轮廓。 那下颌线条流畅自然,犹如精心雕琢而成; 一双桃花眼更是生得妩媚撩人,眼角微微上扬,透着几分狡黠; 再加上他嘴角边始终挂着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真可谓是一副绝佳的皮囊啊。 如果不去留意他那高大威猛、健壮结实的身躯的话,恐怕会误以为这个人乃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白面书生,亦或是某个富贵人家中被百般宠溺呵护长大的富家公子哥儿呢。 叶婉贴身的丫鬟眼神机灵得很,都能在楼下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身为丞相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叶婉更是心如明镜,岂会不知晓这其中奥妙? 那罗凌云今日前来寻她,恐怕压根儿就没什么要紧之事,刚才所言不过是想与她共处一室的借口罢了。 可究竟是何原因呢? 自她十岁那年偶然卷入了罗凌云躲避追杀的风波,并与那位罗三公子产生交集之后,近来也就仅仅承蒙过他一次出手相助之恩情而已。 毕竟她早已身负婚约,且已年过十六,说不定哪天就得披上嫁衣嫁人了,自然不会轻易去揣测对方是否对自己存有别样心思。 然而,叶婉心里清楚,这位罗三公子绝非居心叵测之徒,于是她表现得极为通情达理,并未再追问罗公子此番来找她所为何事。 只见她轻抬玉手,优雅地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小口,以此来表达对罗凌云亲自为她倒茶这一举动的谢意。 然而,宗寒星可一点不想给罗凌云面子。 他并没有像叶婉那样端起罗凌云递过来的茶盏,反而将身子向前探出,目光投向楼下那些正忙碌着做准备工作的说书人,仿佛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罗老三啊,你刚才提到今天找叶姑娘是有要事商量。说实话,也让我十分好奇。 毕竟一男一女若是单独会面商谈事情,可能会对叶姑娘的声誉有碍。 不知你口中的要事能否当着我这个第三人的面一叙?” 听到这话,罗凌云心中暗自咒骂起来: 哼,好你个宗寒星,今日本就因为你纠缠婉儿,看你不顺眼,没想到你还没有眼色。 看看婉儿多善解人意,知道给我留个面子,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你个外人倒是喜欢多管闲事,就显得只有你长了一张嘴巴似的! 想到这里,罗凌云脸色一沉,冷冰冰地回答道: “不方便!” 刹那间,一种紧张压抑、剑拔弩张的氛围悄然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叶婉恰到好处地插话进来,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局面: “罗公子,宗公子,你们有所不知,这茶语楼的说书可是出了名的精彩有趣! 不如我们暂且放下其他事情,先来欣赏一段如何?”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一般动听。 这番话犹如一阵清风拂过,使得原本怒目相视、互不相让的两个人暂时闭上了嘴巴。 下头,那说书人的故事,开始了...... 第43章 你在这儿点我呢? 一楼的台子上。 说书人一身青布长衫,手持折扇,踱步至台前。 他轻拍醒木,声音清脆,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他微微仰头,目光炯炯,扫视全场,随后折扇一展,开始讲述今日的故事来。 “说,这元朝年间,有两家富户,一家姓张,一家姓李。 这张家、李家,各有一子,自幼在同一个武师傅底下拜习武功,遂成好友。 且这二子皆有极高的武学天赋,年纪轻轻,武艺便可独当一面。 一日,这二人在郊外骑马狩猎,张家、李家儿子看到林子里头有一只白狐蹿过,于是同时射出一箭。 只见那白狐被射中,两人便又赶往白狐的方向确认究竟是谁得手。 待到近前,却不由得大惊失色!” “各位客官,您猜怎么着?” 他的手势丰富多样,此时折扇指向听众,一副任君猜测的模样。 “怎么了?” 下头听说书的人倒是配合,直接发问。 更有那听得认真的,忍不住喊道: “许是那只白狐不见了?” 说书人露出笑,拱拱手好似多谢有人应和。 又忽的把声音陡然提高,折扇猛地一合,“啪”的一声,接着讲出: “白狐没有见到,倒在地上的,只有一名白衣女子!” 这话,将气氛推向高潮。 “那女子的小腿处,正汩汩的流着鲜血,口中小声呜咽着,看的张家、李家两位公子心头狂跳,明明射出之时还是白狐,怎么现下变成了人......” 楼上包间里头,叶婉已经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了。 另外两位中,罗凌云也是顺着叶婉的视线往下头看去,因着女子显得兴致颇高,自己也是嘴角带笑。 而那宗寒星,也是一副认真在听的样子,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偷看几眼看看叶婉,再斜睨一眼那罗凌云。 “那女子抬起头来,样貌极盛,竟然让两位公子看得呆住了。 只见那女子的眼眸如秋水般清澈,眼中带泪,娇弱非常。 眉毛细长如弯月,微微带红的眼角似抹上了胭脂,平添几分妩媚。 肌肤白皙如雪,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嘴唇红润如樱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见那二位公子已经被迷住,又微微低头,掩饰住了上扬的嘴角,那里分明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这分明是狐狸成精了嘛!” 下头的听客们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那二位公子,岂能不知,毕竟也是自小看过许多话本子的,瞬间便明白此女应该是那白狐修炼成精怪,化成了人形。 若是往常,未真的见过此番奇遇,便会高喊着灭了这种精怪,省得日后祸害人。 可真让他们俩遇见了,又开始觉得对方实在是我见犹怜,只剩余心里头砰砰乱跳,忍不住怜惜起这白狐精怪来。 于是,这两位公子彼此相望一眼,眼里头都是犹豫,竟然一时之间不知拿着白狐狸精如何是好。” 听到此处,下头又是一阵讨论。 就连这包厢中的三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罗凌云第一个开口: “哼,我看这张家、李家两位公子也是毫无定力,明知对方是狐狸成精,还犹犹豫豫,只怕日后要吃大亏。” 当宗寒星听闻此言时,也一时冲动,忍不住为那说书人口中的那两位公子辩驳起来: “爱美之心乃是人之常情啊! 况且面对的是狐狸精,这倒不是不能理解。” “哼!你莫不是想说这两个人对那狐狸精是一见钟情了吧?” 话落,罗凌云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 罗凌云心里想:若是他,可不会对除了叶婉之外的女子动心,什么狐狸精、狗熊精的,什么精怪都没用。 宗寒星则是猛地一怔,因为“一见钟情”一词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自己。 他自以为隐秘的偷偷瞄了一眼叶婉的笑颜,扪心自问起来。 难道说,自己就如同这个故事里的那两个家伙一般,仅仅只是贪恋女色、浅薄无知之徒吗?所以才会对叶府嫡女一见倾心? 刹那间,无数思绪涌上心头,宗寒星不禁脸色微变,冷哼一声后便索性紧闭双唇,不再言语。 一旁的叶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眼前这两人针锋相对,言辞犀利,只觉得颇为有趣,不由得弯了唇。 毕竟,他们可都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没有察觉到在这说书人的口中,男子竟被描绘成如此愚蠢的形象,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或难为情之处。 要知道,他们二人自幼便开始修炼武艺,理应深知能够练就一身超凡脱俗的高深武功者,往往都具备坚定不移且果敢决断的品格,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被一只所谓的狐狸精所蛊惑呢? 想到此处,叶婉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说书人继续往后头讲。 “那两人犹豫不决之时,倒在地上的白狐狸精倒是开口说话了。 她哀求着面前的两位公子放过自己,说自己是只好精怪,从无伤人之意,自幼住在那深山里头,以雨露为饮,野果为食。 今日也只是为了救助自己的狐狸姥姥,才前来此处寻找草药罢了。 张家。李家两位公子听罢,想着即便是狐狸精,也没有拿自家亲眷病痛来胡诌的道理。 于是立马相信了,紧接着便询问那狐狸姥姥患有什么病痛?又要来此处寻找什么草药。 竟是打算帮着腿受了伤的白狐狸精找寻的意思。” 听到这里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嘘声。 “嗤,你们听听看啊,这俩男人简直愚不可及! 今天才跟这个妖精初次碰面,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相信她,甚至还妄想帮助她去拯救那个老狐狸! 真是荒谬至极,令人啼笑皆非啊!” 说话之人正是罗凌云,只见他再次张开嘴巴,同时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叶婉,似乎渴望从她那里得到认同和赞许。 而此时坐在他斜对面的宗寒星,则感觉内心愈发气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罗凌云仿佛洞悉了自己对叶婉怀有的那份特殊情感,所以此刻正借助着说书人所讲述的故事,字字句句都如利剑般精准地刺向他的心窝。 要知道,今天可是他与叶姑娘首次相见,但不知怎的,心中却已经对她产生了深深的信任感。 倘若叶婉拜托他寻找某样东西,想必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应允下来。 可如今被罗凌云这般嘲笑讽刺,就像是说他愚不可及和荒谬一般。 可恶啊! 想到此处,宗寒星怒不可遏地狠狠瞪了罗凌云一眼。 然而这一举动反倒让罗凌云误以为宗寒星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好好的听说书,莫名其妙的瞪他干嘛。 那叶婉也不想坏了罗凌云的兴致,又想着后头可能发生的剧情,笑着道: “或许是那精怪有什么妖法吧。” “那张家公子、李家公子言毕,白狐狸精甚至感激,便指着不远处的一株草药,请二位去帮她取来。 说也奇怪,刚刚寻来此处时,那两位公子并未留意到有这么一株长相怪异的植物。 只见那所谓的草药有人小腿一般高,通体暗红色,就似那快要干涸的血水颜色。 但这两人并未多想,便一起走向那处草药。 突然!” 说到这里,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吓了众人一跳。 “那植物竟幻化出两条长藤,“嗖嗖嗖”的几瞬之间缠住了两人的脚踝,生生拖倒了他们。 而分明身体健壮、一身气力的两位公子竟然毫无还手之力,一下子就被拉进土里,不多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而那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白狐美人,早已幻化回原形,狐狸腿上哪里有一丁点的伤痕? 狐狸口中传出“嘿嘿嘿”几声怪笑,一眨眼,隐入山林里头,不见了。” 说到这儿,这个故事已经来到尾声,一些胆子小的听众发出了唏嘘声。 “诸位客官,这便是轻信美人面,白白丢了性命。” 故事结束了,楼上三人心绪各自不同。 叶婉听了这个精怪故事,打发了时间,觉得还算有趣,总归不是什么男子遇到精怪,那精怪非要以身相许的老套情节。 宗寒星听闻这个因爱丧命的悲惨结局后,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复杂,仿佛有无数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然而,唯有那罗凌云与众不同,此刻正沉浸在与叶婉共度的短暂时光所带来的喜悦之中,至于那说书人究竟讲述了些什么故事,对他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叶婉突然表示想要返回府邸,并优雅地站起身来。 她轻声说道: “两位公子,如果你们有意继续聆听,可以留在这里。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很显然,这两位男子前来此地完全是因为叶婉,所以他们自然不可能久留,纷纷跟着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等到叶婉登上马车,甚至连马车的轮子都消失在了视线之外时,宗寒星和罗凌云仍然伫立在茶语楼门前,久久不愿将目光移开。 过了许久,罗凌云终于打破沉默,语气严肃地警告道: “嘿,宗寒星,今天我只跟你说一次。你千万别打叶婉的主意,否则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面对这番威胁,宗寒星却只是挑了挑眉,反问道: “哦?那么请问你是以何种身份对我说出这番话呢?” 于是乎,两人再次陷入了互不相让、怒目相视的僵局,最终不欢而散。 第44章 我竟错怪于他 宗寒星心中愤愤不平,胸膛仿佛被一股闷气塞满,他面色阴沉地领着不言朝宗府迈步前行。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那罗凌云的侍卫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雄骏异常的高头大马,其毛色鲜亮如丝,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紧接着,罗凌云身手矫健,动作敏捷,一个漂亮的翻身便稳稳当当地骑在了马背之上。 街上的百姓皆是驻足观望,让罗凌云出尽了风头。 而更令宗寒星恼怒不已的是,罗凌云似乎有意为之,驾驭着马匹从他与不言身旁疾驰而过。 不仅如此,这家伙竟然还回过头来,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瞥了一眼他,那副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神态简直让他恨得牙痒痒。 宗寒星踏入宗府大门后,脚步变得愈发急促起来,犹如一阵疾风般朝着母亲居住的院子飞奔而去。 此刻的他已然顾不得许多,甚至连母亲院里那些侍奉左右的丫鬟前来通传都省去了,扯开嗓子高喊着便径直闯入了里间。 “母亲!” 宗寒星这声呼喊之中,蕴含着满满的怨气与不甘。 究竟为何生气呢? 自然是因为他见那罗凌云竟与自己一见倾心的叶家姑娘颇为熟识,并且还公然警告自己不得对叶婉有任何非分之想。 然而,宗寒星却偏偏咽不下这口气: 哼!难道我就不能先下手为强吗?倘若我能说服母亲尽快行动,派遣媒婆前往叶丞相府上提亲求婚,最终结局如何恐怕尚未可知吧! 想到此处,宗寒星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眼中闪烁着坚定而倔强的光芒。 如此这般思考着,今日前去拜见母亲时,他的举止便显得有些莽撞和粗鲁了些。 “发生何事了,星儿?怎会如此匆忙急促,究竟所为何事呀?” 宗夫人此刻正坐在主屋内忙碌地核对着府中的各种事务。 尽管相隔甚远,但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家嫡子星儿那急切的呼喊声。 当看到平日里向来沉稳冷静、仿佛对任何事情都能处变不惊的儿子,此时此刻竟也难掩面上的几丝羞赧与气恼之色时,宗夫人先是向身旁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赶紧给星儿斟上一杯清热降火的菊花茶,好让他平息一下心头的焦躁之气。 “母亲大人,孩儿今日外出,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期望能够幸运地遇到那位令我心动且合适的女子。” 宗寒星轻轻啜饮了一小口茶水后,带着几分羞赧开口说道。 “哦?” 听闻此言,宗夫人不禁面露喜色,心中暗自激动起来,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终于开窍了! 然而,这份喜悦之情转瞬即逝,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唉,果真是如我所料啊,我的儿终究还是不愿意被公主殿下挑选,这无疑违背了夫君的殷切期望。 要知道,他们宗家世世代代皆以忠诚于君王为己任,如今皇室有意为公主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婿,他们宗家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 如果公主殿下看得上他家星儿,选了他与皇室结亲,只怕单单宗正便会欣喜若狂,更不要说宗家其他人了。 “母亲您也知道,那罗凌云打小就跟我不对付,凡事都要跟我比个高下。 而今日,我好不容易遇到了心仪的姑娘,乃是叶家小姐。 我追上人家姑娘,本想着能跟她多说几句话,增进些了解,结果又被罗凌云给搅黄了。 那罗凌云竟然开口威胁我莫要打叶小姐的主意,难道说罗府近来有意和叶家结亲了不成?凭什么如此狂妄!” 宗寒星语速飞快地说着,这一番牢骚话里包含的信息可太多了,以至于宗夫人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叶家小姐? 我的宝贝儿子居然对叶家小姐动了心? 等等…… 这京城中的叶家还有谁? 叶家,叶家,该不会是丞相府吧?!! 宗夫人的脑海里瞬间变得混乱不堪,紧接着她突然出声打断了正准备接着往下说的宗寒星,急切地问道: “你刚刚说你今日一见叶小姐便倾心不已,难不成你说的是丞相府的那位嫡出千金叶婉?” 宗寒星一听母亲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叶婉的身份,心中不禁一阵欢喜。 “没错,娘,正是她。” 老天爷啊,宗夫人望着眼前这个仿佛沉浸在甜蜜中的儿子,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刚刚星儿说这罗家老三威胁他莫要打叶婉主意? 这是为何? 宗夫人心思玲珑,想的太深,竟一时之间误以为这罗家老三是为了自家父亲麾下的严家出头,也是在委婉的点醒自家星儿,莫要去招惹叶婉来。 想到这儿,宗夫人先是一手拉住自家星儿,缓缓地说道: “星儿,这罗凌云,今日不是为了惹恼你,反而是做了件好事。 若是别的姑娘,娘还能为你做主。但你口中的丞相府嫡女,却是不成。” “娘!”宗寒星不解,喊出声。 “你听娘讲,你们男儿可能对后宅之事不曾上心。 这叶家的嫡女乃是叶丞相先夫人苏氏所生,且早已与那严将军府先夫人苏氏所生的嫡子定下了娃娃亲。 算起来,便是今年就要履行婚约了。 所以这罗凌云今日,怕是早已知晓此事,这才百般劝你。 我儿,你莫不如再考虑下别家姑娘。 这叶婉,实在不成。” 这番苦口婆心,如惊雷,震得宗寒星闭上了嘴。 什么?! 而很快,他又想到了罗凌云: 这厮,竟然早已知晓叶姑娘已有婚约?! 这罗老三,今日竟是好心,委婉的提醒自己莫要动情,莫要一见钟情,对叶婉陷得太深? 我......我竟然错怪于他! 罗凌云,不,凌云兄竟然对我如此用心良苦。 唉…… 宗寒星已不知自己是喜是悲,只记得自己失魂落魄的回了自个儿的院中。 第45章 六年前的秘密 “你这是错怪了她!” 严川怒目圆睁,对着自家嫡子严羽大声呵斥道。 此时此刻,父子二人正身处书房之中,他们皆是一脸冷峻之色,仿佛彼此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种神情如出一辙,倒也算得上是另一种特殊的“夫子相像”了。 今日,严将军又一次传召自己的嫡子前来,而话题依旧是老生常谈——也是时候前往叶府纳征了。 严羽与叶婉自幼定下娃娃亲,因此按照传统礼节,可以直接跳过纳采、问名和纳吉等环节。 接下来,只要男方将丰厚的聘礼送至女方家中,待叶府接收之后,便可着手挑选适宜的成亲吉日了。 然而,这看似简单的第一步,却成为了难以跨越的障碍,原因无他,只因严羽无论如何都不肯前往叶府,只一心拖着,也不知想要拖至何时。 想当年,苏晓云不幸遇害身亡,如今的严川已有了继室夫人。 可即便现任的严夫人真心实意的操持继子的婚事,这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依然困难重重,毕竟严羽始终执拗地拒绝配合。 身为婚约中的男方家长,严父别无他法,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儿子抛开心中的芥蒂,去完成已逝妻子的遗愿,走完这场婚姻的既定程序,最终与叶婉共结连理。 可惜的是,面对父亲的苦苦哀求,严羽依旧不为所动。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身为一家之主、本应拥有绝对威严与地位的严川,竟然甘愿舍弃作为父亲的尊严和权威,甚至不惜向年仅十六岁的嫡子哀求呢? 这背后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也是严川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和愧疚。 多年前,他曾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个错误构成了他深藏心中的秘密。 尤其是每当面对先夫人苏晓云的牌位,或是听闻叶婉被自家孩儿磋磨时,那份深深的自责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个被严川深埋心底的秘密,便是关于六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事件。 严家数十人被杀后,经过严川长时间的苦苦追寻和深入调查,最终真相大白: 那些企图谋害自家夫人和叶家小女的杀手,实际上竟是由金国贵族精心训练出来的死士! 若再进一步探究,真相或许只有严川和自家亲信可知了。 因为严川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的刺杀中,这批金国杀手的目标就只有自家夫人一人。 他们之所以如此执着地想要取她性命,无非是为了替其主人复仇。 而追根溯源,这一切都源于那一年严川随罗风大将军征讨金国时所做出的一个决定。 当时,为了尽快立下赫赫战功,他未经深思熟虑便擅自下令将一个小村庄付之一炬。 那个村庄规模不大,仅有约六十户人家,根据探子来报,说是他这支队伍所追寻的金国贵族就藏身其中。 按照正常的流程,是不可对平头百姓动手的,因为天下纷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也是各国默契遵守的准则。 但他当时还年轻,一心急于求成,没有花费时间进行仔细的调查和审讯,便贸然下令放火烧村。 他当时安慰自己,自己此举只为逼出藏匿其中的金国贵族,是最有效率之举。 于是乎,原本宁静祥和的村庄,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惨叫声不绝于耳,皮毛燃烧带来的肉香气令人作呕。 虽然在这村子里,真的隐藏着金国的贵族身影,然而,这里更多的还是那些只为生存的无辜的老百姓们。 这些人,全部被活活烧死,无一生还。 随后,那位金国贵族的死士们追查到这个山村,只能靠着主人身上那些玉佩辨认出尸首、推测出死因。 于是死士们心怀仇恨,决定为主人报仇。 本该向他复仇,可由于他彼时还在行军途中,死士门无法潜入军队中。 于是,他们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暗中潜入京城,并将矛头指向了他的家人——妻子苏晓云和孩子严羽。 相比他的身死,让他活着“享受”自己深爱的妻子孩儿惨死的局面,似乎更能够为金国贵族解气吧。 ...... 回想起那个妻子被刺杀的可怕的日子,严川不止一次推测过: 如果当时前夫人苏晓云是带着儿子严羽一起前往叶府拜访,然后再带着叶婉一同前往京郊外上香祈福的话。 恐怕结局远不止失去夫人,可能嫡子也会一起殒命。 而那叶家小姑娘,实在是有福之人,竟然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被救了下来,无辜被牵扯进了这一场凶险的风波。 可让严川也没想到的是,事后自家儿子为了免去自身的丧母痛苦,竟然将这份对金国死士的仇怨转移到了叶婉的身上,这简直是......昏了头。 哎,但他无法明说。 因此,之后的这六年里,每当听闻嫡子羽儿对叶家的小姑娘表现出无礼之举; 或是通过其他女子滋事来给叶婉难堪时,严川总是会在事情发生后把羽儿叫来,狠狠地训斥一番,期望这样能点醒儿子,不要恨错了人。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的举动,反而成为了严羽变本加厉地折磨叶婉的另一个导火索。 严羽恨呀,他恨父亲竟然袒护叶婉,这就好似父亲对母亲的背叛,父亲忘记了母亲是为了护着叶婉而被砍死刀下的吗? 父亲的做法更让他痛苦不堪。 可是……严川实在难以启齿对儿子说出这个深藏心底的秘密。 他不愿意让自家饱读诗书的儿子看到自己当年急于求成不顾人命的肮脏的一面。 他能够做的,或许只有向儿子恳求,请他尽快前往叶家娶了叶婉。 毕竟,他心里清楚得很,前夫人苏晓云是如何喜爱叶婉这个小姑娘的,他也还记得,叶婉小时候是一直钟情于自家儿子的。 为叶婉顺利加入他们严府而尽一份力,便当做自己对苏晓云和叶婉的赎罪吧。 严川是这样想的。 毕竟他现如今,已经做不到将金国杀手为了向他报仇,这才杀害了苏晓云,叶婉只是被连累而已的真相说出来了。 “无论如何,这叶婉,你必须娶!” 原本已经打算完成亡母心愿的严羽一时叛逆,大声吼道: “我不!” 第46章 严府的第二个嫡子 严羽冲出了父亲的院子后,心中仍是烦躁不安,仿佛有一团无名之火在燃烧,让他难以排解。 于是,他决定离开府邸,出去透透气,顺便也想平复一下自己纷乱的心绪。 而作为他的贴身小厮,长顺自然紧紧跟随其后。 长顺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自家公子,目光不时落在严羽身上。 他看到公子一脸羞愤恼怒的神情,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但深知此刻不宜多嘴。 然而,犹豫再三之后,长顺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公子啊,您可千万别再去冲撞老爷啦!您想想看,如果您能与叶府的婚事顺利达成,对您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长顺这番话可谓是发自肺腑,全心全意都是为了严羽着想。 毕竟,先不论其他因素,单说叶婉本就是严羽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两人之间自小便有一份正式的婚约约束着,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变故。 而且,放眼整个京城,那些名门闺秀们当中,能够找到容貌比叶小姐更为出众、才情更胜一筹的女子,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困难。 更何况,叶小姐乃是堂堂丞相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无比。 倘若严羽真能成为叶丞相的乘龙快婿,那么日后在文人墨客的官场生涯里必定会一帆风顺,无需再为前途担忧。 就算退一步讲,据长顺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当年严府主母苏氏遭遇刺客袭击身亡一事,压根儿就和丞相府里头的叶小姐毫无关系,实在不应该让无辜的叶小姐来承担这份莫名其妙的罪责啊! 很多事情外人都看得清,但是深陷其中的人却好似瞎了眼。 长顺刚刚说完这句话,就感受到一股凌厉的目光如箭般射向自己。 他心中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主子严羽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 此刻的严羽心情极差,本就因为被父亲训斥一通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 现在就连一个小小的贴身小厮都胆敢对他多嘴几句,这无疑是火上浇油,让他的愤怒瞬间爆发到了顶点。 他怒不可遏地吼道: “要不然这个主子由你来当?不然凭什么连你都敢随意教训我几句?!” 声音之大,震得长顺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长顺见状,脸也变得煞白,连忙露出一副苦涩的笑容,同时迅速用双手捂住嘴巴,生怕再多说一个字会引来更严重的后果。 他很少会见到主子暴怒的模样,而此时的主子正在气头上,任何解释或辩解都是徒劳无功的,唯有保持沉默才能避免进一步激怒对方。 这一主一仆这才继续往府外走去。 * 另一边的严川,则同样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之中。 每当提及儿子的婚事,他不仅需要放下尊严,亲自去求儿子妥协,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忍受内心深处那份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情。 如此种种,令他感到身心俱疲,却又无从宣泄。 无奈之下,他只好前往府中的练武场,拿起长枪短棒挥舞一番,试图借此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之气。 长子为何如此不懂事? 若是一直这般幼稚处事,这日后将军府的重任怎么敢放心的交到他的身上。 严川虽然心里气恼,但他还是对羽哥儿有所期望的,所以还想着继续给他机会。 毕竟,幼子还不到四岁,成长起来还要数年之久。 没过多久,主母身边的丫头前来禀报,说是风哥儿刚刚结束家学课程,吵着嚷着非要见到父亲,于是夫人叫她来请将军移步后院。 严川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棍棒,在盆里净了手离开了此处。 刚还因为长子气闷的他,听到幼子如此迫切地想见自己,那颗原本冷硬的面孔终于稍稍软化下来,脸上紧绷的线条也逐渐变得柔和许多。 “去回了你们夫人,我这就过去。” “哎。” 小丫头低着头忙应道,匆匆回禀去了。 * 说起严川的继室,也是姓苏。 并非巧合,实际上也是苏家旁支之女,与苏晓云之间也有着亲缘关系。 自那严川丧妻、严羽丧母后,苏家便来了一波族中长辈和小辈,一并领着利落的人手来帮着严府办丧事,毕竟也是他苏家的女儿过世,以表帮衬。 那会子带来的小辈中,就有这现在严川的继室苏妙。 也许是苏妙和苏晓云眉眼有些相似,也许是因为其他。 总之,严府中仍要有个主母当家,有着苏家在旁劝着,严川一时半推半就的,就让苏妙留了下来,成了他的继室。 而在苏晓云去世的前三年里,严川与苏妙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而复杂的关系: 他们并未行夫妻之实,也就是所谓的“圆房”。 这其中缘由,或许只有严川自己才最为清楚。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便是,他对前妻苏晓云依旧怀有深深的眷恋之情,可以说是个颇为念旧且长情之人。 那三年里,长子严羽对父亲亲近非常,觉得父亲是如此忠贞之人,他替亡母感到一种慰藉。 就连严府里的下人们,都感叹严将军的深情。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第三个年头悄然过去之后,令严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继母苏妙竟然开始显怀,腹部逐渐隆起。 没过多久,她便顺利产下一名男婴,让严家再次迎来了新生命的降临。 这个孩子被取名为严沐风,寓意着如春风般和煦温暖,一扫严家的阴霾。 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继母以及同母异父的弟弟,严羽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情愿接受这样的现实。 毕竟,在他心中,生母苏晓云的地位无可替代,而自己也曾经是府上唯一的公子哥。 然而,已经长大的他也明白,为了整个家族和谐稳定,再加上继母苏妙同样来自于母亲所在的苏家,严羽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 尽管心有不甘,但他并没有故意给继母制造麻烦或者刁难对方,更没有像其他揣测的那样动辄就给继母脸色看。 相反地,他颇为客气的和继母相处,甚至对待这个并非亲生兄弟的弟弟时,还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怀与照顾。 毕竟,他们相差了十四岁。 第47章 那不是你未婚妻的丫鬟吗? 严羽脚步匆匆地走出府邸大门后,径直登上了府里那辆装饰华贵的马车。 说来,武将家的嫡子出行,往往是高头大马,只有他这种弃武从文的公子哥,才乘坐马车出行。 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车轮开始转动,朝着繁华喧闹的街市徐徐前行。 至于究竟要去往何方,就连贴身伺候的长顺都茫然无知,更别提那位专心驾车的车夫了。 他们唯一清楚的,便是听从主人的命令: “你只需驾驭着这辆马车在这座城市中行进即可,待到抵达我心中所想之地,我自会示意停下。” “遵命。” 车夫恭恭敬敬地应道,然后小心翼翼地挥动马鞭,驱使着马匹沿着宽阔的大道缓慢前行。 他心里暗自嘀咕: “大公子这又是想的哪一出?” 但驾车的手还是紧紧抓着缰绳,生怕马车的速度稍快一些,过了什么大公子心中所想之地,待会儿招来主子的斥责与不满。 此刻,坐在车厢内的严羽轻轻掀起半边窗帘,那张原本毫无波澜的脸庞此刻正漠然地凝视着车窗外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 没过多久,一阵呼喊声突然从马车后方传来。 “严兄!严兄!请暂且停留片刻啊。” 听上去仿佛是高嵩的嗓音。 严羽闻言微微皱起眉头,低声喝道: “停车!” 话音刚落,帘外的车夫立刻拉紧缰绳,只见那匹骏马高高跃起前蹄,随后重重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整个严府的马车也随之缓缓停下,其动作之轻柔平稳,竟未让车内的严羽感受到丝毫晃动和不适。 后头的高嵩也是乘着家中马车出行,这会儿已经下了自家马车,步行至严羽的马车旁。 长顺非常有眼色的提前下来,看到主子示意,又忙扶着高公子上了自家公子所在的马车里。 高嵩整理了一下衣摆,这才落座。 “哎呀严兄,多日未见呀!” 高嵩似乎完全忘却了不久前那次共同前往清倌楼听曲所引发的一连串不愉快事件,依旧表现得极为热情,笑容满面地寒暄起来。 “呵呵,的确是许久未曾相见,不知高兄今日离府,是打算去往何方呢?” 由于自己没有明确的目标方向,严羽倒也乐意多问上几句。 “实不相瞒,在下正欲前往购置一些衣物饰品之类。 听闻那琳琅阁新近上架了好几件精致华美的汉白玉冠,过些时日就要入宫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盛宴,总得精心筹备一下才好啊。” 说罢,高嵩还轻轻抚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甚是爱美的模样。 当然,严羽作为一品将军之子,他本人亦是受邀出席此次宴会的公子之一。 只是鉴于他已然身负婚约在身,故而对于穿着何种华丽锦衣、佩戴怎样名贵玉石等外在装扮方面,实际上并不怎么在意。 然而面对高嵩如此恳切的邀请,他还是爽快地点头应道: “也罢,那就陪你走一趟,就当是出门散散心好了。” 得到肯定答复后的高嵩喜形于色,连忙招呼道: “那咱们这就出发吧!” 紧接着,只见马夫再次扬起手中的马鞭,用力一挥,伴随着清脆的鞭响,骏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那传闻中神秘而又奢华的琳琅阁飞奔而去。 没过多久,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琳琅阁。 这座建筑气势恢宏,美轮美奂。 两人还未进门,那高嵩便眼神锐利,一眼就瞧见了店里那位身着素雅服饰的丫鬟。 他兴奋地指向她,对身旁的严羽说道: “严兄,你快看啊!那边站着的不正是你那未婚妻的贴身丫鬟吗?好像叫明月吧。” 严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仔细端详片刻后,确定那的确是叶婉身边的明月无疑。 此刻,严羽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琳琅阁的一楼大厅,心中暗自思忖着叶婉会不会也在这里。 然而,让他略感失望的是,并没有发现那个令他爱恨交织的倩影。 而明月为什么会出现在琳琅阁呢? 严羽满心狐疑,不禁皱起眉头,迈开大步走进了琳琅阁…… 第48章 给本公子跪下! 琳琅阁内,珠宝灼灼,各式各样的珍宝琳琅满目。 明月身着一袭素雅的衣裙,站在柜台前,正与里面的小厮交谈着。 说是交谈,但却基本上只有她在说话。 只见她的眼神充满期待,声音清脆悦耳: “今日你们阁中所上的汉白玉冠放在何处?可否拿出来让我一观?” 然而,那小厮却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明月,见其衣着平凡无奇,心中顿时生出几分轻视之意,并不想过多理睬。 毕竟,这汉白玉冠乃是稀世珍品,价格高昂得令人咋舌,绝非一般人家能够承受得起的。 而且,这种贵重之物,又怎会轻易示人,岂是什么狗儿猫儿想看就看的呢? 明月见状,心中不禁有些焦急,毕竟今日所来是带着小姐的任务。 于是她忍下心里的不忿,耐着性子再次说道: “我家小姐特意吩咐我前来购买汉白玉冠,你快快取出来吧!”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示意自己所言不虚。 但那小厮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再次从头到脚仔细地审视起明月来。 他暗自嘀咕道: “这女子看着普普通通,那怀中令牌又能是什么大户人家不成,莫不是在故意耍我?”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原来是严羽和高嵩踏入了琳琅阁的一楼大堂。 远远地,高嵩那响亮而张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赶紧把那汉白玉冠拿出来给我过眼,如果符合我的心意,本少爷当场就买下它!” 那小厮听到这声音,急忙转头望去,只见严羽和高嵩二人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尤其是高嵩,身上佩戴着精美的玉佩,身穿华丽的锦衣绸缎,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折扇,活脱脱就是一个富贵逼人的富家公子哥儿形象。 小厮一见此景,立刻满脸堆笑,连忙弯腰行礼,口中不断应承着: “是是是,小人马上就去将那玉冠取来,请二位稍等片刻。” 说着,他便迫不及待地转身朝着存放宝物的地方走去,准备将那珍贵无比的汉白玉冠呈现在贵客面前。 仿佛周围根本不存在明月这个人似的。 明月自然也察觉到身后有人走过来,扭头一看,都是熟人。 严羽严公子自然无需多言,他可是自家小姐的未婚夫婿。 而那个高嵩同样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明明身为尚书大人的儿子、饱读诗书之士,可每次碰到自家小姐的时候,总是口出恶言、尖酸刻薄至极。 凭什么敢这样欺辱自家小姐? 真真是可恶至极! 紧接着,明月虽然心里万般不情愿,但由于小姐曾经交代过,见到严家公子必须要以礼相待。 因此她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向严羽屈膝行了个礼,并轻声说道: “严公子安好。” 严羽轻轻颔首,便是当做回应了。 然而对于那个高嵩,明月则表现得十分强硬,直接选择将其无视掉。 高嵩眼见明月区区一个小丫鬟居然敢如此怠慢自己,再加上回想起那天在清倌楼里,罗凌云当众讥讽自己时恰好被这个丫头目睹全程,顿时怒不可遏地呵斥道: “哼!我倒是长了见识,还以为是谁家丫鬟有这么大胆子。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婢女,见到本公子居然跟瞎了眼一般不行礼。 给你个机会,速速跪下,给本公子赔罪!” 第49章 宁死不跪! 高嵩眼神凌厉地扫向一旁的小厮,语气森冷地下令道: “去!给本少爷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按住!” 其神态间流露出的那种嚣张与跋扈,实在令人难以将眼前这个盛气凌人的家伙与一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读书人联系起来。 相比之下,这高嵩比起京城那些整日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的纨绔子弟们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月听到高嵩这番明里暗里的讽刺挖苦之言,顿时气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然而,更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本以为这高家公子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毕竟往日都是只在嘴巴上占些便宜。 然而高嵩的小厮竟真的迈步朝自己走来,脸上带着一抹凶狠之色,大有非要逼着她跪地求饶才肯罢休之势。 明月见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心中既惊又怒。 此刻的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与委屈,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站在高嵩身旁的严公子。 在这一刻,明月的心底深处仍然残存着一丝希冀,盼望着严羽能够挺身而出,阻止高嵩刚刚的指桑骂槐以及嚣张的行为。 毕竟,高嵩刚才说的那些难听话语当中,所针对的正是身为严羽未婚妻叶婉。 倘若严羽当真纵容高嵩如此放肆妄为,要求自己这个丞相嫡女的贴身丫鬟向对方下跪,那么受到羞辱的不仅仅是她个人,更是小姐的颜面。 甚至,扫的还是整个丞相府叶家的颜面啊! 可惜的是,当高嵩话音落下之后,严羽却始终沉默不语,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般杵立原地。 一息之间,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高嵩的小厮如饿虎扑食般迅速追到了明月跟前,那后退的几步显然毫无用处。 那小厮仿佛继承了主子的暴戾,一脸凶神恶煞,气势汹汹。 似乎下一刻就要毫不留情地动手抓住明月,将她那纤细的手臂折断一般。 然而,面对这般紧张局势,严羽那张精心雕琢般的俊美面庞依旧宛如一池静水,毫无波澜起伏之象。 仅看他的模样,那分明是周遭所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干系的意思。 其实,严羽之所以能保持这份淡定自若,全然是因为他对高嵩这个人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 尽管平日里高嵩总是嘴巴不饶人,时不时冒出一些恶毒话语。 但说到底,以高嵩的性格和为人处世之道,绝不会真正干出这种逼人下跪、有失体面之事。 毕竟,高嵩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他此次派小厮上前压制住明月,恐怕更多的只是想给这位叶婉的贴身丫鬟一个下马威,吓唬吓唬她而已。 毕竟对于一个下人来说,稍稍服个软也无伤大雅。 但他刻意不去想,这丫头可是叶婉的侍女! 严羽自上而下的凝视着明月的面容,目光锐利得好似能够穿透人心。 此刻的明月面色涨红如熟透的苹果,显然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看到这一幕,严羽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烦闷之情。 他暗自思忖道: “这明月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明明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下人,竟敢如此倔强不屈,难道还真把自己当成叶府尊贵无比的大小姐不成? 刚才面对高嵩时,如果她能像对待我一样毕恭毕敬地行个屈膝礼,又怎会无端生出这么多麻烦事来呢?” 想到此处,严羽愈发觉得明月实在有些愚蠢至极,完全是咎由自取。 此刻摆出这般娇羞恼怒的模样究竟是要展示给谁看呢? 他厌烦明月的表情。 因为那表情活脱脱就是多年前撞见自己与李柔儿并肩漫步于街市之上时的叶婉所呈现出的神情啊! 真没想到,这一对主仆竟然能如此惊人地相像。 那高嵩呢,原本还真的只是打算恐吓一下叶婉的贴身侍女,权当发泄一番心中闷气罢了。 若是明月服个软,嘴上讨个饶自己便顺势作罢,还衬托自己大气。 岂料这名唤明月的婢女毫无惧色,面对胁迫始终不肯屈膝下跪。 于是乎,他先是侧过头去看了一眼严羽的态度,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嘛”! 但是他发现作为叶婉未婚夫的严羽并未加以阻止,甚至连表情都万分冷漠。 于是,高嵩的胆子顿时变得愈发大了起来。 他不禁越发张狂,再度向着自己的小厮发号施令道: “无需有任何顾虑,直接将她按压在地,让本公子好好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一个贱婢,竟然还跪不得了?” 此时此刻,明月的心中觉得自己已然被逼入绝境。 眼看着高嵩的小厮已经伸出手,马上要揪住自己的衣领。 她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脑海之中却一幕幕的浮现出自家小姐一直以来所承受的屈辱与重负。 真是可悲! 仿佛只要是与小姐未婚夫严羽关系密切的那些纨绔子弟们,人人皆可肆意践踏她家小姐的尊严。 连自家小姐都要面对冷言冷语,怠慢使唤,何况自己这个小小婢女。 可,为什么呀? 凭什么呀? 小姐明明那么好,对严公子也是一片真心,为何要受这般对待! 刹那间,那无尽的悲愤涌上心头,使得她体内猛然迸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势。 只见那明月突然朝着那右边的柜台边用力冲去! 天爷呀!她竟是想要以头撞之! 第50章 为了汉白玉冠而来 “春桃,快拦住她!” 一道满含焦急之情的女子呼喊声骤然响起。 随着这声音开口,那位被称作春桃的婢女竟然展现出了非凡的身手,犹如一只轻盈的飞燕般自琳琅阁的大门口飞身而入。 众人目光紧随着春桃的身影,只见她脚尖轻轻一点地面,整个身躯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正欲自残的明月疾驰而去。 然而,即便春桃的动作如此迅速敏捷,但那决心求死的明月却是心志坚定无比,其动作更是快如闪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春桃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明月的衣襟,可惜也仅仅只是勉强帮助明月卸掉了大部分的冲击力。 紧接着便是\"嘭\"的一声闷响传来,令人心惊胆战。 整个琳琅阁都静了下来。 尽管春桃竭尽全力拽住明月,但明月的额头还是重重地撞击在了坚硬的柜台上。 刹那间,鲜血迸溅,瞬间染红了明月的额头,看上去只觉得触目惊心! “这......” 严羽见状不禁大惊失色,脸色瞬间有了变化,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好几步,仿佛想要立刻冲上前去查看情况。 与此同时,高嵩也是失声惊叫: “什么!”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像是突然倒流一般,涌上头顶。 这使得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惊恐和慌乱之中,手脚僵硬麻木,完全无法动弹分毫。 毕竟,这明月可是丞相府的下人,若真是被自己逼死到了这里,那就说不清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那张嘴依旧不肯罢休。 只听得他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不屑地说道: “哼,区区一个贱婢而已,怎会有如此疯狂的劲头! 这事儿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大家伙儿可是亲眼所见呐,分明是她自个儿一心求死!” 高嵩仍旧维持着其一贯以来的刁钻刻薄和阴阳怪气的作风,尽管内心早已惶恐不安到了极点,但还是硬着头皮补上这么几句难听至极的话语。 似乎对他而言,唯有通过这种方式来羞辱他人,才能掩盖住自己那颗惊慌失措的心。 就连一向装死惯了的的严羽也终于按捺不住,怒喝出声道: “你给我闭嘴!” 高嵩这才悻悻的住了口。 此时,那位名叫春桃的丫鬟已然将明月搀扶起来。 而柜台里面属于琳琅阁的小厮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一改刚刚那势利眼的模样,手忙脚乱地奔出柜台,匆匆搬来一把椅子,让额角流血不止的明月先坐下来歇息片刻。 紧接着便慌慌张张地跑上楼去向掌柜禀报此事了。 春桃动作敏捷干练,眨眼间便已从衣袖口袋中取出了止血的药粉,毫不吝啬的撒上了明月的伤口。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下一段明月的裙边布料作为纱布之用,小心翼翼地替明月包扎好头部伤口,末了甚至还别出心裁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春桃,做的好!”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显然是春桃主人的女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明月身旁。 她微微弯下腰,仔细端详着明月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庞,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思索之色,仿佛正在努力回忆眼前这位小姑娘究竟来自哪个府邸。 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出身于凌家的大小姐——凌静雅。 凌家,可是赫赫有名的二品武将世家。 凌静雅的父亲肩负着京城军事防御的重任,与宗寒星的父亲宗正相互配合,共同守护着京城以及天子陛下的安危。 在凌家的直系亲属当中,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那儿子名叫凌云峰,今年刚好年满十七岁; 而这女儿嘛,自然就是眼前的凌静雅啦,她如今也已经芳龄十五。 说来也真是凑巧,凌静雅的性格跟她的名字简直大相径庭。 她天性最为顽皮好动,活脱脱像个假小子一般。 今天偶然听说这琳琅阁有珍贵宝物上新架,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便兴冲冲地跑来瞧个究竟,好让自己过过眼瘾。 哪曾料到,她这才刚刚抵达琳琅阁的大门口呢,就目睹了这样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码: 高家的那位公子哥啊,平素里总是自吹自擂,把自己标榜成正人君子。 可今儿个倒好,他竟然不知廉耻地下令指使自家的小厮当街欺凌别人家的婢女,甚至还逼迫人家宁愿一头撞死以保主子脸面! 见此情景,凌静雅哪里还能坐视不管? 她当即挺身而出,命令自己身怀绝技的贴身丫鬟春桃果断出手相助。 “你究竟是哪户人家的丫鬟?” 凌静雅凝视着眼前这个丫头,只见她显然疼痛难忍,但仍强忍着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再瞧她身上衣着朴素淡雅,头上却戴着一朵看似平凡实则暗藏玄机、与寻常饰物迥异的低调珠花,想必其出身绝非普通人家。 况且,并非任何府邸都能够培养出这般拥有铮铮傲骨的奴仆,此等心性恐怕与自家主子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明月心里清楚,正是面前这位小姐下令让人救了自己一命。 待得脑袋不再眩晕,她便试图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对方施礼致谢。 然而,还未站稳脚跟,就听到凌静雅说道:“无需行礼,你只管安坐在此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此时,一旁的春桃见明月面露迟疑之色,二话不说伸出手掌,她稍用力,就直接将明月摁回到了椅子上。 还贴心的小声提醒: “你且放心坐下吧,我们家小姐乃是凌府嫡女,向来豪爽,她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这番话传入耳中,高嵩和严羽不禁双双皱起眉头。 这未免也太过失礼了! 哪有当主子的站立一旁,反倒让一个小丫头端坐于椅上答话的道理呢? 不过他俩已然认出这名女子便是凌家小姐,向来以洒脱不羁、不拘小节着称于世,故而并未出言指责。 “小姐安好,奴婢乃是丞相府嫡女的贴身丫鬟。” 只见此刻脸色苍白的明月尽管坐在椅子上,但神色恭敬地回话道。 听到这句话后,凌静雅不禁停下脚步。 而站在她身旁的春桃,则轻声在其耳边低语道: “这位便是叶婉姑娘身边的侍女呢。” 凌静雅听后,连忙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并非不知道丞相府嫡女是谁,只是刚刚在想,如果是叶婉的丫鬟,那能如此就仿佛合情合理了。 虽说由于叶婉并不热衷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偶有在宴上见面,自己与她也甚少接触。 然而曾经有那么一次,自己在树林之中偶然窥见,那叶婉竟然被严羽因为其他女子而当众羞辱,丢尽了颜面。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面对这般难堪的局面,叶婉竟没哭! 这可有意思极了,她向来是不耐和爱哭哭啼啼的女子们一处玩的。 她眼瞧着叶婉像是书里头说的“不喜不悲”,在严羽带着旁的女子走后,迅速调整了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离去。 待她返回宴席时,依旧举止优雅得体,毫无半点失态之处。 从那时起,凌静雅就深知这个叶婉绝非普通的只会哭闹撒娇的贵小姐。 拥有这样心性的主人,想必带出的丫头自然也会有些与众不同吧。 但也因着叶婉不常参宴,即便她有意想和叶婉做朋友,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想到此处,凌静雅开口问道: “那你今日来到这琳琅阁又是所为何事呢?” 话音刚落,原本站在一旁的高嵩和严羽二人,也随即将目光再次投向了眼前名叫明月的丫鬟身上,似乎同样对她此番现身于此的缘由充满好奇。 明月微微俯身做出行礼的仪态来,回答道: “回凌小姐,奴婢今日奉我家小姐之命,特意前来购置汉白玉冠。” 第51章 你家小姐买它作甚? “哦?这汉白玉冠是男子所用之物,你家小姐买它作甚?” 凌静雅眉头微皱,满脸疑惑地问道。 她还没有心仪的公子,更没有未婚夫婿,自然想不到叶婉此举为何。 然而,此时此刻,在一旁默默倾听着的严羽,那副看似平静如水的面容之下,实则内心如明镜一般,仿佛已然洞察了所有的真相与端倪。 只见他双目微闭,在心底暗暗思忖道: “想来定然又是叶婉妄图将此顶价值连城的汉白玉冠购下,随后送至严府之中,好借此来讨取我的欢心。” 其实,倒也并非是严羽过于自傲自大,太过高看自己。 只因如此这般之事,已然发生过绝非仅仅一两次而已。 不论是那块温润如玉的玉佩,还是那把扇骨精美的折扇,亦或是那一匹华美绚丽的锦缎…… 但凡市间有适宜男子佩戴或使用的稀罕物件现世之时,叶婉必定会当机立断地差遣自己身旁最为亲近的丫鬟前往争抢购买。 倘若竞拍成功得以入手,那么这些昂贵的珍品,最终毫无悬念地皆会落入他的掌心之中。 面对叶婉这般处心积虑讨好自己的行径,严羽向来皆是不屑一顾、鄙夷至极。 在他眼中看来,这不过就是叶婉试图弥补过错之举罢了。 要知道,他的生母可以为了给叶婉一丝生机而被杀死呀。 又是叶婉能用这些没有生命的死物玩意儿轻而易举地加以弥补自己的吗? 故而,他常常会冷酷无情地当着叶婉本人亦或其贴身丫鬟的面儿,毫不留恋地将那些所谓的礼物转手赠予他人。 那高嵩,就曾经白得过一块叶婉拍下送给严羽的玉佩。 只不过,高嵩是个不知感恩的,对叶婉的好向来是一分不记。 即便如此,叶婉也从未因为严羽的举动而感到丝毫的沮丧或者气馁。 她就像一朵坚韧不拔的花朵,无论风雨如何侵袭,依然坚定地绽放着,用善意对待蹂躏。 每当下一次遇到类似的珍品时,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拍下,并满心欢喜地送到严羽面前。 此时此刻,连严羽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嘴角竟不由自主地上扬。 他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其中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自得之意。 然而,与他并肩而立的高嵩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变化,并且同样洞悉了事情背后隐藏的真相。 刹那间,一股更为浓烈的鄙夷之情涌上心头。 在高嵩眼中,叶婉明明是高门嫡女,却毫不顾忌地放下身段去迎合讨好男子。 甚至不顾自己的尊严,最终还是无法赢得未婚夫的真心,实在是令人觉得可悲又可笑。 恰好听到凌静雅提问,他当机立断,迅速抢在那明月回应凌小姐之前,猛地发出一声充满讥讽意味的冷笑。 紧接着,他主动开口,言辞犀利地解释道: “凌小姐,有些事情恐怕你并不知晓。 依我之见,那叶婉之所以想要派人买下这顶汉白玉冠,想必是准备将其送给她的未婚夫婿——也就是此刻站在您面前的这位严公子。” 听闻此言,凌静雅的双眉紧紧皱起。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刚刚的琳琅阁中,那个公然纵容高嵩去欺凌叶婉婢女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名叫严羽的男子! 回想起刚才自己所见的一切,她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愤慨之情。 怎会有对待未婚妻如此冷酷无情之人?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以一种充满质疑和批判的眼神,从上到下地将严羽彻彻底底地审视了一遍。 他竟还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紧接着,她猛地从鼻孔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冷哼,表示对其行为的极度不屑与蔑视。 接着,凌静雅迅速扭转过头去,目光犀利如剑般直射向琳琅阁内那位早已领着掌柜急匆匆从楼上奔下来的小厮,并高声下达命令: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为何不赶快把那顶汉白玉冠取出来呈上来! 莫非你们都聋了不成,难道没有听到叶府的小姐已经派遣专人前来选购此物了吗?” 直到此时,那名小厮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 原来一直以来,他竟然如此托大,居然把那位衣着淡雅的女子误当作寻常百姓家的侍女看待。 刹那间,一股强烈无比的后怕感涌上心头,令他感到惶恐不安、手足无措起来。 于是乎,他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地跑去,赶忙将放置着汉白玉冠的托盘稳稳当当地端放在了柜台之上。 只见那汉白玉冠果真不俗,呈椭圆形,这可并不常见,一般的玉冠多是圆形、方形的。 且那发冠的表面光滑细腻,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在发冠的顶部,雕刻着精美的兰草,那栩栩如生的兰草上镶嵌着几颗珍珠,好似那兰草上沾染的露珠,使发冠显得更加华丽,又不失雅致。 众人皆是连连点头,这汉白玉冠果真是件宝贝。 都说君子如兰,作为一名读书人,无论是谁佩戴这顶玉冠,怕是都能显得气质不俗吧。 于是,明月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朝着自己的袖袋探去,那里头放着小姐给她的大额银票,交代她无论如何要把此物买下来。 此刻她感到自己的脑袋依旧有些晕乎乎的,仿佛整个世界都还在微微晃动着。 然而,无论如何,她必须先完成小姐交代给她的重要任务。 于是,她迅速出手。 至于这次若是能拍下,这件珍贵无比的物品是否又会被送到严公子手中,对于身为一个卑微小丫鬟的她来说,实在是无需费心去思考的问题。 就在这时,只见明月正准备从袖子里掏出那张银票来付款,而站在一旁的高嵩却突然间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 他紧紧皱起眉头,满脸不悦之色,用一种极为不客气的口吻朝着琳琅阁的掌柜大声喊道: “等一下! 凭什么说是叶府小姐派来的人要买东西,你们就一定得卖给她呢? 掌柜的,我看你还是先把价格报出来让大家听听吧。 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做生意啊,按照常理应该是‘价高者得’嘛!” 这番话听起来乍听之下没什么问题,可是有明确价格的情况下,都是先到者得。 凌静雅瞥了一眼高嵩,她心里头猜想:这高嵩又在盘算着什么的鬼主意呢? 原本她只打算来琳琅阁里开开眼界,此时看了汉白玉冠也该走了。 可听到高嵩这句话之后,她立刻改变了主意,决定暂时不急着离开了。 她微微颔首,向身旁的春桃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寻一把舒适的椅子过来。 待春桃依言取来椅子后,凌静雅优雅地端坐其上,饶有兴致地准备观赏这场好戏接下来将会如何上演。 ilwxs.com 说来,凌静雅这位小姐着实有些意思。 她身为女子行为不羁,行事也多随心而行。 只见她轻抬右臂,微微一招手,身旁的春桃立即乖巧地俯身靠近。 凌静雅脸上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压低声音向春桃吩咐道: “去吧,把叶婉的婢女险些在琳琅阁被逼迫至死这件事,传入丞相府内。” 春桃听到命令后,二话不说立刻行动起来,丝毫没有询问自家主人这般做法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对于春桃来说,主子的话便是绝对的指令,她向来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就这样,春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琳琅阁。 此时,坐在一旁椅子上、满心期待看好戏上演的凌静雅,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毕竟这一场好戏,如果缺少了正主登场,岂不是太过无趣? 她十分好奇今天叶婉是否会因为自己婢女的遭遇而亲自前来。 以她对叶婉的猜想,想必叶婉会出现吧,毕竟倘若换成是她处于相同的处境之中,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家春桃挺身而出的。 凌静雅更想知道的是,当叶婉亲眼目睹自家婢女为了不丢她的颜面而被逼得撞得头破血流时,是否还能够对严羽示好? 她会继续容忍那个纵容手下肆意践踏自己脸面的“可恶之人”吗? 想到这里,凌静雅心中的期待越发强烈,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这场闹剧最终的结局。 倘若叶婉前来,能够强硬一点,就算仅仅只是出于维护丞相府颜面的目的去呵斥那严羽几句。 那么这位贵女,她凌静雅必定会倾心相交。 她倒是不怕叶婉不同她相交,因为她还会耍赖呢。 凌静雅自己心里偷偷的想着,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看着高嵩和那严羽的眼神,也越来越戏谑。 日后要是叶婉遇到不方便亲自出面处理的事情,她就可以凭借着手帕之交的情分帮其出一口恶气。 本就看这些不尊重女子的公子哥不顺眼多时了。 像是自家父亲和哥哥,虽为武将,可是对娘亲颇为敬重。 哪怕是对府里头的丫鬟奴婢,也不曾有过折辱之心,怎么这些自诩读书人的男子,能如此不要脸面呢。 不知怎地,她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感觉,她认为叶婉跟其他那些贵族千金是不同的。 尽管她与叶婉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但却始终觉得对方是很坚韧的,只不过她对一切都淡淡的。 就好像......凌静雅觉得,叶婉仿佛一直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了。 正在这时,那头琳琅阁的掌柜终于打破沉默开了口: “诸位公子、小姐,此枚汉白玉冠实乃难得之物,本店标价一千两白银。” 一千两啊! 这可绝对不是一笔小数字,要知道普通老百姓家里如果能拥有个十几两银子,就已经足够过上一整年安稳舒适的生活啦。 然而在这个充满世俗气息的人间,自出生那一刻起,命运就已注定他们之间存在着天差地别的差异。 就像这琳琅阁中的那些小厮们一样,哪怕用尽一生的时间,恐怕也难以赚取到那高达一千两白银的巨额财富。 诚然,对于一般人来说,一千两白银令人咂舌。 但对于叶婉而言,情况则截然不同。 因为她拥有母亲遗留下来的丰厚嫁妆,而且可以自由支配中公用银。 正因如此,这次当她预料到这个汉白玉冠必定价格不菲时,毫不犹豫地给予了明月整整两千两的银票,只为确保能够顺利将这件珍品收入囊中。 于她而言,这世间的金钱无论再多,倘若没有那种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奇丹药,即便囤积着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也并无太大实际意义。 每一次购买回来的珍贵宝物,无非只是为了博取严羽一笑而已。 此时,只见明月已然取出一张面额为一千两银子的支票,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我们小姐买了,请掌柜的尽快帮忙包装好。” 听到这话,一旁的凌静雅不禁大吃一惊。 她实在不清楚叶婉究竟从何得来如此众多的私房钱,毕竟这种事情涉及到每个家族内部的隐私机密。 他们凌家虽说家境殷实,但自家母亲凌夫人每个月给她发放的例钱只有二十两而已。 然而就是二十两,对于她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每个月,她都可以悠然自得地听着小曲,乘坐着游船,品尝着自己钟爱的水晶大肘子。 对于什么玉饰、钗环,凌静雅确实没什么兴趣。 可是奇怪的是,当明月拿出银子,那位掌柜竟然没有丝毫去接过银两的意思。 那掌柜毫不犹豫地将视线转向了高公子,似乎在默默等待着高公子给出更高的报价来。 面对如此情景,高嵩不禁感到有些窘迫和难堪。 毕竟,他原本并未预料到这顶汉白玉冠会如此昂贵。 要知道,如果只是一般男子所佩戴的普通玉冠,通常只需花费十几两便能购得,他心里还以为今天顶天了花费个数百两罢了。 因此他今天出门的时候,他特意携带了一千二百两来,本以为足以应对各种情况。 然而现在,若是仅仅因为一顶玉冠就要耗费掉足足一千两银子,实在会令他肉痛不已。 尽管内心十分纠结,但高嵩最是要面子,他狠狠心,毅然决然地做出了决定,跟! 只见他恶狠狠地说道: “我出一千零五十两!” 这句话说得可谓是咬牙切齿,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想要试探一下明月这个小姑娘反应的意味。 可惜这高嵩想不到,叶婉能频繁地送出各类珍品给严羽,那私房怎会只有这一千两银子呢? “我家小姐出一千一百两。” 明月此时非常气恼琳琅阁的行事手段。 竟然真的搞起了“价高者得”的手段来。 她狠狠地瞪了那位掌柜一眼,在心中暗骂道: “如此这般经营生意,难道就不怕将来断绝自己的生路吗?” 然而,她却也别无他法,只得跟随高嵩的抬价而跟着加价。 只是她又实在不敢将价格抬得过高。 毕竟,虽说明月手中握有叶婉所给予的整整两千两巨额银两。 但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这笔巨款就这样被琳琅阁轻而易举地赚取,着实令她心如刀割、万般不舍。 正是由于这场热闹,没过多久,琳琅阁的门口便聚拢起众多前来围观的人们。 那掌柜见状,心知肚明这玉冠的叫价定然不会轻易停止。 于是当机立断,派遣琳琅阁内的小厮们迅速搬出桌椅,并恭敬地献上香气扑鼻的茶水和精致可口的糕点,摆出一副即将举行名贵物品拍卖会的盛大场面。 接着,他高声说道: “诸位贵客,请暂且欣赏这顶稀世罕有的汉白玉冠。 你看着玉质,你看这圆润的海珠,你看着栩栩如生的兰草...... 大家不必急于再度出价,不妨休息片刻。” 这番举动看似体贴周到,实则暗藏玄机,左右琳琅阁都不亏。 而对于明月来说,这一连串的变故简直让她心急如焚。 她原本还着急赶回府中向主人复命,哪曾想这琳琅阁竟然迟迟不肯出售,使得她不得不被迫在此滞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刻都仿佛变得格外漫长,而明月的心情也愈发焦躁不安起来。 第53章 春桃我呀,最会办事儿了 另一头,春桃已经来到了丞相府门前。 别看春桃武力值颇高,看似单纯。 但跟着精灵古怪的主子凌静雅时间长了,也是有些智商在身上的,所以并没有贸然上去叨扰叶府门前的看门仆人。 她听小姐说过,这叶府如今是继室当家,且那继室另有一子。 因着叶府小姐不常和继母参加各种宴会,所以坊间可是传说这两人之间关系不睦。 自家小姐又没有提前递帖子,又不是叶小姐的手帕交。 若是她今日贸贸然的上门求见,那看门人定然不会帮自己通传。 于是,她先是若无其事的围着叶府的外墙绕了好大一圈,想要大致的了解一下叶府的周边环境,再做打算。 但是她绕了一圈,并未见到什么可供她攀爬上去眺望的树木。 这也在她意料之中,毕竟高门大户,谁会在自家院外头贴着墙面种树,这不是存心让贼人攀爬嘛! 春桃也只是试试罢了。 于是她又来到了一家茶摊,这茶摊正对着叶府后院一面墙的位置。 她随意要了碗茶水,打算待会和老板打听几句。 说来也巧,就在此时,春桃看到那明明是被一墙爬山虎覆盖的叶府外墙上,竟生生的开出了一个门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从那门里走出了一个打扮精干的小厮,手里头拎着个空篮子,往街那头去了。 春桃看的瞪大了双眼,甚至还挤了挤、揉了揉眼睛,没错呀。 那扇门关上后,仍是一片爬山虎覆盖的石墙模样,好像刚刚都是她的幻想似的。 她望着那边的小厮还未走远,确定刚刚是亲眼所见,所以放下几枚铜板付了茶钱,便脚步轻快的跟了上去。 不用和茶摊老板打听了,先跟着这个小厮,看能不能托这位替自家主子带个话。 * 那出门去采买的小厮生得眉清目秀,名叫顺子,乃是这叶婉翠竹苑中脚力最好的一个。 六年前,罗凌云躲避追杀时,叶婉便是派他前往护国公府传递消息的。 可见其办事效率极高且稳妥可靠。 此时此刻,顺子谨遵自家小姐之命,外出替她购置些许小鱼小虾,以供投喂她庭院池塘内那群色彩斑斓的锦鲤。 说起来,这春桃着实有些鸿运当头,竟然如此凑巧地跟上了叶婉院子里的人。 由于需要采购鱼虾的集市与叶婉院落的侧门更为接近,今日顺子获得了主子的首肯后,选择从此处那被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所遮蔽之处离开府邸。 没过多久,他便踏入了沿河边而设的小巧集市之中。 春桃远远望见那小厮正与贩卖水产的鱼贩交谈甚欢,心中好奇不已,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几步。 只听得那鱼贩热情洋溢地招呼道: “嘿哟,您来啦!今日是否依旧要一些小鱼小虾米呢?” 顺子闻言微微一笑,轻点颔首,并将手中提着的竹篮向前一送。 接着说道: “正是呢,我家小姐想要喂养锦鲤,烦请您挑选几条活泼机灵的鱼儿。” 言语之间,尽显对主人的恭敬之意。 春桃眼珠滴溜溜一转,小姐? 哎呀呀,这叶府里头的小姐可不就只有叶婉一位吗? 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屁颠颠的跟上了买好鱼虾的顺子。 “哎!小哥儿,我且问你一句,你家那位小姐,是否是叶府嫡女?” 春桃不想张扬,便刻意放低嗓音轻声询问道,那模样看起来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活像做贼一般。 这顺子正提了篮子准备返程,原本好端端走着路,冷不防被突然冒出来窜至身旁的女子吓了一大跳。 待他听清对方所问之言后,心里更是犯起嘀咕: 怎会有如此怪异之人?莫不是心怀叵测? 当下便心生警觉,赶忙往旁边闪躲开来,脚下步子也迈得越发急促了。 眼见顺子渐行渐远,速度越来越快,春桃无奈之下只得暗暗运起些许内力,再度紧紧追赶上顺子的步伐。 “我家小姐特意遣我前来,给你家小姐捎个口信儿呢。” 这句话说得着实有些拗口。 然而,顺子闻听此言,知晓是要给自己家小姐传话,终究还是稍稍放缓了脚步。 “我家小姐乃是凌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不知你可有耳闻?” 春桃继续追问着。顺子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么,你家小姐今日可是安排了近身侍婢前往那琳琅阁吗?” 春桃紧接着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顺子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实际上内心却波涛汹涌,他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着今早的记忆。 经过一番思索后,顺子确定明月那个小丫头确实是被自家小姐派遣到了琳琅阁那边办事儿。 此时,春桃见这个小厮闷不作声,完全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于是便先开始讲述起来: “你怕是不晓得,你家主子的贴身丫鬟竟然被人逼迫得一头撞上了柜子,脑袋上鲜血直流,简直吓人极了!” 当然啦,春桃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而且她并没有提及自己早已帮明月止住了伤口流血,并妥善地包扎好了。 然而就仅仅这么一句话,就让顺子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一般。 撞到头部还一直流血? 顺子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停下匆忙前行的脚步,转过身来。 他目光如炬地紧盯着春桃,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试图从这些细微之处判断出她所讲之事究竟有几分真实性。 再一看,站在面前的这位女子面容姣好、肌肤水润光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单纯的气质。 再瞧她身上所穿衣物并非寻常百姓家那种粗糙简陋的麻布衣衫,而是质地柔软光滑的面料制成; 其款式设计也不似平头百姓,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一等女使。 最后,顺子将视线移至春桃的头顶上方,注意到她发髻之间佩戴着一根银光闪闪的发钗,看上去颇具份量感,光这物件便值些钱。 接着往下看去,春桃那双纤纤玉手白皙嫩滑,丝毫没有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粗糙干裂或者布满皱纹。 春桃察觉到顺子那充满疑虑和审视的目光,仿佛正在努力核实着她的真实身份。 她一抬头,哎呀,这才迅速地把手伸进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块象征着凌府权威的令牌。 她举起令牌,怼到顺子面前,用这种方式向顺子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顺子并没有伸手去接过令牌,而是紧紧地盯着它观察。 过了一息,顺子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仿佛终于相信了春桃所说的话。 “刚才你说了些什么?赶快再重复一遍。” 顺子的声音低沉而稳重,但其中略微加快的语速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焦急与不安。 春桃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再次开口说道: “我说,我家小姐让我来找个人打听一下,你们家小姐知不知道,她的丫鬟快要死在琳琅阁里了,要不要过来瞧一眼?” 听到这话,顺子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全身的皮肤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之色。 就在刚刚,这名女子明明说是明月的头撞破了,可为何转眼间又变成了人快死了? 总之,他知道明月在琳琅阁的情况很是危急。 此刻的他立马决定,要尽快赶回府上向自家小姐禀报这个紧急消息! 而站在原地的春桃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不禁愣住了。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心想: 看这小厮如此匆忙慌张的模样,想必一定是急着赶回去通风报信了。 她稍稍歪了下头思考片刻,暗自琢磨道: 小姐吩咐我的事情,就是要让叶府里的人知晓关于琳琅阁所发生之事,这样看来,应该算是顺利完成任务了吧? 念及此处,春桃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紧接着转身继续朝琳琅阁飞奔而去。 一边奔跑,她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小姐啊,您交给春桃办理的这件事,春桃可是再一次出色地完成了! 想到这里,春桃的心情愈发愉悦欢快起来。 第54章 为明月撑腰 顺子已经冲回了翠竹苑。 本来稳稳提着的小篮子,谁都甩出来了不少,小鱼小虾都蔫蔫的,似乎被顺子这一路狂奔给晃晕了。 “小姐,小姐!” 顺子顺手把小篮子给了其他小厮,就站在叶婉的闺房外头喊。 珠玉赶忙走出来,难得挂了脸色,低声对顺子斥责道: “快噤声!小姐在里头练字,最是需要安静,你在这喊什么!” 那顺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面色焦急,慌忙把还捏在手里头的凌府令牌塞了过去。 不等珠玉反应,就开始继续说,但声音到底是压低了些: “珠玉,快!你拿着这凌府的牌子给小姐瞧瞧,看是不是真的。” 珠玉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得出这顺子还有些什么没说完,催他: “你接着说,为何要给小姐看着牌子。” “我在半路上,遇着个自称凌府小姐侍女的,说明月在琳琅阁里头撞破了头,快被人逼死了! 我怕她是胡诌,便抢了这人的牌子回来,好叫小姐定夺。” 珠玉一听,也是脸色大变,捏紧了令牌,就匆匆忙忙往屋里头跑去。 若说顺子拿不准那明月在哪儿,她同是叶婉的贴身婢女,可是清楚地很: 明月今日确实是被小姐差去琳琅阁,给那严公子买那汉白玉冠去了。 虽说她家主子不常参加权贵之间的宴会,但是关于这京城中的有名有姓的人家,小姐和她们两个都有提起过。 这凌家确实有位嫡出小姐,因着行事不似其他女子,没那么多小心眼,行事自来洒脱非常。 若真是她派自家侍女来给小姐传话,恐怕所说的事情做不了假。 那么......明月,恐怕真是在琳琅阁遇到了难事了! “小姐,小姐!” 这下子,换成珠玉慌慌张张的冲进叶婉的闺房,打断小姐练字了。 叶婉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转了转手腕,问道: “何事如此慌张?” “小姐,那顺子来报......” 这一通转述,也把叶婉听的心头直跳,她紧盯那写着“凌”字的木牌,用手摩挲了一番,确实不假。 于是她当机立断,让珠玉去把自己的外衫拿来,里头的衣衫也不必换了。 “我们走!” 只这三个字,珠玉便知小姐心急如焚,于是小丫头脚下生风,跑的更快。 她速速给小姐套了外衫,随着叶婉往翠竹苑外走去。 “顺子,快!让严叔备马,驾车到府门口候着!” 珠玉冲着还立在院里的顺子喊,她的手也没停,还在叶婉后头拉展那系带。 “你跑着去呀!” 珠玉又是一句,可这句出口,声音都打颤。 别看叶婉此时面色沉静,但是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究竟是谁?竟敢逼迫丞相府的婢女撞破了头! 明月自来机灵,不会不将自己是叶府嫡女的丫鬟说出来,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无论如何,叶婉在心里头已经先谢过了凌家小姐,让自己不至于知道的太晚。 那严叔——也就是叶府的马夫,动作麻利的驾车到了叶府正门口。 待小姐刚一入了车厢,便听到她说: “严叔,快!去琳琅阁!” 自家小姐丧母后,难得会有大的情绪起伏,今日这急匆匆的要去琳琅阁,定是有大事发生。 于是他甩起鞭子,赶着骏马奔驰起来。 * 琳琅阁里。 若说严羽和高嵩这种公子哥,今日出门,就是为了消遣和购置玉饰的,让他们等上一等,赏玩一下珍宝,自是无妨。 何况还有茶点伺候。 高嵩是最爱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但是明月本就是丫鬟,因着头破了才和一众贵公子、贵小姐坐在一处,已经因着身份的原因,坐立不安。 周围又都是贵人们的攀谈声、鉴宝声,她只能抿着嘴巴不敢作声。 尽管她不时的看向掌柜的,可琳琅阁的掌柜似乎故意一般就是不与她对视,更是迟迟不提再次出价之事。 一转眼,小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期间,高嵩还侧目而视,看着那明月忐忑不安的样子感到有趣。 且瞧着她那小脸已经越来越苍白了,一副快要支撑不住晕过去的样子。 他更是坏心眼的给掌柜的使眼色,意思是让掌柜的再拖上一拖。 于是,因着这琳琅阁掌柜的为了抬价,也为了哄了那常客高家公子高兴,便迟迟不把这汉白玉冠打包,也不提接着拍卖之事。 而打算帮着叶婉的侍女的凌家小姐凌静雅,也不开口,她一心在等,等叶婉到琳琅阁来。 明月的状态确实不好,她整个人太过紧张和焦急,已经又开始眩晕起来。 而她强撑着精神,一会儿看看掌柜的,一会儿看看那被众人观赏的汉白玉冠,眼前不知不觉中,开始有些发黑。 恍恍惚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门口进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哎?进来的好像是小姐和珠玉呀...... 可能觉得见到了信任之人,明月一时卸了口气,结果人一下子晕倒了。 “珠玉,快去!” “春桃,快去!” 叶婉和凌静雅的喊声同时出口。 珠玉冲过去扶住晕厥的明月,春桃冲过去一下扣住明月鼻下的人中穴,按得太狠,反而让明月强行疼醒了过来。 小丫头泪水涟涟,握住珠玉的手,又冲着自家小姐委屈的喊。 那可怜模样,让叶婉都红了眼。 她瞧着自家丫鬟头上那个不伦不类的“绷带”,上头还透着干涸的血迹,真的被气到了。 “叶小姐。” 凌静雅见叶婉果真如自己猜测的一般到了琳琅阁,心里头有点高兴,忙起了身跟着叶婉到了明月身边。 又邀功似的介绍道: “这是我的丫头春桃,会点医术,你丫头头上的口子,便是她包扎的。” 叶婉这才缓了缓心神,侧过身来,非常郑重地对凌静雅回了一礼,感激地说道: “凌小姐,今日之事多谢。若来日你有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然后叶婉像是换了一副面孔,板起脸来,冲这那琳琅阁的掌柜发问,语速不紧不慢,但那话却掷地有声: “你便是琳琅阁的掌柜吧? 你且与我说说,我这丫头好好的来你店里,怎会被逼的头破血流。 你可知,我丞相府里的人,不容猫儿狗儿的随意欺辱。 今日,你若说不清楚,我虽为小小女子,但也定要你和你这琳琅阁付出点代价!” 话毕,琳琅阁又是一阵安静。 那掌柜的已经脸色大变,额头冒汗。 那凌静雅完全不受影响,她望着那气质从柔顺陡然变得凌厉的叶婉。 一双眼睛里头都是惊喜的光彩,眼珠都要变成灼灼星子了。 这!这才是真正的叶婉吧?!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怦怦乱跳起来。 第55章 严羽一脸错愕 叶婉此刻的神情和姿态,不仅仅只是令琳琅阁的掌柜感到心惊胆战而已。 那高嵩,在听完叶婉的质问之后,却觉得那话,仿佛是对他说的。 他的脸上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然后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个人向来就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之辈。过去欺负叶婉的时候,总是趁着她的未婚夫严羽在场时,毫不掩饰地对她冷嘲热讽一番。 或许正是由于得到了严羽某种程度上的默许,使得他每次都如此嚣张跋扈且肆无忌惮,从来没有遭受过任何形式的反击。 然而今天,叶婉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凌厉气势,却着实将他给震慑住了。 高嵩心中暗自抱怨着: “至于这样嘛?不就是一个身份卑微如草芥般的婢女罢了,竟然还因此来公然威胁一家玉石铺子的掌柜! 简直就是大题小做!哪有主人亲自跑来替一个丫鬟撑腰的道理呢?” 想到这里,他又像以往一样,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严羽的脸色。 他盘算着等会儿就算这位掌柜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出去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有严羽肯替自己说几句话好话,那么叶婉最终应该也拿自己没办法吧。 毕竟在他看来,严羽一直以来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对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可是不喜欢的很…… 待到他微微侧转过头时,目光恰好捕捉到严羽正缓慢地站起身来。 然而,严羽此刻脸上所呈现出的神情,却带着明显的惊愕与诧异之色。 高嵩不禁喉咙滚动了几下,他的视线与那位神色慌张、显然在用眼神向他求救的琳琅阁掌柜交汇在一起。 两人对视数秒后,高嵩选择保持沉默,并未在此刻发声。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叶婉,也留意到了琳琅阁掌柜那游离不定的眼神,仿佛正在苦苦哀求着某个人。 于是,她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结果一眼就锁定住了那个面容略显尴尬的高嵩以及满脸错愕的严羽。 实际上,就在刚才珠玉和春桃急忙冲向明月施救之际,严羽已经注意到了紧跟在她们身后快步走来的叶婉。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叶婉当时太过焦急,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严羽心中暗自感到有些不悦,要知道以往不论身处何地,只要自己置身于人群之中,叶婉总能轻而易举地发现自己,并毫不犹豫地主动朝自己靠近。 哪怕自己故意摆出一副冷漠的臭脸,甚至说出一些讽刺挖苦的话语,都无法将她赶走。 然而今日,叶婉分明未曾踏出府邸半步,却不知究竟是哪路不开眼的家伙,竟敢前往叶府向她通风报信。 结果惹得叶婉心急火燎地为了区区一名婢女匆忙赶来此处。 而此前的自己,分明是端坐在这琳琅阁的主位之上,如此显眼的存在,居然破天荒地头一回被叶婉彻彻底底地无视掉了。 所以,严羽本想站起身来,好好斥责一番这位尚未过门的未婚妻。 虽说他始终拖延着不肯去叶府提亲,可实际上在内心深处,早已将叶婉视作了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只是连他本人都尚未意识到这点而已。 可是就在刚才,当他亲耳听到叶婉冲着琳琅阁掌柜发出的那一连串质问时,特别是那句“你可知,我丞相府里的人,不容猫儿狗儿的随意欺辱”,就瞬间令他闭上了嘴。 毕竟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往昔岁月里,自己的确也曾欺负过她。 紧接着,再听闻那句“我虽为小小女子,但也定要你和你这琳琅阁付出点代价”,更是完全没了弱质女流的柔顺,分明充满了十足的霸气。 他感到惊讶,惊讶于看着刚刚叶婉那模样,竟让他感到有几分熟悉...... 那双充满着无畏无惧气息的杏眼,竟与十年前的叶婉在某些瞬间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就如同当年她指使自己跳下池塘去捕捉锦鲤时,也是这般瞪大双眼,目光坚定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然而,那时的叶婉更多展现出的是骄纵任性,还夹杂着些许顽皮与直率。 可如今,那张脸上的神情却异常严肃认真,甚至让人感到有些陌生,完全不似昔日里那个温顺乖巧的她…… 就在这时,叶婉那冰冷刺骨的目光随着琳琅阁掌柜的提示,扫向了他们这边。 严羽心中猛地一颤,被那眼神盯上,居然萌生出几丝怯意。 至于那高嵩,如果见到以往叶婉唯唯诺诺、柔顺恭谦的样子,定然会流露出满脸的轻蔑之色。 但此时此刻,当他被叶婉这道冷冽如霜的视线击中时,只感觉双脚犹如被钉死一般无法挪动分毫,从未有过如此刻般深刻地认识到——叶婉竟是如此……令人恐惧! 他不由自主地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这般举动实在太过丢人现眼,于是拼命想要将那谄媚的笑容收敛起来。 然而事与愿违,他整个面部表情变得极为扭曲怪异,看上去越发狰狞可怖。 琳琅阁中气氛万分尴尬。 “小……小姐……” 明月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家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意,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于是小心翼翼、怯生生地轻声唤道。 听到声音后,叶婉缓缓转过头来,原本冷冽的视线一瞬而逝,紧接着便被真挚的关怀所取代。 只见叶婉向珠玉投去一个眼神,意思是照顾好明月。 然后又朝着明月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无需多说。 毕竟,从来都不存在让受害者再次复述自己受苦经历的道理,反而是率先挑起事端、前来欺凌他人之人应当主动站出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时此刻,尽管叶婉这边鸦雀无声,但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强大气场却因这份沉默而愈发显得具有压迫力。 叶婉再次将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了那位掌柜身上,使得对方在如此凌厉的注视下根本无法逃避,最终只能无奈地开口说话。 只见他伸手用力推了一下原本负责接待明月的那个柜台小厮,并压低嗓音急切地催促道: “还不快说!” 受到惊吓的小厮顿时浑身颤抖不止,脑袋也垂得更低了,嘴里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地开始讲述起事情的经过来…… 第56章 尚书府要公然与丞相府为敌? 实际上今天在琳琅阁中的事儿并不复杂。 那个小厮战战兢兢地张开嘴巴,首先对着叶婉苦苦告饶,表示自己一开始有些狗眼看人低了。 叶婉一脸平静的听着,那小厮辩解着他之所以会对明月心存轻视,是因为觉得她看的穿着打扮起来并不像来自世家贵族的婢女。 原来因为这样,才导致延误了明月尽早购买到那顶珍贵的汉白玉冠,叶婉的内心不禁涌起一丝酸楚。 自从母亲离世后的这整整六个年头里,叶婉再也没有穿过那些曾经让她爱不释手、色彩浓烈的华丽衣物了。 尽管这些都是她幼年时期最为钟爱的颜色和质地,却被她命人收起来了。 由于主人这般改变,就连翠竹苑中的其他小厮和婢女们,也纷纷效仿,下人们的打扮统一变得素雅起来。 叶婉想着,便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位名叫春桃的侍女。 只见那春桃身为二品武将凌家嫡女的贴身丫鬟,身着质地柔滑的衣裳,头上戴着颇具份量的银质发钗。 这样的装扮,放在这个没甚阅历的琳琅阁小厮眼中,算得上是婢女当中相当得体讲究的打扮了,也因此避免了可能遭受的轻蔑与冷落。 叶婉又看了一眼明月,她今日在发丝之间,别着一支素净淡雅的簪子——那是自己赠与的,其价值丝毫不逊色于那支银钗。 可笑的是,今日却因为这支簪子让这不识货的小厮产生了误解,甚至还轻视起明月来。 叶婉点头,示意小厮继续说下去。 小厮将今日严公子与高公子也是冲着那顶汉白玉冠而来讲出,又将明月仅仅向严公子施了一礼,对高家公子却是视若无睹,因此才把高公子给惹怒了讲的明明白白。 叶婉心中瞬间明悟了明月此举背后的深意,对于明月这样的做法,她并不怪罪,只是在心底暗自连连叹息。 当听闻高嵩竟然指使他家那位身强力壮、威武雄壮的小厮上前逼迫明月跪地叩头认错之时,叶婉猛地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高嵩。 她的眼神犹如审视一件物品一般,先是由上而下地扫视高嵩一番,接着又自下而上地打量。 这般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高嵩,吓得他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自然,她并非没有留意到站在高嵩身旁的严羽,但她此刻的行为举止,让严羽觉得叶婉真的完全没有瞧见自己似的。 待到小厮把话说完之后,身体还有点哆嗦,只敢伫立在原处,期待着叶婉能够高抬贵手。 叶婉懒得搭理眼前这个毫无见识、粗俗不堪的小厮。 她目光平静如水地盯着高嵩,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问道: “高公子,小女子真心求教。 我的贴身婢女,见到你之后,难道必须要行礼吗?” 高嵩顿时哑口无言,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事实上,他心里非常清楚,其他人家的婢女并没有义务非得向别家的主人施礼请安。 就好比明月会主动向严羽行礼,那完全是因为叶婉对严羽心怀敬重之情。 而明月不给自己行礼,自己也不该逼迫。 此时此刻,他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严羽,眼中满是恳切与哀求之意,满心期盼着严羽能够站出来替自己说几句话,好让叶婉不要再咄咄逼人地质问下去了。 高嵩的额头上冷汗涔涔直冒,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这样紧张尴尬的局面了。 然而,叶婉根本没打算等高嵩做出回应,便紧接着追问道: “倘若并非一定需要向你行礼,那么请问你究竟出于何种缘由,竟然指使小厮逼迫我的丫鬟跪地叩头呢? 呵,是不是怪我往昔太过宽容,才让你误以为我是可以随你拿捏之人吧。” 叶婉一边说着话,声音逐渐变得轻快起来,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然而,让人难以捉摸的是,无法从她的表情中判断出她此刻究竟有没有生气。 就在这时,她突然脸色一沉,眼神凌厉如刀,猛地迸发出一句话: “高嵩,难道说是你这个尚书府嫡子瞧不起我这个丞相府嫡女? 还是说,整个尚书府公然与丞相府为敌?”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这……” 有人低声呢喃道。 原本今天在琳琅阁里所发生的种种事端,或许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冲突而已,但如今看来,情况显然已经不再那么简单了。 高嵩面对着叶婉这番犀利的质问,顿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困境之中。 他察觉到自己无论怎样回答都是错误的选择。 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四周还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小声惊叹,所有人看向叶婉的目光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他们一直误以为叶家大小姐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现在才发现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眼前这位看似柔弱得如同娇艳花朵般的女子,实则手持一把锋利无比的美人刀,能直接刺向别人的心窝。 而在众多围观者当中,唯有那凌静雅的眼中再次闪烁起兴奋的光芒,宛如两颗璀璨的星辰。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婉,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热情和崇拜之情。 她双手都已经激动得捏住春桃了的胳膊,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出声,但心里正在却大喊: 婉儿姐姐,你原来好生厉害! 明明都有一张嘴,怎么你的就这么会说呢! 但此时,严羽竟开口了。 “叶婉,你够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周围又是一阵吸气声。 “嘶......” 那些不了解他们二人之间关系的人,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而那些知晓他俩乃是未婚夫妻的人们,则怀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略带隐秘色彩的兴奋之情,迫不及待地想要瞧瞧叶婉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然而,叶婉的表现却令所有企图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她沉默不语,甚至连目光都未曾投向正在发言的严羽,只是死死地盯着高嵩罢了。 此时此刻,叶婉内心深处涌动着无尽的疲倦感。 她深知,高嵩之所以如此嚣张跋扈,完全是因为受到了严羽的纵容。 那么,严羽又为何胆敢一次又一次毫无顾忌地替他人强出头,并对自己造成伤害呢? 究其原因,还是由于过去的她过于迁就严羽所致。 尽管她始终认为自己对严羽有所亏欠,但这般自欺欺人的忍耐,终有一天将会化作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刃,猛然转向并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眼见叶婉依旧保持缄默,一旁的凌静雅终于按捺不住性子,扯开嗓子大声讥讽道: “严公子啊,您可真是个怪人呐! 依我看呐,您的未婚妻恐怕并非这位叶小姐,而是那位高嵩高公子才对吧! 如若不然,您怎会每次都这般偏袒于他呢?” “哈哈哈哈啊哈......” 周围一阵哄笑声。 第57章 女子之间的默契 “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们那充满讥讽与嘲笑意味的笑声,仿佛一把锐利无比的剑,直直地刺向了高嵩那颗敏感脆弱的心。 刹那间,高嵩那张原本被气的发白的脸庞,像是被一片恼怒激出的红晕所笼罩,变得滚烫起来。 与此同时,这阵刺耳的笑声也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凌静雅口中那位主角——严羽的脸上,也令他感到尴尬至极。 站在严羽身后的小厮长顺,此刻也是满脸无奈的苦笑着。 今天公子出府前便斥责了自己,让他不要多嘴。 所以来到琳琅阁后,他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场荒唐可笑的闹剧上演。 长顺也是厌烦这个高公子的,回回惹了事,都要自家公子出头收尾。 他更是心知肚明,自家公子如此这般去指责自己尚未过门的未婚妻,怕是日后会后悔的啊! 然而此时此刻,叶婉却对严羽完全不理不睬,仿佛将他视作一个透明人一般。 面对这种情形,严羽别无他法,只得愤愤不平地转过身去,一屁股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心中依旧憋着一股闷气。 这六年来,严羽似乎总是陷入这样一种怪圈之中: 每当遇到类似情况时,他总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出来维护其他人,从而将叶婉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至于那个高嵩嘛,则毫不掩饰地朝着琳琅阁掌柜投去一道恶狠狠的目光。 他似乎在用眼神警告对方赶紧现身,好尽快打破当前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 于是,那掌柜的只能硬着头皮,躬身向叶婉致歉,开口缓和气氛: “叶小姐,今日之事,是我琳琅阁招待不周。 为表歉意,琳琅阁愿意按照原价一千两银子将汉白玉冠卖给您。” 这掌柜的到底是个做生意的,动作是谦卑至极,说出的话还是满腹盘算。 “呵。” 叶婉心中暗自思忖,今日所遇之男子,皆“趣味盎然”,令她忍不住冷笑出声。 只见那掌柜忙不迭地吩咐小厮将那汉白玉冠小心翼翼地放置于托盘之上,并送至叶婉面前,请其鉴赏品评一番。 此时,凌静雅早已迫不及待地凑近叶婉身旁,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婉儿姐姐啊,您何必花费重金购置一件自己无法佩戴之物呢?” 此刻的她不再尊称叶婉为叶小姐,而是亲昵地唤作婉儿姐姐。 显然,这位凌静雅已然自作主张地将叶婉视为亲密无间的闺中好友了。 叶婉自然是听到了凌小姐这番轻声细语的提醒。 她侧过脸对着凌静雅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地看向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显然对其所言表示赞同。 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今日也是自己盛了她的情。 所以叶婉默许了对方喊自己婉儿姐姐。 这顶汉白玉冠于己而言确无实际用途,毕竟自己根本无法佩戴。 然而,它着实是一件制作精美的珍宝,等砾哥儿长大些,也许可用。 其实更多的,是因为此前她已命明月开口索要,如今收下亦无妨,横竖不过区区一千两白银罢了。 想到此处,叶婉神色自若,云淡风轻地喊自己的丫鬟: “珠玉。” “是,小姐。” 珠玉快步将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掌柜的。 接着,招呼着小厮小心翼翼的将玉冠放入雕花木盒中,恭恭敬敬的呈到叶婉眼前,被珠玉直接接过了。 等到叶婉等人携着那件已然姓叶的珍宝走出琳琅阁后,那些围观凑热闹的人们方才逐渐四散离去。 直到此时,一直阴沉着脸的严羽与那尴尬的高嵩才显露出即将离开的意思。 高嵩想着,今日之事引得众多街头百姓前来围观,恐怕想要隐瞒下来绝非易事。 等会儿自己回到府上之后,想必少不了会受到父亲一番严厉质问。 然而,高嵩只顾着思考待会儿怎么对付自家父亲了,于是全然没顾忌严羽那阴沉不悦的脸色,径直牢骚满腹起来: “阿羽,今天叶婉是怎么回事?竟然连你的颜面都不顾了!” 高嵩的语气里都是不满。 在他看来,严羽居然连自家未婚妻都管束不了,真是不应该。 严羽自己已经很是气闷了,明明为了高嵩出头,竟然还被他出言埋怨。 于是,破天荒地对着高嵩感到不满,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严羽的小厮长顺紧随其后,路过高嵩的时候没忍住,小声地叹了口气。 * 叶婉一行人一出来,叶府的马车便往这边赶来。 她原想着带着明月和珠玉一同登上马车返回叶府。 但就在这时,凌静雅已经脚步匆匆地追了上来,兴高采烈的喊着: “婉儿姐姐,等等我!” 显然,凌静雅实在不舍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婉儿姐姐回去,毕竟她们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呢! “婉儿姐姐,您接下来准备前往何处呀?” 此刻的明月已然恢复了大半精力,赶忙朝着紧追而来的凌府千金再度表达感激之情。 然而,凌静雅只是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仿佛并不在意这些虚礼。 她那双明亮而炽热的眼眸始终牢牢锁定着叶婉,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听到她给出答案。 面对如此热情的凌静雅,叶婉微微一笑,轻声回应道: “凌小姐,我计划返回府邸。 此外,不知道你是否介意,我从今日起称呼你静雅呢?” 其实,叶婉早已洞察到对方有意与自己结交。 而且平日里也曾屡屡听闻有关这位凌家小姐的种种事迹: 例如凌静雅曾在宴会中,和众多女子谈论,她并不觉得女子就该待在闺中绣花待嫁,也应该多出府走走。 凭什么男子可以去听曲儿找乐子,女子不可去呢? 再比如凌静雅也不拘泥于贵女身份,从不追寻身量纤纤之姿,最爱让侍女排队去买那玉楼东的水晶肘子。 还听过她往日也爱街头散财给些穷苦人家,心地颇为善良...... 因此,从内心深处而言,叶婉虽然还未和凌静雅相交,但已经对她颇有好感了。 此时此刻,这两位女子皆怀揣着与彼此交好的意思,也无需挑明心思。 叶婉和凌静雅仅仅一个眼神交汇、一抹会心微笑,便足以将所有心意传递给对方。 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第58章 父亲,我该如何回他? 叶婉踏入府邸后,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匆忙吩咐翠竹苑内的小厮快去请来府上的医生。 尽管明月再三强调自己头部并无大恙,眩晕之感已然消失无踪,但叶婉态度坚决,毫不退让。 她果断命令珠玉搀扶着明月返回房间歇息,并嘱咐道: “这几日你就好生休养,无需前来侍奉。” 如此这般忙碌下来,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已经快要到了享用晚膳的时辰了。 不过今日在晚膳前,继母秦氏又派遣一名小丫鬟来到翠竹苑邀请叶婉前往倚虹院用餐。 此次与以往不同,那小丫鬟特意提及老爷早已抵达倚虹院,只等小姐稍作收拾便可动身前去。 叶婉暗自思忖片刻,如果只是秦氏单独邀约自己共进晚餐,无非就是就着上次所说之事,要对自己耳提面命一番罢了。 然而,今日父亲竟然也在场,恐怕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想必与今日她在外头放出的狠话脱不了干系。 毕竟白天在琳琅阁所发生的一切,此刻应当早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 想到此处,叶婉不禁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情绪…… 父亲那么急切地让她去逼迫严羽尽快上门提亲,但是她并未和严羽开口。 这回自己还当着外人的面子让严羽有些下不来台,想必会让父亲觉得自己并没有顺从他的安排,反而是一种对抗他的态度。 也许,父亲今晚要冲她发脾气吧? 叶婉想着,但是梳洗的动作还是很快,由着珠玉给自己收拾了一番后,就带着她出了翠竹苑。 当然,叶婉还不忘交代了旁的小丫头继续照看明月,莫让她随意起身走动。 这边,叶婉带着珠玉顺利的抵达了倚虹院。 也随着秦舒的侍女入了今晚用膳的房间。 里头,叶丞相已经端坐在正位上,秦舒坐在他身旁,正面色柔和的和他说着什么。 两个人一见到叶婉来了,便止住了话头。 “父亲,母亲。” 叶婉微微俯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 “起来吧。” 叶父率先回应道,语气温和而沉稳。 紧接着,一旁的秦舒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说道: “快快坐下,对,就坐在你父亲身边去。咱们一家人难得一同用膳,今日可得好好聊聊。” 说着,还热情地向叶婉招了招手。 叶婉闻言,轻盈地朝着父亲身旁空着的位置挪动过去,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她缓缓坐下,身姿挺拔端庄,尽显大家闺秀之风范。 叶婉坐下后,并未主动开口说话。 因为她深知,无论是父亲还是秦舒,必定会先开口。 果然不出所料,只听见继母秦舒柔声细语地对着叶父说道: “夫君,您向来肠胃不太好,要不咱们还是先开始用膳吧?免得饿着肚子难受。” 这番话语,显出秦舒作为贤妻良母的细心与体贴。 面对秦舒的提议,叶丞相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微笑着回答道: “不急。” 他的语调平和从容,虽是拒绝了继室,却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正停留在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女儿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叶丞相凝视着叶婉那张姣好的面容,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 恍惚间,他似乎透过眼前之人看到了自己已逝多年的发妻苏锦。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如今女儿已然长大成人,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 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 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眸,更是犹如画龙点睛之笔,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灵动婉约。 尽管外表看起来温婉可人,但叶丞相心里清楚,其实自家闺女骨子里依旧保留着那份属于她的倔强。 今日在琳琅阁中发生的事儿,他已经听到下人前来汇报过了,叶婉质问高嵩和那琳琅阁掌柜的话语,自然也被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你今日对高嵩所言,并无错处。” 叶丞相先是开口,说出了这样一句。 他以为叶婉会惊讶的,但是叶婉表情未变,很明显并不觉得他说这话奇怪。 叶父作为文官之首,在文官中有绝对的地位。 那高嵩之父只是三品尚书,无论如何,绝不会挑明了与丞相府为敌的。 今日那高嵩竟敢逼着丞相府的婢女下跪,这往大了说说是公然挑衅也无不可。 因此叶婉质问高嵩的用心,也算是维护了他们丞相府的颜面,所以叶丞相才说并无错处的。 “但是,今日严羽与你说话,你为何装作没听到?” 这话接着问出,那叶婉这才变了表情,但是却是一副笑面,她心里说: 真是巧了,不论是那琳琅阁里头的掌柜、小厮,还是那严羽、高嵩,怎么今日连父亲也变得如此“有趣”? 也许也不只是今日,只是叶婉今日才把那副恭顺的皮子揭了,觉得这些男人,都很好笑。 “他让我饶了那高家公子,父亲,我该如何回他?” 叶婉眼睛也笑弯了,话也是笑着说出口。 这副模样,这副语调,让叶父心里堵了一口气,不痛快极了。 “你往日如何,今日便该如何。你总归是要嫁入严府的!” 叶父的语气很重了。 他仿佛早就看出叶婉这副恭顺的模样一半儿是装出来的,但是既然你装了,便该永远的装下去。 就快要嫁为人妻,偏偏今日这样出格! 这样,怎么能哄得那严家快来订婚期! 不快点和严家履行婚约,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怎么能更加稳固! 愚蠢! 这些,都是叶父想说的,但是到底没说出口,他觉得叶婉完全能够听懂他的未尽之言。 其实,叶丞相也曾经在下朝路上被严川将军喊住,和叶丞相解释并非是他不愿尽快履行婚约,只是小儿固执。 更是对着叶丞相给出承诺,说他这辈子只认叶婉这个儿媳,让丞相府尽管放心。 但是叶丞相不想夜长梦多,也怕由于自家的儿女亲事被生生耽误下去影响了自己的名声,这才让继室去推叶婉一把。 除此之外,能做到丞相之位的叶清风自然也是缜密心思,曾多次细细思量严川的承诺行。 他也暗中派人留意严将军的行踪。 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严川在儿女婚事上头有些心虚,像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叶婉的似的。 叶父说完了那句“你总归是要嫁入严府的”,叶婉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她觉得自己口中开始发苦,再次恢复了恭顺的模样。 秦舒在旁不敢言语,只偷偷看着这个继女,觉得往日真是小看了她。 第59章 日后,给我躲着叶婉走! 且说那高嵩回到尚书府后,脚步匆忙地直奔其母所居之院落,仿佛身后有恶狼追赶一般。 为何? 还不是因为他心中惧怕父亲会差人将他传唤至跟前,询问并斥责他今日之所作所为。 要知道,他的父亲官至三品,在外头行事自有官威,但在府上时,却颇为惧内。 于是乎,这狡猾如狐的高嵩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一招妙计——寻求自家母亲的庇护。 说来这高嵩平素行事向来如此。 在府邸之内,但凡遇到麻烦或是需要有人撑腰之时,总会想方设法求得娘亲相助; 而一旦踏出家门,倘若能够借助父亲的威名与权势达成目的,他更是毫不犹豫地亮出尚书府这块金字招牌; 至于在欺凌叶婉这件事情上,则是仗着叶婉未婚夫严羽的刻意纵容肆意妄为。 不得不说,过去的高嵩的确运气极佳,从未遭遇过他人公然打脸之事,正因如此,才使得他愈发肆无忌惮。 若非今日叶婉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将琳琅阁中小丫鬟被迫下跪一事上升至两府之间敌对关系的高度,恐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高嵩依然不会心生畏惧之情吧。 没过多久,只见高尚书阴沉着脸从外面踏入府邸。 即便府上那些小厮和奴婢们平日里再怎么没眼力见儿,此时此刻也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自家主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浓浓低气压。 高尚书迈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进书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即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语气生硬地质问道: “那个孽子现在何处?” 管家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心里却暗自嘀咕道: 孽子? 老爷口中所说的自然便是大少爷高嵩无疑了。 于是赶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启禀老爷,大公子此时正在夫人的庭院之中。” 要知道,这高家可不仅仅只有这么一位公子哥儿。 除了身为正室夫人所生养的嫡长子高嵩之外,另外还有几房小妾所诞下的两位庶出公子。 只不过,那两位庶出公子向来为人处世都颇为得体。 想来或许是因为头顶上有那么一位手段高明的嫡母压阵吧,以至于无论是那些后院里头的小妾也好,亦或是她们所生的子女也罢,皆不敢轻易兴风作浪。 高尚书听闻此言,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起来。 好啊,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还晓得躲到夫人的院落里头去寻求庇护,看来他倒也并非全然无知无觉,好歹还清楚自己犯下了过错! 想到此处,高尚书不禁在心底破口大骂起来…… 碍于自家夫人的面子,高尚书气呼呼的挥退了管家,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往夫人院子里去了。 这高嵩的父亲名高超,做到尚书这个位置,也是内有乾坤之人。 他前往自家夫人院子里的这段路上,简直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嫡子能生的如此愚蠢! 便是那每月学堂中的考试能上头榜又有何用,只知君子之道,不行君子之事,这才是真的有辱斯文! 这一番腹诽后,高夫人的院子便到了。 里头,竟然传来了嬉笑声,再走近些,听到里头的高嵩已年过十六,还在和自己母亲撒娇: “娘,你是没看到那汉白玉冠,简直是精美非常。 若是能被我用来束发佩戴,旁人不得羡慕您,怎么您就能生出如此俊俏的儿子来?” 高超原本心中就憋着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此刻听到这般不知羞耻、自吹自擂的话语,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在房外就忍不住冷笑起来。 他实在想不出等会儿该如何狠狠地责骂这个不成器的嫡子! 就在这时,屋里头的两位主子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夫人,老爷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剑,硬生生地斩断了屋内那一片其乐融融的母慈子孝景象。 高嵩一听父亲到来,脸色骤变,立刻收起了先前为了讨好母亲而刻意表现出来的幼稚模样。 迅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活像一只受惊的鹌鹑一般,乖乖地站到了母亲的身侧。 高超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间,二话不说便径直坐在了高夫人身旁的椅子上。 紧接着,他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高嵩,看到对方如今懂得收敛的模样,不禁怒喝一声: “蠢货!” “父亲……” 高嵩被这声怒斥吓得身体猛地一抖,满脸惊恐之色,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母亲,眼中充满了无助和哀求,仿佛在向母亲求救。 这种毫不加以掩饰的眼神,让高超瞧在眼里,只能无奈地连连摇头。 高夫人察觉到了儿子投来的求救目光,当即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高超一眼。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与警告,似乎是在示意自己的丈夫适可而止,不要再故意吓唬儿子了。 可高超今日可顾不得夫人的警告了,继续呵斥: “你知不知道,今日在琳琅阁里头做的‘好事’,知不知道引起了多大的波动。 外头都在恶意揣测咱们尚书府和丞相府真的有嫌隙。 还有人揣测,你平日所为,都是我的授意!” 高嵩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仿佛变成了一个哑巴一般,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和神气。 这情形与他今日在琳琅阁中的表现如出一辙,当时面对叶婉那一句句的质问时,他也是这般噤若寒蝉,根本不敢有丝毫回应。 高夫人直到现在方才如梦初醒,终于明白过来今天儿子所干下的事情竟然有着如此严重的后果和影响。 她心中暗自懊恼不已,但同时也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再多说什么为高嵩求情的话都是徒劳无功的,搞不好还会火上浇油,惹得夫君更加愤怒。 于是乎,她只能默默不语,眼睁睁看着夫君对嵩儿大发雷霆、尽情宣泄着内心的怒火。 “从今往后,你给我躲着叶婉走,要是再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看我不把你的双腿给打折了!” 高尚书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吼道。 说完这番狠话之后,似乎觉得只要看到高嵩就会心烦意乱,干脆大手一挥,命令道: “赶紧给我滚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第60章 绝不轻易接受叶婉的馈赠 叶婉在琳琅阁里放出狠话这件事,迅速的传遍整个京城权贵圈子。 除了丞相府里头和尚书府里头的热闹。 其余各家皆有不同的反应。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所以这丞相府嫡女和尚书府嫡子的争执,可大可小。 莫说三品以上了,就连那些九品芝麻官家里,都暗暗的找人打听到了当时的具体情形和双方的对话内容。 如此,一直对叶婉的一切都上心的罗凌云,自然也通过手下人的汇报得知了此事。 当罗凌云听闻这个消息后,气得紧紧握住了拳头。 不过,他先是转头看向身旁的贴身侍卫墨三,神情严肃地嘱咐道: “记住,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千万不能像明月那傻丫头一般行事! 绝对不可以为了维护我的颜面而去伤害自己。 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这番话并非是指责明月那种直性子有何不妥,只不过是因为罗凌云代入己身,他是不忍心看到自己身边之人受到伤害而已。 墨三听了罗凌云的话,心中对那位严家公子和高家公子更是鄙夷不屑。 在他看来,常言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言并不准确。 所谓的读书人和他们这些习武之人相比,也是有些不堪的。 就看他们练武之人都深知,切不可仗着自身武艺高强便肆意欺凌他人,但像严家和高家公子所为,不就是仗着读书人的口舌生事吗? 但是突然墨三愣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家主子小时候与人“切磋武艺”的时候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规矩。 于是,他便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毕竟如今的主子稳重的多,绝不会再做出幼时的鲁莽之事。 甚至,他还在脑海中,疑问了一息时间,那严公子莫不是真的喜欢那高尚书府里头的公子了吧? 不然,怎会事事护着,为了个旁人,去打自己的未婚妻的脸面吗? 墨三的脑内胡思乱想着。 就在此刻,罗凌云已然在这座宽敞的庭院之中来回踱步了好几圈。 他的内心深处正苦苦思忖着该怎样才能帮叶婉狠狠地出一口恶气,同时又不禁懊恼自己竟然没有一个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身份可以用来保护她免受伤害。 毕竟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年仅六七岁的孩童了,他深知许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通过直接冲突或正面交锋来解决。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然后将那可恶至极的高嵩或是瞎了眼的严羽狠狠揍上一顿。 从而换取叶婉展颜一笑的话,那么即便这样做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甚至风险,他也绝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当把这件事情思考完毕之后,罗凌云的思绪很快便飘向了另一个方向: 今天叶婉遭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和羞辱,晚上是否还会如同往昔一般前往她所居住的院落中的锦鲤池塘旁边对着皎洁的明月倾诉衷肠、吐露心声呢? 想到这里,他暗自决定今晚一定要提前守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到来。 当然啦,如果叶婉最终并没有出现,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万一她真的来了,至少还有自己陪伴在其身旁——虽然叶婉并不知道,但也可以让她不至于显得太孤独寂寞。 除此之外,罗凌云又陷入了新的苦恼当中: 究竟应该编造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顺理成章地送给叶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礼物呢? 罗凌云想让叶婉明白,并非次次都要她给旁人送上珍宝才能维护关系。 她身为女子,也该收到些真心喜爱她的人心甘情愿为她奉上的礼物。 可什么理由送,这个问题着实令他伤透了脑筋…… *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严将军府上,严川正襟危坐于书房之中,面色凝重地听取着侍卫关于今日所发生之事的禀报。 当听闻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严羽竟然又与他的未婚妻叶婉产生了冲突时,严川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 这个忤逆之子啊! 每次都是受到高家那小子的唆使,便傻乎乎地去为他人强出头,对待未来将会成为自己妻子的叶婉竟是这般尖酸刻薄。 若真强行让他们二人成婚,恐怕羽儿还有的闹腾。 这府中会不会再无安宁之日,而他严府日后又如何保持兴盛呢? 想到此处,严川不禁眉头紧蹙,忧心忡忡。 然而,就在这时,侍卫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严川心中猛地一震。 原来,今日严羽当众斥责叶婉之时,叶婉竟破天荒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自始至终都对严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这种反常的举动让严川暗自吃惊不已,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笼罩在他的心头: 莫非有些事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自己却还被蒙在鼓里? 不得不说,这严川比严羽敏锐的多。 他已经通过叶婉今日不同往常的举动,感受到了叶婉的变化。 而那严羽,此时在自己房中饮菊花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叶婉已经和往日不同了。 严羽心中暗自思忖着,今天叶婉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他心生不悦。 那种滋味,犹如自幼饲养的猫儿狗儿一般,多年以来始终对自己百般顺从、亲昵有加。 然而不知为何,突然间它不再如往常那般殷勤地围绕身旁,甚至对你视若无睹,再也不主动亲近纠缠于你,实在令人难以适应这样的转变。 可转念一想,严羽又忆起叶婉好歹将那尊珍贵的汉白玉冠拍下并带回了府中。 或许就在明天,这顶罕见的椭圆形玉质发冠,必将被送至严府门前。 到那时,自己必定要摆出一副冷漠的姿态,绝对不会轻易接纳这份馈赠。 除非叶婉能够亲身前来,诚恳地向他赔礼道歉,并保证从今往后绝不再对他熟视无睹,同时对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予以回应。 只有如此,他方才可能勉为其难地收下她送来的这份厚礼。 想及此处,严羽才痛快的将菊花茶一饮而尽。 嘴角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第61章 又一个想办法的娘 除了这琳琅阁事件中的三位主人公之外,也有一些府上就此事进行了讨论。 先说宗府。 那对叶婉一见倾心的宗寒星,他从不言的口中了解到了这件事,整个人便陷入了沉默。 他这几日在母亲的不断催促下,也有过几次出门寻觅缘分的举动。 但似乎是命运的作弄,先让他遇到了如白莲般清新素雅的叶婉,自此,街上的平民女子不说,就连那门当户对的官家的小姐们,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 反而反向推动了他对叶婉的爱慕之心。 这件事情中,最让他感到费解的便是那严羽的举动,这人也是叶婉名义上的未婚夫。 将军府的严羽,宗寒星自然也认得。 虽说严羽自小从文,和自己走的不是一条路子。 但其父严将军人在壮年,是武将中不可多得的帅才,将军府自然归属武将的阵营。 往常文官会私下小酌畅谈,他们武官及武将自然也会相约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因此,作为武将家中的嫡子女们,也是常有见面的机会。 宗寒星还记得那严羽,大约是继承了他母亲的样貌,长得十分清秀。 看起来也彬彬有礼,做事更是有条不紊的样子。 然而,对于这次事件,宗寒星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严羽不在叶婉尚未到达之前,帮助自己未婚妻的贴身丫鬟呢? 就算他不想帮忙,至少也不该袖手旁观,这样显得他太过冷漠了。 难道说,严羽对与叶家的婚约并不满意吗? 对啊!严羽应该是不满意这个婚约,所以才会这样做,生怕和叶婉有任何瓜葛! 太好了太好了,宗寒星心里竟然雀跃了一下。 这个推测简直就是从玻璃渣里找到糖粒子。 宗寒星心想:如果严羽不喜欢叶婉,何必非要娶她进门呢? 否则两人婚后可能会产生怨恨,反而不美。 倒不如干脆解除婚约,各走各路,趁二八年华各自再寻觅良缘。 宗寒星完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他并不觉得叶婉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话有些强硬和凌厉,反而觉得叶婉人虽柔弱但是却知道保护自己,是个相当聪慧的女子。 不言心里纳闷极了,他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变化。 他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好奇地观察着自家公子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仿佛想要从中找到一些答案。 不言看到自家公子的脸色先是变得凝重起来,似乎在深思熟虑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接着,公子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疑惑和不解。 最后,公子的嘴角突然上扬,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 不言觉得这一切都非常奇怪,但他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他知道自家公子一向心思缜密,而且最近对那位叶姑娘特别上心,所以他决定还是保持沉默,等待公子主动开口。 然而,不言并没有等到公子的解释。 相反,宗寒星突然转过头来,问了一个让不言感到十分震惊的问题: “不言,你说怎么才能让自小定亲的二人退亲?” 不言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心想,不用问自家公子刚刚在想什么了,他分明就是在想怎么让严府的公子和叶家的小姐退亲啊! 这怎么可能呀? 话本子里头也没讲过这种故事呀,自己嘛,只是一个小小侍卫,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呢? 不过,不言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直接回答,否则可能会惹恼公子。 于是,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毫无头绪。 也是,宗寒星想,问不言自然是问不到的,于是只能一脸苦闷的样子,不住地叹着气。 这副神情,让不言实在不忍心,他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公子,莫不如您去问问夫人?也许夫人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不言心里暗暗祈祷,要是夫人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就好了。 自家主子也许还真能抱得美人归。 毕竟,退亲这种事情对于不问后院之事的男子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棘手。 而宗夫人作为二品官员家的当家主母,后宅里头这些弯弯绕绕自然是更加清楚的,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是更能够权衡的。 或许,夫人真的能够给公子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帮助他解决这个难题呢? 别说宗寒星听了这个提议眼睛一亮了,不言自己都要把自己给忽悠的激动起来了。 “对!” 宗寒星已经动起来了,那方向,是冲着自己母亲的院子去的。 上次母亲只说自己和叶婉是万万不成的,劝自己再考虑考虑别家的姑娘,可是万一有什么后宅主母才知道的退婚法子呢? 于是,宗寒星便想便加快了步伐。 一转眼,宗寒星就已经走进了母亲的院子。 到了宗夫人面前,宗寒星显得兴致勃勃,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推测告诉母亲: 那严羽必定是不愿与叶婉结亲的! 他一脸急切地问道: “娘,您快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幼定亲的两人解除婚约呢?” 宗夫人看着儿子充满期待的眼神,顿时感到一阵头疼,不知如何是好。 她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我儿要是一直不开窍也就罢了,大不了听从我的安排,娶回一个温柔体贴的官家女子为妻,说不定还能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 可现在倒好,他倒是听了我的劝告,自己出去寻觅心上人。 谁知道他竟一眼相中了一品丞相府的嫡女,这女子不仅身份显赫,且美貌非常,而且听闻性格还很温顺。 唉,怎么看都是个好的。 只可惜是个有婚约在身的,已经定了亲的姑娘,让别人退亲,这可实在难办呀! 可眼瞧着星儿今日非但不死心,这架势,这问话,简直像他父亲的性子一样,认准了一件事便化身成为了一头犟驴! 星儿这瞧着,分明是对叶家的姑娘太过上心。 现下还想着找她来拆散人家自小的婚约了...... 哎哟,造孽哟! 但是宗夫人到底是拗不过自家儿子的纠缠,只能先略略敷衍过去,回道: “你先去忙别的,且让娘想想办法......” 第62章 凌云峰:我猜她是装的 再说那凌府。 凌静雅顶着一张傻笑的脸回了府。 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让人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高兴。 路过的仆人和丫鬟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虽然往日里小姐也从不苦哈哈的,但都心想这位小姐究竟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今日居然能乐成这个样子。 凌云峰此时正在院子里与侍卫们比试武艺,他身姿矫健,剑法凌厉,一招一式都展现出了他精湛的技艺。 突然,他注意到自家妹妹正笑着走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兴趣。 于是,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个脚尖点地,便飞身到了凌静雅面前。 他理了理衣衫下摆,又微微眯起眼睛开口询问道: “雅儿,你今日是出门捡了银子吧,让你乐成这副模样?” 他故意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问道,逗弄一下妹妹。 听到兄长的话,凌静雅并没有生气或害羞,反而调皮地笑了笑,直接贴近了凌云峰。 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我今日所得可比捡了银子还要快活的多。 兄长,我问你,你听说过叶婉吗?” 凌云峰微微皱眉,开始思索起来。 他心中暗自想道,叶婉? 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具体是谁。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说道: “哦,叶婉嘛!我自然是知道的,丞相府的嫡出姑娘嘛。 怎么,你今日是捡了人家的荷包,才把你美成这样?” 凌云峰看着妹妹那兴奋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接着打趣。 凌云峰心里明白得很,自家妹妹这个性格,根本就藏不住事情,只要稍微一逗,就会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全部说出来。 于是他继续逗趣道:“嗯?我猜的对不对?” 果然,凌静雅立刻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说道: “兄长,你别乱猜啦! 我告诉你,我今天和叶婉成了闺中密友!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你自来不关注女子,所以可能不知道,她不仅人长得美极了,连脾气也对我的胃口呢! 过几日,不不不,明日,我便要去寻她出府游玩!” 凌静雅噼里啪啦的就自己全都说了出来,果然是不用凌云峰追问。 凌云峰听完了自家妹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紧接着又向自己的贴身侍卫月影使了个眼色。 月影心领神会,一下子闪身不见了。 原是因为凌云峰今日并未出府,在府中琢磨一套剑法,并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热闹,这才示意月影出门打探去了。 但见妹妹如此兴奋,便更要去摸摸那叶婉的底,即便对方是一品丞相府中的小姐,也不能让妹妹在交友上有什么闪失。 凌云峰笑眯眯的摸了摸妹妹的发顶,催她快回院中梳洗。 今晚母亲可特意让小厨房给她准备了平日里爱吃的水晶蹄髈。 凌静雅听完,简直美的要冒泡了! 整个人是又蹦又跳的回院子里去了。 凌云峰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宠溺和担忧。 他知道凌静雅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女孩子,但是她自来随性而为,父亲母亲从不用那套女训里头的道理约束与她。 而且自家小妹这些年来,和这些官家贵女们也玩不到一处去,如今倒是有了贵女当手帕交,也不知这叶家嫡女有何特别之处。 如果这个叶婉真的像小妹所说的那样优秀,那么凌云峰作为兄长自然会支持她们的交往。 甚至,若是日后遇到了妹妹手帕交需要帮忙的情况,自己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也会力所能及援助; 反之,如果这个叶婉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优秀,实际上却是个蛇蝎美人,怀着什么腌臜心思故意和妹妹相交,那么凌云峰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得逞。 其实他脑中闪过种种,皆是因为对叶婉的不熟悉。 因此,他也就从没想过,这回可是自家妹妹主动,硬凑过去,想尽办法和对方交朋友的。 若是凌静雅此刻知道兄长的心思,肯定会哭笑不得。 凌云峰看着妹妹走远,便转身回到自己房间,简单的梳洗,又换了一身衣服,坐下继续看兵书去了。 凌云峰身材高大,肌肉健壮,就如他那名字一样,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山峰般巍峨。 他的面容刚毅,线条分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着坚定和果敢。 此刻他的头发高高扎起,绑在头顶,露出宽阔的额头,更显得他英姿飒爽。 与外貌极具反差的是,凌云峰的性格十分有趣。 他总是喜欢开玩笑,让人忍俊不禁。 但在武场上、军队里,他却变得十分严肃,勇猛无比,让人不敢小觑。 又如他名字的“云”字,他又好似高山上的浮云,心性极高。 这也是迟迟不娶妻的一个原因,他还没个瞧得上的姑娘。 不多时,月影回来了,带来了今日小姐和叶府嫡女之间对话内容,自然,发生在琳琅阁中的一切也打探了回来。 凌云峰听完,微微颔首。 “主子,依我看,这叶府小姐对小姐并无坏心,反倒是......” 月影没把话说完,凌云峰已经笑了。 “反倒是我这小妹硬凑上去结交的。” 此时,摸清楚了来龙去脉,凌云峰的心略微放下,又问道: “你且和我说说,这叶婉,还有什么传闻。” “据说这叶家嫡女不仅是个美人,而且才情过人,女工、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 虽说她往日甚少赴宴,但教她学艺的都是名家,对其赞誉有加,她的本事这才众所周知了。” 月影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禀报。 凌云峰微微点头,如此看来,这叶婉倒也的确配得上“才貌双全”四个字。 “不过……”月影略作迟疑。 “不过什么?”凌云峰追问。 “不过奴才觉得,这叶府小姐的性子着实是太软了些。 奴才还打听到她往日常被严家公子、高家公子几个出言嘲讽,也不知反击。 甚至还被当丫鬟使唤过几次,也都老老实实的去做了。 外头都说她是个过于温顺的人,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 月影如实说道。 凌云峰听后,心中竟生出一丝异样。 “她还性情温顺?她今日说的话,你不都打听到了吗?” “奴才觉得那是叶小姐被欺负的狠了才说出口吓唬人的。 不是有句老话叫‘兔子急了还咬人’嘛!” 凌云峰连连摇头,笑出了声。 “错了,我猜那多半是叶婉懒得搭理他们,装出来给旁人看的吧。” “啊?”月影听不明白。 凌云峰觉得叶府嫡女甚是有趣,怪不得自家小妹这么喜欢。 若是下回一同赴宴,自己可要多留意,说不得还有多少乐子呢。 第63章 巧了,三位公子皆着青衫 很快,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的日子就到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天空湛蓝如宝石,仿佛在为这场盛宴增添光彩。 三品以上的官家亲眷们纷纷盛装打扮,早早地便出门前往宫门处。 叶婉随叶府现在的主母秦舒入宫,因着叶砾年岁还小,所以三人同乘一辆马车。 譬如那凌家的,因着凌云峰年已十六,便独自骑马,跟在母亲与小妹的马车旁前往。 因着三品以上的官员也并不少,亲眷自然人数众多,大多是乘坐马车或是骑而行。 不多时,便都聚集在宫门口等待放行。 按照规矩,这些官家亲眷需要在未时初(1点多)入宫。 他们皆是身着华丽的服饰,佩戴着珍贵的首饰,这穿着打扮都有讲究,既要表示对皇家的尊重,不可粗布麻衣而来; 又要表示对皇家的臣服,再华贵或是贵重的装扮,都不能盖了皇后及公主的风采。 入宫是不可骑马、坐马车的,只能步行进入。 所以陆陆续续到的官家亲眷们,都立在那宫门处等待。 因为这只是一场限制了品级的宫宴,能够受邀前来参加就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只是在场的各家主母们却都表现得十分克制,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并没有露出张扬得意之色。 那些关系要好的人家会聚集在一起,轻声细语地交谈着; 而有些藏不住心事的小姐和公子们,被自家母亲提前交代了些什么,则会偷偷地相互打量对方。 毕竟,他们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总归是有些好奇,或者在家里被娇宠惯了,难以掩饰内心的情感,一个个面露春色,遮掩不住。 而此时,罗凌云早已将目光投向了叶婉。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的衣裙,宛如清新脱俗的青莲,令人心生欢喜。 罗凌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更是兴奋非常! 幸亏他今天听从了母亲的建议,舍弃了平日里喜爱的玄色衣袍,换上了一件浅青色的长衫。 此时此刻,他心中暗自窃喜: 哈哈,我与婉儿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竟然连衣衫的颜色都是如此契合。 此刻,罗凌云满心欢喜地望着远处的叶婉,心情既兴奋又焦急。 他频繁地向自己的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那眼神仿佛会说话,好似在说: 娘,您快过去和叶府的主母聊聊吧! 这样一来,我就能找机会和婉儿说上几句话了。 这不加遮掩的样子,气的罗夫人用眼神瞪了小儿一眼,示意莫要胡闹和张扬。 俗话说事以密成,自家小儿和叶小姐八字还没一撇呢,况且此时的叶婉还有未婚夫严羽,这时候自家凑过去作甚? 再看那随后而来的宗寒星,也是在人群里头搜寻。 他一是看看那严羽来了没,今日便要盯着他,不让他有机会欺辱叶婉; 二是寻觅着佳人身影,想要看叶婉几眼,以慰自己这单相思的苦闷。 真巧,他今日也穿着浅青色的长衫,也有一股文质彬彬的意思,和叶婉的衣服看起来也颇为相配。 不得不说,身强力壮的宗寒星穿的如此文雅,倒是有些让人吃惊。 那文官家的都纷纷瞄上几眼,小声议论: “真是奇了,这罗老三和这宗小公子往日都是玄色衣袍,显得凌厉深沉。 怎么今日却跟约好了一半,往这文人骚客的模样上打扮?” 宗寒星是练武之人,耳力惊人,自然听到了其他几位公子的低语,也不理会。 因为他此时已经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叶婉。 她的青色外衫上,金丝和珍珠制成的花卉栩栩如生,深绿色的纱笼在叶片上,朦胧而生动。 这一眼望去,仿佛能闻到清新的花香,让人不禁陶醉其中。 他不由得看痴了,直到被宗夫人看似不经意地用肘部轻轻撞了一下,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连忙收起目光,不敢再放肆地盯着人家姑娘看。 宗夫人隔着人群望向那位肤白如玉、青丝如墨的叶家小姐,心中暗自叹息。 她家星儿眼光确实不错,但这样一来却要把她这个做母亲的给难住了。 就在这时,凌府的马车缓缓驶来。 凌静雅早已按捺不住性子,不等春桃搀扶,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然后一头钻进人群里,急切地寻找着她的婉儿姐姐。 凌夫人无奈地扶额,只好向自己的儿子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跟上,千万不能让妹妹在今天闯出什么乱子。 凌静雅今日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裳,小小的脸蛋上还有些婴儿肥,笑起来时,活脱脱像个玉雕的可爱娃娃。 只见她粉面娇俏,眉眼弯弯,人已经蹿出了好远,声音里头藏不住的愉悦冲叶婉喊: “婉儿姐姐,我来了!” 然后就快步到了叶府三人所在之处。 凌静雅给秦舒行了礼,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糖粒子给叶砾,示意他快收着。 秦舒并未阻止,和二品凌府交好也是对叶府有益的。 这更是乐的叶砾高兴得很,除了自家姐姐外,这个凌家姐姐也是个好人。 就在这时,凌云峰也慢慢地朝着这边走过来,眼神一直在打量着小妹口中所说的婉儿姐姐。 他发现这个女子在人群中颇为显眼,最有趣的是今天的叶婉居然穿着跟自己相同颜色的衣服。 从装扮上来看,两人有所不同。 凌云峰作为男子,腰间佩戴着玉石璎珞; 而叶婉则在腰间系了一根绿色的丝带,更显得她的腰身纤细。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在脖子上佩戴了一条用金丝编织而成的项链,上面挂着一小块玉石,使得她的面容如凝脂一般,似乎比宝玉还要晶莹剔透。 毫无疑问,她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 看到此刻的小妹已经紧紧地挽住了叶小姐的手臂,对她十分亲昵,而叶府的小姐也面带温柔之色,细心地帮妹妹扶正了头上的一根金簪。 两人已经在笑眯眯的说着些什么了。 凌云峰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回到了母亲身边,轻声说道: “我看那叶家小姐是个知书达理、有分寸的人,就让小妹和她呆在一起吧。” 第64章 别怕,柔儿妹妹 这时,李尚书的夫人及儿子李轩、女儿李柔儿也到了。 那李尚书家的李柔儿,见到往日和谁都玩不到有一块去的凌静雅竟然和叶婉走的如此亲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一肚子火气。 李柔儿心中暗想着,这个凌静雅平日里不是最看不上自己这种端庄的贵女吗? 怎么今天却和那个叶婉走得这么近? 定是叶婉使了什么手段! 她之所以这么想,全都因为严羽往日对叶婉所为,让李柔儿觉得叶婉这人,没一点可取之处,是最不讨人喜欢的。 况且,李柔儿心里偷偷爱慕着严羽,所以更是因为她的羽儿哥哥和叶婉定亲而迁怒于叶婉。 就在这时,李柔儿突然从人群里头看见了款款走来的翩翩君子——严羽,她眼睛一亮! 瞬间就将不快抛到了脑后,快步冲着严公子走去,兄长李轩都没拉得住她。 “羽儿哥哥!” 李柔儿不顾身边全是官眷,直接娇声呼唤,满面含春。 她这心思是赤裸裸的摆在台面上,她爱慕严羽。 李夫人原本正在和自己交好的夫人闲聊,此时听到女儿这样亲昵的喊严家公子,顿感不妙。 一回头,果然看到自家女儿如乳燕还巢般朝着严家公子扑去,心里大叫:糟了! 只见李柔儿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迅速地朝着严羽奔去,仿佛一只欢快的小鸟。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李柔儿快要跑到严羽身边时,她竟然被自己绊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直直地朝严羽怀里摔去。 “啊……” 李柔儿发出一声惊呼,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她吸引,纷纷侧过头来看。 而这边,严羽看着李柔儿突然向他冲来,不禁有些惊讶,但是他直接伸出手去,嘴里喊出: “别怕,柔儿妹妹。” 然后正正好好的扶住了她。 人群中静了一瞬,特别是熟知后宅之事的主母们面色多有变化。 在场的人大多都知道严羽和叶婉之间有婚约关系。 所以那些往严府继室苏氏脸上打量的、往李夫人脸上打量的、往叶府继室秦氏脸上打量的目光,大多带着戏谑。 李轩自是知道不妥,可他发现自家妹妹对严兄有了心思的时候,已经晚了。 此时只能赶忙将自家妹妹往身后扯去,大大方方的行礼道谢: “小妹一时不慎险些摔倒,多谢严公子施以援手,严兄不愧为我的好友,行事仗义!” 他这番话直接将严羽和李柔儿刚刚暧昧的“哥哥妹妹”的逾越举动,给美化成了看在好友的面子上,对其妹妹略施援助而已。 感受到周围人群中的目光,严羽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多么不合时宜了,听到李轩这话,心里才略微一松。 心里感叹:还好李轩反应快,及时圆了场。 于是也做出正经的神色,拱手道: “你我二人是同窗好友,我自然如你一般把柔儿当做妹妹看待,怎能忍心看她摔倒呢。” 这话说完,李柔儿有些不悦,但还是碍于哥哥的一记眼神,不敢再多言,只能垂下头去。 罗凌云和凌云峰则都是第一时间看向叶婉。 当然,也有很多看热闹的赤裸裸的目光在打量着叶婉。 叶婉还是规矩且庄重的立在那里,表情淡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就好像真的相信了严羽和李轩的托词一样。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平静和包容,让周围的人有些吃惊。 就连叶婉的继母秦舒都忍不住暗自感叹: 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如此明目张胆地与其他女子拉拉扯扯,甚至还喊出了如此肉麻的称呼,而叶婉居然能够做到无动于衷,真是厉害! 凌静雅看着叶婉,心里有些担心,轻声问道: “婉儿姐姐,你不生气吗?” 叶婉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 “无妨。” 她的语气平静,仿佛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对眼前的严羽或是李柔儿根本不在意。 这样的反应让人感到十分惊讶,但同时也让人对她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严羽也朝着叶婉看过来,原本他对叶婉还是存着气的。 因为接连两天,他连严府的门都没有出,就是在等着叶婉给自己送那顶汉白玉冠,结果,她竟然没来! 叶婉怎么敢的!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今天让叶婉给自己个解释的。 可是刚刚那突如其来的情况,加上往日里为了气一气叶婉,故意叫李柔儿为柔儿妹妹,也许是叫惯了嘴,今日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也这样叫出了口。 该死! 他的气焰一下子消散了,现在轮到他怕叶婉生自己的气了。 咦? 叶婉怎么不生气? 严羽以为叶婉会愤怒、会伤心,但是没想过她竟然说无妨。 叶婉心中确实觉得无妨,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解脱感。 自从那天在琳琅阁里亲眼目睹自己的贴身丫鬟明月头部受伤流血后,她仿佛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过来。 虽然她一直以来因为姨母苏晓云的离世而甘愿承受严羽的怨恨和折磨,但她意识到其他人并没有亏欠严羽什么。 明月为何要因为自己遭受这样的折磨呢? 那个高嵩又凭什么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 于是,她对严羽的感情逐渐冷却下来。 或许正是因为内心的冷漠,当看到严羽与李柔儿拉扯,听到一个喊哥哥,一个回应妹妹的,她也并未感到什么痛苦或愤怒。 现在看来,无论是他愿意和谁纠缠不清,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毕竟,如今尴尬难堪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而是包括严羽、严家和李柔儿以及李家在内的所有人。 而且,她现在是被欺辱的那一个,他们这些人通通都要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曾经,她因着姨母性命相护而活下来,默默地忍受着受害者严羽施加的一切。 现在,情况反过来,竟然是这种感觉。 罗凌云的拳头又握紧了,他虽然看到叶婉面色无波无澜,但是想来,她也会伤了心。 而那凌云峰收起了笑意,不再觉得叶婉有趣,反而觉得此刻的叶婉有些可悲。 此时恰巧,入宫的时间到了,宫门缓缓打开。 皇后宫里来的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喊道: “皇后娘娘有请诸位入宫!” 人群这才散开,开始往皇宫里头走去。 第65章 李柔儿的盘算 这入宫也有入宫的规矩。 各府的夫人小姐及公子们,先是纷纷噤了声,回到各家主母身边去。 接着要按照家里头的身份高低、官级大小逐个进入。 由于皇后娘娘的本意就是为了给公主选驸马,因此她本次并未严格进行男女分席,连进宫也是让公子哥、小姐们一并进入的。 那护国公府自然走在前头,罗夫人步伐虽小,却十分稳健的随领路的小太监往前走。 她身后紧跟着昂首阔步的罗凌云。 他一袭浅青色锦衣,长发高束,面容俊美,身姿挺拔,引得周围有意想和护国公府攀亲的各府主母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 紧接着,才是一品的丞相府和将军府。 由于自古以来是重文轻武,虽然本朝并无这种说法,但是叶府还是走在了前头,严府的略迟一步。 叶夫人秦舒身着华丽的锦缎衣裳,仪态端庄,气质高雅,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身后跟着叶家嫡女叶婉,浅绿衣衫随莲步微动,娇美动人,宛如一朵盛开的绿牡丹。 而严家严羽今日则身穿靛蓝色锦衣,看起来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众人纷纷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井然有序地走进皇宫。 一路上,宫女和太监们恭敬地行礼,引导着他们前往宴会场地。 也因此,严羽只能望见叶婉的身影,瞧着她形如弱柳扶风,但却自有一股韧劲。 他看着那抹身影,也跟着往前走。 严羽还在烦闷刚刚叶婉对自己的淡漠,心里正暗自琢磨着。 他觉得有些不爽快,总感觉被叶婉小瞧了似的。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心里暗暗想着: 待会等拜见了皇后娘娘后,定要单独约见叶婉,好好问一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因为自己方才和李柔儿的举动生了气,那就让她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何必这样惺惺作态呢? 他可不喜欢这种装出一副不在意的嘴脸。 哪有第二次使用这种无视他的招数,简直是欲擒故纵,让人恶心! 叶婉自然不知严羽心中所想,此刻的她只是默默地跟在继母秦舒的后面,一步步地走着。 她心里很清楚此次赏花宴究竟是为何举办,大家心里头也都清楚得很。 所以,她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地进宫,然后再平平安安地出宫。 反正皇后娘娘要选驸马的目的和她这种已有亲事的女子无关,她只要能不惹眼地度过这段时间,就算是满足了。 随着一品府上的官眷陆续进入后,这才轮到了二品府上。 于是,宗家、凌家等府上亲眷,这才依次跟上,秩序井然。 宗寒星和凌云峰还对视了一眼,皆是眼里带笑。 他们二人私下是好兄弟,尽管刚刚没有见面说上什么,但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且他们二人今日所来,心里竟然有着同样的想法,都盼着别被公主选上了,以免耽误了自己想要为国征战的心愿。 二品官眷进入后,这才轮到了三品府上的小姐、公子们。 李尚书府的李夫人面色刚刚恢复如常,尽管依然有那想看笑话的人家时不时的瞥她一眼,但她还是尽量优雅的带着李轩和李柔儿随着指引往前走。 李轩已经压低声音叮嘱自家妹妹莫要惹事,也不要再打严羽的主意。 而李柔儿倒是学会了阳奉阴违。 “哥哥放心吧,我知道了。”李柔儿乖巧的应道。 但是她心里却在想: 哼!羽儿哥哥又不喜欢那叶婉,为何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为妻,我难道比不上那叶婉吗! 李轩见她如此说,又一副听话的模样,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到底谨慎了些,想着等会儿还是要看好妹妹,免得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也是怪他以往看在严羽是自己同窗好友且有婚约在身的关系,反而放心的带着妹妹和他相见。 甚至之前还有过几次,他托严羽单独带着妹妹去挑选些笔墨纸砚。 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助长了妹妹的这种心思。 随后,高尚书府的高夫人领着高嵩随着人群一同前往皇后娘娘的宫中。 高嵩微微低着头,但脸上却流露出一种得意洋洋的神情。 刚才目睹了严羽和李柔儿之间的闹剧后,他心中暗自欢喜。 因为这一场景必定会让叶婉感到不悦,而这种结果让他感到无比愉悦。 自从上次高尚书发出警告,要求他以后见到叶婉就绕道走后,高嵩对叶婉越发厌恶。 由于短期内无法违背父亲的命令,他只能像一只躲藏在阴暗角落的老鼠一样,默默地旁观这场戏,并暗自诅咒叶婉遭遇不幸。 众人来到大殿门前,按照各自官职的高低顺序站立。 李夫人位于人群中间稍偏后的位置,身旁紧跟着李轩和李柔儿。 李柔儿仍然不够安分,她悄悄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严羽的身影。 最终,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前头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她眼中,严羽就连背影都与旁人不同,显得格外英俊潇洒、身姿挺拔。 虽然更是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想到羽儿哥哥往常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对待自己也非常温柔的样子,李柔儿的心就疯狂的跳动。 李柔儿还想起了自己那些小姐妹私下聊起的后宅隐私。 说是别看高门大户光鲜,但也有的人家结成婚事,是靠着那生米煮成熟饭才成的。 虽说手段腌臜,但反而让苦于无法在一起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李柔儿倒是不敢如此大胆,即便她想和严羽更进一步,但毕竟自己是个贵家小姐,这点子礼义廉耻还是懂得。 但是她心里却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李柔儿心中暗自琢磨着,如果能让叶婉知难而退,不再纠缠羽儿哥哥,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她不禁开始盘算起来,想怎么做,才能让叶婉自动退出这场婚事? 很多事,是不禁想的,越想,李柔儿内心深处对于与羽儿哥哥在一起的渴望却越发强烈。 每想到一个可能的办法,她的心就跳得更快,脸上也泛起红晕来。 第66章 公主为纨绔之名开脱 等众人都到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外,皇后的贴身宫女出面传话。 宫女的仪态一丝不苟,先是向诸位官眷行礼,这才和颜悦色的开口传话: “请各位夫人、小姐、公子稍作等待,可在皇后娘娘的这座院中自行观赏片刻,稍后皇后娘娘会请大家进殿请安。” 众人听完这话,纷纷应是。 这才开始打量起皇后娘娘的院子来,也逐渐有了谈话声。 这坤宁宫里,已经摆满了各色菊花,满是香气浮动。 依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此次的赏花宴众人需要在宫中用了宴席后,大约在酉时末(6点多)出宫。 因此,这日的整个下午大家都要待在宫里头。 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是先拜见皇后娘娘及公主,然后便是自行赏花或是被皇后娘娘邀请过去聊上几句。 紧接着到了午后,便可入宴就座,由皇后娘娘提供彩头,大家各自献艺,也便于挑选驸马或者是大家相看了。 那这会儿官眷们都到了坤宁宫外,怎么又让人都站在殿外赏花,这是什么意思? 各家稍稍一想,便知道了皇后娘娘的心思——无非是想先让大家聚在一起,让朝瑰公主先行挑选如意郎君罢了。 也不知道在什么方位,能够如此清晰地看到坤宁宫院内的场景。 这使得有些主母已经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试图找到这个神秘的地方。 她们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猜到了皇后此举的意图。 事实上,皇后娘娘和朝瑰公主此刻正在偏殿的窗子旁,仔细观察着院子里各位公子们的一举一动。 那些只带着嫡女参加宴会的官眷们显得颇为自在,她们已经开始轻松地小声交谈起来,欣赏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各种菊花造型。 而对于那些带着嫡子前来的府上,则明显感到紧张不安,甚至连动作都变得刻意起来。 当然,对于像罗凌云、凌云峰这样丝毫没有期望被公主选中的人来说,他们倒也能自得其乐。 虽然他们对赏花并无太多兴趣,但却可以聚集在一起畅谈最近的武艺技法。 至于像严羽这样已经订了亲的人,更是毫无紧张之色,他早已移步到自己的同窗身旁,谈论起近期的阅读心得和感受来。 在今日大家入宫参宴的前几日,坤宁宫连带着御花园都已经陆续开始装点了。 为了迎接这场赏花宴,宫廷上下一片繁忙景象。 哪怕是今日晌午前,宫女太监们都按照皇后娘娘吩咐再次穿梭于宫殿之间,检查着布置好的花卉、桌椅位置,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因着用的是赏花的名头,皇后娘娘已经把精心饲养的菊花要拿出供人观赏。 因此,此时在皇后的院子里,摆放的那些花卉中,有各种名贵的菊花,无论是墨菊还是绿菊,都是些往日不常见的品种。 已经有很多夫人、小姐,连连发出惊叹声了。 这些菊花盛开得绚烂多彩,花瓣层层叠叠,散发出阵阵清香,令人陶醉其中。 不仅如此,皇后娘娘还专门让人从宫外送进来了些许有趣儿的盆景。 有的如“龙爪菊”般张牙舞爪,有的像“狮子头”般威武雄壮,还有的则如“凤凰涅盘”般绚丽夺目。 这些花儿色彩斑斓,争奇斗艳。 院子里头,每个人的行为各有不同。而组织这一切的皇后娘娘,则端坐在偏殿窗前的凤椅上,从幕后观看这一切。 然后,皇后娘娘目光慈爱地看向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朝瑰公主。 只见公主熹和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外头的各色人等看,眼神也在不同的公子身上游走,颇有一种赏玩物件的意思。 这偏殿的窗户,是从波斯国进贡而来的一种叫做“单面琉璃”的材质制成。 这种特殊的材料使得偏殿内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的情景,但窗外的人却无法窥视到室内。 因此,皇后娘娘和公主得以安心地观察院子里的情况,而不必担心被他人发现。 此时,皇后娘娘有意对公主说道: “熹和啊,你看看那边穿绯色衣服的公子,他就是我上次和你提到的李轩,你哥哥的伴读。 你看他长得眉清目秀、仪表堂堂,真可谓是风度翩翩呢!” 皇后娘娘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公主的反应,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认可。 然而,公主熹和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皇后娘娘见此,不禁有些失望。 但她还是不死心地继续向公主介绍自己中意的几位公子,例如刘太傅家的刘书翰等人,试图让熹和听从自己的推荐。 可公主依旧兴趣缺缺,没有对这几位文官家的嫡子表现出太大的热情。 忽然,公主的眼神定在了罗凌云身上,而她的面色上也终于渐渐有了笑意。 皇后娘娘顺着朝瑰公主的目光一看,简直闹心。 而感受到母后的一丝不悦,朝瑰公主赶忙亲热的拉住自家母后的手。 眼中闪烁着一丝自信与期待,口中滔滔不绝起来: “额娘,女儿正在仔细观察呢,您让我留意的,我都牢记在心了。 可是,选驸马这件事,事关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岂能仅仅依靠是不是风度翩翩来判断? 他们究竟是绣花枕头,还是有真本事,也不是仅凭肉眼就能轻易看出的呀。 且女儿虽然人在宫中,也知道人言可畏。 今日入宫的这些公子中,哪怕有些公子声名狼藉,但平日的流言也不知真假,不可全信。 所以,等开宴后,还望额娘您多多赏赐些彩头,这样一来,我便能出题考考他们。 是文也好,武也罢,总要让他们将各自的真实才华展现出来,好好地比试一番。 毕竟,我的驸马,不是看长相定下的,一定要是那自身本事也最出色、最优秀的一个才行!” 说完,朝瑰公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俏皮而坚定的笑容。 皇后娘娘静静听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女儿天真烂漫,没想到她竟然胸中有锦绣,并非被罗凌云那张比女子还要艳丽的脸所迷惑。 皇后娘娘心中略感宽慰。 对于熹和所说的谁是绣花枕头,谁是虽然声名狼藉但流言不足以相信的人,皇后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她心里大致明白了熹和的意思,只是此刻顺着她,担心说得太多反而会产生反效果。 朝瑰公主的这番话已经明确地透露出对罗凌云的兴趣。 她话中的意思是,虽然罗凌云声名狼藉,但那些流言并不可信,显然是在为他的纨绔之名开脱。 尽管她说不能仅仅凭借外貌来选择驸马,但如果一个人连外貌都没有吸引力,更不可能得到公主的青睐。 这些道理,皇后娘娘自然心知肚明。 不过,她自然有办法让罗凌云无法出风头。 于是,皇后娘娘向身边的贴身宫女递去一个眼神。 第67章 朝瑰公主的风采 皇后娘娘只一眼,那宫女便会意了。 自然,这是皇后娘娘自己举办的宴会,是断然不会在这上面使上什么坏心思的。 因着朝瑰公主不愿意提前透露今天将会在宴会就座后让那些公子们比试些什么,所以皇后娘娘不得不防。 省的公主刻意选些利于武官之子的展示,让罗凌云出头。 她只是打算在宴会上,众人参与公主的提议,展示自己的才艺时,让她宫里头上酒水之人,略做些手脚。 例如将那酒水泼湿了罗凌云的衣衫,让他先去偏殿更衣,至少拖他个一时半刻的。 毕竟,罗凌云是出自护国公府的,皇后娘娘轻易可得罪不得。 万一真被发现了,也能推脱是个意外罢了。 这男女之事,因着朝瑰公主和旁人暂时都没有太多的接触,所以还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尽管皇后娘娘此时对驸马爷的人选全是一厢情愿。 待到她和朝瑰公主把院子里头的公子全都观察了一个遍,这才绕后回到正殿去。 又让那贴身宫女去外头招呼众人,可以进殿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外头的观赏谈论立即就停了下来。 一众人等又恢复了恭敬有礼的模样。 在宫女的引领下,各家夫人、小姐、公子皆缓缓走进宫殿。 那站位,依旧是根据各府的品级来的。 待到众人站定,没等到皇后娘娘的允许,也是不能贸然抬头的,那是对娘娘的大不敬。 于是这会儿,坐在上头凤位上的皇后娘娘及坐在一旁华丽座椅上的公主再一次俯视众人。 贴身宫女前来回话: “娘娘,各家官眷均已进殿。” 皇后娘娘这才微笑着起身,优雅地挥了挥手,用她那温和而亲切的声音开口招呼道: “诸位,感谢你们今日入宫参与本宫组织的赏花宴。” 她的声音仿佛春风般温暖,让人不禁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和安心。 看到皇后娘娘站起身来,亲自迎接他们的到来,众人纷纷回应道: “是妾身\/小女\/小子的荣幸。” 他们的语气充满了尊敬和感激之情。 这时候,下面的官家亲眷们,无论是谁,动作都整齐划一,恭敬有加。 向皇后娘娘行礼后,皇后娘娘则亲切地让他们免礼。 就在这时,众人又看见了立在皇后娘娘左手边的朝瑰公主。 只见她身着一袭华丽的宫装,身姿婀娜,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众人连忙又向公主行礼问安,表达对公主的尊重和敬意。 这次的赏花宴,抛开观赏花草的噱头之外,最重要的是要让朝瑰公主在这次宴会上头一展风采。 因此,皇后娘娘可是早早就安排了宫廷御用的绣娘不分日夜的给公主再添置了一身绣满了鲜花的衣裳。 也因此,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朝瑰公主身上。 众人眼中的朝瑰公主如同仙子下凡,美丽动人。 她的皮肤白皙如雪,宛如羊脂玉般温润光滑,晶莹剔透。 那双明亮的眼睛犹如璀璨的星辰,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她的嘴唇如樱桃般娇艳欲滴,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甜美且骄傲的笑容,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看那身粉色的华服,金色的丝线在宫殿里便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彩,可想而知,在阳光下会更耀眼。 这金丝与粉色的衣料相互映衬,显得格外华丽。 衣裳上绣满了五彩斑斓的鲜花,栩栩如生,仿佛将整个花园都披在了身上。 每一朵花都细致入微,针线勾勒出花瓣的轮廓,甚至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 不仅是公主本人,就连皇后娘娘也因为众人对公主的赞叹目光而感到愉悦。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充满了自豪。 而下面的那些当家主母们则开始思量着这件华服的价值。 她们估算着制作这样一件精美华服所需的材料、工时以及手艺,心中暗暗吃惊。 同时,她们也在感叹着天家的权势和朝瑰公主的受宠程度。 这样的华服只有皇室才能拥有,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 小姐们呢,则是有人在艳羡公主的美貌,有的在羡慕她这精细非常的衣衫、贵重无比的钗环。 例如那李柔儿,便是真心实意的羡慕着公主的最贵身份和华美服饰,眼睛里头的艳羡是做不得假的。 但也有些异类,像是叶婉,她的内心则是毫无波澜。 但是她自知此时作为女子,莫要盖了公主的风头,也不能坏了皇后娘娘和公主的兴致。 此时做出一副惊艳、羡慕的神色才是正常的。 于是,叶婉也努力表现出一副被美到了的吃惊神色。 而对于下头的公子们,也是分为几种心思了。 有那期望着被公主选中的,自然是更为爱慕朝瑰公主的容颜和气度了。 李轩立在殿中,将往日在太学里碰到的朝瑰公主和现下盛装出席的公主在心里头比照了一下。 他不得不承认,公主娇贵天成。 若是他能被选为驸马,自己此刻更多了几分真心情愿。 也有那并不愿意成为公主裙下之臣的,恭敬的请安后边老实的低头等待,自各自心里头思索着其他。 例如那罗凌云看到了朝瑰公主后,只记住了那华丽的衣裙。 他想到了婉儿今日的衣衫上也有金丝和珍珠绣成的花卉,已是华美非常,衬得人比花娇了。 若是让婉儿也穿得公主身上这样的百花盛装,不知道还要好看到什么程度。 例如那宗寒星,请安后巴不得把头埋了再埋,一点也不想让公主看到自己的全貌。 他心里头还在思索着母亲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叶婉退亲。 “好了,既是赏花宴,本宫也不拘着各位小姐、公子。 先让本宫的贴身宫女带大家到御花园中各自赏玩一番。 各家主母暂且留下,在坤宁宫陪本宫话话家常吧。” 话落,众人皆是应是。 然后官家小姐、公子们这才陆续的跟着宫女的指引,陆续往御花园里去了。 自然,公主也要去御花园中好好“观赏”一番的。 于是,皇后娘娘安排了自己的管事嬷嬷亲自陪伴公主左右。 公主也款款向各家主母颔首,姿态优雅的出了大殿。 第68章 御花园一角,跟着一串儿人 皇后娘娘先给各家主母赐座,又用纤纤玉手的端杯饮茶。 直到望见公主的身影已经走远,她这才放下茶杯,重新环视了一众官眷,温柔的笑着开口: “想必各位身为当家主母的,是能和本宫感同身受的。 本宫的熹和已经年过十六,已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下头的主母家中有女儿的,也纷纷开头称是。 “本次赏花宴,不仅仅是为了给本宫的熹和来挑选驸马。 更是想着咱们君臣一体,也好让各家的小姐、公子们能有个相看的机会。”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贴心。已经有不少主母点头。 这次赏花宴,皇后娘娘也专门设置了男女相看的娱乐和彩头,也算是费了心思的。 身为中宫之主,也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若是办一次宴会,好处都让自家的熹和公主一人占全了,难免会惹得各位臣子家的当家主母不快。 而后宅之事自然是会影响到朝堂的。 因此,这话,皇后娘娘是特意说给她们这些三品以上的当家主母听的。 接下来,便是皇后娘娘和各位主母的寒暄了。 皇后仅挑选着贴近后院生活的话题开展,官眷们又都有意迎合,此番在坤宁宫的闲谈,显得十分热络。 寒暄过后,皇后提议大家一同去御花园散步赏景。 她温柔地笑着说: “咱们也去凑凑着花儿草儿的热闹。” 众女眷们纷纷响应,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她们优雅地站起身来,迈着轻盈的步伐,跟随皇后一同走进御花园。 一进入御花园,众人便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果然不愧是天家精心呵护的观赏之地,园中各色鲜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丝毫看不出季节变换的影响。 娇艳欲滴的花朵散发出迷人的芬芳,让人陶醉其中。 皇后与诸位主母先是避开了一众小姐、公子,挑着人少之处漫步其中,闲聊家常。 走着走着,众人来到一座八角亭前。 亭子四周环绕着各种珍稀花卉,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亭子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型石桌和数把石椅,仿佛在邀请人们坐下来享受这宁静的时光。 这也是皇后娘娘提早就安排好的。 石桌上头已经摆好了各色水果,一旁的小宫女们还等着奉上点心、香茗。 皇后示意众人坐下,提议道: “这里的景色宜人,我们在此稍作休息,也正好让孩子们有更多时间相互了解。”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她们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欣赏周围的美景,感受微风拂面的惬意。 * 此时,率先进入御花园的公子和小姐们,如同璀璨的星子般,早已散布在各处,各自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有些人专注地欣赏着美丽的花朵,有些人则轻松地闲聊交流,整个场面既热闹又不失优雅。 随着朝瑰公主缓缓踏入花园,一众官家女子立刻簇拥过来,仿佛众星捧月般围绕着公主,热情地交谈起来。 尽管熹和内心深处有着公主的骄傲,对众人刻意的巴结和讨好并不在意。 但她忽然意识到,此刻的花园中,那些公子哥们也正注视着自己与其他女子的互动和行为举止。 因此,她向母后特意安排在身边的嬷嬷示意,让她将人群分散开来,以免过于拥挤。 随后,她从容不迫地与一众官家贵女开始交谈。 有些性子急的女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赞美起公主的绝世容颜。 虽然大家并非首次见到朝瑰公主,但这位可是备受宠爱的嫡公主,地位尊贵。 家中长辈也曾反复叮嘱,务必与公主保持良好关系。 “公主殿下,您今日气色真好,简直人比花娇。” “公主殿下,您这身衣衫上的花儿可真是栩栩如生。 您本就貌比天仙,今日一见,小女子恍惚间以为那天上的百花仙子下凡来了。” ...... 熹和听着,嘴角也带着笑,一一回应着,谦虚道: “众位姐姐妹妹,你们可别再夸了,本宫可马上就要当真了。” 这话一说,众位小姐也嘻嘻笑起来,看上去和公主相处的很是融洽。 李轩身旁的刘书翰,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望见这一幕,感叹道:“朝瑰公主很是平易近人啊。” 李轩也有同感,点头称是。 自然,朝瑰公主做够了样子,便让众位小姐各自去观赏奇花异草。 毕竟进宫及进入御花园的机会也是时常有的,不必将时间用在自己身上。 当然,那话是说的漂亮的,一众小姐都不由得感叹: “朝瑰公主不仅身份尊贵,貌若天仙,就连性格也好,若谁能成为公主驸马,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呀。” 这话传到公主耳朵里头,又引得朝瑰公主嫣然一笑 而此时的李轩和刘书翰,则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切。 他们心中不禁对这位公主产生了好奇与敬佩之情。 朝瑰公主的平易近人和温和亲切给在场的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对于这些赞美之词,朝瑰公主往日里头听的太多。 因此,她依旧保持着那份优雅与从容往别处走。 公主遣散了众人之后,便打算去寻找那御花园里的罗凌云。 她满心欢喜地在人群中扫视着,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花园角落里,严羽已经把叶婉叫来了,并表示要和她说清楚一些事情。 原来,罗凌云已经偷偷跟着婉儿来了,因为担心她在宫里会遇到什么危险。 所以,他并不在御花园的那群热闹人之中,公主自然找不到他。 今天的情况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严羽故意请了高嵩去约叶婉过来。 而高嵩呢,巴不得严羽给叶婉一点脸色看,也就欣然同意了。 约来了叶婉后,他就在不远处藏着,他可不想离开,正眼巴巴地等着看叶婉受训斥呢。 而叶婉刚刚认识的手帕交凌静雅呢,担心婉儿姐姐再次受到严羽的欺负,也装作不经意间偷偷跟了上来。 她身后,还有个尾巴! 她那时刻关注妹妹是否会在宫中口出狂言,说《女训》《女规》荒谬的兄长——凌云峰正不远不近地追坠在后头。 他一边状若无事的走着,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前方鬼鬼祟祟的妹妹。 生怕凌静雅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而那好奇罗凌云为何蹑手蹑脚行事的宗寒星,也装作无意的朝着这边移动。 他的目光不时地落在不远处的罗凌云身上,试图从他的举动中找到一些端倪。 御花园赏花宴,这群公子哥和官家小姐们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 他们欣赏着美丽的花卉,享受着美好的时光。 而那御花园一角,也正是好戏即将开场。 严羽和叶婉之间即将开始的微妙互动。 以及罗凌云、宗寒星、凌静雅兄妹几人的紧张关注,还有那看热闹的高嵩。 无不构成了一幅充满戏剧性的画面。 这一切都让这场赏花宴变得更加有趣。 第69章 好巧,你也来偷听 叶婉此时已经稳稳地站在了严羽面前。 但她这次却故意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规矩客气的距离。 如果是平常,叶婉会主动向前迈半步,离严羽更近些。 这不仅是他们从小养成的习惯,更是一种对未婚夫恭敬顺从的表现。 然而今天,严羽等着叶婉再朝着自己靠近一些,可叶婉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严羽意识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但严羽并未觉得不妥,觉得这不过是叶婉对自己使个小性子罢了。 “哼!” 严羽心中暗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他心里有些得意:果然,叶婉还是在乎我的。 叶婉因为他而生气,让他内心深处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他发现,无论他怎样伤害叶婉,她的心始终紧紧地系在他身上。 算了,看在叶婉喜欢我的份儿上,这次的矫情似乎也变得可以接受了。 这会,不愿意靠近自己多半步,也就算了,权当做他给叶婉的一点小小的奖赏吧。 严羽先是故意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未婚妻。 只见叶婉今日身着一袭翠绿色的衣裳,与往日素雅的装扮不同,这样的颜色反倒将她衬托得更加光彩照人。 看到叶婉如此穿着打扮,也算是没有丢了他这位未婚夫的面子,这才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 “今日因为我和柔儿妹妹在宫外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生气了?” 严羽尽量说得云淡风轻,但语气却是无比肯定。 然而,叶婉却抬起眼睛,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讶,仿佛他所说的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可除了那一丝惊讶外,她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叶婉实在没有想到,严羽竟然会特意让与自己有过节的高嵩把自己叫来,就只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于是,她微微一笑,缓缓回答道: “严公子,我并没有因为你对同窗好友的嫡妹出手相助而感到生气。” 这话,是用李轩为严羽和李柔儿遮掩时的说法来回应的。 话是没错,就是听着生分的厉害。 严羽眉头一皱,不悦道: “你称呼我为严公子?!叶婉,你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了吗?” 严羽跳过了叶婉稍稍有些阴阳怪气的回答,直接因为叶婉对他称呼的变化而愤怒。 因为以往,叶婉是称呼他为羽儿哥哥的。 但是叶婉今日再次在众人面前听了李柔儿对严羽那柔声细语的呼喊,突然觉得“羽儿哥哥”这个称呼,真是让她恶心 。 从此之后,她不愿再这样称呼严羽了。 “我不敢忘。” 叶婉语气也变了,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她怎么会忘记严羽是自己的未婚夫呢? 这婚约可是母亲和姨母共同定下,她怎么敢忘记。 只是,此刻听到严羽如此质问于她,叶婉心中只觉可笑。 那严羽若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婚约,又怎么会和其他女子牵扯不清呢? 幼时唤自己婉儿妹妹,如今唤自己叶婉。 那李尚书府的李柔儿,如今成了他的柔儿妹妹。 严羽眉头皱的更紧了,觉得眼前的叶婉怪怪的。 听上去这两句话好像都是顺着他的意思说的,可就是听上去不舒服。 感觉叶婉正攒着一股劲儿要准备和自己对着干呢! * 这边两人的话才刚起了个头,跟在他们身后,藏在这御花园角落几处的几人却各怀心思。 那离得最近的是高嵩,他正鬼头鬼脑的藏在一棵大树后头,使劲儿侧耳倾听,可是没听到自己想听的。 于是高嵩心里直着急: “哎呀呀!怎么啰啰嗦嗦的,还不狠狠训斥叶婉? 这严羽以后要怎么振夫纲?” 那在高嵩后头几步的位置上,直接闪身上树的罗凌云不动声色的盯着前面下头的那两人。 他思索着: 看现在这样子,严羽估计还要和婉儿有的说呢,他且再听听看。 若是待会严羽张狂,嘴里不干净,对婉儿说些荒谬之言。 那他便在这宫里,摘下这现成的树叶,直接当做暗器飞射到严羽脸上,让严羽脸上多划拉出一张“嘴”来,长长记性。 而罗凌云身后,又隔着几米的位置,宗寒星扫视一周后,也脚尖轻点,朝着一棵树飞身上去。 不过,这刚上树,宗寒星就和已在树上的凌云峰来了个大眼瞪小眼,两人皆是一副: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真是见了鬼了的表情。 但是,凌云峰还是先默默给宗寒星挪了点地方。 他嘴角一勾,指了指下头还在鬼鬼祟祟的蹲着往前面挪动的嫡妹凌静雅,那意思便不言而喻了。 宗寒星点点头,并未言语,他是跟着罗凌云而来。 原先还想着这罗凌云不在御花园里头赏花便也罢了,怎么也不和他们聊聊武功技法,往常不是最热衷于此吗? 所以见到他悄悄离开最中心的观赏区域,这才悄悄跟了上来。 结果这一跟上,从树上往下看,竟然发现,前面还有好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除开在地上“蹭”着前进的凌静雅之外——她做出这番举动已经不算怪异。 毕竟这位嫡小姐,每次出席宴会都会做出些奇怪的事情出来。 但是也没捅出什么大篓子,这次想必也是维持以往的古怪吧。 然而,当宗寒星看向罗凌云前方时,却不禁皱起眉头。 再往前面的一棵树后,有一个男子的行为十分可疑,似乎正在暗中打探着什么。 宗寒星细细一看那人衣着,再一回想今日所见的公子哥,便猜到了那人是高尚书府的公子高嵩。 此时高嵩开始探着头,竖着耳朵偷听。 可他这番模样是要听什么? 宗寒星眼睛一眯,继续往前看。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一个角落,那里站着两个人——叶婉和严羽。 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 “嗯?” 见到叶婉,宗寒星心中一喜,但又不禁暗自思忖: “叶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严羽那张臭脸,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训斥叶婉似的。 一股疑惑涌上心头,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于是,宗寒星决定集中注意力,将自己的感官提升到极致。 他的耳朵轻轻一动,内力悄然流转,准备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第70章 严羽被一堆暗器偷袭 墙角处,严羽毫无武功傍身,此时和叶婉一样对周围已经跟过来好几人一无所知。 他继续冷着脸开口,这次话说的极重: “今日你若是生气,那便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不要学那惺惺作态的小人模样。 别想伪装成大度包容的样子,嫁人前便想博得那正室风度的贤名。 前些日子,琳琅阁中我同你对话,你恍若未闻,竟敢还冷着一副面孔,装作对我视而不见。 这些天,你也闹够了吧? 不要再玩儿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来勾我,简直可恶至极! 若是你想求我早早把你娶回府娶,就要听话些!”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愤怒与不满,仿佛是被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怒气,让叶婉无法忽视。 叶婉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严羽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这么重的话。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几个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独自藏身的凌静雅和罗凌云皆是心头一震。 而在树上作伴的宗寒星和凌云峰两人,则是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空气变得异常沉重。 恐怕此时唯一高兴的怕是只有高嵩了。 只见他满脸兴奋,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去了,心中暗自窃喜道: 说的好啊,说的妙啊,严羽果然比我有才学,骂起人来可比我还要尖酸刻薄呢! 那树上的罗凌云听到严羽的话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眼中闪烁着怒火。 他二话不说,飞速扯下两片树叶,紧紧地握在手中,瞄准了严羽那俊俏的脸庞,准备随时出手。 至于为何要扯下两片树叶,并非因为罗凌云武功不精,需要两片叶子才能保证命中目标。 而是他觉得仅仅用一片飞叶划烂严羽的脸实在太便宜他了,既然要出手,干脆给他的脸上划个成双成对! 毕竟严羽刚才那一番话,将婉儿说成一个满腹心机、下贱不堪的女人,着实让罗凌云气得够呛。 此刻,他只想给这个可恶的家伙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不尊重婉儿的下场。 宗寒星听得清楚,也是一阵气恼,暗暗握住了拳头,又松开来,顺势掰下一节树枝,握在手中按兵不动。 凌云峰也是虎着一张脸,明显也听到了严羽所说,倍感不快。 身为男子,不体贴自己未来妻子,明明自己在拈花惹草,还要倒打一耙规劝女子再乖顺些。 于是他心想:这还未成亲,叶婉便被未婚夫如此辱骂。 若她不日真嫁入了严府,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呀。 此时,就连那还在地上自觉隐蔽的慢慢挪动的凌静雅,听完这番斥责都停了下来。 她眼神朝着四周看了一圈,从旁边的石头铺就的小径上,硬生生扣下来了一块儿鹅卵石,紧紧握在手心里。 她已经要忍不住冲上前去,恨不能将这石头砸到严羽的嘴上! 这什么狗屁未婚夫!长了这什么臭嘴!简直是瞎说! 啊啊啊啊啊! 凌静雅心头咆哮,简直要替自己的婉儿姐姐气到冒烟了。 众人心思,严羽不知,叶婉同样不知。 只见叶婉并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竟是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还有几分释然。 她心里头不禁感叹道:“真是可笑至极!” 她不仅仅是觉得眼前的严羽可笑,更是觉得他竟然将自己对他的灰心失望当成了故作姿态,欲擒故纵。 仿佛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一场表演。 她甚至觉得有些可悲,自己对他的深情厚意,他却毫不珍惜,反而误解成这样。 退一万步说,自己也不是没有和严羽朝夕相处过,自小的情分,青梅竹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 难道自己在他心里竟是这种不堪的模样? 叶婉越想越觉得心寒,越想越觉得可笑。 她不禁摇了摇头,像是否定自己往日所有的隐忍。 “叶婉!你听到了没有!” 严羽见她还不回答,又低声吼道。 然而,叶婉被这声低吼打断了思绪,她盯着眼前的严羽看。 仿佛要透过十六岁的严羽,找寻他那十岁前的影子。 此时,一阵微风拂面。 叶婉对严羽的愧疚依然存在,但那最后一丁点的期待、包容、爱意,都随着这御花园里头的微风被轻轻的吹散了。 眼前的严羽,已经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带着年幼时的眼睛看待严羽,可他早已在这些年岁里变得面目全非。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姨母,她们一定想不到如今自己的处境。 严羽如此看轻自己,而自己不日就要嫁给他为妻。 这个事实让她感到无比的痛苦和无奈。 至此,叶婉彻底地放下了对严羽的旧情。 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不再期望能得到他的理解和回应。 好,日后便只当他是个自己对不住的陌生人吧。 叶婉顿时心中一轻,当即扭头要走。 她不打算听下去,也不打算和严羽再多待一息了。 然而就在此时! 那严羽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婉的背影。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从未想过叶婉竟敢又一次当面无视自己的问话,竟敢只笑不答。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番疾言厉色能够让叶婉感到恐惧。 然后叶婉便会乖乖的按照自己所期望的那样低眉顺眼地接受训斥,并惊恐地向他道歉。 但现实却是如此出乎他的意料,叶婉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反而还想要转身离去。 这一举动让严羽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仿佛他在叶婉眼中毫无威严可言。 他可是叶婉的未婚夫! 竟然不敬自己的未婚夫! 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心中的怒火愈发熊熊燃烧。 在冲动之下,他咬牙切齿地露出狰狞的面容,如同一个凶恶的歹徒一般,快步朝着叶婉扭身的方向追去。 他紧紧攥起拳头,用尽全身的力量,抬起右手试图抓住叶婉的衣角。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令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 两片飞叶、一个石块儿以及一节树枝,竟从不同的方位同时朝着严羽的脑袋和面部飞速袭来! 这些物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驰而至,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听一声凄惨的尖叫: “啊!” 划破了整个御花园的宁静,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在这御花园的角落,惨叫声回荡在空气中,让人毛骨悚然。 第71章 阴差阳错的默契,严羽险破相 “啊!” 这声凄厉并不作假。 严羽是真的吃痛,此刻已倒在小径之上,摩挲着一脸血迹。 即便事发在御花园的角落,这声音还是传了出去。 原本还在赏花、闲谈的众位小姐、公子们由于离得并不算太远,清楚的听到了。 他们都被这一声惊的停下了当下的行动,纷纷探着脑袋朝那边张望着。 也只是张望了,并没有人随意乱走动。 毕竟这里可是皇宫,没有人有那么大的好奇心,非要在皇后娘娘或者是公主下令之前擅自行动。 公主此时遍寻罗凌云不着,也重新回了御花园中央赏花,那一声自然也听见了。 只见她微微一蹙眉头,瞟了身边的嬷嬷一眼。 那被皇后娘娘安排跟随的嬷嬷便会了意。 先是拿了坤宁宫的令牌出来,让宫女去调派宫中侍卫前去探查发生了何事,又示意宫女去回禀皇后娘娘。 接着,公主望着略微有些骚动的人群,不怒自威,开口道: “诸位,今日在御花园内,最要紧的便是赏花赏景,旁的,都不重要,也不必好奇。” 她也给自己的贴身宫女使了眼色,唤来更多人手守住御花园的各个进出口,保证在场各家小姐、公子的安全。 妥善的安排了这些,御花园这边似乎恢复了平静。 而在另一头的亭子中,皇后娘娘正和各位主母聊着当下京中的热闹,刚聊到那海上送回京城里头的新物件。 此时,那来汇报御花园角落出事的宫女前来,和皇后娘娘身后伺候的婢女对了眼。 两人退至一旁,稍稍耳语后,婢女便回到皇后娘娘身后,俯身将此事进行了汇报。 皇后娘娘一听,神色未变,还是带着笑的。 可她心里已有不悦。 这是自己举办的赏花宴,是谁这么没有眼色,偏要今日在自己眼前生事? 于是,她给身边的太监总管使了眼色 。 立马就有新的一波人随那个前来禀报的宫女一起赶往御花园发出惨叫的那个角落。 * 话说回到严羽这边。 那些个“暗器”出手,自然和藏在灌木丛后及树上的几人有关。 不必说那两片飞叶是出自罗凌云之手,源自小道上的鹅卵石是被凌静雅丢出之外,那截树枝,自然是宗寒星所投掷。 只是这几人,阴差阳错的一次默契,竟然让严羽生生受了大罪。 他脸上自然是一左一右两道血口子的,好不渗人。 嘴巴又被石头砸中,立马肿的老高。 而额头被树枝所伤,也有细细的血丝渗出。 严羽看着自己的这一摸一手的血,浑身抖得厉害。 一方面是疼的,一方面是害怕。 而一息之前,那股想要把转身离去的叶婉拽回来的气势,早已无影无踪。 谁? 谁要害我? 竟然在皇宫里出手,不要命了吗? 严羽心里乱糟糟的。 又突然想到,自己如今这样,不会破了相吧? 文人入仕,对外貌也有考量。 若是有伤疤在身上,或许还能遮掩,可若是脸部有了伤疤,可能连科考都被影响! “噎瓦!” 他努力的朝回过身子,一脸错愕的叶婉呼喊。 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将叶婉的名字吐清晰,只能发出这怪怪的音调。 “教喔!” 他想让叶婉找人来救他。 严羽也不知道,暗中伤他之人,会不会继续出手。 只不过看着叶婉全身无恙,想来对付的不是她,便直接忘了刚刚才辱骂了对方,向叶婉求助起来。 叶婉心中一惊,眉头紧皱,只是看了地上的严羽一眼,眼神中便充满了警惕。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威胁。 除了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似乎什么被从草里拖拽的声音外,御花园的这个角落里,又恢复了安静的状态。 于是,她开始慢慢地向一旁的墙壁靠近,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毕竟,如果有暗器从背后袭来,靠墙而立可以减少被攻击的风险。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地观察,都无法确定是什么导致了严羽的突然倒下。 她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自己转身前严羽还很正常,怎么自己扭头要走,严羽便倒地,还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她心里有一丝丝不安,总觉得严羽现在的模样和自己似乎有些关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正在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赶来。 * 严羽出手拽住叶婉之前,凌静雅、罗凌云和宗寒星三人齐齐出手。 而出手之后,便又同时意识到了情况的复杂性。 他们原本只是各自发射“暗器”来保护叶婉的,若是只有一击,严羽的情况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而现在看来,局面已经失控。 他们几人出手的同时,就注意到了其他“暗器”的出现,这意味着和自己一样,还有其他人也在偷听。 三人从结果上来推测,无论其他出手之人是谁,都是对叶婉没有恶意的。 但这严羽毕竟是在参加宫宴之时出事,情况对他们每个人来说还是不妙。 所以几人决定立即撤离现场,以免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于是,在树上的罗凌云、宗寒星先后悄声落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消失在了御花园的小道上。 而猫着身子的凌静雅还在怔愣,身后就被一人拽住了领子,捂住了嘴巴,拖了出去。 伸手之人自然是她的兄长凌云峰。 两人装作结伴赏花归来,也迅速隐入人群。 高嵩呢? 他还不如严羽有胆量,这一会儿已是吓得腿软,扶着树干软软的跪坐下去。 本来他就只是来看个热闹,结果刚刚听完严羽叱骂叶婉,看到叶婉赌气转身没多久,就发生了这事。 一切就好像有那鬼怪作祟,从天而降的物件儿袭击了严羽,让他此刻倒地,变成了一个脸上冒血之人。 虽说往日里高嵩自称严羽的好兄弟,但此刻还是不敢上前去援助的。 高嵩别的不行,但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终于,皇家侍卫、一众太监、宫女儿,都赶到了御花园的角落这里。 严羽,终于得救,迅速被抬到附近的凉亭里救治去了。 第72章 羽哥柔妹心有灵犀,叶婉高嵩被盘问 严羽正被抬往凉亭,见他头破血流的样子,自有宫女去请太医前来。 为何要在凉亭中救治? 并不是因为这御花园周边皆是各宫妃嫔,为了避嫌而为。 而且这严羽也是一品将军府中的嫡子,又是个学文的书生,最是好面子。 若非不得已,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疗伤。 都是因为众人见他浑身抖得厉害,猜想他怕是疼痛难忍。 这才不敢耽误,唯恐再去的远些,路上耽误功夫。 再加上严羽虽然嘴巴都肿起来了,还不断口齿不清的嚎叫着: “考教喔!” 这般模样便看着更是凄惨了。 于是带头的太监总管直接做主,先把人抬入凉亭暂歇,就等着太医来了。 刚刚侍卫、宫女和一众太监赶到御花园角落之时。 高嵩远远的见着严羽被抬起,这才找回了主心骨一般,扶住大树重新站了起来。 他脚步踉跄的往严羽身边跑来,一脸痛惜。 看着比叶婉这个站的远远地、显得冷漠的未婚妻要“深情”许多。 只听他口中不断大喊: “严兄,我可怜的严兄!是谁把你害的这么惨!” 这喊叫声其实只会让严羽心里头更加焦急不安。 因为他此时看不到自己的容貌,无法判断自己的情况。 听了高嵩这样惊诧的喊叫,心想: 自己的情况恐怕要比想象中更严重! 所以,他这才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直接吵着嚷着要赶快得到救治。 “考教喔!” 严羽又是一声。 “严兄在说什么?” 高嵩听不懂。 抬着他的宫人们也面面相觑,谁都没听明白。 严羽简直气闷。 而后,随着严羽被抬入凉亭,原本被公主控制住的场面,又骚动起来。 别说公子们好奇要凑上去看上一眼,那小姐们也踮着脚尖张望着。 这会,朝瑰公主也不阻拦了。 她也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能有人在御花园里被人砸了头、划了脸? 这严家嫡子是招惹了什么人吗? 朝瑰公主略一思索,直接望向了当时和严府那位在一处的叶婉。 只见那丞相府嫡女叶婉倒是一身干干净净,丝毫没有被歹人所伤的样子。 公主的视线接着就往叶婉的手上看,那双手白玉一般,十指纤纤没有伤痕,指甲圆润洁净也无泥土。 看来严羽那副惨样,什么石头砸的、树枝打的,都不是她干的。 “考教喔!” 严羽一连喊了好几遍,但是他的话没人能懂。 “谁能听懂严公子在说什么?” 陪着伺候的小太监也心急,重复了一遍问话。 而人群中的李柔儿突然福至心灵,心领神会了! 她不顾哥哥阻拦,已经冲了过去,挤到围着严羽的一众太监、宫女外围。 心急如焚,大声喊道: “严公子是说,让你们快救他!” 严羽连连点头。 奇了,李柔儿听懂了严羽说的含混不清的话! 众人这时候看李柔儿,那眼神,简直是饱含深意。 这得是多心有灵犀,才能听懂这“嗷嗷嗷”里头的意思。 怎么别人都听不懂,你李柔儿却和一个有婚约的严家公子如此有默契。 而等待救治的严羽没心思多想,只觉得欣慰,柔儿妹妹果然懂我。 然后,他突然想起,叶婉呢? 严羽开始努力扭头寻找,想确认身边有没有自己的未婚妻——叶婉跟着。 结果让他很失望。 他发现,叶婉此刻更像个看热闹的陌生人,正在人群的外围冷眼旁观,压根没有陪在自己身边!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脸更疼了。 * 太医在皇后娘娘到来前就已抵达,并迅速对严羽进行了止血和上药处理。 幸运的是,一切都来得及治疗,如果能使用宫廷秘制的药膏,严羽脸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皇后娘娘并没有急于开口说话,而是先站在一旁观察。 只见严羽的继母苏氏满脸悲痛地扑向他,关切地问道: “羽儿,还疼吗?” 这一番母子情深的场景让人动容。 接着,皇后娘娘以充满关怀的语气安慰道: “真是可怜!今天发生的事情本宫一定会为你作主。” 然后她转头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 “快把我宫里的化痕膏拿来,给严公子敷上。” 又对着严羽安慰道: “这种药膏你带回去,每天涂抹一次,肯定不会让你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番话,让严羽终于放了心。 不破相,也就不影响他的仕途。 皇后娘娘眼看着严府的公子情绪得到安抚,这一副放了心的表情。 就连周边看热闹的小姐公子们也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严羽被宫女伺候着用过药。 他原本英俊的面容逐渐恢复了几分,只是仍显得有些狼狈而已。 总之,谁都清楚,这赏花宴是不可能因为这件小事而中断的。 于是,严夫人赶紧替口齿不清的严羽向皇后娘娘谢恩,又让皇后娘娘不必挂心。 这番举动,很让皇后娘娘舒心。 于是,她让众人先继续观赏花卉,自己会把这事查个清楚。 于是,她从一众小姐、公子们中,独独叫走了叶婉和高嵩两人,毕竟,当时在御花园角落中,除了严羽,就是他们二人。 这番被“提审”,惹得众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高嵩在人群中,被自家母亲高夫人深深看了一眼,那是警告。 于是高嵩意会,知道待会儿自己不能胡说。 而叶婉的继母秦舒则是上前,温柔的拉住她的手,一副慈母模样。 然后用并不算小的声音嘱咐道: “婉儿,待会儿你莫怕,皇后娘娘最是宽厚,你只要实话实说便好。” 叶婉恭顺的点头,然后朝着皇后娘娘的方向走去。 可叶婉这一动身,竟然连带着几人变了脸色。 那凌府的小姐见到婉儿姐姐要被盘问,心里头担心,于是面上显得有些着急。 不过因着两人刚刚成为手帕交,替小姐妹心急,她这表情倒也不奇怪。 但是那宗家的小子,也是一脸焦急不安。 皇后娘娘觉得这倒是怪了。 咦? 还有那自家熹和看上的罗凌云,怎么面色变得这么难看。 一细看,那拳头都握紧了? 就连视线也一直紧紧跟着叶府小姐。 皇后娘娘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又看了一眼还在凉亭中休息的严府嫡子。 看来待会儿,定能问出些什么东西。 第73章 皇后娘娘笑意渐浓 叶婉和高嵩二人按照宫廷礼仪,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跟随着皇后娘娘及其他众人走进了坤宁宫。 他们自然而然地没有获得安排座位的待遇,而是站立在宫殿中央。 皇后娘娘已由嬷嬷搀扶着,庄重而威严地端坐于上方的凤位之上。 此刻,她的眼神已不再像刚才面对严羽时那般温和,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目光。 她并不急于开口说话,首先以饶有兴致的神情紧盯着下方低头伫立的两人。 身为后宫之主,她深知如何营造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而这种来自上位者的沉默所带来的压力,往往是最难承受的。 坤宁宫的宫女轻轻打开了鎏金香炉,灵巧的手指再次点燃了熏香。 丝丝缕缕的香气在大殿内缓缓飘散,宛如轻盈的丝带般舞动。 在袅袅烟雾之中,即使叶婉和高嵩得到允许抬起头来望向皇后娘娘,也会发现此时难以清晰地看清对方的面容。 这会儿,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压抑,无人敢轻易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对于叶婉和高嵩而言,这场询问看似只是一场普通的问询,实则却带着审讯的意味。 然而,这个调查时机的选择让旁人感到十分奇怪。 毕竟,此刻正在举行的是赏花宴,而赏花宴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为朝瑰公主挑选驸马。 那么,为何不在赏花宴结束后再进行调查呢? 是担心严府心生不满,急于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事实并非如此。 虽然严府作为一品将军府,手握部分兵权。 但由于其上方还有超一品的护国公府压制,且护国公府世代忠诚于皇室,因此皇后娘娘并不需要因忌惮严府的军权而仓促行事。 况且,就在刚才的凉亭里,宫中特意请来为严羽治疗的太医竟然是太医院的院首。 要知道,这位太医平时只为皇帝、皇后以及公主等尊贵之人诊脉。 此外,皇后甚至从自己宫中拿出了千金难求的珍贵秘药来救治严羽的面容。 这些举动都表明了皇后对严府的重视与关怀。 今日即便没查出伤了严羽的幕后黑手,作为臣子的严府也没什么可说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皇后如此迅速地展开调查并给严府一个交代呢? 因为这事是在她举办的宫宴上发生的事情,皇后娘娘认为这是对她的公然挑衅! 她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任何不在自己控制中事情。 因此,她决定暂时让大家稍等,首先将严羽受伤一事查个水落石出。 除此之外,原本皇后娘娘还因为朝瑰公主看上了罗府的罗凌云而感到烦恼。 可是就在刚才,在御花园中,她亲眼目睹了罗凌云因叶婉被自己带走询问而流露出的焦急之情。 虽然他的动作细微,表情也十分克制,但皇后娘娘在深宫中生活,见过无数牛鬼蛇神的各种演绎。 又怎能看不穿罗凌云的小动作与轻微变化的表情背后,隐藏的少年情怀呢? 对皇后娘娘来说,罗凌云这份感情的暴露恰到好处! 她已经想到怎么利用这份情愫来解决她当前困扰已久的烦心事——熹和对罗凌云的心意了。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 * 下头的高嵩低着头,额头上已经是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的时候,脑海里各种念头不断翻涌着。 这要是全说了,那岂不是把自己给卖出去了? 可是若不说,又能怎么圆过去呢? 严兄对叶婉所言,自己真的要一字一句地全都交代清楚么? 还是得帮着严兄美化一下? 可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是欺骗皇后娘娘了么…… 他光是站在这里,等待着被皇后娘娘问询,就已经紧张得浑身汗水涔涔了。 而叶婉,她即便心里头有所怀疑此事可能与自己有关,但毕竟并不是自己所为,所以在步入坤宁宫大殿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 只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剩下的事情就和自己无关了。 因此,她倒是并没有心慌意乱,更不像高嵩那样忧思重重,只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皇后娘娘终于示意身旁的嬷嬷开口说话。 于是,一场问询就此拉开帷幕。 “今日在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上,严府公子被人所伤。 可古怪的是,别家府上的公子、小姐都在御花园中赏花,怎么严公子、叶小姐、高公子会出现在角落之中。 还请两位为娘娘解惑。” 嬷嬷做出一脸困惑的模样,但态度依旧谦逊,轻声细语地向高嵩询问。 高嵩心中有些焦急,不禁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叶婉。 他发现叶婉依然恭敬地站着,一言不发,仿佛置身事外。 这使得他越发难以确定嬷嬷的意图,是否希望自己首先开口。 而此时,坐在上头的皇后娘娘正默默地注视着高嵩的一举一动。 她暗自思索着,毕竟叶婉乃丞相府的嫡女,平日里从未听闻过有关她行为不检的传闻。因此,她推断叶婉不太可能主动邀请男子在墙角相会。 再者说,一品官员后院的事情,自然在她探查之中。 严羽与叶婉自小便有婚约在身,只不过据底下人的禀报,严羽这些年对叶婉极其厌烦,即使是叶婉发出邀约,严羽也未必会赴约。 那么,这个高嵩极有可能就是他们今日沟通的桥梁。 皇后娘娘再次向嬷嬷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嬷嬷立刻领悟了皇后娘娘的意思,继续开口说道: “高公子,请您详细说出所知道的一切。”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不容许高嵩有丝毫隐瞒。 “是,是,回禀皇后娘娘,其实今日,是严兄......严公子托我请叶府小姐前往御花园一角相见。 然后......” 高嵩老老实实的把严羽和叶婉如何相见的,相见后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一一道来。 当然,他还特意解释了自己是因为担心有人误入御花园一角,这才替严兄、叶小姐守着罢了。 他也知道被皇后娘娘发觉自己是偷听别人谈话的话,实在不够体面。 这原原本本的叙述,倒也省的叶婉待会开口了。 因为她要是先叙述的话,估计还没高嵩说的完整。 只是,当高嵩学着严羽的语气,将严羽对叶婉的斥责重现在大殿后,皇后娘娘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眼见着愉悦了起来。 若是不了解她的,怕还以为皇后娘娘不喜欢叶婉这人,在幸灾乐祸呢。 其实,皇后娘娘听完高嵩的叙述,之所以笑意满面。 是因为她已经不想知道是谁伤了严家的小子了。 或者说,她已经知道了是谁伤了严家的小子了。 但她不打算追究。 这会儿,她亲自开口,对着高嵩说: “本宫相信你所说的,你先退下,回到御花园继续赏花吧。” 高嵩一头雾水,虽然很疑惑,还是乖乖的随着宫女引领退出了坤宁宫,往御花园走去了。 而叶婉,就被单独留了下来。 第74章 若是并无婚约约束呢? 皇后娘娘此时对叶婉颇感兴趣。 亲自问了起来: “叶小姐,本宫听闻,今日在入宫门前,你的未婚夫严羽曾与尚书府家的小姐拉拉扯扯,可有此事?” 叶婉回应: “回禀娘娘,确有此事。” “本宫问你,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气恼,还愿意嫁与这样的男子为妻?” 叶婉思索了一下,毕竟在她听来,娘娘是问了她两个问题。 “回禀娘娘,臣女并未气恼。” 因为她不在意。 叶婉先回复了第一问。 但是这第二问嘛,叶婉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愿意与否,有什么区别呢? 终归是要加入严府,成为他严羽的妻子。 叶婉诚实的继续回: “娘娘,至于臣女愿意或不愿意嫁给严羽,并不由臣女决定。所以......臣女不知如何回答。” 皇后娘娘挑了挑眉,她喜欢叶婉的回答,这句话,已经带着答案了。 只不过,她要再确认看看,于是继续追问: “叶婉,你与本宫说实话,若是并无婚约约束,你还愿意嫁给严府嫡子吗?” 终于,叶婉的表情出现了很大的变化,甚至听完皇后娘娘这句话后,不顾规矩的抬了下头,又慌忙的低下。 皇后娘娘并未怪罪,只是深深的看着叶婉,她知道,叶婉会给自己一个想要的答案的。 可叶婉呢,任她想破了天,都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是在谈严羽被何人在宫中所伤吗?怎么就谈到自己和严羽的婚约了? 若无婚约约束? 还可以这样吗?可以吗? 自己和严羽自小定下的婚约,还有解除的可能吗?! 叶婉的心里波涛汹涌的,无法平静。 既然皇后娘娘单独留下了自己,又这样问,那么...... “娘娘,您是说......” 她的语气也变了,带着震惊和急切,但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就意识到不妥,生生截断了这句。 叶婉顿了顿,轻轻地呼吸了两回,这次再次用平静的嗓音回答: “回禀娘娘,若是没有自小定下的婚约束缚,臣女可能不会嫁入严府。” 她还是够谨慎,不敢说自己不愿嫁给严羽; 但她又不够谨慎,只敢说自己可能不会嫁入严府。 她怕皇后娘娘今日,只是像逗个狗呀猫啊的,只是对自己随口说说。 但是即便是皇后娘娘寻自己的乐子,也让她感觉有一瞬间的明朗,原来还可以这样! 更重要的是,叶婉发现,自己的心里,对严羽失望、冷淡后。 对自小定下的婚约,也开始动摇,抗拒! 叶婉的心开始“咚咚咚”的跳动,因为皇后娘娘的这一个提问从软弱无力的状态进入了强劲的节奏中。 她继续等待着皇后娘娘开口,她心里有所期待了。 可皇后娘娘已经听到了自己满意的回复,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但还不到言明的时候。 只是带着笑意让叶婉宽心: “好,你的心意本宫知晓了。” 然后,便让宫人带着叶婉离开了坤宁宫。 * 叶婉的人在走,但心却飘着。 有一些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兴奋和期待。 皇后娘娘一定不是随口和自己说这些的,她用现在恢复了一点点的理智努力的想。 那么...... 那么!!! 叶婉笑了,这笑容是藏不住的。 可是她又收敛了笑容,这事儿,便是皇后娘娘来办,也会有些困难。 因为即便为君臣,也显得有些越界了。 万一,在皇后娘娘插手臣子家后院之事之前,严府便上门来提亲了,那该怎么办! 叶婉整个人,被兴奋和忧虑这两种情绪不断拉扯着,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回到御花园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 “她回来了。” 有那眼尖的小姐,低声和旁边的人说。 于是,人群的目光从花卉、盆景之上迅速抬起,都看向了走过来的叶婉。 站在秦舒身边的叶砾,见姐姐走了这么久,已经想冲上去了,但是被母亲紧紧的抓住了手臂。 此时,大家都还不知道伤了严府嫡子的“凶手”是谁,叶婉这副模样回来又是为何。 所以,大家只是目光关注,没人打算直接凑上去。 秦舒便是这样想着,才按住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在等皇后娘娘的宫人开口,看是为叶婉解释还是给叶婉定罪,然后再做反应。 而陪在严羽身边的高嵩,也提醒了对方叶婉回来了。 严羽站起身,他的腿脚还是好的,如果他想,自然是可以走过去的。 但严羽也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只远远的望着叶婉,并没有靠过去亲近的意思。 这一大群人中,只三人真的动了。 先是那凌静雅,她已经抛下了母亲和兄长小跑而来,直接挽住了婉儿姐姐的手臂。 凌云峰按住了凌夫人想要去抓妹妹的手,眼神示意她放心。 毕竟他也是事件当事人,自然知道叶婉不是那伤害了严羽的人。 皇后娘娘又怎么会给叶婉定罪呢? “婉儿姐姐,你没事吧?” 凌静雅万分担忧,她不是担心皇后娘娘对婉儿姐姐的盘问。 而是她想到,如果婉儿姐姐陈述事实,便要重新提及刚刚严羽对她的那番辱骂。 那该有多难堪? 叶婉被凌静雅的手臂暖着,回过了神。 她先是冲着凌静雅笑笑,继而用手轻柔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让她安心。 有人爱护她,她明白。 叶婉的眼神中,终于恢复了神采。 虽然两人是刚刚相认的手帕交,但是瞧着像熟识和亲近了好多年似的。 而宗寒星和罗凌云二人,默契的上前一步,又齐齐停下。 两位武将嫡子皆是身材高大,只不过罗凌云面容太盛,衬得艳丽,而宗寒星看上去五官冷硬,有些桀骜。 两人都因为对方的向前一步而对视一眼,心内略有所思,又暂且将目光分开。 然后,他们两位的目光和其他人好奇的目光汇在一起,投向叶婉。 不过他们两人的眼眸里,盛着的,只有满满的对叶婉的担忧和心疼。 第75章 朝瑰公主对凌静雅的敌意 陪着叶婉回到御花园的嬷嬷刚刚被凌静雅直接挤到了一旁。 此刻嬷嬷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她心中暗自思忖道: “这凌家嫡女果然如传闻所言,行事过于肆意。 竟然毫不顾忌地将我这个在皇后宫中颇具脸面的嬷嬷挤到一边。 以往无论哪家府邸的人见到我,都会因着皇后娘娘的威名,对我多一份恭敬。 然而凌家这位小姐却似乎眼中仅有叶婉一人。” 此刻叶婉和凌静雅两人相携而立,尽管都是女子,但那份亲昵与腻歪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仿佛整个御花园只剩下她们二人,两人竟旁若无人般地相视而笑。 难道是因为这凌家小姐性格直率,而皇后娘娘向来以宽厚仁慈示人,所以她才如此吗? 嬷嬷无奈地笑了笑。 随后,她默默地观察着御花园中众人看到叶婉归来时的反应,并逐一牢记于心,待会儿好向娘娘禀报。 朝瑰公主今日就是为了罗凌云而来的,所以自打罗凌云在御花园中现身,便一直关注着对方。 也因此,看到了刚刚罗凌云和宗寒星那向前的一步。 她心里头不禁感到十分疑惑。 暂且不说宗寒星是什么情况。 就说这罗凌云向来不喜欢与女子过于亲近,甚至到了十七岁还没有成婚娶妻。 今天这样紧张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呢? 朝瑰公主顺着罗凌云的目光看去,立刻就看到了正在相互对视的叶婉和凌静雅。 一时间有些不确定罗凌云究竟是因为谁而感到紧张。 然而,很快她就给自己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无论是罗凌云还是宗寒星,他们之所以表现出如此紧张和担忧的神情,应该都是为了那个行事鲁莽的凌静雅吧! 毕竟,叶婉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啊。 任凭公主再怎么思考,也绝对想不到这罗凌云和宗寒星实际上是对身负婚约的叶婉产生了感情。 朝瑰公主心中暗自呢喃道: “真是有趣,我看上的男人,居然已经心有所属?” 于是,朝瑰公主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今日的凌静雅: 这女子身着嫩黄的衣裙,搭配同色的耳饰和腰带。 那明亮鲜嫩的色彩衬得她白皙的肌肤如羊脂白玉一般,细腻光滑,透出一种健康的光泽。 她的秀发如云般乌黑亮丽,梳着精致的发髻。 其间点缀着几只鹅黄色的小巧玲珑的发簪,更显得她的脸庞娇小而美丽。 她的眼眸如同深邃的湖水,波光粼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看这双眼睛,就能看出凌静雅没什么心机,因为她是喜是悲,非常挂相,整个人仿佛一眼就能看透。 在传闻里头,凌静雅身为女子却并不墨守成规,平日里肆意洒脱,从不做不顺她心意的事儿。 男子所为,她亦可为,倒也算是京城里头官家小姐中的独一份儿了。 莫非,罗凌云和宗寒星都对凌家嫡女有意? 他们武将家的都喜欢这种有着不羁性子的女子吗? 朝瑰公主心生嫉妒,她不允许有人在这为她而举办的赏花宴上,比自己还吸引旁人的目光。 虽说她的驸马人选还有待皇帝、皇后娘娘敲定。 但她从那日选画之时,自己在心里头就已经把罗凌云归类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她熹和生来就是天下顶顶尊贵的女子之一,她看上的人,必定要是她的。 只不过是早晚而已,这人的眼里头心里头只能装着自己。 她身为公主,丝毫不用在乎罗凌云自己的意志。 在这皇权至上的朝代,罗凌云不从了自己就是枉顾君臣之礼,是对君王的背叛。 所以,朝瑰公主若是用强,非要召他为驸马,他便就是了。 虽然,罗凌云对这一切都还一无所知,但是朝瑰公主已经脑补的风生水起。 因此,当看到罗凌云为凌静雅紧张时,她感到无比的气恼。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凌静雅能够引起罗凌云的紧张情绪。 难道自己作为尊贵的公主还不如那个二品官员家的嫡女更能吸引男子的目光吗? 于是,朝瑰公主开口打断了宗、罗二人那欲说还休的目光,直接发问: “孔嬷嬷,母后可查明了严公子受伤一事?” 这园子里的一众主母、小姐和公子,这才又把目光锁定到皇后宫中这位带叶婉过来的嬷嬷身上。 “回禀公主殿下,此事还有待探查。 但目前可以确认的是,伤了严公子的并非高公子和叶小姐。” 众人看向叶婉的目光顿时和善了许多。 这下,就连秦舒紧紧控制住叶砾的手,也终于松开了。 她甚至还拍拍了叶砾的肩膀,鼓励道: “砾哥儿,快去你姐姐那里吧。” 叶砾这小胖子一听,母亲终于允许自己去找婉儿姐姐了,于是一脸欢喜地冲到了姐姐的身边。 “姐姐,姐姐,你没被吓到吧?” 叶婉看着砾哥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尽管砾哥儿是秦舒所生,但他却是第一个关心自己是否受到惊吓的家人。 叶婉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 “我没事,砾哥儿不用担心。” 接着,她转头看向凉亭里并未走出来的严羽,淡淡的说道: “只是严公子此番受了不少苦,大家可以多关心关心他。”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怜悯。 叶婉的这句话既是作为严羽未婚妻必要展示的关心,也是一种巧妙的引导。 她希望大家不要再过分关注自己,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严羽身上。 这样一来,便省了众人对自己的过度好奇。 高嵩听了叶婉的话,忍不住调侃起严羽来: “瞧瞧,你这未婚妻刚刚对你如此冷漠,可当着皇后宫里的人,这话里便开始心疼你了!” 严羽并没有理会高嵩的挑拨,他的心思全在叶婉身上。 当他听到叶婉再次称自己为“严公子”时,心头顿时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觉得叶婉对自己太过冷淡。 然而,就在这时,严羽突然转过头,视线恰好与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李柔儿相遇。 他的目光停留在李柔儿那娇柔的脸庞上,眼中流露出温柔和感激之情。 回想起刚才在混乱中的情景,只有李柔儿能够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这让他感到无比欣慰。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对着李柔儿露出了笑容。 不过,由于他此刻面容还未恢复,这个笑容看起来格外怪异。 就连李柔儿,都有些毛骨悚然。 见叶婉说罢,皇后身边的孔嬷嬷才又开口道: “诸位夫人、公子、小姐,皇后娘娘已经备好了宴席,且在宴席之上,为大家准备了诸多惊喜。 请大家随奴婢移步前往。” 众人这才重新动起来,纷纷走出了这御花园。 第76章 摊牌,兄弟变情敌 在众人的移动过程中,小声的议论声又起。 先是有那爱看热闹的小声嘀咕着: “也是怪了,当时只有叶府小姐在旁,若是和她无关,那会是谁突然伤人?” 高嵩先行回了御花园,耐不住诸位好奇的公子哥儿的追问,便把最后看到的石头、树叶、树枝从不知哪儿出现,伤了严羽的片段讲了。 这些话传得快,所以此时便还有人就着高嵩所讲继续讨论,引得这件事更是扑朔迷离。 “不知,不过我总觉得,此事就是和叶婉有些关系。” ...... 其实这些人的声音分开听,并不大,但奈何议论的公子、小姐不少,也就显得有些声响了。 凌静雅挽住叶婉的左臂,两人不想成为别人的热闹,所有都假装听不到。 只是那叶砾毕竟年岁小,此时被叶婉的右手牵住。 他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总也忍不住望几眼嫡姐,而叶婉则轻轻捏捏幼弟的小手,示意不必放在心上。 凌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心思很是敏锐,看完自家女儿和叶婉的互动后,就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凌云峰一眼。 她已经猜出那伤人之物中,必定就有一物是出自一双儿女之手。 不过,看到能让自家女儿如此粘着,自家儿子也放心的女子,倒是不常见。 于是凌夫人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盯着叶婉打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说那高嵩,此时还和严羽在一起,严羽的继母苏氏,已经一脸担忧的过来搀扶了。 严羽侧身躲避,小声推脱: “母亲,不必,儿子可以自行前往。” 苏氏自然不强求,先行跟着别家夫人一道离开。 此次严府的二公子严沐风因着年龄太小,并没带来参宴。 再看那高嵩的母亲,倒是不介意儿子继续和严羽一道,毕竟自家府上只有三品,高尚书以前就叮嘱过儿子多和严府结交。 此时,高嵩为严府嫡子说明遇袭经过也好、陪在他身侧也好,都显得尚书府和将军府亲厚。 往皇后娘娘预备好的宴席走去的人流中。 严夫人和宗夫人两人慢慢的走到了一处,聊着些武将家里头常备的药物,但是两人的目光倒是一直随着叶婉移动。 今日宫门口所见,严羽这孩子真是不太像话,显然不如自家儿子值得托付。 再来,看严家哥儿受伤后,叶婉虽有担忧但是显然被伤了心后冷淡的样子,也证明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也不复存在。 对于两位主母来说,这倒是个好兆头。 若是严府、叶府能为着儿女的心意,不强行履行当年的婚约,自行一拍两散,那是最好不过了。 若是没有这般,那她们二人也都为了自家儿子,时刻预备着“挖墙脚”,所以两位夫人看似在闲聊,但是心里头都在盘算。 人群中。 宗寒星故意放慢脚步,等着他身后的罗凌云走上来。 等罗凌云走到自己身边时,宗寒星突然加快步伐,开始与罗凌云并肩而行。 宗寒星一边走,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罗凌云,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刚才……你为什么要向前迈一步?” 他要问的,就是为何叶婉回来,罗凌云会表现得紧张、担忧,控制不住想上前去。 听到宗寒星的问题,罗凌云微微转头,目光扫过宗寒星警惕的眼神,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轻声回答道: “你为何如此,我便为何如此。” 宗寒星闻言,心中一惊,他之所以向前一步,那是因为他不由自主的担心叶婉! 那罗凌云也是因为叶婉才如此吗? 他面色发沉,罗凌云也不再多言,两人沉默的并肩同行了一段。 可是宗寒星不敢相信罗凌云的心思,忍不住又问: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凌云这才停下脚步,看着宗寒星,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解释: “宗兄,你我二人结交多年,今日我便与你直说,我对这叶府小姐有意。” 宗寒星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看着罗凌云。 他紧紧拉住罗凌云的衣袖,低声说道: “你之前不是还好意提醒过我,叶小姐自幼就和严羽有婚约吗? 还说让我不要心悦任何有了婚约的女子。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 罗凌云听后,先是一愣,然后轻轻摇头,不禁轻笑起来。 他意识到,原来宗寒星一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上次在大街上自己跟着宗寒星狂奔可不是为了看他的热闹,是因为看到了叶婉的马车; 而随后借口有事相商硬是和他们二人一同在茶楼听说书,更是为了和叶婉多待一会儿; 后面,借着说书人的故事表明了自己可不是那轻易会被诱惑的男子,这些话更是为了和叶婉保证...... 难道那时候的自己表现还不够清楚吗? 自己对叶婉的心思一直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呀。 所以他不允许宗寒星过多的接近她,不准对方打婉儿的主意。 自己明明是对宗寒星进行了严厉的警告,让他不要招惹自己的心上人。 罗凌云哪里能想到,宗寒星竟以为自己是好心给他提醒,不要心悦有婚约的女子,免得日后难办。 这宗兄......竟然和自己一样执迷不悟了。 如此说来,罗凌云和宗寒星直接从兄弟化身为情敌了。 二人再次对视,眼神中都透露出了无比的认真。 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两人的表情又都变得严肃起来。 罗凌云和宗寒星内心都感到一丝苦涩,因为他们暂时,都无法解决叶婉身上的婚约。 * 这两人的互动,被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罗凌云的朝瑰公主尽收眼底。 她故意找机会与身旁的丫鬟侧脸低声交谈,但实际上目光始终落在那罗凌云身上,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尽管朝瑰公主无法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但从宗寒星和罗凌云脸上的表情变化。 硬生生在心中构想出了一场激烈的求爱争执场面。 她误以为两人是为了争夺凌静雅而发生言语冲突: 譬如宗寒星来质问罗凌云是不是喜欢凌静雅。 而罗凌云自然直接承认,并以家族背景来压制宗寒星,想要令其知难而退。 然而,两人都不愿意妥协,只好等待凌静雅自己确定真实心意。 于是乎,二人才会都露出认真的神色,决定公平追求。 自己想出这番故事后,朝瑰公主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下来。 心中大骂: “这个可恶的凌静雅!” 第77章 太和殿,宴会起 众人陆续进入宴会厅。 虽说刚刚严羽遇袭之事还没有定论,但此刻最重要的还是举办这次室内的宫宴,众人便不再提及刚刚之事。 太和殿——这座巍峨庄严的宫殿,此刻弥漫着一种隆重的氛围。 这次的宴会被安排在了皇家举行重大典礼时才会启用的太和殿,足以显示出皇后娘娘对此次宴请的高度重视。 太和殿的大厅内,无数根蜡烛熊熊燃烧,明亮的烛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尽管此时尚未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但皇后娘娘特意下令点燃这些蜡烛,使得室内的光线比室外更为明亮。 烛光摇曳,映照在墙壁和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闪烁的光影,仿佛置身于幻境中。 此外,大厅四周矗立着外邦上贡的琉璃灯盏,琉璃灯罩在烛光的折射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进一步增添了宫殿内部的梦幻氛围。 在宫殿的正中央,有一把高高在上的金椅,这是供皇帝或皇后落座的位置,此刻皇后娘娘便坐在此处。 而在宫殿的四周,左右两边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精美的茶几和与之配套的软垫,以供参宴的众人落座。 宫女们已经开始引着各位夫人小姐与公子落座。 每张茶几上都已摆满了珍贵的葡萄和诱人的果酒,散发出阵阵清香和甜腻的味道。 这些葡萄色泽鲜艳,可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想吃便能购得的。 宫女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引导各位官眷入座。 这次宴会的座位安排非常有讲究: 首先,要根据各府官员的品级大小来确定座次顺序。 其次,皇后娘娘特别指示,将主母和各府小姐安排在一侧,而将各府的公子们安排在另一侧。 这样一来,更是便于公主选驸马,在高位可以俯瞰着下方的众人的一举一动。 在本朝,以左为尊,因此朝瑰公主坐在皇后娘娘的左侧。 而在女宾这一列,坐在最前面的是超一品的护国公夫人罗夫人。 她身旁坐着叶丞相的继室秦舒以及叶婉和叶砾三人。 尽管叶砾身为男子,但由于他年纪尚小,又十分黏人,所以没有被分到对面的男宾一列中。 紧接着便是严川将军的继室苏氏——同样是苏家出身的女子,与叶婉的生母苏锦有着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 因此,一入座,她便露出盈盈笑脸,亲切地看着叶婉,仿佛对这位尚未过门的准儿媳喜爱有加。 而在苏氏之后,则坐着凌夫人以及凌静雅和宗夫人,这也是互有来往的武将府邸,坐在一起便开始小声闲聊。 当然,李尚书家的李夫人与李柔儿也位列其中,其余众人暂不赘述了。 再看安排公子们落座的那一列,一眼过去,全是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其实说白了,这种座位安排便是专门为了方便公主一次性地欣赏和“挑选”而精心预备的。 坐在最前排的自然是罗凌云了。 他一甩衣摆,便潇洒的坐下,大马金刀中方显武将风采。 罗凌云先向高位的皇后娘娘与公主殿下拱手行礼,然后才看向对面的女宾。 不必提心吊胆的怕人发现,他只需要向右稍稍的侧过脸,便能瞥见婉儿的身影。 从旁人视线中,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家母亲对视。 因此,罗凌云心中对此次赏花宴的座位安排感到十分满意。 紧挨着罗凌云右侧的,便是将军府的严羽公子了。 也许是不久前刚刚经历过罗凌云的踹门而入、毫不客气的威胁和讽刺,严羽仍然觉得心里不适。 于是自己控制视线,尽量不去看自己左侧的罗老三,免得再遭冷脸。 当然,罗凌云是不屑与严羽对话的,此刻看叶婉都看不够,严羽纯属多虑。 严羽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仔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摆,挺直身子端坐起来。 他心里清楚,在这个场合里,外貌已不是他的优势,唯有通过优雅的举止和得体的礼仪才能展现出文人的风采。 他抬起头,目光轻柔地扫过对面的座位,将未婚妻叶婉以及凌静雅、李柔儿等人的身影一一收入眼底。 但让他失望的是,叶婉并未与他对视。 这让严羽心里很是不满,他不能接受叶婉的冷待。 那个往日里满眼都是自己的未婚妻,怎么会变成今日的模样? 还想不想让自己娶回严府了?严羽想不明白。 接下来,宗寒星、凌云峰这两位公子陆续入座。 两人座位相邻,又是好友。 不过刚刚他们在树上一同偷看及参与御花园角落一事后,各自逃遁后便再无交流。 此时两人的座位相邻,无需多言,只是互相给了一个眼神,便形成了一种默契的约定。 宗寒星此刻看起来忧心忡忡,凌云峰见状也没有与他攀谈。 他只是先远远地给了对面席位上的嫡妹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稍后不要在宫宴上惹事生非。 随后,李轩、刘书翰等文官之子也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作为太子的伴读,他们的气质十分相近,都带着儒雅谦逊的气息。 此刻,他们静静地等待着皇后娘娘的开口,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 整个场面慢慢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用敬仰的神色看向宝座上的一国之母。 皇后娘娘面带微笑,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她的动作优雅大方,眼神中透露出威严与慈爱。 “诸位,今日承蒙各位赏光,在宫中共赏奇花异草之美景。 在此,本宫先饮尽美酒一杯,各位请便。 祝愿本朝所有子民,岁岁如今日,美景佳人相伴。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说完,皇后娘娘轻抿杯中酒,佳酿入喉。 众人纷纷响应,一饮而尽。 随着皇后娘娘的话语落下,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姬缓缓步入宴会厅中央。 她们身着华丽的服饰,衣裙竟和那御花园中的菊花瓣似的,丝丝缕缕飞扬,如奇花活了过来一般。 优美的丝乐声响起,配合着舞姬们的精彩表演,使得整个宴会厅一下子就充满了欢快热闹的氛围。 在场的宾客们毫不吝啬的献上掌声和赞叹。 赏花宴的重头戏这才要开场。 第78章 熹和提议的有趣儿玩儿法 一曲舞毕,皇后娘娘满意于下方众人沉醉的表现,嘴角带笑。 而朝瑰公主则是等待着大厅中的众人再次安静下来,这才略带撒娇的开口: “额娘,既然是赏花宴,若是只看着宫中舞姬们的表演,那与往日的宴会又有何区别? 女儿今日有一有趣儿的玩儿法,不知额娘能否应允?” 十五岁的熹和流露出千娇百宠下养出的肆意和明媚,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娇艳欲滴。 她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让人无法抗拒。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黄莺出谷,让人陶醉其中。 下头大殿中的公子们,有的被她所吸引,甚至忘记了皇室里头的忌讳与非礼勿视的君子之礼,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眼中满是倾慕之情。 李轩时刻牢记克己复礼,虽然也被公主所吸引,但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丝毫越矩。 当公主的俏脸一笑时,他立刻低下头来,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然而,公主那软软的声音却不依不饶的钻进他的耳朵,让他的心弦为之颤动。 尽管他努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这句话引起了在场许多公子们的兴趣,他们纷纷开始思考这个有趣的玩法是什么,心中充满了期待。 自然,也有那毫不在意的公子哥。 比如罗凌云,他那双眼睛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去偷偷瞄上叶婉几眼。 至于所谓有趣的玩法,怎么可能比得上多看几眼婉儿来得有趣呢? 宗寒星也在悄悄地望着对面的叶婉,看到她一脸沉静,不为所动。 心中不禁嘀咕起来,若是叶婉没有好奇的神色,那朝瑰公主还没说出口的玩法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对于那些已经有婚约的公子哥们来说,如严羽等人,则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毕竟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来参加这场宴会也只是给公主凑个数而已。 不过,他们还是装作一副惊喜和期待的模样。 再说那当家主母们,听完公主的话后,相熟的两位便纷纷对视一眼。 她们心中都非常明白,待会儿公主说出这个新玩法后,就是宣布要开始选夫婿的信号了。 至于各家的小姐们,大多是充满好奇心的。 她们身为三品以上的官眷,绝不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宴请,但这次的氛围却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往日里,都是听宫廷乐师的丝竹弹唱,或者是看看来自外邦献上的异域舞姬的舞蹈,别的倒也没见过什么新颖的了。 毕竟,皇家宴会,重的是礼仪规矩,为的是不出错,而不是有趣儿。 于是,像是凌静雅、李柔儿这种心思浅的,倒是被朝瑰公主的话给勾起了兴致。 凌静雅那一双眼,都快要放出光来了,小声的嘟囔: “有趣儿的,好呀好呀,就得来点有趣儿的。” 惹得凌夫人偷偷在袖子下拧了女儿一下,凌静雅差点就“哎哟”出声了,也就此止住了嘴巴里还未说完的话。 对面的凌云峰看到母亲和妹妹的互动,无奈的笑着,连连摇头。 女宾这排中的李柔儿也是探着头,被公主的话勾的一脸惊喜,心里想: 公主果然是公主,就连她参加的宴会都有不一样的地方,好想快点知道那有趣儿的玩儿法是什么。 李夫人是被刚刚自家女儿那与严羽默契的“翻译”给吓了又吓,私下里已经多番警告了接下来诸事都不要做的显眼和出头。 见自家女儿此刻还是情绪外露,简直心里苦闷,自家怎么能把儿子养成内有乾坤的样子,女儿却这般让人操心。 ...... 皇后娘娘将底下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其实她更多的是在观察底下公子哥的神色。 比如,她对尚书府的李轩的反应就颇为满意。 她看到这孩子因着自家熹和的言语和神情变得羞赧,若是对公主无意,岂会如此? 皇后娘娘本就有意让李轩尚公主,如今看来,这李轩也对熹和有情。 当然,皇后娘娘还特意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心头大患”——罗凌云。 皇后娘娘注意到罗凌云的眼神,发现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对面的女宾身上,甚至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熹和。 尽管这位十七岁的少年试图掩饰自己的目光,但他那时不时地偷看对面女宾的行为却无法逃过皇后娘娘的眼睛。 若是旁人,可能还无法猜到罗凌云究竟在看谁。 但皇后娘娘之前已经猜到罗凌云对叶婉的感情,这次观察后,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罗凌云确实对丞相府的小姐有情。 不然,这罗凌云对面的除了叶婉,一是他自家母亲,一是这凌家小姐,也没有旁的人选了。 护国公府的男子们是很特别的,他们家在本朝非常罕见。 单反男子,终生便只娶正妻,绝不纳妾,若是正妻年过四十无所出,可从旁支过继。 而这罗家老三已年过十七,此前一直不解风情,没想到一旦动了心,竟然如此深情。 皇后娘娘越想越觉得有趣,于是更加坚定了推动叶婉和严羽退亲之事,好让这罗凌云不要来扰乱熹和的心。 她脑海里的计划已经成型,静待实施。 皇后娘娘微笑着看着自家女儿,眼中满是慈爱,轻声说道: “熹和,这次的赏花宴就是要有趣,你赶快把那些有趣的玩法讲出来吧。” 说完,她还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 朝瑰公主得到母亲的支持,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站起身来,优雅地扫视下方众人一眼。 朝瑰公主的话语虽然是对皇后娘娘回复的,但她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她微笑着对众人开口道: “额娘,往日的宴会中,我们已经看多了丝竹之声和舞姬之姿。 然而今天的赏花宴,到场的都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子才女以及将门虎子。 女儿觉得,不如趁此机会,请您拿出一些珍贵的彩头来,让诸位公子、小姐们能够借此机会相互切磋,博采众长,这样不是更好吗?” 不等下方的公子、小姐反应,皇后娘娘就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同意,她笑着对朝瑰公主说: “好,就依你所言。” 第79章 罗夫人看破公主心思,凌静雅再背锅 皇后娘娘一应允,底下的小姐、公子们才开始骚动起来。 其实私心里,他们也想要在这场赏花宴上面崭露头角,只是不得不先按耐住性子。 毕竟这可是一场难得的盛会,能够在这里展示自己的才华和魅力,说不定还能得到皇室的青睐,从此青云直上。 除了被皇后娘娘挑出来给朝瑰公主做驸马的备选公子外,剩下的各位也都是要商议婚事的年纪的官家子弟了。 而对于这些年轻的公子来说,他们正处于情窦初开之时,心中也对其他府上的小姐们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公主,怎么个比法?” 有那大胆的公子 ,直接在下头大声问了出来。 这说声之人是三品中书令家的公子,詹青。 他看这次赏花宴的调性并不严肃,这才敢直接喊出声来。 这种问法既显得他对朝瑰公主的提议感兴趣,又能借机让公主瞧上自己一眼。 说不准就能得公主的青睐呢? 只可惜,他并不在皇后娘娘的画像人选中,公主对他也没丝毫印象,只能说他勇气可嘉吧。 朝瑰公主听到有人发问,觉得这人挺识趣,但并未多看一眼,只是借机将自己想好的玩儿法说了出来: “因着今日到场的公子、小姐众多,不如我们自行划分为二人一组,两人可以根据各自擅长的技艺结合在一起展示。 如此一来,既能展现个人才华,又能增添互动和乐趣。 比如说,如果本宫演奏一曲慷慨激昂的曲子,再配上罗家公子的精彩舞剑,那必定会别有一番趣味。 诸位意下如何?” 说完这番话,朝瑰公主便故意向罗凌云投去一记充满秋波之意的眼神。 然而,罗凌云却及时低下头,假装抚弄酒杯,巧妙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尽管有些失望,朝瑰公主并没有气馁。 她接着扫视全场,眼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情,颇有一副我看谁敢说此法不好。 就在这时,刘书翰竟然是第一个捧场的人,他大声赞叹道: “妙哉妙哉。” 李轩略一思索自己的特长,也点头表示赞同。 有人第一个回应,自然是给了其他人信号,大家纷纷称赞公主巧思。 高嵩心中暗自思忖,今天虽然自己被皇后娘娘“提审”,但却被皇后宫中的宫女礼貌周全地送回来,也许这是对他的一种暗示呢。 于是他也变得兴奋起来,开始回忆起自己平时所作的诗句,看看哪一首能在今天这个场合大放异彩。 这些有意尚公主的公子们,都没有过多去思考公主刚才话语中的举例。 而是已经开始按照公主所说的玩法来思考自己待会儿要展示些什么。 至于和谁分在一组,自然是希望能与公主搭档。 如果是其他人,那应该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凸显出自己的优势就好。 然而,被当众点名的罗凌云,心中却想得很快。 公主刚刚所说,难道是天家故意给护国公府面子吗? 还是说……这是朝瑰公主对自己的暗示? 罗凌云一时之间无法确定,于是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而同时,罗夫人微微皱起眉头,面容十分严肃,和小儿目光相遇的那一刻,便投去一个警示的眼神。 自打皇后娘娘赶在下面众人附和公主的提议之前,就抢先应允后,罗夫人就开始警惕起来。 今日参宴,作为护国公府主母的罗夫人任务颇多。 既要考量一下小儿心悦多年的叶府嫡女是否为一位良配,又要思索如何促使严、叶两府尽快退亲。 同时,她还要时刻关注皇后娘娘的意思,防着天家对自家小儿有特殊的婚事安排。 所以公主话刚说完的同时,罗夫人就开始思索,这公主所言为何? 她在第一时间就装作不经意实则非常在意的盯住了皇后娘娘。 只见皇后娘娘听公主所言时,眼神未变。 但皇后娘娘的嘴角却微微向下了一瞬! 这细微的表情被罗夫人抓住,并且迅速判断出皇后娘娘其实对朝瑰公主所言有些不喜。 但既然皇后娘娘让公主开口介绍玩法,那就不是对公主所说的玩法不满。 所以,只可能是因为这句话中提及了哪些信息,才让皇后娘娘感到不顺意。 公主刚刚所说的话中,除开玩法,多的就只有自家小儿罗凌云的名字了...... 罗夫人心思转动,一瞬间便已想了颇多。 最终,她推出了一个结论: 朝瑰公主对自家云儿有意,但皇后娘娘却并不希望公主的驸马是自家小儿! 这......好也不好。 于是在罗凌云望过来后,罗夫人立马给了儿子一个警示的眼神。 千言万语,尽在这瞬间的视线相交中了。 罗凌云立马收到母亲的提醒。 他瞬间就懂了。 能把武功练得登峰造极之人,怎会愚笨? 能日复一日吃的酷暑严冬之苦之人,怎会是个纨绔? 因此,看到母亲的眼神暗示后,他右手端起酒杯,缓缓饮尽一杯果酒。 借此蹙眉,好似是被酒水辣了喉咙,又好似在细品果酒滋味。 他心里想:糟了,竟然真是自己所想的第二种情况。 可朝瑰公主,怎么会对我有意? 罗凌云觉得自己这求爱之路漫漫,道阻且艰。 那头婉儿的婚约还没得到解决,这头公主又把自己给盯上了。 若是自己今日被公主强行点为驸马,护国公府一心忠君,君主有令,不得不从。 若是此生没办法娶到叶婉,还要尚公主耽误报国杀敌,活着也无甚趣味了。 想罢,罗凌云微微侧脸,目光幽怨的朝着婉儿看去。 此刻的叶婉正以手遮面,同是品尝果酒的姿态,可是,确实那么美。 罗凌云看着,仿佛吃了可口的下酒菜一样,也趁机再饮一杯。 此时,朝瑰公主的视线,还是盯住了罗凌云。 刚刚自己那般提示,罗凌云竟然还敢躲避和自己的对视,真是不解风情。 此时竟还望向对面的女宾席位的某位,一副苦闷之态饮酒数杯。 他在看谁? 公主扫了一眼女宾席位,罗凌云的视线应该只能看到罗、叶、严府几位夫人,小姐嘛,便只有叶婉与凌静雅了。 公主盯住了正在往嘴里塞葡萄的凌静雅,更是看她不顺眼了些。 心道:果然,又是她! 第80章 抽签落定,三人大惊 这时,宗夫人开口了: “皇后娘娘,此番展示,怕是各家府上都盼着能和公主殿下一组呢。 若不然,用抽签的方式分组,这样一来,会不会更有趣儿些?” 宗夫人原本不打算开这个口的,这话说出来,倒是显得有些指手画脚。 她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刚刚听了公主的话,便猜想到了公主对罗凌云有意。 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儿,罗夫人也迟迟不开口。 难道护国公府竟是想要就此将让自家儿子尚公主吗? 宗夫人略微有些诧异的侧脸观察了一下罗夫人。 只见她正在和对面的罗凌云对视,瞧着也是有些严肃的,她一时拿不准护国公府的意思了。 宗寒星呢,在听完了公主的玩儿法后,心里便活络起来。 他想:各自划分? 这可实在不够巧妙。 自己身为男子,还能主动去开口找个才艺搭子。 但坐在对面的那些世家贵女都是矜贵自持的,从小便习得各种规矩。 是万万做不到像公主这般肆意,想和谁一组便开口求得一组去进行展示的。 再者,叶婉顶着有婚约的名头,若是也要参与展示,便也只能和自己的未婚夫严羽一组。 那么,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这两人凑成的组合。 于是,宗寒星拼了命的冲对面自家母亲使眼色,求母亲快快想个破局的办法。 宗夫人略略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思量。 她先是等待罗夫人开口提议,可并没有如愿。 所以自己便只能笑盈盈的将抽签分组的法子给讲出来,端看皇后娘娘允不允许了。 皇后娘娘看着底下各家的眼神飞来飞去,也不想待会儿熹和出面要求和罗凌云一起真的弹曲舞剑。 所以便拉过了熹和的手,轻拍两下,又看向下头的众人道: “也好,既然求个有趣儿,便再有趣儿些。 我这就命宫人备些纸签来,抽到相同一字的二人便组成展示的同伴吧。” 朝瑰公主眼波流转,心里并没有不悦,反倒是觉得此举甚好。 也不会显得自己咄咄逼人,非要罗凌云出来和自己一同演绎了。 反正是母后宫里的人来安排,自己让人做些手脚,也十分简单。 便乖巧的点头同意了。 宗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赶紧谢过皇后娘娘,谢娘娘没有怪罪自己多嘴。 在她身旁的凌夫人小声打趣: “我说你怎的要强出头,你偷偷说与我听,你家星儿莫不是对天家公主有意,生怕那罗家小子抢了先机?” 宗夫人装作生气的样子瞪了凌夫人一眼,回她: “胡诌,若是公主能看到我儿,也是我宗府的福气。”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倒是惹得凌夫人颇感兴趣。 不过她望向对面自家已过十七的峰儿,也是无奈。 凌云峰正在品尝着绿的发亮的葡萄,一副惬意之色,毫无借机找份姻缘的意思。 凌夫人又侧头看看同样在贪嘴的凌静雅,心里想着: 抽签也好,最好让自家这对儿女抽到个性子好的小姐、公子。 无论是峰儿还是雅儿,早点定下亲事,也不用自己整日操心了。 有了皇后娘娘开口,坤宁宫的嬷嬷、宫女动作很快。 不一会儿,就有一众宫女们端上来了数个托盘。 按皇后娘娘的意思,这每两张纸签上的同一个字,是男宾处抽一张、女宾处抽一张。 这般搭配,方才突出了本次赏花宴的目的来。 宫女率先走到朝瑰公主身边,先请公主抽签。 朝瑰公主先是看了一眼低头躬身的小宫女,又和自己的贴身婢女对视一眼。 见自己的贴身婢女点头,这才用手拿起纸签。 玉手将其展开,见上头写着一字:花。 公主展颜,静待下头拿了同一字的另一人出现。 她想着,这另一字必然是罗凌云拿到,自己已经安排了,那边毫无悬念。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她这时才故意没有往罗凌云的方向看去,不想让旁人看出端倪来。 其余宫女也开始一一将托盘上的纸签送到两列的公子、小姐面前。 当然,本次宴会需要展示的人选均为十五至十七岁的官家公子、小姐,旁的年纪故意被略过了。 下头要参与展示的公子、小姐,也是显得很有兴致,每位贵人迅速的抽取了一张并展开。 又偷偷打量着彼此的神色,不知和自己同组的另一人是谁。 接下来,就只有故作矜持的等待了。 待到众人都已经抽取完,皇后娘娘示意自己宫中的嬷嬷主持接下来的操作。 这位掌事嬷嬷颔首听命,先是一丝不苟的向下头诸位官眷行礼,接着才一板一眼的开口组织: “诸位贵人,今日所抽纸签上的字,选自元稹所写‘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中的十一个字。 ‘花’字只取一处。 接下来,不知同抽到‘不’字的二位贵人何在?” 高嵩看着手里头的“不”字。 “是我!” 他高声回应着嬷嬷的提问,同时也万分好奇的看向对面的女宾,不知和自己为一组的是谁? “另一人是我。” 这声音怯怯的,是三品官员李家的小姐。 高嵩微微撇嘴,点头示意。 嬷嬷继续主持: “诸位,不知同抽到‘是’的二位贵人何在?” ...... 这一字字的揭晓,分组真是出乎人的预料: 刘书翰抽中了凌静雅; 凌云峰抽中了柳小姐; ...... 严羽竟然抽中了李柔儿! 直到这时,叶婉这才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严羽。 有趣,就好像是老天帮她一样。 不,不是老天!叶婉心里头一想,便明了,小心的看了上头端坐着的皇后娘娘一眼。 应该是皇后安排了人,推着这严羽和李柔儿往一块儿去凑。 她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儿,也确实被她猜对了。 皇后娘娘此举,是让叶婉不断的看清严羽,不断的让自己内心更加笃定,放弃继续嫁给这样一个男子。 这纸签,更是给了叶婉信心,让她相信,真的会有解除了自己和严羽婚约的这一天。 另一边,当知道自己和李柔儿组成一组后,严羽略有些吃惊。 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先是有些心虚的偷瞄了叶婉一眼,想看看叶婉的反应。 可叶婉毫无反应,仍是一副不在意的冷淡模样。 纸签另一头的李柔儿,嘴角直接笑出了一个酒窝来,目光柔柔的望向对面的羽儿哥哥。 这便是命运的安排吗? 自己果然和羽儿哥哥才本该是天赐良缘。 那叶婉,真是碍眼! 李柔儿的兄长李轩,还在猜测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小姐中,自己究竟要和谁匹配。 所以他一时没空担心自家嫡妹“被动”的和严兄搅和在了一起。 只有李柔儿她娘——李夫人额头突突直跳,心里直呼:冤孽,冤孽呀! 上头的皇后娘娘,看着这三人的表情,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嬷嬷继续揭晓成为同伴的组合来: “同为‘更’字的二位贵人何在?” “是我!” 罗凌云中气十足的应答。 但心里头却十分忐忑,不知会不会被公主做了手脚,强行匹配到了一起去。 “另一人是我。” 叶婉声音清脆的响起,十分有礼的冲着对面的罗凌云浅浅一笑。 三个人心中大惊! 最不敢相信的是朝瑰公主! 她明明早就让自己的贴身婢女给了自己母后身边的嬷嬷耳语。 那意思便是要将待会儿呈给自己的纸签换成和罗凌云的纸签相同的一份。 她打定主意要和罗凌云一同展示,最后自此传出二人十分般配的流言来,也好为她点罗凌云为驸马造势。 怎么会是叶婉这个有了婚约的和罗凌云拿了相同的字来! 公主忍住了想要变幻的神色,只看了母后一眼。 没错,虽说公主已派人和嬷嬷交代。 可嬷嬷起身往外去安排时,皇后娘娘已经又是一个眼神过来。 坤宁宫的掌事嬷嬷,自然以皇后的意思为尊。 是母后!阻止了自己的安排! 朝瑰公主心中不是滋味,但也明白了这罗凌云,自己绝不会轻易的得到了。 这第二个惊异之人,便是罗凌云了,他喜出望外。 也赶忙对着冲自己展颜的叶婉行礼,甚至都想起身来,幸好,被他娘罗夫人一个眼神制住了。 而第三个诧异之人,是宗寒星。 他明明已经等到了最后三字,三分之一的机会,可自己却与和叶婉没有缘分。 是天意吗? 宗寒星想不明白。 但这确实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是皇后娘娘特意安排了这个“更”字给叶婉和罗凌云,她是想告诉他们: 万物皆可变更。 当然,只要掌权者想。 嬷嬷继续主持: “同为‘无’字的二位贵人何在?” 宗寒星已经全无心思,淡淡道: “‘无’字在此。” 同样拿到“无”字的是一文官家小姐。 至此,最后拿到“花”字的二人,已经全无悬念。 “恭喜同拿到‘花’的二位,分别是朝瑰公主与李公子。” 嬷嬷喜笑颜开,声音里都是喜意。 这当然也是皇后娘娘刻意安排。 各组搭档尽数揭晓。 李轩激动的有些颤抖,抬头望向高位上高贵貌美的公主殿下,又匆匆低下头颅表示臣服与谦卑。 “能与公主殿下同组,是小人的荣幸。” 其实李轩身为太子伴读,是可以自称微臣的,但是他没有。 这番回话,更是让皇后娘娘满意了几分,神色愉悦。 “好了,那便请诸位略作准备,本宫就等着送出彩头了。” 于是,各位参与了抽签的公子、小姐,移步到偏殿去了。 第81章 叶小姐,你不必为我勉强...... 皇后娘娘准备的彩头,那自然是公子、小姐各有一份的。 给公子哥准备的,是一块上好的玉佩,颜色墨绿近黑,深邃神秘。 这往常官家子弟,只要家境殷实的,多是佩戴碧绿或是通透的水色玉佩,已经非常贵重。 皇后娘娘拿出的这墨绿近黑这种色泽的玉石,非常罕见,本朝怕也找不出几块来。 玉佩上还未被雕刻图案,只等待会儿表现最佳的公子将他收入囊中后,请能工巧匠随心而刻了。 皇后娘娘心里头最中意的其实是两位太子伴读,原本是想要选文人所用之物来当做奖赏的。 不过笔墨纸砚之类,太容易被人窥探了心思。 皇后娘娘这才改为了无论从文从武的男子都可以佩戴的装饰品。 皇后娘娘送出的玉佩,那就是天家恩宠的证明。 底下的当家主母们看着这玉佩,也是各自在心里头猜测着皇家的心思,这皇后中意的驸马究竟是谁? 玉佩这物件,因为不是文人专用,也非武将专属之物。 反而将皇后心中看好的驸马出自文官还是武将家搅的似是而非。 给小姐们准备的彩头,是一支孔雀翎形状的步摇。 这步摇由纯金打造而成,工艺精湛,微微弯曲。 也是因着有弧度,反而更像是从孔雀身上取下一般。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舞动。 最令人惊叹的是,上头镶嵌着一颗墨色的东珠,圆润光滑,犹如天然生长在孔雀翎上一样。 那颗东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使得整个步摇更显神秘和华贵。 这女子的彩头便不必多猜了,众人都以为这大抵是要送给朝瑰公主的。 皇后娘娘让人把装着这两件宝物的盒子打开来,供还留在大殿里头的众人依次观赏。 * 偏殿里,各位小姐、公子已在商量待会儿要展示些什么。 每组之间都有宫人用一扇屏风隔开,只能朦朦胧胧望见对面同伴的身影。 且两人身旁各有一位宫人守着,等着去准备各组展示所需要的物品。 罗凌云和叶婉这一组,也被屏风隔开了,但两人各在一边,举止却都十分规矩。 叶婉是因为今日在外,她便是代表着丞相府的脸面了。 心里头绷着一根弦,宫宴上,不可在礼仪上出差错; 而罗凌云平日里从不在意这些的,宫宴上连皇帝也对他不作要求。 今日如此拘谨,是因为面对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婉儿。 他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偷偷爱慕着对方这么多年,现在距离叶婉这么近,近情情怯了。 “婉......咳咳,叶小姐。” 罗凌云差点就把自己心里头对叶婉的称呼给直接喊出来了。 重新组织了语言,才继续开口: “我早就听闻你的琴技高超,你今日若是想要弹奏些柔和的曲子, 我......我也可以配合你打一套以柔克刚的拳法。” 可能是因为罗凌云往日里打听到叶婉若是弹琴,多选抒情的曲调。 又想到叶婉今日的装扮也婉约清新,若是要当众展示,可能也会选择一曲柔和的音律吧。 叶婉听了这话,心里头再一次被罗凌云这铁汉柔情给触动到了。 她怎会听不出对方在包容和迁就她呢? 叶婉本来就是心思细腻的女子,平日里收到的纯粹善意越少,越是对这种情感敏锐。 叶婉也快速的想着她往日里听到的关于罗凌云功夫的话。 人人都说他武艺高超,招式凌厉,切磋讲究个速战速决。 总之,说他罗凌云无论是拳法还是刀枪,都很精通。 但是甚少做些花架子,温吞对战不是他的性格。 而他今日这话,摆明了是为了配合自己弹琴。 这才说他也可以打一套以柔克刚的拳法来匹配她的婉约琴声。 叶婉的嘴角早已经弯了起来,她透着屏风看着对面模糊的人影。 想着罗凌云那张俊美的容颜,每次见到自己,就绽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 她此时的心里头觉得有些愉悦。 皇后娘娘这安排,此刻令她分外感激。 “罗公子,不必。 虽我平日里多是弹奏清雅、柔情的曲子。 但若是和你一同展示,不论是激昂或凌厉的曲子,我亦可为你弹奏。 你只管选了你想要展示的招式来。” 叶婉依旧是那样悦耳的嗓音,说出的话更是好听。 罗凌云简直不敢相信,婉儿这话,是在迁就自己吗? “这......这。” 罗凌云高兴地有点结巴了。 “叶小姐,你不必为我勉强的......” 他再次确认,不舍得婉儿一丝为难。 这回,叶婉直接轻笑出声,声音里头又愉悦又坚定。 “罗公子,小女子并不为难。 你尽管展出你的风采,我必不会让琴声连累了你的武艺。” 虽然叶婉自己没有那颗要拔得头筹的雄心壮志,毕竟这不是她该出风头的场合。 但她因着罗凌云的善意对待,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打算。 不说拿到皇后娘娘准备的彩头,但也要让众人见识到罗凌云的不俗来,不能让他白白顶着纨绔之名这么多年。 他明明就是一个待人真诚、温柔的男子。 叶婉是头一回和罗凌云同台演绎,她现下想着如何把这一曲弹到极致。 第82章 嘴都这样了,还出笛 朝瑰公主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特殊,也在偏殿里和大家一同准备。 不过,她举止优雅地坐在宫人准备好的椅子,眼神却飘向了另外一边的罗凌云身上。 李轩略微颔首,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他心里暗自庆幸,能够和公主一组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 李轩小心翼翼地站在屏风的另一侧,目光甚至都不敢直视屏风上的苍翠竹林,虽然根本无法透过屏幕看清楚公主此时的容颜。 公主原本是想配合着罗凌云的舞剑,来一曲慷慨激昂的曲子的。 为此,她已经练习了好几日琴艺,希望能在宴会上一展风采。 她想象着自己的琴声与罗凌云的剑舞交相辉映,定能成为一段佳话。 她猜想着罗凌云对凌静雅的特别关注,或许正是因为凌静雅的行事风格与众不同,才赢得了罗凌云的青睐。 于是,她今日决定以这种一组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才华,期待能引起罗凌云的注意。 然而,由于皇后娘娘的干预,朝瑰公主的计划无法实现,这让她感到有些遗憾。 朝瑰公主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但是看着李轩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又不好对其出气。 罢了,公主心想。 她率先开口: “李轩,你想展示什么才艺?” 李轩在屏风另一边先是拱手作揖,这才回公主的问话: “回公主,小人不才,字画、吟诗虽都有涉猎,但样样皆不敢说精通。 您若是抚琴,端看您需要小人选择何种衬托您的琴音。” 公主听了这话,心里头稍稍被抚平了一些。 虽说她娇贵,也有些小性子,但朝瑰公主绝对称不上跋扈和不讲道理。 于是就替李轩定下了待会作画,不过要李轩把握时间,最好是自己弹完正好落笔。 李轩颔首回应,谨记在心。 * 另一边,李柔儿和严羽的相处显得非常平和。 严羽是因为有些心不在焉,而李柔儿却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相处时机。 严羽时不时地看一眼不远处的罗凌云和叶婉那一组。 尽管无法看清屏幕对面的叶婉的身影,但他却能清晰地看到和自己同一边的罗凌云。 罗凌云嘴巴里说了些什么,然后身体显得有些僵硬。 他和叶婉起争执了吗? 严羽暗自琢磨着,心中不禁期待着罗凌云能够展现出那天威胁自己时的气势,去对付叶婉这位不听话的未婚妻。 不一会儿,同为男子,他又感觉到那边的罗凌云有些过于兴奋。 这又是为何? 严羽开始思索。 然而,李柔儿的话语已经响起,直接打断了严羽的胡思乱想。 “羽儿哥哥,不知你待会儿打算展示些什么呢?” 严羽回过神。 皇后娘娘的安排,自己是不能够敷衍了事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肿胀的地方还没有恢复如初。 但是嘴巴上火辣辣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于是,严羽回答道: “出笛。” 他此前已经尽量减少开口说话的次数。 现在这种不得不开口的时刻,也尽量用最少的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吹笛?” 李柔儿迅速接收到了严羽模糊不清的话语,并迅速将其准确的翻译了出来。 她微笑着看向严羽的轮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可又皱起了眉头。 “可是羽儿哥哥,你的嘴巴......” 李柔儿想象了一下待会严羽用还有些肿胀的嘴巴去吹笛的模样,心里头生出些不安来。 羽儿哥哥的嘴都这样了,吹笛子还能吹好吗? 吹笛子当然不是严羽的唯一选择。 他完全可以和李轩等人一样,选择字画或者吟诗。 只不过他思考过自己以现在这副破了头、烂了脸、肿了嘴的模样吟诗,恐怕并不显得风雅,倒是有些滑稽可笑。 而书写字画之类的,又难免会与场上的其他公子选择相同。 最重要的是,严羽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的字画并不算一流。 种种考虑之下,他才选了比较保险的吹笛。 吹笛的时候,他还可以用手多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说起吹笛这件事情,是严羽从小开始学起的。 那时候,他见婉儿妹妹经常要留在家中苦练琴技,自己却没有一份擅长的音律乐器,这才选了长笛。 那时的他和叶婉都还很年幼,他明明吹得不算好,可叶婉每次听了都会抚掌连连夸赞,说自己往后定能成为一代大师。 于是,他便常常带着长笛到叶府去找婉儿妹妹玩儿。 也爱在翠竹苑里的锦鲤池旁为叶婉吹笛。 后来...... 十岁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主动去过叶府了。 自然也再也没有在叶婉面前吹奏过。 但想来自小学习的长笛技艺,在这次宫宴上,怎么也能让其他人感到耳目一新吧。 而自己选择了吹笛,却听到屏风那边的李柔儿略带怀疑的反问,严羽顿时有些不高兴。 只好再次言简意赅的让李柔儿放心: “没错,出笛。” 李柔儿听到羽儿哥哥再次重复,想来他对自己的吹笛技艺十分自信吧,便也放下心来。 李柔儿接着说起自己的打算: “羽儿哥哥,既然你待会吹笛,那我便随之起舞。 你知道的,我自幼酷爱起舞。 这会儿,我打算跳支轻灵的舞蹈,正好搭配你空灵的笛音。 你说,这样可好?” 李柔儿已经在脑海里想象着他们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想象着叶婉自惭形秽的模样。 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得意来。 听到李柔儿如此自信的设想,严羽也言简意赅的回复: “好。” 这两人便这样说定了。 其余几组人,因着互不熟识,还是有些客套拘谨的。 无论是凌云峰、宗寒星这种武将,还是刘书翰等才子,都和另一边的小姐快速商议了待会儿要分别展示些什么。 就连那高嵩,心里头因为和自己一组的是位三品官员家的小姐而不太满意,都没有在偏殿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 偏殿里的一切对话,都被每一位公子、小姐身边的宫人认真地记录下来。 这些宫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他们能够准确地记住每个人说的话,甚至包括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 如果皇后娘娘需要了解偏殿里的情况,这些宫人会将所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让皇后娘娘如亲眼所见一般。 见到众人商议、准备的差不多了。 一名主事的女官快步走回太和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偏殿里的情况。 众人见状,也开始收声、调整坐姿。 皇后娘娘听后微微一笑,扫视下方,随即开口对着太和殿内等待的众人说道: “让诸位久等了,咱们待会儿可有眼福了。 接下来让偏殿里的各位公子、小姐们回殿入座。 按照抽到的纸签上的字在诗句里头的顺序,依次为大家展示吧。” 第83章 罗凌云再换白衣,心机呼应 众位去偏殿准备的公子、小姐们陆续回到了大殿上。 坐在席间的众人随着皇后娘娘的话,都把视线锁定在他们身上。 有些公子应当是选择展示书画之类的才艺,所以身后都跟着一名宫人,端着待会儿要用的笔墨纸砚、各色颜料。 有些公子选择展示剑术或者是枪法之类的,他们后头的宫人便替他们拿着趁手的兵器。 当然,不论是宝剑还是长枪等兵器都是未开锋的状态。 其实这种展示,公子们是不需要额外更衣的。 但是罗凌云就显得非常特殊。 他走在一众公子中,竟是唯一换了一身衣袍的。 只见罗凌云身着一袭白色锦衣,布料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银光,仿佛星辰点点。 衣摆自然垂坠,显得有些厚重,却又不失优雅。 他的两侧袖口收紧,上面绣着浅青色的花纹。 这花纹与他腰间那条同样颜色的腰带相得益彰,将他那劲瘦有力的腰部线条完美地勾勒出来。 整体装扮精致细腻,无一不显示出他对此次表演的高度重视。 在罗凌云身后的宫人,略显吃力地扛着一杆长枪,紧紧跟随着。 显然,罗凌云即将展现的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枪法表演。 罗凌云踏入大殿后,径直走向大殿中央,恭敬地向皇后娘娘行礼,并请求她准许他前往大殿外的空地上展示武艺。 他解释说,长枪不同于刀剑,舞动起来覆盖的范围过大,大殿内官眷众多,他担心会不慎误伤他人。 皇后娘娘虽然心中不太相信罗凌云会出现失误,但仍然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再看那进入大殿的小姐们,她们的装扮与刚刚进场的公子们有所不同。 例如那李柔儿等选择展示舞技的官家小姐,都已经拿出了自备的另外一套衣裙了。 毕竟是宫宴,大家都会多准备一套衣物。 而那些能够直接选择跳舞的,都是自带了另外一套衣裙的小姐。 在这其中,抽到的纸签顺序靠前的,都已经提前在偏殿换上了轻纱质地的翩翩舞裙。 甚至,有的官家小姐为了出彩,直接把脸上的妆容都换了一个遍。 叶婉并没有选择跳舞,所以她自然也不用去改换衣衫。 她依然穿着那身浅青色的裙子. 但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服饰竟然和罗凌云的袖口、腰封遥相呼应,看起来是最为般配的一组了。 罗夫人在前头看着,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她暗自庆幸自己花费了那么多心思,给自家儿子加急定制了这么多衣衫,总算是没有白费心思。 再看朝瑰公主,她选择的是抚琴,本来并不需要更换衣物。 但她却坚持换上了一身新衣,因此姗姗来迟。 然而,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新的装扮依然令人眼前一亮。 这一次,她换下了那件如同繁花簇拥般的粉色锦衣,改穿上了一身金色的拖地长裙。 作为天家公主,自然有资格穿着金色的服饰,而臣子和百姓则不可。 这身长裙,无疑彰显了她尊贵无比的身份。 因此,公主一入场,便将场上穿着同种黄色系的其他女子衬托得黯然失色。 尤其是与凌静雅身上那片浅黄色相比,朝瑰公主的金色长裙更显色彩浓烈。 说到朝瑰公主这身打扮,其实她是有意为之。她误将罗凌云对凌静雅有意思,并认为罗凌云在大殿上偷看的对象就是凌静雅。 因此,在接下来展示才艺时,她特意在同种色彩的穿着上与对方一较高下。 凌静雅完全不知公主的心思,她回到座位上后,便食指中指并拢,比比划划的。 她思索着待会儿自己舞剑,怎样才最显风姿,口里也嘀嘀咕咕的。 和她同组的刘书翰选择的是展示画技。 在偏殿的时候,他非常温和有礼的表示愿意将舞剑的凌静雅给画入纸上。 因此,凌静雅要与之相比的是其他武将的剑术,并非和其他娇贵的女子的琴声、舞技一决高下。 与此同时,其他小组的人也在紧张地准备着。 他们或低声讨论,或在脑海中默默练习,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在这次比试中展示出自己的风采来。 眼见着众人都准备就绪。 皇后娘娘便笑着开口: “本宫瞧着,各位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待会儿展示,无论好坏,本宫都会让人送上一份今年的贡茶。 而本宫准备的这玉佩和步摇这两样彩头嘛,自然是才艺最佳者得之。 不过,谁能将彩头拿了去,不由本宫做主。 待会都展示后,你们这些参与了展示的小姐、公子便自行推选出两人,这样方才显得公平。” 皇后娘娘的话音刚落,场上便响起了一阵称赞声。 都说皇后娘娘巧思,此番让参与表演的孩子们自行推选,不因为场上有公主在内而特殊关照,足以显现胸怀。 随着皇后娘娘的话落,便有宫人引着抽到了“不”字的两人——高嵩和李府小姐上了场。 他们一个是翩翩君子,一个是美丽水灵的小姐,第一组上场,自然赚足了期待。 高嵩展示的是书法,这是他从小被父亲盯着练起来的标准书院体。 他想着皇后娘娘怕是喜欢规矩行事的驸马。 所以这才想着展示字迹,虽无大家风范,也无洒脱个性,但字体如从书上原封不动拓下来的一样,倒也赏心悦目。 就在他开始动笔书写的时候,李府小姐走上台去,开始展示她的琴艺。 她弹奏的曲子清丽动人,曲调轻快活泼,就像她本人给人的印象一样,宛如小家碧玉般婉约动人。 随着她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清脆悦耳的音符如珠落玉盘般跳跃而出。 虽然李小姐的脸上一直带着羞怯之色,好像唯恐自己出错一般,但她还是比较圆满地完成了这次表演。 当他们的表演结束后,皇后娘娘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紧接着,各家主母们纷纷出言称赞,认为能够第一个上场并且没有出错已经非常不错了。 高嵩和李小姐听到这些赞扬声,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整个过程中,两人并没有什么眼神交流,真真是被临时组到一起展示罢了。 随后,其他小组也陆续上台展示…… 第84章 凌静雅飒飒英姿,李柔儿暗送秋波 前头好几组已经展示完毕。 才艺平平,也都获得了各位官眷的掌声。 终于轮到了凌静雅和刘书翰这一组上场表演了。 只见凌静雅手持一把月蓝色剑柄的长剑,英姿飒爽地走到场地中央,稳稳地站立着。 她的眼神坚定而自信,这时的她便不再因穿着而像一朵柔嫩的小黄花了。 还有待继续长高的身量中透着股灵气。 与此同时,刘书翰则走向侧边的位置,静静地站立着。 他手中拿着一支毛笔,等待着随着凌静雅的舞剑而动笔。 他的目光专注而沉稳的看着场中的凌静雅,似乎在思考着如何用画笔描绘出凌静雅的舞姿之美。 整个场面充满了紧张而期待的气氛,毕竟这些上台的小姐中,舞剑的可就这独一份儿。 寻常官员,都是安排专人教授自家女儿琴棋书画或是绣艺女红。 只怕也只有凌府特殊,竟让自家嫡女也学了些武艺在身。 这时,凌静雅突然动了起来。 只见她手腕翻飞,持长剑,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剑法凌厉如疾风骤雨。 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剑气,让人不禁为之惊叹。 这一幕让下头那些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弱质女流的人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想到凌静雅竟然有着如此高超的武艺。 与此同时,大殿内响起了阵阵喝彩声,人们纷纷对凌静雅的剑法表示赞赏。 而在另一边,刘书翰也动起笔来。 他下笔流畅,几笔便把凌静雅的轮廓给描绘了出来。 他的笔触细腻而精准,仿佛将凌静雅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纸上。 舞剑止,刘书翰也顺势收笔。 凌静雅的形象在刘书翰的笔下,透出一股勃勃英气与生命力。 画作被宫人举起供众人观赏。 刘书翰又深深看了凌静雅一眼,这才笑着拱手,各自转身。 * 不多时,又到了凌云峰与柳小姐这组了。 凌云峰的家风造就了他对每位女子的尊重。 因此在偏殿的时候,他对柳小姐便礼待有加。 他先是由着对方决定自己想要展示什么才艺,打算自己来做个陪衬。 他又不想当驸马,自然是展示的越稀松平常越好。 可柳小姐也是个有礼的。 若只有她自己展示,那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跳上一曲。 因着她长相寡淡,身材非常纤细,往常打扮后也只有平平之姿。 只有穿上舞袍起舞的时候,有种弱柳扶风的美感。 又因柳小姐曾对水袖舞痴迷过一段时间,所以这水袖舞也是她的压轴才艺了。 可她想着,作为自幼习武的凌云峰,恐怕会选择用剑或者用枪舞上一番,那就和自己的选项相撞了。 于是便称自己善于吹笛,打算给凌云峰的武艺做个衬托。 可能是因为两人皆对彼此宽和,他们这组,演的倒也好看。 柳小姐的笛声悠扬,凌云峰选的太极拳法柔韧。 音律和分掌、击拳相契合,武功也显得美感十足。 这二人演完,众人便真心献上了掌声。 凌云峰冲柳小姐客气拱手,然后利落转身回了座。 叶婉瞧着刚刚凌云峰的一招一式,被他所展示出的以柔克刚的技艺触动着。 从罗凌云的角度去看,那就是叶婉看凌云峰看的不错眼。 他心里头有些吃味,暗暗嘀咕着: 婉儿原来喜欢看这种温吞的打法? 那我日后便给单独打给她看,肯定要比这凌云峰打的好看。 等凌云峰从大殿中央退下,返回原位坐下后,就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凌云峰一头雾水,前面看罗凌云特意换了身白衣,他就觉得这小子今日古怪的很。 现在自己又没惹他,平白瞪他一眼作甚,不知罗凌云这是在发什么疯。 大殿中,才艺的展示还在继续。 终于,到了严羽和李柔儿的这组了。 李柔儿低垂着头,双手交叠,娇嫩的粉色长袖垂顺在脚尖处。 她轻移碎步朝着大殿中央移动着。 瞧着就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众人猜测,待会儿李柔儿要跳的便是含情脉脉的舞蹈。 严羽呢,已经在一侧站立。 不看他的那张脸,仅仅看身姿,还是颇为挺拔的。 确实如那句话所说:君子如竹。 严羽手持长笛,双手按住气口,送到嘴边。 这样,倒真是如他所想,挡住了他肿胀的双唇,远远看去,没有那么狼狈了。 只见严羽轻轻吹动笛子,悦耳的笛音奏起,传遍整个大殿。 李柔儿闻声起舞,她的动作轻柔优美,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 随着音乐节奏的加快,她的舞姿也越发灵动,似一只飞燕在空中翱翔。 叶婉嘴角微微上扬,将这两个人当作陌生人来看待。 这样一来,她就能更好地欣赏这场表演了。 自小精心养大的公子、小姐哪个能真的是绣花枕头一个呢。 叶婉看的津津有味。 然而,这两人在表演过程中,各自心怀鬼胎。 严羽一边吹奏笛子,一边偷偷用余光观察叶婉的反应。 他心中暗自思忖: 叶婉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笛声而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呢? 他的内心,其实还在渴望着能再次获得叶婉对自己的抚掌认可。 可叶婉刻意避开和严羽的对视,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柔儿的神情。 与此同时,李柔儿在舞动时,有意或无意地向严羽抛去妩媚的眼神。 台下的观众并非傻子,看的仔细的,便能看出里头的情愫来。 那些想看热闹的人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目光在场上的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只有李柔儿的母亲——李夫人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仿佛永远无法舒展,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反观严羽的继母苏氏,则一脸云淡风轻。 叶婉对面的三人,也在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反应。 罗凌云见叶婉并没有不开心,便也安心下来,思索着自己待会儿要耍的枪法。 宗寒星则是看着李柔儿对严羽暗送秋波的眼神,直犯恶心。 另外,也真是没想到,严羽嘴巴肿成那样,竟然还能吹出笛声来,真是小瞧了他。 凌云峰呢,则是装作饮酒的样子,瞄几眼罗凌云,再顺着罗凌云的目光看几眼对面的叶府千金。 有趣,有趣。 他很期待待会儿这几人的表演了。 第85章 罗凌云心里爽快极了! 就在这时,李柔儿的双手向上甩起,身子后仰,左腿抬起。 这个高难度的动作,不仅展现出她卓越的舞蹈技艺,更标志着整支舞的完美结束。 与此同时,严羽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李柔儿的每一个动作上,他手中的笛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叶婉从一个纯粹的观赏者的角度出发,不得不承认,这两人之间的配合确实默契十足。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抚掌,表示赞赏。 尽管刚才大殿之上李柔儿对严羽频送秋波,但叶婉已不在意这些了。 甚至她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己的未婚夫与别的女子如此默契的配合,而她的心,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和伤感。 如此也好,叶婉甚至露出了微笑。 在旁人看来,叶婉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这场精彩的表演之中,竟然还为他们鼓起掌来。 真不知叶婉这人,是太过大度还是爱严羽爱到卑微如微尘。 此时,罗夫人和宗夫人的目光纷纷从场上的两人身上转移到了叶婉身上。 因为儿子的特别交代,这两位夫人对叶婉格外关注。 然而,她们俩一左一右在叶婉两侧。 所以当她们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叶婉时,却恰好形成了一种对视的局面。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还真没想过这种情况。 罗夫人微微张大了眼睛,心中暗自琢磨道: “宗夫人怎么也看向叶府小姐? 难道是想看小辈的笑话不成? 她怎么变得如此爱打听了呢?” 一般武将家的主母,可不愿意掺和到别人家的感情纠缠中,懒得看热闹。 而此时,宗夫人同样感到惊讶。 因为,她心里也是这般想着罗夫人。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心里碎碎念着,却做出相视一笑的模样来,随后将视线转移开来。 凌静雅则有些担忧地望着婉儿姐姐,生怕她会因为严羽和李柔儿配合的如此默契而不高兴。 于是,她忍不住探头去看叶婉。 凌夫人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叹息,叶府千金这门亲事,实在是…… 就在这时,主事的宫女提醒,下一组便是罗凌云和叶婉一同登台展示了。 由于罗凌云提出要到大殿外的空地上展示枪法,所以皇后娘娘带头,在宫人的搀扶下,率领太和殿内的众人一同往殿外走去。 只见罗凌云上前一步,直接从宫人手里取过了那杆沉重的长枪。 明明那长枪把宫人累的够呛,可到了罗凌云手里,却似乎变得轻飘飘的。 他看似随意的反手一挥,就轻松地将长枪背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叶婉要用的琴则由两位宫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同往大殿外头走去。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罗凌云落在了公子哥的末尾,却突然站住了身子。 他将身子微微侧过来,站定,他在等待叶婉先行。 这个举动显得非常不寻常,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一来,本朝一直以来都是男尊女卑。 除了皇后和各家主母们因为辈分高,可以走在前面外。 后面紧跟着的应该是公子哥们,最后才是各府的小姐们。 二来,就算不论男女之别,单论两人的身份地位。 一品丞相府地位虽然尊贵,但超一品的护国公府可是能当作半个皇亲国戚看待的存在,地位显然更高一些。 因此,罗凌云主动让叶婉走在自己前面,这样的行为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也许是人群中产生了一些议论声,引得朝瑰公主也回过头来看。 她一回头,便看到白衣少年郎,背持长枪,往常桀骜的面庞此刻一脸温柔。 看样子,竟然是侧身颔首,在等着叶家嫡女先行。 朝瑰公主心里头已经隐隐觉察出有些不对来,但是并未多想。 也许是罗凌云原本就是如此对待女子? 毕竟罗家家规不准纳妾? 他怎会和有婚约之人有什么牵扯呢? 朝瑰公主在心里默默的替罗凌云找着借口。 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心里舒服些。 而叶婉也有些受宠若惊,微微张开了红润的嘴唇,但似乎也想不出要和对方说些什么。 因为,她看到罗凌云的脸上有着非常认真和真诚的神态。 叶婉想着身后还有人在等,也不便在此客套的拉扯。 于是,大方的颔首表示感谢后,便真的先于罗凌云出了大殿。 罗凌云紧紧跟在后头,嘴角上扬。 他心里爽快极了! 叶婉不与自己过多客套,便是两人更加熟悉的证明。 还跟在罗凌云后头的一众小姐们,面面相觑。 这还是她们听说过的纨绔罗凌云吗? 这样好说话,这般以礼相待女子? 众位小姐心里竟然有些羡慕起来。 不过,李柔儿适时的咳了一声。 这不免让众人想到叶婉的未婚夫刚刚还和李柔儿暧昧的吹笛起舞呢。 便也按下了那点子艳羡,只当她叶婉本次宫宴是有失必有得吧。 前头,朝瑰公主已经扭回头去,还是那副尊贵无比的模样。 她随着宫人引着在大殿外的场地上落座后,看着正在调试琴弦的叶府小姐。 此时的叶婉显得很沉静。 朝瑰公主又瞧向罗凌云,他正在低头抚枪,活动手腕。 待会儿罗凌云使起长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很期待。 至于为罗凌云抚琴伴奏的叶婉嘛,自己虽说也听说过她的琴技。 只不过,她的绵软忧愁的琴音相衬罗凌云凌厉的枪法,怕是会有些不伦不类吧。 公主又有些可惜自己没有办法和罗凌云一组了。 此时,等待着的多数人和公主的想法一致。 他们以为叶婉虽然擅长音律,但只会弹奏那哀伤或是忧愁的靡靡之音。 甚至还有那从小被罗凌云揍过的公子,刚刚走在他们前头,并没有看到刚刚罗凌云为叶婉让路。 所以,此刻正在下头等着看他们两人的好戏呢。 甚至还有人恶意揣测: “要我说,这罗老三不会脾气一上来,完全不配合这叶府小姐。 他只顾飒飒一通舞剑,叶府这位凄凄惨惨弹奏一曲。 两个人是各展示各的吧?” “别说,还真有可能......” ...... 很快,叶婉调好了琴音,端坐在琴前。 罗凌云见对方冲自己点头后,这才背着枪朝着正中央的位置走去。 第86章 我知你琴中意,你见我长枪姿 与其他组的表演略有不同。 并非是场上的罗凌云先动,叶婉才配合着弹出琴声。 而是罗凌云先站定,眼神灼灼的望着叶婉,似乎在等对方给自己一个开始的指令。 叶婉与罗凌云对视的那一刻。 笑容瞬间收起,表情变得严肃,指尖用力,迅速拨弄起来琴弦。 “铮!铮铮!” 琴声起。 罗凌云也瞬间变了神色,周身似乎生起了一股肃杀之气。 他的身体好似和琴弦同时反应。 只见长枪从背后一个划空,直接置于身前,被他两只手紧紧抓住。 这琴音! 众人都有些吃惊,叶婉不会擅长弹奏婉约如诉如泣的音律吗? 她弹得怎么和往常这么不同? 凌云峰盯着叶婉严肃的小脸,心里觉得叶婉就该如此。 宗寒星的眼睛仿佛被琴声点亮了,竟然和此刻的凌静雅一样,简直要从眼睛里冒星星出来。 琴弦被有力的拨动着,叶婉周身也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这是怎么回事? 朝瑰公主甚至调整了坐姿,身体有些前倾。 接着,这琴音一变。 开始发出“呜呜”之声,似乎有人开始在大家的耳边深沉的低语。 叶婉正在快速摇指,极其精准的控制着手上的力度。 这种技法并不常见,也少有人用古琴来发出这种声响。 她弹的这琴音,有一股哀愁,更多的是压抑。 像什么? 下头的人觉得,好似有那要上战场的将士们,在临行前和亲人一一嘱托。 罗凌云也在随着音律舞动。 只见他手腕一抖,长枪随之向空中滑动旋转,几个来回,周围的空气都被搅动起来,仿佛形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这舞枪的动作看着并不快,却更显出了长枪的重量,让众人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气势。 紧接着,音律又有了变化,琴弦开始在叶婉的指下快速被拨动着。 扯紧与按压之下,一阵非常有力的音乐开始快速的涌了出来! 抑扬顿挫之间,激情豪放! 好似那战士们在边关处,要与敌国打个不死不归! 罗凌云的长枪也随着这音乐如龙般舞动起来。 枪尖闪烁着寒芒,快速推、刺中,不断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声响。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时而横扫,时而挑起,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节奏感。 罗凌云至此,面部开始有了些许变化。 真的好似那为国赴前线,与敌军厮杀时的酣畅淋漓。 不多时,这琴音再次变换,仍然带着一份雄伟的英雄气概,但又比刚刚多了份细腻柔情。 从“铮铮”到“瑟瑟”,叶婉的手指拨弄出颤音来。 这......又像是看到了并肩作战的伙伴血洒战场,有些哀戚。 可很快,瑟瑟琴音不见,直接改为了更加爆裂的、如骤雨般的尖锐琴声! 罗凌云的长枪朝天抛出,整个人一个凌空翻身。 稳稳的将下落的长枪接住,行云流水般猛地向前刺去。 不得不说,罗凌云这枪法,也有一种美感。 下头观看的众人,纷纷发出了类似于“哇”的赞叹声。 其中,朝瑰公主看的浑身燥热,她就知道! 这罗凌云,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而是有真才实学的武将! 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能在战场上有所作为的。 于是,公主更是对罗凌云满意了许多。 至于叶婉,她的琴技确实不错,公主也大方的承认了。 而宗寒星、凌云峰等众人,看到罗凌云的枪法,也坐直了身体。 虽说这枪法,展示的意思大于实用,但是罗凌云的身法和力度却不是作秀。 于是乎,这些武将家的公子也看的激情澎湃。 渐渐地,琴音缓和了下来,开始如泉水潺潺,又如夜风悠悠...... 好似一场战事拿了胜利,却依然让人怅然若失。 罗凌云的步伐开始从强劲有力变得轻盈,在场上带枪穿梭中,仿佛已与长枪融为一体。 最终,叶婉弹完了最后一个颤音,好似结束了一场诉说。 罗凌云也将长枪收起,恢复了一开始的站位和身姿。 太和殿外,静悄悄的。 直到皇后娘娘带头说了句: “好!” 这才点燃了掌声。 罗凌云一甩额前的发丝,朝着缓缓起身的叶婉走去,面上又是一个骄傲的笑容。 桃花眼一弯,与叶婉对视中,都是快意。 罗凌云只觉得自己这次耍枪,很是畅快。 而这畅快,离不开叶婉的琴声相辅助。 他和叶婉,在这次的表演中,同样的默契十足,甚至是目前为止最“心意相通”的一组。 我知你琴中意,你见我长枪姿。 而最让罗凌云感到庆幸的是,他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一遍叶婉。 在罗凌云心里,叶婉有临危不乱的勇气,有温柔体贴的心意,有一副天底下最柔软的好心肠。 如今,他发现,她也和自己一样,也有勃勃野心,也有为国出力的凌云壮志。 他觉得,一个人的琴声,便是这个人的心声。 就像他们这些练武之人,对战的风格,便是往常行事的风格。 甚至,他觉得自己太有眼光了,怎么心里一装,就直接装了个最好的女子。 罗凌云觉得这首曲子好像太短了,他难得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和婉儿灵魂上契合。 叶婉也朝着他看过来,眼眸里也是笑意。 她从来不觉得罗凌云是个纨绔,如今,便借着这次赏花宴,为他正名吧。 这也是她能为罗凌云做的为数不多的事了。 两人又是对着彼此行了个礼。 然后罗凌云等待叶婉先朝着女宾的一列走去,这才一踢衣袍,潇洒的迈向了自己的位置。 罗夫人这时候,光明正大的看着叶婉缓步走来。 她看叶婉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这位叶府小姐,确实是个好的,不论是自家云儿十岁那年的出手相助,彰显仁善心肠。 还是现下遇到如此婚约困境下的淡然应对,琴声中透出的洒脱与抱负。 宗夫人也是心里十分满意。 她带笑意,主动对着小一辈的叶婉道: “我自来知道你的琴技高超,没想到,竟然如此出众。” 这话说的带着十足的善意。 叶婉谦逊的回道: “小女子不才,略通琴艺罢了。” 甚至,脸上还因羞涩泛起了一片红。 她确实不常听到别家主母说这种赞美之词。 凌静雅得意对着自家母亲炫耀,仿佛刚刚弹琴的是她一般: “母亲,您瞧,我婉儿姐姐是不是最厉害的。” 惹得凌夫人发笑。 但是她想起待会还有公主要弹琴,便轻咳一声,示意众人莫要说过了头。 女宾之列这才慢慢平息。 而叶婉对面,几束目光却不舍得从她身上离开。 分别是来自严羽、罗凌云、宗寒星。 此外,还有凌云峰。 第87章 尽快去叶府提亲! 叶婉的确没有在众人面前弹奏过这种风格的琴音。 以往,她的演奏总是充满了哀伤和缠绵。 那是因为她心中怀揣着对已逝亲人的深深思念与缅怀。 因为琴声,不精不诚不以动人。 生命中的缺憾,反而让她赢得琴技高超的名声。 然而,今日的演奏却大不相同,她将更多的情感倾注于罗凌云身上。 当她轻抚琴弦时,目光不时地飘向场中的罗凌云,眼神慢慢被他点燃了。 只见罗凌云一袭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如松。 他人枪合一,身手矫健如龙,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叶婉的心跳不禁随着他的动作加快,仿佛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激情与豪迈。 她不禁感叹,这样凌厉雄伟的音律,自己和罗凌云,是相辅相成。 罗凌云已经回到了座位上,利落坐下。 此刻,他的心情依然沉浸在喜悦之中,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掩饰。 他显得非常得意,轻轻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 然后亲自倒满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那畅快淋漓的三四杯酒水下肚,让他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朝瑰公主深深的看着罗凌云的脸。 那张俊脸上透着意气风发,越发显得迷人。 白皙的面皮上隐隐透出些红润来,更是有些说不出的诱惑。 皇后娘娘侧过头,看到了公主这般失态。 于是她立刻用手掩嘴,有些不悦的轻咳了一声。 直接打断了公主痴痴的视线。 “熹和,你要知道,额娘更期待着你和李轩待会儿的表演。” “是,额娘。” 公主垂下了眸子,乖巧作答。 男宾席位上。 宗寒星此刻还在盯着对面的女宾席位看,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刚刚叶婉弹奏的琴声,他觉得自己也听懂了。 那激昂的旋律,犹如金戈铁马一般,让他仿佛看到了一幅残酷的战场和众位将士在拼尽全力的杀敌的画面。 而这种景象,居然是由柔弱如娇花的叶婉带来的! 这种反差感,更是让宗寒星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 当他看到自家母亲及时和叶婉搭话时,他更是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只见自家母亲好似说了什么夸奖的话,让叶婉羞红了脸。 宗寒星的心里也觉得欣喜,母亲这是喜欢叶府小姐的表现。 太好了!有了母亲的支持,他就更有信心了。 宗寒星不禁开始幻想起来,如果叶婉和严羽顺利的解除婚约。 而自己能够抱得美人归——与叶婉结亲,那该有多好? 自己一定会捧出一颗真心对待叶婉,他们两人婚后会相敬如宾...... 宗府的氛围也会变得更加和谐,一家人其乐融融…… 宗寒星越想越远,一时有点脸红心跳. 急忙唤来宫人伺候着倒酒,然后一口气连饮了三杯。 再说那凌云峰。 前头让自己的贴身侍卫月影调查叶婉,是为了保证自家嫡妹交友的安全而为。 那时候起,他就觉得叶婉这人有趣儿。 刚刚听了她的弹奏,也是在琴音流淌之间被触动了心弦。 他此刻再看叶婉,美,依旧是那个婉约美人。 但好像,更有韵味了一些。 凌云峰把视线挪到自家小妹身上,看见她那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若说这三人看叶婉,都是带着欣赏。 那严羽此刻看自己的未婚妻,眼神却带着极度的不满。 他嘴巴肿成那样,都能将笛声吹动的不错一音。 自然也能欣赏叶婉的古琴技法带来的内心震撼。 可是,凭什么自己的未婚妻和罗家这个纨绔演绎的如此契合? 严羽心中憋着一股气,虽然知道罗云逸对自己的敌意,而自己又不能奈何罗凌云。 但是他还是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无法克制自己的怒火。 他看着罗云逸和叶婉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起来: “叶婉这个贱人,真是不知廉耻! 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了衬托罗凌云弹奏这样的曲子!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我的人了吗? 她怎么可以如此不守妇道!” 他越想越生气,心中对叶婉的恨意也越来越深。 他一直以为叶婉会乖乖听话,不会做出任何违背他意愿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她变了!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她应该知道这场赏花宴的目的是什么,这可不是她出风头的地方!” 他恶狠狠地想着。 在他眼中,叶婉早已成为他的私有物品,无论他如何对待她都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叶婉却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顺从,反而开始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等来日娶进了门,就直接将她禁足,让她再不能出门去招蜂引蝶,去和别的男人有一丁点儿的牵扯!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丑陋,仿佛是他内心阴暗的写照。 然而,此时的严羽却并未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 他实际上深爱着叶婉,但由于心中的怨恨和痛苦,他无法正视这份爱。 这种爱恨交织的情感让他陷入了困境,难以自拔。 他的心灵仿佛永远停留在那个受伤的十岁男孩身上,被过去的阴影所笼罩,无法真正成长。 相比之下,叶婉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脆弱的小女孩。 她经历了时间的磨砺,逐渐从伤痛中走出来,并勇敢地向前迈进。 六年来,她勤奋不怠的学习琴棋书画,也在私下学习打理着母亲早早划给她的私产。 她的人生中,不是只有严羽,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对于严羽,她曾经对他心怀爱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严羽的感情转变为容忍,再从期望转化为彻底的失望。 她对他的态度已经变得彻底冷淡。 此时,叶婉感受到了严羽的视线,但她回望过去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严羽心里更加不安,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他突然有了办法: 对,对! 这次回去,就找机会和父亲谈谈。 尽快去叶府提亲! 第88章 彩头给谁?本宫让你们自己说 这时候,已经有宫人提醒宗寒星,要准备上场了。 因着宗寒星也是要展示武艺,皇后娘娘便下令先不腾挪地方了。 因此,宗寒星和曹小姐便都在太和殿的外头做准备。 宫人把他要用的宝剑双手奉上。 宗寒星接过来后,随手挽了几个剑花。 试了试剑身重量,也掂量一下皇后宫里准备的这兵器是否趁手。 宗寒星的眼神专注于手中的宝剑,感受着它的轻盈与锋利。 想到马上要开始的展示,他突然有些纠结。 刚刚看叶小姐盯着凌云峰的拳法,看的聚精会神。 她应该也会喜欢看舞刀弄枪的才艺吧? 宗寒星脑海中浮现出叶婉美丽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 他想要展现出自己最出色的一面,引起叶小姐的注意。 那自己待会儿应该使出些真本事来,好让叶小姐对自己也刮目相看。 宗寒星原本刚提起精神,但转瞬间又泄了气。 他担心,如果待会儿舞剑时表现得太过出色,万一被朝瑰公主看中并选为驸马,那就糟糕透顶了。 想到这里,宗寒星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上方的朝瑰公主,却发现她并未看向自己这边。 这位公主究竟想要选谁当驸马呢? 为何迟迟没有决定下来,真是令人烦恼啊! 正当宗寒星胡思乱想之际,与他同组的曹小姐已经调好音律,准备抚琴表演。 曹小姐向他投来一个眼神示意,于是宗寒星便迈步走向殿外空地的中央。 和叶婉先后表演抚琴,曹小姐也是倍感压力。 即便放到往常,同时弹奏抒情的曲谱,自己也是不敌叶婉的。 所以此次,她干脆另辟蹊径。 既然宗寒星要舞剑,自己便弹奏轻快的音律,说不定能显得灵动有趣。 于是,宗寒星抬手出剑之时,曹小姐也开始拨弄琴弦。 轻快的琴音如精灵般在空气中跳跃,宛如山间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而下。 宗寒星手持长剑,浅青色衣衫给他带了股遗世独立的风流气质。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每一次挥剑都带着一股肆意,仿佛轻飘飘,却又带着力度。 随着琴音的节奏,宗寒星的剑在空中变幻的越来越快,剑影闪烁,让人眼花缭乱。 他的身体仿佛与剑融为一体,剑随心走,心随意动。 在这轻快的琴音中,众人仿佛看到了刚刚御花园的花朵在努力绽放,感受勃勃生机。 这灵动的节奏与宗寒星的剑舞相得益彰,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妙。 突然,宗寒星身形一顿,长剑直指天空,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琴音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仿佛要冲破云霄。 片刻之后,宗寒星缓缓放下长剑,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 琴音也收了尾。 他们这组的表演便结束了。 宗寒星第一时间并不是看向为自己抚琴的曹小姐,而是直接用眼神搜索女宾中叶婉的表情。 见到叶婉面带欣赏,双手轻拍。 宗寒星这才放心的笑了。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和曹小姐拱手行礼,回了座位。 宗夫人也偷偷瞄了一眼叶婉的反应,然后冲着自家儿子遥遥点头。 宗寒星的心里更是美滋滋的了。 最后一组的表演便是公主和李轩两人带来的了。 而为了能呈现出最佳效果,皇后娘娘下令,让众人返回太和殿内观赏。 当然,用的理由是为了待会儿评选和赠与彩头方便。 众人无有不应,纷纷起身,再次回殿。 * 李轩心里十分紧张。 待会儿作画,需要他仔细观察朝瑰公主抚琴的模样。 往常自然是不能盯着天家公主看的,这是大不敬的行为。 今日因着才艺展示,他也算能借着这个机会欣赏公主的身姿了。 宫人把作画的桌子备好,放在了大殿中央的侧边位置。 上头放着的是压了碎金的宣纸,昂贵非常。 桌子两侧摆满了各色颜料,笔架上的狼毫也是皇后宫中的珍品。 而公主呢,自然是要坐在大殿的正中央来抚琴的。 那金色的长裙一经公主落座,层层叠叠的绕在她身边。 从两边看,公主便是那最热烈的向阳花,一脸明媚与自信大气。 前头抚琴的几人,几乎把各色曲子都弹了个遍。 公主最后一位来展示抚琴技艺,其实并非最佳顺序。 不过,好在这是一组两人的展示,并不是只看某一个人才艺的好坏。 而同组的李轩,似乎擅长作画。 他的画技被兄长称赞过好几回呢。 因此,公主心里并无多少压力,只要李轩将自己抚琴的风姿完美的拓于纸上,自己这组也依然出彩。 略略思索后,公主便开始指尖发力。 悠扬的琴声响起,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空气中。 皇后娘娘微微点头,欣赏着下头的熹和和李轩默契的配合。 李轩拿起画笔,专注地看着公主抚琴的姿态。 从那明媚的脸庞,到纤纤细指,再到鸦黑的发丝。 等到将公主的全貌引入脑海后,李轩便开始投入到画作之中。 他的笔触流畅自然,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将公主的美丽和才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李轩刚好完成了画作。 他放下画笔,轻轻地吹了口气,将画纸递给了宫人。 公主与李轩对视,略一挑眉,那意思是:你画的如何? 李轩看到便赶忙点头,那是在回复:公主放心。 这两人像是打暗号一样。 皇后娘娘嘴角带笑,谁说这两人不般配,这不是眼神有来有往。 瞧着自家熹和都不用开口,那李轩便懂了。 众人看向宫人展示的画作。 那上面,朝瑰公主优雅地坐在琴前,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她的脸上洋溢着专注和陶醉的神情,优美的琴音仿佛从画中传出。 “好一幅佳作!” 皇后娘娘赞叹道。 “李轩,你的画技果然精湛。” 有了皇后娘娘的称赞,众人便有些懂了。 原来皇后娘娘看到的驸马,是尚书府的李公子呀。 李轩谦虚地笑了笑,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公主之姿态,小人只能画出十之一二。 实在惭愧。” 公主也细细地看了那画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看得出李轩很用心,画作也很有灵气。 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对这幅画作还算满意。 通过这次展示,她看到了李轩的才华和诚意,也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 至此,赏花宴的才艺展示终于落幕。 因着得到了皇后娘娘的亲口称赞,尚书府的李夫人内心实在雀跃,觉得自家儿子成为公主驸马这事儿,已是板上钉钉了。 而接下来,这彩头给谁,又是个难题。 皇后娘娘眼神扫了扫诸位公子、小姐,打算借此机会,让某些个公子自己开口表达心意。 于是,她微笑着说: “既然大家都如此优秀,那本宫便点几位参与其中的公子、小姐,请你们自己说说谁更胜一筹吧。” 众人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 第89章 对墨绿玉佩一见倾心,若不得寝食难安 “罗凌云你来说。” 皇后娘娘还是那张笑脸,却直接点了罗府公子来推选最该拿了彩头的两人。 罗夫人警惕的坐直了身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自家云儿又要怎么答,才能答到皇后的心坎儿上呢? 罗凌云迅速的站起身来,恭敬的行礼。 低头的瞬间,心里面已经在快速的思索了。 “是直抒胸臆的表达自己和婉儿才是全场最佳的演绎,还是讨个皇后开心推选公主殿下呢?” 他想了想那给女子的彩头——孔雀翎形状的步摇。 他不禁想到,若是婉儿莲步轻移之时,能够戴着这支步摇的话,必然会更加光彩照人。 于是,心里便有了答案。 至于那男子的彩头,他倒是并未在意。 当他缓缓站起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沉静而严肃的神情。 他微微低下头,毕恭毕敬地向皇后娘娘回话道: “回皇后娘娘,小人接下来所说的话,希望娘娘您不要怪罪。 娘娘您所拿出的这两样彩头皆非凡品,实在令人心生向往。 小人经过深思熟虑,在刚才的展示中,公主殿下的琴艺可谓出神入化,实应推选他们二人。 然而,小人心中存有一丝私心。 已经对那块墨绿玉佩一见倾心,如果今日不能得到它,恐怕将会寝食难安。 所以,娘娘您问小人哪两位是全场展示了才艺的公子、小姐们中的最佳人选? 那么就请允许小人推选自己和叶小姐吧。” 这话听上去倒是说的诚恳。 可是,罗凌云竟然推选自己这一组? 底下的公子、小姐们有的甚至直接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么推举的? 场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片静谧。 皇后娘娘却是想笑:什么一见倾心,什么得不到就寝食难安。 这罗凌云是在说自己拿出的那块玉佩吗? 怕不是借此在表白对叶婉的心迹吧。 而其余众人还在惊讶罗凌云如此大胆,竟敢在皇后面前直言不讳。 他们不禁暗自感叹: 这罗凌云果真位于纨绔之首,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罗凌云和叶婉确实表现得非常出色,令人印象深刻。 叶婉同样感到错愕不已。 她和罗凌云相处时间不长,但就是有一种很了解对方的感觉。 她认为罗凌云绝对不是那种会对玉佩非常上心的人。 然而此刻,他却如此委婉且坚定地推举她和自己一同获得赏赐,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呢? 叶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虑,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个身着一袭白衣的罗凌云身上。 只见对方也朝着自己看了过来,并朝她微微一笑,同时调皮地眨了几下眼睛。 罗凌云那张脸,俊美非常,这一笑更添颜色。 叶婉吓了一跳,急忙移开视线,脸颊微微泛红。 难道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让我得到那支步摇吗? 叶婉的胸腔中仿佛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心跳愈发急促。 她紧紧抿住嘴唇,生怕那颗躁动的心会从口中跳出。 今天,自从她不再关注自己的未婚夫严羽后,这已是第二次因罗凌云而心怦怦乱跳了。 第一次,便是在抚琴时,望着对方舞枪的身姿时。 而罗夫人则紧张地看着皇后娘娘,双手紧紧攥住手帕,掌心微微出汗,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回应。 只见皇后娘娘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微微颔首道: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竟然毫不避讳,自夸起来。 罢了,你先坐下。” 皇后娘娘并未因罗凌云的回答生气,也没有直接答应将两件彩头赐予他,只是让他先坐下。 公主殿下听了罗凌云的话,心里不禁升起一丝疑虑。 她派人四处打听,也没听说过罗府的公子有喜爱佩戴玉石在身的习惯呀。 不过今日他这样说,怕是真的喜欢吧。 既然如此,朝瑰公主便也没有因为罗凌云没有推选自己而心生不快了。 接着,皇后娘娘又看向下头的公子哥们。 然后盯住刘轩,轻声询问: “李轩,你来说说,本宫准备的彩头,该赐予谁人?” 李轩一惊,没想到第二个是问自己,慌忙站起身来。 他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番模样,着实和他往日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暗自懊恼,自己今日在皇后娘娘与公主殿下面前的举止,为何总是如此紧张。 李轩有点不知怎么回答。 他心中暗自琢磨,如果让他来评价,自然是每组表演都有其独特之处。 若要说他最喜欢的一组,那无疑是叶婉那首铁骨铮铮的音律配上罗凌云翩若游龙般的舞枪技法,简直是天作之合。 然而,若是要问他最喜欢哪一位的表演。 他的脑海里,至今仍清晰地浮现着公主殿下抚琴时的优雅姿态。 “小人......” 李轩面露难色,显得十分为难。 而坐在对面的李夫人则焦急万分,手心紧紧攥着,甚至渗出了汗水。 她心想,这有何难以启齿? 之前罗凌云不就已经做出了表率吗? 你只要推举公主与自己便可。 李夫人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嘴巴借给儿子用一下。 与此同时,李柔儿也直直地盯着兄长,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她多希望兄长此时能够与自己对视一眼。 她心想,如果兄长不愿提及罗凌云和叶婉那组也无妨。 若是不好意思推选公主殿下与自己也无妨。 直接推举羽儿哥哥和自己这组难道不好? 因为李柔儿内心深处,也渴望着能获得那支珍贵华美的步摇。 就这样,众人等待了许久,李轩才缓缓开口道: “小人认为,这支作为彩头的步摇,理应属于公主殿下。 而属于公子的彩头,可由其他公子所得。” 他好不容易才把心里话说完。 话落,人已经是羞的满面通红,头都快要垂到自己胸口里去了。 朝瑰公主听了李轩这话,又看着他那副羞赧的神色,“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李轩这人这么有趣。 不过,公主的心里头,确实是有些喜意的。 还算这李轩有眼光。 皇后娘娘听到身旁的女儿发笑,更是觉得自己看好的驸马和自家熹和有戏。 心里头便更是舒畅了许多。 不过,她还是不打算就此打住。 接着发问: “严羽,你说,这两件彩头该赐给谁?” 第90章 第二份彩头 严羽在罗凌云被叫起来的时候,心中就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猜想皇后娘娘可能会问到自己。 因此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不敢与场上的任何人对视。 然而,皇后娘娘似乎就是要捉弄他,选在他形象不佳的时候让他开口。 尽管他极力躲避,但最终还是无法逃脱皇后娘娘的手掌心。 此刻,他也被单独叫了起来。 面对皇后问出的彩头归属的问题,他该如何回答? 他实在不情愿去赞美自己的未婚妻和那个曾经威胁过自己的罗凌云这一组。 尽管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表演确实不同凡响。 但要让他亲口说出赞美的话语,他却觉得难以启齿。 然而…… 在向皇后娘娘行完礼之后,他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但实际上,他的目光却悄然地投向了叶婉所在的方向。 严羽心里琢磨着: 如果叶婉能向他投来乞求的目光,那么他或许还能大度地推荐她一次。 然而,叶婉似乎只是单纯地好奇他会如何回答,完全没有请求他推举的意思。 她整个人依旧保持着那种淡漠的神情,仿佛对他所说所做都毫不在意。 又是这样! 这种冷漠的态度再次令严羽感到愤怒和不满。 就在这时,他与一束热烈的目光不期而遇——原来是李柔儿正充满期待地注视着他。 她的眼中流露出爱慕之情,充满了期盼和渴望。 这一刻,严羽的虚荣心终于得到了满足。 他暗自庆幸自己的嘴已经逐渐消肿,待会儿说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活动了一下舌头,做好准备,确保能够清晰地表达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然后,他恭敬地向皇后再次行礼,回答道: “回禀皇后娘娘,小人今天有幸观赏到各位才子佳人的精彩表演,真是大开眼界。 不过,小人想推荐李柔儿小姐,她的舞蹈技艺实在是精妙绝伦。” 严羽为了把每个字都说准,所以说的极慢。 也因为说的慢,众人听得更是专注。 刚刚听到他要推举李柔儿的时候,下方的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严羽是不是发疯了? 为何接二连三地在赏花宴这样的场合,当着众多人的面,非要和尚书府的李小姐纠缠不清呢? 先是在宴会开始前搂搂抱抱,然后在宴会期间展示出惊人的默契。 现在,甚至到了表演结束后,他居然还认为应该获得皇后娘娘赏赐的人是李柔儿。 如果是像李轩这种尚未订婚的人,选择抬高同组的小姐,那也算是君子之风。 可是,严羽明明已经有了未婚妻,合该给对方一些面子才对。 更何况,叶婉的琴艺的确非常出色,同组的罗凌云枪法也实在高超。 如果推举叶婉和罗凌云二人,倒也不至于显得刻意。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严羽仍然坚持推举李柔儿为全场最佳。 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那份赏赐吗? 还是说,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羞辱叶府的小姐? 在大家眼中,严府和叶府之间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婚约关系,更像是有着深仇大恨啊! 严羽的继母苏氏,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听完了严羽说的话。 她心里暗自想着,这个严羽真是愚蠢至极。 以后可千万不能把自己的风儿教导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不禁摇了摇头。 然后赶紧看向叶婉,满脸焦急地压低声音说道: “婉儿啊,你可千万别想太多!” 叶婉听到这话后,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位同样出自苏家的严羽继母。 她微微一笑,表示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礼貌而又恭敬地回应道: “谢谢夫人关心,我无事。” 然而,这句看似普通的话语,却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这严府的继室分明是在挑拨离间,暗示着让叶婉去思考一些事情。 所谓的“别多想”,难道不是在提醒她: 自己的未婚夫严羽和尚书府的李柔儿之间亲密、甚至暧昧的关系吗? 她依旧面带微笑,静静地等待着皇后娘娘做出最终的决定。 到这儿,皇后娘娘想问的,便也都问完了。 于是,她也不啰嗦,直接准备宣布最终的结果: 皇后娘娘嘴角含笑,眼神温和地扫视过在场的诸位公子和小姐们: “在本宫看来,诸位公子,都有君子之风。 全都推举自己同组的小姐,着实有礼。” 她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句话既是对诸位公子的赞扬,也是对他们行为的肯定。 接着,皇后娘娘轻轻一笑,声音柔和而坚定: “而本宫观看后,才发觉彩头原是备少了。 来人,先将这墨绿玉佩和这孔雀翎步摇赠与罗公子与叶小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宫女恭敬地上前。 一宫人将精美的墨绿玉佩奉给罗凌云; 一宫人将那华丽的孔雀翎步摇送于叶婉手上。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彩头被这两人接过,眼中闪烁着羡慕和嫉妒的光芒。 然而,他们还在心中暗自揣测着皇后娘娘的另一句话,什么是彩头备少了? 正当大家还在思索时,坤宁宫的掌事嬷嬷又端上来两个锦盒。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好奇心被勾得愈发旺盛起来。 当锦盒缓缓打开,里面的宝物展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场面顿时沸腾起来。 只见第一个锦盒里,摆放着一方极为珍贵的砚台。 那砚台通体乌黑发亮,上面精心雕刻着竹节的图案,给人一种低调内敛的感觉。 第二个锦盒里,则是一顶由纯金打造的凤冠头面,金光璀璨,令人目眩神迷。 凤冠上镶嵌着无数颗金珠,仿佛一颗颗星辰般闪耀夺目。 而那些垂坠的金珠更是灵动非常,轻轻摇晃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指着两件宝物说道: “除了前头两人外,本宫倒是觉得还有一组也该获得奖赏。 这方端砚是本宫请大师雕刻,最适合谦谦君子,今日便赠与李府公子做彩头。 这凤冠嘛,便赐予朝瑰公主做彩头吧。”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宠溺,让人不禁感叹皇后娘娘对朝瑰公主的偏爱。 虽然都是彩头,可这两样可比玉佩、步摇要奢华难得的多。 可见,皇后娘娘心头,还是更中意公主殿下和李轩这一组的。 当然,这砚台一送,尚书府的李夫人便吐出一口气。 心里更安定了些,更是觉得自家儿子尚公主指日可待。 就连李柔儿也仿佛也得到了某种信号。 虽然她和羽儿哥哥没有获得奖赏。 可自家兄长,看起来不日便能成为公主驸马。 那自己的身份,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吗? 她也跟着得意起来。 严羽看着叶婉将步摇收起,也想象着她戴上之后的模样。 竟然一时恍了神。 第91章 你是否有胆量去叶府提亲? 赏花宴的重头戏已落下帷幕。 余下的,便是吃吃喝喝了。 因为了却了皇后娘娘的一桩心事,所以气氛很是松快。 朝瑰公主在这次宴会上几次感受到母亲的有意推动。 就是要把她和李轩往一起凑。 虽然现在看李轩还算顺眼,但是看那俊美不羁的罗凌云更是让她忍不住心动。 所以,品尝珍馐美食的同时,公主殿下依然时不时盯住男宾席位去瞧。 瞧谁? 自然是罗凌云。 皇后娘娘自然也观察到了自家熹和的异动。 心里有些不悦,熹和怎么如此不听劝告。 这罗凌云绝非绝佳的驸马人选。 因此,她心里觉得尽快把罗凌云给推向旁人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以防自家熹和在驸马人选尘埃落定之前还对护国公府的小子心存妄念。 于是,待到宴会将尽,皇后娘娘派人悄悄向罗凌云递话,要他留下片刻,有话交代。 宫宴散,众人归。 各家主母便又领着自家嫡子、嫡女往宫门外走。 虽然每人皆有疲态,但是这是在宫里头,大家还是绷着一根弦,不敢多话。 罗夫人自然也知道了自家儿子被皇后娘娘单独留下了,心中不禁又开始忐忑起来。 她暗自思忖: “不是已经定下尚书府的李公子尚公主了吗? 为何又要留下我儿呢?” 罗夫人尽量放慢脚步,推脱了一众想要一同离开的其他主母们,心情愈发沉重。 坤宁宫内。 皇后娘娘依旧保持着那副端庄大气的模样,端坐在凤椅之上,雍容华贵,气质非凡。 她静静地凝视着下方的罗凌云,缓缓开口道: “你可知,本宫为何要留下你?” 罗凌云微微皱眉,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但也不愿费心去猜测。 毕竟,宫宴散场之时,自家母亲仍在外焦急地等待。 想必自己应该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不至于受到责罚。 于是,他恭敬地回答道: “回娘娘,小人不知。” 皇后娘娘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本宫再问你,你心仪之人可是叶府千金?” 皇后垂眸俯视着罗凌云,语气平淡而从容,似乎只是在询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对于罗凌云来说,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他惊讶地发现,皇后娘娘竟然知道他已经有了心仪的人,甚至还清楚对方是谁! 这让他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难道皇后娘娘想要对婉儿不利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自己呢?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担心皇后娘娘会对婉儿采取不利的行动。 于是,他诚实地回答道: “小人不敢对娘娘有所隐瞒。 小人心仪之人的确是叶府小姐。” 此刻,他明白装糊涂或否认都是不明智的选择。 皇后娘娘则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问道: “哦?那么,本宫想知道,对于叶府小姐身上的婚约,你有什么打算呢?” 罗凌云听到这个问题,心中不由得一紧,喉咙变得干涩。 他无奈地意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 这更显得自己如今对叶婉的痴恋,十分可笑。 皇后娘娘见他迟迟不回话,倒也没有怪罪。 她心里也明白这件事的确棘手。 就算她亲自出马,也要想些办法、使些手段才行。 “本宫今日留下你,只是想问你一事。 若是有一天叶小姐和严公子解除了婚约。 你是否有胆量立刻去叶府提亲,把她娶进护国公府?” 听到这句话,罗凌云猛地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 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慌忙低头,在心中暗自思忖: 难道皇后娘娘打算出手相助?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尽管不清楚皇后娘娘会用什么方法。 “如果叶小姐没有婚约的束缚,小人一定会前去叶家求婚,绝对不会辜负她。” 罗凌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语气坚定无比。 他迅速做出回应,也因为太过心急,竟然向着皇后娘娘许下这郑重的承诺。 这一举动引得皇后娘娘不禁掩嘴轻笑。 因为一旦罗凌云有了正妻,她的担心便彻底不见了。 堂堂一国公主是不会为人妾室的。 而罗凌云的正妻若是出自一品丞相之家,那么就连皇帝也不能轻易使用手段逼人和离。 公主与罗凌云,也就永无可能了。 “好。本宫乏了,你回吧。” 皇后娘娘下了逐客令。 直到走出坤宁宫,罗凌云都觉得恍恍惚惚。 他觉得今日这赏花宴真是梦幻极了。 自己伴着心仪之人弹出的曲子舞枪,已是难得的亲近; 又被皇后娘娘识破自己的心思,有意帮自己解决心头的“大石头”——推动婉儿退亲。 当他和自家母亲碰面之后,便给了母亲一个喜悦的眼神。 罗夫人虽然不解,但暂时按下。 不多时,等到两人上了宫外等待的护国公府的马车后,罗凌云便把皇后娘娘与自己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学给了母亲听。 罗夫人倒是没有罗凌云那般的喜悦,她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些隐情。 皇后娘娘为何关注他家云儿的婚事,又为何要帮着叶婉退亲? 只是这些自己就无从得知了,仅凭直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另一方面,自己见那叶婉确是个好的,云儿爱恋多年。 此刻,她也不愿意让儿子扫兴。 罗夫人便也做出一副喜悦的模样,口中连连说好。 而此时的宫里,原本打算留在母后宫里好好说说话的朝瑰公主,却提前被母后以身体困倦为由提前送回了自己的宫殿。 按照常理来说,十六岁之后的公主应该出宫住进专门为她们修建的公主府。 但由于皇帝和皇后对朝瑰公主的极度宠爱,他们还是决定让她继续留在宫中生活,直到她出嫁为止。 回到寝宫后,公主有些疑惑地询问自己的贴身侍女彩霞: “你觉得,母后是不是因为害怕本宫再次提起罗凌云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匆忙地把我送回宫呢?” 彩霞自幼就被皇后娘娘分配到公主身边侍奉,自然是一心向着皇后娘娘。 她连忙替皇后娘娘解释道: “公主,依奴婢之见,并非如此。 皇后娘娘为了给您挑选合适的驸马,可是煞费苦心,特意举办了这场盛大的赏花宴。 想必今日娘娘确实是疲惫不堪,这才命人先将您护送回宫休息呀!” 朝瑰公主“哼”了一声,随后便任由宫女们伺候她拆卸头饰、沐浴更衣。 沐浴过后,彩霞小心翼翼地替公主殿下擦拭着香露,而肤如凝脂的公主更是美得如同画中人一般。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禀报声,原来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一幅画作。 待熹和看到这幅画时,她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李轩在太和殿上为自己所作的那一幅。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公主殿下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李轩今日略显紧张的举止以及他沉浸在作画中的投入神情。 “小人觉得这支作为彩头的步摇,理应属于公主殿下。” 太和殿上李轩坚定的声音,此时也清晰地回荡在公主耳边。 此刻回想起来,公主不禁觉得,李轩这个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呢。 “去把它装裱起来吧。” 公主的猫眼闪烁着愉悦的笑意,随意地吩咐道。 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特意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就将它挂在本宫这梳妆台后的墙壁上吧。” “是。” 彩霞恭敬地应下,然后小心地拿起画作,转身离开房间。 宫人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画下去了。 第92章 提亲?又自己耽误了 各家官眷陆续回府。 将军府。 严羽还记得自己在宴会上做的那个决定: 他打算和父亲沟通,尽快到叶府去提亲了。 不过看着天色已晚,便又将此事暂且放下。 先让自己的小厮长顺去请了府医来,自己这张脸还是要尽快恢复才好。 毕竟若是真的前去叶府提亲,男子都需要骑马前往。 要是顶着这幅还有伤痕的面孔从街上走过,确实会有辱斯文。 府医很快便赶到了严羽的院子里,仔细的替他检查着伤口。 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可查的,毕竟宫里的太医院首技艺高超,早已经处理的妥帖了。 于是,府医只是从长顺手里接过了皇后娘娘赏赐的上好药膏,为严羽被划破的脸部、头部、唇部上了药。 又推测着伤口大约还要十日才能恢复如初,这才告退。 严羽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脸上的伤痕,心中不禁有些气闷: 究竟是谁,竟然伤了自己。 而这事,看样子,皇后娘娘也不会再提,自己只能自认倒霉。 原本英俊潇洒的面容如今变得有些狰狞,让人看了心生畏惧。 他轻轻抚摸着脸颊,感受着药膏带来的清凉触感,心中默默祈祷着伤口能够早日愈合。 “公子,您别担心,府医说了,伤口大约十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长顺站在一旁安慰道。 “我知道,可是这十日该如何度过? 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吧。” 严羽皱起眉头说道。 “少爷,不如我们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一下提亲的事宜。” 长顺提议道。 “也好,你先去打听打听提亲需要些什么。” 严羽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想着自家父亲往常那迫不及待让自己去叶府定下娶亲的日子的行为,严羽嘴角含笑。 自己此番,父亲应该也会觉得宽慰吧。 叶婉,等你成了我的夫人,我便再也不会让你随意抛头露面。 这辈子,便在严府恭顺的为我一人而活吧。 此刻的严羽还不知,这世间之事,一日就能有千变万化。 没有什么事情是永久不变的。 夜色渐深,严府的主母院子中却灯火通明。 严川念着幼子严沐风,赶来苏氏院中探望。 风哥儿大半天都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此刻正依偎在苏氏怀中撒娇。 严川静静地站在门口,注视着烛光映照下的继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苏晓云的面容,那个曾经深爱过的女子。 严川的目光渐渐转移到苏氏怀中的小儿身上,他想起了严羽幼年时的模样,心中不禁感叹时光荏苒。 此刻,他们一家三口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享受着浓浓的亲情氛围。 严川一时之间感慨万千,缓缓地走过去,轻轻地将继室和小儿搂进怀中。 * 再说那李尚书府,正是一片喜气洋洋。 虽在宫里用了晚膳。 但是毕竟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谁人能够真的放松心神,大快朵颐呢。 所以回了府,李夫人便让人重新备了点餐食。 先亲自去将自家夫君请来,又派人将一双儿女唤到身边。 “夫君,今日轩儿得了皇后娘娘的夸奖,那彩头也是与公主殿下一同获得。” 李夫人语调都透着畅快,先将今日赏花宴的结果讲出来。 李尚书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眼睛也快活的眯了起来。 “轩儿今日做的不错,看来我尚书府更进一步指日可待。” 李柔儿也喜笑颜开,先去恭喜自家兄长。 “我便说兄长谦谦君子,公主殿下必定青眼有加。 小妹先恭喜兄长了。” 只有李轩,还在羞赧。 可一听妹妹的话,便严肃起来,忙打断李柔儿的胡言乱语。 “柔儿,莫要胡说。 还未有定论之事,不可多言。” 李柔儿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故作惊讶的双手捂住嘴巴。 但眼眸中还带着得意的笑。 * 宗府。 宗夫人带着宗凌云进了府,两人就各自回了院子。 宗正呢,自下职以后,便歇在夫人的院子里,苦苦等着人回来。 此刻正坐在主位上品茗,其实已经喝了一壶又一壶茶水了。 终于,下人来报,夫人和公子回府了。 待到宗夫人跨过门槛,宗正就已经过来迎接。 两人坐下后,宗正又巴巴的等着夫人喝了茶水,缓了口气,这才开口问: “夫人,今日赏花宴上,星儿表现如何?” 他还在做着自家儿子能被公主看上的美梦,于是这般问道。 宗夫人放下茶盏,嗔了自家夫君一眼。 刚刚在进门前,自家儿子心神不宁的嘱托: “娘,您万万不可在叶小姐退婚之前让父亲知道了我的心思。” 宗夫人应了。 所以此时并不打算多说星儿的表现。 只打岔道: “星儿表现如何又有甚关系。 你不必再过多期待,皇后娘娘今日在赏花宴上,已经明着放出了信号: 她有意让尚书府的李公子做公主驸马。” 宗正不愿相信,又忙追问细节。 宗夫人接着讲: “今日,公主殿下提议让诸位参宴的公子、小姐二人结为一组,在太和殿上表演才艺。 皇后娘娘负责准备彩头。 虽是抽纸签,可哪有那么凑巧。 就让李轩和公主抽到一组去。 且到了最后,那彩头中上好的端砚,被皇后娘娘赐予了李轩。 而公主殿下,则得了一顶极其华贵的凤冠作为彩头。 夫君,你可知,这凤冠是何时可用之物?” 宗正愣了愣,但已经听明白了,叹了口气。 这才喃喃出口: “凤冠霞帔,都是大婚所用之物。 看来你所说是真,皇后娘娘真的有意让尚书府的小子尚公主了。” “是呀。” 宗夫人见夫君已经接受了现实,轻轻点头。 宗正于是作罢,抛开了让自家儿子成为驸马的念头。 可又做沉思状,迟迟才开口道: “夫人,我们星儿已过十七。 虽他不懂情爱,可也到了年纪。 我想着,也莫要再耽误下去了。 你尽快给他安排,相看相看别府小姐,也该尽快成亲了。” 宗夫人听了,又是点头。 不过却在心里叹气,难道我不想吗? 也是星儿难得开口相求,却是求那身负婚约之人,这让她这个当娘的真是为难。 第93章 叶父的愁,叶婉的羞 夜色近墨,明月高悬于天空之中,洒下淡淡的银辉。 叶府,叶清风今夜宿在了秦舒房里。 秦舒轻轻地吹灭了烛火,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榻,躺在叶清风身旁,两人共同感受着夜晚的安宁。 两人皆无睡意,秦舒主动开口,与夫君聊起了赏花宴的影响: “夫君,依妾身来看,这严羽似乎对尚书府的李小姐有意。 若是再耽误下来,恐怕婉儿的婚事会生波折。” 月色朦胧,叶清风看到身旁侧身躺下的秦舒眉头紧紧皱起。 看上去,她很为叶婉的婚事担心。 叶清风一听,也是一肚子愁绪。 自从得知今日在赏花宴上,皇后娘娘把那难得的端砚赏赐给了李尚书的儿子。 他便预感尚书府恐怕不用多时便会荣耀加身。 若真让李轩当上了当今皇上和皇后的心头肉——朝瑰公主的驸马。 那李柔儿作为尚书府唯一的嫡女,身份自然也不能同日而语。 若是李柔儿继续和严羽纠缠不清,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他的先夫人苏锦与严川的先夫人苏晓云曾立下婚约,将他们的子女定亲。 如今,严府迟迟不来提亲,难不成还想和尚书府攀上关系,两手准备吗? 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这门亲事必然会生出诸多变故。 即便没有闹到退婚的地步,但也难免会引起他人的非议。 届时,他们叶府、严府、李府,都会颜面扫地。 想到这里,叶清风不禁长叹一声,心中愈发焦虑不安。 他长叹后,便催促秦舒快快入睡,莫要多想,自己也不再开口。 可是他自己的脑海里面,却不断回想着往日里打听来的消息: 今日是那严羽携李家小姐去游船、明日是那严羽陪那李家小姐买笔墨纸砚...... 还总是能和自家婉儿碰到一处,闹得不尴不尬。 平日里他总是想着,这都是小一辈的感情纠葛,哪有做父亲的出面处理的。 若是婉儿真真受了委屈想找人要个说法,也可以来寻她的继母秦氏。 自己娶的这个继室也是个好的,作为叶府主母,也可以名正言顺的为府上的嫡女去严府走一趟。 可偏偏,叶婉的脾气在外太过软和,任凭那严羽怎么冷脸子,耍脾气,都能忍下来; 在府中又显得太过倔强,什么时候问她,都说无事、无妨。 所以,他这个做父亲的便只能冷眼旁观。 最近几次,他想要推着严家上门提亲,所以朝堂之上,几次对严川冷脸。 严川下朝后,便做出信誓旦旦的模样,多次保证: 他们严府的儿媳妇只会是自家婉儿,只怪他家羽儿太过敬重母亲,一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要再等些日子。 可严羽都十六了,他母亲遇害又不是自家婉儿谋划,简直不可理喻。 严川在战场上可以杀伐果断,对待自家儿子如此纵容。 竟真让严羽凭着一人之力将这婚事一拖再拖。 所以,他前面才想到自家婉儿和严羽也算是青梅竹马。 若是让婉儿自己去使力,说不定就能让严家小子早日上门提亲了。 前不久,继室秦舒主动领命,言语上去推了婉儿一把。 可谁知,自家女儿这听了也和没听一样,丝毫不见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心。 后头,还惹出琳琅阁中对未婚夫视而不见之事,把自己闹得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 说来说去,甚是烦忧。 * 叶婉与旁人不同,晚上从宫宴回来后,只觉得心情松快。 她让顺子将白日里准备好的鲜活鱼虾拿来。 准备等到月上枝头,府里众人都睡下后,自己提着小篮子去喂锦鲤。 叶婉回了翠竹苑,只用面对自己的贴身婢女明月和珠玉时,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卸了脸上的妆容,拆了头上的钗环,褪去了一身华美衣裙。 待到梳洗一番后,叶婉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小姐,您今晚在宫中,定然没吃饱吧? 小厨房还给您热着饭菜,是否需要用一些再休息?” 明月体贴的问道。 她自然是跟着小姐去过宫宴的。 虽说能参加宫宴是无上荣耀。 而宫宴上的珍馐美食又皆是出自御厨之手,传说美味非常。 可是等到饭菜端到大殿之上后,官员及家眷又不能趁热进食。 行礼、听训便要很长时间。 特别是今日赏花宴,为了给公主相看驸马,还特别设置了逐个展示才艺的环节。 这一位一位的演完,又要等皇后娘娘赏赐彩头...... 等到终于可以随意些,动筷品尝餐食了。 桌上放着的菜品呢,也都冷了下来。 坐在上头的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自然不必担心,有宫人看顾着温着菜肴。 但下头的官眷,谁都没有这种待遇。 所以明天这会儿,才有此一问。 若是往日,叶婉是不会在天黑后进食的。 她并不是刻意维持纤细的身姿,只是对吃没什么欲望。 而今天不同,心情因着皇后娘娘的“承诺”和罗凌云的风姿而喜悦。 所以,竟破天荒的对明月吩咐: “好,你去让人给我上些小馄饨来,不必多,我略吃一些。” “哎,哎......是!” 明月一听就高兴起来,小姐多吃点才好,这样身体才会更康健。 她欢天喜地的领命出去了。 珠玉继续伺候着叶婉,她捧着一件薄披风给小姐系上。 因着这会儿叶婉已脱了外袍,只穿了单衣,珠玉担心小姐吹了夜风会着凉。 等待小馄饨被端上来之前,叶婉就坐在窗前安静的托腮赏月。 今日观月,月光也好似更柔和,月牙也瞧着更皎洁。 “珠玉,你去把皇后娘娘今日赏赐的步摇拿来。” “是,小姐。” 珠玉小心地将盒子端来,轻轻地放在窗边的小几上。 她只将盒子打开,并没有动手去拿里头那泛着幽幽光彩的“孔雀翎”。 叶婉直接用素手拿起这支活灵活现的步摇,另一只手抚摸着上头深邃的东珠。 脑海里,想到了那块同样作为彩头的墨绿玉佩。 那玉佩也是块上好的珍品。 既然想到了玉佩,便又顺着想到了玉佩如今的主人——罗凌云。 在叶婉的脑海中,罗凌云那艳丽风流的脸庞对旁人时的冷酷,对自己便会展开笑颜。 她又想起了罗凌云今日在大殿之上,偷偷对自己挤眼睛。 一时之间,叶婉突然开口: “珠玉,快把这披风给解下来。 怎么这会儿,外头竟开始燥热起来。” 珠玉有些诧异,她倒是没有感到突然的燥热。 两人皆不知,叶婉那是因为羞出的热气。 她此时脸颊泛着绯色,心里的小兔儿又探头探脑起来。 第94章 甚是思念,罗凌云的奔赴 披风被缓缓地解开,珠玉轻轻地把它放置到了一边。 然后,叶婉吩咐珠玉去门口候着便可。 她沐浴在窗边透进来的月光下,开始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方才观珠玉似乎是没有燥热的感受的,怎么自己如此奇怪? 叶婉先伸出一只手,轻轻触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然而,并没有发现发热的迹象。 接着,她又用双手捧住自己的小脸儿,惊讶地发现它们异常温热。 这种感觉与平时冰冷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令她不禁轻声叹息道: “我这是……”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又开始浮现出罗凌云那灵动的舞枪身姿。 这些画面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动得越来越快。 直到心儿跳的太厉害,她终于明白,或是说她终于承认: 她突然感受到的燥热,和罗凌云有关。 说的直白些,她好像对罗凌云这个人产生了某种特殊的情感。 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此时明月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里面装着刚做好的小馄饨。 她轻轻地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打开盖子,向叶婉介绍道: “小姐,今天的小馄饨有些特别哦! 用的事新鲜的鱼肉剁成的馅料呢。 还有这汤,可是顺子一大早去市集上精心挑选的老母鸡,经过长时间在小炉子上煨制成的,味道肯定鲜美。” 听到明月兴奋的介绍,叶婉嘴角带着笑意。 她从窗边缓缓走到房间内的桌子旁,低头仔细观察起来。 只见那碗中的汤清澈透明,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油花之上,飘浮着一些绿色的小葱碎末,增添了几分清新的香气。 碗底静静躺着几只白胖可爱的馄饨,形状宛如小鱼儿一般,圆润饱满。 它们数量并不多,仅有六只,且每只都是一口可吞掉的大小。 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小姐,您快尝尝。” 明月适时地奉上汤匙,叶婉便坐下身。 她先是轻轻舀起一勺清汤,送入口中。 顿时,一股浓郁的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温暖的感觉顺着喉咙流淌而下,令人陶醉其中。 接着,她舀起一只馄饨,小口的咬下去,浓郁的肉香和鲜美的汤汁在口中散开。 每吃掉一只,便用帕子擦擦嘴角的余油,姿态也很是优雅。 待到将六只馄饨入肚,叶婉觉得今晚这顿,属实吃的圆满。 她的身体开始发热,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温暖和舒适感,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愉悦和满足。 “好了,将小鱼小虾的篮子留下。 你们俩莫要跟着我,快回去休息吧。” 叶婉像往常一样下令,直接遣散了眼前的丫鬟。 待翠竹苑里再次恢复宁静,叶婉倾听着外面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然后,她站起身来,一手提着一盏灯笼,另一只手则拎着装满小鱼小虾的小篮子。 她熟练地走出房间,穿过院子,朝着锦鲤池走去。 一路上,她轻盈的步伐伴随着微弱的灯光,仿佛在黑暗中舞动的精灵。 * 罗凌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墨三!” 他对着窗户大喊一声,墨三立刻推开窗子,一个翻身进入了卧房。 “公子,有何吩咐?” 墨三毕恭毕敬地问道。 “你去点燃屋中烛火,然后把我今天得到的玉佩拿过来。” “遵命,公子。” 那块玉佩很快就送到了罗凌云手中。 尽管房间里已经点亮了烛火,但用肉眼观察那块墨绿色的玉石时,仍然感觉它幽暗深邃,几乎接近黑色。 他又想起了今日皇后娘娘留下他,单独问他的那个问题: “若是有一天叶小姐和严公子解除了婚约。 你是否有胆量立刻去叶府提亲,把她娶进护国公府?” 他那般斩钉截铁、不假思索的回道他敢。 回忆到这儿,罗凌云的脸上带着笑意。 这就是皇后娘娘和他说的“准话”了。 皇后娘娘也看出他和叶婉才是最为般配的一对儿,那严羽算个什么。 对了,是不是要让母亲提前去准备上门求娶婉儿的聘礼了? 还有,自己这院子是不是终于可以从“万云院”改为“婉云院”了? ...... 他脑海关于自己和婉儿之后的发展,简直是想也想不完。 甚至,罗凌云还幻想了叶婉穿上红艳艳的婚服和自己拜堂的画面,整个人也羞得快冒烟了。 终于,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手中这块玉佩上来。 罗凌云抚摸着光滑无痕、无字无画的玉佩,陷入沉思: 应该在这块玉上面雕刻些什么呢? 最好能够与婉儿有所关联。 不过,又不能过于直白,以免损害婉儿的名誉。 唉...... 罗凌云心里想着,如果能早日与婉儿公开来往,就可以在一面刻上\"云\"字,另一面刻上\"婉\"字。 随后,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现在还不能这么直接地表达心意,不如在这块玉上雕刻一些婉儿喜欢的东西呢? 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堂堂正正地把它戴在身上,即使只是看着上面的字或画,也能让他想起婉儿,睹物思人。 这般想着,他越来越激动,完全没有了睡意。 他从一开始躺着思索,到在床上翻。 再到坐起来紧紧握着玉佩思考着无边无际的美梦,最后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了。 只见罗凌云迅速披上一件利落的玄色衣袍,竟然准备此刻出门! 这么晚,所为何事? 无事,只是他突然觉得对叶婉甚是思念。 罗凌云想要再次前往叶府,去他小时候掉进叶府的那个墙边——那里是离婉儿的翠竹苑最近的外墙。 也是往常他能够隔墙听到叶婉对月倾诉的地方。 他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婉儿今天还会去月下喂鱼呢! 他想到便去做了,迅速推开房门,冲向“万云院”外墙。 玄色的衣袍迅速融入黑夜。 罗凌云头也没回,仅仅耳朵一动,便知身后有人跟着。 他仿佛是对着眼前的空气下令: “不准跟着。” 他身后同样隐入夜色的墨三便停下了脚步。 罗凌云几个脚尖轻点,就到达墙边,借力踏了一脚前面,身子一翻,就跃出了护国公府高高的外墙。 第95章 都怪我这张该死的嘴啊! 叶婉已经穿过了那片“沙沙”作响的翠竹林。 今日听来,那声音仿佛是竹叶在喜悦地抚掌,似乎在为她祝福。 她心中默默回想着皇后娘娘的问话,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此前一直认为自己将会被婚约束缚,只能嫁给严羽,然后在他的掌控下度过一生。 然而,如今看来,命运或许还有转机。 过去,她总是觉得这片竹林中的声响是竹叶在私语或是哭泣。 但今天,因为心境的转变,豁然开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当她来到锦鲤池边时,她熟练地将手中的小篮子放在脚边,然后小心地把另一只手提着的灯笼挂在池塘上方的假山空隙中。 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过无数次,即使在漆黑的夜晚,她也能准确无误地完成。 叶婉在锦鲤池边坐下,借着暖暖柔光看那水中鱼儿。 水面有碎光,但水下还是黑。 锦鲤们倒像是有了灵智,听到了叶婉的脚步声,纷纷从池塘底下往水面上游来。 一只只的,都探着脑袋给叶婉看。 叶婉轻笑出声,伸出手,点了点那只迫不及待就张嘴的黄色锦鲤。 “你怕不是认得我,只是闻到了鱼虾的味儿了吧?” 说完,叶婉便把脚边放着的篮子拿了上来,大大方方的往池塘里倾倒。 也不是一股脑儿的全都散下去。 是倒一下,收一下篮子倾斜的角度。 等那些鱼儿嘴巴一张一合,将倒进去的小鱼小虾吞得差不多了,再倒一回。 如此反复,也消磨了不少时间。 等到锦鲤们将篮子里头的小鱼小虾都吃尽,又纷纷潜入水底去了。 叶婉却不急着走,她还在透着幽幽水波安静的看着。 月光洒在锦鲤池上,倒映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景象。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整个夜晚融为一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婉的呼吸非常轻,周围便显得更加宁静和神秘。 感受着微风拂面,心中充满了平静和喜悦。 * 此时,罗凌云也已经到了这面墙外。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贴近墙面,将耳朵贴上去,想要听听墙内是否有什么动静。 然而,里头却异常安静,没有婉儿的倾诉声。 微风吹过竹叶发出的“哗哗”声灌进他的耳朵。 罗凌云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嘀咕道: “也是啊,哪怕是那锦鲤,这个时候恐怕也已经入睡了。 更何况,婉儿今天入宫,肯定累坏了。”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心里想着: “可是我都来到这里了……难道就这样回去吗?” 也许是因为皇后娘娘之前对他说的话给了他勇气,让他不愿意轻易放弃。 于是,他没有选择立即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叶府的墙外,脚步不自觉地开始来回踱步。 他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因为在这一刻,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 “要不然,今晚我用轻功跃上这叶府的墙头。 然后再往里探头瞧一瞧,若是池塘边和竹林里确实找不到婉儿的身影。 那么,我就马上跳出来,老老实实地回到府上的万云院休息。” 不过,他还是知道此举不妥的。 若是被叶府的护院发现,那这事儿真是说不清了。 若是没有被叶府的护院发现,又没有得见佳人,也是同样的遗憾。 罗凌云心中天人交战。 他抬头望月,心里想: 月亮呀月亮,你说,我该不该去这一遭? 月亮自然不语,而一阵清风吹来,竟将一片竹叶卷到了罗凌云眼前。 罗凌云伸手接住,竹叶? 他记得从池塘到婉儿的闺房,就要经过一大片竹林的。 这让他兴奋起来。 好好好! 这是叶府的竹子在邀请我呢! 等会儿可非我强行要去叶府里头转上一转。 罗凌云自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他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纾解自己紧张的心情。 然后提起气息,脚尖轻轻一点地面,瞬间如同飞鸟一般轻盈地跃上了叶府的墙头。 他静静地落在墙头上,往下头望去。 说来也巧,叶婉恰好在此时决定取下假山上头的灯笼后返回屋内,于是她抬起了头。 就在这一刻,罗凌云和叶婉的视线意外地交汇在一起…… 可两人对此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叶婉所处的位置使得她无法看清墙头上那个身影的全貌,但是她知道那可不是野猫、野狗。 看身形,分明是个人! 所以仅仅一眼,她觉得自己今日怕是要出事。 叶婉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冷流贯穿,血液逆流而上。 她的手脚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完全不知道上头这个人究竟注视了自己多久! “谁!” 出于本能,叶婉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 然而,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中懊悔不已。 她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试图与墙头蹲着的那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而罗凌云呢,被婉儿这么一喝,也是吓了一跳。 因为他压根没有想到婉儿就在这面墙的对面。 甚至他还觉得非常纳闷: 难道自己的武艺退步了? 还是叶府的外墙太厚了? 要不然自己刚才怎么会一点都没听出里面有人的气息呢? 这会儿,他好不容易见到了心仪已久的人,正是满心欢喜。 但看到叶婉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得不轻的样子,顿时慌乱起来。 他也顾不得举止是否妥帖了,连忙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还主动摘下了那挂在假山处的灯笼,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试图让婉儿看出来自己是谁。 而且,又怕引来叶府护院小厮,忙压低声音温柔地哄道: “婉儿,你别怕,是我,罗凌云。” 这一着急,他连称呼都忘了,也不叫叶小姐,也不叫叶姑娘,竟然脱口而出,叫起了“婉儿”。 这这这...... 于是,他说完后,又是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哎呀呀,这下可好,婉儿肯定要把我当成登徒子了。 都怪我这张该死的嘴啊! 第96章 搂了腰,然后溜了 叶婉还惊魂未定。 这下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又借着灯笼的烛光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 罗凌云! 竟然是他! 她仿佛被凝结的血液才开始重新流动起来。 可她心头这一松,也是不妙,瞬间腿软了起来。 叶婉刚刚还能自己给自己撑住,强装镇定。 现下反而整个人要往后面倒去,马上要跌坐在地上了。 罗凌云一眼便看出了叶婉身形不稳,心中不禁一紧,十分焦急。 怎么办? 要不要上前扶住她呢?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罗凌云立刻觉得不妥。 怎么能和未婚女子有肢体接触。 他暗自思忖,但身体却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手上毫不犹豫地丢掉手中的灯笼,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搂住了身体后仰的婉儿。 当叶婉借助他的力量重新站稳后,罗凌云又仿佛被纤纤细腰给烫到了一般,惊慌失措地松开了双手。 不仅如此,他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与叶婉保持一定距离。 这会儿,想要克己复礼了。 刚才贴近叶婉时,他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令人陶醉的花香。 那或许是婉儿沐浴时使用的花瓣散发出来的芬芳吧? 想到这里,罗凌云的脸庞顿时变得滚烫,犹如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他全身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燥热,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此刻,他的眼神也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看向何处才好。 而叶婉则呆呆地站在原地,同样感到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她是不是正在做一场梦呢? 就在今晚,她刚刚回忆起白日里的罗凌云,没想到这位罗公子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们叶家府邸之中。 刚刚他叫自己什么? 婉儿?! 叶婉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他怎么...... 这两个人,心思各异,都怀着羞赧。 于是便都束手束脚的站在池塘边,一时倒是没人开口说话了。 其实,若不是罗凌云半夜突然翻墙,叶婉也不至于吓到。 若不是罗凌云急着辩解自己是谁,拿着灯笼逼近,叶婉也不会情绪起伏站都站不住。 罗凌云心里不停地责怪着自己。 他等着叶婉将自己数落一顿,这样也许他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可是半天过去,叶婉都不言语,这反而让罗凌云以为自己惹对方生气。 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他皱起眉头,眉头间满是纠结和犹豫。 终于,他下定决心,抬起脚准备溜走。 直到人都飞到半空去了,眼看又要重新骑上叶府的墙头。 叶婉站在原地,一脸懵懂的样子。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罗凌云,这一切让她感觉像是一场幻觉。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罗凌云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叶婉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地上的灯笼,然后抬头看向墙头。 墙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影。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心口,感受到心跳仍在剧烈跳动。 夜风呼啸而过,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散了她脸上的热气。 叶婉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她意识到不能再在此处逗留,于是弯腰捡起灯笼,急匆匆地朝房间走去。 另一边,罗凌云还在飞檐走壁,不多时,也终于落到了自己的万云院里。 他仍是对着空气一般开口: “墨三,你去给我温些酒水,上些小菜来。” 然后自己挠着头走进了屋里。 边脱衣袍边在心里后悔: 蠢呀蠢呀,今夜在婉儿眼皮下,又是亲昵称呼,又是轻浮接触。 偏偏他还真的不是这种浪荡之人。 婉儿可千万不要怪罪自己今晚所为,不要对自己生出嫌恶来。 酒水上来了。 墨三给主子准备的是小杯,想来主子并不是想要豪饮一番,似乎是借酒消愁罢了。 倒酒的时候,墨三特意趁着烛火之光观察主子的面色。 咦?主子这是去哪儿了? 罗凌云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通红,也由于他的皮肤白皙,所以即使在夜色的掩盖下也无法完全遮住。 他拿起小酒杯轻轻品尝一口酒,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喝酒,墨三不禁猜测主子是否受到了某种刺激。 “墨三,你说,如果得罪了一个女人,该如何弥补呢?” 罗凌云向他的贴身侍卫提问,但又仿佛是在问自己。 墨三眼珠子微微瞪大,心里琢磨着,公子半夜出门得罪了一个女人,而且回来时满脸通红。 那么,这种得罪究竟是什么样的得罪呢? 难道……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罗凌云的下身望去。 罗凌云自然察觉到了墨三的目光,他轻轻一动手指,一颗花生米就朝着墨三的眼睛飞射过去。 墨三急忙闪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误。 他低下头沉思片刻后回答道: “公子,得罪了女人,可以用她喜欢的东西来弥补。” 罗凌云又喝了一杯酒,觉得有道理。 于是,他开始思考婉儿喜欢的东西。 翠竹苑内,叶婉回到闺房。 她轻轻关上房门,整个人才放松下来,缓缓地解开身上的披风。 她还记得刚才自己腿软快要跌倒时,腰间突然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托住。 等她站稳之后,那双手却又很快缩了回去。 她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际,哪怕是自己触摸着那柔软的里衣,都能感觉到它的纤细。 又想起罗凌云提着灯笼,焦急解释: “婉儿,别怕。是我,罗凌云。” 那样的温柔小心,又带着慌张和急切。 她的脸再次泛起红晕,心中原本因为受惊而产生的慌乱,此刻渐渐转变成了一种青涩的躁动不安。 她暗自思索,自己应当不是自作多情吧? 罗凌云好像......真的对她有特别的感情? 但是,他为何会知晓今晚她会在锦鲤池边喂鱼呢? 又怎么突然转身飞上墙头,跑了?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让叶婉一时间陷入沉思。 最终,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才勉强进入梦乡。 第97章 宗夫人的谋划,皇后布局 皇后娘娘的赏花宴结束了,但是各个府上却被激起了新变化。 像那严羽还想着十日后,自己的脸面恢复如初后,就和父亲商量去叶府提亲之事。 而宗府上,却一刻也等不及了,已经为宗寒星的婚姻大事策划起来。 宗夫人想: 既然皇后娘娘可用赏花宴作为噱头来进行公主的亲事相看。 那自家也可趁着时节,用赏菊宴的名头请来一众官眷为各府的儿女亲事相看。 最好是把严羽和李柔儿双双请来,把他们二人往一处使劲儿撮合。 只要他们俩再惹出些不合规矩的举动来,便好借着朝瑰公主未来驸马的权势,让尚书府出面逼迫严府一番。 那么,叶婉和严羽退婚也有了理由。 然后,自家星儿便可借机安抚叶婉,从而用一颗真心打动对方。 虽然,皇帝还未真正下旨,宣布李轩成为驸马。 但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皇后娘娘的心思昭然若揭。 已经有些墙头草准备攀附尚书府了。 那他们宗府便利用这风向顺水推舟一把。 说不定,星儿的终身大事便从此明了了。 于是,宫中赏花宴结束后的一天,宗夫人就忙碌起来。 她准备尽快举办一场赏菊宴。 这年已经过半,每拖一日,叶婉和严羽的婚事便多了一分被完全敲定的风险。 那么,她的星儿便不安一日。 宗寒星带着贴身的嬷嬷一起规划宴会细节,果真是雷厉风行。 当天下午,宗府的小厮仆人就已经开始采买起来...... 宗夫人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下帖子邀请各家亲眷。 这次赏菊宴就定在十日之后举行,时间着实紧迫。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一场盛宴,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然而,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确保严羽和李柔儿这对暧昧不清的官家公子、小姐能够参加宴会。 邀请严府家眷并非难事,因为宗府和严府同属武将阵营,平日素有往来。 而且,各家主母之间互相给面子也是常见之事,所以一般来说,她们不会轻易拒绝对方的邀请函。 但尚书府则不然,情况较为复杂。 由于李轩宫里得到了皇后娘娘的青睐,许多人都急于与尚书府建立良好关系,从今日一早,便纷纷向李夫人送上请柬。 面对如此众多的邀请,李夫人顺势拿捏了架子出来。 仅一上午的时间,就传出她已拒绝多家帖子的消息。 宗夫人见此情形,心中焦虑不安。 于是,她再次派人前去打探消息,看看这李夫人究竟有何喜好。 这一等,便等到日落西山才有了结果。 小厮回报说,李夫人最喜欢的怕是东珠。 虽然尚书府家境并不算殷实,但只要遇到符合她心意的东珠,哪怕价格高昂,李夫人也往往会将其收入囊中。 宗夫人了然,只要这人有喜好,事情就好解决了。 她自己的嫁妆中,便有数十颗硕大的粉色东珠。 原本她是打算留给儿媳妇做整套头面的。 但现在,为了能够让儿子顺利地迎娶到合星儿心意的叶婉,宗夫人决定提前动用这些东珠。 于是,她特意在写给李夫人的帖子中注明: “自己偶然得了十颗东珠,硕大饱满,流光溢彩。 想要在赏菊宴上邀约李夫人共同赏玩,若是有懂得鉴宝的知己与自己是同好,自己也愿割爱相赠。” 这已经是直白的表示:只要李夫人愿意带着家人来参加宗府的赏菊宴,她将毫不犹豫地送上珍贵的东珠。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宗夫人派遣自己的贴身嬷嬷前去送帖。 没过多久,李夫人的贴身嬷嬷便亲自上门回话,称尚书府的家眷一定会出席宗夫人举办的赏菊宴。 至此,宗夫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至于叶府,宗夫人自然也是下了帖子的。 但是私心上说,叶府现在的主母前来无妨,但宗夫人是不愿叶婉前来的。 她身为女子,自然知道女子的为难。 就怕叶婉见了严羽和李柔儿的亲昵而心中不快,反而不美。 与此同时,宗夫人决定在短短十日之后举办一场盛大的赏菊宴,这一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由于与皇后娘娘所办宴会的规格不同,此次宗夫人并未仅仅邀请三品及以上官员参加。 就连寻常的四品、五品官员也在她的邀约范围内。 这一举动背后有两个原因: 一是宗夫人的确为人和善,与人相交不是全看门第; 二是她希望尽可能多的人来参宴,好有大把的人可以见证那已有了未婚妻的严羽和尚书府的嫡女之间的纠缠。 若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来谈论严羽和李柔儿之间的亲密举动,那她就可以因此借力。 因为闲言碎语流传,对于当官之人来说,影响颇大,当朝为官,品行也是考核的重中之重。 若是自家府上的儿女行为无状,也会反过来连累自家父亲的名声。 流言蜚语无形之中就能给严府带来了巨大的退婚压力,同时也为李府提供了绑定一品将军府的机会。 尽管皇后娘娘身在深宫,但她的消息却非常灵通。 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中不禁暗自窃喜。 这位宗夫人,简直就是她的马前卒。 虽然她不知道宗夫人是为了宗寒星能够和叶婉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才如此策划。 但这个时候举办的赏菊宴,反而让她借机行事。 于是,皇后娘娘明面上派人往宗府传话。 先是对宗夫人此番赏菊宴的筹备赞不绝口,夸她虽为武将家眷,却也风雅。 同时,又赏赐了不少新鲜水果给宗府,说是要为赏菊宴增添几分乐趣,与百官同乐。 可这些水果,并不是一下子就全送去了。 皇后娘娘特别下了命令,要求宫人每天都送一些到宗府去。 一开始呢,送的都是些容易保存的苹果和梨子。 随着赏菊宴的日子越来越近,送的水果品种就越发珍贵了: 比如硕大的水蜜桃和瑟瑟发亮的葡萄等等,这些确实不便储存。 暗地里呢,皇后娘娘又派了人悄悄到玉楼东去传递消息。 玉楼东是罗凌云的私产,人来人往,吃饭饮酒,整日热闹非凡。 而罗凌云本人闲时,也大多待在此处。 宫里来传话的只说让罗凌云尽快找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留在府上,别的再无其他。 但皇后娘娘的话,必有深意。 果不其然,这医术高超的大夫,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第98章 捡了个‘白面神医\’ 皇后娘娘托人来带话这事,罗凌云倒是没有声张,连自家娘亲都没通气。 只是自己安排了人手准备开始迅速去搜罗着京中有名的大夫。 说来也是巧,罗凌云带着墨三第一次去寻找。 他们二人便在玉楼东旁边的小巷子里头,遇到了个摆摊的长须老者。 摊位只是张小桌子,旁边竖着一面幡旗,上头写着大大的两字——“神医”。 罗凌云看到就忍俊不禁,若说这人不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他可不信。 宫里刚托话让他寻来一位医术高超之人养在府上。 隔天,也是他去寻找的第一天,便有了个“神医”到了自己的酒楼旁等着自己。 若真是为了悬壶济世,便该选在热闹的大街上行医。 可偏偏要龟缩在这小巷子里。 这明显是挑了个自己会巡视的范围中最能避开旁人之处。 罗凌云深深看了那人一眼,便准备离开了。 他也不是不信这人的医术,虽然这旗子上的大字如此直白,像是个行骗之人“钓鱼”用的。 他们护国公府上的每一个下人,哪怕是倒夜香的小厮,也要保证身家清白,决不能是别府有心安插进来打探的。 眼前这老者,瞧着面目慈祥,长须白褂,瞧这身打扮,像是位经验老道的隐士高人。 但在罗凌云眼中,这人明摆着是皇后安排的,怎么能养在自家府上。 “墨三,走了。” 罗凌云已经率先转身,两手一背,闲庭信步往人流如织的大道迈去。 墨三颔首回“是”,也跟着要离开。 “哎!等等!” 身后那老者竟然发出了年轻的声音,怪哉! 罗凌云的步子停了。 只见那长须老人竟然快步冲他而来,咳咳几声,似乎刚刚那声,是忘记调整自己的声调,一时情急喊出来了。 “我不是坏人,真是个医者。 是听人说,罗家公子要寻个医术高超之人,供养在护国公府,这才来此准备自荐的。” 老者仍是用的清脆的少年声调解释。 可罗凌云听完,也不接话,只是对着他略一挑眉。 老者无奈,怕罗凌云又要走,索性不装了。 自己三下五除二的便把脸上的胡子薅了下来,发白的双眉也给揪在手中。 墨三有些目瞪口呆,这些白乎乎的须子,竟然都是眼前这人贴上去的! 简直是以假乱真! 这人虽说医术暂未可知,但是倒是易容的一把好手呀。 公子把这人收入麾下,也是好事。 墨三又把期待的小眼神投向自家公子。 可惜,罗凌云面色未变。 他见这人的第一面,便专门看了看对方的眼睛,那毫无浑浊的眼底便能说明,这人绝对不是个老者。 罗凌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人是伪装的,然后才想到了是不是皇后想安插眼线在护国公府中? “哦?那你说说,你听谁说的?” 罗凌云倒是想听听眼前这人敢不敢把皇后娘娘之名直接报出来。 果然,眼前这“老者”开始扭扭捏捏,犹犹豫豫的,眼神也飘忽不定。 “不好说?墨三,走吧。” 罗凌云又是一副立马要转身去忙的样子。 虽说如此,罗凌云心思其实已经变了。 他想:皇后娘娘传话传的这么急,说名医不日便会有大用。 可是意有所指? 是不是近日自家亲人会遇到什么大事? 虽说眼前这人恐怕是皇后派来,既然娘娘有意派人提醒,那用到这人的原因便不是皇后娘娘所致。 要不,留下这人暂且应急,大不了,用完再赶他出去。 所以他这转身和不耐烦,其实全都是演出来的。 “哎哎哎!你别急呀。” 果然,后面这“老者”又着急了,甚至还想过来揪住罗凌云的衣衫。 墨三看着这两人的拉扯,都有些看急了,催促道: “不是,你倒是说呀!” 终于,“老者”有些丧气,语气也软下来,说: “哎呀,我说我说。 不过你要答应,让我住到护国公府去。” 这人还试图和罗凌云讨价还价。 罗凌云一脸不置可否,他反问: “你也说了,我要找的是个医术高超之人,你是吗?” “我当然是,你听过江湖上的‘白面神医’吗? 就是我——李白面!” 李白面扬起脸来,一脸骄傲。 “噗!” 墨三忍不住了,他确实听过,只不过没想到这神医的名号竟然是从原名中来的。 现在,从李白面口中说出,又带着一种自吹自擂的喜剧效果。 李白面瞪了墨三一眼,也不怕他。 转过头,对着罗凌云继续开口: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先说明啊,我可不是皇后宫里派来的。 但我确实认识皇后宫里之人。 坤宁宫有个小宫女,叫小桃子。 她入宫前,我曾救过她的性命。 前不久,我受邀去替人救治,可到场便知那人早已无力回天,我施针挽留,也只是勉强让人多活了几日。 人死后,偏偏又要怪到我头上来,说那人是我治死的。 真是不讲道理,我要走也不让,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竟然一路被人追杀,说要让我偿命。 我是有些功夫在身,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呀。 真是千躲万藏,日日易容,现下是实在受不了了。 本打算遁入宫内,伪装成个宫人避风头。 恰好小桃子偷偷听到了皇后托人带话给你,要你供养一神医在府上。 我一想,我正合适呀! 所以才在你这酒楼旁守株待兔。” 说着说着,这人便气急败坏起来,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挺倒霉。 李白面说话的时候,罗凌云静静地仔细盯着他的表情看。 见他实在不像说谎,心里头的警惕才终于打消了一些。 李白面讲完,满怀期待的看向罗凌云。 罗凌云呢,则皱着眉头,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 “你是要借护国公府名头避难,毕竟,谁人敢闯护国公府拿人? 可我虽说是要寻个名医供在府中,却并非一定要选你。” 李白面这会儿是又气又急,老底都给你说完了,你还拿捏起来了。 他心道:纨绔纨绔!这人果然是个坏心眼!气死个人! “我是神医神医!那要死的人我都能从阎罗殿里抢回来几日。 只要不拖到病入膏肓,我都能逆转乾坤,你懂不懂!” 罗凌云见李白面脸色都变了,也不逗他了。 “不过,我看你和我有缘,你便先跟在我身边。 也不必打着名医的名号和我入府,不免太显眼。 我继续让人遍寻名医去,也好搅浑这局面。 对外,只道你是我罗家旁系表弟罗白,近日来府上小住。 你看可好? 若是同意,那我便称你为小白,你称我为云兄吧。” 李白面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他心里觉得‘小白’这称呼实在难听,但是也算是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于是他点头,表示同意。 这下,罗凌云和墨三两人入小巷,走出时,已成三人。 第99章 宗府看上了李柔儿? 说回赏菊宴。 距离开宴的日子已经不足五日,时间紧迫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既然是以赏菊作为噱头,那么菊花自然不可或缺。 宗府这几日可谓热闹非凡,各种各样姿态各异、色彩斑斓的名贵菊花如潮水般涌进府邸。 这些菊花有的花瓣纤细如丝,有的花朵硕大如盘,还有的花色绚烂夺目,真是美不胜收。 然而,仅仅有这些菊花似乎还不足以彰显出这场赏菊宴的独特之处。 为了让宴会更具特色,宗夫人别出心裁地想出了一个点子: 她命人用菊花精心摆出了一个大大的“菊”字。 这个“菊”字由紫色和黄色的菊瓣组成,两种颜色相互映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 远远望去,那朵巨大的“菊”字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彩,吸引着人们的目光,令人不禁为之惊叹。 宗夫人在发帖子出去的当天,便把宗寒星叫到了身边。 她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慈爱和期待,轻声说道: “我儿,母亲哪里是真心喜欢赏菊呢? 如今这般精心筹划,全都是为了你最终能够得偿所愿。 这次我特意邀请了严府的家眷,那严羽必然会前来。 同时,也确保了李尚书府上的小姐能够到场。 这一切的天时地利都已准备妥当,接下来就看我们如何把握了。” 宗夫人顿了顿,继续道: “我会尽全力促成他们二人独处,若是他们“不负众望”再次做出那些暧昧亲昵的举动。 那么我便通过众人之口将此事放大,传扬出去。 借此机会逼迫严府向叶府主动退婚。 母亲为了你,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如果真的能够顺利行事,后续我们再做筹谋。” 宗寒星听完宗夫人的话,心中不禁动容。 随后他又从母亲贴身的嬷嬷嘴里,知晓了母亲连自己的陪嫁——东珠都投入了这场宴会。 就是为了确保李柔儿到场,好叫严羽和她凑成一对。 除此之外,宗夫人日日将宗寒星唤到身旁。 将那女子喜爱的事物、相处时的注意事项等倾囊相授,只盼着后续星儿和叶婉的交往之中不像根木头。 另一边,因着要赴宴,所以受邀的官家夫人便有一部分为了自家小姐、公子们安排量、裁新衣。 像是叶府这样的人家,就不显得慌张,因为叶婉并不需要借着这场宴会来寻觅合适的人家。 这身上的婚约,虽然将她束缚。 可也能偶尔为她省下了一些麻烦事。 另一层,叶府为着皇后娘娘举办的宫宴而特意赶制的衣服并非一套。 有着苏氏留下的嫁妆,还有单独交付给叶婉的私产,所以叶婉的吃穿用度皆是精致。 此次赴宴在装扮上,全新的衣衫已备好,最新款式的钗环也等待使用。 而上回没有被宫中赏花宴邀请的四品、五品官员家,则稍显忙乱。 家里但凡有尚未定亲的子女,都想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与其他家族建立关系。 这些主母们纷纷寻找技艺高超的绣娘,日夜赶工,只为让自己的孩子在赏菊宴上穿着得体,展现出家族的风采。 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若能结识到合适的人家,说不定就能促成一段美好的姻缘。 尚书府里,李夫人也在忙碌。 她派遣了众多下人外出打探,要搜集关于宗府公子的往常行事,以及人品名声的消息。 为何? 说来好笑,李夫人全然误会了这场赏菊宴的意图。 宗府平日和她家交往甚少,文臣武将之间很少一起聚会。 一些文官看不起武官的粗鲁无礼,而一些武将则认为文人太过矫情,内心充满算计,缺乏豪爽之气。 因此,当听到宗府将举办一场文雅的赏菊宴时,李夫人立刻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之处。 自己府上因为轩儿被皇后娘娘赏赐,似乎有意选为最受宠爱的朝瑰公主的驸马。 正是炙手可热,受到其他府上追捧的时候。 原本李夫人是想婉拒的,专心在府中为轩儿娶公主做好万全准备。 可宗夫人竟然派了自己的贴身嬷嬷前来,还拿出了颇为难得的东珠作为尚书府应邀的礼品。 这...... 也真不是李夫人自作多情,实在是宗夫人的行动给了她太多遐想的理由: 难道宗府有意和他们尚书府结亲? 难道宗府公子看上了自家的柔儿吗? 她回忆着在赏花宴上看到的宗府公子,身强力壮。 虽然是武将之子,但为人看着并不粗鲁,反而有礼、谦和。 舞剑的时候也是颇具风采。 尚书府也不是非要将女儿嫁给文官之子。 所以这李夫人,便把这次的赏菊宴,当成了宗府为了娶到自家柔儿而办。 护国公府,自然也在宗夫人举办的赏菊宴受邀之列。 罗夫人很快就答应了。 不仅仅因为彼此同样为武将阵营,彼此扶持。 更是因为宗夫人为人和善,罗夫人也愿意和她相交,去看看宗府宴会也算是找点乐趣。 这回,罗夫人不仅仅打算要把罗凌云给带上。 还问了大儿子罗峥和二儿子罗瑾,是否要携带妻儿一同去玩。 只不过罗峥及妻子孙莹儿宁可去骑马射箭,也不想和众人凑到一处去看那几盆花儿,所以他们夫妻及小儿不去。 罗瑾呢,也对赏菊、赏花毫无兴趣。 不过他的妻子黄蓉原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女,原本也喜好风雅之事。 这回,听说是武将家举办赏菊宴,倒是新颖。 所以兴致高昂,也不用罗瑾陪着,请求母亲带上自己及四岁的小儿一同前去。 于是,护国公府便定下了四人前往宗府的赏菊宴: 罗夫人、罗瑾之妻黄蓉、嫡子罗辰、罗凌云。 罗凌云自那晚从叶婉的院子里逃走,便开始琢磨该买些什么玩意儿来讨婉儿开心。 寻常女子喜爱的钗环首饰自己着实不懂,送这些反而露怯。 且婉儿好似不喜欢繁复的装扮,她的气质反而越是简约越显得高雅。 他又想着婉儿自来出手阔绰,应该也不缺银两。 本还想着将自己的私房全都“赔”给对方,可又怕婉儿有的,比自己多得多,那多丢脸。 于是思来想去,也决定另辟蹊径。 很快,罗凌云便有了一个好主意。 与此同时,母亲派人来告诉自己,宗府不日便要举办赏菊宴。 他们护国公府共有四人赴宴。 罗凌云这才关注起赏菊宴来。 可这赏菊宴让罗凌云心头怪怪的。 宗夫人以往组织过马球会,比武会。 这回,怎么想起办赏菊宴了。 难不成是看了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后来了兴致,还要自己也办上一场不成? 且他最近打听到,宗寒星这几日一下了武场便往家里跑,据说是要回府帮自家母亲筹备呢。 这举动更是透露着不寻常。 宗寒星难道不知道,但凡年轻男女共同参加的聚会,都是带着相看的目的的。 他如此上心,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不是对婉儿有意思吗? 难道他打算在宴会上做点手脚,好让婉儿和他之间产生点什么吗? 这个念头就像失控的水流一样,不停地在罗凌云脑海里盘旋,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罗凌云心急如焚,赶紧拜托母亲去打听一下,看看叶婉这次是否会参加宴会。 毕竟,婉儿并不是每次宴会都会出席。 如果婉儿没有出现,那么自己也就可以找个借口不去了。 然后暗中寻个机会,将赔罪的礼物送给她。 但是,如果婉儿决定前往宴会,那么自己也跟着参宴。 然后想点办法紧跟在她身边,确保她的安全。 省的宗寒星图谋不轨。 第100章 罗凌云的赔罪礼物 这日从武场回府后,匆匆用了晚膳,墨三便被罗凌云安排了出去。 罗凌云琢磨了好久,才想出来的赔礼,算着时间差不多要出来了。 墨三便是被安排去拿“礼物”的。 上回自己私闯叶府的翠竹苑,大半夜的把婉儿差点吓到站不稳,可不是要赔礼谢罪嘛。 可是墨三才刚刚出府,罗凌云又坐不住了。 不成,还是要自己去看看,然后亲自选个最有眼缘的,再寻个合适的机会送给婉儿。 于是,罗凌云也跟着出了府。 这一去,便到了城郊的农户家里。 此时的柴房里头,正烧着暖暖的炉子,铺着一大片已经不甚干净的棉布片。 还未到冬日,怎么就烧起火来了? 无他,因着这农户家的母狗就要产崽子了。 算算日子,差不多便是今日。 原来,这就是罗凌云苦思冥想出来的礼物: 给叶婉送上一只白白软软的小狗,用来讨她开心。 墨三已经在这屋里守着了,正盯着哼哼唧唧的母狗给它鼓劲儿呢。 一回头,竟看到自家公子也来了。 农户家的老婆子慌忙搬来了一条破旧的木凳,羞臊的让罗凌云坐着看。 还生怕他因为自己招待不周而生气。 不过罗凌云也只是看了一眼那木凳,便施施然坐下了。 “公子,还没生呢。” “嗯,等着。” 这农户家的老两口在屋外候着,不敢耽误京中来的贵人看狗。 明明是自家的狗生产,此时他们俩反而像个看客了。 不久前,这位公子来到村里打听有没有谁家的狗快生产了。 恰巧这户人家的狗快要生产,于是他们就“走了运”。 这位公子愿意花大价钱买下即将出生的小狗。 农户老两口感激涕零地答应下来,并表示一定会把母狗照顾好。 然而,现在小狗还没有生出来,农户老两口焦急万分,担心会让两位贵客今日失望。 而屋内的罗凌云则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母狗痛苦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之情。 老两口站在门外,时不时地往里面张望,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在这个村里,谁家生了土狗也会互相送人,也没说过收钱的事儿。 谁家缺了看门狗,拿走就是,最多给上一小袋子红薯,这还算是客气了。 可这回不寻常,京中的贵人可是付银子的,整整五两呢! 够他家半年好吃喝了。 虽说五两对罗凌云来说确实是九牛一毛,但是他给这价也是实在高。 所以亲自来挑,农户家里反而觉得这钱才拿的安心。 那只母狗继续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仿佛身上疼痛难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看到母狗强撑着身体,开始努力生产。 墨三瞪大了眼睛,激动地喊道: “公子,快看!要生了!” 罗凌云定睛一看,只见母狗身下出现一滩血水,还有一个肉乎乎的“球”从产道里挤了出来。 他连忙起身,对外头的老两口喊道: “你们俩进来看着!” 同时示意墨三跟着自己到外头等。 老两口满口答应,急忙走进屋内。 他们给母狗喂了些热汤,然后仔细检查刚出生的小狗崽子,确保它们都有呼吸。 罗凌云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柴房内的热闹场景,不禁有些感慨。 他从小就经历过打架和伤人的事情,除了平常的武艺切磋之外,甚至还与江湖人士进行过生死搏斗。 因此,狗生产时流出的血水对他来说并不吓人。 他之所以匆忙离开,只是因为亲眼目睹了这场生命的诞生而感到震惊。 这会儿,他心里不再觉得这小狗是可以随便拿来养养玩儿的了。 反倒觉得如果自己选中了其中一只,领了走,再转手送给婉儿。 那么,自己和婉儿便要对小狗这条性命负起责来了。 墨三同样没见过这场面,只觉得新奇有趣。 但刚刚看那生出的粉嫩嫩小狗崽,并不觉得可爱,也不知道待会儿怎么从里头挑出一只顺眼的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头的天色都黑了下来。 柴房里头,母狗终于生完了所有的小狗,也给每只都舔干净了身子。 “大人,一共五只,您看看哪只顺眼。” 老头儿走出柴房,万分谦卑的说。 罗凌云“嗯”了一声,这才进去挑选。 他还以为会是五个同样粉嫩的“肉团子”呢,其实不然。 从样子上来说,刚刚出生的小狗确实看不出来太多的区别。 但是这几只小狗被舔干净了毛,又被农户两口子擦了擦,倒是显得浑身蓬松可爱起来了。 最特别的是,明明一母同胞,偏颜色上相差很多。 有两只土黄色的,估摸就是这个村头那只大黄狗的孩子; 有两只“麻雀”色的,背部的毛发颜色斑驳,好似是麻雀背上羽毛的配色; 独独有一只,是通身雪白的,连鼻头一圈儿都是嫩粉色。 想来就是那只第一个被生出来的吧。 几只小狗正挤在母狗的肚皮下头,眼睛也睁不开,就一个劲儿的拱。 这个压住那个的头,那个伏在这个的身子上,瞧着有趣。 母狗也大方,侧着身子任由罗凌云和墨三打量自己的孩子们。 “公子,我瞧着这个白的好,衬叶小姐。” 墨三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闭嘴。” 罗凌云冲墨三拍了个白眼。 这墨三实在不会说话,哪有用狗去衬人的。 然而,当看到这只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小狗崽时,他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被吸引住了。 罗凌云就不是那啰嗦的人,当即转头对老头儿说道: “就要这只。” 说完,墨三迅速从胸口处掏出一块柔软的布料递给他。 只见罗凌云小心翼翼地用这块软布包裹起被老头儿拎在手中的白色小狗. 贴心地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然后将它轻轻塞进自己的胸口衣衫之间。 墨三看着这一幕,不禁又想笑。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铁汉柔情”,以前总是不理解其中的含义,现在算是有了一些体会。 原来那个对外人如此冷漠强硬的主子,对即将送给叶小姐的小狗竟然如此细心呵护。 墨三忍了又忍,觉得能让自家主子如此的恐怕只有叶小姐了。 最后,罗凌云又是眼神示意,两人便施展轻功,朝着城里疾驰而去。 第101章 少年悸动,带狗前往 罗凌云带着小白狗回到万云院。 先吩咐墨三去拿些羊奶来喂给它喝,自己则大步迈进屋中。 他先将小白狗放在饮茶的木桌上,缓缓坐下,便开始苦思冥想。 要不,待会儿就再去叶府走一遭? 若是还能一去就碰见叶婉,那就直接将这赔罪的礼物送给她。 不过,他也不知道今夜婉儿还会不会到锦鲤池旁。 万一自从那日把婉儿给吓住后,她再也不敢半夜前来喂鱼了呢? 想的心烦,罗凌云就站起身来。 直接让小白狗卧在自己掌中,另一只手则控制着力度轻轻抚摸。 他走到窗前,探着头看看了天色,月亮已经当空,今夜月光也很美。 去吧! 他心里头有个声音在给他鼓劲儿。 罗凌云心里就是想去,所以自言自语: “好,待会就去叶府碰碰运气!” 心定了,低头再看那小白狗,小小一只,是那样惹人怜惜。 罗凌云边摸边对着小白狗说起话来: “你莫怕,等我送你去了叶府,你就过上好日子了。 我给你选的主子,是天底下最最温柔美丽的女子......” 这边,他在嘀嘀咕咕的说着。 那边,墨三已经端了小碗,将小厨房里头的留着的羊奶取了过来。 甚至送过来前,还放到炉子上温了温,也是体贴小狗崽的身体。 罗凌云虽然是个男子,却是个心细的。 为着不知哪日要生出来的小狗,早早就做了安排,这几日,总会有新鲜的羊奶送来护国公府。 罗夫人还觉得奇怪,难不成星儿迷上了喝这东西。 接着,罗凌云又把狗放回桌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墨三将羊奶放下。 这小白狗折腾着小腿往前拱,眼睛还没睁开呢,只闻着味儿便将头探入碗中,吃了起来。 小狗吃的香甜,看的这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心头都软软的。 罗凌云看了好一会儿,便让墨三接着守着小狗,千万别从桌子上掉下来。 自己则去屏风后更衣了。 “公子,您这是?” 墨三看着换了窄袖窄腿黑衣的罗凌云,有些不解,这又是要出门? “我不会养狗,还是早些送出去的好。” 墨三撇撇嘴,懂了。 这是主子想半夜去寻叶小姐呢。 什么自己不会养狗,未必丞相府的嫡小姐就会养狗吗? 全是借口罢了。 再者说,半夜去送,怎么送? 他是知道自家公子以前掉进过叶小姐院子里的事儿的。 想来主子现在去叶小姐的院子是轻车熟路。 但是半夜偷偷入叶小姐的院子,可非君子所为呀。 退一万步说,叶小姐到底会不会喜欢主子准备的这礼物呀? 墨三的心里,想了许多许多。 他看着自家主子移步到书桌旁,摊开了宣纸,又开始研墨。 接着,从笔架上选了一根常用的狼毫笔,开始在纸上写些什么。 这是作甚? 墨三探着头去看。 罗凌云这是要将心里话全都倾诉于纸上。 万一今晚真能如愿以偿地见到心上人的话,由于紧张而变得嘴笨,又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糟糕了。 所以还是事先准备一个纸条,让小狗帮自己道歉吧。 于是,他开始动笔,时而叹气,时而撤下纸张,揉成团扔掉。 如此反复多次。 并非是他写错了字,也不是他字写得不好。 只是他总觉得此刻写下的句子,都不能完全表达出他心中所想,应该有更好的表达方式才对。 就这样,他纠结了许久,连一旁的墨三都看得有些困倦了。 直到最后,罗凌云才终于写出了令自己满意的一张纸。 他小心翼翼地吹干墨水,然后轻轻地折叠起来。 这时,小狗也已经喝足了奶,昏昏欲睡。 罗凌云迅速用细线将纸条绑在了它的身上。 “墨三,你留守在院子里,我独自一人前去。” “遵命。” 罗凌云将小白狗轻轻放在胸前的衣衫中,然后如飞鸟般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 这几日白天,叶婉几乎不出门,只是待在翠竹苑中,安静地画画。 她画竹子,画锦鲤,还会画那天宴会上的人。 但是如果画人物,她总会让下人远远避开,然后偷偷画好后再悄悄藏起来。 又怕这画以后惹来麻烦,只画身形,脸庞略作几笔,已是足够。 也由于叶婉自己的画技也太传神,哪怕只有寥寥几笔,也能看出那分明出自是罗凌云的神韵。 除了作画,叶婉还重新拾起了对弹琴的兴趣。 她让明月搬出了自己早已收起的古琴,放在竹林边的石桌上。 每当有风刮过,竹林沙沙作响时,她就会愉快地前往,随着风声轻轻拨动琴弦。 这琴声不再有昔日的凄苦和哀愁,而是变得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的喜悦。 琴音悠扬婉转,仿佛与竹林中的风声融为一体。 落在地上的厚厚的竹叶,也随着琴音和风声盘旋舞动,让人无论听还是看,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韵味。 在旁人眼中,叶婉总是一副人淡如菊、岁月静好的模样。 但是她的一派悠然自得之下,却是一颗并不平静的少女之心。 每每到了晚上,月亮出来的日子里,叶婉的心里总觉得被猫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 这种感觉不断地撩拨着她的心弦,勾得她想要走出闺房,前往竹林看看。 然而,她却不敢轻易行动,只能默默地压制着内心的冲动,强迫自己留在闺房中。 有时,她会坐在桌前查阅账本;有时,则会倚在床边拿起一本诗书细细品味。 直到实在太困倦,就借此机会让自己入睡。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几天,虽然她一直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但每到深夜,那种渴望依然会涌上心头。 今晚与以往略有不同,月亮高悬,瞧着比前几日的还要圆润一些。 月儿皎洁,光晕朦胧,带来一丝神秘的气息。 叶婉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思忖: “这几日,那池子里的锦鲤都不是自己去喂,也不知道有没有锦鲤在等自己? 奇怪,为何今日,自己觉得心里怪想念的。” 于是,她放下了诗书,系上了披风。 终于肯往锦鲤池边去。 第102章 月下相见,同种慌张 叶婉穿过那竹林时,心里并不平静。 好似有种预感,待会儿会遇到些什么。 上一回,罗凌云究竟是进来干什么的,叶婉还没想明白。 看他完好无损的样子,想必也不是又被人追杀。 也说不定,叶婉好像不太了解他。 总归,不可能是为了进来吓自己一跳,或者是为了和自己说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吧。 那么今晚,还会与那晚一样吗? 罗凌云还会偶然经过翠竹苑的高墙吗? 叶婉心里,实际上是期待的。 罗凌云的出现,就像是有人往她故意去冰封的心湖上投入一粒石子,让她恢复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起伏。 她更是从心底里盼望着,期待自己早日能摆脱严羽未婚妻的身份。 只有等她只是她自己的时候,哪怕这颗心再悸动起来,也不用感到羞愧,也不用因此担惊受怕。 很快,叶婉就穿过了竹林。 甚至,她还专门走到放了古琴的石桌旁边,用手拨弄了两下琴弦,发出幽幽的声响。 终于到了锦鲤池,透着灯笼的光看着游上来的鱼儿,叶婉又忍不住往墙头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毕竟是一品府邸,院墙是很高的。 寻常贼人,也难攀登其上。 这时,叶婉突然看到一颗小石子从院墙外头丢了进来,恰好砸在了池面上。 “咚”的一声,吓得她站起身来。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胆子,她竟然往墙角走去,贴着墙面侧耳倾听,试图听听外头有什么响声。 这回,哪怕叶婉脚步轻盈,但紧张的呼吸声却暴露了她的存在。 一墙之隔的罗凌云兴奋的厉害。 有人在那边! 一定是婉儿! “叶姑娘......” 罗凌云双手聚拢,放置在自己的嘴巴上,想把声音给传过去。 叶婉听到了随风而来的声音,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是罗凌云! 她心头一时又惊又慌,反而张不开嘴,不知道怎么作答了。 罗凌云疑惑,怎么不回答? 然后恍然大悟,姑娘家,估计是面皮薄吧。 又问: “我可以过去片刻吗?我有东西想给你......” 他这些年,在这叶府的墙角下蹲守了不知多少回了,所以知道此时婉儿应该只有一人在,便大胆发言。 他怀中的小白狗似乎也睡够了,开始在他胸前扭动着身体,就像是罗凌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叶婉犹豫了,这不合规矩。 若是没有皇后娘娘给的暗示,她今日是不会开口接话的。 但如今有些不同...... 她的手抚上自己跳动的厉害的心口。 突然特别想要知道罗凌云今日前来是要给自己什么。 于是,尽管叶婉脸烧得厉害,却含羞带怯的问出了口: “你要给我什么?” 罗凌云的耳朵恨不得穿过这面墙,直接凑到叶婉嘴边去。 虽然他有内力加持,已经将这句话全部收入耳中了。 “哎,我这就过来给你看。” 罗凌云想着婉儿既然想知道自己要送什么给她,那应该便是允许了他前一个问题——可以翻墙进去了吧? 然后这人脚尖轻点,利索的翻进了翠竹苑,落在了叶婉面前。 “你......” 叶婉睁大了双眼,抬头盯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罗凌云。 月光下的那张俊脸更似谪仙一般了,满脸带着笑意。 罗凌云的眼眸弯弯,里头含着快要溢出来的欣喜和爱慕。 叶婉以前和严羽两小无猜时,见过这种眼神。 如今从罗凌云眼中看见,怎会看不懂?这只让她更觉羞怯了。 叶婉赶忙后退一步,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的眼睛也快速从罗凌云的脸上往别处移。 在罗凌云的眼中,娇弱的婉儿更像只受惊的小鹿了。 通身白衣,头上没有任何钗环,长发温柔的披在香肩之上,眼波流转间,带着不自知的风情。 虽然退后一步和自己隔开,却让他把整个人看了个全。 这时候,窝在罗凌云胸口的小白狗又在扭动着身体,还开始哼哼唧唧了起来。 叶婉顺着声音,终于看见了这冒着头的小家伙。 她难以置信的再次抬头,用眼神询问罗凌云:这是? 罗凌云直接从怀里掏出了这只小奶狗,用手将它递过去: “婉......叶小姐。” 又喊错了! 罗凌云懊恼,不见婉儿还知道称呼叶小姐,一见到人,这嘴就不受控制了! 可他反应的快,立马改正了称呼。 接着,他边继续说,边仔细观察叶婉的表情,生怕她气恼。 毕竟罗凌云今晚本就是来赔礼道歉的,要是又这般喊,不就是明知故犯,故意调戏别人嘛。 “上回,我是偶然路过叶府。 和你对视后,我自作主张跳下墙头,本就是不该。 随后我本想和你打个招呼,却无意将你吓了一跳,又是一错。 回去后我就心内不安,觉得自己行为实在鲁莽。 思来想去,还是想向你赔礼。 本打算买首饰钗环,可我实在不懂这些,怕送的不好显得不够诚心; 又想着将银票送上,你可自己做主买些什么宽心,又怕你不收。 今日恰巧寻来了这只刚刚出生的小狗崽,瞧着可爱,就想着来送与你。 也不知能否得你宽恕,讨你欢心......” 罗凌云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将心事剖开。 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说的如此流畅。 叶婉听着,也不再紧张,反而不知不觉的换上笑脸。 她也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被罗凌云突然出现,吓得差点跌坐在地的模样。 现下看着那在罗凌云伸出的手中,正悬空扑腾着四条小腿的小白狗,心里突然就软的厉害。 罗凌云上回也不是故意为之,自己本就没有生气。 这呆子,竟还想着赔罪。 盯着那小白狗,叶婉也没去思考自己能不能把它养活了、养好了,就已经伸手去接了。 也是凑巧,罗凌云怕叶婉没接稳导致小狗摔了,于是没有及时撒开手。 这也让两人的手指,触碰在了一起。 叶婉此时眼里都是小狗崽,手上又是软绵绵肉乎乎的触感,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但罗凌云是瞬间察觉,自己竟然摸到了婉儿的柔荑! 他的那颗心在胸腔里开始跳起舞来了。 天!他偷偷感叹:今日真是来对了! 见小狗崽已经从自己胸口变成了被搂在叶婉的胸口,罗凌云又生出一股莫名的醋意。 这狗真是好福气! 感受着小奶狗身上的热气,叶婉突然想到: 这狗怎么这么热? 不对,它身上的热气有一部分是来自罗凌云的胸口的。 可如今也已经和自己的体温相融。 想到这儿,她抚摸小狗的动作都稍稍停顿了一下。 叶婉毫无察觉,她的两只耳朵已经红了个彻底。 “它叫什么?” 叶婉红着脸问,怕被罗凌云看出异样。 “啊?你说它?” 罗凌云指着叶婉怀中的狗问。 但是这一指,位置太尴尬,正好指着叶婉的胸口。 他慌忙撤回手臂,眼神开始飘忽,整个人有点手足无措,显出难得的呆笨来。 “还没起名,我本就是想等你来取......” 说这句时,罗凌云是对着空气开口的,都不敢看叶婉了。 叶婉瞧罗凌云比自己还慌张的样子,反而镇静下来。 她觉得罗凌云实在和外头传的冷硬霸道、纨绔风流截然不同,忍住笑说: “这狗通身雪白,似天上云。 又因着是你送的,便叫白云可好?” “白云、白云......” 罗凌云念了几遍,婉儿竟然把“云”字在里面。 他可没觉得被冒犯了,只是想着日后这狗养在叶府,天天“白云”叫着,不正好让婉儿想到自己吗? “好,好!” 他想着未来的日子,心里就美到冒泡,觉得这狗叫白云真好。 “不过,我却不能对外讲这狗是你送的,只能说是院墙狗洞里头捡来的。 你可会介意?” 叶婉抱着狗,手上的抚摸未断,显然很是喜欢。 不过,她思虑周密,立马补充着小狗崽的来历,歪头等着罗凌云答复。 在罗凌云面前,叶婉似乎恢复了几分天真娇憨的昔日模样,没那般端着了。 “行!你说了算。” 罗凌云可没有意见,反而觉得眼前的婉儿聪慧细心。 这样的说法就很好,不会被旁人发现他们两人有来往。 虽说以后总会光明正大的接触,但是现在还不行。 只要婉儿还未退亲,一旦和男子牵扯上,女子总是吃亏。 见婉儿收了狗,也起了名,心情颇好的样子。 罗凌云终于放了心。 但他不敢多待,恋恋不舍的说: “夜里风凉,你快带白云回去。我这便走了。” 叶婉颔首。 “对了,宗府的赏菊宴我会去,你呢?” 罗凌云又忍不住多问。 叶婉看着对方满脸的期待,又略略点头。 罗凌云终于心满意足。 再次飞上院墙,冲进黑夜中去了。 第103章 下决心,巡铺子 叶婉怀中抱着白云,见它还未睁眼,已是这般可爱的模样,更是真心喜爱起来。 也突然觉得夜风微凉,白云刚刚出生,怕是不能吹冷风。 于是也不在锦鲤池旁多待了,心里头满含欢喜的往自己屋子里去了。 第二日,还是明月这丫头的大嗓门惊醒了一人一狗: “呀!小姐!您床上怎么有只狗!” 原是昨晚,叶婉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让白云躺入的窝。 又怜惜它刚出生便跟了自己,成了自己的狗,于是便将它放到了自己床脚,还分了它点锦被盖上。 这不,一大清早,明月进来伺候,就被这突然出现在小姐床上的小狗崽给惊到了。 “别喊,这是我昨晚从狗洞里头捡来的。 我起名叫白云,以后便在咱们翠竹苑养着了。 快去找顺子他们去街上买些羊奶来,温热了喂与它吃。” 叶婉嘱咐着,自己缓缓坐起了身。 又伸手去捋了捋白云的毛,惹得小狗舒服的哼哼。 “是,小姐。” 明月听后,也没细想怎么这刚刚出生的小狗就被扔在了狗洞。 只是恭敬的应了叶婉的话,就匆匆出去找顺子,安排他采买羊奶了。 叶婉在床铺上看着白云出神,正在思索着今日的安排。 不一会儿,珠玉就端了温水进来,开始伺候着小姐梳洗。 珠玉的眼睛也忍不住瞧了几眼白云,觉得这狗真是好命,遇到了自家小姐,还能上了这楠木床。 看着白云软乎乎的正团成个球躺着,确实可爱非常,怪不得这小东西能讨小姐欢心。 “珠玉,今日我们便出门去巡一下铺子。” 叶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她微微侧头,任由珠玉轻柔地梳理着她如丝般顺滑的长发。 叶婉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妆奁盒中的各种饰品,目光专注而认真。 今天,她的目光被一对色彩鲜艳的泰蓝色和正红色发簪所吸引。 这对发簪犹如两颗璀璨的明珠,一红一蓝相互映衬,散发出一种华贵而神秘的气息。 “今日,就用这对。” 叶婉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珠玉心中不禁涌起一抹惊讶,因为她深知小姐平日里偏爱素雅的装扮。 即使妆奁盒中摆满了鲜亮的步摇和簪子,她也极少选择如此鲜艳的颜色。 珠玉敏锐地察觉到小姐身上自今早开始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往日那个安静内敛的小姐如今仿佛由一潭平静的湖水,突然泛起了层层涟漪。 为了配这个发饰,珠玉又给小姐点了红唇,描深了眉眼。 随后,珠玉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对发簪,将它们轻轻地插入叶婉的发间。 一红一蓝的发簪在乌黑亮丽的发丝中闪耀着迷人的光芒,瞬间为叶婉增添了几分威严与高贵。 她凝视着镜中的小姐,小姐的整体装扮明艳、大气,仿佛整个人都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 “小姐可真好看。” 珠玉向来不如明月那张嘴巴讨巧,但今日也不由得发出赞叹来。 叶婉冲着镜子里头的自己仔细瞧了一瞧,装扮自然出彩,其中还隐着一股气势。 自己也满意的点头。 待叶婉在翠竹苑用饭时,白云的羊奶也送了来。 那只小白狗“咕噜咕噜”地喝着奶,小尾巴都开始欢快地转动起来。 它一边喝着奶,还时不时地抬起头,虽然眼睛半睁着,但阻挡不了它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 看到小白狗如此可爱的模样,别说叶婉了,就连在旁边守着的两个丫头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她们看着小白狗,眼中也满是喜爱之情。 终于等白云喝饱后,叶婉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然后拿出一块精致的手帕将白云小心翼翼地包着,又把它轻轻搂在怀中。 “走吧。” 她轻声说道。 今天,叶婉要出门去巡视铺子,特意让珠玉和明月两人跟随着自己,还额外叫上了顺子随行。 毕竟,人多些,办起事情来会更方便一些。 一行人不疾不徐地走出了翠竹苑。 * 叶婉生母苏锦嫁给叶清风的时候,是世家大族的嫡小姐,很是受宠。 那会儿的叶清风倒是家境平平,好在中了状元,这层身份便挣得了清流世家的青眼。 苏锦出嫁时,嫁妆里头除了后宅吃穿用度之外,田产、店铺更是数十间之多。 而她去世后,嫁妆理应都归嫡女叶婉所有。 叶婉那时还小,除了留下几间铺子用以自己额外的开销——为严羽去抢购那华贵男子用品。 其余的都先交由中公代为打理了。 所以这些年来,大部分的苏锦留下的店铺、田产都在现任的叶府主母秦舒手上管着。 但叶婉今早在床上睁开眼后,便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她打算去将娘留给她的京中私产店铺都给巡查一遍,尽快接管回来。 因为如果自己能够顺利退亲,名声也必然受到影响。 而现在的流言蜚语,似乎只对女子苛刻。 就看往日,严羽已有未婚妻,仍能在外招惹旁人,可名声上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是翩翩君子。 若是自己退亲后,短时间嫁不了人,一直住在府上的话。 难保不会有一天就惹父亲和继母生厌。 更何况叶府不是只有她一个嫡女。 父亲已和秦氏有了嫡子,待到砾哥儿再大一些,也要考虑定亲、娶亲之事。 就怕父亲和继母两人想到自己的退婚之举不快,再觉得会给砾哥儿的名声抹黑而对自己生厌。 所以,只有尽快将娘留下来的嫁妆拿回手中捏着,靠着这些真金白银的价值,父亲也好、继母也好,才会重新掂量自己的价值。 这样想,着实有些悲凉。 “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这话,还是自己从街头百姓口中听来的,可俗话听着糙,道理却不糙。 叶婉总要替自己打算。 别看往日秦氏总说“婉儿可随意支取账上的钱”,可账上的钱原本就是她叶婉自己的。 每次秦氏这样说,父亲也从没纠正过,说着说着,倒像是秦氏对叶婉这个继女大方的很了。 搞得新进叶府的丫鬟仆人都觉得主母待人宽厚,实际上这中公的银钱,基本上都是嫡小姐放在上头的。 所以这话,其实也一次次的推动了叶婉把母亲留下来的嫁妆都收归回来的决心。 今日的打扮,也代表着叶婉的决心,不必再扮柔弱了。 虽说她确实娇柔,但也只是外在罢了,内里,从来都是个万分坚强的女子。 就这样,她们先乘着马车朝着第一家店铺——珠宝阁前行。 第104章 珠宝阁,李柔儿挑衅的心蠢蠢欲动 “珠宝阁”这个名字,实在简单直白。 这名字,是当时还是姑娘家的叶婉生母苏锦所起。 她那时便知道:店铺起名,越是直截了当越好。 这里出售的都是当下最流行的珠宝首饰。 不管是女子用的钗环首饰,还是男子佩戴的玉佩发冠,各种款式应有尽有。 然而,这家铺子从叶婉丧母后,便被叶丞相交由继室秦舒去打理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老掌柜知道现在这铺子实际上属于原夫人苏氏的产业,如今则归叶府嫡女所有。 而其他店员却都误以为这是秦氏的私产。 明月先一步跳下马车,小心翼翼的去搀扶小姐。 叶婉把怀中的白云交给珠玉抱着,慢慢的下了车。 顺子则她被留在马车上,和车夫一同在珠宝阁外面等待。 随后,她们三人一同走进了这家店铺。 叶婉首先踏入了珠宝阁的大厅,但在一层没有看到掌柜的身影。 虽然那时她还年幼,但母亲巡铺时,都会带上她。 每月店铺掌柜的到府里来上交收支册子,禀明店铺情况时,母亲也特意让她在身旁一起听。 所以这些属于母亲嫁妆中的店铺。 每位掌柜,她都见过,也都记得他们的面貌。 珠宝阁的一层,有很多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在挑选首饰,气氛非常热闹。 这时,一层的柜台中,瞧着年级不大的一名伙计眼尖,瞧见了叶婉进来。 他便先出了声,语气热情的招呼着: “这位小姐,您这边请。 请问今日想在珠宝阁里选些什么?” 叶婉瞧他满脸堆笑,殷勤的走出来问好,然后请她到柜台前,大大方方的推荐起精美首饰来。 她安静的听着,不时点头。 待到看了一圈,她这才开口道: “多谢你的讲解,但我还想去楼上瞧瞧。” 叶婉虽然不直接管理这间店铺,但她是知道的。 每层的伙计,除了每月固定的银子外,还根据他们所卖出的珠宝价值拿额外的赏钱。 所以她想去看看上面几层,就多半不会在这个一层的伙计手里买首饰了。 可即便这样,这位年轻的伙计也没有变了脸色,没有透出一丝不高兴来。 反而连连应着,还主动走出柜台来为叶婉引路。 “小姐您这边上楼梯,瞧着您面生,容我多嘴为您介绍一下珠宝阁。 咱们这珠宝阁,共有三层。 一层比一层的物件精致。 瞧您通身气派,一层的首饰确实配不上您。 您可去二层、三层瞧瞧,更珍贵的珠宝才能衬您的气质来。” 叶婉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觉得这间铺子的掌柜倒是会选伙计。 她身后的珠玉和明月则是对视一眼。 她们心想: 嚯,这位一层的店铺伙计就足够嘴甜了,那二层、三层的得能言会道成什么样? 她们三人到了二层,肉眼可见来选首饰的人少了一些。 且和一层相比,那些正在挑选首饰的女子,身后多跟着丫鬟、小厮。 穿着打扮上,也更体面些。 不过,让叶婉没想到的是,这二层的伙计,带着自己看了一圈后,听到自己说想去三层瞧瞧,竟拉下来脸来。 “您若是想去三层挑选,便不必在我这二层停留。 看了这许多,反而容易挑花了眼。” 那伙计阴阳怪气的说着,随手一指,将二楼往三楼走的楼梯指给了她们几人。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家小姐说话!” 明月率先听不下去,准备出言教训这伙计。 珠玉也忍不住生气,心里忿忿: 真是长了两只狗眼,还不知道眼前这位才是你真正的主子,竟敢如此怠慢。 可她又看看怀中的白云,觉得面前这伙计可比不上白云。 在心里头换了句话骂,这伙计不是长了狗眼,是瞎了眼才对。 叶婉则轻轻一笑,这种嘴脸的人竟然待在母亲留给她的铺子里。 若不是自己今日来了,见识了,还不知日后会不会被这人的嘴惹出祸事来。 叶婉不想在这个伙计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因为他这辈子也就只是个店铺伙计罢了,甚至很快,也不会是自己店铺的伙计了。 她制止了明月的举动,只说: “不必和这人浪费时间,我们先去三层瞧瞧。” 明月这才住口,跟着叶婉和珠玉来到了珠宝阁三层。 珠宝阁的三层,是一个个遮掩半张珠帘的包间。 这层的客人就更少了。 因为来这层挑选的无不是富贵人家的主母、小姐或公子。 他们也不需自己站在柜台前去选珠宝,只用坐进包间,等着三层的伙计招待即可。 叶婉也就近入了一间包间。 三层有专门负责上茶的小厮,他们手脚很快,很快送上香茗、点心,瞧着脸上也恭敬。 紧接着,便有伙计前来接待叶婉了。 不过这层的招待有些特别: 伙计们会逐个的将珍品捧了来,给包间中的贵客鉴赏。 若是遇到有眼缘的珠宝,便可以让伙计将它留下给贵客细细观赏,甚至还能试戴。 若是送上来的都瞧不上,就让伙计们再原路捧回,换下一批即可。 这般周到的招待方式,是叶婉的亲生母亲苏锦在世时想出的。 所以这珠宝阁的生意一直很红火,不是没有理由的。 叶婉随意的看着伙计捧上前来的珠宝。 她心里头,正在将这些首饰和自己每月收到的珠宝阁送来的订做的款式做比较。 可外人来看,就是她一样不留,只看着一批批的送来,甚至还开始走神了。 招呼他的三层伙计心里有些不快,开始明目张胆的打量起叶婉来。 这伙计瞧着眼前的女子只是发间簪子有些出彩,身上的布料虽然上乘,瞧着却并不华丽。 不像他往常招待的贵妇人穿金戴银,富的明明白白。 当下揣测:这怕不是只看不买的主儿吧? 脸上便有几分挂相了。 明月和珠玉都感觉到了伙计的不满,可瞧着小姐还在神游天外。 明月小声的喊了一声: “小姐......” 叶婉这才回神,看着已经收了笑的店铺伙计,提高了声音说: “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恰好这时,在叶婉所在包厢的左边,里头的那位小姐正起身往外走,刚好听到了叶婉的这句话。 她觉得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于是便好奇的探头看了过去。 因为有半遮挡的珠帘,一时看不清楚。 只心里怀疑:这里头的人是谁呀?还想见珠宝阁的掌柜? 这位小姐恰好便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尚书府小姐——李柔儿。 她今日,便是要来选最新的珠宝的。 为着能在宗府的赏菊宴上大出风头,最好艳压叶婉,让严羽哥哥明白,自己才是最合适他的人。 可她这一瞧,便看到了自己最不喜欢的女子——叶婉正端坐其中。 李柔儿看见那包间中的小几上,什么珠宝都没留下,那就是什么都没买呗。 她那颗挑衅叶婉的心,便开始疯狂跳动起来。 第105章 叶婉!你是故意的吧! “我说这声音听着耳熟,不想竟是你。” 李柔儿带着身后的两个丫鬟,直接进入了叶婉所在的包间。 叶婉把视线从专门招待她的伙计脸上,移到李柔儿脸上来。 李柔儿今日通身穿着淡紫色,发间别着刚刚买下的紫色珐琅簪,一脸的假笑。 “咦?” 李柔儿的手故意抚摸自己发间的首饰,要引着叶婉去看。 “你该不会来这珠宝阁,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买吧? 莫非待会还想说自己没遇到合眼缘的,让这里的伙计为着你白忙一场?” 李柔儿这嘴,也是刁钻惯了。 她半点没有在严羽面前的娇柔可人、温言细语。 甚至,她自己已经找了位置坐下,还反客为主的冲店里伙计挥挥手,想让这些无关的人都退下。 前几日李夫人和李柔儿讲了不日要去宗府赴宴之事。 还隐隐约约的询问了李柔儿对宗寒星的看法,想来是宗府对她有意。 那时,李柔儿便觉得有些不快。 难道自家母亲看不出自己究竟对谁有意吗? 怎么倒像是要借着赏菊宴把自己和那粗鲁的武将往一块儿凑呀。 又想到母亲自从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回来,就日日告诫自己不要和羽儿哥哥走的太近。 还说羽儿哥哥无论如何,只会娶叶婉为正妻,让自己不要凑上去丢人现眼。 这些说法,说的李柔儿敢怒不敢言,反而越发讨厌起叶婉来。 李柔儿的脑子里,只想着: 怎得叶婉就如此好命,能和羽儿哥哥定下婚约。 羽儿哥哥分明不喜欢叶婉,是喜欢自己的呀。 之所以不能和自己喜结良缘,都怪叶婉占了羽儿哥哥未婚妻的名头,真是可恨! 所以今日既然碰见了叶婉,李柔儿便想借着这机会,好好讥讽她几句,给自己出出气。 她心里头带着偏见,好像全然忘了是自己非要插在人家一对未婚夫妻中间。 反而觉得叶婉贴近严羽是居心叵测。 李柔儿还觉得,以前叶婉在羽儿哥哥面前的恭顺都是装的。 现在的冷淡疏离,也只是换了一种勾引羽儿哥哥的方式,欲擒故纵罢了。 不得不说,严羽和李柔儿对叶婉的看法,竟然出奇一致。 三层的伙计有些不知听谁的好了,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婉也没搭理李柔儿,反而给明月眼神示意。 明月当即用了更高的声调冲那伙计命令: “愣了做什么,我家小姐说了,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还不快去!” 这伙计看明月挺着胸脯,疾言厉色,好似真的有些身份。 这才不情不愿的去请掌柜的了,心里头却骂着: 吼叫什么,怕是哪户破落人家的小姐吧? 来珠宝阁竟然只看不买,真是笑死个人。 还见掌柜,不知是要做什么,莫非要讨个脸面少些银钱吗? 总之,全是恶意的揣测。 这伙计和那二层摆脸色给叶婉的伙计都不是珠宝阁掌柜挑选的人。 两人皆是秦舒的不知哪房亲戚家的,是她之前给安排进来的。 所以,这两个伙计之前并没见过叶府嫡女。 也就无法知道自己已经惹得珠宝阁真正主人的不快了。 见到叶婉迟迟不搭腔,好似没看见她一样,李柔儿不免有些气闷。 吵架的时候,最怕遇到棉花性子的人的。 你骂她什么,她都没反应。 于是,李柔儿气哼哼的,抢了叶婉桌上的茶水,一股脑的喝下了肚。 然后也不走了,坐在那里直等着看珠宝阁的掌柜的来了之后,叶婉找他有什么事。 那头,掌柜的听下头的伙计来报,说三层来了位只看不买的小姐,还嚷嚷着要见掌柜的。 李掌柜一看来的伙计是叶府主母安排来的,心说: 怕不是又是眼前这伙计惹了事吧? 心里头便有些惴惴不安。 又想着官家女子大多只是有些任性,没有故意来闹事的。 于是,他便起身随那伙计往叶婉在的那间包间去了,而脸上已经换上了看似热情的假笑。 “掌柜的,便是这位小姐要见您。” 那伙计先进了包间,引着掌柜的见叶婉。 掌柜的原本还是一副假面,只想着客套着快速解决麻烦。 但当他看到叶婉的第一眼,便怔愣住了! 这这这......不会是小主子吧? 叶婉看着老了不少的李掌柜,露出这副吃惊模样,想来大约是认出自己来了,便先一步开口: “李掌柜,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这神态和苏锦十几岁管理珠宝阁时简直一模一样。 加上那声音一出,李掌柜直接就确认了: 面前的女子就是自己老主子的女儿叶小姐,也就是珠宝阁现在的主子。 “小姐,您可好久没来了。 但老奴怎敢记不得主子的模样。” 李掌柜忙躬身行礼。 这番模样,倒让等着看热闹的李柔儿傻了眼,也让掌柜身后那原本还瞧不起叶婉的伙计大吃一惊。 “什么?” 李柔儿不相信,还扭过头去,想和自己的丫鬟眼神确认。 她觉得自己刚刚是听错了,这珠宝阁的掌柜怎么喊叶婉主子?! 这时,李掌柜又冲着身后的众位伙计、小厮斥责: “糊涂蛋们,这位可是咱们珠宝阁的主子,叶丞相府的嫡小姐! 自家主子来了都认不出来,还不快快请罪!” 一时之间,珠宝阁的伙计、小厮心里头满是疑惑,但还是听话纷纷告罪起来。 他们其中,也有人刚刚反应过来,珠宝阁其实是叶府嫡女的私产,并非是叶府现任主母的产业。 以往,都是他们自己想错了。 于是乎,那被秦舒送进来的人皆是提心吊胆。 特别是刚刚还挂了脸色给叶婉看的伙计,告罪那叫真情实感,就差痛哭流涕了。 叶婉一派云淡风轻,也不喊停。 就这样看着珠宝阁三层的众人向她告罪,然后认主。 李柔儿坐在一旁,终于发现自己多余。 更是看的目瞪口呆,整个人都被气的发抖。 她自己今日还等着用言语刺激叶婉,没想到却被叶婉的身份恶心了一回。 刚刚自己还故作不经意,露出今日在珠宝阁购入的簪子。 不成想,这珠宝阁里的所有珠宝首饰,都是叶婉的! 那这些年来,自己在珠宝阁花出去的真金白银,不都流入了叶婉的钱袋子了! 对了,刚刚叶婉看自己,不会是在看傻子吧? 所以她才一直不和自己说话? 啊啊啊啊,叶婉好歹毒呀! 明明叶婉未同她说一句,李柔儿却已经在心里脑补了一百句,把自己气的快冒烟了。 只见她猛地站起身子,愤怒的冲着叶婉大吼: “叶婉!你是故意的吧!你真是可恶极了!” 吼完,气冲冲的带着丫鬟们下楼去了。 第106章 李掌柜莫怕,叶婉安人心 叶婉可不管李柔儿发什么神经,只要李柔儿将插在头上的珐琅簪子银子结清就行。 李掌柜看着眼前的主子被别家小姐撒泼吼叫,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很有眼力劲儿的站在一旁,不多话,只等着叶婉吩咐。 李掌柜的心里头正大舒一口气: 若不是因为小主子和前夫人十来岁的时候长得十分相像,他借此迅速辨认出了小主人的身份,估摸现在自己也要跟着那帮伙计们一起告罪呢。 叶婉看着李柔儿身影消失,又等到耳边的李柔儿下楼的动静消失后,这才又抬眼看着李掌柜命令: “李掌柜,换个地方说话,我有事问你。” “是,主子。” 李掌柜忙应着,立即请叶婉到珠宝阁的第四层去歇息。 引路的时候,还不忘用眼神示意那负责茶水的小厮,快快上来最好的香茗给小姐品尝。 于是,余下的伙计便都各回各位,一派兢兢业业的神色忙去了。 只叶婉一行三人,李掌柜往楼上走去。 珠宝阁其实共有四层,第一层到第三层是对外开放的区域,用来售卖首饰配饰,来珠宝阁的客人便在这三层选购。 这第四层却是私人区域,只留给主子歇脚用,或是供主子随时过来查账之处。 生母苏锦去世后的这五、六年里,叶婉一直没来过。 秦舒虽然代为接管着属于叶婉的近十间铺子,但也不亲自来巡铺,一般都是每月等掌柜的们到叶府汇报。 不过秦舒自然做不到像叶婉亲生母亲一般的做法: 在这种掌柜的来丞相府汇报每月收支、提交营收银两的时刻,也带着她一起了。 故而,这些铺子每月收入几何,叶婉是不大清楚的。 于是,这第四层便空着,平日里便只有掌柜的自己一人在上头待着。 说到这李掌柜,本名李永,他当然不是生来就成了掌柜的。 最开始,也只是个店铺负责接待的伙计。 还是苏锦十来岁的时候,戴了面纱,扮作客人来巡铺。 瞧出李永行事热情周到,这才提拔了他。 自此,李永更是勤勉做事,最终,他从一个普通的伙计做成了珠宝阁新一任的掌柜。 因此,在李永的心里,前主子苏锦不仅仅是他的主子,更是有着知遇之恩的伯乐。 所以现下苏锦唯一的孩子叶婉,也就是他的小主子终于再次莅临珠宝阁,他实在是高兴。 明月和珠玉都微微瞪大了眼,看着有些年级的李掌柜的一个人忙前忙后。 又是给小姐找软垫,又是亲自将香茗从小厮手里接过来亲自给小姐奉上。 她们俩反而被抢了活计,无事可做,只好站在小姐身旁干看着。 叶婉不禁莞尔,母亲当年和自己说过李掌柜的事儿,所以心里对此人是有些亲近的。 她很给李掌柜面子,接过李永奉上的香茶,啜了一口,夸赞道: “好茶。” 然后,才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店铺里头的伙计,应该不全是经你手选拔,这店里人员的弯弯绕绕,你且放心说与我听。” 李掌柜弯腰行礼,心中更是雀跃: 小姐这般问,定是要自己打理铺子了。 好极,好极! 忙回答道: “小主子,您听小人给您细细道来。 这珠宝阁中,行事的伙计、小厮共分为三种来头。 一种便是按着您母亲的交代,从那济养院中选的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一般都是做些洒扫、端茶送水的粗活,全了老主子的善心,给他们一份生计。 第二种便是由小人根据店铺的运营情况,随时补招的售卖伙计,再亲自调教,用以接待前来购买的小姐、公子们。” 叶婉边听边点头。 这前两种她都知晓,也觉得循例行事即可,李掌柜自来做的不错。 “但自从叶府有了新主母,且代管了珠宝阁之后,便又有了第三种来历之人。” 李掌柜小心翼翼的说着,但神色却已经有些忧愁。 “有些七拐八绕关系的主母亲信,也被安排进了这间铺子. 又因着有主母交代要好好对待,即便行事有些错漏,小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些伙计,陆续已得罪了一些小姐、公子,小人每每出面致歉、安抚,但长此以往也着实为难。” 叶婉了然,这才又是呷了一口茶。 她猜想自己在一层碰见的热情些的伙计,应该是李掌柜亲自调教出来的。 而那二层、三层敢于给“客人”甩脸子的,应当就是秦氏塞进来的。 其实若是继母塞进来的人能老老实实的干活,也是无妨。 但是仅仅是她今天所见、所感,就让她明白,这些人,要早早的赶出去。 不仅这些,叶婉想的更深了一步: 若是珠宝阁这一间铺子被继母秦舒安排了人进来,那么母亲留给自己的别的铺子呢,会不会也有秦舒塞进来的人? 她心里头有些沉重了,拿回母亲留给她的店铺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万万不可让母亲苦心经营的店铺名声毁于一旦。 叶婉又让明月给李掌柜看座。 李掌柜站着给小主子汇报时,就有些忐忑不安。 这让他坐下回话,更是诚惶诚恐推举一番。 但是主子有令,不可不从,他只将屁股稍稍沾着椅子,坐下后挺直了脊背,神色恭敬的等待叶婉再度开口。 “你且与我讲讲,我母亲去后,这些年来珠宝阁中发生的大事。” “是,主子。” 做掌柜的,铺子中发生的事情自然是记挂在心上的,这大事嘛,便是跟京中哪些有头有脸的人牵扯上的事情了。 李掌柜当下略略思索,便从叶婉十一岁那年讲起...... 这一讲,便是小半时辰。 除了珠宝阁中关于选购、定制等和各府中哪些重要之人对接,这些人口中不经意透露的信息之外。 李掌柜还主动把这些年秦舒派人来铺子里额外取过什么,定制过什么也都统统说了一遍。 很明显的展示了自己希望小主子能尽快亲自接管店铺的用心。 直说的李掌柜口干舌燥了,叶婉这才叫停。 “你先喝点茶水,缓缓。” 叶婉体贴道。 她刚刚听的仔细,等李掌柜讲到秦舒额外定制过什么的时候,还用眼神示意了身旁的珠玉也留心去记。 她这两个贴身丫鬟中,珠玉记事情记得牢,嘴巴又紧。 珠玉仅看小姐一个眼神,便点头,开始将李掌柜报出来的珍宝名称记在脑海中。 叶婉等李掌柜喝了两杯茶水,这才又下命令: “你派人去把这些年的账册拿来,你便去忙吧。” 李掌柜便又赶忙去找小厮协助,将五年的账册都规规矩矩的搬来,一一打开,呈到叶婉的面前。 又退出房间,下了楼去。 叶婉这才让明月、珠玉帮着拿过账册,开始仔细的翻阅每年的收支。 心下同时将一些数字记下。 她查账本这举动,并不是不信任李掌柜的运营。 只是她必须要摸一下每间铺子的营收。 这样也好从秦氏手里拿回属于自己私产的时候,做到清清楚楚。 半个时辰便又过去了。 叶婉离开珠玉阁前,又给李掌柜吃了颗安心丸: “李掌柜,莫怕,这铺子不出一月,便重回我手中。 那些伙计,你可早早调教些人等着替换。 下回,咱们便在叶府见。” 叶婉声音悦耳,话中带笑,神色带着股自信。 李掌柜仿佛透过叶婉看到了当年的苏锦,心中触动,忙点头应是。 就连明月和珠玉,都被小姐说话时的神采打动,一股勃勃生机从叶婉身上散出来,为她的娇柔镀了层炫目的活力。 第107章 面带愁色,夜间诉苦? 就这样,叶婉一日便巡了三家铺子,也给了三位掌柜的相同的“安心丸”。 这三家,都是叶婉生母对掌柜的有恩情在的,无论是知遇之恩还是救命之恩。 果然,这三家的掌柜的,也都是盼着叶婉能尽快接管铺子,期待着之后去叶府汇报,是向小主子交代。 除了珠宝阁是卖首饰的外,今日巡查的另外两家,都是粮油铺子。 她还让顺子背了些普通老百姓平时购买的米面,打算带回府中煮了尝尝。 待到叶婉一行人回府,已是日落时分。 叶婉被伺候着进了浴桶,让珠玉到外头等着,不必为她擦洗。 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直在思索。 倒不是在担心其余还未巡查的铺子都被继母的人“渗透”了的事。 关于这一点,因着对自己母亲苏锦的信心,叶婉想: 即便秦舒安插了人到自己名下的铺子中,有那些独当一面的掌柜压着,也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 能被苏锦当做嫁妆带来叶府的店铺,诸位掌柜皆是为人正直的,经受过考验的。 她现在有些烦恼的是如何和父亲开口。 毕竟这些年来,叶婉对自己的铺子被继母代管并没有说过什么。 她不提,父亲和继母便也没有提过。 她这突然开口要自己管理,恐怕会惹父亲多疑,说不准现下父亲和继母的感情日益深厚,压过了父女之情。 就怕秦舒享受掌管一切的感觉,又存了不想归还叶婉私产的歪心,对着叶清风吹吹耳边风,把交还的时间拖延下去。 届时,自己要是退婚不再嫁人,只能留在叶府。 那这份属于她的嫁妆便会一直归于中公,再也不能单独要回来了。 不是叶婉把秦舒想的太坏,只是被亲生母亲真切的爱护过,再遇到秦舒似表演一般的关怀,无法让两人真的如同亲生母女一样相处。 再加上这些年来,秦舒总会刻意避开她来单独进行理账经营,说什么丞相府小姐,便该无忧无虑不被后院俗务缠身。 等嫁了人,再无姑娘家的松快日子了,尽管放心让她来承担这些繁杂事项。 所以秦舒就这样巧舌如簧、看似贴心的阻拦了叶婉对铺子运营状况的盘查。 这种种累计起来,让叶婉心中日益忧虑。 此时的叶婉正捏着一片浴桶里的花瓣出身,眼神看似盯着花瓣,实则散了目光。 她脑海中想着,要如何说,才能让父亲站在自己这边考虑,同意将那些铺子还回自己手上管理呢? 不多时,叶婉就想好了话术,眼神恢复了清明,喊珠玉进来为自己擦身了。 珠玉进来,用手一探浴桶,便发出一声惊呼: “呀,小姐,这水都有些凉了,您怎得不喊我加些热水。 您快快起来,莫要受了凉。” 珠玉忙给叶婉披上衣衫,捂住领口,护着小姐往房中去了。 这会儿,天色更暗,屋中烛影浮动,一副美人侧卧图映在墙上。 珠玉正给叶婉浑身上香膏,明月则给叶婉进行烘发。 叶婉自己抬手摸了一下,觉着头发已半干,便开口吩咐: “明月,你先去我父亲院中走一趟,看看他是否回了府,脚步快些,速来回我。” 明月将手中的精巧烘笼放下,答应着,也不问为何,只管听小姐的出去了。 白云这会儿也被院中的其他丫头洗净烘干了,送了进来,又安稳的躺入了叶婉怀里。 “白云,白云......” 叶婉喃喃念着,手上摸着小狗崽的软毛,心里也软和了一些。 明月那边,领了命,一手提着灯笼,脚步匆匆。 叶清风身为一朝宰相,自然是忙碌的。 便是寻常下了旨,也经常会被皇上重新传唤。 就是能待在家中,也经常要待在书房处理政事。 今晚,便待在书房中忙碌着。 明月回来回禀后,叶婉便将白云放下,催珠玉重新为自己梳妆,她待会儿要到书房走一趟,和父亲开口要回铺子。 走在叶府的小径上,明月和珠玉跟在叶婉身后,而前头,有两个提灯的小厮。 很快,叶婉前往书房和叶父一叙的消息,就被秦舒知道了。 秦舒正在房中翻着账册,一品官员府上的当家主母可不是好当的。 这人情往来要周到,还要小心伺候老爷保全自己的地位,养育自己的小儿成才......总之,样样都要费心。 自己的继女平日里倒是省心,除了不常和她一同参与各种宴请影响了她在外头的评价。 今晚,也不知道为何不早些睡下,反而这会儿去找老爷。 秦舒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安,便增派了几位心腹去书房外头候着,如果有什么动静,再来回禀。 叶婉已经叫人进去通报,说自己有事要和父亲商量。 叶父听自己的小厮来禀报,还有些诧异,当即就让女儿进来。 只见叶婉穿戴整齐袅袅而来,又礼数周全的和他问安。 “你们都先下去,只守着院子便可,不必靠得太近。” 叶清风对着自己的贴身小厮吩咐。 他看自家女儿这副模样,感觉是下官要和自己汇报政事一般。 想必今日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大事,所以让下人们离得远些。 “是,老爷。” 下人们都退下了。 “好了,婉儿,你先坐下。” 叶清风让自家女儿落座。 叶婉又是恭敬的说: “谢父亲。” 这才走到不远不近处坐下。 “说吧,今日这么晚了,你来见父亲,是有何事?” 叶婉见今日父亲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便直接开口: “父亲,上回您让母亲来和女儿说,我和严羽的婚事要早早定下日子。 那时我总以为这事是自小定下,如同板上钉钉,所以心里并不着急。 但这回宫中的赏花宴上,您一定有所耳闻,严羽似乎已忘却旧日情分,对尚书府中的小姐情有独钟。” 说到这儿,叶婉停了下来,面色带着些哀愁,即便如此,依然是一副美人面。 叶父看着女儿的模样,一时会错了意,脑海里想: 莫非,婉儿今日是要和自己诉苦。 想要自己出面,去教训一番严家小子不成? 第108章 叶父的感慨,秦舒的算计 可叶婉只是稍作停顿,又接着说下去: “女儿回来后,思考良久,今日终于想通了。 只要我尽快嫁入严府,便是严羽唯一的正妻,有着叶府撑腰,这地位便不可动摇。 到那时,严羽与李柔儿再情投意合又能怎样呢? 尚书府如今因着驸马的传言炙手可热,严府说到底不是皇亲国戚,李尚书怎会容忍自家嫡女为妾呢? 他们府上反而会主动逼着李柔儿与严羽断了来往,我根本不需做什么。 父亲,您说是也不是?” 叶父听着,心里觉得女儿今晚古怪。 虽然这话听着,像是婉儿被李府嫡女行事刺激到了,反而下定决心想要尽快出嫁了。 且,说的也有些道理。 叶父就那样盯着女儿看了好一会儿,想要看出叶婉是真的伤神还是另有所图。 可叶婉却能一直保持着一副下定决心要嫁人的神色等着他答复。 “婉儿,你说的不错。” 叶父终于出声。 叶婉又面色一变,显得忧心忡忡,接着道: “可父亲,若是女儿此时匆匆忙忙嫁入严府,反而显得是我受了李柔儿的刺激,怕被严羽抛弃才不得已为之。 即便能够顺利为人正室,想来日后也不会被严羽爱重。 不过,只要我不出错,便也地位稳固,只是过得好与不好罢了。 若是我能带着不可多得的价值嫁入将军府,那即便严羽心中另有他人,又有何妨。 严府上下也会因着我自身所带之物不敢看轻我。 女儿这下半辈子只要不图情爱,也可凭着自己的身家在将军府安稳度日。 甚至说不得有一日,还能借将军府之力稳固咱们叶府在朝中的地位。” 叶婉说完了她想要铺垫的话语,就等着父亲从自己的剖白中点破她今日所求了。 叶父静静地听完,一时有些恍惚,女儿上回和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的日子,已经距今很久远了。 那时,自己的发妻苏锦还在,女儿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话语是很密的,说的也是些轻快的话题。 后来,苏锦去了,叶婉也沉静了许多。 而今日来书房,和自己所说的又是她日后嫁人之事,因着严家小儿行为无状,他身为父亲,听了心头总有些沉重。 等婉儿真从丞相府出嫁,府院、身份的变化,再不会如现在一般,走上小径便能和自己相见了。 叶清风心软了些,心头的感叹了一会儿。 然后,他立刻想到管家来汇报的小姐今日行踪。 说自家女儿今日去了三处铺子,都在里头待了许久。 那三间铺子是什么名字,自己还多问了一句。 果然,婉儿今日到访的都是先夫人嫁妆里的店铺——如今被秦舒代管的几间。 再将这些信息和女儿刚刚说的话串联起来,叶父就心内了然了。 “婉儿,你是想要自己打理你母亲留下的嫁妆吗?” 叶父问。 “是,父亲。” 叶婉见父亲果然洞察了自己的心思,也答的利落。 “好,好......” 叶父的声音有些感慨,他没想到,自家女儿为了这事,竟要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婉儿,那些铺子,本就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往日看你还小,这才让秦氏代为打理。 这些年,你自己管着的几间铺子,父亲都有让人留意,你管的很好。 既然你已长大,想要把放在中公的铺子都接过来自己打理,父亲哪有不允的道理。 如你所说,这些你母亲留下的铺子,都是你以后的行事底气。 只是今日已晚,你也别急。 明日吧,你便去你继母那里,逐一交接回来吧。” 叶父也说了长长一段话,神色很是温柔。 经这一次面对面的谈话,他发觉他的女儿到底长大了,可以为自己筹划,有种说不出的欣慰。 可叶婉呢,听到父亲如此爽快的将铺子还给自己,她反而怔愣了。 这么顺利的便允了自己的要求吗? 她还以为父亲...... 这让她的苦心思索,用心遣词显得那么多余。 原来父亲,仍旧对母亲怀有旧情,并非将母亲全忘了。 对自己也有关怀之心,并非因着秦舒的关系,只偏爱继母和砾哥儿,还是那个公平的人。 叶婉的鼻子酸酸的,她有些慌张的起身。 “那女儿便先告退了,父亲,您...... 您也早些休息,莫要熬坏了眼睛。” 叶父哪里看不出女儿的异样,也点点头,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想着今日已晚,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那便等明日下了朝回来,再和秦氏说这件事吧。 叶婉再次行了标准的一礼,这才低着头退出了书房。 夜里的风已吹起,叶婉现下不仅是鼻头酸酸的,她的眼睛也变得酸涩非常,里头似乎有一包泪水蓄势待发。 叶婉强忍着,红着眼睛踏上了回翠竹苑的小路。 “当真?她是红着眼走的?” 秦舒那里,来回禀的人低着头将自己的所见照实说出。 因老爷的安排,原本在书房伺候的小厮都只能离得远远的。 何况他们这专门去探听的还要躲着那些小厮,更是什么都没听到,反而看到了小姐离开时的表情。 也还是多亏了书房除了屋内有烛火,就连院里头都亮着灯笼。 不然,这来“偷窥”的几个,怕是连小姐红了眼也注意不到。 秦舒挥手让人下去,心里头却有些隐秘的畅快。 想必叶婉又说了什么不讨好的话,惹得夫君不喜。 于是夫君训斥了几句,将叶婉骂哭了吧? 从一嫁进来,秦舒便有私心,她那时还年轻,日后总会和叶清风有自己的孩儿的。 所以她心里并不否认,自己对待继女并非全心疼爱。 待到自己又有了亲生儿子,那种母爱宛如自然而然的喷薄而发。 对着砾哥儿的关怀,也让秦舒更加清楚自己对待叶婉的区别。 于是,从那时起,她就开始偷偷的给砾哥儿积攒财富。 那属于叶婉的铺子营收,每月收上来,她都会挪动一部存入砾哥儿的私库。 秦舒觉得: 谁都不能怪一个想要为孩子多做打算的母亲! 这叶府的一切,终归是属于砾哥儿一个人的。 叶婉手里始终捏着几个铺面,难道还不够吗? 当年自己哄着叶婉不再介入放在中公的店铺的运营,叶婉也顺从了。 且她终于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按着婚约,总归要嫁入将军府,那便是严府的人。 不仅日后碍不到自己儿子的路,反而因为砾哥儿讨喜,也让叶婉万分疼爱。 说不准等叶婉成为了严府主母,到时还能给砾哥儿行些方便。 所以,秦舒这么多年,也就一直装出那般温柔体贴的慈爱模样了。 秦舒挥退了来汇报的下人,继续看账册。 此时她还不知道,这些属于叶婉的铺子,马上就要还回去了。 第109章 谁家女儿不爱俏?吓得秦舒心儿跳 第二日天还未亮。 叶清风便出门上朝去了。 自然,他还未和继室说明自己已经允了婉儿将前夫人名下的嫁妆都交给女儿自己打理。 秦舒的倚虹院里,一个丫头前来通报。 “夫人,小姐来向您请安了。” 秦舒彼时才刚刚起来,刚擦了面,正坐在梳妆桌前让贴身丫鬟梳发。 “哦?人在哪里?” 秦舒心里头很是不解,叶婉何时这么早的来过自己院中? 往日想要见叶婉,总是她派丫鬟去翠竹苑请,今日自己可没派人去,怎么反而她自己早早来了倚虹院。 “小姐已到了前厅,已经请人上茶伺候了。” “知道了,再给小姐上些点心,我随后便来。” 秦舒嘴上安排着,一直到了那来通报的丫鬟出了门,也没有催促给自己装扮的婢女手脚快些。 等到秦舒收拾妥当,已过了一刻钟。 她装作一副匆匆模样,往叶婉所在的前厅里去。 且是人未到,声先至。 “可听我的,给小姐上了她最喜爱的香茶果子?” 那下头的丫鬟赶忙回应着。 “是,夫人,按您的吩咐,早早就给小姐端上了。” 秦舒这才带着笑声走进厅中。 叶婉在听到秦舒声音之时便已起身,于是朝着正在走来的继母盈盈行礼。 秦舒看着叶婉屈膝,很是满意。 她亲亲热热的上前扶起叶婉,嘴里直说: “婉儿,等急了吧。 怪母亲今日梳洗的晚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叶婉自然只能说是自己今日来的太早,并非是秦舒的错。 这番客套寒暄之后,叶婉终于开口说明来意: “母亲,再过一日,便是宗府举行的赏菊宴了。 虽然女儿秋日的新装还有几套未穿过,钗环首饰也有每月新送来的独一份儿式样。 但谁家女儿不爱俏?女儿昨日出门就是想着再选些出彩的物件。 只是所逛的店铺有限,没有遇到合眼缘之物。 今日前来,是想请母亲陪着女儿再去逛逛,您眼光独到,届时帮女儿挑选一番,可好?” 叶婉这话,说的亲亲热热。 秦舒听着,却心里直跳,简直怀疑叶婉是被人附了身。 叶婉往日和自己相处,总是行为有礼,从未有过这般亲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亲生母女相处,女儿在向母亲撒娇,要母亲陪着一同逛街呢。 秦舒脸上的笑容不变,瞧着,还笑的深了些,同意的也快: “好,你好不容易想要出府逛逛,母亲自然愿意陪着。 你先在母亲这儿一同用了早膳,我们再一同出府。” 话落,两人皆是笑脸盈盈。 秦舒想着马上要参加宗府宴会,自己今日若是拒了叶婉,定会惹她不快。 万一到了赏花宴那日,赴宴前叶婉推脱自己身体不适。 那自己只能带着砾哥儿两人前往,到时自己又要面对苛待继女的流言了,那可不行。 往日里,叶婉自己能不出翠竹苑便不出,更别说什么逛街了。 即便是出门去,也总是只带着贴身的丫鬟,或是跟着交好的手帕交一起。 总之,从来没有特意来请自己这个继母一同前往的。 所以秦舒心里头古怪的感觉久久不能消散,总觉得叶婉今日约自己出门有诈。 紧接着,倚虹院送来了两人的早膳,碧粥、小菜、包点无不精巧。 两人食不言,各自在丫鬟的伺候下用膳。 别说,秦舒的感觉真没错。 今日叶婉来约她出门,就是怀着收回母亲留给自己的铺子的心思的。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从珠宝阁入手,一家家的逛过去,一家家的宣布日后店铺经营的权利,全部都已交还到自己手中。 叶婉瞧着秦舒一副笑脸,但那眼睛却不会骗人,虽然没有喜色,但是也没有怒火。 自己约她出府逛铺子,也被秦舒一口应下,想来父亲昨日确实公务繁忙,可能直接宿在了书房。 还没有和继母说自己要接回放在中公的铺面的事儿。 这对母女就这样安静的用完早膳,相携出府去了。 叶府门口,已停好了两辆马车。 秦舒原想着,既然自己和叶婉都有丫鬟跟着,不若分乘两辆,各自和贴身丫鬟坐在一处,倒也自在。 可没想到,叶婉竟随着她也入了前头一辆,但也只能露出慈母微笑拉着叶婉坐在自己身边。 车夫在外头等着主子下指令,这才能扬了鞭子驰行。 于是,跟着秦舒的刘嬷嬷在外头恭敬的询问。 “夫人,小姐,二位主子想先去哪家店铺?” 这会,叶婉并未等秦舒开口,自己便先接了话。 “母亲,我们便先去珠宝阁瞧瞧,我已多年不曾去过了。可好?” 秦舒有些惊讶,珠宝阁? 这不是自己在代管的叶婉的铺子吗? 她打量起叶婉来,不知眼前人是故意提起,还是真的多年未去,一时兴起。 但是她还是说了声: “好。” 刘嬷嬷这才冲着车夫喊出“珠宝阁”,马车开始缓缓行进。 * 凌府。 凌夫人自从参加了赏花宴后,便在珠宝阁里,叫人打了只金钗。 样式嘛,便是孔雀翎的模样。 那日,她看到皇后娘娘拿出的彩头,觉得实在好看,自己寻不来那般大的墨色东珠,也不过多纠结。 便付了高价,叫匠人通身用金子来打造。 今日,便是那金钗制好的日子,原该由珠宝阁的掌柜亲自送来,自己在府上等着便是。 但是凌夫人心急,今日又有旁的杂事,脱不开身,无法亲自前往。 想着嫡子被安排进了兵马指挥司历练,每日还有巡城的任务,但今日刚好休沐在家。 便一大早让人去嫡子院中传话,叫他快马加鞭去一趟珠宝阁,将自己定制的宝贝取回来。 凌云峰并不贪睡,他自幼习武,这会儿已经在院中练了好一会儿拳法了。 正接过自己的贴身侍卫月影递过来的帕子擦汗。 便被母亲院中人来传话,平白多了一桩差事。 凌云峰嘴上说着: “母亲真是见不得我空闲一日。” 可面上却带着笑,匆匆往屋里头走。 “月影,备水,快!” 一番擦洗,就换了利落的玄色骑马装,准备出门去做凌夫人交代的差事了。 凌府门口,凌云峰一个翻身上马,尽显少年意气。 双腿一夹马肚,便策马往珠宝阁而去。 ilwxs.com 第110章 毕竟她......是自家妹妹的密友 那边,秦舒和叶婉已经到了珠宝阁门口。 秦舒一下马车,便看到李掌柜已经站在门口恭候了,好似已经等待多时了。 这?她顿感不妙。 怎么,叶婉今日约了自己出府逛逛,指明先到珠宝阁看看。 其实已经提前和珠宝阁的掌柜打好了招呼吗? 秦舒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叶婉,见她面上含着一丝笑,行为端庄,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这才打量起李掌柜。 “夫人、小姐,老奴给二位请安了。” 李掌柜规矩的见礼。 “李掌柜,我往日竟不知你是个有大能耐的,竟会未卜先知,瞧着早早便在这里候着我们了。” 秦舒带着笑意说,这话听着像在称赞李掌柜有能耐,但其实是在点身旁的叶婉提前和李掌柜通了气。 叶婉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自然不接话。 李掌柜却把腰弯的更低了些,口中忙解释着: “哎哟夫人,奴才哪有那通天的本事。 是一层的小伙计们眼睛亮,正为今日做准备呢,远远地便瞧见叶府的马车往铺子这边来。 虽说夫人、小姐未必是来珠宝阁巡查,但做奴才的,定当早早的在门口恭迎。” 李掌柜装的一副老实样,说的话又恭顺又叫人挑不出理来。 秦舒一噎,便不再进行这个话题,只在李掌柜伸出双臂恭迎之下,带着叶婉走进了珠宝阁大厅。 这会儿还早,大厅里头还没有来选购的客人。 秦舒比叶婉快走一步,刚刚说话时带着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了。 跟着伺候秦舒的刘嬷嬷小心的瞧了一眼主子的面色,就看出她此刻正窝着火。 李掌柜还立在大门口,见夫人进了店铺,这才直起腰,抬起眼。 正好瞧见了小主子正侧过头用水灵灵的眼眸带笑看了他一眼,好似在夸他机灵。 李掌柜就乐呵呵的跟了上去。 “婉儿,母亲这便为你挑选个合适的。” 秦舒慈爱的说着。 她扫视了一遍一层里的伙计。 几月未来,只觉得这些人都很面生,大约是李掌柜自己招的人。 她走向了柜台,开始逐一观赏着妆奁盒中的珠宝,看似认真的为叶婉挑选起来。 秦舒看的时候,心里头却想了许多。 她这人惯会弯弯绕绕的一套。 她哪里会信今日来珠宝阁是巧合,一会儿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叶婉和这李掌柜绝对不是多年未见了,珠宝阁于叶婉来说,也绝不是多年未踏足。 至少,昨日下头的婆子来汇报,说大小姐出府去了。 估摸便是到珠宝阁中“邀买人心”了。 她心里头有些不悦,叶婉怎么能越过自己来这些店铺里和掌柜的接触呢? 秦舒浑然忘了,这些本就不是她的铺子。 叶婉才是正经的店铺主子,来看看自己铺子,管管自己铺子里头的人,本就寻常。 所谓“鸠占鹊巢”,便是占了别人的东西时间长了,内心里面便将别人的东西当做自己的了。 叶婉来到了继母身边,李嬷嬷和明月便都推至一旁候着。 这时,一位伙计开始为二位介绍起来。 巧得很,为夫人、小姐讲解的,便是昨日叶婉觉得热情的那位伙计,他名叫小四。 小四不知是不是被李掌柜的交代过了,还是自己有眼力劲。 “夫人、小姐,请掌眼昨日刚上的新品......” 小四好似头一会儿见叶婉一样,把昨日介绍给叶婉的话原原本本又来了一遍。 秦舒不时侧过脸来,观察着叶婉的表情. 可叶婉表情认真的听着一楼伙计的介绍,这伙计也好像没见过她,这......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秦舒有点拿不准了。 看了一圈儿,秦舒先停了下来,看似随意的对着还在挑选的叶婉开口: “婉儿,你也听了伙计介绍了许多,这里头可有合心意的? 若是一层没有入眼的,咱们待会再往上头两层去看看。 今日不拘你看上了什么,母亲都准你带走。 左右是咱们叶府的铺子。” 秦舒弯弯绕绕的说了一通,最想说的便是最后一句: “这是叶府的铺子。” 这话隐晦的表达了:这铺子是叶府中公产业。 而属于中公的产业,便全归她秦舒这个当家主母掌管,也和她自己的东西没有两样。 这话,也是说给李掌柜的和店铺中的伙计听呢,这珠宝阁可是她秦舒说了算。 原本叶婉还带着笑呢,也想看看秦舒这般为自己挑选首饰的行为能持续到何时。 不曾想,这才刚刚看了一层的大半首饰,她便按耐不住,说了这话出来。 叶婉听完,收敛了笑意,缓缓直起了身,后退一步和继母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心想:你要演,那我也演演吧。 “母亲,您刚刚说的什么?” 她露出一脸困惑。 先是瞧了瞧自己的丫鬟,又看向李掌柜和一圈伙计,好似在确认他们是否也听见了刚刚的话。 “您刚刚说的可是:‘凡是我看上的,您都准我带走?因着珠宝阁是叶府的铺子。’ 可,若是我没记错,珠宝阁是我生母苏氏的嫁妆,如今是我一人私产。 虽说彼时我年幼,按着父亲的要求,将这铺子暂时交于中公看顾。 但若是我想要什么,自己做主便是,难道不是吗?” * 珠宝阁外,凌云峰策马扬鞭,很快便赶到这条街上。 还未到正门口,便已提前翻身下马,免得碍着旁的客人。 正要把牵着的马绳交给店铺小厮,好迈入店铺去取母亲定制的“金孔雀翎”。 已远远看到店铺中有客人在了。 倒是比他来的还早? 凌云峰微眯眼睛往里面仔细一瞧,便认出了里头的是叶府主母、叶府嫡女二人及其奴仆。 咦?这组合倒稀奇。 凌云峰因着妹妹凌静雅和叶婉交好的关系,对叶府的人员关系提前做过了解。 他早早就知道叶婉和继母关系并不融洽。 可今日,这两人竟然会一同来逛珠宝铺子?这是为何? 正想着,就听到了里头叶府主母看似慈爱的一番话。 “......今日不拘你看上了什么,母亲都准你带走。 左右是咱们叶府的铺子。” 哦? 凌云峰耳力惊人,虽人没进店,但听了个全。 他右侧眉毛一挑,觉得有趣。 当即冲着过来牵马的小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交了马绳,挥退对方。 自己则放轻脚步,一闪身靠在珠宝阁门外一侧,偷偷看着里头的景象。 凌云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这般“鬼鬼祟祟”是为何。 其实他心里很想听听叶婉会如何回答。 虽然他是男子,也不参与后宅事务,可总觉得叶府主母话里有话。 店铺里头,叶府主母说完。 凌云峰便看到叶婉那波光潋滟的双眸睁大,一副吃惊与困惑的神情,不解的问: “......珠宝阁是我生母苏氏的嫁妆,如今是我一人私产。 ...... 若是我想要什么,自己做主便是,难道不是吗?” 嚯? 叶婉竟说出这样一番“忤逆”继母的话来。 凌云峰轻笑出声,他早就觉得叶婉可不像表面那般娇弱。 可要他说,叶婉这话回的很好。 毕竟他也是今日才知道,这珠宝阁是叶婉生母的嫁妆,本就该留给她。 想来,以往这铺子并不由叶婉自己做主,这才逼得她今日当着掌柜、伙计们,把话挑明了吧。 凌云峰想完,就从门侧移步,准备大步迈入珠宝阁。 他本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若是是别的府上‘母女’谈话,他还可以等上一等。 但对方是叶婉,毕竟她......是自家妹妹的密友。 罢了,自己便去帮上一帮吧! 第111章 凌云峰:我有点不对劲儿! 也许是因为这会儿还早,店铺里面也没有进来旁的客人,秦舒这才说了这话。 但是任她今日怎么猜想叶婉叫她出门会的“诡计”,也猜不到叶婉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难堪。 叶婉直接点破了这间珠宝阁是她的私产,并非秦舒口中所说的“叶府的铺子”。 这话说完,李掌柜倒是面色未变,但铺子里头的伙计、小厮则屏住了呼吸,珠宝阁里静了下来。 “婉儿,你在说什么?!” 秦舒脸上那堆出来的笑意瞬间被一股惊骇给代替。 她的私产?! 可!不是放在中公了吗! 她怎么能这样说出来? 如今,让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往哪里搁! “你......” 秦舒气的抬起了手,指向了这个让她生气的源头——叶婉。 而凌云峰的步子,就是踩着这声“你”字踏上了珠宝阁的地板。 李掌柜反应最快,他已经看见了进门的贵客——这是凌府的少爷。 他忙打断叶府主母秦舒还未说完的话,大声的招呼着: “哎哟,贵客来了,凌少爷,您里面请。” 凌云峰也带了笑,觉得这掌柜的机灵。 然后朝着丞相府这对母女走近了一些,行礼道: “叶夫人安好。” 秦舒不知刚刚自己与叶婉的对话,有没有被凌府公子听到。 只能先强行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怒火,挤出了一丝笑,回应面前人道: “这不是凌家大公子嘛,我与你母亲素来熟识,你不必多礼。 今日你来珠宝阁是要替你母亲或妹妹买些什么?” 凌云峰并没有急着回答。 又侧过身给站在一旁的叶婉行了平辈礼,也问好道: “叶小姐安好,好巧,今日在这里与你碰见。” 叶婉看着面前的凌云峰,这人是自己手帕交凌静雅的兄长。 往日里,静雅总是在自己面前提起自家哥哥,说他这人长得威武,面相老实,可那张嘴最会气人。 但说到最后,又不得不承认,她无论在外惹了什么祸事,都有哥哥护着。 在凌静雅心里,兄长凌云峰最大的长处便是护短。 于是叶婉收了那副装出来的委屈与迷茫,露出得体的微笑,也向凌云峰行了一礼。 头一会儿距叶婉这么近,凌云峰看着叶婉的美人面上重新带了笑,眼神灵动。 心头“咚咚”跳着,觉得叶婉笑着比满腹委屈的时候更是惹眼。 然后,他赶忙回身,又拱起手来向叶夫人朗声回话: “夫人,小子今日前来,是因着家母前几日在珠宝阁中定制了金簪,正巧是今日取得。 但家母想着叶小姐的店铺自来生意兴隆白日正是用人的时候,而我正巧早上要出府一趟,便嘱咐我顺道过来取回。 又因家妹与叶小姐为至交好友,我这做兄长的自当对其多加照拂。 我走一趟也算是给叶小姐铺子里的小厮省省腿脚了。” 说罢,还特意侧过头冲着叶婉笑了笑。 凌云峰今日出府前换了身骑马装,玄色衣袍,颜色并不打眼。 但是他身上这匹玄色绸缎上头却是有着提亮的银线密织提花。 刚刚冲着二人走来时、抱拳行礼时,随着凌云峰的动作,骑马装瞧上去竟也光华浮动。 武将之子,现在也是从六品的官员了,瞧着很有气势。 加上此刻他对着叶婉展眉一笑。 无关长相,只让叶婉觉得此人风流洒脱。 凌云峰说完,秦舒心头更是气恼,凌家公子哥一定是将刚刚她们母女二人的对话给听了个清楚。 一口一个叶小姐的店铺、叶小姐铺子里的小厮,分明是在为叶婉说话。 秦舒一丝笑都扯不出来,只略略点头。 叶婉这时,却主动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境况,她对着珠宝阁的李掌柜吩咐: “李掌柜,还不快将凌夫人定制的金簪奉上?” “是,主子。 凌公子,小的这就给您取过来,您稍等片刻。” 李掌柜应声,直接把称呼都换了过来。 秦舒狠狠瞪了李掌柜一眼,竟然连一个小小掌柜也敢当着外人面给自己难堪。 可李掌柜好似瞎了,一点接收到秦舒眼神里的威胁,直接应了小主子的命令,屁颠颠的上三层去取金簪了。 叶婉又安排一楼的小厮恭请凌云峰就座,另有一位小厮匆匆奉上了香茗。 “母亲,您刚刚说上头还有首饰可看,不如您陪女儿一同到二层瞧瞧?” 叶婉等了半天,秦舒也没有再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 显然已经明白叶婉既然把话都说明白了,那这珠宝阁定是要自己接回去管理了。 毕竟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再费口舌去争执。 若是让凌府公子看了笑话,回去学给凌夫人听,那自己这个继母当的就很丢脸了。 秦舒此时只想尽快回府,她要等到夫君下职,第一时间向他问个清楚: 叶婉究竟要做什么? 放在中公管得好好的铺子,是要拿回一部分的意思吗? 于是,她扯了个借口道: “婉儿,母亲突然觉得身体不适,便不陪你继续逛了。” 说完,也不等继女回应,就示意刘嬷嬷扶着自己出了珠宝阁,乘坐马车回府去了。 等门外的马车走了起来,凌云峰一口饮尽了杯中茶。 他利落起身,主动走到叶婉身边说: “叶小姐,若是你今日无人相陪,不若随我去趟凌府,静雅此刻定然还未出府。 她总嚷着要上街逛逛,今日或可与你同行。” 叶婉是真的有点惊讶了,她之前并未和凌云峰有过什么交集。 今日,凌云峰竟不仅替自己说话,这会儿还对自己说了这番体贴的言语。 原来自己的手帕交凌静雅的兄长是个如此热心肠的性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寡言深沉之人呢。 “多谢凌公子好意,只不过小女子今日已有其他安排。” 只见叶婉面庞上绽放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 虽然被拒绝了,但凌云峰被这一笑吸引,移不开视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惊艳之情。 他拿到了李掌柜从三层送下来的锦盒,里头正是母亲定制之物。 又看着叶婉请一位伙计取来了一对东珠耳珰,托他一起带回府,这对耳珰是单独赠与他妹妹的。 转身要离开时,身后传来叶婉的柔柔一声: “凌公子,今日多谢。” 凌云峰瞬间觉得耳朵有些痒,心里也痒了起来。 甚至不敢回头再看叶婉,只随意摆了摆手,就快步骑马去了。 第112章 锦衣坊,你的主子来了 叶婉目送着凌云峰离去,李掌柜也借此快步走到她的身旁: “主子,昨日您才刚刚和老奴透了底,没成想,今日便能成事。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叶婉微微一笑,让李掌柜不要多言。 她接下来还要去母亲留下的其余铺子查看,也就不再多待。 临走时,忽然想起一事,挥手召来李掌柜,小声地交代了几句,这才真的走出了珠宝阁。 李掌柜恭送叶婉乘坐的马车离开,转身和颜悦色的对一楼那位伙计说: “小四,你小子是个有福的。 主子瞧你今日行事机灵,日后,你便升去二楼接待吧,月银也按二层伙计的来。” 那叫小四的果然高兴,冲着门外叶婉离开的方向遥遥一拜,嘴里喊着: “多谢主子赏识。” 又起身给李掌柜行礼,嘴里更是表决心: “小四多谢掌柜给的露脸机会,小的一定好好干!” 瞧着眼前的小四,李掌柜仿佛看到了旧日的自己,捋了捋胡子,忙去了。 叶婉的马车正在朝着母亲嫁妆中留给她的成衣铺子前进,这间铺子名为锦衣坊。 和珠宝阁一样,锦衣坊也是分为四层。 一层为平头百姓用的一般布料,二层为富贵人家用的精致布匹,三层皆为华美的成衣。 四层不做营业使用,不对外开放。 锦衣坊主打布匹种类丰富,什么身家的人都能找到合适自己的料子。 这些年,生意也做的不错。 叶婉下了马车,便带着明月直奔四楼——主家落脚歇息的房间而去。 不成想,到了三层通往四层的楼梯口,却被一身量高大的小厮拦住了。 “这位小姐,咱们锦衣坊四层是留给主家核账所用,恕不对外开放。 您若是要购买布匹、成衣,尽管在一至三层逛逛。” 明月不动声色挡在小姐身前,隔开了小厮的视线,压低了声音道: “糊涂东西,我家小姐便是锦衣坊的主子,还不让开,叫小姐上去歇脚。 快去传话,叫铺中柳掌柜来见。” 那小厮一愣,瞧着明月面色不像开玩笑,但还是警惕极了,毕竟四层还放着账册呢! 别的事他不懂,但他为人憨直,柳掌柜安排了他守着四层,他便容不得差池。 只见他叫来了旁的两位小厮,叫人随眼前的两位女子先去上头的包间歇息,又悄悄叫来了另外两位小厮去守住放账册的房间。 然后才匆匆去找掌柜的了。 高大的小厮虽然刚刚只看了叶婉一眼,却把她通身的气度印在脑中,确实是大家闺秀的风采。 但还有些疑惑,自己才被选来做小厮不久,从未见过主家来巡铺。 只听店中老人说,往日来巡查的都是个上了年纪的嬷嬷。 又传说铺子是归丞相府主母所有。 那今日前来的这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又是谁呢? 带着疑问,小强迅速在二层锁定了在接客的柳掌柜。 锦衣坊的掌柜柳红正在二层替贵客推荐布匹,这贵客便是昨日在珠宝阁里因得知东家是叶婉而吃了瘪的李柔儿。 李柔儿身旁,还跟着一个个头小巧,面庞秀气的女子。 此女是翰林院修撰王典的嫡女王慧娟,六品府上出身。 原本李柔儿是看不上和她一道玩儿的。 因着李夫人本姓王,和王典这一脉沾了些亲戚关系,所以王府便攀着李府,多年来也算有些来往。 李柔儿毕竟只是三品尚书府的嫡女,而叶婉是一品丞相府家的嫡女,身份上是敌不过对方的。 她昨日受了闷气,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又不好和旁人说穿自己是抱着看叶婉笑话的心思,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 索性,今日唤来了比自己身份低许多的王府小姐,享受着王慧娟的吹捧和小心的奉承。 王慧娟出府前,便被自家母亲反复叮嘱,别管李柔儿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一味逢迎便是,就当是为了爹爹的前程助力了。 因此,王慧娟果然做出一副艳羡姿态,又是夸赞又是贴心陪伴李柔儿。 这才使得李柔儿心里头,抛开了郁闷,有了些飘飘然的松快。 李柔儿心里想:自己马上就是驸马爷的妹妹,也算是沾了边的皇亲国戚了。 没事就该被人捧着,自己身份水涨船高,未必不能和叶婉抗衡。 再说,叶婉若是被羽儿哥哥厌弃,万一......万一退了亲呢? 到时候,说不准还要来求自己来说好话,当羽儿哥哥的小妾呢。 她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了。 “柔儿姐姐,你眼光真好! 看中的这匹布料颜色就如那春日绽放的桃花。 若是制成衣衫,定会衬得你面若桃花,更叫严公子移不开眼。” 王慧娟早就打听到李柔儿钟情于将军府的严公子。 所以这才故意说些讨对方欢心的话,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柔儿脸上的神色。 “哼,我自知肤色白皙,什么颜色的料子上身都能匹配。 不过你还算有些眼光,能看懂这布匹颜色衬我。 既如此,掌柜的,这匹布料我便要了。” 李柔儿神色有些倨傲,显然王府小姐说到她心坎里了。 于是,她便叫掌柜的将这匹布料送到尚书府去。 柳红示意柜台里的伙计打包搬运,这时,察觉到二层楼梯处有一人正盯着她这边。 柳红抬眼一瞧,原来是自己按着老主子定下的规矩,从无父无母的救济院中挑来的小厮——小强在那盯着自己。 小强正一脸急色的冲自己挤眉弄眼,似乎有什么话急着要说。 于是,柳掌柜的开口: “李小姐、王小姐,二位且再逛逛,咱们锦衣坊三层还有华美的成衣,都是新裁剪的式样。 二位小姐身量纤纤,是穿什么都叫人惊艳的,不若上去选些上身试试,若是不喜欢,也没关系。 妾身还有些杂事,便先告退了。” 李柔儿还是那副骄傲的神色,随意地道: “你自去吧。” 王慧娟倒是礼仪周全,面对个商铺掌柜,也轻轻颔首,带着笑意。 柳红快走几步,到了小强身边。 “何事这么急?” “掌柜的,有一女子,瞧着不过及笄,自称锦衣坊的东家,正往四层去了。 小的来的时日短,还未见过主子样貌,也拿不准主意,只好叫人守住了放账本的几间。 您快随小的上去瞧瞧吧。” 柳红一听,立马明了,面色瞬间带了真切的笑意。 立即提起衣摆便要往楼上赶。 “想必就是小姐来了,你小子倒是有福气,刚来锦衣坊就能见着主子。” 昨儿晚些时候,珠宝阁的李掌柜便托人给他们这些归于苏锦主子陪嫁的店铺掌柜带了话。 说小主子马上要收归老主子的嫁妆,自己管理了。 叫他们都提前做好准备,不定哪天便会在铺子里头见着。 又敲打他们都别存了什么歪心思,苏锦主子的恩情可别忘怀,自当对小主子也衷心才是。 昨晚柳红还想着不会这么快见着小主子,毕竟算起来,小主子今年刚刚及笄。 又因着开门做生意,早就从来来往往的人口中,听到了些后宅的八卦隐私。 听说小主子和定了亲的严公子相处并不顺利,那严公子似乎对刚刚接待的李府小姐有意。 唉,在她看来,小主子怕是正被自己的婚事掣肘。 没成想,今日小主子便来了,那定是她有了好消息! 第113章 小姐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明月伺候着叶婉喝茶,一脸的忿忿不平。 “小姐,这小厮真是有眼无珠,竟然还叫了人来看住咱们。 这不是分明把咱们当贼看吗?” 叶婉瞧着明月那气鼓鼓的脸颊,反而笑出了声。 “你家小姐倒觉得刚刚那小厮做的没错,谨慎些总是好的,这四层可是放了账册的。 再说,我都多少年未来过这些铺子了,便是店中当年的老人,也未必能一眼将我认出。 何况你瞧他那衣服分明是新的,说明他是刚来锦衣坊里做事的。 所以,你怪他做什么呢?” 明月听完,这才恍然大悟,她佩服的说: “小姐,你这么一说,奴婢就明白了!” 叶婉还故意伸手去戳了戳明月的小脸儿,然后又品起茶来。 明月揉着被主子戳了下的脸颊,看小姐自在的神情,感叹道: “小姐,奴婢觉得,您如今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明月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短短一月前,自家小姐出门去,还总是收敛了性子,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就跟戴了个元宵节上售卖的面具似的,把自己藏起来了。 可现下,小姐表情灵动,笑的多了,就连话也说的多了。 她们翠竹苑里,甚至还养上了狗呢! 小姐每日总要唤上“白云”的名字好几回,每晚都要逗弄完白云,才舍得入睡。 这些,都让叶婉看上去像一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姐。 他们翠竹苑的丫鬟和小厮瞧着,都说小姐现在这样真好。 叶婉听完明月说自己跟换了人似的,又是忍不住捂嘴笑起来,然后故意逗明月: “哎哟坏了,我本是那山里的精怪变得,你家小姐早就叫我吃到肚里去了。 没成想今日倒被你这小丫头给瞧出来了,下一个便吃了你吧。” “哎呀,小姐~” 两人笑闹中,柳红已经跑了上来。 出现在叶婉所在的包间门口前,还赶紧理了理衣衫和发钗。 柳掌柜先在外头通报: “小姐,妾身柳红,不知这会儿可否入内?” 叶婉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便开口: “柳掌柜,多年未见,快快进来。” 柳红听了声音,已是心里有谱,心头兴奋地走进去。 果然,见到了多年前还未长开的粉团子似的小主子,如今已经出落成美人面貌,正端坐在正位上笑着看自己。 小主子旁边,还站着一位清秀婢女,也是笑脸盈盈。 “小主子,您终于来了......” 柳红赶紧躬身行礼,那腰弯的很低很低。 叶婉也起了身,亲自上前扶起柳红,心里不禁有些感叹。嘴里说着: “柳掌柜,快起来。坐下说话。” “今日我来,便是给各位一个准信儿。 我母亲留下的嫁妆铺子,如今终被我尽数收回。 日后,咱们便能在常在叶府里头相见了。” 接着,两人一番叙旧,然后便又是核对账册、清查店铺人员状况。 不过,账册不急着细看,只是了解数额罢了。 人员也并未逐个了解,只把秦舒安插之人摸了个清。 整个谈完,也才过去多半个时辰。 叶婉还要去别的店铺,柳红亲自送叶婉下楼,行至三层,正巧碰着李柔儿换了一身蝴蝶纱的外衫出来。 李柔儿站在三层中央,扬起脖子从铜镜中欣赏自己的模样。 “慧娟,我穿这蝴蝶纱衣如何?” 王慧娟看着这成衣,自然是精致华丽。 这种名贵的纱衣一般是夏日所用,现下在李柔儿身上的这件外衫在初秋还能穿上几日,可若是再冷一些,便只能换下了。 所以,这种面料和衣衫,是非富贵人家不会选购的。 还好李柔儿的母亲家底殷实,对她订购衣裙从不限制,所以即便昂贵,她李柔儿也买得起。 “柔儿姐姐,这般名贵的料子,更是衬得你光彩照人。 这上头的纱线,有一层莹莹珠光,你行走时,微光绕身,真真如仙子一般。” 王慧娟铆足了劲夸赞,又端出一副真情实意的样子,也是不容易。 李柔儿正得意的笑着,就看到了楼梯上朝这边看来的叶婉。 叶婉! 怎么又是叶婉! 她怎么在这里,还从上面下来? 咦,柳掌柜怎么跟在一旁,那般殷勤模样? 忽然,李柔儿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柳掌柜,你们锦衣坊的四层不是不对外人开放吗? 怎得,叶府小姐能从上头下来?” 叶婉看着李柔儿仰着个脖子问出这种话,简直为李柔儿有这样的脑子叹气。 毕竟是官家小姐,又是嫡出,生母也在,李府怎么能把李柔儿养的如此愚蠢? 她既然知道锦衣坊的四层不对外人开放,还猜不出自己是为什么能入了四层吗? 果真是耽于情爱,会让人降了神智。 严羽便是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莫非李柔儿的失智能衬托严羽的聪慧不成? 呵,那自己还真是做不到。 只见叶婉微微摇头,扭身看了柳红一眼,说: “柳掌柜,这李府小姐和我也算有些渊源,既然到了锦衣坊,便是贵客。 今日她所买的布匹、衣料,看在我的面子上,便给她算便宜些吧。” 说完,便先领着明月继续往下头走了。 明月更是诧异,啊? 小姐可是头一回对李府小姐说这刻薄的话。 往日李柔儿故意说的酸言冷语,各种挑衅,小姐瞧着都毫不在意。 今日,小姐都没有搭理李小姐一下,但是说出的话真是威武! 叶婉往日是认命,觉得只能嫁给严羽过完一生,不想让严羽不快,便将一切都忍了。 可今日,自己有了退婚的希望,严羽并非自己人生的尽头,那还忍什么? 于是索性让李柔儿知道点分寸,也试试如刀刃般的言语究竟好不好受。 柳红听了,便知道了分寸。 她早就知晓自家小主子和李府嫡女因为将军府严羽公子生了嫌隙,所以便冲着李柔儿解释: “李小姐,您说的不错,这锦衣坊的四层,确实不对外人开放。 因为四层自来是为东家歇脚、查账准备的。 而叶小姐能前往,原因也简单,因为她便是我们锦衣坊的主子。” 这话一落,今日拦了叶婉二人的小厮小强恨不得往旁人后头藏一藏,生怕主子想起来这事怪罪。 而那王府小姐,也抬着头看叶婉,瞧着叶婉几句话,便让李柔儿面色大变。 王慧娟也不由抿紧了唇,心里思索着待会怎么安抚李柔儿。 果然,李柔儿如遭晴天霹雳,一脸羞愤,再说不出话来。 她本还打算买下身上这成衣的,虽然价格高昂,但若是能让羽儿哥哥瞧了一瞧,明白自己的美好,也就值了。 可!怎么这间铺子,也是叶婉的! 自己若是买了,不又是给叶婉递钱花吗? 那叶婉肯定会笑话她的! 于是,李柔儿僵着一张脸,扭头便去换衣的包间里脱蝴蝶纱衣衫。 随后,颇有些灰溜溜的意味,带着王慧娟匆匆离开了锦衣坊。 第114章 就去玉楼东歇歇脚 如此这般,叶婉从珠宝阁出发,再到锦衣坊,接近两个时辰便如白驹过隙般眨眼过去了。 可叶婉并未就此歇上一歇,已过正午,又匆匆赶去昨日巡过的粮油铺子和两位掌柜的见上一面,也彻底安了人心。 她心里计划着,要尽快去将母亲留给自己的铺子巡个遍才行。 毕竟自己已经和继母秦舒将那层窗户纸戳破,那么今日继母回了叶府必定有所动作。 父亲下了职后定会赶去一通诉苦,叶婉都能猜到秦舒会哭诉自己在外头下了她的脸面。 虽然叶婉不是秦舒亲生,但这六年来,明面上也没有被继母苛待,所以“孝”字还是压在她头上的。 再者,这些年来的账册也都在继母手里捏着,收支究竟用在了何处,也是她的一言堂。 说不得,继母秦舒早就在银子上做过什么手脚,不然怎被叶婉打听到,秦舒的母家近些年竟然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了宅院。 别人不知道,但叶婉却是清楚。 秦舒这人只是父亲高中状元前的青梅,家境颇为一般。 那年做了父亲的继室时,也并未带些什么产业傍身。 现下能够穿金戴银,也开始附庸风雅品茗赏画,都是银子给的底气。 所以那银子都是从哪里来的,除开父亲的俸禄外,旁的大多都是叶婉母亲带来的店铺和田产收益了。 这些叶婉原本也是一直假装不知的。 如今,叶婉对往日之事也无意追究,只现下的经营情况要摸个清楚,未来之事好做打算。 不过既然父亲允了自己接回这所有本就属于自己的店铺,那秦舒便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无非是在交接之前,账面上头再做些手脚罢了。 马车还在行进,彼时已经到了南巷。 “小姐,已经过了午时许久了,巡铺再重要,也没有您的身子要紧呀。 前头便是玉楼东了,不若您在那里歇歇脚,用些膳食后再巡其他店铺?” 明月也替小姐收回店铺的事着急,但作为贴身丫头,她更担心主子的身体。 “玉楼东?” 叶婉顿了顿,那不是罗凌云的产业吗? 提起罗凌云,她也几日未见过了。 叶婉想起罗凌云夜探翠竹苑给自己送赔罪礼——一只狗。 明明他人高马大,面似谪仙,虽名声差了点,但也惹得不少人或心仪或攀附,但他却总是不屑。 可偏偏在她面前,罗凌云却回回带笑,让叶婉觉得他这人似乎很纯粹,甚至有些憨憨的。 “是呀小姐,这酒楼生意极好呢。 因着里头厨子所做的旋风鱼脍和水晶猪肘雅俗共赏,很有名气呢。” 明月将听来的都学给小姐听,可不知小姐想到了什么,脸上开始微微发红。 “呀,小姐,咱们快快去歇歇脚吧。 您定是饿着了、晒着了,怎么脸色都不对劲起来。” “噤声,就去玉楼东歇歇脚......” 明月见小姐同意了去用些饭菜,赶忙做出捂住嘴巴的样子来,但是眼睛里却是笑意。 叶婉情不自禁的掀开马车帘子,有些期待的往前头看去。 * 罗凌云今日略有些愁绪,午间便到了玉楼东里,此时望着酒楼下的车水马龙,陷入沉思。 昨日他父亲罗风被圣上单独召见,回来后便忧心忡忡。 晚膳后,护国公挥退了一众女眷及仆从、丫鬟,独独留下三个儿子。 “孩儿们,圣上今日召见爹爹,你们三人皆为武将之子,也该知晓此事。 前些年自打击退金国,逼迫金国签下每年上贡的和平协议,我朝太平了好些时日。 但我朝周边,依旧有外族人虎视眈眈。 东南边境上的蒙国,便是个凭借地势易守难攻的国家,近日已有冒头的迹象。 最近一月,蒙国竟在各国来往商路上,三次埋伏杀害了我朝商队,货物也一概被扣下。 最近一回,若不是有镖师从商队截杀中逃了出来,告知戍守将士,又层层上报,恐怕这事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发现。 因此,陛下盛怒,已命爹派遣信得过的李副将领着一支兵马营前往我国东南边境,加强戍守。 但爹爹猜测,圣上的性子,是容不下外敌来犯,恐怕不日便会派兵出征。 圣上如今收归了兵权,将来派谁领兵出征暂无定论。 但你们三人是我罗家儿郎,若有机会,我自会推荐,你们三人均要提前做好上阵准备。” 罗峥、罗瑾、罗凌云三人一心报国,毫不犹豫纷纷应是。 如此,罗凌云今日些许愁思,为着不知何时的出征而着急。 只盼能在此之前尽快处理好情爱之事,与叶婉定下个名分来。 上阵杀敌之人,身后能有心爱之人盼着归期,那便更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正想着,就看到不远处正驶来一辆叶府的马车,那是叶婉往日乘坐的! 罗凌云“腾”的站起身,往楼下走去。 叶府的马车停在了玉楼东门口,明月扶着叶婉下了马车。 也是在此时,罗凌云已经赶至大门前。 两人自那夜“送狗”后,也没有机会见面,此时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子,罗凌云自然是惊喜非常。 “叶小姐!” 这声音有些大了,叶婉也是有些吃惊,但笑着朝他走来。 罗凌云尽量按捺内心激动,先一步行平辈礼。 “今日你来玉楼东是要用饭吗?” 叶婉屈膝回礼,听着罗凌云脱口而出的傻问题,笑着应是。 墨三险些笑出声,来玉楼东不是用饭,难不成是泡澡堂子吗? 每回主子见到叶小姐,都会变憨。 叶婉略略探头,看着罗凌云身后座无虚席的一层大堂,好奇问道: “罗公子,你的酒楼果真名不虚传,生意极好。 就是不知今日是否还有空的包厢?我和丫鬟二人,想歇歇脚。” 罗凌云扭头冲着大堂里的掌柜的招手,万金便屁颠颠的来了。 他瞥了一眼赶过来的酒楼掌柜。 故意当着掌柜的面回婉儿的话: “这是我酒楼的万掌柜,我且问问他。 万掌柜,咱们玉楼东今日可还有包厢可进? 叶小姐想要用些饭菜,歇歇脚。” 说罢,罗凌云便冲着万掌柜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这笑吓得万金这人一身鸡皮疙瘩,可聪慧如他,瞧见主子出门来接叶小姐的架势,便瞬间会意。 万掌柜立马拱手,朝着叶府千金赔罪: “哎哟叶小姐,真是不凑巧,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所有的包厢都已被定了去。 等的话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不过我们主子倒是常年留着一间包厢......” 墨三偷偷看了主子一眼,罗凌云对着万金连连点头,很是满意他说给叶婉的这番说辞。 接着万金的话往下说: “叶小姐,万掌柜说的不错,若是其他包间都满了,那么此时空着的,便只有我的那间了。 不若这样,你带着丫鬟来我那间包厢歇息吧,我将包厢大门敞开,这样也不会有损你的名声。 另外,我也有一事想要劳烦叶小姐,不知待会能否帮我品一品酒楼马上要上新的菜肴,给点意见? 还望叶小姐赏脸。” 叶婉认真的听完,先是看了看万掌柜的讨好模样,又看着装模作样的罗凌云。 罗凌云此时的脸上一派正经,浑身也显出谦谦君子的风范。 她最是敏感,话都说到这儿了,怎能猜不出这分明是罗家公子想要邀她一同用饭而找出的借口。 何况罗凌云还分外贴心,提出敞开大门,连她的名声也考虑到了。 “好,那便叨扰了。” 叶婉如此更随性了一些,便直接应下。 罗凌云嘴角压也压不住,只领先半步领着叶婉朝楼上走去。 他们身后的墨三和明月相互一对视,又默契的移开视线,把罗凌云安排的“剧情”给走完。 第115章 墨三的起名天赋 罗凌云这间包间,名字便是万云阁,和他自己在护国公府里的院名一样。 果然,叶婉进去前,多看了两眼这间包厢名,若有所思。 罗凌云自然是赶紧转移婉儿的注意力,不仅叫人大开包厢门,还把里头的窗子给全部敞开。 这样,下楼的行人若是抬头看,也能隐隐看见上头窗边的情景。 这般,便更能显得今日自己相邀婉儿用饭,坦坦荡荡了。 罗凌云给了墨三眼神,墨三便亲自去后厨里点菜了。 既然主子说了是让叶小姐尝尝新菜品,那就只能上新菜品。 可是玉楼东哪儿来的新菜品呀,所以后头的厨师们便只能在现有的菜肴基础上,做出些新花样。 例如:用红心萝卜雕出朵朵粉红小花,围在水晶蹄髈旁边; 果皮削出几条波浪状,意境上往碧波荡漾上靠拢,上头摆上一片片鱼脍; ...... 待到墨三领着小厮上来送菜,明月嘴快,嘟囔着: “这些菜好眼熟呀......” 于是,墨三便只能在主子的眼神下,生硬的编出几个现想的新名字: “主子、叶小姐,这道是‘鱼在水中游’、 这道是‘萝卜爱上猪’、 这道是“虾兵蟹将”……” 毕竟是墨三现编的,要么太通俗要么太搞笑,听的罗凌云面子都快挂不住了。 叶婉听到“萝卜爱上猪”就已经忍俊不禁,又看见罗凌云那变幻的面色,直接就看破了他的心思。 觉得罗凌云很是有趣,最后直接捂嘴笑出了声。 就连明月都在叶婉身后忍不住一抖一抖,显然被这为赋新词强取的名字给戳中了笑点。 墨三强行解释后,难得的羞红了脸。 罗凌云挥退了小厮,自己也有些尴尬。 可他看着叶婉眉眼带笑,自己明显已经被看透了。 于是也跟着笑了,呼出一口气,直接坦白道: “叶小姐,其实这并非是我酒楼中的新菜品。 刚刚我说有新菜品想让你赏光尝尝,是诓骗了你。 我……我是想邀请你一同用次饭…… 还请莫要怪罪。” 叶婉看着罗凌云那俊美的脸庞,话又说的那般小心翼翼。 她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微微摇头,表示不介意。 “罗公子,无妨,若不是你请我入这万云阁,我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酒楼了。 再者,明明是你请我用饭,所谓‘客随主便’,不是新菜品又如何,我怎会怪罪你呢? 叫我瞧着,这些菜也确实和往日不同,厨子也都用了心思。 你瞧,这瓜皮上的鱼肉晶莹剔透,用瓜皮代替碧波,说是‘鱼在水中游’也无不可。 这道菜呢,那一圈粉色小花儿说明酒楼中的厨子刀工不俗。 且萝卜清淡,和猪肘陪在一处,光是看着就能解腻不少,‘萝卜爱上猪’也说的有些道理...... 我倒觉得,这些菜名也别有趣味。” 叶婉替刚刚起名的墨三找补着,点评的头头是道。 墨三竟然逐渐挺直了脊梁,觉得自己起名颇有天赋嘛! 罗凌云听着婉儿娓娓道来,脸上的尴尬早已消失不见,慢慢的透出一股宠溺来。 他就这样深深的看着指着菜品点评的她。 叶婉说完,抬头和他对视,只见那眼中,柔情似水,让她看的愣住了。 叶婉那灵动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浓密的睫毛呼扇着,好似有风可借,让罗凌云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婉儿,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罗凌发现叶婉今日整个人爱笑、会调侃。 整个人周身的气场,也变了,变得轻盈起来。 此时的叶婉笑脸盈盈,是真的放松的神情。 老天,今日简直像是做梦,罗凌云觉得感觉太好了。 “叶小姐,有你这样一解说,我竟也觉得墨三说的这些个名字,起得不错了。 这会儿已到未时初了,你定然饿坏了吧,赶快尝尝吧。” 说完,罗凌云给叶婉身后的明月一个眼神,明月鬼使神差的直接听命,开始给小姐布菜。 叶婉侧头看了眼懵懵的明月,笑了笑。 她给了站在罗凌云身后的墨三一个眼神,墨三正感激叶小姐的解围呢。 竟也赶忙颔首会意,给罗凌云盘里布起鱼脍来。 罗凌云看着墨三如此听婉儿的,眉头一挑,也笑了。 这一餐,他们两人并不遵守“食不言”的规矩。 一开始是罗凌云挑起话头,讲了许多这街上所见的趣事。 罗凌云口才极好,颇有讲书的天赋,故事短小却一波三折,总让叶婉猜猜后续,可叶婉每回都用了心了,可还是猜不对。 几次三番,倒引得罗凌云忘了继续装那副君子之风了,直接爽朗大笑。 到后面,看着叶婉苦思冥想时,眼神里还透出一丝促狭来。 叶婉平日和男子往来极少,以前只和严羽待的时间长些。 近些年也是跟在严羽身后,但都是跟着受辱罢了。 原本叶婉还想匆匆吃完这餐,快些去巡铺子。 没成想,和罗凌云在一处,这般无拘无束的闲谈起来,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松快。 于是,叶婉品尝了一会儿菜肴后,落了筷,可并未起身告辞。 她主动和罗凌云分享几个书里看来的故事来应和。 瞧着罗凌云急着知道后续的模样,叶婉更是忍不住逗他一逗。 这一通故事讲完,叶婉的心里涌出了欢喜,眼睛里都快装不下了。 两个人,一顿饭,直接从未时初吃到了未时末,叶婉和罗凌云的心头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叶婉实在不能再待,便让明月扶着起身,开口告辞: “罗公子,多谢今日招待,玉楼东的饭菜名不虚传,口味极佳。 小女子今日还有旁的事,实在不可多留。 若日后有机会,小女子再做答谢。” 罗凌云也站起身来,颔首表示理解。 他刚刚和叶婉聊的多么投缘,此刻便有多么不舍。 二人皆是没想到能和对方聊了这么久。 罗凌云亲自来把叶婉送出酒楼大门,又跟到了马车前站定。 “叶小姐......” 叶婉看着他,等他说完。 罗凌云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话想要和叶婉说,可是又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好。 他看着只到自己肩膀处的叶婉,那般娇小可人。 突然想起了那只自己送去的软乎乎的小狗崽。 “对了,它,它还好吗?” 它? 明月和墨三都没反应过来罗凌云说的它是谁。 可叶婉却懂了。 想到那粘人的白云,日日赖在自己的床上,自己去哪儿便要扑腾着小短腿跟到哪儿去。 叶婉眉眼温柔的回复道: “它很好。” 如此,罗凌云终于没话可说,只能看着叶婉上了马车,又目送马车离开,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被她带走了。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胸腔中空落落的呢? 马车里,叶婉脸上的笑还没落下。 整个人都显得松快了许多,她重整了巡铺的思路,继续去见其他掌柜去了...... 第116章 打定主意要告状 星子冒了头,叶婉才回了府。 尽管匆忙,但大部分的店铺均已盘查了账面及被继母安插进来的小厮情况。 自然,她的举动也没避开旁人,想来,秦舒应该也很快知道了。 她刚刚进了翠竹苑时,叶丞相正迈入叶府大门。 不过,叶清风并未前往倚虹院更衣歇息,反而直接带着贴身小厮元日去了书房。 他让下人上茶,自己在书房略作修整,待会儿还有其他官员上门,与他有正事商谈。 今日下了朝,皇上把他留下,将前一日和罗风通了气的蒙国挑衅之事也同讲给了叶清风。 不过并非是要和叶丞相商讨出兵的将领人选。 皇上现在忧心的是粮草——真金白银从哪儿来的问题。 本朝国号为安泰,朝廷的一切开支是由户部掌管及处理。 户部尚书名钱鑫,最是“精打细算”的好手,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下国库实在空虚。 这钱鑫的头脑用来为皇上把控收支可以,但是却没有凭空“造钱”的本事。 皇上想着叶丞相总是头脑机敏,这才委以重任——要他来解决“如何快速充盈国库”。 至于为何国库空虚,这是因为去年川州地区突发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 洪水过境,威力巨大且毫无征兆,平头百姓所在的村落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浑浊且凶狠的洪流中。 人都没了,更别提瞬间就被淹没的田地、庄稼,以及毫无反抗之力的牲畜。 天灾无情,不再赘述。 等洪水冲垮了整个川州大半城池,死了太多的人。 但洪水退散,却没有给侥幸活下来的人一点喘息的机会。 因为河水中漂浮着大量的尸体:人的、动物的...... 因此,川州水源被大量腐烂尸体污染,而误引了这些水源的人开始了新一轮的暴毙。 眼见着这些流民为了活命,一两日后,便冲向别的城池。 为了自己活命,这些人开始抢劫、开始卖儿卖女...... 这般民心动荡,必须马上控制,于是太子就是此时挺身而出。 太子洪澈在早朝时上前一步,说自己愿意领命前往川州,除开当今圣上,只有身为太子的自己前往,才最能快速安抚人心。 皇上心里自然不愿,虽然他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但只有太子为嫡子。 朝廷上下也是一片劝阻之声,都说天灾无情、疫病可怖,太子万万不能去呀。 但最终,太子还是说服了皇上,亲自率领五千将士及太医院一半的太医前往支援。 他们带着大量提前炮制好的草药,到达川州后又是不停歇的隔离、灌药、观察,足足耗费了一个月,这洪水带来的疫病才完全消失...... 接着,太子又率领将士们给流民搭建住所,这搭建房屋的费用,自然也是朝廷来出。 然后,为了防止洪水再次出现,太子又向皇帝领命,申请拓宽和加固河道,这费用,依旧是来自朝廷...... 如此种种,国库花费了大半,川州慢慢在恢复,皇上也真正的得了民心。 太子在民间的呼声也越发高涨起来。 说回今年,面对蒙国挑衅,皇上自然想要出兵征战,可惜,却被财政掣肘。 于是便让叶丞相尽快献上筹集兵马粮草的妙计来。 也正因此,今晚出了宫叶丞相便派人将户部尚书速速邀请上门,想要一番商讨,尽快定出筹款计划及章程来。 和国事相比,家事实在渺小。 叶清风并非忘记了自己昨晚和女儿所说的话,只是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儿摆在眼前。 因此,他也就没有分出心力派人去和秦舒说明自己已经答应了婉儿,由她自己来接管苏锦留下的嫁妆店铺。 他只在望向昨晚婉儿坐过的那把椅子时,想着: 自己的继室向来行事周到得体,必然不会和自己的嫡女因为这些店铺归属而产生什么嫌隙。 另一边。 秦舒原本就生了闷气,坐等老爷回府,谁知今儿竟然耽误到这个时辰。 加上日头落下时,有人来叶府悄悄给柳嬷嬷递了话,说叶婉今日巡查的铺子可不止一两间,更是气的砸了茶碗。 于是她早早便让人守在叶府大门口,只等着夫君一回府,自己便准备好哭诉。 谁知,小厮先到了倚虹院,却没带来老爷。 反而低头禀报道: “夫人,老爷刚刚已经进了府,不过并没有往倚虹院而来,而是脚步很急的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秦舒听完,更是不满,挥退了小厮,冲着身后的丫鬟开口: “茯苓,快给我上妆。” 她只以为自己的夫君是要在书房将没处理完的公务继续处理干净,也许要不了什么时间,夫君不来,那自己便去! 她一定要将叶婉今日在外人面前下了她脸面的事情哭诉出来,一刻都等不了了。 叫茯苓的大丫鬟开始给秦舒梳起发髻、上妆,柳嬷嬷也动作麻利的替她穿好衣衫。 秦舒对着镜子确认了自己的容貌后,就领人往书房去了。 秦舒一出倚虹院,翠竹苑很快也得了消息。 “小姐,夫人往老爷书房去了。”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叶婉顺手将白云捞起,搂在怀中抚摸。 “小姐,夫人不会是因着今日您巡铺子的事儿,去和老爷告状吧?” 明月有些忧心,她可还记得夫人今早借口身体不适从珠宝阁离开时,难看的脸色。 白云可听不懂这些,他只睁着两只豆豆眼睛眨巴着,很是享受叶婉的抚摸,不断用身子追着叶婉的手扭来扭去,甚是可爱。 叶婉没抬头,似乎在对小狗说话: “她这是要去闹一通呢。 原也不想和她计较许多,罢了,若是她想掰扯,那我便陪着吧。” 明月便不做声了。 秦舒脚步很快,领着一位嬷嬷,二位丫鬟到了书房的院外。 从院门处瞧着书房上的窗户中只透出一人身影,她抬脚便要迈入院中。 叶清风的小厮守着院门,忙用身子堵住去路,拦下夫人,好言相劝: “夫人,老爷待会儿还要待客,特地让奴才守在这里,说不准除了钱尚书之外任何人进去打扰。 今儿估计会忙的晚,不若您看先回院歇下?” 这话,就是在赶人。 换成是往日里的秦舒,叶清风不让她进去,她就会客客气气的和元日交谈几句,再托元日向夫君传上几句叮嘱的话。 诸如:夫君不可太过劳累,早些歇息、夜里昏暗,小心烛光伤眼之类的话。 然后再做出一脸不舍的模样回院去。 这样既显示了自己对夫君上心的很,又不会真的干扰叶清风的事务。 可今日,秦舒着实是有些被叶婉气到,此时钱尚书也还未到,夫君明明有空,于是对着元日安排: “你且让开,我有急事和老爷商量,不会耽搁什么时间。” 元日听完是左右为难。 只能不断重复: “夫人,老爷交代了小人,小人实在是不能让您进去......” 可能是声音大了,或是拉扯的时间长了,只听书房里头传来叶清风略有些严厉的声音: “元日,让夫人进来。” 第117章 秦舒的希望落了空 叶清风看着进门的继室秦舒,穿着娇柔粉衣,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 缓缓进入书房,向着自己行礼。 “老爷......” 秦舒嗓音带着一丝哽咽,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难事。 叶清风本就因为想着如何解决国库空虚而烦闷的心,更是不断下沉。 “不是说了我待会儿还要和同僚议事,何事非要现下来说?” 秦舒微微抬头,看着夫君那副严肃的面容,似乎含有愠怒,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莫非今日真是来的不是时候? 可是,已经来了,夫君也已经开口询问,自己便也无法遮掩,秦舒只能开口: “妾身原也不想打扰夫君,但今日之事确实令妾身惶恐,这才不得不来请夫君拿个主意。 今日妾身陪婉儿一同出府,婉儿主动要求前往珠宝阁。 妾身原想着明日便是宗府宴会了,正好在自家铺子里给婉儿好好选些首饰。 可谁知到了珠宝阁,婉儿就当着一众伙计、小厮的面,说......” 秦素话故意说了一半,只等叶清风往下问。 可叶清风是谁,在官场浮沉多年,听她开了个头,便知道今日秦氏今日为何而来了。 他心里是有些诧异的,可面上没有流露一分。 当年,自己的原配夫人苏锦去世,留下十岁的女儿,他瞧着婉儿悲痛万分,自己心里更是心痛。 紧接着,婉儿又遭受了姨母苏晓云被刺杀的刺激,整个人更是变成木头一般,他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为了有人能多陪着婉儿,让她继续享受母亲的呵护和陪伴。 思来想去,想到秦家的小女秦舒和自己有一段青梅竹马的情谊,这才去秦家试探了一番。 当时是秦舒传话给他,发誓说会将婉儿视如己出,好好待她。 于是当年,叶清风才匆匆选了她作为续弦入了叶府的大门,这里面的曲折都是为了婉儿,但却没有剖开给婉儿听过。 再者,当初叶清风让秦舒帮着代理先夫人留给婉儿的嫁妆,也是不想让婉儿被这些俗事烦扰。 他的本意是让婉儿抛开庶务及店铺经营之事,安心当个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姐。 这些年,叶清风一直觉得秦舒做的不错,自己瞧着她和婉儿相处的虽然不够亲密,但是婉儿对这个继母也并不排斥。 谁知,今日秦舒前来,这话一开头,竟然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叶清风盯着秦氏,迟迟没有接话。 秦舒无可奈何,只好又往前走了一步,做出拂去泪水的样子,继续讲下去: “夫君,妾身虽是继室,但嫁进叶府后,便全心为了咱们叶府。 那珠宝阁,也在妾身手上掌管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婉儿今日却当着底下人的面,直接撕了妾身的脸皮,说这珠宝阁的主子只她一人,妾身不配为她选上些什么。 这真是让妾身无地自容呀......” 边说,眼眶中泛起了点点泪花,欲滴不滴,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好似真的被叶婉伤透了心。 叶清风还是有些动容的。 心里想着,自己这继室确实为了叶府付出了许多,便也压住心里的不适起了身,走到秦舒面前拉过她的手轻拍了两下,开解道: “你也莫要多心,这事儿怪我没和你提前通气。 婉儿如今已大了,不日便要嫁为人妇,不若尽快将苏氏留给她的嫁妆全都交给婉儿,让她自己打理去吧。 婉儿总归要嫁入严府为妻,这些也是要捏在自己手上傍身的。” 秦舒的内心十分震惊,连表情也带出了心里的想法,含泪的双目睁大,不解的盯着叶清风。 双手也想从叶清风的手中抽出去。 她心里很不平静: 什么? 把苏锦留下的嫁妆全都交还给叶婉,那......自己的砾哥儿怎么办? 他可是叶府的嫡子呀,怎么能没有大量的店铺、田产傍身呢? 虽说砾哥儿不是前夫人的孩儿,可到底是叶府的血脉呀。 夫君怎能忍心将这么大一笔财产全都留给叶婉一个孩儿?! “夫君,可......” 秦舒忍不住开口,她是不愿意的。 可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感到自己的双手又被夫君略微用力的捏了捏。 叶清风的面上也恢复了威严的模样,那分明是让她噤声,按照他的吩咐去做的意思。 可,秦舒还想要再多说几句,试图唤醒叶清风的理智。 她自己可以不要这些店铺产业,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争,于是干巴巴的开口争辩: “夫君,苏姐姐是叶府嫡母,虽已仙逝,但一定是为叶府打算的。 现在我们有了砾哥儿,难道不为他留下些什么吗? 妾身也是疼爱婉儿的,嫁为人妇后为了不受婆家压制,自然是要给她产业傍身的。 那妾身将那些运营的好的铺子、田产分出一半来给婉儿如何? 除开嫁妆,嫁人后最重要的是讨得夫君欢心。 虽说羽哥儿现下有些被乱花迷了眼,但归根到底,婉儿有咱们丞相府给她撑腰,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所以,不必全部都......” “老爷,钱大人已进了府门了。” 元日的声音打断了屋里主母的话。 叶清风已经再次回到了书桌后坐下了。 看着秦舒那不作假的急切,他体谅她的一片慈母之心,就原谅她作为母亲为自己的孩儿做打算吧。 但是那些属于婉儿的东西,自己做父亲的,自然不会去抢。 不然,等到了百年之后,如何有脸面去见自己的先夫人苏氏呢? “好了,不必多说,我还有事。 你且回去吧,就按我说的来。” 叶清风赶秦氏离开,又抬眼看她。 “尽快交还给婉儿。” 叶清风又补上这么一句,显然是不放心她。 这话落,秦舒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难以置信的离开了书房。 一出书房门,柳嬷嬷就赶紧过来扶住夫人,看着夫人的面色,便知道糟了,怕是夫人未能如愿。 元日也稍微抬头,瞄了一眼夫人的样子,又赶紧低下头去。 不多会儿,钱尚书便进了叶府书房,二人彻夜商量起来。 第118章 大聪明柳嬷嬷:夫人英明! 明日便是宗府的赏菊宴了,可是前一夜的倚虹院却迟迟未能熄了烛火。 秦舒带着嬷嬷、丫鬟回房后,坐在桌边一动不动,沉思着。 为母则刚,秦舒脸上哪里还有泪痕。 “还好,”事已至此,秦舒只能在心里不断地安抚着自己,“夫君这些年来的俸禄不低,自己已经用这些银两添置了些许产业。 再加上昧了叶婉生母留下的店铺银子,已经攒下一大笔钱了。 总之,不至于让砾哥儿真的毫无产业依仗。” 柳嬷嬷守在秦舒身边,看着夫人阴沉沉的面孔似乎在思索什么。 在烛火的映照下,秦舒的面孔竟有些可怖。 柳嬷嬷作为夫人眼前最得脸的人都不敢说话,两个贴身丫鬟自然也放轻了呼吸,生怕被夫人迁怒。 秦舒缓了心神,侧过头来看了一眼柳嬷嬷,示意有些话要和她单独说。 两个丫鬟茯苓、灵芝很有眼力劲儿,识趣的退下了。 烛火“噼啪”爆了一声,秦舒也开了口: “你说,翠竹苑那位小姐急着要回这些店铺田产是为何?” 秦舒心里面堵得厉害,即便这些产业自己握不住了,也想弄个明明白白。 而在她身边的这些人中,柳嬷嬷的脑子总是转的最快的一个,说句大聪明并不为过。 柳嬷嬷琢磨了一下,猜测道: “依奴婢看,小姐莫非是想要用这些产业当做筹码,让将军府那位嫡子高看她一眼,尽快成婚?” 她自然是猜不到真正的缘由,只能往她以为的女子最在乎的婚嫁上推测。 秦舒顺着柳嬷嬷的话想了一想,总觉得有些奇怪,反问道: “可他们将军府,可不是缺少银两的府邸......” “夫人,将军府再多银两,不也是继室苏氏捏着嘛,那严大公子又能挪动多少呢? 况且,现任的苏夫人也是个有能耐的,能哄着严将军和她诞下孩儿,虽说现下年岁还小,只不过两岁有余,但毕竟是位公子。 这下,有了枕头风日日吹着,将军府的家业,最后落入哪个公子手里,还未可知呢。 说不得,这严大公子,终于不再犯浑,想明白了,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便让咱们府上小姐多多带上嫁妆,好为他添些荣光。” 这番话里头,“继室”、“儿子”、“家产”...... 这些词,直直的戳中了秦舒心里的盘算,因着她就是打着将这整个丞相府自己握在自己儿子手中的,反而觉得柳嬷嬷说的在理。 柳嬷嬷最会察言观色,接着往下分析: “奴婢说句公道话,这满京城的待嫁女子中,就数咱们府的小姐身份金贵。 小姐又生得貌美,若是身上没有婚约,咱们丞相府的嫡女是皇子也嫁得的。 再说,若不是小姐本人不爱出府凑热闹,不然她那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不得什么宴会都占尽风头? 如果没有先夫人和将军府上定亲这事,仅凭严大公子如今这样子,没有子承父业习武,从文又还未功名傍身。 加之还不知珍惜年少情谊,总是在外和尚书府的小姐传出些暧昧之事。 如此,想要娶丞相府嫡女为妻,怕是不容易。” 秦舒默默的听完,不住点头。 她觉得柳嬷嬷所说,怕就是叶婉今日夺回铺子的缘由了。 此时,她的心里头升腾出一个邪念: 产业归还她认下了,可她绝不能让叶婉如愿! 她下定决心,对柳嬷嬷说: “如此,那我们便不能让叶婉如愿嫁进将军府。 她那般喜欢严家嫡子,我偏偏叫她嫁不成!” “夫人英明。” 柳嬷嬷狗腿的说道。 看来,她也要跟着破坏小姐和严大公子的好事才行。 此时,叶清风还未归,秦舒定了心,让柳嬷嬷伺候着上了床,安然入睡了。 翠竹苑。 叶婉接到了小厮来报,说夫人没有在书房待上多久,便恍恍惚惚的回了倚虹院。 听完禀报,叶婉坐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来继母的传唤,看来今晚秦氏不打算闹上一场。 且能让秦氏神色大变,说明父亲开口,生生断了继母的念想,明显是为自己撑腰了一回。 “睡吧,”叶婉心里软和了许多,对身边的两个丫鬟说,“明月去将烛火熄了,珠玉你扶我上床去。” 这夜,除了叶清风和钱丞相还在商讨筹款的对策,不时有探讨的声音从叶府书房传出来。 其余叶府各处,都静悄悄的。 * 翌日清晨,珠玉便来唤醒小姐。 “小姐,快快起吧,今日要去宗府赴宴。 夫人院里已经派人来咱们院里提醒了。” 叶婉还未出声,脚边卧着的白云先一步给了回应。 小狗崽先是哼哼唧唧了两声,又在床上笨拙的翻了个身,勉强的睁开眼睛瞧了一眼又闭眼睡去。 引得珠玉发笑。 珠玉小心翼翼的扶着小姐坐起来,披了外衣,又躬身为小姐穿上锦鞋。 那边,明月已经备好了温水,准备为小姐梳妆了。 翠竹苑的众人,因着主子的早起而忙碌起来。 梳妆台前,明月一派严肃,她听小姐说,那尚书府的李柔儿也会赴宴。 因此,明月主动和珠玉换了差事,自己来为小姐梳妆。 她今日一定要让自家小姐美美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丫头心里暗暗为自己鼓劲儿,然后使着拧旋式梳编法,将叶婉的长发分上几股,似拧麻花地把长发盘曲扭转,盘结于头顶。 此发髻名为随云髻,瞧着灵活旋动,很助美姿。 明月又小心的从小姐妆奁盒里,取出上次皇后娘娘赏赐的孔雀翎步摇,斜着加入发髻一端。 如此一来,这发髻本就瞧着生动灵转,配上这微微晃动的步摇,更是一番韵味。 明月又给小姐配上金蝶样式的耳珰,更显华贵了。 明月心里得意,直接开口: “小姐,奴婢给您挽的是随云髻,最衬您的娇俏了。 待会您走动起来,步摇上头的羽毛会微微颤动,更显灵动又不缺贵气。 要奴婢说,不必看旁的小姐如何装扮,您今日一定就是宴会上最夺目的贵女。” 珠玉不知怎么接着夸奖,但是十分诚恳的点着头,然后便将今日要穿的华服为小姐换上。 它是一件粉蓝色的缎绣长袍,领口处是金丝线缝制的立体金蝴蝶,蝴蝶的两根触须处,还镶嵌两颗白色东珠。 衣服袖口绣着的浅绿竹叶,和长袍上绣着斜倚着的梅花交相辉映,整个上半身都浮动着光晕,穿在叶婉身上,显得她十分优雅。 长袍下面则是一件白色的刺绣马面裙,这样搭配起来,又显得庄重许多。 毕竟是赴宴,也要见着各府主母,这样装扮最是合宜。 叶婉由着两个丫鬟为自己装扮,不再穿的素雅寡淡,自己透着镜子看,也觉得今日美的十分明显。 明月围着穿戴好的小姐看了一整圈,夸张的喊: “小姐,今日不管李府小姐如何打扮,都不可能越过您去,只要严大公子没有瞎了眼,便知道该选谁才对。” 严羽? 叶婉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这个未婚夫了。 第119章 用上她送的玉佩和绦子 同一日,将军府中。 严大公子也早早起身。 严羽正由着贴身小厮长顺整理衣衫,他今日也是要随着继母苏氏去赴宴的。 他的起居事务还是用的小厮看顾,虽说旁人家里十二三岁便安排有婢女侍候,但他心里别扭的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是不要留旁的侍女在院中的好。 虽然,这并不妨碍他在外头不断的下叶婉的脸面。 继母苏氏自然依着他的意思来,不要侍女便不再安排。 因此,虽然他已过十六,但严羽院中没有婢女,自然也没有通过事。 今日赴宴,他的打扮还是走的翩翩君子之风,乍一眼看去,穿着打扮与以往并无差别。 他身穿一件锦缎白衣,翠竹绣在其间,墨绿色竹身,翠绿色竹叶。 长袍衬得他玉面而立,气质绝佳。 长顺正在他腰间挂上一块上好的白玉,用来压着上好泛光的布料。 这是严羽专门嘱咐长顺拿来和这身白衣相配的玉佩。 长顺心里有些拿捏不准主子的意思,因为他记得,这块白玉是叶府那位送来的。 主子不是不喜欢叶府小姐吗? 怎么今日转了性子,要用对方赠送之物,这玉佩一戴,那可是情定的意思。 “公子,好了。” 长顺默默不做声,他只忠心严羽一人,主子的三观便是他的三观。 他立在一旁,等着主子下一步的吩咐。 严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块玉佩,用手摩挲几下。 想到这是叶婉相赠的众多宝贝中,为数不多没有被自己直接转送他人的东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去把那条绿色绦子也拿来,一并系上。” 长顺又诧异了一瞬,但不妨碍他已经动作麻利的取来,并在玉佩上系了去,翠绿的绦子编的十分精细。 绦子这种物件,外头店铺自然有卖,可这条偏偏也是叶府小姐送的,甚至还是对方亲手编织。 严羽记得大概十一二岁吧,叶婉曾巴巴来过一次将军府上。 那时的她已经褪去了婴儿肥,小脸瘦了好一圈儿,上面写满了讨好,口中还怯怯喊着自己“羽儿哥哥”,央求着请他收下这份少女情意。 毕竟,这种绦子和钱袋子一样,若是送人,都是很亲密的关系。 那时的严羽,恨不得让这些东西直接扔了,还是父亲出面阻拦,才让他忍耐着留了下来。 不过,他此前从来没有佩戴过的这两样,他心里总觉得戴上了叶婉送的东西,便等于原谅了让自己失去母亲的过错。 幼稚的少年从十岁那年丧母之日起,恨错了人。 直接翻脸不认往日和叶婉的情意,固执的让一个女孩背负了数年他的无端怨怼。 而他父亲严将军呢,又将先夫人是因自己作孽引来杀身之祸的真相死死藏起来了。 只是一面说着心疼叶府姑娘,一面又放任嫡子怨恨对方。 于是严羽恨着恨着,好像将这种情绪变成了习惯,至于清醒的时刻,自己明明知道自己的母亲被刺杀不该责怪叶婉。 可是,找不到背后主使,更让少年痛苦。 怨怼了未婚妻这么久,这种恶毒反而像是长在了自己的皮肉里面,一朝撕去的话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叶婉呢? 严羽只能不断的错恨下去...... 距离皇后举办的赏花宴,已经过了好些时日了。 可奇怪的很,严羽这期间一次都没有见过叶婉。 起初是因为自己在家中养伤,不能出府的日子里,他去府中的池塘边散心。 可里面空空如也,原本里头有自在游动的锦鲤,自打恨上叶婉之后,便让人全部撤出去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池塘,他的心里头也空空的。 走近一些,池塘里的水面映出他自己的样子来,可因着近乎黑色的池底,自己也面目全非起来。 想来,池里头应该是有一层厚厚的污泥,把他的面目挡住了。 他就在那时,发觉叶婉怎么多日不来找自己了。 于是,他故意让人放出消息,说自己这两日会在将军府潜心读书,若有事上门寻他便可。 这话,是他给叶婉递出的台阶。 可叶婉没来。 他已经想好了和父亲说明去丞相府提亲之事了,以后成了夫妻,关系总不能一直这样僵着。 于是,他又让长顺大张旗鼓的去外面搜罗玉冠,用来参加宗府的赏菊宴时佩戴。 可连着几天,汉白玉冠也没被叶婉送来。 这让严羽心里有些不满。 就连尚书府的柔儿妹妹,都知道托人给他送来了一些伤药,问问自己脸上的伤痕情况。 作为自己的未婚妻,怎么能无动于衷,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昨日,严羽脸面的划痕已经不太能看出痕迹,他忍不住出门了一趟,还让人在丞相府外放出消息,故意等着叶婉得了信儿来寻自己。 可他坐在常去的酒楼里等了又等,直到日头落了,还是没有等到未婚妻的人影出现。 可能是白日有些怨念,昨夜严羽竟然做起了梦。 梦到了他幼年时候,叶婉有一次到自己府上做客,她还那般娇俏可爱,指使自己下池塘给她捞鱼。 梦里的自己一脸宠溺,竟然二话不说,脱了靴子就要下水,只吓得一众奴仆慌了神...... 因此,一早起来,严羽不免有些怅然。 他鬼使神差命长顺给自己佩戴了和叶婉相关的物件。 他心里是有些期待的,期待叶婉看到自己用上了这些,会露出什么表情来。 会不会因着自己的态度回暖,让她抛下那副冷淡的伪装,重新跟到自己屁股后面。 除了这些,长顺这些天里还真的给他买来了一顶方形的玉冠。 这种不常见的发冠形状,和琳琅阁那次售卖的汉白玉冠十分相似。 用这个发冠装点,严羽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清风朗朗了。 这次这般,实在刻意。 严羽自己看不清,但是长顺已经觉得有些不安,公子对叶府千金的态度,开始有些不同了。 可之前种种劣迹,又如何是好呢? 严羽准备出院门,到了这时,他还天真的觉得叶婉是在耍小性子,故意拍下了宝贝却吊着他的胃口,只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他叹了口气,心里觉得叶婉用来吸引自己的手段和花样变得多了。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真的让她如了愿——开始常常想起她来。 第120章 怕是要去开屏 护国公府,罗凌云已经早早穿戴好,到了罗夫人的院子里头去了。 “娘,这会儿还早,劳您费神,帮儿子看看今日这身是否合适?” 罗夫人正在屋里梳妆,也不避开他,招招手叫他进来。 罗凌云迈着大步踏入屋内。 众人皆是抬头看过去。 这一看,心里直道:不得了。 罗夫人和一众婢女,甚至觉得眼前来人不是那个罗家老三了。 只见罗凌云今日穿着一件浅绯色的衣袍——这是他自己提前定制的。 浅绯色,平日里何人爱穿? 纨绔呀。 “我儿,这颜色的衣袍是你今日特意选的吗?” 罗夫人眼角都跳了跳,问出的话十分委婉。 她心说: “再不把叶府千金娶回护国公府来,我家老三怕是要疯魔了。 外头都说他是纨绔一个,还搞出来个纨绔排名让老三稳坐第一。 偏偏他今日跟着自己去赴宴,明知道是要见心上人的,不说按着沉稳的打扮来,还故意穿了个这般秀美的颜色,也不知为何,造孽呀。” 罗凌云哪能猜不出自家母亲想说的真正意思,觉得他如此打扮实在惊人。 其实他来之前便对镜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自己肤白俊秀,这个颜色穿在身上非但不突兀,反而别有一种雅致。 “娘,并非孩儿昏了头,这浅绯色,难道不衬我? 往日里,婉儿已见过我穿玄色、白色、青色等颜色的衣袍,相见不易,总要让她多记住我不同的样子。 因此这回相见,必然不能再穿以往穿过的颜色了。 儿子思来想去,我平日从未穿过这般颜色的衣袍,所以定然会叫人大吃一惊。 您想想,您都吓了一跳,那婉儿定然也能够多看我几眼,将儿子这风姿留在心中。” 罗夫人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除了她,罗夫人屋里的丫鬟们听了三公子的话,都面露诧异,大为震撼。 于是,罗夫人只好仔细审视起老三的穿着来。 那绯色衣袍上头,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粉面锦缎更衬的孔雀翎羽绿意幽幽。 再看那腰间,压着皇后娘娘赏赐的玉佩。 衣袍风骚便算了,平日里利落的束发上佩戴了一顶白玉发冠,这还不算,上头还插着一根玉簪。 瞧着,他们国公府的三公子这哪是去赏花,是要开屏去了。 罗凌云见自家母亲一时无言,立刻提及今日前来要说的第二件事: “对了,娘,今日前往宗府赴宴,孩儿如此打扮,不便骑行,还请您多备一驾马车。” 这是小事,罗夫人自然不会多想。 她冲着贴身的嬷嬷点点头,便有嬷嬷带着下人准备去了。 罗凌云今日起来,便有些不安的预感,于是叫墨三通知了白面神医做些准备,这赏菊宴要与自己同行。 不过临时加人入宗府赴宴还是不便。 因为他一开始便瞒下了皇后娘娘叫他搜罗神医的事儿,李白面的身份也不好明说,生怕母亲担心。 于是今日,他打算让李白面和自己一同乘坐马车,到了宗府门外就在马车里面候着,以防万一即可。 “娘,也不知上头那位说的话何时应验,今日若有男女分席而座的环节,还请您与嫂嫂他们多多照看她。” 罗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还用他多嘴说这些。 罗凌云忙做出告饶的手势,不打搅母亲梳妆,笑着出去了。 * 除了罗凌云这般心急去赴宴。 凌静雅也是一样的待不住。 她难得早起,强忍着睡意坐在梳妆台前叫丫鬟给自己梳妆。 自然不是用春桃给自己挽发。 用的是另一个贴身丫鬟春杏,一个不会武功但是手上编发功夫了得的丫头。 “小姐,今日到场的都是府上嫡出公子、小姐,夫人昨日便叫人来叮嘱奴婢,要给您梳个端庄些的发髻出来。” 春杏一通汇报。 “哎......”凌静雅的肩膀都往下落了一截,“我娘最是知道我的性子,平日的双丫髻难道还不成吗? 今日偏偏要端庄,这分明是叫我收敛性子去相看一番的意思呀。” 她能强撑着早起,都是为了尽快赴宴找自己的手帕交玩耍,哪里有半分趁着宴会相看未来夫婿的心思。 她才十五,娘也太心急了。凌静雅心想。 春杏透着镜子和小姐对视一眼,显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呆呆的样子看笑了凌静雅。 “行了,就梳个圆髻好了,不惹眼也不出错。” 凌静雅嘟了嘟小嘴儿交代道。 “是,小姐。” 春杏答应着,那双巧手便开始活动了,不一会儿,圆髻饱满,上面簪了粉色珠花,后头留着一条“燕尾”垂顺下去,果真瞧着恬静端庄。 春杏又伺候着小姐穿上粉衣,衣领及袖口均压着白色栀子图样,清秀可人。 这番装扮完,凌静雅在自己院里待不住,一阵风似的往兄长院子里头奔,春桃脚步轻快的跟上。 “哥,你练完武了吗?” 人未到,声先至。 凌云峰的院子门口,仆从一见是小姐来了,并不阻拦,由着她闯入其中。 院中练武的地方早已没了人。 凌云峰今日起的比往日更早,已经打了几套拳法,他还特意去重新沐浴了一遍。 然后,他已经在衣柜前站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这还是凌云峰头一回因着赴宴的穿着纠结。 他心想:今日自己该穿哪件好呢?她......应该也会去...... 因此,听到风风火火的凌静雅的声音,他从沉思中抬起了头。 对了,自己的妹妹也是个女子呀,正好可以问问她。 凌云峰把声音变得温柔,热情的招呼: “妹妹,你来了,快来哥哥这里!” 凌静雅本来还往里冲呢,突然一个激灵,止住了脚步。 什么?兄长叫自己“妹妹”? 真是见了鬼了。 平日里他都是直喊自己名字的。 还有这一脸惊喜和期待是什么意思,她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凌云峰等着凌静雅磨磨蹭蹭进了屋。 他先打量了一下今日妹妹的装扮,点了点头,评价道: “不错,今日的装扮很能唬人。 若你不开口说话的话。” 接着,他迂回的问道: “我今日有一事想向你确认。 像你这般闹腾的性子,定是喜欢鲜亮的颜色。 反之,若是恬淡的性子,定是喜欢清雅的颜色了,是也不是?” 凌静雅压根不知道自家兄长为何问这种古怪的问题,但想了想似乎是这样的,就诚实的点了点头。 凌云峰略一颔首,懂了。 得了答案就立马开始了赶人: “好了,我知道了。 那你先回自己院中用早膳吧,我要换衣衫了。” 他给了月影一个眼神,月影便伸手要请小姐出去了。 “哎?什么意思?你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凌静雅满头问号的被“请”了出去,她都忘了自己一开始是为何来找兄长了。 她完全没看到,自家兄长听了自己的回答后,不再纠结。 从一众衣袍中,利落的选了件白色的出来。 第121章 出发赏菊宴 宗府自然是最早热闹起来的。 宗夫人昨日,已经看了一天下人呈上来的册子了。 今早,因着自己是主家,更是早早地起来,做好接待的准备。 但是宗夫人还是怕宴会有什么闪失,又派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去巡查了一遍。 嬷嬷好一会儿才回来了,她可是一路脚步匆匆,一刻不敢耽误。 “夫人,院落中的亭台均已设置妥当,分别有下人守着侍候; 厨房采买也不出错,茶水、点心如何搭配也叫下头的拿着对牌来领,以防失了礼数...... 府中侍卫、小厮均已耳提面命,不可让赴宴的各位贵人有一点折损。” 如此种种,宗夫人的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 她今日,还想着将两个小辈往一处凑呢,这到底不是个敞亮事儿,不免叹了口气。 宗寒星也起得早,昨日本来是因为第二次宴会,能看到心仪之人而心情激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好不容易昏昏沉沉睡着了,竟然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和叶婉共处一室,叶婉主动对自己展开笑颜,招呼他去她身旁坐下。 他一时把持不住,就那样直愣愣的朝着对方走去,手直接抚上了对方的脸,然后...... 于是,大清早宗寒星就面红耳赤的醒来...... 一摸,整个人更是要羞臊的冒烟。 他只好压住了反应,阻止了不言进入,偷偷一人去找了条亵裤换上。 门外等着的不言听到屋中窸窸窣窣的动静停了下来,又开口询问: “公子,现在让他们进来伺候更衣梳洗吗?” 宗寒星面上的潮红已经褪去,调整了一下嗓音,这才回话: “嗯,进来吧。” 他生的高大,在屋中屏风后张开手臂,更显得身材健硕。 被伺候着穿上了一身紫色外袍,里头搭配的是玄色的内衫,看着很是稳重。 今日宗寒星要配合母亲的安排,叫叶婉看清楚严羽的三心二意,若能直接对严羽这个不称职的“未婚夫”失望透顶才好。 时间很快来到了巳时,各府已经陆陆续续的出发,前往宗府而来。 宗夫人也领着一众丫鬟在正厅候着,作为官家主母,有些身份的人家她是要亲自去迎的。 * 叶婉今日出府前,在门口和继母秦舒相见。 “母亲,婉儿来晚了。” 说着,便给秦氏行了礼。 叶砾见了姐姐,用力挣脱了嬷嬷的手,朝着叶婉扑了过来,直接压到了衣袍上。 “姐姐,你今日好美。” 小胖子穿着天青色的衣袍,小脸仍是肥嘟嘟,笑起来很是可爱。 叶婉忍不住上手轻轻捏了捏,逗他道: “哦?那你说说,姐姐哪日不美?” 小胖子被问住了,支支吾吾憋红了脸,逗得叶婉帕子遮嘴笑起来。 秦舒在后面跟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她也着实被眼前的继女给闪了眼,这般打扮后,样貌更是显得出众。 她今日怎么不穿素衣了? 果真是打算换个法子去宴会上吸引严府公子注意吧? 叶婉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继母的脸。 过了一夜,秦舒好似忘了昨日在珠宝阁的事。 明明昨日因为要还给自己众多店铺而气得不行,晚上还去找了父亲告状。 可今日依旧能够对着自己这个继女言笑晏晏,也是厉害。 不过,秦舒多少还是心头不快,说的话绵里藏刀。 “砾哥儿,可别闹你长姐了。 你看,她这身衣袍金贵,若是被你蹭的皱了,待会见了严家公子,你羽儿哥哥该觉得不美了。 若是惹得他不喜欢你婉儿姐姐了怎么办?” 听听,这是说她今日装扮就是为了吸引严羽,准备以色侍人挽回已经移情的未婚夫。 小胖子显然没听懂他生母口中的话,还傻乎乎的追问: “为何衣袍皱了便不美,我觉得姐姐便是穿个普通长衫,也不会损了一分美貌的。 羽儿哥哥是姐姐的未婚夫婿,自然不该因为一件衣袍便不喜欢姐姐。” 叶砾已经开蒙读书了,虽然学识浅薄,但三观正直。 秦舒噎住。 叶婉听完,笑意更深,又摸了摸砾哥儿的头。 “夫人,时候不早了。” 柳嬷嬷及时的打断了有些尴尬的局面,一行人终于开始往马车上去。 秦舒带着叶砾和柳嬷嬷乘坐前头一驾,叶婉带着珠玉、明月乘坐后面一驾。 马车动了起来。 * 将军府门口,只有一驾马车。 将军府的二公子严沐风年岁太小,实在不适合抱着赴宴。 于是,这回是严川和继母苏氏同坐在一个马车中共同前往。 苏氏想到今日一早,自己伺候将军穿衣的时候,将军再一次叮嘱自己: “你千万要盯着羽儿,莫要在今日的赏花宴上让叶家小女难堪。 我们将军府的长媳,只能是叶婉。” 于是,她看着一上马车就闭目养神的继子,知晓对方没有睡过去。 便开口劝诫: “羽哥儿,今日是在宗府,参宴人数众多。 你若是碰到了婉儿,千万不可意气用事,过多为难一个女子。 毕竟,抛开你的未婚妻这层关系,她本身可是当朝丞相的嫡女,重臣之女不可欺辱。 还有,今日你父亲再三托我叮嘱,你的妻子,只能是叶婉,不要再和尚书府的小姐有什么牵扯。” 她声音和缓,娓娓道来。 严羽自然知道她的话都对,于是敷衍的“嗯”了一声,但是心里却感觉烦得很。 今日,叶婉总会主动来找自己了吧? 若是前来,那她就能见着自己今日的装扮: 玉佩、绦子,甚至和当日她拍下但未送至将军府十分相像的玉冠。 必定会欣喜若狂吧。 然后,自己在将不日便会前往叶府和她定下婚期的消息告知于她...... 这般想着,严羽的嘴角微微翘起。 似乎一切都由他掌控,叶婉这个人,他已经想当然的归为自己的所有物了。 苏氏看着继子的表情变化,面色略微带了些不屑,她不知这个继子是否还能继续这么糊涂下去。 不,她还在想,不知道叶婉这个流着苏家的血脉的贵小姐,是否还会糊涂下去。 第122章 锦鲤是旧爱,小狗是新欢 各府的马车行至宗府大门口,这条街已然水泄不通。 有些等不及的,如凌静雅,便不顾母亲的阻拦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娘,不必担心我,我去寻婉儿姐姐,春桃跟着我呢。” 凌夫人无奈的直摇头,忙喊马车旁骑行的儿子拦一下。 “云峰,快拦住你妹妹。 今日赴宴,不要又当泼皮。” 凌夫人心想:婉儿姐姐、婉儿姐姐,自家女儿真是恨不得天天去寻叶府小姐。 可凌云峰看着自家母亲和妹子这一幕,笑出了声,难得妹妹有个这么喜欢的玩伴儿。 他也觉得极好的人。 他冲凌静雅眨眨眼,象征性的拦了一下,就放任自家妹妹心急火燎般往宗府大门去了。 气的凌夫人瞪了一眼自家儿子。 当然,凌静雅也不是个例,但等的不耐的、活泼的也都是小辈。 当家主母们多是端着规矩,等着马车一辆辆的往前面挪动。 等叶婉一行三人下了马车时,已经看到前头比她早些下来的继母秦舒在和宗夫人寒暄了。 她赶忙加快了脚步,过去问安。 “宗夫人安好。” 叶婉屈膝行礼,举止娇柔,却不做作。 头上的步摇微微晃动,仪态优雅,宗夫人越看越喜欢。 她性子爽快,直接就上手拉住了叶婉的手,温柔的轻抚。 “好,好,还是叶丞相有福气,这般好的女儿若是我们宗府的就好了。” 这话是说给秦舒听得,似乎是场面话,但是这话却不作假,叶婉也能感觉到宗夫人对自己是真的喜欢。 门前来宾众多,宗夫人不可能一直与一家多说,于是很快便安排了丫鬟引着贵客进府去。 待丞相府众人被迎了进去后,叶婉就看到了不远处冲自己挤眉弄眼而来的凌静雅。 于是,她侧过身向继母请示: “母亲,女儿想前去和手帕交说会儿话。” 秦舒正顾着给砾哥儿整理衣袍,抬头一扫视,都是主母与主母在一处,小姐与小姐在一处嘻嘻笑着交谈,便由着她去。 叶婉谢过继母,转了身带人往凌静雅所在的方向走去,脸上换上了真切的笑意。 凌静雅似一只欢快的鸟儿,也扑棱棱的飞过来,直冲进叶婉怀里。 “婉儿姐姐,你可算来了! 我还以为今日你还会先到,好早便起来了。 刚刚我到了之后,在宗府的院子里一通好找,这才知道你们丞相府的马车竟然还在后头。” 听听,这一大堆的话,可不像一只正叽叽喳喳的鸟儿嘛。 叶婉又笑,拉住凌静雅的双手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静雅,你今日这打扮,倒是和往日不同,端庄却不乏味。” 然后,又凑近了凌静雅的耳边,小声的调笑: “怎么,今日你要与谁人相看不成?” “哎呀,婉儿姐姐!” 凌静雅嘴巴一嘟,轻轻地打了叶婉一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便笑闹一团,手挽手准备先往宗府花园处去。 春桃、春杏和明月、珠玉也对视一眼,瞧着小姐开心,她们也跟着开心。 除了春桃直接咧开嘴乐,其他三人都拿着帕子掩嘴笑起来。 严羽随着继母进了宗府,便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呆在那里,目送两人身影远去。 严羽心里有些吃惊,他看到了什么? 叶婉在笑?还和小姐妹嬉笑打闹着? 这场面,对别府小姐而言似乎是常事,但对叶婉而言,并不常见。 这些年,叶婉在他面前,似乎一直都很娴静内敛的样子。 就连表情都不怎么变化,面对侮辱、阴阳怪气的调笑也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见得多了,严羽都觉得叶婉年轻的壳子里,住着已经老去的灵魂。 哪里有今日这样的活泼生动。 “羽儿?” 已经往前走出一段距离的严夫人回头,不解的看着还怔愣在门口的继子。 她顺着严羽的目光看去,已经看不清楚叶婉和凌静雅二人的身影了,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年轻公子或小姐正在往花园、池塘的方向走去。 苏氏误以为严羽看到了自己相交好友,想上去寻人结伴。 便贴心的开口: “羽儿,母亲也要与别府主母聊聊天,你自去寻你的好友便是。” 然后,便带着身后的丫鬟朝着自己交好的主母走去。 这次宗夫人请来的宾客多,官家夫人们哪怕夫君在朝堂上政见相左,当着主家的面,也不会在后宅的宴会明面上给彼此难堪。 于是,面上瞧着,赏菊宴很是热闹。 这次赏菊宴,依旧不拘着男女隔开。 也是因着皇后娘娘的宴会都不过多设限,宗夫人自然有样学样了。 小一辈的呢,公子小姐们大多分了两个去处。 宗夫人为了宴会,已经用府中的一条流水景观隔开了左右两边的场地。 左手边的是亭台楼阁,四层小楼里放了围棋、书画。 若是下棋作乐,还可从楼上的窗子里俯瞰下面流过的小河景色。 当然,站得高,对岸的一切也尽在眼中。 小楼外圈出了地,可以投壶,甚至连武场都做了调整,可供捶丸。 右手边则是假山与花园了,大多是女子前往。 因着地面平整,宗夫人还特意叫人准备了好多样式的纸鸢,什么七彩蝴蝶、大尾巴锦鲤等等,秋日暖阳,也可借风一玩。 除却这两处,便是今日以赏菊为噱头的花园了,主母们多去那里的亭子里饮茶聊天。 宗夫人在花园中央摆放的“菊”字花阵大获称赞,见到的人无不夸宗夫人巧思。 谁能想到武将家的主母办起文雅的宴会,竟然能够如此别致呢。 可见宗夫人是用了心。 “婉儿姐姐,你要哪个纸鸢?” 凌静雅和叶婉此时就在假山旁的平整地面处。 凌静雅已经对蝴蝶样式的纸鸢爱不释手了,春桃极有眼力劲儿的去拿住了它的轴线。 叶婉不着急,先是看了看锦鲤样式的,果真精细,却没拿。 她看向了一只蹲卧着的狗的样子的纸鸢,那狗尾巴长长一根垂着,瞧着怪有意思的。 “我便用这个吧。” 说完,明月就上手去拿着这狗形状的纸鸢轴线。 “咦?这是为何? 婉儿姐姐,你不是最喜欢锦鲤了吗?” 叶婉知道凌静雅这样说,是因为上回自己带她去翠竹苑看了自己养锦鲤的池塘。 看她问的认真,头一歪,可爱的很。 于是忍不住笑了笑,又去捏捏凌静雅的小脸,逗她道: “为何? 因为锦鲤是旧爱,小狗嘛,是我的新欢。” 凌静雅“啊”了一声,显然没听懂。 只是上手戳了戳叶婉手里的那只“狗”的耳朵,也跟着嘿嘿笑出声。 而入了宗府,就开始寻着叶婉而来的罗凌云,耳力惊人,分明隔得老远,却把叶婉刚刚说的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狗”纸鸢,新......新欢! 第123章 不若和我比划比划? 罗凌云听了,难得慌了神,也不往前头找婉儿了。 而是拉着墨三迅速闪身,躲到假山后面去了。 墨三神色古怪,显然也听到了。 背靠假山,罗凌云的心里又荡漾又甜蜜。 “你听到了吗?” 墨三“嗯”了一声。 罗凌云开始不断地联想着。 婉儿以前喜欢锦鲤,她也说了,那是旧爱。 旧爱已是昨日风景,重要的还看今朝。 而新欢——是小狗,小狗从何而来,还不是自己前段时间给她送的吗? 那婉儿刚刚说喜欢小狗,是不是就是间接的说喜欢他...... “婉儿她心悦我......” 罗凌云喃喃,俊美的脸上带了一丝羞臊,瞧上去更妖艳了几分。 墨三不置可否,瞧着主子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是自己把自己陶醉了。 然后,罗凌云又急匆匆带着墨三在假山后头找了个合适的洞,打算透过洞好好看看叶婉今日的模样。 他看到婉儿今日的粉蓝衣袍,和自己的浅绯色如此相配,更是心生雀跃。 再看婉儿头戴孔雀翎步摇,如同正在自己心口的这只身上的一般。 可这时,罗凌云却看见了一个熟人——凌云峰。 凌云峰没带仆从侍卫,只身一人往放着纸鸢的亭子那边走去,而叶婉和凌静雅就在那边。 咦? 他一个男子,不应该去捶丸、投壶吗? 再不济去找宗寒星等武将家的少爷们比划比划也好,怎么会跑到女子玩乐的地方来了。 罗凌云脸上的羞臊早就消失不见,变为严肃,眼神也慢慢认真起来。 “哥!你也来放纸鸢吗?” 凌静雅的视线刚刚从婉儿姐姐手上的“狗”纸鸢离开,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兄长往她们这个方向来了。 于是兴奋的叫喊道。 凌静雅和罗凌云的想法不谋而合,觉得凌云峰此行诡异。 凌静雅可是知道自家兄长可谓武痴,空的时候都在练武,什么时候和她同玩过纸鸢? 莫不是今日转了性子? 凌静雅手上拿着那只“蝴蝶”没放下,自己就好似一只粉色的蝴蝶轻巧的跑过去,手中的纸鸢垂着两条长长的尾巴荡呀荡。 对面的四层亭子中,三楼靠窗处,刘书翰的目光早就不在棋盘上了。 他被李轩轻而易举的杀了个落花流水,简直尽失往日水准。 “书翰兄,承让。” 李轩依旧风度翩翩,但是心里觉得奇怪,今日赢得太过容易,他不断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位置,看不懂刘书翰是为何。 刘书翰笑了笑,也拱拱手。 然后扭头,透过窗户,紧紧盯着河对岸一个粉嫩嫩的身影,竟然有些出神。 李轩顺看完了棋盘,一抬眼,看到书翰兄正专注的看着什么。 便顺着对方的视线往对面看去,只见那边多是粉衫绿衣的小姐们嬉笑玩耍,天上已经稀疏的飞着不同样子的纸鸢了,也不知书翰兄究竟在看什么。 这边,凌云峰大步流星来到了凌静雅身边,先是抬手揉了一下妹妹的头,又带着她往叶婉的方向靠拢。 “叶小姐。” 凌云峰客气的颔首致意,叶婉也回了一个平辈礼。 “凌公子。” “哥,看我,我在这儿呢! 你听到了吗?我问你话呢!” 凌静雅不满自己兄长不回答自己的提问,又刚被揉了一把头顶,气的简直要跳脚。 “那边尽是些棋盘古画,无甚趣味。 而你们这处的情形倒是少见,今日我便想来看看你这丫头能不能将纸鸢放起来。” 凌云峰先对着叶婉解释,接着就侧过身用手指戳着凌静雅的脑门,嘴巴里开着玩笑。 叶婉实在不了解好友的兄长是个什么性子,只是这两回碰见,觉得这人虽然是武将,但是心细体贴,说起话来也有趣。 见凌静雅气恼,忙伸手护了护,凌云峰立马规规矩矩的放下了手。 “哼!莫要动手动脚,要是弄乱了我这发髻,母亲再说我不够端庄,我就全赖给你!” 凌静雅气呼呼的推了凌云峰一把,结果凌云峰底盘稳健,纹丝不动。 叶婉看的不禁失笑,然后就被凌静雅拉着,要去一边将手中的纸鸢给放起来。 她一脸坚韧,今日非要让兄长看看,自己这纸鸢究竟能不能上天! 叶婉抿唇笑着,对着凌云峰又是一礼,然后招呼着明月跟上,随自己放纸鸢去了。 假山后。 “主子,凌公子就是来看看自家妹妹放纸鸢,有什么不对吗?” 墨三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但是罗凌云却觉得不对。 这会儿,凌云峰已经安稳坐进了亭子,开始盯着叶婉和凌静雅的方向观赏了,倒真像是在看能不能放起来。 “这可不成,谁知道他是看妹妹还是看“妹妹”!” 罗凌云反应很大,他身形利落从假山走出,向凌云峰所在的亭子走去。 直接一嗓门打断了凌云峰的视线: “云峰兄,你若是不放纸鸢,不如和我去一旁比划比划。” 凌云峰被声音吸引,侧头,便看到了穿着浅绯色的罗凌云款款走来。 看着对方这身打扮,他眼皮一跳,罗凌云怎么回事儿,怎么穿的如此风骚? 还有,刚刚他叫自己什么?云峰兄? 凌云峰浑身像是有跳蚤在咬,被恶心到了。 “不去,我在看我妹子放纸鸢。” 凌云峰直接拒绝了罗凌云的邀请,又把视线放回了天上。 罗凌云不气馁,也挤到对方身边坐下,拍拍对方膝盖。 “我说,你真的是在看纸鸢吗?” 罗凌云幽幽一问,诈他。 凌云峰心里一“咯噔”,面上却稳稳不显。 但他到底产生了疑问:怎么,难道自己今日的心思,被看破了吗?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儿,自从妹妹和叶婉交好后。 每一次见到了叶婉之后,都让他更想要对叶婉关注一些。 今早起来,他就有些鬼迷心窍,挑衣服时就在想叶婉会喜欢男子怎么打扮。 到了赏菊宴,看到叶婉和妹妹调笑,又想在宴会上找个机会和叶婉句话...... 不过,他抛了问题回去,反问: “不然呢?凌云兄,你又没有妹子,你来这儿看什么呢?” 边问,凌云峰边回头看了一眼罗凌云胸口那开屏的孔雀,啧! 碍眼,他又扭头去看已经在天上飞起来的“狗”,才觉得眼睛干净了些。 罗凌云正想开口,不远处,有人开口喊道: “罗公子、凌公子,你们若是不放纸鸢,不若和我去一旁比划比划。” 罗凌云:“......” 凌云峰:“......” 哦,是宗寒星来了。 第124章 双手一摊,无语望天 宗寒星作为宴会主家的公子,自然应该担任起待人接物的事务来。 所以必然不是真的来找凌云峰和罗凌云比武的。 他刚刚陪着母亲接待了几位有些亲戚关系的人物后,终于得了空,便打算出来找一找叶婉的身影。 也不为了做些什么,好久没见,想远远看上几眼。 自然,原本的计划是一时找不到叶婉也无妨。 那他就去找找严羽在何处,待会看看有没有机会让李柔儿和对方相处。 不过,他运气算好,一问自家的奴仆,便得知丞相府的小姐已经去放纸鸢了,自己就匆匆往这边赶来。 还没走到假山旁的空地上,他就远远看到了正满面笑容的心仪女子,本来还有些羞赧,毕竟昨晚的梦境让他难忘。 可望向叶婉和明月正欢快的放着纸鸢的样子,再顺着女子的嫩白手指往天上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那股子别扭劲儿也散去了。 宗寒星看到叶婉挑选的纸鸢是只狗的样子,不禁失笑,还真是颇有新意。 那狗尾巴长长一条,随着风飘呀飘的,很是惹眼,围在四周观赏的小姐们都嘻嘻哈哈的用手指着那尾巴笑。 宗寒星也被染上了笑颜,他把目光停留在叶婉的笑颜上。 女子美眸潋滟,小脸泛着红,气色更是好了几分。 他喜欢看叶婉的笑容,想到今日叶婉是在自家府上这般轻松自在,更是生出了几分对以后日子的期待。 痴痴看了一会儿,等他再往四周一看,就发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公子——亭子里头盯着女子玩耍那个方向边看边谈话的两个熟人。 于是,他快走几步,扯着嗓子,借口比划比划,顺利的打断了亭中二人往叶婉、凌静雅跑动的那个方向看的目光。 他大步流星就走进了亭子,凌云峰和罗凌云也已经起了身。 三人行了常礼。 “如何?要不要去空地上比试一番?” 宗寒星说着,故意用身子挡住了对面二人大部分的视线。 凌云峰直爽,开口拒绝: “不了星弟,我在看我妹子放纸鸢。” 罗凌云探了下头,看着亭子前面,正有些气急败坏模样,还在不断尝试让“蝴蝶”乘风飞起的凌静雅,插嘴评论道: “确实,云峰兄看他妹子放纸鸢,估计还能看上好一会儿。” 这不就是笑话凌静雅还没放起来嘛,惹得凌云峰冲他一个白眼。 “罗老三,你又是为何在此? 你又没有妹子,总不能是你也想放纸鸢不成?” 宗寒星勉强信了凌云峰待在这儿的目的,又警惕的问罗凌云。 这话,也是凌云峰想问的,只不过刚刚被罗凌云插科打诨躲过去了。 他也盯住罗老三的脸,等他答话。 罗凌云嘴角一勾,对着面前二人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轻轻吐出三个字: “你们猜。” 这贱兮兮的模样,又惹得宗寒星出手冲他一捶。 说话间,一群女子往这边走了过来。 好些个四品、五品官员家里的嫡女,正众星捧月的簇拥着一个身着紫衫的女子而来。 这些小官家的小姐们,脸上多是带着讨好的笑意。 显然,是在讨紫衫女子的欢心。 三位公子迅速调整了一下站位,并排站成了一列,开始辨认起那紫衫女子究竟是谁。 辨认后,三人便表情古怪。 “柔儿姐姐,那边石桌上放着好些纸鸢,待会儿你先选吧。” 说话的是王慧娟,就是上回在锦衣坊陪着李柔儿的那位女伴。 虽说宗夫人邀约时,五品官员也会送帖子,但是她是六品翰林之女,还是够不上,原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今日能来,也是王家巴结了尚书府,想让王慧娟在众位主母面前露个脸,说不准能得了谁的青眼,有个好姻缘。 李夫人呢,一来收了些王府的好处,二来瞧着王慧娟是个有些脑子的,自家女儿也不烦她,于是由她开口和宗夫人说明,多带了一人前来。 剩下的纸鸢便在罗凌云他们三人所在的亭子中,三人看着一群女子往这边来,都颇有风度的从另一边往后避开。 李柔儿走得近了,终于看见了三人公子分别是谁,但却直直的盯住了其中的宗寒星。 她瞧着宗寒星今日稳重的打扮,想起了自家母亲偷偷透露的宗府和尚书府似乎有结亲之意,于是不由得端起了架子。 就是这人想要求娶自己? 想得倒美。 李柔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宗寒星,心里不屑: 这人哪里有羽儿哥哥半分好,连一分谦谦君子的风度都没有,就是个孔武有力的大老粗! 于是,李柔儿还未行礼,就先冲着宗寒星的脸一声不屑轻哼,翻了个白眼。 吓得后头的一众贵女口不敢言,纷纷低头装作没看见。 李柔儿毕竟看到了其余两人,护国公府的罗三公子和凌府已经当差的凌公子,这两位自己可不能得罪。 于是她只好敷衍的屈膝问好后,直接上手去挑选那是桌上剩下的纸鸢,不再看三人一眼。 她们尚书府如今风头正盛,说不准马上就攀上公主了。 李柔儿如此嚣张也算情有可原吧,三位公子也并未打算计较。 可随她而来的其他女子身份,都不如宗府、凌府地位高,更别提护国公府这种超一品的府邸了。 于是,一众女子规规矩矩的向三位公子行礼,他们三人也得体的拱手回应。 虽说亭子不小,可是毕竟男女有别,三位公子本想坐下聊聊,可不好和一群女子挤在一处,于是退出其中,往别处走去。 边走,罗凌云边用那双多情桃花眼斜睨了宗寒星,那里面盛满了揶揄。 又双眉一挑,抬抬下巴示意亭子里头的李柔儿。 似乎等着宗寒星说说和李柔儿有了些什么牵扯。 宗寒星有些无奈,他也是一肚子疑惑,谁知道李柔儿今日这是发什么病,自己今日可连话都没和对方说上一句,只好双手一摊,无语望天。 对面小楼上,李轩看到了下头的一幕,虽说妹妹今日行礼不甚规矩,但还好没有惹事。 不过,才这么想着,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往放纸鸢的空地上去——严羽! 严羽不和他们在一处赏玩古画、下棋,怎么也往女子放纸鸢的地方凑了?! 自己妹妹可还在那边! 他瞬间紧张起来,一下子站起了身,生怕严羽大庭广众再和自家妹妹有什么牵扯! 如今这时候,可不能让尚书府损了一丝颜面。 “书翰兄,你我二人下了这么久的棋,不如今日你换个对手。 我这会儿想四处走走,先行告辞。” 拱手说罢,李轩就带着小厮下楼,匆匆往河对面走去。 第125章 严公子眼疾好了?认得谁是未婚妻了? 严羽走的快,已经踏入了放纸鸢的区域。 他原本在继母苏氏开口让他自己寻好友玩耍之后,就打算追上去,找叶婉说个清楚。 可是当时,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犹豫,自己若是主动去找叶婉,那不等于自己和她低头吗? 不可,反正今日在宴会上总会见着,不若再等等。 就这样想着,叶婉便已经没了踪影。 而那时,高尚书夫人带着公子高嵩也到了。 严羽的好友高嵩自然也看到了入门不远处的好友,和母亲请示后,便带着小厮往严羽身边走去。 “阿羽,你怎么待在这儿,你是在看什么?” 高嵩站在严羽身边,也好奇的往那头看去,可什么熟悉的身影都没有看到。 高嵩的贴身小厮元宝跟着蹭到了长顺身边,一脸好奇,可今日长顺却并未开口。 高嵩今日一身青衫,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 虽是秋日,但拿把折扇也并不突兀,而这折扇,是高嵩装扮的一部分,用来凸显风度的。 他用折扇在掌心敲动几下,提议道: “宗夫人刚刚和我娘说,后院里头,有个四层阁楼,里头古画难得,不若我们前去同赏?” 严羽心里觉得叶婉跟着凌府小姐,必定不会去高嵩所说的小楼里赏画。 毕竟凌静雅那欢脱的性子可不是轻易能更改的。 但为了不显得突兀,还是跟着去了。 四层小楼中,他们二人在二层站定,又和一些从文的公子合在一处。 他们这群人赏玩古画,又各抒见解,也是热闹。 严羽跟着一道看了好几幅古画,却逐渐感到意兴阑珊。 又不想旁人看出自己的异常,便借口透口气,走到了窗边。 透过阁楼的窗户,他看到了小河对面那片女子玩耍的地方。 心里感叹:宗夫人真是巧思,如此一来,便可供公子小姐自行相看。 而在假山空地处,他的未婚妻叶婉出现了,她正和凌静雅拿着纸鸢比划着,显然在挑选合心意的一只。 此时那边的人并不多,严羽看着粉蓝衣衫,面容秀美的叶婉,突然生出一种对方遥不可及的感觉。 特别是看到叶婉脸上不断的在笑,一派轻松愉快,这是她和自己待在一处所没有的状态。 忽的,严羽觉得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变化已经快到自己就要抓不住了。 严羽心头一慌,于是推说自己要去如厕。 然后带着小厮长顺,往小河对面去了。 罗凌云三人背对着严羽而来的方向走,自然没有看到他。 而那群叽叽喳喳已经选好了纸鸢的小姐里面,倒是有眼尖的。 有一个柳府小姐捂嘴小声的说: “呀,柔儿姐姐,你看那是不是将军府的严公子? 莫不是听说你在这儿,来寻你的?” 她们这些官家小姐,哪里有十足十的傻子。 严羽和丞相府嫡女有婚约,今年便要结亲的事儿,府中主母总归提到过。 可如今又要巴结尚书府,便只能说些讨李小姐喜欢的话来听。 分明都看到了正主叶婉就在不远处放那只“狗”纸鸢,也要说严公子是来寻李柔儿的。 柳小姐说完,又有几个叽叽喳喳的跟着说: “柔儿姐姐,你瞧,往你这边来了,定是来寻你的。嘻嘻。” 说的李柔儿也有些羞赧,脸颊泛红起来,手上的纸鸢也放下了,右手轻轻扶正了头上的钗环,就等着羽儿哥哥朝自己走来。 许是她们叽叽喳喳调笑的声音大了,这些胡言乱语顺着风飘到了凌静雅和叶婉那边。 凌静雅和叶婉也回过头,都看到了严羽往这边走来的身影。 凌静雅将风筝线轴往春桃手里一塞,整个人气呼呼的。 “婉儿姐姐,这纸鸢我们也放过了,现下不若去玩儿些别的吧。” 她也以为按照严羽那个性子,定是要来招惹李柔儿。 心里骂着:真是贱男贱女喜欢凑成一对,她可要将婉儿姐姐拉走,离得远远的,省的看了膈应。 叶婉再次严羽,内心更是平静如水,只不过看着手帕交那副河豚模样,又是一笑。 “好呀,你想去哪儿玩,我们这就去。” 不过,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严羽竟然只是看了看李柔儿的方向,然后朝着叶婉那边走去了! “这?” “怎么回事?” 簇拥着李柔儿的小姐们傻眼了,严公子眼疾好了?知道谁才是她的未婚妻了? 可她们不敢多说,只能一脸为难的看着李柔儿,那蹙着的眉头都一模一样。 而李柔儿,自然已经愣住,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羽儿哥哥怎么会主动去找叶婉? 定是叶婉又使了什么把戏! 李柔儿被身边这些小姐为难却又怜悯的目光盯着,一时之间有些上了头,气呼呼的便要跟着羽儿哥哥的方向走去。 王慧娟心道不好。 虽然她并不在乎李柔儿是否犯蠢,但是毕竟是李夫人今日将自己带出来,不能让李柔儿在自己跟前直接做出令人难堪的事儿来。 不然,不仅仅是自己,便是自家父亲母亲,都不好和尚书府交代了。 她赶紧上手去拦,又贴过去对着李柔儿耳语。 “柔儿姐姐,莫要急躁,您兄长婚事还未完全敲定,今日万万不可给尚书府招惹是非。” 李柔儿一愣,突然理智回笼,委屈的“哼”了一声。 目光盈盈的望着严羽的背影,似乎对方是个负心汉。 叶婉那边,已经把纸鸢的线轴交给了明月,叫她不再放线,好快些收回手中。 自己则有着珠玉整理跑动中不再平整的衣衫。 谁知,一道人影越走越近,严羽很快就要走到面前来了。 咦? 这下,就连叶婉都有些不解,他这是作何? 凌静雅瞬间跑过来,挺身而出,直接挡在了叶婉的身前,一脸警惕瞪着严羽。 她大声呵斥: “严公子,你若是要放纸鸢,尽管去李柔儿那处选一个,莫要打搅我们的兴致。” 严羽在距离她们几步处站定,依旧君子如竹,却冷冷开口: “凌小姐,我今日是来找叶婉的,并非找你,还请你快快让开。” 他身后跟着的长顺心里十分不安,竟不敢看叶府小姐一眼,只把头垂得很低很低。 而走远了些的罗凌云、宗寒星与凌云峰,视线也看了过来。 第126章 严羽的质问 叶婉自然不会让凌静雅为自己出头,然后自己躲在旁人身后看戏。 于是她轻轻的将宛若斗鸡护在自己身前的小姐妹拉到自己身后去,又侧过身子对着凌静雅微笑着摇摇头。 这便是自己能解决的意思了。 不过叶婉还是担心小姐妹冲动了,于是又给了一脸戒备的春桃一个眼神。 意思是拦着点你们小姐,一切由自己来处理,不要因为严羽这人找事,坏了宗府的宴会。 “严公子,你找我有何事?” 叶婉语气淡淡的,面对严羽的时候,笑意收敛的一丝都没有了。 叫旁人来说,叶婉看严羽,宛若看着一个陌生人。 严羽来之前,还是有一股自欺欺人的自信的,他觉得叶婉闹也闹过了,也是时候恢复以往的性子了。 于是他死死盯着几步之隔的未婚妻,努力的辨认叶婉脸上的那股冷淡,想透过这股抗拒找到隐藏背后的爱意。 两人僵持住了,一时之间无人开口。 叶婉任由严羽打量自己,面色仍旧没有一点的变化。 此时,已经有众多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了。 比如李柔儿那怨毒的目光、一众官家小姐看戏的目光...... 宗寒星、罗凌云、凌云峰三人,也在慢慢往这边走来,哪一个的视线,都在紧紧的看向她,努力辨认着她脸上有没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这边,严羽看了许久,终于,他感觉自己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坠。 他不敢相信,他竟然从叶婉身上看不到一丁点情谊了,那种对自己的不在意,似乎是真的! “叶婉,你!” 严羽的手不由自主的往腰间去摸索。 他多想指一指自己腰间的玉佩和那条绿绦子,好让叶婉仔细认一认那都是她曾经送过来的东西。 但是顾及脸面,他还是忍住了。 “严公子,究竟找我何事?” 叶婉又问了一遍,语气中难得有了一股不耐烦。 似乎严羽说不个所以然,自己便能扭头就走似的。 凌静雅小心的观察着婉儿姐姐,见她如今面对严羽,情绪上毫无波澜,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她看到自家兄长看了自己一眼,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表示不必担心。 那三位习武的公子并没有靠得太近,不过都运起内功,竖着耳朵听着。 严羽的脸色开始变化,郁气直冲脑门,脸也涨得通红,他什么时候被叶婉如此对待过? 不对劲,叶婉从那会在琳琅阁为丫头出头开始,就变得和自己印象中讨好、卑微、顺从的样子越来越不同了。 他扫视了一圈,猛地发现周围的官家小姐们,纸鸢也不放了,盯着自己看,李柔儿带着一众人,神情哀怨的望着自己,不远处,还有和自己不对付的罗凌云戏谑的目光......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丢脸! “叶婉,我问你,你怎么迟迟没有把那顶玉冠给我送来?” 严羽气急败坏的质问,这突然的吼叫倒是把叶婉,她头微微垂下,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严羽终于感到满意了一些,他以为叶婉是心虚了,是羞愧了,是无言以对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叶婉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对方口中的玉冠到底是什么。 明月见到自家小姐这个样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回忆起当时自己险些受辱的情景,心里不禁涌上了些悲愤。 虽说她只是个奴婢,可是同样也为小姐感到不值。 明月凑到叶婉身侧,小声给小姐递话。 “小姐,严公子说的玉冠,怕不是琳琅阁中您购得的那件。” 至此,叶婉抬起了头,眼眸中清明许多,然后,又染上一层说不清楚的意思。 “严公子,你口中的玉冠是指我在琳琅阁中购得的那个吗?” 叶婉新下了然,但语气里面带了些疑惑。 她眼睛呼扇着,看着清纯又勾人,严羽的喉头滚动了几下,突然发觉叶婉的样子美了许多。 “对,自然是那顶。” 严羽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不再乱吼乱叫。 “可是,我买的玉冠,为何要给你送去呢?” 叶婉笑了,美人面更娇艳了。看得李柔儿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严羽就在她正对面,此时难以置信,因为他从叶婉眼睛里看到的,是盛放的要溢出来的讽刺。 他,说不出话来了。 周围开始了一片小声的议论。 说什么的都有: “对呀,叫我说这严公子也真是的。 往日听说叶婉巴巴去送东西,他转手就送给了别人,怎么今日还上赶着来要了,真是有辱斯文。” “要我说,是叶府小姐太骄纵,不日便要嫁到将军府做人正妻,怎么能在此时,当着外人面下自己未婚夫的脸面?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日后挖坑吗?” ...... 罗凌云仔细的看着婉儿,他怕这些议论,叫心上人难堪。 直到瞧见婉儿丝毫不为所动,他紧紧握住的手,才缓缓松开了。 他想:果然,婉儿已经彻底移情,如今......心仪于我,真是老天保佑。 皇后娘娘快些出手,推上一把,叫他们早日退婚,自己也好和婉儿两心相印,结为夫妻,他必定不会负了她。 于是,罗凌云的一双桃花眼笑弯了,目光不舍得离开叶婉丝毫,里头装着醉人的欢喜。 宗寒星也看出了叶婉没收到旁人话语的影响,长长舒了口气,引得凌云峰侧目。 他刚刚见到叶婉和严羽对峙,内里就不断和各路神仙求告: 各路神仙,还望显灵一回,叫叶婉识清严羽卑劣,趁此一拍两散。 再加上听到了心上人对目前的未婚夫严羽的诛心之语,一时太过高兴,便从面上表露了出来。 凌云峰心里也松快了许多,但看着宗寒星的表现,眼里便有了说不出的探究。 罗凌云今日已经怪的离奇了,看在他往日就不甚正常的份儿上按下不说。 怎么连星弟也有些异常?往日他可一点不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 正是因为他们峰哥星弟平日里相处颇多,宗寒星生怕被凌云峰看穿了自己对叶婉的心思,嘴上慌忙解释道: “叶小姐真是人好又聪慧,不仅不因严羽这蠢货气恼,还愿意给他讲讲道理。 这样,我母亲办的宴会,才能安稳进行。” 凌云峰听完,这才觉得说得通。 于是他也转过头,继续看向那粉蓝衣衫的女子,觉得叶婉更加夺目了。 凌云峰的嘴角压也压不住,已然是春心萌动了。 第127章 是坚韧青竹,是包容的水,是莹莹香花 周围人的小声谈论,在严羽耳朵中,似乎被放大了好多倍。 他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这火,不仅仅有对叶婉如今如此不顾场合下自己脸面的愤怒。 还有此刻自己被其他官家子女评头论足的羞恼。 一时之间,别说他的脸上了,就连衣服盖住的地方,都气的红了起来。 宛若一只被丢进油锅里头炸红的虾。 可严羽心里又有些理智,若是他现在转头就走,那就不能平了众人看戏的戏谑心情。 反而,更会引得旁人议论,说他是落荒而逃的。 于是,严羽努力稳住身形,缓了口气。 终于,靠着回想以前叶婉低三下四的模样,才能换上那副拿捏叶婉的嘴脸,回答道: “凭什么?叶婉,你莫不是忘了吧? 我可是你的未婚夫,依着婚约,你不日便要嫁入将军府。 那是,我便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 往日看你乖顺,我还曾想着日后给你些好脸色。 可你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幅刁钻模样,装傻甩脸的给我看。 你可想好了,等你日后嫁了我,休怪我对你无情!” 这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只能听到了鸟雀的叽喳声音和流水撞击石子的动静。 各位小姐公子,乃至丫头小厮,均是面色古怪。 长顺就在严羽身后,头已经快要嵌入胸腔了。 他一颗心都跳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天爷唉,公子这是被叶小姐气傻了吧,这都是在说些什么狂言! 什么嫁不嫁,日后怎么对待的话,这该是成婚前的男女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吗? 况且,这话,分明是在直接威胁叶府嫡女了。 公子真是昏了头了! 围在李柔儿身旁的官家小姐,此时心里头都是觉得讽刺的很,这人,就是尚书府小姐心仪的公子哥儿? 太可笑了。 对自己的未婚妻这般的人,即便能改娶你李柔儿,你李柔儿就能过得好了吗? 人品才是他们官家子弟婚嫁中托底的东西,情爱反而不是。 但她们也只敢互相眼神交流,谁都不敢言语。 王慧娟的手被李柔儿狠狠的抓着,疼的她面色都快要忍不住了,心里头也觉得一丝痛快。 真是物以类聚,李柔儿这种人喜欢上严羽那种公子,真是不奇怪。 就是可惜叶府小姐了。 李柔儿听完严羽的一番话,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像是有一双大手捏住了自己的心一样。 她想:羽儿哥哥这话,虽说是为了拿捏叶婉,可是这话里面又明明白白的透露了一件事: 那便是羽儿哥哥到底是想要娶叶婉为妻的。 可是,那自己该如何呢? 自己的情谊难道羽儿哥哥不了解吗? 她望向严羽的目光更悲切了一些。 转而,又变得狠厉,对着叶婉的脸狠狠地剜了一眼,似乎想要把对方剥皮剔骨一样。 已经快走到妹妹身边的李轩,也听到了自己的同窗好友严羽的话。 他心里大为震撼,脚步也停在了半路,先是担忧的看了一眼哀怨的嫡妹,心里骂道:不争气! 又难以置信的看向着颇为自傲的严羽。 严羽依旧是白衣少年,面色如玉,可那副表情却叫他难看的很。 李轩不敢相信严羽内里这样想的,他们可是读圣贤书的,往日以君子言行举止约束自身才对。 怎么能在宗府的宴会上对着未过门的未婚妻这样无礼。 不远处,罗凌云也终于听不下去,脚步开始朝着事件中心的两人迈去。 他第一时间就想挺身而出,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替叶婉开口说上几句。 他心仪的姑娘,被这般威胁侮辱,他心疼。 凌云峰眉头蹙起,心内有了怒气,抬脚跟上了罗凌云。 宗寒星顾忌着这是在他们府上,自己不好直接出头。 心里却嘀咕:这狗东西,等出了他们宗府大门,自己找机会套个麻袋,揍上一顿才行。 这时,叶婉开口了: “严公子,就算日后如你所说,那也是日后的事了。 今日是宗府宴会,我不欲生事,请恕小女子不奉陪了。” 叶婉还是轻飘飘的回话,甚至还规矩的行了礼,瞧着一丝狼狈都无。 她亭亭玉立,仍旧是那个光彩照人的丞相府小姐。 和气急败坏后故作姿态的将军府公子在一处,对方和她真是一点也不般配。 叶婉心里因为知道皇后娘娘给了自己信号,便会为自己筹谋,也许自己需要再等等吧? 没关系,反正严羽这人,已经绝非自己命里的夫君,那何必为不相干的人动气。 就当今日是听了一个泼皮无赖的疯话,自然不会入心。 罗凌云脚步停下,听完庆幸自己没有开口,自己说重话反而不如婉儿这样轻松应答。 但他心中波澜起伏。 婉儿从来不是柔弱的小女子,她是一根坚韧的青竹,是一池包容的水,是莹白自带香气的花。 他又笑了,觉得自己遇到婉儿,命真好。 凌云峰此时给了凌静雅一个眼神示意,叫她快些带叶婉离去,免得再被严羽纠缠。 凌静雅听话得很,立马迈步贴到婉儿姐姐身边,牵住她的柔荑,大方开口: “婉儿姐姐,放完纸鸢,咱们该去赏菊了。” 于是,那周边看了好大一场热闹的小姐们,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就那样看着叶婉和凌静雅带着婢女施施然离开了。 严羽气的发抖,但已经不知还能开口说些什么。 叶婉在他眼里,已经油盐不进了。 宗寒星当即往前走了几步,主持大局: “诸位小姐、公子,小小插曲。 我等非事中人,守礼之人不可多议。 今日投壶、捶丸、纸鸢、花卉俱全,府上宴会还请尽情玩乐。” 话落,算是给了看热闹的众人一个台阶。 大家神色恢复了轻松,各自散去了,继续进行手上的项目了。 凌云峰走上前,拍了拍宗寒星的肩膀,赞叹道: “星弟,你此番话,说的极好。” 罗凌云也难得说了句好听的: “不错,已有将领风范啊。” 幸好宗寒星面色黝黑,一时之间羞红了脸也看不出来。 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只是不想让叶婉再受非议罢了。 第128章 你是要气死我这个兄长吗? 人群散去,但是严羽的尴尬却不会散去。 虽说周围的小姐们都重新去放纸鸢,或是三三两两挽着手闲谈。 可严羽总觉得他们都在窥探自己。 站在他身后的小厮长顺凑到主子身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严羽的面色。 “公子,叶小姐已经走远了......” 严羽偏过头,狠狠地瞪了长顺一眼,要他多嘴,难道他瞎了不成? 长顺被公子这副神情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哆嗦,赶紧垂下头装乖。 站在严羽身边,不敢做声了。 李轩看着被众人“孤立”在不远处的昔日同窗好友,没有上前。 他觉得,自己和严羽的关系,自此,已经无法一如往昔。 不仅仅是因为他和自己妹妹的牵扯,还有他对自己未来妻子的不留情面。 李轩又去看李柔儿。 见她身边的女子们又重新上前拥着她,好像在催她去选纸鸢。于是,他不便再上前去。 李轩暗暗吐了口气,心想: 这样也好,只要不再去寻严羽,妹妹一心玩乐也是不错。 他以为,自己的妹妹刚刚把严家哥儿这副倨傲、咄咄逼人的模样看全了,也许可以把对严羽的执念放下。 于是,李轩不动声色的给自己的小厮一个眼神,两个人就返回景观河的对面小楼去了。 宗寒星和凌云峰则多看了严羽几眼,虽然他定在那里不动,可谁知会不会突然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罗凌云却等不及了,他看着叶婉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不耐和这两人多话。 找了个如厕的理由,随意一拱手,带着墨三转头就走,追向叶婉和凌静雅离开的方向。 凌云峰本就不多话,只是看着严羽那副透着不理解、不甘心的样子摇了摇头。 这个将军府的大公子,脑子实在糊涂,今日主动来寻叶婉,难道不是想要好好和人说话吗? 偏偏要把求和变成质问,只会将未婚妻越推越远。 宗寒星说话就直接一些,不屑道: “真是看着人模狗样,结果长了个猪脑子。 哪个好哪个赖都分不出来。” 这话,引得凌云峰深深看了宗寒星一眼。 宗寒星毫无察觉,只等了片刻,看着无人再闹事,这才望向叶婉离开的方向。 可是叶婉和凌静雅早就离场,哪里还能看到半点影子? 于是宗寒星也不想在此多待了,开口想走。 “峰哥,你妹子都走了,你还要在此停留吗? 我要去我娘那里一趟,今日人多,少不得帮她应对一番。” 凌云峰本来也不是真的来看凌静雅放纸鸢的。 叶婉离开,连自己妹子也走了,刚刚是怕场面不好控制,自己留下还能帮帮星弟。 这会儿没他们两人的事儿了,他自然也就不待了。 “我自去找人切磋,你去忙吧。” 和宗寒星暂时告别,凌云峰只身一人往公子们多的地方走去,找同是武将家的好友聊聊。 这几个人都散了。 严羽还站在那里。 他静下心回想了自己和叶婉的对话,觉得今日一切都失控了。 他倔强的挺直了腰杆,目光没有焦距,望着远方,不知在看什么。 李柔儿还在亭子中,手上正捏着一只纸鸢,但她的眼睛仍旧那般哀怨的看着呆呆立在不远处的严羽。 忽然,她动了,神情变得坚毅起来。 王慧娟心道不好,不知道李柔儿想干嘛,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慌忙开口询问: “柔儿姐姐,你要去哪儿?” 说着,还伸手想要去拦上一拦。 可是李柔儿霸道,一把推开了王慧娟,又低声叱骂围着自己的几人: “都给我滚开。” 然后,在一群小姐面面相觑中,执拗的往严羽身边走了过去。 她一步一步,引得这片空地上的众人,将好奇的目光再一次射出,投到了李柔儿和严羽的身上。 “哎,快看,李柔儿又要去找严羽了。” “啊呀,他们两个又要作何?” ...... 一阵窃窃私语,听起来阴阳怪气至极。 可这些议论,反而鼓舞了李柔儿,为她增加了不少胆气。 李柔儿觉得自己是羽儿哥哥失意之时的解语花,她是可以为了自己心仪之人对抗全世界的奇女子。 显然,是信了坊间的说书故事。 现下羽儿哥哥在叶婉面前丢了面子,必然万分难过。 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安慰他。 虽然自己也被他伤了心,可是,那应该并非他本意吧? 不管了,自己要去安慰他! 她见不得严羽如此受伤。 李柔儿就那样步伐坚定的走过去,站到了严羽对面。 “羽儿哥哥,你还好吗?” 严羽收回了视线,紧紧盯住面前的李柔儿,想要看看今日是不是连她也要来给自己难堪。 可眼前的李柔儿目中含泪,满眼的担忧。 一身紫色的长衫配着一头宛若碎星的紫色发饰,显得娇柔恭顺。 严羽松了一口气。 长顺赶忙行礼,又往后退了几步,给主子和尚书府小姐留出谈话的空间。 但是心里直突突,总觉得不安。 那边,李柔儿继续安抚严羽: “羽儿哥哥,莫要为了旁人伤心。 今日是叶婉不知好歹。 你知道的,我......我总是理解你的。” 严羽心里放松了许多,本来还以为一切均已失控。 可还好,还好有李柔儿对自己的态度不变,甚至,感觉比往日还要温柔小意。 严羽脱口而出: “柔儿妹妹,你总是理解我的,不像叶婉她......” 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妻,却总是气他。 一说到叶婉,严羽看到李柔儿的眉头猛地蹙起,似乎不愿往下听了。 “......无论如何,多谢你来和我说话。” 严羽吞了后半句,还是感激的,不想让李柔儿不快。 不远处观望的众人,听不清这两人在说些什么。 只能看到李柔儿说了些什么,严羽重新挂上了笑意。 他们两人往日里就牵扯颇多,现在又凑到了一起,于是,那些爱八卦的姑娘们小声议论的更热烈了。 “瞧瞧,还是严公子有魅力,有个天仙般的未婚妻,还有个事事为他担心的李小姐。”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将军府的大公子是怎么想的,莫非还想要齐人之福?” “都是官家嫡女,那怎么可能......” 齐人之福,便是一妻一妾,丞相府嫡女皇子都嫁得了,尚书府如今炙手可热,嫡女也不可能为人妾室。 不过是旁人在笑话严羽的吃相太过难看。 另一边,刚刚走过小桥,重回了四层小楼中的李轩总觉得心里不安,他快走几步,到窗边站定。 重新往景观小河那边的空地上看去。 人是少了许多,可是自己妹妹不知为何,已经和严羽相对而立! 似乎在说些什么。 李轩顿时身形不稳,晃了一下,被小厮赶紧扶住。 他忍不住在心里低声骂道: “李柔儿,你是要气死我这个兄长吗!” 第129章 我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欢了 叶婉被凌静雅领着,往赏菊的花园里走去。 “咦?静雅,你好似对宗府格外熟悉?” 叶婉不免有些疑惑。 凌静雅“嘻嘻”笑了几声,这才开口解释。 “婉儿姐姐,宗府嫡子和我兄长是好友,我幼时便常跟着兄长来宗府玩耍,自然熟悉啦。” 叶婉了然,自在的跟着凌静雅穿过回廊小路,不疾不徐的走着。 “婉儿姐姐,你现下没有不开心了吧?” 凌静雅怕叶婉还在因为今日严羽发疯质问而伤怀。 毕竟,那是婉儿姐姐认真对待过的人。 以前她们还没有成为手帕交之前,就常听说丞相府小姐一掷千金,只为了博得将军府大公子展颜的事儿。 感情这事儿,真真假假她不懂,可真金白银又不会骗人,花给了谁,就是对谁上了心。 “不仅现下没有,刚刚我也没有不开心。” 叶婉笑盈盈的解释,看着凌静雅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的样子,不由得对她剖心几句: “因着不在意了,便不会因他有任何波动。” “哦,那就好!” 凌静雅见着婉儿姐姐没有不开心,自己也欢快起来。 罗凌云追的快,就在两人身后,不过隔着一段距离。 其实他和墨三的身手,若是想,完全可以贴上来。 不过罗凌云清楚,当下还不是时候,对婉儿太过热情,反而让她不适。 且她的名声比自己蠢蠢欲动的欲望更重要。 所以他隔了十几步路的远近,利用自身功夫偷听着两头两位小姐在前头的交谈。 墨三看着自家主子那对耳朵已经恨不得长到头顶去探听,小声提醒: “公子,偷听非君子所为。” 罗凌云扭过头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怼了回去: “君子和日后的妻子比,哪个重要?你个蠢蛋。” 墨三当即闭嘴,竟然觉得主子说的有道理。 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大片的菊花丛,赏花的地方到了。 “呀,真好看!” 凌静雅赞叹了一声。 瞬间就松开了叶婉的手臂,蝴蝶似的扑向菊花处,低着头观赏一株深紫色的墨菊。 她的手也不老实,还去摸了一下菊花如丝般的花瓣。 “婉儿姐姐,你快来,我给你挡住,你也摸摸看!” 凌静雅挤眉弄眼的召唤叶婉,似乎要让对方融入她这种“赏花”的方式。 叶婉不由失笑,却不拒绝她,真的走过去,装模做样的摸了一下。 后头跟着的罗凌云边听边看,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了,他就喜欢婉儿恣意开心的模样。 罗凌云心里疯狂念叨: “皇后娘娘呀,您快些出手呀,我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欢了。” 另一边,宗寒星本想先去寻叶婉,但是被母亲院子里的小厮寻到了,说是要他尽快到夫人那里,一同安排午宴。 他只好老老实实回到母亲身边,开始核对宾客的座次与宴会中的流程。 宗府午宴的地点,便在府上的花园中。 这也是宗夫人的精心设计。 她先是引着众位主母从花园中央移步,然后安排府上侍卫及小厮们,有条不紊的调整花卉的位置。 站在亭子里头的众位夫人、小姐,觉得新鲜极了。 只瞧着一盆盆的菊花换了个地方,竟然在花园正中央腾出了一大块可放桌椅的空间。 从花团锦簇,热烈的在中央地带开放,独留四周环形小径的格局,变成了花卉呈圆形环绕四周,中间是独立宽敞的宴席。 “哎呀,宗夫人,你真是巧思,我还没见过旁人家有这般设计。” 罗夫人毫不吝啬的夸赞着。 稍稍知道些内情的凌夫人,真的看到了也还是惊讶: “锦绣,你先前和我透底,我还不知会如此玄妙,真不愧是你。” 凌府和宗府来往的多,两位主母是手帕交,锦绣是宗夫人名字。 已经有各位公子、小姐往这边赶来,饶是他们玩乐见识多了,也觉得今日宗府的宴会有趣极了。 李夫人瞧着下头协助指挥的宗寒星,看着可靠,想到自己那还充满稚气的女儿总要找个稳重的夫婿,对他略略满意。 李夫人想着,宗夫人脑子清楚,又不是个刻薄的主母,自家柔儿若是嫁到宗府,应该会过得不错。 于是,她也有意的赞了句: “真是不错,宗夫人这宴会办的妙极。” 因着众人都开口称赞,宗夫人并未觉得尚书府的李夫人说这话有何深意。 自从她用了嫁妆里头的东珠去邀请李夫人及子女参宴,李夫人就误会宗府有意和李府结亲。 因此宗夫人越是把这宴会办的好,越是让李夫人信以为真。 花园中,丫鬟们又手脚麻利的整理了一遍场地,宗夫人这才开口: “诸位,感谢拨冗参与宗府的赏菊宴。 今日,府上为大家准备了菊花特制的菜肴,还请快快坐下,品鉴一番。” 于是,众人按着主人家的指引,分成了男女相对的两列入座。 且并非一张张小几,而是长长的桌子,因此依次落座后,对面的人就和宫宴上头相对之人不同了。 罗凌云带着自己侄儿落座,正对面是自家母亲及嫂嫂。 严羽对面是继母,但是继母脸色冷淡,显然已经听说了他今日又和叶婉起了冲突。 叶府三人,不好叫叶砾单独坐到对面去,于是三人一处,对面是宗寒星。 宗寒星心里美滋滋的,觉得母亲的安排真是极好。 他忍不住挂上了笑意,时不时地朝着对面的叶婉看上几眼。 ...... 李夫人拉着李柔儿落座后,李柔儿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在往对面瞟。 她不放心,给了李柔儿贴身丫鬟一个眼神,小丫鬟就立马上前俯身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一回禀。 李夫人听着刚刚在假山旁空地上发生的事,本来还言笑晏晏,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她听到轩儿明明快到柔儿身边了,不知怎么又走了,气他不管好柔儿。 当然,她更对女儿失望,怎么就一直说不听非要往严羽身边凑,那严羽是有婚约在身的! 看到此时女儿的眼神还不断往严羽身上瞟去。 李夫人来气了,她使劲拧了一下李柔儿的手背,痛的李柔儿“哎呦”出声。 “娘,您干嘛?” 李柔儿不满的嘟囔,揉着自己被拧红了的嫩肉。 李夫人却不好在此把话说开,只让女儿管好眼睛,而且待会除了自己身边,哪儿也不准去了。 第130章 来年必定又是一池好景色 因着宗夫人和气,话毕,大家彼此还在笑着攀谈。 这场赏菊宴的氛围实在是好。 宗夫人已经示意丫鬟们可以开始上菜了。 只见一道道精致冷盘先逐一被送上长桌。 除了常见的那些荤素冷盘外,今日宗府的宴会上,特意上了一道新菜式: 楼观白玉做成的三色锦绣拼。 不仅名字好听,看上去更是和赏菊宴的气氛契合。 这道菜是用黄、白、粉三种颜色的菊花做成的凉调,丝丝缕缕的花瓣拼成一朵三色奇花,一人面前皆有一份,分量不多,但很是新奇。 “呀,这道菜我以前还未见过呢。” 凌静雅性子直,两只眼都睁的圆溜溜的。 她对面的凌云峰笑着饮入一杯酒,自己这妹子,就是这么个憨直的性子。 然后,凌静雅又忍不住想要和手帕交叶婉去聊上几句。 不过,她们俩中间,这回隔着秦舒,不好交流。 几个夫人看过来,还带着笑。 凌夫人还是要脸面的,于是在她的“控制下”,凌静雅努力压制住了自己旺盛的谈话欲,努力的吃起面前的菜来。 这一幕,被斜对面的刘书翰看在眼里。 他身后的书童已为他倒了一杯菊花酿,他借着品酒,嘴角止不住的往上勾。 冷菜过后,便是热菜了。 今日的每一个环节,都少不了菊花的影子。 炸菊花通体金黄,上头还淋了桂花蜜; 菊花鸡丝鲜咸清爽,花香馥郁; 菊花豆腐羹,里头的豆腐也被切出了丝丝缕缕比花瓣还纤细的模样,随着菊花瓣荡呀荡...... 就连甜点都是菊花和豆沙制成的八宝饭,更别提各色菊花模样的糕点了。 这整场餐食下来,不仅赏菊,还在菊花环绕中品菊。 真是让人不由得对宗夫人高看一眼。 “雅致,雅致呀!” 一位文官家的主母不由得感叹着。 旁人的称赞,宗夫人大方的收下了,又让丫鬟备好茶水给众人清口用。 宗寒星与有荣焉。 感觉自己的腰杆都挺的更直了一些。 不过,他最在意的是在他对面的叶婉今日对自家府上的餐食是否满意。 所以用餐的过程中,他总是偷偷的去看对面女子的表情几眼。 甚至,还通过碟子里头的剩余,来记下了哪道菜肴,被叶婉多食了一口。 若是日后,自己能够迎娶佳人入府...... 宗寒星又开始想远了。 宗夫人看着底下的小辈们,显然还未玩够的样子。 自然是再次开口,让大家不必拘束,可以接着自行赏玩。 这一散,那投壶未分出胜负的,便又一群聚到一起往阁楼旁的空地去了,比试捶丸技艺的也呼朋引伴的离开。 女子们,也随着爱好结伴,每个人脸上都笑盈盈的。 罗凌云和宗寒星,还是很想凑到叶婉身边和对方说上几句,可是这种场合并非合适的时机。 两个人活生生像两个“偷儿”,悄默默的跟着对方,在宗府里溜达起来。 凌静雅引着叶婉往景观河边走,恰巧遇到一片枯败的荷花池子,于是颇有些文人做派的感叹: “婉儿姐姐,你瞧,今年的荷花已然全部凋零了,又是一年秋啊。” 难得她口中有些悲秋之意,还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 叶婉被她这模样逗笑了,嘴角翘着。 先是静静的看了几眼那枯败的荷花池,只见池子上面露出了一根根焦黑、干瘪、弯折的枝干。 不过,池塘却显得很平静,似乎包容了一切绽放后的沉寂。 叶婉突然感觉心境兀的开阔了一些,自己此时不就如同这沉寂的景色吗? 不过,她却道: “莫急,一年一活法,荷花只是在蓄力,来年必定又是一池好景色。” 两个“偷儿”听完,心里都觉得叶婉口中的话别有深意。 罗凌云点点头,觉得婉儿说什么都有道理。 宗寒星重新打量着那个荷花池。 自从荷花开完今年一季,他就不愿意再瞧上几眼这地方了,可现在听了叶婉的话,却觉得此处都顺眼了许多。 严羽刚刚是和高嵩一道从花园出去的,那一会儿人都往花园外走,李柔儿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 甚至那些捧着李柔儿的“狗腿子”们,也动作慢腾腾的,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召唤。 李柔儿自然也看到了那群四、五品家的嫡女。 她除了想跟羽儿哥哥多多亲近之外,还想继续去众人面前耍尚书府嫡女的威风。 今日她被人拥着,被人刻意讨好,感觉实在不错。 不过,李夫人却狠了心,死死的盯着这个不省心的女儿,说什么不让她离了身旁。 于是,李柔儿只好一步三回头的随着母亲和一众主母,往花厅去了。 府上的丫鬟开始往花厅送上水果,其中不少都贴心的去了皮,切了块,方便众位夫人品尝。 “咦,这才刚刚入秋,便有金秋红蜜上市了?” 一位家里有着果园庄子的夫人,瞧着桌子上摆的蜜桃问道。 这个品种,往往是晚秋才能成熟,所以今日在宗府见了,觉得惊奇。 宗夫人笑眯眯的,朝宫里的方向示意后,语气谦恭的说道: “自然不是,还没到时节呢。 这些个是因为皇后娘娘待人宽厚,得知宗府举办赏菊宴,能方便各家相看,便说要赏析些东西于我,来给宴会添添热闹。 前些日子开始,每日都有宫里头的公公送来时令水果。 今早,皇后娘娘又派人给宗府送来了一批水灵灵的金秋红蜜,说是特殊之法栽种,比平日早熟些,昨儿才送到京中的。 喏,就是诸位面前这些。 今日宗府人齐全,咱们也都沾了娘娘的光,才能提前尝尝。” 众人这才了然,纷纷称赞皇后娘娘待人宽厚。 也都觉得先品尝是一种荣幸,就都挑了一个粉嘟嘟的桃儿来品尝。 李柔儿随着李夫人一道,也分得一个。 她一口下去,只觉得这桃儿皮薄肉厚,爽脆非常。 本来被母亲强行拽住积攒了一肚子的不高兴,这会儿直接烟消云散了。 “母亲,好吃!” 李柔儿笑眯眯的说,李夫人看着不作妖的女儿,这才松了口气。 第131章 河边推人! ilwxs.com 那边,严羽和高嵩已经晃到了阁楼旁边,只见空地处,不少人正在投壶。 原本想拉着严羽和自己一道再去品画的高嵩,临时倒戈,提议道: “羽兄,咱们不若去玩儿会儿投壶吧。 总是读书、品画的,不免枯燥。” 严羽本来心思还乱糟糟的,原本还想和好友李轩聊聊,可没成想,李轩故意避开了自己的视线,于是才退而求其次的和高嵩一起。 因此,是品画还是投壶,与他此时而言,并无差别。 为何还是心绪极乱? 因为宴会上,自己熟识之人,要么装作看不到自己,要么就是给自己挂了脸色。 这叫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可自己今日在宗府,也就是去找了叶婉一趟,最后还是叶婉甩下自己先走了。 自己训斥自己的未婚妻,何错之有呢? 他不由得喃喃出声: “我难道做错了吗?” 高嵩已经探着头去看投壶的那两人比试了,心不在焉的,只是听到严羽问了句什么对错。 于是敷衍着回应: “你可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就这层身份,你就不会错。” 严羽本来心里就固执的觉得自己不会错,听了高嵩的回复,更是信以为真,突然重拾了信心,心绪稍微平复了下来。 整个人身上的阴郁也消散了一些,带着兴致去看投壶了。 “哦哦哦!凌公子又投中了!” “刘公子,你可要追上来呀!” ...... 一阵喧闹。 原来正在比试的两人,其中有一位便是凌云峰。 他是陪着旁的好友随意玩玩罢了。 因为射箭准头极佳,投壶这类玩乐,对凌云峰来说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凌云峰听着起哄,也是满脸笑意,他往四周随意扫视着。 一回头,便看到了身后的严羽。 严羽又端起了那副自信的端方公子模样,惹得凌云峰嘴角轻蔑的一撇,仿佛脏了眼睛,立马收回了目光。 * 花厅里,不过一会儿时间,李柔儿在母亲身边便待不住了。 她对主母们正在聊的店铺管理、如何对下人进行约束都不感兴趣。 只能不断地望着花厅外,仿佛外面的空气和阳光都充满了诱惑。 见她屁股上仿佛长了什么,坐不住的样子,李夫人小声的询问: “怎么了?可是无聊?” 李柔儿怎敢这样说出口,若只有自己母亲在,任性些也无妨,可是万一自己说无聊,叫旁的夫人们听了,只会觉得自己乖张。 于是扯了个谎,压低了声音,扭扭捏捏的解释: “母亲,我想去如厕,有点着急。” 李夫人盯了李柔儿的脸看了一会儿,见她不像作假,确实是急着方便的扭捏模样。 终于松了口,叫丫鬟陪着自家女儿离开了花厅。 这一松口,便是放虎归山了。 李柔儿自小就在李夫人的纵容之中长大,因此她清楚的知道自家母亲的底线在哪儿。 便是自己惹了什么大祸,到最后,母亲骂的再狠,可因为心疼自己,总会不了了之。 于是,她慢慢露出了笑容,不顾身后丫鬟的阻拦,还是往一众小姐们的方向走去了。 因为寻人,李柔儿的脚步很快,走着走着,便看到了景观河边的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从荷花池走过,又沿着小河闲谈的叶婉和凌静雅,她们身后自然是有丫鬟跟着的,不过在李柔儿眼中,却仿佛看不见丫鬟这类下人。 虽然宗寒星和罗凌云在不远处跟着,可实在装的太好。 对于李柔儿来说,不过是闲逛的公子罢了,叫人和叶婉他们联想不到一处去。 李柔儿想到刚刚叶婉把羽儿哥哥惹的那样生气,还是自己挺身而出,才安抚了他。 更是觉得叶婉这个做人未婚妻的,不够称职。 也不知是不是吃了桃儿,便觉得自己是孙大圣了,开始有着一股管天管地的无畏。 就那样直愣愣的往前头冲,嘴里喊着: “叶婉!你们给我站住!” “唰” “唰” 两束目光迅速锁定李柔儿,却仍旧观望。 但若是敢惹得叶婉不快,那么这两束目光的来源——罗凌云和宗寒星,便会出手解决李柔儿这个麻烦精。 凌静雅率先回头。 看到是李柔儿后,便蹙起眉头,带着嫌弃抱怨: “呀,真是晦气,竟然是她。” 叶婉也站定,回过身子,看着怒气冲冲快步走来的李柔儿。 那身紫色衣裙,已经不复柔美之意,和李柔儿的嘴脸形成了一种荒谬的割裂感。 叶婉不说话。 “嘴替”凌静雅接着嘲讽出声: “李小姐,您慢些走吧,小心摔出个狗吃屎。” “噗嗤”一下,春桃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李柔儿给了春桃一记眼刀,小小奴婢,竟敢笑我。 但是她还是先忍着,到了与叶婉、凌静雅相隔两三步站住。 李柔儿有些喘,平复了几息,然后呵斥: “叶婉,你今日惹了羽儿哥哥生气,你还不快快去找他赔礼道歉。” 说着,露出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 凌静雅上前一步,气势上压过了李柔儿,把叶婉挡在身后。 直接露出自己顽劣的一面: “李柔儿,你是严羽他娘吗?不然你怎么总是跟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护着他!” “你!粗俗!我不和你说话。 叶婉,听到了没有,去和羽儿哥哥道歉!” 李柔儿被凌静雅激怒,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叶婉看着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和自己开口下命令的李柔儿,觉得女子若是为了一个男子将自己变成歇斯底里的模样,实在可笑。 她淡淡的拒绝: “不去。” 这句话,反而叫李柔儿更加愤怒,她攥着拳头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看着要发疯似的。 “小姐......” 李柔儿的婢女见状,怕小姐又做出什么离奇的举动,还想要拉上一拉自家小姐,可最终还是不敢上前。 李柔儿放低了声音,也放慢了语速,再次开口: “你必须去!” 叶婉:“我不去。” 李柔儿:“你去!” 叶婉:“不去。” 两个人,一个气的要命,一个平淡的要命。 叶婉仿佛在逗弄李柔儿一样。 罗凌云在一旁看着,都快要笑出声了。 墨三的肩膀也一抖一抖的。 就连宗寒星,都因此,松了口气,觉得李柔儿这人,战斗力恐怕也就这样了。 突然,让所有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李柔儿猛地抬起手,准备越过凌静雅的半边身子,将站在岸边的叶婉推到景观河中! 第132章 太好了!落水啦!严公子来救李小姐了! “小心!” “小心!” 两道男声响起,挂心叶婉,叫罗凌云和宗寒星不再躲藏和掩饰了,都运起轻功,想要冲到叶婉身边去拉住她。 可更出乎意料的情况出现了。 春桃是会武功的,只见她一手拉住自家小姐的后衫,一只手拽住叶府小姐的手臂。 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三人直接离开了李柔儿能够扑过来的区域。 而使出了浑身力气的李柔儿呢? 就连叶婉的衣料都没有碰到,因为自己太过用力猛扑,脚下又都是镶嵌着石子的地方,身形无法稳住,直接“狗吃屎”的姿势摔到了景观河中! “啊,小姐!” 李柔儿的丫鬟惊叫出声。 “快来人呀!救救我们小姐!” 这边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了景观河另一边的公子们。 投壶被打断了,大家都往河边走去,定睛去看掉进景观河里的是哪位小姐。 慌乱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冲出去救人。 叶婉也没想到李柔儿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虽然讨厌李柔儿,却并没有要害人的心。 于是,她赶快冲着已经“飞”到她面前的宗寒星恳求: “宗公子,快叫你们府上会水的婆子来救人! 这事关乎宗府和尚书府,不能叫李柔儿在这里出事!” 宗寒星恢复了理智,自然知道该这么做,也不管为何罗凌云和自己一样赶快用着轻功来护叶婉,先慌忙找人去了。 凌静雅也没想到,不过她也见多识广。 立马带着春桃去旁边树下,准备靠着蛮力掰扯下来一节树枝拿过去救人。 罗凌云则护着叶婉往后退,这李柔儿是自己存了害人之心,只不过反作用到了自己身上罢了,如若不然便是婉儿此刻在水中浮沉。 他气的厉害,并不打算出手。 景观河那边,凌云峰第一时间往对面看去,先确认叶婉和自己妹子两人好端端立在岸上,才松了口气。 再眯眼一瞧,水里女子身着紫衣,似乎是尚书府那位李小姐。 于是,他身子比脑子动的快,运功错步,瞬间就来到严羽身旁,猛地一掌拍出,将毫无防备的严羽直接从人群中“送”到了景观河边。 严羽被惊吓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已然成为众人焦点。 站不稳,又怕自己落水,张开手臂,在景观河边摇摇晃晃。 凌云峰的贴身侍卫月影运着气,突然大声喊道: “李小姐别怕,严公子来救你了!” 本就被迫来到岸边,还在踉跄的严羽,听了这声吼叫,又吓了一跳。 再也不能保持住平衡,最终“顺利”的扑入水中,倒好似真的着急去救人一般。 “太好了!将军府严公子下水去救尚书府李小姐了!” 月影再接再厉,又是一声。 他这般喊,就是想要叫人牢牢记住是哪两人一道在河中。 等严羽这一救人,和李柔儿就是肌肤之亲,这两人这辈子,也就绑死在一起了。 月影还没邀功呢,凌云峰却突然瞪了他一眼,月影立马噤声,再不敢言。 虽说凌云峰出手是想要将严羽和李柔儿凑到一处。 但是他出手后,又突然忧心起来,叶婉还在那边看着呢,若是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下水去救旁的女子,会不会伤心。 再者,这李柔儿再坏,也是女子,若是最后不能嫁给严羽,那今日这落水被救,便是生生被自己断了嫁给别府的机会了。 凌云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自己刚刚那样是对是错。 不过,严羽落水,众人对他的看法却突然好了起来。 公子哥中议论纷纷。 “不说别的,严公子还算有可取之处,起码对尚书府小姐真的上心呀。” “哎,李兄这话还是不对,严公子可是和丞相府嫡女有婚约,这般急急忙忙下水救人,若真是救了上来,那他究竟要求娶哪位?” “唉,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呀,可惜了他有婚约在身,不然和李小姐也算是感情深厚,良缘一段了。 现下这般,反倒是孽缘......” 严羽自然听不到什么“良缘”、“孽缘”的,只因为突然落水被呛的肺部生疼。 还好幼时学过泅水,不多时就浮了起来。 李柔儿刚刚抓住春桃递过来的树枝,终于换了口气。 看到了不远处的严羽已经无事,心中突然起了一股贪念。 若是......若是自己今日和羽儿哥哥有了肌肤之亲,那是不是可以成为他的妻! 于是,李柔儿猛地推开了树枝,借着这股力气的反推,往严羽身边靠近许多。 她又尽可能的大喊: “羽儿哥哥!救我!” 严羽还懵懵的,只下意识的转过身。 接着,就被伸展了双臂的李柔儿攀住了衣袖,猛地被李柔儿再次坠着带入了水中...... 李柔儿像是攀缘茎一般,死死的攀住严羽。 严羽努力的控制身形,带了一个人,挣扎了好久,才终于带着李柔儿浮出水面。 这时,宗寒星带着府里的婆子也到了,众人帮着水里的两位上了岸,披了披风,又引着两位去后院更衣。 一路淅淅沥沥的水痕,仿佛洗掉了什么似的。 叶婉和罗凌云都有种预感,好像什么东西要变了。 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又错开了眼神。 不过,罗凌云却止不住的眸光闪动。 走过叶婉身旁,轻轻的安抚: “别怕。” 然后隔开守礼的距离,随着众人去观望后续了。 此时,这边的这场闹剧,终于惊动了花厅里头的夫人们,特别是宗夫人和李夫人,两个人慌慌张张的往后院赶。 也是当事人的严羽母亲——苏氏,面上紧张,在两位夫人后头紧跟着,不过脚步到底没有那么快。 她一边急匆匆的走,一边在心里冷笑: 今日,便是你羽哥儿自找的好事。 不仅不听劝告,又和丞相府嫡女作对,而且还亲自下水去救尚书府的小姐。 这是生怕不能让严将军失望至极。 丞相府嫡女,身份、才华皆是万中无一,明明那么好的一位正妻人选,娶了便是你羽哥儿莫大助力。 可偏偏不知珍惜,那恐怕今日宴会结束,还能不能娶到,就难说了。 苏氏低了低头,嘴边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第133章 大不了,我叫我兄长娶你为妻! 李柔儿的贴身丫鬟巧儿慌乱非常,迷茫、惊恐就写在脸上。 她在岸上大叫着救人的时候,仿佛就用掉了所有气力,特别是当看到主子在水里浮出水面,靠着树枝缓了口气,心刚一放松。 就看到主子故意推开了树枝,扑腾着去找严公子,那会儿简直连心跳都要吓停了。 这不,李柔儿被拉上岸后,她就赶忙凑上去。 帮李柔儿裹紧身上的披风,又用身子撑着李柔儿倾斜过来的重量,推着小姐紧紧跟住宗府后院的丫鬟往客房去。 “小姐,您还好吗?” 巧儿哆哆嗦嗦的问,她已经预料等李夫人知道了此事,自己怕是要掉一层皮了。 李柔儿此刻在披风下的身体,抖动着。 一方面七月流火,这种季节掉入了水中,又是身娇体贵的小姐,自然禁不住水的凉意。 另一方面她是在隐隐的兴奋,整个人兴奋到战栗。 她今日,已然和羽儿哥哥当着众人的面搂抱在一处,有了肌肤之亲! 那么无论等会儿要怎么求娘,她也要和羽儿哥哥绑在一处,她要做羽儿哥哥的妻子! 至于叶婉! 只不过是未婚妻罢了,如今,休想和她抢人! 李柔儿抖动的越来越厉害。 巧儿没有等来小姐的回答,小心翼翼的抬头去观察李柔儿的脸色,她以为小姐会面露惶恐或者是愤怒,可是这些都没有。 巧儿的视角里面,清清楚楚看到李柔儿的嘴角上翘,那分明是正在畅快的笑! 怎么回事? 巧儿并未落水湿身,却明明白白的打了个冷颤,觉得秋风萧瑟。 另一边,严羽的贴身小厮长顺本来是站在严羽身后一步的位置。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主子并不是主动冲过去救人的。 但是究竟是谁暗中推了一把,又没有看清,因那会儿各府的公子都在往景观河旁边挤去,自己是个下人,又要注意避让。 所以一错眼的功夫,就看到公子被推到景观河边去了。 严羽伸展双臂摇摇晃晃的时候,长顺的整颗心也像是被吊在了悬崖边上,摇摇晃晃。 严羽结结实实的落到了水中的时候,长顺的整颗心也坠入崖底。 长顺心里尖叫: 完了完了,主子要倒大霉了。 作为自小跟着严羽的小厮,他很清楚的知道公子身上的本事。 京城周边无海,就连大江大河也避开了。 并没有多少人去学泅水。 因着严将军打仗见多识广,总觉得要让孩儿有保命的技能,严羽曾经被严将军抓着去苦练过泅水。 不让孩儿学武已经是顺着原配妻子的意思来了,这种泅水的学习,严将军当时很坚持。 因此,严羽泅水的技艺可以称得上精湛。 若是今日只有严羽一个人被人推下水,那长顺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因为公子能自救。 可是,此时那河里头还有一个李柔儿呀! 现下救人或者不救人,都是死局。 本来严羽就和李府千金就牵扯颇多,往日里惹出多少流言蜚语来。 也因着严羽曾经为李柔儿撑腰,打压过未婚妻叶婉多次,生生叫一个一品丞相府的千金小姐丢了多回脸面。 现下,在旁人眼里,都以为是严羽自己主动下水救人。 虽说一些人觉得严羽对李柔儿倒是有情有义。 可是这辈子,长顺清楚自家公子更是清楚,严府真要和尚书府说不清了。 长顺脑子里面这样快速想着,腿已经动起来,往景观河对面快速跑去。 等他跑过去时,还好,严羽已经被拉了上来。 严羽那身白衣似乎是沾染了河中泥沙,已经没有了干净纯粹的气质。 此时紧紧贴着身体,显得严羽清瘦。 他身上那块用来求和、示好的玉佩不知为何在水底磕到了石块,已经碎出了一条痕迹。 那顶玉冠因着李柔儿挂在身上的时候不住的挣扎,被牵扯着也已经变得歪斜了。 将军府的公子哥,本就无将门风度,如今这般,连文人气质也折损了。 长顺一把抢过宗府小厮手上端着的披风,冲过去给严羽披上。 嘴里心疼的喊公子回神: “公子,您先披上,咱们这就去更衣,若是感染了风寒,那就麻烦了。” 严羽呆呆立在那里,由着长顺给自己披上披风,身上稍微回了些许暖气。 然后,严羽突然想到了什么,叶婉呢? 自己的未婚妻叶婉怎么不来关心自己? 严羽扭头就想要往叶婉站立的方向看去,然后内心自我安慰: 罢了,也许是叶婉被自己突然的落水给吓住了。 那么他就看看叶婉此时是什么神情,只要一点点关心与担忧,自己就不计较了。 可是这时,身边的李柔儿发出了一声轻咳。 “咳咳......羽儿哥哥,柔儿多谢你。” 李柔儿嗓子被灌了水,有些嘶哑,但还是充满了感激和......爱意。 而这话,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严羽,他如今所在的场面有多尴尬。 旁人的眼中,就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当着未婚妻——丞相府嫡女的面,去救落水的尚书府嫡女...... 先不论李柔儿是如何落水,总归落水前是和叶婉待在一处的,凌静雅被看客们刻意忽略了,总之更是惹人遐想。 上岸的两人,一男一女,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在河里搂抱在一起,亲密非常。 旁人眼里就是如此暧昧的场面。 严羽一时有些心虚,自己又瑟缩着收回了想要去看叶婉的视线。 他没有回李柔儿的话,只是对着焦急的长顺开口: “走吧。” 这话也带着死气沉沉的意味。 一众下人拥着落水的严公子和李小姐走远了。 凌静雅并未前去看热闹,而是命令春桃将救人的棍子扔的远远的。 “晦气!咱们就不该去救她。” 别说她了,这边的叶婉及明月、珠玉主仆三人,罗凌云、墨三二人,还有宗寒星等,都是看的清清楚楚,李柔儿刚刚是推开了救命的树枝,主动去扑严羽的。 “婉儿姐姐,你可别因今日这事儿伤心。 叫我说,干脆让李柔儿这个有心计的和那没心的严羽凑成一对才好。 要是能借此退婚多好。你也不必担心退婚后无人娶你,大不了,我叫我兄长娶你为妻! 放心,在凌府我给你撑腰,必不叫我兄长欺负你!” 凌静雅是气狠了,忒看不上李柔儿的做派,现在周边也没有旁人,就口无遮拦起来。 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蹦,吓得叶婉要来捂住她的嘴。 叶婉自然知道凌静雅就是这种性子,说这话也是真心为她着想。 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提醒: “快快噤声,让你兄长知道你存了这种心思,必要好好治你一番。” 第134章 人死了想起来抓药了? 这场热闹,并不是从水里救上严羽和李柔儿后,就意味着圆满结束。 相反,在本朝官员府上宴会中出现未婚公子下水去救未婚小姐已是不得了的大事。 因为会牵扯到两家府上,说不准利益有牵扯或者相悖。 是真的意外还是谋划,都很难说。 不过总的来说,若是出了这种“意外”,结亲是最能托底的安排了。 但是这回救人的公子还有未婚妻,可能无法用“常见”的办法去处理。 因此,实在是吊住了看客们的胃口。 无论是严羽、叶婉,还是李柔儿,都出自高门。 这些便足以预示着,这分明是一场大热闹的开始。 因为落水的两人身份贵重。 宗夫人让宗寒星亲自去跟着严羽那边,以防严羽这厮再出什么幺蛾子。 而李柔儿这边,则是直接叫了自己的贴身嬷嬷先去伺候了。 不过宗夫人心里也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她还想着待会找个机会叫李夫人放了李柔儿出去,再让丫鬟引着对方去寻严羽呢。 这样后头才能叫众人发现他们二人亲密张狂,借着悠悠众口来给叶婉退亲造势。 谁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用武之地。 人家这两人应该是郎有情妾有意吧,不用人力推动,自己就上演了一出好戏。 宗夫人作为今日赏菊宴的主家,心里因着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了目的,有着丝丝喜意,但面上也带着真实的焦急。 无论如何,她都要向严、李两府主母致歉。 爱女心切的李夫人,脚步匆匆的,整个人已经急出了汗水。 她不断地责怪自己,真是的,怎么就真的放心由着柔儿自己去如厕呢? 刚刚为何没想到要让自己的贴身嬷嬷跟着去呢? 她只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如厕后起了贪玩的心思,哪里知道李柔儿压根就没有如厕的意思,直接就找事去了。 宗夫人边走,嘴巴也不能闲着,不断的开口安抚道: “李夫人,是在对不住。 今儿这事儿是在我府上发生,必然会给你个说法。 另外,我已经叫人喊了府医,人已经在往这边来了。” 这话一出,李夫人非但没有觉得安心,反而心里担忧的更多了一些。 她想到,女子这般天气落水,且她也不清楚女儿在水里究竟待了多久。 万一伤到了根基,影响了以后子嗣之事怎么办? 于是,脚步又加快了许多。 严羽的继母苏氏在后头小步小步的快走,和前头的两人在一个小路口分开了。 男女的客房自然不在一处。 苏氏嘴巴里头不住的喊: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呀......” “哎呀天爷,我可怎么给将军交代呀......” 只听得宗府的下人们都觉得内心郁闷起来。 苏氏看着娇小玲珑的,瞧着是位柔弱可人的和气贵夫人,这样喊着,像是因爱子心切乱了阵脚的母亲。 下人们哪里知道宗夫人举办这赏菊宴的真正用意。 聪明点的呢,也只能感叹着这叫什么事儿呀,他们宗府出钱出力的,给大家伙一个相看的机会,前头都好好的,结果有贵人落水。 供男宾使用的客房中。 严羽一言不发的被伺候着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坐在桌边,又被长顺劝着喝了一碗姜茶。 严羽缓了好一会儿,开口问: “长顺,叶婉......她来了吗?” 严羽想着,叶婉说不定会来看看他。 毕竟他是落水了,有受寒的可能。 长顺心里很苦涩,叶小姐当然没来。 他跟着公子多年,连他都以为自家公子内里是爱慕尚书府小姐李柔儿的,不然为何多番纵容此人挑衅自己的未婚妻呢? 他都仗着主子的纵容,挑衅过丞相府千金,还不止一回。 可从今早的装扮到现在公子张嘴的问题来看。 公子心里头真正装着的竟然是叶府千金啊,可喜欢一个女子,怎么尽是做些让人伤心的事儿呢? 长顺只是个奴才,他是想不明白的。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民间的那句粗俗的话: 人死了想起来抓药了? 晚了。 虽说本朝也不是没有过破镜重圆的公子、小姐。 可叶小姐现在对自家公子冷淡的样子,不似作伪,且长顺感觉,叶小姐不会回头了。 他一个旁观者,瞧着自家主子还抱着希冀,也就不敢直说,只能委婉的说: “公子,这里是宗府的客房。这边都是男客休憩的地方,叶小姐,不便过来......” 严羽挥手打断了长顺的话,他懂了,叶婉没来。 严羽又开始了沉默,他怎么会和叶婉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呢,两个人的关系,怎么越走越远了呢? 以前,自己也会下了她的脸面,可是自己勾勾手,叶婉就过来了。 现在自己分明都给出了台阶,叶婉却不肯下来了。 这时,苏氏终于走到了严羽所在的房间门口,带着满脸担忧推门而入。 一进来,就说了一串子的话: “羽哥儿,你感觉如何? 你就算是会泅水,今日也太鲁莽了些。 宗府的府医马上就到,等下就让人把脉看看,母亲也好安心。” 苏氏后头,不仅有自己带着的丫鬟,还跟着一串宗夫人身边的丫鬟们。 宗夫人此时先带着李夫人去看不会泅水的李柔儿去了,自己分身乏术,安排了宗寒星跟来。 此时宗寒星也跟了进来,点头和严羽示意。 整间客房都变得拥挤了,但是能看出宗府对此事的重视态度。 宗寒星并未开口,他不想打扰将军府的继母嫡子的对话。 严羽强行抽离自己的苦闷,撑着桌子起身对继母行礼,又颔首算是和宗寒星打过招呼。 然后对着继母尽力笑了一下,开口道: “母亲,今日......” 他是想问问自己如今和李柔儿出了这种事情,要怎么样才能与对方斩断牵扯,脱身出来。 他现在只想和叶婉快点定下婚期,娶她进门,然后安安稳稳的过后面的日子了。 可是似乎是猜出严羽想要说些什么,继母苏氏直接瞪了一眼过去。 那眼神的意思: 这可是宗府,不是将军府! 说些什么,要想清楚了再开口! 这警示的一眼,就叫严羽硬生生的改变了后半句,接着把话说完: “今日......孩儿鲁莽了......” 苏氏的心里大骂:你当然是鲁莽了,你还像是中邪了! 可嘴里却先叹息了一声,接着说: “今日之事,你也是救人心切。 不过,毕竟......咱们将军府,还是要给尚书府一个说法......” 苏氏知晓今日之事麻烦,却也看到了另一个实在的好处: 若是前夫人的孩儿严羽就此浑浑噩噩下去,那么自己的风儿便有了更多成长的时间。 同时,女宾休憩的客房里,府医到了。 第135章 你可别太羡慕 府医到达女客休憩的房间前。 李夫人简直是冲进客房的,进入房间后,她就看到丫鬟巧儿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女儿喝姜汤。 李柔儿此刻面色柔和,丝毫没有不情愿的神色。 她往日可最是厌恶生姜的气味了,若是贪了凉让她吃点姜水煮的菜肴,她都要哼哼唧唧好久。 没成想,她现在竟然能够将冒着丝丝缕缕热气的姜汤好好喝下去了。 “娘的心肝儿呀,你感觉可好?” 李夫人疾走到李柔儿依靠着的床边,看着女儿小口小口的吞咽,仔细的观察着女儿露出的上半身来。 虽说换了衣衫,但瞧着举手之间没什么不妥。 下半身,自然已经盖了厚厚的锦被,内里的病症,只能等待府医待会儿把脉瞧瞧。 李夫人上手,赶紧将已经包裹的很严实的被子再次掖了掖,她想: 女子最要紧的生育子嗣的能力,可千万不能有什么差池。 于是,先示意女儿继续喝姜汤。 李柔儿口中还有汤水,听话的不急着开口。 先是将剩余不多的姜汤都吞下,这时,宗夫人也跟着进来了。 李柔儿瞧着很虚弱,实实在在在秋日冷水中泡了一阵子,倒不全是装的。 挣扎着要起身,直接被自家母亲按住。 于是李柔儿只能开口冲着宗夫人问安,说着请勿怪罪的话。 宗夫人自然不会因为人家没起身而有什么不悦,十分体贴的说着无事。 边说,还边趁机上下打量了几眼坐在床上的李柔儿,口中关怀道: “柔儿丫头,这种天儿,怎么竟落了水,下人来报的时候,可叫我心疼坏了。 更别提你娘了,一听到消息,简直恨不得飞过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现下感觉可好?府医马上就来给你看看。” 李柔儿用手掩唇轻声咳嗽了两声,柔弱的回应: “宗夫人,多谢挂怀。母亲,您也莫慌,我暂时无碍,只是有些脱力。 这次在宗府落水,实在是场意外。 不过,幸得将军府的严大公子毫不犹豫的下水相救,这才叫我保住了性命。” 李夫人冲过来之前,只听到下人来报柔儿落水了,她也来不及把话听完,就已经慌张起身。 下人后头说的话,自己也没听得仔细。 谁知道,后面漏听的竟然是严羽下水救下了柔儿这般大的消息! 女儿提起严羽,现在口中都是感激,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 可......可! 柔儿和严羽同在水中,严羽能做到哪般救人呢? 天爷呀!定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李夫人看着女儿那张略有些羞怯的脸,觉得浑身越来越冷,胸口也有点喘不上气了。 唯一的理智告诉她,宗夫人还在这里,自己也还在宗府的地盘。 无论自己如何,都不能直接劈头盖脸的对着柔儿一顿骂。 而骂她,又有何用呢? 这事儿,已经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拥在一处,板上钉钉。 李柔儿悄悄的打量母亲的反应。 没错,她说这话,就是故意的。 她在等待母亲前来的时候,心里面就百转千回。 当时,春桃递过来的树枝已经让她从水中浮起,可她看到羽儿哥哥冲下水救自己了!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在河中推开了那树枝,主动去扑羽儿哥哥。 那电光火石之间,她就已经把后续的发展想了个大概。 景观河的对面,虽然玩儿蹴鞠、捶丸的公子哥们瞧见了严羽落水。 可是自己那时在水中求生,抓住了树枝不假,但松手时,也像是手没了力气,抓不住了树枝的缘故。 因此,落水之人为了求生,即将再次沉下水的时候下意识的抓住身边的人也无可厚非。 虽然叶婉、凌静雅等站的近的人一定看见了她推开树枝的动作。 但是无妨,她顺利做了这事......对,她已经做完了这事。 之前,母亲总是劝说让她不要和羽儿哥哥有牵扯,叫自己尽快放下不该有的念头。 她反而有点庆幸自己能够落水了,让她终于有了和母亲沟通的筹码。 叶府嫡女地位高位又如何,和羽儿哥哥有婚约又如何? 反正一日没结亲,就没有人能拦住先有了肌肤之亲的未婚男女喜结良缘。 “娘......若不是严大公子,您这会儿就见不到女儿了。” 李柔儿可怜兮兮的讨好母亲,又不敢直视李夫人目光犀利的眼睛。 宗夫人已经察觉尚书府这母子二人紧张的氛围。 她赶紧一挥手,示意跟进来的丫鬟先退出客房去。 接着瞄了几眼李夫人的表情,很明显,李夫人唇紧紧抿着,面色冷肃,并不高兴。 再瞧李柔儿,身上透着压不住的期待和欣喜。 宗夫人都很难说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高兴吧? 高兴。 因为尚书府必然会和将军府加深儿女之间的牵扯,就算李夫人不愿意,李柔儿看样子也要大闹一场。 何况,这种事也不是李夫人要遮掩,就没人说出去的。不主动处理反而会更没脸面。 这番的情况,可比自己打算利用的“舆论”战术来“撮合”严羽、李柔儿两人更直截了当,而且自己现在完全置身事外。 宗夫人想,等叶婉能够从婚约中脱了身,自家星儿便有了大胆追求的机会,是该高兴的。 但是,宗夫人也是为人母亲的,她代入了一下宗夫人的视角,又觉得养李柔儿这样的女儿,就是养了个冤家,心里便也没那么高兴了。 “李夫人,我传了府医过来,这都好一会儿了人怎么还没来。 我先出去瞧瞧,你们母女两个先说说话。” 宗夫人不愿多待,随意扯了个话就退出房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李夫人和李柔儿、巧儿后,气氛直接压抑起来。 “今日到底是为何落水的,巧儿,你来说。” 李夫人语气带着怒意,但是声音尽量压低,以防被外头的人听见。 巧儿咬着嘴唇,却不敢说谎,老老实实的交代是小姐叫叶小姐去向严公子道歉,叶小姐不愿意,小姐就打算推对方落水。 结果...... 李夫人懂了,一个眼神就让巧儿噤声。 她气的胸口都开始起伏,这真是自己养出来的女儿吗?怎么会这般愚蠢? 李柔儿装鹌鹑,不辩解。 她低垂着头,在心里偏执的称赞自己。 她想:她这叫以身入局,为自己博得一个心仪的夫君,这有什么错呢? 虽说是她主动来挑衅叶婉,还存了将叶婉推下景观河的心思,可毕竟落水的人是她。 她可是受害者! 而且她心情好,不打算故意栽赃叶婉,说自己是被叶婉硬生生的推进了河里了。 现在与她而言,抹黑叶婉并不重要了,她要求个更大的好处——要逼着将军府和自己定亲! 于是,她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小心的试探: “娘,若是旁人问起,我就说是自己想要和叶婉重归于好,于是追上去说了几句话,谁知河岸边湿滑,我一不小心滑了一下,这才落入水中。” 当然,李柔儿猜想,叶婉那般喜欢羽儿哥哥,最坏的情况便是叶婉跳出来说是自己推了她,但是那又怎样? 自己已经和羽儿哥哥抱在一起了。 叶婉,你可别太羡慕! 第136章 羽哥儿,这话母亲听不明白 李夫人已经无话可说。 她心里默念: 自己生的,自己生的,这个冤家是自己生的。 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作为尚书府的主母,现在,她必须立起来,想想如何替女儿收拾烂摊子。 看着女儿说起严羽的时候,那样欢欢喜喜的语气。 说今日是被严羽从水中救起的时候,那样小心期待的模样。 李夫人再多的气闷也化为心里无声的叹息。 “你什么都别说,交给母亲来处理。 母亲只问你一句,你真心愿意嫁给那严羽?” “母亲,女儿愿意的。” 李柔儿语气里面都是欢喜,回话毫不犹豫。 李夫人的表情很是无奈,艰难的点了点头。 而后,脸上又变得狠厉起来,冲着一旁缩着双肩站着的巧儿交代: “刚刚说的和听到的,给我烂到肚子里去,若是叫我知道你透了半个字出去,我扒了你和你全家的皮!” 巧儿是家生子,家里人的命也拿捏在李夫人手上。 她哪里敢透消息出去,吓得哆哆嗦嗦的点头。 * “李夫人,府医到了,这会儿方便进去吗?” 宗夫人在门口等到了府医,又怕里头母女两人在说些什么隐秘的话,大声的在客房外头喊道。 不得不说,宗夫人的举动,非常的有礼了。 并不是直接推门而入,也主动来当这个传话的人。 虽说是在他们宗府宴会上头出的事儿,但是李柔儿到底是为何落水? 这事儿查清楚可不难。 因为落水前,除了叶婉、凌静雅,还有旁人在河岸那侧,所谓真相若想探查,待会儿一问便知。 不仅仅是宗夫人清楚这事,李夫人这会儿也想到了。 于是,她不再拿乔,叫巧儿开了房门,将宗夫人和府医请了进来。 自己也起了身,让出了府医给柔儿看诊的位置。 府医是位男子,年岁约莫四十有余。 这人先从医药箱子里抽出一张丝帕轻轻盖在李柔儿的手腕处,然后悬三指,微微弓起,中指先下,按在桡骨茎突内侧动脉处,食指按在关前定寸,无名指按在关后定尺。 动作娴熟且专业。 因着宗夫人今日举办宴会,来往皆是贵人,所以府医也探查的仔细。 过来好一会儿,老者才撤了手,眉目舒展,起身拱手,说出安抚人心的结论: “二位夫人,不必担心。从小姐的脉象上来看,只是有些受凉,吃些发汗的方子便可。” “子嗣之事无碍?” 李夫人问的急。 “未伤及根本,子嗣无碍。” 府医也回答的肯定。 这下,宗夫人终于吐了口气,李夫人和李柔儿眉眼也松快许多。 * 另一边,宗寒星还傻愣愣的站在客房里。 但是很显然,严羽已经有些忍不住,想要和继母苏氏说些什么了。 严羽不想再等,直接对着宗寒星拱手,然后开口道: “寒星兄,我有些话想要和我母亲单独聊聊,不知你可否带着府上众位丫头去外头候着?” 宗寒星“哦”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领着众人出去了。 他并非傻愣愣,只是想让严羽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以防他又要搞些什么幺蛾子。 等男宾的客房里头,只剩下苏氏及贴身丫鬟、严羽与长顺之后。 严羽便不再遮掩,开口辩解: “母亲,我若说今日我下水救人,并非本意,是有人将我推入水中,您可相信?” 苏氏的眼皮一抽,心道: 果然是有人作怪,这个羽哥儿怎么看,也不是彻底的傻蛋。 但是她说出的话却戳破了严羽的幻想: “羽哥儿,母亲自然信你。 可是,今儿你入水救了尚书府的姑娘,你俩水中有了肌肤之亲,这事见着的人太多,实在无可辩驳。 这会儿就算你说是有人将你推进水里去,反而只会显得你见死不救,倒还不如不说。” 的确,就算证明了并非自己主动去救人,又能如何。 旁人爱看别家热闹,以为你主动救人,还能说你“对李府千金情深义重,主动跳入河中救人”。 等你说了救人非你本意,等会便会说“往日将军府的大公子和李府千金百般暧昧,原来竟是哄人玩玩而已,真到了对方落水,竟想壁上观”...... 严羽急的瞪大了眼睛,不过一下,又泄了气,知道继母说的对。 澄清与否重要吗? 对于叶婉怎么看严羽来说,是重要的。 但是,又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严羽之所以解释,是为了说出后面这句: “母亲,我并未有一分要和尚书府小姐结亲的念头。 您和我父亲也知道,我和叶婉是有婚约在身的,我最终是会娶她为妻。 您快帮我想想办法,要怎么样做,才能摆脱今日落水之事的影响,不和李柔儿牵缠?” 这一通话,说的急,严羽的眼角都泛红了,能看出他心里正起着巨大的波澜。 严羽不是不谙世事的傻子,他当然知道,自己和李柔儿已经阴差阳错的有了肌肤之亲。 这可是不得了的牵扯。 贵公子中,若是和名妓、清馆有了接触,便也罢了,身份地位悬殊,那些女子只被当成是个玩意儿,碰了、甚至睡了,都无事。 可和自己一样是官员家嫡子女的李柔儿,碰了,就很难作罢。 况且,本朝的官员当中,几年前就出现过这种落水、救人后,水中肌肤相亲的男女,最终结亲的先例。 但是,严羽想,他总归是不同的呀。 毕竟他是一个有未婚妻的人,自己是要娶叶婉的。 怎么能再娶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李柔儿呢? 慌不择路的他,只能求助和他一起赴宴的继母。 也许,后宅里的主母,有着特殊的制衡办法,能叫自己脱困呢? “羽哥儿,这话母亲听不明白。 你不是看不上叶婉吗?不然为何迟迟不愿随我去叶府提亲。 难道你心仪之人并非李柔儿?那又为何总是撩拨,叫外头都传你与尚书府小姐情投意合?” 苏氏面带疑惑,眼睛里却透着冷意,她的提问,变成了一把把刀子,直直戳向严羽的心口。 “我......” “羽哥儿,不必多说,今日之事,我们将军府必然要给尚书府一个说法。 这种事,总是女子受到更多苛责。 你且等我先去求见李夫人,看看尚书府的意思再做定夺。” 说罢,苏氏叫长顺看顾好严羽,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往客房外走去。 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 第137章 三家主母齐聚首,宗夫人有意出力 这场宴会,本应该多持续些时候的。 不过因着李柔儿落水,又被严羽救上岸而搅扰的变了味。 尽管大家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可是各家主母都是懂得如何做好面子上的功夫,纷纷向宗夫人打过招呼,提前回府去了。 高嵩被高夫人喊着,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一坐定,高嵩就张嘴抱怨: “娘,您作何急着回去。” 他脸上全是没看完好戏的不尽兴之态,嘀嘀咕咕的: “也不知道羽兄这回能不能顺心如意的将李府那位小姐娶回家去。” 话也没多大声音,高夫人却吓得拿着帕子要来捂他的嘴。 “嵩哥儿,说什么胡话呢! 这会儿还在宗府门外,说不准前后挨着的马车里有哪些就是与李府、将军府交好的人家,叫人听见怎么得了!” 高夫人声音压低,用气声警告。 其实她也很好奇这事儿最后会怎么处理,毕竟他们高府自来是打着将军府攀附的牢固一些的心思的。 自家儿子也争气,和严家大公子一直来往亲密。 “今日之事难料,我儿莫要多说。” 高夫人见高嵩闭了嘴,一句话总结了落水事件。 当然,同时松开了手,然后重新坐回位置上闭目养神去了。 宗府里,还有一些没有提前离去的人家。 凌夫人便是其中一位。 不过她也坐不住了,她对严将军没意见,却对严羽这个小子不太喜欢。 她不想蹚浑水,什么严羽、李柔儿的爱恨纠缠,这种热闹,她不稀罕看。 凌夫人差了身边的丫鬟,去叫峰儿、静雅过来,打算等儿女过来,就领着和自己一道回去。 可不太凑巧。 凌夫人的丫鬟寻到小姐的时候,凌静雅正紧握叶婉的手喋喋不休的说话。 “小姐,夫人派我来请您过去。” 小丫鬟硬着头皮打断小姐和叶府千金的对话。 凌静雅不太高兴,被叶婉扯了一下衣袖,这才恢复了好脸色。 叶婉通透,自然想的明白,此时无关人等花也赏了,珍馐也品尝了。 污糟的事刚出来,后续还不知如何。 这时候离开宗府是最好不过,于是她体贴的将手从凌静雅手中抽出来,用眼神示意她快快回去找凌夫人。 凌静雅觉得这种行为忒不义气,心里不愿,将头一偏,“哼”了一声,固执的不动。 可凌夫人的丫鬟又重复了一遍: “小姐,夫人派我来请您过去。” 凌静雅语速很快的命令: “你去回我母亲,我要在这儿陪婉儿姐姐,晚些过去。” 接着,继续开口为手帕交打抱不平: “那李柔儿算什么贵女,就连市井百姓家的姑娘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旁人隔得远都看不清楚,怎的偏偏只叫我们看见了她故意要往严羽身上扑。 真是把我恶心坏了。” 凌夫人身边的丫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先去回禀,还是等待小姐回心转意,但不该听的话倒是每一句都听见了。 那些离场的官眷,心里都琢磨出味儿来: 今儿这“落水”一事,看似是意外,可李柔儿的得益最大。 也许不仅仅是将军府和尚书府两家需要有个说法,实际上还要给丞相府一个交代。 凌静雅瞧着身旁的小姐们又有人陆陆续续的走掉,甚至走之前,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叶婉的方向。 这里头,有的人带着有戏谑的笑,有的人带着不忍的神色。 总而言之,都猜想着叶婉待会儿的处境。 按理说,生在丞相府中,又是唯一的千金,除开皇家不谈,那是顶顶好的命。 不过旁人瞧着,怎么一副好牌的人生好像被迫要往那烂牌的路数上打呢? 这时,秦舒身边的柳嬷嬷也找来了,对着叶婉和凌静雅行了礼,口里客气的说: “小姐,夫人派老奴来请您过去等她。 夫人说,待会儿将军府和尚书府约了她一同谈事,或许会需要您在场。” 这怎么可能呢? 几家主母议事,小辈的哪里有说话的份儿,所以怎会需要叶婉在场? 叫自己过去候着,便是担心有最坏的情况发生——严羽要去娶李柔儿了,叶婉这未婚妻要“退位让贤”了。 叶婉表情没有变化,轻轻“嗯”了一句,不打算躲避这种邀请,是真的愿意去见证一番。 凌静雅盯着柳嬷嬷那张老脸,再想想她带来的话,脸上再没有轻松的笑意了。 她刚刚替婉儿姐姐骂完李柔儿那人一通后,并没有觉得丝毫爽快。 现在又看到婉儿姐姐的继母派人叫她过去,一张小脸紧紧地绷着,像一头警惕的小兽,直接挡在了叶婉面前。 叶婉将凌静雅“翻了个面”,带着真诚的笑,盯着她的眼睛安抚: “静雅,你不必担心我,且先去你母亲那里。 今日之事,总归不是我的错,我不会有事的。” 然后,又用眼神示意凌静雅的贴身丫头春桃和春杏,叫两人上来哄哄她们主子,赶紧把凌府大小姐给送到凌夫人处去。 凌静雅看到叶婉坚持,终于耷拉着脸,决定去了。 叶婉看着她走了一段距离,自己也开始动身,跟着柳嬷嬷往继母秦舒所在的主厅方向走去。 三家主母聚到一起处理落水的事儿,是宗夫人提议的。 在宗府出事,那就在出宗府之前商议出个大概的章程来。 宗夫人想要促使严羽和李柔儿定亲,换句话说,她想借机帮叶婉退亲出出力。 正想着,秦舒就进来了。 作为丞相府主母,她看不出来一点不悦,周身都透着轻松的意思,似乎自家嫡女的未婚夫失了分寸,与她没有关系。 两位主母相互颔首后,便都落座饮茶,继续等待。 秦舒原本是带着儿子来赴宴的,可现在身边已经不见严砾身影。 小胖子刚才听说姐姐的未婚夫下水救了旁的女子后,就气的要冲出去替姐姐出头,整个人张牙舞爪的。 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武力值有限。 三两下的,就被秦舒差人提前“押送”回丞相府去了。 不一会儿,严府现在的主母苏氏也带着一脸哀愁来到了主厅,挨着秦舒落座。 她忍不住唉声叹气,只说着: “造孽呀,造孽......” 三位主母都翘首以盼,等着李夫人到来。 李夫人当然要来,不过她脑海里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 一边是顾忌坊间名声,怕女儿“横刀夺爱”影响了尚书府风评,从而影响儿子的婚事、前途; 一边是破罐子破摔,此时的柔儿除了嫁给严羽,这辈子似乎没有别的好的安排了,倒不如成全了女儿心愿。 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决定,马上要跨进主厅了。 第138章 将军府尽快来人,将这自小的婚事退了吧! 李夫人整理好了表情,做出一脸的苦闷相。 她表演了一出“脚步虚浮”,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的模样,被丫鬟搀扶着的走进去。 李夫人一进来,就先把主厅里面的几人扫视了一遍。 只见和尚书府“命运相连”的严府主母还在哀叹,但也和自己对视一眼,点了头打了招呼。 正中间,宗夫人则八方不动的坐在主位,面上不见喜怒,两人点头示意。 若是李夫人举办的宴会,好好的进行到一半,被小辈们折腾的草草收场,她是一定会不高兴的。 但是宗夫人许是真的脾气太好,并未追究细节。 李夫人还是很感激的。 秦舒则声音不算小的“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侧着身子品茶,明显不屑与李夫人对视。 李夫人也料想到了,秦舒哪怕和继女的关系不好,那今日的事儿总归是下了叶府的脸面。 自家女儿掺和进了即将定亲婚嫁的未婚夫妻间,实在不占理。 秦舒为着丞相府的名声着想,也不可能给李夫人一丝好脸色。 于是,李夫人直得将眉头皱的更厉害,嘴里也学着严夫人那样,长长的哀叹一声: “秦姐姐,真是对不住。今日我家柔儿落水真是......” 真是晦气! 秦舒心里补充道,但看着状似没听见,仍旧不说话。 宗夫人看着人已经到齐,气氛又不融洽,便主动挑起了大梁,结束尴尬的场面。 “三位姐妹,今日宗府设宴,本是为了分享秋日美景,不曾想,竟会不幸遇到落水这种事儿。 两个孩子都受了罪,实在可怜。 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做人母亲、又担着一府后院之责,便要立起来,把事都给理顺了,处理好才是。 你们说,是也不是?” 此时,秦舒和苏氏都坐在宗夫人左侧的位置,李夫人则已经默默在右侧落座。 有着宗夫人主动开口组织,另外三个人也就不再装哑巴或者一通哀怨了。 三位主母都肃了肃表情,点了点头,表示宗夫人说的有理,也都坐直了身体。 “姐姐说的是,今日之事,都是我儿鲁莽。” 严夫人苏氏率先接话,先冲着宗夫人示好,然后又面向李夫人说道: “我们将军府自来做事磊落,虽然今日是羽哥儿心善,救人心切,但到底与李小姐在水中失了分寸。 李姐姐,您不妨说说想要个什么说法,我和将军也好商议之后尽力补偿。” 这话里头,听起来也是有些委屈的,特意强调了严羽是一片好心却办了错事,其实也是在向丞相府解释。 起码严将军是非常赞成严羽和叶婉的亲事的,苏氏总要以夫君的意思行事。 李夫人抬眼,再次自以为隐蔽的打量着秦舒,蹙的紧紧的眉头一刻都不敢舒展。 因着是自家柔儿一心算计,才叫丞相府和将军府的姻缘遇到危机,她心里是害怕结局不能如愿的,所以急着回应: “苏妹妹,唉,谁不知道羽哥儿自小就是个好孩子。 但今日这事儿,我家柔儿毕竟是当着众人的面被你家大公子在水里救下。 我做母亲的,自然是感激万分,但,想必你也能够体谅,女子的清白大过天。 唉,现下确实不太好办......” 李夫人的话是没说完的,但是未尽的语意才最撩拨人的心弦。 严夫人不敢贸然接话,也看向了秦舒。 李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明显了,是要严羽担起李柔儿的清白,是要严羽将李柔儿迎进将军府。 李夫人自然知道秦舒也能听明白。 甚至,她都做好了准备,来迎接对方用来反驳她的恶言。 比如:骂她不要脸皮,竟然要拆散别人姻缘; 或是骂柔儿是处心积虑自己落水,非要攀扯严羽...... 谁知道,秦舒依旧神色淡淡,只随意的接了句: “所以呢?” 所以呢? 宗夫人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她都猜不透接下来的发展了。 主厅的气氛变得很怪异。 李夫人见秦舒这副样子,她从心虚慢慢变成了理直气壮的模样。 李夫人眉头舒展,心里推测: 定然是叶婉没有将景观河旁被自家柔儿挑衅,又躲开了柔儿一推的事情完整的讲给秦舒听。 于是,她更多了些底气——就要当着秦舒的面,赶紧让柔儿和严羽将事情定下来才行。 这样,即便稍后秦舒知道了完整的事情经过,也没办法把板上钉钉的事儿给推翻。 那会儿,宗夫人带着府医离开了客房后,李柔儿就死死的抱着李夫人哭的泪水涟涟,一声声“娘亲,求求您”喊的她心肝颤。 李柔儿为了一己私欲,说了些狠话: 什么这辈子也没有求过自家母亲什么,如今既然和严羽有了肌肤之亲,就算是没了清白。 旁的家室相当的府上也不会娶自己了,自己最好的结局便是和严羽共度一生。 李柔儿好像脑袋回光返照了一般,以退为进的威胁李夫人,说若是叶婉不同意也无妨,那她便给严羽当妾室的浑话来。 因此,李夫人被逼无奈的下了决心,承诺李柔儿,会帮她把严羽的正妻之位从丞相府叶婉手中抢过来,让自家女儿了却心愿。 于是,李夫人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秦舒的眼睛说: “所以...... 秦姐姐,我知晓这话说的没皮没脸,但还请姐姐可怜可怜我家柔儿,婉儿到底没有和羽哥儿履行婚约,可否叫羽哥儿和婉儿退婚...... 这样,也是保全咱们三家颜面。” 李夫人硬着头皮说完,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虚汗。 她心里都没底,谁知道秦舒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不过她猜想:必定要先拒绝,因为这算是侮辱了丞相府。 可无论如何,她都要再拉下脸面求上一求。 结果,让宗夫人、李夫人和严夫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 秦舒叹了口气,缓缓的说: “唉......许是我家婉儿和羽哥儿没夫妻缘分。 既如此,便叫将军府尽快来人,将这自小的婚约退了吧!” 第139章 叶婉:解除婚约,我愿意! 退婚?! 秦舒这话,堪比晴天惊雷。 将军府主母苏氏脸上哪儿还有装出来的哀怨,褪去了一层伪装,当下就剩吃惊了。 更别说本就打着主意想要让将军府严羽“甩掉”叶婉,改娶自家柔儿的李夫人了。 她面色紧张,语气急切地追问: “秦姐姐,您不是说笑吧? 您刚刚说的可是同意让将军府和你们丞相府退婚?” 宗夫人的手本来松松搭放在梨木雕花椅上的,也在听了秦舒让将军府速速来解除婚约的话后,紧紧扣住了扶手。 “不信?”秦舒哼笑了一声,“柳嬷嬷,你去将小姐请来。” 柳嬷嬷早就按着秦氏的意思,将叶婉带至了主厅旁的小间。 叶婉此时正在那里候着,这会儿品着茶,一派冷静自持,并没有因为可以预料的事情产生惊慌。 甚至还能淡然的同明月、珠玉分享几句宗府准备的茶水滋味。 主厅里,柳嬷嬷忙应了一声,又侧过身来,冲另外三位夫人行了礼,才规矩的退了出去。 李夫人见柳嬷嬷出了门,一时愣住了。 心头吃惊:嚯,秦氏似乎不是开玩笑的。 她有些茫然,就是那种以为此事难办,以为必定要多番波折,谁知道一下子就成了,自己都觉得不真实的感觉。 于是,尚书府主母不再言语,将军府主母也紧紧抿着唇,等着后续发展。 宗夫人作为和落水之事牵连最浅的人,却忍不住开了口,声音有些沉,似乎不是很高兴: “妹妹这是作何?孩子们的婚事,咱们做父母的直接做主便是,哪有小辈一同听的。 你可知道,这种事传出去对婉儿名声有碍! 此事那孩子本就受了委屈,怎好叫她来,又当着她的面安排?” 秦舒闻言,心里觉得一阵古怪。 也没听说过丞相府和宗府有什么旧交,这宗夫人说的话是实实在在的为叶婉考虑的。 她抬头仔细的看宗夫人的神色,可见宗夫人由着她打量,坦坦荡荡。 秦舒便按下了心中的疑惑,只当是宗夫人这人正直,又是在处理自家府上出的事儿,看不惯他们三家这般行事吧。 “宗夫人莫要担心,我自来将婉儿当做亲生女儿对待,此番是为了她好,只是叫她来问上一问。 何况,此事咱们在场的四家都闭口不言,消息怎能传的出去?” 接着她将身子调整了一下,不再和宗夫人对视,端起茶盏,又品起茶来。 * “小姐,夫人派老奴请您前往主厅一趟,有事儿要您拿主意。” 柳嬷嬷低垂着头,藏住了古怪的面色。 明月和珠玉对视了一眼,想问些什么,可这时叶婉已经“嗯”了一声,施施然起身。 主子都没说什么,她们做丫鬟的自然也不能多嘴,但两个丫鬟脸上的担忧、焦急都快要溢出来。 叶婉听柳嬷嬷说秦舒请自己过去一趟,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李柔儿那般痴迷严羽,必定会借此机会提出嫁入将军府的。 只不过碍着严羽明面上的未婚妻是自己,估摸将军府的主母苏氏夹在中间为难,这才把自己也牵连了进去,事情变得波折起来。 叶婉有点想不通,叫自己去能做些什么呢? 难道自己说,不准严羽娶李柔儿入府,那将军府就当真能拒绝了尚书府的要求吗? 自己说同意严羽娶李柔儿入府,他们丞相府就真的由着她随便答应? 叶婉可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待会儿随机应变吧。 她静静的跟着柳嬷嬷前往主厅,两个小丫头被挡在外头,干着急。 * 叶婉莲步款款,衣衫华美,气质娴静。 入了主厅,便给在场的夫人们行礼问安。 李夫人自知理亏,忙叫叶婉坐下,不必多礼。 将军府的苏氏也目光复杂,却立马露出笑脸相对。 更别说宗夫人了,她从叶婉一踏进主厅,那张脸上就堆满了笑意,那分明是满意的不得了的看媳妇的表情。 叶婉行了礼后,便到秦舒身旁立着,并未因着各家主母的客气,大咧咧的坐下。 秦舒面上也挂了笑,站起身,拉住叶婉的手,重新开口: “婉儿,今日之日,你受苦了。 你自幼聪慧,母亲知晓我们几家在此谈些什么,瞒不住你,但你要相信我是真心为你打算。” 叶婉眼里涌动着感动和委屈,似乎信了继母的话。 秦舒又转过身去,对着苏氏开口: “苏夫人,虽说婉儿自己的婚约之事不该让她当面来听,可我为人母亲的,今日却是不吐不快。 我家婉儿,明理识趣,端庄娴雅,与你家大公子定下婚约以来,日日严格约束自身,在婚约一事上从未做过逾矩之事。 是也不是?” 苏氏眸光闪了闪,只能回答: “是。” 秦舒的声音突然拔高,接着质问: “而你家羽哥儿却屡屡在外为难婉儿,叫她身为贵府未过门儿的媳妇脸面尽失。 您府上大公子明明有婚约在身,却不知避讳旁的女子,今日之事前,就传出有多位红粉佳人在侧,是也不是?” 苏氏心里暗暗叫苦,她也知道严羽在这事儿上理亏,如今辩解更是上不得台面,只好低声下气的回:“是。” 秦舒见将军府主母将话认下,斜睨了一眼看戏的李夫人,吓得对方一个哆嗦。 李夫人目光闪躲,她如此听来,也觉得严羽不是个好的。 也知道秦舒这话瞧着是骂将军府对嫡子约束不严,但再一想,其实连尚书府一同骂了。 秦舒看着李夫人瑟缩的模样,更是轻蔑。 虽说她心里存着自己的小心思,可骂将军府或者尚书府却是毫无负担,毕竟往日叶婉丢脸是真的,丞相府无光也是真的。 她又重新拉住叶婉,安抚着说出决定: “咱们丞相府的嫡女,身份贵重,虽自小的婚约守信履行重要,可明知对方心有所属,于你而言绝非良人,母亲怎能看着你送上门去受苦? 婉儿,退婚的骂名让母亲来担。 你和将军府大公子的婚约,就此作罢吧,我已同苏夫人讲了,我们两府许是没有儿女姻缘的缘分。 叫你来,便是问问你的意思,解除婚约,你可愿意?” 秦舒说的真诚,叶婉都有些动容了。 这事正是她心之所向,不必思考,于是直接回答: “母亲,解除婚约,我愿意。” 第140章 从头绽放精彩的新机会 叶婉说的肯定,神色也露出一股子坚毅,可身形却恰到好处的晃了晃。 秦舒一愣,不对呀,叶婉不是最爱严家公子的吗? 怎么就松了口?难道是被自己一番凌然快语给感染傻了? 可嘴上只能说着: “好,好,母亲知道你是个拎得清的。” 秦舒拆散这桩亲事的根本原因是叶婉“抢”了她的“钱袋子”。 所以她要叶婉不痛快,要让她没了婚约,爱而不得。 谁能想到,自己这个继女竟然顺着自己的话,如此果决的抛下这门亲事,就好像对严羽已经没有一丝留恋。 其实,秦舒说的话乍一听是没问题的,甚至透着一股为孩儿出头的慈母气概。 可是真的退婚了,叶婉就必定要面临两个难处: 一是这个朝代中,不论对错,女子退过婚,总是对于再议婚事有碍。 幸好她生在一品丞相府中,又是唯一的嫡女,不必走那剃发修行,一辈子青灯古佛的退婚女的路子。 有的府上出了退婚女,便把人直接当成弃子随意安排了。 二是和将军府退亲后,若再嫁人,又能嫁到谁家? 有了这事,皇家必然不可能选叶婉,其余的府第,比一品将军府更尊贵的府邸约等于无。 若是找了比丞相府品级低的人家,有丞相府压着,看在叶丞相的面子上,叶婉就不会受什么欺辱。 但于夫妻感情而言,恐怕会有隔阂,毕竟男子都要脸面,总要看岳父脸色行事总归难堪。 “多谢母亲。” 叶婉小声的道谢,这句真心实意。 这反而让秦舒的良心小小的不安了一下。 亏她还觉得叶婉挺聪明,没想到今日自己一激,就遂了自己的意愚蠢的答应退婚了。 但她马上想起了叶婉从自己手上要回去了那么多商铺、田产,那原本可都是留给自己的砾哥儿的呀! 秦舒的不安退散,瞬间理直气壮了起来。 “自家人不必言谢,你且出去逛逛,母亲还有别的事要谈。” 秦舒用完叶婉,便要“扔”人出去了。 叶婉也舒了口气,心里压着一股狂喜,礼数周全的告退。 正位上,宗夫人面色变幻。 她望着叶婉离开的背影,觉得今日所有的展开都如梦一般: 她为了自家小子宗寒星的“一见倾心”,费力组织了赏菊宴。 她原本打算在这场宴会上,使些手段促使严羽和李柔儿纠缠起来,叫旁人看见,传风言风语出去,可她完全没出手就已经实现了这个目的; 她想着,三家会谈,说不准能促使严、叶两家退婚。 但是尚书府李夫人“司马昭之心”,丞相府今日未必会松口,还想着自己从中周璇一番,结果叶家自己就提出来要退婚了...... 合着,除了组局之外,宗夫人啥都没干。 啊,原来老天爷都在帮我呀。 宗夫人心里偷偷感叹着,喜滋滋的。 主厅里面的四位主母一时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每个人心里都觉得有丝丝欣喜,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李夫人觉得自己得偿所愿,等着将军府去叶府退亲,然后再到他们府上提亲即可,可事情太过顺利; 苏夫人觉得自己的继子失德,生生错过了丞相府这个助力,自己的儿子风哥儿因此有了更多可能,这是好事。 可严羽磋磨叶婉多回,叶府也忍了数年,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发难; 秦夫人觉得自己斩断了叶婉最珍惜的姻缘,能叫叶婉痛失所爱,可叶婉似乎被自己怂恿的上头,同意的太痛快。 无妨,无妨,四位主母难得有了相同的心思。 秦舒作为“受害”的一方,又开始和将军府、尚书府谈论退婚、赔偿的细节...... * 凌静雅不情愿的被带回了凌夫人身边,她兄长凌云峰也站在一旁。 “好了,我们即刻回府。” 凌夫人虎着一张脸说。 现在就回府? 凌静雅还没看到叶婉从主厅的方向出来,根本不愿意先走。 她扯住母亲的袖口,开口求告: “母亲,您就让女儿在宗府里再等等吧,至少看着婉儿姐姐囫囵出来。 她那继母对她并非真心,今日李柔儿分明是故意和严羽抱在一起的。 若是我们这会儿便走,待会婉儿姐姐吃亏怎么办?” 凌静雅和叶婉越是相处越是觉得投缘,真是把对方当成姐姐来看了。 “静雅,莫要多言。 母亲知道你与叶婉关系亲密,但是今天的事儿,牵扯三家,不是旁人该插手的。” 凌静雅忍不住看向兄长,想让兄长也开口帮她求情。 可凌云峰知道母亲说的对,这件事最终会怎么处理不得而知,他们这些外人,没道理掺和。 于是,他避开凌静雅求助的视线,显得有些冷漠。 只不过,他眼睛看向了一处——那是宗府主厅的方向,他明明也很担心。 可最终,凌家两兄妹,还是跟着凌夫人出了宗府,哪怕一步三回头,还是回去了。 * 和凌府不同,护国公府对罗凌云约束的不多。 罗凌云自小潇洒惯了,他不在意“外人不该掺和旁人家事”的说法。 尽管宗寒星已经暗示了几回他可以和罗夫人先回国公府,可罗凌云就是不为所动,继续在宗府的议事厅外溜达。 罗夫人呢? 已经自己先回府去了。 虽然她也想跟着几家主母去了解后续的结果,看看能不能顺带出力,推动叶婉和严羽退亲。 但她明白这种想法也就是想想,她代表着一府脸面,不该逾矩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她也是支持自家小儿子的求爱心思的。 了解了今日是李柔儿硬生生去扑严府小子的后,就知道尚书府必然会咬住严羽不放,也就不拘自家老三的来去。 罗凌云趁着宗寒星被府上人叫走招呼宾客,直接跳到主厅外的一棵树上躲藏起了身形。 他先是看到叶婉被请进了旁厅,又看到有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请叶婉去了主厅。 主厅里头发生了什么,罗凌云看不到,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罗凌云也听不到。 一颗心系在叶婉身上的他,恨不得有话本子里头的千里眼,顺风耳,好叫他能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对方。 终于,叶婉从主厅出来了,两个小丫头赶紧跟上。 虽然隔着些距离,但叶婉瞧着周身轻松。 突然,叶婉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了罗凌云所在的大树。 罗凌云瞬间绷紧了身体一动不动,既不想被叶婉发现自己的窥探,又想和叶婉来一次目光交汇。 其实,在叶婉的视角里,她只是在看树。 那在夏日里郁郁葱葱的枝叶,进入秋天,已经开始衰败,叶片都开始褪色。 不过,叶婉不太认同秋日只有寂寥,看似走向衰败的景色,在她眼里却也是风景。 从最鼎盛的翠绿到生命衰败的枯黄,还意味着这棵树即将进入新的生命的轮回。 那是可以从头绽放精彩的新的机会。 叶婉出了议事厅的院子,避开了宗府的下人,终于笑了。 第141章 莫非叫我同娶两位,享平妻之苦 四家主母商议完毕。 终于从宗府主厅各自散了。 在宗府院子里等待继母的叶婉并没有走远,她只是不断走动,看看草木,一派欣喜的独处。 一直到叶婉跟着秦舒出了宗府大门,罗凌云也没有前去打扰她。 罗凌云只是偷偷的跟着,默默地陪着。 他猜想:也许要等到明日,母亲向宗夫人旁敲侧击一番,就能知道这回落水之事的后续了。 而看婉儿这副模样,必定是有了好的结局。 而宗寒星,占了有个组局的好母亲,能够早早得到此事的消息。 等各府的官眷都已经离去,宗夫人就把一脸期待的儿子叫到了房间来。 “星儿,如你所愿,不日将军府就要去丞相府退亲了。 老天保佑,今日其实母亲并未出什么力,但事情顺利的出奇。 看来,我儿是个有福气的。” 宗夫人笑脸盈盈,望着儿子棱角分明的面庞,又回想叶婉那副好容貌。 明明自家孩儿和叶府嫡女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已经开始想着自己孙儿、孙女儿的模样了。 无论如何,定然俊俏! 宗夫人想着,连连点头。 宗寒星就听到了那句“不日便要退亲”,就已经欣喜非常。 他在宗夫人房中走来走去,双手握成了拳头难掩激动,嘴角都要咧到耳后。 “母亲,待到将军府上门退完亲,我便约叶小姐去......去......” 显然还没想好,不过无妨,宗寒星觉得自己还有时间再思考思考。 这边一片欢喜景象。 到了将军府却阴云密布。 等到严川下了职回到府中,就见到等候已久的继室,看着苏氏低眉顺眼,一脸小心、恐慌。 直觉有什么坏事发生了。 苏氏一看到严川,就扑上去开口: “夫君,今日我带着羽哥儿去赴宗府的赏菊宴,结果出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苏氏已经双目含泪,看上去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严川给了身旁贴身侍卫一个眼神,那侍卫便闪身出去,打听今日在宗府发生的情况去了。 在严将军眼里,参加一场赏菊宴而已,能出什么风波? 无非是后宅里头的主母聊聊天,各府的嫡子女凑一起玩乐。 但苏氏往日柔弱,却不会轻易垂泪,今日只怕真的是出了大事。 苏氏于是开始讲述起来,从听到了李柔儿落水开始...... 严川听到李柔儿的名字,就皱起了眉头。 又是尚书府嫡女? 自己明明出门前还叮嘱了苏氏,叫她和羽儿好好讲讲道理,婚约兑现在即,不可再与旁的女子暧昧。 难道今日两人又产生了新的纠缠? “宗府小厮传话,说咱们羽哥儿主动跳到景观河里头去救人了......”什么?严将军眼皮直跳,急忙打断了苏氏讲述: “事后,你问过羽儿了没有,真是他主动去救人的?” “这......羽哥儿倒是说有人推了他一把,可夫君,就算不是咱们羽哥儿主动下水。 但众目睽睽之下,都看到两人在水中抱在一处,那李柔儿,确实是咱们羽哥儿救上岸的。 如今尚书府咬死了两个孩子有了肌肤之亲,非叫咱们......” 说到这儿,苏氏又停下来了,不敢继续说,咬了咬嘴唇,为难的看着严将军。 严将军觉得一阵后悔,好好好,当初是为了让孩儿有保命的技能,特意寻了泅水师傅教导,现下羽儿却把这本事用在招惹是非中。 确实,是主动下水救人,还是被人推搡进了水,总归,事情已经发生了。 “继续说,尚书府要什么赔偿,我们出!” 严川一锤定音。 自家孩儿身上有婚约,是不可能再娶了李柔儿的,他想的太简单,觉得尚书府可能就是借着此事要承诺或者产业,那么他们给便是了。 没想到,苏氏却犹犹豫豫的说了今日李夫人的要求: “尚书府要我们尽快与叶府退婚,然后再到他们府上提亲。” “什么?” 严川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暴躁的骂道: “尚书府在想屁吃!我儿和叶婉有婚约,又岂是小小尚书府想如何便如何!” 骂完,突然想起今日丞相府必然赴约,追问: “对了,叶府呢?秦夫人那边就不可能同意,是也不是?” “夫君......” 苏氏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下,一脸的羞愧。 “叶府那边是同意的,秦夫人还让嬷嬷把叶婉叫到我们跟前来,叫孩子自己亲口说同意解除婚约。” “什么?!” 在书房里的谈话,严将军自己都说不清到底说了多少个“什么”? 这事情的走向,让他完全预料不到,最后,他沉沉落座在桌前。 严川一张脸黑的可怕,一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出处,却也知道不该冲着妻子宣泄,只能叫苏氏先回去。 他在等,等待自己的贴身侍卫打探回来,两方核对以后,再做打算。 不多时,侍卫敲响了书房的门,待到进入书房汇报完今日在宗府发生的落水事件后,严将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得不承认,妻子回来和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严川气的摔了砚台,对手下命令道。 “那个逆子何在?将人给我抓来!” 而这时候,严羽就在将军府。 他跟着苏氏回来后,整个人就像被霜打了一般,倒在床上一言不发。 他在客房里头,听到苏氏冷漠的说无论如何要给尚书府一个交代,就开始觉得心慌。 他总觉得自己和叶婉之间,又有什么东西要变了。 严羽在床上瞪着眼,眼神却没有聚焦的地方。 他想着这件事里头,自己最坏的结果: 莫非,自己要将李柔儿也娶了,和叶婉一起,让两人同为自己的妻子? 其实这个朝代,已经没有平妻这种事情了。 但是严羽以前听高嵩讲过,前朝有个大官,贪图美色,又割舍不下岳家权势,于是同时娶了两位夫人,对外叫做平妻。 对于十六岁的严羽来说,他所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如此了。 他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一方面想着李柔儿爱恋自己已久,自己早有察觉,如今又碰了人家的身子,自然是该负责; 一方面又承认叶婉人品贵重,虽然此事委屈了她,但是叶婉做人妻子,自然要有容人之量,心中不满也无妨,总会履行婚约。 正想着,长顺却慌张的敲响了房门,甚至还没等到严羽应允,就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卧房,口中哆哆嗦嗦的禀报: “公子、公子,不好了。大将军叫人来请您去书房了......” 第142章 不可能,她明明心悦于我呀! 长顺之所以这样紧张。 是因为严将军派来的侍卫不是来“请人”的,那明晃晃是来“拿人”的。 将军身边的侍卫们直接闯入了公子的院子,也没给他这个大公子贴身小厮一丁点儿的面子,拦都拦不住。 自己还是拔腿就跑,先赶紧来通知公子一声的,而侍卫们敢这样行事,就说明: 将军今日发了火,而且还是因为公子的原因。 严羽在长顺的伺候下,从床上起来,又整理了衣衫。 他已经看到父亲身边的侍卫们守住了房门和窗口——总之,是能够逃生的地方。 那副模样,好像生怕自己跑了似的。 “走吧。” 严羽呼出一口气,领着长顺走了出去。 一路上,没人说话,严羽被“护在”众位侍卫中间,步子都不由得快了许多。 快到书房了,严羽望着前面房间的轮廓,开始新一轮的惴惴不安。 对于父亲,他心里面还是有些惧怕的。 以往父亲看在自己亡母的份儿上,哪怕是自己不愿意去叶府定下婚期,也能在盛怒之下迁就自己,只叫自己滚回去好好想想。 可今日这阵仗,连贴身侍卫都派来盯着自己前往书房,似乎是真的动怒了。 罢了,他有限的智慧叫他以为,今日尚书府讨要说法,最坏也就是让自己娶平妻。 若真是如此,自己就顺了他们的意思好了。 一同娶两位妻子这种“苦”,他认了。 这样想着,严羽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很快,他跟着侍卫到了父亲的书房前,侍卫冷冷开口: “大公子,请。将军在里面等您。” 长顺听的又是一哆嗦,只能在心里为公子祈求好运。 严羽推开房门,脚还没有踏上地面,迎面就飞来一个笔筒,用力之大,带出一阵风声。 严羽没有武功傍身,只能堪堪侧着身子躲避,可身法太差,额头还是被重重的击打了一下,笔筒“咚”的一声,弹到了地上。 “孽子,你还敢躲?!” 话是这么说,可严川看到儿子那躲也躲不利落的样子,更觉气闷。 严羽则痛的扣住了手掌,顶着父亲的怒火,连额头也不敢摸一下。 只能低垂着头,往父亲跟前走去,最终立在了书房的正中央。 严将军坐着打量自己的嫡子,目光犀利,虽然两人视觉上有落差,但坐着的严父比站着的儿子更具压迫感。 “抬起头来,我有话问你。” 严川抬起头,被砸了一下后,额头已经肿起来,痛的他脸色发白。 “你母亲今日出门前,有无告诫你不要再和旁的女子产生牵扯?” 严羽想起来在马车上,继母和自己说的那番话,叫自己尊重丞相府,哪怕叶婉每次能忍受自己的侮辱,一品府邸的面子却不得不看顾。 他实话实说: “有的。” 严川冷笑了一声: “也罢,自作自受,老子总不能看顾小的一辈子。自己选的路,便自己受着。” 严羽听不懂父亲这句话的意思,不敢言语。 只听父亲接着说: “你可知你水中救了尚书府嫡女后,李夫人向你母亲要些什么?” 严羽还是不敢做声,磨磨唧唧的不张嘴。 严川看不下去,心烦的很,大吼一声: “你的耳朵聋了吗?老子叫你说!” 这一声,吓得严羽哆嗦了一下,头都跟着低了下来,思绪混乱,嘴巴终于张开。 可这副模样更是看得严将军心里苦涩,这真是自己的儿子吗? “我......儿子不知,儿子猜想,莫非尚书府要求儿子娶了柔儿妹妹?” 严将军刚想点头,说他这儿子还没有蠢笨到底,可严羽的后半句就出来了。 “虽然本朝没有娶平妻的先例,但若是父亲同意,儿子便将叶婉和李柔儿一同娶了便是。” 严将军双眼睁大,似乎被这回答惊到了,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自己的好儿子,也笑自己这个做父亲的。 “哈哈哈,你倒是想得美呀,尚书府要你娶了李柔儿不假。 但却是要在将军府和丞相府退亲之后! 你还有脸说出娶平妻,哈哈哈,人家叶府的姑娘当着你母亲的面,说要与你解除婚约!” 什么?! 叶婉说要和自己解除婚约?! 严羽猛地抬头,脸上不多的血色也瞬间清空,他盯着父亲的表情,似乎在辨认父亲所言是真是假。 严川肃着一张脸,就那样直直看着儿子。 严羽终于确认父亲不是玩笑,身体踉跄,喃喃开口: “不可能,不可能,叶婉怎么会想要和我解除婚约? 不对呀,她心悦于我呀,怎会想要和我解除婚约?!” 看着儿子难以接受的样子,严川也说不清此时自己心里的滋味。 自己为了弥补叶婉担了这么多年儿子的怨恨,以为叶府小姑娘心悦羽儿,想要嫁给羽儿。 所以才硬是推着两家婚事,顶着儿子的忤逆要履行两家主母定下的亲事。 不久前,还大言不惭的和叶丞相承诺,说自家的大儿媳妇只会是叶婉,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谁知道,叶婉如今说要和羽儿解除婚约,不愿意嫁入将军府,不想要做羽儿的妻! 原来自己这些年所谓的弥补,对于叶家小姑娘来说,是个枷锁,而不是礼物! 可现在看自己儿子的样子,先前明明说自己怨恨叶婉,不喜欢叶婉,现在不必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亲了,又如此失态。 他看不明白,羽儿究竟是喜欢叶婉,还是自己口中说的不喜欢? 严羽仍旧在喃喃自语,已经要借着旁边的椅子扶手来支撑站着的姿态。 严将军肚子里面的怒火,随着严羽完全不肯接受的样子,慢慢的熄灭了。 他看懂了,自家儿子其实也明白,他生母之死和叶婉何干?而叶婉包容,从不辩驳。 自家儿子心里,是喜爱叶婉的,但喜爱错了方式,反而生出了怨怼,将一对青梅竹马的情谊消耗殆尽了。 他再次开口,语气已经缓和许多: “罢了,你不必做出这副后悔的模样,只能说你与叶婉确实没有夫妻缘分。 此事尚书府催的紧,丞相府也态度决绝,不必再拖。 后日我休沐,就那日吧,你随着我与你母亲一道,去叶府退亲。” 然后,他挥了挥手,示意严羽出去。 严将军不愿意再看儿子这副迟来的深情模样。 心里骂道:自己和晓云的儿子,竟是个没用的东西! 第143章 亲自为婉儿斩断这段孽缘吧 严羽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惶恐中。 宗寒星已经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自己的求爱之路。 回到几家主母散去的时候。 直到秦舒带着叶婉离去。 罗凌云都没有现身,不过,他带着墨三偷偷尾随了叶府的马车。 直到罗凌云看着叶婉从马车上下来,面色无虞、仪态优雅的进了丞相府的大门,这才将一颗心完全放到了肚子里,带着侍卫回了自家的马车上。 李白面还在马车里老老实实的坐着,看见罗三公子钻进了马车,两个人一时大眼瞪小眼。 李白面怀里还抱着药箱呢,他还以为今日要大展身手了呢,这也不枉费面前的罗三公子这几日的庇护和慷慨的照顾。 谁知道,白面神医在马车里从上午坐到下午,透着窗子看着各府官眷入了宗府,又陆续从宗府离开,一直也没人来寻自己出马。 赴宴这天,他就只做了一件事——干巴巴的等待。 罗凌云上了马车,在李白面对面坐定,双腿叉开,用手背一捋,整理了一下衣袍上的皱褶。 他抬头,看见对面李白面那迷惑不解的表情,似乎在求着自己开口。 虽然他心里对今日之事还有些疑惑,还是先安抚了对方一句: “莫要多想,宴会能顺利进行总比经历惊心动魄的救治过程要好,你且在护国公府上安稳待着。 京城事多,总有要你出手的机会。” 说罢,李白面才吐出一口浊气放了心,他还在担心罗凌云因着用不到他,让他重新回到被人追杀的窘迫境况。 见此,罗凌云合上了眼,他并非打算小憩,而是思索着一件事: 皇后娘娘在赏菊宴之前,专程派了人来提醒自己提前搜罗神医,说不定何时就会用到。 而同时,皇后娘娘宫里这几日大张旗鼓的往宗府里头送难得的贡果,众位官眷也都沾了光品尝了许多。 可结果现下宴会都散了,看不出任何皇后娘娘出手的痕迹。 至于他带来的神医...... 罗凌云可不觉得李柔儿、严羽落水后需要自己出面让神医来诊治他们两个,又不是溺水,最多得了风寒。 若是发热了的话才会麻烦一些。 所以这其中,究竟错过了什么设计,他一时还没有头绪。 很快,到了国公府门前。 罗凌云带着墨三进府,又安排小厮领着李白面去歇息,只悄悄约好日后需要神医出手,自会派墨三来告知。 叶府。 秦舒先让叶婉回翠竹苑去,今日“气头上”所商议的退亲之事,还要和叶清风好好说明。 果然,等叶丞相回了府,听了秦舒的讲述,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了,疾言厉色道: “简直胡闹!” 秦舒终于有些真实的不安了,她是知道叶清风多么看中叶婉这门婚约的。 因为这门婚约绑定的是文、武两头有着话语权的人物。 于丞相府也好,于将军府也好,结了亲家能够互为助力。 若不是因为这是桩娃娃亲,彼时两家都还不是位列一品,恐怕因着担心皇上疑心,这亲事都定不下来。 秦舒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又怕叶清风看透了自己的盘算——自己是借机拆散叶婉的婚事,来发泄被架空了店铺经营权利的愤恨。 叶清风在房里慢慢的踱步,看得秦舒眼晕。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不过不是责骂,而是确认: “你是说,婉儿亲口说自己也愿意退婚?” 秦舒忙接话: “夫君,此事重大,妾身怎敢骗您。确实是婉儿受不了严羽的欺辱,自己说要解除婚约的。” 但是,秦氏藏了一些信息,那就是解除婚约的话是她挑起来的,不然,可能叶婉再气恼,也想不出退婚这事吧。 人一心虚,说的话就变多了些,秦舒接着解释: “夫君,您定是懂妾身心意的,虽然婉儿非我亲生,但我自来是将她当亲生女儿额看待的。 难道为着朝中地位,便不顾孩儿的幸福?明知那严羽心里装着旁人,还要眼睁睁看着婉儿嫁给此人? 若是婉儿困于后宅,又比不得李柔儿有手段,得不到夫君一丁点怜爱,那这辈子要过得多苦。 若是苏姐姐泉下得知,必定会伤心的呀......” 秦舒此时简直是巧舌如簧,又借了“死人”的情谊,果真,叶清风听完,沉默了起来。 秦舒以为是她的这番话拿捏住了叶清风的心,心里松了口气。 其实不然,叶清风只是快速的想了很多。 他其实对婉儿退亲这事接受的很快。 既然尚书府都和将军府说定了上门求娶的事宜,那就是将军府也有退亲之意。 既如此,儿女姻缘就不必强求了。 就像秦舒所说,那李柔儿本就不是个安分的官家贵女,又得了严羽的偏爱,真的将婉儿嫁过去,也是让她受苦。 只是,他的婉儿才刚刚十六,这年纪嫁人正当时。 今年再谈婚事,估计不成了,以后呢?总要再做嫁人的打算。 叶清风心里又下了决定: 若是婉儿没遇到合适的人选,丞相府便先养着她,京中十八未嫁的女子也是有的。 若真是过了十八,还没有遇到正缘,也无妨,就让他和锦儿的女儿做一辈子官家小姐好了,只求她快活自在。 自己在丞相位置的时候,自己来护着她,等到日后砾哥儿长大了,便叫他接着护住长姐就是。 只是,叶清风又有些担忧。 他担心今日起,外头便会有些风言风语,编排起一位公子、两位小姐的“故事”。 这些他自然可以派人压住,可万一哪一日没有防住,真传了什么不顺耳的话到婉儿那里,只怕她又会伤心。 叶清风是真的以为,他的女儿,对严羽情根深种。 过了好久,叶清风才重新开口: “那将军府可说了,什么时候来退亲? 日子定下,我也好休沐在家,亲自为婉儿斩断这段孽缘吧。” 秦舒慌忙应是,计划着明日便派人去将军府要个准信儿。 退婚也有退婚的仪式,作为当家主母,自己要赶快张罗起来。 自此,两人这才传膳,各怀心思的吃了起来。 第144章 护国公府的定亲礼,要马上备起来 翠竹苑。 叶婉在房内换了轻便衣衫,钗环首饰一概褪下。 白云只半天未见主人,便黏糊糊的贴着叶婉的脚边打转。 “明月,你去叫顺子准备鱼虾,我晚上要去喂锦鲤。” 边说,便弯下腰将白云抱在怀里,笑眯眯的抚摸。 “小姐,您难道不伤心?” 明月在马车上忍了一路,就怕有旁人听到了。 现在终于回到了翠竹苑,又看着小姐似乎兴致不错的样子,于是好奇的问出这句话来。 “伤心?为何伤心?” 叶婉抱着狗,坐上了院中的躺椅上,这会儿临近日落,风带着凉意。 珠玉心里也好奇,不过她没有开口,只抱来了一件披风,给小姐腰部以下盖上,就立在一旁候着了。 叶婉知道自己往日对严羽多番忍让,外头的人都以为她对严羽爱慕太深,所以今日小丫头们知道自己要和严羽退亲了,才以为自己会伤心。 可是她心里清楚,自己对严羽的“包容”,其实是一种对苏晓云姨母离世的愧疚。 若不是为了帮助自己摆脱梦魇,姨母也不会带着自己出门去上香拜佛,后面,也不会遇到上贼人刺杀了。 她总觉得自己欠了严羽一条命,虽然她理智上明白,这事不该怪自己。 “明月、珠玉,我不伤心。 我与严羽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却并无夫妻缘分。 你们也知道,他往日和尚书府那位小姐多番纠缠,对我一直不喜,我与他真的成了夫妻,也是一对怨偶罢了。 现下他们两人不日就能喜结良缘,我作为他幼时的玩伴,只会为他们得偿所愿高兴,不会因着自己少了桩婚事束缚而有一丁点的不痛快。” 明月惊得张大了嘴,珠玉呢则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两个人在小姐的注视下,都乖巧的点了点头。 明月傻乎乎反应过来: “小姐,难道您一直不喜欢严公子?!” 叶婉看着自己手下动作一停,就拼命拱着自己的手,不断求抚摸的白云微微一笑,调笑道: “对呀,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我啊,喜欢的是白云。” 小狗似乎听懂了这话,在叶婉肚子上哼哼唧唧叫一声,安安稳稳的享受着顺毛,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那......那小姐为何...... 两个丫鬟不明白,但是都闭了嘴。 鱼虾很快就备好了,顺子将篓子送到主子身边。 叶婉心情颇好,立马传膳,叫珠玉快快布菜,不多时便用完了饭。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秋日到了,白天也变短了。 难熬的炎炎夏日过去了,舒爽的季节到来。 明月将燃着的烛火放进了灯笼,珠玉将披风系在小姐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叶婉挥退了众人,打算带着白云往锦鲤池边去了。 往日,是为了独自倾吐心中苦闷,今日却是想要对月说说内心的喜意。 不过这时,她心里突然浮出了一个念头: 不知今日,罗凌云还会不会“夜探”翠竹苑? 不过这想法刚刚闪过,叶婉就觉得一阵脸热,她不知不觉出了声: “乱想,他作何要来?难道来看白云过得好不好吗?” 小狗怪腔怪调的“嗯”了一声,似乎在表达着困惑。 * 叶婉不是乱想,因为罗凌云正有此意。 他也是想要晚上去翠竹苑的锦鲤池旁走一圈的。 下午回了万云院后,罗凌云便背着手,一脸愁思的走来走去,墨三起初还跟在主子身后,可跟了一会儿,就站在一旁看着公子自己发疯了。 罗凌云今日从母亲那里是得不到准信的,除了当时在主厅里头的四位主母之外,谁也不知道叶婉和严羽的婚事会不会因为李柔儿的介入而发生变化。 若是让罗凌云老老实实等待明日消息流出,他又觉得实在难耐,一刻都不想等了。 去走一趟吧,按着婉儿的性子,今夜总要对月对亡母诉说一番的。 自己去偷听一次,说不定就能得知婉儿婚事的走向了。 罗凌云的心里自己怂恿着自己,自己蛊惑着自己的情绪。 “好!走一趟!” 罗凌云右手握成拳头,砸在自己的左边手掌上,下了决心。 墨三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上一回,公子就是这样绕来绕去,然后自顾自的冲出去找叶府听墙角了。 他自觉地上了树,偷偷翻了个白眼,知道主子不会带上他。 果然,罗凌云很满意墨三的识趣,晚膳都没用,就一阵风似的飞出院子,没走正门,翻墙溜出去了。 罗凌云到的时候,叶婉还没过来,他十分有耐心,就那样靠在墙边抬头看着夜色越来越暗,天上的星光浮现。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一直数到了九十六颗星子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还有一声娇弱可怜的狗崽叫声。 哦?连白云也带来了? 罗凌云有些高兴,那是带着他的名字意思送出的礼物,想象着白云被叶婉日日抱着,他的心里不免又悸动了几分。 听着,脚步离锦鲤池越来越近。 一墙之隔的锦鲤池边。 叶婉放下了怀里的白云,将右手上拎着的灯笼照旧插入假山的石缝中间。 然后,开始安安静静的喂鱼。 这周边,风声、池塘中扑腾抢食的鱼和水发出的声音、白云时不时的哼唧声,都让叶婉心安。 罗凌云手里捏着个小石子,他本来是想要扔进去,好引起叶婉的注意。 等到叶婉发现墙外有人,说不准会准许他进来,他就借机问问白日里婚事的走向。 可是,他到底没有出手,爱是克制,常常觉得太过放肆。 他今日摸黑来叶府墙外,行事已经不甚光彩。 要是再没头没脑的翻进去见闺中小姐,不免让叶婉觉得自己太过浪荡。 而且,和叶婉独处,没名没分的,也太过看轻对方了。 上回,还能说是为了道歉送礼,情有可原,也把握分寸匆匆离去。 今日其实没有什么正当的由头,就在此守着听听婉儿的声音好了。 叶婉心里松快之余,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墙头的地方,那里空无一人。 她说不清心里为何有些失落的感觉。 身披温柔的月辉,喃喃自语: “命运待我宽容,给了我退婚的机缘。莫急,待到恢复一人身时,才可存旁的妄念。” 只这一句,便缄了口。 可这句话,已经足够,罗凌云听的清清楚楚。 想到婉儿提到的“退婚的机缘”,罗凌云就弯了唇角。 好,退婚好! 他们护国公府的定亲礼,要马上备起来。 第145章 上门退亲,好戏开场 次日,秦舒就打听到了将军府明日要来退亲的消息。 于是,叶丞相也提前告假,与严将军选择到同一天休沐。 留给秦舒准备的时间只有一日,实在太过匆忙。 还好从天一亮,叶府的马车就飞奔而去,去请叶家及苏家的宗族长者前来见证。 本朝退婚,也是有既定的章程的。 若是两家已经交换了订婚书,牵扯颇多,连彼此的财产都要参与折算,那就难以退婚了。 好在当年,是“二苏”之间的口头约定,双方夫君点头认可。 叶、严两家各自交换了一枚玉佩作为定情之物,并没有留下笔头文案,也为现下能够退亲留了条退路。 退婚,要两家父母同意,然后请各族长者出面协商、见证,然后还要签下退婚书,交换文书后前往官府公证,然后公示,这才能够“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如此麻烦的章程,本意是保护那些有了婚约之人能够顺利嫁娶的。 谁知,也因此让两府忙碌起来。 秦舒一边安排了人去请族老,一边安排接待族老的客房、物件,又要准备退婚的物件及后续公证的各种手续...... 而待在翠竹苑的叶婉,倒是享受了一日的清闲,就等着养精蓄锐明日彻底了却这婚约。 另一边,因着严川将军放下了心头的执念,当晚见过“逆子”严羽之后,就越过了主母苏氏,直接去请严家族老了。 自此,双方父母对退婚这事已经点头。 当然,除了秦舒所备的流程外,苏氏还要一头备着给丞相府赔罪的物件,一头备着即将要去尚书府提亲的礼品。 和忙乱的两家不同,尚书府内整体还是喜气洋洋的。 尚书府里两个异类——李大人和李轩,他们没有觉得喜悦。 作为父亲,李大人有些惧内,李夫人既然已经和将军府谈妥了女儿的婚事,那他便等着对方上门提亲。 李轩作为兄长,本应自己在妹妹前头娶妻。但现在反而说不准了。 原本自己对婚事就不热衷,加之他知晓妹妹婚事从何而来,更是说不出对李柔儿的恭贺之词。 作为有着理智的二人都因着李柔儿即将到手的婚事,有些抬不起头。 这其中内幕经不住推敲,如同从别的女子手上抢来了夫婿一样。 等到将军府真的到丞相府退婚后,他们尚书府少不了被人议论。 于是,这两人今日出府上职、伴读后,总觉得旁人看自己的目光有异,心虚的厉害。 一日匆匆流转。 终于到了将军府来丞相府退亲的日子。 严川早早就起床练武,虎虎生风的耍了一套拳,只打到浑身生汗,才冷着脸叫下人给自己洗漱更衣。 严川心里头不痛快,理智上他已经接受了儿子和丞相府小姐退婚这事,临到头了,情感上又有些别扭。 想到要对这叶丞相,看他脸色,就难受得很。 苏氏今日是往端庄素雅的方向打扮的。 挑了一件碧水蓝的外衫,照在乳白长裙外,只叫丫头给自己梳了个普通的妇人髻,上头别了一对蓝宝石镶嵌成的祥云钗。 既不叫人觉得不重视,又不叫人瞧着今日为了商议退婚事宜,穿着上招摇。 将军和夫人在梳洗打扮之时,严羽也被长顺伺候着起来。 严羽罕见的未着白衣,从为数不多的彩色衣袍中,选了件淡紫色、浮着吉祥纹的长袍,腰间压着一块锦鲤模样的异形玉石,一头乌发高高束起,配上一顶圆形玉冠。 “长顺,今日我这身打扮如何?” 长顺自然要夸自家公子打扮的好,于是称赞道: “公子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的,这颜色与您往日打扮不同,可也叫人眼前一亮。” 不过,长顺不明白,今日不是要随着将军和夫人去叶府退婚? 如此精致打扮又是为何? 待到三人在大门口汇合,严将军上下打量了一番大儿子的着装,看见那衣衫上若隐若现的吉祥纹,额头筋直跳,这个混账,不知道今日是退婚? 竟然穿吉祥纹?退婚是什么好事吗? 这是要上赶着去打丞相府的脸面吗?! “胡闹!快去换一件外袍来!” 将军都发话了,严羽被下人推着、催促着,又改为披上了往日的白色长衫。 他心里可是一直不相信叶婉想要和自己解除婚约的,他还打着今日叫叶婉见见自己不同风采的模样,好回心转意。 既然是因为叶婉自己说要退婚,父亲才允了这事。 那么若是商议途中,叶婉念着和自己往日旧情,又提出不要退婚了,也许两家就能当场握手言和。 正好,上方亲族、父母都在,也好将婚事的日期给定下来...... 谁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严羽自以为是的精心设计,硬是被自家爹爹扒去了。 等严羽看这自己又换上白衣,与往日无二的穿着,突然觉得这副谦谦公子的打扮乏善可陈起来。 “夫君,莫要误了时辰,羽儿已经换了衣衫,我们快些出发吧。” 苏氏给严羽台阶下。 于是,严将军、夫人、嫡子以及严家的族老,一共三辆马车,一同往丞相府去。 马车后头,还装着两驾装着赔礼的物品的车马,瞧着,浩浩荡荡一串。 这阵仗,让早起做生意的平头百姓看了场热闹。 有那天天打流好事的,直接抛下了手上的玩乐,跟着他们一路前行,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是要去往何地。 于是,这严府的队伍,尾随的人越来越多,队伍变得越来越长了...... 好奇就像是瘟疫,能够一个传染一个。 很快,大半个京城的人迅速知晓了一件事: 将军府的车马带着整箱的礼品往丞相府去了! 若不是那些物件上头没有包着红锦缎打成的红花结,大家都要以为这是去定亲的架势。 可也正因如此,大家反而推测出了真相: 这将军府呀,可不是要去定亲的,而是要去丞相府赔礼,然后退亲的! 哇,这更是了不得的热闹了。 一品府邸之间的婚约本就牵连甚广,他们这些百姓,竟然还有能看到文官武将之间的好戏。 很快,叶府门口也围了好多的人,个个伸着脑袋往里打量。 第146章 严羽:我不想退婚!我心悦之人是婉儿! 若是来提亲、定亲,叶清风和秦舒一定是会在府门处等候的。 也幸而今日他们只在正厅中等待对方上门,也避免了在大门口被一众百姓打量。 叶清风和秦舒穿着的都是绛紫色的外袍,显得很沉得住气,也因着颜色重,感觉穿着就附带了一丝丝的威严。 叶丞相和夫人自然是坐在主厅的正位上。 正厅的左上位,已经坐着叶家、苏家的族老了,大家都未开口,静静地品着茶。 叶家的族老心里不痛快,觉得丞相府算是失了一桩好亲事,此后便得不到将军府及一众武将的助力。 苏家的族老本就清流世家,对权势看的淡薄。 苏家两个女儿都已故去,留下的两个孩儿能够喜结良缘自然亲上加亲。 可若当真没有夫妻缘分,也不必强求,就让她们的后代各自寻觅缘分吧。 终于,秦舒身边的柳嬷嬷和叶府的管家一起,将将军府的来人一同请进了正厅。 严川带着夫人、嫡子坐在右上座,接着严家的族老才在后面依次落座。 叶清风见除了小女,人都到齐了,便拿出了在朝堂上的气势,娓娓道来。 一朝丞相带着的犀利和压迫感一下子鲜明起来,大家无不竖起了耳朵,坐直了身体。 “泰和十七年,我的原配夫人苏锦与严将军的原配夫人苏晓云同年怀有身孕。 当时两家便说好:若是诞下的孩儿,一男一女,那么两家便亲上加亲,结为亲家。 上天庇佑,果真随了内人的心愿,也在那年,婉儿和羽哥儿二人由我们做父母的交换了玉佩一枚,定下婚约。 因着两家相熟,相信彼此人品,当年并未立下婚书。 如今匆匆十六载,两个孩儿感情波折,早已不复昔日。 现下羽哥儿又心有所属,与我家婉儿实在没有结亲的缘分。 今日,我叶家和严家便想在诸位族老的见证下,为两位孩儿解除婚约。 严将军,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其实叶清风说的时候是带着气的。 可两府之间到底有先夫人的情意在,他给将军府留了脸面,只说严羽心中另有所属,没提尚书府嫡女半分。 一句两个孩儿没有缘分,就是不追究男方移情别恋的意思。 但是越是说当年相信对方人品贵重才没有立下婚书,越显得严家如今退婚,做不到诚信守诺,做事很不地道。 于是,严家族老各个如同锯了嘴的葫芦,没人开口辩驳。 严川理亏,此时想起了之前他给叶丞相的承诺: 说他家大儿媳必定是叶婉,顿时臊红了一张老脸。 严川到底是统帅一方的将领,因着今日低人一头才会有些异样。 于是很快压下羞臊,开口接话: “叶兄所言极是,实在是我家犬子有眼无珠,配不上婉儿。 虽然退亲之事双方都要受些流言蜚语,可作为女子总是承受更多。 因此,此次前来,我让内人备好了赔礼,聊表歉意。 虽说金银俗气,但也是女子在世的底气,清单在此,今日可一同改契到婉儿名下。” 说着,苏氏亲自起身,将提到的赔礼单子送到了秦舒面前。 碍着彼此的身份脸面,秦舒在叶清风的示意下接了过来,挤出了一丝笑回应。 接着,秦舒拿出叶府主母的架势,让人将当年两位前夫人交换的订亲玉佩端了上来,叶府存有一块。 苏氏那边也同样叫人将装着玉佩的锦盒呈上,里头躺着另一块。 两位主母都打开盒子开始进行确认,下头的族老们盯着,众人突然觉得这场面实在荒诞。 因为这苏氏和秦氏两位主母都是续弦,她们俩根本没见过当初的玉佩的样貌。 可两个人还是装模做样的观看、触摸了一番,这才冲着各自的夫君点头,收回了自家送出的那一块。 “好了,信物也已收回,我们两家对退婚之事都无异议。 接下来,便一同签了退婚文书,好一同到官府去公证、公示。” 话落,叶府的小厮就抬了桌子入厅,端着笔墨、退婚文书的丫鬟也规矩的依次将东西给两位老爷送上。 严羽看着事情进展的如此之快,已经到了签订退婚书的时候! 他被这严肃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惊恐的发现,这退婚之事竟然没人问一句他的意愿。 确实,今日有他没他都没什么差别,婚事都是父母做主。 今日他哪怕不来,两家也要解除婚约。 不不不,这不行,他不想和叶婉解除婚约了! 于是,在严川提笔准备签上自己姓名的前一刻,严羽突然站了起来,忍不住大声喊: “父亲,我不想退婚!我心悦之人是婉儿!” “这?” “啊?” “怎么回事儿?” ...... 那些没有发言机会的族亲们终于有了开口的时机,都发出惊异的声音。 叶清风的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狠狠地望着严川。 “严兄,这是何意?” 严川也没想到大儿子这会儿来了这么一出,直接示意自己的贴身侍卫,上前捂住了严羽的嘴。 严羽开始了激烈的挣扎,他的头扭动不得,只能扑腾着双臂去掰嘴上的手。 双脚也扑腾着,想要利用身子的下坠,错开那手的禁锢,再多说几句自以为是的“心声”。 怎料,侍卫武功上乘,怎是他贵公子能够撼动。 他像一条无能的鱼,在砧板上可笑的跳动。 严羽从没觉得失去叶婉会这么心痛,他目眦欲裂的看着父亲在退婚文书上落笔,签上了结束他和叶婉的联系。 “好了,接下来,我们便一道去官府一趟。” 叶清风满意的看着已经签了双方名字的退婚文书,松快的说出下一步流程。 严羽已经被放开了,哪怕他再叫、再闹,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呀! 他死死盯着父亲,期望着父亲再纵容他一回,撤回今日退婚之事。 甚至他四处张望: 叶婉呢? 叶婉怎么没来? 如果她能够来说一声,说她还想嫁给他,想要成为他的妻子,那是不是就不用退亲了?! 严羽生出一股想要冲出主厅,往翠竹苑跑去的冲动。 可惜,他刚准备站起,就又被父亲的侍卫狠狠的压下了。 到这儿他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自己的意愿毫无分量,不由得口中喃喃: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没人在意他的话,哪怕是严川和苏氏都没有回答。 叶清风率先起身往外走,严川跟上,外头秋日阳光和煦,大好的天气。 阳光洒在走向官府做公证的人身上,不似夏日热烈,却叫人暖洋洋...... 第147章 顺利退婚,再无关联 严羽实在没想到,叶婉到最后,都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严府来的人并着叶丞相及叶家族老,一同到官府去了。 退婚书的公证过程不再赘述。 只是那负责处理登记的官员心里实在震撼,还以为传言不可信,谁知丞相府还挺洒脱,直接舍了这门瞧着光鲜的婚事。 再者,最后一步说是公示,但说到底还是两家的私事,并非像抓捕公文似的需要张贴的满城都是。 顾忌了丞相府和将军府的脸面,最终只在府衙告示处贴了一张,就算是走完了退婚的流程。 自此,叶婉和严羽,再无关联。 两府来的人,就在府衙门口彼此拱手行了礼,就匆匆散去了。 看热闹的百姓不肯轻易离开,都涌到公示处看那上面的退婚公告,哪怕那不识字的,都要装模做样的指着感叹几句。 严羽看着乌泱泱的百姓,口中谈着自己的私事。 一张张看了“热闹”而咧着笑的嘴脸,连声音都未压低,夸张的议论着退婚。 严羽觉得自己弄丢了叶婉,他的心好像被生生扯下了一块。 他觉得秋日好冷,浑身愈加冰寒,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被操控的皮影人偶,浑浑噩噩的恢复了未婚公子的身份。 严川抽空瞥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大儿子,心绪复杂。 而苏氏却在此时小声提醒道: “将军,今日过了午时,还要去尚书府走一趟,将羽哥儿和那李小姐的婚事给定下。” 严川收回目光,点头应允: “好。” * 叶丞相回了府,还没来得及歇息饮茶,就先派人去请叶婉来跟前一趟,他想当面把顺利退婚的消息告知女儿。 可叶清风不知道的是,翠竹苑里,已经先一步知晓了。 那腿脚最快的顺子,今日被叶婉安排,时刻关注着严府登门后的动静,若有异常随时来报。 一刻钟前,顺子从府衙公示处看完了白纸黑字的退婚证明,就铆足了劲跑了回来,从小门入院,将小姐顺利退了婚的喜讯传遍了翠竹苑。 其实,一天之前叶婉说自己从未喜欢过严公子的时候,别说明月和珠玉了,翠竹苑里的哪个下人都是不信的。 她们无法判断小姐是说的气话还是真言,毕竟小姐待严公子的好,可不是一朝一夕,那是足足六年。 不过此时,看着叶婉听完了顺子回报的消息,话都没说,已经乐的连连抚掌,笑弯了眼睛。 小丫头们还有什么不明白?小姐确实没有被退婚这事儿给伤到,是真的喜悦。 叶婉高兴之下,也不忘记让大家都沾沾“喜气”,于是大方的赏了翠竹苑下人们每人三个月的例银。 这下,翠竹苑的下人们也都开始跟着高兴,一时之间一片喜气洋洋。 管家来时,看到的便是全员笑脸的场景。 往日下人随主子,翠竹苑的人都是冷静自持的模样,今儿都咧着嘴,连跟个木头一样的顺子,也别扭的展现着笑容,领他进去见小姐。 怪!怪!管家心头念叨着,直接起了身鸡皮疙瘩。 叶婉在躺椅上倚着,一股子慵懒的美人气质冒了出来。 管家不敢抬眼,语气恭敬: “小姐,老爷刚刚回府,此刻正在书房,派老奴请您过去一趟。” 叶婉扫了一眼管家,回的很快,语调都透着愉悦: “那便走吧。” 她抬手叫明月扶起自己,莲步挪动,领着众人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叶丞相在书房的椅子上靠坐着,闭着眼看不出情绪。 直到听见了院中响动和贴身小厮的禀报,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叶婉款款进了书房,还在老位置——书房正中心站定,行礼。 “婉儿,你先坐下。” “多谢父亲。” 叶婉施施然落座。 叶丞相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当然不会错过她从一进来就呈现在面上的喜意。 “婉儿,你已经知道了?” 叶婉没有隐藏情绪,这件事能够了结,多亏了父亲出面主持才能实现,她真心实意的开口: “是,女儿已经知晓今日已顺利退婚。女儿多谢父亲。” 叶清风点了点头,他叫婉儿前来,其中一件事情便是和她说这个消息,如今反而确定了女儿并不因退婚伤怀。 此外,他还想探探女儿另选他人嫁了的心意。 “那严羽不是个好的,这婚事舍了就舍了,今日后你便不必放在心上了。 可女子总要嫁人,嫁人的人选你不必担心,父亲会亲自为你挑选。 我门下有许多只待科考后便可入仕的年轻人,样貌、人品均可,只是家室难和咱们丞相府匹配。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有我在前方拿捏对方仕途,你的后宅地位尽可放心,谁也不会越过你去。 加之你有你母亲留下的钱财傍身,婚后仍可如在丞相府一般生活。 若是你同意,我便着手整理人选出来。” 叶婉听得认真,知道父亲是真心实意的为她打算。 说来奇怪,想到自己总归要嫁人出去,想到父亲说的再难有家室和丞相府匹配,她竟然生出了并不尽然的反驳之心。 一副男子面容跃入脑海中,那护国公府不比将军府更加尊贵吗? 她迅速收了妄念。 “父亲......我刚刚退亲,并不想立马再议婚事。女儿感念父亲筹谋,却并不想将终身大事匆匆敲定。 能否再给女儿一些时间,叫女儿想想看,自己究竟想要嫁与怎样的人?” 叶婉这话任性,她又不是公主,嫁人之事还能由着心意? 不,她不知道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全然看自己心意嫁人,不然,熹和公主便早早点了罗凌云为驸马,抱得“美人”归了。 可叶父的举动和话语,好像让叶婉回到了小时候,可以和父亲撒娇、耍赖的亲密关系,于是她就这样说出口了。 她用着商量的语气,实则内心坚定,只等着父亲同意。 “好吧,确实不必如此着急。 婉儿,父亲只想你知道,哪怕你迟迟不嫁,叶府也会养着你,若是要嫁,叶府便是你的底气。” 于是,叶清风听到了今日的第三遍“多谢父亲”。 * 另一边,将军府和尚书府的订婚,却并不十分顺利...... 第148章 频频想吐 京城里头看热闹的人觉得今日真是吃瓜吃到饱。 上午见证了一品府邸退亲,热度还未减退。 下午便又看到将军府派出了长长的车队,上头无不拉着满满当当的系了红绸的礼品,前往尚书府而去。 这架势,明摆着是要去尚书府提亲。 苏氏在马车里头,清楚地听到大街上的议论声,虽然身为官眷,见多了后宅荒唐事,可今日这热闹轮到她身上,还是止不住有些脸热。 坐在马车主位上的严川则是面色沉稳,对百姓议论充耳不闻。 可他也是要脸面的,不然身为一品武将,怎会不骑着高头大马出门呢? 和坐在马车中前往的父母不同,严羽此时正品尝着“风光”的滋味。 他作为提亲的一方,是事件的主角。 被严父逼着展现出娶尚书府女儿的诚意——他骑着棕色、皮毛滑顺的上等马匹,骑行在队伍的前面。 严羽面色不佳,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当然,面色不佳不是因为骑马的缘故。 贵公子们人人都要学习六艺,骑射的本领不说精湛,但绝非完全不会。 严羽只是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 往日他和李柔儿在大街上一同出行、购置物品,那时竟然在心里安慰自己,觉得只是受了同窗李轩所托,全然没想过有什么不妥。 结果就是,他陪着李柔儿出门的时候,比陪叶婉出门的次数多了太多。 很快,又看到了售卖笔墨的店子,又引发了一段回忆: 那回,他因着想要看叶婉受苦,故意和李柔儿行为亲密,还纵容李柔儿找叶婉的不痛快,明明是李柔儿抢了叶婉先看上的砚台,自己还睁眼瞎一般为李柔儿撑腰。 果不其然,叶婉再次退让。 严羽的脸色随着回忆变得更加难看,他扪心自问: 自己很喜欢李柔儿吗? 比起叶婉,更喜欢李柔儿吗? 好像不是...... 突然,京城中的小乞丐乌泱泱的冲了过来,挤入了人群中。 他们个个脏兮兮的,也借着脏兮兮被人隔了空位,不必来回推搡。 小乞丐们不去乞讨了,开始跟着严府的车队跑,他们想的很简单: 尚书府的女儿定了亲,这般喜事,一般都会抬出铜板出来分发。 若是能抢得一些铜板,今日就有热乎乎的馒头吃了! 于是,这跟着看热闹的队伍,便什么人都有了,顿时显得更杂乱了起来。 严羽骑在马背上,随着马匹迈步,身子跟着一颠一颠。 距离尚书府越来越近了,已经能隐隐看到尚书府的门匾,而这时,严羽突然有了一种想吐的感觉。 说起长相,官家小姐,几个是丑的? 李柔儿自然是美的,小家碧玉。 且她对严羽有情谊,也是长了眼睛就能觉察出来的。 可今日要去尚书府提亲,李柔儿不日就是自己的妻子了,这感觉好怪异。 严将军为了让严羽不出幺蛾子,出府前就发了话,今日就直接和李尚书夫妇二人将孩子们的婚期选好,哪怕准备起来会很匆忙也无妨,只要能快些成亲。 没人在乎严羽的脸色,没人在乎严羽的心情。 就这样,将军夫妇顺利进了尚书府,和尚书府夫妇坐下开始谈论儿女亲事。 严羽被打发去李轩的院子小坐,可惜对方已经很难给他露出笑脸了。 李轩心情非常复杂,刚刚发现严羽是个没心的小人,后头就要看着他娶自己的妹妹为妻。 这样的人,要和自己有了亲戚关系了。 “轩兄......” 严羽与李轩问好,可李轩只“哼”了一声,没给他好脸色。 于是乎,李轩和严羽开始各自静静的品茶,气氛尴尬不已。 * 李柔儿正在和贴身丫鬟巧儿互换衣衫,为的就是躲过府上李夫人的眼线,装成丫鬟溜到兄长院中走一趟。 她今日早早醒来,心绪不宁,生怕羽儿哥哥的婚事退不了,又怕退了后不来向自己提亲。 当严府的车队入了府,一箱箱的礼品往自己院中抬来,李柔儿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才终于落进了肚子里,安了心。 按照规矩,此时的李柔儿和严羽虽然都在李府,可却不能见面。 何况她是女方,怎么能上赶着去兄长院中寻人,会显得太恨嫁了些。 可是李柔儿实在按捺不住,生出无比强烈的冲动,想要亲眼见见那个自己一心爱慕的羽儿哥哥、自己未来的夫君。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能有这么幸福甜蜜的时刻,原来能够嫁给一个自己心爱的男子,感觉这般好。 “哎呀,动作快些!” 李柔儿催促巧儿。 巧儿上回回来,有李柔儿护着,都被夫人狠狠骂了一顿,又扣了半年的月银,就是因为巧儿没有看顾好小姐,叫她落了水。 现在,又是做夫人不允许的事儿,巧儿心里慌张极了。 李柔儿伸手将巧儿的丫鬟服扯了过来,催着对方给自己装扮,口中安排着: “待会儿,我便在里屋出声吩咐,叫你去我兄长院中送点点心,然后你只管背对窗口坐着,等我回来就是。” “小姐,夫人说了不让您去见严公子......” “哎呀,怎得如此啰嗦,那是我未来夫君,今日见见有何不可。你只管做好我吩咐的。” 李柔儿不把母亲的警告当回事儿,巧儿听着小姐的反驳,手下不敢停,已经给小姐穿戴好了。 接着,两人按着李柔儿的意思,演了一出。 李柔儿垂着头,拎着个糕点盒子,借着丫鬟巧儿的身份,往李轩的院子里去了。 * 当李柔儿出现在李轩和严羽的面前时,两个男子生出了同样的惊讶。 “你怎么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他们都惊讶于李柔儿身上丫鬟的打扮,这明显是无视了家中父母的告诫,偷偷来的。 李轩气的面色发黑,气自己的嫡亲妹妹如此不争气,识人不清便罢,还不顾廉耻,上赶着寻男人。 严羽则没想到李柔儿如此大胆,他突然联想到了水中的李柔儿就是忽然扑向自己,还紧紧缠住了自己的身子,好像是故意的一般,顿时心内波动,好像看透了事情的真相,坐立不安。 李柔儿露出了一丝丝的羞意,有些扭捏的落座,开口解释: “兄长、羽儿哥哥,莫要如此吃惊。 我已知晓了,今日在前厅中,严伯父、伯母正与父亲母亲为我和羽儿哥哥商议婚事,我心内实在激动,这才想着过来见羽儿哥哥一眼......” 一片红霞已经染了李柔儿满面,小女儿的羞态让人讨厌不起来。 严羽看着李柔儿的举动,往日可能会觉得娇柔可爱,现在看,竟然觉得乏味空洞。 是她自己要换了丫鬟衣裳前来,怎会还有羞意? 真的知羞,便不会来了。 严羽忽的再次生出了那股想吐的冲动,于是不顾体面的冲出了屋门,到李轩院中树下,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第149章 后悔了,病倒了,晚了 别说李柔儿吓了一跳,就连对严羽冷眼相待的李轩都有些懵了。 怎得,就是在他们尚书府里喝个茶水,倒像是被他下了药一样,突然就吐得不能自抑。 长顺是真的担心他家公子,跟着跑过去,不嫌恶心,不断给严羽的后背顺气,又在看到李轩跟了出来后,冲到对方面前“噗通”跪下,大声求救: “李公子,能否派您府上医者给我们公子看看?” 话说的哆哆嗦嗦,人却急的红了眼。 自然,人是来尚书府提亲的,不能在今日出事,李轩立马挥手安排人去请府医了。 可严羽却还在那边止不住的干呕着...... 前厅中,严府和李府已经商量好了婚期,定在三个月后,压在年前举行。 两家主母客气的交换庚帖,将军府的主母苏氏又将整理出来的礼单奉上。 再说两家大人,严川心里并没有因为了却大儿子的婚事而松了口气,反而觉得压抑。 就连明明是女儿高攀了的李大人,那么爱钻营的一个人,都没觉得充满喜意,只觉得命运推动,稀里糊涂就到了这一步。 这时,李轩院中有人来报: “老爷,夫人,不好了。严公子在后院病倒了......” 李大人只觉得晦气的厉害,严羽早上连退婚都能立得住,怎么来定亲,反而能在他这个未来岳丈府上突发疾病? 这个兆头可不好呀。 于是,一行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面带吃惊,往李轩的院中赶去。 * 严羽此番得了心病。 一种叶婉不围着他转,他就难以忍受的心病。 一种叶婉和自己切断了联系后一切失控的心病。 他后悔了。 他无法反抗父亲逼他和尚书府嫡女定亲。 只有身体十分诚实,当即反馈出来,叫他胃中翻腾,恶心的狂吐。 李柔儿彼时还穿着巧儿的丫鬟服,知道父亲母亲即将前来,再多担心也只能压下,先急急忙忙回了自己院子去了。 眼见李柔儿离开了身旁,严羽才觉得能大口喘气,刚刚直起腰,人却眼前一黑,一下子往后仰倒下去。 幸亏身下有长顺扑来垫住,才不至于让他脑袋砸地,摔出个好歹。 “快!快将严公子送到我房中榻上!” “府医呢?再去催!” ...... 严羽恍惚间,听到李轩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他人昏昏沉沉,说不出话,只由着下人将自己搬来抬去。 * 府医已经来了,严将军夫妻二人、李尚书夫妻二人都赶了过来。 府医开始静静的把脉,整个房间里,没人说话,都在等一个结果。 “严公子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好好将养,再喝几副去火的药剂便可。” 府医收了手,给出了结论。 大家都松了口气。 其实严羽虽然表面昏迷着,他的大脑还是清醒的。 他脑海中不断想起叶婉。 想起十六岁的叶婉眉眼温柔,举止娴静,身上的才艺高超,又有多年管理商铺的手段。 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高门主母人选。 可现下不成了,他的妻子人选,已经变成了李柔儿。 没有拥有李柔儿之前,觉得她可爱、活泼。 当真的要拥有这样的妻子后,李柔儿在严羽的心里就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往日光彩,变成了灰扑扑的样子。 他脑海中叶婉的身影已经越走越远,取而代之,李柔儿正言笑晏晏的往自己身上扑来。 严羽着急的厉害,他挣扎着驱使自己的身体,结果只是动了动嘴唇,口中低声呼喊。 李夫人眼尖,立马发现了严羽的细微动作。 “快!他的嘴巴动了,快凑过去听听在说什么......” 长顺在众人后面立着,着急等待,听了李夫人这话,立马一个滑跪,冲了进去,挪动膝盖到了公子旁边,凑着头努力分辨严羽的话。 “他说了什么?” 严川等人都望着长顺,催促他复述。 可长顺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疑惑着开口: “公子他好像在说,什么‘别走’、什么‘弄错了’......” 一时之间,大家面面相觑,搞不懂严羽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这一番折腾后,天已经暗了下来。 严川和苏氏守着严羽多待了一个时辰,可人还没有清醒过来。 府外看热闹的人,迟迟见不到有人出来,觉得没趣儿,也就提前散了。 只有等候着散发铜钱的小乞丐们比较坚持,围着尚书府的大门不愿意走。 李夫人出面客气: “不若让羽哥儿先在轩儿院中住下,等明日身体恢复了再回去。” 严将军听出这话不妥,立马拒绝了。 将军府也好,严羽也好,正处在人们口中“咀嚼”,刚退婚就定亲已经特立独行。 若是今日在尚书府直接过夜,明日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言官最喜欢盯着武将来参奏。 只怕等明日上朝,自己就要面临无数唇枪舌剑的讨伐了。 严川不想再拖,直接让府中带来的侍卫抬了担架进来,将严羽从榻上架起,又送入了铺了软垫的马车,运回了将军府。 于是,将军府来人终于从尚书府离去。 可惜,小乞丐们等到人都走尽了,也没见到尚书府散发铜钱的喜庆场面,于是口中纷纷喊着“小气”、“扣门”,骂骂咧咧的散了,开始散布两府结亲的消息。 不过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罢了。 此等消息,自然被各府明里暗里的探知。 和将军府关系密切的都不免说句荒唐。 那政敌们更是巴不得揪住此事不放,都纷纷连夜写起了奏折。 上报将军府行事狂悖,婚约之事毫无诚信,连儿女亲事都弄得儿戏一般,家事都处理不当,何况朝堂之事...... 这一日,从早到晚,皆不平静。 * 坤宁宫中。 皇后娘娘听着下人禀报今日在京中的热闹事儿。 将军府和丞相府退婚了; 将军府和尚书府结亲了。 皇后娘娘欣赏着纤长的护甲,听完轻笑起来: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宫瞧着这便是了。 只是还有个人答应了本宫一件事,也是个热闹,且等着看吧。” 第150章 秋日?不,分明是三位公子的春天来了 罗凌云激动呀,下人得了消息回报不算,他还要亲自跑到大街上核实消息。 那官府前的公示处上,写的退婚公示,恨不得偷偷撕下来存着。 罗凌云兴奋地狠狠拍着墨三的肩膀,口中连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然后运起了轻功,冲回护国公府,一溜烟似的往母亲院子里飞去。 “娘!娘!” 人未到,声先至。 罗夫人早就习惯了自家罗老三的大嗓门。 她先前便说了同意给叶婉退婚这事儿想想办法,那时候就在心里准了儿子对叶婉的心意。 这几天,罗夫人派了人密切关注着将军府的动静,今日将军府到丞相府上退亲的全过程她已经第一时间得知,所以猜到了老三一定会来自己这里走一遭。 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般晚就是了。 罗凌云冲进罗夫人所在的房间,直接撩起衣摆,双膝跪下。 “娘!” 又是一声急切的呼唤。 “说吧,你要干吗?” 罗夫人心里有谱,并没有急着让儿子起身,反倒稳稳当当的坐下了。 “娘,儿子已经十七,是时候成家了。 之前儿子已经向您和父亲剖白了心事,这辈子只想娶叶婉为妻。 如今,丞相府和将军府退了亲,儿子想请您出面,前往丞相府提亲。” 罗凌云尽可能让自己说的慢一些,清楚一些,但是他心里急切,还是很快的就把长长的一段话吐露了出来。 罗夫人看着自家儿子噼里啪啦一通说,然后眨巴着那双桃花眼。 眼睛里面写满了“求求了”、“快答应吧”的诉求,那可怜样,让她觉得好笑。 罗夫人终于还是“噗嗤”笑出了声,挥挥手示意墨三扶起罗凌云。 “行了,起来吧。都说知子莫若母,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今儿上午得知叶婉退婚后,你娘我就叫了你嫂子过来,帮着一起把你娶妻的聘礼单子整理的差不多了。 如今,只待你父亲点个头,定个时间,便可以上门去提亲。 只是,你对叶婉一往情深,人家是否知道你的心意? 你可别剃头条子一头热,光顾着催我们,忘了人姑娘家的意愿。” 罗夫人这话说的有理,还真把罗凌云给问懵了。 啊? 叶婉是否也对自己情根深种? 这......他还真是拿不准了。 不过,罗凌云想着此前种种,叶婉待自己总是温柔、宽容,和自己说话眼神如秋水,同场献艺默契如一人,这其中难道能没有一丝情意吗? 罗夫人看着儿子被墨三直直扶着站起来,又呆呆愣愣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叹了口气。 “行了,你也莫要想偏了。 咱们护国公府从家世上来说比将军府更好,你为人磊落大方,又是个专情的,比严羽又强了太多。 叶婉是个好姑娘,心里明镜一样,还能不知道选哪个不成,以前是没得选罢了。” 果然,罗夫人这几句,又叫罗凌云回了魂。 罗老三嘿嘿直乐,觉得自己又行了,想到有了母亲支持,父亲那里必然也会点头,已经提前开始美了。 不过,美了没一会儿,罗凌云又发起愁来。 娘说的对,自己对叶婉一腔真心,但对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情感呢? 若是急急忙忙的去提亲,结果丞相府应下后,婉儿觉得勉强怎么办? 那自己这提亲,不就和将军府那口头的娃娃亲一样,只是把婉儿给束缚住了吗? 不可,不可。 罗凌云急得团团转,恨不能今夜就翻入翠竹苑去和叶婉当面聊上一番,好得知对方心意。 罗夫人看着罗凌云那面上的神色多变,整个人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唉声叹气。 简直比那女子耽于情爱后还情绪波动的厉害,简直没眼看,催着墨三带儿子回万云院去。 罗凌云被拽出去前,扒住门框,急急忙忙的冲着自家母亲喊: “娘,您今日先别和父亲约定提亲的日子,我明日便想办法约见婉儿一面,问问她的想法再说。” 然后,才顺着墨三的力道,老老实实回院中去了。 * 对,想办法约叶婉一面,增进一下感情。 巧了! 宗寒星也是这样想的。 宗寒星属于不懂就问的类型,也来到了他娘的房里。 “娘,我明日想要约叶小姐出府,可不知用什么由头合适,既不唐突又不会叫她拒绝?” 宗夫人呷了一口茶,也思索起来。 “你是男子,若是贸贸然就递帖子约见官家小姐,于理不合。 不过听说叶婉名下众多商铺,又从她那继母手上接管了生母留下的店铺过来。 我儿,不若你明日早些去那些叶婉名下的商铺候着,说不准便能偶遇,然后便借说为你娘我购置礼品,请她给些建议,如此不就能闲聊起来。 然后,你再以感谢她帮着挑选为由,请她去酒楼用饭......然后......” 宗寒星万分用心的听着娘的指点,越听,眼睛越亮。 越听,越觉得娘有大智慧。 若是没有向母亲求助,他就真的要莽撞的去叶府递帖子了,那还不得闹出笑话来。 于是,顺着娘给的思路,宗寒星胸中已有莫名的信心,早早回房去挑选衣裳,准备明日利落潇洒的和叶婉来一场“偶遇”。 * “哥,我明日想要去看看婉儿姐姐,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那日我提前离去生气。” 凌静雅不想听母亲唠叨,晚膳后就躲到自家兄长院子里头,看着兄长晚训打拳,嘴里自顾自的说着。 “哥,我真替婉儿姐姐高兴,今日的事儿你听说了吗?她顺利退亲了!” “哥,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给我找个嫂子? 娘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今晚又提要给我相看人家,怎得不给你相看?” “哥,哥!你听见了没!” 凌云峰“呼呼”带风的挥着拳头,神情专注,顺带听一耳朵妹子的喋喋不休。 凌静雅说的话他自然都听到了,只是一套拳法没结束,不想中断练武和妹子搭话罢了。 “唉,哥,你说,要是你争气些,把婉儿姐姐娶回家来,那该多好呀,一想到我的手帕交哪一日能摇身一变成我嫂子,我就能天天来你院中找她玩儿了!” “咳咳咳......” 凌云峰的拳罕见的提前收了回来,这套拳法可没打完。 他竟然破天荒的走了神,似乎是听了凌静雅的话,太过震撼,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若是他争气些,把叶婉娶回家?! 凌云峰忽然觉得一股热气往头顶上冲,血气瞬间染红了他的脸、他的耳朵。 凌云峰觉得身上一股躁动,赶紧扭身,背对凌静雅挥手,又给月影示意,赶走自家妹子,自顾自回屋去了。 第151章 宗寒星嘻嘻,罗凌云不嘻嘻 凌静雅嘴里喊着“怪了怪了”,还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推出了凌云峰的院子。 春桃也是个没开窍的,思索了一番,替自家小姐解了惑: “小姐,若是奴婢在习武,也不想有人在旁边叨扰,您瞧,刚刚大公子不就因为听您说话而分心,一下子练岔气了吗?” 在春桃眼里,凌云峰那憋红的脸颊是受了内伤的表现,实在是个误会。 凌静雅听完点完,觉得春桃说的甚是有理。 完全没有往自己刚刚的惊天发言上面想过一点。 其实她说的也是心里话,若真是能和婉儿姐姐成为一家人,那就太美好了! 就是自家兄长这人,瞧着就不解风情,不然也不会十七了还孤家寡人一个,相看了几番都没有下文,烦的父亲母亲都不愿意催促了。 凌静雅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凌云峰已经开始剖析自己的举动了。 他中断拳法后,完全没有心思继续。 于是,叫下人抬来热水,早早冲洗起来。 许是觉得自己刚刚在院中对妹子的话反应太大,恐怕让凌静雅看出了什么端倪。 他坐在浴桶中,随着月影一瓢一瓢的从头浇水,开始面对自己的内心。 对一个人有好感又不是做坏事,对一个男子而言,没什么好遮掩的。 想了一会儿,凌云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于是对着身后陪伴自己多年的侍卫袒露心声: “月影,我好像喜欢上叶府小姐了。” 说罢,嘴角已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月影对情爱之事不通,听了主子的话,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但是他下意识回忆了一下叶小姐的相貌、最近几次和公子见面时的表现,觉得对方确实是品行端庄的大家闺秀,虽说有些小脾气但也是骨气的表现,总而言之,叶府嫡女,可与公子相配。 于是,月影手下动作未停,却十分正经的道了声: “恭喜公子。” 凌云峰难得嗤笑出声,这有什么可恭喜的,自己都十七了还未娶妻,又不是打算日后上山当和尚,才刚刚有了心悦的女子而已。 可是,水声哗哗,也扰乱他的心绪,凌云峰随之蹙了眉头,感到有些烦扰: 如今自己的心意明了,还不知对方态度,月影这声恭喜,确实说的太早。 今日一切尘埃落定,不若明日便出门寻她,试探一番对方的打算。 自此,三位公子都计划了明日与叶婉相见,可叶婉此时还不知道。 * 次日,翠竹苑。 “小姐,您怎得醒的这般早?您快坐下歇息,这些奴婢帮您来拿就是。” 明月刚刚端了热水进屋,就看到小姐已经从床上起了身,自顾自的在选今日要穿的衣衫了。 惊得她赶紧放下铜盆,匆忙来扶小姐。 叶婉一觉起来觉得神清气爽,睁开眼后就想起自己身上已经没了婚约束缚,有点后知后觉的兴奋。 于是,她自己起身下了床铺,在屋里走来走去排解激动的余韵,并没有叫丫鬟进来伺候。 “无妨,是我今日醒来的早,来了兴致,才想自己挑选衣衫看看。” 想了一想,叶婉又定了今日的安排: “上回从秦氏手中接回来的铺子,有些还没有细细盘查,不如今日你们随我出府去看看吧。” “是,小姐。” 明月对小姐的安排无有不应。 一番梳洗,叶婉告知了秦氏出门的行程,带着明月、珠玉二人,乘坐马车出发了。 叶府的马车车轮滚动,一侧候着的另一辆马车也随之而动。 里头坐着的便是盛装的罗凌云,以及依旧玄色束袖劲装的侍卫墨三。 没错,罗凌云来寻叶婉,方式简单直接——堵门,只要叶婉出府,他就跟上,等到了哪间铺子,自己便下车来个“偶遇”; 不过,若是今日叶婉不出府,那他就晚些时候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就说我和婉儿心有灵犀!” 罗凌云自顾自的评价着自己“尾随姑娘”的行为,觉得自己能猜到叶婉出府是一种和对方的默契。 两府的马车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街上开始有了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车马,倒是没有惹得前车的怀疑。 说回叶婉这些收回的店铺,其实里头收益好的几家,都已经被叶婉巡查清楚,比如珠宝买卖、粮油售卖、田产雇佣等。 哪怕叶婉分心在参加宴请上,也会时不时问上几句。 但收益较小的铺子,还真没做到经常巡查的举动。 比如其中有一家水果铺子,总也比不过京中另外一家水果铺子的生意好,其中缘由,叶婉之前并没有时间去探寻。 所以今日,叶婉就打定主意,要去自家和别家的店子里头分别瞧瞧,找找到底有什么区别。 叶婉乘坐的马车先来到了自家的水果铺子,店名为“香果斋”。 里头常见的水果应有尽有,一进门便是瓜果香气,扑面而来的清新,很是让人愉悦,闻着、看着都没有什么问题。 香果斋的掌柜是个瞧着就很和气的胖胖的中年男子,店内小二在他的管理下也从不缺斤少两,更不会出售坏果,皆是规规矩矩的行事。 叶婉盘问了几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并未多待,便想去对家的水果铺子瞧瞧了。 于是,叶府的马车又匆匆忙忙的往另一条街上赶,说来也巧,正好被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等待“偶遇”的宗寒星瞧见了。 宗寒星眼睛一亮,心里不住的感叹:娘说的真对,叶小姐真的来巡查自己的铺子了! 这不就让自己碰上了吗? 难道这就是话本子里头说的缘分? 于是他调转马头,开始跟着叶府的马车路线行进。 他在明,罗凌云在暗。 宗寒星在外头咧着嘴笑哈哈,罗凌云却面色冷肃笑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儿?这宗寒星不好好去练武,今日在街上闲逛,怎么开始跟着叶府马车了?” 墨三也透着帘子观察着,不由得撇了撇嘴。 他知道公子就是抱怨罢了,他可是能看出来,不仅是自家公子对叶府小姐有意,那宗府的公子好像也对叶小姐“虎视眈眈”...... 第152章 你欠我的!你忘恩负义! 叶府的马车在快到另一家生意火爆的水果店前,提前停住了。 “就在这儿下吧,不然太过刻意。” 叶婉下了令,明月、珠玉伺候着小姐下车,然后三人步行了一段,前往“果然居”。 听名字,这家水果店就有些意思。 叶婉自家店铺都以直白为主,卖什么就叫什么,所以珠宝阁、锦衣坊、香果斋都是一个风格。 但这家只是卖水果,名字却十分文雅,果然,包含了水果之意,又带着一股韵味。 若是有人问:前往何处?答曰:果然居。 叫人觉得买水果也是一件风雅事。 或者说,它的东家是叫人觉得无论何人都可风雅,风雅就藏在每日的细末小事中。 叶婉品了品店名,点了点头,觉得光着名字,已然有些不凡了。 接着便是进店铺瞧瞧了。 * 时间退回叶婉进入香果斋的时候。 那时,严羽已不顾阻拦的出了府。 他从前一日在尚书府昏迷后,睡了整整一夜,才醒来不久。 整个夜晚,他都被魇在了一场想出出不来的梦中。 梦里有温柔的母亲、娇蛮的青梅,梦里有甜蜜青涩的情愫。 可天光渐亮后,这场梦猛地一变,里头充斥着父亲厉声的斥责,自己伙同狐朋狗友的无礼挑衅,叶婉面容平静的无尽退让,还有李柔儿仗势欺人后得意的笑容。 不对,不对! 严羽在梦里也耗费了大半体力,终于挣脱了梦魇。 当他猛地睁眼,看到了熟悉的房间陈设,明白自己已经回到将军府后,才进行了几次长长的呼气。 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常态,他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成了李柔儿的未婚夫,无奈之下,严羽苦笑几声,只觉得命运弄人。 他挣扎着坐起来,不顾长顺担忧的叫喊。 自顾自披了长衫,迅速的拢了拢长发,胡乱洗漱后,就喊了马车要出府。 他先是坐着马车去了叶府,被丞相府的侍卫拦在府门外。 本还想不依不休和门卫讲道理,最后还是长顺看不下去,舍了脸面客气的打听,才得知叶婉早已经出府的消息。 于是,将军府的马车在京中漫无目的的飞驰,撩起的窗帘后头,是一双睁大的、四处搜寻叶婉身影的眼睛。 “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长顺看着主子有些疯魔的举动,内里实在不忍。 拦不住,又怕主子在外难堪。 前一日的两件事,已将严羽推至风口浪尖,按着严将军的安排,他本该在府上闭门不出躲避风声。 结果严羽今日一起来就这般不管不顾的行事,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端。 说来也巧,严羽在大街上搜寻。 将军府的马车也顺着命运的齿轮来到了和叶婉同一条街上。 不过,严羽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叶婉,而是从属于护国公府马车上下来的罗凌云。 他仅剩的理智让他产生了疑问: 罗老三又装扮的如此“隆重”,一身墨绿长袍,带着秀气和张扬,这是要去哪儿? “马车慢些!” 严羽下令,他再仔细一看,这街上还有同样眼熟的一人——前几日才见过的宗寒星。 宗府的公子竟然也穿着与往日不同的湖蓝色长袍,从马上利落翻身而下。 只见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一处去,神色都紧张又期待。 严羽顺着他们的目光地往前看去,终于,眼睛不由得睁大了! 他找到了! 他找了昨日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叶婉。 “停车!” 严羽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和嘶哑,紧张和兴奋变成了他身上的一阵阵战栗。 长顺还没来得及先一步跳下马车去扶公子,严羽就自己从车上跳下,脚步有些踉跄的往叶婉所在的方向跑去...... * 叶婉刚刚走进果然居,就听到了整齐的欢迎口号。 “欢迎光临‘果然居’,请随意选购。” 这让第一次来这里的叶婉三人都愣了一下,和叶婉所以为的淡然优雅的气氛截然不同,这里反而让她觉得分外的热情、热闹。 她淡淡一笑,开始扫视这间铺子的陈设,最直观的感受便是,这间水果铺子十分的宽敞,东西也充足,瞧着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果仓。 再者,细细一看,便能瞧出些不寻常,越是靠前的位置,越是放着和时令不同的水果。 例如此时,她就看到个个嫩红的金秋红蜜,上回见着,还是在宗府的宴会上,即便如此也还是皇后娘娘宫里头送出来的稀罕物。 谁能想到,这早于时节的桃儿,竟然可以在果然居里看见,一问价,也并不十分昂贵。 若是宴请、或者富贵人家想要提前尝鲜,说句大不敬的,尽可买下,那不和宫里头的娘娘一个待遇了? 叶婉想着,可身子却尽量离桃子远了些,又及时用帕子掩好口鼻。 不过她就此,也就明白了为何果然居的生意为何能够轻松超过自己名下产业,输了也是心服口服了。 可这时,一位不速之客冲了进来——严羽! 他有些不管不顾的挤开店中的客人,目标明确的往她身边冲来,眼看着想要抓住叶婉的手腕。 明月吓得呆愣了一下,还好珠玉沉稳,立马挡在小姐身前。 还好,严羽的身后,已经又两只大手同时伸出,及时的抓住了前进的严羽的左右手臂——宗寒星和罗凌云也踏步而来。 “婉儿!婉儿!我有话要和你说!” 严羽挣扎着看着身后两人,两人如同冷面阎罗,狠狠瞪着他的脸。 严羽见一时挣脱不开,便也不再费力,还好他的嘴巴是自由的,立即夸张地叫喊起来。 果然居里罕见的安静了下来,人们的目光“嗖”的往这边几人身上聚集着。 这间铺子售卖的水果稀罕、也昂贵,来选购的并非全是寻常百姓。 其中就有那见多识广的,自以为小声的发出惊叹: “嚯,这不是将军府的严公子吗? 哎,那不是叶府千金吗? 这两人不是才退了亲,今日严公子这话又是为哪般?” 叶婉已经下意识的连连后退,似乎面前的严羽是瘟疫,让她避之不及。 “我已与你毫无关联,更是无话可说。” 又看向严羽身后那两张熟悉面孔,颔首行礼后道: “多谢二位公子相助。” 话毕,蹙眉,有些为难的看着来路,显然是想要离去,可不知怎么离开。 严羽也看出来了,他又急又慌,他有一种预感,若是今日就这样让叶婉离开了,那么以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长顺在一边被墨三控制着,根本无法帮着公子从宗、罗两位“阎罗”手中解救出来。 情急之下,严羽失心疯一样胡乱喊着: “不行!你不能走!叶婉!你快回去和你父亲说,你要嫁给我为妻! 这婚事是你母亲与我母亲说好的...... 你怎么能这样!你可还记得是我母亲,是我母亲救了你...... 你,你不能走! 你欠我的!对,你欠我的!你要嫁给我为妻才行...... 你忘恩负义!” 这话,将所有人都钉在原地。 第153章 好,还他一命! 这话好残忍。 叶婉浑身的血似乎凝固住了,她控制不住的开始浑身颤抖,似乎又被拉入了那姨母被刺杀倒地的那天。 那天的血亦是她的梦魇,是她多年以来,日日对月倾诉才能缓解的伤痛。 果然亲近的人才能精准的剜你的心窝。 叶婉的眼眶红了。 罗凌云的心瞬间痛了起来,他一刻都看不下去。 “给老子闭嘴!” 压低了声音威胁严羽,又怕叶婉觉得自己狠厉。 他左右一扫,随手拿起颗金秋红蜜,直接塞入严羽还在大骂的口中,刚好卡住他张大的嘴巴,用力之大,差点让严羽的下巴整个脱臼。 不过,也堵住了严羽再胡说八道的机会。 宗寒星难得觉得罗凌云的嚣张行事非常顺眼,也就没有出声。 罗凌云看出叶婉情绪波动巨大,似乎已经站不稳了,她身边的丫鬟明月、珠玉也有点无计可施,涉及当年之事,全都慌了阵脚。 这番,又看得他又急又躁。 罗凌云把手中那根严羽的胳膊往宗寒星手里一塞,就大步流星往叶婉身边走去。 什么君子之礼,在他眼中都不如让婉儿安心重要,今日他不得不鲁莽一次。 他挤开了叶婉身边两个不中用的小丫头,把一只胳膊递过去叫叶婉抓住,借了力给她稳住身形。 又用另一只胳膊虚虚的环在叶婉身后,以防她往后倾倒。 叶婉感受着手下的热度,感受着自己处在一个安全的保护圈中,让她有勇气从那种无力中抽出身来。 叶婉抬眼看着正目光关切望着自己的罗凌云。 小声对他说: “多谢。” 叶婉猫儿般的泪眼,绯红的眼眶,软和的嗓音,无不让罗凌云心尖直颤,越是心生恋爱,越是恨不能立即杀了严羽这个讨嫌的狗东西。 有婚约的时候就欺负婉儿,现在婚约都解除了,还要来恶心婉儿。 怎么会有这种男子,真是给全天下的男人丢脸! “别怕,我在。” 罗凌云觉得自己嘴巴变得好笨,又是只能说出这四个字来。 可叶婉却从这话中汲取了力量,硬是叫眼眶中的泪水退去,对身旁的明月道: “明月,你去替严公子松了口,我有话对他讲。” 明月听话,小跑几步将桃子从严羽口中拽出来,知道这桃子金贵,但沾染了严公子的臭嘴,也变得一文不值,直接嫌弃的扔到一旁。 严羽这人,活动了一下口舌,还不肯住嘴,又叫喊起来: “罗凌云,你给我离叶婉远些! 好呀,以前我竟没看出来,你们两个背着我早就认识了吧! 怎么总要罗凌云来给你出头,叶婉,你说呀!” 这下,宗寒星也被气急了,他看明白了,罗凌云必然和自己一样,对叶婉有意。 可他都没觉得今日有何不妥,严羽这个不珍惜婚约,又演出一副后悔模样的算个什么东西。 于是,宗寒星空出一只手来,直接冲着严羽的脑袋上狠狠一拍,眩晕终于叫严羽消停了下来。 果然居的掌柜已经在第一时间到场,就是不知这背后的东家究竟是谁,竟然帮着清场,请一众无关的客人都从后门散去,只留下了这几位贵人。 然后,掌柜也从后门退出去了。 叶婉这才开口: “严羽,看在苏姨母的面上,我今日便和你说个清楚。 当年姨母怜惜,带着我去京郊上香,路上不幸遇到贼人......” 叶婉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回忆这些,也是一次极致的痛苦。 罗凌云和宗寒星都不忍心,两人同时冲着叶婉摇了摇头,示意不必与严羽多说。 缓了缓,叶婉却坚持将话说完: “那贼人并非是我引来,也并非是我安排,这个道理,我不信你会不懂。 可毕竟姨母是因我的缘故才会踏上前往京郊的路,所以这些年来,我从钱财、情谊方面,皆是尽力偿还,如今已过了六年。” “我本以为今生会嫁给你,以为这便是命运给我的安排。 可你却身负婚约而移情,此事我从未指责。 如今,退婚再定也是你自己亲自推动,现如今,你怎好意思说出我亏欠与你,叫我嫁给你为妻的话来? 严羽,你真是可笑至极!” 叶婉费尽心力说出了这番话,胸脯起伏,情绪依旧波澜起伏。 严羽恍然,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便是这件事: 他当然知道母亲遇刺说到底不是叶婉的错处。 到此时,他依旧放不下那脸面,脸色苍白,口中依旧喃喃: “不,不,你在狡辩,你就是欠了我一条命......” 叶婉松开了握住罗凌云的手臂,也从被保护着的范围中走出。 她往严羽的方向走了几步,无奈的笑了,她认真的问: “严羽,我问你,若我还了你一命,你可能将往日纠葛放下?安心的去过你自己的日子?” 这是什么话? 罗凌云、宗寒星和严羽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婉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还他一命? 人都只有一命,哪里能说还就还呢? 只见叶婉动作轻巧却迅速,伸手就握住了旁边的一只蜜桃,已经往口中送去。 一声脆响,喉部滚动,便吞咽了一块进了肚。 “啊!糟了!我家小姐不能吃桃子呀!” 珠玉忽然疯了一样大叫起来! 叶婉,她对桃子过敏。 幼时曾经误食过一回,差点叫她喘不上气,丢了命去。 珠玉和明月都是后头安排来伺候叶婉的,这事儿还是听去世的嬷嬷提过一嘴,平日里叶府主子并不喜桃类,旁人自然无从发现。 可如今,这散发着甜香的金秋红蜜已经成了叶婉的夺命毒药! 在珠玉的叫声中,叶婉又吞咽了一块进去。 原来这便是叶婉所说的还严羽一命?! 宗寒星已经慌了,松开了严羽,忙伸手打掉她手中的桃子。 严羽终于获得了自由,可手臂麻木,难以抬起。 不过他突然想起来了! 他母亲和幼时的他提起过,说婉儿妹妹不能吃桃,一旦吃了便会喉头肿胀,这可是会叫人窒息的! 还叫他记在心上,以后可要看住了,不要让婉儿误食。 “长顺,长顺,怎么办?” 严羽六神无主,一下子瘫倒在地。 第154章 胡闹!罗凌云救人 叶婉手中的桃“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她的眉头已经紧蹙起来。 两只嫩白玉手此时已经捂住了喉咙,她能感觉得到,那种慢慢蔓延开来的痒意和内里肿胀的感觉出现了。 叶婉衣裳盖住的地方,已经冒起了红色的小疹子,渐渐地,一片片的红疹漫开,连裸露在外的玉白色的脖颈上也显现了出来。 过敏的状况来的如此的快! “糟了!” 罗凌云也很慌张。 若是自己出了状况,身体康健,说不定还能抗上一抗。 但叶婉已经站不稳了,珠玉扶着小姐泪眼婆娑,浑身都抖动的厉害。 “救救我们小姐,谁来救救我们小姐?” 珠玉的声音哑了,手足无措,恨不能替小姐难受。 明月则第一时间便冲出了果然居,到门口去寻找叶府的马车,想要快些带小姐去医药铺中寻郎中。 “公子,李白面在府上!” 墨三也跟着心急,不过突然脑海中突然闪过白面神医的样子来。 “对,对!原来如此!” 刹那间,罗凌云将这一切都想明白了。 原来皇后娘娘知晓叶婉对桃子过敏,原来皇后娘娘在赏菊宴之前每日大张旗鼓的进行瓜果的赠送,就是为了宴会上有人拿桃子在叶婉身上做文章! 然后再借此设法退掉婚约...... 可这算什么法子! 如此危险,谁知道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罗凌云推开珠玉,直接将叶婉横抱在怀中,他的身上早已漫起了一层冷汗,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怨恨。 “墨三,回府!你去叫李白面快些准备!” 然后,就抱着人飞奔出去,不管这白日的规矩,飞檐走壁,怎么快怎么来。 这上下起落、从这屋檐跳落到另一处屋顶的颠簸之下,让叶婉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紧紧的拽住了罗凌云颈间的衣领,两个人的体温早已纠缠在一起。 宗寒星本也想不管不顾跟在他们后头,但明白罗凌云此番已太过招摇,他和侍卫再跟上,恐怕要引起更多流言,于是硬是压住了想法,骑马往护国公府赶去...... 这一路,罗凌云心急如焚,一看到怀中人,已经呼吸不畅,面上痛苦万分。 他给叶婉后背顺气,又将她的脸往自己怀中藏了藏,用宽大的袖子尽可能的遮住变得肿胀的脸颊,不想被旁人见了她这番样貌,污了她的名声。 终于,护国公府到了,墨三只身一人速度比罗凌云二人更快,已叫人大开府门,又运着轻功将李白面抓到万云院中候着。 “李白面,她误食了桃子,如今过敏,快快救人!” 罗凌云大声喊着,语速极快,但将叶婉放在自己床上的动作又是那么轻柔。 李白面面色严肃,银针迅速出手,在叶婉脖颈上扎了几下,叫她能够呼吸。 又将早就拿出的催吐药丸化了温水,一口口往叶婉嘴里灌...... 罗凌云的举动自然瞒不过护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罗夫人差遣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去伺候。 接下来,便是叶婉昏天黑地的呕吐。 罗凌云自然就被赶出了房间,但他能听到屋里头的声音。 若是旁人呕吐,他必定觉得恶心晦气,但此时,他巴不得叶婉能够多吐一些,将那些桃儿全都吐干净,哪里还管什么恶不恶心的事来。 他在万云院中焦急的走来走去,这一走就是两个时辰,叶婉吐累了,昏睡了,他也停不下来。 而这期间,明月和珠玉已经赶回叶府,哭着将今日之事向老爷夫人禀明。 原本叶丞相吓得已经要进宫请太医出手了,墨三及时赶来,告知了叶丞相神医白面已出手,这才让他稳住了心神。 现下,叶丞相夫妇二人,和罗将军夫妇二人,一同在护国公府的主厅里沉默的等待着诊治的结果,天色已经擦黑了。 其实罗老大和罗老二也都在密切关注着万云院里头的动静,不过见着罗凌云急的不成样子,就都回自己院子里等消息去了。 又过了一些时候。 万云院的小厮终于喜气洋洋的跑来主厅里禀报了。 “将军、夫人,叶丞相、夫人,叶小姐醒了!可以移步万云院探望了。” 叶丞相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嘴里已经笑起来,脱口而出一个“赏”字。 又反应过来这并非是在自己府中,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神拱手,向罗将军告罪。 “哈哈哈,叶兄,无妨无妨。” 秦氏也跟着站起身来,瞧着也是眉眼舒展,右手给自己顺气,同时夸张的说道: “真是太好了,婉儿可叫我担心坏了。” 罗将军夫妇二人见多、听多了人世无常,生离死别,本是最淡定的人。 可此刻面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心里头全都想着自家儿子的心思。 这样顺利的救治后,他们家老三的心愿应该也好顺利实现了。 因着救了叶婉一命的恩情在,若是两个小辈又两情相悦,那他们做父母的,自然顺理成章为他们结亲。 * 在四位长辈到达万云院之前,罗凌云就已经叫墨三盯着,自己偷偷溜进去看望叶婉了一趟。 虽说因着接连的呕吐,叶婉瞧着如同破碎的美玉,失了几分光彩,可人能好好的活下来,就是老天庇佑了。 李白面救治了叶婉后也累的很,见着情况已稳定,已经回去暂时歇息了。 走之前,小声多说了几句: “我说你的心上人也真是莽撞,吃了一口察觉不对应当立马停口才是,怎么瞧着接连吃了几口的样子?” “不过也真是幸运,她自来肠胃弱,身体本就排斥寒凉,又催吐的及时,现下只是喉头还有些不适,养一养就能恢复如常了。” 罗凌云躬身行礼,万分郑重的对李白面说了一句: “今日大恩,我记下了,多谢神医。” 这样正经,倒让李白面不适应的很,逃也似的跑开了。 罗凌云看完了叶婉后,就规规矩矩的候在院门处,回想自己今日情急之下,将婉儿抱在怀中,这便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吧? 再想到已经派了小厮去报喜,应该不多时就能见到叶丞相夫妇前来。 “轻薄”了人家嫡女...... 罗凌云心跳开始变得如同擂鼓,一个大男人,开始觉得难为情起来。 第155章 并非单相思 罗凌云面色好转。 墨三也因着叶小姐情况稳定而替主子高兴,再看主子面颊带红,显然在想一些美事儿。 墨三竟然觉得“老怀欣慰”。 这时,罗凌云反应过来,问墨三: “对了,那宗寒星呢?还有那严羽。” 墨三看主子终于想起了当时的另外两位公子,赶紧解答: “宗公子骑行而来,原本还想进咱们护国公府里候着。 不过叶小姐此行本就不便张扬,宗公子临时上门太过惹眼。于是夫人就派人将他打发回去了。” 墨三口中的夫人自然是罗凌云的母亲。 罗凌云点了点头,心说:娘果然为我助力。 也不是说罗凌云不喜欢宗寒星这人,当兄弟自然没问题。 但宗寒星他对叶婉“图谋不轨”呀! 叶婉又是罗凌云这辈子唯一打算娶的姑娘。 于是他自然要把握好机会,绝对不会让旁的公子有机会接近叶婉了。 “至于严公子,您抱走叶小姐后,倒是也没有在果然居多待。 下头人来报,严公子被小厮搀扶着回将军府去了,至今也没有派人来问咱们府上打听打听叶小姐情况的意思。” “哼”,罗凌云不屑一声。 又爱挑事,又担不住后果,简直叫人看不起。 这种男儿,幸亏和婉儿断了干净。 今日叫婉儿受了这么大的苦,以后必定也没脸再到婉儿面前喊着“欠他一命”的屁话了。 了解完这两人动向,就看到四位长辈正步履匆匆的走过来。 罗凌云躬身行礼,恨不得把动作做的再规矩、漂亮一点。 “父亲、母亲安好。” 罗将军和罗夫人欣慰点头,甚至给了罗老三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又向叶丞相夫妻行礼。 “叶伯父、伯母安好。” 说话的声音都刻意拿捏,显得比往常更好听了。 叶清风眉毛一挑,嚯,这小子怎么突然叫自己伯父起来,态度恭敬得很。 他混迹官场数十载,明白这小子一定是有求于他。 不经意的上下打量一眼,罗凌云眼神有些闪躲,有些不敢看他。 叶清风瞬间心内了然——这小子,看上自家女儿了。 他抬手拍了拍罗凌云的肩膀。 “好孩子,今日多亏有你。快些带伯父、伯母进去看看婉儿吧。” 有严羽这个前准女婿在前头拼命作妖,反向衬得罗凌云长相俊美、身体健康,性格有担当,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婿人选。 所以现在他顺利入了叶清风的眼。 罗凌云也能感受到叶丞相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和煦,觉得求娶叶婉之事已经成功了一半,整个人藏不住的高兴。 他想,只等婉儿明白自己心意,也点头应下自己的求娶就好。 万云院主间。 明月和珠玉已经提前进去服侍小姐了,在长辈们进入主间前,已经将叶婉扶起,靠坐在床上。 秦舒随着叶清风进了房,不动声色的打量内里布置。 虽说护国公府是武将之家,可到底家底殷实,罗凌云这房里没有一处不是精心设置,从屏风到床榻,也没有一件不是难得的好物。 她眼尖,看向叶婉的时候,便发现此刻被继女垫在腰下的是一个巨大的鹅羽枕头。 鹅羽枕头还是舶来的用法,在京中可是稀罕物,一个便要数十金。 当然,罗凌云睡觉并不用它,是为了让叶婉舒服一些,特地从他娘的私库寻来的。 “将军、夫人.....咳咳......父亲、母亲......” 叶婉叫人,声音嘶哑,显然伤到了嗓子。 叶清风立马摆手制止,示意不必开口。 这时,秦舒冷不丁的开口: “罗三公子,这是你的房间吧?” 罗凌云正恨不得抢过明月手上的水杯,亲自给叶婉喂水,听了这话,赶紧收回目光。 不过他也不是个憨傻的,还是很有分寸的解释了一下: “事况紧急,旁的房间没有时间规整,便请叶小姐先在这里将就一下了。” 叶丞相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 “那白面神医恰好就在府上做客吗?” 叶丞相对这个好奇,就着秦舒的话问了一句。 这也是罗将军夫妇二人准备好好盘问罗老三的问题之一。 因着他此前遮掩,只说是好友小住,连他们二人都不知道老三的“好友”竟然是江湖上有名的医者。 叶婉也微微抬头,看向罗凌云,她的心里也有困惑。 罗凌云赶紧道: “并非恰好,白面神医是实际小子偶然碰上,性情相投结为好友。 他这人到京中游玩但并无居所,所以小子才邀请他到府上同住,已有一段时间了。” 至此,叶丞相再无疑问。 当着护国公夫妇的面,叶丞相又开始说些夸赞罗凌云的话。 什么机智、行事果断、品质良善......直说的罗凌云羞红了脸。 叶婉静静的看着罗凌云的面色变化,眼神从平静变得温柔,脸上终于带了些笑意。 若没有经此一遭,她不会这般大胆,在彼此父母的眼皮下面盯着一个男子看。 她透过罗凌云的脸,回忆着此前和他相遇的种种情景,不知不觉,彼此牵扯,已有六年。 这是缘分吗? 她想起了曾经偶然翻开过的话本子,里头说人人都有一段正缘。 不过并非谁都能够在恰当的年岁幸运的碰见。 即便碰见,也并非谁都能把握正缘。 罗凌云被夸得都要站不住了,眼神偷偷的瞟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直接对上了叶婉带笑的眉眼。 啊,被心上人这样看着,罗凌云越发的红成一只“虾”了。 * “好了,不必再送。 国公爷,国公夫人,容我改日再来拜谢!” 护国公夫妇并罗凌云,一起送丞相夫妇及叶婉上了叶府马车。 彼此客气的道别。 直到马车融入夜色,拐了弯再也看不到,罗凌云还有些不舍。 国公府中小径上。 罗夫人嘴角弯弯,拍了拍罗凌云塌下来的背,笑骂: “行了,又不是再也不见了,别整这丧眉耷眼的样子。 今日人家丞相府来人,你小子的心思也太明显了些。” 就连罗将军都忍不住“嗤”了一声,觉得儿子今日的表现有些没眼看。 罗夫人瞪了夫君一眼,罗将军立马收敛表情。 “不过,母亲瞧着,并非只有你对叶家姑娘有意,人家姑娘似乎也对你有些好感。” “真的?!娘,你可不要骗我!” 罗凌云腰杆立马直起来了,整个人又充满了力量。 罗将军又是轻嗤一声,这小子一惊一乍,被心上人牵动着情绪,这点到底是像了谁呀? 第156章 我就是觉得她与咱们星儿,未必合适...... 叶婉是被叶清风和秦舒亲自送入了翠竹苑的。 一顶软轿一直抬到了屋门口,人也是叶清风亲自抱上了床榻。 许是多年没有这样亲近,做父亲的和做女儿的心里都有点异样的感觉。 叶婉原本恢复些许的气力,支持着她在护国公府醒来,又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现下也已经耗尽,整个人涌上疲累,嗓子带着胃都疼的厉害。 好在整个人身上大片的红疹已经消退了,但人看着就病态。 叶清风看着女儿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也都止住,和秦舒从叶婉房中退出。 他原本是想问问叶婉,为何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怎么就突然想不开。 但转念一想,都是那严羽混蛋,如今还来纠缠女儿,若不是他逼迫,自家女儿如何能涉险。 于是,憋闷之下,背对着叶婉偷偷叹了一口气。 派管家叫来了翠竹苑所有下人,压着声音命令道: “你们主子身体抱恙,接下来需要静养。 把皮都给绷紧了,婉儿的三餐、用药都不可有一点差池,若是谁记不住......” 叶清风扫视了一圈,下人们浑身一个激灵,压迫感让他们懂了老爷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般举动原本应该由府上的主母出面,但叶清风心里被一阵阵的后怕推动,叫他想起失去苏锦的日子。 于是,便越过秦舒,从心的做了。 “是,谨遵老爷命令。” 翠竹苑中响起整齐饱满的应答。 叶清风一个眼神,明月和珠玉便垂着头进去守着小姐了。 她们二人都觉得今日自己太过失职,此时此刻恨不得能替小姐受苦。 其余小厮丫鬟本就感激有叶婉这样好的主子,这次听了老爷的训诫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伺候主子。 叶婉在床榻上歇息,听到院中的声音,看到一脸愧疚进来伺候的两个小丫头,脸上浮现了淡淡笑意。 不多时,丫鬟端来了新熬煮的汤药,明月忙接过来喂小姐。 叶婉蹙着眉头喝完,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 护国公府自然是上下美滋滋的。 晚上,二公子院中,黄蓉又贴着罗瑾咬耳朵。 “要我说,你三弟这好事将近了。” 罗瑾笑着点了点黄蓉的鼻子,自己这妻子便是这后院中最活泼的性子了。 今日虽然他们没跟着一起去看叶婉,但是在万云院里面发生的一切,两个做兄长的,也都盯着呢。 他做二哥的,自然是希望自己这个幺弟能够抱得美人归的,黄蓉作为嫂子,也是爱逗弄罗凌云,自然关注他的亲事。 在他们罗家人眼里,叶婉今日在护国公府中救治,还躺了老三的床榻,已是半个罗家人了。 * 今日在果然居里头发生的事儿是瞒不住的,尽管清场之后,里面说了什么只有当事几位知晓。 但是结合大家在街上看到罗凌云抱着个人往护国公府里面狂奔,又看到丞相府的马车进了护国公府,因此也就能琢磨出几分味来。 宗寒星心头惶惶不安,又去找母亲商议。 “母亲,您说,护国公府不会生了要和丞相府结亲的意思吧?” 宗夫人思索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知道罗将军夫妇亲自将丞相夫妇送出府门,明明是他们府上救了人,还对被救治的府上客气至极,这也太暧昧了。 于是,她也有些说不准,但是她还是先安慰自家孩儿道: “不必忧心,你也说了,今日罗家小儿是为了救人,这才将人抱了去。 事情紧急罢了。” 他们武将家的,不是不在意男女清白的,只是在受伤这事上面更讲道理,知道事情紧急,不得不有些肢体接触。 “再者,护国公府什么地位,那是咱们武将里面天家最亲近的。丞相府也位列一品,也是天子眼前人。 分开看,都是极好的,但若是想要结为亲家,天家却未必肯了。” 听到自家母亲如此剖析,宗寒星终于将心放到肚子里。 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可宗夫人的心里其实很不平静。 入了夜,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连带着宗正也无法入睡。 宗大人知道夫人有心事,也爽快,直接将人拉进怀里,按住了问: “怎的有心事,说来听听,莫要一个人憋坏了。” 宗夫人在夫君怀里卸了力气,又连连哀叹几次,终于将心里面的不喜说了出来: “我之前觉得叶府那姑娘是个可怜的,对她就颇有些怜爱。 宫宴上头又觉得她无论样貌还是才艺行事皆是个极好的。 再者,咱们星儿也是头一回对女子动心,我便想着无论如何都叫他顺了心意,娶到心仪之人。 可夫君,你也听了今日这事儿,你难道不觉得,叶婉行事太过极端了吗? 那严家小子都没说叫她偿命,她自己就要去吃叫致死的东西,这不是胡闹嘛? 我就是觉得她与咱们星儿,未必合适......” 宗正也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夫人的手,沉默着不说话。 其实,宗大人也觉得自家夫人说的很有道理。 * 凌静雅是第二日一早上叶府探望叶婉的。 婉儿姐姐出了事这消息,还是凌云峰叫月影来传了话,吓得凌静雅当时塞进嘴里的糕点就掉了下来,着急忙慌要出门去寻她。 月影说话大喘气,看凌静雅糕点也不吃了,这才幽幽说出: “小姐莫急,叶小姐已经得到救治,此时不便探望。” 但凌静雅也没了吃点心的心思,在院子里团团转。 晚些时候,凌云峰亲自去了自家妹子院中给凌静雅出主意: “今日折腾了许久,你的婉儿姐姐定然累了。 兄长知道你着急的很,我已替你去探查,叶婉已无大碍,已经被接回丞相府去了。 你不妨今晚先派人递一份帖子,明日好上门去探望一番。” “对,春桃,快去送名帖。 兄长多谢啦,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凌静雅觉得兄长此时如此可靠,夸张的道谢。 月影听了,看小姐还没反应过来公子为何这般做,难得弯了嘴角。 于是,凌府的帖子当晚就送入了丞相府中。 当晚,凌静雅在床上就着月光突然叹了口气的,语气老成的说: “春桃,你说婉儿姐姐为何就这般命苦呀......” 第157章 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地,凌静雅掏心掏肺之言 第二日,凌静雅因为心里想着事,天还没亮,人就起来了。 不过,她再着急也不能贸贸然前往叶府,想到婉儿姐姐身体不适,说不定要多修整一番。 于是凌静雅先去了兄长的院子。 凌云峰今日是要上职的,此刻已经在整理穿着了。 他很诧异妹妹能够这般早起,刚想调笑几句逗逗妹子,结果凌静雅已经忍不住出声了: “哥,婉儿姐姐这会儿定然还在休息,我没事可做,便来看看你。” 凌云峰无语了一瞬。 又想到凌静雅今日要去探望叶婉,心里一动,忍不住交代起来: “今日去叶府之前,你可先去整理些礼品,例如你们女子喜爱的那些物件,府上有的,尽管带去。 若是府上没有,你还可以早些去街上买了带上,不必在意银两,账可算在我身上。” 凌静雅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头写满了震惊和迷茫。 兄长最近对她太体贴了,这可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凌静雅完全想不到,自己那不着调的调侃“若是叶婉是我嫂嫂就好了”,竟然真的叫自己兄长看清了自己对叶婉的心意。 但是凌云峰这人,每一步都走的太稳健,现在还在想着借着妹妹的便利徐徐图之。 哪里想到,感情一事,时间便是最奢侈的东西。 * 丞相府中,叶婉还在床上歇息。 这次过敏,虽说有神医出手,将过敏的症状强行压制了下来,比如:身上的红疹已然消失不见了,可喉头的肿胀却无法恢复立刻如常。 所以,叶婉是说不出话来的,即便她想,发出的声音也是嘶哑万分。 这个情况只有静养,不开口说话,吃流食,其余就交给时间。 明月和珠玉侯在小姐屋门前,小声的交谈。 “珠玉,你说严公子怎得那般无情,这都两日了,竟然也没派人上门问问咱们小姐如何了?” 一提起严羽,珠玉一脸的气愤,自来话少的她狠狠的骂道: “狼心狗肺之辈。” “嘘,小声些,莫让小姐听到了。” * 将军府,当然有自己的“耳朵”。 当日,丞相府没有传出噩耗,那便是叶婉得到救治,暂时无恙了。 因严羽而起的事件,不仅让叶婉收到了伤害,也反噬到了他的身上。 严羽自从被长顺等人搀扶回了将军府后,就躲在屋子里不出。 就连晚膳也是长顺端进去的,整个人躺在床上不说话,那股觉得叶婉对不起他的“疯劲儿”偃旗息鼓了。 严川对严羽还有期待,这事严羽不占理,但他想看看自己这个大儿子还有没有可救的余地。 于是,严将军没有将严羽叫来眼前训斥,由着他缩在屋里,只静静地观察他。 第二日,主母苏氏去严羽院子里走了一趟,询问他这院子预备怎么修葺。 若他愿意,可自行写信询问李柔儿,亦或守礼的托长辈去问问李府的想法。 如果对方有什么喜好,近日就可以着手准备材料、动工了。 听到这话,严羽显得呆呆愣愣,似乎没反应过来是何意思。 苏氏颇有耐心,带着笑再次解释道: “你们男子可能不了解,一府迎接新妇入门,若新妇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可在婚前筹备的。 例如这院子,日后不止是你的居所,你的正妻也要一同住在这里,所以,你这院子要如何修葺,尽快拿个主意来。 母亲这样讲,你可是能懂?” 严羽听明白了。 可他管不住自己的脑子,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那个抽的只剩下一层黑水的锦鲤池。 里头早就没有锦鲤了,也不再是个叫人赏玩的好去处。 但是他能想到的是叶婉的喜好,并非他现在的未婚妻——李柔儿的喜好。 严羽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喜爱叶婉,他想娶回府的人是叶婉,根本不是李柔儿这人! 可惜了,在果然居的那日,他就像着了魔,胡乱纠缠,已经逼得叶婉气急吃下金桃,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日后,什么给他生母“偿命”的疯话,也无法再说出口了...... “羽哥儿,或者你直接告诉母亲,李府的嫡女喜爱什么呢?母亲也好看着先准备准备。” 苏氏善解人意的问严羽。 但是严羽想不出来。 * 凌静雅是天色大亮后,才从凌府带着礼物前往叶府的。 由于提前一天递了帖子,又是小姐的手帕交,她很顺利的便进入了叶婉的房间。 叶婉正倚靠在床头喝着苦药,看着凌静雅一脸关切的被珠玉引进来,一口气咽下了碗中所有,含了个果脯才冲着凌静雅微笑。 “婉儿姐姐,你受苦了!” 小丫头心疼叶婉,扑到她的床榻前,拉着她的手不放。 明月赶紧替小姐解释了现在不能说话,是因为喉咙受了伤,必须遵医嘱。 凌静雅听明月说完,对着叶婉点头表示理解。 好一会儿,两个人就这样静静执手相看。 凌静雅观叶婉的面色还是苍白,出于关心,还是开了口: “婉儿姐姐,那日在果然居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么能病的这么厉害?” 可又知道叶婉无法说话,忙说: “婉儿姐姐,你不必开口,一切叫你的丫鬟替你回答便可。” 叶婉冲着明月点了头,明月才开口将果然居中事情完整的经过讲述出来。 凌静雅听得认真,所以越听越是气愤。 严羽怎么总是这般,有了未婚妻,就要去招惹旁的女子,朝三暮四,真是恶心。 凌静雅心里很是生严羽的气,忍不住偷偷骂了几百句。 听到明月说护国公府上恰好有神医做客,罗三公子及时带叶婉回府才让人转危为安,心里对罗凌云的印象又好了许多。 后来,又说到叶婉浑身起了红疹,一大片一大片的很是骇人,凌静雅一把松开了叶婉的柔荑,瞬间登徒子上身,开始上手扒松叶婉的衣衫,从脖颈到臂膀一通细看,生怕有疹印留在了她身上。 叶婉由着她,眼神制止了想拉住凌静雅的明月与珠玉。 终于,凌静雅一颗心放回了肚子,但小脸却已经变得十分严肃,说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出来: “婉儿姐姐,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地,你不嫁给严羽是老天保佑的大好事。 莫要担心,你日后定然能遇到真心相待之人,只不过要记住一点,不可再因为旁人伤害自己的身子,无论是谁,都不配你这样做。 不然,我这做妹妹的,会心痛死的。” 叶婉的笑意收敛,也露出几分认真,郑重的点了点头,已经后悔自己的鲁莽了。 凌静雅虽然年岁不如叶婉,但想法通透,这话说完,倒像是叶婉的姐姐。 她本就是女子中最恣意的存在,很多想法都被男子评判为“离经叛道”,却能将作为女子的自己保护的很好。 如今,她也希望叶婉能恣意过好自己的人生,再不要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伤害自身。 见着叶婉点头,凌静雅终于笑了,恢复了小妹妹的娇俏姿态。 第158章 蒙国挑衅不断,出征讨伐在即 早朝,文武百官正就一事讨论。 昨日,皇上的奏折中,又见边关将士急报: 蒙国再次挑衅——又一次截杀了本朝商队。 这商队可是出自晋商联盟会,运送、售卖之物均为珍品,押送镖师队伍也庞大,足足百人之数。 谁知,蒙国竟这次竟然派出了一支兵队截杀,丝毫没有惧怕忌惮之意。 也多亏押送镖师人数众多,逃走的镖师有数十人,此事已在芙县上传开,消息根本压不住。 现下已经闹得边境百姓人心惶惶,驻守将士请求皇上下令征讨蒙国。 芙县,便是当朝东南边境的小城,从芙县再往外去,就是易守难攻的蒙国地界。 仗着地势,蒙国越发胡作非为。 文官们中有一派比较谨慎,纷纷出言建议再派兵加强戍守。 还有那胆小之辈,出言建议朝中商队更改行商路线,避开和蒙国交接之地。 听得不少武将心中冷哼。 护国公罗风站在官员最前方,沉着脸不言语,只静静观察着下面各人的动静。 太子在天子下方左侧首位,面色不变也未开口,同样在留心官员中出言之人的派别,谁说了什么,通通在心里记下。 议论之声渐平,大殿中进言之人也告一段落。 皇帝扫视全场后,盯住自己最满意的儿子,开口询问: “太子,你来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太子朝着皇上拱手,此时无父子,只有君臣。 “回陛下,儿臣认为,守不如攻,东南境地不止蒙国一地,同样也有游牧族虎视眈眈。 虽征战劳民伤财,可以暴制暴未尝不是手段,本朝霹雳手段一出,余威可使疆土安宁数十年。” 皇上略略点头,又问: “若出战,哪位爱卿愿领兵前往?” 严川还在思索皇上的圣意,也有一些武将跃跃欲试。 在他们犹豫之间,护国公罗风已抱拳上前,铿锵有力的请旨道: “陛下,蒙国区区小国,人口不足我朝五分之一,竟敢数次挑衅,明显存着进犯之心。 之前是陛下包容,不愿开战殃及无辜百姓,只派兵加强戍守,但蒙国愚昧,毫无自知之明。 雄狮威武,哪有鬣狗惦记的道理,只守不攻不是长久之计。 臣,愿领兵前往,将蒙国收归本朝国土!” 皇上没有立即应允,却已面上带笑。 扫视一圈,给所有臣子巨大的压力。 片刻后,皇上才大手一挥,爽朗笑着下旨: “好,朕就派护国公领兵前往,太子与国公、叶丞相留下,其余爱卿,散了吧。” 皇上身旁的太监总管康公公见此,扯着尖细的嗓音开口: “退朝!” * 罗凌云一套枪法下来,白日里便觉得心绪不宁。 虽说母亲以过来人的眼光和自己保证: 婉儿也对自己有意,可碍着生病修养,自己确实无法找到机会和对方确定心意。 “墨三,你说婉儿待我是不是与旁人不同?” 墨三从主子手上接过武器,翻了个白眼,把话翻来覆去再说一次: “公子,这已经是您问的第十八遍了。 要奴才说,叶小姐肯定对您有意,您回回神兵天降般救她于窘迫境地,哪个女子能不动心。 这回,可是实实在在救她一命,咱们护国公府可比叶府尊贵,总不能用金银回报您吧? 自然要嫁给您才算是最好的报答。” 罗凌云听完,觉得墨三说的有道理极了,那颗浮躁慌乱的心稍微好受一些。 “好,那我等父亲回府,便去求他点头,也好叫母亲上门为我提亲。” 罗凌云终于斗志昂扬,重新虎虎生风的练起武来。 谁也没想到,罗凌云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 星子冒头,护国公罗将军才回了府。 甚至,不用罗凌云先去寻父亲,罗风已经提前派人将他们三兄弟叫到书房候着了,说有要事安排。 书房中,三兄弟并排而立,冲着大步进来的父亲行礼。 “父亲。” “父亲。” “父亲。” 罗风解开披风,威武的坐在椅子上,手随意一挥,开口: “坐。” 一点不像父子,反倒像是上下级的会面。 罗峥、罗瑾在军中,自然是见惯了父亲这般样子,他们两人对视一眼,猜出事情端倪。 只有罗凌云不同,从未跟着父亲上过战场,只觉得父亲今日派头极大,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他们兄弟三人。 “孩儿们,蒙国再次挑衅我朝,今日,为父已请旨领兵前往东南边境出征讨伐。” 罗风说话言简意赅,三子点头了然。 “如今峥儿、瑾儿均已有后,此番你们二人随我出征。” “是,父亲。” 罗峥、罗瑾抱拳应声。 罗将军点头,接着交代: “云儿,你还未娶妻生子,此次就守在家中。 你已十七,父兄出征后,凡事都要你替你母亲和嫂嫂们撑着。” “是,父亲。” 罗凌云牢牢记下。 父兄出征还是有些突然,可又完全在情理之中,早前父亲已经和他们兄弟三人讲过蒙国截杀商队之事了,谁知道这弹丸之地,还敢继续蹦跶。 说完关于出征一事上的安排,罗风顿了一顿,对着罗凌云一人开口: “对了,云儿,你想要求娶叶府嫡女的心思,为父与你母亲都是支持的。 今日散朝空档,我已当面探了叶丞相的意思,他对这桩婚事并不反对。 于是为父在御书房中向陛下请旨,本想为你们请一道赐婚圣旨,不料皇上并未立马答应。 不过,云儿你也莫急,父亲出征前,会再替你筹谋。” 这话,倒是让罗家三个公子都有些诧异。 三人都能想明白,护国公府与丞相府结亲,文官之首、武将统领双剑合璧,自然会叫天家忌惮。 罗老三除此之外,还感动于父亲对自己如此深沉的爱。 冒着被忌惮猜疑的风险,父亲还是向皇上开了口,这是生怕自己不能如愿娶到心爱之人。 罗凌云一时多了些鼻酸之感。 “行了,你们都随我进来。” 说罢,罗风起身,扭动了书架上的机关,书房墙上出现一处暗道,几人动身进入。 这里面是一间内室,放有舆图及边境沙盘,在本朝,舆图就是最高机密。 今日所说的东南边境舆图自然也在其中,三兄弟立刻随着父亲查看芙县的周边情况。 当晚,罗将军领着三个儿子,将此次征战细则梳理个遍,东方既白,四人才从里面出来。 虽说此次罗凌云不必随父兄前往,但他是将军之子,又武功高强,总有上阵杀敌的一天,这种领兵布阵之法,自然要学。 “我这生定会为国扩土。”罗凌云在心里暗暗的说。 第159章 皇后出力赐婚,凌云峰爱慕叶婉之事不装了 皇宫中。 “皇上,时候不早了,您今日想去哪位娘娘处歇息?” 太监总管恭敬的询问。 “去坤宁宫。” “喳。摆驾坤宁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坤宁宫的方向行进。 ...... 坤宁宫中,已摆好晚膳。 皇后娘娘免了宫女的伺候,自己主动给皇帝夹菜,彰显了帝后情深。 皇上食之无味,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可皇后对皇上的情绪自来敏感,立刻感觉到对方正为什么事情烦忧,于是她夹起一块去了刺的鱼腹,往皇上碗中送,并开口递话: “皇上,您快瞧瞧这桌上的菜肴,可有入眼的? 只要您开口,臣妾也好帮您?” 这话明着说晚膳,实则是皇后对皇上忧虑之态的关怀。 果然,皇帝放下了碗箸,抬起眼来盯着皇后看了一会儿,这才将他挂念的事儿娓娓道来。 原来,今日在御书房议事前,护国公罗风竟然跪地开口请求圣旨——为自家小儿子求一纸赐婚圣旨。 求娶之人恰巧就是叶丞相的独女——叶婉。 当时,皇帝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叶清风,可叶丞相听了这话面上无一丝诧异。 明摆着告诉皇上,这事两家提前通过了气,丞相府并不反对。 不过,护国公府什么时候和丞相府搭上了线? 丞相府不是和将军府有不少牵扯吗? 这刚退了亲的叶府小姐和国公府的小公子结亲的情谊进行的不声不响,连他手下的鹰犬都未探得,这不得不让他这个当皇帝的多想。 那会儿,皇上不免疑虑他们两府是否有结党之心,于是并未给出回应,直接略过此事让罗风起身。 就当没听到似的,直接开始拉着几人梳理出征的细节安排。 等东南边防情况分析完,又商讨了出兵数量及配比粮草事宜后,皇上一瞥,就瞥见罗风已有银丝的两鬓,顿时心里唏嘘。 他当时又觉得自己未免对护国公太过苛刻,护国公府历朝都忠心于君。 可赐婚的话头已经被罗风咽了回去,作为天子,他也没有再重提。 皇后娘娘听完,简直想要笑出来。 她心里先是赞叹了一句: 好小子,果真敢于直接去提亲,并未食言。 然后又变为帝王的解语花,含着私心分析: “皇上,护国公自来忠君,几次为国征战又不求赏赐。 此次出征又是生死难料,又是留下小儿及女眷巴巴盼望父君归来。 那罗家老三,名声又不好,如今已过十七了还未成家,护国公怕是操心多时了。 上回臣妾办的赏花宴上,叶家嫡女和国公府三公子恰巧抽到同样签数,于是同台献艺,精彩非常。 恐怕这两个小辈就是那个时候才结了缘。 再者叶府嫡女才退了亲不久,再次定亲恐怕不易,如今有护国公开口提亲,叶丞相自然不会推拒。 赐婚这事儿,若是替情投意合的二人做主,可是添福的好事。 依着臣妾看,护国公府和丞相府这婚事,并无不妥。 皇上不若顺水推舟,添福添寿?” 这一番话下来,皇上面色果然松动许多,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皇后盛了一碗甜汤给皇上,看着他喝了两口。 这时,皇上又想起自己的掌上明珠,开口询问: “光说别人的婚事了,咱们自己的女儿——熹和的婚事可有进展?” 皇后展颜一笑,趁热打铁,和皇上介绍起李轩来...... * 叶婉在府上调养,除了凌静雅外,便谁也不见了。 因此,宗寒星也再无无法“偶遇”及推进这份感情。 宗寒星心急如焚,日日想起罗凌云到叶婉身边呈现出保护的姿态的片段,维护的那般熟练。 而叶婉对罗凌云的举动也没有一丝抗拒、别扭之意。 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感情已经岌岌可危了。 他这边急着,而宗夫人那边反而心里下了决心——自家星儿还是找个更加稳重,性情如水的女子才好。 于是宗夫人偷偷的去了一趟寺庙,上香出油钱,盼着佛祖保佑,让叶婉快些有个归宿。 一边暗暗的开始为自家儿子搜罗适龄、家世相当的女子画像,随时准备着让儿子相看去了。 另一边,凌云峰终于暴露了“贼心”。 那日下了职后,凌云峰主动到妹子院中问话。 说是问问妹子今日送了什么到叶府,看看是否得体有礼,接着就变着法儿的从凌静雅口中探听叶婉的状况。 “你脸色这般红润,你手帕交比你如何?” “我打听到,叶婉是伤了嗓子,今日她可开口与你说话了?” “也不知丞相府主母肯不肯真的寻些好药来给她调养,你若是银钱不够,兄长看在你难得有如此相投的闺中密友,可以资助你一些。” ...... 如此种种,迟钝的感情小白凌静雅,终于察觉到了自家兄长的不对劲。 因为凌云峰待在她的院中时间太久了,而且话格外的多,还句句不离叶婉。 凌静雅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好像明白了原因。 “凌云峰!” 凌静雅右手一拍院中石桌,故意虎着一张脸喊出了兄长的大名。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了我。” 凌静雅瞪着杏眼,自己观察兄长的脸,想要抓住上头的细微变化,来佐证自己心中猜想。 凌云峰见妹子已经察觉,本就没打算隐瞒,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借由妹子的便利来约叶婉出游。 于是潇洒的挑了挑眉,笑着开口承认: “何事需要瞒你? 你兄长我恍然察觉自己对叶府嫡女有意,想求娶之。 你可是曾说过希望叶婉成为你嫂嫂的话,莫非当时只是胡说?” “啊?” 凌静雅眼睛瞪得更圆了,没想到自家兄长如此没皮没脸,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嚯!” 春桃吸气,然后面露喜色。 “妈呀!” 春杏忍不住惊叹,又赶紧双手捂嘴不敢多言。 月影不是才知道这事儿,算是这院中奴仆中最淡定的一位。 他看着面露惊讶的小姐、丫鬟,莫名其妙生出一种自豪来: 公子可早就告诉我了。 “你你你......父亲母亲可知道了?” 凌静雅惊得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凌云峰摇了摇头,这事儿,他还没和父亲、母亲交代。 他对感情之事谨慎,想着能像父亲一样,找个心爱女子恩爱一生,所以想要和叶婉培养些情谊后,再做打算。 凌静雅惊讶了好一会儿。 可她转念一想,若真是叶婉成了自家嫂嫂,对她而言可是美事。 她可以日日和婉儿姐姐贴在一处了,连府门都不用出! 况且,自家兄长若是敢对婉儿姐姐不好,自己还能立刻给她撑腰,若是日后兄长和婉儿姐姐有了孩儿,自己还能领着一道玩儿呢...... 于是,凌静雅脸色变来变去,终于喜上心头。 可看着兄长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似乎等着自己双手支持。 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傲娇的说: “算你有眼光,婉儿姐姐可是京中鼎鼎有名的才女、美人,谁能不喜欢。” “是是是,所以,兄长的心思究竟能不能成,还需要你帮着出力。 等叶小姐修养好了,还请小妹帮我约她出府才好。” 凌静雅双手环胸,自然会帮着兄长与婉儿姐姐相见,甚至她已经开始想从兄长身上掏哪些好东西出来了。 第160章 出征!赐婚圣旨到! 转眼间,便迎来了出征的重要时刻。 这一天清晨,皇帝身着华丽的龙袍,神情庄重而威严,亲自率领着一众大臣和宫廷侍卫来到了京郊,为即将踏上征程的英勇将士们送行。 现场气氛肃穆,旌旗飘扬,战鼓声声,仿佛预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在队伍前方,罗风英姿飒爽地骑着一匹高大威猛的黑色骏马。 那马匹毛色如墨,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每一步都踏出沉稳而坚定的节奏。 罗风端坐于马背之上,身躯挺拔如松,一袭红色披风随风猎猎作响,更显得他气宇轩昂,气势惊人。 紧跟在罗风身后的是他的两个儿子——罗峥和罗瑾。 他们同样身披银色铠甲,头戴头盔,手持长枪,英武非凡。 胯下的战马也是神骏异常。 皇上扫视全场,一抬手,四处皆静。 “罗爱卿,那蒙国不过是区区弹丸之地,竟然胆敢对我大朝屡次发起挑衅。 此番你亲自挂帅出征,乃是肩负着为本朝开拓疆土、攻克蒙国之重任,此等功绩必将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然而,刀枪无眼,战场无情。 爱卿率领众人征战沙场之际,还望千万要倍加小心谨慎才是,朕就在京城之中静候你凯旋归来的佳音!” 只见罗风迅速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声音洪亮而坚定地回应道: “请陛下放心,微臣若不能攻破蒙国,定然誓不归还!” 他身后的将士们听闻此言,亦是群情激昂,纷纷振臂高呼起来,那气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响彻云霄: “不破蒙国,誓死不归!”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啊!” 皇上见状,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随后,他冲着罗风潇洒地挥动手臂,仿佛在下达一道出征的指令。 罗风恭敬地点头领命,旋即站起身来,一个箭步跃上战马。 随着他手中缰绳一抖,胯下骏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疾驰而出。 紧接着,十万大军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钢铁洪流,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浩浩荡荡地朝着东南边境方向奔腾而去。 一时间,尘土飞扬,旌旗蔽日,那场面真是壮观至极! * 正午时分。 护国公府内一片寂静,府中的众人心中充满了对家中男子出征的担忧。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只见管家一路小跑而来,额头上挂满了汗珠,气喘吁吁地来到罗夫人面前。 他躬身行礼后,急忙禀报道: “夫人,康公公带着圣旨亲临咱们府上啦,奴才已经将人先迎进正厅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罗夫人心头疑窦丛生。 康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啊,位高权重,他亲自前来宣读圣旨,必然不是小事。 可是自家的夫君以及长子、次子今早才刚刚出征,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圣旨降临呢? 于是,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此事,然后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 接旨的礼数却是最为重要的,丝毫马虎不得。 罗夫人立刻吩咐身旁的丫鬟道: “快去老三以及各位少奶奶的院子里通报一声,让他们速速沐浴更衣,准备迎接圣旨。 另外,再安排下人们赶快把香案摆好,我们一同前去恭迎圣驾。” 丫鬟领命而去,匆匆忙忙地奔向各院传达罗夫人的指示。 与此同时,罗夫人也不敢耽搁,赶忙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并整理好了妆容。 此刻,在护国公府的正厅之中,康公公正悠然自得地端坐着,手中轻握着茶杯,细细品味着杯中的香茗。 他满脸笑容,看上去心情格外愉悦,一点也不着急。 毕竟,今天他来此宣旨,可是给护国公府送来天大的福气呢! 待到护国公府主母、三公子及二位儿媳分别跪好,神色恭敬。 康公公这才起身,笑眯眯的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护国公罗风之子罗凌云年过十七,聪慧敏达,英勇无双。 今叶丞相之女叶婉年已十六,才貌出众,贤淑大方。 朕与皇后躬闻之甚悦,深觉二人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赐婚于二人。 命择吉日,备礼成婚。 钦此” 什么? 皇上竟然给自家老三和丞相府嫡女赐婚了! 罗夫人诧异,夫君不是说在御书房,跪求给两个孩子赐婚,可皇上压根不理,瞧着是天家不允吗? 这峰回路转,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罗凌云却听得真真的,他兴奋的紧紧抿着唇,生怕激动的心一时之间含不住,从嘴巴里跳出去。 于是,立马伸出双手,跪接圣旨,口中高声喊着: “小人接旨,谢主隆恩。” 这一喊,带着护国公府的众人齐齐回过神来,一起磕头三下,叩谢天恩。 罗夫人起身后,便兴高采烈的拿来一袋金锭塞入康公公宽大的袖中,这是喜事,康公公也不推拒,直接收了。 罗凌云也喜笑颜开,还不住的读着圣旨上的字。 瞧瞧,圣旨已下,皇上可是亲口说自己聪慧敏达,说自己英勇无双,这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再没人能够说他是纨绔子弟了。 再看皇上评价婉儿的才貌出众、贤淑大方,他更是笑咧了嘴,有了赐婚圣旨,即便婉儿之前和严羽推过亲,也再不会有人议论前事了。 再看那上头写的“天造地设”四个字。 般配!般配! 康公公看罗凌云那喜色是藏都藏不住,好心的提醒: “罗三公子,老奴还要前往丞相府一趟。 皇上体恤国公府忠心征战,这次就免了领旨进宫谢恩的礼数。 护国公府尽可开始准备纳征下聘之事了。” 听闻此言,罗凌云赶紧收敛情绪,并母亲及二位嫂嫂再次规矩行礼,将康公公恭恭敬敬送出府去。 康公公前往叶府而去。 孙莹儿和黄蓉已经一左一右的挽住罗夫人,口中不住恭贺: “娘,太好了,云哥儿终于得偿所愿了。” 罗峥、罗瑾家的两个小子也跟着欢喜,围着罗凌云闹: “哦哦,我们要有小婶婶咯!” “哦哦,小叔叔要成亲咯!” 罗凌云一左一右夹住他们两个,兴奋的在院中飞来飞去,喜不自胜。 第161章 今日大吉,宜破防 康公公从护国公府里出来,被送上了马车,一路都是带着笑意。 等马车晃晃悠悠的跑起来,他在马车上将沉甸甸的另一卷圣旨拿到手中摩挲。 他也是跟着皇上的老人了,自然能猜到皇上前几日在御书房中,没有直接答应护国公的缘由。 可还真别说,昨日去了一趟坤宁宫,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吹了什么耳边风。 竟然叫皇上今早上一起来,送大军出行前先写下一道赐婚谕旨。 肯让手握兵权的护国公府和文官之首的丞相府联姻。 已然是陛下相信了护国公府的忠心,又承认了叶丞相的恭敬不二。 皇上还故意叫他等到晌午了再往护国公府、叶府上传圣旨,好避开了大军出行的肃杀气氛。 又故意没有和叶丞相透底,把人留在了宫里。 康公公越想越觉得这婚事有趣,唯这两府联姻,可以搅动京中风云。 不一会儿,叶府便到了。 叶丞相自然不在。 于是,叶府管家先毕恭毕敬的将康公公请进主厅正坐,请他稍坐片刻,又忙去向主母请示。 香茗随着精致的点心被端了上来,康公公知晓后院女子需要梳洗以示恭敬,安安稳稳开始品丞相府的茶,香气袅袅直往人鼻中钻。 又因为不急着回宫复命,还捻起一块秋梨状的糕点尝了尝,很是自在。 秦舒由着下人替自己重新梳洗换衣,暂时还不知晓康公公为何而来,又亲自去叶砾院中带上小儿前往。 叶婉也在明月、珠玉的“忙活”下,快速的沐浴、更衣,又重新挽了发髻,点了朱唇。 两刻钟后,主母秦舒带着众人,一道在摆好了香案的大厅中准备接旨。 康公公仍是那一副笑眯眯的和蔼样子,看着前来的众人。 他一直不动声色的留意叶婉,想看看这“好命”的女子究竟如何。 锦衣加身的叶婉,袍袖宽大,随着走动微微浮动,举止端庄。 长袍上绣着精美的花鸟图案,丝线闪烁着金光,她的腰间系着一条宽宽的腰带,上面镶嵌着一颗水蓝色宝石,更衬得她的腰身纤细。 她的头发梳成了一个灵蛇髻,上面插着一只金钗,毫不俗气,还带着灵动。 眉如远黛,目似秋水,明明淡妆,可脸上那口朱唇却画龙点睛,提起整个人的好气色,显得叶婉通身高贵。 康公公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叶府嫡女果真一副好颜色。 叶婉被盯住,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可她却恍若不知,规规矩矩的站定,任由康公公打量。 “跪下接旨!” 康公公收回视线,展开手中圣旨。 顿时叶府众人跪了一地。 秦舒甚至还抽空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叶砾规矩跪好,自己才安心垂头。 叶婉也在主母身旁跪下,她的背脊依然挺直,面色不卑不亢。 康公公略略点头后,用尖细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丞相府叶清风之女叶婉年十六,才貌出众,贤淑大方。 今护国公之幼子罗凌云年十七,聪慧敏达,英勇无双。 朕与皇后躬闻之甚悦,深觉二人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赐婚于二人。 命择吉日,备礼成婚。 钦此。” 叶婉听着圣旨上对自己的夸赞之词,内心并无波动。 可听到了圣旨上对罗凌云的溢美之词后,一颗心跳动的越来越厉害。 圣旨还没念完,她就反应过来,这,是赐婚?! 直到康公公声音落下,叶婉终于肯定,这就是给自己赐婚的圣旨,是天恩。 而且,被称作和自己天作之合的另一位,不是别人,正是数次“救她”、“伴她”、“安慰她”的罗公子。 是罗凌云...... 是罗凌云呀! 这样想着,一股子细细密密,酥酥麻麻的感觉爬满了叶婉的四肢百骸,细细密密的战栗背后,是铺天盖地的喜悦和叶婉说不出口的羞赧。 叶婉压住咚咚乱蹦的心,尽量保持神色恭敬,口中声色不变的开口接旨。 “臣女谢主隆恩。” 秦舒愣了一瞬,她的确被这赐婚圣旨打乱了心神。 她被叶婉出声打断心绪,随即一同叩首谢恩。 有趣的是,秦舒面上那一抹错愕和嫉恨却被康公公全部收入眼底。 康公公嘴角更弯了一些,觉得这丞相府中,原配嫡女和继母之间,也是好戏。 今日这回,叶婉的面上功夫相比秦舒,明显更胜一筹。 他先将圣旨轻轻放到叶婉高举过首的双手中。 心中起了逗弄之意,开口便说起讨巧话: “叶小姐真是有福气之人,天家赐婚,喜结良缘。 老奴提前恭祝您和护国公府三公子‘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了。” 果不其然,一直显得分外沉稳的叶婉,听了康公公的调侃,整个人再也装不出沉稳之态,“唰”的一下就红了脸。 康公公见状哈哈笑出声来,这才是十六岁女子该有的神态嘛! 他见好就收,口中说着: “老奴还要回宫复命,夫人、公子小姐不必相送。” 起身便要走出正厅。 秦舒收敛心神,忙起身让嬷嬷送上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自然也不会把康公公口中客套当真,带着众人亦步亦趋将他送至府门。 康公公先后莅临两府的动静,可瞒不过别的官员府邸中的眼睛。 很快,皇上赐婚于护国公府罗凌云及丞相府叶婉的事儿,就传开了。 仿佛是嫌热闹还不够,罗凌云还在罗夫人的支持下,派出人去散播了新的消息: 说在赐婚圣旨下达之前,护国公府就已决定去叶府提亲,求娶叶府嫡女叶婉。 这两人的婚事本就呈水到渠成之势,赐婚是天家体贴,给两府抬脸。 各家府上都在议论: 谁说叶府小姐婚事必将坎坷? 虽然与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退了婚,可人家一转头,就被地位更高的护国公府求娶。 而且还是皇上赐婚,这以后,谁还敢提起先前那退婚的事儿,乱嚼舌根? 皇上听到下头传来的消息,都忍不住笑骂了几句,这是后话。 而在叶府,送走了康公公后,秦舒就让府上众人散了。 她迅速回了倚虹院,坐在屋中生闷气。 秦舒这人,也并非完全的坏人,她也不是完全见不得继女日后过得好。 只不过,秦舒却也不希望叶婉过得太好。 原本为了“报复”叶婉“夺走了”她要留给砾哥儿的产业,才促成了将军府严川和继女退亲。 本还想着,此后叶婉只能低嫁了,嫁妆便能少给许多。 且一时半刻的,叶婉不得不继续留在叶府当姑娘。 在嫁出去之前,自己或许还可以将叶婉手上的铺子再搂回一部分放到中公——放到自己手中。 可现在,皇上赐婚后,叶婉不日就要高嫁护国公府去了! 自己哪儿还有时间筹谋从叶婉手中拿回店铺? 再者,嫁给护国公府,嫁妆是要比之前预计嫁给将军府给的更多才行! 秦舒越想,脸色越黑,在房中不禁回忆起自己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来。 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愚蠢,是自己“帮”了继女大忙。 秦舒,终于被自己气笑了。 第162章 三位公子伤了心 赐婚这事儿传的飞快。 将军府里的严羽也知道了。 自打叶婉出了事后,严将军明面上并没有去丞相府致歉,不然动静就闹得更大。 现下严羽已经和李柔儿定了亲事,这事闹起来,尚书府也会揪着没完,于是严将军想要私下约见叶丞相赔罪,谁知叶清风自女儿出事后对他理都不理。 严川也很气闷,又不是他教唆儿子干这种逼迫人去死的蠢事。 一气之下,索性直接关了严羽禁足,让他就待在自己的院中,等着成亲的流程一项项理顺了,要用到他这个“新郎官”了,再放他出来。 不得不说,禁足这惩罚颇有先见之明。 严将军还调了自己的两名贴身侍卫专门去守着大公子的院门。 似乎预料到儿子如今终于看得清自己的内心,懂得了真正心仪之人是谁,会不断做些疯狂的事。 可惜,没有转圜余地了。 他为人父,只能先让人守着。 儿子要发疯,就在自己院中发疯吧,别再出府丢人现眼。 将军府里,被禁足的只有严羽一人,他院中其他小厮奴仆倒是可以自由进出的,毕竟做仆人的生死捏在将军手上,行事也知道轻重。 于是,外头每每有什么消息,便是长顺带回来和严羽汇报。 例如最近每日要求他去打听的:丞相府没有传出叶小姐病重的消息。 长顺心里非常不安,他发现公子总是有了未婚妻后,就开始对旁的女子格外挂怀。 叶小姐是公子未婚妻时,公子表现的对李府小姐更为倾心。 如今公子和李小姐不日就要成婚,又回过头来日日关心叶小姐的消息了。 虽说上回在果然居中,叶小姐吃了桃子后病的吓人,可到如今没消息便是好消息。 长顺觉得,自家公子和叶小姐的缘分已经耗尽了,就如此潦草收场,别再牵连了。 连长顺都明白,严羽却又开始新一轮装着不懂。 长顺今日依旧在叶府附近打探,眼看着宫里的马车停在了叶府门口,上头下来一个有些年岁的天使。 他在叶府附近的茶摊上坐着等,大半个时辰后才看到宫里来的人被叶府主母等人一同送出来。 叶小姐也在其中,自然露了面。 长顺眼里,叶小姐如今穿的可真华丽。 今日并不是大晴天,略微有些阴沉,可那天光依旧足够衬得叶婉身上的华服闪烁光彩,秀美脸庞上红唇娇艳。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长顺都有点不敢看,真想对自家公子说: “公子,莫要再执拗了,叶小姐已经不一样了。 好像离开了公子您,叶小姐身上恢复了光彩夺目的风姿。” 可是,长顺只是个奴才罢了,这话公子可不爱听。 他没忘记严羽的嘱咐,等宫里马车离去后,赶紧凑过去打听,叶府是出了什么事吗? 对叶府来说,赐婚是天家恩赐,不必遮掩。 很快,长顺便打听到了原因。 他也愣了一愣,便匆匆忙忙回将军府去,到严羽院中传信。 严羽今日依旧穿了白衣,正在书桌前写些什么。 长顺进了房中后,先到严羽身边稍微探头瞟了一眼,只见公子在宣纸上写满了二字“叶婉”。 长顺喉头有点哽住,刚刚打听到的消息有点张不开嘴。 “有话直说。” 严羽看见自己的贴身小厮皱着眉头,犹犹豫豫的模样,开口催促。 长顺只好开口,却心虚的压低了声音: “公子,叶小姐她......被天家赐婚了。” 严羽扔下了笔,追问: “什么?” 长顺只好提高了些声音,尽量每个字都说的清楚: “宫里来人,给叶小姐赐婚了。” 严羽冷笑一声。 一股被背叛了的感觉席卷全身。 叶婉也要成亲了?! 自己不得不和李柔儿定亲后,叶婉她竟然也要成亲了吗?! “谁!” 严羽猛地抓住长顺的肩膀,狠狠晃动了一下。 长顺被公子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什么?” “赐婚,叶婉和谁?!” 长顺哆哆嗦嗦,赶紧全盘托出: “公子,是和护国公府三公子。” “护国公府三公子?” 严羽跟着念了一遍,立马反应过来那人是谁。 “是罗凌云!怎么是罗凌云!” 严羽脑海中,浮现起罗凌云闯入包厢,为叶婉撑腰的画面,浮现起叶婉食用桃子后,被罗凌云抱起的画面...... 抓住长顺肩膀的手,松开了。 严羽心里好乱呀。 他有些慌乱的往院门口走去,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是想去街上确认一下消息的真伪? 还是想要去叶府见见叶婉? 不论严羽想如何,一切都是空想,没有意义。 尽管他是将军府大公子,可严川留下的侍卫们却一点脸面也不给他。 直接“唰”的一下,左右两位用手中长枪交叠,挡住了院门。 此时此刻,严羽连自己院子的门都出不去。 被长枪上的光一闪,人已经往后退去。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严羽开始在院中大笑。 整个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表情狰狞,状若癫狂。 笑了好一会儿,严羽怔怔走到院中树下,伸手去摸上头已经模糊的横线——那是幼时他和叶婉比谁长得高时一同刻下的痕迹。 那痕迹已经快要不见了。 大树也随着时光修复“疤痕”,回忆,都过去了。 院中奴仆皆噤声垂首。 心里却觉得:大公子是不是疯了? * 宗府中,宗夫人正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这是好事。” 她对自己身后的嬷嬷感叹。 刚舒展的眉眼,却在看到儿子宗寒星冲进来时迅速收拢,做出一副愁态。 “娘,怎么办!皇上给叶婉赐婚了!” “我儿,唉,实在是天命难违,你的婚事,娘再为你打算。莫要太伤心了。” 宗寒星静静站在母亲面前,说不出话来。 他头一回的爱恋,夭折了。 * 凌云峰刚刚下职,便在街上听到了叶婉被赐婚的消息。 意气风发的武将,腰杆瞬间塌了。 不过,他未发一言,在马上默了片刻。 先梳理了自己复杂心绪,又开始思索护国公府后宅之事。 旁的不说,护国公府后院清净,历来只娶正妻一人。 罗凌云这小子,在如此家风约束下,风月之事,从不沾惹。 甭管外头传的名声如何,可凌云峰却是知道的,罗凌云此人值得依靠。 如今,命运要如此安排,自己只是洪流中一粒微尘,便不做反抗了。 坐在马上的凌云峰,轻轻开口,将祝福托付给秋风,希望秋日日落前的暖意能吹到翠竹苑: “惟愿叶姑娘,日后安好,被珍重相待。” 而后,凌云峰一甩马鞭,又是脊背挺直,策马潇洒回府去了。 第163章 走,去换庚帖,合八字 叶丞相回来了,秦舒扯了个笑脸将康公公来宣旨的事说与老爷听。 叶清风有些诧异,想了想,随即又笑了。 一面觉得皇上认下自己和护国公往日如一的忠心,一面是为自己的婉儿高兴。 和将军府对比,不论是老子之间,武功、建树严川都居于罗风之下,家风方面,护国公府也比将军府后院简单干净。 再说小的,那日去万云院里接婉儿,叶清风就将罗凌云和严羽做了一番比较。 凡事论迹,罗凌云万般珍重婉儿,那心急焦灼背后的爱慕做不得假。 谁要迟来的深情? 先看今朝的真心。 如此,叶清风笑了后,心头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转过身,拉起秦舒的手,仔细交代起来: “赐婚之事甚好。 如今圣旨已下,护国公府不日便要来合八字,换庚帖了,再往后,还要定下结亲的时日。 依我看,日子越早越好,今早成婚也是感念天恩。 一切劳烦夫人操持了。” 秦舒又扯出笑意,点头应下。 “夫君放心,婉儿成婚之事,我做母亲的定然全心操持。” 翠竹苑,一片喜气。 下人们个个笑脸,都是随了主子的情绪。 叶婉手里头的白云已经大了一圈。 肉墩墩的小狗已经可以发出奶凶的叫声,却依然喜欢在叶婉怀里拱来拱去。 明月在一旁笑嘻嘻的看主子和狗嬉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当即张嘴问了出来: “小姐,白云能不能也放在嫁妆里头,随您一同嫁入护国公府呀?” 叶婉脸颊突然就泛起红晕,嗔了一句: “什么嫁不嫁的,多嘴。” 明月做作的对着自己的嘴巴拍了两下,还是疑惑不解。 珠玉嘴角也勾起,代替小姐解答了明月的疑惑: “哪里用问,小姐自然要带着白云一起的。” 叶婉在心里默默的想: 这本就是他的狗...... 想完,心里更是痒痒的,看着白云的眼神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也不知护国公府的人什么时候来?” 明月嘟囔了一句,恰好说出了叶婉的心声。 * 隔天,护国公府就来了人。 前一天下午,兴奋的余韵过去,罗凌云就开始感念皇后娘娘。 他知道,这婚事里头,定然有皇后出力。 原本罗夫人不想这么急的去叶府商议,显得太过热情,怕吓到了自己的小儿媳。 可是罗凌云实在是等不及了,总觉得早定下来早安心,哪怕他身上的婚事是天子赐下的,是不可能有变更的。 “娘,二位嫂嫂,我去外头打听过了,成亲前是要先合八字换庚帖的,这事费时间,我瞧着今日便是好日子,不若立即出门到叶府去。” 罗夫人和老大、老二媳妇儿,都忍不住笑。 这些都只是走个流程罢了,难道谁敢说皇上赐婚的二人八字不合? 无论算出来是什么,都要和天子口中保持一致,这两人就是天作之合。 “急什么,今日不合适,最快也要明日去叶府换庚帖合八字了。” 罗凌云也知道自己太过心急,只好妥协的闭了嘴。 黄蓉瞧着自己这个小叔子心急火燎又不得不偃旗息鼓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老三,你可提前准备准备,这去女方家可是要备礼金的。” 老大媳妇拍了老二媳妇黄蓉一下,让她莫要逗弄罗凌云,什么礼金、聘礼,她们几个早早就整理出来了。 哪里需要这个愣头青去临时筹备。 可罗凌云一听,眼睛锃亮锃亮,好像得了天大的命令。 当下就带领一众仆从冲回自己的万云院,开始“搜刮”自己的库房。 这些年,罗凌云除了玉楼东的生意,也有别的买卖,自然也积攒了不少的金银玉器。 整个万云院热热闹闹的,下人们已经开始成箱成箱的盘点,然后听令一股脑的搬运到罗夫人院中。 罗夫人这边,还和两个儿媳商量着明日的安排。 就看着不断送到她院中的箱子,起初三个人还饶有兴致的去掀开几箱,查看一番里头的物件。 随着下人一趟一趟的搬运,都没了兴致。 罗夫人最是溺爱罗凌云,她到最后都无奈的翻起白眼。 随着最后一箱搬来,看着兴致勃勃的小儿子,忍不住训斥道: “你不懂,就别瞎闹腾。 换庚帖合八字只用带上礼金,还没到下聘礼的环节,你这是干什么,将万云院掏空吗? 就你存的这些物件,说少确实不少。 可堂堂护国公府,若娘不日只带你这些去叶府下聘,人家还当我们不重视婉儿呢。 我和你嫂嫂们早就替你准备好了礼金、聘礼,你快回去,明早再来寻我。” 罗凌云傻愣愣的听完,也没觉得自己是浪费时间搬弄了一通,反而乐呵呵的走了。 “瞧瞧,要娶亲,高兴傻了。” 罗夫人冲着罗凌云离开的背影点评道,一院子的主子、下人,都笑起来。 第二日,也就是护国公府前往叶府的这日。 罗凌云早早就出现在了罗夫人院中,催着母亲快些出发。 他精心打扮了一番: 身着暗红色长衫,腰间一根墨色暗金花纹宽腰带,勾勒出宽阔双肩与紧实腰身。 乌发高束,玄色发冠,不留一丝碎发,精神抖擞。 剑眉斜飞,桃花眼眼波流转,英气中含着多情,高挺鼻梁下,薄唇微勾,威风凛凛又潇洒不羁。 只见罗夫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微微颔首,表示对罗凌云今日穿着颇为认可。 心中暗自思忖着: 单看这老三如此出众的相貌和风度翩翩的气质,那叶府的嫡女能嫁过来,在这桩婚事中绝对不会吃亏。 想罢,罗夫人心满意足地开口说道: “好了,我们出发吧。” 说罢,她率先迈步前行,身旁紧跟着罗凌云。 而在他们身后,一群训练有素、神情肃穆的侍卫以及众多恭恭敬敬的仆从们也一同出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丞相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观望,那好说嘴的声音颇大,直接点破: “哎呀,罗三公子着急娶媳妇了!” 第164章 你的狗?我的狗?今后,是我们的狗 叶府议事厅。 雕花梨木桌上,铺着精致的锦缎。 秦舒作为叶府长辈,今日不仅面上带笑,周身也带着几分庄重。 罗夫人先一步拿出了庚帖,缓缓地递出,秦舒客气的接过,也将叶婉的庚帖递上。 双方的庚帖,均是质地优良的宣纸制成,上头写着双方生辰信息。 庚帖边缘是由绣着吉祥纹路的锦缎包着,瞧着都很是贵重。 合八字是要交给专人操作的,两府主母将对方孩儿的庚帖放在同一方托盘上,被送下去核算。 因此,一众人要在议事厅等上片刻。 罗夫人开始品茶,秦舒又叫人再多上些精致点心。 秦舒和罗夫人心知肚明,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只会相合,只需要等上一等罢了。 罗凌云在一旁坐着,喝不下茶,吃不下点心。 他今日精心打扮,原本就是想让叶婉瞧上一瞧,谁知对方并未随秦氏出现在议事厅。 其实,若不是他自己太过心热,作为小辈,合八字这事儿,他也不该来。 这会儿罗凌云已经有些难耐,目光灼灼的盯着门外,幻想着或许会出现一角倩影。 秦舒哪里能看不出来,心里哼笑一声,倒还真是个真心实意要娶叶婉的。 作为体贴贤婿的长辈,她微微一笑,体恤的开了口: “左右合生辰八字还要些时间,小辈儿怕是有点坐不住。 云哥儿,你还没来过叶府吧? 府中景色尚可,不若叫人领着你去看看?” 罗凌云收回望向门口的灼灼目光,耳朵一动。 虽然他知道叶婉和秦舒的关系没那么亲密,可秦舒现在说的这话实在说到他的心坎,难以拒绝。 于是他当即起身行礼,语气恭敬: “小子多谢伯母。” 罗夫人面色也是笑呵呵的,坐立难安哪里会是想逛逛叶府,怕是想要偶遇佳人。 只盼着自家小子别太情热,逾了矩。 秦舒笑呵呵的摆摆手,点了身边大丫头冬叶。 “你带罗公子去逛逛。” “是,夫人。” 于是,冬叶领着,罗凌云利落起身,一前一后退出了议事厅。 “公子,您没来过叶府。我先带您去花园一观。” 冬叶恭敬。 “不必,我不喜花卉,偏爱翠竹。府上可有这样的景色?” 冬叶诧异的抬头看了罗三公子一眼。 竹林? 莫非罗公子知道小姐的翠竹苑中有一大片竹林? 可罗凌云却显得坦坦荡荡,冬叶收起怀疑,老实回答: “府上确有竹林,不过只可带公子远观,可好?” “可,带路。” 罗凌云颔首带笑,瞧着哪里像个只会练武的莽夫,实在是个翩翩有礼公子哥。 竹林里,秋日微凉的风被暖阳晒成了温热的,拂过待在里面的人。 叶婉叫人在竹林边上支起了一张摇椅,正抱着白云一起晒太阳,明月立在一旁候着。 翠竹苑的小厮早上打探到护国公府众人前来,主母已经过去接待,就匆匆回来禀告了叶婉。 叶婉心里清楚,这是要商议自己与罗凌云的婚事了。 “主子,罗府公子今日也来了。” 顺子补充道。 这种场面,作为待嫁女子的她不好参与,含羞带怯才是闺中女子面对婚事的常态。 叶婉口中说着知道了,就打算留在屋中歇息等等后面的消息。 可罗凌云也来了...... 叶婉自欺欺人的解释心里的那股期待,肯定不是因为好几日没见到对方想见罗凌云。 是自己还未当面谢过罗凌云的救命之恩,这才心内不宁。 总之,叶婉在屋里待不住。 白云也跟着她,虎头虎脑的一大团白毛,嘤嘤的叫着。 这狗可是罗凌云之前所送,叶婉索性带着小狗一同去了院中竹林。 * 秦舒身边的大丫头冬叶已将罗凌云带至翠竹苑外。 她止住脚步,只伸手朝前指着介绍: “罗公子,前头便是竹林,您可随意远观。 这片竹林是小姐院中种的,是府上最雅致之处。” 罗凌云哪里不知道这竹林呢? 他可是实实在在被叶婉带着从竹林穿行过的,可眼下装作头一回见。 嘴里装出的惊叹包着真切的欢喜: “果然雅致,这竹林实在是好。” 冬叶瞧罗三公子对人客气,想着这毕竟是未来叶府姑爷,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 “罗公子,里头便是小姐的院子,竹林在小姐院内,您......切莫走得太近了。” 罗凌云轻笑一声,挥手叫丫鬟退下。 翠竹苑和后院旁处,隔着一道围墙,只一人高。 罗凌云慢慢踱步到了围墙处,抬头望着冒出来的竹叶,觉得心里头对叶婉的思念,就像翠竹,节节高涨。 而一墙之隔的里头,叶婉怀中的小狗鼻头耸动,仿佛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 白云猛地挣扎起身,从叶婉怀中跳向地面。 腿还太短,趔趄了一下,站稳后先回头看了叶婉一眼,好似叫她跟上,然后就一溜烟往竹林外连接着丞相府后院的小门跑去。 “哎?白云!回来......” 叶婉的喊声轻柔,并未唤回往外头猛冲的狗崽子。 “小姐,奴婢去追它。” 明月稳住因着小姐起身而摇动的椅子,准备自己去追白云。 “算了,我亲自去,你守在这处。” 白云闻到的熟悉气息不是旁人,正是一墙之隔的罗凌云身上的。 犬类识人,靠的是气味,也难为这小不点竟然将罗凌云的气息记挂许久。 罗凌云听到响动,低头往不远处看去。 只见一身白毛的“团子”冲自己跑来,嘴里还兴奋的“汪汪”叫着。 哦? 莫非是自己送出去的那只? 罗凌云蹲下身,试探性的喊: “白云?” 白云已奔至眼前,叫着回应。 两只小眼珠亮晶晶的,明明不是人,却让人看出了和人一样的情绪——欢喜。 罗凌云抱起白云,眼睛却往它后面看去,小狗在这里,那...... 叶婉呢?会不会也在这附近? 正想着,一个纤纤身影小跑而来,小脸透着粉,杏眼明亮,风吹乱了额上碎发,秋日衣衫还不太厚,跑动中勾勒出女子身形。 跑来的正是叶婉。 罗凌云慌忙站起身,忍不住担心: “你慢些,小心摔着。” 他将白云夹在左侧腋下,空出一手往叶婉那边跑去,叶婉若是不小心绊到什么,自己就立即用手臂将人扶起。 这姿态上的熟稔仿佛迎接小跑而来的女子千千万万遍。 叶婉听到声音,也看清了来人,兀的瞪大了眼,脚步也慢了下来。 罗凌云?! 她慌忙用手将发丝拢在耳后,停住了,羞臊的垂首。 罗凌云的脸,和叶婉的脸色一样,红了一片。 他快步走来,与心上人相对而立。 “我来寻狗。” 叶婉小声说,还看了一眼被罗凌云夹在腋下的白云。 “我随母亲来提亲。” 罗凌云也小声回应。 说罢,二人无话,只有白云的豆豆眼从两人脸上看来看去。 “咚咚......” 两颗年少的心都加速跳动着,好像两面鼓被同时擂起,又好像是相互回应着彼此炽热的悸动。 白云终于受不了被夹着的姿势,哼哼唧唧的叫唤,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罗凌云将小狗崽递给叶婉。 “你的狗。” 叶婉小心的接过来,可两人的手指还是不可避免的接触了片刻。 “原本是......你的狗。” 她小声的说,还结巴了一下。 看着叶婉眉目婉约含情,鬼使神差的,罗凌云接了下去: “今后,是我们的狗了。” 第165章 下礼金,订婚期,一切顺利 秋日的阳光柔和而温暖,宛如一层薄纱轻轻地笼罩着大地。 那股暖意似乎被神秘地汇聚到了一个角落,然后径直汇聚在这两个人的脸庞上,给他们带来一种别样的热意。 叶婉此刻只感觉自己的脸颊像被火烤过一般滚烫,她的双手有些慌乱无措,只能胡乱地揉搓着白云那柔软的狗毛,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羞涩与窘迫。 她甚至都不敢抬起头去看罗凌云哪怕一眼,心中暗自嗔怪道: “这人怎么什么都说!什么叫‘我们的狗’,简直太羞人啦!” 然而,罗凌云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之处。 他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叶婉身上,只见她低垂着头,那柔嫩的面庞虽然暂时无法看清,但从那柔顺的发丝以及微微晃动的精致钗环之中,依然能够感受到她的娇羞之态。 一时间,罗凌云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变得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需要触摸或者抓取。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尽管努力克制着,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不敢唐突叶婉,于是手转了个弯儿,轻轻揪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他的耳朵却明显发烫。 咦? 疑惑不过一瞬,罗凌云看到叶婉莹莹耳垂也泛着红晕,就反应过来自己应当也是一般模样,是羞的烫红了耳朵。 相配的二人,同沐在秋日暖阳下,自成一幅美景。 墨三从议事厅方向疾驰而来,武功高强,玄衣贴身,来去不带风声。 很快轻巧飞掠二人附近。 他定睛一看,心里啧啧称奇,果真英雄配佳人。 以往,墨三总觉得主子对叶小姐的感情,是主子情谊更深。 可如今远远看着叶小姐也含羞带怯,红了脸颊,更加肯定了她对自家主子也是一样的情根深种。 这可不是自己编出来哄主子听的话,是眼见为实的真情不骗人。 墨三心里的小人对着皇宫方向拜了一拜,感谢天家对主子的优待,然后立在不远处静候。 罗凌云自然能感觉得到墨三来了,但他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 墨三只能尽量收敛气息,等了又等。 可惜,那两人也没再开口说些什么,却没有彼此告别的迹象。 墨三不得不开口了。 议事厅中,刚刚已经核算出了罗凌云和叶婉的八字结果,自然是大吉。 罗夫人送上精心准备的礼金单后,两府主母已经在热络的商议成婚日期了。 这估摸不要多久,日子定下后,护国公府便要从叶府告辞,罗凌云也要跟着罗夫人一同离去。 当然,护国公府再上门,便是要下聘礼的时候了。 墨三只好做作的“咳咳”了两声,顿时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叶婉猛地抬头,这才发现了不远处的墨三,她感叹于练武之人的身法,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都不知道对方在这儿看了多久。 不会把罗凌云和自己的对话也给听了去吧? 这么一想,顿时更羞怯了。 叶婉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犹如一汪清泉,她迅速地抬起头来,目光与罗凌云交汇的瞬间,本就红晕未散,此时更是加深了几分。 只见她轻启朱唇,用如同黄莺出谷般轻柔的声音,对着罗凌云轻声说道: “罗公子,小女子这便先行回院去了。” 话音未落,她似乎生怕听到什么挽留之语一般,连忙抱紧怀中那如云朵般柔软洁白的狗崽,急匆匆地转过身去。 待到叶婉的身影稍稍远离了一些之后,离得不远不近的墨三才终于轻轻地踮起脚尖,宛如一只灵动的飞燕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罗凌云的身旁。 然而,还未等他站稳脚跟,便感受到一股凌厉的目光直直地朝他射来,犹如一把锋利的剑刃,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正是来自罗凌云的一记眼刀! 面对罗凌云那充满压迫感的注视,墨三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之色。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着脸说道: “主子啊,属下也是没有办法呀。 夫人那边都已经开始着手商议您和小姐的婚期了,您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夫人会怪罪下来的。”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罗凌云的脸色,心中暗自祈祷自家主子不要因此而大发雷霆。 此时的罗凌云,虽然心有不甘,但终究还是缓缓收回了望向叶婉离去方向的视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所有的不舍都压进心底深处一般。 最后,他微微点了点头,迈开脚步朝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着,他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没关系的,虽今日没说上几句,可再过不久便能与佳人日日相伴、长相厮守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想到此处,罗凌云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渐渐变得轻松起来,脚下的步伐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罗凌云回到议事厅时,正好听到了一个令他又惊又喜的消息——罗夫人已然与秦舒将他们的婚期敲定下来了,而那日子就定在了来年开春之初。 之所以会选择这样一个时间节点,其实也是有着一番深思熟虑的考量。 早在罗将军出征之前,他便根据战事情况做过保守的估算,预计自己将会在那个时候得胜回朝。 待到那时,家中父母双亲皆在高位,整个宗族也能够一同前来见证这场盛大的婚礼,如此一来,这场婚事方可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圆满无缺。 此时此刻,秦舒望向罗凌云的眼神变得愈发地慈爱起来。 在她的眼中,罗凌云所代表的可远远不止是他这个人本身那么简单,更多的还有他背后所承载的地位和荣耀。 要知道,罗凌云可是堂堂护国公府里最为得宠的小儿子。 叶婉虽是自己继女,可她一旦嫁入罗家,却会对自己同父的弟弟砾哥儿带来好处。 至此,叶婉和罗凌云两人的婚事算是初步有了定论。 而这一决定无疑意味着护国公府和叶府这两个名门望族之间的家族命运从此开始产生了千丝万缕、难以割舍的紧密联系。 如此,叶婉也算是初步得到了来自父亲和继母的全部祝福。 第166章 两军僵持,京中派谁增援? 大军前往东南边境就花费了半月之久。 而在这半月之内,蒙国却丝毫不知收敛,继续做出种种挑衅之姿。 现在已不光截杀商队,还会对边境的良田进行踩踏。 边防军队已算是行动飞快,可好几次接到百姓逃出来报,第一时间赶去却没有抓到蒙国敌军,这实在让人感到困惑。 人呢?难不成武功已经如此高强,撤退的如此急速,又不留一丝痕迹? 待到罗风带着罗瑾、罗峥等众将士抵达后,蒙国似乎觉察了大军来袭,开始收敛起来,于是罗大将军并未见识过蒙国突显突隐的把戏。 驻扎在此的章宇副将立刻将近来蒙国诡谲的行径一一汇报。 罗风一脸沉静,毫无波澜,仅仅率领寥寥数人,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那片传说中有蒙军频繁出没的良田区域的征程。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梭于这片广袤无垠的荒漠之中,希望能够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片大漠中的沙子如烟似雾般弥漫,狂风更是成为了所有罪恶行径最得力的帮凶。 那些曾经可能留下重要线索和痕迹的地方,如今已然面目全非,仿佛被大自然刻意抹去了过往的记忆一般,让人难以察觉到丝毫端倪。 正因如此,罗大将军并未及时发现蒙国边防的变化。 他统率大军气势汹汹地前来攻打蒙国之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与困境。 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罗风精心组织并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攻击行动,但每次都只能无奈地陷入残酷的坑道厮杀当中。 军队的推进速度却是纹丝未动,甚至连分毫都无法前进,两次都只能及时撤退,以免出现无谓的伤亡。 由于始终无法突破敌军防线向前推进,大军只能被迫处于一种消极被动的状态之下,不断地消耗着宝贵的粮草资源。 尽管士兵们的军心依旧坚定如初,没有丝毫动摇之意,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明显流露出焦急之色。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罗峥凭借其出色的轻功本领脱颖而出。 夜晚时分,他奉父亲之命悄然出发,深入敌境进行刺探活动。 经过数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在生与死的边缘游走摸索之后,他终于大致掌握了蒙国当前的边防地形情况。 舆图也紧急更新着。 而在这段日子里,南飞的鸟儿纷纷回归,就连栖息在边境附近的鸟类也开始成群结队地外出大量囤积粮食。 风沙呼啸,飞禽盘旋,使得原本就荒凉寂静的边境之地愈发显得凄清冷落,一片萧索景象。 蒙国本就地势险要,罗风此行之前,和皇上在沙盘模拟,知它依旧城垣坚固。 如今的蒙国,在边境构筑后,已在城门外挖出了一套大纵深的环形防御体系。 因此,罗大将军率兵突破,两次都被动落入这些提前准备的坑道中,难以逐层打穿,撕出个缺口。 即便打破几层坑道,蒙国修补起来也是飞速,实在是难以持续推进。 也就是在这一个月匆匆过去的时日中,皇上催促的信息传来过一次。 无奈,罗大将军却只能率兵僵持着。 夜间,军帐中,罗瑾开口: “将军,蒙军不可能只知道加固防守,若我们阻断来往通道,莫非他们只能固守待援?” 这话,给了罗风极大的提醒: 派兵打仗双方都是消耗,蒙国弹丸之地,自身粮草不足,往年都要依靠邻国采买大半,如今一直没有见到粮草运送,他们计划从何处补充? 罗大将军略一思索,立即下令: “军队即日加急制作弓箭。” 原有的弓箭并不少,又临时新增许多。 和京都的安宁不同,芙城这里的边境驻地气氛越发紧张。 弓箭具备后,罗大将军又是一声令下: “射杀飞禽,一只不留。” 弓箭手均拉弓齐射。 “嗖嗖嗖”,箭羽齐发,如对着老天来了一场箭雨。 飞禽经过,无不坠落,沉重的落地声带着血腥气乍开。 这番举动,令蒙国大惊。 果然不出罗大将军所料,这群飞禽中,有些不是天地野物,而是携带信筒的驯兽。 蒙国用了独特的暗号,借由时节,用飞禽为飞禽遮掩。 就在罗大将军的眼皮子底下,来回接送消息。 而今日截下的,破译之后,最终获知蒙国已开始向邻近小国、部落买粮囤积。 买粮? 章宇副将不解,直接问了出来: “将军,若是从其他国土运粮入蒙国境内,他们就不怕我朝直接劫下?” 是呀,章宇所问,也是还未张口的其余众人迷惑之处。 一时之间,罗风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军中气氛压抑。 从射杀飞禽这军令中,唯一获取的直接信息便是蒙国打算和他们耗下去。 蒙国显然在等罗将军所带的粮草耗尽。 可若贸贸然再次进攻,只能徒增我军伤亡,蒙国确实易守难攻。 于是这一僵持,便又是一月。 罗风派兵每日不间断的巡逻,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前往蒙国的运粮车马,只能听到手下汇报,这次带来的粮草已消耗过半。 原本以为就是短短两月的战役,谁知拖了这般久。 即便现在蒙国缩头缩尾不再挑衅,可难道要一直和他们耗下去吗? 这万万不可。 于是,罗大将军一封手信,即刻被送出芙城,往京中飞去。 * 御书房,皇上亲自展开了来自罗风的手信。 也蹙眉思索。 即便自己派人押送粮草支援,如今对战蒙国若无法推进,粮草的运送也仿若火中添雪,毫无意义。 说不准,这便是蒙国的诡计,若真是调派大量补给到了东南边境,其余边境届时被针对突袭,反而会被掣肘。 御书房里越发安静,香烟袅袅,下人们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康公公动了,上前给皇上添了茶水,然后规矩退后,也不敢随意开口。 可皇上却盯着他问了: “你说,若朕真派人押送粮草支援,谁人合适?” 康公公哪里敢张嘴干预朝政,只能苦哈哈的搪塞: “陛下,老奴哪里懂这些。 只要是个一心为国,又盼着大将军得胜归来的人就行。” 这话,就是两不沾,说了和没说一样。 可谁知道,问话之人却似乎被突然点醒,猛地生出了个主意。 皇上捋着胡须大笑了几声,才慢慢恢复了冷冰冰的语气。 “你去,传罗家老三进宫见朕。” 罗家老三?护国公府三公子? “是,陛下。” 康公公嘴里先应下,脸上保持着恭敬,倒着退出御书房。 直到出了大门,康公公还在琢磨。 陛下要见护国公府的三公子罗凌云? 难道要让他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去押送粮草?人家刚被赐婚,不还没结亲呢吗? 康公公心里存着诧异,略略站直了弓着的腰背。 又自己给自己轻轻来了个巴掌,唉,他这张嘴,出的什么主意! 第167章 入仕契机,已非白身 罗凌云还未入仕,虽然是将军之子,但他前头已经有两个建功立业的哥哥。 因着年龄最小,护国公府的所有人都对他宠溺,所以对他自来不做约束。 康公公来之前,他还在武场虎虎生风的操练着。 说也奇怪,亲生血缘冥冥之中有着说不清楚的联系,这段时间以来,他总觉得心内沉重。 已经将近两月,完全没有从边关传来的任何消息。 他猜想,父亲和两位兄长应是遇到了什么困境。 罗凌云回忆着父亲那晚带着他们三兄弟在密室中沙盘操练的过程,心里越发不安: 那时的舆图靠谱吗? 蒙国难道就仗着自己地势的易守难攻一成不变? 即便地势优越,可人力胜天,十万大军难道不能踏破蒙国的大门? 越想,心里越急,罗凌云手中的长枪划动、前刺。 尖矛刺破空气,时不时发出爆鸣之声。 这时,康公公亲已到护国公府,罗夫人亲自接待。 “国公夫人安好,陛下亲自召见罗三公子,可否请他快些随老奴进宫?” 罗夫人哪里能不应,派人去府中武场叫人。 心里觉得不放心,软了声音,尽可能的温和有礼: “公公,不知陛下召见小儿,所为何事?” 康公公反而不知怎么应答,说什么? 说皇上瞧着罗三公子是个合适的运粮人选? 只能故作高深的笑了笑,安抚道: “夫人莫要担心,只是进宫闲聊罢了。” 说罢,端起茶盏,轻轻吹动琥珀色的茶水,品尝起来。 墨三已接到了夫人派人传来的消息,飞掠至罗凌云身旁,打断了对方舞枪的动作。 “主子,宫里来人了。皇上指明要见您。” 罗凌云先是略带疑问的“哦”了一声。 接着猛一甩头,将额上细汗甩去,露出薄汗之下一张美颜脸庞。 白皙面上带着“水润”之感,忽显得美的惊人,颇有些雌雄莫辨的惊艳。 可罗凌云宽阔的肩背却显得英姿勃勃,薄衫之下是灼热的精壮肌肉,分明是俊美无双的男儿郎。 罗凌云将长枪直接扔给了墨三,口中又应了句: “知道了。” 人已经大步迈了出去一段距离,朝着万云院的方向走去。 待罗凌云重新梳洗后,到前厅随康公公入宫去了。 * 御书房内,一座精致的香炉静静地放置在一角,炉中的香雾缓缓升腾而起,仿佛一缕缕轻烟在空中舞动着身姿,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抹神秘而宁静的氛围。 放眼望去,所见之处尽是那明亮耀眼的黄色,从桌椅到帷幕,无一不是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威严。 踏入这寂静的空间,每一步落下都会发出轻微的回声,仿佛连脚步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只见皇帝端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前,目光沉稳地凝视着前方。 前一个时辰中,皇上已面见户部侍郎,布达粮草调配,物资整合事宜,但究竟谁人领命前往,压住不提。 这时,罗凌云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殿中,来到殿中,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大礼。 皇帝见状,心下满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来了。起来吧。” 其实,在皇帝的心中,对这位年轻的小辈是颇为喜爱和亲近的。 毕竟,罗风将军此刻正率领大军在边疆为国浴血奋战,于情于理,皇帝都应该好好对待自己这位忠臣良将的幼子。 然而,作为一国之君,即使语气温和,也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庄重。 罗凌云依然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 他闻声赶忙站起身来,微微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不过他挺直了脊背,整个人就像一根翠绿的竹子般笔直地站立在大殿中央。 虽然身上并未穿着象征官职的华丽袍服,但那种独特的风姿却难以掩盖。 皇上威严地再次开口说道: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一瞧。” 听到这话,罗凌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经过精心修整后的面庞此刻愈发显得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皇上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罗凌云看了好一会儿。 他仿佛透过眼前这张朝气蓬勃的脸庞,看到了更为年轻时的罗大将军。 想当年,罗风与当今圣上曾并肩作战,一同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开疆拓土,情同手足。 一时间,皇上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之情,决定给罗凌云这个入仕的契机。 “你的父亲和兄长如今正在前线与蒙国交战,时近两月。 前方战事吃紧,粮草即将殆尽。 朕曾听你父亲提及,你自幼习武,多年来从未有一日懈怠偷懒。 现在朕需一名可靠之人负责押送粮草前往前线支援。 不知你是否愿意担当此重任,出任押送官一职?” 以往,押送粮草这等重要之事通常都是由四品以上的户部官员负责执行的。 然而,此次情况却截然不同,皇上竟然愿意让他一个白身来担当此任,这般情形实在是前所未闻。 当听到这个犹如从天而降的馅饼般的询问时,罗凌云瞬间就被砸得晕头转向,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不过,他毕竟也不是等闲之辈,很快就强行镇定下来。 罗凌云拼命压抑住内心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巨大惊喜,开始思索着皇帝陛下为何如此安排。 想明白也只是几息。 他来运送粮草,奔赴之地驻守征战的是他的父兄。 家国战事,粮草乃重中之重,此行不容二心。 前方粮草殆尽,为国征战之人不可后方无继。 皇上是拿捏住他心系家人,笃定他只会用心护送,日夜疾行,无谓艰辛。 想通了其中关节之后,罗凌云毫不犹豫地抱拳跪地说道: “小子愿意接此重任!” 紧接着便是恭敬地叩头谢恩,只心里想着尽快支援前线,并非考虑自己已借此入仕,以及官居几品。 看到罗凌云如此爽快地应承下来,皇上大悦,觉得此子颇有魄力,也伸手笑着提醒道: “既已受命,便非白身,如今便可改口称臣。” 罗凌云闻言又是一愣。 连忙再次俯身参拜,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为洪亮有力: “微臣定不辱命,谢主隆恩!” 皇上并未提及品级,罗凌云也未在意品级,两人似默契避开此事。 紧接着,皇上嘱咐起押运事宜,次日便要在早朝布达,罗凌云也要准备好明日下旨后即刻启程。 第168章 熹和:区区一个男子罢了 罗凌云脚步匆匆地准备离开皇宫,就在即将踏出宫门之际,一行人抬轿而来,上头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原来是熹和公主的轿子缓缓而来,好巧不巧地与他相遇在此处。 公主的贴身丫鬟眼尖,一眼便瞧见了正欲快速出宫回府交代事宜的罗凌云,赶忙伸手拦下了他。 这一拦,倒是给了熹和公主与罗凌云说话的契机。 只听轿内传来一声娇柔的询问: “可是罗公子?” 熹和公主那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她的目光先是随意地扫了一下罗凌云来时的方向,心中不禁暗自思忖,那里可是父皇的御书房。 罗凌云怎会有机会去到那处? 不过,聪慧过人的公主并未将此疑问宣之于口。 此时的熹和公主并未下轿辇,而是慵懒地斜倚在由锦绸精心缝制而成的软垫躺椅之上。 她通身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这种贵气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威压,自上而下单方面地压迫着站在一旁的罗凌云。 尽管如此,罗凌云依然身姿挺拔地立于原地,不卑不亢。 透过那轻轻飘动的月光纱幔,熹和公主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位少年。 只见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形修长且俊逸非凡。 即使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为公主的仪仗队伍让行,却也难掩其风采。 唉,不愧是她当初看上的人。 罗凌云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面色恭敬地抱拳向眼前之人行了一礼,朗声道: “公主安好,正是在下。” 只见熹和公主微微颔首,她那原本就温和的眉眼此刻更是没有丝毫变化,就这样静静地聆听着罗凌云的回应。 在旁人难以察觉之处,熹和公主的心中却不禁暗自感慨: “啧,这声音竟也和从前一般悦耳动听。”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罗凌云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之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极淡、几乎难以觉察到的遗憾之色。 但很快,熹和公主便轻轻摆了摆手,那动作仿佛只是随意地挥去了落在衣袖上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土而已。 紧接着,公主的仪仗队伍便继续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起来。 自那次宫中盛大的赏花宴之后,熹和公主这还是首次与自己曾经中意的驸马人选再度相见。 想当初,初见罗凌云之时,她便对其皮囊倾心,心生好感。 皇后娘娘让她选婿时,看到了罗凌云画作时,熹和公主甚至曾一度将此人视作未来夫婿的不二之选。 怎奈公主也有达不成的心愿。 如今时过境迁,圣上已然降下旨意,将罗凌云赐予丞相府的嫡女为婿。 当熹和公主最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难免有些气恼烦闷。 可后来,当她偶然间打探到在那道赐婚圣旨颁布的前一天晚上,父皇竟是留宿在了母后的寝宫之中,她便知晓母后在其中推波助澜。 这消息让熹和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不再无谓争取。 也罢,说到底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男子罢了。 她身为堂堂一国之公主,自然有更多男子供她挑选。 两人这一别过,罗凌云仍是那个罗凌云,熹和也依旧是那个高贵从容的朝瑰公主。 第169章 出行前一日,决定夜探香闺 罗凌云返回护国公府。 先来到了母亲院中。 罗夫人看着他眉宇间的喜意和烦忧掺杂,不禁先开了口。 “云儿,寻母亲有何事?” 罗凌云“咚”的一声双膝落地,重重跪在了罗夫人面前。 罗夫人心头狂跳,难道我儿在宫里惹了什么大祸? 不对呀,若是真的惹怒圣上,想必都没法出宫了。 可这又是什么做派? 青天白日,面色不定,直接跪下,怕是有大事发生! 罗夫人惊异中,差点就要站起,这时罗凌云开了口。 “母亲,今日圣上召见,只为问我是否愿意押送粮草送往父兄所在前线,我已应下了。” 短短几句,将圣上的安排全部倒出,罗夫人反而坐定,久久不作声了。 这荣宠,是入仕的台阶,也是夺命的山崖。 小儿此行,运送完粮草,必然要留下支援,那便是他们护国公府一父三子全都披挂上阵,生死看天了。 “云儿,你还未成亲......” 罗夫人想到,自家大儿子罗峥和二子罗瑾都已有了子嗣,可小儿的婚事才定下不久,结亲都还要在两月后。 她实在不舍。 可,云儿已经应了皇命。 其实罗夫人也知道,今日召见,其实也只给了罗凌云一个选择,不应也要应。 作为国公夫人,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支持自己的夫君为国征战。 有了长子、次子,也从不拖后腿,将忧虑露在面上。 甚至,罗夫人没有和任何一人说过,其实每次出征,她都做好了夫君、孩儿再也回不来的准备。 可若是连自己的幼子也要一同征战,她不敢再设想最差的结局。 缓了缓,罗夫人又想起了叶家嫡女。 这姑娘,说她命运不济,也是生在一品丞相府中,吃穿不愁; 说她命好,却又婚事波折。 先是遇人不淑好不容易退了婚,平白遭受非议,现下和自家小儿被天子赐婚,瞧着一切都峰回路转,现下小儿领命前往支援,这一番安排牵扯着,又不知何时能够真正成亲...... “云儿,叶婉那边,还不知道吧?” 罗夫人身为女子,为同为女子的叶婉考虑,虽然叶婉还并未真的成为罗家妇,但这事也该让人家知道。 罗凌云喉头哽了哽,思索片刻,明白母亲的忧心,当下承诺道: “母亲放心,我今日会想办法和她说清楚。” ...... 沉闷的气氛持续了没多久,罗夫人又换上了温和的笑脸。 唤来下人,开始为罗凌云筹备出行的行李,小到路上的点心茶水,大到被褥药品。 她用忙碌,来排解着一颗提到嗓子眼的慈母之心。 这番筹备,在国公府中,一回一回又一回。 罗凌云也脚步沉重的往万云院走去。 他想:是呀,婉儿那边,自然是要说上一声,若是明日就出发,什么也不交代,人就离了京,日日等着,她也会难捱。 如今父兄率兵与蒙国交战,正值僵持,鏖战在即。 他难得突发奇想,若白云不是一只狗,而是一只传信的雀鸟,或一只威武的信鹰? 那自己和婉儿今日就可以借由动物来传信了。 可这只是臆想,罗凌云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他叹了口气,想出了解决之道: 今晚,怕又要夜探香闺。 这回,夜间去见叶婉,再没有丁点暧昧旖旎,只有愁绪。 罗凌云心里有些拿不准,若是自己和婉儿说了圣上的安排,她会怎么想呢? 是会为自己做的决定而感到气恼? 还是为自己此行的艰辛而感到忧心? 不知,胡思乱想的罗凌云对叶婉给出的反应有些期待,也有些烦忧。 “墨三,备纸笔!” 墨三行动飞快,宣纸铺陈桌上,砚台研墨,狼毫完备。 “主子,请用。” 罗凌云提起一只狼毫,沾染墨汁,不再犹豫,决定将一腔心事写于纸上。 同样也将自己对叶婉的承诺,用信笺包着,待夜色中交付于心上人。 第170章 我能否抱一抱你? 秋日的天总是黑的早一些,才是用过晚膳不久,外头除了灯笼散发出来的光晕,便是墨色一片了。 估摸着再晚,叶婉就要睡下了,罗凌云利落换好了夜行衣,飞出了护国公府。 今夜去找婉儿,但不去锦鲤池,也不去竹林,直接去她的闺房。 罗凌云心紧绷绷的,自幼从父母身上学得的爱护女子,尊重女子的道理将他捆得死死的。 先是理智上的小人斥责他:这不好。 可那颗心又想到若明日一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得胜归来。 夜探香闺“确实不好”,又变成了“这样不好吧?” 我......我就干这一次。 罗凌云心里嘀咕。 他实在太会自己安抚自己,自己给自己的“坏主意”鼓劲儿了。 自己过了心里那道坎儿,人就大胆起来。 罗凌云的身形如同那轻盈的竹叶一般,飘飘忽忽地在黑夜中穿梭。 他时而以犀利的侧身动作避开迎面而来的丞相府侍卫,时而借助微风之力高高跃起,巧妙地躲开了那些严密的防守。 就这样,他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越重重障碍,不仅成功地躲过了丞相府的侍卫们,就连贴身伺候叶婉的院中奴婢离得很近,也未能察觉到他的行踪。 趁着浓重的夜色掩护,罗凌云宛如鬼魅般悄然藏身于叶婉闺房外的窗下。 此刻,他紧紧捂住自己那颗因为紧张而怦怦乱跳的心,努力让呼吸变得平稳,然后静静地蹲伏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叶婉那张娇美的面容。 刚刚,她才被明月和珠玉这两名贴心的侍女伺候着涂抹完了香膏。 此时的叶婉全身都带着香气,整个人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尽管已经到了该就寝的时候,但叶婉却丝毫没有睡意,只见她轻移莲步,踩着那双精致的锦鞋,披上一件华丽的锦衣,缓缓走到了窗边的榻上。 随后,她慵懒地斜倚在柔软的枕头之上,伸手从旁边拿起一本书籍,借着微弱的烛火开始翻阅起来。 见到自家小姐如此,站在一旁的明月和珠玉相视一眼,乖巧地立于原地静静守候着。 过了一会儿,叶婉似乎注意到了她们两人,于是轻声开口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今晚留下一人守夜,另一个先回房歇息去吧。” 听到小姐的吩咐,两个丫鬟赶忙齐声应道: “是!” 紧接着,明月走上前收起了放在桌上的铜盆以及帕子,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而珠玉则快步走向床铺,仔细地将被褥铺平,又轻轻关上窗户,做完这些后,她也跟随着明月一同离开了房间。 珠玉先去丫鬟房,准备取一床被褥过来。 守夜便是要宿在屋中榻上,以防夜里主子有什么需要,也好即刻反应。 于是,房间里头,暂时只剩下叶婉在静静的看书。 摇曳的烛火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也让整个屋子越发显得静谧无比。 而此刻站在屋外的罗凌云,则微微仰起头,目光紧紧盯着窗户上映出的那个人影。 由于光影的关系,那个倒影看起来并不够细致,实在难以清晰地描绘出房中那位佳人的面容轮廓。 然而即便如此,那影子却仿佛借着昏黄的烛光晕染开了一层毛茸茸的边缘,朦朦胧胧间反倒增添了几分神秘和迷人的韵味。 直看得罗凌云心里像有只小猫在轻轻挠动一般,痒得不行。 他不禁开始想象,如果日后成婚之后,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 自己就在这间屋子里认真仔细地擦拭着心爱的长枪,而美丽温柔的婉儿则静静地坐在一旁,专注地阅读着手中的书籍。 两人虽然没有做着相同的事情,但彼此之间流淌的脉脉温情却足以填满这小小的一方空间。 光是想想这般美好的画面,就让罗凌云的心都醉了。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可不能在这里多做停留了。 因为用不了多久,叶婉的贴身丫头估计就要拿着被褥返回房间了。 想到这儿,罗凌云赶忙将事先写好的那封书信迅速卷成了一个小巧的纸筒形状。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窗子的一角,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手臂用力一挥,只见那纸筒如一道闪电般“嗖”的一声直直飞进了屋内。 正在全神贯注阅读书中文字的叶婉,冷不丁被突然抬起的窗子以及那突如其来、直接飞到面前的纸筒给吓得浑身一抖。 整个人汗毛竖起,全身发凉,却不忘死死的压住喉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罗凌云看到里头的人一颤,终于发觉这样不妥,怕是将婉儿吓坏了。 不由得发出声音: “婉儿,是我。” 这人,就那样自信于叶婉可以立刻分辨出自己的声音。 还好如今郎有情,妾有意。 叶婉的身子还真的随着罗凌云的话,卸下了警惕。 她放下被紧紧攥着的书本,把落至眼前的纸筒握在手里,小口吐气,缓了缓心神。 叶婉起身,感到周身血液重新流动,才将面前的窗子撑开,朝外看去。 罗凌云依旧稳稳当当地蹲在地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只是微微扬起那张英俊的脸庞,目光痴迷而热烈地凝视着眼前的心上人。 只见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犹如燃烧的烛火一般明亮闪烁,其中蕴含的深情厚意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仿佛要将叶婉整个人都融化在这片炽热之中。 面对如此灼热逼人的眼神,叶婉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怔怔地望着罗凌云那张令人心动的俊脸,原本伶俐的口舌此刻却像是突然打了结,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你……你来啦。” 这话一出口,连叶婉自己都觉得不妥,仿佛他们二人早就约定好在此月下相会一般。 想到这里,叶婉不禁懊悔万分,心中暗自嗔怪道: 哎呀,我怎么会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来!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显然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叶婉顿时慌了神,也顾不得所谓的男女之防了,急忙冲着罗凌云低声催促道: “哎呀,你快进来!”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罗凌云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一般,猛地从地上弹起。 只见他侧身一个漂亮的翻身动作,便轻盈地跃过窗户,稳稳地落在了屋内的小榻之上,并迅速撑起身体,笔直地站立在了屋子中央。 “小姐,秋日夜间冷,怎么又把窗子打开了?” 珠玉人还未至屋前,却先对着窗子唠叨了一句。 也只有对上小姐的事,珠玉才能开口多言,叶婉又是一惊,直接用手“啪”的把窗子合上了。 她转身看着立着望着她的罗凌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可罗凌云也不给主意,反而神色乖巧的等着她安排。 叶婉听着珠玉已走到门边了,赶忙对着门口命令: “珠玉,你先别进来!先去小厨房给我端一碗梨水来。” 珠玉脚步顿住,看了看怀中抱着的被褥,有些发愁,小姐也没让自己进去放下。 她最是听话,依旧抱着被褥,乖乖的转身往小厨房去了。 夜已深,周遭万籁俱寂,唯有那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叶婉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但心中却早已被恼怒填满。 她娇嗔地跺了跺脚,满脸羞愤地冲着罗凌云喊道: “你……你怎么夜里来寻我!” 说话间,她那白皙的面庞因羞恼而变红,宛如熟透的果子一般诱人。 而她的手则依旧紧紧地握着罗凌云方才扔进屋内的那一卷书信。 面对叶婉的质问与气恼,罗凌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毕竟,他并不知晓这小厨房与叶婉的闺房究竟相隔多远,生怕珠玉立刻就要回来了。 于是,他赶忙加快语速,急切地向叶婉解释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缘由。 “婉儿,今日圣上突然召见我,并下令让我负责押送一批粮草前往芙县。 时间紧迫,说不定明天一早我就得动身出发了。 而且此次行程一旦抵达边境,我还要协助我的父兄一同上阵杀敌。 战事瞬息万变,归期难料。 我未经与你商量就匆忙决定奔赴前线,实在是对不住你。 所以今夜特地赶来,就是希望求得你的谅解。 若我一去,未能在婚期前归来,求你莫要恼我。 一定等我回来娶你。”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罗凌云的心中竟生出一丝罕见的恐惧。 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掌心微微出汗,因为他完全无法预估叶婉听完这番表白之后,将会给予他怎样的回应。 罗凌云不敢眨眼的盯着叶婉柔美的面庞,见叶婉面上已经撤了羞恼。 奇怪,也没有浮现起一丝丝的担忧。 反而慢慢的,似夜里绽开的昙花一般,白莹莹的肤色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意。 “嗯,知道了。 去吧,我等你助力大军攻破蒙国,得胜归来。” 说着,叶婉竟然主动朝着罗凌云走近了两步,恢复了彼此之间亲近的距离。 叶婉对罗凌云此行没有担忧吗? 自然是有的。 可她懂得罗凌云日复一日的练武是为了什么。 仅靠练武好玩儿?能欺负人?能逞英雄这种荒谬的借口,是不足以支撑一个人寒冬酷暑日日不辍的付出的。 他是想要有机会上阵杀敌护住国土安宁的。 他是想要从父兄已有的光彩中,搏出属于自己的荣耀的。 所以,她只需要相信他,鼓励他。 还有,等他。 等他回来娶她,就足够了。 罗凌云凝视着叶婉那如秋水般平静、似春风般温柔且饱含信任的眼眸,心中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填满。 他的眼角不自觉地弯起,流露出满满的笑意,但其中却又隐隐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 终于,他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轻声开口问道: “婉儿,临别之际,不知……我能否抱一抱你?” 话音未落,那可怜兮兮的神情便已全然展现在叶婉眼前。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叶婉的心不禁为之一软。 她能清晰地从罗凌云的身上感受到那份深深的依赖之情。 于是,所有的羞涩与顾虑在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她甚至忘却了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礼教束缚,毫不犹豫地主动张开双臂。 而罗凌云见状,自然是喜出望外,急忙上前一步,将那娇小柔弱的人儿紧紧拥入怀中。 此刻,两人之间再无距离,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交织在了一起...... “小姐,奴婢要进来了。” 珠玉一手夹着被褥,一手提着食盒,已经从小厨房回来了。 屋中二人太过投入,竟没听到丫鬟归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