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帝业》 第1章 囚笼 大周，光烈二十一年。 青州，神策军大营。 “焱哥儿，我从外面的那些鞑子那探听到了，咱们的陛下在汴京城下，被流矢击中，生死不知，中路军败溃，已经退回长江以南！” 约莫二十出头的罗横，满脸悲愤的回到营帐，对端坐在营帐之中的俊朗青年说道。 “什么，陛下被流矢击中，禁军那些王八蛋都是废物吗！他们是怎么保护的陛下！” 俊朗青年旁或躺、或立的几名将卒闻言皆是怒发冲冠。 “焱哥儿，耿安国那个狗东西连个屁都不放，背着咱们降了金狗，真是该死啊！” 罗横义愤填膺道。 帐中其余诸人亦是满腔怒火，纷纷将目光投向始终沉默的俊朗青年身上。 俊朗青年名叫王焱，是他们这一队的十将，亦是众人的主心骨。 王焱叹了口气，只觉自己真是命运多舛，一觉醒来就穿到了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陌生是因为自己现在所处的时空，与原来的时空历史不同。 熟悉则是现在的中原王朝，乃是后周郭荣建立的大周，与原时空不一样的是，这个时空的郭荣并没有英年早逝，相反多活了二十年。 在他的励精图治下，大周一统南北，传至今时，已历百余年。 然北患始终威胁中原王朝，在数十年前，女真人崛起于黑山老林间，拳打契丹，脚踢蒙古，逼跪党项，横扫北方大地，建国号大金！ 同时挥师入侵中原，与金人的强大武力相比，大周军备松弛，将卒久疏战阵，短短几个月时间，河北、山东诸地沦陷。 一时间，神州动荡，民心大乱。 然汴京朝廷错估金人的决心和实力，认为金人只是效仿古之匈奴犯境劫掠，等他们抢够了，自然便会退去。 结果就是汴京城破，老皇帝连同满朝文武都成了金人的阶下囚。 神州就此沦丧，数万万汉人成了金人的奴狗。 史称元康之耻。 幸天佑周室，时宋王柴俊巡察南方诸州，幸免遇难，闻汴京沦陷，老皇帝连同满朝文武尽皆被俘，朝北痛哭流涕，发誓与金人不死不休。 在南方诸州的拥护下，柴俊于临安继承大统，年号永安。 然而令世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柴俊继位后，并没有整顿军备，挥师北伐。 而是遣人与金人求和，并尊金国为父皇帝，自称儿皇帝，承诺金人年年进贡。 两国从此以长江为界，划江而治，和平共处。 于二十一年前，柴俊忧愤而死，其子柴昊继位，年号光烈。 柴昊继位之后，重用主战派，大力改革军备，操练将卒，筹措辎重，并于三个月前，发三路大军北伐。 其中，王焱他们所在的这一路，为东路军，从姑苏进发，渡江穿扬州北上。 自从渡江以来，东路军连战连捷，打的金人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并在十日前，东路军攻克益都，兵锋直指临淄。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东路军主帅耿安国，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背弃东路军三万将卒投降了金人。 王焱他们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甲胄兵器被耿安国的嫡系趁夜收走，接着就是金人围营，他们三万士卒瞬间沦为待宰羔羊！ 金人接管大营之后，每日减少对东路军将士的饭食供应。 从原先的每日两顿，减到现在的每日一顿，饭量也从一整碗米饭减成清可见底的米粥。 三万士卒对此皆是叫苦连天，将耿安国和金人的祖宗问候了个遍，短短几日下来，很多人都已饿的虚脱无力。 昨日，隔壁营队的十将廖自强抢夺王焱其队的饭食，王焱与之理论，结果被廖自强用簋砸了脑袋，这才导致另一个时空的王焱魂穿而来。 冷静分析眼前的情况，王焱细思极恐，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金人对他们采取减食，目的很不单纯，绝对不是为了防备他们对金人构成威胁这么简单。 而是要……坑杀他们！ 东路军是大周仅次于禁军的精锐部队，主要由流亡南方的北人组成，敢打敢战，自渡江以来，连挫金人锐气，令金人极为忌惮。 如今，他们这些人都被缴了械，好似失去爪牙的猛虎。 加上他们现在群龙无首，人心不齐，很难掀起风浪。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彻底以绝后患！ 该死，开局就是必死之局啊！ 王焱双眼微眯，拳头攥得‘咔咔’作响，寻思破局之策。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放饭的锣声。 昨日廖自强抢夺他们的饭食，致使王焱他们这一队全都粒米未进，眼下听到放饭的锣声，众人的肚子都是“咕咕”作响，犹如鞭炮齐鸣。 罗横愤怒的挥了挥拳头，骂道：“直娘贼的廖自强，昨日抢了咱们的口粮，今日必须全部还回来！” 躺在王焱身后的胖子丁峰，白了罗横一眼道：“那个廖自强，向来彪悍，是咱们这一都最狠的十将，便是都头尚且都畏惧他三分，你能打得过他，抢得饭食？” 闻言罗横顿时有些气馁，扫了眼始终沉默的王焱，低下了头。 正如丁峰所言，廖自强的凶狠是出了名的，经常恃强凌弱。 一时间，帐内的气氛变得沉闷，所有人都显得无比沮丧、颓废。 大家都知道，昨日王焱被廖自强用簋击头，当场昏厥，而廖自强却是食了他们的饭食，体力必然充沛，即便今日大家一起上，估计也是自讨苦吃。 这几日来，因为金人提供的饭食每日都在减少，营中不少彪悍将卒都将目光投向了同袍。 他们畏惧金人，但是却不惧同袍，从同袍手里抢食，可以说是毫无心理负担。 而那些被抢食的将卒，已有多人奄奄一息。 金人对汉人将卒之间的争抢斗殴则是视若无睹，用意不言而喻。 然亦有果敢坚毅的将卒，不甘屈服于金人之下，号召同袍冲击营垒，试图打破金人的封锁，逃出营地。 然而金人早有准备，他们在营垒外修筑了土墙，并在土墙上多竖床弩，凡是想要冲破封锁的将卒，皆被乱箭射杀，死状惨不忍睹。 随后金人又将这些死去的将卒吊起于营门处，用以威慑牢笼内的其他将卒。 “干！” 忽然，王焱重重的猛拍地面，起身而立，对罗横等人道：“走，那廖自强不顾同袍情谊，抢夺弟兄们的口粮，既然这狗日的不仁不义，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十将，那廖自强彪悍非常，咱们……不是对手啊！” 躺在地上的丁峰被王焱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出声提醒。 罗横却是眼睛一亮，同时朝地上的丁峰啐了一口道：“没卵子的就不要来，焱哥儿，我老罗誓死跟随你！不就是一个廖自强吗，战场上，我们连金狗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今安能被一个廖自强吓住！” 第2章 手段 营地中央，已有将卒排起了长队，领取金人发放的食物。 依然是清可见底的米粥，脚步虚浮的将卒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接受，捧着簋还没走回营帐，便已经一口喝完。 王焱他们这一队，隶属于东路军，熊卫，甲子营，第四都。 大周的军队编制，在沿袭五代的军制基础上，重新简化改革。 以十人为一队，设十将。 百人为一都，设都头。 五都为一营，设指挥使。 五营为一卫，设统制。 十卫为一军，设都统制。 东路军的统帅耿安国，就是都统制，同时领大将军印。 王焱等十人走出营帐，就见到廖自强领着手下人，正在强取豪夺其他士卒的米粥。 而正在发放米粥的金人，对此视若无睹，大有看戏的意思。 这些金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女真人或是契丹人。 大金以女真人为尊，契丹、蒙古次之，最后才是北方沦陷区的汉人。 而这其中，某些汉人，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卑躬屈膝，甘愿成为金人的走狗奴才，转身更加疯狂的欺凌同族。 眼下正在派粥的金人，就是这些汉人，俗称狗奸。 为了表示自己对大金的绝对忠诚，这些狗奸剃去了汉人的长发，学起了金人辫发垂肩，或是中秃周圆，尽管外貌已经无限接近蛮夷，但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暴露他们并非真正胡夷。 此刻派粥的狗奸头目，名叫周云峰，瞧着廖自强劈手从一个面色憔悴的士卒手里夺过米粥，而那个士卒反抗不过，被廖自强踢倒在地，哀嚎惨叫，看的开怀大笑，甚是欢喜。 廖自强个头不高，闽人出身，看上去并不强壮，但是斗起殴来极为凶悍，等闲几个士卒都不是他的对手。 将抢来的米粥一饮而尽，廖自强仍不满足，目光瞥了眼派粥的狗奸，继续原地伫立，等候下一个有缘人。 见到这一幕，打算领粥的将卒们全都犹豫了，不敢上前领粥。 周云峰冷笑一声，骂道：“狗娘养的杂种们，再不来领粥，这些米粥俺就拿去喂狗了！” 闻言，还没领粥的将卒们，皆是憋屈不已，可又担心便宜了廖自强，白领一场。 就在众人踌躇犹豫间，王焱领着罗横、丁峰等人到场。 见到王焱，廖自强不屑的冷哼一声，站在他身后的九个手下，亦是露出轻蔑的神色。 自从昨日王焱被廖自强一簋砸晕，王焱他们这一队就成了第四都的笑话。 王焱瞥了眼廖自强，又见其他将卒们都在张望，暗暗叹气，随即上前领粥。 罗横、丁峰等人不知王焱胆气何来，但亦是紧随王焱脚步。 周云峰扫了眼脑袋上依稀可见血痂的王焱，提起饭勺，给王焱打了满满一碗粥。 王焱见到周云峰给自己打了一碗份量十足的米粥，不似前几日的清汤见底，微微有些诧异。 随即明白过来，周云峰这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啊！ 果然，周围的那些将卒全都是两眼冒光，而廖自强表现得最是亢奋，嘴角上扬，仿佛王焱手中的米粥，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王焱面无表情的端着米粥转身离开，周云峰瞧着王焱的背影，露出奸笑。 罗横、丁峰等人跟着领取了自己的米粥，当然，他们的粥量不比王焱，都是清可见底。 不过几人此刻都没心思关心簋里有几粒米，而是迅速追上王焱，同时警惕的看向廖自强等人。 廖自强见到王焱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立刻伸手阻拦道：“狗东西，将米粥给廖爷留下！” “我要是不给，如何？” 王焱神色冰冷，语气森然，目光直视廖自强。 廖自强一愣，他本能的感觉到今日的王焱与昨日判若两人，但又说出来哪里不同。 “怎么？还想挨揍？” 廖自强驱散心头的不安情绪，瞪着王焱，攥起拳头，以作恐吓。 只要王焱敢说一个不字，他就用拳头教训王焱。 派粥的周云峰，立马将饭勺丢在地上，双臂环抱，看起了好戏，口中笑道：“狗咬狗，不错不错！” 罗横、丁峰等人皆是憋着一口气，只等王焱一声令下，他们就群起而攻之。 廖自强的那几个手下，见到这阵仗，自然不甘示弱，纷纷上前助阵。 围观的将卒们，全都一脸希冀的看向王焱，期待王焱能击败廖自强，替他们出口恶气，但他们也知道这多半没有可能。 廖自强这几日来，抢夺他人饭食，体力充沛，反观王焱，面色饥荒，脚步虚浮，昨日还被簋砸晕了，哪里会是廖自强的对手。 王焱自然清楚与廖自强之间的差距，但他更清楚，要是自己今次屈服了，那就没以后了。 他将手中的簋塞在身后的罗横怀中，挺身迎向廖自强。 廖自强见王焱要跟自己较量，狂笑道：“真是不知死活，老子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说罢，廖自强与他的那一队将卒皆是放声大笑，根本没将王焱当回事。 围观的众将卒闻言亦是沉默一片，自从北伐以来，廖自强是第四都斩首最多的十将，是他们中最能打的人。 无论怎么看，王焱都像是自寻死路。 王焱神色冰冷，并不因廖自强的垃圾话而陷入愤怒。 “小王八蛋，敢恨老子龇牙，老子一巴掌抽死你！” 见王焱不悲不喜，没有自己预想那般恼怒，廖自强顿觉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让廖自强非常不爽，旋即抬起巴掌，卯足力气朝着王焱的面门狠狠落下。 “焱哥儿！” 罗横、丁峰等人看的心惊肉跳，生怕王焱被廖自强一巴掌抽死了。 “哎，王十将没有死在金人的手里，如今却要死在自己人手中，真是可笑啊！” “嘘，小点声，别被狗奸听去了！” …… 人群窃窃私语，都在替王焱惋惜。 就在众人都以为王焱会被廖自强一巴掌抽飞的时候，忽地，王焱抬手一扬，便有无数沙尘撒向廖自强的面门。 那是王焱在营帐地上抓起的沙土，藏在掌心，亦是他思考许久，想出对付廖自强的招数。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手段卑鄙，收拾这种恶卒，当不择手段！ 廖自强万万没有想到王焱手里藏着一把沙土，在自己没有防备的时候，迷了他的眼。 “啊！” 廖自强痛苦惨叫一声，迅速抽手，拼命的揉搓眼睛，想要将那些迷进眼里的沙子揉掉。 众人看到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 “啊啊啊，王焱小畜生，老子要杀了你！” 廖自强气的暴跳如雷，拼命咒骂。 不等众人回过神，王焱直接用膝盖顶向廖自强的裆部。 “啪嗒！” “啊！” 廖自强发出比方才更为惨厉的嚎叫，而众人都觉得裆下一凉，他们刚才仿佛听见了蛋碎的声音。 王焱先是以沙子迷眼，令廖自强失去防御，接着碎蛋一击，彻底令廖自强失去战斗力。 而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廖自强已经蜷缩在地，痛苦的满地打滚，同时如猪般嘶嚎。 廖自强的那一队将卒，见此情形，顿时勃然大怒，指责王焱道：“卑鄙小人，竟用这种阴招伤害廖十将，你胜之不武！” “你们不服？” 王焱挑眉，看向这几人。 “啊，王焱，你这个小畜生，老子要杀了你！” 满地打滚的廖自强，嚎叫着反复咒骂。 “啪！” 王焱一脚踩在廖自强的裤裆上，随即旋转发力，痛的廖自强几乎晕厥。 “看来，你还是不服啊！” 王焱淡淡的说道。 手段卑鄙又如何？ 这个世界，只在乎胜者！ 至于取胜的手段，谁会关心？ “我服了，你是爷，从此以后，我廖小强以你焱爷马首是瞻！” 廖自强疼的嚎啕大哭，一个劲的求饶。 第3章 谋划 “呵，真是没趣！” 正看的津津有味的周云峰，见到廖自强乞饶，顿时没了兴致。 还以为这两人之间会死一个，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将你们的十将抬回去，以后要是再敢恃强凌弱，我可不会脚下留情了！” 王焱瞥了眼廖自强的那几个手下，收回了踩在廖自强裆部的脚。 而此时，廖自强裆部已有鲜血渗出。 几个廖队将卒全然没了方才的狂妄，如同丧家之犬般上前将廖自强抬起，然后如旋风般跑回了自己的营帐。 这一幕看的围观将卒纷纷拍手叫好，虽然王焱手段不光彩，但那又怎么样？ 王焱赢了，这就是事实！ “焱哥儿，你叼！那一脚，他老廖家怕是得绝后了！” 罗横竖起大拇指，朝着王焱称赞道。 王焱摆了摆手，打断罗横的吹捧，对围观众人道：“大家快去领粥吧！” 听到王焱的提醒，众人才想起自己因为廖自强还没有领取今日的米粥。 虽然王焱重挫廖自强，给他们出了口恶气。 但比起这个，还是五脏庙更重要。 于是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立刻在周云峰面前排起了长队。 周云峰瞥了眼王焱，拾起沾满尘土的饭勺，给将卒们继续打饭。 而王焱则是带着罗横等人迅速返回了营帐。 望着簋里满满的米粥，王焱没有吃独食的想法，而是将罗横等人的碗全部拿来，随即匀给众人。 “焱哥儿，你不过一簋，若是平分给我们，就只剩簋底了！” 罗横见王焱将自己簋里的米粥平分给众人，既是感动，也是觉得不值。 自从昨日王焱被廖自强砸晕后，队伍里就出现了分歧，认为王焱不配当他们的十将。 除了他和丁峰极力支持王焱外，其余几人，真就是想另立山头。 王焱毫不在意的说道：“方才廖队的几人想动手，如果不是大家站在我身后挺我，令他们投鼠忌器，我又岂能全身而退，这簋米粥，大家都有功劳！当一起分食！” “焱哥大气！” “十将不愧是十将，格局就是不一样！” 那几人眉开眼笑，拍起了王焱的马屁。 丁峰和罗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轻笑一声。 “焱哥儿，今天将廖自强打的那么惨，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啊！” 罗横随即忧心忡忡道。 王焱摆手道：“他起码碎了一个蛋，短时间下不了榻，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不应该是廖自强的报复，而是我们的未来前程！” 丁峰将碗里的米粥喝完，伸出舌头，将碗底舔的干干净净，随即才恋恋不舍道：“耿安国那个狗东西，自己降就降了，现在连累的我们圈禁于此，有家难回，何谈前程未来？” 罗横眼珠一转道：“焱哥可是想营啸哗变？趁乱出逃？” 王焱深深的看了眼罗横，他的这几个手下，就数罗横和丁峰算是有点脑子了。 “营啸太难，金狗将我们的大营隔成数个区域，互不通气，同时收买不少狗奸以为内应，窥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况且我们现在没有兵器甲胄，也没有足够份量的大将带领，如何哗变？” 丁峰冷静的分析道。 在丁峰说话间，王焱的目光扫视营中众人，并未发现异常，想来金人还不至于在他们这些喽啰中安插汉奸。 当然，也说不准有人会因为一己私欲，前去告密。 所以，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禁止有人单独出帐活动。 “那个金人走狗，你们可熟悉？” 王焱没有回答丁峰的忧虑，而是问起了派粥的周云峰。 罗横立刻说道：“呵，那个秃子啊，狗仗人势的玩意，焱哥打听他作甚！” 王焱扫了眼罗横道：“我自有考量，你只管回答即可！” 罗横略作思索道：“周云峰，听那些汉奸私下嘀咕，据说是海贼出身，在渤海登岸劫掠，遭金狗击破被俘，随即投降了金狗，成了汉奸，本就是秃子，后来为了彰显自己对金狗的忠心，干脆剃成了髡发！” “为人怎么样？” 王焱追问道。 罗横冷笑道：“海贼出身，又当了汉奸，能有什么好品质？贪生怕死，唯利是图呗！” 王焱点了点头，心中大概有了计划。 逃出这座囚笼，并不棘手，难得是逃出此地后，如何返回南土？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可知，统率中路军的皇帝遭到流矢击中，中路军败溃而逃，而他们这支东路军的大帅，投降了金人。 西路军远在关中，情况不明。 这意味着他们一旦逃出了这座囚笼，必将遭受金人的全面围杀。 想要安全逃回南土，困难重重。 首先就是规划路线，走陆路肯定是不行的，且不说金人的骑兵日行千里，便是这一路上的关卡城隘，都无法通过。 所以，只剩走海路这一个选择。 但哪怕是走海路，他们眼下所在的青州，距离最近的海域，也要上千里路程。 唉，头痛！ 王焱回忆脑海中关于青州所在山东的大概位置，思考从哪里出海最为合适。 如果北上从渤海出海，还需绕山东半岛兜个大圈，才能沿海南下。 路线拉长，变数就会增多。 如果不走渤海，那么最好的路线就是向东往琅琊，从琅琊的龙湾口出海。 当然，这一切都是王焱的理想化方案。 他们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金人的追杀，还有足够的口粮，以及出海的船只…… 但现在王焱已经没有时间设想更优方案，从金人减少口粮开始，距今已有八九日，大部分将卒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这意味着金人随时会对他们下手。 “你们去请都头和其他几位十将来帐中一趟！” 王焱沉声说道。 丁峰不解道：“请他们做什么？虽说金人放松了对我们的监视，可若是知道咱们聚众，恐有祸端！” 王焱抬手制止丁峰的劝说道：“没时间了，速去请都头和几位十将，要是他们不愿意来，那就算了！” “诺！” 丁峰见王焱神情严肃，不敢多言，立即出帐去请都头和几位十将。 约莫过了一刻钟，丁峰有些垂头丧气的回来，道：“只有郝十将和陈十将答应会来，张都头他们都不愿来，还让我带话给焱哥！” “哦，让你带了什么话？” 王焱心中已经明白，但还是问道。 丁峰扭捏道：“他们让焱哥你少生事端，免遭杀身之祸！” “哼，一群孬种！” 罗横骂道。 “无妨，人各有志，随他们去吧！” 王焱叹气道。 很快，郝十将郝有德和陈十将陈方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来。 郝有德年过四旬，皮肤黝黑，北人，年幼时逃亡南方，光烈帝组建新军，响应入伍。 陈方，三十左右，魁梧壮硕，丹阳人，亦是最早入伍新军的将卒。 反倒是王焱、罗横等人，是近几年入伍的新卒。 “王十将今日好生威风，打的那廖自强满地找牙，真叫人痛快！” 郝有德笑道。 他与廖自强发生过摩擦，但技不如人，为了保全颜面，只能忍气吞声。 陈方亦是如此。 王焱笑了笑，他请两人过来，可不是为了炫耀收拾廖自强的功绩。 而是想团结更多的力量，这样才更有把握逃出营地。 给了罗横一个眼神，罗横当即会意，和其他人出了营帐，将空间留给王焱和郝有德、陈方，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过来偷听。 “郝兄，陈兄，可知我们即将大祸临头？” 王焱神色凝重的看向二人。 第4章 行动 “王十将，此话怎讲？” 郝有德面色一怔，急忙追问。 陈方似有所悟，亦将目光投在王焱身上。 王焱将两人的表现尽收眼底，于是说道：“金人每日减少对我们的口粮供给，其用意不纯啊！” 郝有德恨恨的说道：“金狗不当人子，想用此法驯服我等，属实可恶！” “郝十将觉得金狗减粮，是想令我们屈服？” 王焱只觉十分可笑。 郝有德的这种想法，是军中目前的普遍想法。 也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声，言说金狗故意减粮，是想逼迫他们跪地乞降。 东路军都是大周精锐儿郎，一身傲骨，怎会愿意跪地乞降。 当然，也有一些软骨头，受不了饥饿，主动跪地乞降，被金人安排去了其他营地。 那些软骨头自然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唾弃。 陈方道：“王十将认为金狗是想做什么？” 王焱语气冰冷道：“我等北伐以来，斩杀金狗无数，金狗对我们恨之入骨，又怎会接受我们的乞降！即使我们全部归顺，二位觉得金狗真的敢接纳我们吗？” 郝有德和陈方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难道金狗是故意放出的风声，他们的真实目的是想减弱我们的战斗力，然后将我们全部坑杀！这，这，这踏马禽兽啊！” 说到最后，二人都陷入了惊骇与沉默。 本以为减粮只是金人摧残他们意志的手段，没想到真实意图竟是要坑杀他们。 郝有德和陈方并不认为王焱是在危言耸听，早在几十年前，金人入寇中原时，就曾有坑杀过边军的先例。 如今再坑杀一遍他们这些人，并不奇怪。 “王十将可是要做什么？只要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但请吩咐！” 郝有德和陈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和果决。 左右逃不过一死，倒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王焱见郝有德和陈方愿意以他马首是瞻，心中甚是欣慰，总算拉到了两个可堪一用的人。 于是他将自己计划南归的方案说与两人，郝有德和陈方听罢都觉得操作难度很大，但可以一试。 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王十将打算何时行动？” 郝有德问道。 “没时间了，我估计金狗也就是这两天，便会对我们下手，所以我们要快！” 王焱语气坚决，“我打算今夜就行动，两位返回营帐，就要整肃麾下，防止有人告密！” 郝有德和陈方也不是瞻前顾后之人，当下应道：“好，既然我们随王十将行动，从现在起，我们两队就归王十将节制！张都头那厮畏畏缩缩，根本不配做我们的都头，只是苦了其他营的弟兄了！” 两人很想立即去告诉其他营的弟兄，金狗要坑杀他们，大家不能坐以待毙，要站起来反抗！ 可是这个想法刚一萌生就被浇灭，郝有德和陈方非常清楚，东路军成分复杂，人心各异，一旦走漏风声，死的就会是他们。 送走郝有德和陈方，王焱立即让罗横去见周云峰，就说有珍奇异宝献给他，请他入营一叙。 罗横有些懵，问道：“焱哥儿，我们哪来的奇珍异宝？” 丁峰冷声道：“焱哥吩咐的，你照做就是，哪来那么多问题！” 罗横这才颠颠的出帐去见周云峰。 周云峰这些汉奸的营地，远在神策军大营之外，中间隔着新筑的土墙。 土墙上下是伪军在警戒巡逻，严禁神策军将卒靠近半步。 罗横出了帐，朝营门外走去，刚一接近营门，就被把守营门的伪军士卒呵斥。 营门上空挂满了狰狞血污的头颅，那些都是想冲击营门的神策军健卒。 瞥了眼这些死不瞑目的袍泽，罗横心中满是悲愤，但还是露出讨好的神情，对把守营门的伪军士卒说道：“我家十将想见周云峰周谋克，就是那个给我们大营派粥的周云峰周谋克！” 把守营门的伪军士卒打量了眼罗横，用标准的汉语问道：“见周谋克所为何事？” 金人与大周的军官体系略有差异，谋克属于金人的底层军官，掌30人，谋克之上为千户，掌150人，接着是万户，掌600人，再上就是副统，掌2400人，然后是都统，掌4800人，最后是总领，掌管万人，是为一军。 如今切断神策军退路，并且包围他们的金人军队，便是金人的王牌部队，忠孝军，同时还有一支由汉人组成的伪军，名叫归义军。 罗横非常淡定的答道：“有机密相告，劳烦通报一声！” 这些金人士卒都是归义军，属于伪军，而非忠孝军。 如果是真鞑子，根本不会跟罗横废话，直接放箭射杀。 把守营门的士卒点了点头，让罗横在这等着，不要乱跑，随即对同伴耳语了几句，便去外面寻周云峰。 此时土墙外的金人营地，灯火通明，靠近中军的位置，甚至能够听见中军大帐内的欢声笑语。 中军大帐内，主位坐着的是忠孝军总领，完颜术，四十出头，鹰钩鼻，络腮胡，一脸凶相。 完颜术是金国目前最为能打的几个将领之一，否则金国皇帝也不会将王牌部队忠孝军交予其统领。 在完颜术的左手边，是他的军师张有亮，北方汉人出身，五旬上下，年轻时曾经参加过大周的科举，不中，后来金人入主中原，转投金人为奴。 排在张有亮下面的则是归义军总领，李进忠，与张有亮一样，皆为北方汉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始终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排在李进忠下面的则是忠孝军、归义军的高级将领。 而坐在对面的则是东路军大帅，耿安国，以及他的心腹党羽，皆是东路军的高级将领，譬如秦松、章华等，都是大周战功赫赫的武将。 此刻的耿安国等人，已经没了往日的傲气，面对完颜术、张有亮等人，十分的谦逊卑躬，嘴角挂着谄媚的笑容。 对于投降金人，耿安国等人也曾犹豫、挣扎过。 但中路军大溃，连声招呼都没有，便逃回了江南，将他们抛弃，金人趁势切断他们的退路，将他们堵死在了山东境内，徒呼奈何？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耿安国等人看不到希望。 光烈帝精心筹划二十年的北伐，一朝尽丧，这意味着大周面对金国，从此将一蹶不振，再也硬不起来。 国内的鸽派势力将会再次抬头，甚至占据主导，他们这些北伐失利的武人，即便拼死逃回江南，也不会得到好脸色。 既然如此，倒不如降了金人，毕竟金人给的实在太多。 金朝高层不仅答应会同周廷谈判，让他们遣送耿安国等人的家眷来金，还要给耿安国等人封侯授爵。 而这些都是周廷给不了的。 “禀大帅，于今日凌晨，已完成对第一批周军的坑杀，人数2500。” 张有亮笑眯眯的盯着耿安国说道。 耿安国等人闻言，举樽笑道：“那是东路军最精锐的虎卫，将他们坑杀了，剩下的九卫兵马，便算不得什么了！” 完颜术见耿安国等人笑容灿烂，甚至举樽庆祝，心中万分鄙夷，如果不是陛下嘱咐，他真想一刀宰了这些软蛋。 这些出卖袍泽的软蛋玩意，根本不配与他同席饮酒！ “在刚刚，已经押送第二批神策军前往一线峡，看天色，现在应该已经在清理尸体了！” 张有亮瞧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笑道。 “好，柴昊的中路军遭受重创，东路军亦被坑杀，大周将再无精锐与我王师争锋！” 完颜术抚掌大笑。 第5章 挟持 归义军和忠孝军营寨相隔不足百丈，但是无论从军容，还是军纪等方面，二者都不可相提并论。 忠孝军是大金的王牌精锐，而归义军只是顺风如虎，逆风怂成狗的伪军。 谋克周云峰此时正在自己的大帐内饮酒作乐。 他的几个手下在白天从附近的村寨里抓了两个姿色尚可的村妇，献给周云峰。 周云峰左拥右抱，喝的脸色通红。 那两个村妇从最初的彷徨无助，渐渐变得适应。 “周谋克，汉人的营寨有人想见你！” 把守营门的将卒颠颠的跑来禀报。 他们双方分属两个千户旗下，按道理来说，把守营门的将卒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特意跑来向周云峰通报。 可谁让周云峰有个孀居的好姐姐，前不久魅惑了他们的万户朱福。 于是周云峰摇身一变，成了朱福的小舅子。 在他们这一营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周云峰喝的正起劲，闻言很是不悦道：“那些汉狗想见我，凭他们也配！滚，不要打扰老子饮酒作乐！” 说罢，周云峰朝右手边约莫二十出头的村妇吻去。 把守营门的将卒听到周云峰的呵斥声，顿觉无比恼火，心中将罗横的祖宗亲切问候了一遍，但还是耐着性子道：“那个汉人说有机密相告，周谋克确定不打算见见？” “机密？” 周云峰眉头一皱，认真思考起来，他姐姐给朱福做了填房之后，便向朱福请求提拨周云峰。 但是被朱福拒绝，直言现在他手底下的四个千户都活着，没有空缺，提拔不了周云峰，除非周云峰能凭本事建立功勋。 可现在战事平息，他上哪里建功立业？ 这让周云峰非常郁闷，他总不能跑去村寨里杀良冒功吧。 要知道金人不仅对待汉人苛刻，对待他们这些汉人出身的伪军更加严厉！ 像是这种杀良冒功的行为，一旦发现，可直接斩首以儆效尤。 “哦，将他带来见我！” 周云峰来了兴趣，他可是听说，营中不少军官，靠着收买神策军的部分士卒，套取了不少有用机密，上报有功，得到了高层嘉奖。 原本周云峰也想收买几个神策军的将卒，但是谁知道那几个骨头硬得很，愣是不给他好脸色。 这让周云峰很受挫折，也放弃了借此谋取进身之阶的想法。 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有人主动来向他示好。 看来这段时间的减粮，对这些兵痞起到了足够的威慑。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见见！带人出来毕竟不合规矩。” 周云峰放下酒樽，将怀中的两个村妇推到一旁，交给手下玩耍。 相比女人，当然是前途更重要了。 有了权力和地位，想要多少女人得不到。 “谋克，我们随您一起去吧！” 几个心腹问道。 周云峰酒劲上头，有些飘忽忽的摆手道：“不必，你们等我回来即可！” 说着，周云峰出了大帐，同那个前来通报的将卒点头示意，随即向神策军的壕门走去。 穿过土墙，又走了五百步，过了警戒区，便来到了壕门口。 罗横等候多时，见到周云峰，心中激动不已。 等的时间太久，他都以为周云峰不会来了。 “就是你？想告诉我什么？” 周云峰瞧了眼罗横，连忙问道。 罗横指了指自己的营帐，道：“周谋克，我家十将有件奇珍异宝，想献给周谋克！” “嗯？不是有机密相告吗？就是这个？” 周云峰大失所望，看向罗横的眼神都充满了杀气。 一群穷兵痞，能有什么好东西献给他，真是荒唐。 他突然后悔舍弃美酒和女人来这里了。 罗横见周云峰没了兴致，脑子急速运转，赶紧说道：“周谋克，真的是稀世珍宝，上个月，我军攻克扬州，斩杀金国南府大王完颜瀚，抄没其全部家产，我家十将在他的府库里，趁乱私藏了好几件宝贝！” “哦？” 周云峰的脸色迅速由阴转晴，完颜瀚在扬州这些年可是搜刮了无数奇珍异宝，是金国最富有的几个王之一。 也罢，没有机密，捞几件宝贝也不错。 “前面带路吧！” 周云峰对罗横说道。 罗横点头哈腰，在前面给周云峰带路。 营门处的那些伪军见状，朝周云峰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他们都是最底层的大头兵，根本没什么机会捞取好处。 “诸位，眼下我等命悬一线，除了舍命一搏外，别无他法！如果哪位兄弟不愿随我行动，我不会强求！” 营帐内，王焱对丁峰等八人说道。 在罗横去寻周云峰的空隙，王焱将丁峰等人召集在帐内，告诉了他们自己的想法和接下来的行动。 当下时间紧急，根本来不及从长计议。 之所以在敲定行动的前一刻告诉大家，也是担心有人揭发。 “焱哥儿，这会不会太着急了，弟兄们既没有趁手的兵器，也没能吃饱喝足，没有足够的体力，贸然行动，恐会失利啊！” 队伍里最年长的将卒邹爱松面露难色道。 王焱扫了眼邹爱松，他手底下的这些人里，就数邹爱松最奸猾。 打仗时摇旗呐喊数他叫的最卖力，但真等到破阵厮杀，却又每每躲在人后。 现在告诉他要玩命，自然会有抵触心理。 “不愿意的站一边。” 王焱冷声道。 他甚至都不愿多费口舌同邹爱松解释。 “我丁峰誓死追随王十将！” 丁峰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其余几人见状，内心也是无比挣扎。 王焱分析的非常有道理，万一金人存了要将他们置于死地的想法。 而他们却什么也不做，岂不是坐以待毙。 数息之后，其余几人也都沉声道：“我等愿随王十将一起杀出重围，返回南土！” 见其他人都表了态，老兵油子邹爱松只好附和道：“某也愿誓死追随王十将！” 见众人都表态要与自己同生共死，王焱满意的点了点头。 “焱哥儿，周谋克来了！” 这时，帐外传来罗横的声音。 接着就见罗横掀开帐帘，领着地中海发型的周云峰入了帐。 见到罗横口中的焱哥儿，就是白天耍阴招伤了廖自强的王焱，周云峰的心里本能的一突突。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很强烈，下意识的就想调转离开。 “欸，周谋克，来都来了，这是要去哪里啊！” 罗横一伸手拦住周云峰。 “是啊，周谋克，我可是有机密要事相告。” 王焱笑眯眯的说道。 “呃，不是说要献稀世珍宝吗？” 周云峰的醉意瞬间荡然无存，他敢肯定，这些人是在诓他，同时内心无比懊悔，怎么就没带几个狗腿子一起来，单刀赴会可是兵家大忌啊！ 罗横笑呵呵道：“都一样。” 下一刻，周云峰就要张口大呼，丁峰眼疾手快，直接脱下一只草鞋塞进了周云峰的嘴里。 其余众人一哄而上，将周云峰死死的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周云峰吓得亡魂皆冒，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死到临头的东西，居然敢算计自己。 同时卵子不受控制，尿了一裤裆。 众人闻到骚味，寻味看去，见周云峰尿了裤子，都是十分鄙夷。 这个平日给他们派粥时不可一世的金人走狗，不过如此。 王焱蹲在周云峰的眼前，伸手拍了拍周云峰的胖脸，恐吓道：“周谋克，只要你配合我们，我可以饶你不死，可若是你执意找死，那就休怪我无情！ 我知道你们打算坑杀我军，我也不求其他，只求你助我和我的这些弟兄脱困，怎样，用你这金枝玉叶的好命，换我和我的弟兄们，不亏吧！” 第6章 震慑 “愿意合作，便点点头，要是不愿意，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王焱冷笑道。 贪生怕死一向都是周云峰的美好品质，又岂会愿意死在这里。 当即拼命点头，表示同意。 “很好，希望你不要自误！” 王焱笑着将塞在周云峰嘴里的鞋子抽走，扔还给丁峰。 丁峰嫌弃的接过鞋子，将上面的口水在周云峰的身上擦了擦，才重新穿上。 周云峰清楚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配合才有一线生机，所以非常识趣，没有大喊大叫。 “诸位好汉，并非我周某人不愿搭救诸位好汉，说实话，我也是汉人啊，我也是逼不得已才降了金人，其实我对那些金人也是恨之入骨……” 恢复言论自由的周云峰立刻喋喋不休的替自己申辩。 但王焱没有兴趣听周云峰的那些破事，而是干脆利落道：“闭嘴，现在就带我们离开大营！” 周云峰一愣，结结巴巴道：“诸位……好汉不是……开玩笑吧，我哪里有本事能带人离营，没有金人大帅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放周军一兵一卒离开！违令者斩！” 丁峰方才对周云峰搜身，摸出了一把匕首，现在派上了用场，直接抵在周云峰腰间道：“既然周谋克这么为难，也罢，就只有送你见阎王了！” “别别别，诸位好汉，我又没说不帮，只是你们这么多人离营，动静太大，那些看门的士卒又不是瞎子傻子，哪里肯轻易让你们离营，况且我也只是个谋克，权力有限啊！” 周云峰汗如雨下，连忙解释，“这样，我一次性最多可以带两个人离营，剩下的人，只有另想他法，诸位好汉觉得如何？” “两人？” 王焱眉头一皱，周云峰的解释颇有道理，但两个人也太少了，随即问道：“把守壕门的士卒约有多少，何时换岗？土墙上下巡逻的士卒有多少？又是何时换岗？” 周云峰战战兢兢道：“把守此处壕门的士卒只有一队，三十人，子时换岗，土墙每百步一哨，每哨亦是一队，也是子时换岗。” 罗横快步走到帐外看了眼道：“离子时还有三刻钟。” 王焱心中略作估算，“时间足够，立刻去叫郝有德和陈方来！” “唯！” 见王焱等人杀气腾腾，周云峰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这么大胆，竟然要袭取壕门、哨点！ ************************ 因为金人的减粮策略，致使现在的周军为了节省体力，能睡觉便尽量不睁眼，便是呼噜声都没了。 除了白天派粥时出来活动，到了夜里，全部都是躺在营帐内。 这倒也省了金人看管的压力，八九天下来，外围的伪军和金军都变得懈怠。 郝有德和陈方领着两队人马，穿过寂静的营地，赶来王焱的营帐会合。 “焱哥儿，这周云峰最多只能带两个人离营，而我们可是有三十人，你打算怎么做？” 郝有德冰冷的扫了一眼周云峰说道。 而周云峰则是菊花一紧，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王焱指着壕门处道：“我需要一个人随我一起行动，待会抵达土墙口，击毙土墙哨点的伪军小队！” “两个人，击毙三十人队的伪军，焱哥儿，你确定没有搞错？” 陈方惊疑不定道。 其余人闻言，也是蹙眉点头，能够以一敌十的将卒，那都是大将之姿。 更何况是以一敌十五！ 那岂不是大帅之姿！ 王焱脸色平静道：“我们的目的是逃走，而非死战，土墙后是金人的大营，要想悄无声息的逃走，几乎不可能，所以，我们下面要做的就是制造混乱！ 我会在第一时间偷袭哨点，为你们争取冲击壕门的时间！冲破壕门后，第一队和第二队立即奔至哨点，协助我们控制哨点，破开土墙！ 第三队纵火焚营，将营地内的弟兄们全部惊扰起来，告诉他们金人要大屠杀，激起弟兄们的反抗心理！” 这是王焱在拷问周云峰后，重新制定的作战方案。 尽管方案漏洞百出，一旦某个环节出现纰漏就会万劫不复。 但王焱已没有足够时间完善。 因为周云峰刚刚说漏了嘴，金人已经开始对他们分批屠杀。 假设今夜不动手，明天很有可能就要见阎王。 他们这是在与死神争分夺秒。 见郝有德和陈方等人仍有些犹豫，王焱令周云峰将金人已分批屠杀神策军各卫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郝有德和陈方闻言，皆是目眦欲裂，同时也坚定了跟随王焱行动的决心。 “焱哥儿，就让俺老郝陪你一起动手！” 郝有德当仁不让的说道。 陈方有些不悦道：“大家都是十将，凭啥你俩去袭击哨点，我要留在这里？” 王焱劝道：“陈十将，夺取壕门，需要有人指挥，这一点，我和老郝都不如你，要是你不留下指挥，弟兄们怕是很难成功啊！” 郝有德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服，但还是忍住了想说点什么的冲动。 陈方则是被王焱夸得有些羞愧，连连摆手道：“焱哥儿过誉了，我留下就是！” 罗横这时指了指已为人质的周云峰道：“若是待会过壕门时，守卒询问，这厮出卖我们，该当如何？” 一直充当小透明的周云峰，听见罗横将矛头指向自己，吓得连忙摆手道：“诸位英雄好汉，请相信我的人品，我就是死，都不会出卖诸位的！” 实则内心暗骂：一群蠢货，想挟持我袭击哨点，真是痴心妄想，等会到了哨点，老子就开溜，看你们怎么办！ 王焱从丁峰手里接过匕首，在周云峰眼前晃了晃道：“我爹从小就教我习武，别的本事不咋样，唯独练了一项绝技！” 说罢，王焱将匕首猛地掷出，“嗖！” 匕首化作一道流星，从周云峰的眼前飞过，而后狠狠的扎在营帐的立柱之上。 丁峰立刻前去将匕首拔出，然后得意的炫耀道：“焱哥儿真是神技，大家请看！” 随即将匕首展示给众人观看，只见那匕首的刀尖上，赫然扎中了一只苍蝇！ 艹！ 这是什么鬼？ 周云峰目睹这一幕，吓得腿肚子都在颤抖。 郝有德和陈方等人皆是叹为观止，佩服王焱的飞刀真乃神乎其神之技。 王焱不以为然的拍了拍手：“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要是周谋克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别怪我飞刀无情！” “不敢不敢！” 周云峰战战兢兢道。 “那就好，事不宜迟，咱们立即行动！” 王焱将匕首藏在袖袍之中，替周云峰松绑。 “唯！” 众人齐声应道，都将王焱视为他们的主心骨。 周云峰被王焱和郝有德，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朝壕门处走去。 陈方则带着其他人悄悄的跟上。 寂静的营地里，隐约还可听见一些士卒的梦话，“好香的鸡腿，我要吃十个！” “尼玛，谁在啃老子的腿？” …… 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一道瘦小的身影从王焱营帐边窜走。 没多久便来到了另一座营帐。 此刻营帐中央的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裆部用白布缠绕起来，隐隐还有血迹渗出。 此人正是白天被王焱碎蛋的廖自强。 “十将，狗日的王焱他们，联合郝有德、陈方，挟持了周云峰，打算趁夜袭击哨点，夺取壕门，然后制造混乱逃出去！” 那道瘦小的身影来到廖自强面前，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廖自强。 “好一个王焱，这笔账老子还没跟他算，就想溜了！玛德，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廖自强咬牙切齿道。 “苏凯，你干得不错，如果不是你，老子今天就见阎王了！” 廖自强接着对眼前的瘦小男子夸奖道。 “嘿嘿，这些都是举手之劳，能为十将分忧，实乃小人的荣幸！” 苏凯谄媚的笑道。 他爹是临安城内专事阉割牲畜的骟匠，家学渊源，因此苏凯也学的一手好骟技！ 在确定廖自强的蛋蛋保不住的情况下，苏凯果断出手，成功保住了廖自强的小命。 第7章 营啸 “王焱小贼，我誓杀汝！” 廖自强如同失去交配权的野狗发出低吼。 “十将，我们要不要去告发他们？” 苏凯询问道。 廖自强瞪了眼苏凯道：“他们已经开始行动，眼下几十号人潜伏在壕门处，你现在跑过去揭发他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十将教训的是，是小人鲁莽了！” 苏凯羞愧道。 “你们现在准备好火把，等会王焱等人起事，我们大家进行配合！” 廖自强眼珠一转道。 “十将，咱们为什么要帮助王焱？” 苏凯不解道。 廖自强冷声道：“金人既然都要屠杀我等，我等又岂能坐以待毙，现在帮助王焱，就是帮助我们自己！” “那您的仇？” 苏凯试探道。 廖自强冷哼道：“我与他的恩怨，暂且搁置，等逃出生天，再作计较！” “遵命！” 苏凯等人抱拳道。 另一边，王焱和郝有德夹着周云峰，快步走到壕门。 把守壕门的将卒见到周云峰出来，立刻上前拦住道：“周谋克，你怎么还要带人出营？这不符合规矩！” 周云峰强忍大声呼叫的冲动，斥责道：“这两个人是老子的同乡，现在弃暗投明，要跟老子一起为大金效命，怎么，你要管？” 几个将卒面面相觑，周云峰仗着朱福的权势在营中向来都是飞扬跋扈，便是他们的谋克，也不敢招惹周云峰。 想到顶头上司，立刻就有人去角落里寻他们的领队李谋克。 李谋克此时正蜷缩在角落里睡觉，被人摇醒很是不悦，又听将卒禀报事情的来龙去脉，顿觉十分棘手。 按照金人的规定，没有批准，私自带走神策军的将卒，那是要砍头的。 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周云峰，真是会给他添麻烦。 李谋克也是个老滑头，干脆眼睛一闭，继续装睡，表示自己从不知道此事。 手下的将卒都是人精，一见自家谋克都这样了，他们还有什么意见。 于是周云峰骂骂咧咧的带着王焱和郝有德继续前进。 从壕门距离土墙的哨点，足有五百步的距离，说长不长，说远不远。 但每一步，王焱和郝有德都走的无比忐忑。 其中周云峰最是内心焦灼，都快将王焱和郝有德骂的祖坟冒烟。 这两个畜生，今夜是要害死他啊！ 等走到哨点，土墙之上的简易望楼内，立即探出两个脑袋，见到是周云峰带着两个神策军的将卒，顿时惊讶道：“周谋克，带人离营，不合规矩啊，有金人大爷的手令吗？” “滚蛋，这两个是老子的同乡，现在弃暗投明，归顺咱们大金了，既然是自己人，需要什么手令？” 周云峰语气不善道。 望楼上的两人随即不再言语，他们都知道得罪周云峰没有好下场。 而下方的土门，亦有几名将卒把守，听到望楼上与周云峰的对话，都识趣的没有阻拦，就这样放任周云峰带着王焱和郝有德走出土门。 踏在土墙后的大地上，映入眼帘的是金人大营。 归义军和忠孝军两座大营，一左一右，其中忠孝军大营，灯火通明，内有金人精锐巡逻。 而归义军内，则有些死气沉沉，这些守夜的伪军将卒，多半都在偷懒耍滑。 “两位好汉，我已兑现承诺，带二位出了营垒，可否放我离去？” 周云峰小心翼翼道。 “周谋克还需替我们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来去自由！” 王焱笑道。 “啊？” 周云峰眼中掠过一丝凶狠，他早就猜到王焱不会信守承诺，可亲耳听到王焱这样说，又是另一种感受。 接着就见王焱一掌劈在周云峰的脖颈，直接劈晕了周云峰。 郝有德眼疾手快将周云峰架住，迅速拖入旁边的草丛。 “行动！” 王焱朝郝有德点了点头，做进攻手势。 两人当即转身朝哨点摸了过去。 此时哨点的伪军将卒，多在偷懒沉睡，还不知道危险已经悄然来临。 一个尿急的伪军急吼吼的跑到附近的草丛，解开裤腰带，掏出家伙什，就要方便。 隐藏在黑暗处的王焱和郝有德对视一眼，迅速展开行动。 这个倒霉蛋只觉脖子转了个圈，便没了意识。 郝有德取下这名伪军的环首刀，掂量了下份量，随即握在手中，大步流星朝哨点奔去。 几个敷衍看守的伪军，注意力都在对面的神策军营地，根本不知道恶魔已经来到身后。 “噗！” “噗！” …… 郝有德和王焱借着夜色的掩护，摸到哨点附近，手起刀落间快速干掉了好几个伪军。 就在这时，终于有伪军听到身后的细微动静，转身检查。 见那些伪军都蜷缩成一团，睡得很死，冷哼一声，随即扭头继续盯着对面的神策军大营。 当那个伪军转回头时，王焱提刀已经来到他的身后，猛地挥刀砍下。 “噗！”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一颗头颅掉落在地。 旁边的几个伪军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吓懵了。 刚要张开大呼，郝有德快步逼近，挥刀便砍。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响起，这几个伪军被砍死前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哀嚎。 望楼上的伪军听到动静，一个哆嗦，伸出脑袋刚要询问情况，就见一道白光掠过。 王焱朝那个探出脑袋的将卒就是一飞刀，正中伪军的眉心。 那名伪军闷哼一声，从望楼上掉落，摔成肉泥。 “不好，敌袭！” 望楼上的其他将卒纵然再蠢，也清楚发生了何事。 王焱抄起火把，直接点燃望楼，然后大吼道：“我乃归义军谋克周云峰，今日拨乱反正，誓剿金狗，驱逐鞑虏，光复中原！” “什……什么……周云峰，他是疯了吗？” 望楼上的几个伪军听到楼下的声音，皆是瞠目结舌。 对面的壕门处，陈方、罗横等人见到望楼起火，心知这是王焱给他们的讯号。 当即毫不犹豫的从黑暗中窜出，直奔壕门处的伪军。 把守壕门的伪军，这是都被哨点的动静吸引，尤其是那一句“我乃归义军谋克周云峰，今日拨乱反正……” 我艹，这狗日的周云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节了？ 一众伪军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身后的偷袭已经迅猛而至。 尽管罗横、丁峰等人手无寸铁，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卒，空手夺白刃对他们来说，毫无技术压力。 况且这些伪军都是纸老虎，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不到片刻功夫，就被罗横、丁峰等人击毙，并夺取了兵器。 “快，纵火焚营，叫弟兄们起事！” 陈方大喜过望道。 行动异常顺利，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诺！” 陈方的副将邱昕宇早就准备好了火把，听到命令，立即带人四处烧营喊话。 “弟兄们，金人要屠营了，大家快起来拼了！” “金狗都是畜生，他们已经屠杀了虎卫和狼卫的兄弟，马上就轮到咱们了！” 一时间，寂静的大营迅速炸锅了。 踏着虚浮的脚步，将卒们三三两两冲出了营帐。 廖自强带着苏凯等人，也加入了纵火的队列。 不得不佩服廖自强的身体强壮，阉割手术结束半天功夫，便已下地横冲直撞。 “弟兄们，周云峰弃暗投明，为我大军夺取了哨点，打开了壕门，大家快冲出去啊！” 陈方领着人，快速奔向哨点。 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哨点，为后续的将卒争取时间。 与此同时，其他哨点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糟糕，周军营啸了，他们要逃，快，射杀他们！” “呜呜————！” 附近哨点的伪军瞬间清醒，呼喊的同时，吹响了警号。 第8章 镇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归义军大营。 他们承担监视与看守神策军的重任，眼下有一卫神策军营啸了。 这还得了！ 最可怕的是，这些神策军将卒，居然神不知鬼不觉间，夺取了哨点和壕门两道关卡。 “该死的，这些神策军是怎么冲出来的！” “今夜把守壕门和哨点的谋克是谁？他们是废物吗？” 万户朱福被底下人摇醒，听闻这个噩耗，当场破口大骂。 “禀万户，听那些神策军的喊声，好像是……” 前来禀报的将卒很是忐忑。 “好像什么？你倒是说啊！” 朱福怒目圆睁。 “他们说，好像是您的小舅子带人袭击了哨点，要带神策军的人驱逐鞑虏，光复中原！” “他娘的，狗日的周云峰，这是要害死老子啊！” 朱福闻言，吓得一个激灵，只觉浑身冰凉。 不管这件事是否周云峰所为，他在金人大营里的前途已经一眼望到头了。 甚至会被金人扣上通敌的死罪，然后诛灭九族。 “万户，咱们现在怎么办？” 将卒见朱福脸色阴晴不定，非常恐惧的弱弱问道。 朱福原是山东境内的响马，打家劫舍是他的老本行，因为金人对各地的响马强盗招安，这才下山投了金人，随后靠着镇压地方义军，一路爬到万户的位置。 “左右难逃一死，这鸟万户，老子不干了！” 朱福大手一抽，拔出悬挂在帐前的配刀，对眼前的将卒道：“金人无道，欺压我等汉人，今日大家伙随我一道驱逐鞑虏，光复中原！” “啊，万户，您没说错吧？” 将卒揉了揉耳朵，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跟老子去杀鞑子！” 朱福怒吼道。 说是这样说，但朱福并没有真的带人去冲击忠孝军的大营，而是直奔归义军存放粮草辎重的地方，直接斩杀了粮草官，然后带着底下人开启疯抢模式。 既然金人的万户当不了了，那干脆洗劫一把，找个山头，当他的山大王算了！ 朱福手底下的600人，有一半人都是他原来做响马时的小弟，自然都是要追随朱福而去的。 这些人熟知归义军的布置，一边洗劫，一边纵火，制造恐慌，扩大混乱。 忠孝军，中军大帐。 完颜术见外面火光四起，意识到出了事，不等询问，就见小校神色匆匆的冲了进来。 “禀大帅，神策军熊卫营啸，冲破壕门，击碎哨点，推毁土墙，眼下正在四处纵火攻杀！” “什么！” 完颜术握住酒樽的手，猛地发力，直接捏碎了青铜铸造的酒樽。 军师张有亮脸色一变，对下手的李进忠道：“李帅，你的归义军，承担警戒神策军的重任，怎么会让神策军的将卒冲破了关卡！” 原本始终笑眯眯的李进忠，此刻战战兢兢，汗如雨下，连滚带爬到大帐中央，朝完颜术拜道：“卑职失职，这就去镇压那些不听话的两脚羊！” “速去！” 完颜术挥手。 “喳！” 李进忠又是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帐，一众归义军高级将领，亦是纷纷离席而出。 目色阴沉的送走李进忠，完颜术又将目光投向耿安国和他的手下。 耿安国等人此时如坐针毡，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缺粮少甲的神策军，是怎么冲破归义军的防守？ 这都八九天了，便是铁人，也都饿的两眼冒星才对，哪里还有气力闹事！ “耿兄，熊卫是哪位将军统率的？竟如此勇武，便是神策军每战先登的虎卫，在临死前，可都未能垂死挣扎过一下。” 完颜术略带审视的看向耿安国及其身边的一众降将。 耿安国脸色尴尬道：“熊卫多是流亡在南土的北人组成，战斗力一般，某也不知他们怎会突然营啸？” 一众降将中的章华站了出来，抱拳道：“禀大帅，我是熊卫统制，请准许我前往压制！” 完颜术打量了眼章华道：“哦，熊卫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兵？不错，果然是员虎将，只有你这样的虎将，才能带出熊卫这样的兵啊！” “大帅息怒，熊卫造反，是某失职！” 这位久经战阵的大将，此刻汗如雨下，跪地叩拜。 “你已经离开熊卫多日，熊卫营啸，与你无关，不必自责，我准许你前往平叛！” 完颜术起身将章华扶起道。 章华见自己被完颜术亲自扶起，心中大为感动，抱拳道：“某一定不负大帅所望！” 说罢，章华转身出了大帐。 耿安国等降将面面相觑，皆是不敢言语。 军师张有亮却是见到了完颜术眼神中隐藏的杀意。 与此同时，陈方、罗横等人与王焱、郝有德会合，伪军的战斗力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弱上许多。 赶来增援的其他伪军，根本不是王焱等人的对手。 哪怕此刻的王焱等人，早就是饥肠辘辘，没有多少气力。 不少熊卫将卒顺着早就被打通的壕门、哨点，一路奔到土墙外面，见到归义军大营内火光冲天，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难道归义军里，有我们的内应？” 陈方询问王焱道。 王焱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同时说道：“归义军成分复杂，本就是招安山匪、强盗、海贼组建的军队，稍有风吹草动，必然有人趁火打劫！” “呵，金狗仰仗这群废物，竟能困住我们八九日之久，也真是可笑！” 郝有德咬牙切齿。 “王焱，袭取营门，是你带人干的？” 这时，第四都都头张茂才领着几个人冲到王焱面前问道。 “是我做的。” 王焱见是都头张茂才，很是干脆的承认了。 张茂才怒气冲冲道：“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大家啊！金人不过想挫灭我们的锐气，好逼我们低头臣服，虽然是给金人当狗，总好过死了吧，你现在这么一闹，全营的弟断无活路啊！” 面对张茂才的质问，不少人表示了支持。 王焱冷笑道：“张都头，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天真的以为金人会给弟兄们一条生路？实话告诉你，虎卫和狼卫的弟兄都被骗进了一线峡射杀了！” “你胡说，这么大的事情，我都尚且不知，你一个小小的十将怎么知道的？” 张茂才满脸狐疑道。 一旁的郝有德站出来道：“我们将周云峰骗了进来，将他抓住审问得知的！” “什么？周云峰？” 张茂才仍是有些怀疑，“他人呢？” 王焱指了指不远处的灌木丛，“打晕了，扔里面了，等会还有用处。” 罗横看了眼张茂才道：“焱哥儿，事不宜迟，咱们快点行动吧！” 说话间，大批伪军赶来，无数道箭矢破空落下，密密麻麻，射杀了许多熊卫将卒。 张茂才咬牙道：“我为第四都都头，大家听我号令，杀敌！” 尽管张茂才做事优柔寡断，魄力不足，但眼下已无退路，他只能奋力一搏。 王焱指了指混乱的伪军大营道：“伪军大营内乱，这是一个好机会，借着夜色掩护，杀入伪军大营，抢夺粮草辎重，马匹器械，补充军需！” 张茂才摇头道：“当务之急，是吸引伪军主力，解救其他营的弟兄，杀进伪军大营，无异于老鼠入猫群，自寻死路！” 众人见张茂才和王焱意见不一，全都陷入两难。 王焱大笑一声：“既如此，张都头带人吸引伪军，解救其他营的弟兄，愿意随我杀入伪军大营的跟我走！” 说罢，王焱头也不回的提刀便走。 郝有德、陈方、罗横等人见状，当即追随王焱的脚步，大步冲向伪军大营。 这可把张茂才看的气血翻涌，骂道：“我是都头，敢违背我的军令，王焱，你这是触犯军法！” “嘿，那耿安国、章华等人，身为主将，叛国投敌，你怎么不去执行军法？” “呃……” 第9章 乱相 李进忠带着一票归义军高级将领出了忠孝军的大营，见到自家营地内火光冲天，顿时怒不可遏，“谁负责守夜的！叫他来见我！” “是姚副统！” 旁边有人答道。 “饭桶，不仅让贼寇冲出了猪笼，还让自家营地出现动荡，他这个副统是怎么干的！” 李进忠怒气冲冲，如果不能火速控制局面，而是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他这个总领就算是干到头了。 “尔等立刻各归本部，调集本部兵马，随本帅镇压叛乱，谁要是敢不遵调令，斩！” 李进忠大吼一声，拔出腰间佩刀。 “喳！” 众将应诺，拍马便走，返回本部，稳定局面。 与此同时，完颜术也在调兵遣将，主要是加强对神策军其余各卫的监管，防止他们趁乱冲营。 只要这些人不添乱，镇压熊卫这区区2500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完颜术可不相信仅凭这些饿着肚子的将卒，就能逆天不成！ 章华领着十几个金人骑兵，也出了大营，赶去安抚熊卫兵马。 他是无颜面见这些昔日手足的，只因自己背着弟兄们当了降将。 熊卫将卒们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其他被圈禁的神策军将士的注意。 尽管大家全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可依然选择为熊卫将卒们壮大声势，纷纷聚集起来，冲击营门，试图吸引伪军的注意力。 李进忠这时已经见到负责守夜的副统姚光祖，上来就是一个耳光，抽的姚光祖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 “大帅，卑职失职，请大帅还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姚光祖心惊肉跳道。 “营地出了何事？为何会演变成如今地步？” 李进忠恼问道。 姚光祖闻言，也是恨得咬牙切齿道：“卑职手下的万户朱福，包藏祸心，让他的小舅子释放了几名神策军将卒，袭击了哨点，然后此獠趁乱劫掠辎重，并且纵火焚营，企图鱼目混珠，属实可恶！” “朱福，该死，一定要生擒此獠，然后将他千刀万剐！” 李进忠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勃然大怒。 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家内部出了乱贼，这要是让完颜术知道了，那还了得。 李进忠立刻下令封锁附近各个要道，确保朱福没有逃窜的可能，随即亲自带人前往镇压。 与此同时，王焱、罗横等人已经冲进了伪军大营，见人就杀。 如果不是贪生怕死，这些汉人也不会甘愿成为金人的走狗，战斗力可想而知。 哪怕王焱等人气力虚浮，可是斩杀这些伪军士卒，依然不费吹灰之力。 并且这些伪军士卒一见到王焱等人，便吓得拔腿就逃，根本不敢与之对战。 攻破一座伪军营帐，里面的伪军士卒全都吓得抱头鼠窜，留下满地狼藉。 “焱哥儿，这里有食物！” 罗横扫了眼帐内的情况，无比兴奋道。 听到食物二字，大家全都兴奋了，纷纷涌入营帐。 虽然都是些残羹剩饭，但这已是大家多日来见过最丰盛的一餐了。 王焱见状，皱起了眉头，呵斥道：“不可贪恋食物，每人取一些，继续随我冲杀！” “唯！” 众人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此刻还不是松懈的时候，每人抓取一些食物，囫囵吞下，再灌几口烈酒，随即提刀便走。 罗横抓起一块胡饼，塞给王焱道：“焱哥儿，你也吃一点！” 王焱笑道：“我现在状态很好，这饼等会再吃！” 于是将胡饼揣进怀里。 这时，随着李进忠率人回归，归义军渐渐稳定。 几名副统、都统各领本部兵马围剿朱福以及王焱等人。 朱福听到李进忠回来的消息，当即选择逃命。 他可没信心在李进忠坐镇的情况下，依然能搅弄风云。 “汝等汉狗，胆敢闯营，真是自寻死路！” 一名副统领着本部兵马，撞到了王焱等人，大声呵斥。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好好的汉人不当，去给金狗当狗，你连当狗都不配！” 郝有德指着这名副统的鼻子就是破口大骂。 “找死，给我射杀这些汉狗！” 副统目眦欲裂，当即下令射杀王焱等人。 王焱手持夺来的盾牌，对众人道：“杀死这个狗奸副统！” “杀！” 众人无畏生死，砥砺向前。 这一幕看毛了这名副统和他手下的将卒。 冒着箭雨的冲击，王焱第一个扑到了伪军副统的近前，挥刀便砍。 几名伪军士卒妄图抵抗王焱的砍刀，但根本不是王焱的对手。 王焱的刀法精准、刚猛，一刀劈来，直接劈碎了一名伪军士卒的防御，连同他的手臂也削飞了出去。 本就是战五渣的伪军，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纷纷后退。 副统见状破口大骂，呵斥自己的这群手下，但无济于事。 郝有德瞅准时机，快步向前，挥刀戳向副统。 吓得副统急忙拍马转身，但是被郝有德一把抓住马尾，令副统无法逃走。 “大哥，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副统立刻变了脸色，朝郝有德求饶。 “直娘贼，谁跟你是一家人！” 郝有德手起刀落，丝毫没有犹豫，一刀将副统砍落马下，然后一刀戳进副统的心窝。 “郝兄威猛，一刀毙命，干掉一名副统！” 陈方恭贺道。 “屁的副统，这不过就是金狗的奴才罢了！” 郝有德朝死去的副统啐了一口。 王焱瞧了眼天色，沉声道：“快要天亮了，我们得加快脚步！” 接下来，王焱率领众人，不断纵火，收拢器械、辎重。 同时抢了十几匹战马，伪军士卒对此只能干瞪眼。 李进忠早就接到禀报，说是神策军在大营内四处烧杀抢掠，但是归义军却无法剿杀。 李进忠询问这伙神策军有多少人，底下人却回答不上来，有说几百人的，也有说几千人的。 这可把李进忠气坏了，熊卫总共就2500人，其中大部分都被挡在营外厮杀，哪来的几百上千？ 这时，熊卫的将卒们开始冲击其他营垒的哨点，试图营救其他被困的弟兄。 归义军对此毫无办法，尽管他们占据绝对优势，可依然无法阻挡这些悍不畏死的神策军。 很快，蟒卫、豹卫的将卒就被解救出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神策军逃出生天，局势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忠孝军大帐内。 完颜术面色阴沉，短短几个时辰，已经传回了多道噩耗。 “归义军都是群废物！打仗不行，如今看点人也不行，要他们有何用！” 忠孝军第一猛将金日德拍案而起，恨不得立刻带刀杀出去。 张有亮捋了捋胡须，轻描淡写道：“神策军早就是强弩之末，就算全都逃出来，也翻不起浪花来！” 耿安国等人坐立不安，担心完颜术一怒之下，将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 此刻全都畏畏缩缩的低着脑袋，心里将神策军的将卒们骂的祖坟冒烟。 完颜术瞥了眼耿安国等人，又看了眼张有亮和金日德，开口道：“归义军靠不住，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金日德，现在由你率最精锐的铁骑，镇压叛乱！” 早就迫不及待的金日德闻言大喜，抱拳应道。 “记住，一个不留！” 完颜术在金日德即将离开时，又补充了一句。 “喳！” 金日德露出嗜血的笑容。 “好了，耿帅，神策军叛乱，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完颜术随即笑吟吟的看向耿安国。 “多谢大帅体谅！” 耿安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很快，金日德率领一支2000人的重甲骑兵，浩浩荡荡的出了忠孝军大营。 随着这支重甲骑兵的出现，原本不受控制的战局，瞬间得到扭转。 熊卫、蟒卫等将卒，在面对这些金人重骑的冲撞，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第10章 离心 “该死的金狗，老子跟你拼了！” 面对金人的重甲骑兵，神策军将卒悍不畏死，有兵器的挥舞兵器，没有兵器的兵卒则以身躯为盾，与金人骑兵激烈搏杀。 只是这种厮杀在金人的重甲骑兵面前，显得太过脆弱。 “哈哈，一群两脚羊，就算逃出了羊圈又能怎样，还不是我金人屠刀下的羔羊！” 金日德放声大笑，短短一个冲锋，他就收割了十几个神策军将卒的生命。 而他所率领的两千重甲骑兵，本就是锐不可当，此刻更显锋芒。 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啊，狗日的金狗，老子艹 你们全家啊！” 见到袍泽一个个倒下，无数神策军将卒双眼通红，发疯似的涌向这些金人重甲骑兵。 没了兵器，就用牙齿、拳头，甚至用脑袋去顶金人骑兵的战马。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一个金人骑兵的战马被扯住马尾，整个人向外倾斜栽在地上，而后就是好几个神策军士卒冲上前，将这个金人骑兵活活咬死。 尽管神策军将卒不惧生死，但双方之间的悬殊实在太大。 很快就有上千神策军将卒战死，而金人的重甲骑兵依然在向前挺进，无情的收割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便是伪军将卒，因为挡住了骑兵前进的道路，也会被无情的屠杀。 “焱哥儿，金狗出动最精锐的重甲骑兵，咱们的弟兄死伤惨重啊！” 罗横登上伪军的望楼，借着火光瞧见这一幕，双眼通红的跑下来对王焱说道。 郝有德、陈方等人破口大骂，恨不得将金狗生吞活剥。 “焱哥儿，咱们跟金狗拼了！” 罗横目眦欲裂道。 “愚蠢，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去跟装备精良的金狗重骑厮杀，无异于羊入虎口！” 王焱毫不留情的呵斥道。 他何尝不痛恨这些金狗，可冲动是魔鬼啊！ 他必须保存火种，以待有朝一日卷土重来，驱除鞑虏，光复中原。 而不是逞一时之气，丢了小命。 “那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弟兄们死在这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罗横有些不甘心道。 王焱冷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十将，伪军这群狗杂种又开始向我们包围了！” 陈方见四周的杂乱噪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近的喊杀声。 他十分清楚，这一定是李进忠稳住阵脚，并在确定他们的位置后，开始调集精锐对他们展开包抄。 一旦伪军将他们锁定，他们将成为一群困兽。 王焱瞧了眼天色，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距离天色大亮，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撤！” 王焱非常果断的说道。 “唯！” 郝有德和陈方等人立即应道。 罗横见王焱心意已决，只能恨恨的叹息一声，追上王焱的脚步。 丁峰安慰道：“老罗，焱哥儿也是没办法，金狗的骑兵所向披靡，就算咱们参与抵抗，也无济于事，不仅救不了弟兄们，反而还会将咱们这些弟兄都给折进去！” 罗横闷声道：“我知道，可我心里不好受啊！” 说罢，眼眶已经湿润。 丁峰见状，叹息一声，默默的拍了拍罗横的后背。 一行人快速穿过伪军的大营，朝东方而去。 一路上，遇到无数伪军将卒，皆是轻松击破。 这些伪军将卒早就吓破了胆，哪怕人数是王焱部的数倍乃至十几倍，还是不敢与之交锋。 等到李进忠指挥的精锐赶到，王焱等人早就不知所踪。 “报，那股袭扰我营的神策军已经向东逃窜了！” 有小校向李进忠禀报。 “废物，我大军这么多人，竟留不下一小股贼军！都他妈是饭桶吗！” 李进忠这时已经搞清楚王焱部不过几十人。 偏偏就是这几十人，搅得他大营乱成一锅粥。 哦，不对，还有一个朱福。 如果不是朱福，这几十人的神策军哪里能来去自如！ 李进忠越想越气，当即派遣心腹杨嵩率五百精锐追击王焱，务必要将这几十人擒杀。 杨嵩领了命令，立刻调齐兵马追击。 “诸位熊卫的弟兄们，我乃熊卫统制章华，大家听我说，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只要真心归顺大金，可享荣华富贵！” 章华瞧着熊卫的将卒一个个战死，顿觉悲凉，急忙出声劝抚。 “啊，是章统制，章统制，你们投降金狗，坑害弟兄，天理难容！” “章统制，你要是汉人，就带领我们大家跟金狗干到底！” 有神策军的将卒朝章华喊道。 章华哑然，劝降的话噎在肚子里说不出来，过了许久，拔出腰间的佩刀道：“尔等执迷不悟，今日再无袍泽之情，都给我死！” 说罢，章华挥刀狠狠的砍杀离他最近的一个神策军将卒。 那名神策军将卒还以为章华迷途知返了，没想到却是朝自己挥来了屠刀，直到死前都一脸的难以置信。 章华砍杀了一个神策军将卒，再无心理负担，大吼着继续砍杀前方的神策军将卒。 他在用这种方式，向金人表示忠心。 天明时分，战斗结束。 仅有少部分神策军朝各个方向逃走，大部分神策军将卒战死。 同时还有两卫神策军未能冲破土墙，只能眼睁睁看着外面的战斗，而无能为力。 这并不是他们冷血，而是金人在第一时间增强了兵力。 对于胆敢靠近营门一步的士卒，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射杀。 被困的两卫神策军将卒在付出了数百伤亡后，攻破了营门，然而却冲不破土墙。 等到外面的战斗结束，金人直接杀入土墙后，对两卫神策军展开屠杀。 手无寸铁的两卫神策军，只能选择肉搏，最终全部战死。 也有少数人哭嚎着投降，但金人根本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 等到战果呈交完颜术时，完颜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座位半步。 耿安国等降将也不敢离开一步，生怕惹得完颜术不悦。 张有亮却是笑吟吟的出入多次。 喝了一夜的酒，早就憋得蛋疼，也只有耿安国这些蠢货，宁愿憋得脸色铁青，也不敢乱动一下，真是废物。 “还是有神策军逃了，大概多少人？” 完颜术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将战报狠狠的拍在桌案上，扫视左右，怒声呵斥，“我要知道准确数字，这群两脚羊，都被饿了八九日，居然还能逃走一部分，消息传回上都，我怎么有脸去见陛下！” “大帅，大概有三五百人，他们朝各个方向逃窜，实在难以估计！” 前来禀报的李进忠，苦着脸说道。 “清点那些死去的神策军，核实人数，少的那部分，不就是逃走的人数！” 完颜术冷声道。 “大帅好算法，卑职愚钝！” 李进忠羞愧道。 第11章 追捕 “焱哥儿，前方有村落，弟兄们昨夜厮杀了一夜，又急行军了大半天，要不在这里补充休整一番如何？” 丁峰指着不远处的村落对王焱说道。 王焱转身朝逃来的方向扫了一眼，又看了眼左右，原本他、郝有德和陈方，三队人马，一共三十人。 如今只剩二十五人，消失的五人死在了昨夜的袭营之中。 这种伤亡比例并不算严重，甚至可以说是走运。 也从侧面展现了伪军的不堪一击。 长时间的急行军，众人粒米未食，滴水未进，全都嗓子冒烟，嘴巴起皮。 此刻见到有村落，全都露出希冀的眼神。 他们需要补充食物和水，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 王焱却是在思索，他清楚弟兄们现在需要的是什么，也明白这么做将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金人是不会坐视他们从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势必派遣追兵，说不定此刻距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遥。 “不可！” 王焱脸色凝重的拒绝了丁峰的请求。 此言一出，一众将士全都生了埋怨的心思。 郝有德久经沙场，自然清楚王焱的担心，开口道：“金狗定然会有追兵，我们现在进入村落，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金狗杀来！” “可是弟兄们现在这个状态，已经赶不了路了！” 丁峰指着几个躺在地上的将卒说道。 王焱点头道：“村子不能进，但我们可以寻个山坳，暂做休整！” “可是食物怎么办？” 丁峰问道。 王焱指着从伪军手里抢来的三匹战马道：“宰了吧！” “一旦生火，就会有炊烟，金狗若是瞧见了，便能以此为目标寻来。” 陈方摇头道。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样饿死？” 丁峰抱怨道。 罗横拍了拍丁峰的肩膀，安慰道：“老丁，别急，焱哥儿肯定有办法的！” 王焱脸色平静道：“大家沿途多生几处炊烟，以混淆金狗的视听！” “这个注意好！” 郝有德抚掌大笑，赞成王焱的方法。 丁峰这才没了脾气，与几名还有力气的将卒，寻了个河道处，就地宰杀了一头战马，然后剥皮收拾。 而陈方、郝有德带着几个人，沿途多处燃火生烟。 等到丁峰几人将马肉烤熟，王焱立即下令带着这些马肉离开。 就地进食，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而另一边，杨嵩率领五百精锐伪军沿着王焱等人留下的足迹撵了过来。 虽说杨嵩率领的是归义军精锐，但也只是归义军精锐。 只能说比其他伪军要强上一些，这一路追来，歇歇停停，埋锅造了两顿饭，等寻到王焱杀马煮肉的地方，已是黄昏。 此时王焱等人，已经找了一处山坳，吃光了马肉，正在轮流睡觉。 “一群兔崽子，老子叫你们走快点走快点，你们全当耳旁风了，贼人本就悍不畏死，如今吃了马肉，恢复了体力，我等又岂是对手！” 杨嵩急得直跺脚。 完不成任务，不用完颜术收拾他，李进忠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杨都统，前面有村落，咱们可以进去屠杀十几个青壮，用他们的人头回去交差！” 杨嵩的心腹眼珠一转道。 “杀良冒功……” 杨嵩有些意动。 尽管金人三令五申，禁止各部杀良冒功。 但这样的行为，仍是屡禁不止。 这在眼下，的确是一个最好的方法。 既不用和王焱等人交锋，也可以回去复命。 “那些周军，无处可去，必然会选择村落歇脚，补充食物，来人，给我将前方的村落包围，逼他们交出周军，若是包庇，屠村！” 杨嵩迅速做出决定。 “喳！” 几个副将眼睛一亮，屠村这种活，在被招安前，他们可没少干。 每次屠村，都是他们最快活的时候。 五百伪军全都兴奋的吼叫着直扑村落。 这是一处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四周皆是农田，只有一条通往村子的泥巴路。 此时已是黄昏，家家户户都在生火做饭。 村头老槐树下的大黄，忽地炸毛般窜了起来，警惕的盯着进村的道路。 很快，一队穷凶极恶的伪军顺着泥巴路冲了进来。 四周农田上，也有伪军步步靠近。 农田里那些正在茁壮成长的稻苗，被伪军踩踏而倒，失去生机。 “汪汪！” “呜！” 大黄被一个伪军一刀砍死，躺在血泊里呜咽抽搐。 听到动静的村民纷纷出门查看情况，等看清是伪军将士，全都吓得亡魂皆冒，急忙躲回家中，关上那谁都防不住的木门。 最后还是村长站了出来，颤颤巍巍问道：“诸位军爷，来我小河村所为何事？” 为首的伪军头目目露凶光道：“有一股周军流窜到了此地，我怀疑他们逃进了村里，现在要开始搜捕，请你们配合！” 老村长一听就明白了这群伪军的用意，赶紧跪地祈求道：“诸位军爷，今天一天，老朽都坐在村口，根本没有陌生人进村，更何况是一股周军！还请诸位军爷看在我们都是汉人同胞的情份上，饶了我们小河村！” “谁跟你们是汉人，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可都是金人！” 那头目怒不可遏，揭下头盔，露出地中海。 “啊，是小老儿有眼无珠……” 老村长还要辩解，小头目利刃出鞘，一刀结果了老村长，温热的鲜血溅了一脸。 “给我搜！” 小头目狞笑的做出手势，早就急不可耐的伪军士卒，立刻如同鬼子进村般冲入每家每户。 小小的村子里，顿时响起道道刺耳的哀嚎尖叫，有男子的咆哮，也有妇人的悲泣…… “嗖嗖嗖！！！” 就在伪军们沉浸在奸、淫、掳、掠的快乐中时，十几道箭矢从村子最后几户的屋顶上射出。 毫无防备的伪军士卒当场就被射杀了十数人。 与此同时，十几名神策军将卒从阴暗角落里窜出，挥刀便砍。 “我的亲娘嘞，这里真的有神策军！” 几个侥幸逃得一死的伪军士卒连滚带爬，同时大声嚎叫。 “不会吧，这么巧！” 正在老槐树下大口喝酒的杨嵩顿时一个激灵。 “杨都统，村子里真的有神策军！他们杀了我们好些弟兄！” 一众伪军士全都慌了。 “都给我冷静，不要慌！” 杨嵩大声呵斥道，但他颤抖的双腿出卖了他。 这些人里，就数他的腿抖的最厉害。 “弓弩手准备，给我放箭！压制这股神策军！” 杨嵩极力保持冷静，然后命令弓弩手在身前结阵。 “哼，一群废物！” 廖自强和张茂才站在一处屋顶，不屑的看向前方的杨嵩部。 这两人今早侥幸突围，带着几十名神策军将卒逃至此地。 老村长好心收留了他们，将他们安置在村后的祠堂里。 没想到金人追了过来，依旧免不了一场厮杀。 廖自强从屋顶上跳下，提着刀带着苏凯等人，朝着杨嵩的弩阵横冲而去。 这一幕看的张茂才瞠目结舌，连声称赞道：“老廖不愧是我麾下第一猛将！” “放箭啊，你们这群饭桶，都是瞎子吗，一个能射的都没有！” 杨嵩见十几个神策军冒着箭矢，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而他的弩阵，居然一点杀伤都没有，连忙上马招呼左右，“撤！” 就这样，五百人的伪军，被只有几十人的神策军杀的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第12章 遭遇 张茂才和廖自强大败徐嵩五百人，光是缴获的战马就有十几匹，铁甲数十副，环首刀、长矛等兵器一百多把。 望着这些战利品，张茂才和廖自强兴奋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 “让弟兄们赶紧换上这些装备！” 张茂才一边吩咐将士们换装备，一边与廖自强商议南归路线。 眼下东路军几乎全军覆没，中路军更是退回了江南，只剩他们这些人留在山东。 如果不能尽快退回江南，一旦金人封锁沿途的各个关隘。 那他们这些人就是瓮中之鳖。 事实上，在光烈帝遭遇流矢射中，中路军大败，东路军主帅耿安国投降之后。 原本收复的中原各州、府，已经在第一时间改旗易帜，重归金人的怀抱。 因此，他们这些残军想要安全返回江南，可以说是困难重重。 在这一点上，张茂才拿不定主意。 他也是赶鸭子上架才从囚笼中杀了出来，所以在见到王焱的第一刻时，毫不留情的指责王焱这是在玩火自焚，会连累两万多神策军将士。 他的心里，始终存着投降就可免死的想法。 廖自强看向苏凯道：“将你从王焱营帐听来的告诉张都头！” “唯！” 廖自强同样没有主意，但他知道王焱已经制定了逃走路线。 只要按照王焱的设想，或许就有一线生机。 苏凯忐忑道：“十将，当时我听的不是很清楚，只听到王焱说要杀出去！” 苏凯的回答等于没说，张茂才和廖自强对视一眼，皆是沉默。 “有没有人见到王焱当时逃走的方向？” 张茂才询问道。 既然苏凯没有听清王焱的详细计划，那就只能找到王焱。 不然以他们的脑子，根本想不到脱身的妙计。 “好像是往东。” 有人挠了挠脑袋说道。 “向东？” 张茂才和廖自强眼睛一亮，看向东方。 有的时候，只需要一点灵感，他们就能判断一个人的想法。 “走陆路肯定是行不通的，那就只剩一个选择，王焱他是要走海路！” 张茂才和廖自强都是人精，迅速猜到王焱的想法。 “可是山东三面环海，他要从何处出海？” 廖自强思索。 张茂才一拍大腿，“我们现在有这么多战马，还怕寻不到王焱，找到他问一问不就清楚了！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找船出海！” “张都头言之有理，大家快行动起来，向东搜索！” 廖自强点头赞同道。 说罢，廖自强指挥众人有马的上马，没马的跑步前进。 “那这个村庄怎么办？” 张茂才这才想起这个被烽烟摧毁的村落。 十几户的村落，近百口男女，死伤过半，剩下的人全都蜷缩在角落，舔舐伤口。 “若不是我们，他们早就被那些伪军杀光了，感恩戴德吧！” 廖自强冷笑一声，毫不在意道。 “唉！” 张茂才叹了口气，拍马与廖自强并行出了村落。 几十名神策军迅速跟上。 二人心里非常清楚，等那些金狗卷土重来，这个村落必将鸡犬不留。 但他们又不是圣人，就算这些村民在他们困境时给过帮助，可那又怎样！ 不知睡了多久，王焱才从噩梦中惊醒，此时已是天亮，看了眼东方，没有太阳。 头顶黑压压的一片，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暴风雨。 “大家都快醒醒，快点赶路！” 王焱急忙起身，大声呵斥道。 轮流守夜的那几个将卒，此刻都是眼皮打架，王焱让他们骑马休息，其余人则是用腿跑。 郝有德带着本队人马，在前方开路。 陈方和王焱紧随其后。 “前面就是淄河，渡过淄河，还要再走一千里，才能到琅琊境！” 郝有德从前面探路回来说道。 “一千里，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到不了琅琊。” 王焱开始在脑海中计算路程，就这个速度，很难甩掉追兵。 一旦金人派出轻骑，不出三天，就能追到他们。 若是察觉他们出海的意图，提前下令沿途州府戒严，那将插翅难逃。 必须搞几十匹战马，否则这个速度只有等死的份。 就在王焱暗暗琢磨的时候，负责断后观察的斥候飞速跑了回来，“十将，有股兵马正朝我们这里火速逼近！” “什么？”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大变，纷纷拔刀。 王焱冷静道：“看清是伪军还是金狗的正规军了吗？” 如果是伪军，那就没必要害怕，可若是金狗的正规军，情况可就糟了。 斥候摇头道：“好像是咱们的人！” “难道是其他逃出牢笼的弟兄！” 郝有德、陈方脸色一喜。 “全军戒严！做好战斗准备！” 王焱立刻做出决定。 “唯！” 众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不用特意交待，在王焱一声令下后，全都找到最佳伏击位置隐藏起来。 大约一刻钟后，张茂才、廖自强等人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他们有十几匹战马，一路疾驰而来，尘土飞扬。 “张都头！” 郝有德、陈方又是一喜，没想到来人竟是他们的老长官张茂才。 王焱则是心底一沉，张茂才、廖自强的出现，令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他突然觉得本就漏洞百出的逃走计划，会因为这些人的出现，彻底没了希望。 不等王焱开口说话，郝有德和陈方主动跳了出来，向张茂才打起了招呼。 王焱见状，心中更是一凉。 果然，这两人的心里，还是没将自己当成他们这一支的主将啊！ “老郝，老陈，还真的是你们！” 张茂才见到郝有德、陈方突然从道路旁的灌木丛中冲出来，短暂的惊愕过后惊喜万分。 等见到王焱现身，张茂才脸上的喜色更浓。 但他身旁的廖自强，却是眼露凶光，死死的盯着王焱。 如果不是王焱，他不会变成太监。 就算侥幸逃回南土，他残缺的身体也注定了没有未来。 “王焱，好好好，没想到你们都能逃出来，如今神策军只剩我们这些人，大家要精诚团结，方有一线生机啊！” 张茂才看向王焱笑道。 他和廖自强一路东逃，最大的原因就是王焱等人也往这个方向而来。 他们需要知道王焱对于逃亡路线的规划，如此才能尽快摆脱迷茫状态。 当然，张茂才说这个话的时候，也在拿目光偷瞄廖自强。 廖自强被王焱耍阴招打伤，据说还割了两颗蛋。 这对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廖自强与他一路走来，都在发誓要将王焱挫骨扬灰。 而张茂才为了获取廖自强对自己的支持，也是答应了廖自强，等到时机成熟，便将王焱就地军法。 见廖自强虽然一脸阴郁，但还算克制，张茂才这才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廖自强不顾大局，此时与王焱发生冲突。 眼下金人在后，随时都会追上来，若是两人爆发冲突，耽误行程，他们这些人都得完蛋。 陈方朝张茂才拱手道：“前面就是淄河，我等正要寻船渡过淄河，如今张都头来了，正好可以率领我们大家南归！” 陈方的话一出，王焱、罗横等人的脸色瞬间一变。 张茂才则是脸色大喜，对于陈方的识相非常满意。 接着，不等张茂才询问，陈方便将王焱打算去往琅琊龙湾口出海的计划告知张茂才。 张茂才和廖自强听罢，顿时眼睛一亮。 虽然路线不够详细，但总算有了大概方向。 “抓紧寻船渡河！” 就这样，张茂才顺理成章指挥起了各队人马。 罗横、丁峰等人很是不服，尤其是见到郝有德、陈方瞬间转投阵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焱安慰两人道：“张茂才本就是我们的都头，何来叛变一说，眼下追兵就在身后，当务之急是渡过淄河，摆脱金狗！” 第13章 人性 徐嵩率领一众残兵败将，垂头丧气的游荡在官道之上。 忽地，前方烟尘滚滚，只见大队重甲骑兵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 为首两人，一人正是原神策军统制章华，另一人则是重骑营千户韩德。 韩德是辽东汉人，从其父辈起，便归顺了女真人，当了奴才。 对于这种二代奴才，女真人将其称之为家奴，在如今的大金朝廷，像韩德这样的家奴，很受信任与重用。 两路人马相遇，互报旗号，韩德立即便让徐嵩来见自己。 尽管徐嵩的官职比韩德高出一大截，但韩德是家奴出身，又是忠孝军重骑营千户，含金量可比徐嵩的都统更高。 徐嵩因为吃了败仗而十分羞愧，本想蒙混过关，但韩德点名要见自己，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拍马出列。 韩德冷冷的扫视了眼徐嵩，对于徐嵩这些汉人，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 但他还是耐着心询问了徐嵩战败的过程。 徐嵩自然不会将实情告诉韩德，而是大肆渲染神策军如何的狡猾，在险要地势设伏，而他们则是奋力搏杀，这才侥幸杀出重围。 对于徐嵩的满口谎言，韩德是一个字都不信。 狗屁的奋力搏杀，归义军要是有一个能打的，也不至于让神策军撕开口子杀了出来。 见徐嵩越说越来劲，都快将自己和自己麾下的这群酒囊饭袋吹成战无不胜的白袍军时，韩德拔出了佩刀。 徐嵩这才变得老实，将他们进入村庄搜索神策军，结果惨遭反杀的真相告诉韩德。 韩德听了徐嵩的实话，气的恨不得一刀捅了这货。 “你们都是饭桶吗，几百人，连一伙残兵败将都收拾不了！” 韩德破口大骂。 “对方大概有多少人知道吗？” 章华插话道。 徐嵩思索片刻道：“估计得有一百多人！” 这个数字说出口，韩德的佩刀又出鞘了几寸。 吓得徐嵩一个激灵，赶忙又道：“大概三五十人，俺真的没看清，当时情况危急，没法数啊！” “滚！” 韩德将佩刀收鞘，朝着徐嵩怒吼道。 “喳！” 徐嵩瑟瑟发抖的拱了拱手，急忙带着一众麾下跳进灌木丛中，给韩德等人让路。 章华又问道：“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这总该知道吧？” 徐嵩脸色苍白，听到章华的问题，委屈的都快哭了，一个劲的摇头。 章华叹了口气，对韩德道：“按他们现在的行进方向，是在往东流窜，前面不远就是淄河，我猜他们大概是想渡过淄河，以淄河阻隔我们的追击！” 韩德冷哼道：“渡了淄河，就想摆脱我们，真是可笑，长江以北可都是我大金的国土！传令，全速前进，务必要将他们全歼于淄河以西！不可让他们渡过淄河！” “喳！” 一百多重骑高声响应，杀气腾腾。 淄河。 历经千辛万苦，众人终于寻来了五艘渔船。 淄河的渔民一见到神策军，全都跟见了瘟神似的，纷纷远遁，生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便是这五艘渔船，也是他们好说歹说，才从几个渔民手里求来的。 如今大周军队北伐失利，北方的汉人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到避之不及，不可谓不现实。 “一艘船可乘五人，可我们有七十人左右，需要往返三趟！” 张茂才有些心急道。 “报，官道上有大片烟尘，可能是金人的重骑追过来了！” 负责了望的斥候连滚带爬的禀报道。 听到是金人的重骑追过来了，张茂才本就紧张的心情更加烦躁焦急。 “快，随我登船！” 张茂才可没管其他人的想法，直接跳上一艘渔船，然后才招呼亲近将卒登船。 廖自强也是非常霸道的选了艘渔船跳了上去。 五艘渔船很快就满员了。 这时那些没上船的将卒着急了，开始往船上跳。 但这种小渔船，乘载五人已是极限，多载一人，就有沉船的风险。 上了船的将卒，自然不同意有人继续登船。 于是原本患难与共的弟兄们，开始互骂并有了冲突。 张茂才可没心思理会这些，直接命人摇橹驶离。 郝有德、陈方也没能上船，这时见到张茂才走了，眼中满是失望。 “直娘贼的张茂才！” 陈方怒气冲冲的骂道。 罗横梗着脖子骂道：“这群狗娘养的，这里面可是有两艘船，是我们找回来的，焱哥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方才如果不是王焱阻止，罗横、丁峰早就提刀冲上去拼了。 “让他们逃吧，我改变主意了，向东逃，走海路，不确定因素太多，风险太高。” 王焱摆了摆手道。 “什么，焱哥儿，不走海路，那我们怎么办？” 罗横有些吃惊道。 郝有德、陈方这时也看向王焱，想听听王焱的想法。 但王焱却是瞥了眼两人道：“诸位，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就此别过！” “王十将，你要走，没有经过张都头的同意，你擅自离开，这是违反军纪！” 陈方呵斥道。 王焱冷冷的看向陈方道：“那你就去找张都头告状吧！” “呃！” 陈方顿时哑口无言，感觉胸口像是被千斤石压住了。 罗横毫不客气的说道：“如果不是焱哥儿带领我们杀出重围，我们现在早就被金狗坑杀了，可张茂才做了什么？端着他都头的架子，找到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自己，你们愿意听他这个都头的话，那是你们的事，恕我们不奉陪！” 陈方板着脸道：“国有国法，军有军法，如果全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那还不乱套了，大周安能克复中原，复兴汉室？” “军法，呵呵，真是可笑，耿安国一个屁不放，便将弟兄们卖给了金狗，你咋不去将耿安国宰了，以正军法，在这里跟我们龇牙，算什么汉子！” 丁峰毫不客气的怒怼道。 陈方闻言，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拔刀砍向丁峰。 王焱、罗横等人见状，纷纷向前踏出一步，表明态度。 “王十将，你们这是要跟我翻脸？” 陈方脸色阴沉道。 郝有德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道：“诸位冷静，大家都是浴血厮杀出来的兄弟，何必为了一个张茂才在这里面红耳赤，不值得啊！” 说着，郝有德又朝王焱抱拳道：“王十将，多有得罪，张都头毕竟是大家的长官……” “好了，多余的话没必要再说，如果有谁愿意随我一起走，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回到南土，但我可以用性命向他保证，绝不会抛弃一个人！” 王焱扫向面前的一众将卒。 五艘渔船只拉走了二十五人，目测船速，距离抵达对岸还需要半刻钟，如此往返一趟，至少需要两刻钟时间。 而金人的铁骑，即将抵达岸边。 他们继续留在这里，除了任人宰割，别无选择。 “就冲王十将这句话，我邓大同愿随王十将同生共死！” “我李松和愿随王十将赴汤蹈火！” 那些被张茂才、廖自强丢下的将卒，瞬间就有一大半表示追随王焱。 陈方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王焱没理会陈方的目光，当即招呼众人随自己离开。 唰唰唰！ 原本还有四十多人的队伍，瞬间就有将近三十人随王焱离开。 便是陈方、郝有德的麾下将士，都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王焱。 陈方看着这一幕，又气又恼。 郝有德急忙看向对岸，期待张茂才命令渔船返回来接他们渡河。 可令郝有德大失所望的一幕出现了。 张茂才、廖自强渡过淄河后，头也不回的带着人消失在了丛林中。 第14章 道义 “焱哥，咱们现在要去哪里啊？金狗的追兵就要追过来了！” 罗横追着王焱的脚步问道。 王焱看了眼天色道：“老罗，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罗横问道。 王焱指着一条山路道：“我需要你带几个人，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沿途制造脚印，而我领其他弟兄，从这条小路转道向西，你翻过前面的山头，便立即隐匿踪迹，向西来寻我们！就在我们来时的栖息点，你能做到吗？” “什么？向西走？焱哥，你是不是疯了？我们现在不应该尽快逃得越远越好吗！” 罗横吃惊道。 王焱拍了拍罗横的肩膀笑道：“兵法有云，虚虚实实，金狗四处撒网，追击我神策军残部，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还敢在军营附近溜达。” “可这与我们南归，有什么关系？” 罗横还是不理解的说道。 王焱却是神秘一笑道：“等你将追兵引走，与我会合，我便将全盘计划告诉你！” “诺！” 罗横没有一丝犹豫的应下了这个差事。 哪怕他知道这个差事危险重重。 等罗横带着几个人出发了，断后的斥候来报道：“陈方、郝有德带着剩下的弟兄追来了。” 丁峰冷笑道：“一定是张茂才过了河，没有派船返回接他们渡河，所以才来追赶我们！哼！” “焱哥，需要等候陈方和郝有德吗？” 邹爱松问道。 王焱看了眼罗横离去的方向，摇头道：“全军隐匿踪迹，随我走！” 说罢，王焱率先钻进了灌木丛，丁峰、邹爱松等人纷纷跟上，断后的几人则在抹除踪迹。 “咦，怎么才一会的功夫，王焱他们就不见了！” 陈方、郝有德领着剩下的十几人追到十字路口，顿时傻眼了。 郝有德看了眼地上的脚印道：“喏，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走了！大家快跟上，王焱向来都有主意，眼下只有跟着他，咱们才有一线生机！” 陈方懊恼道：“唉，都怪我鬼迷心窍，明知道张茂才踏马靠不住，居然还选择向他靠拢！” 郝有德叹了口气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王焱心软，待会追上了，向他好好说说，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没有隔夜仇！” 与此同时，章华、韩德率领一百多重骑奔到了岸边，望着对面漂浮的五艘渔船，两人面色阴沉。 韩德怒道：“该死的汉狗，竟然这么快就渡过淄河，来人，快给我征集附近的渔船，我要在天黑前渡过淄河！” “喳！” 副将立马抱拳去征集渔船。 这时，章华指着地面杂乱无章的脚印道：“贼子数十人，而渔船只有五艘，想要一次性运过去根本不可能，韩将军请看那个方向，沿途都有脚印，依我之见，贼子应该分成了两批，有一批过了河，而另一批则向那个方向逃了，只要我们顺着这个方向追击，要不了多久，必有斩获！” 韩德闻言，立刻投去目光，随即眼冒精光道：“章统制言之有理，我分你五十骑，可有信心斩杀这些贼子？” 章华笑道：“不过一些散兵游勇，五十骑足矣！” “好，萨奇耶，你协助章统制追击汉狗！” 韩德对身旁的一个谋克说道。 叫萨奇耶的谋克立马抱拳道：“喳！” 章华也不矫情，带着萨奇耶等五十骑，立刻杀气腾腾的追了出去。 昨夜的镇压中，章华斩杀了无数昔日袍泽，算是与大周彻底割裂，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章华领着五十骑，顺着地上的踪迹，一路猛追。 终于在天黑前，撵到了陈方、郝有德等人。 “弟兄们，躲进灌木丛，金狗都是骑兵，在山林中不善作战！” 陈方大吼道。 说罢带头钻进了灌木丛，郝有德等人见状，纷纷跟着往灌木丛里钻。 “嗖嗖嗖！！！” 远远的，萨奇耶一见到陈方、郝有德的身影，立刻开始搭弓射箭。 他们这些重骑，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对于骑射，可谓是信手拈来。 一百步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毫无难度。 “噗！” “噗！” 只听两道血肉洞穿声响起，两个行动慢的将卒瞬间被射成了血窟窿。 陈方、郝有德听到身后的破空声，不敢耽搁，继续埋头向前冲。 “汉狗哪里走！” 萨奇耶射杀了两个神策军将卒，很是兴奋，当即下马带着十几个重骑钻过灌木丛追击。 章华见到这一幕，眉头微蹙，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金人骑兵，擅长马战，却不擅长野战，萨奇耶舍弃战马，选择步战追击，属实有些不理智。 远处的某棵大树上，罗横正在眺望。 见到陈方、郝有德被金人撵进了灌木丛，忍不住嘿嘿一笑。 这几个墙头草跟过来早就被罗横发现，但他没有阻止，反而因此省了不少事。 咦？ 那个骑马的不是熊卫统制章华吗！ 罗横的目力极好，很快就发现了章华的身影，顿时怒火中烧。 狗日的章华，不止出卖弟兄，居然还率金狗追击弟兄们，真是该死啊！ 罗横咬牙切齿的盯着章华。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撕碎了章华这个叛徒。 但罗横知道眼下不是冲动的时候，他咬了咬牙，迅速从树上溜了下去，招呼左右赶紧去与王焱会合。 “玛德，王焱他们去哪了？为什么我们追了这么久都没有追到！” 陈方抱怨道。 郝有德一边低着头躲避身后射来的箭矢，一边说道：“王焱肯定耍诈了，我们跟错方向了！” “啊，该死的王焱，连弟兄们都阴！” 陈方目眦欲裂道。 “金狗有多少跟了进来？” 郝有德回头瞅了眼，“大概十五六个！” “咱们多少人？” “十二个！” “玛德，差距不大，老郝，干死他们吧！” 陈方怒道。 郝有德点了点头道：“干吧，这么逃也不是办法！” 说罢，陈方和郝有德转身停下脚步，拔刀怒吼道：“弟兄们，跟这群金狗拼了！” “杀！” 其余将卒也都停下脚步，拔刀的同时迅速朝陈方、郝有德靠近。 在狭窄的丛林中结成方阵。 萨奇耶见陈方、郝有德等人居然敢选择应战，顿时喜出望外。 “好好好，好久没有痛快打一场了，希望你们这些两脚羊不要让我失望！” ********************* 罗横几人回到之前的栖息点，王焱等人早就等候多时。 本来他们还有两匹战马可供宰杀充饥，但是在张茂才、廖自强追上后，就以征调的名义，将那两头战马给宰杀了，并分给了一众将卒果腹。 本来罗横、丁峰是极力反对的，但陈方、郝有德全都表示赞成，王焱见状，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没有食物充饥，就没有充足的体力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对于这一点，王焱早有预料。 因此在来到栖息点后，王焱立刻带人在附近的溪流捕鱼。 收获还算不错，抓了几十斤鲫鱼，但他们有三十人，区区几十斤鲫鱼，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焱哥！” 罗横见到王焱第一句话就是见到了叛徒章华。 听到章华的名字，原本略显压抑的气氛瞬间高涨了。 众人全都围拢过来，询问罗横关于章华的事情。 他们都是熊卫的将卒，对于熊卫统制章华，自然无比熟悉。 可他们的统制，为了一己私欲，背叛了国家，出卖了弟兄们。 昨日破营时，章华更是带着金狗镇压自家弟兄。 对于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众人恨不得食其骨，咽其肉！ 第15章 夜袭 “取舆图来！” 王焱神色一凛，对罗横说道。 逃亡途中，罗横凭借强大的观察力，手绘这一路走来的山川地理，本来罗横还对王焱要求自己手绘舆图感到不理解，现在却是大呼王焱未雨绸缪。 从怀中取出简绘的舆图，罗横将其铺在王焱面前。 王焱冷静分析道：“金狗必然兵分两路，一路渡河追击张茂才，一路追杀我等，郝有德和陈方无路可走，必然来寻我，想必此刻已经与章华爆发了激烈的厮杀！” 听到这里，罗横吃了一惊，不可思议道：“焱哥，你是怎么知道郝有德、陈方追我们而来，还与章华展开了战斗？” 见罗横满是震惊的表情，王焱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不说，我就猜不到，郝有德和陈方，毕竟与我们同生共死一场，唉，都是命！” 罗横垂下脑袋，颇感羞愧。 丁峰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很是随意道：“虽说军中有法度，但眼下是什么情况，郝有德和陈方吃饱饭就砸碗，这可一点情分都没有！” 王焱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想纠缠这个问题。 随即指向章华等人所在的小竹峰道：“现在天色已黑，章华等人绝不可能连夜渡河去寻另一支金狗，所以，他们一定会就近扎营，等待明日渡河！” 听到这里，罗横、丁峰都是浑身一怔，满是惊愕的看向王焱道：“焱哥，你要偷袭章华的营地！” 王焱脸色平静道：“怎么，你们不敢？” 罗横和丁峰惊喜的连连点头道：“敢，只要焱哥带上我们，便是玉皇大帝的天宫，我们也敢踹翻了它！” 王焱看了眼正在休息的众将卒道：“贼人约有五十骑，而我们只有三十人，兵力悬殊，而且他们都是金狗的精锐骑兵，魁梧雄壮，弟兄们忍饥挨饿这么久，个个都是皮包骨，单兵厮杀，恐怕很难胜之，你们有什么好主意，能将他们一战歼之！” 罗横搓了搓脸道：“既然是夜袭，就必须迅速，不能让贼人有反应的时间！” 丁峰嗤笑道：“你道那些金狗是归义军那群汉奸不堪一击吗，守夜必有明哨暗哨，想要悄无声息的摸过去，有难度啊！” “那你有什么好意见？” 罗横瞪了眼丁峰道。 丁峰看了看舆图，又看向王焱道：“我听焱哥的！” “……” 王焱点点头道：“这群金狗的确不可与归义军相提并论，我们需要认真对待，我想诱而歼之！” “诱杀？怎么杀？” 罗横挠头道。 王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暂时保密，招呼弟兄们行动起来！” “诺！” 丁峰笑道。 随即，三十人的队伍迅速集结，尽管只有几十斤的鲫鱼果腹，每个人分到的鱼肉只有一斤多，且多是鱼刺。 但众人没有任何怨言。 “丁峰，丑时三刻，你带人五人接近金狗的驻地，务必要当心！一旦被金狗发现，立刻后退！” “罗横，你率十人，在此险要埋伏，若是金狗来追，不要留情，给我杀！” 王焱指着舆图，对罗横、丁峰吩咐道。 “唯！” 罗横、丁峰沉声应道。 “焱哥，你率剩下的弟兄打算做什么？” 罗横问道。 王焱笑道：“我料想金狗必然不会全员出动，肯定只派部分铁骑追击，等他们离开后，我率剩下的弟兄，趁虚而入，取章华首级！” “焱哥，这样做会不会风险太大” 丁峰担心道。 王焱脸色严肃道：“章华不死，牺牲的熊卫弟兄在天之灵，安能瞑目！” 众人闻言，皆是面容沉重。 安排好作战任务，王焱、罗横和丁峰迅速领人分开行动。 正如王焱所料，章华和萨奇耶率重骑就近扎营，简陋的营地中，火光闪烁，似有人在放声高歌。 王焱仔细听了一声，却是听不懂，是女真语。 约莫丑时三刻，罗横按计向金狗的营地靠近，这时，那些歌声已经停止，想必是金狗们睡觉了。 距离金狗营地五十步的时候，罗横开始怀疑王焱、丁峰的担心就是多余的。 这些金狗哪有什么警戒，引诱完全就是耽误时间。 就在罗横胡思乱想时，一道刺耳的哨声响彻寂静的夜空。 “敌袭！” “艹！” 罗横想都没想，立刻带着人转身就逃，但是没走几步又停下了脚步。 不行，就这样逃，很难激起那些金狗追击的欲望。 “嗖！” 罗横举起手中的短矛，朝着金狗大营狠狠的掷出。 短矛破空而出，如同一道白芒，不偏不倚，洞穿了一个从营帐跑出来的倒霉蛋。 “噗！” 滚热的鲜血溅满半座营帐，那个被洞穿身体的金狗狰狞的仰面倒地。 “敌袭！” “该死，这群两脚羊，竟然还敢偷袭！来人跟我追！” 寂静的营地瞬间沸腾，萨奇耶、章华披甲而出，呵斥左右冷静，不可自乱阵脚。 罗横见金人没有立刻追上，暗骂一声狡诈，随即招呼众人一起转身投掷短矛。 “嗖！” “嗖！” …… 五根短矛掷出的同时，躲藏在暗处的暗哨，也在弯弓搭箭，朝罗横等人射去一箭。 “噗！” 又一名金狗被短矛洞穿身体，不甘的伸手仰天倒地，鲜血“咕咕”而从口中冒出。 而罗横五人也被射中一人，气的罗横破口大骂。 “该死的两脚羊，来人，跟我杀！” 萨奇耶望着死去的两具尸体，恼羞成怒的招呼左右。 章华劝阻道：“谋克，夜黑风高，且此地多是山林丘陵，不知贼人多寡，实在不宜追击，不如等到天明？” 萨奇耶摆手道：“不过几只蚂蚱，我要是都不敢追击，岂不是叫人笑话，老章，你啊，就是太谨慎了，这样，我带二十人追击，你领剩下的人留守，看好辎重马匹！等我凯旋！” 章华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毕竟是个降将，说多了招人烦。 就这样，萨奇耶领着二十人在暗哨的指引下，杀气腾腾的冲出了营地。 因为夜色，且又是丛林作战，不适合骑马，萨奇耶等人全部都是步行追赶。 罗横四人边逃边骂，引萨奇耶一步一步走进他们提前准备的伏击圈。 起先萨奇耶等人还非常兴奋，以为要不了多久，就能将罗横这几个蚂蚱碾死。 但情况出乎他们的意料，足足追出了几十里地，都没有将罗横几人斩杀。 这时，萨奇耶忽然回过味来，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但此时，他们追着罗横几人已经走进了狭窄的山道之中。 狭窄的山道最多只能两人并肩前行，两旁的山壁陡峭崎岖，没有一声虫叫鸟鸣。 常年的作战经验告诉萨奇耶，他遇到危险了。 “回头，快走！” 萨奇耶只觉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噌噌”的渗出。 “金狗，现在想走，晚了！” 两旁的山壁之上，丁峰等人突然亮起火把，将狭窄的山道照的昼亮。 “轰隆隆！” 山道两头滚落无数巨石，瞬间堵住了萨奇耶等人的退路。 “啊，该死的两脚羊，竟然耍诈！” 萨奇耶愤怒的咆哮。 二十名重骑这时全都慌了神，胡乱的向上射箭。 丁峰等人见到萨奇耶等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转，纷纷大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大胜金人了。 “放火，烧死这些金狗！” 丁峰大手一挥，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草木投掷而下，然后射出火箭，点燃草木。 萨奇耶等人见状，惊恐的拍打身上的火苗，将那些已经燃烧的草木踢走，希望躲避被烧死的命运。 在各种各样的死法之中，被火烧死无疑是最惨最痛苦的一种。 但这根本无济于事，丁峰他们准备了足够多的草木，多的足以将这狭窄的山道塞满。 “啊！” 很快，一具具火人痛苦的挣扎、嘶吼，如同地狱中的恶魔在嚎叫。 第16章 斩杀 萨奇耶走后，章华立刻宣布全营戒严，所有人披甲等候。 作为大周曾经的高级军官，章华有着丰富的军事经验，比起萨奇耶这样的胡夷，那可不止强上一星半点。 可笑的是，偏偏就是萨奇耶这样的胡夷，击败了拥有数千年文明的中原王朝，如今更是占据了汉人的半壁江山。 望着漆黑的夜空，章华内心无比惆怅，难道汉人的国运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与此同时，王焱等人已经摸到了营地附近。 尽管章华三令五申，所有人务必打起精神，不可懈怠。 但问题是，章华是降将，这些金人铁骑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位出卖袍泽的汉人。 因此所有人全都阳奉阴违，有几个甚至当面顶撞章华，质问他是什么身份，也配指挥他们！ 这可把章华气的不轻，他很想拔刀砍了这几个顶撞自己的金人。 但理智告诉章华，他不能这么做。 若是激怒了这些金人，反过来联手杀了他，那可真是无处说理。 王焱仔细观察，确定这些金人不仅放松了警惕，而且无比散漫，连个放哨的都没了。 整座大营，最后只剩章华披甲立剑，站在营地中央。 忽地，一名将卒指向营地附近的大树道：“十将，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将卒手指的方向看去，王焱见到了郝有德、陈方等人被高高的吊起。 他们白天不敌萨奇耶，战死数人，其中郝有德和陈方几人皆被生擒，为了惩罚这些神策军，萨奇耶将他们全部吊起，直到吊死为止。 从他们的状态来看，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见到这一幕，王焱等人气血翻涌。 “十将，下令吧，我要宰了章华这个叛徒！” “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干死这些金狗！” 众人义愤填膺的请命道。 王焱点了点头，道：“弟兄们，替那些被章华害死的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大家随我一起冲啊！” “杀！” “杀章华，杀鞑子！” 十五人如同饿虎出笼，疯狂的扑入了金人的营地。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章华一个激灵。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十几名神策军将卒，又听到他们的怒吼，只觉整个人的三魂七魄都离身躯而去了。 那些金人骑兵，这时也听到了声音，三三两两冲出营帐，或是在角落里爬起来。 “嗖！” “嗖！” 王焱等人闪电般冲进营地，有弓弩的弯弓搭箭，射杀窜出来的金人，没有弓弩的直接挥舞环首刀，砍杀金人。 “章华，出卖袍泽，叛国投敌，你的死期到了！” 王焱一个箭步，来到章华面前，声音森冷道。 “哪来的狂妄之徒，也敢跟我龇牙！” 章华迅速从慌乱中冷静镇定，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断不会被小小的挫折打倒。 “神策军，熊卫，第四都，十将，王焱！” 王焱一字一顿道。 “找死！” 章华如同暴怒的猴子，立即挥刀劈向王焱。 “叛徒，死！” 王焱毫不畏惧，提刀格挡。 “礑！” 短刃相接，火花四射。 章华身经百战，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到统制的位置，武力强悍，搏杀经验极其丰富。 而王焱，在短暂的交手中，明显弱于章华。 唯有一身气力，能与章华抗衡。 “狗胆，也敢与本将叫嚣！” 章华的招式大开大合，几招过后，便已将王焱压得喘不过气，落入下风。 反观其余神策军将卒和金人重骑的交锋，互有胜负。 见敌不过章华，王焱迅速转变思路。 既然武艺无法胜之，那就只能采取其他手段。 王焱的大脑飞速运转，忽地朝章华身后露出惊喜表情，“张都头，终于等到你们来援了！” 章华闻言，顿时一慌，本能的扭头去看。 王焱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集中全力，朝章华狠狠的砍去一刀。 “？” 章华飞速的扭头，并没有见到王焱的援兵，心头一怔，赶紧转身，浑身的汗毛倒竖，一股危险的感觉涌满全身。 “呼！” 王焱的环首刀快速斩来，章华转身的刹那，已是尸首分离。 滚烫的鲜血如注般喷射，呈抛物线飞落的章华脑袋，双眼死不瞑目的圆睁着。 他至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死于一个无名之卒手中，更没有想到，会死在这么低级的伎俩之下！ “章华已死，尔等还要死战？” 王焱快步向前，将章华的脑袋高高举起。 “杀！” 这些金人铁骑压根不鸟王焱，继续玩命搏杀，但是作战意志出现了动摇。 “玛德，这些牲口，看来是一点没把章华当回事啊！” 王焱朝章华的脑袋啐了一口。 既然如此，那就战到底！ 王焱挥舞环首刀，加入厮杀的行列。 尽管萨奇耶带走了二十人，但营地中还剩三十人。 王焱等人以十五人进攻三十人的营地，仍是以寡击多，战斗异常吃紧。 苦战并未持续太久，罗横和丁峰已经率人赶至。 他们将萨奇耶等金人的脑袋高高举起，朝营地大吼：“萨奇耶狗头在此！金狗还不束手就擒！” 营地中厮杀的金人没有因章华的死而陷入慌乱，但是在见到萨奇耶的脑袋后，却是瞬间陷入大乱。 原本斗志昂扬的金人铁骑，当即选择弃战而逃。 但罗横、丁峰已经安排将卒堵在逃走的必经之路，不给这些金狗逃生的可能。 群龙无首加上斗志涣散，这些金人铁骑很快就被王焱、罗横、丁峰合围砍杀，一个活口不留。 而这些金人铁骑也知道与神策军的恩怨，故而没有人选择乞降，全部都是死战到底。 这同样给王焱等人造成了重创。 等到战斗结束，原本三十人的队伍，只剩十七人，战果还算喜人，全歼萨奇耶、章华五十人。 “狗娘养的章华，老子日你姥姥啊！” 罗横扑到章华的尸体前，朝着章华的尸体又撕又咬，发泄心中的怒火。 其余神策军将卒亦是神色漠然，对章华这样的叛徒恨之入骨。 丁峰带着人将被吊起的郝有德、陈方等人放下，查探鼻息，除了郝有德和其麾下的邱昕宇尚有一丝鼻息外，陈方等人已是尸体冰凉。 “唉！” 王焱扫了眼陈方等人的尸体，“挖个坑，将他们都埋了吧！” “诺！” 一旁的邹爱松抱拳领命。 “焱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啊？” 罗横将章华的尸体大卸八块，犹不解恨，最后还是找来火把，将其烧成灰烬扬了才算稍稍平复心情。 王焱环视四周道：“先让弟兄们饱餐一顿，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唯！” 罗横没有追问，非常干脆的转身。 算上一息尚存的郝有德、邱昕宇，王焱等人目前也只有十九人，其中重伤七人，其余皆负轻伤，无论是逃是战，都有些不切实际。 王焱盯着罗横手绘的地图，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忠孝军的大营。 脑海里闪出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玩一把大的，返身杀进忠孝军大营，取金人上将的首级！ 翌日，王焱决定转移营地，他让所有人就地焚烧掩埋身上的将衣，并换上萨奇耶等人的铁甲。 萨奇耶等铁骑，是金人最精锐的骑兵之一，全身盔甲，可以说是从脑袋武装到了脚底。 王焱等人换上铁甲后，但从外表判断，根本认不出这些人是神策军伪装的。 除非开口说话，因为口音和语言是无法伪装的。 昨夜突袭，萨奇耶等人为了快速追击，是没有披甲出营的，而留在营地的金人，为了减轻负担，压根没有执行章华的戒严命令。 这反倒为王焱等人省了许多功夫，否则披甲后的金人，很难斩杀。 丁峰戴上头盔和面具，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王焱道：“焱哥，你该不会是想突袭忠孝军大营吧！” “你倒是个机灵鬼，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但现在不是时候！” 王焱笑道。 第17章 天使 “那怎样才算合适时机？” 丁峰闻言，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王焱摊开舆图，指着忠孝军营地道：“眼下金人主力皆在大营，我们即使假扮铁骑，也很难混入营地，因为我们没人会说女真语，这是硬伤！” 罗横在一旁插话道：“那就找一个会女真语的人怎么样？” “去哪找？” 丁峰反问。 罗横挠头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王焱笑道：“不错，我们就是要找一个熟悉金人大营的人带我们进去！” “熟悉金人大营，且要会说女真语，这踏马要去哪里找？” 丁峰头大如斗。 王焱拍了拍丁峰的肩膀道：“我们现在假装扫荡神策军的铁骑，在附近活动一阵，总会有所收获！” 丁峰似有所悟，道：“就算抓了金狗，想要令其为我们效力，也非易事！” 众人清理完营地，并将金人的尸体也都挖坑掩埋，确保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端倪，这才翻身上马，悠然离开。 但他们只有十几人乘马，多出的几十匹战马和辎重实在显眼。 为了不引人注意，王焱让罗横领着数人押送战马和辎重远远跟随，一旦前方出现突发情况，也好立即做出应对。 担心的情况很快出现，一队归义军的斥候从北边打马而过，见到王焱等人，立即停下问好行礼。 这是金人的规矩，凡是下军、辅军，见到上军，尤其是大金精锐之师，必须行礼，否则就视为大不敬。 金人的上军可以当场斩杀这些没有礼数的下军、辅军。 王焱他们现在换上了铁甲，一副重骑装扮，一看就是忠孝军的精锐重骑。 而这些归义军的斥候，是绝对的下军。 忽地见到一队斥候停下问好，王焱等人全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卑职归义军斥候营李三，拜见诸位上军！” 斥候中的小头目李三，点头哈腰道。 “如此着急忙慌，可是北方发现了神……两脚羊的踪迹！” 王焱捏着嗓子假装用蹩脚的汉语问道。 李三毕恭毕敬道：“回上军老爷的话，不是那些该死的神策军，是朱福那个叛徒，他逃去象山，占山为王，而在昨天傍晚，上都来的天使，在渡过黄河之后，恰巧路过象山，被朱福抢了，便是上都来的天使，都被他抓去了象山里！” “朱福……” 王焱听到这个名字，感到有些熟悉，但又不好细问，以免露出马脚。 “可恶的朱福，竟敢将天使掳走，该死，你立刻带我去象山营救天使！” 王焱佯装愤怒道。 李三犹豫道：“诸位上军老爷，不是小的多嘴，朱福逃进了象山，随从者数百，以诸位的人数，想要营救天使，恐非易事，不如等小的将消息传回大营，引大军来救，如此更有把握！” 王焱冷哼道“怎得，你瞧不起我们！” 身后的丁峰猛地拔刀出鞘，吓得李三等三名斥候一个冷颤。 “上军老爷息怒，小的这就带诸位前去营救天使！” 李三非常识趣的转身就走，并向王焱描述象山的地形。 王焱则旁敲侧击，从李三口中撬取更多有用的情报信息。 总算是想起了朱福是何人，原来就是那个被他们要挟出营的周云峰的姐夫。 可怜的归义军万户朱福，因为不成器的小舅子，不得不反出归义军，重回落草为寇的老路。 而被朱福劫掠的天使，乃是大金萧氏之主萧思古。 数十年前，大金南下攻破汴京，席卷中原大地，为了统治这富饶的万里山河，金廷设立两都制，南都设在汴京，北都设在上都。 其中以汴京为主，上都为辅。 此次大周皇帝奋起北伐，中路军势如破竹，直逼汴京城下，吓得大金皇帝完颜祯仓皇而逃，直到进入上都才算安心。 然而在完颜祯逃走的十天之后，留守汴京的皇弟完颜匈便击破了大周中路军！ 完颜匈挟大胜之势，声势如日中天，中原各地的金军皆以完颜匈为尊，只知有完颜匈，而不知有逃跑皇帝完颜祯。 这让完颜祯又羞又恼，如今中原各地的兵马皆汇聚于完颜匈帐下，据说已有十万之众。 如果完颜匈心生谋逆，率军北来，逼迫自己退位，那将无人可阻。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完颜祯派心腹大臣萧思古渡过黄河，前来犒劳忠孝军将士。 忠孝军大帅完颜术是完颜祯一手提拔的大将，统领的忠孝军是大金当前最能打的军队之一。 只要完颜术能一如既往力挺完颜祯，必能令完颜匈投鼠忌器，不敢乱来。 身负重任的萧思古，万万没有想到，刚渡过黄河，就被一伙‘自己人’给抢了。 随行所带的劳军辎重，被一抢而光不说，他和自己的女儿，也成了阶下囚。 此时的朱福已经是破罐子破摔。 反正已经得罪了完颜术和金廷，那就索性得罪到底，左右都是死路一条。 “万户！” “滚蛋，叫老子大帅，老子已经不是金狗的万户了！” 山坳之中，浑身狼狈的朱福，靠在一棵大槐树下，骂骂咧咧道。 “喳……诺！禀大帅，我们已经同渤海的倭国商队取得联系，他们同意提供船只给我们，让我们出海东逃！” 瘦瘦高高的汉子抱拳道。 “不枉老子送了他们那么多好处，总算有用到的时候了！” 朱福眉头舒展，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作为一个曾经驰骋江洋的大盗，凡事都要留后路，是他的人生信条。 即便被金廷招安，吃上了官粮，朱福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人生信条。 五代自郭荣终结乱世以来，大周无论是经济贸易，还是军备武略，皆是远迈汉唐。 在郭荣万年，打通南洋海路，使万国来朝，由此引发了航行改革和海上竞赛。 其中就数倭国发展的最为迅猛，一百多年来，倭国的船队遍布东海、南海。 当然，倭国主要的贸易对象，还是以中原王朝为主。 大周退走南土之后，金人窃据中原，倭国顺势来朝，尊大金为天朝上国，双方展开多方面合作。 无论是文化、技术，还是粮食、兵甲、战马等重要战略物资，金廷皆是毫无保留的对倭国放开。 随着两国贸易的进一步加深，越来越多的倭国船队来到山东沿海，随着倭国船队一起来的还有倭国的流浪武士，即所谓的倭寇。 这些倭国人游荡在山东沿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金廷为了维和天朝上国的颜面，调遣大军多次围剿，朱福也就是那个时候，与倭寇打上了交道。 在一次围剿过程中，朱福发现，所谓的倭寇，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来大金贸易的商人。 表面上他们是正经商人，笑嘻嘻与你完成交易。 等你转身，则露出魔鬼的一面，掏出匕首捅了你，钱货皆取。 发现这一秘密的朱福，没有选择上报金廷，而是放了这伙倭寇一马，同时与这些倭寇建立联系。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给自己留出一条生路。 萧思古听到朱福要乘船出海，赶紧劝说道：“朱将军，勿要一错再错啊！老夫向你保证，只要你放了老夫，完颜术和李进忠绝不会动你分毫，并且还会为将军加官进爵！” 朱福瞄了眼萧思古，忽地放声大笑道：“老匹夫，你觉得本大帅是傻子吗？” 萧思古脸色难看道：“朱将军，老夫身为萧氏之主，是大金最尊贵的家族之一，难道老夫的保证都不足以令将军相信？” “我相信你，可是不相信完颜术啊，他是一个狠人，最崇拜的就是寡妇曹，你能保我一时，却保不了我一世！” 朱福冷笑。 萧思古神情暗淡，随即语气森冷道：“既如此，朱将军想对老夫做什么？恕老夫直言，将军真要杀了老夫，只怕这山东地面上的金军，都不会放过将军，即便将军逃去海上，大金的海师亦不会放过将军！” 朱福闻言，哈哈一笑，一把抓过萧思古的女儿道：“这位就是萧大人的小女儿，萧潇？果真国色天香！传闻两都的权贵，都曾向萧大人求娶萧潇，可惜都被萧大人拒绝！” 第18章 萧氏 “朱将军，你这是何意？你若是敢动萧潇一根手指，就算天涯海角，老夫也不会放过你！” 萧思古见朱福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萧潇毛手毛脚，顿时怒火中烧。 反观只有十五六岁的萧潇，却是从容淡定，少女明眸皓齿，即便成了阶下囚，亦遮掩不了她的光彩明艳。 萧潇冷冷的盯着眼前的油腻中年朱福，反倒将朱福瞧得有些发毛。 “呵呵，萧小姐，跟了本大帅，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岂不美哉！” 朱福咽了咽口水，既有些畏惧，也有些垂涎的说道。 “似你这等蠢笨如猪的东西，也配成为本小姐的夫君？” 萧潇冷声呵斥道。 “放肆！敢对我们大帅无礼！” 不等朱福发作，朱福的麾下将卒率先大怒道。 萧思古见到这些兵痞拔刀提剑，吓得冷汗浸透后背。 萧潇却是冷静如初，道：“大帅，真是笑话，不知你是陛下何时册封的总领？总领的又是那一路兵马，手底下区区只有几百虾兵蟹将，也敢妄称大帅，也不怕吓掉天下人的大牙！” “……” 朱福被萧潇的一席话，噎的哑口无言。 这个小妮子，一点都没有俘虏的觉悟，处处表现强势，论牙尖嘴利，便是朱福的那几房妾室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偏偏朱福真的不敢得罪萧思古，萧氏在大金，相当于财神爷，掌管户部和国库，私下与倭国的商队往来频繁，诸多与倭国贸易方面的政策，都是萧氏拍板决定的。 惹怒了完颜术，大不了逃去海上。 可如果把萧氏惹毛了，通知了倭国，封锁了海上。 那他真的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之所以明知是萧思古，还要劫掠，便是朱福想多一层保障。 有了萧思古在手上，他顺海而逃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倘若强娶了萧思古的宝贝女儿萧潇，那他朱福就是萧氏的乘龙快婿。 未来横行大海，霸海为王，将不是难事。 可惜朱福想的太好，萧思古虽然怕死，但是死都不肯点头将女儿嫁给他。 萧潇只有十五六岁，却是性情刚烈，扬言朱福敢用强，她就咬了朱福的命根子！ 吓得朱福左右为难，直呼倒霉。 “姐夫！这胡女倒是够烈的，可也不是完全一点办法没有，我这里正好有一副合欢散！” 这时，人群中，一个面容阴鹫的青年走了出来，朝朱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 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朱福的小舅子，周云峰。 那夜，王焱将周云峰打晕，丢进了草丛之中。 后来战事激烈，周云峰被惊醒，醒来后的他莫名感到惊恐，因为自己竟然成了神策军的外应，配合神策军袭击了哨点，放出了神策军！ 凡是见到自己的归义军将士，全都朝周云峰投来了仇视的目光和屠刀。 百口莫辩的周云峰，走投无路，只能选择搏杀，如此更加坐实了他就是神策军外应的身份，彻底成了金军的叛徒。 就在周云峰惨遭多人围杀的时候，遇到了率部突围的朱福。 朱福自然不相信周云峰有胆子勾结神策军叛变，必然是被神策军利用。 如今更是连累自己走上叛逃的道路。 不过朱福并未因此斩杀周云峰出气，而是看在周云峰姐姐的面子上，带着周云峰一起突围。 周云峰邪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副药包，在萧潇的眼前晃了晃。 原本冷静的萧潇顿时有些惊慌。 萧思古脸色阴狠道：“朱福，与我萧氏为敌，就是与整个大金为敌！” 朱福搓了搓手道：“岳丈大人说的哪里话，今日我与萧小姐花好月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 说罢，朱福大手一挥，立即有两名心腹上前，将萧潇强行塞入一旁的临时营帐中。 萧潇性情刚烈，奋力反抗，但终究只剩一个女孩，根本拗不过朱福的心腹。 朱福大笑着夺过周云峰手里的合欢散，笑眯眯的钻进了营帐。 萧思古见到这一幕，瞬间化身成一头愤怒的狮子咆哮，将朱福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周云峰抠了抠耳朵，而后朝萧思古弹了弹耳屎，笑道：“萧叔息怒，等我姐夫和萧小姐为你生一窝外孙，到时儿孙绕膝，岂不美哉！” “美你妈个头！” 萧思古一口老痰啐在周云峰的秃头上，眼神恨不得将周云峰千刀万剐。 周云峰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将老痰擦拭，如果不是忌惮萧思古背后的势力，他早就一刀捅死这个老王八蛋了。 与此同时，李三根据山野中的炊烟，快速锁定了朱福的位置，领着王焱等人迅速赶至。 “上军老爷，叛贼朱福就在前方，我们归义军已有两拨追兵被其杀退，可见叛贼的凶悍，诸位只有十余骑，要不然还是等我回营请援再战朱福？” 李三试探的问道。 王焱伸手示意李三闭嘴，冷声道：“一群土鸡瓦狗，何需援兵！” “喳！” 李三憋屈的缩回脑袋。 忽地，藏在丛林中的暗哨发现王焱等十余骑的出现，立即朝朱福部预警。 “呜！” 一道刺耳的警示声猛地响起。 原本聚集在营帐周围，满脸淫笑偷听动静的众贼瞬间如临大敌，纷纷抄起自己的兵器，朝警示声的方向看来。 营帐内，朱福举着合欢散，正要强行逼迫萧潇吞下的手也为之怔住了。 “真是阴魂不散啊！” 朱福恨恨的骂道。 萧潇冷笑道：“你反出大军，此其罪之一也，劫掠我父女，此其罪之二也！纵是天涯海角，完颜大帅也不会饶过你！” “闭嘴！” 朱福抬手就给了萧潇一巴掌，随即恶狠狠道：“如果老子真的活不了了，那第一个死的一定是你们父女！” 说着，朱福大步迈出了营帐。 就在朱福跨出营帐的同时，帐外已经传来了惨叫声。 “玛德，来的是铁骑营！” “完了，我们要死了！” “啊，诸位上军老爷，饶命啊，我们投降了！” …… 在预警声响起的同一时间，王焱果断率部出击，十余骑如同旋风般，呼啸奔向朱福部的驻地。 本就是战五渣的朱福部，自然没有设下拒马、鹿角等防御措施的意识，几个呼吸间，就见十余骑冲入了人群之中，挥舞屠刀，疯狂收割众贼的小命。 被五花大绑的萧思古见状，兴奋的大喊道：“哈哈，快杀，杀光这群叛贼！真是痛快啊！” 哪怕朱福部数百人，而来者只有十余骑，但双方根本没法对抗。 不到片刻的功夫，朱福部就有数十人被杀伤。 其余众贼吓得亡魂皆冒，纷纷丢盔弃甲窜进了山林之中，躲避王焱等人的屠杀。 周云峰吓得连滚带爬，一溜烟的窜到了朱福身后。 朱福也是懵了个大逼，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自己就要完了。 但他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自然不会轻易认输，当即提刀奔到萧思古的身后，将刀抵在萧思古的脖子道：“你们快给我停下！否则我就杀了这老东西！” 周云峰眼睛一亮，立刻高呼道：“这位乃是大金皇帝派来犒军的天使，萧思古！” “哦，原来是萧大人！” 王焱停止奔杀，提刀纵马缓缓走向朱福、周云峰和萧思古。 此时，朱福身后仅有十余心腹，其余部众皆已逃进了老林里。 萧思古破口大骂道：“朱福，你这狗东西，你以为挟持老夫就有用吗！老夫告诉你，你死定了，现在放下武器，老夫可保你留个全尸！” “闭嘴，老子也告诉你，老子要是活不成，你也别想活！” 朱福怒气上头，抬手就给了萧思古一巴掌。 “啪！” 萧思古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又羞又恼，立刻朝王焱喊道：“*（&%￥￥&**……%￥￥……&&！” “……” 王焱一头雾水，原因无他，萧思古这老东西误以为他真是女真人，竟然对自己说起了女真语。 周云峰却是瞬间暴起，反手给了萧思古一巴掌道：“老东西，你以为我听不懂女真语吗！” 第19章 机会 挨了两巴掌的萧思古，只觉这一刻就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这老东西说什么了？” 朱福问周云峰道。 周云峰怒道：“姐夫，这老东西用女真话告诉那些铁骑，等会假装退走，然后杀一个回马枪，务必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艹，你这老东西，还真踏马不是个好东西！” 朱福气呼呼的又给了萧思古一巴掌。 萧思古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里有能听得懂女真语的人。 几巴掌下来，他养尊处优的老脸非常不抗揍的肿成猪头。 王焱见到老熟人周云峰，轻笑一声，随即拍马向前。 朱福、周云峰等人见王焱拍马逼近，吓得面如土色，大喝道：“你给我站住！你每靠近一步，我就捅一刀这老东西，直到捅死这老东西为止！” “（&……%%**！” 萧思古都快吓傻了，急忙朝王焱用女真语呵斥，禁止王焱继续靠近。 “老王八蛋说的什么鸟语？” 朱福怒道。 周云峰急忙复述一遍，朱福这才放心。 但王焱压根不为所动，继续向前逼近，身后的十余骑也整齐跟随。 “尼玛，当我不敢动手吗！” 朱福气急败坏，一刀扎在萧思古的大腿上面，鲜血迅速飙射而出。 “啊，你们这群狗东西没看到老子受伤了吗，快给我停下来！” 萧思古挨了一刀，疼的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可是见到王焱等人持续逼近，却是来不及嚎叫，急忙朝王焱等人下令。 可王焱等人置若罔闻，数息之间，已经逼近朱福等人的眼前。 朱福也是吓坏了，连连挥刀扎在萧思古的大腿上，疼的萧思古几乎晕厥。 “诸位老爷，求求你们饶过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咣当！” 朱福将手中的匕首扔掉，带着周云峰等人果断跪地求饶。 本来还欲张口大骂王焱的萧思古，见到这一幕，瞬间精神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朱福这些人竟然是色厉内荏，全是装出来的凶狠。 “哈哈，你们这些狗东西没想到会有今天吧，快，给我将他们全给千刀万剐了！” 萧思古狞笑道。 王焱扫了眼萧思古，又看了眼朱福等人，足足过了数十息，这些人才停止了各自的表演。 朱福等人抬头看向王焱，有些不理解这些铁骑为何迟迟不动手。 而萧思古却是等不及了，不断喝令王焱赶快杀了朱福等人，替他出气。 这时，营帐内的萧潇挣脱了束缚，急忙跑了出来，见到萧思古大腿被扎了十几个血窟窿，俏脸顿时泪如雨下。 “你们还不给我阿爹包扎！” 萧潇怒斥。 “吆，还有个标致的小胡女！” 立在王焱身后的丁峰冷笑一声。 此言一出，朱福等人包括萧思古和萧潇全都傻眼了。 不远处的李三等人也是大惊失色，急忙调转马头，想要逃走。 恰巧这时跟在后方的罗横数骑出现，截住了李三几人。 “你们到底是谁！” 萧思古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厉声喝问道。 王焱缓缓摘下面罩道：“神策军，熊卫，第四都，十将，王焱！” “啊，是你！” 周云峰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即抬头，看清王焱的面容，顿时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指着王焱陷入了癫狂。 就是这个王八蛋，遣人将他诓骗！ 就是这个王八蛋，挟持他闯出壕门，袭击哨点！ 就是这个王八蛋，用自己的名号制造混乱，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秃子，冷静！” 朱福见周云峰暴走，赶紧抬脚狠狠踹了周云峰一脚。 这王八蛋真是一点眼力见没有啊！ 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知道吗！ 朱福恨铁不成钢想到。 被踹了一脚的周云峰，这才冷静下来，心虚的看了眼王焱。 眼下王焱这些人，身披铁甲，手握屠刀，座下是大金最精良的战马，想杀自己，易如反掌。 “是神策军的余孽！” 萧思古惊骇道。 被俘之后，萧思古就从朱福的口中得知了神策军营啸逃走的消息。 但在萧思古看来，这些饿了八九日的神策军，能有什么战斗力？ 哪怕侥幸逃了一部分，迟早也会被捕杀。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已有人反杀了大金最精锐的铁骑，并换上了他们的装备，开始冒充！ “焱哥！” 身后，罗横拍马而来，将李三等人的脑袋掷在地上。 那几人都是归义军的斥候，留不得。 王焱点了点头道：“将他们也都杀了！一个不留！” “诺！” 罗横、丁峰语气冰冷，立即挥刀走向朱福等人。 “大人饶命啊，求大人看在我们当日也曾袭营制造混乱的份上，饶我们一马啊！” 朱福惊恐道。 周云峰急忙附和道：“是啊，要不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带诸位大人踏出壕门，只怕诸位大人早就死在金人的屠刀之下了！” “诸位好汉，只要能放了我和小女，我愿意护送诸位好汉离开大金，返回南土！” 萧思古不甘示弱道。 “阿父！” 萧潇为自己父亲的软弱感到失望。 “……” 王焱目光冰冷，冷冷的盯着朱福等人。 直到朱福等人惊骇的抖若筛糠才制止了罗横、丁峰。 便是金廷重臣萧思古，此时也都被死亡的阴霾吓得大小便失禁。 唯独萧思古的女儿萧潇，始终不为所动，冷着脸盯着王焱。 这倒是让王焱很是诧异。 “只要你们配合我做一件事，我就饶了你们！” 王焱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请大人发号施令，便是赴汤蹈火，小人亦在所不辞！” 朱福、周云峰等人喜出望外道。 鬼门关前走一遭，朱福、周云峰等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不管王焱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们都会一口答应。 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美好。 王焱冷声道：“我要取耿安国、完颜术的项上人头，以祭我枉死的三万神策军弟兄！” “什……什么！取耿安国、完颜术的人头，大人，你不会疯了吧！” 朱福无比震惊道。 王焱语气一变，道：“怎么，害怕了，你要是现在怕了，我立刻就送你走！” “没没没有！” 朱福连连摆手。 王焱接着道：“你熟悉归义军和忠孝军的营垒布置，我需要你带人纵火，烧了忠孝军的辎重，制造慌乱！” 朱福吞了吞口水道：“忠孝军的辎重看管森严，想要偷袭，难如登天啊！” 丁峰立即说道：“你当夜袭击归义军的辎重，不是轻而易举吗！” 朱福解释道：“当时我是归义军的一员，容易接近，再说了，归义军和忠孝军的军纪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好吧！” “穿上这套盔甲，你也是忠孝军的一员！” 王焱随手一丢，将一套忠孝军铁骑的盔甲扔在朱福眼前。 “试了，好歹有一条生路，不试，现在就得死！” 王焱接着威胁道。 朱福颤颤巍巍道：“那诸位大人打算怎么取耿安国和完颜术的人头，耿安国就不说了，完颜术可是久经战阵的猛将，恕我直言，就算诸位大人一起上，也未必是完颜术的对手啊！” 王焱笑着指向萧思古和萧潇道：“这也多亏了你们，才给了我灵感，萧大人可是金廷重臣，又是金帝派来犒军的天使，我现在解救了萧大人，自然是要护送萧大人返回营地，完颜术闻讯必然会亲自迎接！那就是机会！” 第20章 杀心 朱福、萧思等人听到王焱真要闯营斩杀完颜术，无不感到惊骇。 金廷的猛将屈指可数，而完颜术就是其中之一！ 去岁，蒙古的乃蛮部叛变，举众十余万，意欲推翻金廷的统治，大军长驱直入，兵临上都城下，正是完颜术率部浴血搏杀三天三夜，击溃乃蛮部，斩杀乃蛮部大汗瓦良和，名震天下。 “大人，完颜术，猛虎也！我理解您想斩杀此獠的心情，但也要量力而行啊！” 朱福几乎是哭着说道。 周云峰等人更是惊骇的浑身哆嗦。 他们在归义军时，曾远远见到完颜术巡视军营，光是完颜术的气势，就能吓得他们肝胆俱裂，又如何敢入营斩杀完颜术。 萧思古是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便是大腿的剧痛也忽略了，大笑道：“哈哈，真是可笑，这是老夫这辈子听到过最可笑，最狂妄的笑话了！无知小儿，也敢大放厥词，斩杀完颜术！” “老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丁峰怒斥道。 如果不是王焱留着萧思古还有用，丁峰才不管萧思古的身份和地位，直接一刀砍了了事。 萧思古见状，缩了缩脖子。 萧潇从身上扯下一块棉布，正在替萧思古包扎伤口，但是耳中听到王焱斩杀完颜术的狂妄之言，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王焱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对萧思古道：“哦，萧大人不相信？如果我真的斩杀了完颜术，该当如何？” 萧思古不屑道：“你要是能斩杀我大金第一猛将完颜术，那老夫就运作海路，保证送你们离开大金！” “这可是萧大人亲口应承的，切勿食言！” 王焱满意的点了点头。 萧思古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斩杀完颜术！” 王焱立刻做出安排道：“所有人集合听令，罗横，你率五人留在此地，看管萧小姐！其余人随我护送萧大人前往军营！” 至于郝有德和邱昕宇这两个重伤员，是无法参战的，只能找个地方妥善安置。 “现在就出发？” 罗横有些失望的问道，他内心更渴望追随王焱一起参与此次行动。 王焱摇头道：“子时出发，夜里行动更方便动手！” 随即王焱看向周云峰道：“你懂女真语，到时由你负责沟通！” “啊，我，我怕是不行！” 周云峰惶恐的连连摆手，他好不容易才从金营逃了出来，现在又跑回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斩了你！” 王焱冷笑。 丁峰、邹爱松适时做拔刀状。 周云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不情不愿的点头道：“好吧！” 王焱接着补充道：“当然，我们不懂女真语，如果你想出卖我们，也是可以的，但金狗向来出尔反尔，其中利害关系，你自己掂量！” “大人放心，我与金狗不共戴天！绝不会出卖诸位的！” 周云峰咬了咬牙道。 “朱福，冲击忠孝军辎重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王焱又看向朱福道。 朱福心中大骂倒霉，但面上露出义不容辞之态道：“某必焚毁金狗的辎重！” 最后，王焱看向萧思古道：“萧大人，还请你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乱说话，否则到时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还有你的女儿！” 萧思古见王焱条理分明，似乎真有把握斩杀完颜术，心中却是悬了起来。 他倒不是在乎与王焱的口头约定，而是在想如果王焱真的斩杀了完颜术，陛下那边怎么办？ 自己遭贼人挟持，致使大将军完颜术被斩杀，这对他萧思古，对萧氏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全军休整，子时出发！” 王焱道。 “诺！” 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朱福及其心腹包括周云峰在内，一共十二人，其余数百人，全都逃进了山林，此刻已经无影无踪。 如今只能跟着王焱一条道走到黑。 一想到今夜要袭击金营，朱福等人皆是惴惴不安，好似即将大祸临头。 反观王焱等人，却是淡定自若，数人埋锅做饭，数人闭眼休憩，数人来回巡视警戒，井然有序。 萧思古和萧潇父女没有被五花大绑，只是限制了自由，在营地中央。 父女俩倒也不敢乱跑，毕竟王焱等人都是百战老卒，随手一剑就能结果二人。 “小妹，不管这些人能否行刺成功，你的处境都很危险，到时，你要随机应变！” 萧思古低声提醒萧潇。 汉人对他们这些异族素来仇视，向来都是宁杀之勿纵过。 萧思古清楚王焱的目的就是刺杀完颜术，将萧潇留作人质，无非就是威逼自己配合。 如果刺杀失败，萧潇必死，倘若侥幸成功，萧潇恐怕也是一死。 想到这里，萧思古不禁心生悲凉，看向小女儿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和不舍。 萧潇却是从容的多，反过来安慰萧思古道：“阿父勿忧，你忘了族中萨满巫师给我卜的卦象了吗？” 听到萧潇提及卦象，萧思古脸色一变，随即又黯淡无光道：“巫师之言，又岂能当真！” 萧潇倒是十分自信道：“萨满的占卜，从无失算，我命贵不可言！断不会死在这里，阿父也是，我们吉人自有天相！” 萧思古见女儿双眸充满神采，心中燃起一丝烈光，攥紧拳头道：“不错，我们绝不会死在这里，也不能死在这里！” 时间一晃而逝，很快就到了子时。 王焱又叮嘱了罗横几句，随即便带着萧思古，以及朱福等人，浩浩荡荡前往金军大营。 这时朱福等人也都换上了铁骑的盔甲，戴上了面具，但从外貌来看，根本认不出面具之下的人，早就不是真正的金人骑兵了。 只是朱福等人仍有些颤抖，随着越来越接近金营，这十二人的颤抖越发厉害。 王焱看出了这些人的紧张，厉声呵斥道：“都给我冷静，要是让金人瞧出端倪，那就真的是有死无生！” 萧思古嗤笑一声，觉得王焱真是异想天开，就凭这些人，也敢入金营刺杀完颜术。 “我、我、们、知道、了！” 朱福磕磕巴巴的答道。 随即朱福等人强迫自己镇定，经过短暂的心理建设，看上去没那么颤抖后，这才继续前进。 远远的，就有金军的斥候发现了王焱等人，等看清是铁骑装束后，立刻上前接头。 这时，懂女真语的周云峰发挥作用了，他用熟练的女真语告诉斥候，他们救出了从上都来的天使大人，萧思古。 斥候闻言，激动不已，立刻向大营传递讯息。 中军帐内的完颜术，此刻心情很不好，傍晚时分，他收到上都来的急报，说是陛下派萧思古前来犒军。 但萧思古在渡过黄河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很有可能被乱贼裹挟掳走。 这让完颜术大为恼火，如果萧思古在山东境内出现闪失，对陛下，对他完颜术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 萧氏虽是契丹人，但亦是朝中重臣，是支持他们女真人立鼎中原的关键势力。 “可恶！” “立刻给我查，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掳走萧思古！” 完颜术咆哮道。 张有亮拿着把鹅毛扇，一边替完颜术扇风，一边安抚道：“大帅息怒，我已经命人四面追寻，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传来！” 正在这时，外面有小校急匆匆闯入，抱拳道：“禀大帅，萧大人被重骑营的萨奇耶千户护送而回！” “啊，什么萧大人找回来了！” 完颜术惊喜道。 “是，眼下正朝大营赶回，顶多两刻，就能抵达大营！” 斥候继续道。 “好，太好了！来人，立刻升帐，营中万户以上的军官，全部集合，随我一起恭迎萧大人的到来！” 完颜术兴奋的大手一挥，“把军中最好的美酒取出来，我要为萧大人压压惊！” “喳！” 帐外立刻有人应道。 第21章 击毙 “大帅，这会不会不太合适？萧大人远道而来，又遭贼人挟持，恐是狼狈，是否先让其静养一夜，待明日再设宴款待？况且现在时候也不早了！” 张有亮考虑问题比较全面，立刻提出建议。 完颜术摇头道：“老张，我知道你的担心，但萧大人不是别人，我必须向其展现我的热情，否则陛下那边不安啊！” 张有亮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眼下完颜匈大破周国皇帝，个人威望和权势已经攀升到了巅峰，中原各路兵马皆受其节制。 唯独忠孝军和归义军两支兵马，仍受皇帝遥控。 这个时候，正是金帝多疑猜忌之时。 随着传令官的传唤，很快各部都统、万户云集大帐，归义军的李进忠等高级军官也是着急忙慌而来。 耿安国等降将更是不敢耽搁，疾步走进大帐。 完颜术见人全部到齐，立刻率领众人出帐，从前军营门直到中军大帐，早就灯火通明，精锐的甲士持矛列阵，摆出架势，彰显隆重。 望着越来越近的金军大营，王焱等人的呼吸随之沉重万分。 每个人的心里都十分清楚，这就是一条不归路！ 但没有人后悔，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当然，朱福、周云峰等人不算。 萧思古低声说道：“诸位，你们现在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王焱轻声道：“萧大人，等我斩杀了完颜术、耿安国，自会放你离去！” “哼！” 萧思古冷哼一声，觉得王焱真是不识好歹。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营门外一百步的位置，完颜术、张有亮等金军高层，已是翘首以盼。 见到萧思古那熟悉的面庞，完颜术大笑着上前迎接道：“萧大人，汴京一别，好久不见啊！” 见完颜术毫无防备的靠近，萧思古内心大为惊恐。 狗日的完颜术，你跋扈狂妄的模样去哪了？ 如果任由完颜术靠近，说不定王焱真有斩杀完颜术的机会。 就在萧思古陷入巨大惶恐时，完颜术已经来到萧思古马前十步。 与此同时，张有亮、李进忠等人也都纷纷靠近。 王焱见到这一幕，激动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丁峰、邹爱松等人亦是亢奋的浑身都在轻颤，完颜术是金周两国战场上的刽子手，屠杀了数不尽的大周将士，是无数周军心中的梦魇。 再看朱福、周云峰等人，因为完颜术的靠近，恐惧的浑身再次剧烈哆嗦，就连手里的兵器都快随时掉落。 完颜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但是作为他狗头军师的张有亮，却是心思缜密。 立刻就瞧出了这些骑兵的异常，当即呵斥道：“大帅在此，汝等还不立即下马！” “……” 王焱等人的呼吸瞬间凝固。 丁峰、邹爱松、朱福迅速将目光投向王焱，等待王焱决断。 几乎就是这一瞬间，张有亮便意识到这些人有问题。 不光是张有亮，完颜术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森森杀意。 他当即停止前进的脚步，转身就欲拔取身旁将领的佩刀。 “动手！” 王焱见状，暴喝一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的利箭朝完颜术奔去。 丁峰、邹爱松等人不甘示弱，纷纷拔刀大喝：“杀！” “嗯，这是怎么回事？” 李进忠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整懵了。 “完颜术勾结完颜匈，意图谋反，奉陛下密诏，诛杀完颜术！” 同一时间，王焱抽出环首刀，朝完颜术砍去。 “啊！” “大帅谋反？” 李进忠等人傻眼了。 完颜术也被王焱的喊声给惊住了，刹那间有些失神。 还是张有亮反应迅速，立刻大叫道：“大帅小心，他们不是陛下派来的，是神策军的余孽！” “该死！” 完颜术拔出身后将领的佩刀，就欲格挡王焱挥来的屠刀。 这是王焱凭借战马冲刺蓄势，鼓足浑身气力的一刀。 纵使完颜术武艺过人，也挡不住这迅猛的一刀。 “礑！” 金属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接着就是兵器断裂的声音。 王焱的环首刀将完颜术的佩刀劈成两端，刀尖仍以强大的惯性落下，洞穿完颜术的肩膀。 因为迎接萧思古的缘故，完颜术没有披甲，只穿了一身便衣，以至于这一刀毫不费力的砍进了完颜术的身体内。 鲜血顺着刀尖‘哗哗’的流淌而下，完颜术双目圆睁，一脸的不可思议。 “奉陛下密诏，斩杀完颜术及其党羽！” “受死！” 丁峰、邹爱松见王焱一击得手，全都兴奋的嗷嗷大叫，打着金帝的名义，砍向张有亮等人。 “大家不要上当，他们都是神策军的余孽，快将他们拿下！” 张有亮惊恐的大叫道。 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因王焱一刀砍中完颜术而陷入震惊，哪里还有空理会张有亮的嚎叫。 “杀！” 朱福不再犹豫，立即率人展开冲锋。 昏暗的夜色瞬间被鲜血染红。 在所有人不知所措时，完颜术的次子完颜弼果断出手，拔刀大吼道：“贼子安敢伤我阿父！尔等还不速速随我杀敌！” 在完颜弼的振臂高呼下，一众忠孝军高层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佩刀迎战。 李进忠等归义军将领则非常丝滑的让出了半个身位。 耿安国等降将更是主动朝后退避。 鬼知道这些铁骑究竟是金帝派来诛杀完颜术的，还是神策军假装的！ 总之他们不要掺和准没错。 完颜术望着这几乎嵌进胸腔的环首刀，滔天的恨意直冲云霄，他没有战死沙场，亦没有老死病榻，而是将要死于行刺之中，这是何等的耻辱！ “给我死！” 带着满腔怒火，完颜术将手中的断刀狠狠的捅向王焱。 但断刀太短，根本碰不到王焱的身体。 完颜术愤怒的大吼，使出浑身解数，将手中的断刀拼命捅向王焱，哪怕王焱手中的环首刀几乎快要将他切成两半。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完颜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可惜，这已是完颜术的回光返照。 断刀根本捅不破王焱的锁子甲，金人铁骑的盔甲质量实在太好了。 “死！” 王焱将刀从完颜术的胸腔中抽出，而后再次迅猛落下，将完颜术的脑袋砍掉，提在手中，朝一众金人将领大吼道：“完颜术已死，降者不杀！” “阿父！” 完颜弼见到不可一世的父亲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又惊又怒，同时还有一种悲凉涌上心头。 张有亮连滚带爬，躲进了人群之中，仍在大喊大叫，指挥众人抗敌。 这时，见到完颜术被斩杀的萧思古，终于是惊醒过来。 他当即大叫道：“这些铁骑全都是神策军余孽伪装的，大家不要上当，快将他们统统斩杀！” “什么！” “那陛下的密诏？” “肯定是这些狡猾的汉人故意瞎喊的！” 一众金军将领这才后知后觉，纷纷拔刀抵抗。 但此时丁峰、邹爱松等人已经冲入人群，屠刀翻飞间，瞬间就有十数人当场毙命。 耿安国等降将听到神策军的名字，只觉如芒在背，脑海中仿佛有数万冤魂在咆哮怒吼。 那些都是昔日的袍泽手足，但随着他们的卖主求荣，这些袍泽手足全都成了金人的刀下亡魂。 见身份被拆穿，王焱索性不再遮掩，厉声道：“耿安国，你这叛国之贼，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还不速速受死！” “金狗鞑子，你爷爷又杀回来了，害不害怕！” “哈哈，今日定要杀个痛快！” 丁峰、邹爱松等人仰天长笑，凭借精良的铁甲武器，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杀的这些金军人仰马翻。 第22章 从容 一时间，金军大营变得乱哄哄一片，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 王焱、丁峰十数骑再加上朱福十余人，便将牢不可破的金军大营捅出了窟窿。 完颜弼想要力挽狂澜，但威望不够，忠孝军的将领们压根不鸟他，致使局势愈发不可收拾。 关键时刻，副帅乌库里挺身而出，振臂高呼，迅速集结了一大批金军将士，对王焱等人展开围剿。 朱福领着周云峰等人，按照记忆里忠孝军的辎重营位置，一路砍杀过去。 因为他们穿着铁骑盔甲，令金军将士敌我难辨，根本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以至于朱福一路横推，仅凭十二人，便杀穿了半个金营。 另一边，王焱、丁峰等人，也是疯狂砍杀金军将士，并锁定耿安国等降将所在的位置，一路冲杀。 耿安国听到这些高呼‘斩杀叛贼耿安国’的口号，只觉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透露着一股凉意。 “大帅，快逃，这些疯子摆明了就是冲您来的啊！” 随耿安国一道投降的降将们亦是毛骨悚然，劝了几声后，迅速作鸟兽散。 而那些金军将士，压根就没有保护耿安国的意思，见到王焱等人直奔耿安国杀去，纷纷避让。 以至于在王焱等人面前的是直通耿安国的坦途大道。 耿安国惊恐的看着王焱等人越来越近，心中惶恐至极，但求生的本能告诉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想他耿安国，曾经也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大将啊。 怎么能死在一群籍籍无名的将卒手里！ 求生的欲望促使耿安国爆发无穷战力，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怒吼着朝王焱迎战。 但在王焱看来，被金军和昔日心腹同时抛弃的耿安国，就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小丑。 “咻！” 丁峰将手中的长矛猛地掷出，长矛破空而出，好似一道白芒，直指耿安国而射。 耿安国急忙翻身躲避，耳旁只听“砰”的一声，长矛深深的没入地面三尺！ 如果自己被这一长矛射中，必然是肠穿肚烂。 来不及庆幸，耿安国只听耳旁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一个哆嗦的抬起脑袋，目光迎向的是两道来自地狱的凝视。 “噗！” 一道血肉割裂的清脆声响起，耿安国充满恐惧的脑袋已经被王焱提在手中。 今夜一战，不光杀了金国大将完颜术，更是斩杀了叛国贼耿安国，战绩彪炳，足以载入史册！ 王焱心满意足，当即挥手，示意丁峰等人随自己突围。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不少金军高层惨遭屠戮，剩下的多是逃入大营，只留下乌库里、完颜弼等人在拼命组织人手反击。 乌库里的嗓子都快喊哑了，才集结了两千多人马。 夜色昏暗，加上场面混乱，王焱率人左冲右突，乌库里根本无法指挥将士们完成对王焱的围剿。 另一边，朱福等人也开始在大营内纵火。 无数火光熊熊燃烧，金军大营瞬间陷入瘫痪，除了前军，中军和后军的将士压根都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说是有敌袭，可根本没有指令传来。 张有亮逃到一个安全地带，望着这乱糟糟的一切，只觉心里仿佛有千斤巨石压着，令他喘不过气。 完颜术死了，他在金国最大的靠山没了，未来的他，该何去何从？ 在女真人建立的金国，女真人的地位最高，其次是鞑靼、契丹等异族，而汉族垫底。 中原大地上被统治的汉人，地位甚至不如一头牲口。 张有亮以一介汉人的身份，做到忠孝军军师的位置，靠的就是完颜术的赏识。 换做其他女真人，连多看张有亮一眼都嫌晦气。 这也是完颜术遇刺之后，张有亮声嘶力竭，但也没人听从指挥的原因。 完颜术活着的时候，大家看在完颜术的面子上，敬你一声军师。 完颜术死了，那你张有亮在大金，连个屁都不是。 想到自己拼搏半生才取得的地位和荣誉，如今全都被这群不知姓名的家伙毁了，张有亮在心里将王焱等人反复咒骂。 又冲杀了半个时辰，王焱领着丁峰等人才突破了乌库里布下的防线，成功逃遁。 “焱哥，萧思古那老头，要不要干掉？” 丁峰问道，同时指了指远处瘫软在马背上的萧思古。 乌库里忙着围剿王焱，其余金军将领或死或逃，已经没人关注萧思古是生是死。 或者说，正是萧思古将王焱等人引来，这才害的完颜术身死。 很多金军都将仇恨叠加在了萧思古的身上。 “不用，活着的萧思古，远比死掉的萧思古，更有价值！” 王焱冷笑道。 临走前，王焱朝萧思古高喊道：“萧大人，别忘了你我的约定！否则，嘿嘿！” 王焱故意没有将话说完，既是威胁，也是提醒，同时也是给萧思古使绊子。 萧思古哪能不清楚王焱的意思，暗骂一声“小狐狸”，接着便是脑袋一歪，‘昏厥’过去。 “副帅，要不要追？” 望着王焱等人潇洒离去的背影，一名都统恨恨的问道。 乌库里瞥了眼这名都统道：“追，当然要追！大帅的死，绝不能这样算了！你立刻率五百铁骑追击！” “我？” 这名叫古墩苏的都统顿时一愣。 “不是你，难道是本帅？本帅要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乌库里义正言辞道。 “喳！” 古墩苏不敢迟疑，当即点齐五百铁骑朝王焱等人追了过去。 另一边，朱福等人也不敢久留，几乎在王焱斩杀耿安国的同一时间，他们便选择突围。 反正火也点了，能吸引多少金军的注意，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保住小命为主。 “乌库里，为什么只派五百人追击！” 完颜弼对乌库里的决定非常不满。 乌库里扫了眼完颜弼道：“少帅，贼人只有十余骑，派遣五百骑足够，况且其余将士都是步卒，纵然全部派出，也无济于事啊！” 完颜弼恨恨的瞪了眼乌库里，道：“再给我三百骑，我要亲自追击！” “少帅，不可意气用事，贼人胆敢十余骑前来，想必定有后手，如今大帅身死，少帅若是再有个闪失，本帅如何向陛下交代！” 乌库里断然否决完颜弼的请求。 完颜弼又气又恼，阿父活着的时候，这老东西又岂敢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话。 忽地，这时有几个金军将卒将萧思古搀扶而来，“大帅，萧大人晕了！” 乌库里深深的看了眼萧思古，不等他开口说话，完颜弼已经提刀就朝萧思古奔去，口中叫道：“就是这个老东西，引贼人前来，害死了阿父，我要杀了他！” “少帅不可！” 乌库里立刻惊叫制止。 萧思古可是朝中大臣，身后代表的是契丹人，虽说契丹人被女真人征服，遭戮无数，但仍是金国目前主要的组成部分。 并且，萧思古是陛下的心腹，掌握财政大权。 如此位高权重的大臣，要是被完颜弼给杀了，陛下必然震怒。 万一迁怒到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的完颜弼已经丧失理智，根本不听乌库里的咆哮，提刀直直的捅向萧思古。 这一刻的萧思古，几乎都快吓得跳起来。 但多年的官场生涯告诉他，必须要冷静，哪怕真的死，也不能惊醒。 好在这些金军将卒现在都以乌库里马首是瞻，听到乌库里的呵斥，急忙拦住逞凶的完颜弼。 完颜弼都快气疯了，偏偏奈何不了萧思古。 “砰！” 乌库里快速上前，一掌击晕癫狂状态的完颜弼，这才感到整个世界又变得清净了。 第23章 生路 “焱哥，金狗竟然还敢追击！要不要杀个回马枪！” 丁峰瞥了眼身后的追兵，咬牙切齿的朝王焱请战。 王焱头也不回道：“今夜一战，已经大获全胜，不可恋战！” “唯！” 丁峰恨恨的应道。 事实上，古墩苏领着五百骑兵，也没敢追的太近，王焱等人区区十数骑，便敢力斩完颜术，已经令这些崇尚勇武的金人感到畏惧。 否则王焱等人长时间作战，战马根本支撑不住，速度早就缓慢。 以古墩苏等人的战马体力，想要撵上，轻而易举。 又奔跑了数十里，转过一个山坡，古墩苏正在犹豫还要追击多久时，忽地，山坡上火光大亮，只见数百道火光迅速点燃，紧接着就是阵阵箭矢，以及有人在嘶吼喊杀。 见此情形，古墩苏误以为王焱在此设下埋伏，急忙勒停战马，招呼左右赶紧后退，暂时停止追击。 王焱见到这一幕，就猜到是罗横在故布疑阵。 连同人质萧潇，罗横也才六个人，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布置这么多火把和简易弩阵，属实难为他了。 见吓退了古墩苏，罗横这才欣喜的带着人从山坡的密林中走出。 “可算盼着你们回来了！” 罗横激动的上前说道。 出发前，不算朱福一拨人，王焱等人一共十二骑，如今归来依然是十二骑。 未有一人折损！ 丁峰笑吟吟道：“老罗，今夜一战，你没去实在太可惜了，焱哥一人便斩了那完颜术！耿安国那叛徒还想逃，也被焱哥给杀了！” “什么！” 罗横闻言，瞠目结舌的看向王焱，“焱哥，一人斩了完颜术和耿安国！” “怎么，你不相信！那俩货的人头就在焱哥的马背上系着呢！” 丁峰骄傲的说道。 “十将威武！” “十将威武！” 邹爱松等人立刻起哄大喊。 这时，人质萧潇站在人群后突然问道：“王十将，我阿父可是无恙？” 众人见萧潇开口，纷纷投来不善的目光。 如果不是王焱阻止，他们早就一刀砍了这个胡女。 王焱笑道：“萧姑娘勿忧，萧大人已经平安返回金营，只要他履行承诺，安排船只，送我们离开大金，我王焱对天发誓，一定放萧姑娘安全离开！”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萧潇冷哼一声。 “焱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罗横问道。 完颜术被杀，不仅是金营震动，消息一旦传开，整个金国乃至大周，都会掀起波澜。 到时，金帝必然会不惜代价下令剿杀王焱等人，哪怕搜山检海，亦在所不辞。 王焱看了眼萧潇道：“萧姑娘，朱福可是说了，你们家和倭国的商队，往来密切！” 萧潇哪能不清楚王焱的意思，冷哼一声道：“此往北去，就是直沽口，乃是倭国等海外诸国商队停歇的码头，也有我们萧家的船队，当然，你们想回周国，乘坐我们萧家的船是不合适的，那个朱福不是说了，他有认识的倭国船队，你们可以乘坐他朋友的船队，我们萧氏可以从旁协助！” “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还是没有说到重点，朱福的关系，肯定不如你们萧氏的可靠！萧姑娘若是不肯出力，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王焱声音森冷道。 萧潇白了眼王焱道：“本小姐可不是吓大的！” “好好好，萧姑娘这么硬气，希望等会别后悔！” 王焱点了点头，示意罗横、丁峰等人准备。 罗横、丁峰立即抽刀做威胁状。 但萧潇根本不为所动，大有你要砍就快点的架势。 王焱扶额道：“动刀干甚！” 罗横不解道：“焱哥的意思难道不是砍了她？” 王焱黑着脸道：“砍了她，咱们还怎么坐船离开！” “那焱哥的意思是？” 丁峰问道。 “扒了她的衣服，老罗，你不是擅长绘图吗，给萧姑娘来张人体写真！多绘几张，我要上都城内的金国权贵，人手一张！” 王焱语气冰冷道。 听到王焱这么无耻的言语，没有被刀子吓到的萧潇，却是立刻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盯着王焱道：“你卑鄙下流！”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扒了衣服绘图！” 王焱厉声催促道。 “唯！” 邹爱松积极的第一个跳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就要上前扒衣服。 萧潇吓得连连后退，稚嫩的俏脸上满是惊惧。 望着双眼放光，并步步逼近的邹爱松，萧潇果断的选择了妥协，“你赢了，直沽口的三井商团，与我们萧氏关系密切，我可以帮你们乘坐三井船队渡海南归！” “这不就得了，何必多做无用的抵抗！” 王焱冷笑。 萧潇眼中掠过一丝不甘的低下了头。 邹爱松则有些失望的垂下了激动的双手。 “焱哥，朱福他们还没回来，要不要等等他们？” 罗横又道。 王焱摆手道：“如果朱福他们成功突围，你觉得他还会来找我们会合？如果失败了，死都死了，等他作甚！” “呃……” 罗横一时间哑然。 “走，不可在此耽搁！” 王焱看了眼东边泛起的鱼肚白，催促众人。 虽然大家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体力消耗殆尽。 但眼下形势危急，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休整！ 就这样，众人风驰电掣般向北边的直沽口赶去。 途中他们将安置在某处隐蔽山洞养伤的郝有德和邱昕宇接上。 此时的郝有德、邱昕宇两人已经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没死，并且还是王焱救了他们，心里有说不尽的感激。 这两人都因伤势太严重，没有参与斩杀完颜术的行动，但在听到王焱凭一己之力，斩杀了完颜术和叛国贼耿安国后，郝有德和邱昕宇都是无比钦佩。 萧潇却是撇撇嘴，表示不屑一顾。 在她看来，王焱伪装成金军，又打着护送自己阿父前往军营的名义，完颜术定然没有防备。 以有意算无意，斩杀完颜术，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这种靠卑鄙手段得来的战绩，又有什么可值的炫耀的！ 邹爱松见萧潇小嘴一撅，有些瞧不起王焱的战绩，顿时火冒三丈道：“你个妖女，再敢蔑视我家十将，我就把你扒光了！” “哼！” 萧潇又是冷哼，傲娇的撇过头。 邹爱松：“……” 如王焱所料，突围后的朱福，并没有选择按照事先约定的地点会合。 此刻的朱福等人极为狼狈，原本十二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五人，其余人都死在了金营。 周云峰也侥幸活了下来，经历过生死的他，如今更加爱惜小命。 “总算活过来了，咱们抓紧时间，立刻去直沽口，三井那边的人不会等我们太久！” 朱福斩钉截铁道。 周云峰问道：“姐夫，咱们不去找王焱？他手里可是有萧思古的千金，萧家一定会安排船队运送他们离开，这可比我们去找三井商团要可靠啊！” 朱福骂道：“你懂个屁，萧氏安排的船你敢坐？到了海里给你捅个窟窿，你是能游到岸上去还是咋的？” 周云峰一听，顿觉脖子一凉，道：“难道他们不怕萧思古的女儿被拉着垫背？” 朱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周云峰道：“到了萧氏的地盘，你觉得那些人能是萧氏的对手？” 周云峰悻悻的闭上了嘴，跟着朱福朝直沽口纵马狂奔。 第24章 隐秘 “萧大人醒了？” 乌库里掀开帐帘，冷着脸大步走进。 帐内的医师见是乌库里，立刻行礼道：“萧大人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嗯，退下吧！” 乌库里摆摆手。 “喳！” 医师恭敬的迅速退出大帐。 偌大的营帐内，只剩乌库里和萧思古两人。 只是萧思古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双眼有些呆滞。 等医师离开，萧思古的神情忽地一变，翻身坐起道：“外面怎么样了？” 乌库里神态恭敬道：“完颜术的愚忠都被我清除了！现在忠孝军和归义军，都归我节制！” “如此甚好，虽说完颜术以这种方式死去，有些可悲，但总算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萧思古一脸惋惜的说道。 乌库里露出一抹杀机道：“完颜弼该怎么收拾？让他病逝？还是其他手段？” 萧思古摇了摇头道：“完颜弼颇为勇武，陛下还是很赏识的，就让他继续在军中效力吧！” “属下明白！” 乌库里点了点头。 “那些神策军的残部撵到了吗？” 萧思古问道。 乌库里又是一阵摇头道：“古墩苏在几十里外的丘陵遭遇了他们的埋伏，奋力搏杀才脱离了险境，暂时已经停止了大规模追击，只派了小股斥候侦察！“ “遭遇埋伏、奋力搏杀？这是古墩苏的原话？” 萧思古脸色古怪道。 “这是古墩苏派人传回的原话，怎么了？萧大人可是有疑虑？” 乌库里不解道。 萧思古冷笑道：“这些神策军残部，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怎么伏击？” “啊，这……” 乌库里顿时语塞，脸色铁青了好一会才道：“卑职这就下令将古墩苏抓起来军法处置！” “罢了，你初掌两军，可用心腹不多，暂且留着古墩苏吧！” 萧思古摆摆手道。 乌库里抱拳道：“萧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萧思古沉思道：“陛下密令，忠孝军和归义军，即刻北上至杨柳渡口驻守！” 杨柳渡口就在山东境内，是唐朝以来，黄河最大的渡口，虽然自从五代以来，北方饱受战火，杨柳渡口亦是屡遭兵祸，但仍是黄河目前最繁荣的渡口之一。 从杨柳渡口北上，不日可至上都。 “王爷要率军北上了?” 乌库里有些吃惊道。 萧思古脸色阴沉道：“如今完颜匈统领中原各路兵马，带甲十万，中原各州皆以完颜匈马首是瞻，距离神器不过咫尺之遥，谁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我离开上都的前一天，完颜匈派人进入上都，请求陛下册封他为宋王，统辖中原八十州！” “王爷这是想名正言顺的成为中原之主啊！” 乌库里叹息一声。 萧思古道：“这只是第一步，完颜匈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陛下的底线，如果陛下示弱，那下一步，完颜匈就是兵发上都，上都的御林军，仅有两三万人，都是些乌合之众，如何能是中原雄师的对手！” 乌库里点头赞同道：“所以，陛下让我们移军杨柳渡，就是想震慑王爷？” 萧思古脸色沉重道：“总之不能向完颜匈示弱，咱们的这位陛下，虽然有些孱弱，但绝不是无能之辈！” 乌库里道：“我这就下令移师杨柳渡！” 顿了顿，乌库里又道：“萧小姐还在神策军残部的手里……“ “那些神策军残部，休想逃出老夫的手掌心，真当老夫是泥捏的！” 萧思古忽地杀气迸射，语气森然。 乌库里担忧道：“萧小姐的安危？” “萧潇自幼便在草原长大，什么样的危险没遇到过，区区几个跳梁小丑，她自有办法应对！” 萧思古信心十足道。 “我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遏制完颜匈的嚣张气焰！” “卑职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肝脑涂地！” 乌库里激动道。 杨柳渡。 这一路昼夜不停的赶路，王焱等人的神经高度紧张，直到见到滚滚河水奔流入海，一行人才算松了口气。 为了不引起注意，在途经一个山头的时候，王焱直接率人踏平了一伙占山为王的山匪。 随即换上这些山匪的服饰，摇身一变，成了大金的普通百姓。 又寻了几辆马车，将兵甲装箱搬上，为了遮掩，在这些箱子上又放了些货物，一行人就成了北上的商队。 沿途经过城镇，都是尽量避开，除了必须的采购。 令王焱纳闷的是，忠孝军的追军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 同时沿途城镇也没有张贴告示，官府似乎还不知道有一伙斩杀了金国大将的神策军正在四处流窜。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焱第一时间找到萧潇，又是威胁，又是恐吓，想从萧潇口中问出点有用的信息。 但萧潇却是一脸天真，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 直沽口位于黄河北边，想要从直沽口乘船出海，还需渡过黄河。 但杨柳渡作为山东境内最大的渡口，同时也是当前黄河沿岸最大，最繁荣的渡口。 大金官府断然不可能松懈，不仅在渡口设立了摆渡司，征收来往船只的商税，同时还对乘船的商人、百姓，征收人头税。 王焱等人没有大金官方发放的木牍，根本无法证明身份，想要从杨柳渡北上，无异于痴人说梦。 丁峰有些沉不住气，找到萧潇，逼迫她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萧潇却是突然嚎啕大哭，指责丁峰欺负自己一个小姑娘！ 见萧潇哭的梨花带雨，双眼红肿，丁峰麻爪了，手忙脚乱的哄了一阵都没哄好，只好将这个难题丢给了王焱。 王焱只是扫了眼萧潇，就给邹爱松使了个眼色。 邹爱松会意，立即嬉皮笑脸的靠近萧潇。 见到邹爱松一脸猥琐的接近，萧潇暗骂一声人渣，随即立即识趣的停止了哭声。 丁峰见到这一幕，直呼老邹牛逼。 一边派人先去杨柳渡打探情况，一边在距离杨柳渡十里外的古亭歇脚。 因为大周的强势北伐，黄河以南诸地的经济活动都陷入了停滞。 沿途几乎见不到商队活动的踪迹，就连普通百姓都很难见到。 偶尔见到一两个村落，都是死气沉沉。 不过斥候打探回来的消息，却是令人震惊。 相比沿途的萧条，杨柳渡却是非常繁华，无数商船停泊在渡口，络绎不绝的商人穿梭而过，各种小贩、货郎叫卖声此起彼伏。 “杨柳渡的摆渡司有多少人？” 王焱问道。 “至少有一营的金兵！” 斥候思索道。 “一营，也就是600人，如果强闯，胜算难料啊！” 王焱分析道。 “杨柳渡的商船极多，我们完全可以抢一艘船，直接出海！” 丁峰建议道。 罗横附和道：“是啊，如果渡河去直沽口，再从直沽口出海，实在太耽搁时间了！” “如果抢一艘船出海，金人必然追击，大家有谁精通海船的操作吗？” 王焱环视四周问道。 邹爱松站出来道：“我在老家的时候，就是渔民，有操作渔船的经验，想来海船也没那么难吧！” “你老家临海？出过海吗？” 一向瞧不起邹爱松的丁峰问道。 邹爱松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家门口就是一条小河。” “呵呵。” 丁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邹爱松，然后扭过头去。 “海船和渔船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罗横闷闷的说道。 “抢一艘船不难，难得是如何操作海船，而且出了海，如何辨别方向，这些都是问题……” 王焱又将目光投向安静的如同一只猫的萧潇。 萧潇感应到王焱的目光，委屈的投来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 第25章 局势 汴京，垂拱殿。 “王爷，完颜术死了！” 完颜匈坐在本只属于他皇兄完颜祯的帝位之上，听着下面臣子的禀报。 这些臣子都是来不及逃离汴京的官员，属于被皇帝完颜祯抛弃的那些人，也有从地方调拨而来的官员。 现在，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完颜匈的党羽。 完颜匈想对完颜祯取而代之的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们这些跟随完颜匈抵御大周军队的臣子，不管愿意不愿意，现在都是完颜匈最忠实的走狗。 他们非常清楚，只有完颜匈登上大金的九五之位，他们才有更好的明天，否则就是乱臣贼子，注定要被淘汰。 “完颜术怎么死的？” 完颜匈顿时眉头一皱，眼神中掠过一丝恼怒。 负责禀报的官员继续道：“神策军营啸，逃出了部分周军，归义军也有人叛变，在山东境内流窜，恰巧遭遇了萧思古的犒军使团，于是就将萧思古抓住，贼子利用这一点，伪装成忠孝军的铁骑，打着营救出萧思古的旗号前往大营。 完颜术不知有诈，率众出营相迎，贼子趁机砍杀了完颜术，同时还将降将耿安国一并斩杀！” “好胆魄！” 完颜匈听了汇报，忍不住点头称赞。 “大王，完颜术死了，乌库里名正言顺接管忠孝军和归义军，我们北上的道路，可就多了一块绊脚石！” 完颜匈的心腹大将蚩虎沉声道。 本来，完颜术已经被完颜匈收买，会在关键时刻背叛完颜祯，选择拥护完颜匈进入上都，逼迫完颜祯禅位。 可如今，因为完颜术的死，完颜匈的计划被全部打乱。 “斩杀完颜术的贼子叫什么？” 完颜匈摩梭着龙椅，冰凉的质感穿透手掌，令人感到丝丝寒意。 “卑职无能，还未能打探到具体姓名。” 负责汇报的官员顿觉大汗淋漓。 完颜匈摆了摆手道：“就凭他以一己之力，斩杀完颜术和耿安国，足以载入史册，这样的人，并不可因其岌岌无名而轻视！” “王爷教训的是！” 官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惶恐道。 蚩虎蹙眉道：“王爷，没了完颜术策应，我们下一步是否挥师北上？” 完颜匈思索道：“萧思古是个老狐狸，他一定会防备我们北上，必然指使乌库里移师杨柳渡，阻挡我们北渡，若是我们轻举妄动，关中的折师重和完颜续就会领军东出，切断我们的退路！” 折师重出身关中折家，折家本是大周将门，大周退守南土后，折家就被金廷招降。 为了拉拢折家，金廷承诺折家在关中的一切不变，府州仍是折家的自留地。 这才换来折家的臣服和效忠。 金廷多次对大周用兵，折家都是出人出力又出钱。 此次大周北伐，兵发三路，其中由汉中而出的西路军，便是遭到了折家的强烈抵抗。 折家明白，他们投降金廷，以保全家族传承兴盛的行为，肯定触犯了大周皇帝的逆鳞。 倘若大周北伐成功，折家必死无疑。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只能死战到底，加上镇守长安的亲王完颜续，通晓兵略，敢打敢战，使得西路军在关中吃尽苦头。 在光烈帝不幸被流矢所伤的消息传入关中之后，西路军果断退回关中。 折师重率领折家军和完颜续统领的关中军衔尾追杀，斩获无数，取得大捷！ 折师重作为折家参与此次战争的代表，表现突出，金廷对他的提拔和封赏，肯定不会吝啬。 完颜续也不例外。 但与完颜匈不同的是，这两人并非野心勃勃之辈。 他们统率的关中兵团，将是完颜匈北上的一大掣肘！ 如果完颜术不死，完颜匈还是有几分把握敢北上逼宫的。 但现在，完颜匈真的有些投鼠忌器了。 虽然他现在手握十万大军，并且都是精锐之师。 可忠孝军是大金的王牌军队，如果硬碰硬，就算能胜，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是完颜匈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等！” 完颜匈最终决定还是继续观望，眼下不适合轻举妄动。 “喳！” 蚩虎、崔寿等人闷闷的答道。 ***************************************** 完颜术、耿安国的死讯，随着九月的秋风迅速吹到了如诗如画的婉约江南。 正在建康城内养病的光烈帝柴昊，听到内侍臣洪鹏的禀报，原本阴郁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几分血色。 见柴昊还有些疑虑，洪鹏忙将武德司递上来的折子呈给柴昊。 柴昊这些天一直都在养伤，加上北伐失利，心情低落，国事一律交给太子处理。 回想自己年少登基时的意气风发，励精图治二十年，才换来了此次北伐大业。 然而天不佑周，自己因为亲临一线督战，遭遇流矢击中，几乎命丧汴京城下，致使精心筹备二十年的北伐大业一朝尽丧。 这对心高气傲的柴昊打击相当沉重。 “哈哈，耿安国这个狗贼死了，死的好啊！一声不吭率领朕的东路军投降金狗，致使三万神策军流亡北国，朕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肉！” 柴昊看完武德司呈上的折子，原本萎靡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自从逃回建康，接二连三的噩耗纷沓而来，将这位雄主的傲气消磨殆尽。 尤其是东路军在耿安国的率领下，整编全军投降了金人。 那可是整整三万精锐，是大周布防在建康、江阴一带的重要军事力量。 亦是柴昊精挑细选招募而来的勇卒健士。 就因为耿安国的贪生怕死，三万大军没了。 在耿安国投敌消息传回的当天，朝廷就以叛国罪逮捕了耿安国、章华等人的全部亲属。 但这并不能令柴昊解气。 太子等朝中重臣揣摩柴昊的心思，没有立即问斩耿安国、章华等人的亲属，而是等待与金人的交涉。 希望能够用耿安国、章华等人的亲属，换取部分神策军的回归。 但金人的使团没有等来，神策军被秘密坑杀的消息却是先一步传入了建康。 一时间，朝野震惊，太子担心柴昊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消息，于是压着这条奏报，不让柴昊知道。 但柴昊又岂是庸主昏君，他只是选择逃避现实，又不是真的退位不理世事，外面的风吹草动，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陛下切勿激动，以防伤口复发！” 洪鹏担心柴昊的身体，立即出声提醒。 柴昊摆了摆手道：“无妨，这是朕回到建康之后，听到最好的消息，这比吃再多的灵丹妙药都要管用！” 洪鹏见柴昊精神奕奕，非常开心道：“陛下是不是打算重新理政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如今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虽说太子有能力独当一面，可毕竟年轻，许多事情，还需陛下拿主意。” 柴昊瞥了眼洪鹏，摆手道：“这个不急，朕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何况这也是锻炼太子的好机会！” “陛下爱护太子之情，实乃古今典范！” 洪鹏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但面上仍是笑吟吟的说道。 柴昊笑道：“斩杀完颜术和耿安国的神策军将士，是谁？奏报里没有写，你让武德司，一定要查清此人的姓名、底细，更要不惜代价，将他安全送回大周！朕不能让这样的猛士，在北国孤立无援！“ “唯！老奴这就去见武德司的许慎指挥使。” 洪鹏郑重的抱拳道。 第26章 渡口 “老罗，准备墨笔，给萧潇姑娘人体写真！” “老邹，老丁，你俩帮助萧潇姑娘脱衣！” 萧潇的楚楚可怜，对王焱来说，毫无影响，相反，王焱一眼就看穿了萧潇的伪装。 罗横、丁峰和邹爱松眼睛顿时一亮，立即摩拳擦掌的朝萧潇围了过来。 “呸，一群禽兽！” 萧潇见哭泣没用，脸色瞬间一变，恶狠狠的瞪了眼靠近的罗横、丁峰和邹爱松。 王焱不以为意道：“我们如果是禽兽，那你们金人就是禽兽不如。” “……” 萧潇语塞。 “等等！” 在满脸猥琐笑容的邹爱松即将触碰到自己的时候，萧潇选择了妥协。 其实萧潇非常清楚，眼下自己除了配合，根本别无他法。 只是她不愿意乖乖的配合，因为这样反而会令王焱心生疑虑。 必须要让王焱有种错觉，她一直都在抵触。 如此，才能更显得这条海路没有危险。 等到王焱这些禽兽登了船，就是她萧潇反客为主的时候了！ 到那时，萧潇一定要让王焱跪地叫阿娘！ “哦，萧姑娘肯提供帮助了？” 王焱伸手示意邹爱松和丁峰退下，同时一脸希冀的看向萧潇。 萧潇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扔给王焱道：“持本小姐的玉佩，你们去杨柳渡的万腾商会找老杨，告诉他，你们需要船去直沽口，他会为你们提供船只。” 王焱将玉佩举起，观察片刻道：“我改变主意了，不去直沽口，直接从杨柳渡乘船出海！” 萧潇摇头道：“杨柳渡的船不适合出海，直沽口那边的海船，更适合远航！” “别拿这种蹩脚的理由搪塞我，最迟明天早上，我们一定要登船离开！” 王焱厉声道。 萧潇白了眼王焱道：“你将要求告诉老杨，他能不能安排，我就无能为力了！” 王焱轻声道：“如果明天早上登不了船，你就等着脱衣服吧！” “禽兽！” 萧潇俏脸绯红的啐了一口。 “老丁，你带两个弟兄去杨柳渡一趟，找到万腾商会的老杨，告诉他我们的要求！” 王焱将玉佩丢给丁峰叮嘱道。 “诺！” 丁峰做事雷厉风行，也没问其他，立即带着两个人前往杨柳渡。 “大家都休息吧！明天就要出海了！” 王焱又对其他人说道。 “唯！” 众人开始轮休，罗横和邹爱松则有些失望的看了眼萧潇。 “禽兽！” 萧潇腹诽，都说汉人是谦谦君子，怎么这些人都是老色鬼。 一直到后半夜，罗横担心丁峰，好几次想要前往杨柳渡接应丁峰，但都被王焱压了回来。 这才将丁峰三人盼了回来。 “焱哥！” 丁峰有些疲倦，但脸上满是喜色。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王焱问道。 丁峰点了点头，又看眼蜷缩在马车上的萧潇，压低声音道：“老杨已经答应了，为我们安排了一艘楼船，可以乘载一百人的那种，并为我们配置四十名船手、医匠、厨子还有足够的补给物，确保我们能在海上航行一个月！” “哦，他没一点疑问吗？” 王焱思索道。 丁峰回想道：“没有，他一见到玉佩，就将我们请到偏厅商议，万腾商会乃是金国最大的商会，背后的操纵势力，一定有萧氏的参与，这个老杨，是万腾商会在杨柳渡的负责人！” “万腾商会、萧氏……” 王焱点了点头，脑海里有对万腾商会的记忆，这是大金建国之后，由大金权贵、北地汉人豪强共同组成的商会，垄断大金无数行业资源。 类似的商会，南土也有好几个，圈地跑马的宇大商会、掌握漕运的纵横商会、千帆出海的九州商会…… 只是相比南土的商会百家争鸣，蓬勃发展，北地的商会显得低调、务实。 “但是，老杨说了，万腾商会没有海运业务，所以没有海船出海，他提供的海船，来自倭国的三井商会！” 丁峰继续补充道。 王焱点了点头，这倒是事实，因为金人擅长骑马，非常抵触乘船，几次南下，都因不善水战，在长江上吃了大败仗。 换做其他君主，肯定要在水师上下功夫。 但金人没有学习新技能的耐心，筹措的水师，基本都是由北地汉人为主。 这样的水师力量自然不会太强，而且金廷也担心水师太强，可能反客为主，所以故意压制。 这导致了大金的水师，几十年来，都形成不了战斗力，一般都是负责运输物资。 不仅水师不成气候，金廷对民间的船只大小、承载力也有严格规定，渔船、商船离开海岸二十里都有倾覆的危险。 在直沽口的大金水师，约有万人，但战舰却只有倭人楼船的五分之一大小。 想到水师，王焱忽地冒出一个念头。 既然金人的水师不堪一击，为何大周不调遣一支水师，直接从海路奇袭直沽口，接着直捣金人的上都？ 相比金人的水师，大周的水师，绝对是爸爸，吊打金国水师，绰绰有余啊！ 以光烈帝的武略，应该不会疏忽这一点。 王焱在心里暗暗思索，看来，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是自己这种小人物触及不到的。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们立即动身！” 王焱当机立断道。 罗横迟疑道：“焱哥，可靠吗？到了海上，咱们可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有任人宰割的风险了！” 王焱眼神坚定道：“眼下别无选择，只有孤注一掷！老罗，你给我盯紧了萧潇，一旦出现危险，第一时间就杀了这个女孩！” “唯！” 罗横咬牙答道。 “大家快醒醒，去杨柳渡！” 邹爱松招呼众人收拾东西。 萧潇睁开惺忪睡眼，瞥了眼这些表情冷峻的神策军将士，冷笑道：“你们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是担心摆渡司的那些家伙看不出端倪吗？” “呃……” 王焱一愣，随即拍了拍手道：“大家放松心态，不要一直紧绷着，容易被人看出马脚！” “唯！” 很快，一行人进入杨柳渡，此时，天已经蒙蒙亮。 杨柳渡内，已经有商贩推着车在叫卖。 不少急着赶路的商人，行色匆匆的买几个包子，便着急忙慌的去渡口，清点货物，等待发船。 王焱随手拦了一个卖炊饼的货郎，将他的炊饼全部包圆，随即分给众人食用。 “这是正宗的山东炊饼啊！真香啊！” 邹爱松忍不住感慨。 “闭嘴！” 王焱瞪了眼邹爱松。 他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个漏洞，他身边的这些人，全部都是来自南土。 口音气息很重。 只要张口说话，就容易暴露身份。 如果只有一两人还好糊弄，可是将近二十人的队伍，全部都是清一色的南土口音。 这就有点麻烦了。 卖炊饼的货郎刚出摊就卖光了炊饼，非常高兴，并没有注意到异常，喜滋滋的接过钱道谢后离开了。 “从现在起，没有登船前，都不准说话！” 王焱压低声音道。 “……” 众人点点头，全都默契的闭上了嘴巴，只有吃炊饼发出的咀嚼声。 “这是你的。” 王焱将一块炊饼扔给马车上的萧潇。 萧潇接过炊饼，有些诧异的看了眼王焱，嘀咕道：“这种东西，在我们家，都是喂牲口的！” “你现在连牲口都不如，有什么好挑剔的！” 王焱不屑道。 “咦，你说话怎么突然有股山东味，看不出来，你还有语言天赋。” 萧潇啧啧惊奇。 她没有将炊饼丢掉，而是小口咀嚼，这几天，她都没有吃过饱饭。 原因是王焱担心她吃饱了就会想着逃。 “咦，这炊饼味道可以啊！” 嫌弃的吃了一小口后，萧潇忽地发现炊饼挺好吃的。 转过街道，那个挑着扁担的货郎瞬间收起笑容，露出一股阴狠的表情。 第27章 泄露 杨柳渡，某处不起眼的两进小院。 卖炊饼的货郎贼头贼脑的敲响了院门，很快，院内传来询问声。 “谁啊？” “我，卖炊饼的葛二！” “咯吱！” 院门立即被打开，一个留着髡发的男子将葛二引了进去。 “百户在吗？” 葛二将扁担丢到一旁，语气激动道。 “百户昨夜处理公务忙的有些晚，刚睡下没多久，你要是没紧急的事情，就不要打扰百户！” 髡发男答道。 葛二一听，顿时就明白了意思，处理公务，那都是屁话，肯定又是寻花问柳玩了一夜。 “事情紧急。” 葛二语气变得焦急。 “艹，葛二，兄弟我可都提醒过你了，咱们百户的脾气，要是没紧要的事，扰了他老人家的好梦，扒了你的皮可都是轻的！” 髡发男好心提醒道。 葛二冷哼一声，“没点发现，我敢来找百户禀报？” “好，你等着！” 髡发男点点头，没有再说，看葛二的神情，不像是装腔作势，想来定是有重要情报。 内院里，躺在温柔乡的百户被吵醒，很是不爽。 他叫樾里疾，是大金安抚司设在杨柳渡的暗哨。 杨柳渡是黄河最大的渡口，往来客商无数，亦是最容易获取情报的重要来源。 完颜祯继位以来，一直都在暗中加强安抚司的力量，企图通过安抚司掌握天下的一举一动。 然而国库空虚，经费有限，安抚司的探子往往几个月都拿不到俸禄。 这导致安抚司的探子们都在消极怠工。 此次大周北伐，前期势如破竹，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安抚司的情报滞后造成的。 “什么，你说有一股操着南方口音的人进入了杨柳渡！” 樾里疾听完葛二的禀报，本来还有些不爽的心情瞬间消失，他立刻穿上锁子甲，对葛二和那个髡发男道：“赶紧的，招呼弟兄们，立刻盯紧这些人，我要知道他们在杨柳渡的一举一动！” “喳！” 葛二和髡发男抱拳道。 等葛二和髡发男退下，樾里疾在屋内踱步呢喃道：“这些人肯定是就是从青州逃出来的神策军余孽，居然都逃到了杨柳渡，难道是要北渡？还是想从杨柳渡这里乘船出海？” “报，禀百户，青州最新军情！” 又一名安抚司的探子急匆匆的走进内院。 “呈上来！” 樾里疾心头一动，赶紧打开密信。 看罢之后，樾里疾难掩激动，“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斩杀完颜术和耿安国的汉贼！老天待我不薄啊，将这泼天的富贵送到我的手上！” 另一边。 王焱、丁峰等人来到万腾商会设在杨柳渡的分会。 老杨非常热情的出门迎接，瞥到人群中的萧潇，老小子的眼神明显一沉。 “诸位好汉，我已经打通摆渡司那边的关系，诸位尽管随我前往渡口！” 老杨笑道。 万腾商会内的书记、帮工，见到平日不苟言笑的老杨，今天换了副面孔，全都是感到不可思议。 但是注意到王焱等人后，纷纷收回视线。 他们同走南闯北的人常年打交道，一眼就看出了王焱等人的不寻常。 这些人尽管都是最普通的装扮，但每个人都在极力掩藏身上的杀气。 联想到万腾商会背后的势力，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一行人神色匆匆，很快就穿过了好几条街道，来到渡口。 但是在靠近渡口的地方，摆渡司设了卡口，专门征收摆渡费。 同时还需出示证明身份的木牍。 不过这一切都被老杨搞定，那些官兵只是扫了一眼王焱等人，便让王焱等人过去。 来到渡口，操着天南海北等各地口音的商人，正在指挥装卸工，搬运货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船驶离渡口，亦有船只停泊靠岸，当真是千帆飘扬，壮阔激扬。 王焱甚至见到了头缠白巾的波斯商人，在大声呵斥手底下的昆仑奴，亦有天竺商人同暹罗商人谈笑风生。 要知道大金的经商环境非常苛刻，这些从黑山老林走出来的胡夷，对商业行为是抵触的。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只能在南方见到的盛况，同样出现在了北国。 萧潇冷笑一声道：“怎么，你很诧异？你以为我们大金就是蛮夷之邦，虽然侥幸占据了中原富庶之地，可依然改变不了蛮夷作风，那你就错了，我们大金对待外邦向来都是宽容友善！” 王焱收起脸上的那一抹震惊，反驳道：“是啊，对待外邦低三下四，但是对待汉人，却是剥削压榨，这就是你们大金的作风！” 被戳到痛处的萧潇，咬牙道：“谁让你们汉人狡猾，不服王化！” “臭娘们，到底是谁不服王化！中原本就是我汉人江山，你们抢了我们的家，反过来奴役我们，却说我们不服王化！岂有此理！” 罗横一听萧潇的歪理，当即就忍不住了。 如果不是丁峰和邹爱松拦住，他恨不得立刻拔刀剁碎了萧潇。 萧潇丝毫不惧罗横，道：“凭什么你们汉人可以居住在天下最繁荣富庶的地方，而我们契丹人也好，女真人也罢，就只能在苦寒之地忍饥挨饿？” 见几人争论激烈，引起了不少附近商人的注意，老杨咳嗽一声，打断几人的辩论，“前面就是三井商会的船，我送诸位登船！” “哼！” 萧潇倔强的撇过头，表达自己的态度。 一艘悬着火鸟旗帜的楼船，靠在岸边，甲板上站着几个身着扶桑服饰的倭国人，正在热切的朝老杨挥手示意。 “山本老弟，今次真是麻烦了！” 老杨踩着木梯，登上甲板，同这几个倭国人的首领握手寒暄。 叫山本的倭国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眼神凌厉，颧骨高高的凸起，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倭国人，都是腰缠佩刀的武士。 王焱不紧不慢的踏上甲板，打量了眼这些倭国人。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对倭国没有什么好感。 丁峰、罗横等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这些倭国人，他们将马车上的箱子一个个搬上船。 这些箱子里是他们这几天偷偷采购的食物和淡水，以及从金人铁骑手里缴获的兵器。 “诸位好汉，这位是山本海师，他会负责护送诸位沿海路南下，一直抵达三沙，希望诸位能信守诺言，不要伤害萧小姐！” 老杨一脸期待的看向王焱。 王焱点点头道：“只要我们平安无事，萧小姐就不会有事！” “好，时间不早，祝诸位一路顺风！” 老杨没有犹豫，果断跳下甲板，朝甲板上的王焱、萧潇还有山本等人挥手。 山本用倭语怪叫一声，几个倭国舵手立刻起锚扬帆。 望着越来越远的渡口，王焱等人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竟然如此顺利的要出海了。 王焱捏了捏拳头，越是这般顺利，越是充满危险。 看来，萧氏的手段，是打算等待海上再展开了。 就在这时，渡口的一端冲过来一大批甲士。 为首一人正是百户樾里疾。 他指着远去的三井商船，怒声呵斥道：“快给我回来，是谁放他们走的，他们刺杀了完颜术大将军，罪不可赦！” 岸边的商人见到这一幕，全都吓得躲开。 老杨一愣，暗道樾里疾怎么来了？ 不等他回过神，摆渡司的人就把老杨给出卖了。 樾里疾虽然忌惮万腾商会，但没有一丝犹豫，当场就将老杨给逮捕了。 气的老杨破口大骂，“老子是万腾商会在杨柳渡的负责人，你敢抓我！” 樾里疾气呼呼道：“你勾结外贼，放跑了杀害完颜将军的凶手，等着凌迟处死吧！“ 说罢，樾里疾强行征调了几艘商船，带着几十名安抚司以及摆渡司的甲士，杀气腾腾的驾船追了上去。 第28章 出海 “糟糕，焱哥，有金狗登船追了过来，看样子，他们的速度比我们要快啊！” 罗横爬上桅杆，看向正急速逼近的三艘商船，语气有些焦急。 王焱立即朝山本说道：“山本海师，还请加快速度！” 山本有些为难道：“这已经是日出号最快的速度了！” “呃……” 王焱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沉。 山本见王焱不悦，解释道：“日出号装载了很多货物，所以延缓了速度，我这就让人将那些货物丢掉！” 王焱点点头道：“那就快点吧！” “可是我的人手不足！” 山本指了指身边，除了四个武士外，其他人都在掌舵。 山本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王焱派人搬运船舱的货物。 王焱冷冷的扫了眼山本，嗤笑一声道：“丁峰，你带一队人警戒，罗横，你带一队人去船舱搬运货物！” “唯！” 丁峰和罗横抱拳应道。 等到丁峰和罗横领着人离开，甲板上只剩王焱、萧潇和山本几人。 萧潇见王焱的那些手下全都走了，顿时变得轻松惬意。 山本不易察觉的给萧潇使了眼色。 但萧潇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随着一箱箱货物被丢到海上，山本的日出号速度明显提升了一大截。 原本即将撵到日出号的樾里疾等三艘商船，又被甩出了老远。 “该死！” 樾里疾愤怒的猛捶船栏。 在驶出海口的时候，萧潇指着北边道：“那里就是直沽口！你确定不去直沽口换船，直沽口的海船，速度更快哦。” 王焱登上了望台，看向北面的直沽口。 虽然距离较远，但仍然可以看出，直沽口的规模相比杨柳渡，那绝对是皓月与米粒！ 直沽口的海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海船，这些海船都是纵横四海的庞然大物。 山本的日出号，也属于海船的范畴，只不过是海船中最低级的那种。 在内陆的江河上航行，江船的速度更快，也更便捷。 “向直沽口的水师发信号，让他们拦截前面的海船！” 樾里疾眼见日出号离自己越来越远，心急如焚，当即命令手下向直沽口的水师发出信号。 髡发男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烟火弹，朝天点燃引信。 “砰！” 一道绚烂的烟花窜到空中炸响。 这是大金模仿中原王朝专门制造出来示警的信号弹，投放战场以来，效果显着。 很快，直沽口那边的水师就注意到了出海口面上的动静。 驻扎在直沽口的大金水师，立即将这一情况禀报给水师都督高彪。 高彪闻讯，没有迟疑，立即来到码头的了望台，登高远眺，就见一艘悬挂倭国旗帜的海船正在全速驶入大海，在倭国海船的身后，有三艘普通商船在奋力追赶。 此时，那三艘商船的上空又响起了一声烟花炸裂的声音。 “都督，要不要派水师拦截倭国海船？” 副手在旁询问。 高彪有些犹豫道：“那可是倭国海船，如果出现意外，可是会上升到外交层面！” 副手点点头，表示理解高彪的担心。 近几年，大金财政吃紧，同倭国通商，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财政方面的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得罪了倭国，朝廷问责，他们这些爹不疼，娘不爱的水师可就遭殃了。 “那装作没看见？” 副手小心问道。 高彪思索道：“那艘倭国商船，好像是三井商会的船，他们应该是从杨柳渡那边过来的，你立刻派人去杨柳渡打探情况，再找三井商会问问！” 副手抱拳道：“喳！” 高彪挥挥手，副手立即退下。 等副手退下，高彪又觉得有些不妥，对另一名副手道：“等他们出了海，你再派船协助追击，但在情况没有彻底搞清楚前，不可拦截倭国商船！” “喳！” 那名副手抱拳应道。 将事情交代清楚，高彪才幽幽叹了口气。 他这个水师都督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窝囊的水师都督了。 谁都不能得罪，谁也得罪不起！ “他娘的，直沽口的水师是干什么吃的，墨迹半天都没有派船拦截！” 樾里疾眼睁睁看着日出号驶出出海口，奔入浩瀚波澜的大海，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葛二一脸着急道：“他们的船是海船，进入大海，速度只会更快，而我们的船，都是江船，不适合航海啊，百户，要不放弃吧！” “放你娘的狗屁！这些人可是斩杀了完颜大将军的汉贼！如果将他们放走了，咱们怎么向朝廷交代！你难道还想在杨柳渡卖一辈子炊饼！当一辈子暗哨！” 樾里疾恨铁不成钢的对葛二骂道。 葛二被骂的一头口水，擦了一把脸上的口水，眼神再次变得坚定。 这时，直沽口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七八艘斗舰慢悠悠的驶出港口，朝樾里疾他们的方向驶来。 髡发男指着直沽口的斗舰，兴奋道：“百户大人，水师的支援来了！” 樾里疾瞅了眼直沽口，愤恨的拍着船栏道：“狗娘养的水师，你倒是快一点啊！” 相比樾里疾的气急败坏，王焱渐渐冷静下来。 以樾里疾的速度，想要撵上自己，已经是不可能的。 没了外在威胁，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内在威胁。 他可不相信这些倭国人，会真的好心将他们送回南土。 山本见甩开了樾里疾的追兵，笑着上前道：“王桑，追兵已被甩掉，我让人准备一些东瀛的特色酒菜，咱们小酌如何？” 听到山本称呼自己王桑，王焱顿时觉得怪怪的，当即开口道：“山本海师，我是大周神策军的十将，你称呼我职衔即可！” 山本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道：“王十将，这么年轻，就能在千军阵前，斩杀大金上将完颜术，真乃英雄也！” 王焱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我斩杀了完颜术？” 山本笑道：“我们三井商会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哼。” 王焱冷哼一声，接着道：“你既然知道我斩杀了完颜术，还敢送我们离开大金，你不怕大金朝廷找你们麻烦？” 山本笑道：“王十将挟持了萧氏的千金，便是大金皇帝知道了，也会默认放行！” “嗯，如此说来，这个丫头片子在大金的地位很高啊，就连大金皇帝，都不能漠视！” 王焱有些诧异的看向依偎在栏杆上的萧潇道。 十五六岁的少女，靠在栏杆上，吹着咸湿的海风，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随风飘扬，听到山本和王焱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扬。 山本接着道：“王十将不了解大金朝局，自然不能理解，传闻大金皇帝打算纳萧氏女为太子妃！” “太子妃。” 王焱的震惊更多了，看来萧氏在大金的能量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啊。 “那这些金狗为何追着我不放！” 王焱指着有些模糊的樾里疾船队。 山本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想来是有些底层军官，想要立功，自作主张吧！” 在王焱和山本谈话间，有两名倭女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手中端着精致的倭国风味小吃。 在甲板上铺上一张桌布，摆上精致的倭国小吃，又提出一壶清酒，随即跪坐在两旁，低眉顺眼，等待王焱和山本入席。 山本指着小吃和清酒道：“王十将，请！” 王焱看了眼倭国的精致小吃，有些兴致缺缺，寿司、天妇罗、生鱼片…… 不过他没有驳了山本的面子，而是笑着与山本对坐。 倭女立刻给王焱斟满一杯清酒。 丁峰率人从船舱内走出，见王焱和山本对饮了起来，神情变得无比担忧。 虽说倭国与大周也有生意往来，但倭国人在大周的口碑并不好。 尤其是近些年，一些倭国流浪武士在沿海烧杀抢掠，对大周沿海百姓造成恶劣的影响。 如果不是光烈帝忙于北伐，早就要对这些倭寇重拳出击。 王焱抿了几口清酒，他并不担心山本会在酒里下毒，而是在琢磨山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山本肯定会对他们下手，这是必然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王焱不会心存幻想，他盯着山本，思索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第29章 海战 接下来的航行，王焱一直都在外松内紧，时刻警惕山本。 尽管他经常和山本在一起吃吃喝喝，但其他人的吃喝，全部都是自己搬上船的吃食，并且时刻有人看守，防止倭国人投毒。 同时所有人轮流值班，不给倭国人突然发难的机会。 山本对王焱等人的行为不以为意，依然热情的与王焱等人攀谈。 船上的那几个倭女，也开始有意无意的撩拨丁峰、罗横等人。 但罗横和丁峰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根本不为所动。 倒是邹爱松，有些心痒难耐。 这些倭女，放在临安、建康那些勾栏里，可都是异国风情，没有万贯家产，连边都碰不到啊！ “王十将，看见那边没有，那里就是登州，绕过登州，咱们就算是出了渤海，一路向南航行，大概十天的时间，就能抵达三沙岛！” 山本指着右手边若隐若现的陆地说道。 王焱顺着山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陆地，只是距离太远，有些看不真实。 就在这时，一名倭国舵手急匆匆走来对山本说道：“海师，金人的船追上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啊！” 山本有些愤怒的说道。 在他们的身后，几艘斗舰正在快速逼近。 王焱心头一噔，看向山本道：“山本海师，用炮将他们击沉吧，这些狗皮膏药实在太烦人了！” 他早就注意到山本的日出号，在前后左右都装置了投石车。 自唐代以来，关于火药的利用大幅度提升。 很多攻城战中，弓弩手已经学会利用装载火药的箭矢进行敌对打击。 而在投石车等攻城器械中，火药、铁碎屑等金属物质填满的空心圆球，一旦抛射，就有极大概率大面积重创对手。 一直以中原王朝为榜样的倭国，自然早早的就将这一技术偷学去了，并在原有的基础上革新创造。 无论是装载在海船上的投石车，还是陆战中的投石车，现在都有一个新颖的名词，那就是投射炮。 山本犹豫道：“一旦开炮，我三井商会与大金军方的关系就糟了！” 王焱扫了眼山本道：“如果山本海师不开炮，结果只会是船毁人亡！” 随着王焱话音落下，丁峰等人已经纷纷将手按在刀柄处。 山本尴尬一笑，王焱等人一共有二十人左右，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若是同自己在这船上厮杀，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获得全胜。 “小岛，开炮！” 山本咬着牙对身边的一个武士说道。 “嘿！” 小岛深深的一鞠躬，随即立刻安排舵手对身后的追兵开炮。 光着上身的八名舵手，立即将两台投射炮调转方向，对准身后的樾里疾等七八艘斗舰。 “放！” 小岛非常干脆的挥舞令旗，指挥舵手投射炮弹。 “嗖！” “嗖！” 两枚炮弹如同流星般被抛射而出，朝着樾里疾的船队落去。 “砰！” 两枚炮弹一枚沉入海底，成了哑弹，另一枚击中了其中一艘斗舰。 整个舰体都为之一沉，但那枚炮弹并没有爆炸，未能产生大面积破坏。 但在这个时代，像是这种投射炮，已经是划时代的产物。 投放在战场之上，绝对算是降维式打击。 丁峰等人看的热血沸腾。 大周的军队，也配置了类似的投射炮。 但是规模有限，对敌造成的杀伤力也有限。 “该死！” 一直立在船头观察敌情的樾里疾，忽地听到两道破空声，接着就见自己左边的一艘斗舰被炮弹击中，瞬间失去平衡，船身在剧烈的颤抖，舰上的十几名大金士卒恐慌的四处逃窜。 “难道我们的战舰没有投射炮吗？给我放炮！” 樾里疾怒气冲冲道。 “喳！” 下属立即安排各艘斗舰朝日出号投射炮弹。 在樾里疾的身后，站着一个鹰钩鼻的金人，他对樾里疾道：“樾里疾大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一定要将敌舰击沉！” “夏大人放心，我一定将汉贼全部击杀！” 樾里疾摩拳擦掌道。 直沽口。 高彪站在了望台上，有些忧心忡忡。 就在他安排副手协助樾里疾敷衍追击日出号没多久，便有从上都赶来的大人物，介入了此事。 那便是能影响大金朝局的夏家。 大金朝局派系倾轧，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女真人虽然一统北方，雄踞中原，但内部并不安稳。 萧氏、耶律氏代表契丹残余，是大金朝堂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夏氏则是辽东大族，是支持女真人争霸天下的重要势力。 除此以外，还有鞑靼、党项等势力，随着金廷的衰弱，这些异族也都在谋求其他出路。 他们都是组成大金朝局的一部分。 而女真人自己，也是内斗的厉害。 从这一次完颜祯逃亡上都，完颜匈割据汴京就能看出。 强大的金帝国，其实外强中干。 高彪这时已经知道了萧氏女就在倭国海船之上，夏家之所以介入，就是要趁机除掉萧氏女，不给萧氏女成为太子妃的机会。 萧氏女死了，夏家就有机会将族中适龄女子送入东宫。 高彪不愿插手这些朝中党派的争斗，便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夏家人乘坐斗舰，快速撵到樾里疾和那几艘水师斗舰，宣布接管指挥权。 “嗖！” “嗖！” …… 随着樾里疾的一声令下，数道炮弹被抛射而出。 朝着日出号呼啸飞来。 “砰！” 一枚炮弹击中日出号。 日出号的舰尾被砸出一个大洞，卷起的海水唰唰的涌入洞里。 其余几枚炮弹则落入了大海。 但战斗并没有因此结束。 看着心爱的日出号被击穿了一个大洞。 山本心如刀绞，他恶狠狠的命令小岛，全力抛射炮弹，一定要将樾里疾的斗舰全部击沉。 小岛不负众望，在他的指挥下，两枚投射炮接连抛射炮弹，精准度惊人。 “砰！” “砰！” 樾里疾一共有七艘斗舰，不到片刻，又有两艘被击中。 加上最开始被击中的那一艘，瞬间就有三艘失去了追击能力。 鹰钩鼻的夏家人，见到这一幕，面色阴沉，对樾里疾的指挥能力产生了质疑。 樾里疾自然清楚夏家人对自己有意见，他咬着牙继续命人投射炮弹。 但日出号已经有了防备，舰身呈s形行驶。 这给樾里疾的抛射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根本无法判断位置进行抛射。 随着时间的推移，樾里疾汗如雨下。 他已经从夏家人的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 在那艘倭国海船中，有萧氏的千金。 如果自己不能击沉那艘倭国海船，夏家就不会庇护自己。 而萧氏一旦报复，他樾里疾无权无势，没有背景。 只有死路一条。 他娘的，这都什么事啊！ 樾里疾越想越气，开始后悔听信葛二的忽悠，率众追击什么神策军的残部。 结果陷入了两大家族的博弈之中。 “砰！” 就在王焱、山本等人以为追兵奈何不了自己的时候，又一枚炮弹击中了日出号。 并且这枚炮弹爆炸了。 无数碎屑飞溅。 躲闪不及的几名倭国舵手当场殒命。 日出号的航向瞬间失去平衡，在海面上打转。 山本没有预料到敌舰竟有这么好的狗屎运，也是吃了一惊。 王焱又气又恼，他就算不清楚海船的构造，但也清楚桅杆被击断意味着什么。 “该死的鞑子，都给我打起精神，今日就算一死，也不能让这些鞑子好过！” 王焱拔出佩刀，冲丁峰、罗横等人喊道。 “唯！” 众人都不是怕死之辈，纷纷提刀准备迎战。 山本、小岛等倭国人，也都紧握倭国特制的武士刀，对萧潇说道：“萧小姐，请不要害怕，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 萧潇没有惧色，透过船栏，看向逐渐逼近的斗舰，道：“是夏家的夏子鸣，怪不得对我们穷追不舍！” 第30章 争斗 听到夏家夏子鸣的名字，山本明显一愣。 王焱对大金的了解虽然不多，但也听说过夏家。 那是女真人前期崛起的重要投资人。 等到完颜氏建立大金，夏家跟着水涨船高，与萧氏等家族并列成为大金最强的几大家族之一。 “抛钩锁，登船，杀！” “一个不留！” 夏子鸣看着近在咫尺的日出号，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自从夏家得知萧氏女被掳走的消息，便立即派他赶来直沽口，调动水师，借着剿灭神策军的名义，将萧氏女扼杀于此。 如今的萧氏，如日中天，萧思古的大女儿，嫁给了鞑靼王子，二女儿嫁在留守黄龙府的秃发氏。 如果小女儿再嫁给了太子，那以后大金的天下，姓完颜还是姓萧？ 他们夏家，又该何去何从？ 樾里疾自从被夏子鸣乘船撵上，就已经没了选择。 他恶狠狠的瞪着葛二道：“瞅什么瞅，还不快点给我上！” 就在这时，他们的斗舰已经撞到了日出号。 剧烈的撞击将斗舰上的金人摔得眼冒金星，但他们很快调整好状态，提着刀进入战斗模式。 虽然斗舰比日出号矮上一大截。 可是并不会影响他们战斗的欲望。 随着钩锁的抛出，已经有金兵灵活的如同猴子，顺着钩锁，爬到了日出号上。 “金狗，去死！” 丁峰出现在甲板边缘，挥刀砍断钩索。 那个即将爬到日出号上的金兵，“噗通”一声掉落进了大海。 “取弓弩来！” 山本大喝道。 小岛等人立刻取出弓弩。 站在甲板上，向斗舰上的金兵射击。 夏子鸣冷哼道：“三井商会，你们打算与我夏家为敌吗？” 山本“哈哈”一笑，朝夏子鸣道：“萧氏是我们三井商会的座上宾，希望夏家能够看在我三井商会的面子上，这次作罢如何？” “哼，你三井商会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夏家给面子！” 夏子鸣一脸傲色，丝毫没将三井商会放在眼里。 听到夏子鸣的狂妄之言，山本脸色瞬间阴沉，自从金人雄踞中原，自认什么天朝上国后，就开始目中无人，尤其是夏家这样的老牌权贵。 表面上称呼山本他们是东瀛友人，私底下则以倭人相称。 那些纵横海面的扶桑流浪武士，直接冠上倭寇的蔑称。 “夏家真是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夏家才是大金皇室！” 山本黑着脸叫道。 他麾下的一众武士，纷纷拿起弓弩，向冲击日出号的金兵放箭射击。 倭人的弓弩相比金国、周国的军弩，造型更加小巧精致，但杀伤力不容忽视。 穿透力十分恐怖。 好几个身披轻甲的金兵，当场被洞穿了轻甲，掉落大海。 “一群废物，快点给我杀上去！” 夏子鸣见樾里疾、葛二等人迟迟攻不上日出号，非常恼怒。 与此同时，另外三艘斗舰从其他方向撞击在了日出号的侧面，斗舰上的金兵摩拳擦掌，朝日出号发起进攻。 面对四个方向发起进攻的金兵，日出号上的王焱和山本立刻达成合作协议，各自划分防守区域，随即盟誓死战金人。 他们全部人手加起来，真正能投入战斗的只有五十人左右，而金兵却有百人之多。 那三艘遭受炮击的斗舰，虽然放缓了速度，但已经堵上了缺口，正朝他们这个方位赶来。 一旦这三艘斗舰加入战斗，日出号的处境将岌岌可危。 好在丁峰、罗横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在王焱的指挥下，始终沉着冷静的迎战。 那些想从王焱、丁峰这个方位寻求突破的金兵，吃尽了苦头。 而山本率领的那些武士，也都是三井商会在国内训练的健卒，关键时刻，能够以一挡十。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这让夏子鸣很是难受，如果不能斩杀萧潇，击沉日出号，他的任务就算失败。 而萧氏和夏家之间将会不死不休。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所以，萧潇必须死，日出号必须沉，知道这件事的人必须全部死，将此事彻底做成悬案。 夏子鸣捏紧拳头，对站在身后的护卫道：“夏俊，轮到你们动手了！” “喳！” 为了确保此次行动的成功性，夏子鸣特意从家族借调了一队精锐死士。 为首的死士夏俊应了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对身旁的同伴道：“随我杀！” 接着又做了一个进攻手势，那五名死士毫无表情变化的点了点头。 夏子鸣带出的死士并不多，只有六人。 虽然只有六人，但他们身上暗藏的杀气，却是不输王焱、丁峰这样的敢战之士。 夏家为了培养这些死士，可是费了不小的功夫和心血。 每个死士手上沾染的鲜血，都不少于五十条人命。 夏俊领着五名死士，扒开挡在前面的金兵，眼神冷漠的扫视船上的王焱等人，随即再次投出钩锁，而后扯着钩锁，两脚“噔噔”的快速蹬着船板，迅速的攀登而上。 丁峰、罗横等人又是用枪捅，又是用弓弩射击，但都被夏俊等死士灵活的避开。 其中两个死士被箭矢射中，但并没有射中面门，而是射中他们的锁子甲，可是并没有造成伤害。 相比金兵的轻甲，夏家死士的锁子甲质量更好。 王焱注视着这一幕，感觉非常棘手。 这几个突然参战的金人，一看就不是樾里疾的那些老弱病残。 而是真正的精锐。 如果和这几个人对上，他身边的这些弟兄，肯定要死伤好些人。 这是王焱不愿意看到的。 “焱哥儿，这几个鞑子好踏马强啊！” 在王焱思索得失时，夏俊几人已经杀了上来。 罗横、丁峰想将他们赶下船，但是几个交手，便被这几个死士打的连连后退。 王焱又看了眼远处，那三艘遭受炮击的斗舰，已经快赶了上来。 “大家随我退入船舱！” 王焱当机立断道。 “焱哥，不守了吗？” 罗横吃惊道。 “守个屁，继续打下去，得折多少弟兄啊！” 王焱骂道。 “可是那些倭人？” 罗横指着另一面防守得山本等人，有些犹豫道。 “那些倭人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就让他们和鞑子狗咬狗！” 一瞬间的功夫，王焱就将他和山本的临时协议抛到九霄云外，带着丁峰、罗横等人且战且退。 躲在船舱，只露出一个头观察情况的萧潇，见到王焱率人朝船舱退来，气的跳脚大骂：“王焱，你还是个男人吗，对方只有六个人，你们可是有二十个人啊，居然这都打不过！” 王焱压根没将萧潇的讥讽当回事，而是大声朝夏俊喊道：“诸位，你们想杀的人是萧氏女，这丫头现在就在船舱里，你们要杀就杀！我们不会阻拦！” “王焱，你这个王八蛋！” 萧潇听了王焱的话，气的小脸煞白，大骂王焱不是个男人。 山本这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见到夏家的人已经登船，当即面无血色。 对王焱放敌登船的行为感到愤怒。 以王焱等人的战斗力，这几个夏家死士，就算再厉害，想要这么快登船，并站住脚跟，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王焱想保存实力，故意放这几个夏家死士登的船。 呵，真是狡猾的汉人。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还在想着保存实力。 山本又气又恼。 可是又拿王焱毫无办法。 夏家摆明了就是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他们这些人就算跪地乞降，也不会被放过。 “小岛，你带一些人快去救援萧小姐，千万不能让萧小姐出事！” 山本立即吩咐小岛。 “嘿！” 小岛没有一丝犹豫，立即带人朝船舱奔去。 这个时候，王焱带着人已经退入了船舱内的舱道上，同时将萧潇抓住，打算交给夏俊几人。 萧潇挣脱不得，一张俏脸气的煞白，不断的诅咒王焱等人。 “我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想回到南土！” 第31章 火药 “焱哥，真要把这娘们交给鞑子？” 丁峰压低声音问道。 虽然他痛恨鞑子，可是却不屑用女人的性命来进行交易。 王焱嗤笑一声道：“这群鞑子摆明了就是要杀光我们，就算把萧潇送给他们，也于事无补！” “那你？” 丁峰感到诧异，他有些不理解王焱的意图。 王焱朝小岛等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道：“涮那些鞑子的！日出号保不住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让那些倭人和鞑子狗咬狗，咱们抢艘斗舰走！” “可是我们没有舵手，掌握不了斗舰啊！” 丁峰担忧道。 王焱骂道：“上船这么久，你的眼睛是被炮打了吗？难道就没观察那些倭人操作海船？” 丁峰很是羞愧。 他的确没注意那些倭人舵手操作海船的方式，仅剩的一点心思，也都随着海风，飘回了南土。 “老邹，准备纵火！” 王焱对一直躲在身后的老油条邹爱松吩咐道。 “唯！” 邹爱松眼睛一亮，立即举起火把，在船舱内四处纵火。 夏俊等死士步步紧逼，但是舱道狭窄，难以搏杀。 罗横领着几个老卒，挡在最前面，与夏俊等死士疯狂砍杀。 与此同时，小岛带着人堵住了夏俊等人的退路，从后发起进攻。 夏俊等死士腹背受敌，很快陷入苦战。 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感到恐慌，而是继续沉着拼杀。 因为王焱放弃防守，导致樾里疾和另外一艘斗舰的金人，顺利登船。 随着这些金人的登船，整艘日出号上的局势迅速呈现一面倒。 尽管山本等倭人非常骁勇，但金兵人多势众，而且在樾里疾、夏子鸣的激励下，纷纷拼命死战。 见到这一幕，山本知道颓势已经无法挽回。 他必须立即做出决断，否则他也要折在这里。 就在山本犹豫时，船舱内冒起滚滚浓烟。 “起火了！” 船舱内的倭女惊恐的吼叫。 她们从舱内的房间赤脚跑了出来，拼命的大喊大叫，但是没有人理会他们。 其中几个倭女慌不择路，撞到夏俊等死士面前。 夏俊手起刀落，毫不手软，将这几个倭女砍成两段！ 浓浓的鲜血味混合着海风，充斥整座日出号。 “八嘎！” 小岛见到纵火的人竟然是邹爱松，愤怒的咆哮。 但邹爱松压根不理会小岛凶狠的目光，依旧四处纵火。 这时，王焱带着人在走廊的另一头，凿开了一个大洞，转而来到船尾的甲板上。 距离他们不远处，是金人的一艘斗舰。 此时，那艘斗舰上的金兵全都爬上了日出号，只有两个金兵留守。 突然见到一群凶神恶煞的敌军朝他们扑来，两个金兵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呼喊求援。 丁峰没有犹豫，快步冲到这艘斗舰的上方，没有借助钩索，直接跳上了斗舰。 那两个金兵立即拔刀杀向丁峰，丁峰冷哼一声，“鞑子受死！” 随着丁峰的跳下，又有好几个神策军紧跟着跳跃而下。 望着突然增加的敌军，那两个金兵非常果断的选择了跳海。 “噗通！” “噗通！” 丁峰扫了眼在海面上挣扎的金兵，啐了一口，接着指挥大家赶紧起锚扬帆，准备驶离。 “那些狡猾的汉人要逃了！” 一些正在厮杀的金兵，注意到了这一切，立即大声喊道。 “王焱，你可真是狡诈，怕是早就想好夺舰逃走了吧！” 萧潇白了眼王焱道。 王焱没搭理萧潇，提起萧潇的衣领，直接将她丢向下方的斗舰。 “我呸，你这个王八蛋！” 萧潇掉落在斗舰上，摔的头晕眼花，但依然没忘痛骂王焱不懂得怜香惜玉。 “快，拦住他们！” 随着逐渐掌握战局，夏子鸣也登上了船，开始全盘指挥。 但是在船舱起火后，夏子鸣又赶紧返回了斗舰，避免殃及池鱼。 樾里疾接到下属的禀报，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 这群该死的汉人，逃进船舱，却又从另一端破洞而出，逃到他们视线的盲区，抢夺背面的斗舰，真是可恶。 一旦让他们乘坐斗舰逃走，再想追上可就麻烦了。 樾里疾怎能愿意即将到手的富贵，就这样溜走。 他带着葛二、髡发男发起猛攻。 山本率领的倭人武士，这个时候，已经死伤过半。 “小岛，快逃！” 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山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招呼心腹小岛。 小岛听到山本的呼喊，不再恋战，赶紧往外逃。 没了小岛的牵制，夏俊几人很快逼近王焱、罗横等人所在的甲板位置。 “焱哥，你快走，我来挡住这几个烦人的跟屁虫！” 罗横一脸决绝道。 “放你娘的狗屁！咱俩一起跳！” 王焱骂了一声，推着罗横，一起跳上了斗舰。 “等等我！” 山本浑身浴血，一个劲的朝这边扑来，仅剩的几个武士，都被他留下抵挡樾里疾。 “不要管他，快点走！” 站在斗舰上，王焱大声催促道。 邱昕宇、邓大同等人正在划桨孔拼命摇动船橹，催动斗舰驶离。 但斗舰的尖头因为撞击，有一部分已经嵌进了日出号。 此时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动力，斗舰根本无法从日出号的船体内抽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王焱，立即让人凿碎日出号和斗舰镶嵌的部分。 但时间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夏俊等人紧随其后，跳上了斗舰。 “狗娘养的鞑子，真是阴魂不散！” 罗横黑着脸骂了一句，带着李松、郝有德等人与夏俊继续搏杀。 王焱擦了擦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汗水的液体，暗骂一声倒霉，果断操刀加入了战局。 邹爱松带着几个人，继续开凿日出号。 “砰！” 山本颤巍巍的也从日出号上跳了下来，大声催促道：“快逃！再不走就晚了！” “你踏马竟会说废话，我难道不知道再不走就危险了？” 邹爱松汗如雨下，拼命挥动手中的砍刀，一刀一刀砍断那些镶嵌结实的船体。 山本噎了一下，随即辩解道：“日出号的舱底堆放了几千斤的火药，一旦爆炸，我们这些人都要升天！” “……” 听到山本的解释，不止是邹爱松愣住了。 正在战斗的王焱、罗横，包括夏俊等人，全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艹，我说呢，我们的船怎么会被斗舰追上，敢情你在舱底放了那么多火药！” 丁峰后知后觉的骂道。 “该死，快点动手凿啊，火快烧到舱底了！” 邹爱松急得都快哭了，劈砍的动作都出现了重影。 这时，甲板上那些准备跳上斗舰参战的金兵，全都陷入了惊恐。 樾里疾、葛二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舱底真有山本说的几千斤火药，一旦被引爆，他们这些人就得集体去阎王那报到了。 “快去舱底看看！” 樾里疾当即命令身边的金兵去舱底探查情况。 但是金兵们全都无动于衷。 这个时候跑去舱底，万一火药此时爆炸，岂不是尸骨无存。 夏子鸣这时也得知了火药一事，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命人赶紧摇橹，驶离日出号这个危险源。 随着夏子鸣的离开，其他金兵全都有样学样，跳到另外两艘斗舰上，拼命摇橹驶离。 因为恐慌，金兵们互相推搡、咒骂，场面混乱不堪。 樾里疾这个百户，也失去了对麾下的掌控力。 葛二和髡发男战战兢兢道：“百户，夏子鸣都逃了，咱们也快点登船逃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樾里疾斥责道：“遇事不要慌，我怀疑那个倭人是故意诈我们的！” “……” 葛二和髡发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樾里疾，“百户，保重！” 随即两人没有一丝犹豫，找了艘斗舰便跳了上去。 樾里疾：“……” 第32章 死士 “狗娘养的鞑子，日出号就要爆炸了，你踏马还要跟我们拼命？” 罗横一边与死士激烈搏杀，一边横眉怒斥。 可眼前的死士没有任何反应，仍旧奋力砍杀罗横，好似没有感情的机器。 “杀死那个领头的，其余人都是聋子，他们不会被任何言语所干扰！” 缩在角落的萧潇突然大声提醒道。 “艹，聋子！” 王焱、罗横等人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这是夏家训练死士的特殊手段。 夏俊冷哼一声，下一刻，王焱、罗横全都朝夏俊扑了过来。 “杀！” 王焱、罗横同时暴喝一声，一左一右夹击夏俊。 夏俊意识到王焱和罗横来势汹汹，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手中的环首刀先是朝罗横砍了过来，罗横迅速格挡。 “礑！” 王焱立即一刀砍向夏俊的脖子。 夏俊赶紧收刀回挡，罗横趁势猛攻。 “礑！” “礑！” 几轮进攻下，夏俊就被王焱和罗横砍伤，节节败退。 轰！ 日出号的大火熊熊蔓延，如同一座火山燃烧。 夏子鸣乘坐的斗舰此时已经逃出了一百多米，另外两艘斗舰也在拼命驶离，舰上的金人全都手忙脚乱，互相呵斥咒骂、推搡，乱成一团。 樾里疾因为好面子，导致葛二、髡发男所在的斗舰在眼前离开，最后只能选择跳到王焱、罗横等人的斗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舱底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 所有人的心头随着这一声闷响开始剧烈颤动。 山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后悔将那么多火药藏在舱底。 “不好，要爆炸了，大家快跳海！” 王焱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丢下夏俊，招呼罗横等人快点跳海。 “焱哥，这个时候跳海，九死一生啊！” 罗横回应道。 “现在不跳，就是死路一条！” 王焱一脚将身边的一个神策军踢下斗舰，紧接着又看向了缩在角落的萧潇，大步向前，抓起萧潇，也给扔进了大海。 其余人见状，纷纷跳海。 山本咬着牙，恨恨的骂了一声，也跟着跳进了大海。 那几个夏家死士，见到这一幕，还搞不清楚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这些汉人全都跳海了？ 夏俊迟疑了一下，朝麾下的几个死士做了个手势，也迅速翻过船栏，一个猛子扎进了大海。 其余死士有样学样，全都选择了跳海。 就在这些人跳进大海的下一刻，“轰隆隆！” 如同火山燃烧的日出号，接连发出几声沉闷的爆炸声，最后，一道小型蘑菇云腾天而起，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向四周扩散，掀起惊涛骇浪。 已经逃出很远的夏子鸣等人，都被这巨大的气浪给掀翻。 “尼玛的倭人！” 在斗舰被掀翻的刹那，夏子鸣恨不得用刀捅了山本的菊花。 葛二、髡发男的斗舰离得更近，直接被巨浪拍翻，舰上的金人如同无根的浮萍，在翻滚的海浪中撕心裂肺的挣扎。 王焱憋着气，在海水中沉了数息，同时拼命游离爆炸源。 原本冰冷的海水，因为爆炸变得滚烫炽热。 在日出号附近的海生物，瞬间就被煮熟。 忽地，王焱感到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低头一看，就见夏俊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脚踝。 这个该死的夏家死士，还真是鞠躬尽瘁，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跟自己作对！ 王焱用另一只脚去踢夏俊，但是在水里动作会变得迟缓，根本无法使力。 这时，那几个夏家死士也都涌向王焱。 罗横、丁峰等人见到这一幕，焦急的立刻游来。 邹爱松因为害怕，憋住的一口气瞬间破功，吸进了一大口海水，呛得他赶紧泳向海面。 其余等人则向王焱游来，一场水下厮杀激烈爆发。 所有人都憋住气，有刀的用刀，没刀的手脚并用。 一旦破了气，瞬间就会被呛得面红耳赤。 如果不能及时窜到海面换气，就只能沉尸海底。 王焱的腮帮子高高鼓起，他已经憋到极限，而夏俊也好不到哪去。 只不过夏俊是死士，早就视死如归。 而王焱还存着一丝活着的念头，不愿意跟夏俊同归于尽。 其中一个死士，便是抓着一个神策军的弟兄，露出恶魔的笑容，而后拼命的沉底。 罗横、丁峰见到这一幕，皆是气的捶胸顿足，想去解救那个弟兄，却已经来不及。 而这时的王焱和夏俊，都已经憋得眼球充血。 夏俊存了抱着王焱一起死的想法，双手扯着王焱的脚踝不肯撒手。 任凭王焱如何撕咬踢打，他始终没有松手的意思。 除了夏俊，还有两个死士也游到了王焱身前，如同章鱼般抓住了王焱。 如果不是身处海里，罗横、丁峰早就要破口大骂了。 这些狗日的鞑子，真他娘的畜生不如。 王焱只觉自己的大脑开始出现空白，意识逐渐模糊。 忽地，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幅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龙安县、水南村…… 从军离开的那一天，未婚妻程韵站在村头莲花池前挥手送别…… 躲在竹林里偷偷哭泣的姜家妹妹…… 好像，少了点什么…… 咦，我怎么想到的都是姑娘……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模糊的最后一刻，王焱的意识忽地无比清明，他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一拳捶在紧抓自己脚踝的夏俊面门。 “哗！” 夏俊瞬间破功，海水迅速填满他的口腔，灌入他的肺部，呛得他赶紧松开双手，转而勒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切断海水钻进喉咙。 那两个死士见状，赶紧去帮夏俊，想要将夏俊拖拽上游。 丁峰、罗横怎会给他俩机会，分别朝那俩死士的脖子砍去一刀。 瞬间，附近的海水就被染红。 王焱则抓着这个机会，拼命上游，浮出水面之后，立即大口呼吸。 这个时候，海面上已经冒出了好几个脑袋。 邹爱松、邓大同等人都在一边寻找浮木，一边营救游泳水平不佳的弟兄。 令王焱感到惊讶的是，山本还没死。 他的水性比王焱等人都要出色，此时正在寻找萧潇。 “焱哥！” 罗横、丁峰紧接着也露出了水面，朝王焱喊道。 “赶紧营救弟兄们！” 王焱喘息片刻之后，立刻开始营救其他不善水性的弟兄们。 一番搜寻，王焱心如刀绞，原本他们可是有二十人，但是在日出号爆炸之后，现在只剩王焱、罗横、丁峰、邹爱松、邓大同等十一人。 一场爆炸，令他们失去了九个弟兄。 “该死的倭人！” 罗横愤怒的看向不远处的山本，恨不得一刀剁碎了这个罪魁祸首。 “救救我！” 忽地，不远处，十五六岁的少女突然从海里冒出了头，大声呼救。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萧潇又沉入了海里。 “萧小姐！” 山本大喊一声，急忙朝萧潇所在的位置游了过去。 他为了这个任务，失去了日出号，更没了辛苦搜集的几千斤火药。 如果再让萧潇死在这场事故中，那真的只能剖腹谢罪。 “焱哥，我们要不要？” 罗横迟疑道。 王焱没有犹豫道：“必须救，咱们还没有离开金国的范围，必须要有护身符在手！” “那还等什么！” 罗横、丁峰立即朝萧潇沉没的位置狗刨而去。 王焱则环视海面，更远的地方，其他斗舰沉没的位置，也有好些鞑子在拼命挣扎。 邹爱松已经找了块足够承载的木块，爬了上去，并将离他比较近的弟兄拉了上去。 但那块木头，也只能承载三人，一旦超过三人，就要沉底。 邓大同等人见状，只能寻找其他可以支撑的木头。 好在现在海面上到处都有木头，没用多久，大家都寻了足够支撑的木头。 王焱也抱了一块木头，朝罗横、丁峰等人游了过去。 没游多久，罗横和丁峰就憋气钻进了水里，寻找萧潇的踪迹。 海水里，萧潇被一个夏家死士抓住脚脖子，正在拼命沉底。 真是阴魂不散！ 罗横、丁峰暗骂。 山本比他们的行动更快，已经抓住了萧潇的手底，开始向上游。 但那个死士的决心十足，就是不肯撒手。 罗横、丁峰赶紧游了过去，又是拳打脚踢，又是捅刀劈砍，这才把那个死士给弄掉。 几个人赶紧游向海面，刚一露头，就见到王焱已经游了过来，以及被王焱推过来的圆木。 这根圆木应该是斗舰的龙骨，非常粗大，足够他们几人一起抱着。 大家抱着龙骨，大口呼吸。 尤其是萧潇，俏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没等她开口感谢，在她身后，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满脸凶相的朝萧潇抓了过来！ 第33章 倭船 “小心！” 王焱惊呼一声，迅速掏出怀里的匕首，立刻掷向那个对萧潇贼心不死的夏家死士。 “噗嗤！” 萧潇正要回头去看，就被溅了一脸的鲜血。 那个夏家死士捂着面门，痛苦哀嚎着沉入了海底。 萧潇用海水擦了擦脸，心有余悸的朝王焱看了一眼，表示感谢。 王焱赶紧道：“大家快聚集到一起，不要给鞑子可乘之机！” 在王焱的召集下，邹爱松、邓大同等人立即游了过来，众人将木头靠拢在一起，又寻了断裂的麻绳，将彼此的木头捆绑在一起，扎成一个小型木筏，随即纷纷爬了上去。 经历过这一遭，所有人都是精疲力竭，又累又渴。 虽然他们眼前就是无边无际的海水，可是海水是咸的，无法饮用。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当太阳落下后，取代的就是漆黑的夜，无法判断方向。 他们只能在海面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这时，海中的鲨鱼闻着血腥味，蜂拥而至。 有几个抱着木头的金兵，鬼哭狼嚎的在呼救，但是下一刻就被鲨鱼一口吞掉，呼救声也嘎然而止。 “我们不会被鲨鱼攻击吧！” 萧潇瑟瑟发抖，声音中略带哭腔的问道。 山本焦急道：“鲨鱼是根据血腥味攻击目标的，大家赶紧将身上带血的衣服脱掉，快点划离这里！” 众人赶紧行动起来，将染血的衣袍脱掉，抛到远处，同时祈求鲨鱼放过他们。 “你们能脱衣服，可我怎么办？” 萧潇红着脸问道。 “萧大小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矫情了！” 邹爱松两眼放光道。 在漆黑的夜里，老邹的眼睛就像是后世通电的灯泡一样透着亮光。 “我呸！” 萧潇直接啐了老邹一口，没有照做。 虽然她是胡女，可从小接受的就是汉人的礼仪风俗，懂羞耻，晓贞节。 “快救救我！” 忽地，在木筏的不远处，一个金人抱着木头，飞速的游向他们。 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见到在金人的身后，有一个露出海面的鳍角，正在飞速逼近。 “我了割草，你个狗日的，别把鲨鱼带过来啊！” 罗横大骂。 他抄起一截断木，直接捅向那个金人。 那个金人被戳中，无法靠近，随即，一个血盆大口突然从海里窜了出来。 将那个金人一口吞下。 近在咫尺的缘故，王焱等人将那个金人是怎么被生吞的场景看的一清二楚。 还有一些鲨鱼的粘稠口水喷溅在了王焱等人的身上，腥臭无比。 “那个金人的样子，有点眼熟！” 罗横拧眉思索道。 “是杨柳渡卖炊饼给我们的货郎！” 王焱沉着脸道。 “啊，是他！” 罗横等人一惊。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得行踪早就暴露了！” 丁峰扼腕叹息道。 王焱冷声道：“在鞑子的地盘，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萧潇开口道：“这可不能怪我们家，安抚司归皇帝陛下直接统属，我们萧氏想往里面安插眼线，都做不到！” 她的言下之意，安抚司与夏家联手追击，和萧氏没有关系。 山本有些丧气道：“诸位，就不要讨论这些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陆地，继续这样下去，就算不被鲨鱼吃掉，咱们也要饿死、渴死！” “山本，你可是海师啊，航行东海对你来说就是家常便饭，难道你判断不了方向吗？” 王焱问道。 山本苦笑一声道：“今天晚上连个星星都没有，我想根据北斗七星判断方向都做不到！” 众人一边说，一边划动木筏，远离血腥味浓重的海域。 好几次都与赶去觅食的鲨鱼擦肩而过。 在他们的身后，是渐行渐远的哀嚎惨叫声。 那些幸存的金人，逃过了爆炸，却逃不了鲨鱼的血盆大口。 也不知漂流了多久，罗横突然指向远处惊讶道：“有灯火！” “是陆地吗？” 众人惊喜的循声看去。 就见一团火光向他们飞速驶来。 “是海船！” 山本兴奋的猛拍大腿。 “咱们有救了！” 众人欢呼道。 王焱却没有一丝喜悦，这片海域，按道理来说，归属金国管辖。 根据金国现在的限海令，凡是能够出现在海面的海船，都是来自各个番邦。 而这些番邦，又数倭国的海船最多。 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艘海船，一定是倭国的海船。 果然，等那艘海船靠近百米的时候，就有倭人用倭语在喊话。 山本听到家乡的语言，兴奋的立即用倭语回应。 众人只听一阵叽里呱啦，根本不知道山本说了什么。 就见那艘海船迅速靠近，来到木筏的前方，随即有倭人抛下缆绳，接应山本等人上船。 山本激动的一马当先，抓住缆绳就要爬上去。 王焱脸色一变，伸手将山本拦下，而后道：“让我的人先上去！” 山本有些错愕，眼中掠过一丝凶狠，但还是点了点头。 王焱看了眼丁峰、罗横道：“老丁、老罗，你俩先上！” 丁峰和罗横会意，将环首刀别在腰间，抓着缆绳飞速的爬了上去。 但迎接他们的是几十个凶神恶煞的倭人武士，为首的倭人留着卫生胡，满脸不善。 罗横扫视四周，将环首刀横在身前，然后大喊道：“焱哥，你们快上来吧！” 得到罗横的确认，王焱立即让大家一个接一个的爬了上去。 山本望着这一幕，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可怕。 王焱注意到了山本的表情，但是装作没有看见，这狗东西从金国搞走这么多火药，你要说他没有什么坏心思，连路边的野狗都不会相信。 这些年大周的沿海区域，倭人一直都在兴风作浪，历史的走向在郭荣时期便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连带着倭人、女真的历史都发生了改变。 可以肯定的是，倭人狼子野心，说不定早就有了蛇吞象的想法。 王焱是最后一个爬上了海船，瞥了眼海船扬起的旗幡，凤鹤号。 相比日出号，凤鹤号更倾向于战舰，前后左右都架有抛射炮，而且造型精致，一看就是远射程，大杀伤的那种。 再看甲板上的倭人，全部都是甲胄在身，清一色的中秃发型，眼神凌厉，似要择人而噬。 山本走到为首的倭人面前，又是一通叽里呱啦，两人显然是老相识，那个为首的倭人听完之后，立刻看向萧潇，露出一个笑容道：“东瀛，野田，见过萧小姐！” “哦，野田海师不必多礼，如果不是野田海师，我们大家就要死在海上了！” 萧潇连忙朝野田问好。 她萧氏的名头，在整个北方，乃至番邦之中，都是比较好使的。 “拿下！” 野田忽地大手一挥，几十个武士一拥而上，将王焱等人全部包围起来。 萧潇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道：“野田海师，你这是要做什么？” 野田指着王焱等人道：“这群汉人挟持萧小姐，罪大恶极，又纵火烧了日出号，致使我东瀛几千斤火药损毁，虽万死亦难解我心头之恨！” 王焱冷笑一声道：“小鬼子屁话真多，你要战，那就战！” “呃……” 野田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王焱。 都到了这个时候，这群汉人居然还有勇气同自己一战，真是可笑啊！ 凤鹤号上，至少有两百多倭人武士，全部都是精锐。 而王焱等人，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与苦战，粒米未进，早就是精疲力竭，竟然还敢一战。 难道不应该跪地乞饶，痛哭流涕吗！ 这和野田之前见过的汉人，完全不一样啊！ 第34章 绝望 “小鬼子，嘿，用这个来形容这群倭人，真是贴切！” 罗横、丁峰、邹爱松等人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野田、山本等倭人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向来自视甚高的他们，有种被轻视、侮辱的屈辱感。 尤其还是被一群穷途末路的丧家之犬给嘲笑了。 “八嘎！” 野田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武士刀，双手紧握，指向王焱等人。 王焱淡定从容的将环首刀举在手中，眼神坚毅。 见到王焱视死如归，野田反倒有些怵了。 他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萧潇赶忙打圆场道：“野田海师、山本海师，诸位都是我萧氏的座上宾，请看在我萧氏的面子上，大家放下武器，山本海师，对日出号的沉没，我深表同情，贵商号的一切损失，我萧氏都愿一力承担，如何！” 山本冷声道：“萧小姐，这与萧氏无关，这群汉人，羞辱我东瀛人，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野田附和道：“我们会保护萧小姐安全返回上都！请萧小姐不要担心！“ 说罢，立刻窜出几个武士，要将萧潇保护起来。 邹爱松一个快步，将刀抵在萧潇的后背。 那几个武士顿时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野田怒声道：“狡猾的汉人，学会威胁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东瀛武士屈服了吗！” 下一刻，那几个踌躇不前的东瀛武士，忽地向前挥刀砍来。 邹爱松见到这一幕，神经都出现了错乱。 萧潇更是懵了，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王焱反应迅速，一把将萧潇抓了回来。 那几个东瀛武士劈了个空，显得十分恼火，“八嘎！” “将他们全部砍死！” 野田冷笑着下令。 “嘿！” 几十个武士一齐动手，朝王焱等人砍杀过来。 “野田，你疯了吗，你要与我们萧氏翻脸吗！” 萧潇被王焱、邹爱松拽到身后，反应过来后大声咆哮，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哈哈哈哈……” 不等野田回答，在船舱的出口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同时还有他发出的笑声。 “萧小姐，别来无恙，没想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来人赫然就是夏子鸣。 “夏子鸣，你没死？” 萧潇、王焱等人都有些吃惊。 夏子鸣冷笑道：“放心，你们都没死，我又怎么会死！” 山本见到夏子鸣，也是一脸的吃惊。 野田解释道：“山本君，用不着这么惊讶，我们商人，本就是逐利，夏家给的实在太多，我拒绝不了。” 山本收起一脸的惊讶，默默的点了点头。 日出号的爆炸，方圆百里的海域都能听见，当时凤鹤号就在附近，听到爆炸声，便第一时间赶往爆炸海域。 因为鲨鱼蜂拥而至，王焱等人划离了那片海域，留下的金人则成了鲨鱼们的盘中餐。 夏子鸣也不例外，虽然侥幸逃得一死，但仅凭一块浮木，是根本活不了多久的。 在亲眼见到一个金人被鲨鱼活吞后，夏子鸣当场陷入了崩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就在夏子鸣感到绝望的时候，凤鹤号出现了，不仅救下了夏子鸣，还同夏子鸣达成了合作。 而野田必须干掉王焱、萧潇以示诚意。 这对野田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萧潇怒声道：“他，不过夏家的一个庶出，根本代表不了夏家，而我可是大金萧氏的嫡女，未来的太子妃！倭国难道要同我萧氏为敌？” 野田大笑道：“金国强大，但那也是几十年前的时候，如今的大金，早就不复昔日荣光！当今的大金皇帝，被汉人一战便吓得逃到了上都，哪有帝王威严可言！他的太子，将来能不能继位都是未知数！” “大胆！” 萧潇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猫，瞬间炸毛。 野田撇撇嘴道：“萧小姐，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我可以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野田君，同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快点动手干掉他们！” 夏子鸣等不下去了，对他来说，只要萧潇一刻不死，就会多一分变数。 “杀！” 野田不满的扫了眼夏子鸣，但还是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武士们速战速决。 “八嘎！” 倭人武士们凶相毕露，挥舞武士刀，疯狂的砍向王焱等人。 “结阵！” 王焱冷静应对，与罗横、丁峰等人挨在一起，如同钢铁浇筑的长城。 面对倭人暴风雨般的进攻，始终沉着迎战。 “礑！” “礑！” “噗！” “嗤！” 双方的武器每一次碰撞，都会迸发出绚烂的火花，同时还有刀铁入骨的声音，血肉撕裂，鲜血喷洒！ 几个交锋下来，邹爱松、邓大同等人都被砍中，但他们愣是一声不吭，反而更加斗志昂扬，与倭人的搏杀更加激烈。 倭人更像是麻木的机器，他们从小就被三井商会训练，灌输武士道精神，根本不惧死亡。 倒下一个武士，身后就会有更多的武士填补这个空缺。 王焱也被倭人砍了一刀，手臂鲜血淋漓，但他面无表情，没有露出一丝的痛苦和畏惧。 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对这些倭人没有好感。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这个不知廉耻的国家覆灭。 “山本君，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野田胡作非为，将三井商会和我萧氏多年的友谊付之一炬吗！” 躲在人群最后方的萧潇，脸色苍白，但还不肯死心，向山本喊话，做最后的挣扎。 她十分清楚，王焱等人已是强弩之末。 继续厮杀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倭人尽数斩杀。 山本脸色犹豫，虽然他对野田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满，但眼下凤鹤号是野田的地盘，轮不到他做主。 万一惹怒了野田，将他也给杀了，谁又能替他主持公道。 “啊！小鬼子，老子杀你全家！” 与罗横并肩的李松因身负多伤，力战而死，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一幕看的罗横气急败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哼，一群丧家之犬，也敢挑衅我东瀛武士！” 野田冷笑。 就在这时，“砰！” “砰！” 好几颗炮弹突然炸在凤鹤号上，震得凤鹤号剧烈颤抖。 炮弹砸中舰船，爆射出无数碎石、铁块，将附近的倭人、建筑击的粉碎。 好些倭人直接成了血窟窿，痛苦的哀嚎惨叫，满地打滚，惨不忍睹。 野田、夏子鸣都被这几枚炮弹给打懵了。 “呜！” 接着，远处响起一道嘹亮的号角声，再然后，就是一艘与凤鹤号不相上下的战舰冲破黑夜，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那是？” 野田震惊的看向那艘突然出现的战舰，上面的旗幡赫然写着，龙王号。 也就在这时，龙王号全舰瞬间亮起了灯火，如同白昼。 站在龙王号舰头的是一个身长九尺的红脸大汉，神情倨傲，目视前方，似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该死，这混蛋怎么来了！” 野田看清来人，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夏子鸣更是倒退好几步，口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萧潇却是喜上眉梢，对王焱等人道：“我们有救了！” “龙王号，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丁峰吐槽道。 “可不是，在大周，除了皇室，有谁敢称王？尤其还是龙王！” 罗横咂舌。 王焱忽然想到什么，道：“你们没看过民间小报吗？东莱人雷泽，因不堪金廷压迫剥削，愤然率乡勇起义，对抗金廷，战败后，流亡东海，自号东海龙王，麾下战舰数百艘，甲士数万！” “这么牛逼！”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越来越近的龙王号，呼吸都不自觉的变沉重。 萧潇笑道：“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所谓的战舰数百艘，其实大多都是渔船，真正能打的也就是这艘龙王号，甲士数万，就更不可能了，其实大多数都是雷泽抓来的百姓！” “呃……” 第35章 龙王 “哐当！” 龙王号抵停在凤鹤号前，两艘战舰都属于当世巨无霸，远远看去，就像是两头深海猛兽在相互角力。 “砰！“ 龙王号上的健卒抛出一块坚实木板，搭在龙王号和凤鹤号之间，构成一座简易桥梁。 “龙王驾到！” 龙王号上的数百健卒异口同声的喊道，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王焱等人都在心里腹诽：真是有够骚包的，不就是个海盗头子，还真把自己当龙王了！ “恭迎龙王大驾！” 野田、夏子鸣等人忽然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纷纷朝那个正从木板上走来的红脸大汉行礼。 “雷叔叔，好久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啊！”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萧潇忽地窜了出去，一把搂住雷泽的胳膊撒娇道。 “你这丫头，还真是顽皮，要不是你爹给我飞鸽传书，我都不知道你被人掳到了海上！” 雷泽宠溺的拍了拍萧潇的脑袋，有些生气道。 “雷叔叔，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刚才还乱抛射，也不怕砸了我！” 萧潇气鼓鼓道。 “我纵横东海这么多年，东海上的风吹草动，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找到你，那还不是易如反掌，至于抛射炮弹，呵，不是我雷泽吹牛，五百米以内，我想打哪就打哪，那不过是给这些倭人一点警告罢了！否则一炮下去，就直接送他们回老家……” 雷泽拍着胸膛十分自信，同时还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野田、夏子鸣听出雷泽话里有话，讪笑一声，没有接茬。 这就让王焱有些看不懂了，雷泽不过是东海上的一个海盗，可三井商会代表的倭国。 此时的倭国，在航海方面，已经是吊打中原的存在。 三井商会随便拿出一些战船，估计就能扫平雷泽。 可为什么野田、夏子鸣都这么畏惧雷泽？ 一直没有开口的山本，突然出声道：“龙王殿下，我是三井商会的山本太郎，此前在蓬莱大会，曾有幸见过龙王殿下一面。” “哦。” 雷泽语气冷淡，听不出喜怒。 山本接着指向王焱等人道：“掳走萧小姐的就是这些汉人，因为这些汉人，差点害死了萧小姐！” “是吗？” 雷泽目光不善的看向王焱等人。 王焱等人此时都是遍体鳞伤，好几个都是将手中的兵器当作支撑，杵在甲板上。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露出一丝的畏惧和祈求。 萧潇看向王焱等人，朝雷泽道：“雷叔叔，说来话长，求求你不要杀他们！” 听到萧潇竟然为一群掳走自己的绑匪求情，雷泽一脸的玩味。 不等雷泽开口，山本却是第一个着急的跳了出来道：“萧小姐，万万不可妇人之仁啊！萧公赶在你们抵达杨柳渡前，就托人给我传话，一定要将这群汉人杀死！” 萧潇有些不悦的看了眼山本道：“我本来就是妇人，有些妇人之仁怎么了？” “呃……” 山本被呛得满脸憋红。 萧潇又将矛头指向一旁装作小透明的野田道：“倒是这个野田，和夏家达成了合作，方才还要杀了我，如果不是那群汉人保护我，我现在已经死了！” 见萧潇将火引到了自己身上，野田一脸郁闷，同时攥紧了拳头。 站在野田身后的夏子鸣，此时已是汗流浃背。 雷泽和萧氏关系莫逆，同时也是东海上当之无愧的霸主。 如果雷泽真的要替萧潇出头，杀了他，彻底得罪夏家，那他也只能认栽。 雷泽笑着安抚了几句萧潇，看向王焱等人问道：“你们是汉人，祖籍哪里的？“ 罗横冷哼一声，不愿意回答，在他看来，雷泽是金国人，和他们是对立面。 王焱想了想道：“我们大多数人祖籍都是北方，元康之乱，被迫流亡南土！” “我也是汉人，当年元康之乱，我还小，根本逃不了。” 雷泽颇为感伤道。 听到雷泽这样说，野田、夏子鸣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萧潇却是松了口气。 雷泽接着又道：“是你斩杀了完颜术、耿安国？” 王焱点点头，大大方方道：“是我和我的这群弟兄杀的！” “真是少年豪杰！” 雷泽满眼欣赏道。 “龙王谬赞，我大周当今陛下，胸怀大略，广揽天下英豪，龙王既然也是汉人，为何不南归朝廷，助我汉人光复中原！” 王焱话锋一转，直接对雷泽开始了劝降。 这突如其来的一段话，不仅令雷泽当场懵了，旁边的萧潇，远处的野田、夏子鸣等人也是一脸震惊。 心道这小子该不会是脑袋进水了吧，竟然劝雷泽给周廷效力，人家纵横东海，当逍遥龙王难道不快乐吗？ 雷泽“哈哈”大笑，对王焱道：“你在大周什么职务？” “十将。“ 王焱答道。 雷泽笑道：“一个小小十将，劝我加入周廷，是你没把我老雷当回事，还是我老雷在东海的名头不够响亮！” 山本附和大笑道：“就是，一个十将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敢劝说龙王归顺你们的破落朝廷！” “笑死我了，你算什么东西，龙王跟你说几句话，你就敢蹬鼻子上脸！” 跟着雷泽登上凤鹤号的海匪们，皆是冷笑连连。 王焱脸色如常，反倒是罗横、丁峰等人忍不了了，呛声道：“十将怎么了，那可是朝廷正规军职，反倒是你们，一群数典忘祖的可怜虫！” 此言一出，雷泽的一众手下瞬间炸锅了，嚷嚷着要杀了罗横等人泄愤。 野田、夏子鸣等人也在等着看笑话，皆是一脸戏谑的瞧着王焱。 王焱云淡风轻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十将，但，位卑未敢忘忧国！” “位卑未敢忘忧……国。” 雷泽神情一震，似有所悟，又有些哀伤道：“国，我还有国吗？当年鞑子南下入侵时，我的国护我了吗？我的父母死在鞑子手里时，我的国又在哪里？我吃不饱饭，受冻挨饿的时候，我的国又在哪里？” “……” 面对雷泽的四连问，罗横、丁峰等人都是哑然，对于这种有点深奥的问题，以他们目前的认知，根本回答不上来。 雷泽见状冷哼一声，遂将目光投向王焱。 王焱冷静沉着道：“西晋时，八王之乱，继而引发五胡乱华，中原大地生灵涂炭，无数汉人死于胡人的屠刀之下，但我们汉人并没有因此被打倒，祖狄、冉闵、刘裕……他们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正是因为他们，我们汉人的火种，才能延续。 唐末黄巢起义，神州动荡，朱温窃据神器，天下四分五裂，石敬瑭认贼作父，割让幽云十六州，致使胡虏入境来去如风，是我大周世宗皇帝，力挽狂澜，横扫六合，北击蛮夷，才有后来的两百年太平光景。 除了他们，还有无数默默无名的英雄，前赴后继，不畏牺牲，才有我汉家几千年的传承！ 民族处于危难，正是我等舍身报国之时，而不是怨天尤人！没有人站出来牺牲，又如何换来盛世安康！” “……” 王焱慷慨激昂的一席话，听的雷泽有些羞愧，当然，也仅仅只是一些羞愧而已。 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他，早就失去了人生信仰。 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你和他谈什么民族大义，纯属扯淡。 但王焱的话，还是给了很多人不小的触动。 野田、山本等倭人，看向王焱的眼神，都充满了忌惮。 雷泽摆了摆手，算是揭过这一个插曲，扭头看野田和夏子鸣道：“三井商会、夏家是我东海合作多年的老朋友了，这几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我的朋友，不如给我雷某一个面子，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吧！” “……” 第36章 蓬莱 野田、夏子鸣听到雷泽想要斡旋他们与王焱握手言和，顿时就是脸色一变。 在他们看来，王焱算什么东西，也配有资格同他们握手言和？ 观察到野田、夏子鸣的脸色变化，雷泽又是一声冷哼，“怎么，不给我雷某这个面子！” 此言一出，野田、夏子鸣的脸色又是一沉，恨恨的看了眼王焱到：“一切但凭龙王做主！” 萧潇见状，却是不满道：“雷叔叔，你要放过这些倭人和夏子鸣？他们可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雷泽神色如常道：“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我会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 “呃……” 萧潇顿时噎住，美眸中掠过一丝异样。 她不是蠢材，早就听萧思古说起过雷泽的为人。 这是一个老奸巨猾之徒，绝不会被任何情感左右！ 如果自己缠着雷泽对野田、夏子鸣发难，必定会引得雷泽反感，萧氏和雷泽看似关系莫逆，实则更多是利益牵绊，这是得不偿失的。 想明白问题关键，萧潇当即放弃了请求雷泽对野田、夏子鸣动手的念头，而是同雷泽说起了家常，诸如雷霆哥哥的武艺可有长进，雷雨妹妹许配人家了没有…… 雷霆是雷泽的独子，比萧潇年长几岁，从小习武，是个武痴，雷雨则是雷泽的掌上明珠，与萧潇年纪相仿，算是闺蜜，两人经常往来书信。 雷泽见萧潇迅速转变话题，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未对野田、夏子鸣动手而生气，很是宽慰。 这妮子的脑子还真是转的快，倘若将来真的成了太子妃，这大金的太子爷就算是捡到了宝。 就这样，雷泽带着萧潇踏着临时木桥，返回龙王号。 野田、夏子鸣根本不敢有异议，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潇离去。 踩上木桥，萧潇暗暗给王焱使了个眼色，王焱会意，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跟着萧潇踏上了木桥。 罗横、丁峰等人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直到雷泽领着众人返回了龙王号，野田、夏子鸣都不敢乱动。 “诸位，既然到了东海，就让雷某尽一尽地主之谊，来蓬莱做客！” 雷泽转身看向凤鹤号，朝仍处于一脸不甘的野田、夏子鸣喊道。 “既是龙王相邀，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野田和夏子鸣对视一眼，都是人精，自然知道雷泽肯定有事找他们，于是非常干脆的答应了。 萧潇虽然有些不满，但始终没有表现出来。 就这样，龙王号在前，凤鹤号在后，两艘巨型战舰朝雷泽的老巢蓬莱岛驶去。 雷泽对王焱等人颇为欣赏，命人立刻取来食物和淡水，以及治疗刀伤的金疮药。 面对雷泽的示好，王焱道了声谢，便赶紧替众兄弟包扎伤口。 等到最后一个兄弟的血止住，大家这才开始分食。 “焱哥，这些海匪不会在食物里下毒吧！” 罗横有些担忧道。 王焱摇摇头道：“他们要是想弄死我们，直接将我们丢下海就行，何必大费周章，又是下毒，又是给吃食！” “呃……” 罗横点点头，这才放心大胆的吃喝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都大口朵颐。 萧潇则被一个婢女引去内舱洗漱，这几日来的颠簸，令这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很是狼狈。 雷泽没兴趣继续同王焱等人交谈，直接上了顶舱。 而萧潇洗漱完毕，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后，整个人焕然一新，在婢女的服侍下，吃了一些海鲜，这才来到甲板，想跟王焱等人打声招呼。 但王焱等人已经被带去另一边的船舱休息了。 萧潇担心雷泽会对王焱等人不利，执意要去查看王焱等人的船舱。 但是遭到了雷泽麾下的拒绝。 萧潇顿时心头一沉，赶紧登上顶舱，见到雷泽正在眺望远方，于是按捺下心头的紧张不安，朝雷泽问了声好。 “萧侄女真是俊俏，雷雨要是有萧侄女三分，我也不至于愁啊！” 雷泽笑吟吟的转身，扫了眼萧潇，打趣道。 萧潇不好意思道：“雷叔叔就会拿侄女取笑，雷雨妹妹比我可好看多了！” “哈哈，等你见到雷雨，雷雨那丫头，一定高兴坏了！” 雷泽笑道。 萧潇见雷泽心情不错，于是立刻说道：“雷叔叔，我想见见那些汉人，可是你的手下……” “萧侄女担心我会对他们不利？” 雷泽眼神一变，盯着萧潇。 萧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担心王焱等人，明明这群人是挟持自己和阿爹的敌人。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很担心他们。 见萧潇沉默不语，雷泽抚掌大笑道：“萧侄女多虑了，那个叫王焱的，敢在忠孝军大营前，斩杀完颜术、耿安国，并在千军万马中从容而退，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这个人，最看重英雄！怎会对他下手！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吗！” 萧潇却不信雷泽的‘信誓旦旦’，而是若有所思道：“难道是周廷那边得知了消息，已经开始营救……” “……” 雷泽看向萧潇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可思议。 萧潇捕捉到了雷泽的神情变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猜中了。 这很符合雷泽的作风，长袖善舞，结交各方势力，替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眼下倭国于远海崛起，日益强大，据说都将主意打到了高丽。 高丽是金国的藩属国。 倘若倭国对高丽用兵，金国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而能威胁倭国的海上力量，也就是眼前的雷泽和他的东海海师。 在这种局面下，雷泽想要自保，就必须争取更多的外援。 这样一想，萧潇瞬间就能明白王焱劝说雷泽归顺大周时，雷泽的态度为什么非常冷静，丝毫没有抵触情绪的原因了。 雷泽已经意识到背靠萧氏，根本无法自保，而金廷一直无心发展海上力量，自然也不会是他的依仗。 如此一来，就只剩南土的周廷。 光烈帝虽然北伐惨败，但水师并没有遭受重创，完全有能力抗击海上的倭国。 即使周廷与倭国不会爆发大规模的海战，但以周廷的实力，给予蓬莱足够的物资保障，还是绰绰有余的。 蓬莱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兵甲、木材等物资，而以金国目前的生产力，是无法给予足够支持的。 蓬莱是雷泽在东海之上的老巢，之前被一些不堪徭役的流民占据，等到雷泽到来之后，就被雷泽打造成了他在东海上的壁垒。 蓬莱岛上目前的常住居民约有三万，一部分是雷泽从沿海地区掳掠来的工匠、士子，另一部分是忍受不了金廷统治的汉人，还有一小部分来自高丽、倭国。 雷泽是蓬莱岛说一不二的王，亦是东海最大的海贼头目。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海上的迷雾，呈现在王焱等人眼前的是一座充满烟火气的海岛，即蓬莱岛。 偌大的蓬莱岛，只有两个可供海船停泊的港口，一个是为往来商船停靠的港口，另一个则是军事港口，停靠的全部都是雷泽麾下的战舰。 当龙王号出现在蓬莱岛五海里的时候，蓬莱岛的海贼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回应，只见无数道烟火窜天而起，在高空中炸响，化作漫天火花。 这是只属于雷泽的欢迎仪式，以彰显雷泽在蓬莱岛的地位和身份。 接着就是多道嘹亮的号角声响起。 雷泽眯眼看向蓬莱岛，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他是东海的龙王，在这里，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俯首称臣，在这里，他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甲板上，罗横忧心忡忡的低声道：“焱哥，你说雷泽那老王八会放咱们离开吗？” 王焱脸色平静的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我们对他来说，绝对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第37章 下药 “呜~~~~” 伴随着一道激昂的号角声，龙王号缓缓驶入蓬莱岛的军事港口。 同一时间，港口内的其他战舰纷纷辗转腾挪，空出一大片宽阔的海域供龙王号停泊。 等到龙王号停稳，立刻便有海贼垂下直梯，供雷泽下船。 雷泽没有犹豫，带着萧潇，踏上直梯，走下龙王号。 王焱等人见状，尽管有些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踏上蓬莱岛的土地，王焱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约百步距离，有一大批蓬莱岛的海贼头目，早就翘首以盼，见到雷泽便立刻迎了上来。 雷泽自封龙王，蓬莱岛就是他的王国，那些海贼头目，都是这个国家的官员。 其中几个青衫文士都是不得志的儒生，或是被掳，或是自愿，现在都是蓬莱岛的丞相、御史…… 那些满脸凶横的海贼，各个都有响当当的将军封号，诸如虎威上将军、神策天将军…… 当然，这些官职称号拿到外面，全都是惹人发笑的笑料。 雷泽对此却是不以为然，反而非常热衷给麾下授予古今各种封号官职。 “大侄女，给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我蓬莱岛的丞相，羊咏，曾是东莱县衙的主簿，可惜金廷无道，排挤汉人，羊咏先生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本来心灰意冷下打算隐居山林，幸亏被我遇见，请来蓬莱！” 雷泽指着站在人群最前方，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中年文士，非常得意的介绍道。 “羊咏先生通晓古今，有经天纬地之才，我蓬莱岛能在十余年间称霸东海，全赖羊咏先生，在我看来，羊咏先生，便是当世卧龙！” “大王折煞卑职了，卑职才能浅薄，何德何能，能以卧龙称之！” 羊咏被雷泽一句当世卧龙，臊得老脸通红。 他本来就对雷泽设立的诸多官职封号，颇有微词，经常建议雷泽裁撤这些官职封号，但都被雷泽拒绝。 如今雷泽直接夸他是卧龙，此话要是传出去，他羊咏岂不是要被世人耻笑。 萧潇瞥了眼羊咏，立刻行礼道：“小女萧潇，见过卧龙先生！” 尼玛…… 羊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萧氏千金，是个懂暗讽的天才啊！ 不等羊咏开口，雷泽继续介绍道：“这位便是我的结拜兄弟，魏鸣，水战无敌，统领我蓬莱岛三千战舰！可称当世周瑜！” …… 被介绍到的魏鸣，顿时脸色憋得通红，他一个其貌不扬，五短身材，皮肤黝黑的武人…… 居然被雷泽称作当世周瑜…… 你雷泽脸皮厚，无所谓，但我魏鸣要脸啊！ 魏鸣尴尬的脚趾头都能抠出汴京城来。 萧潇强压内心的笑意，朝魏鸣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见过大都督。” 魏鸣：“……” 羊咏见到这一幕，哭笑不得，果然，这小妮子是个会暗讽的。 雷泽好似一点察觉没有，继续为萧潇介绍麾下的一众文武，凡是被点到名的，皆被冠以古人的头衔，臊得众人面面相觑。 王焱、罗横等人站在不远处，瞧着这一幕，都快笑喷了。 “咦，怎么不见雷雨妹妹？” 萧潇对雷泽麾下的‘卧龙’、‘周瑜’根本不感兴趣。 这些雷泽口中的当世大贤，在萧潇看来，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雷泽这才挠挠头，问羊咏道：“我宝贝女儿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怎么没来？” 羊咏答道：“大小姐正在鳖头岛操练水师，公子昨日的功课还没有完成，正在补习。” “雷雨一个女孩子，整天舞刀弄棒，成何体统！” 雷泽闻言，有些抓狂。 羊咏和魏鸣苦着脸道：“属下也劝了大小姐，可是大小姐不听啊！” 雷泽对魏鸣道：“立刻去鳖头岛把雷雨给我抓回来！” 魏鸣忐忑道：“属下不敢啊！” 雷泽怒道：“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要是带不回来大小姐，你也不用回来了！” “诺！” 魏鸣一脸苦闷的转身就走。 “大侄女，跟我去看看我的宫殿！” 雷泽招呼萧潇去他的龙王殿。 众人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王焱、罗横等人见状，正要跟上，就被一群海贼拦住。 为首的海贼头目冷冰冰道：“诸位，这边请！” 王焱点点头，带着罗横等人，随这群海贼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丁峰忧虑道：“焱哥，他们是不是要囚禁我们？” 王焱边走边打量四周道：“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罗横低声道：“要不要跟他们拼了？” 王焱同样压低声音道：“不可，先看看再说。” 从那夜袭营而出，一直杀到现在，他们原本三十人的队伍，如今只有十一人存活。 不到万不得已，王焱真的不愿意这些弟兄全都拼死在这里。 这些海贼将王焱等人带到一座军事营垒之中，安排了一间屋棚，叮嘱他们没事不要乱跑，一日两餐，会有专人送来，随即自行散去。 虽然这些海贼走了，但营垒外仍有无数海贼巡逻警戒，等于将他们变相看押。 “这些海贼将我们关在这里，当我们是牲口吗？” 邹爱松愤愤不平。 王焱摆摆手，“大家冷静，先恢复体力，那雷泽必然有所图谋，我们等几天便是！” 罗横将手中的环首刀擦拭几遍，道：“这些海贼没有收走我们的兵器，说明暂时没有恶意，大家听焱哥的吧！” 丁峰点点头，道：“虽然贼人暂时没有恶意，但不可不防，我们轮流值守！” “好，我，老邹，邱昕宇为一队，老罗，郝有德，邓大同、张勇，你们为一队，丁峰，李松和，蔡亮、杜江为一队。” 王焱当即对众人进行分队。 本是十将的郝有德，如今与罗横、邓大同、张勇为一队，却是一点怨言都没有。 要不是王焱，他和邱昕宇早就死在了金人的屠刀下。 众人随即分批休息，整顿甲备。 海贼倒也没有苛刻他们，按时送来吃食和金疮药。 如此过了两天，众人也都恢复的七七八八。 郝有德、邱昕宇几人的伤势也得到了愈合。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几天，谁知就在众人全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当天众人在吃了海贼送来的吃食后，全都感觉大脑一片眩晕。 “该死，食物里面有蒙汗药！” 罗横摇摇晃晃的想去拿刀，但是没走几步，“砰！”的一声晕倒在地。 王焱露出一脸愤恨，大骂了几句雷泽不当人子。 随即没了意识。 其他人也都破口大骂，接着一个个晕倒在地。 这时，外面传来海贼的大笑声。 “我当能干掉完颜术的神策军会是怎样了不起的将士，原来不过如此！” 随着屋门被推开，一个身着戎装，勒出玲珑娇软身段的女子，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还有十几名彪悍魁梧的海贼，手持钢刀，杀气腾腾。 那女子环视了眼四周，问旁边的海贼道：“老刘，那个击杀完颜术的周军是谁？” 叫老刘的海贼连忙指向王焱道：“就是这小子，别看他年纪轻，却是他们这一队的十将！” 女子点了点头，踮脚走过人群，来到王焱面前，打量了一眼道：“长的还算俊朗，就是缺了点啥。” “缺了啥？” 老刘问道。 女子思索道：“能够斩杀完颜术的人，在我想来，怎么也该是英武不凡，气宇轩昂，他嘛，有点小白脸……” 老刘：“……” “我怎么小白脸了？” 突然，昏迷的王焱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攥住眼前女子的手臂。 第38章 疑云 “放开大小姐！” 老刘等一众海贼见状全都大惊失色，纷纷拔刀就要冲过来。 “我看谁敢动！” 罗横、丁峰等人瞬间跳了起来，拿起兵器，挡在这群海贼身前。 王焱面色冰冷的站起身，攥着女子的手臂，冷声道：“给我们下蒙汗药，究竟意欲何为！” 女子只觉手臂像是被铁钳夹住，抽动不得，生疼无比，痛的她眼泪都快流出来。 “放开我，你这个坏胚！” 女子又羞又恼，见王焱不为所动，气的张嘴便咬。 “焱哥！” 离王焱最近的丁峰见女子咬出了血，顿时有些担心。 王焱摇摇头，表示无所谓，心中暗道，老子好歹也是斩杀完颜术的狠人，要是被一个女子咬一口就龇牙咧嘴，岂不有失风度。 见王焱没有反应，女子有些心慌，松开了口，嘴唇满是鲜血。 再一看王焱的手臂，已经鲜血淋漓，突然有些愧疚。 “你快松开我！” 女子呵斥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对我们下蒙汗药！” 王焱面无表情道。 “哼，本小姐想给谁下蒙汗药就给谁下蒙汗药！” 女子骄横道。 “不说实话，那我就杀了你！” 一旁的邹爱松恶狠狠的骂道。 女子见邹爱松一脸凶神恶煞，有些犯怵道：“杀了我，你们更走不了！” “那就一起死，黄泉路上，有你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妞陪着，值了！” 邹爱松猥琐一笑。 老刘急忙说道：“诸位勿要伤害大小姐，我这就去找大王！” 说罢，老刘转身就去找雷泽。 “大小姐，原来你就是雷泽的女儿，雷雨。” 王焱瞥了眼女子道。 那日萧潇和雷泽的对话，他也听了几分。 知道雷泽有个女儿叫雷雨。 没想到就是眼前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是身材已经玲珑有致，不过心思歹毒，小小年纪，就敢给人下药。 “敢称呼我爹爹的大名，等他来了，我就让他杀了你！” 雷雨气鼓鼓道。 “我杀完颜术，如杀鸡宰狗，你爹与完颜术相比如何？” 不等雷雨发作，王焱又是冷笑一声道：“正愁没办法脱身，你自己送上门了！”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 很快，雷泽带着羊咏、魏鸣急匆匆的赶来。 见到雷雨真的被王焱挟持，脸色顿时大变。 “王兄弟，小女年幼无知，冒犯了诸位兄弟，还请看在我救了诸位的份上，放了小女这一回！” 雷泽小心翼翼的恳求道。 王焱笑道：“龙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小姐无缘无故怎会给我们下蒙汗药，这背后要说没有事情，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吗？” 雷泽尴尬一笑，道：“小女听闻诸位斩杀完颜术，勇武无双，所以才想试探一下诸位，并无谋害之心……” “呵呵……” 王焱冷笑一声。 雷泽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太糊弄，于是道：“我命人备船，送诸位离开，如何？” “我要见萧潇。” 王焱话锋一转道。 “呃……” 雷泽没想到王焱会提出要见萧潇，有些惊愕，但很快就回答道：“萧氏昨天就来人了，已经将萧潇接走，王兄弟的要求，我做不到，何况萧氏乃金廷重臣，诸位都是周廷将士，与萧氏牵扯过多，恐有影响啊！” 王焱神情冷漠，压根不相信雷泽的胡言乱语。 “见不到萧潇，你就给雷小姐收尸吧！” 王焱一手扼住雷雨的喉咙，一手握刀，杀气毕露。 雷雨怨恨的看了眼王焱，此时已经喘不过气，只能哀求的看向雷泽。 雷泽脸色铁青，道：“好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把萧潇带过去！” 罗横、丁峰等人互相给了个眼神，随即悄悄的挪动脚步，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王焱抓着雷雨，与众人朝外走去。 雷泽赶紧率人后退，并命人去带萧潇。 走到屋棚外，此时的营垒中，已经警铃大作。 数百海贼，或持弓，或举盾，将王焱等人围的水泄不通。 很快，萧潇就在几个海贼的押解下，来到王焱等人的面前。 几日不见，原本便略显清瘦的萧潇，已经更加消瘦，双眼无神。 见到王焱，黯淡无光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王焱看到萧潇，只是点点头，并无惊讶。 萧潇想要走向王焱，却被海贼拦住去路。 雷泽道：“萧潇已经带来了，可以放了雷雨？” 王焱却不搭理雷泽，而是看向萧潇道：“萧姑娘，出什么事了？” 萧潇冷笑的看了眼雷泽道：“雷泽见利忘义，已经上了完颜匈的贼船，抛弃我们萧氏了！” 这话说的雷泽老脸一红，一旁的羊咏正色道：“我们这是顺应天下大势，完颜匈大王击退周国皇帝，雄据中原，有霸主之姿，未来的天下必是完颜匈大王所有，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萧氏不肯背叛昏主，必遭天谴！” 萧潇闻言大怒：“你放屁，陛下乃仁义之主，岂是完颜匈那混蛋能相提并论的！” 羊咏捏着山羊胡道：“仁义之主治国，当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可自从昏主继位以来，大金治下，盗匪横生，百姓流离失所，这就是你所谓的仁义之主？” “圣人言，治大国如烹小鲜！陛下继位以来，不过十载，诸项条例正在有条不紊的实施，想要见到成效，非二三十载不可！” 萧潇反驳道。 “……” 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王焱有些头痛的看着这一幕，他对金廷的内斗，不感兴趣。 于是出声打断道：“蓬莱投靠了完颜匈，所以就打算杀了我们，好向完颜匈献媚？” 雷泽道：“王兄弟说笑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谋害诸位的意思，否则小女就不是下蒙汗药，而是毒药了！” 萧潇冷笑道：“别听这老东西狡辩，他是要将你们麻翻了，然后丢进造船厂当苦工。” 王焱不理解萧潇所言是什么意思，朝萧潇投来疑惑的目光。 萧潇道：“老东西想要两头卖好，你们斩杀完颜术的功劳，已经被另一伙神策军顶替了，他们已经坐船返回南土了！” 罗横闻言，顿时大怒道：“斩杀完颜术、耿安国者，王焱也！谁能顶替！” 丁峰、邹爱松等人皆是义愤填膺，他们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斩杀完颜术，到头来功劳却被别人领去，这叫谁能接受？ 雷泽见状，索性不再隐瞒道：“你们杀了完颜术，谁能证明？” “我能证明。” 萧潇咬牙道。 “哼，你是金廷的人，替他们证明斩杀完颜术？” 雷泽嗤笑。 王焱心里猜出了大概，但还是有些疑惑，道：“当夜我斩杀完颜术，并未藏头露尾，想要顶替这份功劳，怎么做到？” 第39章 愤怒 对于王焱的疑惑，萧潇冷笑一声道：“那伙人，与你们一样，同为神策军，熊卫，第四都，你说他们冒充你们，会有难度吗？” 听到萧潇的回答，不光是王焱吃惊了，罗横、丁峰等人都是不可思议。 很快，他们就想到了一伙人。 张茂才、廖自强…… 逃出生天的熊卫第四都将士，除了他们，也就张茂才和廖自强等人了。 可他们是怎么逃出山东的？ 当天追击他们的可是忠孝军精锐重骑，领头的韩德，更是忠孝军中少有的智勇双全之将。 张茂才、廖自强能从韩德手里逃出生天，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然而不仅仅如此，现在，张茂才、廖自强打着斩杀完颜术的功劳，要返回南土了。 这让王焱他们这些几经生死的将士，如何接受？ 不过王焱也不是容易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 他很快就从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当天夜里，他斩杀完颜术时，可是高呼斩杀完颜术者，乃熊卫第四都，王焱。 当时听到的人，不在少数。 除非这些金人全都装聋作哑，否则根本隐瞒不了。 也就是说，很可能有金廷高层出面，要替张茂才、廖自强这伙人打掩护。 而周廷那边，亦有他们的同伙，将斩杀完颜术的功劳强塞在张茂才、廖自强的头上。 想到这些，王焱感觉十分头疼。 “我前两天，见到了你们周廷的人，对方是武德司的人。” 萧潇见王焱在思索，于是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这也是萧潇被囚禁的重要原因。 原本，萧潇被雷泽带到龙王殿，盛情款待，又安排与雷雨住在一起，小姐妹也能互诉衷肠。 从鳖头岛回来的雷雨，见到萧潇，也是非常开心。 久别重逢的小姐妹，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聊着聊着，雷雨不小心就将岛上最近的一些事情说漏了嘴。 萧潇何等聪明，立刻就从雷雨的话中推断出完颜匈、周廷都来人了。 完颜匈如今挟大胜之势，雄踞中原，随时准备北上窃夺帝器，自然是要联合各方势力，削弱金帝的力量。 东海雷泽，麾下有战舰数千艘，水师五万之众，自然是完颜匈拉拢的重要对象。 尽管雷泽的兵力有非常大的水分，但雷泽拥有绝对的制海权，随时都能威胁直沽口，进而直取上都。 雷泽本就是墙头草，那头给的利益最够多，他就会倒向那头。 随后上船的野田、夏子鸣所代表的各自势力，自然也不是金帝的坚实拥护者。 只要给的足够多，谁做大金皇帝，并不重要。 但萧氏却不一样，萧氏和金帝之间捆绑的太深，根本无法切断。 早在完颜匈掌控中原各路军队之后，河北的金廷权贵、重臣，便在私下联络完颜匈，为自己和家族谋取退路。 萧潇意识到雷泽不可靠，便想离开蓬莱岛。 但雷泽哪里肯放萧潇离开，执意要等萧氏来人，才能放萧潇离开。 随后萧潇就发现真有周廷官员出现在蓬莱，从其官服装束，萧潇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周廷武德司的官员。 大周的武德司和金廷的安抚司，性质类似，他们是天子的耳目，专门从事情报、间谍、审讯等工作。 武德司的官员出现在蓬莱，其目的不言而喻。 光烈帝北伐失败，精锐尽数折损，未来十年之内，都将无力北伐，甚至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光烈帝交好各藩，是势在必行的。 但武德司出现在蓬莱，绝不仅仅是为了交好雷泽，还有就是为了带回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英雄。 如今大周上下，皆被北伐失利的愁云笼罩。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不对光烈帝失望。 而耿安国在军队建制完整的情况下，悍然投降了金人，这让光烈帝的威信遭受重创。 要知道耿安国是光烈帝一手提拔的大将，并非将门之后。 曾是光烈帝最铁杆的支持者。 光烈六年，生苗举众十万作乱，光烈帝亲自领兵镇压，彼时还只是一个十将的耿安国，悍不畏死，多次冲杀在最前线，立下赫赫战功，因此深得帝心。 光烈九年，楚王联合宰相谋逆，建康陷落，正在巡查南方诸府的光烈帝闻讯返回，以耿安国为先锋，只用了一个月，便夺回建康，斩杀楚王和宰相，威震朝野…… 北伐的失败对光烈帝的打击固然沉重，但更令人心碎的是心腹爱将的背叛。 而现在有人替光烈帝斩杀了这名叛将，以光烈帝的心性，必然是要救回这些将士的。 可武德司只带走了廖自强、张茂才等人，却将真正的功臣抛弃在了蓬莱。 这意味着什么？ 武德司的人想要蒙蔽皇帝。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饶是萧潇冰雪聪明，可还是想不通其中关节。 或许那些神策军将士中的某些人，有大背景，想要顶替这泼天的功劳，好扶摇直上。 罗横愤怒的将刀对着空气猛砍了几下，以宣泄心中的郁闷，随即骂道：“我们九死一生，才将完颜术和耿安国干掉，最后却让外人摘了桃，天理何在？” 丁峰、邹爱松等人亦是神情黯然。 本以为武德司的官员出现，会来营救他们回家，谁曾想直接将他们抛弃，转而带走了另一批人。 雷泽阴恻恻的笑道：“嘿嘿，你们誓死效忠的朝廷，你们拼死扞卫的信义，其实都不过是那些大人物拿来蛊惑人心的东西！” 羊咏见状说道：“诸位好汉都是了不得的英雄，不如加入我们东海，我等一起相助龙王，共襄大业！” “不错，我蓬莱虽然如今只有十万军民，但在龙王的英明带领下，早晚必成大事！” 魏鸣也在一旁劝道。 萧潇见王焱等人有些意动，赶紧劝道：“你们千万不要相信雷泽的鬼话，他就是想骗你们放了雷雨！” “闭嘴！” 雷泽见萧潇拆穿了他的心思，顿时怒不可遏。 萧潇却不怵雷泽，白了眼雷泽，道：“雷泽，你要是有种，就把我杀了！看我萧氏会不会找你复仇！” 雷泽冷笑道：“休要拿萧氏来威胁我，萧氏的本事再大，也仅限于河北一带，还能威胁我东海？” 与完颜匈、周廷搭上线后，雷泽再也懒得伪装。 他已经受够了萧氏对自己的拿捏。 这些年，萧氏为了掌控雷泽，故意卡着蓬莱的物资补给，这也是雷泽的软肋。 岛上数万军民的口粮、生活所需品、铁器、木材等等，大部分都需要从陆地获取。 这也成了萧氏拿捏雷泽的手段。 但现在，萧氏随着完颜祯败走上都，京畿、山东诸地，皆为完颜匈掌控。 萧氏已经无法为雷泽提供足够的补给，因此也就无法威胁雷泽。 王焱环顾左右，见众人的斗志都出现了松动，不由得大感头疼。 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给这些人打一针强心剂！ “老罗、老丁、老邹，你们都怎么了？难道就这样认命了？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才走到现在，要是就这样认输，如何对得起那些死掉的弟兄！让那些顶替我们功劳的杂碎，回到南土，逍遥快活？” 王焱怒声喝道。 “不能！” 罗横、丁峰等人闻言，只觉有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握紧手中的刀，大声咆哮。 第40章 内幕 “好，诸位随我一起杀回南土，杀掉那些冒充我们的杂碎，替死去的兄弟报仇，更替我们自己讨一个公道！” 王焱见众人士气高涨，知道此刻人心可用，于是大声吼道。 “杀！” “杀！” 罗横、丁峰、邹爱松等人双目赤红，纷纷怒吼。 外围的数百海贼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发虚，虽然眼前的人只有十一人，可是他们爆发出的气势，却有排山倒海之势。 哪怕他们数十倍于对方，可仍然觉得双方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雷泽咬着牙道：“好好好，我为你们备船，送你们离开！” 王焱抓着雷雨道：“等我们返回南土，便放了雷小姐！” “你混蛋！” 雷雨一听王焱竟要挟持自己回到南土，顿时泣不成声。 雷泽摇头道：“我不可能让你带我女儿去南土，实话告诉你，就算你回到南土，也难逃一死。” “你是指武德司的人要杀了我们？” 王焱的反应很快，立即就明白了雷泽的言外之意。 即使雷泽不提醒，王焱要不了多久，也会想明白，既然武德司的人要将廖自强、张茂才这些人伪装成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英雄，自然不会让他们活着出现在南土。 雷泽叹了口气，见王焱始终不肯放掉雷雨，于是挥了挥手道：“大家都散了吧！” “龙王！” 众海贼颇感吃惊，不解的看向雷泽。 羊咏神色复杂的扫视四周道：“没听到大王的话吗，还不散了！” 萧潇趁机挣脱了束缚，快步走回王焱等人身旁。 对此，一众海贼也没有为难。 等到魏鸣领着一众海贼退出百丈之外，雷泽才缓缓开口道：“我若是实话相告，可否立即放了我女儿！” 王焱打量了眼挟持雷雨，心道雷泽这老王八对自己女儿还真是好的没话说。 “放了雷小姐自然可以，但龙王如何保证我等的安全？我这边放了雷小姐，龙王要是立马翻脸射杀我等，那我岂不是作茧自缚。” 王焱冷声道。 雷泽闷哼一声道：“你放心吧，我雷泽向来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你们，自然不会出尔反尔，除此之外，还你们自由身，除了港口军营外，可自由活动，要是想离开蓬莱，也随你们的便！” “我如何相信龙王？” 王焱问道。 雷泽冷笑道：“你有得选吗？你以为挟持了我女儿，就真的能返回南土？” 王焱“哈哈”一笑，将雷雨的手腕松开，然后推向雷泽道：“我相信龙王！雷小姐，得罪了！” 雷雨猝不及防下就被推了出来，差点摔倒，等到稳住身形，她当即冷喝道：“来人啊，快给我将这些南蛮子射杀！” 外围的海贼离得太远，听不太清楚，根本不敢冒然靠近。 雷泽拍了拍雷雨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别任性了！这次要不是你，至于出这么大乱子吗？” “爹，连你也怪我！” 雷雨满脸委屈。 随即看向王焱等人道：“汉人狡猾，果然没错，那些食物，我明明全都下了蒙汗药，为什么会失效？” 这是雷雨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王焱笑道：“雷小姐的蒙汗药可能是假药，我建议你将配药的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自然会有答案。” “哼！” 雷雨自然不信王焱的回答，脸上的怒气依然没有散去。 雷泽道：“小雨，你退下，爹和他们还有好多话要说。” 雷雨摇头道：“我不走，我也要听！” “你！” 雷泽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女儿，最无奈的也是这个女儿。 索性听之任之，不再劝说。 “顶替你们功劳那伙人，为首的叫张茂才，应该是你们的上级。” 雷泽思索片刻，开口说道。 “果然是张茂才那些混蛋！” 罗横、丁峰等人闻言，立即恨得咬牙切齿。 雷泽继续道：“不过，他们不是被武德司的人寻到，而是被安抚司的人送到蓬莱，交给武德司官员的。” “……” 起先，王焱还不是很震惊，但听到安抚司的字眼，他终于开始动容。 在王焱的印象里，武德司和安抚司应该是对立的，怎么还有来往？ 雷泽似是看出了王焱的疑惑，笑道：“那些人被安抚司交给了武德司，其中猫腻，你猜不出来？” 王焱沉吟片刻道：“武德司出现了叛徒？安抚司要用张茂才这些人，打入周廷内部？” 事情到了这一步，很多真相已经跃然纸上。 那日，韩德率部渡过淄河，追击张茂才、廖自强等人，没用多久，张茂才、廖自强等人就被追上，为了活命，他们选择了投降。 正好此时完颜术、耿安国被杀，武德司的人就将主意打到了张茂才、廖自强等人的身上，于是联络武德司那边的内应，将张茂才、廖自强这些人包装成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英雄，送回南土。 雷泽点点头，露出一丝赞许道：“还算聪明，张茂才这些人被金廷抓住，随后又冒充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英雄回国，势必会受到光烈帝的嘉奖，升迁是迟早得事，而他们又被安抚司抓住把柄，日后只能做金廷的奸细。” “既然如此，雷小姐为何还要对我们下蒙汗药，干脆一点，直接下毒药，或者一把火烧死我们，不是更好？” 王焱继续提问。 雷泽笑道：“问得好，如果我杀了你们，就没了拿捏那几个武德司官员的把柄，不如卸了他们的兵甲，关在岛上做一个苦工。” “但现在龙王放了我们，不怕激怒安抚司和武德司？” 王焱问道。 雷泽嘿嘿一笑道：“当然怕，可你们抓了我女儿，我能怎么办？告诉你们这些，是让你们明白，你们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蚍蜉撼大树，要不得！留在岛上，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那些武德司的官员都是谁？” 王焱没将雷泽的劝说当回事，咬牙问道。 这些勾结外贼的汉奸，他一定要记在心里。 有朝一日，将他们全部杀光！ 雷泽见王焱眼神中杀光冷冽，没来由心头一紧，“武德司千户，刘庆，其余人都是他的麾下。” “他们还在岛上吗？” 王焱问道。 雷泽苦笑道：“走了，随那些神策军一道回你们大周国土了！” “一群直娘贼，老子早晚必要取他们的狗命！” 罗横、丁峰怒不可遏。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们要是想离开蓬莱，自便，但是萧侄女不能走！” 雷泽深深的看了眼萧潇道。 “雷泽，你真是可恶！” 萧潇恶狠狠的瞪向雷泽。 雷泽不以为意的转过头，但一旁的雷雨却不干了。 “萧潇，你敢用这种语气和我爹说话！” “雷雨，你爹都将我软禁了，难道还要我对他卑躬屈膝吗？” 萧潇怒道。 雷雨道：“要不是你们萧氏做的太过分，我爹至于投向完颜匈？又怎么这样对你！” 两女针尖对麦芒，都是不愿认输的主。 但王焱等人却没心思听两女吵架，众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先在蓬莱休整一日，然后立即乘船返回南土。 他们要在张茂从、廖自强等人上岸前，将他们，以及那个武德司千户刘庆，截杀！ 第41章 自由 没了海贼的看押，王焱等人终于能自由活动，可以一睹蓬莱岛的风土人情。 然而此时的众人，全都没了观赏的心情。 前途未卜是众人此刻最好的写照。 即使截杀了刘庆、张茂才等人，可也是得罪了武德司。 以武德司在大周的影响力，哪怕他们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荣耀，日后在大周也将步履艰难。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哪怕是被鞑子囚禁，命悬一线，我们也都闯过来了，又何惧他武德司！” 王焱见众人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只能继续振奋士气。 罗横作为王焱的铁杆支持者，立即接话道：“是啊，鞑子的刀山火海都奈何不了我们，小小武德司，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 “是啊，最好的结果就是一死，对于我们这些武夫来说，小命早就在投军的那一天卖给了阎王，现在每多活一天就是赚的，还要什么不知足的！” 丁峰豪迈的说道。 有了雷泽的特许，王焱等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径直来到岛上的小镇，他们要在这里一醉方休。 这是蓬莱岛百姓生活的区域，居住了三万百姓，大多都是靠渔业生存，家里的青壮，基本都是雷泽海师的士卒，有战必应，闲时捕鱼。 另有少部分人从事商业，在小镇的中心，开设各种商铺，例如茶楼、酒楼、勾栏…… 以满足岛上百姓、海贼，以及来往商船的各种需求。 王焱等人随便找了间酒楼，坐下后点了几个岛上的特色菜，以及五坛北方特有的烧刀子。 邹爱松贼眉鼠眼的扫视四周，压低声音道：“那个雷泽，真的放弃对我们的看押，这其中不会有诈吧？连个监视的人都没用？” 郝有德面色沉重道：“是啊，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焱笑了笑道：“岛上都是雷泽的人，何需特意派人监视？” 众人顿觉恍然，是啊，这岛上的百姓全是雷泽的臣民，压根不需要特意派人来监视他们。 跟着众人的还有萧潇。 雷泽只是限制萧潇不准离岛，但并没有对其继续看押。 她一脸忧心忡忡，看着王焱等人，嘴巴张了又张，似有什么话要说，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 瞧出萧潇的异样，王焱问道：“萧小姐有话不妨直说，你我虽是对立的两方，可毕竟也算同生共死。” 萧潇眼睛顿时一亮，充满希冀道：“那我们是朋友吗？” “呃……” 王焱顿住了，想了想道：“算朋友吧！” “什么叫算朋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含糊其辞什么意思？” 萧潇不悦道。 王焱道：“那就是朋友，但也只是朋友，假如将来上了战场，你我还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上战场吗？” 萧潇嗤笑一声，道：“得罪了武德司，就算大周皇帝知道了你们的光辉事迹，又能保你们多久，经此一役，大周皇帝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而你们的太子，据说可是鸽派的核心，不久的将来，大金和大周，必将握手言和，重修盟约，你们这些武夫，都会遭到排挤和清算！” 众人闻言，不禁有些叹息，因为萧潇所言，都是事实。 王焱的眉头忍不住一挑，古怪的扫了眼萧潇，随即道：“萧小姐什么意思？” 这时，酒楼的小二将烧刀子搬了上来，一起来的还有蓬莱的特色菜，清一色的海鲜。 清蒸鲍鱼、红烧鱿鱼、帝王蟹…… 众人都是出身贫寒的良家子，哪里见过这些平时只有权贵、富豪才能吃到的美食。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从何下口。 于是众人全都看向王焱。 王焱“咳咳”一声，端起烧刀子，给每人斟上一碗酒，“第一碗，敬那些牺牲的弟兄！” “敬牺牲的弟兄！” 众人纷纷端起碗，眼眶湿润。 萧潇见王焱给所有人都斟了一碗酒，唯独没有给自己斟酒，不由得恼怒道：“为什么没用我的！” 邹爱松冷声道：“我们是敬那些牺牲的弟兄，他们都是死在鞑子手里，你这个女鞑子凭什么敬？” 众人闻言，这才想起萧潇的身份，脸上不由得沉了下去。 萧潇不觉得尴尬，咬着银牙道：“我们契丹人素来敬佩勇士，虽然他们都是死在我们金人手里，但值得我的敬重，而且这场战场，是你们主动发起的，凭什么要怪我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你们入侵中原，又怎么会有这场战场？” 邹爱松哼道。 萧潇白眼道：“这天下，自古就是强者据之，你们汉人的江山难道不是一寸一寸掠夺得来的？秦始皇灭六国，南征百越，才有如今的岭南吧，北讨戎夷，才有现在的河套，汉武帝时，设西域都护府，疆土往西扩张数千里！ 三国时期，孙十万强征山越，将他们赶出大山，编入户籍，充当劳力，原来山越占据的地方，应该就是你们现在富庶的江南地区吧。 隋炀帝三征高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开疆拓土，做他的千古一帝！ 你们只说我们抢了你们的天下，难道这天下，自古至今就是你们汉人的？还不是你们的祖先打下来的？ 怎么，就数你们能占，不许我们来抢？” “……” 邹爱松顿时傻眼了，竟不知从何反驳。 他还真的不知道祖先的江山是怎么得来的。 王焱瞥了眼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片子，道：“你要是早生几十年，契丹人哪里至于向女真人俯首称臣！” 萧潇道：“你在讽刺我！” “没有。” 王焱摇了摇头，又替萧潇斟了一碗酒。 萧潇这才心满意足的端起碗，高举起来，对众人道：“敬那些牺牲的勇士！” 众人互相看了眼，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这烧刀子，还真是烈！” 罗横擦了擦嘴，忍不住咋舌道。 “第二碗，我敬大家，明日出发，很可能就是不归路，如果有谁选择放弃，可以留下来！” 王焱又替众人斟满酒，随即说道。 “哼，焱哥这是小瞧我们，哪怕死，大家也要死在一起！” 一直都是小透明的邓大同、李松和等人嚷嚷道。 “是啊，生死同路！” 罗横、丁峰也跟着附和道。 萧潇见状，压低声音道：“能不能带上我？” 王焱眼神深沉的盯着萧潇道：“萧小姐还是留在这里，等萧氏来赎人吧！” 萧潇闻言，眼神瞬间黯淡，道：“雷泽卑鄙小人，我不想留在这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带着我。” “如果带着你，我们只怕出不了港口。” 王焱摇头道。 “唉。” 萧潇惨笑一声，“你们将我挟持到这里，如今却要将我抛弃。” “……” 第42章 阴谋 酒楼对面的二层建筑内，雷泽、雷雨、羊咏、魏鸣等人透过窗户，将酒楼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雷雨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对雷泽道：“爹，你说萧潇姐的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雷泽捋了捋长髯，眼神犀利道：“不好说，我观王焱那小子心思极深，不好骗！” 羊咏跟着点头道：“是啊，连大小姐的蒙汗药都麻不了他们，可见这些人并不是全无脑子！” 雷雨一脸不解道：“羊叔，为什么我的蒙汗药一点效果没有？害的我们只能采用备用方案，若不是我演技好，计划差点就失败了！” 羊咏笑道：“大小姐有所不知，甘草可解蒙汗药，我猜这些人的身上，应该是带着甘草！” “原来如此！” 雷雨恍然，随即有些气恼道：“早知道就下毒了，直接毒死这些人算了！” “要是毒药，只怕他们根本不会吃，这些人里，定然有人懂草药常识。” 羊咏无比笃定的说道。 雷雨一翻白眼道：“这些人还真是狡猾，如果大周的将士，全都是像他们这样谨慎、善战，又怎会战败？” 对于雷雨的问题，众人陷入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最后还是雷泽捋须给出了解答，“汉人聪明、善战，有无数优点，可也有很多的缺点，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否则我汉人江山，又怎会被异族窃据！” “爹的意思是大周皇帝北伐失利，其实是自己人搞鬼？” 雷雨冰雪聪明，瞬间就从雷泽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一点真相，顿觉无比震惊。 羊咏、魏鸣等人却是默然。 雷泽叹了口气，“大周皇帝有千军万马保护，仍能被流矢准确无误击中，要说没有问题，鬼都不信！” 羊咏点点头道：“这样的国家，是不能长久的。” …… 王焱等人沉浸在痛饮之中，根本没发现在他们的不远处，雷泽等人正在窥视他们。 这一夜，众人全都喝的酩酊大醉，没有一点防备。 等到东方升起一轮红日，众人这才揉着眼睛醒来。 魏鸣大步走进酒楼，对王焱等人道：“诸位，港口已经备好快船，你们随时可以离去！” 顿了顿，魏鸣又看向正在擦口水的萧潇，道：“但萧小姐，不能跟你们走。” 闻言，萧潇翻了个白眼，骂道：“你们到底要囚禁我到几时？” 魏鸣抱拳道：“萧氏的人来了，萧小姐自然可以离开。” “哼！” 萧潇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王焱。 王焱却无动于衷，当作没有看见。 酒楼的掌柜早就命人做好了鲍鱼粥，立刻让人呈上来，摆在众人面前。 众人赶紧端起来大口大口吃起来。 吃完这一顿，又不知何时才能吃到这么美味的吃食。 王焱又让掌柜准备了些干粮，以及一定的淡水，随即掏出银锭结了账，这才带着众人离开了酒楼。 来到港口，码头上大概有一百多艘商船。 各式各色的帆旗迎风咧咧作响，王焱只认识倭国和高句丽的旗帜，其余的旗帜一概不识。 但是从船上水手的肤色不难判断，那些船都是来自南洋、波斯。 他们以蓬莱岛为歇脚点，要么继续北上去高句丽，要么就是去直沽口，或者沿着海岸线返回故土。 约有数百海贼手持钢刀，伫立在码头，维持秩序，防止有人捣乱。 雷泽为王焱等人提供的快船，是一艘艨艟，船型狭而长，航速快，机动性强。 从外观来看，这艘艨艟造型精巧，应该不是敷衍货。 魏鸣将王焱等人送上船，随即在萧潇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王焱头也不回的命人立即扬帆起航。 等到艨艟消失在视线之中，原本一脸幽怨的萧潇，立刻变了脸色。 “哼，男人都是无情的坏蛋！” 萧潇咒骂道。 听的一旁的魏鸣脸色尴尬，“萧小姐，我也是男人。” 萧潇瞪了眼魏鸣，哼道：“你也不是什么好男人，家里的婆娘有几个了？” 魏鸣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答道：“我才娶了五个。” “狗男人！” “我呸！” 萧潇啐了一口。 魏鸣：“……” “萧姐姐，我的演技不错吧。” 躲在暗处的雷雨窜了出来，朝萧潇笑吟吟的说道。 “勉强过关吧。” 萧潇拉过雷雨的手腕，细细看了起来，道：“那个狗男人将你的手腕都捏红肿了！” “哼，将来萧姐姐一定要替我报仇，剁了那个狗男人的手！” 雷雨咬牙切齿道。 “好，姐姐答应你！” 萧潇郑重的点头答应道。 这时，又有一大群人从暗处走出，其中赫然就有张茂才、廖自强等人。 在他们的四周有全副武装的海贼，更有身披重甲的金兵。 为首的金军将领，正是那日渡江追击的韩德。 他看向萧潇的目光，充满柔情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爱慕。 “萧小姐，这样大费周章，值得吗？” 韩德走到萧潇面前恭敬的问道。 萧潇冷笑道：“当然值得，这些汉人都是坚不可摧的铁军，如果能为我金廷效力，必将大振我金军士气，重挫完颜匈、周廷的锐气！” 韩德有些不服道：“想我大金骁勇儿郎何其之多，何需招揽几个汉人？” “阿德哥哥，你难道忘了自己也是汉人出身？” 萧潇瞥了眼韩德道。 韩德抱拳道：“卑职的祖先虽是汉人，可卑职早就是女真人的奴才，现在身体内流的血是纯正女真血脉啊！” 这话说的就有些令人恶寒了。 在场的一众海贼全都对韩德心生鄙夷，萧潇闻言，也有些瞧不起韩德。 但韩德在目前的忠孝军中，是最年轻最杰出的将领，深得金帝的赏识，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实在不宜得罪，于是萧潇选择一笑掠过。 就在众人打算继续说其他事情时，张茂才、廖自强等人却是赶忙恭维道：“韩将军盖世无双，实乃吾辈楷模，如果可以，还请韩将军为我们引荐，我们愿意为陛下之走狗，效犬马之劳！” 自打张茂才和廖自强被韩德撵上，眼见除了死战别无选择外，几人很是干脆的投降了，并当场斩杀了那几个不愿意投降的同袍。 韩德见这些汉人如此贪生怕死，不由得哈哈大笑，但还是决定将他们全部杀了。 就在这时，大营传来最新的军令，命韩德立刻前往东海，接应萧潇。 韩德这才得知完颜术、耿安国被一伙神策军冒充金军给斩杀了，这让韩德大为光火。 本打算杀了张茂才、廖自强等人出口恶气，但忽然心生一计，于是留了张茂才、廖自强几人一命，并带到了蓬莱岛。 其实，自从萧潇被挟持北上，从杨柳渡登船出海，王焱等人的行径，全都在萧思古和安抚司的掌握之中。 “刘庆怎么样了？” 萧潇又问道。 魏鸣抱拳道：“那个汉人，铁骨铮铮，根本不肯低头！” “哼，那说明你们的刑罚不够狠！” 萧潇语气森然道。 第43章 折返 艨艟舰头，王焱手按环首刀，目视前方，陷入沉思。 海风又咸又湿，刮在脸上生疼。 众人原本还算光滑白净的皮肤，早就皲裂，犹如冻疮的裂口，触目惊心。 罗横手中捧着一张海图，正在研究方位，指引艨艟前行。 其余众人全都充当起了水手，正在卖力的摇橹。 “焱哥，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最多还有五日，就能驶入三沙岛！进入长江的出海口海域！” 罗横估算行程，向王焱说道。 王焱点点头，没有回答。 他总觉得从进入蓬莱岛，一直到现在返回南土，都有些不太真实。 这一切就像是有人在故意推动。 而他们都是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可目的是什么呢？ 或者说，对方这样煞费苦心，能得到什么好处？ 王焱思来想去，始终想不到结果。 最后，他索性不再多想，直接下令道：“转向，掉头，返回蓬莱岛！” 罗横闻言，大吃一惊道：“焱哥，咱们好不容易离开了蓬莱岛，为什么要掉头回去啊！张茂才、廖自强那几个王八蛋，可正在赶回南土，冒领弟兄们的战功啊！” 王焱摆手道：“这其中有诈，咱们都被萧潇那娘们算计了！” “什么？萧潇那个胡女算计我们了？” 罗横只觉脑袋更晕了。 王焱越想越觉得不能耽搁，他必须弄清楚萧潇的真实意图，不然这样杀回南土，定有天罗地网在等他们！ 在王焱的大喝声中，艨艟停止了前行。 接着罗横大声集合，丁峰、邹爱松、邓大同等人丢下橹桨，纷纷走到甲板。 众人全都一脸疑惑的看向王焱，等待王焱的解释。 王焱没有犹豫，将心中所思所想告诉众人。 这下子众人全都懵了。 邹爱松最是恼怒道：“我就知道这个娘们不是好人，我呸，异族就没一个好东西！” 丁峰攥拳道：“焱哥，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王焱郑重道：“咱们返回蓬莱，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啊！” 众人又是一惊。 郝有德脸色沉重道：“咱们这点人就算是偷袭，恐怕也奈何不了蓬莱岛啊！” 罗横眯眼道：“是啊，蓬莱岛光是百姓就有三万之众，这其中，他们的青壮全都是预备役，估计有七八千人，正规军约有三四千众，如此算来，能战之兵，不少于一万人！可我们只有十一人，虽然我们各个以一敌百，这仗也赢不了。” “呵呵……” 王焱目光坚毅道：“没试过，怎么知道成不了，虽然我们只在岛上自由活动一天，去的地方也不多，但是岛上的情况，你们仔细观察了吗？” 丁峰点头道：“我认真观察了，这些海贼粗中有细，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防守甚是严密！难有可趁之机！” 罗横继续道：“囚禁我们的地方，距离他们的军事港口不足百丈，位于岛的东面，而他们的民用港口，则在岛的西面，人口稠密的小镇，在岛的中央，小镇后方，也就是北面，有群山，峰顶有旗帜飘扬，那里应该是雷泽的龙王殿！ 在岛的正南面，应该有暗礁群，船只无法靠近，否则会有触礁的风险，所以哪里是无人带，应该只有少股海贼了望警戒！” 众人闻言，都是一脸惊诧的看着罗横，所有人都是一起行动，但没有人像罗横这般观察的细致入微，不由得对罗横多了几分佩服。 罗横非常享受众人崇拜的眼神，下巴微微上扬，显示内心的那一丝骄傲。 “焱哥的意思是从南面登岛？” 丁峰问道。 王焱摆手道：“既然有暗礁群，肯定难以靠近，雷泽经营蓬莱岛多年，除了暗礁外，肯定还有其他手段，防止敌人在此处登岛！” “那怎么登岛？” 丁峰又问。 王焱略作沉思，道：“咱们假装成商船，从东面的民用港口登岛！” 罗横正色道：“陌生的商船只怕登不了岛，我观察那些停靠的商船，应该都是他们经常合作的生意人。” 众人将目光投向王焱，等待王焱的下文。 王焱道：“打劫一艘商船不就行了。” “啊啊啊……” 众人还以为王焱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好主意，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招数。 罗横质疑道：“就算打劫到了商船，可咱们都是熟面孔，只怕上了码头，就会被海贼认出来！” 王焱环视众人道：“打劫一艘外国商船，咱们到时乔装成外国人。” 说到乔装，王焱看向邹爱松，这家伙投军前，曾在县衙里给仵作当过学徒，收殓尸体，替死人整理遗容，有些化妆方面的经验。 邹爱松见王焱看向自己，瞬间就明白了王焱的意思。 “焱哥想乔装成那个国家的商人？我先声明一下，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我可化不了！” 邹爱松嚷嚷道。 王焱道：“那得看那个倒霉蛋会被我们第一个撞到！” 说着，王焱指挥众人立即扬帆掉头。 就这样，艨艟又朝着蓬莱岛驶去。 在王焱的授意下，艨艟没敢过于靠近蓬莱，而是在附近海域游荡，搜索倒霉蛋。 没多久，他们就遇见了一艘倭国的商船，而且还是他们的老熟人，三井商会的船只。 这让邹爱松长出了一口气，他真的担心遇到波斯人，那样自己就算手法通天，也整不出活来。 倭国人就好弄多了，整个卫生胡，唯一难弄的就是发型。 很多倭国武士，要么剃掉中间的头发，要么就是剃掉两旁的头发，主打一个非主流。 但也有很多倭国武士，是留全发的。 这就要看蓬莱的海贼会不会注意这一点。 这时，打着三井商会的商船主动朝王焱他们的艨艟驶来。 起先众人还以为这些倭国人想杀人越货。 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直到三井商会的商船停在他们不远处，一个倭人向他们打招呼问好时，王焱才意识到他们的艨艟外面，有蓬莱岛的标记。 这些倭人将他们当成了雷泽的手下。 想明白这一点的王焱，差点笑出了声。 他正愁怎么拿下这艘倭国商船，这些倭人就主动送上门了。 于是王焱立刻回应船上的倭人，并表明他们是蓬莱水师的身份。 接着，商船上的倭人头目笑呵呵的站了出来，朝王焱说道：“扣你齐瓦，哇塔西潜龙号海师，安培信！” “……” 罗横、丁峰等人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全都麻爪了，只听懂了后半句。 前半句是一个字没听懂。 这时候，王焱前世夜里苦学倭语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他不仅能听懂大多数倭语，甚至还能简单交流。 当然，王焱是不会宣扬自己懂倭语的，这是他的秘密，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第44章 倭人的小算盘 “某乃龙王麾下游击小队，第七分队队长，王五！” 王焱不卑不亢的向安培信说道。 安培信听了王焱的自我介绍，笑了笑，接着非常热情的邀请王焱登船一叙。 这就让王焱有些警惕。 这些倭国商船虽然对雷泽有些敬畏，但骨子里是瞧不起雷泽的。 更遑论雷泽麾下的这些虾兵蟹将。 而现在，安培信主动邀请王焱这个小喽啰登船，就很不符合逻辑。 罗横、丁峰等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全都攥紧了手中的环首刀，一旦发现异常就立马动手。 王焱朝众人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顺着潜龙号垂下的竹梯，登上了潜龙号。 安培信与山本、野田都是海师，是一船之长。 无论是日出号、凤鹤号，还是眼前的潜龙号，都是大型商船。 也可以称作是大型战舰。 船上全都配置了炮楼，闲时充作商船，战时摇身一变，就是无坚不摧的利器。 这种大型商船上，一般配置有水手百人，武士百人，其余杂役、厨子和歌姬百余人。 在倭国，能成为这种大型船只的海师，都不简单。 安培信约莫五旬年纪，面黄无须，常年的航海生涯，令他的皮肤略显粗糙，一双倒角眼透着精明和阴狠。 “安培海师邀我这个小喽啰登船，不知有何贵干？” 王焱笑问道，目光却在四处打量船上的武士站位，心中分析拿下安培信的成功率。 只要擒下安培信，就能掌握潜龙号，到时他们乔装成安培信的随从登岛。 安培信笑呵呵的命人取来美食美酒，铺在甲板之上，随即示意王焱坐下再说。 王焱不明白安培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照做了。 这时，罗横、丁峰等人也都爬了上来，站立在王焱身后，目光警惕的打量着安培信等倭人。 尽管不知道安培信盛情相邀的目的，但这些倭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时刻保持警惕，肯定是没错的。 “王五君，请！” 安培信端起一杯倭国的清酒，朝王焱敬道。 王焱目光审视的看着安培信，也端起了酒碗，同安培信饮了起来。 如此酒过三巡，安培信才说道：“王焱君返回蓬莱，不知意欲何为？” “呃？安培君是不是搞错了，我叫王五，不是叫什么王焱。” 王焱握着酒碗的手臂，微微一抖，但还是无比镇定的答道。 罗横、丁峰等人也是紧握刀柄，目光死死的盯着安培信。 安培信看出了王焱等人的紧张，笑着摆手道：“诸位英雄不必紧张，其实诸位离开蓬莱的时候，我便一直跟在你们的后方！” 此言一出，王焱心中一惊，看来安培信的主动接近，是早有预谋。 “哦，安培君跟着我们？想做什么？” 王焱眉头一挑，语气透着冰冷。 安培信笑道：“同王焱君谈笔买卖。” 王焱冷笑道：“我同你们倭人，可没有什么买卖好谈的。” 安培信听到倭人二个字，眼中掠过一丝杀意，但还是强压了下来，说道：“王焱君都没听我说完，又怎么知道这笔买卖愿不愿意做？” 王焱冷声道：“说来听听。” 安培信笑道：“王焱君突然折返，想必是悟出了一丝不寻常，才会回来，找个机会，溜进蓬莱，查明原由。” “看来安培君是知道点什么了。” 王焱目光阴沉的看着安培信。 安培信道：“我知道的并不多，但大体能猜出一点。” “……” 王焱没有接话，示意安培信继续说下去。 安培信道：“萧氏与雷泽关系莫逆，没有萧氏的支持，没有雷泽的今天，所以雷泽绝对不会倒向其他势力，哪怕他向其他势力释放友好信号，那也是伪装的！ 他们之所以在岛上演戏，装作不和，是故意欺骗王焱君回南土去，等阁下回到南土，就会发现，迎接你们的将是杀害武德司千户的罪名，以及冒领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功劳。” “等等，我有些不懂了，谁杀了武德司千户？” 王焱皱眉。 “你们！” 安培信指着王焱等人道。 “武德司为了完成大周皇帝的命令，四处寻找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英雄，恰在此时，雷泽放出风声，说是你们就在蓬莱岛，于是将那个武德司千户骗到了蓬莱岛，并将其控制，企图威逼他投降，但那个武德司千户铁骨铮铮，根本不愿低头！” 安培信说道。 “萧潇利用安抚司的力量，早就在大周大肆宣传，有一伙人斩杀了武德司千户刘庆，冒充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英雄，不日就将抵达三沙，周廷那边，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将阁下一网打尽！” 王焱自然不会全信安培的话，于是问道：“萧潇大费周章的污蔑我们，她的目的是什么？” 安培信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我猜测，第一，是为了报复你们挟持她和萧思古之仇！ 第二，将你们逼回蓬莱岛，或者是大金，从此以后，替大金效力！ 第三，等到真相揭露，对大周皇帝，对大周朝廷，都将是颜面扫地！试问，不分是非黑白的皇帝和朝廷，以后还会有勇士替他们卖命吗？” 王焱对安培信的话仍有疑虑，道：“就为了报仇，如此大费周章，值得吗？而且，我们这些人于两国之间，根本无足轻重，最关键的是，我相信朝廷不会不辨是非！” 安培信笑道：“看来王焱君还不了解女人的报复心啊！她们一旦恨上一个人，不择手段，不惜代价，都是稀松平常！至于周廷内，早就有安抚司的奸细，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阁下的自辩就是狡辩！” “安培君告诉我这些，该不会是良心发现，不愿我们被耍？” 王焱此时已经信了大半，于是嘲笑着问道。 安培信脸色一变道：“嘿嘿，实不相瞒，雷泽雄踞东海多年，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们东瀛商船的正常航行，我们大名早就对雷泽不满了，野田联合了岛内的某些人，希望能够一举拿下雷泽，还东海一片安宁！” “因此，我们制定了一个斩首计划，可是我们的人，太容易暴露，所以想借助王焱君的力量，王焱君放心，只要斩首成功，蓬莱岛上的一切，任由你们索取三成！” 听了安培信的话，王焱心中冷笑连连。 这个安培信倒是打的好算盘，想让自己冒险斩杀雷泽，等到事成之后，再以替雷泽报仇为名，把他们给干了。 尽管知道安培信不安好心，但王焱还是决定跟安培信合作。 他必须救出武德司的千户刘庆。 因为刘庆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说说吧，怎么个斩首法？” 王焱目光如水道。 见王焱应下了这个差事，安培信大喜过望，连忙掏出一张舆图，摊开在王焱面前。 这是一张蓬莱岛的布防图，十分详细。 但总体来说，同罗横的观察分析并无太大区别。 王焱扫了一眼，指着龙王殿后方标记的船厂问道：“雷泽将造船厂建在宫殿后面？” 安培信笑道：“是啊，造船厂是雷泽的命门所在，那里防守严密，没有他的手令，根本进不去！” 第45章 再登蓬莱岛 望着造船厂的位置，王焱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忽然想起萧潇对他们说的话，雷雨将他们蒙晕之后，就是要送去造船厂当苦工。 安培信见王焱盯着地图上的造船厂愣愣不语，连忙笑道：“造船厂是雷泽的核心机密，哪里有重兵把守，等闲是进不去的！ 明天，我们将会在码头制造一场混乱，吸引雷泽亲自前来，而你们可在他的必经之地埋伏！等他返回松懈之际，将他除掉！” 说着，安培信指着民用港口与小镇的必经之路，其中多是密林山丘。 正是埋伏的绝佳位置。 岛上虽有海贼往来巡逻，但岛上已经多年没有强人作乱，这些巡逻兵的警惕心早就没了。 王焱点点头，道：“斩杀雷泽，于我们而言，易如反掌，可你怎么保证雷泽死后，那些海贼不会将我们视为大敌，要将我们杀了替雷泽报仇？” 安培信“嘿嘿”一笑道：“你们的斩首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届时，雷泽一死，海贼群龙无首，我们在岛上的东瀛武士都会全部响应，而且我们也有内应，王焱君不必害怕海贼的报复！ 除了雷泽积攒多年的财宝，分给你们三成，那个武德司的千户，也会得救！有了他，足可证明你们的身份和功劳，平安返回大周，享受荣华富贵！” “好，一言为定！” 王焱没有犹豫，非常爽快的答应了安培信的条件。 罗横、丁峰等人却是脸色有些异样。 就这样，王焱等人换上三井商会提供的东瀛服饰，摇身一变，成了潜龙号的一名武士。 那艘艨艟则被凿沉，抹去王焱等人的痕迹。 接下来，潜龙号开始向蓬莱岛全速前进。 安培信又与王焱探讨了行动的细节，以确保斩首的万无一失。 借着这个机会，王焱提出自己的疑问，“安培君怎么认定我们会接受你们的条件，参与斩杀雷泽的行动？或者说，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安培信笑道：“诸位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力斩完颜术和耿安国，放眼天下，还有谁比诸位更合适？” “过奖，运气使然。” 王焱心中冷笑，越发肯定安培信没安好心。 但他也不想拆穿安培信的谎言，反正他们也可以借机返回蓬莱岛。 斩杀雷泽并不重要，营救那个武德司千户，刘庆，才是他们的重中之重。 没有航行多久，潜龙号就进入了蓬莱岛海域。 几艘蓬莱战船立即靠拢过来，对潜龙号进行循例检查。 为首的一个海贼头目道：“算上那个凤鹤号，你们三井商会已经有两艘大型海船进入我蓬莱海域，按照我们蓬莱岛的规矩，船只靠岸后，船上的所有人，都不准下船！” 安培信满脸堆笑道：“将军放心，除了我，其他人都会老老实实的留在船上！” 很快，海贼们就完成了对潜龙号的搜查。 “船上一共三百二十六人，其中武士一百一十一人！” 负责统计人数的海贼向海贼头目禀报道。 “哦，你们三井商会的商船，一般武士人数不应该是一百人吗？怎么超出十一人？” 海贼头目皱眉问道。 安培信闻言，顿显错愕。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但他反应很快，当即冷静道：“航行途中遭遇风暴，与我们同行的一艘海船被掀翻，只有十一人逃出生天。” 海贼头目闻言，点点头，没有继续盘问，算是默认了安培信的说法。 安培信接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悄悄的塞给这个海贼头目。 海贼头目面无表情的将银票收进怀里，吹了个口哨道：“撤！” 得到命令，海贼们纷纷跳下潜龙号，回到自己的战船之上，随即很快驶离。 安培信对一直伫立在身后的王焱道：“靠岸后，你们先饱餐一顿，入夜后，就悄悄的溜下船，到埋藏地点等候。” 王焱道：“岸上的海贼不会监视我们吗？” 安培信笑道：“我给了他们不少银票，那些海贼自会大开方便之门，这是惯例！况且岛上的那些酒楼、勾栏，如果没有我们的照顾，又哪来生意！” “有钱能使鬼推磨，老祖宗的话是一点没错。” 王焱摇头道。 很快，潜龙号就驶入了港口，寻了个空的海域沉锚。 潜龙号上的倭国厨子做了一顿丰盛的倭国大餐，安培信亲自斟酒为王焱等人壮行。 王焱没有推辞，与安培信干了一碗。 酒足饭饱后，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夜空中没有半点星光。 众人又换上原先的盔甲装备，拿上趁手的兵器，早有一艘小船停在潜龙号下方，接上王焱等人朝码头驶去。 避开有海贼把守警戒的哨点，十一人跳下船，趟着水走到了岸上。 回头再看，潜龙号上，安培信正站在微弱的灯火下，脸色忽明忽暗。 “焱哥，这老鬼子明显不怀好意，想把我们当枪使，你怎么还答应他刺杀雷泽？” 一上岸，罗横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王焱笑道：“不答应他，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怎么上岛？” “那焱哥是故意答应他的？” 罗横龇牙大笑。 王焱道：“这些倭人肯定和雷泽的身边人串通一气，打算借我们的手，干掉雷泽，然后再以替雷泽报仇的名义，杀了我们，如此，可将他们撇得一干二净！ 但我们，偏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丁峰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找到那个武德司千户！然后离开这里！” 王焱自始至终的目的都很明确。 “雷泽很可能已经将那个千户给杀了，万一只找到一具尸体，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邹爱松担心道。 “不找到那个千户，我们回到大周，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焱不觉得安培信会在此事上欺骗他。 金廷十有八九利用安抚司潜伏在周廷的奸细，为他们布置了天罗地网。 “那就干吧，咱们杀进地牢，救出千户！” 罗横大手一挥，杀气腾腾道。 王焱道：“咱们这点人贸然杀去地牢，只怕没救出千户，反倒被海贼包了饺子！” 顿了顿，王焱笑道：“既然那些倭人想利用我们刺杀雷泽，那我们反过来，也可以利用倭人给雷泽制造点麻烦！” “焱哥的意思是？”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王焱。 王焱笑道：“那些勾栏、酒楼里的倭人不少，将他们全都发动起来！” “……” “邱昕宇、邓大同，你们两个人跟着我，其余人跟着丁峰去地牢救人！” 王焱做出安排。 “焱哥，你们三个人能行吗？” 丁峰担忧道。 王焱摆手道：“不必担心，我们的任务是制造混乱，危险系数几乎为零，反倒是你们，把守地牢的海贼人可不少。” 丁峰笑道：“些许虾兵蟹将，不足为虑！事成之后，我们在何处会合？” “还是在此处碰头！” 王焱道。 “唯！” 丁峰、罗横等人抱拳应道。 第46章 搞风搞雨 此时已是深秋，海岛的夜晚特别寒冷。 但蓬莱岛中心的小镇上，仍是热闹非凡，几十家勾栏、酒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行走其中，可以听到各个国家的语言在喧哗。 倭语、高丽语、波斯语等等。 王焱领着邱昕宇、邓大同悄悄的溜进小镇，躲在某个幽暗的巷道之中，目光偷偷的打量着外面的灯红酒绿。 “换身行头。” 王焱的脑海中迅速制定出计划。 很快，他们便打晕了两个巡逻的海贼，将他们拖进来，扒了个干净，随即一刀捅死。 邓大同和邱昕宇赶忙利索的换上海贼的衣服。 接着，他们又打晕了一个醉酒的倭国浪人，拖进巷子，扒了衣服，又是一刀捅死。 王焱没有犹豫，换上这个浪人的行头。 “焱哥，你穿上倭人的衣服，但是想要冒充，没那么容易啊！” 邓大同和邱昕宇担心道。 “这个你们不必多虑，等会看我表演，你俩就立刻拉偏架，一定要激化矛盾！” 王焱笑道。 “唯！” 二人抱拳道。 王焱冲二人笑了笑，大步流星的走出巷道，走进一间名叫珍珠阁的勾栏。 “八嘎，快把你们这最漂亮的花姑娘叫出来！” 王焱装作醉酒模样，大大咧咧的叫道。 老鸨是个四十岁的半老徐娘，见惯了这种醉汉耍无赖。 尤其这些倭国浪人，因为在本国混不下去，才跑出来混饭吃，偏偏还以为自己了不起，最喜欢惹是生非。 “哎吆，这位倭国大爷，咱们的如花姑娘，今晚已经被波斯的贵客包了，您看要不要换一个？” 老鸨赔笑道。 “八嘎！老子是东瀛武士，你敢用倭国来羞辱我们东瀛武士！” 王焱立刻发怒，反手打了老鸨一巴掌。 老鸨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顿时生了一肚子气，捂着红肿的脸道：“好好好，你是东瀛武士，你了不起，如花姑娘和波斯贵客在三楼，你有种就去啊！” “八嘎，敢瞧不起我东瀛武士！” 王焱骂骂咧咧，摇摇晃晃的便朝三楼走去。 那个老鸨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道：“那个波斯人身边，光是昆仑奴就有十几个，有你好果子吃！” 很快，王焱就走到三楼，立刻就有两个昆仑奴拦住了去路。 “干啥的？” 昆仑奴操着生硬的汉语问道。 “八嘎，敢挡我东瀛武士的去路！死啦死啦的！” 王焱发酒疯道。 “酒鬼，滚！” 昆仑奴骂道。 “八嘎雅鹿，你敢羞辱我东瀛武士！” 王焱大吼道。 “滚！” 昆仑奴推了王焱一把。 王焱顺势朝楼梯下一滚，从三楼跌落到了一楼。 这一幕看的老鸨心花怒放，好不开心，“叫你得瑟，摔不死你！” 王焱从地上爬了起来，立刻用倭语大喊大叫，“&……￥#￥&***￥￥#%&**%￥##！” 接着，二楼的几个房间被人推开，几个赤条条的倭国人冲到围栏旁用倭语冲王焱喊道，大意就是出了什么事。 王焱当即指着三楼的昆仑奴用倭语说道，这些黑鬼瞧不起我们东瀛武士，不仅口出狂言羞辱我们东瀛武士，还打他。 这些倭国浪人向来注重团结，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先是转身回到房间披上衣服，接着冲出房间，直奔三楼而去。 那些昆仑奴见状不妙，一边去敲波斯人的门，一边堵在楼梯口，不让这些倭国人上楼。 眼看一场祸端就要发生，老鸨赶紧让小厮去外面找海贼来阻止。 躲在暗处的邓大同和邱昕宇见状，对视一眼，便立刻走了出来，小厮见到二人，也不管面生，抓着邓大同的手臂就朝珍珠阁走去。 此时，在王焱的蛊惑挑唆下，一众倭国浪人群情激愤，跟这些昆仑奴打了起来。 但这些昆仑奴居高临下，堵着楼梯口，倭国浪人们根本打不上去。 就在这时，邓大同和邱昕宇被小厮拉了进来，扫了眼里面的状况，当即大喝道：“都干什么呢？难道不知道我们龙王的禁令吗？禁止斗殴、喧哗！如有违反者，可就地格杀！” 王焱见这二人戏演的还算不错，立即跳出来道：“两位军爷，那几个黑鬼羞辱我们东瀛武士，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他们敢羞辱我们东瀛武士，这比杀了我们还难受，我要打死他们！” 老鸨见王焱在这颠倒黑白，赶忙站出来道：“两位军爷，千万别被这个倭国人骗了，是他喝多了酒，想闹事！” “哦，是吗？” 邱昕宇和邓大同做拔刀状。 王焱骂道：“八嘎，你个老鸨，竟敢侮辱我！我们东瀛武士，头可断，血可留，但是不可辱！” 说罢，王焱一拳朝老鸨砸来。 老鸨猝不及防下，被王焱一拳砸中，当场七窍流血，瘫倒在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你们这些倭国人，竟敢在我蓬莱岛上行凶，全部格杀勿论！” 邱昕宇和邓大同拔出刀，恶狠狠的骂道。 那十几个倭国浪人见状，全都傻眼了，这怎么还扯上人命了。 王焱一拳砸死老鸨，又朝邱昕宇挥拳打来。 邱昕宇连忙躲避，和邓大同朝外退去，同时大喊道：“不好了，倭国人要造反了！” “八嘎雅鹿！” 一群倭国浪人吓傻了，纷纷指责王焱太鲁莽，并表示要把王焱抓起来交给海贼，以平息海贼的愤怒。 王焱心中冷笑，口中却用倭语对众人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咱们这多人，还怕他们区区几个海贼不成？” 说罢，王焱抄起煤油灯，猛地掷在帷帐之上。 “哗！” 帷帐迅速燃烧，火势瞬间蔓延。 “疯了！这个家伙一定是疯了！” 倭人们大惊失色，意识到他们都被王焱连累了。 但此时指责已经于事无补。 因为外面有海贼闻讯赶来，在两个海贼的带领下，一些手持弓弩的海贼，正在朝勾栏内射箭。 几个倭人想出去解释，当场就被射杀。 “八嘎！” “被你害惨了！” 剩下的倭人气急败坏。 三楼的波斯人早就被惊动，在十几个昆仑奴的保护下，打算从窗户离开。 勾栏内的歌姬、小厮们全都惊慌失措，四处乱窜。 王焱不知从哪找到一把剔骨刀，对那些犹豫不决的倭人喊道：“我们都是东瀛最强的武士，怎么能畏畏缩缩，陛下一定会庇佑我们的！” “杀啊！” 说罢，王焱挥刀将一个从房间内窜出来的客商砍死。 这些所谓的客商，屁股全都不干净，因此王焱杀起来，根本不觉得愧疚。 “八嘎！” 没了退路的十几个倭国人狠狠一咬牙，大喊一声，立刻开始寻找趁手的兵器，加入战团。 “混账，这些倭国人是吃饱了撑的吗，竟敢在蓬莱岛上闹事！” 负责守夜的海贼头目闻讯赶来，指着火光冲天的珍珠阁大骂。 而王焱已经带着那些倭人，从后门逃了出来。 邓大同和邱昕宇也悄悄的离开队伍，举着火把，开始四处纵火。 原本繁荣喧闹的小镇，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这些倭人知道已无退路，于是选择彻底释放天性，四处烧杀抢掠。 其他酒肆、勾栏的倭人都被牵连其中。 正在寝殿歇息的雷泽接到禀报时，小镇那边已是火光冲天，一百多个倭国浪人加上某些趁火打劫的客商，已经将蓬莱岛搅得天翻地乱。 第47章 孤注一掷 “该死，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老子的地盘闹事！” 雷泽翻身而起，抓起悬在木架上的衣甲急忙披上，随即快步出了寝殿。 正好撞上急忙赶来商议的魏鸣和羊咏等人。 “大王！不好了，有一伙倭人在城里纵火行凶，杀了咱们不少弟兄！” 羊咏抢先一步说道。 “这些倭人是要跟老子宣战吗？他们是谁带来的？” 雷泽气急败坏道。 羊咏连忙答道：“都是些倭国浪人，并非三井商会的人！” 雷泽闻言大怒：“区区一些倭国浪人，怎么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老魏，你是干什么吃的，立刻给我调集兵马，将镇子围起来，不准放走一个倭人！” “遵命！” 魏鸣抱拳应道，随即大步流星的离去，开始调兵遣将。 “老二，你立即带人去码头，给我盯紧码头上那些外国商船，尤其是三井商会的船！若有风吹草动，就给我拿炮轰他们！” 雷泽又对一个容貌与自己相似的大汉说道。 此人名叫雷满，是雷泽的亲兄弟，亦是雷泽最信任的人。 “大哥放心，我一定盯死他们！” 雷满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雷泽想了想，又道：“另外，再对停泊在我港口的三井商会船只进行复查，清点人数！那些倭国浪人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老子的地盘闹事，何况是这么大阵仗，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人在唆使！” “好，我这就去！” 雷满闻言，脸色越发沉重，随即转身快速离去。 等雷满和魏鸣都离开，雷泽与羊咏等人向摘星楼走去。 摘星楼是蓬莱岛上最高的建筑，站在摘星楼上，可以将蓬莱岛的一切尽收眼底，也更容易掌控全局。 登上摘星楼，雷泽对羊咏道：“先生认为今晚的乱局，会是何人挑起？” 羊咏捏着稀疏的山羊胡，沉思道：“能让这些倭国浪人大规模作乱的，也只有三井商会才有这个实力！” “三井商会，哼！” 雷泽见羊咏也赞同自己的想法，不由得冷笑一声，心中对三井商会越发憎恶。 外人不清楚倭国的情况，但雷泽却非常清楚。 三井商会看似只是倭国的一个财阀，其实却是能够左右倭国政局的大财阀。 倭国的现任大名，织田信，就是在三井商会的支持下，才有了足够的资本招兵买马，继而攻灭各大割据势力，入主镰仓，开启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 罗横、丁峰等人躲在暗处，待看到小镇火光四起，便立刻赶往地图上的地牢所在。 与此同时，大批海贼在魏鸣的指挥下前往小镇。 港口。 潜龙号上，安培信正与野田、山本密会。 忽然听闻岛上起火，全都吃了一惊，立刻走到甲板，眺望远处的火光。 “这是怎么回事？” 安培信环顾左右道。 “我们这就去侦察！” 旁边的武士答道。 “不可轻举妄动，岛上起火，雷泽必然心生警惕和戒备，第一时间就会派兵监视我们！” 野田和雷泽接触最多，最是了解这个老家伙的心思。 “无法掌握情况，这会对我们明天的行动十分不利！” 安培信忧心忡忡道。 “我们着急，有人比我们还着急，且等着吧，自会有人将情报送来！” 野田望着岛上的漫天火光，目光森冷如鬼火。 果然，没过一会，就有一艘快船驶到潜龙号下，接着就有一道箭矢射了上来。 一个武士将箭矢拔出，瞅了眼箭端，便赶紧送到安培信面前。 安培信看到箭端捆绑的竹筒，立刻将其取下，倒出一张信函，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野田和山本见状，也是心头一惊，急忙夺过信函看了起来。 “该死，这些王八蛋，竟会在关键时刻捣乱！” 野田愤恨的将信函撕碎，狠狠的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恨恨的跺上几脚。 山本忧心忡忡道：“浪人作乱，雷泽第一时间就对我们起了疑心，现在派兵来监视我们，还要清点我们船上的人数，一旦发现人数不对，定然会将此事算在我们头上，就如他们汉人所言，这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啊！” 安培信目光怨毒道：“野田君，山本君，咱们现在怎么办？” 野田双手攥得关节发白，“现在动手，胜算不大啊！” 山本道：“若是放弃了这次机会，往后我们再想接近蓬莱岛，恐怕就难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野田的胸口。 令野田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如山本所说，今次之后，蓬莱岛定然全面戒严，雷泽必会针对他们东瀛人，限制他们泊入港口的船只以及人数。 再想像现在这般，根本不可能。 到时想要拿下蓬莱岛，就只能付出更大的伤亡。 可现在动手，胜算不大啊！ 野田很纠结。 这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错过这一次，他又不甘心。 “野田君，我们都听你的！” 安培信将选择权交给野田，至于山本，失去日出号的他，根本没什么话语权。 “八嘎，陛下万岁！大名万岁！立刻按原计划提前行动！” 野田最终下定决心，对安培信和山本说道。 “嘿！” 安培信和山本立刻应道。 随着野田一声令下，潜龙号和凤鹤号的武士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将藏在舱顶的抛射炮抬了出来。 这种抛射炮，还在最原始的阶段，远没有达到后世那种真正火炮、火铳的威力。 发射的距离全靠抛射的扭力，而且透出的炮弹，大多都是密制的瓦罐，或者是石弹。 这些特制的瓦罐中，装有火油、碎铜、破铁，以及少量火药。 抛射之后，撞击到硬物就会爆裂，火油燃烧，铁片碎铜乱飞，继而对敌人造成杀伤。 石弹就是石头，工匠将其磨成大小相等的圆球，从而能抛得更远，更有穿透力！ 倭国人的工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们制造的抛射炮，射程远，石弹的杀伤力极强。 “咻咻咻！！！” “咻咻咻！！！” 潜龙号和凤鹤号的抛射炮共有八门，全都是制造精良，射程足有500米。 伴随着呼啸的刺耳声，无数瓦罐、石弹飞出。 码头上的海贼瞬间就被掀翻一片，好几个哨楼被瓦罐击中，顿时火光大起。 哨楼内的海贼浑身浴火，发出凄厉的嚎叫，跳入海中。 “该死，倭人对我们发起进攻了！” “快向大王禀报！” 海贼们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咒骂呐喊。 等到雷满率人抵达码头时，码头的防御体系已被倭人打烂。 停泊在港口的其他商船，见状纷纷起锚离开，生怕遭到波及。 “杀！” 野田拔出腰间的武士刀，对身后列阵的六百武士怒吼道。 潜龙号和凤鹤号上的水手、厨子、杂工，此时全都换上倭国战甲，手持武士刀，杀气腾腾。 原本只有两百武士的野田和安培信，实力瞬间暴增两倍。 而在倭国的战争中，发动百人规模以上的战斗，已经算是大规模作战。 出动千人以上的战斗，便可以用史诗级战争形容。 六百武士在野田和安培信的率领下，跳下船，趟着水，就朝岸边杀来。 雷满见到这一幕，顿时错愕无比，急忙命令麾下弓弩手放箭射击。 第48章 对决 “雷叔叔，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喊杀声？” 萧潇和雷雨一前一后，上了摘星楼，询问雷泽道。 雷泽脸色阴沉，道：“倭国人对蓬莱发动了偷袭！” “什么？是三井商会干的？” 萧潇几乎都没考虑，就想到了三井商会。 毕竟也只有三井商会能有这个实力。 雷泽点点头，指着东面的港口道：“他们的凤鹤号和潜龙号，刚对我的码头发起了突袭，雷满已经带人去了，希望他能挡得住！” 萧潇顺着雷泽手指的方向，看向东面，有些吃惊道：“三井商会突然发动突袭，必然是做了万全准备，雷叔叔打算怎么应对？” 不等雷泽开口，雷雨抢先道：“爹，让我带人去将这些倭人杀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给我捣乱！” 雷泽没好气的瞪了眼雷雨道。 雷雨不服道：“我带兵的本事可是都跟爹和魏叔叔学的，难道还打不过一群倭国人？” “呃……” 雷泽竟有些无言以对。 随即说道：“我已经给你哥发出求援信号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带人从鳖头岛返回，到时封锁港口，将这群不长眼的倭国人一网打尽！ 从现在起，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离开摘星楼！” “爹！” 雷雨仍有些不甘，冲雷泽发起了大小姐脾气。 萧潇却是脸色一沉，压低声音道：“雷叔叔怀疑有人给三井商会当了内应？” 雷泽哼了一声，没有回答，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他怀疑的对象，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人人自危，队伍就没法带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海贼急冲冲来报，“大王，咱们的地牢被一伙贼人袭击了！” “地牢？” 雷泽皱眉，“无缘无故袭击地牢做什么？” “可能是想放出牢里的犯人，扩充他们的实力！” 萧潇想了想道。 “逃出来的弟兄说，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叫什么？刘庆！” 海贼挠了挠头，说道。 “刘庆！” 雷泽和萧潇等人闻言，瞬间一惊。 “他们说话的口音，是哪里的？” 雷泽追问道。 “好像是南方口音！” 海贼思索道。 “该死，是王焱他们！” 萧潇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王焱一伙人。 “他们不是离开蓬莱了吗？怎么回来了？” 雷泽震惊道。 “可能是三井商会的人，为他们提供了帮助！” 羊咏猜测道。 “该死的倭国人，莫不是以为联合了一群丧家之犬，就能攻灭我的蓬莱岛不成！” 雷泽愤怒的猛拍栏杆。 萧潇道：“雷叔叔莫慌，我这就让韩德率人围剿王焱他们！” “有劳侄女了！” 雷泽咬牙切齿道。 萧潇清楚，此刻的雷泽，一定对她满腹怨气。 如果不是自己，带来了王焱等人，哪里会有这么多糟心事。 所以，她必须尽快摆平这些麻烦。 “韩德！” 萧潇朝摘星楼下喊道。 “卑职在！” 韩德快步走上摘星楼，朝萧潇拱手拜道。 “王焱，他们回来了，就在岛上，你立刻带人将他们剿灭！” 萧潇冷声道。 “嗯？” 韩德闻言，也是有些惊讶。 按照萧潇的计划，这些汉人，此时应该正在赶回南土。 怎么才一天时间，就回来了？ 难道是意识到被萧潇耍了？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萧潇怒道。 “喳！” 韩德不再多想，起身就朝楼下走去。 五十名金军铁骑站在夜空下，犹如一尊尊杀神。 此次渡海，他们舍弃了战马，现在全都只能算是重步兵。 虽然没了战马加成，但他们的战斗力依然不可小觑。 在这些骑兵的一侧，是张茂才、廖自强等人。 他们小心翼翼的扫视四周，生怕这些鞑子翻脸无情，将他们宰杀于此。 韩德下了楼，目光冷冷的扫了眼张茂才、廖自强，吓得二人一个哆嗦，连忙夹紧裤裆。 “有一伙神策军正在岛上流窜，将他们找到，然后杀了！” 韩德厉声道。 “喳！” 五十名金兵齐声应道。 张茂才和廖自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韩德口中的神策军，定然是王焱无疑了。 没想到他们走都走了，却又突然回来了，想必是发现了端倪。 若是撞见了，必然就是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张茂才和廖自强几人都是有些发怵。 “出发！” 韩德率领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龙王殿，朝地牢所在方向扑去。 与此同时，丁峰、罗横等人仍在搜寻刘庆的踪迹。 但是地牢里的犯人全都放了出来，可仍是没有找到刘庆的影子。 这让丁峰、罗横很是泄气。 这些被放出来的犯人，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纷纷大喊大笑。 他们要么也是海匪，要么就是从陆地抓来的百姓，因为不愿屈服雷泽，才被雷泽关在这里。 “弟兄们，雷泽杀了我们的兄弟亲人，还想奴役我们，现在老天赐给我们一个报仇的机会，大家跟他们拼了！” 几个犯人鼓动其他犯人道。 “跟雷泽拼了，一把火烧了这个鬼岛！” 犯人们群情激愤。 被关押的这段时间，他们吃尽了苦头，受尽折磨，现在重获自由，当然要加倍还回去。 罗横、丁峰等人确是没心情去理会这些暴躁的犯人，找不到刘庆，他们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就在众人万分沮丧时，一个犯人对他们说道：“诸位好汉，我虽然不认识什么刘庆，但我知道，除了此间地牢，还有一处也有不少犯人！” 闻言，罗横、丁峰几人顿时眼睛一亮，催促这个犯人快说。 犯人没卖关子，立刻说道：“我们这些犯人，都是因为太过桀骜不驯，才被关在这里，还有一些犯人，因为老实听话，则被抓去船厂，替雷泽造船！ 我想，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船厂！” “原来如此！” 丁峰和罗横几人顿时恍然。 “快，去和焱哥会合！” 丁峰、罗横几人没有迟疑，立刻便去找王焱三人。 这些犯人则拾起海贼们的兵器，露出狰狞的笑容，开始四处纵火杀戮。 但他们的快活时光没进行多久，就被赶来的韩德等人无情镇压了。 面对最精锐的金军铁骑，饱受折磨的犯人们，根本不堪一击，瞬间就被打的溃散。 不少犯人见势不妙，纷纷抱头乞降。 韩德将这几个乞降的犯人抓到面前审问关于王焱等人的去向。 犯人们丝毫没有节操，没有一点犹豫，便将刚才那个犯人与罗横等人的对话卖了个干净。 “船厂……嘿嘿。” 韩德得到想要的答案，露出一抹渗人的笑容，随即摆手示意手下将这些犯人全部处死。 “你这个鞑子，言而无信！” 犯人们见如实相告，仍免不了一死，顿时暴跳如雷。 “噗！” “噗！” 金兵手起刀落，两息之间，便将这些聒噪的犯人处决。 第49章 冲破包围圈 “立即封锁仙镇，凡是遇到倭国人，不必盘问，就地诛杀！” 魏鸣领着一队精锐海贼堵住小镇的出入口，望着原本繁华、喧闹的小镇陷入一片火海，心如刀绞。 仙镇是岛上居民、海贼对小镇的称呼，在他们看来，这里就是人间仙境，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在这里，不用负担沉重的徭役，不用遭受胥吏官差的剥削，更不用忍受统治者的压榨，因此岛上的百姓非常拥戴雷泽。 海贼们早就心急如焚，得了魏鸣的命令，立刻迫不及待的往镇子里面冲。 他们的家眷亲人都在镇子里，现在倭人作乱，烧杀抢掠，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 见麾下一众海贼如此急不可耐，魏鸣这才意识到只是下令镇压倭人根本达不到效果。 海贼们的家眷都在镇子里，他们第一时间肯定是返回家中，在保证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才会去镇压倭人作乱。 “老刘，你领一队兵，但凡有人不遵军令，立即军法处置！” 魏鸣又对麾下副将命令道。 老刘点点头，思索道：“弟兄们的亲人都在镇子里，想强迫他们先镇压倭人，恐怕会适得其反。” “癞头张，你负责组织人手救火，务必保证弟兄们的财产、亲人免遭伤害！” 魏鸣非常赞同老刘的想法，于是又对另一名副将说道。 “遵命！” 癞头张抱拳应道。 二人领了军令，随即快步踏入小镇。 魏鸣则领着一队兵把守各个要道，防止倭人从镇子里流窜出来，继而对整个蓬莱岛造成危害。 尤其是龙王殿后方的船厂，那是整个岛的禁地。 除了雷泽及其心腹外，等闲之人根本不被允许踏足。 万一有倭人流窜进入了船厂，窃取了蓬莱岛最重要的机密，可就糟糕了。 此时，镇子里，一百多倭国浪人，犹如一头头地狱恶鬼，正在释放天性，疯狂的烧杀抢掠。 镇子里的青壮纷纷抄起家中的武器，与这些倭人厮杀。 除了这些倭人，一些客商和外国商人，也加入了烧杀抢掠的队列。 邱昕宇见到这一幕，心情很是复杂，对王焱道：“十将，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将岛上的百姓当回事了？” 王焱冷笑一声道：“他们是哪国的百姓？岛上的这些人，有那个是良善之辈？这些青壮，全都是雷泽的兵，他们的家人则在岛上，为雷泽提供物资保障，织造衣甲、修补器具，就算他们没有直接参与杀人，可也间接沾染了那些惨死亡魂的鲜血！” 三人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注视着外面的惨烈的厮杀。 对于邱昕宇泛滥的圣母心，王焱毫不留情的予以了打击。 邓大同脸色平静道：“昕宇，你还小，从军时间尚短，对于人心险恶了解的太少！去岁湘南流民作乱，就有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将给他们施粥的大户抢的一干二净，同时还将那个大户一家杀的干净，临走前，又是一把火将大户的宅子烧的彻底！ 等我们赶到时，这些流民已经融入了万千人群之中！” “好了，现在不是扯闲篇的时候，咱们快去找罗横他们！这些倭人打来打去，都在镇子里，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雷泽的兵弹压下去！” 王焱脱去身上的东瀛服饰，重新穿上铁甲，对邱昕宇和邓大同说道。 “唯！” 三人尽量避开人群厮杀的区域，专挑巷道，朝镇子外快速移动。 但是没走多远，就有大批海贼沿着各个巷道朝镇子里合围。 有很多海贼思家心切，根本不理会魏鸣的军令，脱离队伍，直接被老刘以军法处置。 吓得其余海贼不敢妄动，只能在老刘的呵斥下，结队沿街围捕倭人。 在外围作乱的一些倭人，瞬间就被海贼的合围击溃，纷纷朝镇子里逃窜。 也有一些自恃武艺高强的倭人，与海贼展开了厮杀。 但海贼人多势众，倭人又多是小股作战，很快就被打的抱头鼠窜。 王焱和邱昕宇、邓大同也被海贼逼的只好往里圈走。 他们本想躲在某个院舍内，等这些海贼越过，再朝外逃走。 但眼下镇子里的院舍房屋，要么都被烈火吞噬，不易躲藏，要么就是有人。 这些人都是海贼的亲眷，根本不会包藏王焱三人。 相反，王焱三人就算杀了院舍里的人，也会有海贼进屋排查。 想要躲避围捕，很是不切实际。 “十将，这样继续撤不是办法啊！海贼对咱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要不了多久就会将咱们堵住！” 邓大同焦急道。 王焱脸色凝重道：“必须要杀出去！不能被海贼们牵着鼻子走！” “怎么杀出去？” 邓大同问道。 “将倭人，还有那些参与作乱的客商、番人全部集合起来，大家拧成一股绳，或可与海贼一战，继续这样单打独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王焱分析道。 “想把这些人集合在一起，怕是有些困难啊！” 邓大同迟疑道。 “语言不通，对彼此也不信任，难以凝聚。” 邱昕宇补充道。 王焱看了眼二人道：“先把倭人凝聚起来再说，你们跟着我，尽量不要说话！” “唯！” 邓大同和邱昕宇眼睛一亮，他们差点忘了王焱是懂倭语的。 正是王焱用倭语挑唆、煽动，才使那些倭国浪人们激发了本性。 接着，王焱抓起地上的泥土，将脸上抹黑，又给邓大同和邱昕宇的脸上抹了一把。 如此一来，就很难辨认他们的面目。 接着，王焱带着邱昕宇和邓大同朝外冲去，边走边用倭语大喊集合。 一些倭国浪人此时被海贼追的屁滚尿流，如同无头苍蝇，突然听见有人召唤，立刻连滚带爬，向王焱身边集合。 很快，王焱身边就汇聚了二三十个倭国浪人，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外杀去。 正在缩小包围圈的海贼们见到王焱领着这么多倭国浪人，顿时吓了一跳，一边射箭阻止，一边向老刘禀报。 王焱则用倭语大声激励这些倭国浪人，大意就是不要怕死，要有为陛下和大名献身的勇气和决心。 听的几个倭国浪人脑袋一热，便朝外猛冲猛打，很快就被海贼们乱箭射杀。 其余倭国浪人则是缩了缩脖子，躲在王焱身后，不愿替他们的陛下和大名牺牲。 对于他们的这种懦弱行为，王焱是鄙视的。 因此王焱毫不客气的用倭语训斥他们，斥责他们都是垃圾。 听的倭国浪人们面红耳赤，但他们本就是贪生怕死，否则也不会当浪人。 为了激发这些浪人的斗志，王焱指着东面的码头，告诉他们安培信为了营救他们，已经在进攻码头，只要他们打破海贼的封锁，与安培信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天亮前就能将蓬莱岛攻下。 浪人们一听安培信居然对他们展开了营救，顿时感动不已，纷纷发誓要替陛下和大名尽忠，随即朝海贼发起猛攻。 等老刘率增援赶到时，此处的海贼已被杀的丢盔弃甲，包围圈出现了巨大的豁口。 王焱领着这些浪人，继续前进，身后是不断涌出来的浪人和番人。 直到在出口撞到了魏鸣。 魏鸣在出口要道布置了数百弓弩手，见到倭国浪人和番人已经冲了出来，顿时怒不可遏，大骂老刘和癞头张是废物，带着一千多兵，居然挡不住一两百人的倭国浪人和番人。 第50章 一箭爆头 “嗖嗖嗖！！！” “咻咻咻！！！” 在魏鸣的指挥下，无数箭矢铺天盖地般涌来，一些躲闪不及的浪人和番人当场就被扎成了刺猬，死状凄惨，血流如注。 王焱和邓大同、邱昕宇早有防备，在第一道破空声响起的时候，就立刻找了掩体，非常丝滑的躲开了箭矢的打击。 而跟着他们的浪人、番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瞬间死伤大片。 剩下的浪人、番人见状大惊失色，纷纷向后退去。 “十将，怎么办？这些海贼在出口布置了重兵！” 邱昕宇恨恨的说道。 邓大同道：“若是那些海贼从后包抄而来，我们又将没有生路了！” “慌什么，给我找到对方指挥官的位置！” 王焱没好气道。 “唯！” 邓大同和邱昕宇赶紧探出脑袋，寻找魏鸣的位置。 这边刚一探出头，远处就有箭矢射了过来，幸好二人躲得快，不然就被一箭爆头。 “真他妈悬啊！” 邓大同和邱昕宇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拍着心口感慨道。 王焱催促道：“找个隐蔽位置观察对方指挥官所在！” 要是罗横在，肯定一眼就能找到对方指挥官的位置，王焱忽然想起观察力敏锐的罗横，不由得感慨一声。 邱昕宇和邓大同不服气的冷哼一声，开始小心翼翼的观察魏鸣的身影。 而王焱这时也在浪人们丢弃的兵器中看到了弓弩，他一个翻身，捡起一张弓弩，又迅速的翻回掩体后。 “十将，我看到了，在距离我们百步位置的山丘上！” 邓大同指着约百步距离的山丘上说道。 那处山丘上，魏鸣双手叉腰，身穿锁子甲，披着白色披风，很是拉风，当然，在黑夜中十分扎眼。 邓大同没费什么精力，就瞅见了魏鸣。 王焱瞥了眼魏鸣，心中估算双方之间的距离，同时掂量了几下手中的弓弩，有些没底气道：“这张弓硬度不足，百步距离有些难啊！” “十将要百步穿杨，一箭爆头？” 邱昕宇和邓大同惊讶道。 “是啊，不然怎么突围？擒贼先擒王，只要将他们的指挥官干掉，趁他们群龙无首之际，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王焱脸色凝重道。 “天色有些黑，十将有把握吗？” 二人都对王焱没什么信心。 百步穿杨，哪怕是在白天，视线好的时候，都很难做到，何况还是黑夜。 王焱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攥紧手中的弓弩，随即闭目养神，做射箭前的蓄势。 “箭来！” 王焱冷声道。 邱昕宇立刻拔下头顶上方的一支箭矢，递在王焱的手里。 “好！” 突然找到感觉的王焱，立即起身，弯弓搭箭，瞅准魏鸣的位置，“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正在扫视四周的魏鸣，忽然菊花一紧，对于危险的察觉，他比其他人都要敏锐。 “将军快趴下！” 旁边有人发现如同流星般射来的箭矢，急忙大喊。 但为时已晚，魏鸣刚要躲避，那道箭矢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带出几朵鲜艳的花朵。 “啊，不好了，魏将军被人射杀了！” 一旁的海贼们见状，皆是心惊胆颤，同时手忙脚乱，慌作一团。 躲藏在暗处的浪人、番人，见到王焱百步穿杨，一箭爆头，射杀了海贼大将，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震惊目光。 邓大同和邱昕宇看向王焱的眼神，全都是崇拜钦佩！ “好，贼将已死，大家随我冲出去！” 王焱立即吼道。 此言一出，躲在远处的浪人们全都懵逼了。 因为王焱刚才说的是汉语，而非他们的倭语。 这说明什么？ 那个嚷嚷着要为陛下、大名粉身碎骨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倭人，而是汉人。 他们都被戏耍了！ 想到这里，一些浪人气急败坏的就要找王焱麻烦。 王焱却没工夫搭理这些浪人，叫上邓大同、邱昕宇就朝外冲。 “啊，气死我了，这个汉人居然会说倭语，骗得我们好惨啊！” “珍珠阁里，难道也是此人搞的鬼？” “咦，听声音，好像还真是！” “八嘎！抓到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 浪人们暴跳如雷，却又拿王焱无可奈何。 现在只能跟蓬莱岛的海贼决一死战。 趁着海贼们阵脚大乱，王焱、邱昕宇和邓大同快速穿过出口，赶去与罗横、丁峰等人会合。 而在约定的地点，罗横、丁峰等人早就等候多时。 期间有海贼巡逻路过，都被罗横、丁峰等人干净利落的解决。 见到王焱三人平安归来，罗横、丁峰等人立即上前拥抱。 方才听到小镇方向传来的震天喊杀声，罗横、丁峰几人都是担心不已。 好几次，他们都打算赶去接应王焱三人。 但最后都被丁峰极力劝阻住，为此几人还起了冲突。 “没有找到刘庆吗？” 王焱扫视四周，没有见到陌生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罗横赶紧说道：“我们将地牢翻了个底朝天，并没有找到刘庆，不过从一个犯人口中得知，雷泽将更多的犯人关在船厂做工。” “船厂？” 王焱从安培信提供的岛图上见到过造船厂，在雷泽的龙王殿后方。 想要进入船厂，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穿过龙王殿。 但龙王殿是雷泽的老窝，必定有重兵把守。 怎么办？ 王焱陷入沉思，乘船绕岛前往北面？ 在安培信的那张岛图上，造船厂紧挨着海边，这样才好方便船只下海。 但雷泽是个老银币，绝对不会给外人乘船抵达造船厂的机会。 所以，他在造船厂附近的海域，布置了大量陷阱。 只有他和若干亲信掌握这些陷阱的具体位置，其他人要想乘船靠近造船厂，会有极大机率沉船。 “十将，怎么办？” 众人全都看向王焱，等王焱拿主意。 “从龙王殿穿过去！” 王焱咬咬牙，做出决定。 “杀穿龙王殿？” 众人闻言，脸色都有些沉重。 “当然不是，咱们这点人，同海贼硬拼，不是明智之举啊！” 王焱笑道。 “那十将的意思是？” 众人很是不解。 王焱看向东面的码头，“码头那边的喊杀声，你们听见了吗？” “听见了。” 众人点点头。 王焱道：“我们没有按照安培信的计划，在明日设伏，而是提前引发倭人和雷泽的大战，此刻安培信已经与雷泽的手下打起来了。 我们只要帮助安培信成功登岸，他一定会来攻打龙王殿，彻底收拾雷泽，一旦他们在龙王殿交战，我们就能浑水摸鱼，溜进船厂！” “这倒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罗横点点头，一副不是很满意的表情。 “砰！” 丁峰抬手敲了罗横一下，怒笑道：“那你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嘿嘿，我没主意。” 罗横讪笑道。 第51章 岌岌可危 东面码头，雷满率领的数百海贼被安培信、野田杀的节节败溃。 雷泽错估了倭人的兵力，认为倭人顶多两百武士，万万没有想到倭人现在是全民皆兵。 船上的水手、杂工、厨子，哪怕是歌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 一旦爆发战事，可以迅速转换身份。 潜龙号上的山本，见到这一幕，很不是滋味。 他的日出号因为刚刚轮换了一批新人，所以在与金军交战时，无法发挥十成战力。 如今日出号沉了，他在东瀛的仕途也算到头了。 幕府是不会给一个失败者，第二次机会的。 破腹谢罪都是常规操作。 可山本不想死啊！ 狗屁的武士道精神，那都是幕府统治者为了凝聚人心，故意洗脑的章程。 山本对此非常清楚，只有那些蠢货才愿意信奉这种精神。 如今，他只有跟着野田、安培信，夺取蓬莱岛，掌控东海这一重要战略要冲，才能获得幕府的赦免。 说不定还能有二次起复的机会。 这些倭国武士虽然个头普遍不高，但个个彪悍勇猛。 雷满只能边战边退，同时向雷泽发出求援信号。 摘星楼上，俯视全局，自认为掌握一切的雷泽，先是接到雷满求援信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东面码头的守夜军队大概有三百人，雷满带去了五百人，加起来便是八百人。 而目前停在港口的倭国船只，只有两艘。 根据倭国船只的护卫数量，两艘船也就是两百护卫。 以八百人对两百人，这仗怎么打都是碾压局啊！ 雷满居然败了！ 这让雷泽很是震怒，同时将怀疑的目光对准了雷满。 难道是雷满背叛了自己，故意放水，引倭人登岛？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一定会生根发芽。 不等雷泽喘口气，又有一名海贼急匆匆禀报了魏鸣的死讯。 同时对小镇里倭人的围捕也宣告了失败。 镇子里的一百多倭国浪人，以及参与骚乱的番人，全都逃窜出来，具体数量不明。 根据登记在册的番人数量，镇子里就有两千人。 他们来自暹罗、高丽、波斯、天竺……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番人都参与了骚乱。 但也绝不会少。 如果统统镇压，肯定会激起所有番人的对抗。 以蓬莱当前的兵力，将这些番人全都镇压，必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雷泽现在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细细盘查这些番人。 “妈了个巴子，魏鸣是怎么死的？” 雷泽像是愤怒的狮子，须发结张。 “是被一个身穿铁甲的人射杀的！” 海贼回答道。 “此人现在何处？” “逃出仙镇后，不知所踪，现在弟兄们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还请大王尽快拿个主意！” 海贼接着道。 “老刘和癞头张干什么吃的，魏鸣死了，他俩就傻了吗？让他俩立刻重整旗鼓，从即刻起，除了咱们自己人外，其余人，无论是谁，一律格杀！” 雷泽咬牙切齿道。 “啊？遵命！” 海贼领了命令，立刻前去执行。 萧潇闻言，面色忧愁，欲言又止。 雷雨瞧出了萧潇有话想说，问道：“萧潇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萧潇苦笑着摇头道：“我能有什么好主意，只是，雷叔叔，如果将所有番人都杀，哪怕眼前的乱局平定，往后也不会有番人敢来蓬莱落脚！” 雷泽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现在我没有足够的人手和时间盘查这些番人，若是我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不仅会寒了弟兄们的心，也会让外人觉得我雷泽老了，好欺负！” 萧潇点点头，不再多言。 …… 另一边，王焱、罗横等人正快速向东面码头杀去，他们要从背后袭击海贼，为安培信登岛争取时间。 等他们快要接近东面码头时，就见到大批海贼正在溃散。 “这什么情况？” 邹爱松瞪大了眼睛。 罗横快步跑到一处高地，眺望道：“倭人已经攻上岛了！” 王焱微微有些惊愕，对安培信能这么快登岛感到不可思议。 海贼就算战斗力不如倭人，可兵力是倭人的数倍乃至十数倍，并且占据地利，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们这一边。 这么大的优势都能一败涂地，只能说明海贼外强中干，都是虚张声势的家伙。 同时也说明了这个时代的倭人，很强。 “焱哥，看来安培信不需要我们帮助，接下来怎么办？” 丁峰问道。 “现在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去龙王殿等他！” 王焱一挥手，率领众人转身朝龙王殿赶去。 他们将火把熄灭，一行人穿梭在丛林之中，尽量避开与海贼的正面冲突。 此时大半个蓬莱岛都陷入了混乱状态。 浪人、番人四处流窜，海贼们一边忙着救火，一边还要追逐捕杀这些浪人、番人，忙的晕头转向，却难有成效。 安培信、野田登岛后，并没有表现的很喜悦。 对他们来说，登岛只是第一步。 真正困难的是第二步，斩杀雷泽，降伏其党羽。 按照原先制定的计划，雷泽会被王焱伏杀。 接着岛上大乱，他们趁机登岛，一举夺下蓬莱岛。 而现在，雷泽躲在龙王殿内，他们要想斩杀雷泽，就必须靠武力强取。 这时，伪装成浪人的三井商会成员，第一时间来到了码头，见安培信、野田成功登岛，喜出望外，连忙将小镇发生的事情告诉二人。 安培信和野田早就知道小镇发生的事，因此并不意外，他们好奇的是浪人无缘无故，怎会突然抱团闹事？ 细作又将有人冒充浪人故意制造矛盾的事情告诉二人。 安培信和野田对视一眼，都对这个故意挑唆浪人作乱的家伙，生了杀心。 “查清此人是谁了吗？” 安培信脸色铁青道。 细作摇了摇头，接着将那人的外貌描述了一遍，重点是此人懂倭语。 倭人懂汉语的很多，可汉人中懂倭语的，那可真是凤毛麟角。 安培信几乎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道：“王焱！是王焱！一定是他！” 野田挑眉道：“他懂东瀛语？不可能吧？不是经常和我们东瀛人打交道的商人，哪里懂东瀛语？” “昨日我和他见面时，因为习惯，说了半句东瀛语，可是他对答如流，并未丝毫迟钝，可见此人是懂东瀛语！” 安培信笃定道。 接着又道：“况且，往日里浪人们在镇子里都是本本分分，怎么他一登岛，就出乱子了！他一定是不想刺杀雷泽，故意提前出手，打乱我们的节奏！” “八嘎呀路！” 听了安培信的分析，野田终于相信了。 “汉人真是狡猾！找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安培信肠子都快悔青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必须趁雷泽的援军没有回来前，攻下龙王殿！” 野田挥舞武士刀，咆哮道。 “立即集合岛上的全部浪人，还有哪些番人，告诉他们，攻下龙王殿，里面的财物珠宝可任意索取！” “反之，若是拿不下龙王殿，等雷泽的援兵从鳖头岛赶回来，大家都得死！ 孰轻孰重，让他们想清楚！” 安培信吼道。 野田道：“要是他们打算乘船离开，怎么办？” 安培信咬牙道：“除了我们的船外，其余船只，全部凿毁，断绝他们的退路！” “嘿！” 一众倭人武士应道，随即开始分头行动。 由野田先率一队武士朝龙王殿杀去，沿途召集浪人、番人加入队伍，壮大声势，鼓舞人心。 而安培信则领一队武士，开始拆卸潜龙号、凤鹤号上的抛射炮，并火速运往龙王殿。 龙王殿依山而建，虽说比不上汴京、建康城内的皇宫，但也是易守难攻之地。 而他们眼下没有趁手的攻城器械，唯一能用的就是抛射炮。 山本率数十人留下破坏船只，不给番人逃走的机会。 第52章 倭人的野心 黎明时分，野田率领大批武士、浪人，以及部分番人，浩浩荡荡出现在了龙王殿外。 站在摘星楼上的雷泽，见到这一幕，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雷满没敢回龙王殿复命，派了个小喽啰告诉雷泽，他要去西面的军事港口调兵，直接从海上迂回包抄东面港口的倭国船只。 听到这个消息的雷泽，几乎可以肯定雷满就是勾结倭国人作乱的罪魁祸首！ 否则倭国人怎敢以两艘大船，就来蹬鼻子上脸！ 现在最可怕的不是雷满去西面码头调兵，因为西面码头的战船，早就被调去了距离蓬莱八十海里的鳖头岛操练。 目前停泊在西面港口的战船，都是些老破小，不堪一击。 雷泽担心的是雷满借此理由，前去与雷霆会合，阻止甚至是拖延雷霆回师的速度。 雷霆是雷泽唯一的儿子，雷雨的兄长。 为人老实敦厚，最喜欢舞文弄墨，偏偏不爱带兵打仗，对于龙王的大位，那是一点兴趣没有。 或许在雷霆的眼中，早就看清了所谓的龙王，就是一个海贼头子，没有前途，没有未来可言。 所以，他不稀罕。 雷泽为此苦恼无比，索性一狠心将他派去鳖头岛练兵。 鳖头岛位于蓬莱东面，面积只有蓬莱岛的十分之一，是倭国西进的重要战略据点。 雷泽在鳖头岛练兵的意味很明显，就是借此震慑倭国人。 一旦雷霆上了雷满的当，选择停滞不前，甚至反过来被雷满夺了兵权，那蓬莱岛可就完了。 “告诉雷满，立刻回来，不准出海！” 雷泽咆哮着对左右说道。 “大王，雷二将军的策略是正确的，为什么要阻止？” 有人质疑道。 “噗！” 那人话音刚落，雷泽已经拔出佩刀，直接剁了此人的脑袋。 此举吓得其他人战战兢兢，再也不敢质疑，立刻就有人前去传达雷泽的命令。 只是现在龙王殿外，野田率兵已经堵住了去路。 虽然倭国武士加上浪人，以及番人，只有千余人。 但他们杀气腾腾，浑身浴血，如同一尊尊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反观昔日里纵横海上的海贼，全都是灰头土脸，斗志全无，士气低落。 昨夜一战，他们的家人死的死，伤的伤，积攒多年的财物也都被洗劫一空，遮风挡雨的屋舍也被大火烧成了废墟。 这让他们如何提的起斗志拼命？ 在雷泽的命令下，海贼们数次突围，都被野田打了回来。 那几个想要趁乱杀出去传达军令的海贼，也被乱刀砍死。 对此雷泽咆哮连连，但无济于事。 虽然海贼们杀不出去，但野田也杀不进来。 依托坚固的宫墙，海贼们打退了野田好几次进攻。 野田舍不得让悍不畏死的武士打头阵，所以拼命催促浪人和番人们冲在前面。 这导致浪人和番人死伤惨重，几轮过后，那些浪人和番人们再不愿意充当炮灰。 直到安培信运来了抛射炮。 远处某个山丘之上，王焱等人正在观察倭人和雷泽的战况。 见到倭人打算用抛射炮攻打龙王殿，王焱还是比较惊讶的。 同时空的南宋末年，蒙古人就是制造出了回回炮，才在襄樊大战中取得了胜利，结束了长达六年的襄樊之战。 而在蒙古人横扫欧洲大陆的战争中，回回炮发挥了重要作用，堪称攻城利器！ 简单来说，回回炮就是投石机，但相比曾经的投石机，回回炮的威力更大，射程更远。 能够将三百斤的重物抛射到三百米开外！ 有些制造精良的回回炮，抛射距离甚至可以达到五百米！ 试想，当一块三百斤的石头从头顶落下，砸中你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 周军之中，目前所用的投石机，最大射程也就三百米，抛射重量不超过一百斤。 金军方面就更惨了，他们擅长骑射，不屑于浪费精力在工匠器械制造。 而倭国就不一样了，他们最大的本领就是模仿学习。 对于别国的文化、经济、技术…… 只要是他们认为有利于自己发展的东西，就会想方设法的偷学，并且在此基础上，加以改进优化。 这些抛射炮，很明显就是汉人的投石机。 只不过他们在汉人的基础上，加上了自己的一点小创新。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种族。 王焱只知道，自己穿越的时空，是郭荣建立大周将近两百年后的时代。 目前的历史，早就变得面目全非。 倭国比他想象的还要具有侵略性。 未来的某一天，倭国与大周，必有一战！ 当安培信吆喝手下对龙王殿进行抛射时，雷泽的老脸都绿了。 “狗日的倭国杂碎，老子要砍死他们！” 雷泽愤怒的咆哮。 “咻！” “咻！” “咻！” 回应雷泽的是抛射而来的石弹、装满破铜碎铁以及火油的瓦罐。 “砰！” 龙王殿内，顿时哀嚎遍野。 海贼们虽然也用抛射炮，但都是装在战船上的，而且威力也没这么强啊！ 便是雷泽的龙王号上，装载的抛射炮，为了发挥威力，制造出来的体积是倭国人手里的数倍大小。 哪像这些倭国人手里的这般轻巧。 “砰！” 一枚石弹落在摘星楼的柱子上，砸的摘星楼剧烈颤抖。 “大王，摘星楼不安全，咱们快下去吧！” 羊咏害怕的老脸煞白，连忙劝说。 其余人闻言，纷纷附和。 万一被倭人砸断了立柱，楼塌了，可咋办？ 雷泽也不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非常听话的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赶紧下了楼。 在雷泽等人下了楼后，又几枚石弹砸中了摘星楼。 这让众人长出了口气。 “大王，龙王殿内，不宜久留，咱们得尽快离开，与公子会合，再跟这些倭人计较！” 羊咏接着劝道。 “那岛上的百姓怎么办？” 有人立刻跳出来反对。 羊咏孤家寡人，跑就跑了，可他们大多数人的亲眷都在外面，生死不知。 若是现在逃了，倭人一定会抓住他们，反过来威胁自己。 雷泽似是明白这些人的心里所想，咬牙道：“我雷泽和弟兄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而今却要我抛下弟兄们和他们的亲人，独自逃命，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来人，提我的关公刀来，我要跟这些倭国杂碎一决死战！” “大王，不可任性！” 羊咏急得跳脚。 “哼，我要是走了，那就一切都完了！” 雷泽铁了心要留下来。 顿了顿，他对羊咏道：“事到如今，就只能拜托先生了，带着小女和萧侄女，从船厂走，一定要找到雷霆，让他替我们报仇！” 羊咏颤声但：“可是船厂的出路，我不认识啊！” “雷雨知道，让她带着你们走！” 雷泽推了把雷雨，催促他们赶紧走。 萧潇没有犹豫，抓着雷雨便和羊咏朝龙王殿的后方而去。 雷雨见父亲要留下来和倭人死战，顿时悲从心生，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傻丫头，不要哭，我雷泽，乃东海龙王，放眼天下，谁能伤我！” 雷泽大笑道。 与此同时，倭人利用抛射炮的打击，顺利砸开了龙王殿的宫墙。 在野田的呼喝声中，大批倭国武士涌入其中，与宫殿内的海贼厮杀搏斗。 萧潇是去过船厂的，因此对于进入船厂，表现的驾轻就熟。 这时，韩德也率部从外返回，倭人虽然强横，但根本不是韩德部的对手，只能任由韩德部进入龙王殿。 见到韩德回来，萧潇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对韩德命令道：“快，帮助雷叔叔击退倭人！” 韩德摇头道：“我的任务是保护小姐！况且倭人势大，凭借我的这点人手，难以力挽狂澜！” 趁着龙王殿防御崩溃，王焱也带着罗横等人，混进了番人之中，跟着大部队冲进了龙王殿。 照地图指引，他们直奔龙王殿后的船厂。 第53章 隐情 “王焱那伙人，一定会趁着龙王殿被攻破，溜进船厂找刘庆！” 韩德将自己的推测告诉萧潇，接着说道：“我要在船厂埋伏，彻底斩杀此獠！” “好！” 萧潇眼中掠过一丝寒芒，在她眼里，王焱就是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虫子，可现在这只虫子没有按照她设计的方向去飞，令她感到了莫名的耻辱。 一行人来到龙王殿的后花园，在某个假山前停下脚步。 雷雨上前熟练的拧动某个凸起的石头，“咯吱！” 假山中间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萧潇想了想道：“这条通道比较隐蔽，如果不留下一点痕迹，王焱未必能寻得到！” 韩德冷声道：“卑职会留下一点痕迹，让他发现的！” “好，但不能太刻意，此人看似鲁莽，实则心思缜密！” 萧潇叮嘱道。 “喳！” 韩德弯腰应道。 萧潇瞥了眼韩德，拉着雷雨，率先走进假山的通道。 韩德命人紧随其后，他则在假山前停留了一会，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接着大步踏进了假山。 很快，假山就被关闭。 等王焱等人抵达后花园时，韩德等人已经进入假山好一会了。 “根据地图的标记，进入船厂的位置，就在附近！” 王焱环顾左右，对众人说道，“大家分头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 “唯！” 众人一哄而散，开始分头寻找。 没一会，他们就在假山前发现了大量足迹。 这是韩德刻意留下的，他本想清扫这些脚印，但转念一想，这样做有些画蛇添足，索性全部保留。 “焱哥，看这些脚印的方向，刚刚应该有很多人停留在这座假山前！” 罗横指着地上错乱复杂的脚印道。 “草，看这些脚印的人数，应该不少啊！” 丁峰皱眉道。 邹爱松已经动手寻找机关。 “雷泽率人死战不走，那这些离去的人是谁？” 王焱盯着脚印陷入沉思。 “看这些脚印的模子，应该都是官靴，岛上都是海贼，哪来官靴？” 罗横细细观察。 “咦，这些模子，和我们的一模一样！” 罗横对比了一下自己的靴子，惊讶的发现。 而他们脚上的官靴，都是从那些金兵脚上脱下来的。 “是金兵，看来早就有金兵登岛了！” 王焱眼中寒芒闪烁。 “他们的人数在五十至六十之间。” 罗横判断道。 “船厂里面，肯定还有海贼，加上这些金兵，以我们的人手，贸然冲进去，恐怕没有胜算啊！” 丁峰担忧道。 “没时间了，逃进船厂的人，一定是萧潇他们，她很可能会杀了刘庆，彻底断绝我们返回南土的希望。” 王焱面色阴沉道。 “可他们若是在通道的那一头埋伏我们，咱们这点人只怕……” 丁峰迟疑道。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前，不远处的假山后窜出一人，朝众人喊道：“诸位莫慌，千户无虞！” “你是何人？” 突然见到有人从假山后冒出来，众人立刻拔刀相向。 这人明显是个海贼，五短身材，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操着一口大黄牙。 “某乃武德司小旗，柯强，于光烈十五年，奉命潜伏于蓬莱岛，肆机刺探军情，现任雷泽麾下卫队一员，大家都叫我狗娃，诸位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来人笑道。 “你是武德司的人？” 王焱盯着柯强好一会，始终有些怀疑。 眼前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武德司的细作，倒像是个地道的海贼。 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如此，才能胜任细作这个危险的差事吧。 “嘿嘿，我在这里等候诸位多时了！” 柯强咧着一口大黄牙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王焱问道。 “嘿嘿，千户大人说的。” 柯强接着道。 “是刘庆千户吗？” 王焱更加惊讶了。 “不错。” 柯强点头。 “刘庆千户现在何处？” 王焱问道。 “在船厂里面。” 柯强答道。 “嗯？” 王焱有些不解，“你既然知道刘千户在船厂里面，为何不对刘千户展开营救？” 柯强笑道：“当日刘千户奉命寻找诸位英雄，但是却被安抚司故意引到了蓬莱岛，从而被雷泽擒下！于是千户大人将计就计，趁机混进了雷泽的船厂！” “你是说刘千户故意进入船厂？他这是为何？” 王焱惊讶道。 “雷泽前不久扣押了一批波斯工匠，这些波斯工匠据说掌握了一项划时代的造船技术，一旦运用在战船之上，必将横扫大海，所向披靡！” 柯强顿了顿，道：“倘若雷泽拥有了这样的战船，将对我大周水师产生不利，千户大人决定深入虎穴，一探究竟，如果可以夺取此项技术，那就夺取，无法夺取，那就毁掉！” “那倭国人现在强攻蓬莱，难道也是为了这项技术？” 王焱惊讶道，看来这其中另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是也不是，倭国人早就想控制蓬莱岛，现在提前动手，估计也是探听到了这个消息。” 柯强解释道。 “你方才说刘千户让你在这等我，难道说刘千户早就有了万全之策，其实就算我们不来，他也没事？” 王焱问道。 柯强笑道：“千户大人做事向来留有余地，不会置自身于绝境！况且我武德司早就对蓬莱岛进行渗透，一切都在千户大人的掌握之中！” “草，敢情白担心一场！” 丁峰没好气道。 柯强讪讪一笑道：“那倒也不是，千户大人叮嘱我，如果诸位来了，就请一起出手，多杀几个鞑子，回到大周，也能多添一份战功！” “那也倒也是！” 王焱点点头，道：“带路吧！” 柯强连忙上前，拧动假山凸起的石头，“咯吱！” 又是一声闷响，假山中间缓缓打开。 “我方才一直在此，听到那些鞑子说要在船厂埋伏你们，但此刻，想必他们已经人头落地！” 柯强冷笑道。 说罢，他大步踏入假山之中。 见柯强如此干净利落，王焱等人也没有迟疑，纷纷跟上。 这是一条逼仄潮湿的羊肠小道，两旁的岩壁上，每隔十米就有一盏油灯，闪烁微弱的火光。 大约走了一刻钟，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微弱的亮光。 隐约间还能听到喊杀声，有鞑子的，还有汉人的，以及听不懂的语言，想来是那些被扣押的波斯工匠。 柯强听到喊杀声，当即快步向前冲去。 王焱朝众人做了个手势，纷纷举起环首刀，紧随其后。 冲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三面环山的海湾，唯一可以出海的口子，也是极为狭窄，目测一次通过仅能通过一艘海船。 为了将这个海湾彻底打造成牢笼，出海口的位置，设置了闸门，每次战船出海，都需要人力强行拉动闸门。 并且在闸门外，还有无数暗礁、陷阱。 此刻海湾处，停泊了一艘半成品战船，从外形判断，并没出奇之处。 而韩德等金兵，正在与一群骨瘦嶙峋的工匠厮杀，其中不少都是波斯人。 令王焱惊奇的是，此地负责看守这些工匠的海贼，竟然也在跟金兵厮杀，而在通道出口附近，已经躺着不少金兵的尸首。 不远处，萧潇和雷雨都是脸色煞白，身上也是多有血迹。 刚才即将踏出通道时，要不是萧潇察觉到异样，命几个金兵先行，此刻死的就是她们了。 “千户大人！” 柯强一出通道，就朝远处一个正在奋力搏杀的中年人喊道。 那中年人浓眉大眼，英武不凡，正是武德司千户刘庆。 令人惊讶的是，雷泽的‘当世卧龙’羊咏，竟然站在了刘庆这一边。 第54章 交锋 “王焱！” 见到王焱等人出现，萧潇一双美眸迸射出骇人的凶光。 “你这个胡女，当真是好会演戏，为了报复我们，煞费苦心搞这么大动静，值得吗？” 王焱见到萧潇和雷雨，冷笑一声道。 “哼，辱我萧氏者，死！” 萧潇怒道。 “快，保护萧小姐安全！” 韩德砍杀了几个不长眼挑衅自己的工匠，对身边兵卒吼道。 “喳！” 立刻就有十几个金兵将萧潇、雷雨保护在中间。 另一边，罗横、丁峰等人也发现了张茂才、廖自强等人。 他们此刻正在与工匠、海贼作战，见到王焱等人，也是非常惊讶。 “张茂才，枉你身为神策军都头，竟然投降金人，真乃我辈之耻！” 罗横啐了一口道。 “你这个直娘贼，懂个屁！我们这叫顺应天意，是识时务的俊杰，你们妄图与大金作对，必将死无全尸！” 张茂才恶狠狠的骂道。 “草，老子早就看你们不爽了，今天非剁了你的脑袋喂狗不可！” 罗横挥刀就朝张茂才砍来。 丁峰等人紧随其后，与这些昔日同袍砍杀在一起。 “王焱，你毁我命根子，今日新仇老账一块算！” 廖自强早就注意到了王焱，恨意在胸中酝酿多日，此刻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 “没卵子的东西，也敢和我叫嚣！” 王焱瞥了眼廖自强，不以为意道。 “啊，你敢羞辱我！” “我要杀了你！” 廖自强被戳中痛处，愤怒的挥刀就朝王焱扑来。 “噗！” 王焱一脚扫出，地上的沙土瞬间扬起，复仇心切的廖自强，猝不及防下，又被沙土迷了眼。 “啊！！！” 廖自强崩溃了。 他在同样的地方，竟然跌倒了两次！ 又羞又怒的廖自强对着空气连连挥刀，不给王焱靠近的机会。 王焱压根就没打算接近廖自强，取下背上的弓弩，弯弓搭箭，朝着廖自强就是一箭。 “阿强，小心！” 正在同罗横搏杀的张茂才急忙提醒道。 但为时已晚，王焱的箭已经破空而出。 “噗！” 箭矢穿过廖自强的喉咙，带起几朵血花。 巨大的疼痛感令廖自强想要嘶吼，但喉咙被洞穿，大量鲜血喷涌，他已经发不出声音。 “叛徒，死不足惜！” 王焱冷哼一声，接着弯弓搭箭，朝着其余叛贼瞄准。 这一幕吓得苏凯等人面色煞白，纷纷躲闪。 “你就是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王焱！” 韩德见到王焱仅用一张弓，就吓得那些汉人抱头鼠窜，顿时怒不可遏，提刀就朝王焱走来。 “你是谁？” 王焱挑眉问道。 “我，忠孝军重骑营，千户，韩德！” 韩德自报家门，本以为能震慑王焱。 不曾想王焱摇摇头，“不认识！没听过。” “你……” 韩德差点一口气憋死，他这个骑兵千户，可不是那些步兵千户能比的，在忠孝军中，他的地位仅次于完颜术等人，属于高级将领行列。 神策军北伐途中，韩德多次与之交锋，斩杀了不少神策军将领，也算是凶名赫赫。 没想到王焱竟然一句没听过，这让韩德憋出了内伤。 “好好好，今天过后，你就会知道，不对，你没明天了，因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韩德一个箭步冲向王焱，举刀就朝王焱的面门砍来。 王焱丢掉弓弩，反手抬刀格挡。 “礑！” 两刀碰撞，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王焱只觉虎口震疼，这个韩德，力大无穷，自己尽管从小锤炼，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韩德见一击不成，立刻收刀蓄力，转身又是一刀。 他的攻势迅猛，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威猛霸道。 反观王焱，明显处于下风，只能被动防御。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王焱必败无疑！ 而失败的下场就只有死。 刘庆见王焱不敌韩德，当即吼道：“抓着那两个女娃娃！” “唯！” 柯强应了一声，与一众海贼、工匠，疯狂扑向萧潇和雷雨。 “该死！” “保护萧小姐！” 金兵们大惊失色。 韩德见萧潇有危险，也是提心吊胆，攻势迅速变得迟缓，王焱也得到了喘气的机会。 “羊咏，我爹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爹！” 雷雨愤怒交加，指着远处一副看戏表情的羊咏骂道。 羊咏嗤笑一声道：“你爹将我抓来这个破岛当什么丞相，你以为我稀罕啊！我那未出生的妻儿，都是因为你爹上岸劫掠而死！这笔账，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 雷雨听到羊咏的话，竟然无言以对。 “小雨妹妹，休要被这老东西骗了，满口谎言！” 萧潇怒声道。 “哼，你这胡女，今天也要死在这里！” 羊咏冷笑道。 就在众人杀的不可开交时，天空中突然绽放了一朵绚烂的烟火。 刘庆看到这朵烟火，瞳孔一缩，立刻吼道：“大家快走，倭人已经攻下龙王殿，就要来了！” 此言一出，一众工匠、海贼全都放弃了围攻萧潇、雷雨，立刻随刘庆一起，涌向那艘半成品的战船。 “快，跟上！” 王焱急忙招呼罗横等人。 “该死！” 罗横已经将张茂才逼到绝境，要不了多久，就能斩杀此獠。 但现在只能放弃。 “我们怎么办？” 韩德还想追杀王焱，可是一想到倭人就要杀来，连忙转身询问萧潇。 萧潇道：“跟着他们！” “喳！” 韩德应了一声，率人踏上这艘半成品的战船。 双方在甲板上剑拔弩张，气氛极为紧张。 “这船还没有完工，能开吗？” 柯强问道。 刘庆笑道：“基本框架都完成了，航行没有问题！” “快，起锚！” 说罢，刘庆大喝一声。 那些工匠立刻开始起锚扬帆。 “闸门未开怎么办？” 又有人问道。 “直接撞开它！” 刘庆怒吼道。 “撞开闸门！” 工匠们激动道。 “草，你们这些狗鞑子，别愣着啊，快点帮忙！” 柯强对韩德等人骂道。 “你骂谁呢！” 韩德瞪眼道。 “骂的就是你！” 柯强毫不示弱的回瞪。 “该死，我要杀了你！” 韩德咆哮道。 “现在大家同舟共济，恩怨暂时搁置，等离开了蓬莱，再作计较！” 刘庆掷地有声道。 “千户，这些鞑子太可恶了！” 柯强不甘心道。 “小强，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要有大局观！” 刘庆拍了拍柯强的肩膀道。 “……” 柯强恨恨的瞪了眼韩德等人。 韩德等人则是又羞又怒，玛德，又被这些汉人给鄙视了！ 王焱却从刘庆的眼中看到了另一种意味，这个武德司千户，可不是什么善茬，绝对不会好心带这些鞑子一起走的，想必还有什么后手。 “闸门是铁做的吧，能撞开吗？” 王焱观察出口布置的闸门，担心道。 “只有外面有层铁罢了，其他地方都是木头！” 羊咏解释道。 当初制造这闸门的时候，就是由他全权经手的。 看似牢不可破的闸门，实则就是个豆腐渣工程。 “砰！” 战船猛烈的撞击闸门，接着就听闸门发出四分五裂的声响，轰然碎裂。 闸门外是一条狭窄的水域，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岛礁，以及暗礁，船只一不小心就会触礁沉底。 战船要想平安驶入大海，仍是困难重重。 刘庆瞥了眼雷雨道：“雷小姐，接下来怎么走？”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雷雨冷哼一声。 “不说没关系，等倭人追过来了，大家一起死，哦，你不会死，因为你是女人，倭人最变态了，他们喜欢把女人绑起来蹂躏！” 刘庆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具威胁的话。 听到这话，雷雨小脸瞬间煞白，岛上之前来过很多倭国歌姬，就曾向雷雨哭诉过倭国男人的变态。 那些可都是禽兽不如的玩意。 要是落入他们手里，当真是生不如死！ “想让我告诉你们怎么走也行，但必须给我将羊咏杀了！” 雷雨谈起了条件。 羊咏闻言，眯起了眼睛，一言不发。 刘庆笑道：“羊咏现在是我武德司的人，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那就没得谈了！” 雷雨道。 “好，那就等着倭人来吧！” 刘庆干脆道。 “你！” 雷雨见刘庆油盐不进，顿时气恼无比。 萧潇见状，赶紧劝道：“小雨，羊咏恶有恶报，早晚必遭天谴，我们还是渡过眼前这关要紧！” 第55章 追击 “哼，叛徒不得好死！” 最终在萧潇的劝说下，雷雨开始指引众人驾驶战船，辗转腾挪，从密集的暗礁群中驶入了大海之中。 与此同时，野田、安培信成功攻占蓬莱岛。 自号东海龙王的雷泽，也被两个倭人抓住，五花大绑丢在野田、安培信脚下。 看着不久前还是趾高气昂的雷泽，此刻已是阶下囚。 野田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禀两位海师！岛上的百姓大多投降，不愿投降的也都被尽数斩杀！” 一名倭人副将统计战场情况，向野田、安培信禀报。 安培信兴奋道：“本以为蓬莱岛铁板一块，难以撼动，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野田点头附和道：“看来我们高估了蓬莱岛，高估了所谓的东海龙王啊！” “什么东海龙王，分明就是东海老王八！” 安培信嘲讽道。 绑成粽子形状的雷泽，听到二人对自己的嘲笑，羞愧难当。 如果不是嘴巴里塞了棉布，他就要当场咬舌自尽。 “找到船厂的通道了吗？王焱他们，肯定要去找武德司的刘庆！” “我们必须赶在他们离开前，将他们拦截！” 安培信忽然想道。 “我已经派人去搜索船厂的入口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所收获！” 野田接着道。 “攻下蓬莱岛，只是第一步，倘若这老东西的儿子回来，如何是好？” 安培信指着地上的雷泽说道。 野田摇头笑道：“不用担心，雷满已经去接应雷霆，以雷满的手段，卸下雷霆的兵权，易如反掌！” 听到这里，雷泽老泪纵横。 果然，勾结倭人，出卖自己的，真的是他最信任的二弟。 “既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哪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培信顿觉无比豪迈，仿佛天下尽在脚下。 “如今蓬莱在我们的手里，以后东海就是我们的天下，我们的船只来去自由，再无掣肘！” 野田大笑道。 “恭喜野田海师，恭喜安培海师！” 夏子鸣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笑着朝二人恭贺道。 “此次能让我们下定决心攻下蓬莱岛，夏桑当记首功！” 野田笑着拍了拍夏子鸣的肩膀。 当初他们随雷泽返回蓬莱，本以为雷泽会热情款待他们，大家坐在一起商讨以后的合作。 谁知道雷泽只是敷衍的应付他们，压根不谈深度合作的事宜。 这让夏子鸣意识到雷泽并非真心与他们合作，哪怕是向完颜匈示好，也只是表面文章。 于是他和野田商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夺了蓬莱岛。 往后东海他们说了算。 对于夏子鸣的大胆提议，野田起先是一万个反对的。 蓬莱岛的兵力、战船，那都是颇具规模的。 除非东瀛出动大军，否则难有胜算。 但夏子鸣却将自己的发现和判断告诉野田，雷泽的兵力有一半抽调去了鳖头岛，留在蓬莱的，都是虾兵蟹将，不足为惧。 只要他们再拉拢一两个雷泽的心腹，反客为主，未必不可能。 野田也是敢于蛇吞象的家伙，听了夏子鸣的分析，很快就制定了计划。 本打算让王焱这些人来刺杀雷泽，事成之后，反过来杀了王焱，如此他们就能撇清关系，为接下来掌管蓬莱岛做铺垫。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可结果总算令人满意。 “就算雷满夺不了雷霆的兵权，也无妨，这老王八在我们手里，由不得他放肆！” 安培信踢了踢脚边的雷泽，冷笑道。 “报，我们在后山发现了通道，应该是通往船厂的密道！” 有倭人急吼吼来报。 “那还等着做什么，立刻进去！除了那些工匠外，其余人全部杀光！” 野田厉声道。 “多谢野田海师！” 夏子鸣拜谢道。 其余人中，肯定是有萧潇。 而他的任务，就是杀了萧潇，不给萧氏女做太子妃的机会。 等大批倭人冲进船厂所在的海峡，王焱等人已经乘船离开。 倭人武士连忙又将这一情况告诉野田。 “八嘎雅鹿，煮熟的鸭子怎能让它飞了！” 野田气急败坏。 安培信道：“他们乘船出海，肯定是要返回南土，现在派船追击，应该来得及！” 野田点点头道：“你留在这里善后，我和山本乘凤鹤号追击！” 说罢，野田立刻率领两百武士前往东面码头乘船。 此刻东面码头上，山本正领着人修补码头上的防御设施。 见到野田风风火火赶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询问情况。 野田简单说明情况，便火速登船，指挥武士们起锚扬帆。 山本听到王焱、刘庆等人乘船出海了，也是心下一惊。 最让山本关心的不是这些人的死活，而是那些波斯工匠。 那些波斯工匠据说掌握了西洋最先进的造船技术，若是能将他们带回东瀛。 将会极大程度补全东瀛造船技术的不足，实现跨时代的超越。 凤鹤号很快涌入大海，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另一边。 王焱也同刘庆正式照面。 “神策军，熊卫，第四都，十将，王焱，见过千户！” “武德司千户，刘庆，奉陛下令，前来接应诸位回国！” “多谢千户！” 王焱呵呵一笑，笑容有些敷衍。 对于刘庆明明有能力联系自己，告诉情况，却视若无睹的行为，王焱是心有芥蒂的。 仿佛看穿王焱的心事，刘庆道：“安抚司安插在我武德司的细作，故意散播本千户被人谋害，有人假冒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将卒乘船返回，这些伎俩，都是雕虫小技，根本瞒不过指挥使大人，就算诸位直接前往三沙岛，也不会有事。” 说着，刘庆瞥了眼萧潇和韩德，嘲弄意味十分明显。 萧潇闻言，脸色却是一沉。 韩德冷哼一声，暗道这些汉人当真是奸猾无比。 “王十将此次斩杀完颜术、耿安国，替陛下挽回了颜面，陛下龙颜大悦，王十将及诸位将士的前途，都将不可限量！” 刘庆笑道。 “这都是托陛下的洪福！” 王焱违心的说道。 接着，王焱和刘庆互相给了一个眼色。 “动手！” 两人同时暴喝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就朝韩德、萧潇等人砍去。 罗横、柯强、丁峰等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在王焱、刘庆动手的一瞬间，全都动了起来。 “该死！过河拆桥！” 韩德大骂。 “杀！” 一众金兵迅速奋起抵抗。 “玛德，你这金人的狗奴才，也配说过河拆桥！” 王焱最看不惯这种走狗，当即冷喝一声，就朝韩德杀奔而来。 “找死！” 韩德吼道。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甲板开始剧烈颤抖，左摇右晃。 王焱等人还好，稳住身形的同时，还能攻杀这些金兵。 反观这些金兵，都是不熟水性之徒，没几下就开始晕船呕吐。 “你们故意的！” 萧潇一眼就识破了刘庆的小把戏，愤怒的嚷嚷道。 那些操作战船的工匠们，一边摇晃着战船，一边大声唱起了歌谣。 “……” 见此一幕，萧潇肺都快气炸了。 刘庆大笑道：“南船北马，可不是说着玩的，小丫头片子，今天不把你们的屎尿摇出来，爷跟你们姓！” 第56章 收尾 “噗！” “噗！” 趁着这群金兵晕头转向，呕吐不止的时候，罗横、丁峰等人快速挥刀，收割这群金兵的性命。 韩德见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该死的两脚羊，都给我死！” 韩德左摇右晃，步履踉跄的朝王焱等人扑来。 王焱却已经掌握了战船摇晃的节奏，如立平地，反手就是一刀，斩向韩德的脖子。 韩德眼疾手快，迅速拨开王焱的进攻，但同时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 “卑鄙无耻！” 萧潇和雷雨抱着围栏，破口大骂。 雷雨自幼生长出生在海岛，面对这种情况还算适应，可萧潇就不行了，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好似升天一般。 张茂才、苏凯等人倒是挺住了，但却没有勇气跟王焱、刘庆厮杀。 他们现在一门心思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但罗横、丁峰等人却是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提着刀就从后面追了上去，朝着这几个叛徒猛砍。 张茂才被郝有德一脚踢翻在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乞求道：“老郝，念在我们同军多年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郝有德气极反笑道：“当日在淄河，我们兄弟是如此的相信你，可是你呢，只顾自己逃命，将弟兄们全都抛弃了，现在为了活命，更是甘愿给金人当狗，我以你这样的同袍为耻！” 说罢，反手一刀，将张茂才砍死。 苏凯见状不妙，吓得直接跳海逃生，其余几人见状，纷纷有样学样。 “狗东西，等着被鲨鱼吃掉吧！” 郝有德朝海里啐了一口，不再去管。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没有可以支撑的浮木，早晚会被溺死。 随着这些金兵、叛徒被逐个干掉，整艘战船上，除了刘庆、王焱和工匠外，只剩萧潇、雷雨和韩德。 “你们这两个胡女，竟敢算计我们，死！” 肃清了金兵，邹爱松提刀就朝萧潇和雷雨走去。 “休要伤害小姐！” 韩德踉跄着爬起来，就要去阻止邹爱松。 “金狗！给我滚！” 邹爱松反手一刀劈在韩德的面门之上，接着就是一脚踹在韩德腹部。 韩德倒退十数步，“砰”的一声撞在围栏，重心不稳，直接一头栽进了大海。 “玛德！找死！” 邹爱松冷笑一声，继续朝萧潇和雷雨走去。 就在这时，刘庆出声阻止了邹爱松，“你不能杀了她俩！” “为什么？” 邹爱松顿住了。 同时将目光看向王焱。 虽然这艘船上，刘庆的官职最大。 但邹爱松却只听王焱一人的。 不光是邹爱松，罗横、丁峰等人亦是如此。 刘庆笑道：“萧潇姑娘，可是大金萧氏之女，据我武德司情报，大金皇帝明年春天就要给太子选妃，内定的人选就是萧姑娘！ 除此之外，萧氏还是大金望族，在军政各方面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邹爱松皱眉道。 刘庆翻了翻白眼道：“和你确实没关系，但是跟朝廷有关系，陛下北伐新败，有很多将士都被金人俘虏，若是能将萧姑娘带回南土，或许可以换回不少将士。” 听了刘庆的话，邹爱松这才恍然。 但还是将目光投向王焱。 王焱咳嗽一声，道：“刘千户说了不杀，那就不杀！” “唯！” 邹爱松立刻应声，收刀退到一旁。 刘庆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快，但也没有计较。 王焱道：“刘千户，金廷方面局势复杂，如今完颜匈执掌中原，金帝的影响力只在黄河以北，想用萧潇换取将士归来，恐怕不好做啊！” 罗横接着道：“金军坑杀俘虏，还有幸存者？” 刘庆耐心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东路军虽然没有多少人生还，但中路军方面，却是有几千人被完颜匈俘虏，这些事情，朝廷自会有专人出面商谈，不必我们操心！” “两位，这边请，靠着围栏，太危险了！” 柯强提刀上前，劝萧潇和雷雨离开围栏，走到甲板中间。 此时战船已经停止了摇晃，又恢复了平稳，朝南方疾驰而去。 萧潇和雷雨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顺从了。 “萧潇可以不杀，可雷泽的女儿，还有必要留着吗？” 邹爱松又问。 刘庆皱了皱眉道：“你的问题有点多，你真以为蓬莱岛的事情就算结束了？就算雷泽死了，倭人占了蓬莱岛，可雷霆还活着，他手里还有三千精锐水师和一百艘战船！” 听到刘庆的话，雷雨立刻咆哮道：“我爹不会死的！” 刘庆耸耸肩，没有理会雷雨，而是对王焱道：“近年来江、浙、闽一带海域，倭寇日益增多，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沿海百姓的正常生活和生产，同时还对各国番商前来通商，造成了极大的恶劣影响，陛下有心肃清这些倭寇，保障沿海地区的太平，但我大周水师屡次剿匪，皆是没有什么成效，王十将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我的意思吧！” 王焱略作思索，灵光一现，看向刘庆，就要张口。 但刘庆却挥手打断了王焱，道：“心里清楚就行，没必要说出来！” 王焱点点头，将心里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于是又道：“那些波斯人掌握了什么了不起的造船技术，值得刘千户亲自打入船厂？” 刘庆闻言，老脸一红。 而甲板中间的萧潇和雷雨却是竖起了耳朵。 “咳咳，这边说吧！” 刘庆瞥了眼萧潇，示意王焱一旁说话。 王焱好奇的跟了上去，这才听刘庆黑着脸道：“玛德，那些所谓的波斯工匠都是骗子，听说雷泽花重金聘请工匠，于是谎称掌握了划时代的造船技术，想在雷泽手里骗点钱，谁知直接被雷泽丢进了船厂，命他们赶制新舰！” “嗯，难道就是我们乘坐的这艘？” 王焱惊讶道。 “就是这艘，可这些波斯工匠懂个屁的造船技术啊，他们的那点技术，都是从我们这学去的！” 说到这，刘庆的腰板都挺直了，显得非常自豪。 不得不说，自三国至隋唐时代，汉人的造船技术，一直都是世界顶尖。 哪怕到了现在，大周的造船技术，依然稳稳屹立在世界之巅。 “也不知雷泽那老王八怎么会信了这些波斯人的鬼话，让他们造船，要不是我帮他们，他们连榫卯结构都搞不明白！” 刘庆嗤笑道一声。 “否则雷泽见船迟迟下不了水，早就毙了他们，所以他们才相信我，愿意随我一起离开蓬莱，至于羊咏，他是我们武德司三年前发展的下线，雷泽安排在船厂的那些监工，早就受不了这种苦日子，被我三言两语一蛊惑，都愿意走，不愿意的，也都被我杀了！” 刘庆得意的说道。 “刘千户真乃神人也！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就死在了船厂！” 王焱由衷的称赞道。 同时也替雷泽感到悲哀，身边早就被外部势力渗透的千疮百孔，只有他还被蒙在鼓里，整天做东海龙王的美梦。 第57章 夺嫡之争 在王焱、刘庆等人驾船南航时，凤鹤号也在蓬莱岛附近的海域搜捕王焱等人的踪迹。 然而凤鹤号绕着蓬莱岛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王焱他们。 野田意识到很可能与他们错过了，当即下令全速向南。 同时采用飞鸽传书的方式，通知大周海域境内的东瀛势力，拦截王焱、刘庆，不让他们进入三沙岛海域。 大周水师在三沙岛驻军五千，一旦接应王焱、刘庆，仅凭他们这点人，是无法歼灭刘庆、王焱。 所谓在大周境内的东瀛势力，即是盘踞在大周沿海的倭寇。 这些倭寇分为真倭、假倭。 真倭是真正的倭国人，目前在大周沿海活动的真倭，其实只占倭寇的三成。 假倭的组成成分复杂，有难以维持生计的高丽人，亦有沿海的大豪商，他们是祸害大周沿海的主力。 在这些倭寇背后，既有个人的利益驱使，也有倭国幕府的影子。 三井商会就是倭国幕府与这些倭寇沟通的桥梁，为这些倭寇在大周海域的活动提供各种支持。 同时，三井商会和大周商界往来密切，是大周丝绸、茶叶、陶瓷等物的重要采购商。 随着飞鸽消失在天际，野田的脸色越发阴沉。 另一边。 王焱与刘庆之间的交情也越发深厚。 刘庆是武德司千户，是许慎麾下八大金刚之一。 而许慎是光烈帝最信任的近臣之一。 与刘庆打好关系，就是间接与许慎建立了联系。 武德司虽然不如后世锦衣卫那般嚣张，但也不可小觑。 如果能够和武德司攀上关系，对王焱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 刘庆自然清楚王焱的心思，武德司同样看重王焱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功劳。 这样的人物，已经简在帝心，一飞冲天，是迟早的事。 如果没有意外，未来大周军方的高层，必有王焱一席之地。 与王焱交好，同样符合武德司的利益。 所以一路上，刘庆便跟王焱讲述朝廷当前的局势，也是在暗中提醒王焱，将来千万不要站错队。 王焱只是一个十将，哪能接触到朝廷党派的情况。 于是露出一副虚心求教的面孔，向刘庆询问朝廷党派的情况。 历朝历代，党派相争都是不可避免。 大周朝同样如此。 在刘庆的讲述中，王焱才得知，原来当今的大周皇帝柴昊，并不算嫡系一脉。 世宗皇帝郭荣横扫六合，统一九州，立第四子柴宗训为太子，改姓为郭，其余诸子仍保留柴姓。 从此以后，大周皇帝都是以郭姓为皇姓。 而郭荣的第五子柴熙让，先是被封为曹王，后又被封为宋王，封地在郑州。 元康之变时，金兵杀入汴京，将大周皇室全部打包押往北方，导致大周出现了权力真空，群龙无首。 正是在这种紧张局势之下，代天巡狩的宋王柴俊，顺应天意民心，在临安称帝。 柴俊继位后，却没有改变姓氏，因此备受诟病。 也让世人觉得柴俊的帝位，不具有正统性。 柴俊驾崩后，柴昊继位，相比父亲的软弱。 柴昊的作风强硬，对内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增强国家综合实力，对外虚以委蛇，麻痹金廷。 这才有了此次的北伐大业。 然而柴昊磨刀二十载，本以为出鞘之日，就是驱除鞑虏，光复中华之时。 谁知还是功亏一篑！ 刘庆谈到北伐大业失败，捶胸顿足，很是痛心疾首。 他们武德司为了此次北伐，也是倾尽全力，然而还是改变不了失败的事实。 因为北伐失败的打击，加上被流矢击中，光烈帝一病不起，现在是太子监国。 相比光烈帝的雄韬伟略，太子柴轩就差强人意了。 光烈帝是坚定的主战派，而太子则是主和派。 听到这里，王焱有些哭笑不得。 头一次听说老子和儿子竟然是两个阵营的。 如今北伐失败，朝廷里的鸽派势力抬头。 据说太子已经谋划，等光烈帝殡天，便迁都临安，以避金人锋芒。 “许指挥使是个什么态度？” 王焱对于太子打算迁都的想法，自然是反对的，甚至是鄙视的。 当然，他现在就是个十将，意见无关紧要。 刘庆见王焱问起许慎的意思，玩味一笑道：“我家指挥使自然是反对的，随着陛下北伐失利，如今大周境内都不太平，各方宵小蠢蠢欲动，岭南的三苗、西南的土司、沿海的倭寇，倘若太子决意迁都，就是告诉天下人，大周软弱可欺！” “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一旦下定决心，谁能阻止？” 王焱幽幽一叹，对这位没有见过面的太子失去了好感。 “嘿嘿，太子是指望不上了，但四皇子类父，有吞吐天下之志！” 刘庆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 尼玛，上套了！ 王焱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敢情刘庆说了半天，就是为这最后一句做铺垫啊！ 前世看惯宫斗剧的王焱，知道凡是牵扯到帝位的，就没一个能有好下场。 康熙王朝里，九子夺嫡的戏码，他可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有几个能有善终？ 他可不想为了老柴家的家事，把自己的小命搭进来。 “怎么，兄弟害怕了？” 刘庆反问道。 王焱尴尬一笑道：“刘兄，我没什么宏图大志，就是想回家娶个婆姨，安安生生过日子，你说的这什么太子、四皇子的，那是天家的事情，与我无关。” 刘庆冷笑道：“王兄弟身为武人，就应该知道，武人只有征战沙场，才能建功立业！若是朝廷软弱，一味割地赔款求和，你们何时才能出头？” “武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而不是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不用打仗，那就不用死人，这不是更好吗？” 王焱此时肠子都快悔青了，没事跟刘庆扯什么朝廷党争。 这踏马哪是党争，是夺嫡之争啊！ 刘庆见王焱害怕，顿时气恼的站起身道：“若是有四皇子和许指挥使在陛下面前为兄弟美言，加上兄弟的功劳，少说一个统制的官职！” 统制，那可是统率2500人的高级将领。 对于现在还只是一个十将的王焱来说，绝对是麻雀变凤凰，一步登天。 但王焱此时却不敢回应刘庆，一旦打上四皇子的标签。 在光烈帝那里，自己的形象必将大打折扣。 太子那边，也讨不了好。 “朝堂纷乱，单打独斗，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一个靠山，是又不长远的！” 刘庆又道。 王焱还是不吭声。 气氛就这样变得沉闷下来。 “砰！” “砰！” 忽然，远处的天空飞来两枚石弹，砸在这艘半成品战船上。 瞬间将这本就脆弱的战船轰的剧烈颤抖。 “不好，是倭寇来了！” 柯强爬上桅杆，眺望远方，见到是打着太阳旗的倭寇，吓得立刻大叫。 “该死，还未接近大周海域，怎么就出现了倭寇！” 刘庆起身观察，脸色阴沉。 因为大金沿海的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没有油水可捞。 现在的倭寇基本都只在大周沿海活动。 第58章 激战倭寇 “我们现在何处海域？” 刘庆朝桅杆上的柯强询问道。 柯强立刻看向右侧的海岸线，观察许久道：“应该在崇州海域！” “崇州？” 刘庆接着问道：“崇州那一段？” 柯强摇头道：“判断不出。” 刘庆眉头拧成一团，又问道：“倭寇来了多少人？是哪一路的？” 柯强赶紧观察，随即脸色一变道：“是绰号‘大鲲鹏’的毛利智！” “毛利智！” 刘庆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又是一沉。 王焱见刘庆的脸色越发阴沉，不由得心中一紧，问道：“刘兄，这个毛利智是很厉害的倭寇吗？” 刘庆缓缓点头道：“目前活动在我大周海域的大小倭寇，有十几股，其中就数这个毛利智，最是凶悍，他麾下的倭寇，都是出自萨摩藩，萨摩藩的倭人，最是好勇斗狠，我大周水师在这个毛利智手下吃过好几次大亏！” 柯强继续观察道：“对方来了两千石大船一艘，一千石战船两艘，人数在五百左右！” 话音未落，空中又砸来了好几枚石弹，其中两枚砸偏，落进海里，掀起漫天的水花。 但其他几枚石弹，全都命中了刘庆、王焱所在的战船。 这下子整艘战船都出现了崩裂。 那些充当水手的工匠、波斯人全都吓懵了，纷纷丢掉橹桨，跑到甲板上观察敌情。 见到是倭寇阻拦去路，皆是面如死灰，叽里呱啦的大喊大叫。 其中几个波斯人更是不知从哪找来了白布，用杆子高高的跳起来。 “草！” 见这些波斯人如此的没有节操，罗横、丁峰等人纷纷啐了起来。 “千户大人，素闻毛利智心狠手辣，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咱们这下子算是完蛋了！” 柯强从桅杆上爬了下来，手脚都在颤抖。 刘庆拔出腰间的环首刀，道：“既然知道倭寇心狠手辣，那害怕还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见你胆怯，还能饶你一命不成？” 柯强摇头道：“不能。” “那不就得了，既然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还有什么好怕的，跟他们拼了！” 刘庆大叫道。 相比船上的其他人，王焱等人则是平静的多。 九死一生的他们，早就将生死看淡。 萧潇和雷雨两人此刻也是俏脸紧张，倭寇烧杀奸淫，无恶不作。 凡是落入他们手里的女人，最后都会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哪怕她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萧氏大小姐，一个是叱咤东海的龙王之女，在倭寇眼里，都是玩物！ “给我拿起武器来，不要做怂蛋！” 刘庆提着刀，冲这些工匠、波斯人怒吼。 “大人，我们打不赢的，投降吧！” 一些工匠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乞求刘庆道。 “狗娘养的怂货，你既然这么怕死，那我就送你上路！” 刘庆恶狠狠的骂道。 随即挥刀便将这几个工匠砍翻，鲜血瞬间染红甲板。 这一幕吓得其他工匠、波斯人脸色煞白。 “倭寇是什么德行，你们心里就没点逼数吗？投降就能免死？真是可笑！” 刘庆呵斥道。 “千户大人说的对，倭寇没有人性，烧杀抢掠，从来没有听说能在倭寇手里幸存的！” 柯强帮腔道，“与其跪着死，不如跟倭寇死战到底，也好让那些倭寇知道咱们的厉害！” “跟倭寇干了！” 几个被说的热血沸腾的工匠，当即大声嚷嚷道。 十几个波斯人还是一脸犹豫，不肯下决定。 “将船上的弓箭全部取来！” 王焱对罗横、丁峰等人命令道。 “唯！” 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船上没有投石机、大型弓弩，以及拍竿等攻击器械，他们现在所能用的，就是最简单的弓箭。 王焱的射术，毋庸置疑，那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至于其他人，在弓弩方面同样不算弱。 很快，大家人手一张弓，捏着箭羽，来到船舷旁，朝急速逼近的倭船放箭。 “咻咻咻！！！” “嘟嘟嘟！！！” 在王焱的带领下，众人不敢泄气，一鼓作气连续放箭。 但是效果甚微。 几轮箭矢过后，只射杀了几个没危机感的倭寇，大多数箭矢都落在了倭船之上。 两千石战船的甲板上，毛利智单手按着武士刀，目光如同鹰鹫，直视前方的那艘破烂大船。 “大帅，贼人最多只有二十人可战！” 毛利智的副将石原一郎禀报道。 “只有二十人？哼，野田那个老王八在搞什么鬼，这么点人都搞不定，还要动用本帅出动大军来拦截！” 毛利智身高五尺五寸，一说话就像是指甲刮在玻璃上，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石原一郎道：“野田密函中说，对方带走了一批波斯工匠，这些工匠掌握了最先进的造船技术，对我东瀛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技术！” 毛利智自然看过野田密函的内容，但他还是要对野田嘲弄一番，以满足内心的虚荣和自傲。 “告诉勇士们，停止抛射石弹，不要伤害了那些波斯人！” 毛利智说道。 “嘿！” 石原一郎立即挥舞红色令旗，告诉负责投射石弹的倭寇停止抛射。 其余两艘倭船的倭寇，立即停止了抛射。 “合围！” 毛利智接着下令道。 “嘿！” 石原一郎又取出两面黑色令旗，开始挥舞。 护卫在大船两侧的一千石战船，立即分散，朝着刘庆、王焱他们夹击而来。 “那个挥舞令旗的倭寇，在用令旗传递信息！” 罗横目力惊人，立即将这一发现告诉王焱。 王焱点点头，看向正在挥舞令旗的石原一郎，攥紧拳头，深呼吸了几口，道：“箭来！” 邱昕宇闻言，下意识的将一支箭矢放在王焱手里。 王焱找准感觉，立即弯弓搭箭，朝石原一郎射出一箭。 “咻！” 正在挥舞令旗的石原一郎，忽地意识到自己被巨大的危险所笼罩，赶紧朝后退了几步。 “嘟！” 那道箭矢贴着石原一郎的身侧擦过，插在石原一郎身后的一个倭寇心口。 “啊！” 这个倒霉蛋口吐鲜血，不甘的仰头倒地。 “八嘎，竟想暗箭伤我！” 石原一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愤怒的咆哮道。 “登船后，除了波斯人外，其余汉人，全部给我大卸八块！” 石原一郎吼道。 “嘿！” 船上的倭寇们异口同声道。 “草，让这狗娘养的躲了！” 王焱遗憾的惋惜道。 就在这时，两侧的倭船已经撞上了王焱他们的战船。 “砰！”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王焱等人皆是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大海。 刘庆这时已经做好了战前动员，率领几十名工匠冲到王焱等人身旁，他和柯强手中的环首刀，还在滴血。 那些不愿意死战的工匠，都被他俩就地处决！ 第59章 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王焱老弟，你怕不怕！” 刘庆露出狰狞的笑容问道。 “区区一些倭寇，有什么好怕的！怎么？刘兄，莫非你怯了？” 王焱笑着反问。 “嘿，你这是在小瞧我老刘啊！” 刘庆瞪了眼王焱，“老子可是武德司八大金刚之一，除了许指挥使和陛下，就没怕过谁！” 与此同时，三艘倭船上的倭寇，已经提刀跃船而来。 “八嘎雅鹿！” “阔咯苏！” …… 几十上百的倭寇手举武士刀大喊大叫，跳到战船后，便立即朝王焱、刘庆等人扑来。 这些倭寇，都是久经沙场之徒。 手上沾满了汉人的鲜血！ 一个个就像是地狱里的小鬼，面目狰狞。 “小鬼子们，受死吧！” 王焱怒吼道。 想到前世那段残酷的抗日史，王焱的心中瞬间便充斥了无尽的怒火！ “小鬼子，这个比喻好，比倭寇更贴切这些狗杂碎！” 刘庆嘿嘿一笑，大吼道：“小鬼子，爷爷送你们回家了！” “小鬼子去死！” 受到王焱、刘庆的感染，众人士气大振，一边大喊小鬼子受死，一边挥刀与这些小鬼子厮杀。 “纳尼？小鬼子？八嘎雅鹿，这些马鹿野郎竟敢侮辱我们！” 毛利智和石原一郎听到王焱、刘庆等人的咆哮，顿时变了脸色。 他们经常用马鹿野郎来形容汉人，在倭国，野郎就是男娼，他们用马鹿野郎比喻汉人，就是将汉人视为最下等。 这跟后世的支那二字差不多，都是在贬低羞辱汉人！ 望着这些五短身材的倭寇在自己面前龇牙咧嘴，王焱化身地狱恶魔，疯狂的挥舞手中环首刀。 将这些倭寇杀的哭嚎连连。 好几个如同猴子般凶悍的倭人，自以为能击杀王焱，但是都被王焱反杀。 王焱的刀霸道无比，哪怕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砍杀眼前的倭寇。 这些倭寇见到王焱比他们还要凶狠，纷纷露怯，朝后连连退走。 这一退就被王焱抓住破绽，一顿猛追猛砍。、 其余人都被王焱的骁勇鼓舞，纷纷怒吼，与这些倭寇拼死力战。 “该死，这些汉人都他妈疯了吗，我就没见过这么勇的汉人！” 大船上的毛利智和石原一郎本以为稳操胜券，谁知只有几十人的敌军，居然爆发出了骇人的战斗力和高昂无匹的斗志。 让一向骄横的萨摩藩武士吃了大亏。 短短几十个回合，就有几十个倭人被斩去了头颅。 刘庆越战越勇，见王焱等人如此凶猛，不由得赞叹道：“倘若我大周水师都如你们这般无畏，又怎会让这些小鬼子在我大周海域猖狂！” “*&%%%￥￥……*%￥￥！” 就在众人厮杀的激烈之时，有几个波斯人负伤倒地，毛利智见状，立刻大声呵斥，用倭语叽里呱啦了一大堆。 很快，毛利智的命令就被传达下来。 那些杀红了眼的倭寇，听到命令，开始有意躲避波斯人，并且开始尽量生擒波斯人。 刘庆有些不理解倭寇的做法，但王焱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立刻对刘庆说道：“小鬼子们要生擒这些波斯人，八成也是想得到他们那领先世界的造船技术！” 听到这个答案的刘庆，顿时哈哈大笑。 “看来不仅雷泽愚蠢，这些小鬼子的智商也不咋样！” “刘兄，你不也为了这些波斯人的造船术，深入虎穴吗！” 王焱打趣道。 “我那能一样吗？我这是求证！是探索！” 刘庆丝毫不觉羞愧道。 “我们继续这样杀下去，最终只会力竭而死，既然这些倭寇想要波斯人，那我们就以此要挟，看他们是何反应？” 王焱一刀砍死冲到面前的倭寇，转身对刘庆低声道。 刘庆眼睛一亮道：“你想怎么做？” “用波斯人和他们做交易！” 王焱低声道。 “这样不好吧，这些波斯人都是我的朋友，我要是用他们跟倭寇做交易，他们会恨死我的！” 刘庆犹豫道。 “大丈夫行事，怎能拘泥小节！” 王焱冷笑。 “再说了，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好！听王焱老弟的！” 刘庆下定决心。 在打退一波倭寇第一轮进攻后，刘庆立马将众人集合。 不等波斯人反应过来，刘庆当即让柯强带着工匠们对这些波斯人缴械。 十几个波斯人顿时麻爪了。 刘庆连忙用波斯语告诉这些波斯人，眼前的倭寇，其实是想活捉他们，好得到他们的先进造船术。 十几个波斯人当场就炸锅了。 经过雷泽这件事后，他们已经意识到欺诈的结果，就是死无全尸。 若是让这些倭寇抓去，结果发现他们就是群骗子，那还不得扒皮抽筋！ 为首的一个波斯人当即质问刘庆，那他挟持自己这些人是几个意思？ 刘庆用波斯语回答，要用他们跟倭寇做交易，拖延时间。 那个为首的波斯人闻言，吓得面如死灰，连连摇头，表示不同意。 刘庆见波斯人不同意，立刻威胁，如果他们不答应，那就等着一起死。 谁知这群波斯人全都坚定的表示愿意同生共死。 这可把刘庆气坏了，于是也不管这些波斯人的意见，命令其他工匠将他们全绑了。 正在组织第二次进攻的倭寇，见到刘庆将波斯人全给绑了起来，顿时变得困惑不解。 王焱见刘庆将事情做的如此干净利落，连连夸赞刘庆是个干大事的。 这话听的刘庆一头黑线。 那些波斯人见刘庆说翻脸就翻脸，全都大声咒骂刘庆。 随即王焱踩着血淋淋的甲板，冲毛利智和石原一郎叫道：“小鬼子，你们不是想要这些波斯人吗？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让我们离开！” “八嘎，这些汉人中，竟然有人听懂了我们的语言！” 毛利智和石原一郎吃惊道。 “怎么办？” 毛利智接着迟疑起来。 石原一郎冷笑道：“这不过是他们拖延时间的把戏，断然不会真的杀了这些波斯人，否则汉人怎么取信天下人？” 毛利智见石原一郎一脸笃定，道：“真的？” “哼，他们汉人，最是好面子，宁肯自己吃亏，都不愿失信于朋友，这些波斯人随他们出生入死，要是都能出卖，那他们还怎么有脸自诩天朝上国！” 石原一郎是个汉人通，自以为识破了王焱和刘庆的诡计。 毛利智点点头，道：“继续进攻！不用理会他们！” “嘿！” 得到命令的倭寇们，再次发起猛烈的攻势。 “该死的小鬼子，真他妈鬼啊！” 刘庆有些犯难了。 “杀！” 王焱提刀就朝一个波斯人砍去。 “噗！” 那个被王焱砍中的波斯人，当场痛苦的挣扎哀嚎，指着王焱大声咒骂，接着倒地，死不瞑目。 其余波斯人也是纷纷破口大骂，指责王焱、刘庆都是过河拆桥的奸贼。 王焱和刘庆却是一脸无所谓，又挥刀砍杀了两个波斯人，吓得这些波斯人屎尿齐出，臭气充斥整个甲板之上。 倭寇们见王焱、刘庆果真说到做到，全都是吓得畏手畏脚。 忽然，其中两个波斯人大吼一声，向王焱、刘庆冲来，反手就被王焱、刘庆砍杀，其他波斯人也都怒吼着想要挣脱束缚，场面顿时有些混乱，罗横、丁峰等人也是愣了神。 接着，几个倭寇趁机近前，将王焱、刘庆和这些波斯人隔开。 随即大批倭寇猛冲上前，成功救下剩下的几个波斯人。 获救的几个波斯人喜极而泣，一边大声感谢真主，一边咒骂刘庆不得好死。 王焱和刘庆等人只能且战且退，一路朝船尾退去。 “大帅，我们救下了几个波斯人！” 一个倭寇头目兴冲冲的向毛利智邀功。 “吆可雅达！” 毛利智满意的拍了拍这个小头目的肩膀，命他将那几个波斯人立刻带过来。 第60章 华丽反杀 “快将那些波斯人带过来！” 毛利智催促道。 “嘿！” 没一会，那几个被解救的波斯人就带到了毛利智和石原一郎的面前。 毛利智一脸兴奋的打量这几个波斯人，笑着问道：“鄙人乃是东瀛萨摩藩，毛利智，曾追随足利将军扫荡天下，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几个波斯人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为首的一个波斯人恭敬的拜道：“参见毛利将军，我叫伊万，毛利将军也可以称呼我的汉名，庞龙。” “咳咳，我还是叫你波斯名，伊万。” 毛利智对汉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不愿叫伊万的汉名。 “只要毛利将军高兴，叫什么都行，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伊万笑道。 “听说你们手里有来自西洋最先进的造船术，不知是否属实？” 简单客气几句之后，毛利智立刻切入主题。 伊万认真答道：“那是当然，我们的造船术，是西洋最强，哪怕是大周的造船术，在我们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听了伊万的回答，毛利智笑得嘴角都能咧到耳朵根。 东瀛的造船术，一直都很落后，现在使用的战船，大多都是从汉人手里采购的。 这其中又数粤地、闽地的海船质量最好。 江、浙一带的海船，质量稍次。 为了得到粤地、闽地的海船，倭人只能花重金采购，往往一艘海船要比市面上的价格翻上数倍。 如果真如伊万所言，那么从此以后，东瀛就能打破汉人对他们的技术封锁。 再也不用花重金在汉人手里买船。 “将那些汉人全部大卸八块，然后丢进海里喂鱼！” 毛利智激动的上前，一把攥住伊万的手臂，兴奋道：“我这也算是替你们报仇了！” “多谢毛利将军的搭救之恩，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报答将军！” 伊万无比真诚的看向毛利。 四目相对，有说不尽的感动和信任。 忽然，就在毛利智忘乎所以时，伊万的袖中突然弹出一把匕首，紧接着，伊万抓起那把匕首，趁毛利智震惊愣神之际，一刀捅在毛利智的脖子上。 “噗！” 鲜血喷溅了伊万一脸。 “啊，八嘎，你们这些混蛋，竟敢行刺毛利大帅！” 石原一郎反应过来，当即暴喝一声。 两旁的倭寇纷纷拔刀扑来。 几个波斯人迅速将伊万保护在中间，然后同这些倭寇搏杀。 “你们胆敢靠近，我就捅死毛利！” 伊万抵着毛利的脖子，对一众倭寇大叫道。 此时的毛利，已经浑身抽搐，伊万的这一刀，力度没有掌握好，捅的太深。 他几乎只剩出气，而没有进气。 石原一郎咆哮道：“快放开毛利将军！我要杀了你们这些波斯人！” 倭寇们见毛利奄奄一息，又看了看石原一郎，全都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另一边，王焱和刘庆等人也听到了伊万的叫声，立刻对围攻他们的倭寇吼道：“毛利已被我们生擒，你们还不投降！” “八嘎！” 倭寇们叫骂着面面相觑，随即纷纷后退。 “不准停，继续杀，毛利将军已经活不成了，我们要为毛利将军报仇！” 石原一郎嘶吼道。 “这？” 倭寇们对毛利智是比较敬畏的，也只听从毛利智的命令。 所以任凭石原一郎如何叫喊，倭寇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王焱、刘庆等人跳船而来，可倭寇们都是无动于衷，石原一郎那个气啊。 “噗！” 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石原一郎当即挥刀砍杀了两个不听话的倭寇，企图以此震慑其他倭寇。 但倭寇们只是选择远离石原一郎，随即又看向即将咽气的毛利智。 “刘千户，我们的演技如何？” 伊万见刘庆、王焱等人跳船赶来，咧嘴笑道。 “不错不错，凭你们的演技，来我大周唱戏，绝对能红透半边天！” 刘庆夸奖道。 原来，自始至终刘庆和波斯人都没有反目，全都是刘庆和伊万心有灵犀，在一瞬间就默契的达成了此次合作。 至于那几个被砍死的波斯人，其实都只是被砍伤，并没有伤到要害，为了配合假装身亡。 但是也有两个重伤不治，真的死了。 伊万对此毫不介意，能够将绰号大鲲鹏的毛利智骗得团团转，那点牺牲都是无所谓的。 奄奄一息的毛利智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纵横海上多年，何曾吃过这么大亏！ 他想破口大骂！ 他想将伊万、刘庆大卸八块！ 他想…… 但意识逐渐模糊。 他要死了。 “伊万，你下手太重了！” 刘庆见毛利智要断气，与计划中的生擒出现了巨大偏差，不由得有些失望。 伊万“嘿嘿”一笑道：“抱歉，太紧张了！” 王焱低声道：“一旦毛利智断气，这些倭寇势必就会对我们展开围攻，不可掉以轻心！” 话音未落，毛利智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八嘎！” 数百倭寇仰天大骂。 “从现在起，由我接管所有，都给我上，杀死这些可恶的汉人和波斯人！” 石原一郎怒道。 “那造船术怎么办？” 另一个比较有威信的倭寇头目质疑道。 “出了任何事情，有我石原一郎一力承担！” 石原一郎瞪眼道。 “你担不起！” 那个倭寇头目明显想要趁着毛利智刚死，夺取指挥权，因此根本不给石原一郎面子。 石原一郎见状，恼羞成怒道：“你想造反吗？” “在没有正式任命下来前，我是不会服从你的指挥！” 那个倭寇头目冷声道。 数百倭寇瞬间分成好几个阵营，都有各自的头目率领。 见形势没有他们想象的糟糕，王焱和刘庆对视一眼，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这些倭寇不会因为毛利智的死而报复他们，那就没事。 由此可见，这些倭寇并非传言中团结。 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杂碎。 双方僵持不下，转眼就要火拼时，远处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南边的海平线上，浮现了数十面黑色旗帜。 接着，就是数十艘战船整齐排列，朝着他们推进而来。 “八嘎，是大周水师！” 有倭寇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驻扎在三沙岛的大周水师。 “哈哈，我们得救了，钱亮那混球来接应我们了！” 刘庆仰天长笑道。 第61章 阵营 刘庆口中的钱亮，乃是大周江浙水师提督，驻扎在三沙岛，负责保卫江浙沿海，以及部分长江水域。 这几年来，钱亮多次与倭寇交锋，胜少败多，可以说是闻倭丧胆。 没想到这次竟然能率军接应，真是出乎刘庆的意料。 王焱惊讶道：“刘兄是何时通知的钱提督？” 他一直都和刘庆在一起，根本没见刘庆提前派人通知钱亮，因此心中十分好奇。 刘庆哈哈一笑道：“我曾与许指挥使有过商议，若是折返，必走海路，若走海路，肯定会遭遇倭寇，所以许指挥使向我保证，会向钱亮施压，命他定期派船远航，一是操练，二是接应！没想到我们运气真不错，居然真的撞上了钱亮的水师！” 听了刘庆的回答，王焱心中骇然，对刘庆和许慎的提前布局既感到钦佩，又感到一丝忌惮。 “咻咻咻！！！” 数十艘大周战船急速逼近，同时朝他们这边抛射石弹，一时间，砸的四艘海船木屑横飞，一些倭寇当场就被击中，血肉碎成一滩！ “八嘎！” 石原一郎再也顾不得争夺指挥权，赶紧跳到旁边的一艘千石海船，命令倭寇们赶紧扬帆逃命。 眼下毛利智身死，倭寇们斗志涣散，根本不会是大周水师的对手。 其他倭寇见石原一郎逃了，也纷纷跳到另一艘海船，赶紧扬帆逃窜。 一些倭寇慢了一拍，来不及上船，直接跳进了海里，拼命前游。 还有一些倭寇，则是跳上了王焱、刘庆来时的这艘破船，找到摇橹，奋力的划动起来，但是船底已经进水，没划多远，整个船身已有一半没入了大海里。 倭寇们大惊失色，叽里呱啦的哭喊咆哮，但已无济于事，沉尸大海，将是他们的归宿。 很快，钱亮率领的江浙水师就靠了上来。 钱亮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八字胡，小眼睛，黑眼圈，脸色透着苍白，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他站在最大的一艘两千石战船之上，身披铁甲，显得威风凛凛。 远远看见刘庆就笑着打起了招呼，“刘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他娘的，你这狗日的要是再晚来一刻，老子今天就算是栽了！” 刘庆与钱亮关系不错，笑骂着回应。 “立刻将这些倭寇全部捞起来，斩首后，用石灰腌制，送往京师报功！” 钱亮扫了眼海里乱游的倭寇，笑眯眯的对身旁的副将道。 “唯！” 副将立刻命人准备捞网，对海里的倭寇进行打捞。 刘庆低声对王焱解释道：“近年来倭寇肆虐沿海，各路水师败多胜少，斩首上百，就已经算是大捷，海里这些逃不走的倭寇，粗略一算，也有七八十人，全部斩杀，也算一场小胜！尤其这些倭寇全都是真倭，战报送到陛下那里，必定能令陛下龙颜大悦！” 王焱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也对大周水师的战斗力感到不解。 几千人的水师，打不过以数百人为团体的倭寇，这还真是没法评价。 接着，刘庆带着王焱、伊万等人登上了钱亮所在的海船。 钱亮脚下的这艘海船，是江浙水师中最大的海船，名曰后羿号。 寓意江浙水师能像后羿射日那般，将这群自诩太阳后裔的倭国人消灭。 然而现实却是江浙水师屡屡惨败于倭寇之手。 “刘兄，老弟我可是想死你了！” 钱亮见到刘庆，立刻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 刘庆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拥抱过后，立即拉开了与钱亮的距离，转身拉着王焱介绍道：“老钱，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大英雄王焱！” 钱亮看见王焱，顿时眼睛一亮。 王焱身形挺拔，面目俊朗，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见刘庆为自己引荐，立刻抱拳道：“神策军，十将，王焱，见过钱提督！” “好好好，果然英武不凡，怪不得能替我大周军方扬眉吐气！斩杀完颜术和耿安国！” 钱亮上前，双手紧紧的攥住王焱的手臂。 “……” 王焱心下一惊，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啊！ 联想到刘庆那若有若无的笑容和刻意的躲避，难道说这家伙是个断袖！ 都说那些读书人爱好特殊，怎么武人也有怪癖！ 这样的将领，又能带出什么好兵？ “多谢钱提督谬赞，如果不是弟兄们一起用命，我根本斩杀不了完颜术和耿安国！” 王焱边说边抽回了手，随即悄悄的退后几步，将刘庆挡在身前。 刘庆的老脸顿时一黑，“老钱，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咱们快点去三沙岛吧！” “说的也是！掉头，咱们返回三沙岛！” 钱亮点点头，随即下令掉头。 数十艘战船井然有序的调转方向，朝三沙岛驶去。 为了不让钱亮占便宜，刘庆赶紧问起了朝廷最近的状况。 “我已有好些日子不在京师，不知朝廷最近怎么样了？” 刘庆笑问道。 钱亮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那样，陛下自从汴京返回建康，迄今已有四个多月，没有过问朝事，一切皆由太子代理，现在太子党势力做大，四皇子那边很不好过啊！” 站在一旁的王焱，差点一个踉跄栽进大海里。 草，这个断袖变态也是四皇子党！ 王焱忽地生出了一种危机感，他这次返回南土，必然会被卷入夺嫡之争中。 钱亮又扫了眼王焱，对刘庆道：“眼下大周外忧内患，陛下迟迟不肯露面，可能也是有意考量太子！” “此话怎讲？” 刘庆问道。 钱亮道：“岭南的三苗各部，据说正在四下串联，打算起兵造反，西南的土司高家，则在观望形势，若是朝廷不能镇压三苗，估计也要联合其他土司，割据一方，至于倭寇，更不必说了，北伐的鞑子，虽然也陷入了权力之争，但估计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刘庆皱眉道：“你是说陛下想看太子如何应对三苗？” 钱亮点了点头道：“如果太子能轻松摆平三苗，那他的太子之位，就算彻底稳了！四皇子将再无机会！” 刘庆想了想道：“那许指挥使什么意思？” 钱亮笑道：“老许有想法，也不会特意写信告诉我啊！” “哈哈，的确，问你纯属多余！” 刘庆笑道。 王焱则是一头黑线，这俩货当着自己面谈论四皇子和太子的嫡位之争，完全不把他当外人！ 这是想彻底坐实他四皇子党的事实啊！ 老刘长的浓眉大眼，其实良心已经坏了！ 第62章 进京 “八嘎！毛利智死了，王焱、刘庆还有那些波斯人全都被钱亮救走了！” “你们这些废物！要你们何用！” 凤鹤号上，野田听完石原一郎的汇报，恼怒的猛拍桌案。 石原一郎非常委屈的解释道：“都怪那些波斯人太狡猾，毛利将军一不留神，就被他们给骗了！” 野田恨恨道：“没用的东西，死就死了，但波斯人手里的造船术，绝不能落到汉人手里，他们会暂时在三沙岛歇脚，然后溯流而上，前往建康，从现在起，由你接管毛利军的指挥权，我要你提前进入长江，寻找一处隐秘水域，伏杀王焱、刘庆！还有那些波斯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全部杀光！决不能留给汉人！” “野田海师，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石原一郎闻言，大惊失色道。 虽然他对接管毛利军垂涎三尺，但野田交给他的任务，实在太危险了。 “哼，又不想冒风险，又想接管毛利军，这世上有白吃的午餐吗？” 野田冷喝一声。 石原一郎听出了野田语气中的杀意，赶紧弯腰道：“我石原一郎，在此向天皇陛下起誓，一定截杀王焱、刘庆，还有那些波斯人，不让世界上最先进的造船术，落入汉人之手！” “去吧！” 野田挥挥手，示意石原一郎可以滚了。 石原一郎又朝野田鞠了一躬，随即大步离开。 等石原一郎离开，野田立即下令返航。 他离开蓬莱岛已经两天，不知安培信那边情况如何，雷满有没有夺了雷霆的兵权？ 朝石原一郎离去的背影扫了一眼，野田忽的心生不安，不能将希望全都放在这个蠢才身上！ 看来，得动用三井商会在周国的特殊渠道了！ …… 三沙岛。 一下船，钱亮就命厨子准备美酒美食，为刘庆、王焱等人接风。 刘庆笑哈哈的答应了，而王焱则是有些局促。 不知朝廷那边，会如何安排自己和罗横这些人？ 至于萧潇和雷雨，第一时间就被钱亮安排精锐兵马，先一步送往建康。 这两人身份特殊，在三沙岛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变数，钱亮是不愿承担变数带来的后果。 早点将这两个姑奶奶送走，就早点省心。 分别前，萧潇和雷雨都对王焱投来了怨毒的目光。 看的王焱有些头皮发麻。 都说了无毒不丈夫，可最毒还是妇人心啊！ 被这两个女人惦记上了，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王焱心中暗暗叹气，转身不去看这两个女人，希望时间能让她俩忘记自己。 然而一旁的邹爱松见萧潇和雷雨到了大周还敢如此嚣张，顿时怒道：“再敢瞪我们十将，小心我扒了你们的衣服！” “死丘八，等本小姐见到你们皇帝，一定会让他宰了你！” 萧潇冷着脸道。 “特娘的，这里是大周，不是你们的鞑子国，我们的皇帝，会听你的？真是笑话！” 邹爱松不屑的笑道。 “那就走着瞧！” 萧潇见吓不到邹爱松，无奈撂下一句狠话，上了船。 雷雨冷哼一声，跟着萧潇，也上了船，随即几艘战船立即朝上游驶去。 至于王焱他们，需要等朝廷那边的旨意，再做安排。 刘庆在第一时间，就将成功带回王焱等人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入建康，期间过程也做了详细说明，证实王焱就是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英雄。 此前，大金安抚司已在建康一带传播假消息。 说是有人假冒斩杀完颜术、耿安国，并且某位武德司千户，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王焱他们返回。 随着原计划失败，那个潜伏的武德司千户，再次选择了蛰伏。 朝廷方面，收到刘庆的奏折后，还需要进行核实，以及呈报天子，等待批示。 武德司指挥使许慎和四皇子关系莫逆，早就提前通知了四皇子。 四皇子非常清楚，这是笼络大周将士人心的好机会，于是多次进宫求见光烈帝，就是想替王焱运作一二，争取一个有实权的差事。 既向将士们展现了他四皇子爱护将士之心，也能卖王焱一个人情。 但光烈帝却是拒绝了四皇子的求见。 并做出了最终批示，一切交由太子全权处理。 光烈帝的做法令四皇子很是愤怒，认为父皇越来越老糊涂了。 而太子那边，则感到十分困惑。 摸不透光烈帝心思的太子，立即召见东宫的属官，分析光烈帝的用意，好做出最佳应对。 经过一番商议，太子做出决策，立即召王焱等人进京，他将代表朝廷亲自接见慰问这些九死一生的将士。 至于对王焱等人的封赏，太子还有些拿不准，一切等王焱等人进京后，再行宣布。 消息一出，三军将士备受振奋。 自北伐失利以来，各路将卒都是萎靡不振，士气涣散。 如今太子亲自接见抗金英雄，如何不叫人激动。 这几日，钱亮都在大摆筵席，夜夜痛饮。 王焱对钱亮心存防备，每夜只是小酌，根本不敢喝醉。 而刘庆，则将腰间的佩刀直接摆在面前，警告钱亮的意味不言而喻。 钱亮对此，很是失望。 这两人太见外了！ 增进友情最好的方式，有什么是比一起睡觉更快的？ 君不见刘关张三兄弟的友情是何等的惊天地泣鬼神！ 为了兄弟之情，刘备连江山都能舍弃！ 钱亮在心中暗暗腹诽。 接到朝廷的旨意，王焱没有一丝犹豫，立马让人收拾东西，当天便火速出发，前往建康。 刘庆也以回京述职为由，与王焱同行。 面对钱亮幽怨的眼神，一行人头也不回的上了船，并催促船夫赶紧扬帆起航。 “焱哥，你说朝廷能给我们封个什么官？” 罗横激动的说道。 众人都觉得朝廷一定不会小气，王焱少说也是个都统制，而他们，至少统制、营指挥使起步。 刘庆听了众人的幻想，撇了撇嘴。 见大家都在兴头上，刘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泼冷水。 战船溯流而上，一路没有停歇，途径磊落矶时，已是深夜。 夜黑行船不安全，于是刘庆下令，先在磊落矶段停歇，等天亮之后再出发。 第63章 阴魂不散 大约到了后半夜，距离磊落矶不远处的芦苇荡中，驶出了几艘乌篷船，朝着王焱、刘庆等人的战船逼近。 而船上的人，却对这一切都没有察觉。 因为他们此时已经身处长江水域，是大周的领地，再往上数百里，就是京口，大周最精锐的建康水师，就驻扎在那里！ 尽管倭寇猖獗，但也不敢深入长江水域。 至于金人，就更不会下水。 在永安二年，金人大帅完颜承德组织水师妄图渡过长江天堑，进攻建康。 但是在采石矶遭遇大败，完颜承德好不容易组建的水师，全部折损在了采石矶，那些运上船的战马，也都淹死在了长江之中。 史称采石矶大捷！ 这一战，奠定了大周割据江南的底气。 从此以后，金人再也不敢渡江。 这些年来，也是如此。 等那几艘乌篷船靠近战船下方，“咻咻！” 几条锁钩被抛了上去，勾住战船的内侧，随即十几个身材矮短的黑衣人，快速的溜了上去。 “铛铛铛！” 下一刻，战船上响起了刺耳的铃铛声。 在这寂静的黑夜中，突然响起的铃铛声吓得黑衣人们一个哆嗦，手中的武器都差点掉落。 “敌袭！” 铃铛声惊醒了战船上的人，很快，王焱、刘庆等人全都冲出了船舱，见到这些黑衣人的刹那，全都变了脸色。 “是倭寇！” “该死，倭寇都跑进长江了！” “八嘎，暴露了！” “杀！” …… 一时间，战船内外喊杀声乱成一片。 其中一艘乌篷船的船头，站着的倭人，正是石原一郎。 在得了野田的命令后，石原一郎立即率领二百多倭寇，趁着夜色的掩护，连夜深入长江水域，最终选择在磊落矶附近埋伏。 此处三面环山，水流湍急，附近长有大量芦苇、水草，适合掩藏，是埋伏的最佳地点。 如果王焱等人抵达磊落矶，并选择在磊落矶过夜，那就是天赐良机。 他们可以趁着夜色，展开强袭。 但就在石原一郎以为一切顺利，就要得手的时候，上船的倭寇们，居然触发了预警的铃铛！ 石原一郎感觉胸口堵得慌，想吐血，这些汉人太狡猾了！ 居然在战船内侧，系上了铃铛！ 这谁能想得到！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直接采用火攻。 在石原一郎懊悔不已之际，王焱、刘庆已经将上船的倭寇砍杀殆尽，同时打起火把，照向这些倭寇。 借着火光，王焱冲到船舷，看清了乌篷船上的石原一郎，当即冷喝道：“原来是你们！你们是来为毛利智报仇的？” “八嘎，你们杀了毛利将军，今夜我就要为毛利将军报仇！” 石原一郎见王焱误会了他们的来意，也不解释，反正没有那个必要。 “毛利残部，竟敢深入长江水域，真是鼠胆包天！” 刘庆又惊又怒。 这些年来，倭寇都只敢在沿海地区活动，这还是头一遭有倭寇进入长江水域。 而驻扎在三沙岛的江浙水师，居然毫无察觉。 这已经不能用失职来形容。 简直就是废物！ “杀！” 石原一郎冷喝一声，拔出武士刀，指向王焱、刘庆等人。 “杀！” 倭寇们振奋精神，放箭的放箭，登船的登船，再次展开进攻。 尽管倭寇有两百多人，而王焱、刘庆他们，只有几十人。 但是据船而守，丝毫不落下风。 “干掉那些波斯人！” 石原一郎见到船上出现的伊万等人，又惊又喜，立即对一众倭寇叫嚷道。 “嘿！” 倭寇们硬着头皮，继续猛攻。 伊万等波斯人，见到这些倭寇阴魂不散，也是十分无奈。 而王焱听清了石原一郎的命令，立马意识到这些倭寇，敢深入长江水域，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这些波斯人。 世上最先进的造船术，对倭人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如果倭人知道，他们拼死想要得到的东西，其实都是波斯人的谎言，不知该作何感想？ 连续发动几轮进攻，都被王焱、刘庆等人打退。 石原一郎越发焦急不安。 随着时间推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一旦有人发现磊落矶的战斗，禀报附近的官军。 那等待他们的就是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想到这些，石原一郎仰天咆哮，发泄心中的焦躁。 横行沿海多年的他们，几时受过这般挫折，连一艘战船都攻不下来！ 以往面对江浙水师、福建水师，哪怕是数倍于己的敌军，毛利军都不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王焱站在船舷边，弯弓搭箭，“咻咻咻！！！” 箭矢不断飞射而出，收割这些嗷嗷乱叫的倭寇小命。 “王焱老弟，百发百中，神射手啊！” 刘庆见王焱一箭带走一个倭寇，惊叹的连连称赞。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王焱笑道。 这得益于他从小接受的训练，从祖辈起，返回故土，就成了他们的毕生追求。 在这个大乱之世，读书科举，救不了大周，也驱除不了鞑虏。 所以从王焱的父亲起，祖父就开始严格训练其武艺。 可惜王焱的父亲不是练武的那块料，练了几年，木头桩子都发芽了，也没练出名堂。 反倒是王焱，打小就有过人的练武天赋，尤其是精于射术！ 投身行伍后，更是凭借一手精湛的射术，王焱才在一众大头兵中脱颖而出，成了十将。 “聒噪！” 王焱再次弯弓搭箭，瞄准哇哇大叫的石原一郎。 “嗖！” 一道箭矢破空而出，朝石原一郎激射而来。 石原一郎早就留意到了王焱的精湛射术，做好了防备。 见王焱一箭射来，第一时间就举起了盾牌。 “嘟！” 箭矢被盾牌挡下，发出一声闷响。 “八嘎，你们这些废物、杂碎，快给我攻，谁能攻克汉人的船，我就提拔他做我的副将！” 石原一郎激励士气道。 但是相比小命而言，石原一郎给出的封赏，实在微不足道。 倭寇们久攻不下，早就丧失了胆气。 哪里还肯为了一个小小的副将，搭上自己的小命。 见倭寇们没了斗志，石原一郎跳着脚大骂了一通，见还是没什么效果，随即果断下令撤退。 “倭寇们要逃了！看来萨摩藩的武士不过如此！” 刘庆见状大声嘲笑。 “追，撞沉他们！” 王焱沉声道。 他们的战船是一千石的大船，而倭寇的乌篷船，都是些几百石的小船，无论是结实程度，还是速度，他们都有绝对优势。 第64章 太子太傅 丧失斗志的倭寇们，驾驶着乌篷船，拼命加速，想要远离王焱、刘庆他们的大船。 但王焱怎么可能让这些倭寇轻易逃走，大船很快就撵上了一艘乌篷船。 “哐当！”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被撞到的乌篷船，瞬间倾覆，船上的几十个倭寇纷纷落水。 接着就被大船从头顶碾过，这些倭寇猝不及防之下，又遭受撞击，瞬间就被江水灌肺而亡。 石原一郎见状，吓得手脚冰凉，心中叫苦不迭。 暗骂野田就会踏马瞎指挥，这几个都是难得一遇的煞星，谁遇到谁倒霉！ 便是他野田，都奈何不了这几人，毛利智更是身死魂灭，我石原一郎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八嘎，给我加速！” 石原一郎焦急的催促。 “大帅，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手底下的倭寇回答道。 “废物，难道你不会减轻重量来提速吗！” 石原一郎是真的害怕了。 就在这一转眼的功夫，又有一艘乌篷船被撞翻，船上的几十个倭寇，全都成了淹死鬼。 他可不想成为江中亡魂，只能拼命咒骂，呵斥手底下的倭寇将船上的东西丢进江里，减轻重量。 但他们本就是轻装偷袭，船上并没有携带重量物品。 手忙脚乱中，倭寇们要么脱掉身上的铁甲，要么丢掉兵器。 但这对速度的提升，并没有什么显着效果。 “小鬼子，爷爷来送你们上路了！” 刘庆站在船头，笑得十分得意。 可在石原一郎等人看来，那就像是地狱里的勾魂无常。 “哐当！” 大船狠狠的撞击在了石原一郎的乌篷船上。 巨大的冲撞，直接干翻了的这最后一艘乌篷船。 石原一郎见状不妙，一个飞跃，窜进了江里，并迅速潜游。 但王焱早就盯上了石原一郎，他决不允许有倭寇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 “咻咻咻！！！” 朝着石原一郎潜水的地方，连续射出数箭。 但都没有射中石原一郎。 “这狗日的东西，水性了得，估计已经潜出很远了！” 刘庆骂骂咧咧道。 “把船上的几叶扁舟全都放进江里，展开搜索！决不能让这狗东西活着离开大周！” 王焱咬牙切齿道。 “唯！” 罗横、丁峰等人立刻将船上用来应急的扁舟放入江中，随即纷纷跳了上去。 迅速对周围的水域展开搜索。 一些侥幸没死的倭寇，此刻都在江面上拼命挣扎。 罗横、丁峰等人一边清除这些幸存的倭寇，一边竭力搜寻石原一郎的踪迹。 王焱和刘庆则站上了望楼，扫视周围的水域。 “这狗东西应该死了，正常人在水里憋气是憋不了这么久的！” 刘庆分析道。 王焱摇头道：“如果死了，怎么不见浮尸？” “淹死的人，通常需要一定时间才会浮起来，这要根据环境、温度来判断。” 刘庆解释道。 武德司经常调查各种案件，对于淹死之人多久浮起来也有一定的经验。 通常正常人淹死，是不会立即浮起来，一般需要1—4天时间。 听了刘庆的回答，王焱哑然。 他在这方面的了解，的确不如刘庆。 “那就再搜寻一炷香时间，如果仍找不到石原一郎，那就到此为止吧！” 王焱想了想，有些不甘心道。 “好，再找一炷香时间！” 刘庆点头表示同意。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罗横、丁峰、柯强等人还是一无所获。 王焱见状，当即下令众人返回船上。 而这些倭寇的尸体，首级全部割下，带往建康报功，剩下的残躯则丢回江里喂鱼。 经过这一小小的插曲，此后的行程再无意外。 众人顺利的抵达了京口的西津渡。 西津渡又被称为金陵渡，自隋唐以来，西津渡成了连接大运河和长江的重要枢纽。 同时也是建康的重要屏障。 对于偏安一隅的大周朝廷来说，京口意义重大。 京口作为建康的东面门户，一旦有失，则建康、临安都将不保。 正是因为如此，周廷在京口布防了最精锐的建康水师和一支万余人的禁军。 按照原本的行程安排，太子将会亲领一众文武在京口迎接王焱等人的归来，以表达对这些抗金英雄的重视。 但在王焱等人抵达的前一天，太子因国事繁重，无法亲临，所以委派了太子太傅汪洋代表朝廷迎接王焱等将士。 从太子变成太子太傅，迎接的规格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等王焱、刘庆等人抵达西津渡口时，码头上只有旌旗数十面，大小官员不足百人。 除了汪洋等几个东宫属官外，剩下的都是京口官员和建康驻军将领。 刘庆本以为能在这里见到太子，可等到临下船才知道来的是太子太傅汪洋。 这中间的落差不可谓不大。 王焱等人顿时觉的胸口沉闷，有种难以言说的委屈。 他们冒着九死一生，斩杀完颜术和叛将耿安国，又历经千辛万苦，才从金国逃了回来。 本以为迎接他们的会是鲜花与荣耀。 结果就这？ 一时间，罗横、丁峰等人都是失望无比。 王焱笑了笑，对众人道：“太子殿下派太子太傅迎接我们，已经是天大的殊荣，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准给我摆脸子！” “唯！” 众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挤出笑容。 刘庆低声道：“我早就说了，太子并非明主，等到了建康，我为兄弟引荐四皇子！” 王焱一头黑线，这都啥时候了，刘庆还在想着拉自己入伙。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下了船，就见汪洋领着一众官员，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卑职，神策军，熊卫，甲子营，第四都，十将，王焱，率部共计十一人，参见汪太傅！” 王焱见汪洋迎了上来，不敢托大，当即率众参拜。 刘庆是武德司千户，论品阶不如汪洋，但却只是朝汪洋拱拱手，算作见过了。 汪洋压根没看刘庆，而是笑着打量了一番王焱等人。 “不愧是我大周的精锐之士，个个都是英武不凡！好好好！” 汪洋捋了捋发白的胡须，笑着拉起王焱。 “我已经包下了京口最好的酒楼，望月楼，为诸位英雄接风洗尘！” 汪洋笑呵呵道。 说着，汪洋拉着王焱，转身朝京口内走去。 第65章 难题 皇宫，养心殿。 光烈帝斜靠在熊皮制作的褥子上，半眯着眼，听着内侍洪鹏的汇报。 “太子殿下临时变卦，没用去京口迎接王焱等抗金英雄，而是派了太子太傅汪洋代表！” 洪鹏声音低沉，听不出一丝情感。 历代王朝都有太监不得干政的传统，本朝同样不例外。 作为光烈帝的近臣，洪鹏很少发表对国事的看法，若是涉及到了太子、朝中重臣，更是三缄其口，不会胡乱发表意见。 但这一次不一样，光烈帝自从北伐大败，返回建康以来，就加大了内侍省的权力，不仅授予他们监察百官的权力，同时在内侍省中选了一批青壮太监，组建内侍省专有的武装力量。 随着地位和权势的水涨船高，洪鹏也变得底气十足，开始肆意点评朝政。 尤其是对太子的某些做法，非常看不惯。 原因就是太子曾经进宫时，训斥过他！ 洪鹏非常记仇，以前皇帝厌恶太监干政，所以自己只能夹着菊花做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皇帝的近臣，又被皇帝赋予了特殊权力。 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做些什么，等到以后就追悔莫及了。 “太子……让朕太失望了！” 光烈帝幽幽一叹。 洪鹏道：“陛下，坊间都在传言，说是太子多次与东宫的那些老学究商量，只等陛下……” 说到一半，洪鹏止住了话头，有些踌躇。 “怎么，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告诉朕的？” 光烈帝冷哼一声，对洪鹏欲言又止的行为非常不满。 洪鹏连忙请罪道：“这些都是老奴道听途说，当不得真，故不敢说与陛下。” “空穴未必来风，尽管说来！” 光烈帝道。 洪鹏这才沉声道：“外面都在传，说是太子只等继位，就将迁都临安！” “荒唐！” 眯着眼的光烈帝忽地睁开眼睛，两抹寒光迸射而出，如同吃人的猛虎。 “陛下恕罪，这都是老奴胡乱听来，惹得陛下生气，臣罪该万死！” 说着，洪鹏“咚咚”的磕头。 没一会，鲜血已经染红了地面。 “够了，这与你无关，你只是将外面的风声告诉朕罢了！” 光烈帝挥挥手，示意洪鹏起身说话。 “谢陛下！” 洪鹏这才慢慢的起身，站立，只是脸上满是血污。 光烈帝没用去看洪鹏的额头，而是又闭上了眼睛，“当年先帝在临安称帝，执意对金人称臣纳贡，全都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积蓄力量，以图有朝一日能够席卷中原，光复我汉家山河！ 临安、临安，从来都不是我大周的国都，便是迁都建康，也只是为了激励天下人心，告诉他们，朕没有忘了北伐鞑虏，没有忘了光复山河！ 可朕的好太子，竟然还想着迁回那弹丸之地，当他的江南国主！真是好啊！” 洪鹏见光烈帝语气森然，继续道：“这都是老奴道听途说，说不定是有人暗中抹黑太子，故意放出的风声，陛下不可全信，需彻查核实。” “怎么个彻查核实？哪怕朕现在将太子抓来，指着他的鼻子问他，你觉得他会承认吗？等继位后就迁都，哼，那都是朕死了之后的事情，你让朕如何查？” 光烈帝愤怒的浑身颤抖。 如果他的继任者，一上位就迁都回临安，这岂不是否定了光烈帝二十几年来的全部的心血。 当年他千辛万苦，才将都城从临安迁到了建康。 这些年更是厉兵秣马，为了北伐大业耗尽心力。 还不是为了子孙后代能坐享其成。 可他的好太子，却不跟自己一条心。 这让光烈帝感到心寒。 “三苗中的生苗，最近很不老实，听说朕北伐大败之后，就开始四下串联，打算起兵造反，其中盘踞在川南一带的生苗最是激进，你代朕给太子传话，务必要在生苗作乱前，将他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光烈帝思索再三，才对洪鹏说道。 “老奴遵旨！” 洪鹏领命而去。 另一边，东宫。 太子柴轩正在与几位大臣商议朝事。 原本太子是打算亲往京口迎接王焱等将士，以示恩宠。 但临行前，江北有紧急军情呈报，说是完颜匈突然增兵新昌。 新昌位于长江以北，与建康、鸠兹隔江相望。 虽然金人没有成建制的水师，无法对建康造成威胁。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完颜匈向来诡计多端，倘若征集民间渔船，再暗中打造千石大船，随即渡江而来，猛袭建康，又当如何？ 历史上，很多失败都是建立在麻痹大意之上。 柴轩不是一个自负的人，相反，他向来谨慎，将都城迁回临安，的确也是他的想法。 与其在建康整日提心吊胆，不如迁回临安，也能避开金人的锋芒。 只是近些年沿海倭寇横行，迁回临安的想法显然不切实际。 柴轩自从代理国事以来，已经计划整顿大周水师，江浙水师和福建水师屡败倭寇之手，这不仅是水师军队的耻辱，更是国家的耻辱！ 同时柴轩还打算精简官吏，减轻徭役，恢复因北伐损耗的国力。 只是柴轩想做的事情，有益于国家，却不有利于某些人。 这导致柴轩的很多政令，都遭到了下面官吏的敷衍、推诿。 这边江北的金人没有搞定，这边洪鹏就带来了新的难题。 扼杀川南的三苗，阻止他们起兵生事。 “多事之秋啊！” 太子太师谢春悠悠一叹。 柴轩一脸苦笑道：“三苗里的生苗，向来不服王化，从世宗皇帝一统天下起，那些生苗就时常叛乱，到了永安年间，更是年年起事，父皇也曾亲自征讨，还不是无功而返，如今让我阻止这些生苗作乱，还不如撤了我这太子之位！” 说到这，柴轩竟有些心灰意冷。 “殿下万不可丧气，区区一个生苗，还反不了天！” 太子太保张绍冷哼道。 “张太保可有计策应对？” 柴轩一脸希冀的问道。 张绍道：“趁这些生苗尚未形成大势前，提前发兵，逐个攻破！铜仁的盘瓠部最是凶悍，也是串联各部的核心，我建议先拿他们开刀！” “张太保的意思是先发制人？” 柴轩迟疑不决。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张绍攥紧拳头道。 谢春点头道：“张太保的建议，我觉得可行，眼下四皇子党处处与殿下作对，武德司的许慎和他们穿一条裤子，各路军队的将领，都跟四皇子眉来眼去，若是殿下能借着这个机会，拉拢一批可用将领为爪牙，则地位巩固，亦可彰显殿下的獠牙！ 否则四皇子那边，以为殿下软弱好欺！从而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第66章 定策 “生苗素来强悍，地方军围剿过，禁军征讨过，边军猛攻过，可生苗犹如野草，春风吹又生！ 盘瓠部男女老幼加起来，不足万人，可战青壮全部披甲上阵，也不过三四千人，但就是这么点人，却让我大周军队颜面尽失！ 殿下如果要先发制人，该调哪路军队？如何确保消息不会走漏？多久能结束战事？粮草后勤的问题有谁来保障？” 谢春捋须眯眼，将心中顾虑一一说道。 张绍随即从墙壁上取下大周舆图，摊在众人眼前，指着川南的位置说道：“西路军从关中退回，虽有折损，但无大碍，仍有两万多可战之兵，这些将士都是精锐健卒，熟悉蜀地，擅长山地战。 我建议，直接抽调西路军精锐，对盘踞在铜仁的盘瓠部发起围剿，后勤补给由蜀中各州府负责！粮饷由朝廷拨款！” 柴轩听了张绍的建议，很是意动，可仍是有些犹豫道：“张太保觉得此次围剿，抽调多少精锐合适？大概需要多少钱粮？时间多久？” 张绍皱眉道：“至少需要一万人！钱粮方面需要统筹计算，至于时间，这，战争充满意外，老臣也难做出判断！” “……” 柴轩和谢春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张绍的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 谢春“咳咳”两声，接着道：“依老臣来看，发兵围剿，是下下之策，按照以往战例，围剿生苗，都是吃力不讨好，若是战事僵持一年半载，陛下定然雷霆震怒！” 柴轩点点头，他也觉得动兵并非良策。 张绍老脸一红，他提出了先发制人，但考虑的不够周全，无法令太子和谢春定心，实在尴尬。 谢春继续道：“不如安抚生苗，令他们少生事端。” 柴轩摇头道：“这些年，父皇也不是没有安抚过生苗，可是这些生苗每次都是好处一到手，就立马翻脸不认人！” 谢春闻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道：“那就离间他们！分而化之！” 柴轩眼睛一亮道：“如何离间？” 谢春思索道：“除了盘瓠部外，生苗中还有月亮部、朱雀部，这两大部落都是不下万人的大部落，我们可以拉拢这两部，许诺他们，谁能统一生苗，谁就是苗王，朝廷会划出一块区域，由他们自治！” “太师的想法有可行性，只怕父皇那边不一定会同意。” 柴轩迟疑道。 “现在国事由殿下全权负责，况且陛下已经告诉了殿下，必须尽快搞定生苗，川南不能乱！” 谢春捋须，“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否则四皇子那边恐会捣乱！” “武德司无孔不入，我们派人去川南，许慎一定会察觉。” 张绍提醒道。 柴轩道：“那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日孤就拟诏，安排太师前往蜀地体察民情，但暗中前往川南，解决生苗的问题！” 谢春点点头，道：“老臣遵命！” 张绍仍有些觉得不妥道：“许慎和四皇弟都是聪明人，殿下的这点手段，恐怕骗不过他们！” 谢春笑道：“那就放出风声，说我此次前往蜀地，就是为了调动西路军围剿生苗，还可以借此向生苗施压。” “这个主意好。” 柴轩笑着赞同道。 关于生苗的事情谈妥，张绍又询问道：“殿下此次没有亲往京口，恐寒了将士们的心啊！那个王焱，殿下打算如何安排？” 柴轩笑道：“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孤此次亲迎，纵然是王焱的莫大殊荣，但也会招致其他人的嫉妒，委派太傅前往，也是对他一种爱护！” “只怕王焱不会这样想啊！” 张绍叹息一声道。 柴轩笑道：“有太傅在那边转达孤的意思，王焱定会理解孤的良苦用心！禁军北伐折损严重，各卫皆有缺口，我已经拟诏，拔王焱为玄武卫，撼山营指挥使！” “只是一个营指挥使，会不会太敷衍了？” 张绍觉得柴轩太小气了。 柴轩神色凝重道：“他此前只是一个十将，纵然有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大功，但在带兵方面，没有经验，又无基础，我若是贸然提拔过高，对他来说，是拔苗助长，营指挥使虽然官小，但也是底层军官，可以锻炼带兵行军的经验，倘若他真的有大本事，日后何愁出不了头！ 除此之外，我赏其五百金，田亩百顷，京师内宅院一座！作为对他的另一种弥补，若是他仍觉得不满，那此人便不堪大用！” “殿下良苦用心，希望王焱不要辜负殿下啊！” 张绍长叹一声。 …… 京口，驿馆。 “太特娘的小气了，焱哥与我等九死一生，替朝廷斩杀耿安国此等恶獠，又为大周除去完颜术这样的大患，朝廷就给了焱哥一个营指挥使，七品的官职！” 罗横愤恨的嚷嚷道。 “嘘，当心隔墙有耳！” 丁峰瞪了眼罗横，立即出门扫视四周，发现无人偷听，这才恨恨的转身回屋。 王焱坐在桌边，神色淡然。 对于太子的封赏过于吝啬这一点，王焱其实并不惊讶。 因此刘庆此前就同他暗示过，如果他肯投身四皇子阵营，最少一个统制。 可他迟迟没有表态，那就反向说明，朝廷给他的官职，最大可能就是营指挥使。 也有可能是下放到地方军或者边军任职。 但现在，太子将他留在建康，同时赐予了他良田宅院，还有丰厚的钱财。 加上望月楼上，汪洋对他的屡屡暗示，这足以说明，太子是想将他当成心腹栽培的。 如果直接提拔他为统制，以他的资历、威望是不足以服众的。 反之，一个营指挥使是恰到好处。 “焱哥，你怎么不说话？” 邹爱松忍不下去了，“焱哥，你表个态，若是觉得太子不公，咱们就不做这营指挥使，四皇子那边，不是对焱哥青睐有加吗？咱们投靠他算了！” “闭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以后休要再说！” 丁峰赶忙呵斥道。 “哼！” 邹爱松闷闷的扭过头。 “都冷静一点！” 这时，沉默许久的王焱，终于开口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的投了过来。 “眼下禁军重组，正是我等草根出头之日，切不可意气用事，断送大好前程！” 王焱沉声道，“若是因为这点事，便去投靠四皇子，你觉得四皇子会怎样看待我等？” 众人闻言，顿觉羞臊难当。 “好了，朝廷给了我每人半个月的休假，大家都快回家去，与家人团聚，半个月后，咱们建康见！” “若是不愿继续从军，分了这些钱，在老家买几亩良田，娶个婆姨，安安心心过日子！” 王焱指着屋中的赏金道。 “焱哥说的哪里话，我老邹这辈子跟定焱哥你了！” 邹爱松第一个叫道。 “哼，就你会说话！” 罗横白了眼邹爱松，接着道：“焱哥，这些钱，我不要，拿去分给那些牺牲的弟兄们的家人！” “我赞同老罗的想法。” 丁峰附和道。 其余人虽然眼热那些金子，但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王焱叹了口气道：“牺牲的弟兄们，朝廷已经给了抚恤金，你们大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样吧，每人取一部分，剩下的，拿去赠给牺牲的弟兄，如何？” “依焱哥的意思！” 众人闻言，都觉得非常妥当。 第67章 回乡 “老弟，这就满足了？” 次日一早，刘庆与王焱分别，还有些不相信的问了一句。 “刘兄，老弟我出身寒微，禁军之中，都是将门子弟，就算太子拔我为都统制，下面人也会不服的，到时就难堪了！” 王焱笑道，“现在从营指挥使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是最好的！” “看来老弟很有信心，那老哥我就不劝了，咱们就此分别，我要回建康述职了，若是以后后悔了，可来找我，我为你引荐于四皇子！” 刘庆笑道。 王焱拱手道：“谢刘兄了！” “咱们建康再见！” 刘庆说罢，带着柯强、伊万等人，登上建康的船，朝王焱挥了挥手。 很快，刘庆一行人就消失在了王焱等人的眼前。 接着，邹爱松也同王焱告辞，他是闽人，与王焱不同路。 尽管昨天罗横、丁峰和邹爱松还有些不快，但到了分别的时候，几人的眼眶却都湿润了。 “老邹，半个月后，你要是不来建康，我一定去你老家把你抓回来！” 罗横笑骂道。 “到时候，谁不来谁是小狗！” 邹爱松将包裹往肩头一甩，跳上了往东的商船，朝王焱等人挥手告别。 邓大同、李松和、郝有德等人也都纷纷与王焱告别，最后只剩王焱、罗横和丁峰三人。 他们三人都是龙安县人，祖辈时逃难到的南土。 在西津渡包了一艘快船，三人跳了上去，招呼船家赶紧出发。 光烈帝在去年时，就因为即将北伐而严令各军将士，不准休假，不准离开军队。 否则一律视为逃兵，按军法处置。 王焱等人也都因此快两年没有回家。 也不知老家怎么样了？ 回想起在青州大营，命悬一线，而如今他们都安然返回了南土，即将回到老家，再见年迈的父母、亲人，三人都有些激动。 王焱恍惚的坐在船头，对两岸飞速掠过的景象丝毫提不起兴趣。 记忆里，他的爷爷已在前些年去世，临死前仍在高呼驱逐鞑虏，光复中原！ 并叮嘱王焱，倘若有一天大周打跑了金人，一定要写信烧去下面，告诉他！ 这让此刻的王焱想起了南宋诗人陆游的绝笔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而他的父母，也都在三年前的瘟疫中双双撒手人寰。 如今的他，说句孤家寡人也不为过。 同样的，这也是穿越客的标准主角剧本。 原本，王焱是不打算回龙安的，毕竟至亲之人，都已不在人世。 哪里对原主来说，都是痛苦的回忆。 但原主还有一个未婚妻，在老家苦苦期盼着他的回去。 沉入大海，即将淹死的那一刻，原主脑海里浮现的倩影，就是未婚妻。 如果王焱不回去，那么，对原主的未婚妻，是不公平的。 罗横和丁峰也力劝王焱回去，给程韵一个交代。 毕竟在乡下，女孩子超过十六岁还未婚嫁，就算大龄剩女。 王焱从去年离家，至今已快两年，程韵也都成十八岁的老姑娘。 “程姑娘贤良淑德，长得又好看，十里八乡谁见了不说一句好，焱哥你要是做负心汉，弟兄们可不答应！” 丁峰见王焱坐在船头，一路都是闷闷不乐的皱着眉头，还以为王焱现在是官身了，心气高了，有些瞧不上程韵这样的乡下姑娘。 罗横听出了丁峰的弦外之音，冷哼道：“焱哥可不是负心汉，被困青州大营时，我还经常见到焱哥夜里躲在被子里，攥着程姑娘手织的平安符偷偷抹泪呢！” “……” 王焱老脸一红，心道，这都是原主干的，跟我王焱有什么关系。 “就是程家老两口，素来瞧不起人，王叔王婶相继病逝后，他们就想悔了这门亲事，如果不是里正出面，程姑娘早就被程家嫁给了别人！” 罗横又开始担心的说了起来，“焱哥离家这么久，就怕这中间出岔子啊！” 丁峰闻言，也皱起了眉头，程韵的老爹老娘，那都是见钱眼开的主，没有节操。 若是听到神策军被困北国，无法归来，保不齐就会将程韵嫁给别人。 想到这里，丁峰也变得忧心忡忡。 就这样，三人都陷入了沉默，时间一晃而逝，很快就过去了三天。 快船也进入了鄱阳湖，并驶入潦河，进入龙安县境内。 虽然他们都是北人，但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他们的第二故乡。 丁峰兄弟五个，夭折了三个，二哥在家务农，父母老迈，如今全靠二哥养活。 当初朝廷征兵，丁峰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投军，惹得父母洒泪。 如今终于平安归来，也是第一时间想要冲到二老跟前痛哭一场。 罗横家中只有老娘和小妹，父亲三年前同样死在了瘟疫中。 想到老娘和小妹，罗横此刻也是激动莫名。 见丁峰和罗横都有些按耐不住，王焱笑道：“咱们就在此分别，各回各家吧！” 丁峰犹豫道：“可是焱哥你家已经没人，晚上想要烧点热水都难，不如去我家吧！” 罗横也道：“你二嫂能给焱哥好脸色？不如去我家吧，我娘和小妹都喜欢焱哥你来呢！” “算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的幸福时光，况且我回来了，怎么着也要跟爷爷、阿爹阿娘报声平安。” 王焱笑道。 等快船停在码头，王焱掏出一块银锭支付了船费，便催促二人赶紧回家。 船家接了银锭，朝王焱千恩万谢，便笑呵呵的支船离开了。 按照记忆里的方向，王焱在镇子上买了几只烧鸡、胡饼，还有一坛烧酒，便向水南村走去。 此时天色黄昏，夕阳垂在天际，昏昏欲睡。 照映着王焱的背影，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水南村。 因为冬天的缘故，外面北风呼啸，天气寒冷，寻常人家早早便吃完了晚饭，随便洗了洗，就等着睡觉。 连根蜡烛都舍不得多点，毕竟一年到头，土地刨食，也挣不了几个铜板。 除了一些决心要在科举一途改变命运的人家。 他们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誓要将家中子侄送入仕途。 但自永安以来，大周科举一年黑过一年，寒门子弟想要出头，越来越难。 望着道路两旁偶尔亮起的一抹微弱灯火，王焱忍不住摇了摇头。 直到来到自己老宅，整个人瞬间傻眼了。 这踏马没错啊！ 是记忆里老宅的位置，怎么成工地了？ 看这工地的规模，八成是要起一座大宅子。 草！ 王焱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有人以为他死了，所以扒了他的老宅，重新建宅子。 “谁干的？” 王焱的脑海里瞬间想到好几个人，村里的大地主老万家？还是家里出了举人的老帅家？ 第68章 村霸 “咚咚咚！！！” “谁呀，大晚上的敲门？” “万里正，是我，王焱！” “王焱？那个王焱？” “王家，王焱。” “啊，王家小子，你是人是鬼？” 正要开门的万里正，忽然怔住了脚步，同时浑身开始剧烈颤抖。 几个月前，前线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北伐军大败，其中东路军投降金人，遭遇坑杀，存者不足数十人！ 后来的邸报也证实了这一点。 万里正得知这个消息，也是黯然神伤。 水南村一带的年轻儿郎，响应征召而投军者数百人，几乎家家都有儿郎参军。 在消息扩散后，可谓是家家缟素，哭嚎悲鸣声连绵数十里而不绝。 “万里正说笑了，我自然是人！” 王焱轻笑一声道。 万里正听到这个回答，却不敢开门，都说鬼话连篇，万一现在的王焱已经化作厉鬼，那自己可就遭殃了。 “你胡说，神策军遭奸贼耿安国出卖，全军都被金人坑杀，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万里正紧张的浑身都在冒冷汗。 王焱道：“里正最近都没看邸报吗？不知道金人大将完颜术、耿安国被杀的消息？” “我一个里正，岂是想看邸报就能看的，之前的邸报内容，还是县衙里的人告诉我的。” 万里正摇头苦笑。 “里正开门吧，我是人，不是鬼，现在不过戌时，你见过那个鬼戌时就能到处溜达？” 王焱笑道。 万里正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 于是怀着忐忑的心，将门打开，就见门口站着的王焱，面如刀削，眉眼冷峻，已不似当年的翩翩少年郎。 借着月光，万里正又看了看地面，见王焱脚下是有影子的，这才确信王焱活着回来了。 随即万里正想到了什么，顿觉心口一沉。 “里正倒是小心，我就算是鬼，难道里正还怕我来找你报仇？你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王焱笑着踏进了万里正的家。 万里正阻挡不得，只得将王焱迎了进来，心中暗叹昔日那个腼腆的少年郎，已经变了。 万里正的婆娘和儿女都在内院，听到动静，也都出来查看，见到正堂上端坐的王焱，皆是震惊不已。 “看什么看，还不滚去端茶！” 万里正这是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反应过来，更是注意到了王焱的装束，外袍稀松平常，但隐约可见里面穿着锁子甲，腰间还有佩刀。 一般军士返乡探亲，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别说佩刀，就是锁子甲都不被允许带离大营。 像王焱这样大摇大摆的，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王焱已经不是普通军士，至少都是都头一类的武职。 只有这样的武官，才有资格披甲佩刀。 联想到神策军被坑杀，仅有少数军士逃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王焱就是那些幸运儿之一。 返回南土后，受到朝廷的嘉奖和提拔，摇身一变，成了军官。 万里正只用了很短时间，就将来龙去脉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王焱不仅是那些幸运儿之一，更是斩杀了金国大将完颜术和叛将耿安国的英雄！ 朝廷下发的邸报虽然提及此事，但衙门的人查阅档案资料之后，发现王焱已经没有亲人，所以便没有通报地方。 很快，万里正的浑家就将茶水和一些点心端了上来，小心翼翼摆在王焱面前，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王焱，还要说话，就被万里正给撵回内院。 王焱对此，全程保持平静，待万里正的浑家离开，这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里正应该知道我登门的来意，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万里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焱哥是为了老宅的事情而来吧？” “谁扒了我家老宅？” 王焱没工夫扯淡，直接问道。 万里正叹了口气，道：“是程家干的，他们说你是程家的准女婿，既然你死在了战场之上，那留下的家产就该是程家的！” “这种蹩脚的理由，官府那边能通过？” 王焱冷笑。 万里正顿了顿，“我那本家，早就对你们家的老宅子垂涎三尺，往日没少因为这件事与你们家发生冲突，得知你可能回不来的消息后，便盯上了你们家的老宅。 所以暗中鼓动了程家两口子来找我哭诉，说是因为你，耽误了他家韵儿两年，现在都成老姑娘了，还要顶着个没过门就克夫的名头。 这十里八乡肯定没人敢娶他家韵儿，所以拿你家的老宅子当作他们家的补偿，合情合理！” “原来是里正从中运作，当真是水南村的好里正啊！” 王焱听到这里，顿时怒火中烧，看向万里正的目光都变得不善。 “焱哥误会了，我可没敢答应程家，将你家的老宅赔给程家！这种涉及房产的事情，都需要衙门里有人才能操作，我一个小小的里正，哪有这么大的能力！” 万里正苦笑摇头道。 王焱“哦”了一声，又想到了什么，道：“万根发的儿子万纲好像在洪州衙门任职，原来听说此人颇为正直，他老子曾经和我家发生纠葛，这王八蛋还劝他爹少生事端，原来都是伪装的！” “万纲那小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没什么坏心眼，这一切应该都是他老子万根发打着他的旗号，勾结衙门的人干的！” 万里正见王焱提到万纲，竟丝毫不显怯弱，瞬间就意识到王焱的武职应该不低，否则不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扒了我的老宅，那我家那几亩田产应该也被分了吧？” 王焱又问。 这就是背井离乡的后果，在这里，他们始终都是外姓人，没有宗族祠堂，势单力薄，根本斗不过本地的宗族。 便是万里正这样还算有良心的里正，都对本家强取豪夺他人家产的事情，选择视而不见，更遑论其他人。 “分给了村里的几个德高望重的大户，算是堵住他们的嘴。” 万里正苦笑道。 “好，很好，非常好。” 王焱大笑一声，搞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他只觉胸口有千斤巨石，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 “对了，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是不是被程家许给他人了？” 王焱笑了几声，突然问道。 “啊，这个，我，唉，好像被程家两口子嫁给了一个商会管事做小妾。” 万里正吞吞吐吐的说道。 心中暗暗叹气，这下凡是分了王家田产的人，包括万根发、程家，都没好果子吃了。 “当真是欺人太甚！” 王焱愤怒的一拍桌案，“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万里正一家用来吃饭的桌子没了。 第69章 以恶制恶 “焱哥，你打算怎么做？听叔一句劝，万纲在洪州已经升任检正，深得宋知州的赏识和重用，你要是将他老子给收拾了，必然无法收场，若是结了死仇，也会影响你的前程。 这样，我明日就去找万根发，让他给你足够的赔偿，那些被分掉的田产，也都按市价的十倍，全部予以赔偿，至于程家，唉，以焱哥你现在的身份，程家哪里配的上你！” 万里正担心王焱意气用事，将矛盾激化，于是软声好语的劝道。 “哦，依万里正的意思，就这样算了？” 王焱冷笑一声，“待此事传扬出去，世人只道他万家厉害，却说我王焱连祖宅都守不了，是个不孝子，死后都没脸去见祖宗！” 万里正还欲再劝，王焱已经起身朝外走去。 等王焱走出老远，万里正这才回过神，拍着大腿道：“坏了，这下水南村要出大事了” “要我说，闹大了才好呢，万根发那混球，仗着儿子在村子里作威作福，向来不给你这个里正面子，这次王焱将他收拾一顿，也能替我们出出气！” 躲在内院的浑家一脸幸灾乐祸的走出来道。 万里正瞥了眼妻子，怒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事情闹大了，官府下来追究，我这个里正知道有人以权谋私，侵吞他人财产，却没有作为，你觉得能落得个好？” “啊，那可如何是好？” 听了自家男人的话，万里正的浑家顿时变得不安。 “唉，只有听天由命了！” 万里正叹气道。 而那边，出了万里正家的王焱，转身返回了自家老宅。 望着老宅的位置，早就没了记忆里的痕迹。 王焱忽觉悲从心来，爷爷、父母的音容相貌在眼前一一掠过。 曾经的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然而，这唯一可以寄托哀思的地方，如今没了。 取出火折，吹出火苗，王焱随手一抛，将火折丢在了新起的工地内。 已经打好地基，并建起半截的宅子，瞬间就被点燃。 随着阵阵秋风袭来，这座起了半截的宅院，迅速燃烧起来，熊熊大火，照的黑夜如同白昼。 附近的村民忽见外面火光大起，吓得连滚带爬出了家门，“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离大火最近的村民叫的最凶，远一点的村民则慢悠悠的四处打量。 等看清烧起来的是万根发的新宅，便是离得近的村民，也都冷静了下来，默默的打了几桶水，放在自家门口，随时准备浇灭会蔓延过来的大火。 而现在，大火烧得只是万根发的新宅，尚未殃及池鱼，无碍。 “该死，我的新宅无缘无故怎会走水？说，是不是你们眼红老子，故意放的火！” 人群后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咆哮声。 紧接着，人群分开，一个头戴方帽，两撇八字胡的老头，一脸愤怒的冲到新宅前。 望着刚建了一半的宅子起了火，老头都快气炸了。 “你们还不救火，要是老子的宅子烧没了，你们都是元凶！” 老头就是万根发，指着围观的村民叫嚷道。 “根发，没这个道理，你宅子起火，与大火何干？上来就指责我们，咋的，真以为你儿子当了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一个颇为德高望重的老者，愤愤不平道。 “嘿，老东西，平时给你面子，叫你一声族老，还真把自家当根葱了？告诉你，我的新宅要是烧没了，你们都得赔！谁都跑不了！” 万根发咄咄逼人道。 “你，你，你！” 那个被怼的族老，双眼圆睁，指着万根发，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族老，族老！”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屁！赶紧给我救火！晚了都别想好过！” 万根发怒道。 一些人畏惧万根发的淫威，只好提着桶，打水救火。 还有不少人，都在观望。 万根发见状，又要发怒，忽然就听人群叫了起来。 “啊，那个人是，是，王家小子！” “王家小子？” “真的是王焱！他变成厉鬼回来复仇了！” “万根发这下要遭报应了！” …… 默默注视这场闹剧的王焱，从黑暗的角落中，缓缓走出。 立刻就被村民发现，并惊叫了起来。 很多胆小的村民，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不自觉的后退。 然而还是有人发现了王焱在火光照映下的影子，“大家不要怕，焱哥儿是活人！” “是啊，他有影子，不是鬼！” “咦，还真是！” “那这场火？” “这还用问，八成就是焱哥儿放的！” …… 村民们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万根发见到突然出现的王焱，双眼瞪大，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王焱去年离乡时，因万根发四处诅咒自己是短命鬼，肯定有去无回，故而持弓拉箭，一箭射穿了万根发的员外帽，吓得万根发当场尿了裤子。 这件事令万根发没少被人在背后嘲笑。 而现在，这个煞星居然活着回来了，这尼玛太不可思议了。 邸报不是说东路军的将士，基本都被金人坑杀了吗？ 这小子怎么没死？ 万根发瞬间汗毛倒竖，身边的几个护院也都手脚颤抖，不自觉的躲到万根发的身后。 万根发给的那点少得可怜的薪水，实在不值得他们玩命！ 见身边的护院、仆人全都躲到身后，万根发又羞又恼，喝骂道：“都给老子站到前面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老子需要你们冲锋陷阵，一个个都萎了！往日嚣张的劲头哪去了？” 几个护院、仆人被骂的一脸羞红，但还是不肯挪动脚步。 就这样，王焱一言不发，双目冰冷的盯着万根发，直到走到他的面前。 “你，你想怎样？” 万根发被王焱盯的发毛，弱弱的问了句。 围观的村民见状，全都想笑不敢笑，憋出了内伤， 往日里嚣张跋扈的恶霸万根发，如今老实的如同鹌鹑。 “谁给你的勇气，扒了我家的老宅，我去年临走时，怎么警告你的，难道你都忘了？” 王焱语气森冷，不带一丝感情。 “怎的，这房契是程家卖给我的，你要找就找程家，现在放火烧了我的新宅，算怎么回事？” 万根发的声音越变越弱，此刻的他非常心虚。 勾结衙门的人，伪造文书，无人追究则相安无事，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但万根发坚信，以他儿子如今的地位，衙门的人必然会倾向于自己。 如此想着，万根发立即给身旁的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个仆从点了点头，默默的退出人群，跑去搬救兵了。 “程家，我自会收拾，现在先收拾了你！” 王焱脸色一冷，一脚踹出，正中万根发的腹部，顿时就将万根发踹翻在地。 这一脚力度很足，隐约间，还能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 疼得万根发在地上连连打滚，口中叫骂道：“小子，你敢踢我！你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我一定要禀明大老爷，将你这厮发配充军！” 第70章 后台 “凭你这老东西，也敢大言不惭，将我发配充军，真是可笑！” 王焱大步向前，伸手朝万根发抓去，这时，万根发带来的几个护卫、仆从互相给了眼色，如果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爷被王焱殴打而无动于衷。 等到公子那边知晓，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几人鼓足勇气，就要阻拦王焱。 见这几个虾兵蟹将也敢阻止自己，王焱冷笑一声，挥拳就朝几人砸去。 “砰！” “砰！” 只见王焱身形如同闪电，拳脚呼出的瞬间，就有人被打倒在地。 顿时，哀嚎惨叫声一片。 四五个护卫、仆从全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惨叫声甚至掩盖了万根发的哭嚎。 围观的村民见到这一幕，全都意识到归来的王家小子，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接着，就见王焱一把提起躺在地上像是条狗的万根发，转身来到不远处的老槐树下，不知从哪找了根麻绳，往树上一丢。 见到这一幕的万根发吓得亡魂皆冒，再也不敢口出狂言，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焱哥儿，虽然我得罪了你，但也不至于死吧，你要是把我吊死了，官府那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围观的几个村民也开口劝道：“是啊，焱哥儿，杀人是要偿命的！为了万根发，搭上自己的一生，不值当啊！” “谁说我要杀了这老东西？” 王焱冷笑一声，用脚又踢了一下如同烂泥的万根发，啐道：“这老东西，还不配我出手杀死！” 闻言，知道自己不用死的万根发，顿时谄媚的笑道：“是是是，我就是个屁，焱哥把我给放了吧！” “我不杀你，不代表我能放了你！” 王焱瞪了眼万根发，随即将垂下来的麻绳往万根发身上一套，接着猛一用力，直接将他吊了起来。 看着被吊起来的万根发，围观的村民既有幸灾乐祸的，亦有替王焱担心的。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被人传到了万里正那里，其实就算没人来说，万里正也不可能不可知道。 只是他不愿出头掺和。 听到万里正被王焱吊在老槐树下，正在用鞭子鞭笞，万里正坐不住了。 要是万根发被抽死，他这个里正，难辞其咎。 于是万里正硬着头皮赶来劝阻王焱。 等到赶来，就见万根发被吊在老槐树下，身上的衣服都被扒掉，只剩一条犊鼻裤，此刻浑身都是被鞭子抽打的血痕，整个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焱哥儿，快住手，这样打下去，会把万根发打死的！” 万里正连忙开口道。 王焱将手中的鞭子随手一丢，然后转身看向万里正道：“既然万里正求情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谢焱哥手下留情！” 万里正见自己一开口，就让王焱放了万根发，顿时觉得很有面子。 那几个万家的护卫、仆从立马就想上前放下万根发，但是却被王焱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谁让你们放了这老狗，我只是不打了，但没说放了他！” 王焱冷笑。 “啊，这？” 几个护卫、仆从皆是进退两难。 往日里，都是他们老爷欺负别人，谁曾想有朝一日会落得这般田地。 万根发此时又冷又疼，心里对王焱的恨意可谓是深入骨髓。 想他堂堂水南村第一员外，如今被一个年轻小子又打又骂，羞辱至此，已是颜面扫尽。 如果不找回场子，他万根发还怎么有脸见人！ 万里正尴尬一笑道：“焱哥儿，万根发虽然做的不对，可毕竟是条人命，这秋深寒天，万一冻死，是要吃人命官司的！” “要是他真的被冻死了，那就是活该。” 王焱冷哼道。 见王焱不买自己的账，万里正苦笑一声，随即退到一边，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村民们见里正都说服不了王焱，也是越发畏惧王焱。 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待到建了一半的新宅，彻底烧成灰烬，已是深更半夜。 很多村民都熬不住，纷纷返回自家歇息，但仍有些村民坚持留下来看热闹。 而王焱却是在老槐树下支了个火堆，一边烤火，一边假寐。 万根发先是哭嚎求饶，见没有效果，接着便是破口大骂，不光是骂王焱一人，围观的村民、万里正、自家的护卫、仆从，全都被他诅咒了个遍。 可依然没有效果。 最后声音都变得嘶哑，整个人软绵绵的，好似一条死狗般有气无力的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远处亮起了多道火把，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接近。 很快，一队手执火把，腰挎朴刀的官差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到官差到了，村民们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大半夜的，县城肯定宵禁了。 所有人都不许进出，可是这些官差却来了。 这已经很能说明万根发在衙门的关系有多硬了。 “老爷，李巡检来了！” 那个跑去衙门求援的仆从，跑在最前面，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响了起来。 “二狗子，你娘的，你再晚来一点，老子就得嗝屁了！” 万根发有气无力得骂道。 “谁是王焱，敢纵火伤人，当我大周律法是摆设吗？” 官差中间，一个眉眼阴沉的中年汉子，打着哈欠，很是不爽道。 见到官差来了，村民们全都自觉地朝外挪了几十步。 万里正见状，赶忙上前，想要暗示李巡检，千万注意分寸，不要惹恼了王焱。 虽然不知道王焱的具体官职，可见王焱有恃无恐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太差。 可天黑夜深，李巡检还是从勾栏里被叫了出来，本就一肚子怨气。 哪里肯听万里正废话，直接便要命令手下，将王焱拿下。 “不问青红皂白，就要以律法压我，李巡检好大的官威啊！” 王焱冷笑，压根没将这些官差当回事。 李巡检闻言，瞪眼道：“我管你什么理由，敢动用私刑，就是违法！既然犯了法，就要拿人，你们还等着作甚，快点给我拿下此獠！若是胆敢抗法，依律可就地正法！” “诺！” 一众官差深夜被调来办案，也是满腹怨气，闻言纷纷抽刀。 见到这一幕，万里正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躲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老李，给我杀了此獠，我必有重谢！” 万根发见状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敢谁敢伤害我家指挥使！” 就在一众官差朝王焱持刀逼近时，两道怒吼同时响起。 人群立刻分开通道，只见罗横、丁峰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俩人的家都在水南村附近，回到家后，先是与家人一番抱头痛哭，互诉离别之情。 等到情绪稳定，家人就问起了他们的情况。 二人自然不会隐瞒，同时告诉家人，水南村的王焱，已经是禁军的营指挥使，并且还是他们的上峰。 得知这个消息，两人的家人都是无比震惊，于是便将水南村的那点龌龊事说了出来。 罗横和丁峰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王焱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老宅被人侵吞，未婚妻也没了，以王焱的作风，报仇不隔夜！ 今晚肯定会收拾万根发，又听家里人提到万根发的儿子，在府衙混的风生水起，如今在衙门的关系也是极深，王焱单枪匹马，怕是会吃亏，于是两人第一时间便赶来了水南村。 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见到县衙的官差都来了，罗横和丁峰都是脸色大变，急忙分开人群，冲到王焱身边。 第71章 身份 “营指挥使？谁？谁是营指挥使？” 李巡检忽见两人挡在王焱身前，又听二人口中说到营指挥使，顿时一愣。 围观的村民也是一脸懵，不知道这两人说到的营指挥使是什么东西。 唯有万里正心里跟明镜似的，同时暗暗心惊，怪不得王家小子这么强硬，敢情都成营指挥使了。 按大周军制，边军、地方军的营指挥使从七品，禁军的营指挥使高出半级，是正七品，已经同地方的县令平级。 罗横恶狠狠的瞪了眼李巡检，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对我家指挥使大人无礼！找死！” 说着，罗横大步向前，抬手就要掌掴李巡检。 十几个官差都被罗横的粗莽给震慑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李巡检却是灵活的朝后退了几步，口中叫道：“你敢打我，来人，快给我拿下这个莽夫！” 几个官差赶紧阻拦罗横，可他们哪里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罗横对手。 罗横的拳头如同闪电，这些官差几乎都没看清他的路数，就被捶翻在地。 丁峰见状，也是踏步向前，身上的杀气倾泻而出，好似一尊地狱走出来的杀神。 面对这些平日里只会欺男霸女的官差，就像是猛虎入羊群。 眨眼的功夫，又有十几个官差被打倒，躺在地上哀嚎惨叫，甚是狼狈。 李巡检见到这一幕，肝胆俱裂，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就算再傻，也回过味来了。 这几个人是军队回来的。 那个王焱，根本不是万家仆从说的无权无势的孤儿，而是营指挥使！ 他娘的，踢到铁板了！ 李巡检是个人精，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立马跪地乞饶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几位上差，还请几位上差，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 “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罗横一个箭步，揪住李巡检的衣领，唾沫四溅，朝着李巡检的脸便是一巴掌落下。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两巴掌势大力沉，李巡检的脸瞬间就肿成了猪头。 吊在老槐树上的万根发见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个王焱，从的什么军，怎得回来后，生猛的连巡检、官差都敢揍了？ 万根发有些后悔，不该一听到东路军被坑杀的消息，就急不可耐的朝王家的老宅下手。 都怪那个狗屁的江湖术士，非说王家老宅位置好，贵不可言，将来要出大人物。 这才令万根发动了心思。 否则他才没兴趣打王家老宅的主意。 “敢问几位上差，是哪一路的？我也好禀明大老爷，为几位上差接风洗尘！” 李巡检挨了几巴掌，人也越发恭敬老实。 瞧着这一幕，村民们目瞪口呆，张大的嘴巴都能塞得进鸭蛋。 王焱本不愿太招摇，但事已至此，他如果不亮明身份，只怕无法善了。 于是从怀里取出腰牌，扔给李巡检。 李巡检小心翼翼的捧过，待看清上面的刻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那腰牌上刻着，玄武卫，撼山营，指挥使，王焱。 玄武卫，那可是禁军。 便是他这个地方的芝麻小吏，都对禁军的几大卫军如雷贯耳。 禁军明面上共有二十八卫，但随着朝廷财政吃紧，早就供养不起二十八卫兵马。 目前的禁军，只有十八卫，但有一半是从地方军、边军临时征调拼凑而出。 剩下的九卫中，又以神龙卫、凤凰卫、麒麟卫、玄武卫、朱雀卫为天子亲军，负责宿卫宫门，是光烈帝最信任的军队。 便是这个出身，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巡检能招惹的。 更何况王焱还是营指挥使。 “卑职拜见指挥使大人！” 李巡检赶紧“咚咚”以头撞地，向王焱请罪。 他带来的官差，这时哪还能不清楚利害关系，纷纷有模有样的跪地朝王焱请罪。 “老李，你这没骨气的家伙，他不过一个指挥使，有什么好怕的，我儿子还是府衙的检正呢！” 万根发搞不懂营指挥使是多大的官，但在他想来，那肯定是不如自己儿子的。 “你这老货，还敢乱吠，给我掌嘴！” 李巡检肺都快气炸了，全赖这老东西，害的自己得罪了王焱。 要是王焱回了建康，在吏部那边使点关系，自己这辈子就算完了。 “喏！” 立马就有两个官差上前，抬手便掌掴万根发。 “啊，老李，你这混蛋，敢叫人打我……” “啪！” “啪！” “呜呜……等我儿子回来，要你们……好看！” “啪！” …… 十几记耳光扇下去，万根发已是面目全非，牙都打掉了好几颗。 围观的村民噤若寒蝉，皆是充满敬畏的看向王焱。 那些想看王焱笑话的村民，全都躲在人群后，瑟瑟发抖。 还有几个劝过王焱的村民，此时也是满脸羞愧。 “焱哥，家里出了这大事，怎么也不知会弟兄们一声！” 罗横有些埋怨的走到王焱面前。 王焱轻笑一声：“区区几个虾兵蟹将，我还没放在眼里！” 听到虾兵蟹将四个字，李巡检等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他们十几人都没打过罗横、丁峰，反被这两人打的满地找牙，真是丢脸啊！ “指挥使想怎么处理这老货？” 李巡检小心翼翼的问道。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一切以大周律法为准！” 王焱这时也算出了一口恶气，笑道。 “卑职领命！” 李巡检抱拳应了一声，随即对一众手下道：“将这老货拿下，扭送县衙，交由大老爷审理，一定要给指挥使一个交代！” “唯！” 众官差一拥而上，将吊在老槐树上的万根发解了下来，随即又五花大绑，抬往县衙。 “指挥使要跟着一起去吗？” 李巡检道。 “也罢，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就跟你们走一遭！” 王焱踩灭火堆，笑吟吟的看着李巡检道。 “好，大人这边请，快，将我的马牵来！” 李巡检心中一慌，但还是强装镇定道。 很快，李巡检来时乘的一匹驽马就被牵到了王焱跟前。 王焱也不推辞，翻身上马。 李巡检赶紧牵着缰绳，亲自为王焱引路。 罗横和丁峰互相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 等到王焱等人远去，原本寂静的人群，瞬间就如同沸水般炸开了。 “我的乖乖，王老头的孙子厉害了！” “祖坟冒青烟啊！有谁知道这个指挥使是多大的官？看李巡检那副孙子样，是不是比咱县太爷还牛逼？” “这得问问里正，营指挥使是啥官啊？” “咳咳，焱哥是禁军的营指挥使，论品级，和咱县太爷算平级！” “那也没多牛逼啊！” “你们懂个屁，焱哥才多大，就和县太爷平起平坐了，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 第72章 武人 水南村距离县城并不远，一行人只走了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县城下。 城上点点火光摇曳，幽森的如同墓地中的鬼火。 负责守夜的官兵，早就躲在避风的角落里偷懒睡觉，要么是聚在一起，耍牌赌钱。 总之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也是大周军备废弛的体现。 哪怕光烈帝继位以来，大力整顿军备，一切都是以禁军优先，边军次之，至于地方军，那就是后娘养的崽！ 这也导致地方军的将领，消极怠工，敷衍差事。 这些年，大周各地农民起义数十次，地方军都是不堪一击，最后还要靠禁军才能镇压。 光烈帝深知地方军的疲弱，但大周财政捉襟见肘，想要改变地方军的现状，就必须投入大量钱粮和精力。 因此，光烈帝只好暂时打消对地方军的改革，优先集中力量发展禁军，以完成北伐大业为重。 其次就是光烈帝担心地方军过强，会威胁到皇权。 世宗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天下之后，就深感军队对朝廷的威胁。 在听取朝臣的建议后，世宗皇帝杯酒释兵权，解除了将领们对军队的掌控权，从此往后的时间里，将不识兵，兵不识将，成了大周军队的常态。 同时，为了弱化对方军对中枢的威胁，世宗皇帝采取了强干弱枝的策略，天下精锐尽汇于禁军！ 等到元康年间，金人铁骑南下，号称拥有八十万禁军的大周，被打的溃不成军，一泻千里！ 永安年间，偏安一隅的大周朝廷，只有割地赔款，称臣纳贡，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直到光烈帝继位，禁军才算恢复了生气，敢于北伐金人。 将脑海里那些杂乱的思绪甩掉，王焱扫了眼牵马的李巡检，示意他赶紧叫门。 李巡检搓了搓冰冷的双手，朝城上喊道：“狗娘养的老张，快点开门，老子回来了！”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娘的，老张，你又死哪去了！” 李巡检见无人回应，顿时变得恼怒起来。 又连续叫了几声，才有一个官差探出脑袋，揉了揉满是眼屎的眼睛，打着哈欠道：“李大人回来了？” “直娘贼，老子叫了这么多声，你耳朵是聋了吗？快给老子开门！” 李巡检骂道。 “得嘞，小的这就去叫张头，给您开门！” 那个官差被骂了也不恼，应了一声，便去找守夜的张班头。 没有张班头的命令，他们这些官差，是无权擅开城门的。 很快，那个官差就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玩牌的张班头，将情况说明之后，张班头将手里的牌九一丢，恼恨道：“这狗日的老李，大半夜的竟会消遣老子！已经为他破例了一次，现在又要破例一次！” 说着，张班头还是起身招呼左右呼呼大睡的官差，赶紧去开城门。 随着一声‘咯吱’响起，城门缓缓打开。 王焱心中暗叹，所谓的大周律法，对这些地方军，已经造不成约束。 倘若有贼人借此骗开城门，长驱直入，简直不要太轻松。 “老李，你娘的大半夜出城搭救万员外，可有什么收获？别忘了老弟这里啊！” 张班头一边说，一边凑上前。 待见到李巡检牵着马缰，而马上坐着一个年轻人，正目光冰冷的盯着自己，顿觉心里一突突。 “这位是？” 张班头好奇道。 李巡检冷哼一声道：“这位是禁军玄武卫的指挥使大人！” “什么，指挥使大人！” 张班头等一众官差为之一惊，惊愕过后，立刻下拜行礼。 王焱却没心情在这些官差面前装逼，挥了挥手道：“都打起精神来，休要懈怠！” “唯！” 张班头心中翻江倒海，不知禁军的指挥使深更半夜跑来龙安县作甚？ 但还是忐忑不安的应了声。 等王焱等人穿过城门，张班头却看到了队伍里被人五花大绑的万根发。 往日飞扬跋扈的万根发万员外，此刻蓬头垢面，血迹斑斑，比路边的野狗还要凄惨。 这什么情况？ 张班头心下大惊。 不等王焱来到县衙，李巡检已经先一步派人通知龙安县的县令龚升。 龚升正躺在温柔乡里睡觉，突然被下面人惊扰，很是不爽。 师爷听出了龚升的不悦，连忙解释缘由。 “哼，一个营指挥使罢了，也不能大半夜来扰本县的清梦！” 龚升恨声道。 他是光烈十五年进士，担任龙安县县令六年，政绩平平，最善曲意逢迎，媚上欺下。 同时还有独属文人的傲骨，最是瞧不起那些武人！ 秦、汉、隋、唐，数代王朝，虽然尊崇文人，但都没有所谓的重文轻武之国策。 可唐末藩镇割据以来，中原王朝更迭频繁，换皇帝就像是家常便饭。 这让世宗皇帝深感忧愁，等到天下大定，为了防止武将专权，巩固中央集权，便开始推行崇文抑武的政策，并喊出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口号。 无形之中大大提高了读书人的社会地位，此后又是定下了“宰相须用读书人”的基调。 等到后来，更是有了主管军事的枢密院正使，必须由文人来担任的潜规则。 武人最高能做到枢密副使，便是祖坟冒烟，烧了高香。 这一百年来，武人的地位不断下降，处处遭受文人的排挤与鄙视。 元康之耻后，武人的地位才稍稍扳回一城。 但文人轻视武人的现象，已是深入骨髓，无法改变。 因此，当龚升听到王焱不过一个营指挥使，根本不屑一顾。 “就算是都统制来了，也得给本县规规矩矩，他一个营指挥使，算什么东西！” 龚升冷着脸骂道。 师爷在外小心翼翼道：“大老爷，这个王焱，不是一般营指挥使，他是……” “怎得？不是一般的营指挥使？还是二般的不成！” 龚升骂骂咧咧，翻了个身，钻进小妾的怀里，“告诉那个营指挥使，有什么事，天亮再说！这样，你给他安排间上房，让他住下再说。” “大老爷，他绑来的人叫万根发，是洪州检正万纲的老爹，而且，他叫王焱啊！” 师爷急得都快哭了。 “万纲？王焱？” “特娘的，你怎么不早说，敢把万纲的老爹绑了，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龚升一个激灵，立马爬了起来，惹得榻上的小妾很是不满。 “嗯？你说他叫王焱？可是今日邸报上说的那个王焱？” 龚升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正是此人！” 师爷回道。 “快，给本县更衣！立马准备好茶，本县这就去见他！” 龚升麻溜的跳下床，呵斥小妾给他穿衣。 小妾看出了龚升的着急，立马一丝不挂的下了榻，手忙脚乱的替龚升穿衣。 此前的邸报，只是提及有神策军将士斩杀完颜术、耿安国，但没有具体姓名、籍贯。 等到刘庆递交的奏折经过核实之后，连带着王焱的敕封，都以邸报的形式，昭告天下。 龚升白天的时候才看过邸报，当时还让人查阅王焱的资料，发现他的直系亲属都已经不在人世，这才消了登门造访的念头。 不曾想，这个王焱，已经回到了龙安县，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一个是朝廷冉冉升起的新星，另一个是洪州府衙的检正，孰轻孰重，龚升还是拎得清。 “王大人回乡，怎么也不提前告知本县一声，本县也好为大人接风洗尘啊！” 龚升风风火火的来到正堂，半只脚踏过门槛，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在下不过乡野一武夫，当不起大老爷以‘大人’相称！” 王焱见龚升来了，站起来拱手致意道。 第73章 惩治 “王大人说笑了，以王大人的功绩，前途不可限量，不像老朽，蹉跎半生，才区区不过一介县令！” 龚升看着王焱年轻的面庞，顿生万千感慨。 “大老爷是龙安县的县令，便是我等的父母官，若不嫌弃，称呼我王焱即可！” 王焱笑道。 “痴长王大人几岁，若是王大人不介意，老哥就以贤弟相称如何？” 龚升虽然瞧不起丘八，但王焱实在年轻，且又是邸报重点宣传的对象，由此可见王焱的将来，不可限量。 他一个七品县令，还是巴结为上。 “兄长！” 王焱深知龚升并非好官，相反此獠在龙安数年，以权谋私，贪得无厌，龙安百姓苦不堪言，偏偏敢怒不敢言。 但王焱不是愣头青，他会毒打万根发，收拾李巡检，却不会将龚升得罪死。 龚升虽然只是一介县令，但大周官场黑暗，党派林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像他这样的县令，也是有属于自己的阵营，背后有朝廷大佬做靠山。 “贤弟！” 龚升见王焱如此识趣，顿时喜笑颜开，上前紧紧的握住王焱的双手，好似王焱真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他起先还有点担心王焱跟那些丘八一样，脾气臭，敌视他这样的文官。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多虑。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龚升心下大定。 这时，婢子端来沏好的热茶，放在两人手边，随即盈盈退去。 “贤弟，关于你老宅的事情，我已经听下面人说了，这个万根发，真是胆大包天，罪大恶极！你放心，老哥我一定会为你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龚升义愤填膺道。 王焱笑道：“如此就有劳兄长了！” “但！” 龚升随即语气一变，脸色黯然一沉，“万根发虽然混蛋，死不足惜，可他的儿子，如今在洪州担任检正，贤弟若是将他老爹整治的太惨，不留余地，只怕万纲一怒之下，会同贤弟你不死不休啊！” 王焱早就猜到龚升会这样说，心中冷笑，口中却道：“若是不严惩此贼，将置我的颜面于何地？” 龚升眼珠一转道：“这样，我先将万根发收押，等到风头过去，再将其释放，并勒令他十倍赔偿贤弟的损失？如何？” “不可，必须严惩，若不能发配充军，这件事，我不会罢休！” 王焱咬牙恨声道。 “发配充军，这会不会太过了？” 龚升不想得罪王焱，可也不想招惹万纲。 “怎么，我不求老哥偏帮，只愿老哥秉公处理，也不行？” 王焱的脸色渐渐阴沉。 龚升略作沉思道：“这件事也不能全赖万根发，那个程家，也是罪魁祸首，还有衙门里的几个书吏也使了劲，这样，我下令将程家、那几个书吏拘来，一并处理，给贤弟出气，可好？” “就依兄长说的做。” 王焱点头同意。 得了王焱的允诺，龚升顿时松了口气，立刻起身草拟文书，并急召捕头、捕快等人，火速前去缉拿程家及若干书吏。 经过一番折腾，此时天已经大亮，县城的城门已经打开，一些赶早的贩夫走卒陆续出入县城。 县衙的赵捕头，一大早就被吵醒，得了龚县令的逮捕文书，便马不停蹄的前去缉拿犯人。 程家位于水南村的东边二十里的石璧村。 当一众捕快杀气腾腾的冲进石璧村，激的鸡飞狗跳时，石璧村的村民全都吓傻了。 这秋收纳税的日子才过去没多久，官差怎么就又来了？ 而且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难道是朝廷缺钱了，又开始强征杂税？ 如此想着，村民们急忙躲回家中，紧闭屋门，生怕第一个就被官差给盯上了。 程家位于石璧村的西头，几个月前，程家老两口从将程韵卖给路过的洪州商人，得了一笔钱财，便在村里置办了大宅子，同时还给儿子娶了个婆姨，如今在村子里也算数一数二的富户。 一大早，程海山和婆娘胡氏就醒了，从昨夜起，两人就觉得胸闷心慌，似有不祥将要发生。 这两老货都是极信鬼神之说的人，因此打算赶早去附近老君坛的狮峰寺烧香拜佛。 “你这婆娘，真是磨叽，还不快点，晚了佛祖怪罪我俩心不诚，该如何是好？” 程海山五旬左右，三角眼，山羊胡，邋里邋遢，罩着一身黑袍，说话的时候，唾沫横飞，好似下雨。 胡氏穿着一身青色袍子，一脸刻薄相，听到程海山的抱怨，当即怒道：“待会多给佛祖烧炷香，捐些香油钱不就行了，总得让我洗把脸，漱个口吧，哪像你，眼屎糊了一脸，一张口就像是十年老茅厕，佛祖见了都嫌弃，又那会庇护你我！” “你！” 程海山被胡氏怼的竟无法反驳，气的吹胡子瞪眼。 “爹，娘，你俩大早上吵吵啥，还让不让人睡了！” 程海山的小儿子程光，在西厢房里不满的喊道。 “你这个不成器的混账，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快点起来做活，好不容易从万员外那里给你求了个差事，你可得争口气啊！” 程海山瞪眼道。 “老万那个小气鬼，安排给我的差事，都是又苦又累的脏活，给的银子偏偏又少的可怜，我都不想干了！” 程光埋怨道。 “哼，你这混球，多少人想给万员外做事都求不来，你倒好，不想干了！” 程海山很是恼怒。 “好了，一大早就训斥我宝贝儿子，就是有财气都被你给赶跑了！” 胡氏不满道。 就在一家人互相指责时，赵捕头带着人，一脚踹开了程家的大门。 “砰！” 巨大的轰鸣声，吓得程海山、胡氏和程光都是一个激灵。 待看清来人竟然都是县衙的捕快，程海山和胡氏都懵了，对视一眼后，小心翼翼道：“不知几位官差老爷，是不是踹错门了？我们可都是良民啊！” “抓的就是你们！” 赵捕头瞥了眼程海山和胡氏，冷笑一声，随即一挥手。 身后的捕快们，立马一拥而上，将程海山和胡氏拿下。 “唉，官爷，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为什么抓我们啊！” “我与水南村的万员外是挚友，你们敢抓我，我一定要找万员外为我做主！他儿子在府衙当差的！” 程海山挣脱不得，急忙搬出万根发，希望能震慑这些捕快。 赵捕头冷哼一声道：“万员外自身难保，你还是想想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等到了堂上，也好赶紧认罪伏法，否则有你苦头吃！” “啊，万员外也被你们抓了？” 程海山和胡氏闻言，顿时吓得亡魂皆冒，浑身哆嗦的如同筛糠。 这时，程光也闻声披了件袍子跑出来查看情况，结果也被当场拿下。 “房间里还有一个！” 一个捕快进屋查看，见里间的榻上蜷缩着个婆娘，立刻向赵捕头禀报道。 “那是我娘子，诸位差爷要是看上了，尽管随意……” “啪！” “你这禽兽，说的什么胡话，我等都是衙门差人，岂能做那禽兽不如的事情！” 赵捕头反手给了程光一耳光。 程光顿时噤声，不敢说话。 程海山和胡氏也被程光的大胆言词给惊到了，全都震惊的看向程光。 程光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很快，程光新娶的娘子黄氏穿好衣服，哭哭啼啼的走了出来，看向程光的眼神充满怨恨。 躲在房间里的她，可是将程光的那些畜生言论听的一清二楚。 为了自保，居然不惜将她都舍弃，真是畜生！ “带走！” 赵捕头看了眼日头，赶紧催促道。 这时，程家宅子外，已经聚了不少村民。 村民们见官差并不是来强征杂税，而是抓人，抓的还是村子里最嚣张的程海山一家，全都幸灾乐祸的跑来看热闹。 此刻见昔日不可一世的程海山、胡氏被官差收拾的服服帖帖，皆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迎着村民们戏谑的目光，程海山和胡氏很是羞愧。 ”敢问官爷，我们究竟犯了什么事，就算是死，也得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啊！” 程海山被官差押解着，仍不安分，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抵给一旁的官差。 那个官差看了眼银票，立刻接了过来，然后交给赵捕头。 赵捕头满意的点点头，道：“水南村的王焱回来了，而且还成了禁军的营指挥使！便是县太爷，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什……什么？王焱那个短命鬼回来了！还当了官？这怎么可能！” 程海山惊呼道。 第74章 官场 县衙。 深秋的天，带着丝丝寒意，一班差吏早早就来到衙门应卯。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众差吏早就听人说了，得知飞扬跋扈的万员外栽了跟头，众人都是唏嘘不已。 同时也暗暗期待，万员外的儿子知道此事后，会怎么报复王焱。 为了不得罪万纲，龚升早就差人先一步前往洪州，通知万纲。 “焱哥儿，你打算怎么收拾万根发、程海山这些老货？” 罗横、丁峰熬了一夜，仍是不觉疲倦，相反目眦欲裂，恨不得拔刀剁了万根发、程海山和胡氏。 王焱见两人为了自己的事情忙的一夜没有合眼，心下很是感动，道：“一切按大周律法处置，你俩快回家歇息吧！” “不行，若是我俩不在，那些人指不定怎样拿捏焱哥你！” 罗横对县衙的官吏素来没有好感。 丁峰赞同道：“老罗说的对，我俩在这里，当个左右护法，也能震慑衙门里的牛鬼神蛇！不让他们小觑了焱哥！” 见两人态度坚决，王焱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龚升又命人准备了丰盛的早膳，随即热情的邀请王焱用膳，算是为王焱接风洗尘。 王焱熬了一夜，早就饥肠辘辘，见龚升这般用心，也就没有客气，招呼罗横、丁峰坐下，然后便开始了狼吞虎咽。 龚升坐在主位，见王焱三人的吃相十分粗鲁，心下很是鄙夷，但面上仍是笑吟吟的同王焱攀谈。 “烤羊腿、燕窝、人参粥，就是我们村的地主，吃的也没县老爷好啊！” 罗横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说道。 龚升本就对王焱捎上罗横和丁峰这两个丘八很不满，又听罗横在这暗讽，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王焱瞥了眼罗横，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失言失言，县老爷勿要见怪！” 罗横赶忙说道。 “无碍。” 龚升心中冷哼一声，没了胃口，将碗筷放下，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又漱了漱口，便起身要离开。 “王老弟，你们慢用，我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先去料理一下，等程海山夫妻押来，咱们就升堂！” 龚升朝王焱说道。 “兄长请便！” 王焱笑道。 等龚升出了房间，王焱脸色一变，忽地看向罗横道：“祸从口出，今后不可再妄言！” 罗横有些不悦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他一个县令，一年的俸禄百多两银子，哪里能吃的上这么多美味佳肴！” 一直较为稳重的丁峰白了眼罗横道：“龚县令是否清廉，吏部自会考核，非你我可以妄议的，焱哥与我等即将前往禁军报道，日后少不了与官场的人打交道，这些文人素来喜欢抱团，惹了一个，就是恶了一片！” “啊，这么严重？” 罗横听了丁峰的话，顿时感到一阵脊背发寒。 王焱叹了口气道：“料理完这些事，我们就要返回建康，实在不宜得罪县令，如果可以，你俩最好将家人都带去建康安置。” “焱哥是担心万纲报复？” 丁峰问道。 王焱道：“我动了他爹，他要是无动于衷，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可我去了禁军，他想报复我都没了门路，最后还是要在我身边人找突破口。” “今天过后，我就回家劝老娘和小妹同我前往建康。” 罗横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丁峰则道：“如此最好。” 又过了一会，便有胥吏来请王焱，“王大人，程海山夫妇已被押解至公堂，县老爷命我来请大人前去参与审理。” “前面带路！” 王焱放下碗筷，起身对胥吏道。 “唯！” 县衙大堂，龚升已经换上了县太爷的官服，身后上方，明镜高悬。 两排衙役手持水火棍，高呼：“威武！” 程海山、胡氏、程光和黄氏见此情形，皆是心中惴惴。 等看到面目全非的万根发被抬上来后，程海山和胡氏都是大吃一惊。 这与昔日趾高气昂的万员外，实在不沾边啊！ “看座！” 龚升见王焱从偏门走入，立即命人搬来胡凳。 王焱扫了眼程海山夫妇和程光，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而程海山、胡氏和程光看清来人居然就是王焱，顿时又是一惊，只觉胸口沉闷，好似就要喘不过气来。 “堂下何人！见了本县，为何不跪！” 龚升看向一脸懵逼的程海山几人，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惊堂木。 吓得程海山几人一个激灵，忙不迭的跪了下来，随即“咚咚”的磕起了头。 龚升又命人将户房里替万根发、程海山伪造房契转让文书的书吏押了上来。 这两个书吏，已经得了县太爷的命令，知道这就是走个过场，因此心中有数，但面子上仍是诚惶诚恐的模样。 等到一套流程走完，龚升也不耽误时间，开始直奔主题。 “程海山，你伪造房契转让文书，可知罪？” “县太爷冤枉啊，我的房契转让文书，可是王老爷子在世时，就答应草民的！” 程海山明知在劫难逃，但依然选择狡辩，希望能博取一线生机。 胡氏满眼幽怨的看着王焱道：“哎吆，我的好女婿，你这是要干什么！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啊，何至于见官！” “是啊，姐夫，咱们是一家人！” 程光跟着附和道。 王焱厌恶的瞪了眼程海山一家，骂道：“我可没你们这样的岳丈岳母和小舅子，而且，程韵乃是我的未婚妻，却被你们嫁给外商，如此罔顾礼法，县太爷，依法该当何罪？” “按照大周律法，这叫一女二嫁，返还聘礼外，还需杖刑八十！” 龚升不假思索道。 听到杖刑八十，程海山、胡氏和程光皆是浑身颤抖。 县衙里的板子，打上二十板，可叫人半年下不了地，这打上八十大板，岂不是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焱哥，求求你看在韵儿的面上，饶了我们这回吧！” “是啊，我们这就去寻那外商，把韵儿赎回来！” “赎回来？你们不是将韵儿嫁给外商了吗？怎得用赎？难道，你们是将韵儿卖了！” 王焱听出程海山和胡氏话语中的漏洞，当即斥责道。 程海山自觉失言，和胡氏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哼，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欺瞒于我！来人，掌嘴！” 王焱冷声道。 两旁的衙役闻言，皆是面面相觑，看向龚升。 龚升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当即就有两名差役出列，朝程海山、胡氏走来。 这可把程海山和胡氏吓得不轻，两人连连叩首乞饶道：“我们说，我们说，上个月有个从洪州过来的商人，路过我们村子，见到韵儿，便说韵儿姿色绝佳，留在村子里，实乃暴敛天物，于是出一百两纹银，将韵儿买断！这件事说出去不好听，所以我们就对外说是嫁给了外地的大商人！” “买断，你们这两老货，见钱眼开，为了一百两，就把亲生女儿卖了！” 王焱仰天长叹，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随即一挥衣袖，转身出了公堂。 “焱哥儿，我的好女婿，你别走啊！” 程海山、胡氏见王焱离开，赶紧喊道。 龚升见状，捏了一把胡须，似有所悟，于是猛拍惊堂木，“我大周律法，禁止买卖人口，你这俩老货，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把女儿卖给了外商，真是可恶！来人，给我上刑！” “啊，县太爷，不要啊，饶了我们这一回！” …… 第75章 京师建康 水南村。 “爷爷，阿爹，阿娘，我现在已经是禁军的营指挥使，将来必定驱逐鞑虏，光复中原！到了那时，我就带你们回家！“ 王焱立在爷爷、父母的坟前，神情悲怆，罗横、丁峰立在身后，沉默不语。 坟前燃烧的纸钱，忽然飞舞起来，好似在回应王焱的誓言。 王焱又说了会话，将手中的烧酒倒在爷爷和阿爹的墓碑前，随即仰头一口灌下。 做完这一切，王焱果断的转身，大步朝山下走去。 罗横、丁峰连忙跟上。 “县太爷今早派人来说，他已将程海山夫妇杖刑八十，抄没家产，发配充军，流放一千里！其子程光，并无直接参与买卖，所以只予以了口头警告！ 至于万根发，县太爷将其杖刑四十，责令其三日内，十倍偿还焱哥损失！” “哼，这个姓龚的也是下菜碟，见焱哥态度软化，便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是可恶！” 罗横气呼呼道。 丁峰眼露寒芒道：“便是打板子，估计也是从中使了手段，我料万根发那老贼，顶多就是皮肉伤，焱哥儿，不如今夜，我悄悄潜入万根发的宅子，将他……” 说着，丁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王焱道：“现在做了他，就是瞎子都知道是我干的，罢了，等我们在禁军站稳脚跟，再来收拾这万家父子！” “按照程海山的口供，他将程韵卖给了洪州一个田姓商人，可是洪州那么大，我们要去哪里寻找？” 罗横唉声叹气。 王焱道：“花些银子，托人暗中打听。” “我堂兄在镖局做事，可求他帮忙。” 丁峰想了想道。 “嗯。” 王焱点点头。 原主对程韵执念颇深，若是不了结这段感情，恐会生出心魔。 “还有几日就要动身回建康，你们都回家去收拾打点吧！” 王焱摆摆手，示意罗横、丁峰赶紧去忙自己的事。 而他也寻了个酒馆，一连宿醉了好几场。 期间龚升派人来寻，说是聚集了一众龙安县的乡绅耆老办了场宴席，特意为他引荐。 王焱推辞不得，只好前往参加。 但这些乡绅耆老，都是迂腐的老顽固，自恃读书人的身份，有些瞧不上王焱，故而宴席并不尽兴。 如此过了几日，眼看十五日的休假就要到期，王焱这才停止了放浪形骸，去寻罗横和丁峰，准备返回建康。 罗横和丁峰已经将家中的田产变卖，带着家人同王焱一道前往建康。 在潦河码头踏上一艘商船，众人望着渐行渐远的龙安县，所有人都是心情沉重。 他们知道，今此一别，或将再无归来之日。 码头某个角落里，万根发在几个仆从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望着远去的商船，脸色阴沉。 “该死的王焱，你让我颜面扫地，此仇，我必十倍奉还！” 万根发咬牙切齿道。 从潦河进入鄱阳湖，转道驶入长江，接着顺流而下，不过两日，便抵达了建康的桃叶渡。 这还是王焱这一世，第一次来到这天下最繁荣的城池。 相比曾经的天下第一城，汴京，建康无疑要逊色很多，汴京人口最鼎盛时，据说高达百万。 而建康，在去岁的人口统计中，只有八十万。 相反，作为京师备选的临安，人口确是达到惊人的一百二十万，繁华盛况可谓群雄争奇，纺织、陶瓷、造船等工业蓬勃发展。 至于昔日的大周京师，汴京，如今只剩二十万人。 金人当前最大的城池，便是上都，人口也才三十万，并且大多都是蛮夷。 汉人在北方的数量，正逐年下降。 下了船，一行人就像是乡下人进城，全然没了头绪。 作为众人的主心骨，王焱对建康的繁荣并无震惊，在他眼里，建康的繁华，甚至都不如后世的那些古镇景点。 倒是罗横、丁峰及其家人，看的目不转睛，赞不绝口。 从宣阳门进城时，守城的官兵依例盘查进城的所有人，并且征收二十文的入城税。 相比龙安县那些吊儿郎当的地方军，守卫建康的官兵可是非常认真。 等排到王焱时，王焱从容的取出腰牌，递于眼前盘查的官兵。 那名官兵见到腰牌，错愕了一下，紧接着接过腰牌，扫了一眼，脸色忽地一变，恭敬的双手捧着递还王焱，并说道：“卑职见过上官，请上官收好腰牌，这边请！” 虽说营指挥使在建康就是个最低级的武官，一砖头拍过去，能砸到好几个。 但在这些普通官差面前，还是有几分权势的。 这就是当官的特权！ 随即，在一众排队的商贾、走卒羡慕眼神中，王焱等人进了城。 取出汪洋给的地契，太子赏赐给王焱的宅院，位于细柳坊，按照后世的理解，算是三环以内。 建康城内共分三十六坊，其中钟山坊、石城坊、东锦绣坊、西锦绣坊属于一环，毗邻皇宫，居住的都是王侯权贵，身份威赫。 其次就是状元坊、报恩坊、安乐坊等，住在这里的人，要么是富可敌国的豪商、要么是朝廷要员，地位显赫。 太子能将细柳坊内的宅子赐给王焱，在王焱看来，已是非常厚待。 因为初入建康，众人都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找不到细柳坊在哪，最后还是花钱雇了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这才在天黑前，进了细柳坊，又按照地契上的地址，找到了太子赏赐的宅子。 这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宅院，之前据说是礼部侍郎的府邸，因为犯了事，被抄没了家产，所以才被太子拿来赏赐给了王焱。 因为好几个月无人居住打理，门前杂草丛生，显得很是荒凉。 王焱和罗横、丁峰都是实干派，当即撸起袖子，开始清除门前的杂草。 罗横的老娘马氏和小妹罗雀儿，丁峰的二哥二嫂和老爹老娘，在乡下都是干农活的好手，收拾一个院子，对他们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众人齐心协力，没用多久，就将宅院给收拾了出来。 王焱将前院一分为二，罗横和他老娘小妹住东边的二间房，丁峰的二哥二嫂和老爹老娘住西边的二间房，丁峰则同罗横挤一间房。 打扫好了卫生，王焱便让罗横去街上的食肆订一桌席面，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庆祝乔迁新居。 这边罗横刚出门，负责坊市治安的官差就登门了。 按大周律，对于在京人口，须严格落实信息登记，既是为了维护京师治安，也是为了打击猖獗的金人奸细。 “原来是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英雄，久仰久仰！大人能住在我细柳坊，实乃我细柳坊的荣幸！” 登门的官差，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其实他早就从上峰那里得知了这间宅子被太子赏给了王焱，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据说枢密院的那些大佬，都对这个能在逆境中，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人非常赏识。 既如此，趁热打铁，搞好关系，那是一定要的。 说不定以后就能借着这层关系，更上一步呢？ 王焱也想尽快融入建康，于是耐着性子同这个官差聊起了天。 没聊几句，就听外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紧接着，就有十几个头戴小尖帽，身穿褐色衣服，脚上一双白皮靴的差人涌了进来。 “啊，东厂的番子怎么来了！” 那个官差见到这群突然涌进来的差人，顿时吓得面色苍白。 “东……东厂？” 王焱忽地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也是一愣。 第76章 东厂 “哪位是撼山营指挥使王焱，王大人？” 为首的番子一进院子，便立刻高声询问道。 “我就是，不知诸位……差爷所为何事？” 王焱迅速冷静，随即抱拳反问。 东厂，那不是明朝朱棣为了制衡锦衣卫，而特意设立的特务机构吗？ 本朝以来，可从来没听说过东厂的存在啊！ 王焱心下惊奇，但面上恭敬无比，对这些番子大咧咧的擅闯宅院，表现得很是宽容。 “嘿，你就是那个斩杀了完颜术、耿安国的王焱？” 为首的番子上下打量一眼王焱，言语间满是轻蔑。 这时，一直沉默的丁峰忽地冷声开口道：“你是何人，擅闯我家大人的宅子？” “我？哈哈，我是谁？我是东厂掌班曹振！为什么要闯你家宅子，这就要问问你们认不认识这厮！” 说罢，两个番子从后提溜着一人走上前。 王焱、丁峰定睛一看，正是罗横。 此刻的罗横，很是狼狈，满脸血污，口中被塞了一块抹布，见到王焱和丁峰，立刻露出求救的眼神。 “你竟敢打伤我弟兄！” 丁峰见状，当即就要上前救人。 “哼，此獠甚是可恶，遇到我等，不思回避，反而还冲撞我等，我们见他形迹可疑，故而盘问其身份，这厮非但不配合，还恶言相向，甚至动手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曹振冷笑道。 王焱脸色一变，愠怒道：“我兄弟虽然鲁莽，但行事还算守规矩，凭你一面之词，就想让我相信你说的话，是不是太儿戏了！” 旁边的一个番子顿时怒道：“哼，他当着百姓的面，斥责我等都是没卵子的阉竖！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非把这厮打死不成！” “难道不是吗？” 丁峰嘟囔道。 “啊，你，你，你说什么？” 尽管丁峰声音很轻，但曹振等东厂番子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顿时一群番子都变了脸色，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纷纷拔刀，怒目而视。 “王大人，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曹振转而看向王焱。 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交代，我要给你什么交代！” 王焱的脸色忽地一沉，向前踏出一步，浑身收敛的杀气瞬间倾泄而出，眸光如虎般锁定在了曹振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曹振都感觉自己已经是死人了。 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这，就是没卵的坏处，根本控制不住。 “难道说，我兄弟说的不对？你们不是阉人？都是有卵子的？” “啊，啊，你，你……” 曹振等番子闻言，如遭雷击，羞愤难当。 自从前不久，皇帝授予洪鹏组建东厂以来，他们这些番子，便一改往日卑躬屈膝的姿态，开始横行建康城。 凡是敢于同他们作对的官员能吏、权贵显赫，都被他们统统缉拿下狱。 一时间，建康城内，风声鹤唳，凡是提及东厂二字，无不变色胆寒。 便是凶名赫赫的武德司，现在遇到东厂的番子，都要退避三舍！ 可如今，这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竟敢指着他们的鼻子喝骂他们！ 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怀疑此獠是金人故意放回来打入我大周内部的细作，给我将他们全部拿下！” 曹振暴喝一声，当即一马当先，就要上前捉拿王焱。 其余番子见状，亦不甘示弱，纷纷拔刀向前。 “岂有此理，一群阉竖，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丁峰怒斥一声，挥拳就朝这些番子砸去。 一直站在王焱身旁的官差，见状不妙，脚底抹油，非常丝滑的溜走了。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胥吏，哪能同如日中天的东厂番子作对！ 便是碍眼了都是死罪！ 罗横的老娘、小妹，以及丁峰的二哥二嫂和老爹老娘，见到这一幕，都是惊得面如土色，他们在乡下就常听戏文里说，太监都是坏东西，目无法纪、残害忠良、无恶不作…… 怎么他们一来建康，就遇上了这等祸事！ “敢打伤我兄弟，找死！” 王焱和丁峰都是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猛士，换作金人精锐，或许还能一战。 可曹振这些东厂番子，此前都是宫里端屎倒尿的玩意，哪里能是王焱和丁峰的对手。 之前为了拿下罗横，曹振这些东厂番子，都是折了好些人手。 “砰！” “咚！” “给我死！” …… 一阵拳拳到肉的打斗声结束，十几个东厂番子皆是倒地惨叫。 那两个控制罗横的东厂番子见状，赶紧丢下罗横，跑去将曹振搀扶起来。 曹振被王焱一拳砸中面门，鼻梁都捶歪了，此时鲜血横流，惨不忍睹。 他恶狠狠的瞪着王焱，好似受了天大的耻辱，“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禀明督公，将你们全都缉拿！” 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去。 “怎么，跑到我兄弟的宅子闹事，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这时，屋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王焱闻言，悬着的心立刻放下，是刘庆！ 丁峰快步上前，将绑住罗横的绳子解开，罗横得救，立马跳了起来，指着曹振就骂：“你个断子绝孙的玩意，在街上故意堵着老子不让走，老子同你们理论几句，你们就说我是金人的奸细，当真是会歪曲事实！” 听了罗横的指责，王焱立刻意识到这些东厂番子是故意来找茬的！ 可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既左右不了朝政大局，也无力影响天下走势，这些东厂番子干嘛要来对付自己？ 最令王焱心惊胆颤的是，自己前脚进了建康，这些番子后脚就来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东厂番子的耳目已经遍布建康！ “曹振，你动别人我不管，可要是想对付我兄弟，那就不行！” 刘庆带着十几个武德司的力士，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一时间，原本还算空旷的院落，顿时变得有些拥挤。 等刘庆看清曹振等东厂番子被揍得个个鼻青脸肿，原本冷峻的脸上突然绽放了灿烂的笑容。 “哈哈，王焱老弟，你还真是够生猛啊，把东厂的这些番子都给揍了！亏我听到消息还替你担心了一把！” 刘庆心情舒畅，笑得无比开心。 曹振恶狠狠的瞪了眼刘庆道：“你休要得意，这件事我东厂不会善罢甘休的！” “难道我武德司还怕你们这群阉竖不成！” 刘庆毫不示弱的回瞪了一眼曹振。 虽然刘庆语气凌厉，但行动上还是有些示弱，摆了摆手，示意手下的力士们让开道路，曹振这才能带着一众番子狼狈的出了宅子。 等曹振等东厂番子走远，刘庆才一脸忧心的看向王焱道：“王焱老弟，你怎么得罪了东厂的那些狗玩意？” 王焱同样不解道：“刘兄，我这是第一次来建康，此前半个太监都没看到过，哪里会惹到这些太监！我也是一头雾水啊！” 刘庆摸了摸下巴，道：“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啊，这，那倒是有一个，只是，他应该没这么大本事吧！” 王焱琢磨片刻，有些迟疑不定。 “谁？” 刘庆问道。 于是王焱将此次返乡的过程说了一遍，刘庆听完后，一拍大腿道：“不用猜了，肯定就是这个万纲，东厂初建，网络天下魑魅魍魉，那些想借此一步登天的人，都是纷纷依附！” “东厂初建？这陛下无缘无故，为何突然设立东厂？” 王焱好奇道。 刘庆摇头叹息一声，又扫了一眼四周，随后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寻个幽静偏僻之处再说！” “好！” …… 第77章 将门 “陛下自从北伐失利，返回建康之后，虽将国事交给太子处理，但猜忌之心日益加重！对我武德司也有了提防之意，故而轻信洪鹏老贼，命其创建东厂，职权与我武德司相等！” 后院石亭中，刘庆痛心疾首的说道。 就此失去了皇帝的独宠，令武德司上下倍受打击！ 王焱沉默不语，虽然因为曹振上门闹事，令他非常不爽。 但他不会傻乎乎的要跟武德司为伍，共同对抗东厂。 尽管他也没用资本对抗东厂。 可武德司插手嫡位之争，必然引起了皇帝的反感。 否则皇帝不会心血来潮，组建东厂，分摊武德司的权力。 但万纲攀上了东厂这根线，要给自己使绊子，那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同刘庆一起骂了东厂大约三刻钟，这才问起有没有手段，可以收拾地方上的官吏。 刘庆闻言，笑眯眯道：“方法自然有很多，可兄弟一个营指挥使，能拿出多少银子？” “嗯？” 这下轮到王焱傻眼了。 朝廷赏赐的五百金，都被他拿去分了，现在已是两手空空。 “有没有钱少的那种？” 王焱问道。 “兄弟这是想桃吃呢？没有钱，吏部的那些官员，都不会拿正眼看你！” 刘庆呵呵一笑，接着道：“求我没用，我武德司现在全面收缩战线，便是我，也不能擅自做主，得罪东厂的人！” 瞥了眼王焱，见他面色如常，刘庆又叹气道：“四皇子那边，现在也不敢贸然得罪东厂，要是之前你肯表态，四皇子必然会为你出头，但现在吗？唉！” 王焱苦笑道：“唉，东厂现在如日方升，那万纲抱上了这条大腿，真是走了狗屎运，也罢，等我攒够了钱，再找门路，寻他的麻烦！” 见王焱竟然真的打算息事宁人，刘庆眼中掠过一丝失望，道：“随你！” 心道，等你攒够了钱，只怕嫡位已定，有钱都无处使了！ 想了想，刘庆接着道：“老弟明日就要去枢密院报到，记得多加小心！” “此话怎讲？” 王焱又是一头雾水。 刘庆低声道：“禁军素来排外，非将门之后很难出头，老弟凭借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功劳，被拔为营指挥使，据说惹得很多禁军将领不快！ 而太子当初，本有意拔升老弟你为玄武卫统制，这导致你的上峰吕浩，也就是现在的玄武卫统制，差点就被你给挤掉，等你到了玄武卫，此人怕是会给你穿小鞋！” “吕浩？何人？” 王焱好奇道。 刘庆道：“吕浩，镇远侯吕征的嫡子，镇远侯可是先帝朝的老臣，参与过多场大战，大周能在南土立足，镇远侯功不可没！” “那这吕浩，能成为玄武卫统制，想必也是有战功在身吧？” 王焱道。 刘庆冷笑道：“战功吗，肯定是有点的，都是些顺风仗，跟在后面镀镀金罢了，谁让他有个好爹！ 现在的禁军诸卫，基本都是将门子弟担任营指挥使以上的官职，普通士卒再难出头！陛下登基之后，就想打破将门的垄断，着力提拔底层将卒，耿安国、章华等人，得以脱颖而出。 可他们却在北方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这让那些将门暗地里得意极了！而如今，太子将老弟你放进禁军，未曾没用试探将门的意思！而那些将门，也必然不会容你！” 了解前因后果，王焱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隋文帝实行科举，打破门阀对仕途的垄断之后，本以为天下人都有了出头之日。 谁曾想，科举只是昙花一现，王朝前期君主英明，还能有一定的公平公正，等到了王朝的中后期，科举就被官僚集团操纵。 录取谁，不录取谁？ 都是官僚集团说了算！ 吃相好一点，还会给口残羹剩饭，贪婪无比的连个屁都不会给！ 寒门子弟想要出头，当真是越来越难！ 如今，连这条九死一生的路，都要被操控。 这样的王朝又岂有不亡的道理！ 王焱可以想象，那些寒窗苦读几十年的老书生会对朝廷产生何等的怨恨！ 那些为朝廷拼死拼活的将卒，到头来啥也得不到，又会产生怎样的愤恨！ “这该不会是四皇子的意思吧？” 王焱突然想到刘庆曾对自己言，四皇子同各路将领交情匪浅。 既是如此，吕浩这些将门子弟，也应该与四皇子有来往才对，若是四皇子发句话，吕浩又怎么会为难自己。 刘庆听了王焱的质疑，立马瞪眼道：“四皇子待人以诚，怎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而特意指使别人为难你，四皇子虽然同军队的关系不错，但也不是所有的将领都是支持四皇子的，镇远侯就是其中之一！” “建康真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王焱扶额道。 “嘿，建康的水很深，听哥一句劝，你把握不住，早点选个山头，免得被人踩了都没人撑腰！” 刘庆笑道。 “多谢刘兄相告，我会认真考虑的！” 王焱由衷的感谢道。 又聊了一会，刘庆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同时叮嘱王焱，今日打了东厂的番子，那些番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得多加小心。 送走了刘庆等人，王焱忧心忡忡的回到了石亭。 丁峰和罗横也来到了王焱跟前，罗横一脸愧疚道：“都怪我引来了东厂番子！” “这与你何干！都是那万纲搞的鬼，就算不是你，换了别人，那些番子也是会来寻麻烦的！” 王焱安慰道。 丁峰担心道：“东厂番子虎视眈眈，而我们也要去军营，这家里可如何是好？” 他和罗横的家人都带来了建康，要是东厂番子再来报复，他们的家人可就遭殃了。 王焱道：“我已经拜托刘庆平日多留意，要是东厂番子还敢来寻我们的麻烦，就是豁了这条命，我也要让这群阉竖没好日子过！” “都说建康乃天下首善之地，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丁峰一脸失望道。 王焱轻笑道：“对于那些达官权贵来说，建康自然是天下最好的地方，可对于我们这些蝼蚁来说，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第78章 枢密院 翌日，鸡叫三声，王焱和罗横、丁峰便起床穿衣洗漱，吃好了罗雀儿做好的早食，出发前往枢密院。 临行前，王焱又叮嘱了几句罗横、丁峰的家人，让他们务必多加当心。 本来，罗横负伤在身，王焱让他留在家里多休息几日，可罗横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军营，根本不愿躺在家里。 王焱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了。 枢密院，位于东锦绣坊，距离细柳坊有二十里地，三人没有马骑，只能赶早腿着去。 当然，即使他们有马，但没有朝廷批准的特权，在皇城核心的坊市地带，也是不能骑马的。 尽管起得早，可等他们赶到了枢密院，也已是日上三竿。 一路上，三人也算领略了建康早市的繁华，当真是人流不息，商贩络绎不绝。 枢密院外，有数十名精锐健卒把守，同时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无数地方来的武官正在排队，等候进入枢密院办理事宜。 曾经显赫的六部之一，兵部，在大周朝，成了陪衬，军事大权皆由枢密院裁决，兵部仅负责军械、辎重及后勤供应。 见状，王焱便向一名维持秩序的健卒询问进入枢密院的手续。 那个健卒努了努嘴，示意王焱在后面排队。 王焱瞥了眼排队的人群，从怀里掏出腰牌，想让这个健卒行个方便。 但这个健卒连看的兴趣都没有，不耐烦道：“来这里的谁还没用个官身！你这一个营指挥使，老实排队去吧！” 罗横和丁峰见这个健卒如此无礼，还想上前理论。 但被王焱拦了下来，让他俩在这等自己，自己则转身去排队。 老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执掌军政大权的枢密院。 在枢密院门口闹事，要是传进里面的那些大佬耳朵里，还没进禁军，就先得了个不安分的名头。 罗横和丁峰只好退到一边，暗暗生气。 王焱走到人群后，排在王焱前面的是个中年人，扭头看向王焱笑道：“老弟，第一次来建康吧？到了枢密院，咱们这些武人，就得夹紧尾巴做人，要是恶了枢密院的人，给你的评语判个乙下，这辈子都没翻身的希望了！” “敢问兄长如何称呼？” 王焱第一次来枢密院，还不懂里面的道道，于是虚心求教。 那个中年人捏须一笑道：“鄙人姓黄，名天霸，绍兴团练使！老弟是何职位？” “在下王焱，禁军营指挥使，今日是来枢密院报到。” 王焱答道。 黄天霸听到王焱的名字，显然有些错愕，挠头道：“王焱，这个名字好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说过。” “俗名罢了，天下重名之人不知几何，黄老哥听说不足为奇。” 王焱笑道。 “那倒也是，湖广就曾有个恶匪，同我的名字一样，我本来还想改名，后来一想，姓名乃爹娘所赐，岂有更改之理。” 黄天霸道。 “老哥来枢密院有何公干？” 王焱又道。 黄天霸道：“这不是三年一次的吏部考核吗，老哥我得了个甲等的考核，于是枢密院召我入京，要对我的官职进行调动，今日是来复核，如果没问题，升个一级半阶不在话下！” “哦，那我再次提前恭贺老哥了！” 王焱笑着拱手道。 黄天霸笑着摆手道：“唉，就算再升，这辈子能混个杂号将军也算到头了，不像老弟你，年纪轻轻，已是营指挥使，这可是军队里的基石，就算熬资历，将来的成就也在老哥我之上！” “借黄兄吉言，但愿如此！” 王焱笑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排到了黄天霸。 负责登记的小吏，给黄天霸登记完，便有人领着黄天霸往里面去。 “老弟，老哥我先走一步了！” 黄天霸笑着朝王焱挥手道。 “祝老哥平步青云！” 王焱笑道。 “姓名，籍贯，官职！” 那小吏瞥了眼王焱，催促道。 王焱赶忙说道：“在下王焱，洪州、龙安县人，此来枢密院报到！” “王焱？” 那小吏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动容，认真打量了王焱几眼，道：“可是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神策军王焱？” “正是在下！” 王焱答道。 “诸位大人早有叮嘱，若是王大人来了，无需排队，王大人为何也不早说！” 小吏急忙起身，目光不善的看向前排那几个维持秩序的将卒。 其中一个就是方才与王焱对话的将卒。 那将卒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连忙磕头求饶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王大人，还请责罚！” “哼！等下了班，自去领二十军棍！” 小吏冷声道。 “唯！” 那将卒闻言脸色煞白。 王焱可不想还未入禁军，就得了个冷酷无情的名号，于是赶紧说道：“不怪这位兄弟，大家都在排队，我又怎能搞特殊，这位兄弟只是依律行事，并无过错！还请上官收回惩罚！” “嗯，既然王大人替你求情了，那暂且记下今日之事，若有再犯，两罪并罚！” 小吏冷声道。 “谢王大人！” 那将卒磕头如捣蒜的感谢。 排在王焱身后的一众武官，投向王焱的眼神，既是艳羡、又是嫉妒。 在一名差役的引领下，王焱踏入了这座大周最高军事行政机构，枢密院。 枢密院占地千亩，内分十二房：北面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校阅房、广西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杂房、知马房、小吏房，分曹办事。 每房都有对应的权职，譬如北面房掌管河北路、河东路吏卒，负责北界边防，河西房掌管陕西路，负责西界边防。 当然，这都是元康之乱前，现在的北面房、河西房，都已是形同虚设。 他们掌行的地域都成了沦陷区。 王焱穿过层层庭院，越过重重守卫，这才来到枢密院副使办公的院子。 来之前，王焱已经打听好了，枢密院副使名叫张钧，六旬左右，是拥护先帝的从龙功臣。 三十多年前，张钧只是边军的小小都头，适逢金人南下，张钧率部屡战金人，从而立下赫赫战功。 等到汴京城破，彼时的张钧，麾下已经聚集了数千人马，听闻先帝在南方举旗抗金，于是率部赶往会师，因此得到了先帝的赏识和重用。 对于光烈帝北伐，这位枢密副使张钧据说一直持反对态度。 但张钧现在枢密院内，多是处理些闲杂公务，凡是涉及军国大事，都需上交枢密正使贺方裁决。 引领王焱的差役，先让王焱在外等候，自己进去通报，过了一会，才出来告诉王焱可以进去了。 进了张钧的院子，才发现这里面鸟语花香，种植了很多花卉，很多品种，都是王焱没用见过的。 还有几只翠绿鹦鹉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瞅见王焱进来，打量着不停。 张钧坐在正堂内，须发皆白，但双目炯炯有神，见到王焱进来，立刻笑着命人赐座。 王焱忙朝张钧拜道：“卑职王焱，见过张大帅！” “哈哈，好小子，快坐下说话！” 张钧捋须笑道。 谢过张钧，边上的差役已经端来椅子，放在王焱身边。 王焱谢了一声，这才端坐着同张钧答话。 张钧先是询问了一些王焱的个人情况，接着激励王焱，勿要辜负国恩。 如果不是太阳都快要下山，张钧能拉着王焱说上三天三夜。 等从枢密院出来，黄昏的余晖照在王焱的脸上，令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日他就要去禁军，正式开始在禁军的军旅生涯！ 第79章 玄武卫!(求催更!求追更!) “唉！” 就在王焱对着夕阳忽生几缕惆怅时，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转身看去，就见是黄天霸。 相比进入枢密院时的意气风发，出来后的黄天霸，显得有些落寞。 “黄兄为何叹气，可是上官没有提拔？” 王焱好奇道。 黄天霸摇了摇头，“不是，提了一级。” “既然提了一级，为何黄兄这般沮丧？” 王焱问道。 黄天霸脸色沉重的看向王焱道：“他们让我去邓州担任节度使！” “节度使？” 王焱一愣，“难道这个官职，黄兄不满意？这可是一州之地最高的军事长官啊！” 黄天霸幽怨的瞥了眼王焱道：“可这是邓州啊！” “邓州……” 王焱沉默了。 金人对大周的前期战略是直接踏过长江，攻下建康，随即长驱直入，破灭大周。 但在采石矶吃了大亏后，便改变了战略重心。 于是往后几十年，两国的军事对峙从建康、江阴一带，转移到了襄阳、邓州一线。 其中邓州是襄阳门户，对抗金国的前沿阵地！ 金人只要一不高兴，就会发兵邓州。 周廷委派的多位邓州节度使，都因太过担惊受怕，精神出了大问题，早早的卸甲归田了。 有这些前车之鉴，可想黄天霸现在的心情，该是多么的抓狂。 “他们告诉我，只要我能撑过五年，就将我调回建康，封侯进爵，荫庇子孙！” 黄天霸咬牙切齿道。 “五年，还好，陛下刚刚北伐，重创金人主力，料想短时间内，金人都是无力南下的！黄兄，你这可是捡了大便宜啊！” 王焱故作轻松的拍了拍黄天霸的肩膀。 “好个屁，最长一任的邓州节度使，都没撑过两年，金人就算不会主力南下，可凑个两三万人，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黄天霸嚷嚷道。 “……” 王焱见黄天霸情绪激动，于是连忙提出借酒消愁。 黄天霸欣然同意，并表示他认识一家老酒馆，物美价廉。 于是王焱招呼罗横、丁峰，陪着黄天霸去了这家老酒馆，几人大喝了一场。 到最后，只有黄天霸一人醉的不省人事，又因为担心黄天霸夜里呕吐将自己呛死，王焱让罗横和丁峰将他送到了驿馆，交给驿丞才算结束。 王焱一直忧虑明日去禁军的事情，并没什么心情饮酒。 等到鸡叫三声时，王焱已经穿戴好从枢密院领来的禁军制式盔甲，以及一柄象征营指挥使的佩刀。 罗横和丁峰不是官身，得去军营里领取属于自己的禁军盔甲。 罗雀儿承担了做早膳的工作，早早就煮好了一大锅稀饭，蒸了一笼馒头，再加一碟咸菜。 三人风卷残云，片刻的功夫，就将早膳消灭，然后抹了把嘴，便朝禁军大营赶去。 除了宿卫宫门的禁军，需要留在城内，其余禁军，都在城外驻扎。 这其中，二十八卫又按照上中下三等，分别在东、南、西三面扎营。 南面的十卫，属于下等，都是由地方军组成。 东面的九卫，属于中等，来自各路边军。 在西面的七卫，属于上等，是从天下汇聚而来的精锐健卒。 玄武卫属于上等，位于城西。 穿过宣阳门，朝西走了三里地，就见到了旗帜分明的各卫禁军营地。 其中玄武卫大旗是土黄色。 此时玄武卫大营中，已是鼓声震天，两千多名健卒正在列队操练。 看到这一幕的王焱三人，忽觉热血沸腾。 来到营门处，守卫营门的将卒立即拦住了王焱三人。 “军营重地，闲人勿进！” 守门的将卒扫了眼王焱三人道。 “我乃新任撼山营指挥使，王焱，这是我的腰牌，这张是枢密院的委任状！” 王焱面色平静的取出腰牌和委任状，朝守卒展示道。 守卒闻言，立即恭敬道：“请大人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吕统制！” 说罢，那守卒急忙转身，朝大营内走去。 与此同时，军营中央的大帐内，玄武卫统制吕浩端坐在主位，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前锋营指挥使李乐，游击营指挥使方平，扛鼎营指挥使苏阳、神射营指挥使黄徽。 “枢密院那边传来消息，撼山营指挥使王焱，已经去报到了，估计今日就要到任。” 吕浩脸色阴沉道。 “太子殿下真是胡闹，我玄武卫可是禁军精锐中的精锐，将他一个边军调入我们这里，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李乐冷哼道。 他们这几人都是将门子弟，其中以吕浩家世最为显赫。 “是啊，若不是咱们几家联合反对，太子甚至都要将玄武卫直接交给这个穷措大！” 方平愤愤不平道。 吕浩神情阴冷，他在得知太子将王焱调入玄武卫时，就非常不满。 他在十年前被父亲丢进玄武卫，从一个大头兵做起，历经‘艰辛’才升任玄武卫统制。 对他来说，玄武卫就是他的一亩三分地。 如今差点就被人夺了，这叫他心里怎能好过。 虽然他很敬佩王焱能在绝境之中斩杀完颜术、耿安国，替朝廷挽回了颜面，但敬佩归敬佩，若是动了自己的蛋糕，便是杀了金国皇帝，那也不行！ 好在他们这些将门世家素来抱团，便是太子也不能一意孤行，这才将王焱的统制改为了营指挥使。 可太子仍然坚持将王焱调入玄武卫。 这意味着什么，就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那个叫王焱的穷措大，就是太子放入禁军的一枚棋子，将来必会接管玄武卫。 而他吕浩，到时该何去何从？ 不，玄武卫绝不能交到外人手里。 他是我吕家权势富贵的保障，这个该死的穷措大，必须撵出玄武卫！ 吕浩在心中暗暗思索。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外面传来通报，说是王焱已经到了营门外。 “来的好，就让我们来会会这个穷措大，究竟是真的有本事，还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杀了完颜术、耿安国！” 苏阳、黄徽击案而起，眼里有熊熊斗志在燃烧。 “先晾他在外面一个时辰，挫挫他的锐气！” 吕浩琢磨了一会，决定道。 “这个主意好，叫这穷措大知道我们玄武卫，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李乐拍手叫好道。 方平、苏阳和黄徽皆以吕浩马首是瞻，都没有反对。 守卒得了命令，又折返而回，告诉王焱道：“吕统制和几位指挥使正在商议军务，暂时没空接见王大人，还请王大人稍等！” 王焱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寒芒。 罗横和丁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既然吕统制有军务商议，那我就等会吧。” 王焱压下心中的怒意，淡淡的说道。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日头已经到了头顶，尽管深秋的太阳并不晒人，可等了这么久，王焱三人都有些不耐烦。 “麻烦兄弟再去通报一声。” 王焱朝守卒说道。 “嗯，好吧，大人稍等！” 那守卒尽管心里不情愿，但又怕恶了王焱，于是又去中军通报。 吕浩询问守卒，王焱可有怨言或是怒气的表现。 守卒摇头道：“王大人很是平静，并无任何怨言。” “哦，既如此，那就让他再等一个时辰！” 吕浩心中冷笑，既然你王焱这么能忍，那就再磨你几个时辰！ 当守卒返回告诉王焱，吕统制仍在商议军务，还是没空接见他们时，罗横和丁峰顿时怒了，指着大营就要开骂。 但是被王焱伸手阻拦。 “既然吕统制没空见我，那就罢了，你前面带路，我自去接管撼山营！” 王焱语气平淡道。 “啊，王大人，这不妥吧！” 守卒闻言，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吕浩的手令，他可不敢放王焱入营。 “怎么？我乃朝廷任命的撼山营指挥使，现在接管撼山营，合理合法，你有意见？” 王焱反问道。 “卑职不敢，只是军营重地，没用吕统制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守卒胆战心惊道。 “非玄武卫的将卒，自然不得入内，可我乃朝廷任命的玄武卫撼山营指挥使，非外卒，怎得不得入内！” 王焱语气一变，当即踏步向前，朝大营内走去。 第80章 撼山营!(求催更!求追更!) “大人，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卒！” 几个守卒见状急得都快哭了。 吕浩在玄武卫内向来都是独断专行，凡是敢违背他命令的人，要么被军法收拾的投胎转世，要么只能退役离开。 今天要是让王焱进了大营，他们这些守卒都没有好果子吃。 可王焱有玄武卫腰牌，又有枢密院的任命，阻拦就是对抗朝廷旨意。 当真是叫他们左右为难。 王焱冷哼道：“吕统制有军务要忙，我就不打扰了，可你们要是敢拦我，休怪我手下无情！” 军队中，素来崇拜勇者。 要是今天他王焱像个软柿子，被吕浩随意拿捏，就无法树立自己的威严，又何谈带兵！ 罗横和丁峰见状，当即上前，目光凶狠的瞪向那几个守卒。 几个守卒都有些畏惧王焱三人的威势，不由自主的朝两边让开。 “你，带我去撼山营！” 王焱抓住一个守卒道。 “大人，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那守卒连忙求饶。 “再敢屁话，打烂你的嘴！” 王焱怒道。 “唯~” 那守卒迫于王焱的杀意，只好屈服，跌跌撞撞在前面带路。 等王焱三人进入大营，立即就有人前往中军禀报吕浩。 “大人，这里就是撼山营！前面那位是撼山营副指挥使杨英！” 守卒将王焱引到撼山营，指着阵列前的一个消瘦青年说了声，便赶紧撒丫子离开了。 此时，撼山营五百将卒，正在操练阵型，只是喊杀声显得有些无力，队列前巡视的杨英，这时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王焱三人。 等看清王焱身穿营指挥使才有的制式盔甲，目光微微有些错愕，接着就是一股浓浓的妒意。 “你们是何人？” 杨英抬手，暂停了操练，看向王焱三人问道。 “撼山营指挥使王焱。” 王焱亮出腰牌。 “你就是王焱！” 杨英见到腰牌，眼中的妒意更浓了。 “见到指挥使，还不参拜！” 罗横对杨英的无礼很是不满，当即出声呵斥。 “没用吕统制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入营，你是怎么进来的？” 杨英道。 “我乃玄武卫营指挥使，怎么入营还需都统制批准，究竟是枢密院的任命大，还是吕统制的手令大？” 王焱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吕浩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啊。 便是一个副指挥使都敢这般无视自己！ “枢密院是枢密院，在军营……” 杨英想要辩解，却被王焱抬手打断，“好了，我不想听你那些废话。” 被阻止的杨英，顿时涨红了脸。 看向王焱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如果不是王焱横插一脚，这个撼山营指挥使便是他的了。 “诸位兄弟，我乃朝廷任命的撼山营指挥使王焱！” 王焱走向队列前，看向五百将卒，声如洪钟的开始了自我介绍。 另一边，中军大帐内。 吕浩得知王焱不顾自己的手令，直接闯进了大营，顿时怒不可遏的跳了起来，“这个穷措大，真是目中无人！竟敢无视我的军令，我一定要以军法严惩此獠！今日守门的士卒，全是没用的废物！一律杖刑五十军棍！” “这个穷措大，才来第一日，就敢如此张狂，时间久了，那还得了！” 李乐、方平四人亦是赞同道。 “随我去会会这个穷措大！” 吕浩一甩身上的莲蓬衣，怒气冲冲的带着几人出了大帐，直奔撼山营的营地。 等来到撼山营时，就见王焱正在对撼山营训话。 他表弟杨英站在一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得很是焦躁。 见到吕浩等人来了，杨英就像是见到了救星，急忙迎了上来，朝吕浩抱拳道：“表……吕统制，这个王焱，好生狂傲，视我玄武卫的军纪如儿戏啊，您可一定要严惩他！” “没用的废物，滚到一边去！” 吕浩骂道。 杨英闻言，满腹委屈，急忙闪到一旁。 “那几位是都头，站出来说话！” 王焱介绍完自己，又让队列中的都头站出来相互认识一番，此时他已经注意到了吕浩几人。 但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仍然与几个都头说话。 那几个都头本想出列，可是见到吕浩来了，又见杨英恶狠狠的给了他们一个眼神，于是全都打了退堂鼓，缩在各自的队列中，不肯露头。 “谁是都头？” 王焱见无人答话，心中已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又问了一句。 可依然没人理他，五百将卒要么低着头，要么左顾右盼，将他当成了空气。 罗横和丁峰见状，都是捏紧了拳头，充满了愤怒。 王焱点点头，“原来撼山营的都头还没有选拔出来，那好，现在由我直接任命！” 都头属于百夫长，没有官身。 营指挥使有直接任命权。 闻言，队列中的几个都头都是脸色大惊。 “罗横，你为第一都都头！” “丁峰，你为第二都都头！” “其余三都都头，将从你们中选拔，有谁想做都头的站出来！” 王焱沉声道，等邹爱松、邓大同等人抵达建康，他就有自己的班底，掌控撼山营，易如反掌！ 吕浩见状，心中嗤笑一声，亏他以为王焱有什么神通，原来不过如此。 那五百将卒闻言，都是面面相觑。 因为畏惧吕浩，都没人敢站出来参与选拔。 “怎么，撼山营的兵都是一群不思进取的孬种吗？竟然都没有一个人想当都头，怎么，你们想一辈子当大头兵？” 王焱冷声道。 “我们撼山营才不是孬种！” 被王焱冷嘲热讽，几个将卒立刻不服的站了出来。 “那好，你们敢竞选都头吗？” 王焱反问。 这几个将卒闻言，对视一眼，道：“敢问指挥使，选拔可是当真？” “我从来不说废话！” 王焱冷声道。 “那好，我李虎愿意竞选！” “我张强也要竞选！” 几个将卒沉声道。 “你们！” 杨英见状，怒不可遏，指着这几个将卒，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要理会犬吠，撼山营，本指挥使说了算。” 王焱冷笑一声。 杨英闻言，气的浑身哆嗦。 吕浩同样面色阴沉，几次想要开口，都因王焱的无视而憋得内伤。 因为竞选的人实在太少，王焱当场任命李虎为第三都都头，张强为第四都都头，还有一个叫刘波的为第五都都头。 选完都头后，又开始选拔十将。 见王焱竟然真的对这几人进行任命，将士们全都激动了起来。 各队的十将担心职位不保，赶紧出列答话，而那五个都头，这时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 他们失去了对麾下将士的掌控力。 “王焱，你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竟敢扰乱军营秩序，可有将统制大人放在眼里！” 李乐见撼山营正在被王焱掌控，立刻急吼吼的站出来呵斥道。 “你是何人？” 王焱瞥了眼李乐，“在我撼山营大声喧哗，难道不知军纪军法吗？” “啊，你！” 李乐被王焱一句话反噎得要吐血。 “好、好、好，不愧是斩杀完颜术、耿安国得英雄！当真是好大得威风！” 吕浩怒极反笑，背负双手，脸色铁青。 第81章 针锋相对(求催更!求追更!) “我这点威风算什么，我玄武卫吕统制那才叫威风！整个京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玄武卫在他的打造下，已是禁军二十八卫中最强的一卫！” 王焱自然看出了这个脸色阴郁的青年就是吕浩，既然人家不给自己好脸色，那自己也没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你！” 面对王焱的反唇相讥，吕浩顿时气结，不知如何反驳。 要是接了王焱的话，就是承认玄武卫是二十八卫最强的。 这样的话要是传到其他卫军耳中，岂不是令人耻笑。 尤其是在神龙卫、凤凰卫、朱雀卫和白虎卫面前，玄武卫肯定是不如的。 但若是否认，又是灭自己威风，叫人笑话。 须知文人相轻，武人亦是！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穷措大，竟敢捧杀我家统制大人！” 李乐、方平呵斥道。 “你说谁是穷措大？” 罗横、丁峰闻言，瞬间炸了毛，指着李乐、方平几人吼道。 “说的就是你们！” 李乐、方平指着王焱、罗横、丁峰叫嚣道。 “哼，一群逃兵怂蛋，在汴京被鞑子杀的屎尿横流的玩意，真不知怎么有脸犬吠的！” 罗横、丁峰讥讽道。 “直娘贼，你骂谁？” 李乐、方平脸色一沉，当即就要上前动手。 “谁心虚骂的就是谁！” 罗横和丁峰冷笑道。 “直娘贼！” 李乐、方平挥起拳头，怒不可遏的往前冲。 “住手！” 吕浩瞅了眼李乐、方平，出声制止道。 “统制，这些穷措大满嘴喷粪，要是不给点颜色，不足以正军心！” 李乐和方平委屈道。 “闭嘴！” 吕浩又是一声呵斥。 他身为玄武卫统制，今日若是让这些人在军营殴斗而无力阻止，一旦被枢密院和陛下知道，那他这个统制就算到头了。 哪怕他爹是镇远侯也没用。 “王焱，你初来玄武卫，不懂规矩，我不怪你，但仅此一次，若有再犯，我必严惩之！” 吕浩又看向王焱，语气冰冷道。 “你是谁？凭什么惩罚我，再说了，玄武卫有什么规矩？又是谁定的规矩？” 王焱装傻道。 吕浩闻言，差点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 “瞎了你的狗眼，这位就是我玄武卫统制！” 李乐急吼吼的说道。 “咦，怎么有狗在军营犬吠，玄武卫真是一点规矩没用，连狗都放了进来！” 罗横不甘示弱的诧异道。 “啊，你这穷措大，气煞我也！我要砍了你！” 李乐抓狂道。 “老李，冷静！” 方平、黄徽赶紧拉住李乐。 吕浩的脸色已是黑如锅底，看向罗横道：“可有我玄武卫腰牌，要是没有，请滚出我的玄武卫！” “你说了不算，我是指挥使大人的亲卫，现在更是撼山营第一都都头。” 罗横压根不鸟吕浩。 此言一出，吕浩差点气歪了鼻子。 “当真是一群穷措大，好生狂妄！” 李乐嚷嚷道。 王焱这时不再装傻，冷声道：“原来阁下就是威震天下的吕统制，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还请不要打扰我操练自己的将卒！” 吕浩脸色铁青，道：“你太狂妄无礼，不仅不尊上官，还纵容手下顶撞上官，我会上奏枢密院，将你调离玄武卫！” “我也会上奏枢密院，玄武卫内有人目无国法，拉帮结派，搞山头，图谋甚大！” 王焱丝毫不惧吕浩。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若是向这些将门子弟低头，来日这些叼毛就能骑在自己脖子拉屎撒尿。 必须彰显自己强硬的一面。 而这，估计也是太子希望看到的。 “啊，你，你！” 吕浩被王焱一番话噎的面红耳赤。 禁军内山头林立，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没有人会说出来，军队里搞山头，可比文官们结党营私，更容易触怒皇帝！ 因为，这是皇帝的逆鳞！ 更是大周朝开国以来的逆鳞！ 李乐、方平等人瞬间面如土色。 “哈哈，大家都是袍泽弟兄，没必要剑拔弩张，都是些小事嘛！” 黄徽忽地拉了拉吕浩的衣袖，然后站出来打圆场道。 眼下双方都需要一个台阶，一旦去了枢密院告状，将事情闹大，下场只会是同归于尽。 “哼！” 吕浩傲娇的抬头看天，不肯第一个低头。 王焱见吕浩这欠揍的叼样，直接朝地上啐了一口。 “……” 李乐、方平等人都是傻眼了。 在这玄武卫内，他们就没见过有人敢跟吕浩作对。 然而今日却是叫他们大开眼界了。 这个王焱，当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人！ 黄徽笑道：“听闻王指挥使武艺超群，能百步穿杨，不如同我们比试比试如何？也好叫弟兄们见识见识王指挥使的本事嘛！” 他这话就很有水平，去枢密院告状显然是不可取的。 不如各退一步，咱们大家比划比划，要是你王焱能胜我们，那我们无话可说，此事就此揭过。 要是你王焱言过其实，胜不了我们，那斩杀完颜术、耿安国就是走的狗屎运，就算留在玄武卫，撼山营的这些将卒也不会听你的。 听了黄徽的话，吕浩、李乐等人都是眼睛一亮，纷纷将目光投向王焱。 见王焱沉默不语，李乐忍不住讥讽道：“怎么，怕了，不敢应战了？” “哼，焱哥岂会惧你们这些虾兵蟹将！” 罗横怒道。 丁峰冷笑道：“可我家大人只是一人，你们却有这么多人，怎么比？” 吕浩道：“要是不敢，那就算了！” “娘的。” 罗横和丁峰撸起袖子，真想暴捶这二世祖一顿。 这时，王焱却开口了：“怎么比？” 李乐见王焱松口，得意道：“三场两胜，同我比拳脚，与方平比刀法，与老黄比射术！只要你能胜过我们其中两人，就算你胜！” “我胜了，有什么好处？” 王焱再问。 “哈哈，真是狂妄，就凭你也想胜我们三人！” 李乐根本不认为他们会输给王焱。 “几只被鞑子撵的四处乱窜的丧家之犬，休要说大话！” 罗横大笑道。 “啊……” 李乐发誓一定要将王焱打的满地找牙，否则心里这口气非得憋死不可。 吕浩冷声道：“要是你能赢了李乐、方平和黄徽，我自不会干涉你在撼山营的一切职权，可若是不能，那我就有理由怀疑你不能胜任撼山营指挥使一职，往后撼山营由杨英负责，你不得干涉！” “当着将士们的面，你可敢应战！” 李乐拱火道。 “有何不敢！” 王焱轻笑一声，取下腰间佩刀，丢给罗横，随即走到操场上，朝李乐勾了勾手。 “焱哥，他们三个对你一个，太吃亏了，不如我和老罗也各下一场？” 丁峰担心道。 “不必，几个跳梁小丑而已！” 王焱摆摆手，毫不在意。 见又被王焱蔑视了，李乐几人的脸色都是极为难看。 此时，其余四营的将卒也都闻讯蜂拥而来，这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八卦天性，各营的副指挥使根本无法阻止。 两千多人将撼山营的校场围得水泄不通。 “那人就是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神策军王焱，果真英武不凡！” “据说太子本意让他来做我们玄武卫的统制！” “嘿，怪不得吕统制故意刁难他！” “他一人对付李指挥、方指挥还有黄指挥，你们说能有多大胜算？” …… 将士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谁愿意坐庄？我下注，押王焱胜一输二！” “我来坐庄，押王焱胜一输二的赔率一比一！” “靠，这么低！” “王焱好歹斩杀了完颜术、耿安国，多少有点本事，胜一场应该没问题！” “……” 大周朝博戏之风盛行，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皆是乐在其中，便是禁军里面，亦不例外。 第82章 扬威! “李乐，师从赵氏，拳法精湛，这第一场，王焱没有胜算啊！” “赵氏？那个赵氏？” “就是世宗皇帝麾下第一大将赵元朗赵氏啊！因是赵元朗所创拳法，故而又名赵家拳，其拳法招式鲜明，步法灵活，刚柔并济，虚实兼并，长打短靠，爆发力强！ 想当年，赵元朗替大周南征北战，不知有多少贼将皆死于其赵家拳之下！” 将士们讨论激烈，得知李乐师从赵氏，精通赵家拳，顿时就有一大片士卒倒向了李乐，认为王焱必败无疑。 吕浩嘴角上扬，对王焱敢于应战的行为很是不屑。 让你装逼，待会让李乐打的你屁滚尿流！ 罗横和丁峰听到将士们的讨论，互相对视一眼，暗暗祈祷老天保佑王焱，千万不能输啊！ “啊！” 李乐忽地将上半身的衣甲脱下，掷到十丈外的地方，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随即扭动脖子，发出“咔咔”之声，接着又将拳头捏的“啪啪”作响，这才一脸冷笑的走向王焱。 他看王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好似王焱已经任他宰割。 “快点吧，别浪费时间了！” 见李乐前戏太多，王焱催促道。 “哼，这么急着想挨揍，我成全你！” 李乐大吼一声，双腿猛地向前一蹬，如同狮子搏兔，双拳一前一后，朝王焱的面门砸来。 “咚！” 就在所有人聚精会神，期待一场大战的时候，王焱一脚如同闪电般踢出，正中李乐的两股之间。 “啊~~” 势如猛虎的李乐，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捂着裆部，软绵绵的瘫倒在地，浑身冷汗直冒，脸色苍白，眼珠外凸，俨然一副遭受重创的模样。 “你，你！” 吕浩等人见到这一幕，皆是惊得目瞪口呆。 将士们亦是呆若木鸡，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李乐，竟然只一招就被打垮了。 “下盘空虚，破绽太多，赵家拳不过如此。” 王焱拍了拍手，摇头不屑道。 “你，这卑鄙无耻的家伙，怎么能踢李乐的下面！” 吕浩愤怒道。 “拳脚无眼，难道上了战场，还要同敌人事先说好这里不能踢，这里不能打？” 罗横大笑道。 “啊！” 吕浩憋得内伤加剧。 “快将李乐抬下去找医匠救治，务必要保住……” 吕浩额头青筋暴起，对左右呵斥道。 “唯！” 立即便有两个士卒将正在打摆子的李乐抬走。 “下一个！” 王焱轻笑一声，看向吕浩等人。 方平咽了咽唾沫，心道这王焱出手狠辣，自己必须加倍小心。 “取我朴刀来！” 方平大叫一声，走到校场上。 一个方平的亲卫，赶紧捧着方平的朴刀跑到跟前，将朴刀递给方平。 方平接过朴刀，朝空气砍了几下，露出一抹狞笑，“拳脚无眼，刀剑亦无眼！王指挥使，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方才一众押李乐输了钱的将士们，见到第二个出战的是方平，全都又打起了精神。 “是方指挥使，方指挥使的刀法迅猛如电，在汴京时，曾斩杀贼首十八颗！是我玄武卫斩杀贼首最高纪录保持者！” “这下王焱要倒霉了，他方才之所以能赢李乐，完全就是靠运气，要不是耍了阴招，怎能打得赢李乐！” “不错，有李乐这个前车之鉴，方指挥使必定有所防备，他再想耍下三滥的招数，是行不通的！” “这场方指挥使必胜，我押十两银子！” “老三，你疯了，两个月的军饷都押了？” “哼，上一把输了五两银子，这把我要连本带利赢回来！” …… 接过罗横递来的佩刀，王焱随意挥了几下，试了下手感，然后看向方平道：“来吧！” “哼，找死！” 方平大叫一声，举刀便朝王焱砍来。 相比李乐的气势汹汹，方平要谨慎的多，显然是担心王焱的断子绝孙脚。 “礑！” 方平蓄势全力一刀砍下，王焱反手格挡，同时一脚踏出，吓得方平连忙缩脚，夹紧裤裆。 “艹，老方，别怂啊，你怕他踹你老二，你也可以反过来踹他啊！” 吕浩见方平有些畏手畏脚，急忙出声提醒。 听到吕浩的提醒，方平眼睛一亮。 是啊，他王焱能用下三滥的招数，凭什么我用不得！ 方平想着，膝盖迅速顶向王焱的下盘。 而此时，两人的刀正在互抵较劲。 王焱感觉到方平脚下发力，急忙转身躲避，同时反手蓄力一刀砍下。 “礑！” 方平急忙手脚，同时抬刀抵挡。 接下来，两人疯狂对砍，每一刀皆是势大力沉，好似对方是有血海深仇的大敌，不将对手置于死地不罢休！ “礑！” “礑！” “礑！” 清脆的碰撞声宛如索命交响曲，每一下都在激荡人心。 所有人全都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精彩场面。 火星四溅下，王焱和方平手里的刀已砍出了十几个缺口。 “这个老方，都快一百回合了，竟还不能拿下王焱！” 苏阳焦急道。 吕浩的心里同样无比急躁，方平和他们都是将门子弟，从小习武，武艺自是不弱。 可是这几年早就懈怠了，众人经常作伴去秦淮河玩耍，尤以方平最是迷恋那些歌姬，酒色伤身啊！ 就在众人为方平摇旗呐喊时，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方平，却是气喘吁吁，面红耳赤，汗流浃背！ 手中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力气更是弱了好几成。 反观王焱，却是越战越勇，朴刀连连猛攻方平面门，攻的方平节节后退。 好几次，朴刀从方平的头顶掠过，将他散乱的头发削断。 方平越战越心惊。 他已经感应到了黑白无常的勾魂幡正在朝他招手。 就差一点点，他的这条小命就会被勾走。 这个穷措大的王焱，还真他娘的够狠啊，招招下死手，完全不留一点余地！ 难道这穷措大不知道，要是把他砍死了，自己也得被枢密院问罪吗？ 就在方平胆寒的胡思乱想时，王焱的攻势陡然变换路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的方平措手不及。 “礑！” 手忙脚乱的方平被震掉了手里的朴刀，紧接着，王焱的刀锋直逼他的脖颈。 “住手！” 吕浩见状，急忙大吼。 要是真让王焱砍死了方平，不仅王焱会被枢密院问责，他这个统制也脱不了干系！ 随着这一声大呼，王焱的刀锋在距离方平脖子一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如果说方才王焱一脚踢废李乐，结束战斗，耍的是下三滥路数，赢得不光彩。 可现在这一场，王焱的刀法全程大开大合，刚猛至正，打的方平没有一丝喘息之机。 这可没有一点运气成分。 更没有卑鄙耍诈，赢得堂堂正正，令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忽地，众人嗅到一股怪味。 寻味闻去，就见浑身哆嗦的方平，尿了。 “哗！” 全场哗然，震惊、鄙夷、不屑、惊诧……等目光，全都汇聚在了方平的身上。 这一刻，方平又羞又愤。 这种感觉，还不如被王焱劈死算了！ “……” “咚！” 方平两眼一翻，当场晕厥在地。 “抬走！” 吕浩黑着脸，双眼都快喷出火来。 两个将卒赶紧上前，将昏死的方平搬走。 “这最后一场，还要不要比？” 罗横和丁峰见王焱连胜两场，腰杆瞬间挺得笔直，大声的问道。 “……” 黄徽见李乐和方平一败涂地，输的惨不忍睹，心中那点自信顿时动摇了。 难道说王焱百步穿杨的传闻，并非以讹传讹，而是事实。 那自己的这点射术，还能赢吗？ 黄徽一时间犹疑不定，轻易不敢出声。 另一边，吕浩同样拿不定主意，手下两员大将都输了，这最后一场要是也输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第83章 射术! “老黄，有把握吗？” 吕浩想了想，看向黄徽道。 反正都输了两场，按照事前的约定，他已经无法阻止王焱接管撼山营。 但若是能扳回一城，也不算输的太难看。 于是，他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黄徽的身上。 黄徽愁眉苦脸道：“这王焱，能在千军之中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确是有点真本事的，我未必能胜！” “这般丧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又如何能赢！” 吕浩咬牙切齿道。 “那我试一试吧，左右也改变不了结果！要是赢了，也能挽回一点颜面！” 黄徽咬咬牙道。 “好！” 吕浩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苏阳拍了拍黄徽的肩膀道：“老黄，不要让大家失望啊！” 一旁的杨英都快哭了。 他想借着吕浩这层关系，执掌撼山营的愿望已经落空了。 这叫他如何不难过。 围观的将士们则是痛心疾首的大声咒骂方平，此时他们怒气上头，也不管方平是什么身份，长官又如何？ 没本事、尿裤子的长官，他们才不会畏惧！ 尤其是这个长官还害的他们输了银子！ 听着周围将士们的指责，吕浩脸色越发难看。 他想呵斥这些将士，令他们肃静，可又担心激起将士们的抵触心理，引起哗变可就糟了。 虽然大周朝对军队的掌控力度很强，可营啸的事情经常发生。 一旦出现营啸，倒霉的只会是指挥官。 谁让他没有管理好手下的兵。 “黄指挥使要与王指挥使比箭术，你们说谁能胜出？” “二狗子，你还要下注？再输裤衩可都的输了！” “直娘贼，不押注怎么翻本！” “你压谁？” “我押王指挥使胜出！” “好，赔率五十比一！” “什么，怎么赔率这么低！” “玛德，现在大家都押王指挥使赢，要是赔率还是一比一，我岂不是要赔死！” “现在谁眼瞎还会押王指挥使输！” …… 听到周围将士们的议论。 黄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群狗娘养的牲口，竟然没一个人押老子赢，这特马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老黄，我支持你！” 苏阳环视四周，从袖袍里掏出一张银票，走到一个坐庄的将卒面前，甩在他脸上道：“我押黄徽胜！” “啊，苏指挥使……” 那个坐庄的将卒见苏阳要押黄徽赢，顿时不知所措。 “怎么，你不收？” 苏阳冷声道。 “收，收，收！” 坐庄的将卒也是军中老油条了，有人白送银子给自己，就是天王老子，他也得赚这个钱。 随即高声唱道：“苏指挥使，押黄指挥使胜，押……十两银子。” 围观的将士们闻言，全都一脸懵逼。 还以为苏阳下了多大的赌注。 居然只有十两银子。 黄徽一脸黑线，狗几把的还不如不下注呢！ 吕浩嘴角一抽，给了苏阳一个快滚到一边的眼神，都是丢人现眼的玩意！ 王焱自始至终，云淡风轻，没将眼前的这幕闹剧当回事。 很快，就有将卒取来弓弩。 同时在他们的正前方大约百步的位置，放置箭靶。 大周朝对禁军将士的选拔自有一套标准，世宗皇帝时期，开一石五斗弓，六十步射，六箭三中，则可入选禁军。 到了本朝，标准早就降低了好几个档次，普通士卒只要能拉动九斗弓，就算是上等卒，可编入禁军上卫。 黄徽当然比那些大头兵的射术要强，能开一石五斗弓，百步穿杨，十箭六中，放眼整个禁军之中，都算是首屈一指的神射手！ 这本是黄徽引以为傲的地方。 可现在，他竟有些忐忑。 原因无他，站在他面前的王焱，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士卒为黄徽取来的就是一石五斗弓，大周朝的一石约等于后世的120斤，一石五斗弓就是180斤。 而能开二石弓的人，放眼整个大周军队，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至于传闻中的三石弓，据说也就汉末的吕布拉得动。 举起手中一石五斗弓，黄徽瞄准百步外的箭靶，屏气凝神，呼吸平稳，眼神犀利，在吕浩等人的亲切期盼中，一口气连射三箭！ “嗖！” “嗖！” “嗖！” 三道箭矢好似连珠炮般精准无误的扎中靶心。 “好！” 吕浩、苏阳见状，当即大声喝彩起来。 反观一众围观将卒，皆是鸦雀无声。 往日黄徽百步穿杨，命中靶心的准确率也没这么高啊！ 今天居然三箭三中！ 真是不可思议。 完了，他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押王焱赢，现在看来，怕是输定了。 将士们长吁短叹，暗骂今天真是倒霉。 “轮到你了，王指挥使！” 黄徽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甚是得意，今天真的是超水平发挥。 百步距离，三箭三中！ 这等命中率，已是禁军之中，名列前茅的成绩。 王焱不慌不忙，扫过眼前的长弓，摇了摇头道：“为何没有两石弓！快给我取两石弓来！” “什……什么！” 黄徽闻言，大惊失色。 围观的将卒们亦是瞠目结舌。 苏阳先是一愣，接着冷笑道：“王焱，两石弓可不是一般人能拉的动，便是我禁军诸将，也就岳羽将军和孟恭将军能开两石弓！” 罗横闻言不喜道：“你们开不得两石弓，不代表我家大人开不得！” “哼，将两石弓取来，有人想要自取其辱，我们看戏便是！” 苏阳胸闷的摆手说道。 很快，一张两石弓就被两个将卒抬了过来。 王焱踱步走到两石弓前，伸手将之握起，掂量了几下，而后猛地转身，看向百步外的箭靶。 见到有士卒要重竖箭靶，王焱喝止道：“箭靶不必更换！” “唯！” 那两个士卒闻言赶紧退到一旁。 黄徽见状，顿时感到不妙。 王焱此举，难道是要将自己靶心上的那三箭给射脱靶？ 这也太狂妄了，完全没将自己当回事啊！ “箭来！” 王焱左手握弓，右手伸出，罗横见状，赶紧取出一只箭矢递在王焱手里。 “咻！” “箭来！” 罗横立马又递上一支箭矢。 “咻！” “箭来！” “咻！”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王焱接连三次拉弓两石弓，并且成功射出三箭！ 只听三道刺耳的破空声响起，那三道箭矢如同白色流星般，先后命中靶心！ 不光如此，第一道箭矢将黄徽的三箭震得脱靶。 第二箭令靶心产生裂痕！ 第三箭直接扎穿靶心，又朝前飞出数十步，落在了栅栏之上。 目睹这一幕的将士们，瞠目结舌。 王焱和黄徽的射术，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本来还有些洋洋自得，感觉稳操胜券的黄徽，这时已是心服口服，不服不行啊！ 军中以勇武为尊，王焱无论是拳脚、刀剑还是射术，都全方面碾压他们。 如果他们还是百般刁难，那可真的要沦为禁军的笑柄。 “王老弟射术精湛，在下佩服至极！” 黄徽朝王焱抱拳行礼，神情恭敬，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吕浩轻哼一声，既是对黄徽的落败感到恼恨，也是对王焱武力的嫉妒！ “我家大人现在可以接管撼山营了吧，谁人还有异议？不服的站出来！” 罗横和丁峰环视四周，朗声喝道。 众人都被王焱的武力所折服，哪里还有不长眼的敢有意见？ “王指挥使威武！” “王指挥使威武！” 将士们齐声高呼。 吕浩等人的脸色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中越发惨白。 今日过后，他们几人的名字必将成为建康的笑谈。 真是耻辱啊！ 吕浩内心无比抓狂。 第84章 报复 东宫。 “昨日玄武卫传来消息，王焱进入玄武卫，被吕浩刁难，不曾想这个王焱，武艺高强，竟然连挫玄武卫的李乐、方平和黄徽！ 无论是拳脚、刀剑还是射术，都是一流水准！令吕浩颜面扫地！现在玄武卫中，对王焱可谓是钦佩无比！” 柴轩端坐上位，两旁分别坐着汪洋、张绍等东宫属官。 听完关于王焱在玄武卫的事迹，众人都是频频点头。 本来他们还担心王焱会因吕浩的针对，而无法在玄武卫立足，最后不得不向枢密院告状，或者是请求调离。 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那东宫这边，只能放弃对王焱的栽培，而另选目标。 结果王焱表现得非常出色，不仅成功在玄武卫站住了脚，还顺利接管了撼山营。 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光烈帝北伐失利以来，猜忌之心日益加剧，尤其是近来极为宠信宦官洪鹏。 为此特意组建了东厂，增强洪鹏在朝廷的地位和话语权。 这导致自大周立国以来，一直处于一蹶不振的宦官势力，忽然有了抬头趋势。 宦官干政，历来都是朝廷衰败，国家即将走向灭亡的信号啊！ 柴轩对此忧心忡忡。 这该死的洪老狗，在当了东厂督公后，便在建康城中，大兴冤狱，逮捕了不少支持太子的官员，罪名五花八门，有勾结外贼，有贪污受贿，也有结党营私，图谋造反…… 总之，仅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便对太子一党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柴轩自然对洪鹏这个阉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偏偏洪鹏深得光烈帝宠信，前日柴轩入宫探望光烈帝，就在光烈帝面前，狠狠告了洪鹏一状。 但却反过来被洪鹏指责太子是在诬陷自己，并在光烈帝面前哭诉，希望陛下能将东厂裁撤，以免有人抹黑他们这些身残志坚的可怜儿！ 光烈帝自是不肯，然后狠狠训斥了一顿柴轩，将他赶出了养心殿。 回到东宫的柴轩，深感不安。 更对未来的局势感到忧心。 倘若有一天，皇帝废黜他这个太子，或者是皇帝突然驾崩，他这个太子又该怎么办？ 他这个太子，现在手中，除了一杆文臣外，没有半点军事力量。 一旦突发意外，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而他那个四弟，据说经常以唐太宗李世民为榜样。 李世民的确是一代圣主，但也是弑兄逼父的狠人啊！ 你老四以李世民为榜样，岂不是说想要效仿李世民，给自己演一回玄武门之变？ 深感焦虑的柴轩，迫切的希望能在禁军中，培养、拉拢一批亲近自己的军官。 如此，就算老四或者皇帝，突然对自己发难。 那他也有反击之力，不至于坐以待毙。 而王焱，就是柴轩选定的人选之一。 除了王焱外，柴轩也在枢密院的武官名单中，秘密挑选了一批武官。 当然，王焱是柴轩最看好的一位。 张绍捋须道：“王焱以力压服吕浩等人，虽然成功立足于玄武卫，但吕浩其人，素来睚眦必报，心胸狭隘，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不能太乐观。” “要不要以东宫的名义，替王焱斡旋一二？” 汪洋问道。 柴轩摇了摇头道：“不可，镇远侯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将王焱放进玄武卫，已经惹得他不快，不可再因此触怒镇远侯，王焱能力压三将，足以证明其并非侥幸斩杀完颜术和耿安国，而是真正的万人敌！ 可只是万人敌还不够，万人敌者，斗将也，禁军中，已有岳羽、孟恭这样的虎将，孤需要的是有勇有谋的帅才！方能替孤征战四方，稳固海内！” “殿下目光长远，真乃雄主之姿！” 汪洋趁机小小的奉承一句。 柴轩轻笑一声，“太傅勿要羞煞孤也，且看王焱能在玄武卫折腾多久再议，不知谢太师那边，可有进展？” 相比王焱这个微不足道的棋子而言，柴轩最关心的还是谢春能不能将川南的生苗问题解决。 张绍闻言，捋须笑道：“谢公出手，自是手到擒来！月亮部和朱雀部已经与谢公达成协议，约定联合夹击盘瓠部，不给盘瓠部生事的机会！” “如此最好。” 柴轩笑道。 张绍继续道：“西路军方面此次也发兵万人，作为响应，殿下还需尽快调拨钱粮犒劳，勿要伤了将士们的心！” “我已经给户部去了公函，督促他们尽快调拨钱粮。” 柴轩笑道。 只要这些生苗不来骚扰大周地方，就是把狗脑子打出来，也影响不到他这个大周太子。 另一边，玄武卫大营，中军帐内。 吕浩、李乐、方平、苏阳、黄徽和杨英几人神色萎靡，众人都是低头沉默，大帐内死气沉沉，气氛十分压抑。 “今日那王焱，可有什么异常？” 过了许久，吕浩才沙哑的开口道。 “今天来了不少青壮投军，据说都是随王焱一道南返的神策军士卒，都被王焱安排在了撼山营，担任都头、十将等职务！” 杨英愤愤不平道。 撼山营本该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可现在却被王焱强势占据。 自从昨日李乐、方平和黄徽比试落败后，杨英在撼山营培养的一众心腹就全部变了风向，纷纷倒向王焱。 对王焱在撼山营的一切命令，除了服从就是服从，根本不敢异议。 当然，仍有几个刺头故意挑事，但都被王焱狠狠收拾，现在撼山营里，王焱的命令比吕浩的命令更管用。 “哼，不把这个穷措大给收拾了，我吕浩还有何面目在建康立足！” 吕浩咬牙切齿道。 昨日的三场比试，今天就如旋风般传遍了禁军各卫，乃至整个建康。 速度不可谓不快。 便是吕浩的父亲，镇远侯吕征，都派家奴前来过问了此事。 这个年代，娱乐匮乏，凡是有点惊人的八卦都能捅到天上去。 吕浩对此，深以为耻。 按照他原先的料想，应该是自己这个统制，狠狠的给了王焱这个穷措大一个下马威。 然后消息扩散，吕浩之名威震建康。 而现在他吕浩的名字的确是传遍建康，可也沦为了笑话。 “马上就是年关，陛下每年年关前，都会大阅三军，今年北伐新败，正需重整旗鼓，恢复士气，我料今年的阅军，规模必定更盛从前，以彰显我大周虽然北伐失利，但军力依旧雄壮！” 裆部打了绷带的李乐，突然阴恻恻的说道。 “嗯，我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枢密院不日就有公文下发，要我们整肃军队，必须要在今次的阅军中，彰显武力，但这跟我们收拾王焱有什么关系？” 吕浩不解道。 李乐冷笑道：“要是撼山营在此次阅军中出现纰漏，你说陛下会责怪谁？” 吕浩皱眉道：“那肯定是我啊，我身为玄武卫统制，难道还能怪……唉，你还别说，这个主意好啊！” 回过味来的吕浩，话锋一转，忍不住拍手叫好。 其余众人则是面面相觑。 看向李乐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心道这家伙该不会是踢坏了二弟，导致心理出现扭曲了吧！ “老李，统制，这可是陛下亲自阅军，要是整砸了，连累了弟兄们，可就完了！” 黄徽、苏阳几人担心道。 李乐阴恻道：“那是撼山营的事，与我们何干，现在整个建康城都知道，王焱接管撼山营，令咱们统制大人颜面扫地，撼山营要是出了纰漏，那就是他王焱带兵无方，反正统制大人没有干涉他是如何掌管撼山营的！” 第85章 阴招 撼山营内。 “指挥使，这是枢密院下发的阅军公函，日期定在腊月十八，届时，禁军二十八卫与云翼军、骁骑军，共计八万余人，进行联合大阅！” 丁峰拿着中军送来的阅军公函，神情紧张的对王焱说道。 去岁，光烈帝意欲北伐，为壮声势，便在建康进行了大周史上最大规模的阅军仪式。 由禁军为主，神策军、云翼军等边军为辅，共计十余万众，阅军之日，只见旗帜飞扬，遮天蔽日，鼓角震天，荡人心神。 光烈帝驾六乘马车，巡阅诸军，大有气吞万里山河之势。 然短短一年，北伐失利，大周军气势衰颓，四方宵小又在蠢蠢欲动。 故而，此次阅军的意义重大。 数月未曾公开露面的光烈帝，将再次亲临阅军，暗含震慑各方不臣之意。 王焱接过枢密院下发的公函，简单扫过，点了点头，道：“从今日起，撼山营重立操练之规，务必要在此次阅军崭露头角！” 深感将门势力之庞大的王焱，想要在军队中脱颖而出，光靠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功劳，是根本不够的。 凡事都须尽善尽美，不落人后，才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王焱将后世兔子军队是如何操练阵型，提升士气的方法照搬了几样，用在了撼山营五百健卒的身上，效果自是十分明显。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想要将阵型操练好，只要学会立正、看齐、正步走等队列动作，就可成型。 放在后世，高中、大学军训就是练的这些。 可在这个时代，很多士卒都是左右不分。 因此，第一日的时候，王焱主要训练这些将卒分辨左右，等到第二日，开始操练其余动作。 等到这些动作大致练会，便进行反复磨练，以达到动作整齐划一，阅军时便可呈现最完美的状态。 相比其余各卫，撼山营的队列阵型，已经是趋于完美。 对此，作为撼山营的副指挥使杨英，心里极为难受，索性躲在中军大帐不回撼山营，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越想越气的他，于是找上了火头军的窦宽，指使他故意在撼山营的伙食中多放沙子，或者是将米饭煮糊，烹制的菜类也是寡淡无味，以此来恶心王焱。 起先撼山营的将士还以为火头军是做饭失误，毕竟要煮两千五百人的饭食，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偶尔出现难吃的情况，实属正常。 况且执掌火头军的火头还是吕浩的远房大表舅。 有着这层关系，底下的士卒就算心有怨言，也会忍气吞声。 “闽人邹爱松，前来撼山营报到！” “你这龟儿子，为何迟了这么多天，我们还以为你留家种田，从此归隐山林！” 京口分别时的众人，在这几日，陆续前来撼山营报到。 邓大同、李松和、邱昕宇、张勇、蔡亮等人都被王焱拔为都头，分散在各都之中，由此大大增强了王焱对撼山营的掌控。 这也导致杨英想在暗地里捣鬼的难度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见这些与自己一道死里逃生的弟兄，全都重聚一堂，王焱的心里自是说不来的欢喜。 仅剩一个邹爱松，迟迟没来。 原先，王焱等人还以为邹爱松是厌倦军旅，不会前来建康。 没想到今日却是突然冒了出来。 罗横本来是瞧不上邹爱松这个老兵油子，认为他贪生怕死，但他迟迟没来，居然还有几分挂念。 现在见到邹爱松风尘仆仆的赶来，先是忍不住骂了一句，然后狠狠的拍了拍邹爱松的肩膀。 “家里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来的晚了，还请指挥使责罚！” 邹爱松笑嘻嘻的朝王焱拱手道。 “好，罚你明日起，值班三日！” 王焱笑道。 “诺！” 邹爱松抱拳应道。 接着，邹爱松环顾左右，压低声音道：“我方才入营，见玄武卫内其他士卒，看我们的眼神颇为不善，不知是何缘故？” “嗨，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与你细说！” 罗横一把抢过邹爱松的包袱，引着他去营帐安顿。 “直娘贼的，这饭要咯掉老子的牙吗？一碗饭，半碗都是沙子，叫人怎么吃！” “啪！” 忽地，正在吃晚膳的士卒中，有人不忿的叫骂，随即就是瓷碗摔地碎裂的声音。 王焱闻声看去，就见士卒们纷纷起身咒骂，并将手中的碗丢在地上。 “他娘的火头军，家里死了人吗？要把盐贪回家摆宴吗！“ “该死的，这是欺负弟兄们啊！” “火头军的火头可是吕统制的远房大表舅，咱们指挥使得罪了吕统制，人家故意在咱们饭食中动手脚，报复呗！” “哼，这是王焱和吕浩之间的恩怨，关我们何事？怎得要连累我们！” 将士们怨声载道，或怨恨王焱，或咒骂火头军…… “都静静，出什么事了！” 丁峰、李虎等人见士卒们举众喧哗，赶紧前来安抚。 等问清原因，丁峰、李虎等都头都是一脸阴沉。 这几日，不光是这些士卒的伙食变差，他们这些军官的伙食亦不例外。 王焱为了提升将士们的士气，与大家都是同吃同住，从来不会去吃中军的小灶。 因此也吃到了掺沙子的饭食，以及寡淡无味的配菜。 “指挥使！” 丁峰、李虎等都头见王焱闻声而来，纷纷拱手拜道。 “大家说的，我已知晓。” 王焱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 “那些火头军欺人太甚，克扣饭食，弟兄们要是连口饭都吃不饱，还怎么操练？又怎么保卫京师！” 李虎愤愤不平道。 他是第一批站出来支持王焱的撼山营士卒，因此幸运的被提拔成了都头。 现在已是王焱的死忠，他非常清楚，若是王焱被逐出了玄武卫，连带着他都要遭殃。 王焱扫视众将士，道：“将我今日的饭食取来！” “唯！” 立刻就有士卒取来王焱的饭食。 王焱将碗中的米饭搅拌了一下，随即愤怒道：“火头军当真欺我王焱软弱，越发放肆，昨日一碗米饭，只有零星沙子，今日却是小半都是沙子！” “指挥使，怎么办？” 丁峰问道。 “弟兄们拿着碗，随我去火头军！” 王焱振臂一呼道。 “走！” 将士们纷纷抄起丢到地上的碗，随王焱一起朝火头军的营地走去。 其余各营的将士见状，预感大事不妙，有相熟的将士询问原因，得知是火头军给撼山营的饭食里掺了沙子，皆是脸色大惊。 见状，那相熟的撼山营士卒反问他们的饭食里可有沙子，担心祸从口出，其他营的士卒选择闭口不言。 虽然闭口不言，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另一边，火头军营地里，火头窦宽正在和杨英围炉饮酒。 此时已是入冬，天气寒冷。 窦宽是个将近三百斤的胖子，坐在火炉旁，活脱脱像个大肉球。 “这次真要多谢窦兄，替我出了口恶气！” 杨英举着酒樽，朝窦宽感谢道。 “杨老弟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那个王焱，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我玄武卫撒野！” 窦宽冷笑道。 就在二人热切交谈饮酒之际，忽闻外面叫嚷声大作，一个火头军着急忙慌跑了进来，“不好了，火头，撼山营那些丘八全朝我们这来了！” “他们来我火头军作甚？” 窦宽一时没反应过来，懵逼道。 杨英脸色一变，道：“估计是因为米饭掺了沙子而来！” “哼，米饭掺了一些沙子，实属正常，为了这点小事，也敢来我这里龇牙，真是不知死活！” 窦宽怒道。 第86章 严惩 中军。 “统制，不好了，撼山营那边似要营啸！” 有士卒着急忙慌冲进中军大帐道。 吕浩正闷闷不乐的用着晚膳，听到士卒的禀报，眉头立刻拧成了一团，骂道：“这个该死的穷措大，怎得一点都不安生！” 一旁的李乐急忙问道：“可知为何营啸？” 士卒答道：“据说是他们的饭食里掺了太多沙子，王焱带着撼山营的士卒，现在要去火头军兴师问罪！” “什么？饭食掺了沙子？” 吕浩闻言，脸色大变。 “是不是你们有谁给窦宽暗示了什么？” 吕浩反应迅速，立刻想到了是身边人搞的鬼。 否则无缘无故，窦宽绝对不会给撼山营的饭食掺沙子。 方平、苏阳和黄徽连连摇头，“此举容易将士离心，要是枢密院那边知道此事，肯定会觉得我们心胸狭窄，对大家的将来都是不利的，我们哪里敢指使火头军掺沙子！” “不是你们，那是谁？” 吕浩扫视一圈，脸色又是一变道：“怎得不见杨英！” “啊，杨英？” 李乐、苏阳几人面面相觑，心中忽地生出了一丝不妙。 “走，赶紧去火头军那边看看！” 吕浩本就没什么胃口，这时又忽闻噩耗，哪里还吃得下饭。 带着李乐、方平几人，出了中军，直奔火头军的营地而去，这时，火头军的营地外，已经围了不少的士卒。 而火头军营地里，王焱等人气势汹汹，将几十个火头军全都控制了起来。 窦宽出了营帐，见自己的手下都被撼山营拿下，当场大怒，“王焱，你好大的胆，跑来我火头军撒野！” 见到窦宽那张肥脸凶巴巴的先声夺人，王焱也不惯着，直接招呼左右道：“给我将这个贪墨军粮的猪狗拿下！” 听到王焱辱骂自己是猪狗，窦宽气呼呼道：“我呸，你个穷措大，有什么资格拿我！” “就凭你在军士们的饭食中，弄虚作假，仅此一条，就能治你的死罪！依我大周律，军官贪墨，罪加一等！” 王焱骂道。 窦宽不忿道：“我贪墨了什么，你可有证据？” “这就是证据！” 王焱将手中的碗举起，展示给窦宽观看，窦宽自然知道饭里掺了沙子。 但他扫了一眼后，却是傻了眼。 原因无他，饭里的沙子太多了。 这和他下的命令不一样啊。 他得了杨英的好处，指使手下给撼山营的饭食掺沙子，但同时也叮嘱手下人，掺些沙子就可，不能放的太多，以免被人借此拿了把柄。 一瞬间，窦宽的脑门都快急出了汗。 “你个穷措大，故意栽赃，饭食中有些沙子，实属正常，但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你一定是故意在碗里放了沙子，然后以此为由，找我麻烦！” 窦宽急中生智，反过来指责王焱道。 “哼，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栽赃你有什么好处？” 王焱冷笑，随即挥手，示意将士们将碗都拿出来，展示给窦宽及周围的士卒观看。 只见众人的碗里都有肉眼可见的沙子。 窦宽见状，冷汗再一次打湿了后背。 “你说我栽赃你，难道整个撼山营都能栽赃你不成！” “这件事，我一定要上报枢密院！” 王焱朗声道。 “王指挥使，这肯定是有误会啊！” 窦宽双腿发软。 要是真把这件事捅到了枢密院，他就死定了。 “王指挥使，咱们大家都是袍泽兄弟，你左一句报枢密院，右一句告到枢密院，岂不是伤了袍泽之情！传出去，叫其他禁军弟兄怎么看待我玄武卫！” 吕浩大步走进营地，同时大声说道。 在他身后，是李乐、苏平等人。 见到吕浩来了，王焱冷哼一声道：“吕统制左一句袍泽之情，右一句兄弟之情，不知这窦宽在弟兄们碗里掺沙子的时候，可有想到这些？” 这话就像是把锋利的镰刀，反驳的吕浩半晌说不出话来。 窦宽赶紧朝吕浩投来求助的目光，同时战战兢兢道：“这必然是有误会，一定是下面的弟兄，不小心将防水的沙袋，当成了米粮，倒入了大锅之中，这才煮成了这副模样，我这就叫人重新架锅，给弟兄们做饭！” “你轻飘飘一句搞错了，就想揭过这件事，当我们都是傻子吗？米饭里掺沙子，前几日就有了，我本来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你们越来越过分，今日半碗都是沙子，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这厮胆大包天，敢在将士们的米饭中动手脚，若是遇到战时，将士们又岂有战心，吕统制，你是要包庇此獠吗？” 王焱句句诛心，问的吕浩哑口无言。 窦宽这时后怕不已，事情一旦闹大，上层一定会严惩自己，以儆效尤。 而吕浩也保不住自己。 因此，他只能一个劲朝王焱讨饶。 吕浩的脸色铁青，心中权衡利弊得失。 刚被王焱打了脸，现在要是再传出这档子丑闻，他吕浩的名声就算彻底臭了。 明面上压制不住王焱，只能在背地里耍阴招。 此举落在枢密院那些大佬眼里，只会觉得他吕浩心胸狭隘，不堪大任。 便是他有个镇远侯的爹，也难保他未来的官途坦荡！ 想到这里，吕浩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大胆窦宽，可是有人指使你在撼山营士卒的饭食中掺沙？” 吕浩厉声问道。 窦宽立马就明白了吕浩的意思，赶紧将杨英供了出来。 躲在营帐的杨英，听到窦宽把自己抖了出来，吓得汗毛倒竖，情急之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出现在了营地中央，周围全是玄武卫的将卒。 王焱、罗横等人正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 而吕浩等人，则是一脸阴沉。 事情到了这一步，必须要有人接受军法，否则传扬出去，他吕浩这个统制就算彻底失去了威信。 “表哥，我一时气愤，猪油蒙了心，才做下这等蠢事，表哥，你就饶了我吧！” 杨英吓得赶忙求饶。 吕浩冷声道：“你做下这等恶事，谁能饶你？你问问王指挥使可会答应？撼山营的五百将士可会答应？” “啊？” 杨英遭到反问，顿时哑然。 “必须严惩杨英，方可平息众怒！” 罗横、丁峰嚷嚷道。 “对，必须严惩杨英！” “不罚此獠，不足以平众怒！” 将士们纷纷叫嚷。 听到将士们愤怒的叫骂声，杨英一颗心如坠冰窖，浑身冰冷。 在他一旁的窦宽，也是抖若筛糠，心中懊悔不已。 “按军法，夺杨英撼山营副指挥使之职，贬为士卒，打一百军棍！” “夺窦宽火头长一职，打五十军棍！” 吕浩沉声说道。 听到惩罚，杨英和窦宽都是面如土色。 负责掌刑的数名士卒立刻上前，分别按住两人的手脚，扒了他们的裤子，取来军棍，开始“啪啪”的打屁股。 没一会，就听两人哀嚎之声震天动地，白花花的屁股已是鲜血淋漓。 等打完军棍，杨英和窦宽早就昏死过去。 “抬走！” 吕浩瞪了眼王焱，挥手说道。 待回到中军大帐，吕浩气的直接掀了桌子，破口大骂道：“杨英这个混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统制息怒！” 李乐等人赶忙劝说。 “今日又让那穷措大得意了一回，长此以往，我吕浩还有何面目执掌玄武卫！” 吕浩怒声道。 “杨英愚蠢，这窦宽也是不知深浅，在他们的米饭中掺几粒沙子就算了，哪有半碗都是沙子的！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方平、苏阳对杨英、窦宽的神操作也是无语。 另一边，返回撼山营的王焱等人，却是长吐了口气。 “还是焱哥棋高一招，直接将那杨英、窦宽置于死地，今后看他们还敢不敢招惹我们！” 罗横替王焱喝彩道。 前几日，众人发现米饭中出现沙子后，就立即开始思索反击之策。 王焱让大家先不要声张，同时让罗横等人，偷偷的往米饭里加放沙子，以达到彻底激化将士们的怨气。 反正窦宽有嘴说不清，火头军投放沙子是事实，至于多少，已经无关紧要。 就算吕浩事后搞清楚此事，也拿王焱无可奈何。 今此之后，吕浩对王焱越发痛恨，等到禁军换防之日，他索性将王焱的撼山营安排在城内巡逻值夜。 第87章 烫手山芋 “这小心眼的吕浩，将最苦的差事安排给我们，而他们则去宿卫宫门，真是不当人子！” 值守房内，罗横像个怨妇喋喋不休。 王焱坐在案牍前，正在调整各都巡防的值班表。 虽然巡防值夜是个苦活累活，但绝不能掉以轻心。 建康是京师重地，繁荣冠绝天下的同时，也是鱼龙混杂。 “好了，老罗，你少抱怨几句，免得影响弟兄们的军心！” 丁峰责备道。 “吕浩小人也，要不是有个镇远侯的爹，就凭他的那点本事，哪能坐上一卫统制！” 罗横冷声道。 “你要怨就怨你爹不是镇远侯！” 丁峰笑骂道。 就在几人笑骂间，外面有士卒进来通报道：“吕统制来了！” “嗯？” 王焱闻言，停下手中的工作，问道：“既是吕统制来了，快请！” “诺！” “这小子没事来我们这里作甚？定然没安好心！” 罗横嘀咕道。 “慎言！” 丁峰提醒道。 没一会，就见吕浩带着李乐走了进来。 王焱随即起身，朝吕浩象征性的拱了拱手，“见过吕统制！” 对于王焱这种敷衍的行礼，吕浩的脸皮抽了抽，有心想训斥几句，可是又担心被王焱下了面子，反倒自取其辱。 李乐善于察言观色，见吕浩有些不悦，当即开口道：“王焱，见到统制，以怠慢相待，此乃不尊上官！按军法，当……” “不知李指挥使的伤势可有好转？” 王焱扫了眼李乐，语气平淡道。 “呃……” 李乐瞬间就被噎住，面红耳赤，又羞又愤。 因为伤到了裆部，他现在已经成了建康的笑柄，尤其是秦淮河上的那些歌姬，据说在私底下给他取了个弱鸡的绰号。 这让李乐有种深深的屈辱感。 看向王焱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吕浩不愿在此事与王焱过多纠缠。 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王焱，偏偏王焱又是他的部下，有些事还得他亲自来安排。 “金国使臣即将于后日抵达京师，枢密院命令我们玄武卫负责保卫，我已经向枢密院力荐，由你们撼山营保卫驿站，全权护卫金人使臣的安全！” 吕浩盯着王焱，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 罗横、丁峰顿时脸色大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们这些死里逃生的神策军，哪一个不是对金人恨之入骨！ 现在安排他们护卫金人使臣的安全，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 “怎么？你们想抗命不成？” 吕浩双眼一眯，嘴角上扬，颇为得意。 本来枢密院打算安排其他卫负责保卫金人使臣的安全，但吕浩却是主动请缨，替王焱将这件差事争取到了手里。 他与王焱不合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现在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既是枢密院的命令，我撼山营责无旁贷，必会全力以赴。” 王焱咬牙说道，心中暗暗思索，这狗几把的吕浩，还真是害他之心不死。 他是玄武卫的统制，是自己的直属上官，想整治自己，易如反掌。 而自己只是营指挥使，归他节制，只要他的命令，合法合规，就必须服从。 长此以往，只要出现一次纰漏，那他就算栽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明知道这狗几把不怀好意，也只能咬着牙应下。 “卑职遵命！” 王焱平静的应道。 见王焱没有丝毫怨气，吕浩心中大失所望，颇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很好，王焱，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在建康，我吕浩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收拾你，不要以为得到了太子的赏识，就能为所欲为！” 吕浩丢下一句狠话，带着李乐恨恨的出了班房。 “焱哥，这狗几把的吕浩，太嚣张了，要不要？” 罗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丁峰白了眼罗横道：“你疯了吗？吕浩是玄武卫统制，又是镇远侯独子，你想让咱们大家都陪你送死吗？”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嚣张的样！” 罗横叫嚷道。 “吕浩的事，先搁一边，明天你们先去驿站观察地形，确保后日的护卫不会出现纰漏！” 王焱沉着脸道。 “焱哥，咱们真要给那些鞑子当护卫啊！” 罗横气愤道。 “这是命令，你想抗命？” 王焱恨声道。 “欸！” 罗横重重的一拳砸在墙壁之上，草木灰砌成的墙壁瞬间就被砸出了一个坑洞。 “吕浩将这项差事交给我们，必然不安好心，除了恶心我们外，恐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因素在里面！” 王焱沉吟道。 “那可如何是好？” 丁峰担心。 “你去武德司替我带句话给刘庆，告诉他，今夜我请客，醉仙居见！要是刘庆同意了，你就去醉仙居订一桌酒席。” 王焱想道。 “唯！” 丁峰抱拳道。 醉仙居，在细柳坊内，算是一家中等酒楼，消费水平还算可以，在王焱承受范围之内。 这段时间，王焱一直都在城外的军营，现在回到城内当差也是忙的头晕眼花，以至于都没时间找刘庆叙旧聊天。 等丁峰回来，已是太阳落山。 “焱哥，醉仙居那边已经订好，刘千户说了，不见不散！” “好，今夜值守，勿要松懈！” 王焱叮嘱了丁峰几句，带着邓大同、秦松和等人，便出了值守房，往醉仙居去了。 等他到了醉仙居，刘庆也来了。 两人碰面，自是免不了一顿互相吹捧。 “刘兄，多日不见，你还是风采依旧啊！” “王老弟，你现在是真威风了，建康的王公贵族，都在传玄武卫的王焱，不同凡响，将镇远侯的独子压得颜面扫地！” “刘兄休要取笑我了，那吕浩故意与我作对，我也是迫不得已！” 王焱苦笑道。 两人进了包厢，邓大同等人则在外警戒，防止有人偷听。 等到入座，王焱立刻给刘庆斟酒，同时询问道：“刘兄，那吕浩仗着是玄武卫统制，故意恶心老弟我，将保护金人使臣的工作交给我，我现在已是没了头绪，才来找刘兄你求取真经啊！” 刘庆呷了一口老酒，笑道：“我就说嘛，怎得突然派人约我饮酒，有事钟无艳，没事夏迎春，老弟你这习惯可不好！” “刘兄恕罪，我现在得罪了吕浩，每日都是如履薄冰，要不是今次得了这个差事，都不敢擅离职位！” 王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随即一饮而尽，表示歉意。 “好了，老哥我就是说笑！” 刘庆笑道。 接着，刘庆正色道：“那吕浩这次就是要坑你，保护金人使臣的工作，禁军各卫都避之不及，但是他却在枢密院大包大揽，接下了这个差事，然后丢给你，你要是干得好，只会招惹骂名，对你的名声势必会有影响！ 反之，你要是没干好，恶了金人使臣，对此次的和谈造成影响，那你就是大周的罪人！那些老顽固肯定会借机抨击你！” “直娘贼，这岂不是说我，干得好干不好都要惹得一身骚！” 王焱听了刘庆的分析，这才意识到吕浩这是给自己丢了怎样的一个烫手山芋。 “可有破解之法？” 王焱问道。 刘庆摇头道：“除非枢密院撤回任务，或者吕浩安排其他营的人负责护卫。” “……” 王焱脸色阴沉，刘庆给出的方法，于他而言，跟废话没啥区别。 见王焱陷入沉思，刘庆又道：“据我们的暗探禀报，某些痛恶鞑子的势力，将会趁着此次和谈的机会，派人暗杀鞑子的使臣！以此激化两国矛盾，老弟，你要当心啊！” 第88章 万国馆 “某些痛恶鞑子的势力？刘兄请明言！” 王焱虚心求教道。 刘庆是武德司千户，了解大周各股势力，可以说是大周百事通。 “大周和金国握手言和，有哪些势力不愿意看到？” 刘庆点拨道。 王焱沉思道：“恕老弟愚钝，对天下大势不甚了解！” 刘庆又呷了一口酒，捏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咔崩咔嘣”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 随即笑道：“远的有倭国、高丽、蒙古、党项，近的有明教、倭寇、三苗！还有朝中的鹰派势力！这些都是不愿意看到大周和金国言和的！” “……” 突然听到这么多势力都对此次议和虎视眈眈，王焱只觉肩头的压力又重了几分。 刘庆叹了口气道：“所以说，吕浩这次将护卫金人使臣的工作交给你，真的是用心险恶！” “金国这次派来的使臣是谁？” 王焱问道。 这不是秘密，刘庆没有隐瞒，说道：“金廷光禄大夫金宗衡，此人乃是金帝完颜祯的表兄，城府极深，颇受金帝信任，在金廷内部地位极高！前不久，完颜匈举兵北上，兵至杨柳渡。 眼看一场内部大战一触即发，正是此人亲往完颜匈大营，劝说完颜匈罢兵退回汴京！同时，金廷加封完颜匈为宋王，执掌南院大权！” 听刘庆提到金国内斗，王焱顿觉自己对外界的消息太过闭塞。 从他离开杨柳渡，沿海南下这段时间，金国内部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而他却一无所知。 “完颜匈执掌南院，岂不是如愿以偿？” 王焱问道。 刘庆轻笑一声道：“他想做金国的皇帝，而现在只做了一个宋王，怎会甘心，只是碍于形势罢了。 完颜祯退回上都，但手上仍有忠孝军、禁军、关西军等多路兵马，倘若完颜匈决意渡河北上，强攻上都，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 完颜匈审时度势，后退一步，巩固消化现有成果，乃是明智之举！他现在的南院管辖范围，据河南、山东、两淮等地，拥兵十万，百姓数百万口，只要用心经营，假以时日，将成庞然大物！” “如此，对我大周而言，将成大患矣！” 王焱脸色沉重道。 刘庆道：“陛下北伐失利，短时间内，再也无力北伐，眼下与金人议和，商议交换俘虏，也是无奈之举！” “交换俘虏，可是用萧氏女与金人进行交换？” 王焱眼皮一跳，忽然想到了萧潇，于是问道。 “嘿，老弟果然对那胡女念念不忘啊！” 刘庆打趣道。 “那萧潇深得太后喜爱，如果不是碍于身份，据说太后都要将她收为义女！” 刘庆摇头苦笑。 王焱摸了摸下巴道：“这个胡女还真是颇有手段，竟然能博得太后的欢心！” “那萧潇，虽然生的貌美，但身份尊贵，乃是金国内定的太子妃，老弟你就不要惦记了！” 刘庆再次打趣道。 “刘兄休要戏言，要是让外人听了去，我岂非里外不是人？” 王焱干笑一声。 两人继续深聊，直到两坛老酒见底，这才作罢。 出了醉仙居，柯强等几名武德司力士已经等候在外，扶着摇摇晃晃的刘庆，朝王焱告辞一声，便返回刘庆在锦绣坊的宅子。 而王焱也带着邓大同、秦松和等人返回班房。 明日，便有其他营接受巡逻值夜的工作，撼山营将前往驿站，担任护卫金人使臣的任务。 回到班房，喝过罗横递来的醒酒汤，王焱甩了甩发胀的脑袋，说道：“驿站那边观察的怎么样了？” 罗横叹息一声道：“听到鞑子遣使而来，最近建康城内多了不少乞丐、泼皮，还有行商，驿站附近的酒楼都是爆满！” “明日，你们便去酒楼，核查入住酒楼的所有客人，确保没有可疑人员入住！还有那些乞丐、混混，也要赶走，不准在驿站附近徘徊，若有不从者，一律逮捕交给京兆府！” 王焱神色凝重道。 “需要这么认真吗？” 罗横、丁峰诧异道。 王焱点点头，将从刘庆那打听到的消息，毫无保留的告诉几人。 能出现在班房内的人，都是王焱值得信赖的弟兄，彼此都有过命交情。 因此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听王焱说完，邹爱松猛拍大腿道：“我从闽地赶来建康，就见到不少闽商出仙霞关，一路上这些人鬼鬼祟祟，窃窃私语，必然是有猫腻，到了吴地，这些人便开始分散！” “明教在元康年间割据临安造反，被官军镇压之后，便销声匿迹，据说就是躲进了闽地，如今看来，这些闽商估计就是明教份子所扮，想要趁着今次议和，暗中捣鬼！” 丁峰思索道。 明教，源自波斯，本名摩尼教，在唐朝武则天时期由丝绸之路传入中国，来到中国之后，便大肆宣扬惩恶扬善，天下大同，度化世人，屡屡蛊惑百姓反抗朝廷，因而遭到官府镇压。 “连老邹都瞧出那些闽商不对劲，为何各地官府没有反应？” 王焱看向邹爱松，有些惊讶道。 邹爱松嗤笑一声道：“现在的官府，全都忙着剥削百姓，哪还有心思关注明教是否死灰复燃！” “看来建康这段时日要不太平了，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王焱沉声道。 “唯！” 众人抱拳应道。 次日一早，撼山营便与前来接管差事的其他营将卒交接了工作，随即在王焱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前往了驿站。 此次金人使臣入住的驿站，是周廷专门拨款修建，用于招待外藩使臣的驿站，规模颇为宏伟气派，有着彰显大周乃天朝上国的意味。 与大周有外交关系的国家，高丽、倭国、暹罗、吐蕃、天竺等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的使臣，全都在此落榻。 因此，此处驿站也被称为万国馆。 万国馆由礼部直属负责，今次要接待金国使臣，礼部官员都非常抗拒，原来专门负责万国馆的礼部侍中直接称病回家。 其他礼部官员也都不愿接手，此事令礼部尚书裴元智大为恼火，训斥了好几名属下，最后选了个处事圆滑的侍中接手万国馆。 礼部尚书又称春官，按照大周惯例，又有褚相之称，裴元智距离宰相，只有一步之遥。 眼下时局动荡，风起云涌，裴元智绝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任何威胁自己仕途的可能。 当王焱率领撼山营的将卒抵达万国馆，裴元智带着一大帮礼部官员正在万国馆考察。 对万国馆建筑老旧，卫生堪忧等问题，裴元智很是不满，训斥一众手下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 “万国馆乃是我大周招待外藩使臣的场地，亦是彰显我大周乃天朝上国的象征，你们自己闻闻，空气里满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裴元智捂着鼻子骂道。 那个接管万国馆的侍中，名叫周垚，是个体重三百斤的胖子，闻言连忙叫屈道：“大人，这可怪不得我们啊，天竺的那些阿三，整天都在研究反人道的食物，这空气里的怪味，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诸位上官，我们的食物怎么反人道了？” 一个路过的天竺使者闻言，顿时不乐意了，立马反驳道。 “好好好，是我口误，你们的食物不反人道，那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好吧。” 周垚见到天竺使者，连忙摆手，根本不愿同他们多说一句话。 他初来礼部的时候，曾经不幸接受天竺人邀请做客，自那之后，每见到天竺人，他就有种反胃的冲动。 第89章 金人使团 “撼山营王焱，拜见诸位上官！” 当王焱率领撼山营抵达万国馆，正好遇见裴元智带着一大帮礼部官员从万国馆内走出。 见状，王焱赶忙上前行礼。 “你就是王焱，今次护卫金人使臣，务必要谨慎小心，千万不可大意懈怠！” 裴元智捋须看向王焱叮嘱道。 “卑职遵令！” 王焱应道。 身为朝廷重臣，裴元智自然听说过王焱的名字，也知道今次护卫金人使臣，是吕浩故意替王焱争取的。 对于吕浩和王焱之间的恩怨，裴元智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他只关心金人使臣的安危能否得到保障。 让一个从金人手中死里逃生的将士来保卫金人使臣的安全，这无论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若是王焱故意懈怠，或者暗中报复金人使臣，那对此次议和势必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裴元智见王焱回答的颇为严肃，不似作伪之人，点了点头，又让周垚等万国馆的官吏打起精神，认真对待金人使臣。 周垚自是满口答应，心中已是不耐烦到了极点，催促这老东西赶紧走，叨叨的他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待裴元智带着一众礼部官员扬长而去，周垚这才看向王焱，笑道：“这位就是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勇士啊，果真英武不凡，是我见过的将士之中，最是气宇轩昂的一位！” “周大人过誉，我只是侥幸得了微末之功。” 王焱谦虚道。 “唉，休要自谦，就凭你力压玄武卫诸将，令吕浩颜面尽失，就足以称的上无双二字！” 周垚捧起人来眉飞色舞。 听的王焱连连摆手，“周大人，我们还是商量一下保卫工作的流程，以免明日出现纰漏！” “我也正有此意，走，隔壁就有一家酒楼，咱们去那里边吃边说！” 说罢，周垚一把抓着王焱的手臂，不由分说，就要带着王焱去酒楼喝酒。 罗横、丁峰等人则是面面相觑，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大辉，你带着诸位弟兄熟悉一下万国馆，顺便让馆里的厨子准备吃食，勿要怠慢了诸位弟兄！“ 周垚也注意到了这些撼山营的士卒，于是又对身边的小吏说道。 那个叫大辉的小吏连忙应下，招呼众人随他进入万国馆。 因为担心王焱的安危，邓大同主动跟随王焱，负责护卫王焱的安全。 对此，王焱也没有拒绝。 罗横和丁峰都是他的臂膀，需要留在万国馆安排护卫工作，邓大同跟着他最合适不过。 来到酒楼，掌柜见是周垚，连忙堆着笑凑上来招呼。 “周大人来了，今天想吃些什么？“ 掌柜笑道。 王焱瞥了眼掌掌柜，觉得他的笑容很是勉强，心下有些纳闷。 “还是老地方，今天可有什么新菜？” 周垚大大咧咧道。 “最近寒冬，野味啥的很难捕到，周大人要是想吃稀罕的东西，小店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掌柜苦笑道。 “哼，你就是个老滑头，那就随便上几样拿手菜，再来两坛二十年份的女儿红！” 周垚大手一挥道。 “二十年份的女儿红，周大人，我这店小利薄，之前的账，不知何时才能？” 掌柜听到二十年份的女儿红，额头顿时渗出了冷汗。 听到这里，王焱这才意识到掌柜为什么看到周垚，会露出勉强的笑容。 敢情这家伙来这里吃饭，都是赊账。 想到这里，王焱有些可怜这个掌柜，做点生意不容易啊！ “怎么？还怕本官跑了不成？不就是一点饭钱吗？等我回去就叫人给你送过来！” 周垚感到被人落了面子，尤其是在王焱这个新交的朋友面前，顿时大发雷霆。 见周垚语气充满杀意，掌柜有些畏惧，连连摆手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周大人啥时有空再给也是一样的！” “哼！” 周垚又是一声冷哼，背负双手，朝阁楼走去。 王焱见状，只得跟在周垚身后，但是脸颊有些发烫。 娘的，这胖子吃个霸王餐都能吃的这么理直气壮，还真是有够无耻的！ 由此可见建康官场的风气已是何等的败坏！ 光烈帝纵使天纵英才，也难挽大周之倾颓啊！ 王焱心中暗暗腹诽。 进了雅间，周垚对外面的小二道：“先来一壶上好的大红袍漱漱口！” “好。” 那小二不敢怠慢，立刻便去准备大红袍。 “周大人……” 王焱还想与周垚客套一下，便被周垚伸手打断道：“叫大人见外了，我与你一见如故，当以兄弟相称！” “啊，好，周兄！” 王焱拱手一拜。 “周兄？该我称呼王兄才对，小弟只是长得有些着急，但年龄未必长于王兄！” 周垚笑道。 “我是永安二年出生。” 王焱道。 “嘿嘿，小弟我是永安三年生。” 周垚猥琐一笑道。 “永安三年，今年也才十九岁啊！” 王焱一脸诧异，上下打量周垚，有些不可置信。 周垚笑道：“我真的是永安三年生人，去年科举取士，中甲榜第二十五名，才幸运被礼部取中，留在礼部任侍中！” “周老弟如此年轻，就能高中进士，真乃人中俊杰！” 王焱夸赞道。 “嘿嘿，都是走运。” 周垚摆摆手，很是谦逊。 “不知周伯父现任何职” 王焱问道。 “家父只是一介商贾。” 周垚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接着道：“但我表兄曾文正，乃两江巡抚！” “……” 王焱瞥了眼周垚，暗道这小子还是挺会装逼的，居然懂得先抑后扬。 两江巡抚在大周隶属于御史台，官职不大，但地位甚高，拥有直达天听的权力。 “周老弟的表兄竟然是曾巡抚，久仰久仰！” 王焱故作敬佩的拱了拱手。 “嗨，今日不谈我表兄，咱们聊聊今次的工作，这可是个苦差事，还望你我兄弟精诚合作，全力以赴啊！” 周垚接过进来的小二手里的茶壶，亲自给王焱斟茶。 王焱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胖子，邀请自己吃席，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认真配合，不要懈怠。 但眼下已经坐在这里，不好轻易离席。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王焱只能耐着性子听周垚在这吹嘘他的科举之路，是如何的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取得甲榜二十五名的优异成绩。 等到最后，周垚喝大了，才吞吞吐吐告诉王焱，他爹为了他这个进士，倾尽家财！ 但最后只换来了个礼部打杂的差事。 这与他最初的期望，完全背道而驰了。 以他的才能，怎么都应该在地方上发光发热，扬名立万才对！ “这点酒量，也敢到处喝酒，真不怕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王焱看着瘫在桌上的周垚，很是无奈，最终与邓大同一起，将他给架了回去。 次日。 西直门大街早早就被清空，贩夫走卒都被勒令禁止进入西城区域。 王焱与周垚等人也都一早赶来，负责警戒等工作。 除了撼山营外，还有东宫的卫兵也来了。 这意味着太子与东宫属官，以及不少朝廷大臣，都会在此迎接。 但让王焱意外的是，太子柴轩没有来，他只让自己的两位老师，汪洋和张绍，以及裴元智等朝臣来了。 想想也是可以理解。 柴轩毕竟是大周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亲自迎接金人使臣，未免太掉价了。 很快，金人的车队就缓缓驶进了健康城。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人，辫发垂肩，一脸乖戾之相。 此人就是金国光禄大夫金宗衡。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众金国官员以及护卫，足足五六百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满脸凶戾，左顾右盼间，好似要吃人一般，待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王焱身上时，顿时迸射出了骇人的凶光。 王焱也注意到了这个鞑子，发现了他眼中的杀意。 同时脑海中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很眼熟，但有些想不起来。 第90章 挺身而出 本不想理会那个年轻鞑子杀人般的眼神，但那个年轻鞑子好似认准了自己，目光始终不肯挪移半步， 仿佛自己是他杀父仇人！ 见状，王焱目光凌厉的回瞪， 四目相对间，空气中好似火星四溅！ 汪洋和张绍立在队伍的最前方，看着慢慢靠近的金宗衡等人，忽然脸色一变。 按照规矩，这些金人在入城的时候，就要下马步行。 但金宗衡等人直到现在，都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眼看着就要来到他们面前，若是让这些金人坐在马上同他们对话。 这不是有损大周威严吗！ 被光烈帝知道了，定会大骂他们这些人都是废物！ 可是强出头又怕影响议和，让人扣上破坏和平的帽子。 想到这里，一众大周官员全都陷入了两难。 张绍是武官出身，对金宗衡的无礼之举自然非常厌恶，当即无所畏惧呵斥道：“金使入城还不下马，欺我大周无人乎！” 金宗衡坐在马上，俯视站在面前的张绍，冷笑道：“你是何人？” 张绍昂首挺胸道：“我乃太子太保张文渊！” 张绍，字文渊。 “区区一个东宫属官，有什么资格与我对话！难道你们大周就是这么怠慢我大金的！” 金宗衡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面前的张绍，大声呵斥。 裴元智等人见状，全都吓得面如土色。 元康之变以来，汉人对金人多有畏惧。 光烈帝决意北伐，不知遭受了多少非议和反对。 上至朝野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多有惧怕金人，在他们的眼里，金人茹毛饮血，是野人，更是嗜血的屠夫！ 张绍见金宗衡抬鞭指向自己，双目含怒，寸步不让道：“阁下在金廷，亦不过光禄大夫，那我们自当以大夫之礼相待，若是阁下成了大王，那我们定会以大王之礼相待！ 再退一万步说，若是阁下成了金国皇帝，那我们必会以皇帝规格接待！ 就是不知阁下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 金宗衡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挥起马鞭，就想朝张绍的身上抽去。 汪洋等人都是心急如焚，要是张绍被金宗衡抽了马鞭，那这场迎接仪式就算砸了。 这对接下来的议和是非常不利的。 并且传扬出去，对朝廷的威信，对国家的尊严都是打击。 而张绍显然也没想到这个金宗衡竟然这般桀骜，到了大周的地界，还是如此嚣张。 眼看金宗衡的马鞭就要抽到张绍的身上，而张绍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站在后排冷眼旁观的王焱，忽然大步向前，越过众人，一把抓住那即将抽到张绍的马鞭。 随即王焱猛地用力，金宗衡没有注意到突然跳出来的王焱，更不会想到敢有汉人站出来对抗自己。 猝不及防下，竟然一下子就被拽下了马背。 “啊！” 金宗衡摔了个狗吃屎，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大胆！竟敢袭击我们大人！” 那些跟在金宗衡身后的金人护卫，纷纷拔刀，就要朝王焱扑来。 罗横、丁峰等人哪里会让鞑子在他们的面前逞凶！ “放肆！到了我大周，还敢动刀！” 一众撼山营将士迅速涌上前。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有一场大战爆发，张绍等人赶紧制止。 “全都冷静！不可妄动刀戈！” “金使来我大周，是议和，还是想宣战！若是宣战，那就请回去，尽管提兵来战！” 张绍和汪洋急忙喊道。 金宗衡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咒骂道：“你们南人如此对我，可没有议和的意思？” “金使骑马出城，也没有议和的诚意！” 张绍高声反驳道。 他非常感激王焱挺身而出，替自己抓住了金宗衡的马鞭。 要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被金宗衡给抽了鞭子。 那丢的可不是他张绍自己的面子，而是整个大周的面子！ 既然这个金宗衡如此嚣张，那也没有必要一味示弱！ 见张绍如此强硬，金宗衡反倒弱了三分，冷声道：“哼，此事我一定会禀报我大金皇帝陛下！” “请便！” 张绍不卑不亢道。 金宗衡随即又看向王焱，恶狠狠道：“你叫什么名字？竟敢接我的马鞭！” “王焱。” 王焱淡淡答道。 “你就是王焱！” 金宗衡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多了几分惊诧。 “好好好，果然有种！” 金宗衡点了点头，朝王焱投了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接着就与张绍等人继续交涉。 距离西直门最近的了望塔上，光烈帝、太子等人正在注视着这一切。 数月不曾露面的光烈帝，今次离开皇宫，邀太子来这里俯视金使，令太子很是惊讶。 传说光烈帝伤势严重，已经到了下不了榻的地步，可今日一见，都踏马是谣言啊！ 就冲光烈帝这气色，再活二十年根本不是问题。 这让太子内心很是忧愁。 “鞑子还是这般狂妄！” 光烈帝恨恨的骂道。 太子立在光烈帝身后，低着头，说道：“我们本是要换回被俘的将士，可鞑子却主动提出要议和，既是议和，那这金宗衡行事就不该这般嚣张，依儿臣之见，他们的议和多半有诈！” “哦，太子觉得他们议和有诈？” 光烈帝面色平静，问道：“最近鞑子的兵力调动如何？” 太子道：“完颜匈向江北增兵万人，但以他们的水师之力，想要跨江而来，还不够看！” “不错，要是他们敢渡江，朕就能如先帝朝那般，重创贼寇！” 光烈帝信心满满道。 野战不如金人，但在水战方面，他大周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襄樊防线可有异动？” 光烈帝继续问道。 “完颜匈忙于布防汴京一带，暂无大军南下的迹象！” 太子答道。 光烈帝点点头，指向下方道：“金宗衡是完颜祯的亲信，现在完颜匈独霸中原，鞑子若想犯我，所能依仗的就是完颜匈，你觉得完颜匈当务之急是与我们为敌，还是巩固王位，伺机而动，夺取帝位？” “当是巩固王位，伺机图谋帝位。” 太子说道。 “不错，即是如此，又何需担心鞑子犯我，这个金宗衡行事嚣张，不过是本性难改！” 光烈帝冷笑道。 “父皇英明！” 太子恭维道。 光烈帝摆摆手，“纵观全局，你也能推断出局势之发展！” “儿臣定当谨记于心！” 太子应道。 见太子如此恭顺，光烈帝哼了一声，既是对太子一味应和自己，没有主见，不类自己，感到失望。 又是觉得这样的太子对自己没有威胁，算是半个合格的接班人。 “那个敢接金宗衡马鞭的人，是谁？” 光烈帝指着下方的王焱问道。 立即有人答道：“撼山营指挥使王焱！” “王焱，很好，是个有血性的男儿！我大周未来能否抗击鞑子，缺少的就是这般人才啊！” 光烈帝赞道。 “陛下可是要重赏此人？” 洪鹏问道。 “今次为了这点事赏他，有些过了，他是个人才，定会有大放光彩的时候！” 光烈帝笑道。 第91章 矛盾 因为金人使团的到来，整座建康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各地来京的商人比较之前多了三成，市井之中到处可见操着天南海北口音的游侠、乞丐。 除了玄武卫外，枢密院又将神龙卫、朱雀卫调入京师，增强保卫力量。 当然，在建康城内，不光只有禁军三卫兵马，东宫有自己的卫兵，人数约有一千五百人。 负责保卫皇宫的除了禁军外，还有一支独属皇帝调遣的卫兵，俗称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的人数亦有两千之多。 而京兆府方面，也有自己的官兵差役，人数也有一千多人。 除了这三部分外，武德司、枢密院、大理寺以及各部衙门，都有自己的官差兵马。 杂七杂八加起来有四五千人。 平日里，这些分属各部门的官差都是各司其职，不会轻易出动。 但随着金宗衡的到来，建康风云激荡，各部都将自己的人马派了出来，巡视警戒，防止出现意外。 对各地进京的商人，全部进行登记造册。 至于游侠、乞丐，一律拒绝入城。 尽管严防死守，可街面上的游侠、乞丐依然越来越多。 京兆尹阮大志为此都快挠秃了头。 他只能祈祷上天，议和尽快结束，然后这些鞑子赶紧滚蛋。 王焱与撼山营的将士们，虽然对这些鞑子痛恶至极，但还是恪尽职守。 但金宗衡带来的大金官吏、护卫足有五六百人，这么多人全都住进了万国馆，给万国馆的守卫工作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并且这些鞑子作风粗鄙，说话大声，在万国馆内经常与其他国家使臣发生冲突。 天竺的几个使臣，因为吃不惯东方饮食，所以自己下厨，做他们的天竺咖喱。 金人瞧见了这些咖喱，便讽刺天竺人吃的都是污秽物，茅厕里面多的是，根本不需特意制作。 几个天竺人顿时炸毛了，哪怕他们知道这些金人不好惹，但也毫不畏惧的挥起了拳头。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天竺人惨败，当王焱、周垚带着人赶到，拉开这些金人时，几个天竺人都被揍得面目全非，鼻青脸肿。 躺在地上嗷嗷乱嚎，一边大骂金人以多欺少，他们天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边要求大周给他们天竺一个交代！ 这件事算是上升到了外交层面。 但天竺远在西南之极，想要发兵而来，需要翻过喜马拉雅山，穿过青藏高原，才能来到大周接壤的区域。 如果征讨金国，那距离就更远了。 当然，他们可以从海上打过来，但以天竺的海运能力，这显然也是天方夜谭。 因此，对于几个天竺使臣的威胁，金人根本不以为然。 反倒是周垚，左右为难。 金人没将天竺当回事，但大周却将天竺视为友邦。 天竺对大周造不成军事威胁，但两国之间的经济贸易频繁，并且天竺的佛教对大周也有一定影响力。 如果不能给天竺使臣一个交代，大周朝廷将受人诟病。 而这是光烈帝最不愿意见到的。 永安帝向金人示好，以父皇帝相尊，而自称儿皇帝。 这与后晋高祖石敬瑭何其相似！ 石敬瑭虽然建国称帝，但因为他割让幽云十六州，并称契丹人为父皇帝，以至于史书上对他的评价极差。 可以说是遗臭万年。 因此，光烈帝对自己父皇效仿石敬瑭的行为深以为耻。 他卧薪尝胆二十年，就是为了洗刷元康之耻，洗刷父皇的屈辱！ 就算他北伐失利，也不会向金人低头示弱。 周垚对光烈帝的心理也算有几分了解，可朝中鸽派势力强大。 哪怕是光烈帝，有时亦需要向他们低头。 周垚很纠结，拿不准如何处理此事。 王焱看出了周垚的为难，冷笑一声，直接下令将这些参与斗殴的金人逮捕。 这些金人自然不服，嚷嚷着就要跟王焱动手。 而馆内的其他金人，自然不会坐视同伴被逮捕，纷纷呼朋唤友，气势汹汹的将王焱等人包围。 “够杂碎的玩意，到了我大周，还这么嚣张！” 罗横唯恐天下不乱，右手握着刀柄，只等王焱一声令下，就要大开杀戒。 丁峰、邹爱松等人却是十分冷静，环顾四周，防止金人突然发难。 见到这一幕，那几个天竺人有些怕了，互相使了个眼色，默默的朝角落缩去。 “想打架？是签生死状的那种吗？” 忽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金人们立刻让出位置，就见那个一脸凶戾的年轻鞑子走了过来。 他看向王焱的眼神充满杀意，王焱也不知道这个鞑子对自己哪来这么大的杀意，不过他也不是软柿子，对方想捏就捏。 “来了大周，你们是客人，签不签生死状，你们选！” 王焱冷笑。 “好，那就决一生死！” 年轻鞑子高声道。 “完颜弼！你再敢胡闹，我一定告诉你阿娘！”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突兀响起，紧接着，又有十几人挤进院子。 为首的一人，赫然就是萧潇，在她身旁的还有雷雨，以及几个年轻男女。 看其着装，应该都是权贵子弟，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 见到萧潇突然出现，年轻鞑子张大了嘴巴，很是错愕，随即便低下了头，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周围的金人则是纷纷低头行礼，萧潇是内定的未来太子妃，即是以后的大金皇后，身份尊崇。 而他们此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赎回这位未来的太子妃。 “完颜弼，原来是那个垃圾完颜术的儿子？怪不得看我的眼神这么刀人！” 王焱摸着下巴，嘀咕道。 虽然是嘀咕，但他的声音却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得见。 完颜弼听到王焱当众诋毁他父亲是垃圾，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跟王焱拼命。 萧潇恶狠狠的瞪了眼王焱，然后又用眼神看向完颜弼。 完颜弼似乎非常畏惧萧潇，一见萧潇的目光扫来，立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哪怕眼底的恨意快要溢出来，也还是停下了动作。 王焱见萧潇一个眼神，就将完颜弼制止，于是撇了撇嘴道：“大丈夫安能被一介女流操配！真是给完颜术丢脸！” “啊！欺人太甚！” 完颜弼闻言，积攒的杀意再也压抑不住，举起拳头就朝王焱扑来。 第92章 以拳服人 “完颜弼，你给我住手！” 萧潇厉声呵斥道。 心中对完颜弼越发感到失望，为将者，当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轻易被外界干扰。 而作为大金二代将门中的佼佼者，完颜弼，显然还不能做到这一点。 完颜弼距离王焱只有十步之遥，眨眼间，他就如同猛虎扑食般，冲到了王焱的面前，拳头狠狠的砸向王焱的面门。 王焱不动如山，任由完颜弼的拳头砸向自己的脑袋。 “焱哥！” 罗横、丁峰等人见状，全都大惊失色。 若是被完颜弼一拳砸中脑袋，不死也残废啊！ 就在完颜弼的拳头即将落在王焱面门时，王焱动了，右手如同闪电般死死抓住了完颜弼的手腕。 令完颜弼的拳头动弹不得。 完颜弼吃了一惊，立刻就想把拳头抽回，但王焱的手掌如同钳子般，死死夹住了完颜弼的手腕。 与此同时，王焱的左手举起，狠狠朝完颜弼的脸上抽去。 完颜弼见状，大惊失色，立刻抬手格挡。 “砰！” 见完颜弼格挡，王焱的化掌为拳，轰向完颜弼的手臂。 完颜弼立刻捏拳，与王焱的拳头对轰。 一击之后，王焱迅速收回拳头，接着再次蓄力朝完颜弼轰来。 对轰之下，完颜弼只觉从手掌到胳膊全都轻颤发麻，来不及放松，就见王焱又砸了过来。 完颜弼赶紧再次挥拳阻挡。 “砰！” 两人的拳头又一次对轰。 “咯咯！” 拳头撞击声中夹杂着骨节碎裂声。 此时的完颜弼觉得整条胳膊都快折掉了。 巨大的疼痛感席卷全身。 但来不及多想，王焱的第三拳又一次袭来。 完颜弼惊骇之下，只能再次抬拳阻挡。 “砰！” “咯咯咯……” 手臂的疼痛钻心刺骨，完颜弼的眼角都流出了泪水。 三次对撞之后，完颜弼彻底丧失了与王焱对轰的勇气与决心。 但王焱却没有就这样放过完颜弼的意思，第四拳很快砸了过来。 而完颜弼却已经没有力量举起拳头阻挡。 见到完颜弼失去抵抗之力，王焱冷笑一声，化拳为掌，“啪！”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王焱结结实实抽了完颜弼一巴掌。 不等完颜弼反应过来，“啪！” 王焱又抽了他一巴掌。 巨大的耻辱感令完颜弼几乎崩溃。 “啊，你给我死！” 完颜弼怒吼，但他一只手被王焱抓着，另一只手算是废了。 想要反抗，就只能靠腿。 就在他想要膝盖顶向王焱时，王焱松开了完颜弼的手臂，突然失去束缚的完颜弼，立马失去了平衡，仰头栽倒在地，摔得灰头土脸。 “犬父有犬子，还真是没错。” 王焱讥笑道。 “啊，你，王焱，你有种就杀了我，没种就闭嘴！” 打又打不过王焱，骂也骂不过王焱，完颜弼彻底疯狂了。 从地上爬起来，如同疯子般大喊大叫。 “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 王焱不屑的说道。 萧潇狠狠的瞪了眼王焱，对围观的金人道：“还不快将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带走！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来！” “喳！” 一众金人官吏、护卫，立刻将完颜弼控制起来，然后拖着他迅速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等完颜弼被架走，萧潇又变了副面孔，向那几个天竺使臣赔礼道歉。 几个天竺使臣被揍了一顿后，其实都害怕了，现在见金人未来的太子妃向他们道歉，还不见好就收，赶紧双手合十，表示不会将这点小事记在心上。 眼看一场外交风波就这样被摆平，周垚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萧潇身后的一众权贵子弟，眼睛顿时一亮，连忙上前行礼道：“卑职礼部侍中周垚，参见世子殿下、小侯爷、郡主……” 那几个年轻人对周垚不感兴趣，随手挥了挥，像是赶苍蝇般示意周垚站到一边。 周垚自讨没趣，但还是识相的躲到一旁。 “萧潇，你们大金的年轻一辈中，没有高手吗？” 那个被称作世子的年轻男子手握折扇，有着很深的黑眼圈。 “哼，我大金怎么可能没有高手，这个完颜弼，不过是我大金年轻一辈中，不起眼的小角色！” 萧潇自然不想在这些人面前示弱，立刻辩解道。 “完颜术在你们大金，可是有虎将之称，既是虎将之子，焉是不起眼的角色？” 世子摇头，一脸不信。 萧潇面色如常道：“在我大金，有虎将之称的将领，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完颜术不过是侥幸有点名气罢了！” “哈哈，萧潇果真伶牙俐齿，本世子说你不过你！” 世子笑道。 随即，世子看向王焱，笑着点头道：“你很不错，没有给我大周丢脸！” 王焱不认识眼前的世子，但还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不过在大周，能被称作世子的没有几个，永安帝在南方称帝时，为了确保皇室对南方各地的掌控力，大封藩王。 但是在永安帝驾崩后，各地藩王窥视神器，其中有好几个藩王联合举兵造反。 结果都被光烈帝无情镇压。 等光烈帝坐稳帝位后，便开始了削藩，永安朝的十几个藩王，被削的只剩三个。 并且这三个藩王现在都是有名无实，除了圈禁在建康当吉祥物外，再无任何作用。 当然，哪怕这几个王爷没了权力，可身份地位在那摆着，轻易不能得罪。 “王焱，咱们又见面了！” 萧潇瞪着王焱，语气略带不甘的说道。 “吆，我当是谁啊，这不是金国萧氏的三小姐，萧潇姑娘吗！” 邹爱松见状，越出人群，接话道。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萧潇听到邹爱松那猥琐的声音，声音顿时变得冰冷。 “怎么，你们鞑子现在都管到我大周地面了？我能不能说话，还要你一个囚徒允许！” 邹爱松大大咧咧道。 听到囚徒二字，萧潇差点绷不住了。 这些日子，她在建康算是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遇，住在郡主府，出入皇宫，参加各种贵圈活动。 这让她都快忘了自己始终还是一个囚徒的身份。 “闭嘴，萧潇现在是我大周最尊贵的客人，你身为下等兵卒，当注意自己的言辞！” 世子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 邹爱松是个老兵油子，被世子呵斥了也无所谓，耸了耸肩膀，朝后退了几步。 被邹爱松这么一打岔，萧潇已经没了逗留的兴趣，气呼呼的与世子几人出了万国馆。 雷雨却是慢了几人一步，走在最后面，朝王焱“哼”了一声道：“我哥已经被朝廷招安，现在是平波将军，等他肃清倭寇来了建康，必定要你血债血偿！” “你们家是被倭寇灭的，与我何干？” 王焱双手一摊，很是无奈。 第93章 阅军大典 “哼！” 雷雨白了眼王焱，扭着屁股快步跟上萧潇、世子等人。 “唉！” 王焱叹了口气，“孔子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蓬莱岛的覆灭，原因有很多种，但绝对不是他造成的。 可现在雷雨却把锅甩在他身上，这就让王焱很是郁闷了。 尤其是雷雨现在成了建康贵圈的一员，出入都是王侯将相的府邸，结交认识的都是王公贵族，哪怕她就是一个女子，但对朝堂的影响力，绝对要远胜自己。 等萧潇等人离开了万国馆，周垚立刻凑到了王焱跟前，笑眯眯道：“焱哥可以啊！认识这么多大人物！” “我只认识那个萧潇，据说是大金未来的太子妃，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王焱解释道。 周垚道：“萧氏三小姐，未来的大金太子妃，即是将来的大金皇后，这等尊崇身份，焱哥能认识她，并且还是你将她绑来的建康，仅凭这一件事，焱哥便已名载史册！” 见周垚一脸艳羡，王焱摇头道：“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顿了顿，王焱又朝周垚打听那几个世子、小侯爷的身份。 这算是切中了周垚的特长，他笑道：“我大周现在的王爷只有三位，分别是吴王、楚王和蜀王，方才的世子，乃是吴王世子柴辰，吴王是先帝同胞兄弟，与先帝关系亲密，光烈七年，因为陛下的削藩政策，主动请削藩地，迁来京师居住！ 所以陛下对吴王非常厚待，前段时间，更是将柴辰编入大内侍卫，侍奉左右，以示恩宠！ 那位小侯爷，是渤海侯糜业的次子糜巍，渤海侯可是与镇远侯同级别的侯爵，先帝朝时期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存在！ 糜业老侯爷现在仍是军方大佬，西路军都统制！ 至于那位郡主，则是蜀王的小女儿，柴思画，经常活跃在建康贵圈一线。” 听了周垚对这些南周二代、甚至三代的介绍，王焱并没有感到惊奇之处，都是些躺在父辈、祖辈功劳簿上的蛀虫。 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接下来的几天，金人使团老实了许多，与天竺、吐蕃等国家的使臣没了冲突。 对此，王焱乐得清闲。 而金宗衡，也与大周朝廷进行了多轮议和，据说金宗衡要的太多，周廷上下都一致反对，以至于此次议和的进程很不顺利。 但关于双方交换俘虏一事，算是有了初步共识。 完颜匈方面，会在腊月前，释放一批人数为八百的俘虏，以示大金对此次议和的诚意。 根据大周枢密院、武德司联合侦察推断，大金方面，至少握有三千左右的周军俘虏。 这些都是大周的精锐之师。 无论如何，光烈帝都是要将他们赎回。 否则往后北伐，大周将士们哪里还敢拼命死战。 见金人还算有诚意，在光烈帝的授意下，负责此次议和谈判的太子，在谈判桌上主动退让了一步。 同意以援助为名义，向金人赔偿二十万金、二十万石粮食。 但金宗衡却并不满意，执意要求周廷赔偿金、银各二十万两，同时还有绢二十万匹，粮食至少三十万石。 对于金宗衡的狮子大张口，周廷方面自然不会退让。 谈判因此陷入了僵局。 眼看时间就要来到腊月十八，一年一度的阅军大典即将展开。 于是光烈帝邀请金宗衡以及其他各国的使臣，一起参加此次的阅军大典。 光烈帝此举意在向金宗衡秀肌肉，告诉金人，哪怕大周北伐受挫，但依然军力强盛。 若是金人不识抬举，大可再战一场！ 基于这一层政治考量，枢密院对此次阅军更加重视，除了调来云翼军、骁骑军外，又从南方诸州的藩军中抽调了三万人，临时组编成一军。 届时，由禁军二十八卫为主，云翼军、骁骑军、临时军为辅，共计十一万人。 在兵力规模上，比去年还要多出数千人。 枢密使贺方和张钧亲至城外预演，除了神龙卫、朱雀卫和玄武卫外，禁军各卫与其他各军全部到齐。 相比去年北伐前的声势，此时的诸军明显有些萎靡。 禁军有一半人数都是重新补充，在精悍强壮方面，远远逊色于老卒。 但老卒很多负伤，如果不是退伍手续批不下来，这些老卒中，起码超过一半都要回乡。 汴京一战，对这些禁军老卒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云翼军此前只是南方的一支藩军，因为神策军的覆没，才被枢密院调到江阴、姑苏一带驻防，成为护卫建康右翼的主力军。 这对云翼军来说，也是极大的心理压力。 这些日子来，各种谣言都有，有说光烈帝病重不治，即将咽气，而金人只等光烈帝驾崩，就要发兵南下。 也有说光烈帝咽不下惨败的气，等到来年就要再次挥师北伐。 不管谣言怎么传，反正核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打仗了！ 一旦打仗，他们云翼军就是战场上的主力。 这些将士都是由南方本地人组成，他们可没有什么光复中原的伟大理想。 他们只想在南土安安稳稳的苟过一辈子。 至于骁骑军，是光烈帝花费重金，打造的一支重甲骑兵，专门对抗金人的骑兵。 人数约有万人，全部披甲执锐，吃穿用度，更是在禁军之上。 但在此次北伐中，骁骑军不敌金人铁骑，未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死伤过半。 骁骑军的损失惨重，无形中给了光烈帝狠狠一巴掌。 他顶着巨大压力，筹建的骑兵，没能给他争口气。 以至于现在户部在骁骑军的军费方面，以各种理由削减，甚至推迟不拨。 骁骑军的都统制向从义为此向光烈帝抱怨多次，但是都得不到回应。 光烈帝显然对骁骑军失望了。 现在的骁骑军人数已经补编齐全，但是在气势方面，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很多骑兵目前只能勉强会骑马，想在战马上持槊挥砍，不练个一年半载，那都是痴心妄想。 第一天的预演结束，贺方和张钧都是黑着脸回到了城内。 眼看阅军在即，诸军的表现却是如此不堪。 真等到阅军那日，只怕光烈帝会被当场气的驾崩啊！ 贺方和张钧没有办法，接下来的几日，他们持续高强度的进行阅军演练，以期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哪怕不能跟去年的阅军相比，至少也要看得过去才行。 而王焱的撼山营，在阅军前一日才被召回大营，与玄武卫其余各营一起，加入大军整体演练。 吕浩、李乐等人见到王焱回来，眼中满是不屑，暗骂明教那些人都是废物。 自金宗衡到建康以来，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哪怕刺杀失败也好，至少还能宣传一波，给王焱的头上扣个拼死保护鞑子的屎盆子。 这对王焱的名声将是重创。 不管是军中，还是民间，那些痛恶鞑子的势力，都会因此嫉恨王焱。 反之，若是刺杀成功了，那王焱少不了一个失职的罪责。 可现在，王焱全身而退，这是吕浩不愿意看到的。 看来，只能采用之前制定的方案。 吕浩给李乐使了个眼色，李乐心领神会。 既然王焱回来了，那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在阅军大典上，给王焱致命一击！ 第94章 软骨散 玄武卫作为禁军的主力，将在阅军方阵中列于最前沿，与神龙卫、朱雀卫、凤凰卫、白虎卫并排。 当然，c位是属于神龙卫的，玄武卫在左翼位置。 吕浩对于此次阅军是非常激动的。 能够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哪怕他是镇远侯的儿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皇帝。 神龙卫的统制是岳羽，乃是先帝朝大将军岳鹏的儿子。 岳鹏因为受到光烈二年的藩王谋逆案牵连，被光烈帝赐了一杯毒酒。 等到后来武德司查清此案，证实岳鹏与此案没有关联，光烈帝痛苦不已，不仅下诏替岳鹏平反，还将岳鹏的儿子招入大内侍卫，随着这些年的战功积累，于三年前，正式拔为神龙卫统制。 朱雀卫统制靡阳，渤海侯糜业的长子，三旬上下，正值壮年。 凤凰卫统制张玺，枢密副使张钧的长子，魁梧雄壮。 白虎卫统制孟恭，于汴京之战中率部断后，斩杀金人数百，得光烈帝赏识，拔为白虎卫统制。 在禁军当中，是除了那群将二代外，唯一一个靠实打实军功爬上来的统制。 但在前不久，孟恭被楚王相中，于是将郡主嫁给了孟恭。 这让毫无根基的孟恭，一下子有了皇室宗亲的身份，在军中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预演过程中，王焱的撼山营表现相当出色，这些日子来，将士们虽然都在城内当差，但对王焱操练法却丝毫没有忘记。 只预演了几次，大家就找到了感觉，练起来格外顺畅。 这让吕浩等人的脸色很是难看。 高台之上，贺方和张钧等一众枢密院大佬，瞧见撼山营的队列进退有据，声势如虹，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顿觉十分诧异。 “那是玄武卫的兵，哪个营的？” 贺方捋须问道。 张钧笑道：“是玄武卫的撼山营，之前都在城内保卫万国馆，今日才被调回大营接受预演。” “才预演了几遍，就能进退自若，丝毫不显慌乱，他们的营指挥使就是那个斩杀完颜术、耿安国的王焱吧！” 贺方拍手赞道。 “不错，就是此人！” 张钧笑道。 “带兵才一个月吧，就能将撼山营整合成一体，他有大将之姿啊！” 贺方毫不吝啬夸赞之词道。 站在身后的镇远侯吕征闻言，脸皮一抽，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什么人能有什么本事，他一眼就能看出。 下方的那个撼山营，确实要比玄武卫其他四营更有精气神。 正所谓将熊熊一窝，有什么样的将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兵。 他儿子吕浩接管玄武卫也有几个年头了，玄武卫一直都在上五卫中垫底。 在禁军各卫间的大比中，玄武卫也是表现平平。 除了那个黄徽能长点脸外，其余几人说是饭桶也不为过。 至于他们带出的兵，更是一言难尽。 吕征不止一次告诫吕浩，要他整顿军纪，多下功夫，务必要把玄武卫的战斗力提起来。 但吕浩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依然我行我素。 整日与李乐、方平等人厮混于秦淮河上。 当然，这不只是吕浩等将领如此，其余诸军的将领都是沉迷于秦淮河上的温柔。 军方尚且如此，文官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经常传出某某将领和某位翰林、侍郎在秦淮河上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但只要不闹出人命，京兆府、大理寺等衙门都不会插手。 “传令下去，今夜给诸军将士加餐，并告诉将士们，明日阅军结束，陛下会犒劳三军，但前提是，明日阅军大典，所有人都必须打起精神，不可懈怠！谁要是给军队、给朝廷，给陛下丢了脸，一定严惩不贷！” 贺方对身旁人吩咐道。 “诺！” 立即就有人将贺方的话传达三军。 将士们听到晚上要加餐，都是兴奋非常，又听明日只要好好表现，陛下还会大犒三军，纷纷表示会打起精神，不给陛下丢脸。 王焱回到大帐，卸掉身上的盔甲，揉了揉眉心。 他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明日的阅军会出乱子。 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罗横、丁峰等人端着碗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将食物放在王焱面前。 王焱扫了眼，他对吃食要求不高，能填饱肚子就行。 今晚的加餐，就是每人加了半斤左右的羊肉。 羊肉是大周朝最普遍的肉食，上至王公贵族，下到黔首百姓，都喜食羊肉。 猪肉在这个时代，又骚又腥，并不受欢迎。 而牛肉因为其特殊地位，大周官府是严禁宰杀耕牛的，违者依律当刺配流放。 当然，某些达官显贵想吃牛肉，还是能找到各种‘病死’的耕牛。 拿起筷子，夹了两块羊肉放进嘴里咀嚼。 味道说不上好吃，但在军中，这已是美味佳肴。 “让弟兄们吃完后，都抓紧休息，明日的阅军，千万不能出岔子！” 王焱叮嘱众人道。 “唯！” 罗横、丁峰自然明白阅军的重要性，抱拳便退了出去。 这时，中军大帐内。 “老李，你说要在阅军时，让那王焱当众出丑，究竟是怎么个出丑法？” 方平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乐嘿嘿一笑道：“保密！” “咱们可都是过命的弟兄，你跟我们还要保密！” 方平冷哼一声，很是不满。 吕浩拿起酒，仰头喝了一口，咂嘴道：“都是弟兄，老李，你就告诉大家吧！” 李乐又是“嘿嘿”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陶瓷小瓶，在方平、苏阳和黄徽眼前摇了摇，“这就是我专门找来收拾王焱的利器！” “一个小瓶子，能有你说的那么邪乎？难道，老李，你要给王焱投毒！这种事可不能乱来啊，毒杀禁军将领的罪名太大！” 苏阳惊疑道。 黄徽和方平也担心事情闹得太大，牵连自己，赶忙劝道：“是啊，老李，毒杀禁军将领，枢密院肯定会一查到底的！” “瞧你们这胆小的样子！” 李乐不屑的瞥了眼三人，笑道：“这瓶子里的是软骨散，我特意找西域人调制的，无色无味！药效发作需要一个时辰，等到发作，也只能持续半个时辰左右！” 方平、苏阳和黄徽闻言，对视一眼，都是颇为震惊。 大家都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李乐对付王焱的方法。 要是将这软骨散投入撼山营的饭食或饮水中，等到阅军大典开始，整个撼山营集体歇菜，那将是大周开国以来，最大的阅军丑闻。 对整个大周军队来说都是重创。 朝廷的颜面，陛下的尊严，都将因此尽丧！ “这玩的会不会太大？要是枢密院那边有人起疑调查，发现蛛丝马迹，咱们……” 黄徽迟疑道。 “软骨散无色无味，药力散去，便能恢复如初，从何查起？就算枢密院真的有人察觉不对劲，难道还能将我们全给撤职逮捕？我们大家代表的可是大周将门！” 李乐冷笑道。 吕浩见黄徽三人有些害怕，立刻帮腔道：“不错，我们大家都是将门，枢密院更是我们将门自己的机构，出了事胳膊肘难道还能向外拐吗？” 黄徽、方平和苏阳闻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李乐的做法。 “大家放心吧，我这瓶软骨散，也就三四十人的量，我要是把整个撼山营都给麻翻了，别说你们害怕，我自己也没底啊！” 李乐故作轻松的说道。 第95章 事故 翌日，三更。 当第一道号角声准时响起，各营将士便神经反射般爬了起来，披甲洗漱，各卫的火头军已经准备好了馒头，每人两个，一边集合一边往嘴里咽。 事关阅军大典，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便是吕浩等人，昨夜都没敢跑去秦淮河放纵。 王焱骑着新分配的战马，巡视各都将士，检查每个人的装备。 果然，尽管一再强调，还是有人马虎大意，要么忘了穿戴头盔，要么忘了拿兵器。 总之，各种失误，五花八门。 还有人因为受了寒，要在集合的时候跑去蹲坑。 对此王焱很是无奈。 只能催促大家抓紧时间。 另一边，其余四营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甚至还不如撼山营这边。 吕浩骑马挥鞭，大声呵斥各营将士，李乐、方平等人紧随其后。 瞧见王焱从邹爱松手里接过水囊，吕浩、李乐的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抹狞笑。 李乐早就将那瓶软骨散投在了撼山营的水缸之中。 而邹爱松给王焱装的水，就是从那口水缸里打的，李乐估算的不错，那口水缸见了底，也才装了三十多个水囊。 这个数字正好，不多不少，要是人数太多，影响太大，引起枢密院警觉调查，肯定是不好的。 人数太少，又怕王焱能蒙混过关。 现在王焱自己都装了水囊，只要他喝了水，这件事就算成了。 王焱却没注意到吕浩、李乐等人的坏笑，仍在一丝不苟的巡查麾下将士。 这时，神龙卫、朱雀卫已经开始朝玄武湖开拔。 今日阅军的场所定在玄武湖，而去年则在鸡笼山。 鸡笼山距离建康路程较远，光烈帝显然不想折腾，跑得太远。 索性就在玄武湖阅军。 除了禁军、云翼军、骁骑军、临时军外，驻扎在京口的建康水师，也会参加大阅。 这等规模的阅军，已经是大周有史以来，兵种最齐全，南周开国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贺方、张钧等枢密院大佬，一早就赶到玄武湖，于高台之上，挥舞令旗，排列诸军的阵型。 玄武卫在左翼，王焱的撼山营处于左翼的左翼，也就是最边上。 辰时。 鼓声忽然大作，数百名赤膊上身的壮汉，开始擂鼓，三通鼓响后，低沉的号角声由低到高，直至响彻天际。 大周的王公贵族、朝廷官员，以及外国使节，都被安排在高台上观赏大军仪容。 太子柴轩第一个登台，在他身后，是吴王、楚王和蜀王等皇室宗亲。 第二批登台的是以宰相齐鸣为首的一众文官和侯爵。 第三批才是外国使节，金宗衡是这些外国使节中腰杆最硬的一位，因此其他外国使节都主动谦让，示意金宗衡先登台。 金宗衡自然不会推辞，大大咧咧的登上了高台。 作为受邀嘉宾，金宗衡的内心五味杂陈。 他心里非常清楚，周廷之所以邀请自己参加阅军，目的很明显，就是向他彰显武力。 哪怕大周北伐败了，但也不过是霜露之疾，大周底蕴仍在。 借此在谈判桌上掌握更大的主动权。 不得不说，周廷此举还是很有效果的。 金宗衡光是看到大周军队的规模就被震慑到了。 诸军列阵齐行，旌旗飞扬，遮天蔽日，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步兵、骑兵、水师、弩兵、长枪阵……各类兵种应有尽有。 如果只是从大周阅军的规模来看，金国无论如何都是拍马难及。 但战争不仅仅是谁的军队数量多就是谁强，而是要从多方面来综合判断。 如将领的指挥能力，国家的后勤供应，将士们的士气、战斗力等。 金宗衡经过最初的震惊后，心情逐渐归于冷静。 他眯着眼仔细观察诸军的精神面貌。 这是判断一支军队强弱最简单的方法。 很快，金宗衡就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大周最强悍的就是禁军与神策军，禁军汇聚大周最强悍的兵卒，但是在汴京一战中，折损严重。 而神策军，更是全军被俘，幸存者寥寥无几。 除却这两支军队外，大周其余诸军，完全不值一提。 现在的禁军，多是新卒填充，很多人一眼看去，就显得非常稚嫩，驼腰弓背，脚步虚浮，哪里像是精锐！ “万岁！” 忽然，有声音从远处响起，接着，高呼“万岁”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在方阵中间的通道中，光烈帝驾着六乘马车，威风凛凛的出现了。 凡是光烈帝所过之处，将士们都是激动无比，声嘶力竭的高呼“万岁”。 王焱处在最左翼，根本看不到光烈帝的身影，只能跟着大家的节奏呼喊“万岁”。 等光烈帝驾车来到队伍的最前方，将士们的呼喊声已经有些声嘶力竭。 至少王焱是喊不动了。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用嘴型配合。 不光是王焱这般，也有很多人开始投机取巧，装模做样的叫喊，实际一点声音没有。 反正十数万人，少几个人不喊也听不出来。 随着怀有这样心思的人越来越多，“万岁”之声越来越弱。 这让光烈帝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走下六乘马车，在皇室宗亲、满朝文武的迎接下，缓步走上高台。 这还是金宗衡第一次见到光烈帝，之前的谈判中，别说光烈帝了，便是太子都没有露面。 今天不光是见到了太子，还见到了光烈帝。 对于太子，金宗衡观感一般，这可能与太子是储君的身份有关。 要是表现太出色，会引起皇帝的猜忌，所以历代储君都将中庸之道当作必修课。 而光烈帝给金宗衡的感觉是很可怕，让他在大周的土地上，第一次有了如山般的压迫。 因为他是外国使节，所以只是微微弯腰，并没有下跪。 等光烈帝从他身边走过时，金宗衡本以为光烈帝会多看他一眼。 但光烈帝却是鸟都没鸟他。 径直走到高台的最前沿，开始挥舞令旗，变化诸军阵形。 刚开始，诸军随着令旗的变化，进退转圜，丝毫不显凌乱。 这让光烈帝很是欣慰。 他也非常清楚，诸军当中，很多都是新卒，也有很多都是地方军的老油条。 想要将这些人在短时间内练成精锐，根本不可能。 当然，他也不是急于求成的皇帝。 只要诸军表现得还算凑合，他也就满意了。 毕竟此次阅军，主要目的就是向外界传递大周武力仍在的信号。 而不是真的与某个敌人开战。 就在光烈帝满意的想要停止变化阵形时，原本处于左翼的玄武卫忽然出现了骚乱。 只见好些骑马的将官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这导致了在他们身后的将卒不知所措，顿时陷入了一片慌乱。 与他们一尺之遥的隔壁方阵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多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仍然往前走。 转眼间就出现了人挤人的混乱场面。 那些栽倒的将官不等被扶起，就被左右身后的将卒踩踏。 顿时响起一阵刺耳的哀嚎惨叫。 见到这一幕，光烈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他赶紧挥舞令旗，示意诸军停下脚步。 在他身后的贺方、张钧都是脸色大变，尤其是看清出现事故的是玄武卫后，两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镇远侯吕征。 吕征老脸一黑，暗骂吕浩就是个废物，居然在阅军大典上出现了重大失误。 尤其当着这么多外国使节的面，可以说是把皇帝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时，金宗衡等人也见到了有方阵出现骚乱，只不过大家都是人精，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嘲笑大周军队。 但金宗衡的嘴角却是上扬到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玄武卫统制是谁？” 光烈帝强压心头的怒意，对贺方、张钧问道。 “回陛下，是犬子！” 吕征闻言，赶忙站出来答道。 光烈帝瞥了眼吕征，道：“朕问的是你吗？朕问的是贺方和张钧！” “微臣失礼，请陛下治罪！” 吕征赶紧跪下来道。 贺方、张钧相视一眼，瞬间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赶紧抱拳道：“请陛下恕罪，容臣去查明原由！” “还不速去！” 光烈帝声音不大，但听在贺方、张钧二人的耳中，却是如同惊雷。 “唯！” 第96章 乌龙 好好的一场阅军大典，到了这一步，显然没法继续下去。 光烈帝脸色阴郁的扫视四周，目光如同刀子，要是有人在这个时候幸灾乐祸，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不管是皇室宗亲，还是朝廷大臣，全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便是一众外国使节，都在这个时候沉默了。 阅军出现重大失误，放在那个国家，都是不可饶恕的事故。 当光烈帝的目光落在金宗衡身上时，金宗衡识趣的收起了上扬的嘴角。 贺方、张钧下了高台，直奔玄武卫的方阵而来。 此时，慌乱已经被平息。 与玄武卫并列的是朱雀卫，朱雀卫统制靡阳，这时已经将朱雀卫的阵形恢复如初。 而玄武卫这边也恢复了秩序，在临时指挥官的指挥下，渐渐平静。 “究竟怎么回事？” 贺方、张钧领着十几个枢密院官员，骑马迅速奔至玄武卫近前，大声询问。 这时，立在玄武卫前方的人，赫然就是王焱。 而那几个一头栽下马去的将官，正是吕浩、李乐、方平和苏阳等人。 此刻的他们几人，因为遭到了将士们的踩踏，导致遍体鳞伤。 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王焱索性将他们几人整齐摆放在队伍的前方。 “禀上官，吕统制、李指挥等人，方才突然栽落下马，我们也不清楚原因！” 王焱拱手答道。 “怎会如此？” 贺方皱眉，觉得事有蹊跷。 这几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将领，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晕厥？ 而且还是在阅军大典上。 张钧翻身下马，走到鼻青脸肿的吕浩身前，俯下身，伸手把脉。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宿将，张钧也曾跟过军中的大夫学过些把脉的知识，为的就是出现意外，在没有军医的情况下也能自治。 “怎么样？张老将军？” 贺方低声问道。 “嗯……把不出来。” 张钧沉吟许久，摇了摇头。 “……” 贺方闻言，有些无语。 本来看张钧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他能看出点名堂，没想到是虚晃一枪。 “立刻将张御医请来！” 贺方转身对跟来的十几个枢密院官员说道。 “诺！” 立刻就有一名武官拍马朝高台疾驰而去。 此次阅军，光烈帝亲临，御医自然是要跟着一起来的。 躺在地上的吕浩、李乐等人听到贺方要请御医来察看，全都吓得心惊肉跳。 只是他们现在浑身无力，又被踩踏受伤，便是想张口说话都没有气力。 虽然软骨散无色无味，药力持续时间不长。 换做普通医师，自然看不出问题。 但御医就不一定了。 尤其还是张御医，这位可是皇帝的专用御医，什么疑难杂症在他面前，都是药到病除。 想到这里，吕浩等人都是忍不住颤抖。 一旦查出是软骨散，势必就会追究来源。 那么，从西域人手里买药的李乐，肯定难逃罪责。 只是，吕浩、李乐几人想不明白，这软骨散明明是投给了王焱等人，如今怎么变成他们发作了。 王焱见躺在地上的吕浩等人面如土色，心中暗暗冷笑。 这还得多谢刘庆提前预警，否则今天他就算栽了。 李乐找的那个西域人，其实和武德司也有生意往来，朝廷一直禁止民间买卖麻药。 对这方面的管控相当严格。 而软骨散也是麻药中的一种。 因此，那个西域人便将李乐买软骨散的事情告诉了武德司。 而负责与那个西域人接洽的武德司千户，便是刘庆。 眼下建康正处于敏感时期，刘庆自然要一查到底，防止歹人借此作乱。 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李乐。 刘庆发现买软骨散的人是李乐，再结合这软骨散的特性，瞬间就猜到了李乐的意图。 于是他立刻派人告诉王焱，要他当心。 昨夜，撼山营的将卒从河里打了水，填满了水缸，入夜时分，便有小卒鬼鬼祟祟，要给王焱等人专用的那口水缸投毒。 结果被早就藏在暗处的邹爱松给打晕了。 邹爱松拿到软骨散，立刻潜入中军，将软骨散撒进了中军帐外的水缸里面。 只要吕浩等人取水喝，便肯定中招。 至于事情闹大了，枢密院追究，王焱也不怕。 反正买药的人是李乐，指使投毒的人是吕浩，至于最后为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谁知道呢？ 吕浩背后是镇远侯，李乐的老爹是地方军的团练使，方平的老爹则是兵部侍郎…… 只要枢密院不怕得罪这些人，最后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皇帝那边，要是不希望朝野震荡，最后也是会选择息事宁人。 很快，张御医就被带了过来，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他只是简单翻了翻吕浩几人的眼皮，又看了看他们的舌头，最后把了下脉，便给出了结论。 “这是中了西域的软骨散，属于特制麻药，好在药性不强，没一会就能好。” “西域的软骨散？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中西域软骨散？” 贺方一头雾水。 张钧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把他们的水囊拿过来给我看看，他们的水从哪里取得？” 张御医想了想道。 立刻就有士卒将吕浩几人的水囊取来，交给张御医，并回答道：“从河里打的水。” 张御医嗅了嗅水囊里的味道，接着又尝了一口。 “建康如今的河水向来甘甜，但是加了软骨散后，便会无色无味。” 张御医点点头，确认这就是软骨散的药性。 “这怎么向陛下复命？” 贺方看向张钧。 张钧摊手道：“这其中必定有猫腻啊，明知今日就是阅军，还敢在他们的水里下毒，这说明背后的人要么有大靠山，要么就是另有原因。” 贺方思索道：“张御医，有没有办法，将他们几个提前恢复？” 张御医想了想，道：“这个好办。” 说完，从随身携带的木箱中取出一个瓷瓶，接着拔掉塞子，将瓶口对着几人的鼻子嗅了嗅。 没一会，吕浩几人就有了知觉。 “说说吧，你们可有仇家？” 贺方见吕浩恢复了知觉，已经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 吕浩脸色难看，目光怨毒的投向不远处正看戏的王焱。 见吕浩看向王焱，贺方和张钧的脸色都是一沉。 作为枢密院的高层，他们自然早就听说了王焱和吕浩之间的恩怨。 方才玄武卫出现骚乱，要不是王焱挺身而出，稳住了局面。 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因为这一点，贺方和张钧对王焱都是非常欣赏。 可如果是王焱投毒致使吕浩等人在阅军时落马，那王焱的用心就值得推敲了。 “吕统制看我做什么？” 王焱见吕浩清醒后，第一个看的人是自己，立马不干了。 “禀贺枢密，我怀疑给我们投毒的人就是我们玄武卫的，也只有我们玄武卫的人才能接近我的身边。” 吕浩盯着王焱道。 贺方点点头，同意吕浩的说法，随即也将目光看向王焱。 王焱冷笑一声道：“贺大人，诸位上官，还请彻查软骨散的来历，一定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听到这里，恢复体力的李乐顿时一个激灵，赶紧将眼神看向吕浩。 吕浩这时终于意识到此事不能闹大，否则他们几人都得完蛋。 不管这软骨散是怎么进的他们水囊，仅凭购买者是李乐，便足以将他们打入深渊。 可恶，又被这王焱给耍了！ 吕浩心中恼怒，但又无可奈何。 “贺枢密，还请彻查，给我等一个交代，我爹那边，也肯定希望您能秉公处理！” 吕浩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贺方能混到枢密使的位置，自然不是傻子。 他观察吕浩几人和王焱等人的神色，又听吕浩搬出了他爹，看似要求自己替他做主。 实则请他看在镇远侯的份上，将此事压下。 “好，本官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贺方点点头道，心里则在盘算如何向光烈帝复命。 而高台上的光烈帝，此时已经挥袖离去，接下来的大典交由太子负责。 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军大典就这么虎头蛇尾的闭幕了。 第97章 南征 汴京。 宋王宫。 完颜匈满面春风的倚靠在王位之上，看向下方的一众文武，眉宇间尽是畅快之色。 他现在居住的宋王宫，是唐末以来，历代中原王朝的皇宫，他现在坐着的王位，是他皇兄完颜祯的龙椅。 原本以他亲王的头衔，别说住在这里，便是接近这张龙椅，都是僭越。 可现在他已名正言顺的住进来，并将这座皇宫改成他的宋王宫殿。 这一切都得益于半年前的汴京之战。 他完颜匈率部大败周国皇帝柴昊，从此扬名天下，成为这中原之主。 可惜，如果不是完颜祯还有不少死忠在支持他，完颜匈早就踏过黄河，将完颜祯斩杀于上都。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南北分治。 这与完颜匈想要成为大金至尊的梦想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他现在的南院治下，有河南、两淮、山东，山西部分区域，一共三十六府两百二十一县。 在籍户口一百五十万，人口总数八百七十三万。 当然，这个数字是不准确的。 元康时期最后一次人口统计，全国人口已经突破一个亿，其中中原就占了一半。 而唐朝时，人口增长迎来大爆发，但巅峰时期也只有8000万左右。 大周在人口数量上超越唐朝，也从侧面证明了大周的繁荣超过了唐朝。 光烈帝前几年对南土进行人口统计，约有5000万。 正是因为这么多的人口，令南方王朝的经济迎来了空前繁荣。 北方的汉人数量肯定也是超过千万的。 但女真人对汉人采取高压剥削政策，致使很多汉人宁愿失去户籍，成为黑户，也不愿被金人压榨。 完颜匈对此，心知肚明，账面上的户籍与人口数，定然都是虚假的。 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女真人和其他夷族。 无数女真人在中原各地跑马圈地，成为大地主、大豪强，他们把控当地的税收、徭役，成了金廷治理地方的双刃剑。 既能维护金廷的统治，那么反过来也能动摇金廷的统治。 这些地方上的女真人，利用手中的权力，纵情享乐，贪污受贿，盘削压榨地方百姓。 几十年下来，原本强横的金廷就变得日渐衰弱，而这些地方上的女真人则是越来越强。 以至于大周北伐，数十万金军竟然被打的抱头鼠窜，差点就亡国了。 完颜匈手中的十万大军，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地方上的女真大地主、大豪强的武装力量。 因为担心金廷完蛋，这些大地主、大豪强迫不得已，将自己的私人武装派了出来。 而现在，虽然打退了周军，可各地官府都在向完颜匈诉苦。 表示囊中羞涩，未来几年都很难足额缴纳赋税。 这让完颜匈很是为难。 没有钱，就没办法招兵买马，扩充势力。 没有钱，就不能给麾下的官员发放俸禄。 没有钱，这十万大军的军饷怎么办？ 总不能让这些大地主、大豪强筹钱捐款吧！ 几经思考之下，完颜匈决定挟大胜之势，南下讨伐大周。 中原大地是穷光蛋，可南方却是富的流油啊！ 精致的瓷器、华丽的丝绸、浓香的茶叶…… 这些都是畅销海外的商品。 每年光是通过海外贸易，大周朝廷都是赚的盆满钵满。 金宗衡此次南下谈判，向大周索要金银各二十万，绢二十万匹，粮食二十万石，其实对大周来说，根本不算回事。 只要他们挤一挤，肯定是能拿的出来。 但问题是光烈帝不愿意。 谈判只是战争的另一种形式。 既然谈判无法取得预想的结果，那就只能诉诸武力。 “诸位，这是金宗衡从建康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函！” 完颜匈扬了扬手中的信函，对一众文武说道。 “金宗衡在信中说，大周军队只不过是纸老虎，多是新卒组成，看似规模庞大，其实不堪一击，前几天的阅军大典，其号称天下精锐组建的禁军，更是出现重大失误，据说是一些将卒因为操练过度，体力不支，晕厥过去！ 由此可见，大周军队的素质如何，偏偏大周皇帝看不清现实，居然觉得自家军力强盛！” 顿了顿，完颜匈与一众文武哄然大笑。 “这些日子，大周朝廷始终不肯在谈判桌上让步，可见光烈帝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排在文官首席的崔寿笑道。 崔寿是完颜匈的首席智囊，如今完颜匈晋升宋王，崔寿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南院宰相。 “诸位，眼下南院财政空虚，将士们过冬的物资都无法筹齐，而那些汉人却不肯低头，既然如此，还跟他们客气什么！” 蚩虎冷声道。 此言一出，众文武都是面面相觑。 这些文武中，很多都是汉人出身，只不过现在成了金人的走狗。 虽然其中各有原因，或是形势所逼，或是迫于生计。 但不管怎么说，成为汉奸已是事实。 当然，不管是汉人官员，还是女真官员，其实都不太愿意南征。 尤其现在寒冬已至，不适合用兵。 完颜匈扫了眼众文武，道：“眼下天寒地冻，怕是不适合用兵啊！” 蚩虎冷笑道：“大王此言差矣，正是因为眼下寒冬，才最适合出兵，岂不闻李愬雪夜入蔡州，邓州距离汴京，不过咫尺之遥，但是却被汉人经营的固若金汤，成为我大金多次南下的绊脚石，眼下周朝皇帝北伐大败，对于大周全军上下，都是士气上的重创！ 尤其是现在我们还与周廷在建康谈判，此前刚刚还释放了一批战俘，此举定能麻痹汉人，叫他们以为我们没有战心！ 只要我们动作更快，便能一举攻破邓州，邓州一破，襄阳失去屏障，就是脱光了衣服的娘们，仍由我们蹂躏，趁着天寒地冻，周军难以迅速支援的空隙，我有信心，十日就可攻破襄阳！” 蚩虎一边侃侃而谈，一边扫视众文武。 凡是被蚩虎目光扫到的官员，都不敢与之对视。 “襄阳一破，周国弹指可破，想要多少钱财宝物，那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又何必仰人鼻息！低声下气！” 蚩虎大手一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说得好！” 完颜匈拍手叫好。 事实上，蚩虎说出的南征计划，是他和崔寿等人早就制定。 只不过时机未至，一直没有提出来。 眼下财政吃紧，而大周那边的谈判迟迟没有进展。 最主要的是金宗衡摸透了大周军队的虚实，这才给了完颜匈定心丸。 让他下定决心，挟大胜之势，一举攻克邓州、襄阳。 完成父辈数十年未竟之事业！ 只要他完颜匈做到了，完颜祯还有什么资格当大金的皇帝！ 一众文武见状，哪还能不清楚完颜匈的心思。 反对肯定是没用的，这个时候，谁要是不长眼站出来劝一下，就是白送完颜匈拿来当立威的靶子。 因此，众人都是附议。 见众文武都是一个声音，完颜匈很是满意。 “蚩虎，孤封你南征先锋，率五千精锐，即刻南下袭取邓州，为我大军扫清障碍！” 完颜匈沉声道。 “喳！” 蚩虎兴奋的抱拳应道。 “光吉剌，你率一万五千人，从焦湖入长江，虚张声势，吸引周军水师的注意！切记，不可与大周水师交战，我们在焦湖收来的那些渔船，还不是大周水师的对手！” 完颜匈又看向蚩虎身后的一个秃头将领。 “喳！” 秃头的光吉剌抱拳答道。 “其余各部，随孤一起出征，此次南征，水陆并进，发兵十万，对外号称三十万！” 完颜匈激情满满道。 “喳！” 众将齐声应道。 “崔卿，征召民夫，运输后勤，可全靠你了！” 完颜匈又对崔寿道。 崔寿正色道：“我已经征召各地民夫，共计三十余万，绝对不会耽误大王用兵！如有延误，请大王斩我头颅示众！” “好，你我君臣齐心，何愁南征不胜！” 完颜匈大笑。 第98章 心知肚明 腊月二十。 建康城，仍是一如既往的繁荣。 阅军大典的重大失误，最后还是高高的拿起，轻轻的放下。 贺方和张钧将吕浩等人遭遇投毒，中了软骨散的事情禀报给了光烈帝。 光烈帝大发雷霆，下令彻查。 但枢密院的一众大佬都是人精，自然清楚，这种事不能深究。 毕竟这就是吕浩、李乐想暗算王焱，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给误伤了。 一旦曝光，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枢密院一众大佬最后商议决定，将这口锅扣在了最近频繁活跃于建康的明教头上。 光烈帝自然不相信枢密院的调查结果，明教既然能深入禁军之中投毒，又怎么只会下点软骨散，直接投放毙命的毒药，不是更好？ 随即他命令武德司和东厂分头调查，最后再将结果交给自己。 武德司当然不愿得罪庞大的将门集团，于是将枢密院的调查结果又写了一遍，交给了光烈帝。 东厂那边的番子们，都是有眼力见的，懂得察言观色，尤其它们的老祖宗洪鹏，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对皇帝的心思最清楚不过。 于是洪鹏写了两道奏折，一封是枢密院调查结果无误，另一封则是将吕浩、王焱等人的恩怨详细写明，最后给出结论，很可能是吕浩想要暗算王焱，但中间出了岔子，反而误伤了自己人。 光烈帝看完武德司的奏折，脸色很是难堪，接着又看了东厂的奏折，脸色更是阴沉。 自诩身为世宗皇帝以下最强大周皇帝的光烈帝，眼睫毛都是空的。 他当即就从东厂的奏折中，判断出了大概。 吕浩、李乐这些人，还真是够蠢得，不仅蠢，还给他和大周丢脸！ 还有这个王焱，在吕浩出事后，立刻约束将卒，表现临危不乱，有大将风范，但也有将计就计，坑害吕浩等人的嫌疑。 这样的人，虽然有能力，有胆魄，但也难驾驭。 “唉！” 光烈帝叹了口气，将洪鹏的第二道奏折丢进了火盆之中。 这些将门素来抱团，得罪了一个，便是招惹了一大片。 眼下北伐失利，社稷动荡，还不适合与这些将门翻脸。 光烈帝心中默默思索。 “陛下，金宗衡今日在谈判桌上，已经做出让步，答应了我们给出的条件。” 宰相齐鸣拿着刚签拟的协议，步履轻快的走进养心殿。 “哦，昨天那个鞑子还死咬着不松口，怎么今天就答应了？” 光烈帝诧异道。 齐鸣六旬出头，满头白发，但身体健康，脸色红润，他是元康朝的状元，后来在翰林院担任翰林学士。 永安朝时负责代表南周朝廷与金廷议和，因此得了个投降宰相的绰号。 直到本朝，光烈帝因为不喜齐鸣对金人的服软姿态，多次将他罢官，但最后又不得不将齐鸣召回建康，重掌相权。 齐鸣笑道：“据说江北飘雪，金人那边，肯定缺衣少粮，估计是想尽快敲定协议，拿到赔偿回家过年吧！” “哼，看来这些鞑子是着急了，既然如此，那这些赔偿物资就拖上一拖，让那些鞑子知道我们大周的物资没那么好拿！” 光烈帝冷哼一声。 此次议和，虽说双方对立平等。 但实际上，大周还是处于吃亏的一方。 金人承诺，释放全部战俘，而周廷方面，需要拿出金银各十五万斤，绢十万匹，粮食十万石，作为交换。 至于萧潇，不在协议内容之中。 这是金宗衡要求的，毕竟传出去对大金未来的太子妃名声不好。 而完颜匈手里的战俘，除了之前释放的八百，还有两千人。 这些人要是全都战死了，抚恤金加起来，也是不值这个钱的。 但这关乎周廷名声，光烈帝是个要面子的。 何况他之前就放了话，无论如何，都要赎回所有战俘。 要是现在食言，那他这个皇帝就算彻底遗臭万年了。 “臣遵旨！” 齐鸣拱手答道。 “没什么事，老臣就先退下了！” 齐鸣扫了眼面色冷峻的光烈帝，心中暗道：皇帝越来越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真是难伺候啊！ 他侍奉两代君王，看似风光，可其中得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反正坏名声都是他的，谁让他是宰相，是鸽派势力的核心人物。 “齐相今年六十了吧？” 光烈帝看了眼手中得协议，忽然说道。 “回陛下，老臣今年六十有三了！” 齐鸣答道。 “哦，看不出来啊，齐相保养的如此年轻，朕还以为六十都是说大了。” 光烈帝皮笑肉不笑道。 “陛下谬赞。” 齐鸣拱手道，心中却在想光烈帝说这话的目的。 等回到宰相府，齐鸣才想明白光烈帝言语中的意思。 这狗皇帝，还真是拔吊无情。 敢情是嫌弃我岁数大了，在这敲打老夫，让老夫主动辞官！ 齐鸣越想越气。 这些年，他被光烈帝多次罢免，接着又再次起复。 来来回回三四次了。 每当朝中局势趋于稳定，就是他齐鸣下野之时，一旦朝廷出现棘手的困境，就又想到他齐鸣。 他娘的，当老子是夜壶吗？ 尿急得时候用，不急的时候踹到一边！ “老爷，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朝廷又出事了？” 齐鸣的原配夫人徐英见状，赶紧迎上来问道。 “没啥，陛下又嫌老夫碍事了！赶我走呢！” 齐鸣恨声道。 “咱们这个陛下，比他老子还无情冷酷，下次再想请你出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徐英不忿道。 “古往今来的帝王都是如此，明天我就上疏请辞，你立刻叫人收拾家当，咱们这次去广东散散心。” 齐鸣捏须冷笑道。 次日，齐鸣便上疏请辞，太子不敢决断，将奏折递交光烈帝。 光烈帝也知道一口答应，未免太不给齐鸣面子，于是假意不许。 但齐鸣态度坚决，又连续上疏两道奏折，这才得到了光烈帝的批准。 齐鸣身为文官领袖，为相二十几载，门生故吏遍布大周，可以说是党羽众多。 那些学生、盟友自然不愿齐鸣离开建康。 于是想要联名上疏，请求光烈帝收回成命。 齐鸣得知后，赶紧阻止这些人的联名上疏，并在辞官的当天，火速离开建康。 但他知道，他这次的离开，并不会太久。 金宗衡亦在协议拟定的次日，便乘船离开了江南。 这让王焱很是松了口气。 他真的担心枢密院又将自己调去万国馆当保安。 这些日子来，建康城内的兵丁衙役，全都是神经紧绷，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金宗衡带着使团离开了。 那些明教份子，以及某些不愿看到议和的势力，都没有动手。 萧潇在议和结束的第三天，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一众贵圈好友，在风陵渡登船。 当然，王焱也没空关心萧潇走不走。 因为阅军的事故，吕浩被夺去了统制一职，李乐、方平等人的指挥也被罢免，但仍留在军中听用。 枢密院考虑到玄武卫的重要性，对于接替吕浩的人选，有些拿不准，于是请示光烈帝。 光烈帝略作思考，将身边的大内侍卫柴辰派往玄武卫，担任统制。 听到这个消息，玄武卫上下都是一片哗然。 无他，实在是柴辰的名声不太好。 王焱只知道柴辰是吴王的世子，但他不知道柴辰在建康的风流韵事，已是家喻户晓。 玄武卫迎来了这么一位上司，只能说是福也是祸。 柴辰对于练兵之类的不感兴趣，也没经验。 到了玄武卫后，便任命王焱作他的副手。 协助他管理、操练玄武卫。 而柴辰，则是白天躲在中军帐偷懒睡觉，晚上溜去秦淮河玩耍，日子很是惬意又充实。 只是有点费人。 本就如熊猫的黑眼圈，现在更黑了。 第99章 吴王府 时间来到腊月二十九，整个建康城都沉浸在新年的氛围之中。 孩童们嬉戏玩闹，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被生活压弯脊梁的人们，也露出了一丝少有的笑容。 罗横、丁峰、邹爱松、邱昕宇、郝有德等人齐聚细柳坊，既是庆祝新的一年即将展开，也是哀悼过去一年那些逝去的人。 王焱仅是露了个面，便应柴辰邀请到吴王府小聚。 碍于柴辰的身份，王焱不得不去，于是叮嘱罗横、丁峰等人少饮些酒，更不要醉酒后跑出去拍婆子。 见大家都是齐声应允，王焱这才跟着吴王府的管事，前往吴王府。 柴辰举办的宴会，邀请的都是建康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当然，这是吴王府管事往自己脸上贴金。 其实这些能被柴辰邀请的人，都是建康的纨绔，躺在父辈或者祖辈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 真正有本事的年轻子弟，要么在地方上建功立业，要么投身军伍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上爬。 哪有闲工夫跟柴辰瞎混。 吴王府位于东锦绣坊，属于真正的黄金地段，占地一千亩。 是光烈帝特意赏赐给吴王的宅邸。 在吴王府的不远处，便是楚王府和蜀王府。 三王都是光烈帝的叔叔，从封藩拱卫皇室，到削藩囚禁于建康，其实他们真正风光的时间，也就十来年。 光烈帝削藩成功后，对三个叔叔都是严防死守，根本不给他们一点接触权力的机会。 而如今，却忽然转变性情，开始重用三王的子嗣。 柴辰便是其中典型，从一个混吃等死的世子，被调入大内侍卫，接着又拔为玄武卫统制。 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升迁来形容。 王焱斩杀完颜术、耿安国，也才过了个营指挥。 而柴辰什么都没做，就成了玄武卫统制。 这真的只能说有的人，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一世好命。 吴王府恢宏大气，光是护卫就有数百人。 王焱在管事的引领下，穿过重重过廊，来到后花园。 一路上，王焱都是目不斜视，尽量表现的沉着从容。 免得叫人觉得他没见过世面，小觑了自己。 吴王府虽然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可在王焱看来，还真的一般。 便是光烈帝居住的皇宫，对王焱都没多大的吸引力。 前世的时候，王焱去过bj的紫禁城参观。 虽然很多地方不被允许参观，但光是参观部分开放区域，就能感受紫禁城的宏伟。 那才是华夏历代皇宫的巅峰之作。 比起紫禁城，什么吴王府，大周皇宫，都是帝弟。 唯一让王焱有点兴趣的是吴王府内的婢女，个个都是貌美如花。 虽然寒冬腊月，但这些婢女都是露肩袒臂，哪怕冻的脸色发紫，仍不为所动。 这让王焱想起了刘庆告诉他，吴王淫奢无度，极为好色，府中的美貌婢女足有上千人。 柴辰更是继承了吴王的优良传统，成为秦淮河的超级上宾。 无数花魁神女都以得到柴辰的垂幸为荣。 今日小聚的宾客，都是柴辰在建康的好友。 那日在万国馆见到的渤海侯之子糜巍，蜀王之女柴思画等人，都是悉数到场。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商界强人。 虽然士、农、工、商阶级分化明确，商人地位最低。 但商业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如果没有商业，只有农业，那将不是封建社会，而是原始社会。 大周承接隋、唐，达到了历代以来商业繁荣的巅峰。 这得益于朝廷营造的宽松环境，令各类商业快速成长，最后崛起了一个个庞然大物。 例如大宇商会、万腾商会…… 这些都是大周当前最牛的商会，经营范围广泛，几乎囊括了一个人的出生到死亡。 这些年，因为大周战事频发，朝廷乃至地方都需要大量钱粮支持。 这使得各大商会进入朝廷大佬的视线之中。 某些商会巨头更是成为朝廷大佬的座上宾，一时间风光无限。 见到王焱出现，柴辰立刻与一众宾客迎了上来。 “诸位，这位就是我大周的抗金英雄王焱，武艺高强，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柴辰笑呵呵的拉着王焱的手臂，对众宾客介绍。 “果真英武不凡，一表人才啊！” “气宇轩昂，我大周又多一员虎将！” “不知王将军可有婚配？” 花花轿子人人抬，在场的宾客都是人精，自然要给柴辰面子，顺着他的意思对王焱一通乱吹。 王焱一脸尴尬，虽然他有些勇武，但还有些自知之明，若是任由这些人胡吹下去，明天的建康头条就是：震惊！吴王世子设宴，王焱竟当场自封大周第一战神！ 于是赶紧摆手，表示他就是侥幸得了一些功劳，完全不值一提。 柴辰显然很看重王焱，拉着王焱为他引荐在场的宾客。 “这位是渤海候府的公子，糜巍，现在陛下身边为大内侍卫！” 尽管那天王焱与糜巍已经见过，但还没有正式认识。 柴辰与糜巍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因此他第一个就为王焱介绍糜巍。 接着是柴思画，蜀王府的小郡主，今日一身男装，尽显英姿飒爽。 据传这位郡主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最讨厌刺绣女红。 将建康的贵族子弟认识了个遍，柴辰这才为王焱介绍起了那几个商界大佬。 “这位是大宇商会的二公子，许松鹤！” 柴辰很是热情的替王焱介绍道。 许松鹤，二十出头，细皮嫩肉，与柴辰一样，有些很重的黑眼圈。 这两人都是同道中人，有着“秦淮河双雄”之称。 大宇商会是大周三大商会之一，富可敌国。 大周朝廷想要革新军备，大宇商会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捐了十亿钱。 光烈帝想要北伐，苦于军费，大宇商会更是捐了五十亿钱。 大周的货币以1000文为一贯，一贯即一两银子。 一亿钱就是10万两，五十亿钱便是500万两。 这点钱对大宇商会来说，虽然不过九牛一毛。 但只要大周朝廷有困难，大宇商会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慷慨解囊。 就冲大宇商会的态度，光烈帝和一众朝廷大佬，便对大宇商会有相当不错的好感。 对许松鹤这样的纨绔，王焱谈不上有好感，也说不上有敌意。 倒是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女子，令王焱眼前一亮。 其中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瓜子脸，肤若凝脂，眉宇如画，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白玉无瑕。 见王焱瞧着远处的女子有些愣神，柴辰和许松鹤连连咳嗽，提醒王焱不要失态。 王焱听到咳嗽声，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跟着咳嗽掩饰尴尬。 许松鹤笑道：“这位是我白姨，亦是我大宇商会在建康的负责人。” “妾身见过王将军！” 那叫白姨的女子，笑吟吟的走向王焱说道。 两人大约还有一丈的距离，王焱就已经嗅到了女子身上的清香。 “白珊珊，大宇商会最强交际花，怎么样，老弟动心了？他是老许的心头肉，你就别打主意了！” 柴辰声若蚊虫道。 “咳咳。” 王焱咳嗽的更加厉害了。 “白……” 王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称呼。 “哈哈，将军若是不嫌弃妾身，叫我一声白姐就行。” 白珊珊笑道。 “白姨这不公平，他叫你白姐，我叫你白姨，我这无缘无故就降了一辈啊！” 许松鹤不忿道。 白珊珊瞥了眼许松鹤，吓得许松鹤立马低下了头。 “白姐。” 王焱从善如流，立刻称呼白珊珊为白姐。 这时，与白珊珊并肩而立的另一位女子开口了，“珊珊，你都多大了，还好意思做人家的姐姐，那我可怎么算？” 王焱看向这个女子，听她的口音并不纯正，倒是有点倭人腔调。 再看她的相貌装束，雍容华贵，眉眼间风情万种，举手投足间满满的异域风情。 这让王焱想起了日出号、凤鹤号上的那些倭国歌姬。 这个女人就跟那些倭女的气质很相似。 接下来柴辰的话，便证实了王焱的猜想。 “北条夫人说的哪里话，阿焱，快叫姐姐！” 柴辰笑道。 “……” 王焱满脸黑线。 第100章 烽烟起 “这娘们叫北条妃爱，北条家族可是倭国最强大的家族之一，三井商会在我大周的所有生意往来，都经由这娘们之手！ 你要是能抱住她的大腿，下半辈子就等着享福吧！” 柴辰那微弱蚊虫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能觉得王焱不懂风情，柴辰又给了王焱一个暧昧且猥琐的眼神。 “见过北条夫人。” 王焱可没有乱认姐姐的习惯，尤其是认一个倭女当姐姐。 见王焱不愿称呼自己作姐姐，北条妃爱略显失望。 白珊珊三旬上下，而她快要四十了。 女人到了这个年纪，总会胡思乱想，觉得自己人老珠黄。 当然，北条妃爱浑身上下充满成熟的韵味，在场的宾客，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偷偷的打量北条妃爱，以及白珊珊。 只不过这两个女人的身份都不一般，哪怕他们贵为大周顶流，亦不能轻易染指。 接下来众人觥筹交错，柴辰、许松鹤都是活跃气氛的高手，尽管王焱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但也不至于冷场。 宴会一直进行到黄昏，宾客们才意犹未尽的纷纷告辞。 柴辰和许松鹤尤不尽兴，招呼几个玩的好的朋友，约去秦淮河开启第二场。 王焱自然不会去秦淮河，果断拒绝了柴辰和许松鹤的热情相邀。 “弟弟不喜欢秦淮河的花魁？莫非还没体验过女人的滋味？” 北条妃爱凑到王焱跟前笑道。 感受到北条妃爱呼出的幽兰气息，王焱脸色如常道：“没钱去。” “哈哈，有柴世子和许公子在，还怕没钱付账？臭弟弟还真是连敷衍我都懒得敷衍啊。” 北条妃爱白了眼王焱，表情很是受伤。 众人边说边走，直到吴王府外。 早有马车等候在门口，各家的马车都有各自的标识。 三井商会的标识是一轮太阳，大宇商会的标识雄鹰展翅，渤海侯的马车则是插着渤海侯府的旗帜…… 就在众人告别，各自前往自家马车之时，远处的街道传来沙哑的吼叫声。 “八百里加急！” “邓州八百里加急！统统闪开！” 一名浑身浴血的骑卒策马狂奔，后背插着一杆令旗，座下战马吐着白气，显然快要力竭。 听到八百里加急几个字，街道上的行人全都大惊失色，纷纷朝两边闪避。 目送那名骑卒从眼前一闪而过，王焱、柴辰等人都是既疑惑，又感到震惊。 能动用八百里加急传递的讯息，定然都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结合方才那名骑卒呼喊的邓州八百里加急，一些聪明人已经猜到必然是邓州防线出事了。 邓州是襄阳的北门户，近年来，大周和金国角力的主战场就是襄阳、邓州一线。 一旦邓州有失，则襄阳危矣。 襄阳若失，则大周危矣。 “金人刚刚才和我们签订了议和协议，同意释放战俘，怎么可能突然翻脸，对我们用兵？” 糜巍神色凝重道。 “哼，金人向来狼子野心，那个金宗衡一看就不是好鸟，想必此来议和，就是为了麻痹我们大周！” 柴思画冷哼道。 “眼下正值寒冬腊月，金人选择在这个时候用兵，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 许松鹤嘀咕道。 白姗姗神色如常道：“兵法有云，出其不意，克敌制胜！眼下我大周北伐失利，无力向北用兵，兼之签订了议和协议，我大周上下已无战心，全都松懈大意，迎接新年，金人若是下定决心，在这个时候动手，就是最佳时机！” 北条妃爱点头道：“听闻完颜匈军费紧张，就算大周将协议中的钱粮如数赔付，也不足以填补完颜匈的缺口，完颜匈此次用兵，肯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因为突发八百里加急，柴辰和许松鹤都没了去秦淮河作乐的兴趣。 邓州不仅关乎大周国运，更牵扯着每一个大周百姓的命运。 尤其是在场的这些人，不管是权贵子弟，还是商界大佬，都与邓州的存亡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攸关。 “统制，我等当速返军营，倘若邓州有危，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有动作！” 王焱朝柴辰抱了抱拳道。 “好，你先去军营，我随后就来！” 柴辰神色郑重的点点头道。 “臭弟弟当心啊！” 北条妃爱叮嘱道。 “呵呵……” 王焱尴尬一笑，转身离去。 他对倭女的兴趣还停留在前世，当然，那都是启蒙无知。 皇宫。 光烈帝正在御花园的湖心亭垂钓，洪鹏小心翼翼的侍奉在旁边。 “官家，鱼儿上钩了！” 洪鹏见光烈帝手中的鱼竿在微微颤抖，而光烈帝却像是没有看到，神情略显呆滞，于是轻声提醒。 “哦？” 光烈帝眉头一挑，手中的鱼竿便甩了上来，就见一条三尺长的大乌鱼活蹦乱跳的跃出了水面。 “官家神技！竟然钓上这么大的乌鱼，此乃祥瑞之兆啊！” 洪鹏见状，立刻一记马屁送上。 “今日炖了这乌鱼，朕已经好久没喝鱼汤了！” 光烈帝笑呵呵道。 原本阴郁的心情瞬间好了一大截。 “报！陛下，邓州八百里加急！” 就在光烈帝沉浸钓上大鱼的喜悦时，一道突兀的声音瞬间将光烈帝的好心情打入尘埃。 听到邓州八百里加急，光烈帝整个人都晃动了几下。 洪鹏见状，立即呵斥道：“大胆，竟敢惊扰陛下！” 那名跑进来的宦官顿时脸色一白，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无妨，快将邓州八百里加急呈上！” 光烈帝急促道。 那名骑卒很快就被引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声道：“陛下，邓州被鞑子攻下了！” “什……什么！” 光烈帝闻言，彻底失去了冷静，上前抓着骑卒的衣领道：“你胡说，朕的邓州固若金汤，怎么会被鞑子攻破！” 那骑卒哭泣道：“卑职这里有黄大人的求援信，还请陛下过目！” 光烈帝一把夺过骑卒手中的血书，摊开快速扫视。 在三天前，邓州飘雪，雪厚足有一指，是近年来罕见的一次落雪。 因为接近年关的缘故，加上金人已与大周议和，整个邓州城的守卫就松懈了下来。 金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蚩虎的率领下，仅以五千精锐，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的穿过邓州城外的多道防线，顺利摸到邓州城下，与城内的金人奸细里应外合，一举攻入了邓州城。 邓州节度使黄天霸率部突围，被鞑子堵在了邓州城外的黄皮谷，死战不降，同时派人向外告急求援。 看完黄天霸的求援信，光烈帝气的一把撕碎，随后抛洒大骂道：“废物，朕在邓州外布置了九道防线，算上邓州的守军，不少于一万五千人，竟然被区区几千鞑子就给打破了，朕要你们有何用！” “官家保重身体！” 洪鹏赶忙劝慰。 “速传枢密院和各部官员议事！” 光烈帝吼道。 “唯！” “再给朕下一道令，禁军诸卫、云翼军、骁骑军、水师，凡是休假、请假的。一律暂停休假，立即返回军营，等候指示！” “诺！” 就在光烈帝心急火燎时，多道加急快报如同雪花般飞入建康，来到光烈帝的手中。 “襄阳告急，蚩虎在攻破邓州后，不曾停歇，马不停蹄，仅用一日时间，便抵达襄阳城外！” “完颜匈率主力大军倾巢而出，号称水陆并进，三十万！” “濡须口江面发现鞑子的战船！鞑子似要截断长江，令我水师无法快速救援襄阳！” “直娘贼！完颜匈侥幸在汴京城下赢了朕一场，便敢兴兵来犯，这是没将朕放在眼里啊！” …… 第101章 亲征 新年的前夕，因完颜匈的大军压境，令原本喜气洋洋的建康城，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 朝堂之上，数月不曾公开主持大局的光烈帝，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他精心打造的襄邓防线，处于崩溃边缘。 这是帝国的生命线，更是他大周社稷的擎天柱。 自先帝朝起，国家最好的资源全都优先供给襄阳、邓州一线，誓要将襄阳、邓州打造的固若金汤。 往后多年的攻防战中，邓州、襄阳都是阻击鞑子南下的桥头堡。 如今邓州沦陷，襄阳陷入重围。 大周社稷的擎天柱出现裂痕，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不光是光烈帝慌了，底下的一众朝廷大佬也都面如土色。 刚刚从礼部尚书位置调到宰相的裴元智。 一张老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此次负责与金人议和，他一直忙前忙后，居中调节。 可以说议和的功劳簿上，他裴元智也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劳的。 当然，他的前辈兼恩师的齐鸣，毋庸置疑，是此次议和的最大功臣。 但也被光烈帝当做了替罪羊，给撵出了建康。 倘若光烈帝追究责任，他这个代理宰相，肯定会遭殃。 但光烈帝此刻根本没有追究责任的心情。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全力救援襄阳，将鞑子击退。 枢密使贺方定了定心神，出列拱手道：“陛下，完颜匈所谓的三十万大军，纯属捏造，他能调动十万兵马，已是极限。 况且他的水师，都是些渔船拼凑而出，根本不会对我大周水师造成威胁！ 臣建议，立即发遣水师西进，先将贼寇的水师歼灭，继而增援襄阳！” 张钧道：“我们的建康水师，也就一万五千人，就算抵达襄阳，也影响不了战局，反而还会被完颜匈击破，对我大周军心造成重创！” 论起行军打仗，贺方这个文官显然比不上张钧老辣。 张钧行伍多年，早就摸透了战争的各种规则。 光烈帝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张卿可有补充？” 张钧道：“贼人的水师不过是策应，我军可派遣一支偏师将贼人的水师赶回焦湖，掌控长江航线，其余水师负责运输禁军各卫，尽快赶至襄阳！” “不错，当务之急，必须要以最快速度将禁军运过去！” 光烈帝拍了拍额头，接着道：“立即命建康水师西进！” 顿了顿，光烈帝又道：“襄阳有大将军韩愚坐镇，又有龙骧军两万人马，完颜匈想要旦夕之间破城，根本不可能，只要我援兵抵达，便能将完颜匈滚回他的狗窝！” 听了贺方、张钧的分析，光烈帝已经从最初的慌乱冷静了下来，对于局势又有了新的判断。 这些年，邓州又不是第一次被攻破，襄阳也不是第一次被围困。 但最后金人都是在襄阳城下损兵折将，狼狈而走。 襄阳自古以来就是天下坚城，而金人又不善攻城，想要打破襄阳，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等决定性因素，那是根本不可能。 让光烈帝羞恼的是，金人把他当猴耍了一遍。 前脚刚跟自己议和，而自己也是指使齐鸣，敲定了协议。 原以为三五年内，金人都不会向大周挥动刀戈。 谁曾想，前脚签了协议，后脚他们就来偷家。 这不是打他光烈帝的脸吗！ “太子，你坐镇中枢，朕要御驾亲征，一雪汴京之耻！” 光烈帝咬牙切齿道。 闻言，一众文武百官全都慌乱了起来。 纷纷出列呼喊道：“陛下龙体初愈，切不可御驾亲征，此乃社稷之本，国家之基啊！” “先前陛下于汴京负伤，令天下大惊，社稷动荡，万不可再冒险啊！” …… 面对大臣们的阻挠，光烈帝不为所动，淡淡道：“朕若不亲临襄阳，谁可统筹大局？” 此话一出，大臣们全都沉默了。 眼下大周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还真的没几个。 坐镇汉中的渤海侯糜业算一个，襄阳防线的大将军韩愚算半个。 至于其他诸军的都统制，都不得光烈帝信任。 这是唐末藩镇割据以来的通病，永安帝立国之初，为了对抗鞑子，授予各路将领极重的权力，后期为了收回他们的兵权，却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很多将领拥兵自重，成为军阀，不遵朝令，更有甚者，直接起兵造反。 周廷为了收拾军阀，整顿地方，不知耗费了多少钱粮甲兵。 北伐时，西路军的糜业，东路军的耿安国，都是光烈帝倚重的心腹。 然而耿安国投降鞑子，将东路军精锐全给卖了。 此举彻底摧毁了光烈帝那为数不多的信任。 这些日子以来，光烈帝经常反省自己，犯了轻信大将的错误。 如今要调动大军增援襄阳，襄阳战场由谁执掌大军，就成了问题。 韩愚是先帝朝的老臣，爵位仅次于渤海侯、镇远侯，为虎贲侯，食邑八百户，而渤海侯、镇远侯都是食邑一千户。 坐镇襄阳多年，有独当一面的经验和资格。 但有了耿安国的例子在前，光烈帝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一个将领。 如果韩愚举众倒戈，大周朝就算完了。 事关大周社稷，光烈帝不敢赌。 眼下放眼大周上下，除了他自己，真的没人更适合指挥襄阳战场。 当然，这些大臣的劝说，很多都是走个过场，历朝历代，皇帝亲征，都是危险的活。 周昭王伐楚，损兵折将，成为笑柄。 汉高祖亲征匈奴，被困白登山，差点就崩了。 隋炀帝亲征高丽，劳民伤财，有家不敢回。 这些都是惨痛的历史教训！ 基于这些原因，大臣们劝说光烈帝不要以身犯险，都是出于臣子的本职。 反正影响不了光烈帝的决定。 太子听到光烈帝亲征，很是窃喜。 只要光烈帝一走，建康就是他说了算。 他要趁着光烈帝离京的这段时间，整顿朝堂，巩固自己的地位。 贺方和张钧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 张钧很想带兵，但他也知道自己年事已高，实在不适合军旅生活。 万一有个闪失，就是晚节不保。 贺方则是跃跃欲试，但他没有带兵的经验，尤其还是这种大兵团作战。 事关国运，他可不敢拿着人头担保。 就算侥幸赢了，功高震主也会遭到光烈帝猜忌。 光烈帝扫视群臣，将臣子们的脸色尽收眼底。 凡是露出轻松、坦然甚至窃喜的人，都被光烈帝打入了不可用名单。 当然，大臣们将皇帝的心思都摸透了。 所有人都是一个腔调，一个表情，偶尔有几个反常，真就是自寻死路。 太子最先是惊喜，而后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变成悲泣之色。 尽管太子以为自己的表情管理做的很好，但还是被人看到了。 这个人就是光烈帝一旁的洪鹏。 第102章 先锋 战争，比拼的不仅是军队数量，士卒战斗力，更是后勤，消耗的是整个国家的综合实力。 毫无疑问，在这方面，大周有着天然优势。 粮草、甲备，都是远超于金人。 皇帝御驾亲征，太子留守，宰相辅佐，一切井井有条。 王焱刚返回城外的玄武卫大营，枢密院集合诸卫的命令就过来了。 起先将士们还一脸懵逼，但襄阳告急的消息根本隐瞒不了，很快诸卫乃至其他各军的将士都震惊了。 鞑子这一次不按套路出牌，当真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明日就是新年，还要出征打仗，换作谁都是骂骂咧咧。 当然，将士们只敢咒骂鞑子，对于朝廷的军令没人敢有异议。 伙头军连夜准备面饼，为大军开拔提供足够的食物。 驻扎在京口的建康水师也是连夜西进，部分水师逆流而上，迎击鞑子水师，掌握制江权，为大军后续行程提供保障。 幸好今年并不算太冷，江面没有结冰，否则当真是寸步难行。 第一波开拔的禁军名单在天亮前就下达到了各卫。 其中作为禁军主力的神龙卫、凤凰卫、白虎卫都要随光烈帝一起出发。 其余诸卫，以玄武卫、朱雀卫为首，一共五卫，共计一万二千五百人，作为先锋。 镇远侯吕征为先锋，奋威将军赵忠为副先锋。 五卫兵马接到军令后，便立即赶往渡口，在赵忠的指挥下，陆续登船， 王焱率领玄武卫排在朱雀卫之后，眼看就要轮到玄武卫登船，而柴辰还没有来，这让王焱内心很是烦躁。 柴辰作为玄武卫统制，若是无法准时领军出发，肯定会被责罚。 朱雀卫全体登船完毕后，便轮到了玄武卫。 就在王焱犹豫如何同赵忠解释的时候，柴辰飞马而来，停在众人面前，随即潇洒的翻身下马，向赵忠问了个好。 赵忠五旬左右，头发花白，眼角满是皱纹，但是目光犀利。 他瞅了眼柴辰，点点头，示意他们赶紧登船。 柴辰对王焱道：“阿焱，还得劳烦你替我节制诸都将士，我有最新军情需要同镇远侯商讨！” “诺！” 王焱抱拳应了一声。 目送柴辰这个甩手掌柜登了吕征那艘艨艟，王焱转身催促各都加快登船。 第一波开拔大军仅用了三个时辰，便完成了全部登船。 大小船只五百余艘，浩浩荡荡的朝着襄阳进发。 这些禁军将士，很多都是从汴京之战逃回来的。 那一战打垮了禁军的斗志，摧毁了他们的士气。 想到才过去半年，便又要跟那群野蛮人厮杀，很多士卒都是无比恐慌。 这种恐慌情绪迅速蔓延，使得整支先锋大军都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 一些新加入禁军的士卒更是瑟瑟发抖，在除夕夜，他们的恐惧情绪达到了顶点，竟然选择跳船逃走，当了逃兵。 他们的贪生怕死，引起了更多将士的惊惧。 吕征得知此事，立即命传令官至各船训话。 禁军将士的身份都有严格登记，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朝廷会在第一时间下令将他们的家人全部下狱，是为连坐。 而逃卒也会被全国通缉，除非你能逃出大周，否则只能当个黑户，这辈子不被朝廷发现，不然也是难逃一死。 宣传了一波当逃兵的下场后，这才打消了很多士卒的小心思。 不过也有一些孤家寡人的士卒，没有牵挂，反正打仗是死，逃走也是死，那还不如逃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当天夜里，玄武卫就有两名士卒想要跳船，但是被巡夜的罗横给抓到了，扭送到了王焱这里。 王焱瞥了眼这两个士卒，对罗横道：“依法严惩，绝不姑息！” “唯！” 罗横应道。 随即让人将这两个逃兵抓到外面，当众鞭刑。 大军在初一午时抵达武昌，转入汉水，继续挺进襄阳。 汉水比起长江，江面狭窄，又值冬季，江水枯竭，水位线比平时要低了好多。 两千石的大船无法航行，迫于无奈，只能舍弃大船，改乘一千石以下的战舰。 而一千石以下战舰因数量问题，运力不足，无法将一万二千五百人全部运走。 如此只能分军前进。 吕征和赵忠以及各卫统制经过商议，决定由赵忠率三卫兵马弃船步行， 吕征率玄武卫和朱雀卫继续沿汉水行进，尽快增援襄阳。 此时距离鞑子围困襄阳，已经过去了七天。 尽管大家都对襄阳城的守军信心十足，认为有韩愚和龙骧军，且城内粮草充足，哪怕完颜匈带来了三十万大军，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襄阳，那也是很难做到的。 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完颜匈是鞑子中当前最能打的一位。 说不定就有什么阴谋诡计，能够破城。 自襄阳发出求援信后，鞑子就将襄阳围的水泄不通，并撒出了大量斥候，杜绝附近周军斥候的接近。 这让周军斥候已经好几天没有最新情报传回。 艨艟内，吕征脸色铁青道：“好些日子都没有襄阳的最新情报，两位都是我大周年轻一辈中的人杰，依你们之见，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柴辰闻言，立马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糜阳。 糜阳是渤海侯之子，从小熟读兵书，十五岁时就随糜业驰骋沙场。 迄今为止，大小战斗数十场，有人说他是靠父辈的余荫才走到了今天，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糜阳靠的是自己的拳头。 “伯父，依我之见，当探清襄阳城外的虚实，方能决定如何增援，我们在襄阳城外的那些探子，都被鞑子肃清，剩下的都不敢靠近，我们当务之急是派出一队精锐，将我军赶来增援的消息传入城内！同时试探鞑子的底细！” 糜阳说道。 柴辰点头道：“糜兄所言极是，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吕征瞥了眼柴辰，捋须道：“你们两卫，各出五十人，分头行动！” 糜阳和柴辰立刻应道：“唯！” “砰！” 忽然，艨艟出现剧烈摇晃，震得吕征等人从座位上摔倒，很是狼狈。 “怎么回事？” 吕征怒道。 外面一将士着急忙慌跑了进来道：“禀侯爷，此处汉水地形狭窄，且水位下降严重，我们的战舰可能触礁了！” “放屁，我们乘坐的战船已经是五百石，怎么可能还能触礁！” 吕征自然不信。 “报，水里发现铁链！鞑子在汉水里横锁铁链！致使我军无法穿过！” 有士卒惊呼道。 “什么！” 吕征等人大惊。 “砰！” “砰！” …… 不等吕征反应过来，后续战船因为来不及躲闪，纷纷碰撞在了一起。 狭窄的汉水河面瞬间被战船堵塞，禁军将士的骂声响成一片。 第103章 试探 “该死，汉水之中怎么会有铁索！” 吕征勃然大怒。 两百多艘战船，因来不及躲避前船而发生冲撞的就有一百多艘。 后方的战船急忙停下，纷纷派人至前船查探原因。 王焱所在的战舰处于前列，很不幸被铁索所阻，船体受损。 “赶紧将铁索破坏，不可耽误行军！” 吕征对左右下令道。 “唯！” 各船分别派出善水士卒，跳进汉水，拆除铁索。 然而寒冬季节，汉水冰冷，下水的士卒哆哆嗦嗦，很多都是迫于无奈，没一会就冻的脸色发紫，嚷嚷着要上船。 “我们现在什么位置？距离襄阳还有多远？” “禀侯爷，距离襄阳还有八十里，我们现在位于汉水的浅龙滩附近！” 有熟悉水域的将士答道。 “浅龙滩……” 吕征念叨这个地名，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那些下水的士卒中，忽然有人发出惊呼，接着就被拖入了水里，随即“咕嘟咕嘟”冒着水泡，涌上阵阵鲜红的血水。 “直娘贼，敌袭！水里有水鬼！” 船上有眼尖的士卒立刻大叫道。 水里的士卒闻言，立马扯着绳索就朝船上爬。 “快！放箭！” “我看到了，在哪里，有水鬼！” “该死，这处水域怎么会有水鬼！哪来的水鬼？” 将士们乱作一团。 很快，又有士卒大喊大叫道：“不好，我们的船底渗水了！定是哪些水鬼在水里使坏！” 面对突然出现的水鬼，吕征顿觉头大如斗，急忙催促水手们立刻靠岸。 糜阳环顾四周地形，道：“侯爷不可啊！岸边不远就是密林、山丘，容易隐藏贼人，若是我们靠岸，贼人趁势杀出，该当如何？” 吕征语气森然道：“贼人在此处用铁索横江，又派水鬼破坏我们的战船，目的就是逼迫我们靠岸，然后与我军在陆地决战！ 但我军都是禁军精锐，在此处背水一战，未必不能击破贼人！ 贼人既然求战，那我们也不能示弱！” “背水一战？侯爷，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糜阳惊讶吕征的想法太过大胆。 一旁的柴辰倒是拍手叫好道：“侯爷效仿兵仙韩信，在汉水背水一战，真乃我大周战神！” 糜阳脸皮一抽，对柴辰拍马屁的功力打心里佩服。 “贼人层层设计，在岸边的兵马定然也是精锐，侯爷三思啊！” 糜阳想了想还是劝道。 吕征摇了摇头道：“我们是先锋大军，必须打出我们的锐气！否则如何为后续大军提高士气！” 见劝不动吕征，糜阳叹了口气，退了一步。 “糜阳，你挑选精锐士卒，收拾水下的水鬼，柴辰，你负责率部靠岸，列阵对敌！” 吕征思虑片刻道。 “什……什么，让我靠岸破敌？侯爷，我怕是能力有限啊！” 柴辰立马摇头拒绝道。 “你麾下的玄武卫，都是精锐，有什么好怕的！” 吕征冷声道。 柴辰这个时候哪还能不明白吕征的意思，这是要王焱率部登岸作战啊！ 他这个玄武卫统制，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挂个名，私底下都是由王焱代为管理。 吕浩是吕征的儿子，吕征自然清楚玄武卫现在的状况。 在这个时候，指定玄武卫登岸作战，未尝没有教训王焱的意思，毕竟玄武卫中，目前也就王焱部可堪一战。 谁都知道，吕浩在阅军大典的出丑，与王焱有着极大的关系。 若能胜，是他吕征用兵如神，若败了，大可将责任推在玄武卫的身上。 当吕征的军令送到玄武卫方面，各都将士皆是恐慌不已。 柴辰来到王焱面前，有些歉意道：“阿焱，眼下有一小半战船受损，若是不能及时靠岸，船上的士卒都将沉入水底，贼人或许藏在密林、山丘之间，也可能没有， 你率部登岸，先替大军开道，若是遭遇贼人，我们也会在水上为你们提供策应！” 王焱扫视四周，道：“河岸两边的上空，飞鸟盘旋，久久不落，肯定是有贼人埋伏其中，既然侯爷有令，我等只有执行。” “阿焱识大体，不愧是我大周的英雄！” 柴辰由衷的称赞了一声。 尽管王焱应了下来，但底下的将士们却是本能的抵触。 罗横道：“不知统制大人派多少士卒登岸？” 柴辰道：“两营兵马，王焱，另外一营，也归你节制！” “鲁顺，你没意见吧？” 说着，柴辰看向一旁的鲁顺，他是替补的扛鼎营指挥使。 鲁顺点头道：“卑职遵命！” “好！其他三营随时接应！” 柴辰登上船楼，挥舞令旗，指挥王焱、鲁顺两营登岸。 而糜阳在朱雀卫中挑选了数百名精锐士卒，穿上由鳄鱼皮、牛皮特制的潜水衣，手持短刃，跳进水里，解决水底的水鬼。 事实上，汉水里的水鬼数量并不多，只是他们出其不意，才杀了禁军一个措手不及。 等禁军士卒做足准备，纷纷入水，那些水鬼立刻败退。 不过先锋军的战船受损很多，各船士卒都在手忙脚乱的修补战船。 王焱、鲁顺率部登岸后，立刻向前挺进，为后续兵马的登岸开辟出足够的安全位置。 就在这时，密林中响起“唰唰”的盔甲摩擦声，以及“嘚嘚”的马蹄声。 紧接着，无数金军旗帜从密林中冲出。 为首的一名鞑子，满脸胡须，手握环首刀，看到登岸的禁军，当即眼冒凶光道：“儿郎们，给我杀啊！” “咻咻咻！！！” “咻咻咻！！！” 鞑子们发出兴奋的吼叫声，弯弓搭箭，边冲边放箭。 看到这些突然杀出的鞑子，王焱和鲁顺都是神色凝重。 “列阵！” 王焱立在最前面，大手一挥，两百盾牌手迅速向前列阵，组成盾阵，防御鞑子的箭矢和铁蹄冲击。 “弓弩手，准备放箭！” 待盾牌手列阵完毕，弩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弯弓搭箭，随时进行抛射。 尽管两营禁军在建康城模拟实战多时，可那毕竟只是模拟，如今真刀真枪跟鞑子厮杀，很多新加入禁军的士卒都是两股颤颤，紧张的浑身冒冷汗。 尤其是鞑子射出的一些箭矢射中了几个倒霉蛋，顿时就让周围的士卒恐惧蔓延。 眼看鞑子越来越近，王焱当即命令己方的弩手放箭还击，给予鞑子最大的杀伤。 第104章 围点打援 立在船楼之上的吕征，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岸上即将爆发的战斗。 “鞑子约有一千多人，柴统制派了两营兵马，也有一千人，这场战斗势均力敌。” 在吕征身旁的几名偏将、亲卫分析道。 “柴统制派出的可是撼山营王焱，此人曾斩杀完颜术、耿安国，是我大周虎将，必可挫败鞑子的锐气！” “哼！” 吕征闻言，却是冷笑一声。 那个称赞王焱的偏将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王焱与这位镇远侯的公子可是矛盾颇深。 “鞑子往年围攻襄阳，可从来没有分兵阻击汉水方向的周军，今次却在浅龙滩设伏，可见鞑子中也有智谋之士在替完颜匈出谋划策啊！” 吕征略作沉吟道。 “侯爷所言甚是，但如今天寒地冻，鞑子缺衣少粮，又是在我大周客场作战，哪怕他们有什么奇谋诡计，也赢不了我们！” 几名偏将立刻恭维道。 吕征扫了眼几人，眼中掠过一丝鄙夷，继续将目光投向战场，同时指挥部分战船逼近岸边，在船体一侧架起弓弩，随时准备接应王焱部。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丘之上，几名金军高层正在眺望这个方向。 “小王子，我们已经探清，周军先锋部队由镇远侯吕征统率，此人是大周的三朝元老，战功显赫，是个极难缠的对手！” 负责侦察的斥候校尉对为首的青年说道。 “镇远侯吕征，哼，有什么了不起，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吗？当年的采石矶之战，他不过是跟着其他人摇旗呐喊，白捡了一份战功罢了！” 小王子完颜嘉不以为然道。 完颜嘉，完颜匈幼子。 完颜匈晋位宋王之后，就曾想立幼子完颜嘉为世子。 与汉人的嫡长子制不同的是，女真人的传统中，向来都是幼子守灶，也就是由幼子继承家业。 可随着这些年女真人遭受汉文化的冲击，幼子守灶的传统已经不被认可。 完颜嘉想要成为世子，遭到了大多数南院官员的反对。 这让完颜匈非常为难，另一方面，他的长子完颜庆，在汴京之战中，随他一起冲锋陷阵，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今要立完颜嘉为世子，完颜庆是第一个不服。 不仅完颜庆不服，完颜匈的其他几个儿子也都是一万个不赞成。 崔寿看出了完颜匈的为难，于是建议完颜匈，借着此次南征，多给完颜嘉捞取战功的机会，塑造完颜嘉才是最完美的世子形象。 完颜匈欣然同意，带着完颜嘉随军出征，而让长子完颜庆留在后方督运粮草。 蚩虎率领的先锋军，顺利的攻破邓州，大军紧接着长驱直入，兵临襄阳城下，打了大周军民一个措手不及。 坐镇襄阳十年的韩愚，直到现在都是懵的。 哪怕是他纵横沙场多年，都没有料到金军会在冬季发起攻势。 而且势如破竹，直接围困了襄阳。 此时，距离襄阳被困已经十日。 金军除了在第一天、第二天试图强行破城外，剩下的日子里都是按兵不动。 而韩愚也尝试突围，打破金军对襄阳的封锁。 很可惜，金军的防守非常严密，无懈可击。 韩愚组织的多次突围，都被金军打退了回来。 金军不善攻城，但是野战无敌。 即便是大周禁军最强的五卫在这里，想从金军的包围圈里杀出去，也是痴人说梦。 汴京之战，禁军最强阵容对战完颜匈组织的临时金军，从黎明时分厮杀到黄昏时刻，阵线崩溃，光烈帝亲自下场鼓舞士气，率部迎战，结果被流矢击中，以至于整个战局出现崩盘。 由此可见，金军的战斗力远胜周军。 禁军尚且不能野战力挫金军，他襄阳的龙骧军又凭什么能胜？ 幸好金军因为不善攻城，在最初的几次攻城结束后，便停止了攻城，转而改为在城外挑土砌城，试图将襄阳城围起来。 这些被征集的民夫的都是襄阳附近的百姓，在鞑子的逼迫下，挥汗如雨的开始了劳作。 韩愚自然不能坐视金军筑成围墙，因此一到天黑，就派兵多路出击，破坏围墙。 而金军早有防备，每到这个时候，双方就是一场厮杀。 周军往往惨败而归，留下一地尸体。 后来韩愚猛然醒悟，征召城内的百姓取土加高襄阳城墙，金军的围墙每加高一寸，襄阳城的城墙就加高一尺，反正不能矮于金军的围墙。 借着制高优势，在城头架设抛石机，采取投石破坏金军的围墙。 韩愚的做法，令完颜匈等一众金军高层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曾是完颜术智囊的张有亮跳了出来，向完颜匈建议，可效仿围魏救赵之法，围点打援！ 襄阳被困，周廷必然震惊，一定会不惜代价全力救援襄阳。 估算周军的脚力，顶多七八日，就会有周军的先锋部队赶来襄阳。 而周军的主力，还会陆续抵达。 即便他们现在全力猛攻，拿下襄阳，也会损失惨重，那接下来面对周军的反扑，很可能无力抵挡，从而丢失襄阳、邓州这些胜利果实。 只要他们集中兵力，将周廷派来增援的主力部队歼灭，那么襄阳将不攻自破。 并且周廷也将彻底丧失对抗金军的力量。 完颜匈对张有亮的分析非常赞同，于是询问张有亮如何围点打援。 张有亮见完颜匈采纳自己的建议，欣喜若狂，立刻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作战方案，呈给完颜匈。 在张有亮的作战方案中，剖析了周军增援的多条进军路线。 其中走汉水是最快捷也最直接的。 并且周军有水师之利，肯定会觉得汉水最安全。 因此，金军首先要做的就是在汉水阻击周军的援兵，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完颜匈见张有亮制定的作战方案，有理有据，其中多项作战计划，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等要素，堪称完美。 于是当场任命张有亮为南征军的参谋，并派张有亮辅佐小王子完颜嘉，火速赶往汉水，拦截周军的援兵。 在张有亮的分析中，阻击周军先头部队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重创甚至歼灭周军的主力，令周廷从此以后只能放弃襄阳。 “张参谋，南人只派了小股部队上岸，哪怕重创这支部队，也达不到你所谓的战略目标啊！” 完颜嘉目光阴沉道。 张有亮捋须笑道：“吕征这个老东西，经常将自己比作古之名将，例如大唐的李靖、汉代的霍去病，虽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但骄傲却是一点不输他人，小王子请看他现在的布置，既是想模仿韩信的背水一战，也是想模仿南北朝的刘裕，要用简易的却月阵击败我军！” “啊，那我们如何是好？” 完颜嘉闻言，顿时有些慌乱。 “嘿嘿，那我们便顺了他的意，败退而走，引他弃船登岸追击！只要他敢弃船登岸，那就是他的死期！” 张有亮阴恻恻的说道。 第105章 猎物与猎手 “杀！” “杀！” 鞑子们挥舞战刀，顶着玄武卫的箭雨拼死向前，在倒下了几十具尸体后，终于顶到了玄武卫的盾阵前。 “刺！” 王焱站在盾牌后，透过盾牌的缝隙将敌军的动态一览无余。 见鞑子已经扑到了近前，立刻下令手持长矛的士卒透过盾牌间的空隙朝外捅去。 “噗噗！！” “噗噗！！” 想要贴脸开大的鞑子，瞬间就有十几人被长毛戳中，哀嚎着翻落下马，惨叫声撕心裂肺。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鞑子，却不会理会这些倒下的同袍，咬着牙继续朝前冲锋，马蹄踩在这些同袍的身上，发出一声声血肉爆裂的响声。 “砰！” 一些鞑子的马蹄凶猛的蹬向周军的盾牌手。 “砰！” 一些体力较弱的盾牌手瞬间就被踹翻，口吐鲜血。 “杀！” 见到一些鞑子冲破盾牌防线，闯进他们的阵形之中，王焱立刻举刀大吼，带头朝着这些鞑子砍杀而来。 罗横、丁峰等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终于能够和鞑子一决死战，个个嗷嗷大叫，如同猛虎扑食，向这些鞑子冲了过去。 “用钩子！” 邹爱松目光凶狠的抛出一道铁钩，准确无误的勾住了一个鞑子骑兵的马蹄，紧接着用力一扯，那个鞑子骑兵惨叫一声，栽倒在地，紧跟着就有玄武卫士卒上前补刀。 这一千多人的鞑子中，骑兵只有两百多，剩下的都是步兵。 但就是这两百多骑兵，便将撼山营和扛鼎营的阵形冲的四分五裂。 王焱和鲁顺极力想要稳住阵形，但根本无法做到。 一些新入玄武卫的士卒，见到这血腥的厮杀场景，吓得两腿发抖，不自觉的就朝后退了过去。 如今与鞑子浴血厮杀的两营将卒，只有七八百人。 船楼上的吕征，见到这一幕，也是双拳紧握，神色凝重。 “禀侯爷，潜在汉水中的水鬼，已经格杀、驱除！我们的战船损坏了三十多艘，这些战船上的将士，已经转移到其他战船，只是负载严重。 另外，横江铁索已经拆除，通行已经无碍！” 靡阳急匆匆的登船禀报道。 吕征点点头，指着正在厮杀的周军和鞑子，道：“我军以两营兵力，对战鞑子千余人，丝毫不落下风，由此可见，此次前来伏击我军的鞑子，并非完颜匈的精锐主力！” 靡阳皱眉思索道：“汴京之战时，完颜匈麾下，最精锐的军队名叫血修罗，只有一万余人，全部都是身披重甲，手持长刀，便是麾下战马都是全副铁甲，当时为了对抗血修罗，我大周禁军精锐折损五成啊！” “唉！“ 吕征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 光烈帝北伐，带了大批青年将领，偏偏没有带上他这个勋贵老将。 这让吕征深以为憾。 在吕征看来，如果当时有他在场，汴京之战或许就不会败。 再或者，东路军有他吕征统率，也不至于落得近乎全军覆没的境地。 可惜，没有如果。 “鞑子必定还有人马藏在密林之间，传令，命柴辰做好准备，随时用弓弩接应撼山营和扛鼎营！” 吕征沉声道。 “唯！” 立刻就有传令官前去传话。 此时，王焱等人与鞑子已经杀的两眼通红，郝有德、邱昕宇等人更是抢夺了几个鞑子的战马，反过来冲杀鞑子。 为首的鞑子名唤耶律机，是个契丹人，祖辈那一代就投降了女真人，摇身一变，成了女真人的走狗。 到了耶律机这一代，家族已经没落，耶律机也只是军中的千户。 但是他为人凶悍，一直妄想通过战功，重现家族荣光。 汴京之战中，他身先士卒，斩杀十几个大周禁军，从而得到完颜匈的嘉奖，拔为万户。 今次更是跟随小王子完颜嘉出战，耶律机信心满满，誓要在小王子面前露个脸。 于是冲杀起来，极为凶猛。 眨眼功夫，就有好几个禁军将士被耶律机砍杀。 那几个惨死的将士溅出长长的血花，染红了耶律机的盔甲。 令耶律机兽性大发，杀意爆棚，手中的砍刀左劈右砍，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罗横、丁峰、邹爱松等人见到耶律机如此势不可挡，纷纷合拢而来，想要将此獠拿下。 耶律机丝毫不惧，见有不少周军朝着自己靠拢，显得非常兴奋，口中怪叫连连。 最先靠近耶律机的罗横，不到三个回合，就被耶律机一刀砍伤臂膀，幸亏邹爱松接应及时，否则小命就没了。 丁峰绕到耶律机身后，想要偷袭。 耶律机的同袍见状，赶紧提醒，并赶来增援耶律机。 耶律机冷笑道：“几个跳梁小丑，也想伤我，痴心妄想！” 说罢，他好似身后长有眼睛，反手一刀，差点将丁峰拦腰劈成两半。 而丁峰的出手也被打断。 耶律机越战越勇，一众禁军将士顿生胆怯。 王焱也学郝有德、邱昕宇，夺了一匹鞑子的战马，此刻正在砍杀四周的鞑子。 见罗横、丁峰等人不敌耶律机，立刻大吼一声。 “箭来！” 跟在王焱左右的邓大同立刻取来弓箭，递给王焱。 王焱没有犹豫，立刻弯弓搭箭，朝着耶律机“咻”的就是一箭！ 耶律机对危险有着天生的敏锐感，在听到箭矢破空声的瞬间，就下意识的躲避到了一边。 那道箭矢擦着耶律机飞向他的身后，射中了一个满脸胡子的鞑子。 那个鞑子哀嚎一声，捂着中箭的心口栽落下马。 “箭来！” 王焱没有停歇，见自己一箭未能射中耶律机，立刻又喊了一声。 邓大同赶紧取来箭矢递上。 “咻！” “咻！” 又是两箭。 但耶律机已有防备，皆是躲了过去。 众将士见有百步穿杨之能的神射手王焱，三箭都未能击中目标，顿觉大骇。 士气迅速崩塌。 耶律机大笑道：“哈哈，大周精锐的射术也就这样了！儿郎们，随我冲杀啊！” 王焱暗骂一声该死，自己的箭术怎么倒退了？ 来不及思考，禁军将士呈现败退趋势。 见到这一幕，吕征的脸色很是难看。 “传令，撼山营、扛鼎营胆敢后退入水，一律以军法严惩！” “遵令！” 当吕征的军令传至撼山营、扛鼎营，将士们皆是破口大骂。 “他娘的老东西，你要是有种你来啊！” “直娘贼，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将士们怨声载道。 等撼山营、扛鼎营快要退入汉水里时，距离岸边不远的战船上，数百名弓弩手，已经满弓而待。 “放箭！” 吕征见鞑子追到了射程之内，立刻大吼。 “咻咻咻！！！” “咻咻咻！！！” 数百道箭矢破空而出。 那些追杀而来的鞑子，瞬间就有好几十人被射成了刺猬。 “啊！懦弱的两脚羊，就知道用弓弩！” 耶律机勒停战马，气急败坏的大骂。 不等他骂完，又有几十个鞑子被箭矢射杀。 “进攻！” 密林中，张有亮下令，又派出了一支人数约为千人的金军。 “张参谋，贼人有弓弩之利，我们继续加码进攻，只会徒添伤亡啊！” 完颜嘉不解道。 张有亮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周人最是心疑，不给吕征一点甜头，他是不会下船与我军作战的！” 随着又一支金军的出现，耶律机等人再次士气大振，朝着王焱等人拼命扑杀。 “结阵！” 王焱见汉水上的战船为他们提供箭矢掩护，立刻冷静下来，集合剩余的盾牌手，在河滩之上组阵死战。 这个时候的王焱，也琢磨出了吕征的打法。 己方眼下的形势，跟刘裕的却月阵有点相似啊。 吕征这个老鬼，是在模仿刘裕？ 只是鞑子并非蠢蛋，难道看不出来？ 居然还在一个劲的猛冲，被汉水上的弩手当成了活靶子。 望着鞑子的尸体一具具倒下，王焱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退！” 终于，耶律机见战死的同袍越来越多，不忍再战，下令撤军。 “追！” 船楼上的吕征见状大喜，赶紧命令靡阳率部登岸追击。 第106章 埋伏 “侯爷，鞑子的败退似有蹊跷，我若是率朱雀卫下船追击，恐有不妥啊！” 靡阳迟疑道。 吕征拍栏大笑道：“鞑子自恃骁勇无匹，被我弓弩射杀数百，已经斗志尽丧，此若不追，更待何时，况且他们在密林中留下的后手，已经被我诱出，靡阳，你尽管去追，这唾手可得的功劳，你若不取，可就要便宜玄武卫了！” “呃……遵命！” 靡阳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抱拳答道。 目送靡阳下船，吕征冷哼一声，对靡阳的不识好歹感到不屑。 “进攻！” 朱雀卫的将士在靡阳的带领下，跳进汉水，直奔岸上，纷纷拔刀，怒吼着越过撼山营、扛鼎营，朝着仓皇而退的鞑子追去。 “娘的，这群狗几把的不当人子啊！我们拼死力战鞑子，他们袖手旁观，而今我们将鞑子击退，他们就来摘桃子！” “弟兄们死伤惨重，白白便宜了朱雀卫啊！” 罗横、丁峰、邹爱松等人怒目而视朱雀卫的将士，抱怨声此起彼伏。 此时的撼山营和扛鼎营将士，死伤者超过三成，轻伤者四成，只有三成还有一战之力。 王焱扫视身边的将士，见大家都是浴血负伤，冷声道：“都给我闭嘴，立刻就地休整！” “唯！” 邓大同、邱昕宇、郝有德等将士抱拳道。 “焱哥，咱们好不容易将鞑子击退，若是放弃追击，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可就都是朱雀卫的！” 罗横、丁峰不忿道。 王焱摇了摇头道：“我们拼死挡住鞑子，弟兄们已经做的够多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救治受伤的弟兄，恢复体力！” 众人见王焱不愿追击，皆是颇为失望。 这时，柴辰也赶到了吕征的面前，不满道：“侯爷，我玄武卫的弟兄，拼死力斩鞑子，现如今将鞑子击退，你让朱雀卫出击，这是不是过分了？” 吕征瞥了眼柴辰，他打心眼里没将柴辰这个花花公子当回事，冷声道：“本侯如何安排，自有分寸，无需向你解释！” “侯爷，很好，今次的事，我记下了！” 柴辰愠怒道。 见柴辰生气，吕征的语气放缓，道：“世子，你不过是来玄武卫镀金，何必牵扯太多，你应该知道，我针对的不是你！” “可我现在是玄武卫统制！” 柴辰咬牙道。 吕征道：“世子放心，此次大败鞑子，世子的那份功劳，我会如实上报！” 有了吕征的保证，柴辰点了点头，算是揭过此事。 与此同时，靡阳率领的朱雀卫已经撵到了鞑子的身后，开始疯狂收割这些鞑子的性命。 穿进密林，鞑子因视线受阻，逃跑的速度大大降低，给了朱雀卫大显身手的机会。 鞑子们哭爹喊娘，可仍旧难逃一死。 耶律机见到这一幕，仰天怒吼，但却没有勇气回身一战。 靡阳盯着耶律机逃走的背影，率领左右数百精兵，丢下身边的鞑子残兵，全速向前追杀。 等转过一个土丘，靡阳忽然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 耶律机等几十名骑兵，已经掉头转身。 “哈哈，大周精锐，不过如此！” 土丘之上，完颜嘉、张有亮等人现身，看向山下的靡阳等人，放声大笑。 “该死，上当了！” 靡阳大骇，连忙转身催促左右快逃。 “想走，晚了！” 张有亮大叫一声，手中的令旗一挥，早就弯弓搭箭的弓弩手，立刻探出身来，朝着山下放箭。 “咻咻咻！！！” “咻咻咻！！！” …… 漫天的箭矢如雨般落下，靡阳等人赶忙寻找掩体躲避。 但四周空旷，根本无处藏身。 “噗噗噗！！！” “噗噗噗！！！” “啊啊啊！！！” …… 随着一声声惨叫响起，靡阳身边的精锐士卒纷纷倒地。 “该死的！” 靡阳抓着一个死透的士卒，挡在身前，边躲边退，心中将吕征骂的狗血淋头。 娘的，这哪是送功劳给他，分明是让他送死啊！ 就不该信这个老鬼的胡话！ 靡阳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而在密林中的朱雀卫将士，听到前方的惨叫声，赶忙前往支援。 目睹土丘的埋伏后，立刻招呼盾牌手上前营救靡阳。 张有亮见此情形，令旗又是一挥。 密林两侧忽然窜出数百刀斧手，个个面露狰狞，朝着朱雀卫包抄而来。 见到鞑子还有伏兵，朱雀卫的士卒们都是一脸震惊，很多新卒心神大乱，忙不迭的四处乱窜。 “杀！” 朱雀卫的老卒还是比较沉稳的，见状立刻结阵迎战。 但张有亮精心设计的埋伏，怎么可能让朱雀卫轻易脱身。 何况完颜匈交给完颜嘉的兵马，足足有五千人。 现在动用的不足一半。 剩下的一半将士，都在严阵以待，会在关键时刻，对朱雀卫予以重创。 “快向侯爷求援！” 有人大叫。 “咻！” 立刻有斥候朝天放了一颗烟花。 “砰！”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让正在构思如何写战报的吕征大吃一惊。 “侯爷，这是朱雀卫的求援信号！” 身旁的副将指着天空惊叫。 “这，怎么可能？” 吕征倒吸一口凉气。 “快派人打探朱雀卫的状况！” “唯！” 十几个斥候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密林。 但下一秒传来了他们的惨叫声。 这时，已经有少量朱雀卫将士突出重围，连滚带爬的喊叫求援。 见到这一幕，玄武卫的众将士和吕征都是傻眼了。 这才多久，朱雀卫就被伏击了。 罗横、丁峰等人都是面红耳赤，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叫嚷着追击鞑子，不能让朱雀卫独占功劳。 但是遭到了王焱的无情拒绝。 再看王焱，仍旧一脸云淡风轻。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鞑子是在诈败，为的就是引诱他们涉险追击。 “焱哥当真料事如神！” “佩服啊！” 众人发自内心的称赞道。 “嗯？” 听到罗横、丁峰等人对自己的钦佩，王焱先是错愕，接着陷入了沉默。 他是真的没想到鞑子会有埋伏，而是不想再消耗实力。 毕竟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要是现在就把建制打光了，那就没接下来的事情了。 “击鼓，柴辰，快让你的玄武卫救援朱雀卫！” 吕征眼冒凶光道。 “侯爷，鞑子不知有多少埋伏，冒然救援，恐会……” 柴辰也不是彻头彻尾的战争白痴。 他已经看出鞑子早有预谋，埋伏的兵力一定不会少。 在没搞清楚鞑子的底细前，贸然出兵，反而会得不偿失。 吕征自然清楚这些，但眼下由不得他多做思考。 他必须将朱雀卫救出来，准确说是将靡阳救出来。 靡阳是渤海侯糜业的儿子，虽然说糜业与吕征地位相同，但实际上，糜业直到现在，还活跃在一线战场，能够独自指挥大兵团作战。 而他吕征，就只能缩在建康，现在也不过能带个先锋军。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二人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侯爷，冷静啊！” 众人苦苦相劝。 “都给我住嘴！” 吕征大骂，提着刀，就朝船下走去，“愿意随本侯救援的来，不愿意的，把脑袋缩在裤裆里！” 第107章 圈套 “杀！” 吕征跳下战船，率领几名副将、亲卫，足足一百多人，朝着远处的密林冲了过去。 柴辰见到这一幕，目瞪口呆，很是纠结，犹豫该不该下船追随。 “世子，您毕竟是侯爷的部属，公然违抗军令，出发点虽然是为了将士们着想，可落在陛下眼里，那就是骄纵！那就是以下犯上！那就是对同袍手足见死不救！这对您的前途大大不利啊！” 一名贴身保护柴辰的吴王府老奴，低声提醒道。 柴辰轻笑一声道：“前途，我有什么前途，继承吴王的爵位，不就是我的一生吗！” 老奴惶恐道：“世子慎言！” “哼，传令，玄武卫全体出击，营救朱雀卫！” 柴辰咬牙道。 “唯！” 几名玄武卫的指挥立刻应声道。 紧接着，除了一些水师将士留在船上外，其余三营玄武卫将士，全都跳进了汉水，朝着岸上狂奔。 与此同时，王焱已经集结了三百名还有一战之力的将卒，正在检查兵甲。 “王指挥使，统制有令，营救朱雀卫！” 一名小校飞奔而来道。 “唯！” 王焱应了一声，但没有动作。 罗横、丁峰都是一脸不甘，他们刚打了一场硬仗，现在真的没什么气力救人。 况且大家都是满腹怨言，凭什么有功别人上，出事了就要他们来。 鞑子的数量明显比他们还要多，并且还是有备而来，故意在此设伏。 现在营救朱雀卫，就是拿弟兄们的性命往里面填啊！ 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已经看透了问题的关键。 “统制，那些鞑子……” 王焱见到柴辰，立刻迎了上来，在他看来，柴辰营救朱雀卫，是因为吕征的命令。 但他还想挣扎一下，可不等他说下去，就被柴辰打断。 “阿焱，不能不救啊！若是眼睁睁看着朱雀卫被歼灭，侯爷也折进去了，你觉得我们在陛下那里，还能落得好吗？” 柴辰无奈道。 “咦？” 王焱很是诧异，惊讶柴辰竟然能想得这么深。 的确，哪怕明知前方有坑，但他们也不得不往里面跳。 否则一个不遵军令，不顾同袍死活的恶名，就会落在他们的身上。 再往后，他们哪怕立下泼天大功，也很难再进一步。 当然，这个恶名，王焱不想背。 而柴辰经过家奴的指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现在，哪怕部分将士有意见，也无法改变局面。 此时，吕征已经冲进了密林，与鞑子短兵相接，杀的难分难解。 “殿下，参谋，贼将吕征，亲自率兵增援！” 一名斥候急匆匆的前来禀报。 “来的好，他们剩下的兵马何在？” 张有亮兴奋的问道。 “留在船上的禁军，已经全都下船，正在朝密林逼近！” 斥候答道。 “哈哈，吕征空有名将之称，实则酒囊饭袋一个！” 张有亮激动的搓手道。 完颜嘉道：“张参谋，贼军主力全都聚集于此，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张有亮从怀中取出一张舆图，指着舆图上的汉水道：“我要是没猜错，在汉人先锋的身后，要么是辎重船队，要么是禁军部分主力！” “如果我们夺下吕征的这些战船，在战船之中装填稻草、火油等易燃物，趁着西北风起，顺江而下，必可再破周军！” “妙啊！” 完颜嘉听完张有亮的计谋，忍不住拍手称赞。 张有亮嘿嘿一笑道：“殿下过奖，想要再破周军，前提是将吕征这些周军歼灭！不给他们传回败讯的机会！” “一切交由参谋指挥！” 完颜嘉笑道。 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军事才能，父王将张有亮派给他，就是让张有亮替自己出谋划策。 既然张有亮有了全盘谋划，那就索性放权，让张有亮来指挥。 张有亮见完颜嘉如此信任自己，心中十分感动，暗暗发誓不能辜负完颜嘉的信任。 等到柴辰率领玄武卫也抵达密林增援之后，张有亮立刻变化旗帜。 在密林外侧，顿时涌现两股兵马，一股切断玄武卫的退路，另一股兵马朝着船队杀奔而去。 “糟糕，鞑子断了我们的后路，还要抢我们的船！” 有士卒发现后方的情况，惊恐的大吼。 此时，岸边只有几百伤兵，根本无力阻止鞑子的入侵。 停泊的几十艘战船上，水师将士也是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其中几个水师将领见势不妙，当即下令赶紧驶离岸边。 而这时，水底又有水鬼冒了出来。 这些都是方才被驱逐的水鬼，去而复返。 现在配合地面的鞑子，夺取大周战船。 “侯爷，不好了！咱们上当了！” 一名副将急忙将鞑子布下的圈套告诉吕征。 吕征咬牙骂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不救朱雀卫，我这张老脸怎么去见陛下？” “可现在，我们都被困住了！” 副将哭腔道。 “柴辰这个败家子，他不是不愿营救吗？干嘛又改变主意了！” 吕征恨铁不成钢道。 “侯爷，这能怪我吗？下令营救的是你，现在怪罪的也是我！” 柴辰突进到吕征身边，正好听到吕征的抱怨，顿时幽怨道。 吕征见到柴辰，冷哼一声，“王焱的撼山营来了没，他麾下负伤者多，应该留在岸边休整才对！” “侯爷说的是我吗？” 王焱从柴辰的身后出现。 尽管撼山营和扛鼎营只有三百可战之兵。 但王焱深知官场的复杂，所以哪怕再不情愿，可还是率兵跟随柴辰参战。 假如今次平安返回禁军，就凭他们拼死营救朱雀卫这一件事，也能搏个光明前程。 “你！” 吕征见到王焱，又是一愣。 “侯爷当心！” 附近几个鞑子如同恶狗般朝着吕征扑杀而来。 眼尖的副将赶紧出声提醒，并急忙将吕征保护在中央。 随着玄武卫的加入，鞑子逐渐败退。 部分朱雀卫顺利与他们会合，只剩靡阳仍被困在土丘下。 “不好，鞑子似乎有意退走！” 王焱对战场的观察力极为敏锐，他发现这些鞑子，并不是打不过玄武卫，而是有意后撤。 “鞑子要干什么？” 柴辰迟疑道。 吕征冷声道：“赶紧救出靡阳，撤回船上！” “怕是来不及了！” 王焱摇头苦笑。 “呃？” 这时，一些追击鞑子到密林外围的将卒，忽然被乱箭射回。 而这些乱箭，统统都是燃烧的火箭。 密林中暗藏了无数易燃物，哪怕没有这些易燃物，光是这么密集的丛林，一旦起火，也是一场大火。 “鞑子要用火攻对付我们！” 王焱沉声道。 “该死！该死！” 吕征醒悟过来，懊悔的猛拍大腿。 他打了一辈子仗，临老却要英名尽毁啊！ 第108章 破局 随着各处火势蔓延交汇，整个密林都陷入了大火的笼罩之中。 来不及撤到外围的鞑子，无一幸免都被大火覆盖，燃成一具具火人，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玄武卫、朱雀卫的将士也不例外，随着火势的扩散，根本躲避不及，没多久，就有几百人成了一具具行走的火人。 空气中的烧焦味、烤肉味迅速充斥着在天地之间，令人作呕。 望着四周哀嚎、奔走、哭骂的将士们，吕征双眼通红，老脸在火光的照映下煞白一片。 经此一役，他吕征算是到头了。 就算能活着离开，陛下也不会放过他。 两营禁军精锐，就因为他的轻举冒进折损殆尽！ 哪怕陛下饶他一命，他也没脸面对昔日的同袍、建康的百姓。 柴辰、鲁顺等人面对这席卷而来的大火，惊恐万分，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王焱扫了眼四周，迅速判断出鞑子包围圈的薄弱点。 “看到前方那座土丘了没有！土丘周围并无多少草木，咱们夺下土丘，就能有喘息之机！” 王焱指着远处的土丘道。 “焱哥，土丘上有鞑子的旗帜！” 罗横瞪大了眼睛道。 “攻下土丘！” 王焱朗声道。 “杀！” 丁峰、邹爱松等人没有犹豫，顺着王焱手指的方向，立刻展开突进。 此时，鞑子大多退出了密林，因此在王焱等人的前方，并没什么阻碍。 丁峰领着十几个人冲在最前面，一路披荆斩棘，将那些着火的树木砍断，推到一边，有些已经分不清敌我的火人，挡在前面，也是毫不犹豫用矛捅开。 就这样，一行人迅速向前推进。 约莫过了半刻钟，丁峰等十几人便折损了一半，要么是被大火波及，也成了火人，要么就是被乱箭射杀。 见此情形，郝有德主动领人替换而上，担当继续前进的开路队。 丁峰等几人退到后方休整。 这边的动静，自然逃不过土丘上的观察，张有亮注意到这一幕，当即集中弓弩手，在土丘一侧布防，务必要将这些周军阻挡在土丘之下。 另一边，靡阳身边的将卒，越战越少。 当他见到林子里的朱雀卫将士，被鞑子用火攻死伤惨重，顿时心如刀绞。 这些朱雀卫的将士，有过半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精锐。 那可都是他的心血啊！ 哪怕是汴京之战，牺牲率也没超过三成，可如今已是死伤过半。 这一刻的靡阳，将吕征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啊！ “靡统制，擒贼先擒王！攻占土丘！” 邹爱松扯着嗓子朝靡阳吼道。 靡阳闻言，立刻将心一横，把手一挥，改向外突围为转攻土丘。 他很清楚，眼下他们向那个方向突围，鞑子就会往那个方向增援，势必要将他们堵死在这。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死伤就会越多。 因此，他们必须变被动为主动，不能再被鞑子牵着鼻子走。 “进攻！” 靡阳环顾身边，只剩一百多弟兄，皆是浑身鲜血淋漓，但没有一个人胆怯惧死。 那些胆小怕死的将士，越是怕死，反而死的越快。 因为他们没有斗志，遇到鞑子的第一刻就丧失了搏命的勇气，逃又逃不走，只能躲避。 反而更容易被鞑子屠杀。 望着靡阳突然转变方向，朝他们这个方向猛攻而来，完颜嘉本能的露出惊诧之色。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一线，亲眼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对完颜嘉的冲击是巨大的。 他有些惶恐，也有些害怕，更有些兴奋。 但此刻，见到如同嗜血狂魔的靡阳等人，完颜嘉是有些惧怕的。 张有亮却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就不将这些血腥放在心里，嗅着空气里的烤肉味，居然露出了享受的神色。 “殿下，您还是先走一步，免得被这些两脚羊脏了您的眼，这里由我坐镇，此战必将他们全歼！” 张有亮对完颜嘉说道。 完颜嘉摇了摇头，目光坚定道：“我不能走，身为大金皇室，我的身上流淌着高贵的帝王血脉，怎能被一群卑贱的牲口吓走！” “……” 张有亮诧异的看了眼完颜嘉，随即拱手恭维道：“殿下胆略过人，有太祖之风也！” 一旁的其他将领、护卫亦是纷纷附和。 这让完颜嘉听了很是享受。 张有亮口中的太祖，乃是大金的开国皇帝，完颜铁，庙号太祖皇帝。 在张有亮拍马屁的功夫，王焱等人已经轮换了好几批开路将士，成功扑杀到了土丘之下。 望着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吕征脸色铁青，就在王焱又换下一批开路的将士时，吕征站了出来，开口道：“换我开路！” “侯爷不可啊！” 跟随吕征的副将、亲卫们脸色大变，连忙劝说。 “老夫已过花甲，这条命已经没了价值！” 吕征惨笑道。 “侯爷，您是先锋官，我们大家的生死可都系于你一人的身上，您要是有个意外……” “屁话！要不是我错判形势，两营将士岂会困陷死境，如今只剩这么点人了，我是死还是活着，还有意义吗！” 吕征仰天长叹。 “侯爷！” 几名副将、亲卫顿时有了哭腔。 “用我这条命，来为将士们谋取一线生机！” “值了！” 吕征怒吼道。 “誓死追随侯爷！” 几个亲卫嚷嚷道。 “好，不愧是我镇远侯府的老卒，走！” 吕征做事果断，当即拔刀顶到了一线。 柴辰还想再劝，但是被吕征瞪的闭上了嘴，无奈只能暗骂老顽固。 王焱想了想，开口道：“侯爷，这不妥……” 吕征扫了眼王焱，冷声道：“你就是王焱？” “正是在下！” 王焱答道。 “你很好，在你的身上，我像是看到了我年轻时候的影子！” 吕征目光深邃，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呃……” 王焱哑然，他觉得吕征这话像是在贬低他。 “犬子不如你，如果这次能活着离开，我会带着他向你赔罪！” 吕征淡淡的说道。 “侯爷折煞我了，小侯爷是人中龙凤，我不如他。” 王焱敷衍道。 “哼，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像枢密院那群老东西，八百个心眼，连句心里话都不敢说！” 吕征不满的嘟囔道。 “咻咻咻！！！” 土丘上的鞑子又开始密集放箭，十几个挡在前排的将卒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吕征转过身，不再理会王焱，脸色发狠，道：“冲！” 因为吕征以身作则，亲自带队冲锋，几百名残存将士，顿时士气大涨，如同打了鸡血般，往土丘发起猛攻。 王焱掂量了几下手中的弓弩，瞅向土丘之上的那几抹身影。 在大纛之下，那几个鞑子格外刺眼。 吕征顶在最前面，不顾生死，率领众人，一直冲到半山坡才减缓了速度。 这时，他们的身边，又少了近百人。 “箭来！” 王焱站在半山坡，忽然找到了熟悉的感觉，立刻喊了一声，邓大同迅速取出一根箭矢，交在王焱手里。 “咻！” 王焱接箭，弯弓，搭箭，瞄准，放箭，一气呵成！ 那道破空而出的箭矢，好似流星一般，朝着完颜嘉、张有亮射来。 “贼人冷箭，快低头！” 保护完颜嘉的几名侍卫赶紧将完颜嘉扑倒。 张有亮听到声音的第一刻，就趴倒在地。 “咔嚓！” 随着一道清脆的断裂声，完颜嘉的大纛断了。 “贼首已死，弟兄们冲啊！” 罗横、丁峰见状，喜出望外，立刻高声大呼。 大纛代表的就是三军之首，无数不明真相的鞑子，在见到大纛倒下，顿时就陷入了恐慌。 又听到周军的呼喊声，误以为完颜嘉被射杀了，立马乱成一团。 第109章 死地 “大周万岁！禁军万岁！” “大周万岁！禁军万岁！” 玄武卫、朱雀卫的将士见到鞑子阵脚大乱，当即高声怒吼，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斗志，拼死向土丘之上砍杀而去。 “殿下，您没事吧！” 张有亮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时间就是关心完颜嘉的情况。 “殿下没事！” 那几个保护完颜嘉的侍卫将完颜嘉搀扶起来，并火速朝后方退去。 周围的金军见到完颜嘉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但被射断的大纛，已经令四面的金军失去方向，变得群龙无首。 加上周军的大喊大叫，很多金军都以为完颜嘉阵亡了，从而军心溃散，丧失继续战斗的勇气。 张有亮扫了眼步步逼近的周军，又看了眼周围慌乱的金军，暗暗叹了口气，急忙命人将大纛重新举起。 只要大纛不倒，金军就不会乱。 可是王焱一直紧盯着大纛的位置，见断裂的大纛似乎又要被竖起，立刻大吼一声“箭来！” 专业补箭手邓大同麻利的送上箭矢，“咻！” 又是一气呵成，那即将被重新竖起的大纛再次被射断。 目睹这一幕的张有亮，又惊又怒，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占据高地，不能让这些牲口杀上来！” 在张有亮的眼里，汉人就是牲口，但他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汉人。 他所效忠的鞑子，其实看待他也是牲口。 靡阳在北侧，吕征、王焱等人在西侧，趁着土丘上的鞑子分寸大乱，他们已经突进到了高地。 张有亮想要集中兵力，将他们堵死在土丘之下的战略目的，还没来得及实施就破产了。 “参谋，快走！” 几名负责保护张有亮的鞑子，拉着张有亮就向另一个方向狂奔。 “杀！” 吕征奔上了高地，手起刀落间，又砍杀了两个不长眼的鞑子。 其实就算野战，周军也不怂金军，他们最大的弱势是骑兵不如金军。 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只要金军的骑兵一上场，周军立马弱了一大截。 但要说步兵厮杀，周军还是很有优势的。 金军对于步兵的训练，不成系统，没有规章。 而周军在这方面的操练，承上有着数千年的积累经验。 等夺取高地，玄武卫、朱雀卫的将士基本都是精疲力竭，个个带伤，很多将士直接摔倒在地。 王焱一一看去，见到那些将士，很多人已是奄奄一息，他们方才完全是憋着最后一口气在死战。 一些人的肠子都被鞑子的箭矢给射了出来，挂落在铁甲外，仍要坚持作战。 吕征等人见到这一幕，要么是双眼通红，要么是放声大哭。 这时，靡阳率领仅剩三四十人的将卒，抵达高低，与众人会合。 “靡统制！” 其余朱雀卫将士见到靡阳，像是见到了主心骨，立刻围了上来。 望着这些浑身沾染鲜血的麾下，靡阳既是难过，也是气愤。 他无声的拍了拍这些手下，随即大步朝吕征走去。 吕征此时坐在一块巨石上，披头散发，很是狼狈，丝毫没有他镇远侯的风采。 在他身边，只有三个亲卫，持刀警戒。 原先的几十个亲卫、副将，都死在了冲锋路上。 见到靡阳气势汹汹而来，那三个亲卫赶紧将吕征护在中间。 而吕征似有所感，睁开双眼，见到靡阳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摆了摆手，示意三个亲卫退到一旁。 “侯爷，你不应该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吗！” 靡阳怒气冲冲道。 吕征轻笑一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要给你们什么交代！” “朱雀卫和玄武卫的将士，五千人，眼下在你面前的只有七八百人，如此惨败，皆因侯爷你误判形势，轻举冒进！” 靡阳愤怒的咆哮。 他的大声将四周的将士全都吸引过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吕征。 吕征冷笑一声道：“我是先锋，此战胜败，自当有陛下来处置我，你还不够格！” 靡阳恨不得一刀捅了吕征，但跟在他身后的将士见势不妙，赶紧拉住了靡阳。 柴辰也站出来打圆场道：“眼下当务之急是突围，而不是在这内耗啊！” 说罢，他指向高地外围，就在他们喘气的功夫，张有亮、完颜嘉已经重新组织将士，将土丘给围了起来。 他们当前所处的困境，并没有得到丝毫改善。 另一边，汉水上的战船有过半都被鞑子夺取，剩下的战船则是火速逃离。 留在岸边救治的那几百撼山营、扛鼎营士卒，要么被杀，要么落水溺死，仅有少部分逃走，不知所踪。 这一战的上半场，以金军大胜告终。 张有亮逃到土丘下，火速集结兵马，将土丘围得水泄不通，同时下令将土丘四周的树木全部砍伐，并在四面挖壕沟，置鹿角、栅栏，大有将吕征残部困死在高地的打算。 见鞑子的动作如此迅速，吕征、柴辰等人都是瞠目结舌。 他们方才并非不愿追击张有亮、完颜嘉，而是力竭无法作战。 然而就是这么短暂的一会，金军就迅速制定了包围计划，将他们突围的最后一丝希望掐断。 “鞑子里又出了军事天才啊！老夫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并且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就稳定军心，反制我军！” 吕征目光闪烁，脸色阴沉。 “这里有一个鞑子的活口，可以拷问！” 丁峰率人清理高地，发现了一个装死的鞑子，顿时喜出望外。 一众禁军将士都是啧啧称奇，本以为只有他们周军会有人胆怯而装死，没想到鞑子也有贪生怕死的。 只能说不管哪种生物，都有怕死的本能啊！ 连鞑子也不例外。 那个被发现装死的鞑子，见这么多周军围着自己，吓得两腿哆嗦，浑身颤抖。 遇到这种怕死的人，根本不用怎么拷问，便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都给问了出来。 “这次伏击我们的金军主帅，是完颜匈的小儿子完颜嘉，但出主意的却是参谋张有亮！” “张有亮，这个名字好耳熟！” “直娘贼，此獠不就是完颜术的军师吗！怎得投了完颜匈帐下！” 有人想起张有亮的名字，惊呼道。 “当初东路军北伐，就是此人替完颜术出谋划策，后来更是策反了耿安国等人投敌！” 提到张有亮，王焱、罗横等人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第110章 固守待援 “身为汉人，却数典忘祖，甘愿做鞑子的走狗，啊呸！” “终有一日，我要扒了这厮的狗皮，将他点了天灯！” 众人义愤填膺的骂道。 搞清了鞑子的主帅是谁，又从这个装死鞑子的口中大概得知鞑子的兵力，约有五千。 这就让吕征很又羞又愧了。 他统率的两营兵马，也有五千人。 可面对鞑子的五千人，居然被打的晕头转向，如今更是困在了这座高地之上。 “大家快搜搜，我们还有多少口粮，还有水源！” 王焱看向土丘下，见鞑子没有反攻的意思，顿觉头疼无比。 “弟兄们都是轻装上阵，粮食都在船上，哪怕身上藏着一块两块面饼，也无济于事啊！” 罗横担忧道。 “按王指挥说的做！” 吕征颇为欣赏的看了眼王焱。 “诺！” 很快，众人就将身上藏着的干粮、水囊交到一处，经过清点，这些干粮、水囊，最多够他们撑两天。 而鞑子显然要耗死他们，根本不打算强攻歼灭他们。 等到两日之后，吃完干粮，喝光水囊里的水，他们可就成了待宰羔羊。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杀出去！趁着鞑子的工事没有修成，搏一线生机！” 靡阳目光冰冷的盯着下方道。 “弟兄们都是精疲力竭，打了一天，现在发起突围，咱们这点人，能活着逃出十分之一都是幸运！” 柴辰苦笑道。 “逃出一个是一个，要是继续如此，只怕都得死在这里啊！” 靡阳颤声道。 吕征思虑片刻，将目光投向王焱道：“王指挥怎么看？” 听到吕征竟然询问王焱的意见，众人都很是诧异。 在此之前，大家都知道吕征很讨厌王焱。 此前更是将王焱作为第一波将卒，下船和鞑子作战。 王焱想了想道：“陛下心忧襄阳战场，在我军之后，就是禁军其余诸卫，而我们所处位置，是汉水必经之处，要不了两日，就有其余军队路过，只要撑住，就能得救！”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恍然。 这一连串的惨败，打的他们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 差点忘了他们并非孤军作战。 在他们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朝廷大军。 “就依王指挥所言，大家坚持两日！” 吕征拍板决定。 “只是我有一点不解，我后续大军不日就会抵达，为何鞑子还要选择围困我们，而不是强攻？” 王焱疑惑道。 “是啊，张有亮狡诈多端，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靡阳认同道。 “他们挖壕沟，布置鹿角，难道是为了迷惑我们？打算在夜里突袭我们？” 柴辰分析。 “有这个可能，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该做的防御工事，还是得做得！” 吕征点头。 就这样，众人分别行动，一边布置防御工事，一边休整、救治伤员。 土丘外围。 鞑子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内，完颜嘉和张有亮正在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 “土丘上的那些汉人，也在布置防御工事，看来是打算和我们死磕！” 完颜嘉烦闷道。 “殿下勿忧，他们的粮草都在船上，身上携带的干粮，顶多就是一二日的口粮，现在打算和我们打持久战，无非就是想等后续援军抵达。” 张有亮笑道。 “哦，看来参谋已有应对之策？” 完颜嘉闻言，有些兴奋。 张有亮笑道：“正如卑职之前对殿下所言，我夺下他们的战船，就是要用这些战船，再破周军！我夜观天象，明夜会有西北风大起，而我军斥候传回的讯息，周军的第二批援军，勾陈卫、麒麟卫已经转道汉水，算算行程，明夜距离我军不足百里！ 我命人准备了大量火油、稻草，只要趁着风起，派人驾驶这些战船顺风而下，就能叫他们好看！” 完颜嘉虽然不懂军事，但还是问道：“这些战船顺风而下，可贼军水师精通战船，只要腾挪躲避，想要用火船重创他们，恐非易事啊！” “嘿嘿，殿下可知道曹操赤壁一战，因铁索连船，从而导致数十万大军被周瑜一把火给烧了！” 张有亮狡诈一笑。 完颜嘉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是看过的，参谋的意思是想办法让周军各艘战船相连？但这怎么能办到？” 张有亮笑道：“殿下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们虽然没办法将贼军的战船用铁链串联，可我们自己的战船能用铁链串在一起，到时在汉水之上横成数排，封锁汉水河面！贼军的战船就是再能腾挪转移，又能怎么躲避！” “张参谋当真诸葛再生也！此战若是能再破周军，我必向父王为参谋请功！” 完颜嘉大喜道。 “谢殿下栽培！” 张有亮很是狗腿的单膝跪地，向完颜嘉表达忠心。 那些逃走的水师战船，顺江而下，在第二日午时，与第二批增援周军相遇。 勾陈卫统制和麒麟卫统制听闻先锋在浅龙滩被鞑子重创，现在生死不知，顿觉如遭雷击。 吕征可是大周硕果仅存的几个开国侯级别的人物，作为一名成名已久的老将，沙场经验自然丰富。 然而却在浅龙滩惨败，这对周军士气的打击无疑是重创的。 “李兄，我们眼下怎么办？前军不明，是继续进发，还是等候陛下的指示？” 勾陈卫统制刘进生性谨慎，第一时间便将这个棘手问题抛给了麒麟卫统制李成。 李成也是犯了难，此时继续前进，很可能会重蹈覆辙，毕竟他们自问比不过吕征。 连吕征都栽了，他们凭什么能力挽狂澜？ 然而陛下的船队与他们相隔一日时间，若是等陛下的指示传来，致使前线出现万一。 那他们就是死罪难逃。 “唉，难啊！” 李成拍腿叫苦。 刘进道：“要不还是等待指示吧！” “咱们陛下的脾气你不清楚？不管怎么做都是错！” 李成摇头道。 “那就放缓速度，多派斥候，打探消息，同时派人告诉陛下！” 刘进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刘兄所言甚是，就依刘兄的！” 李成拍手称赞。 刘进：“……” 刘进、李成的小心谨慎，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张有亮大为上火。 他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周军将领的谨慎，比他预期的行程足足晚了半日。 如果不能按照计划进行，借着夜色掩护发起火攻，那将事倍功半。 对周军的杀伤也将大打折扣。 第111章 震怒 “周军派出大量斥候活动，刺探我军虚实，航速异常缓慢，今夜怕是无法抵达指定水域！” 耶律机恭恭敬敬的站在张有亮身侧道。 此战之前，他是瞧不起张有亮这样的汉人投降派，认为这样的人只会故弄玄虚，钻营取巧，溜须拍马…… 但这一战，在张有亮的精心设计下，打的周国禁军精锐丢盔弃甲，实在过瘾。 这大大提高了张有亮在金军中的地位和威信。 “一群胆小鬼！” 张有亮气恼道。 完颜嘉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令他们加速前进？” 张有亮捏须道：“容我想想……” 忽然，张有亮猛拍大腿道：“想到了！” “将那些俘虏抓过来，我有大用！” “喳！” 耶律机连忙去俘虏营将几十个周军俘虏带了过来。 张有亮对这些俘虏威逼利诱，最终选了几个比较机灵、且贪生怕死的俘虏，随即命他们将其余俘虏杀死，接着许以重利，最后才将任务交代给他们。 这几个俘虏为了活命，将其他同袍杀死，算作投名状，已是没了回头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当即领了张有亮的任务，驾驶一条快船，朝汉水下游拼命驶去。 在天黑前，遇到了缓慢航行的勾陈卫、麒麟卫。 刘进、李成连忙将这几个士卒招到大船询问情况。 这几个士卒见到刘进、李成，当即哭诉道：“禀两位统制，侯爷和弟兄们被困在浅龙滩不远的高地上，就快撑不住了！恳请两位大人速速发兵救援吧！”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成较为沉稳，盘问道。 “我们的粮食只够吃一天的，还有很多重伤的弟兄，需要救治，侯爷和两位统制商议，昨夜趁着天黑，派遣我们分头突围，务必要找来援军，我们一百多弟兄突围，只有我们几个逃了出来！” 几个士卒泣不成声，加上他们的浑身鲜血的凄惨模样。 刘进和李成已然信了八九分。 得知吕征已经快撑不住了，刘进和李成都感到无比担心。 如果没有接到求援，他们还能拖延一天时间，可现在吕征的求援都到了他们这里。 如果他们还是磨磨唧唧，万一吕征有个闪失，他二人就算是完了。 枢密院那边、陛下那边、还有朝廷的那帮喷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唉，镇远侯真是将你我兄弟带到火坑了！” 李成叹了口气。 以现在的形势，由不得他们不救。 否则这辈子的官途就算凉凉了。 “那就下令全速前进吧！” 刘进深呼吸道。 “鞑子比较狡猾，咱们分两队前行，相隔不要太远，若是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呼应！” 李成思索道。 “好！” 刘进点头同意。 为了公平起见，二人将麾下兵马各分一半，组成前队和后队，火速朝浅龙滩进发。 与此同时，在勾陈卫、麒麟卫的后方，大军主力也转道汉江。 其中最大的一艘楼船之上，光烈帝正眉头紧锁的阅览前线战报。 在他的两侧，武德司指挥使许慎、枢密院副使张钧等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表现得极为冷静。 事实上，越是这种十万火急之时，他们这些臣子就越要冷静。 否则无法做出理智、准确的判断，就会导致他们误判形势，从而犯错。 “襄阳与外界已经失联超过九日，武德司的探子！枢密院的斥候！都是光吃饭不干事的吗！” 光烈帝狠狠的将奏报拍在桌案上，目光冰冷的扫视许慎和张钧。 许慎、张钧出列请罪道：“官家息怒，我们的人根本无法靠近襄阳城，完颜匈将襄阳城围得水泄不通，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饭桶！” 光烈帝最烦的就是这种毫无营养的回答。 “有谁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和襄阳取得联系？朕要知道襄阳里的情况！更要清楚完颜匈的虚实！” 光烈帝恼怒道。 “镇远侯那边怎么还没战报传回？” 张钧想到了什么问道。 按照吕征和光烈帝的约定，每天都需要向后方传回前线战报。 但昨日就没有战报传回，光烈帝虽然心有忧虑，但也没有声张，毕竟这段时间汉水流域不太平，出现一天两天的延误，实属正常。 “还没有。” 光烈帝声音冷淡道。 “算算时间，镇远侯应该已经进入襄阳地界，很可能和鞑子打起来了，只要镇远侯给予鞑子足够的威胁，襄阳的压力就会减小很多！” 张钧分析道。 “襄阳有韩愚将军坐镇，城内又有充足的粮草水源，守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众人附和道。 相比臣子们的乐观，光烈帝是轻松不起来。 就在这时，有小校飞奔而来，“报！前线传来紧急军情！” 穿过重重楼道，小校跪在光烈帝及大臣们的面前，道：“禀陛下，前线紧急军情！” 听到紧急军情几个字，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光烈帝强装镇定道：“呈上来！” 侍奉在一侧的小黄门，赶紧将奏报接过，放在光烈帝面前。 光烈帝打开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 短暂的沉默过后，光烈帝怒了，将奏报朝地上狠狠一砸。 “官家息怒！” 许慎、张钧等人见状，赶紧拜伏在地。 “啊！” 光烈帝哪里还能冷静的下来，他指着地上的那道奏报道：“你们都给朕看看，吕征辜负朕望，在浅龙滩遭遇大败！生死不知！” “什么！” 众人闻言，也是大惊失色。 张钧哆哆嗦嗦的捡起奏报，打开翻看，等看清内容，也是脸色苍白，随即将奏报传阅一侧的官员。 很快，众人都将奏报的内容看罢。 这道奏报是刘进、李成联名呈上的，主要还是请示光烈帝下一步怎么办。 可光烈帝现在暴跳如雷，哪里有空批复刘进和李成。 张钧一个劲的念叨道：“吕征糊涂啊！轻举冒进，此乃兵家大忌啊！” “许慎，你的武德司情报体系不是号称历代最强吗？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 光烈帝又将矛盾指向许慎。 许慎惶恐道：“臣无能，最近襄阳一带，各方细作活动频繁，我武德司的探子像是被针对了，很难展开工作！” 这是许慎现在遇到的棘手问题，但他没打算告诉光烈帝，他要自己解决，因为在光烈帝那里，过程不重要，他只看结果，只看重臣子的能力！ 但现在面对光烈帝的质问，许慎也只能大吐苦水。 “哼，朕不想听你的这些废话，武德司你还能不能管好，要是不行，就自己退位让贤，免得耽搁国家大事！” 光烈帝冷声道。 “请官家责罚！” 许慎诚惶诚恐的伏在地面上，一个劲的磕头请罪。 第112章 战场如棋局 “陛下，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搞清楚镇远侯是生是死！玄武、朱雀二卫兵马，还剩多少人？” 张钧连忙开口道。 光烈帝来回踱步道：“勾陈、麒麟二卫在奏报请示，是否尽快增援？你怎么看？” 张钧道：“鞑子在浅龙滩设伏，定然是做足了准备，老臣觉得，需谨慎行事，不可轻举冒进，鞑子现在的打法，就是围困襄阳，不让我军与襄阳取得联系，然后围点打援！ 而现在又将吕征的先锋军击溃，致使其与后军失去联系，目的还是只有一个，围点打援！咱们需做足准备，不可再被鞑子引入陷阱之中！” “张副使言之有理，臣附议！” 众人一面倒的支持张钧的建议。 光烈帝对此也是点点头，“但镇远侯是先帝朝的老臣，也是我大周立足南土的功臣，不可不救，这关乎我大周的颜面！” 众人的意见十分吻合，救援吕征是肯定的，但不能轻举妄动，以免落入鞑子的圈套之中。 “取舆图来！” 光烈帝大手一挥，小黄门赶紧取来舆图，挂在屏风之上，供众人观阅。 “浅龙滩距离襄阳不足八十里，以鞑子的速度，一日可以来回两趟！” 光烈帝指着浅龙滩的位置道。 “咱们要是派小股兵马援救，必遭鞑子伏击！要是等主力集结，只怕镇远侯他们……” 张钧担忧道。 光烈帝目光死死盯着浅龙滩，又看向襄阳的位置。 “鞑子不是想围点打援吗？那好，朕就如他的愿！” 光烈帝冷笑一声。 “命骁骑军，取道新野，袭取邓州，断鞑子的后路！” 光烈帝也算马背上的皇帝，自然清楚不能顺着敌人的意图走。 战场之上，必须掌握主动权。 完颜匈南下以来，搜刮了邓州、襄阳附近不少粮食。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完颜匈的问题。 尤其是很多州县，在听到鞑子打来时，第一时间就是焚毁府库的辎重，驱散百姓。 不给鞑子补充辎重的机会。 这让完颜匈非常蛋疼。 同时无比愤怒，一边下令屠城泄愤，一边下令挖地三尺，尽一切可能获取物资。 原本，按照完颜匈的打算，是以战养战，走到哪吃到哪。 这也是金人一贯的作战方法。 但大周地方官府的做法，却是掐断了完颜匈通过就地取粮来供给大军的想法。 这自然不是地方官府自己的决定，而是周廷高层早就制定的战略。 凡是没有执行这一规定的地方官吏、乡绅，都会被秋后算账，除非你打算投降金人，当一辈子的走狗。 无法从地方获取足够的辎重，那就只能从后方转运。 崔寿虽然向完颜匈保证，征召三十万民夫，为大军提供后勤保障。 但真到了筹粮、运粮，协调各地官府、民夫，组织路线运输，困难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很多民夫因为运粮太苦，干脆选择逃跑，躲进山里当黑户。 这只能怪金廷官府太黑了，凡是被征召的民夫，不仅需要自备口粮，还要准备运输的工具，例如独轮车、马车，或者是拉车的驴、牛等牲口。 而且被征召的民夫，全部都是汉人。 像是女真人、契丹人、党项人、鞑靼人等胡人，都不在底层运输的行列，而是负责看管、监督等工作。 这就让很多汉人心理不平衡。 很多汉人穷的叮当响，哪里拿得出独轮车、牛、马等物品。 这也不要紧，拿不出来可以卖地捐钱。 要是没地没钱，对不起，那就只能以违抗王令为由，充军发配，从此以后给大金当奴隶。 基本上，三十万的民夫，有一小半人，因为这次征召，家破人亡。 而大金官府却是通过此次，各个阶层捞的盆满钵满。 身为汉人的崔寿，自然清楚底下人剥削的残酷嘴脸，甚至很多乡绅找到崔寿，希望他能替大家做主。 但是被崔寿拒绝。 他早就休掉了原配，娶了一个女真女子为妻，对他而言，他早就是半个女真人。 再过一段时间，他还打算改姓，从此以后，彻底摆脱汉人的身份。 在这样的情况下，金军的后勤方面，自然很难供应及时。 完颜匈为此，多次写信督促崔寿，千万不能耽误军事。 崔寿也是回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眼下，完颜匈的大营内，粮草只够大军食用两个月。 眼看着大周主力逼近，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就要爆发，完颜匈的心里还是没底的。 汴京城下，他侥幸赢了光烈帝的那一战。 直到现在，完颜匈都觉得是在做梦。 当日的一切，都太过虚幻。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赢了。 至于射中光烈帝的那一箭，完颜匈盘问了每一个下属，都没有答案。 很可能是那个踩了狗屎的玩意乱射的一箭，就那么幸运的射中了光烈帝。 但上天不会总是眷顾他这一边，完颜匈想要打赢这一仗，必须谨慎、小心。 “完颜续、折师重那边有回复了吗？” 金军大帐内，完颜匈询问属下。 负责接收奏报的官吏摇头道：“禀大王，关中那边还没有消息。” “哼，孤执掌中原，麾下精兵数十万，等此次踏平襄阳，就是剑指关中之时！” 为了牵制大周的西路军，完颜匈写信请求完颜续、折师重在关中举兵牵制汉中的糜业。 但完颜续、折师重还没回信，也没表态。 这让完颜匈感觉被无视了。 心里一直压着火。 “报大王，小殿下和张参谋，在浅龙滩大破吕征，并将吕征残部围困，眼下双方仍在僵持！” 张有亮将大捷的喜讯传回，引的无数高层将领啧啧称奇。 “好，完颜嘉没有令孤失望啊！” 完颜匈笑道。 虽然这一切都归功于张有亮，但完颜嘉身为主将，功劳的大头自然要算在他头上。 只要完颜嘉多打几场这样的漂亮仗，就不会有人反对立完颜嘉为世子。 “张参谋和殿下请大王增派援军，周军的主力不日就将抵达，他们要在援兵赶来前，将吕征斩杀！” “哈哈，这算什么请求，传令，调拨五千精锐，速速增援完颜嘉！” 完颜匈放声大笑。 第113章 败讯 “禀殿下、参谋，周军第二梯队，勾陈卫、麒麟卫，将在寅时进入预定水域！” “所有战船准备好了没有？” “大小战船七十余艘，皆已装满火油、稻草，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好！” 张有亮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完颜嘉道：“殿下，万事俱备，请您下令！” 完颜嘉笑道：“张参谋运筹帷幄，真乃当世大贤也！” “殿下过誉了！” 张有亮故作谦虚道，实则心里得意洋洋。 “当下西北风大作，传令，起锚，进攻！” 完颜嘉立在岸边，背负双手，意气风发。 “哗啦啦！” 连成两排的战船，在西北风的作用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下游驶去。 另一边，勾陈卫、麒麟卫的战船也在快速逼近。 刘进和李成都有些心神不宁，此时立在楼船的顶舱，眺望前方。 只是西北风大起，吹的他们睁不开眼睛。 “刘兄，我总觉得此战凶险，有些心慌难安！” 李成一脸忧愁。 刘进道：“今天早上起我的右眼皮就在一直狂跳，要不咱们停止行进，再观望一段时间如何？” “正合我意！” 李成点头。 就在两人商议停止进军时，最前方的侦察船飞速驶回，几个斥候站在船头，神色慌张的大喊道：“坏了！前方有战船朝我们逼近！” “什么？哪来的战船？” 李成询问道。 “船上的旗帜是先锋军，但那些战船早就被鞑子夺取，我们朝他们询问，也无人回答！” 斥候答道。 “这些鞑子莫非是想假扮我军，趁机靠近我们，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进惊讶道。 “这种战术也太低级了吧？” 李成摇头道。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那些战船已经进入他们的视线之中。 借着火光，隐约可见那些战船非常轻便，不似藏有大量士卒。 况且金军不善水战，又怎么会采取水战的方式跟他们死磕。 李成、刘进疑惑之际，那些战船上的金军，纷纷跳水。 “直娘贼，这些鞑子要使诈！” 李成、刘进尽管不清楚鞑子要干什么，但本能的感觉鞑子要搞事情！ 随着这些金军的跳水，那些漆黑一片的战船忽地火光大起，如同长长的火蛇一般，朝着勾陈、麒麟二卫吞噬而来。 “啊，快调转方向！” “来不及了，赶紧躲开！” 驶在头一批的战船全都懵了，望着这连成一线的火蛇眨眼间冲到眼皮底下，所有的将士被吓得脸色煞白，哭丧着四处躲避。 “砰！” 这些燃烧的战船毫不留情的撞击到了周军战舰，很多惊慌的将士瞬间失去平衡，掉进汉水之中，紧接着就被战船从头顶碾过，沉入水底。 “该死，这些战船中间连了铁索，根本无法躲避！” 一些战船试图从火蛇中的空隙突围，但铁索的阻拦，粉碎了他们的走位，将他们牢牢拴在火蛇上。 “完了，鞑子太他娘的狡猾了，竟然学会用这么阴损的手段！” “快向后队传讯，让他们赶紧走，要是咱们两卫的战船，都折在这了，陛下肯定要扒了咱俩的皮！” 李成、刘进的声音都带了颤抖。 相隔十里的第二批勾陈、麒麟两卫也观察到了前方的火势，立马调转方向，远远躲避。 等到李成、刘进乘小船逃离汉水，他们的战船基本都被大火覆盖，麾下将士也是死伤惨重，惨叫、哀嚎之声响彻夜空，令人头皮发麻。 而汉水两岸之上，张有亮早就派了数百骑兵严阵以待。 等李成、刘进一上岸，这些骑兵立刻窜了出来。 两人此时身边的将卒只有数十人，哪里是这些鞑子骑兵的对手，鞑子一个冲锋，便将李成、刘进砍杀的七零八落。 二人还想逃回小船，躲回水上。 但耶律机眼疾手快，命人连连放箭，将李成、刘进当场射杀。 随着李成、刘进的战死，勾陈、麒麟二卫彻底群龙无首，纷纷溃散。 剩下的勾陈、麒麟二卫，赶紧顺江而走，于午时遇上了主力船队。 前哨战船赶紧将勾陈、麒麟二卫大败的消息禀报给了光烈帝。 得知勾陈、麒麟二卫被鞑子用火攻大破，原本就心情阴郁的光烈帝彻底黑了脸。 “刘进、李成何在！” 光烈帝咆哮道。 “叫这两个狗东西滚来见我！” “禀陛下，刘进、李成两位统制，失去联系，生死不知！” “饭桶，废物！” 光烈帝雷霆大怒。 “官家，鞑子今次的战术颇为阴损，不似之前的作风，我料鞑子中必定出了能人！” 张钧再次分析道。 “不错，鞑子以往作战，向来直来直去，拼的就是谁比谁狠，这一次竟然学会用计，而且还是连环计，实在令人费解！” 众大臣议论纷纷，都对鞑子的战术风格改头换面表示了忧虑。 同时也更加忌惮，这意味着他们想要解救襄阳，变得困难重重。 “下令，全速前进，朕倒要看看，鞑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光烈帝恼怒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鞑子改变作战风格，诡计层出不穷，我们需小心为上！” 张钧开口道。 光烈帝怒道：“张卿何意？” 张钧道：“我们现在距离襄阳，也就两日行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前方的形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臣附议！” 众大臣都是没什么主见的人，简单来说，就是不想出主意。 张钧的想法，符合他们大多数人的心思，于是纷纷附和。 大家都被先锋军，麒麟、勾陈二卫的惨败整出了心理阴影。 现在没有前军开道，冒然挺进，若是再被鞑子设伏，他们这些人可就糟糕了。 哪怕他们现在有数万大军护航，可众人依然感到害怕。 这几十年来，大周面对鞑子，就没讨到什么便宜。 上至王公贵族、朝廷大臣，下到贩夫走卒，畏惧鞑子的恐惧情绪，早就深入骨髓。 光烈帝发完脾气，还是同意了张钧的看法，全体沿岸扎营，同时派出大量斥候侦察。 张有亮、完颜嘉大破勾陈、麒麟二卫，同时还将李成、刘进的首级割下，一边向大营报捷，一边将二人的首级送到土丘之下，朝吕征等人示威喊话。 得知李成、刘进已被鞑子斩杀，吕征、柴辰等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第114章 消耗 勾陈、麒麟二卫在禁军之中，虽说不如神龙、白虎、凤凰诸卫，但也在第二梯队之列。 如今居然惨败于鞑子之手，连两卫统制，李成、刘进都被砍了脑袋，可想败得有多惨！ “弟兄们的口粮还能吃几顿？” 吕征强装镇定道。 “省着点吃，还能吃两顿，可弟兄们要是吃不饱饭，鞑子攻上来了，也抵达不了多久啊！” 靡阳苦着脸道。 柴辰看向土丘下还在喋喋不休劝降的鞑子，怒道：“侯爷，不如冲下去跟他们拼了！” “？” 吕征惊讶的扫了眼柴辰，这个纨绔子弟不说胆气过人，但也绝对不是敢于冲锋陷阵的主。 这次居然主动提出下山厮杀，属实出乎吕征的意外。 “鞑子深挖壕沟，高置鹿角、栅栏，咱们现在冲下去，就是送死！” 靡阳摇头道。 如果说在鞑子立足未稳时，冲下山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过了两日，鞑子已经在山丘的四面设置了重重陷阱，在这个时候选择突围，就是主动送死。 “那你们说怎么办？勾陈、麒麟二卫都被击败，我们的大军估计还要一两日才能抵达，鞑子要是见劝降无用，下一步肯定是强攻咱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柴辰嚷嚷道。 “若是鞑子强攻，那就借机消耗他们的力量，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等！” 靡阳叹了口气道。 “可是弟兄们吃什么？难道吃土啊！” 柴辰无奈道。 “唉，那就再减粮吧，我的那份今晚就不要准备了！” 吕征叹气道。 “这样省，也不是办法，填不饱肚子，鞑子一旦发起进攻，咱们哪有力气抵挡！” 靡阳环顾左右，见将士们三三两两靠在一起，个个都是憔悴不堪。 “王指挥，你可有什么建议？” 吕征见柴辰、靡阳给不出好的意见，于是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王焱。 王焱犹豫道：“末将倒是有个想法，就怕侯爷不愿意。” “只要能解决弟兄们的肚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本侯都心甘情愿！” 吕征大义凛然道。 靡阳和柴辰都将期待的目光看向王焱。 王焱思虑片刻道：“侯爷可知道程昱此人？” “程昱？你是指曹操的谋士程昱？” 吕征有些恍然，同时心里也有些膈应。 “正是此人。” 王焱点头道。 “曹操的谋士怎么了？难道昔日曹操也遇到过咱们这样的困境？” 柴辰不解道。 靡阳若有所思的扫了眼王焱，沉默不语。 “这都是我胡思乱想，侯爷不必当真。” 王焱见吕征、靡阳都变得严肃起来，于是干笑两声。 “不，你倒是出了个好主意，那些鞑子，可不就是畜生，既是畜生，有何不可！” 吕征咬牙道。 …… 山脚下喊话的鞑子换了好几批，可土丘上的吕征，愣是没有一个回复。 这让张有亮、完颜嘉等人很是气恼。 “看来这老东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有亮啐了一口道。 完颜嘉道：“既然吕征不愿归降，那就强攻吧！早点打完这一仗，也好回去与父王交差！” 张有亮点头道：“他们的干粮怕是不多了，咱们用车轮战，消耗他们的体力，等入了夜，发起最后猛攻！” “好好好，就按有亮说的办！” 完颜嘉笑道。 两人的关系随着这几仗打下来，无疑亲密了许多。 现在完颜嘉都是称呼张有亮为有亮，而不是参谋。 不过张有亮还是称呼完颜嘉为殿下，不敢僭越。 “呜——！” 随着一道嘹亮的号角声响起，第一波鞑子集结完毕，发起对土丘的第一轮攻势。 按照张有亮的吩咐，这些鞑子只是消耗土丘上的周军气力，而非玩命死攻。 所以主要以佯攻为主。 “砰砰砰！！！” 十几架简陋的投石车，开始抛射一枚枚石弹，朝着土丘上落下。 “该死！鞑子发起进攻了！” 靡阳差点被一枚石弹砸中，在距离他十步之遥，一枚石弹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洞。 有几个周军来不及躲避，都被石弹命中，当场血肉模糊。 一时间，土丘上的将士们骂声一片，恨不得冲下去跟鞑子决一死战。 吕征冲到前沿，看向正在爬上来的鞑子，立刻吩咐道：“反击！” “咻咻咻！！！” 弓弩手立刻开始放箭，只是他们的箭矢数量不多，因此不能盲目乱射，必须在敌人进入射程，同时还要有把握的前提下，才能放箭。 但鞑子并非无脑乱冲，而是举着盾牌，匍匐前进。 周军的箭矢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 “狗娘的鞑子，真是太狗了！快把石头搬出来，砸死他们！” 靡阳咆哮道。 将士们将土丘上的岩石撬起，然后砸碎，准备了几十颗上百斤的滚石，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呼呼！！” 随着这些大石头的滚落，冲在最前排的鞑子瞬间就被撞飞翻滚，口吐鲜血，脑浆子流淌了半个山坡。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鞑子的脚步，他们依然迈着坚定不移的脚步，继续朝丘上前进。 “弟兄们，拔刀，跟这群狗娘养的拼了！” 靡阳怒吼。 王焱防守的东边山坡，已经有鞑子冲了上来，罗横、丁峰等人早就严阵以待，等鞑子一爬上来，立刻挥槊劈刀，这些鞑子也并非多么强悍，几个会合下来，就被撼山营的将士打的连连后退，重新退回了防线以外。 战斗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山下传来鸣金声，鞑子们如潮水般立刻退走。 这让已经准备好打持久战的众将士，纷纷松了口气。 眼看到了午时，吕征命人将干粮分发给将士，充饥果腹，休息疗伤。 不等周军将士喘口气，山脚下，鞑子的号角声再次吹响。 “呜呜——” 山下的第二批鞑子，蜂拥着朝丘上发起了进攻。 “娘的，这些该死的畜生，还他娘学会了车轮战！” 罗横咒骂着将手中的面饼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面饼揣进怀里，抄起砍刀，就朝前沿走去。 吕征、靡阳等人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能让鞑子牵着鼻子走，他们车轮战，咱们也要分批应对！” 吕征立刻做出决定，将兵力分成三队，他和柴辰、靡阳轮流应战。 然而他们只有七百多人，分成三队，防守起来显得非常吃力。 于是又改为两队。 鞑子依然只攻了一个时辰，便选择了撤退。 就这样折腾到了傍晚，周军将士疲惫不堪，为了补充体力，将最后一口干粮也给吃了。 这下众将士都陷入了绝望。 吕征见到这一幕，知道时候到了，立刻给身边人使了眼色。 而山下，张有亮信心十足，对完颜嘉道：“周军已是强弩之末，再攻几次，就是决战之时！” 话音未落，完颜嘉等人都是变了脸色，嗅动鼻子，看向土丘之上。 顺着山风吹来了一股浓浓的肉香味。 “这，怎么可能，他们从哪来弄来的肉食？” 张有亮惊讶万分。 第115章 决战 “这真的是肉！” 土丘上，将士们惊喜交加，望着架起的大锅里，那翻腾冒泡的肉块，忍不住吞咽口水。 靡阳、柴辰等人知道锅里煮的是鞑子的血肉，全都转过头，不愿去看，因为他们一想到锅里的肉是鞑子，就有种恶心想吐的冲动。 吕征扫了眼这些人，冷哼一声，又看向给他出主意的王焱，见他坦然自若，顿时啧啧称奇。 换做正常人，让他们吃人肉，不到万不得已，那肯定是吃不下的。 但王焱不仅给出了主意，而且表现得云淡风轻。 这就很让人惊讶了。 要么王焱是疯子，要么就是真正的狠人。 无论是哪种，在吕征看来，那都不是好招惹的。 偏偏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非要跟这样的人起了冲突。 唉！ 吕征默默叹了口气，心道这次要是能逃出生天，一定要告诫吕浩，往后再不能招惹王焱。 罗横从锅里捞了一块煮熟的肉，递给王焱道：“焱哥，快吃！” 王焱点点头，接过碗，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肉，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呕！” 偷偷观察王焱的柴辰、靡阳，一个没忍住，赶紧跑到一边拼命呕吐。 吕征也从锅里捞了一根大腿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呕！” 见此情形，柴辰、靡阳呕吐的更加厉害了。 除了柴辰、靡阳没有吃肉外，其余人都是连汤带水，吃了个饱。 最后，柴辰、靡阳吐得没有力气，缩在一个坑洞里闭眼休息。 手下人端来两碗汤道：“统制，喝点东西暖暖胃吧！” 柴辰和靡阳没有拒绝，接过碗就猛灌了一口，然后才觉得不对味，诧异道：“这是什么东西？” “汤啊，锅里的肉都被分光了，就剩下这点残羹，侯爷让我盛点给二位大人！” “呕~~” “哈，这就是自诩礼仪之邦的汉人啊！” 张有亮略微琢磨，就猜到周军的肉食从哪来的，忍不住讥笑一声。 完颜嘉问道：“有亮，你知道他们的肉是哪来的？” 张有亮点点头，低声对完颜嘉说了几个字，听的完颜嘉毛骨悚然，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进攻！” 张有亮挥舞令旗，对身边的众将士下令道。 他知道，周军有了肉食补充，体力得到迅速恢复，继续用车轮战消耗，会将这场战事拖得很久，既然不能拖，索性发起总攻。 “杀！” 鞑子们如同潮水般向土丘涌来。 望着密密麻麻的鞑子朝土丘上爬，吕征立在最前沿，持剑大吼道：“将士们，马革裹尸，乃我军人之荣耀！今日就跟鞑子决一死战，不负我大周禁军之名！” “杀！” “杀！” 将士们刚吃饱肚子，个个都是斗志昂扬。 “将滚石、箭矢全部拿出来，不要留了，给这群狗东西一个痛快的！” 靡阳来回走动，大声叫嚷。 王焱站在东边防线，盯着如恶狼般冲上来的鞑子，也是咬牙道：“杀！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杀！” 每一个活到现在的禁军将士，都是勇气超凡之辈，早就不惧生死。 很快，鞑子在付出数百具伤亡的代价过后，成功杀上了土丘之上，与周军展开激烈的厮杀。 完颜匈拨给完颜嘉的五千兵马已经到位，加上他们原本的兵马，足足近万人。 而周军方面，不足千人，双方的兵力差距，将近十倍。 这是张有亮敢于强攻的底气。 哪怕死伤一半，可只要将吕征拿下，将这些禁军残部歼灭。 那就是大功一件！ 吕征历经三朝，算是国家柱石，到了这生死存亡之际，早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他非常清楚光烈帝的秉性。 要是自己此战露怯了，建康的家人必然会被牵连。 至于投降，吕征那是想都没想过。 王焱、罗横、丁峰等人亦是爆发出来前所未有的斗志和战意。 他们都是神策军的幸存者，和鞑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此刻全都化身成了杀戮机器，疯狂的砍杀眼前的鞑子。 那些冲到高地的鞑子，有些自恃骁勇的，想跟王焱等人扳手腕，直接就被一刀砍断了脖子。 邱昕宇被一个鞑子扑倒在地，双眼血红，但他宁死不屈，双手被压着使不上劲，直接用脑袋撞击鞑子的面门。 那个鞑子直接就被撞傻了，眩晕的刹那，便被邱昕宇抓住破绽，成功反杀。 耶律机举着长刀，扑上高地，眼下的他，隐隐已有完颜嘉帐下第一猛将的风头。 而他本人，也是意气风发，觉得舍他其谁！ 方才更是在完颜嘉、张有亮面前，许下带回吕征的头颅，前来复命的军令状。 完颜嘉非常欣慰的夸奖了一番耶律机，惹得耶律机感动不已，誓死要为完颜嘉效忠。 “吕征老鬼何在，快来试试我刀利不利！” 耶律机咆哮道。 几个周军将士挡在他的前面，皆被耶律机一刀砍杀。 柴辰离得比较近，直接吓傻了，赶紧后退躲避，他虽然挂着武官的头衔，可真的不擅长战场搏杀啊！ “哼，哪来的阿猫阿狗，也敢在老夫面前撒野！” 吕征轻蔑的瞥了眼耶律机，冷笑道。 “老鬼休要猖狂，等会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耶律机大笑。 两人四目相对，在那一瞬间，空气中都好似溅起了火星。 “杀鞑子！” 吕征大吼。 “老鬼受死！” 耶律机怒道。 两人挥舞兵器，朝对方扑去。 “侯爷担心啊！” 几个亲卫吓得面如土色。 “礑！” “礑！” 两人都是抱着置对方于死地的想法，因此毫无保留，皆是全力以赴。 短短十几个回合，两人手里的砍刀就崩出了缺口。 虽然吕征征战几十载，作战经验丰富，可毕竟岁数大了。 耶律机如同野兽般的打法，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受死！” 耶律机瞅准机会，一个刀背猛拍在吕征的脑袋上。 “砰！” 尽管吕征戴了头盔，但在这一瞬间，整个人都懵了，看天，看地，看人，都是一个色，黑的。 “死！” 一击得手，耶律机兴奋的就要乘胜追击。 “咻！” 就在这时，他的一侧飞来一道利箭。 对于危险有着强烈第六感的耶律机下意识的侧身躲避，那道想要射杀他的箭矢，直接洞穿了他另一侧的两个鞑子！ “啊！” 耶律机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去看是谁在射杀他，就见到一个年轻的周军将领，正在朝他逼近。 此人正是王焱，他见吕征不敌耶律机，立刻便弯弓搭箭，但还是晚了一步。 吕征被耶律机拍中脑袋，肯定是凶多吉少。 “杂碎，敢暗算老子！” 耶律机见王焱颇为年轻，还以为是周军的一个无名小辈，立刻狞笑道。 “死！” 王焱大吼一声，环首刀蓄满全身之力，朝着耶律机的脑袋砍来。 “凭你也想杀我？” 耶律机不以为意，放声大笑。 “礑！” “噗！” 耶律机抬刀格挡，但下一刻，王焱的环首刀直接砍断了耶律机的长刀，顺势朝着他的脖颈砍来。 这一幕吓得耶律机亡魂皆冒，浑身汗毛倒竖。 他下意识的想逃，可双腿像是灌了铅，根本动弹不得。 紧接着，耶律机就见到了自己的身躯，没了脑袋，仍呆呆的立在原地，脖颈处鲜血喷溅！ 第116章 视死如归 “耶律万户死了！” 金军将士见到以悍勇着称的耶律机，就这样惨死在了眼前，很多将卒瞬间破防了，纷纷大吼大叫，陷入崩溃。 其余金军将领，虽然善战，但比起耶律机而言，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也没有耶律机的号召力。 以至于周军抓着这个机会，全力反扑，杀的占据人数优势的金军节节败退。 无数金军慌张之下，直接从山丘上滚落而下，如同滚雪球般，将下方正拼命上涌的金军连带着摔下山丘。 一时间，山丘上下，金军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张有亮、完颜嘉见此一幕，都是脸色大变，得知耶律机战死，二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完颜嘉深感痛心，他可是打算要将耶律机当作心腹培养的。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折在了这里。 张有亮最是恼怒，在他的预计中，拿下山丘，顶多一炷香的时间。 可现在拥有十倍兵力优势的金军，却被打的抱头鼠窜，这让张有亮的老脸往哪里放？ 他可是对完颜嘉信誓旦旦的保证，今夜必克周军！ “传令，凡是攻下山丘，斩杀吕征的将士，一律官升三级，赏百金！” 张有亮大声吩咐道。 “喳！” 传令官立刻将张有亮的封赏传达至金军各营。 在连升三级、百金厚赏的刺激下，金军将士重整旗鼓，再次发起猛攻。 而这时，山丘之上，吕征奄奄一息，七窍都在流血。 耶律机的那一重击，击碎了吕征的颅骨。 随行的军医检查了吕征的伤势后，连连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靡阳、柴辰等人见状，都是神色黯然。 吕征挺着最后一口气，靠在一块巨石上，对四周的将士说道：“是老夫连累了诸位，今日有此一劫，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啊！” “侯爷，您不会有事的，只要，只要……” 几名亲卫说着说着，就开始呜咽抽泣。 “生死有命，老夫活了这一把岁数，荣华富贵也享受过了，鞑子也杀了不知多少，够了！” 吕征笑着宽慰众人。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站在人群后排的王焱，浑浊的老眼掠过一丝忌惮。 接着，他招了招手，示意王焱上前。 王焱见状，犹豫了一下，这才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 “你很好，老夫本以为你斩杀完颜术、耿安国，靠的是取巧，是运气，但方才，你将鞑子的那个猛将耶律机，一招毙命，真是叫人痛快！” 吕征发出爽朗的笑声，与此同时，口中的鲜血也在渗出。 “侥幸而已，若不是侯爷消耗了他大部分体力，我也做不到一招毙命！” 王焱谦虚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焱，老夫希望你，不要与我儿一般见识，他从小娇生惯养，都被老夫惯坏了，如有得罪，老夫在这向你道声歉！” 吕征目光深深的盯着王焱，语气真切道。 尽管王焱还只是一个营指挥使，但在吕征眼里，一个举世无双的枭雄，正在迅速崛起。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王焱就是个骁勇善战的武将，可吕征却像是见到了一个比肩世宗皇帝的人物！ “侯爷保重！” 王焱没有明确答复吕征，只是沉重的抱了抱拳。 “侯爷保重！” 靡阳、柴辰等人见状，也都纷纷抱拳。 “唉~” 吕征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侯爷保重！” 虽然将士们都对吕征的瞎指挥有所不满，但现在人都死了，还计较那些有什么用！ 山坡上的金军，听到高地上的周军齐声高呼“侯爷保重！” 很多人立马就猜到了周军的先锋官吕征死了。 “吕征死了，弟兄们冲啊！” 金军像是打了鸡血般，展开疯狂进攻。 “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替侯爷报仇！” “大周万岁！” 王焱转身，举起环首刀，对眼前的将士们叫道。 “杀！” 靡阳、柴辰也被王焱的情绪感染，纷纷挥刀怒吼。 “杀！” 金军再一次冲上高地，但面对的周军，像是脱胎换骨般。 如果说之前的周军像是猛虎、豺狼，而现在的周军，则更像是双眼血红的恶鬼。 哪怕是自恃野战无敌的金军，在面对这样一群将士，也都不自觉的吞咽口水，感到发怵。 “杀！” “杀！” ……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中，高地之上，鲜血飞溅，到处都是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 数百周军将士杀的近万鞑子胆寒心颤。 周军将士手中的刀砍卷了，砍断了，没了趁手的兵器，便是牙齿都成了武器。 直接贴脸开咬，有些狠的，一口咬在鞑子的面门之上，撕下一大块血肉，露出白花花的骨头。 王焱也是杀疯了，挥舞环首刀，在鞑子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将眼前的鞑子杀的闻风丧胆，屁滚尿流。 杀的兴起，又觉口渴的王焱，在鞑子们惊恐的注视下，一刀剁下一个鞑子的手臂，随即将断臂的血水灌入口中。 “痛快！” 王焱喝了几口，感觉又腥又涩，便将那断臂丢弃。 “疯子！” “这他妈就是汉人啊，整天张口闭口骂我们是野蛮人，明明他们才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啊！” 很多鞑子直接心理崩溃，大喊大叫。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痛快！杀！” 王焱大笑着继续冲杀。 身边的周军将士，原本都有些疲倦，听闻王焱此言，就像是打了一针肾上激素，个个嗷呜大叫，追随王焱砍杀鞑子。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好诗！好诗啊！” “今日不管生死，但求杀个痛快！” 靡阳、柴辰都被王焱的豪迈深深震撼，率领身边的将士拼命死战。 高地之上的战斗彻底进入了白热化，惨烈程度令人窒息。 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张有亮仰望高地，口中念叨着刚刚传下来的诗句，陷入了迷茫和沉思。 完颜嘉搓着双手，焦急催促道：“有亮，咱们的将士已经死伤超过三成，是不是要改变战术？” “殿下，贼军主将吕征死了，他们现在群龙无首，已是垂死挣扎，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胜利就是我们的！” 张有亮冷静分析道。 “好。” 完颜嘉深深的看了眼张有亮，点了点头，但是脸上的阴郁不减反增。 第117章 援兵 “报！距离我大军三十里外，发现大周禁军逼近！” 完颜嘉、张有亮闻言又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汉水的周军，刚被我军击退，这股周军是从哪冒出来的！” 斥候惶恐道：“周军的旗帜是先锋副将赵忠，应是在汉水与吕征分兵的偏师！” “该死，立刻分兵，击破这股周军！” 完颜嘉怒道。 他们折损了超过三成的兵力，眼看就要摘取最后的胜利果实。 如果在这个时候，让赵忠率领偏师抵达，那战争的天平必将瞬间倾斜！ 张有亮自然清楚问题的严重性。 他有些麻爪了。 吕征分兵行进的路线，他早就派斥候秘密关注了。 根据监视的斥候回报，这股偏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更可怕的是，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提前收到。 金军的斥候系统，是瘫痪了吗？ “周军大概有多少人？” 张有亮问道。 斥候小心翼翼道：“我们一靠近，就被周军的斥候阻拦，无法判断准确数字，但从他们的旗帜数量来判断，至少六七千人！” “可恶，如此大规模的周军接近，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张有亮暴怒道。 完颜嘉神色不安道：“看来赵忠率领的三卫兵马都来了，那就是七千五百人，我们现在顶多抽出三千人，以三千人阻击赵忠部，难有胜算啊！” 张有亮一脸忧愁道：“殿下所言甚是！” 完颜嘉道：“有亮，我们该怎么办？” 张有亮望了眼山丘之上的激烈厮杀，道：“还差那么一下，就能全歼吕征残部！唉，殿下，撤吧，反正吕征死在了我们的手里，属于我们的功劳不会少，没必要将自己置身险境！” 完颜嘉点点头，他与张有亮的想法一致。 他们这几仗连战连捷，功劳已是板上钉钉，若是冒风险分兵作战，反而有可能会被周军击破，这将得不偿失。 “撤兵！” 完颜嘉和张有亮都是果断之人。 一旦做出决定，便轻易不会改变。 “留下后军断后，其余各营，徐徐后撤，切不可因为撤军，遭周军追击！“ 张有亮叮嘱各营。 正杀的起劲的王焱、柴辰、靡阳等人，立刻就察觉到了鞑子在撤退。 进攻山丘的鞑子，正在陆续后撤，仅有少部分鞑子，仍在承担作战任务。 “鞑子退了！” 罗横惊喜道。 丁峰、邹爱松等各营将士，皆是又惊又喜。 冲到山丘边缘，看向山下的鞑子，象征完颜嘉、张有亮的旗帜，正在远去。 “完颜嘉、张有亮撤了？” 柴辰揉了揉又酸又疼的眼睛，很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们现在战死的只剩四百多人，而鞑子还有几千人马。 便是十换一，鞑子也是最后的赢家啊！ 靡阳兴奋道：“弟兄们，随我追啊！” “杀啊~~” 朱雀卫的二百多将士，有气无力的响应。 随着鞑子的撤退，原本心存死意的周军将士们，心中那根绷紧的弦瞬间断裂。 活着，肯定比死了要好。 既然鞑子都退了，又何必拼死追击。 当然，也不是将士们不愿追击立功，而是持续的战斗，早就耗尽了将士们的精气神。 现在的他们，只想找个地方躺一会。 靡阳见状，很是气恼，抬手就要训斥朱雀卫的将士。 王焱、柴辰连忙阻拦，“靡统制，鞑子选择撤退，原因不明，万一有诈，引诱我军下山追击，再设伏攻杀我军，该当如何？弟兄们已是强弩之末，实在不宜追击啊！” 靡阳也不是一根筋，听了王焱、柴辰的劝解，再看了看眼前的将士们，心中一软，道：“罢了！” 见周军将士没有追击之意，负责断后的鞑子，也立马选择退走。 很快，鞑子就消失在了眼前。 王焱一边命人救治伤员，一边率人下山，清理鞑子布置的壕沟、鹿角，以及隐秘陷阱。 在不清楚鞑子为何退走的情况下，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以免张有亮杀一个回马枪。 但很快，王焱就知道鞑子为什么放着全歼他们的战绩不要而选择退走了。 赵忠的大军未至，但撒出来的斥候，却是已经找到了王焱等人。 向王焱、靡阳传达了赵忠大军即将抵达的消息。 事实上，鞑子斥候发现的赵忠大军，其实只有五百人。 按照吕征给赵忠安排的路线，赵忠率部登岸后，先北上，再西进，与吕征的兵马，遥相呼应，形成钳势。 可惜吕征的设想有些不切实际。 赵忠在途中先后遭遇了数股鞑子骑兵。 双方交战数次，周军虽然没有大败，可小败不断。 面对鞑子的骑兵，赵忠的三卫禁军，一点优势都没有。 这让赵忠对自己，对大周禁军产生了怀疑。 难道鞑子野战不可战胜的神话，当真是无法打破吗？ 就在这个时候，有身负重伤的武德司探子向赵忠报信，吕征在浅龙滩大败，朱雀、玄武二卫被困。 得知吕征大败，赵忠顿时慌了神，接着又强迫自己冷静，细心盘问这名武德司探子信息的真实性。 最终得出这个武德司探子不是假装的结论，于是赵忠立刻下令改变进军路线，全军向浅龙滩火速进发。 又因大军人数太多，前进速度缓慢，赵忠索性将军中的战马全部集中起来，挑选了一营精锐，命他们先行一步，同时多竖旗帜，伪装成大军主力的模样，给鞑子制造心理压力。 正好张有亮、完颜嘉都是生性谨慎之人，没有多加判断，就真的以为赵忠领大军杀来了，赶紧领着兵马撤退了。 以至于错过了全歼王焱、靡阳的绝佳机会。 等到张有亮、完颜嘉返回中军大帐，麾下斥候这才急急忙忙来报，说是周军的援兵，其实只有数百骑兵，以及少量步兵，他们高举旗帜，并在战马的屁股上绑着长长的树枝，奔走时拖起漫天灰尘。 “啊，可恶的周军，竟然虚张声势！” 张有亮得知自己上当了，差点当场吐血。 完颜嘉的一张脸更是黑如锅底。 第118章 立嫡之争 “有亮，现在返身再战，可行否？” 完颜嘉咬牙切齿的问道。 张有亮思虑片刻道：“不可，殿下，将士们大战多时，早就疲惫不堪，现在折返作战，会让将士们疲于奔命，况且周军不会留在原地等待我军返回，肯定会去和赵忠大军会合！” “唉！” 完颜嘉懊恼的一捶马背，此次领兵作战，可以说整个过程都非常完美。 只可惜最后的收尾有些潦草。 甚至可以说是耻辱。 哪怕他有再多的功劳，可在最后这一件事上犯了错误，那就不能称之为全胜。 他的哥哥们，军中的那些将领们，南院的那些官员们，都只会盯着他的错误，将之无限放大。 这时，完颜匈已经得知完颜嘉、张有亮返回，兴冲冲的率领军中高层迎接。 “哈哈，孤的麒麟儿回来了！” 完颜匈大笑着走上前，老脸满是欣慰的拍了拍完颜嘉的后背。 光是这个亲昵的动作，就惹得完颜匈的其余几个儿子很是嫉妒。 当然，完颜匈的这几个儿子，都是能力一般，不受完颜匈重用，带走身边，纯粹是担心将他们留在汴京，会惹出什么不好的乱子。 毕竟子克父，下犯上，在大金朝是屡见不鲜。 他的好兄长完颜祯，之所以能上位，也是因为他们的大哥，当年的太子爷，做腻了太子爷，想过把皇帝的瘾，学起了唐太宗李世民，搞起了玄武门之变。 先是将他、完颜祯等几个兄弟全部骗到一起，然后假传圣旨，要将他们就地诛杀。 与此同时，这位立志要当唐太宗的太子爷，带兵直奔皇宫而去。 最后的结局肯定是惨痛的。 这位太子爷因为筹谋不够精细，被属下告发。 在宫门外就被御林军斩杀。 随即御林军又救下了完颜匈、完颜祯，至于其余几位皇子，很不幸运。 因为御林军来晚一步，这几位都被太子的卫兵砍了脑袋。 往事历历在目，由不得完颜匈不提防。 然而，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他的长子完颜庆。 完颜庆骁勇善战，善于韬略，在大金目前的年轻一辈中，绝对属于佼佼者。 可完颜匈就是不喜欢这个长子。 现在将完颜庆安排在后方监运粮草，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我儿大破周军，贼将吕征更是战死在我军屠刀之下，今夜大摆筵席，犒劳三军！” 完颜匈大笑道。 见完颜匈如此兴奋，张有亮和完颜嘉都不敢将最后的战果如实禀报。 深思熟虑过后，张有亮还是决定咬着牙将周军援兵逼近，迫使他们放弃了全歼的打算，选择收兵回营。 完颜匈听了事情的经过，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悦，但还是重重的拍了拍张有亮、完颜嘉的后背道：“无妨，此役重创周军，已是大胜，那些侥幸逃得一死的残兵败将，不过是让他们多活几天罢了，等我大军与其决战，必定要将这些两脚羊，全部斩杀！” “大金万岁！宋王万岁！” “大金万岁！宋王万岁！” …… 有眼力见的将领，立即放声高呼。 引得三军将士纷纷吼叫，一时间，叫喊声震天动地。 完颜匈很是享受这种气氛，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一行人回到中军大帐，依次入座，早有准备好的食物摆放在眼前。 完颜匈端起一碗羊奶酒，对众人说道：“我大金能马踏南土，全赖诸位之功，眼下汉人的皇帝率大军前来，还望诸位能与孤齐心协力，再破周军！” “我等誓死效忠大王！” 蚩虎、完颜嘉等人连忙起身举碗，仰头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众将陆续退下，完颜匈单独留下了张有亮。 张有亮见完颜匈将自己留下，心中暗暗激动。 什么叫特殊对待，这就叫特殊对待啊！ 这意味着他张有亮在完颜匈的心目中，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参谋那么简单。 接下来，完颜匈的谈话，也证实了张有亮的猜想。 他也算是步入了南院的核心圈子。 别看蚩虎等人喝的脸色通红，但作为三军主帅的完颜匈，却是浅尝即止，并没有喝多。 张有亮作为汉人，和这群鞑子天然就是两个阵营的，因此喝的也是不多。 “完颜术活着的时候经常与我通信，他在信中对先生很是推崇！言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不亚诸葛之能，此次辅佐我儿，略施小计，就挫败周军之锐气，实在叫人大开眼界！” 完颜匈笑着夸赞道。 张有亮连连摆手道：“大王过誉，我这也是侥幸罢了！” “先生不必谦虚，还请先生教我，如何夺取襄阳，如何击败柴昊的大军！” 完颜匈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 张有亮想了想道：“围点打援，是我军当前最好的战略方针，强行与周军决战，于我军不利！” 完颜匈摆出舆图，指着汉水道：“我军斥候侦察敌情，粗略估计柴昊此次领禁军、云翼军以及临时组成的军队，兵力不少于十万，并且还有建康水师护航，刚刚，新野方向传来消息，发现大周的骁骑军踪迹！” “新野！” 张有亮看向舆图上的新野位置，眼皮一跳道：“柴昊要切断我军后勤补给！” “不错，我们挫败周军先锋，柴昊便要派兵切断我军补给线！” 完颜匈眉头紧锁，深感焦虑。 无法从襄阳附近获取辎重进行补给，等于在完颜匈的心口重重的砸了一拳。 若是再被切断了补给线，那这仗也不用打了。 张有亮笑道：“我如果没记错，大周的骁骑军都统，是向从义，此人出身大周将门，其父向豹在元康朝时，曾多次率领轻骑与我大金作战，极为骁勇善战，但向从义相比向豹，那就差的太多了，之所以能成为骁骑军的都统，完全就是仗着其父的余荫！” “汴京之战时，向从义的骁骑军就被我军血修罗重创，现在柴昊还敢派他率兵突进，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哦，先生是觉得向从义不足为惧？” 完颜匈接着问道。 张有亮笑道：“大王将心放回肚子里，大殿下被大王安排监督后勤，无法参与前线战事，此刻定是心痒难耐，那向从义敢来，必定会被大殿下收拾！” 张有亮的言外之意很简单，完颜庆现在因为得不到重用，正憋着一肚子火，又见完颜嘉立下战功，肯定立功心切，向从义这个时候跑去切断补给线，完颜庆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阻击向从义。 第119章 狼狈议策 “骁骑军至少有万余骑兵，而庆儿只有三千多骑兵可用，先生真觉得庆儿能战胜向从义？” 完颜匈担心道。 当然，这只是完颜匈的第一重担心，他的另一重担心就是完颜庆趁机配合向从义，故意让出补给线，然后退回汴京，篡夺宋王之位。 张有亮偷偷扫了眼完颜匈脸上的忧色，心中也有猜测，于是说道：“大王勿要多虑，大殿下勇武盖世，向从义就是率十万骑兵，也不是大殿下的对手， 而留在汴京的崔寿崔大人，乃是大王的死忠，他必定会配合大殿下！” 有些话张有亮不好明说，但他点出崔寿是完颜匈的心腹，却是让完颜匈稍稍心安。 崔寿对于完颜匈立储一事，仍没有表态。 完颜匈也询问过崔寿的意见，但被崔寿推说是完颜匈的家事，外臣不便干涉为由，给搪塞过去。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崔寿是坚定支持完颜匈的。 完颜匈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等会就给崔寿写信，让他务必守好汴京城。 以崔寿的聪明，肯定能看出他的弦外之音。 解决了完颜庆和向从义的事情，完颜匈又询问张有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探子从襄阳城内传出的讯息，襄阳军民粮草充足，尚可食用一年，韩愚这几天，又征调了一万民夫，充当预备役，加上原本的襄阳守军，就有三万兵马！ 而柴昊率领的大军，亦有十万之众，可我军现在也就十万人，若是韩愚和柴昊两面夹击，我军将腹背受敌！” 完颜匈忧虑道。 虽然张有亮、完颜嘉挫败周军先锋，为金军拔得头筹。 但并没有令周军主力受损。 从明面上来看，金军和周军的胜算仍是五五开。 甚至金军还不如周军。 毕竟是客场作战，有很多的掣肘。 张有亮问道：“柴昊的大军，现在何处？” “据斥候回报，柴昊大军已在汉水的龙尾州停泊，应该是吕征战死，令其胆怯，不敢向前！” 完颜匈讥笑一声道。 去年北伐时，柴昊主打就是一个莽字。 带着几卫禁军，就敢孤军深入，打的金军晕头转向。 而现在，不过半年时间，柴昊就变怂了。 身边有十万大军，却谨慎的过分。 “我军围困襄阳，令城内的周军无法向外传递任何讯息，柴昊现在既不知道我军虚实，也不清楚襄阳内的情况，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接下来就是我军和周军斥候的对抗！大王，必须给斥候营增派兵力才行啊！” 张有亮说道。 “好，我这就给斥候营增派人手！” 完颜匈点头同意。 张有亮又道：“如果不是我军斥候没有及时侦察赵忠部的动向，我和殿下也不至于匆忙而退！” 一想到自己没有全歼吕征部，张有亮就很是窝火。 尤其是脑海里出现的那副画面，山丘之上，一个年轻将领一边斩杀鞑子，一边高声唱诵：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那震撼人心的一幕，深深的印刻在了张有亮的心里。 令他感到惊惧。 他忽然想起了完颜术被斩杀的画面，那两道身影渐渐重合。 难道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襄阳战场！ 想到这里，张有亮又是一阵痛心。 就差一点，这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梦魇就能覆灭，就差一点啊！ 完颜匈瞧出张有亮的脸色有些苍白，关心道：“先生可是疲倦？既是如此，先生快回去休息，我们明日再商议战事！” “多谢大王关心，我无碍，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故而有些担心罢了！” 张有亮摆了摆手道。 “不知是何事，不知孤能不能帮助先生？” 完颜匈问道。 张有亮长叹一声道：“不瞒大王，我忽然想起围剿吕征残部时，有个人很熟悉，应该就是斩杀完颜术大将军的人！” “王焱！” 完颜匈脱口而出。 “对，就是此人！” 张有亮点头道。 完颜匈对王焱的名字，也算颇为耳熟。 如果不是王焱将完颜术杀死，现在的他应该已经进入上都，顺利执掌大金中枢了。 然而，因为王焱的搅局，令萧思古接管了忠孝军，断了他的北上之路。 每每想到完颜术的死，完颜匈都会咒骂王焱一百遍。 “此子能斩杀完颜术，也算勇武过人。” 完颜匈说道。 张有亮道：“此人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善于诡计，不杀此人，将来必成我大金的心腹之患啊！” “此人真有这么厉害？” 完颜匈有些质疑道。 张有亮正色道：“此子之勇，不亚我大金任何一个勇士，能在绝境反杀完颜术，可见其智，被我大军困于高丘之上，仍能面不改色，高呼：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可见其有大志向啊！”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完颜匈听到这句话，瞬间像是被电击了，整个人都变得呆滞。 随即回过神来，咬牙拍案道：“好一个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若是再战场上遇到此人，孤必不惜代价斩杀此人！” “大王英明！” 张有亮拱手道。 “大王，我们接下来，不能执着于战场上的厮杀，真正的战争，不仅仅是一兵一卒间的胜负，更应该是全方面的打击！” 张有亮道。 “先生请教我！” 完颜匈道。 张有亮的手指从襄阳的位置移动，指着大周的江浙地区，道：“据三井商会那边的消息，活跃在大周沿海的倭寇，不管是真倭还是假倭，最少一万五千人！ 如果能将这些倭寇调动起来，大周沿海将不再太平！以大周目前的水师兵力，很难保境安民！而禁军、云翼军都被我们吸引到了襄阳，此时正是动手的大好机会！ 只要我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倭寇必定闻风而动！ 除了倭寇，大周境内的明教，据说也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前些日子，金宗衡入建康，不是广传明教要对金宗衡下手吗！ 虽然明教最后没有动手，但不代表明教没有动静，只要我们联络他们，许以重利，鼓动他们造反，可叫大周内外生乱！ 到了那时，大周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与我们对抗！柴昊必然要返回建康，稳定东南！” 第120章 决断 “先生妙计啊！若是能将柴昊逼离襄阳战场，放眼大周，就没有能统领大军抗衡孤王的对手！” 完颜匈拍手叫好。 “而且东南危急，柴昊肯定要抽调兵力回防，如此叫他们疲于奔命，又怎能是我大金的对手！” 张有亮得意洋洋，“况且，大周的内忧外患，远不止倭寇、明教，还有西南的三苗、土司，只要我们能够许以重利，诱使他们趁势而起，周廷将无力应对，如此，我军可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襄阳！ 甚至可以此胁迫柴昊，逼迫他割让襄阳以议和！” “妙也！” 完颜匈对张有亮的策略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即就命人招来安抚司的指挥使，命他们立刻联系各方反周力量。 倭寇那边，当然是最容易联系的。 倭寇的背后，本就有三井商会的影子。 很多明眼人甚至都能看得出，倭寇就是三井商会在身后大力支持。 否则倭寇根本不能发展的如此迅速。 而三井商会的背后，是倭国幕府。 这等于是倭国幕府间接的支持了这些倭寇的暴行。 除了大周深受倭寇之害，还有一个国家，也是苦不堪言。 那就是高丽。 但是高丽贫瘠，没有多少油水。 倭寇的数量并不多。 大多数倭寇，还是喜欢在大周沿海活动。 事实上，完颜匈此次南下，三井商会早就提前收到风声，暗中禀报给了幕府。 幕府那边，立即做出回应，指示各路倭寇，积极备战，随时出手，咬下大周的一块肉。 张有亮审时度势，提出联合倭寇夹击大周，可以说正中倭国的下怀。 对金国来说，也是各取所需。 “战国时，秦国之所以能横扫六国，就是采取合纵连横之策，远交近攻，一举扫平天下，建立霸世之业！” 张有亮说起中原王朝的历史，唾沫横飞，完颜匈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眼下，就是要效仿大秦，合纵连横，不出十年，必可鲸吞周土！” 张有亮信心满满。 “先生大才！孤代表大金，恳请先生为我南院军师！” 完颜匈当即起身，朝张有亮深深一拜。 “大王厚爱，有亮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有亮激动的连忙阻止完颜匈的行礼。 从参谋一跃成为南院军师，张有亮可谓是一步登天。 在完颜匈、张有亮联络倭寇、明教的同时，周廷的各路大军齐聚龙尾洲。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好诗啊！能吟诵出这般豪迈的诗句，大丈夫，真英雄也！” 龙船内，光烈帝将赵忠的奏报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拍案叫绝道。 张钧、许慎等人已经通过各自的渠道，得知了浅龙滩一战的全部经过。 镇远侯的战死以及两营精锐的折损，对周军的打击可谓是沉重的。 然而光烈帝在看完奏报后，却对吕征的死只字不提，反而对王焱做的两句诗赞不绝口。 众大臣纷纷揣测光烈帝的意图。 光烈帝并非无脑昏君，也不是南唐李煜那样迂腐的诗词君主。 他的一言一行，都有自己的深意。 御史大夫庞美最擅长揣摩圣意，立即出列抱拳道：“王焱骁勇善战，兼有驱除鞑虏之志，可堪大用，此役我军虽败，但胜负乃兵家常事，万不可因一时之败而颓废，还请陛下以王焱为榜样，传布三军，以震我三军之士气！” 此言一出，其余官员皆是恍然大悟，纷纷拱手，请求光烈帝重赏王焱。 张钧拱手道：“陛下，王焱骁勇善战是不争的事实，但此役我军战败也是事实，镇远侯更是为国捐躯，玄武卫、朱雀卫数千将士牺牲，王焱等少数将士侥幸存活，陛下要赏他们，敢问他们可是立下了什么功劳，无功而赏，此乃取乱之道！” 光烈帝的脸色瞬间一变，他就是想树立典型，振奋三军士气而已。 偏偏就有张钧这样的老顽固跳出来反对。 真是没有眼力见！ 枢密院的一众将领，见张钧站出来反对，也是心有不满，于是纷纷附和。 光烈帝见状，冷哼一声。 庞美最善察言观色，见状立刻驳斥道：“此等勇士若不嘉赏，敢问张副使，怎样的勇士才配得到嘉赏，据我们的斥候回报，当时鞑子以十倍兵力围攻，我军只有数百，王焱等将士，死战不降，扬我大周国威，如果人人都能像王焱这般，何愁鞑子不破！” 张钧固执己见道：“不可，败就是败，胜就是胜！” 光烈帝瞥了眼张钧道：“拔王焱为玄武卫副统制，赏金一百，其余诸将皆有赏赐，糜阳、柴辰，官职不变！” “诺！” 一旁的中书舍人郑瑞连忙应下。 张钧见状，继续道：“那镇远侯的后事如何处置？” 光烈帝淡淡道：“命吕浩将镇远侯的遗体护送回京，依规制厚葬！ 吕浩继承镇远侯爵位！” “诺！” 郑瑞答道。 “禀陛下，我武德司已经与襄阳取得联系！” 见光烈帝与大臣们商议的差不多，许慎这才不急不慢的说道。 “襄阳内的情况如何！” 光烈帝闻言，顿时激动的询问。 相比吕征、王焱的事情，光烈帝自然更关心襄阳的情况。 这毕竟事关大周的国运啊！ “襄阳城内的粮草辎重充足，目前军民团结，士气昂扬，韩将军又征调了数万青壮为预备役，每日都在加固城防，鞑子想要轻易克城，绝非易事！ 如今又得知陛下亲领大军增援，城内士气高涨！韩将军请人转告陛下，他与襄阳共存亡！” 许慎正色道。 “樊城的情形如何？” 光烈帝又问。 “樊城与襄阳一体，鞑子在抵达襄樊之后，组织过数次进攻，都是无功而返，想必也是意识到襄樊难克，故而转为围困，想用围点打援的策略，消耗我军！” 许慎继续说道。 襄阳在汉水之南，砚山以北，与樊城隔江而望。 两城一体，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襄阳无忧，也算去了朕一块心病，接下来，就让完颜匈领教我大周兵马的厉害！” 光烈帝猛拍桌案，下令道：“段德，朕命你统领云翼军，走砚山，从汉水之南，支援襄阳，进攻鞑子在汉水之南的营垒！” “唯！” 被点名的段德，诚惶诚恐的出列抱拳道。 “其余诸军，随朕继续沿汉水挺进！进攻完颜匈的本部大营！” 光烈帝气势如虹。 “许慎，你武德司负责居中协调，联络韩愚，等我大军抵达后，里外夹击，共破鞑子！” “唯！” 第121章 仇恨 “见过赵将军！” 王焱、糜阳、柴辰等人与赵忠部会合，双方互相寒暄一番，皆是感慨不已。 自汉水分兵，不过数日，先锋吕征身死，玄武卫、朱雀卫精锐十去八九，如今只剩四百多人，怎能不叫人唏嘘。 赵忠见到吕征的遗体的第一眼，整个人都摇晃了数下，身边的亲卫眼疾手快，好忙将他搀扶住。 再看赵忠的脸色，已是眼角含泪。 他们这一代将领，都是一起浴血厮杀出来的情谊。 吕征虽然谈不上多么深得人心，可也不至于惹人厌。 “侯爷驾鹤西去，一路保重啊！” 赵忠朝吕征的遗体深深的鞠了一躬，接着又向一旁的王焱弯腰拜道：“王指挥斩杀耶律机，替老侯爷报仇，我在这代表大家，谢谢了！” “赵将军使不得，我若是能及时出手，或许侯爷就不会死！” 王焱向一旁躲避，连忙摆手道。 “唉，侯爷的脾气我最了解不过了，他一辈子最好强，此次战败，他必是心存死志，哪怕不是死在耶律机的手里，也会死在其他鞑子手里，现在也算随了他马革裹尸的心愿！” 赵忠感慨道。 糜阳、柴辰等人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光烈帝派来宣旨的小黄门来了。 小黄门在赵忠等人面前也不敢装逼，毕恭毕敬宣读了诏书。 除了王焱官提一级，赏赐百金外，对其余将士都只赏赐了一些财物，至于官职啥的，维持不变。 小黄门临走前，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将张钧等枢密院将领反对提拔王焱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哪怕王焱现在不知道，事后也会从别人口里听到。 提到张钧，王焱立刻想到在枢密院见到的那个健谈老头。 当时张钧还反复提醒王焱，进了禁军要多加当心，以及某些军中的注意事项。 如果不是听了小黄门的多嘴，王焱还以为张钧是多么纯朴的长者。 没想到为了扞卫将门集团的利益，直接站出来反对自己的提拔。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触犯了他们将门的利益？ 这其中究竟是因为什么，王焱还不能妄下结论。 这些朝廷大佬的一言一行，都是深思熟虑，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等送走了小黄门，吕浩领着十几个镇远侯府的护卫也到了。 被撸了玄武卫统制的吕浩，被光烈帝安排在身边，重新当起了大内侍卫。 此次出征，也是护卫在光烈帝身边。 闻听父亲战死的噩耗，吕浩如遭雷击，当场哭成泪人。 得了旨意的他，立刻火急火燎的赶来接父亲的遗体返京安葬。 “小侯爷，节哀！” 李乐、黄徽浑身缠满纱布，一瘸一拐的走到吕浩面前，轻声宽慰道。 吕浩愣愣的盯着吕征的遗体，又看了看李乐、黄徽，道：“方平、苏阳去哪了？” “死了，老方被鞑子乱箭射杀！死的时候像个刺猬！老苏还好，就被捅了几刀。” 李乐面色平静道。 经过这一战，他们早已将生死看淡。 “死了……” 听着李乐、黄徽如此冷漠的说出方平、苏阳的战死，吕浩顿觉悲从心生。 又看了看父亲的遗体，吕浩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赵忠、糜阳、柴辰等人默默的围在身边，见吕浩如此伤心，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王焱！” 忽然，吕浩抬头看见人群中的王焱，立刻愤怒的跳了起来，指着王焱大骂道：“你为什么见死不救！非要在我父亲被耶律机打伤后才肯出手，这样就能显示你厉害了是不是！” “……” 本来对吕浩还有一丝同情的王焱，忽然就觉得他的同情纯属多余。 “小侯爷，是王指挥杀了耶律机，替老侯爷报了仇，您怎么能冤枉王指挥！” 几个吕征的亲卫，连忙替王焱申辩道。 “哼！” 吕浩抬手就给了这几个亲卫一巴掌，怒道：“你们懂个屁！王焱此人心狠手辣，最擅长伪装，他明明可以救下我父亲，偏偏就是故意等耶律机伤了我父亲再出手，这样才能出风头，证明我父亲不如他！” “小侯爷，你当时不在场，当时我军与鞑子厮杀，场面混乱，王指挥也被十几个鞑子围攻，哪里能时时注意老侯爷！” 李乐、黄徽也觉得吕浩在无理取闹，连忙出声替王焱辩解。 “你们也被这个人收买了吗？难道你们忘了咱们是怎么被枢密院撤了职？这个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将软骨散掉包，可见他的城府有多深，你们不要被他骗了，早晚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吕浩的偏执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管众人如何解释，吕浩始终认为吕征的死就是王焱间接纵容耶律机导致的。 王焱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罗横、丁峰等人却受不了了，他们不能放任吕浩朝王焱身上泼脏水，于是纷纷向前，怒视吕浩，并大声驳斥吕浩的栽赃。 “要我说，老侯爷就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你给老侯爷丢了脸，老侯爷又怎么会魂不守舍，错判了鞑子的动机！” “不错，老侯爷就是被你气死的！” “啊啊啊，你们胡说八道！都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护卫不力，我父亲根本不会死！” …… 双方一阵互喷，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赵忠、糜阳赶忙从中调和。 见这些人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吕浩失望的摇了摇头，扶着吕征的灵柩离开了军营。 目送吕浩离开，王焱轻叹了一口气。 赵忠将王焱拉到一旁道：“张副使反对王副统提拔，是大有深意，王副统勿要因此对张副使心生芥蒂！” “此话怎讲？” 王焱不解道。 “镇远侯在朝野之中人缘虽然不怎么样，但也有一帮自己的老弟兄，枢密院里，也有不少故交好友！ 眼下这一仗，不管胜败，老侯爷终究是死了，所有人都没有被提拔，唯独王副统升了一级，你让哪些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王副统是踩着老侯爷的尸骨往上爬！ 如果张副使不站出来反对，王副统往后在军中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闻听此言，王焱似有所悟。 可战场之上，不就是如此吗？ 十将死了，副十将替之，都头死了，副都头替之，以此类推。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不属于将门之人。 哪些老顽固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不能看着王焱一步一步爬上来，动了他们的奶酪。 第122章 又闻噩耗 “陛下已经传令三军，朝襄阳进发，我军因折损严重，暂时于原地休整数日，等候下一步指示！” 赵忠将糜阳、柴辰、王焱以及其余三卫统制召集一堂。 “玄武卫和朱雀卫现在就四百多人，短时间内都无力参战，陛下可有安排？” 糜阳问道。 他的朱雀卫只剩两百多人，连半个营都没有。 这让糜阳很是烦躁。 真正的大战还未开始，他的军队就残了，那还怎么参与接下来的战斗。 柴辰倒是无所谓，他已经想着怎么返回建康。 这一次九死一生的经历，让柴辰失去了留在军营的想法。 哪怕皇帝要对他治罪，他也不愿继续带兵打仗。 他这一辈子早就注定。 若是真的太过努力，太过拼命，那才真的危险了！ “陛下暂时没有安排，按照之前的惯例，大概率会等到战后从其他军队抽调兵力补充！” 赵忠解释道。 糜阳闻言，很是失望。 接下来的日子，王焱、糜阳一边整编各自的军队，一边派出斥候，收拢先前溃散的兵马。 如此又寻回了一百多人。 当日留在岸边疗伤的士卒，大多逃跑，有部分士卒已经与主力大军会合。 剩下的有小部分走散了，这一百多人都是伤的严重，没逃太远。 被己方的斥候寻回，都是喜极而泣。 按照他们的预想，曝尸荒野就是他们的归宿。 如今能重返军营，真是老天庇佑。 如此过了两日，北方传来急报。 骁骑军在白河湾遭遇鞑子铁骑，向从义率部死战一天一夜，被鞑子击破，麾下骑兵多半战死。 向从义被困在白河湾，形势危急。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惊的赵忠、糜阳等人面无土色。 数十里外的周军大帐内，光烈帝闻讯，已经掀翻了好几张桌子。 “向从义这个废物，一万多精锐骑兵，打不过只有三千人的完颜庆！朕要他何用！” 光烈帝咆哮道。 张钧等枢密院官员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暗骂向从义给向家丢脸。 这些年来，一点长进没有。 汴京之战时，向从义率领的骁骑军就被鞑子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事后，光烈帝便要依法将向从义治罪。 最后还是枢密院的官员联名上书，请求光烈帝再给向从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其中不少官员都在奏函中，含沙射影，认为骁骑军的战败，向从义只能负部分责任，身为大军的总指挥才应该负最大的责任。 大军总指挥指的自然就是光烈帝。 这让光烈帝连续几天都没有吃下一口饭。 这些大周将门之间，暗中互相扶持，盘根交错，隐隐之中，已经威胁到了皇权。 这一次，向从义大败，彻底坐实了他草包将领的身份。 哪怕他有父亲向豹的光环加身，也无济于事。 光烈帝深感大周要想变得强大，已经不是他进行一场简单的改革就能做到。 他在光烈二年颁布的一系列革新之治，为积弱已久的大周注入了焕然一新的生机。 然而他的革新，并没有贯彻始终。 面对大周各方势力的阻挠，这场革新进行的虎头蛇尾。 底下官员为了应付皇帝，故意虚报数字，假传喜讯。 而身为天子的光烈帝，身边所能依赖的心腹，实在太少。 其中革新之变的激进派领袖，名叫文善，时任吏部尚书。 他就向光烈帝建议，想要国家富强，就必须摘除顽疾。 而大周最严重的顽疾，就是吏治腐败，官官相护！ 文官以宰相齐鸣为首，把持科举上升渠道，他们想录取谁，不录取谁，全看出身。 寒门子挤破了脑袋，都别想混个一官半职。 而有官僚背景的读书人，轻而易举就能登堂为官。 这些官僚势力，拉帮结派，营造令人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国家的生机扼杀。 而武官方面，一些是在世宗皇帝时期传承下来的将门。 因为世宗皇帝对武将的忌惮，这些将门到了元康朝时，早就是泯然众人矣，无权无势。 现在活跃的将门，都是在元康之乱中崛起的。 因为前车之鉴，这些新崛起的将门，暗中约定，互相抱团取暖，对抗皇帝。 皇帝用枢密院掌控兵权，任用文官为枢密院正使，频繁调换将领，不给将领长期掌控某支军队的机会。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将领们学习文官，在军队体系中拉帮结派，营造属于自己的舒适圈。 向从义就是其中的代表。 光烈帝起先并不看好向从义担任骁骑军的都统制，然而选拔了多次，居然找不到一个比向从义还有一天的骑将。 你让光烈帝怎么办？ 文善厌恶齐鸣、枢密院官员这些人操弄权柄，把持上升渠道，担任吏部尚书期间，多次与齐鸣、枢密院的官员发生冲突。 在光烈六年时，文善忽然病重身亡。 随着文善的病死，意味着光烈帝的革新陷入了泥潭。 朝中再也找不出文善这样敢于为国家献身的能臣。 “官家，现在不是追究向都统惨败的时候，骁骑军残部被困白河湾，我们必须赶紧救援！” 张钧硬着头皮的说道。 “救他这个废物？你还嫌朕的将士死的不够多？” 光烈帝冷笑。 张钧咬牙道：“向都统辜负官家的厚望，死不足惜，可他的身边还有两千多骑兵，这些可都是我大周最后的骑兵啊！若是被完颜庆歼灭，我大周将再无抗衡鞑子的骑兵军团！” “咯噔！” 光烈帝颓废的一屁股坐下，骁骑军的组建，可是花费了朝廷大量钱粮。 南方没有养马场，战马只能从北方购买。 永安帝时期，大周就曾多次向鞑子请求，将马匹作为双方互市的物品。 但金廷对此十分警惕，直接拒绝了将马匹作为可互市的物品。 尽管金廷禁止售卖战马给南土，可架不住某些势力抵御不了巨大的利益诱惑，会在暗中走私战马。 周廷先后多次，耗费了大量钱粮，才购得三千多匹战马，并在鄂州、建康开设了养马场。 这些养马场培育出来的战马，与北方的战马仍有一定的差距。 但已是大周数十年的积累。 而培养一个骑兵所需要的时间、精力、钱粮，更是普通将卒的数倍。 并且还很难见到成效。 光烈帝北伐时，最大的底气就是身边带着数量过万的骁骑军。 然而汴京一战，折损过半。 这已让光烈帝心疼不已。 幸好他还有预备役，可以迅速填补骑兵的空缺。 可如今，都被向从义给毁了。 在光烈帝看来，骁骑军的大败，全都是向从义指挥失当的错。 可在张钧等人看来，这都是光烈帝没有看清形势，胡乱进军的结果。 第123章 忧患 “张卿认为，朕该如何救援向从义？” 光烈帝压下心中的怒意，强装镇定道。 张钧走到大帐悬挂的舆图前，指着白河湾道：“我大军主力暂时不可妄动，可派赵忠部前往支援！” “赵忠？他麾下还有三卫禁军，数千兵马，救援向从义，确实合适！但赵忠，他行吗？” 光烈帝担心道。 虽然枢密院下面的将领一大堆，但没几个是靠真才实学打上来的。 眼下还能独当一面的将领，除了老将军糜业、大将军韩愚外，真的没一个能看的。 张钧沉声道：“赵忠为人稳重，此次以疑兵吓退完颜嘉、张有亮，可见其智！况且还有糜阳、王焱这样的猛将相助，击退完颜庆，救回向从义，应该不难！” 听到糜阳、王焱的名字，光烈帝稍稍心安。 就在二人敲定要用赵忠部救援向从义时，许慎快步从外入内。 面色凝重道：“官家，我们在敌营的探子传回消息，完颜匈拜张有亮为军师！” “张有亮，何许人也？” 光烈帝对张有亮的了解并不多。 “此人先前是完颜术的军师，设计伏击吕征，勾陈、麒麟二卫的就是此人！” 许慎恨恨的说道。 “哼，身为汉人，却甘愿为鞑子的走狗，替鞑子出谋划策，着实可恨！等朕踏平金营，必将此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光烈帝目眦欲裂道。 作为大周皇帝，汉人当前的正统皇权，对抗胡夷的唯一旗帜。 光烈帝对这些数典忘祖的汉人，深恶痛绝！ 许慎环视四周，见除了光烈帝外，只有张钧、庞美二人，这才压低声音道：“臣通过秘密渠道，得知完颜匈命人联络三井商会！” “三井商会？” 光烈帝听到这个名词，眉头拧成一块。 “官家，完颜匈这么做，八成就是想通过三井商会，调动沿海倭寇，对我大周沿海造成威胁！” 许慎分析道。 “倭寇、三井商会。” 光烈帝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疼。 这些年，沿海倭寇之害，对大周已是深入骨髓。 江浙、福建两支水师数次围剿倭寇，都是无功而返。 并且倭寇也是肆无忌惮，多次公然登岸，侵掠沿海城郭，对沿海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光烈帝并非不想彻底铲除倭寇之患，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倭国一方面尊大周为天朝上国，一方面派遣商队与大周通商。 给了大周足够的面子，还有一定的经济回报。 而这些倭寇，很多都是来周的商人。 他们早就对大周沿海了如指掌，甚至还有耳目在周廷之中。 这些都是光烈帝近些年琢磨出来的。 三井商会，明面上是倭寇与大周通商的代表，是一个民间商人组织。 但倭国幕府就是由民间各大财阀推选出来的工具。 三井商会某种程度上代表的就是幕府的意志。 这些倭寇的出现，也是倭国幕府故意而为之的。 可惜等光烈帝重视起倭寇问题的时候，倭寇已经尾大不掉，难以剪除。 结合如今的周廷现状，光烈帝忽然心生厌倦。 他与自己的父亲，二代人的努力，不仅没有打造出一个全新的盛世，更没有光复汉家，难道这就是天命？ “枢密院立刻给江浙水师、福建水师密令，让他们加紧防备，不能给倭寇可趁之机，同时，命沿海各地的官府，加强警戒！” 光烈帝踱步道。 “官家，臣听闻，东宫与三井商会私交不错，三井商会在大周的负责人，名叫北条妃爱，是倭国北条家族的人，可让东宫出面，对北条妃爱许以重利，尽量稳住倭寇，不能让他们在这个时候添乱！” 张钧思虑道。 “哼，想我堂堂天朝上国！如今竟然要向一个妇人示好，真是可笑！” 光烈帝气极反笑。 庞美瞥了眼张钧道：“官家所言甚是，依臣之见，不如下令，将在周的倭国人全部逮捕！这些倭国人中，肯定有很多就是倭寇的同伙，只要有这些人质在手，必能叫倭寇不敢轻举妄动！” 许慎闻言，轻笑一声道：“庞大夫此言差矣，你可知倭国人是什么人？” “自私自利，好勇斗狠之徒。” 庞美道。 许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庞大夫只说对了一半，倭人除了自私自利，好勇斗狠外，还能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们就是将在周的倭人全抓了，也影响不了他们！” “那许指挥使有何见解？” 庞美不屑一声。 许慎朝光烈帝拱了拱手道：“官家，向都统未能切断鞑子的补给线，想消耗鞑子的粮食，迫使鞑子退兵，目前来看，已经做不到，臣觉得，当速破鞑子，只要击退完颜匈，倭寇就不敢轻举妄动！” 光烈帝点了点头道：“不错，眼下僵持，于大局不利，来人，给朕拟战书，交给完颜匈！朕要跟他决一雌雄！” 等张钧、庞美离去，许慎却故意慢走了几步。 光烈帝见状，立刻就明白了许慎的意思。 于是开口挽留许慎一起用膳。 张钧和庞美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许慎这是另有秘密呈报光烈帝。 而这个秘密，肯定不是他们能知道的。 二人都很识趣，自然不会多事。 “官家，是关于明教的！” 许慎等张钧、庞美走了一会，才低声对光烈帝道。 “明教！” 光烈帝听到这个名字，恨得牙根痒痒。 这个始于唐朝的邪教组织，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销声匿迹都快十几年了，居然又冒出头来。 “我们的人打入明教内部，探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他们要在官家亲征之际，策划一起改变大周朝局的大事！” 许慎小心翼翼道。 “可知他们具体要策划什么？” 光烈帝眼皮一抽，问道。 许慎摇头道：“我们的细作，在明教内的地位太低，接触不到太核心的机密，不过与官家有关，还是改变朝局的大事，臣以为，他们可能是要起事！” “起事？之前金宗衡来建康，他们就闹得很凶，最后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光烈帝不以为意道。 许慎摇头道：“如果我们推测没错，他们可能与朝中官员勾连上了，此次策划之事，绝对不简单！” 第124章 拯救行动 听了许慎的分析，光烈帝沉默了片刻。 当前的朝廷是个什么状况，他这个皇帝，自然清楚。 别说明教在朝中有暗线，鞑子、倭寇，谁还没安插几个自己人？ 就算不是自己人，也早就策反了一些官员为内奸。 同样的，武德司也反过来对鞑子、倭寇、明教等势力进行了反渗透。 双方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就看谁的谍报系统更牛逼，能将对方渗透成筛子。 就武德司当前的工作进度，光烈帝是不满意。 此次鞑子南下，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以至于白白耽误了多少时间，贻误了多少战机。 这些年，光烈帝从国库可是拨了不少钱银，就是为了将武德司打造成天下最强的谍报机构。 金廷的完颜祯，在北边听到光烈帝不断拨款增强武德司，于是也筹钱给安抚司，双方为此展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谍报竞赛。 然而谍报系统的打造，并非一朝一夕，所需要的金钱更是相当惊人的数字。 甚至砸进去后短时间内都见不到成效。 意识到继续在明面上搞谍报竞赛就是个烧钱的活，完颜祯和光烈帝都默契的停止了砸钱，转为暗中进行。 “许慎，你执掌武德司，已有十个年头了吧！” 光烈帝忽然悠悠一叹道。 “禀官家，臣任武德司指挥使，迄今正好十年！” 许慎见光烈帝忽然提问自己这个问题，心中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光烈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许慎，“当年你可是向朕保证，用十年的时间，将武德司打造成天下最强的情报机构，天底下的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传递到朕这里！ 可你现在看看，你做到了吗？” 面对皇帝的突然发难，许慎心中一个咯噔，连忙跪倒在地，伏地拜道：“臣辜负官家的厚望，还请官家责罚！” 就当前的形势，光烈帝肯定不会拿许慎问罪。 但必要的敲打，还是少不了的。 许慎当初在他的面前放大话，十年时间，必将武德司焕然一新！ 如今十年过去，要说武德司一点变化没有，也不全然。 但要说达到天下最强，那真的是往脸上贴金。 “哼，以后没有确切消息前，不要拿这种纯属猜测的情报来糊弄朕！” 光烈帝烦躁道。 原本他只需要考虑对付完颜匈，结果又听到倭寇也要横插一脚。 这让本就抽不出多余精力的光烈帝很是头大。 现在又多出一个明教要考虑。 光烈帝顿觉无比火大。 “唯！” 许慎惶恐道。 心中对光烈帝腹诽道：老头子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脾气也变得好暴躁，真是难伺候！ ************ 赵忠部。 关于火速救援向从义部的旨意，仅仅只隔了半天时间，就从中军传递到了赵忠部。 对此赵忠其实早有预料。 毕竟他的部队距离白河湾更近。 而且其中三卫禁军都是建制齐全，有可战之力。 他当即就将王焱、柴辰、靡阳等人召集议事。 另外三卫禁军，分别是穷奇卫、梼杌卫、囚牛卫。 这三卫统制的出身，都是朝中权贵。 与靡阳、柴辰的关系还算不错，彼此都在私下经常往来。 其中柴辰最善结交朋友，在建康时，就常常组局邀请这些二代子弟勾栏听曲，插花弄玉。 穷奇卫统制齐苍海，是前宰相齐鸣的侄子。 齐鸣虽然辞官归隐，但家族仍有不少人留在朝廷做官。 梼杌卫统制石轩，其父是前任的枢密院使。 囚牛卫统制谢翔，是现任宰相裴元智的女婿。 总之，这几位都是来头不小。 赵忠在这几人面前，虽然官大好几级，但比起身份背景，还真是差了太远。 此次要想成功救援向从义，就需要这三位全力配合。 若是阳奉阴违，别说救援向从义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 至于靡阳、柴辰的朱雀卫、玄武卫，赵忠是不指望的。 毕竟这二卫的兵马加起来也就五百多人，其中一百多人都是刚找回来的伤兵。 能参战的顶多三百来人。 虽然能打，但人数太多，只能在关键时刻作为一支奇兵。 而不能作为主力。 靡阳、柴辰自然清楚。 今次议事，他们就是个看客。 至于王焱也能出列，完全就是他这次斩杀耶律机，替吕征报了仇，得到了皇帝的赞赏。 赵忠自然能看得出来，王焱就是皇帝想要树立的典型。 只要他不犯错，未来的前提将不可限量。 而柴辰这个纨绔公子，也将玄武卫的大小事务全权交由王焱负责。 名义上王焱只是玄武卫的副统制，可实际上却已经掌管了玄武卫的全部。 最重要的是，王焱不是只会冲锋陷阵的莽夫，而是懂得思考的武将。 这比那些只知道拿着刀喊打喊杀的家伙可强的太多了。 从王焱整顿玄武卫残部就能看出，虽然他的手法稚嫩，但胜在新颖，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再看靡阳，两人之间的差距瞬间一览无余。 这让靡阳也很是纳闷，王焱这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兵卒，怎么比他这个将门子弟更懂兵？ 难道他学了十几年的兵法，都是假的吗？ “根据武德司送来的情报，向都统目前仍有两千余骑，但被完颜庆牢牢困死在了白河湾，突围数次，皆被完颜庆击退！” 赵忠拿着情报，对众人说道。 “完颜庆是完颜匈的长子，此人骁勇无比，汴京之战时，此獠率领血修罗，如同疯魔，我大周不少杰出将领都是死在此獠之手啊！” 齐苍海面露惧色道。 他还有句话没说，他当时率领穷奇卫，负责穿插鞑子的中军，遭遇完颜庆统领的血修罗，只几个冲锋，就被杀的丢盔弃甲，好不狼狈。 “完颜匈率主力于襄阳，能交给完颜庆的兵马应该不多，武德司方面可有具体数字？” 谢翔问道。 赵忠扬了扬手中的情报道：“完颜庆只有三千骑兵，另外还有八千步兵，这些都是从临时征调的民夫中挑选的辅军，前日向都统与完颜庆遭遇，完颜庆真正调动的只有麾下三千骑兵，便将向都统的一万骑兵击破！” “完颜庆属实可怕，完颜匈交给他的三千骑兵，还不是血修罗这样的精锐，便能打出这样耀眼的战绩！” 石轩赞叹道。 赵忠随即摊开舆图，指着白河湾的位置，对众人道：“陛下命我们在三日内，救出被困的向都统，不知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三日！”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时间对他们来说，也太紧迫了。 他们多是步军，便是赶路，都要去掉一天一夜，抵达白河湾外围，也不能立即作战，还需休整一日，做好部署。 这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就一天而已。 齐苍海、石轩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其他想法。 第125章 分歧 “咳咳，诸位，可有什么破敌解围之良策，尽管但说无妨！咱们大家集思广益，必能想出一个万全之计！” 赵忠见这三人不说话，瞬间就看穿了他们的小心思。 完颜庆看似只有三千骑兵，八千辅兵可忽略不计。 但便是这三千骑兵，就能大破向从义的一万骑兵，更别说收拾他们这几千步军了。 真要到了白河湾，正面遭遇完颜庆的骑兵，只怕一炷香的时间，他们这三卫禁军就要丢盔弃甲了。 明知打不赢，还要硬着头皮去打，这不是傻吗！ 三人可不想白白送死，更不想带着麾下兵马送人头。 看看靡阳、柴辰就知道了。 原本他们二卫禁军，在禁军之中，都算首屈一指的存在。 作战会议，也是列席前沿。 再看看如今，靡阳和柴辰都坐在他们之下，商议这么久，连个发言权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兵才有地位啊！ 要是他们的兵马也像朱雀、玄武一样，只怕现在的他们，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与赵忠这样的高级将领不同的是，他们这些统制，属于中层军官，是能牢牢掌握军队的存在。 “敢问赵将军可有良策？” 齐苍海皱眉道。 赵忠道：“陛下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咱们时间紧，任务重，我打算集中军中所有骑兵，突进袭扰完颜庆的中军，打完颜庆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石轩才道：“完颜庆可不是完颜嘉那个蠢材，必定早有防备，若是突袭失败，咱们可就彻底没了机动力量！” 言下之意，就是不赞成赵忠的突袭计划。 笑话，向从义率领一万骑兵，都打不过完颜庆的三千骑兵。 你用五百骑兵，就能打赢了？ “那诸位是什么想法，大家总要将自己的意见说出来，咱们一起集思广益！” 赵忠扫了眼三人，很是气恼。 谢翔干咳一声道：“完颜庆是个可怕的对手，以我之见，不如向陛下告罪，请他从中军挑选精锐之师救援向从义，神龙卫、白虎卫、凤凰卫，哪一个不比咱们强！” 这话等于挑明了态度。 他们不想拿着自己的脑袋去救向从义。 虽然大家同属一个阵营，再细分之下，还算同一个势力集团。 但事关自身利益，大家都不愿犯险。 “哼，谢翔，你想抗旨吗！” 赵忠见谢翔如此不给面子，顿时恼怒的斥责道。 他没有说什么向陛下告状之类的威胁之语，那样显得太幼稚。 如果真的向陛下告状，落在皇帝眼里，也会显得他赵忠太没用。 居然连个手下都无法制衡。 “赵将军，你既没有破敌之良策，总不能叫弟兄们白白送死吧！” 石轩不客气的反驳道。 “你！” 赵忠见石轩也跳了出来，顿时怒火中烧。 这时，站在后面的靡阳、柴辰赶紧劝阻，“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命，为陛下尽忠，不要伤了和气！若叫陛下知道我们在这内讧，大家都难逃责罚！” 齐苍海冷冷的扫了眼靡阳、柴辰道：“这件事不需要你们担任主力，你们自然能说漂亮话！” “齐苍海，你这话什么意思？” 靡阳脸色顿时一变。 齐苍海也不怕靡阳，冷声道：“字面意思，反正你的朱雀卫就剩个空架子，你自然可以有恃无恐，真要去了白河湾，死的还不是我们三卫弟兄！” “就是，早知你们是白眼狼，就不该救援你们！” 石轩骂道。 “你骂谁白眼狼，老子在建康请你喝的花酒，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柴辰瞪眼道。 王焱在一旁看的清楚，齐苍海、石轩这几个人，就是想故意搞事。 就算光烈帝知道了此事，最多雷霆大怒下，罢了他们的官职，但眼下是战时，撤换将领是大忌，所以，仍会让他们代理统制一职。 但救援向从义一事，势必就会耽搁。 在这个时间段里，若是向从义没有挺住，被完颜庆击破了，也就不用救了。 看明白这几个人的小心思，王焱的目光立刻投向白河湾，并顺着白河湾的位置向上移动。 最终，他将目光落在了邓州，黄皮谷。 前段时间，他听其他军官讨论，邓州城破后，邓州节度使黄天霸连夜逃走，被鞑子堵在了黄皮谷不得脱身。 如今皇帝亲征，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襄阳上面。 至于黄皮谷的黄天霸，已经无人问津。 毕竟他的生死，影响不了大局。 并且救援他的成本太高，不划算。 当然，最主要的是救了他之后，皇帝追责，他作为邓州主将，将北防线重镇丢失该怎么算？ 恐怕难逃一死。 既然左右都是一死，又何必浪费力量救援？ 让他在黄皮谷直接为国捐躯不是更好。 除去黄天霸不考虑，如今的邓州，已经是完颜匈南下途中最重要的辎重中转站。 从河南、山东、两淮等地筹措的粮草辎重，先是运往汴京，再从汴京南下，经过邓州，然后运往襄阳的金军大营。 光烈帝派向从义率领骑兵切断金军的补给线，就是袭扰邓州一带的官道，不给金军南下运粮的机会。 然而向从义好大喜功，见完颜庆率三千骑兵阻截自己，以为能轻松破之。 结果被反杀的落花流水！ 现在光烈帝想要救援向从义，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向从义麾下的两千骑兵。 否则向从义死就死了，根本不在意。 “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王焱见众人在这越吵越凶，立刻出声打断。 随着王焱的开口，众人这才停止了争吵。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此时与柴辰、靡阳已经吵得面红耳赤。 昔日那点同一个阵地扛过枪的友谊，已经荡然无存。 齐苍海不屑的瞥了眼王焱，冷声道：“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出身名门的他，打心里瞧不上王焱这样出身的人。 虽然王焱骁勇善战，很是能打。 可那又怎么样？ 他的穷奇卫里，能打的人多了去了。 赵忠却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询问道：“王副统既有良策，快说来听听！” 靡阳、柴辰也催促道：“是啊，焱哥儿若是能破敌解围，某些人的脸就要挂不住了！” 石轩、谢翔当即嗤笑一声道：“你当自己是李靖转世，还是薛仁贵再生，连一万多人的骁骑军都无法战胜的完颜庆，能被你收拾？” 第126章 奔袭 面对石轩、谢翔的嘲讽，王焱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 “夏虫不可语冰！” “？”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石轩当即恼羞成怒的指着王焱道。 “夏虫不可语冰？什么意思？” 齐苍海、谢翔疑惑的看向石轩。 靡阳和柴辰则在偷偷发笑。 见齐苍海、谢翔如此愚蠢，石轩气恼道：“你俩好歹出身名门大族，难道小时候没有读过《庄子》吗，所谓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他这是在讥讽你俩坐井观天呢！” “你敢侮辱我们！” 齐苍海、谢翔听了石轩的解释，顿时勃然大怒，梗着脖子就要跟王焱动手。 王焱自然不怵这二人，他可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狠人。 不是齐苍海、谢翔这样靠着家族荣光爬上来的家伙。 赵忠赶紧站在几人中间，态度坚决道：“怎么，你们当本将不存在吗？” 见齐苍海、谢翔和石轩仍忿忿不平，赵忠语气陡然提高道：“我虽然就是一个三品武将，但谁要是让本将不痛快，哪怕舍掉这身甲，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哼！” 听了赵忠的威胁，齐苍海、石轩、谢翔这才悻悻坐下。 齐苍海道：“既然王副统有主意，不妨说来听听，若是有可行性，那我们就试一试，若是行不通，我们可不会送死！” “有种你将这话说给陛下听，在我们这里装什么大爷！” 靡阳斜了眼齐苍海，不咸不淡道。 眼见几人的火药味又要变浓，赵忠赶紧催促道：“王副统请言！” 王焱不慌不忙的走到舆图前，道：“诸位请看白河湾的地形，向都统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完颜庆若真的是想击破向都统，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封锁白河湾四周，此举大有深意啊！” 听了王焱的分析，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靡阳思索道：“焱哥的意思是完颜庆想要围点打援？” 王焱略带欣赏的看了眼靡阳道：“不错，那完颜庆围而不攻，本意早就不是消灭向都统麾下的那两千骑兵，而是想吸引我军前去救援，好在重创我军，收获更大的战功！” “哈哈，你们听听，完颜庆已经挖好了坑，在等我们往里跳呢！我们要是还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齐苍海、谢翔兴奋的说道。 赵忠、柴辰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彻底猜不透王焱这么说的目的何在了。 王焱接着道：“既然完颜庆已经挖好了坑在等我们，那么，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做，甚至吓得不敢去，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王焱，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表达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石轩冷哼一声，很是不满。 王焱瞥了眼石轩，继续道：“大家看，白河湾上游就是邓州，邓州是鞑子的粮草中转站，如果我没用推算错误，目前在邓州存有鞑子十万石粮食，足够鞑子食用两个月，若是我们能避开完颜庆的防线，深入邓州，焚烧其辎重军械，必可不战而胜！” “你他妈疯了吧！陛下让我救援向从义就算了，你还想深入敌军身后，直接来把大的！” 齐苍海都被王焱的大胆想法给震惊到了。 石轩、谢翔连忙摇头道：“你想送死，别拉着我们！” 王焱不屑的瞪了眼这三个胆小鬼道：“完颜庆围困向从义，带走了邓州大部分兵力，现在的邓州，防守空虚，出其不意，定能一举而破！” “完颜庆就算离开邓州，但留在邓州的兵马，至少也有几千人，不知王副统打算以多少人马击破邓州？” 石轩问道。 王焱环视四周道：“给我一营骑兵，第三日的早晨，诸位就能听到喜讯！” “一营骑兵？这些骑兵可是我们三卫全部的家底，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谢翔质疑道。 “就凭我是王焱，就凭我在千军万马中，斩杀了完颜术！” 王焱意气风发道。 “这……”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显得很不情愿。 赵忠略作沉思道：“焱哥儿，你想偷袭邓州，焚烧鞑子的粮草，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失败，或是完颜庆提前收到风声，选择分兵围堵，你可就插翅难逃了！” 王焱笑道：“赵将军勿忧，只率一营骑兵，自当来去如风，完颜庆想围堵我，根本做不到！” “王焱，我们虽然佩服你的勇气和胆量，但只率一营骑兵，就想攻破邓州，别说李靖再生了，就是哪吒来了，也得麻爪啊！” 齐苍海仍不肯松口。 “我心中已有计策，还请恕我现在不能说。” 王焱道。 “你这是怀疑我们？” 石轩皱眉。 “防人之心不可无！诸位可按赵将军的安排进军，若是在第三日发现完颜庆没有调兵折返邓州，救援向都统无望，就请用我王焱来背这个锅！ 倘若发现完颜庆调兵离开，可以救援向都统，那就速速进军，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王焱环视左右，声音充满坚定。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见王焱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还有拒绝的理由。 “好，就依你所言，第三日若是不能将完颜庆调走，我们可不会客气，一定会转身就走！” 齐苍海冷声道。 靡阳、柴辰则面露担心道：“焱哥儿，你有把握吗？五百骑兵，如何攻城啊？” “山人自有妙计！” 王焱神秘一笑。 赵忠见事情总算商议出了结果，心中的大石也算落地。 这一次他也算领教了齐苍海、石轩这些将门子弟的难缠。 他也没有打小报告的想法。 光烈帝若是得知此事，虽然会愤怒这些将门子弟的贪生怕死，推诿怯弱，但更会觉得他带兵无方，不适合为将。 大概率会将他革职查办，而齐苍海这些人，要不了多久，又会得到复起。 唉，这年头当官越来越难了。 赵忠心中感叹。 出了大帐，王焱立即召集罗横、丁峰等人。 他要挑选一批敢战之兵，随自己奔袭邓州。 而穷奇三卫凑出来的骑兵，虽然也能一战，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兵，想要使之如臂，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老罗，我需要你带着几个斥候，立刻出发！” 王焱对罗横耳语了几句，听的罗横脸色凝重。 “必不辱使命！” 罗横朝王焱重重的拱了拱手，随即大步流星的出发了。 第127章 泄密 “哼，这个穷措大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竟敢口出狂言，两天时间就能攻下邓州，引完颜庆折返而归？”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离开大帐后，并没有立刻返回各自的营地，而是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虽然他们同意了王焱的方案，但不代表他们真的相信王焱能在第三天攻破邓州。 而且还是只用五百骑兵。 “我与小侯爷喝过几次酒，他每每提到这个穷措大，都是一脸嫉恨，直说此人城府极深，心思极重，咱们还是要当心啊！” 石轩心事重重道。 谢翔无所谓道：“管他的呢，反正他自己都打包票了，要是到时候做不到，咱们象征性进攻一把，然后假装失利后撤，将责任都推给这个穷措大和赵忠好了，想那么多作甚！” 三人如此商量了一会，便分开回营。 并迅速将各自营中的骑兵派往王焱这里。 很多骑兵一听有大行动，都是本能的抗拒。 但奈何军法大于天，有几个骑兵假装身体不适，希望能躲过此次行动。 但都被王焱无情拒绝。 可那几个骑兵却死活不愿报到，推说病的很重，已经下不了榻。 这让其他骑兵见了，都是窃窃私语，看向王焱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屑。 在军队里面，想要兵士们不对自己阳奉阴违，靠的就是威信。 而威信就是拳头，就是军法。 王焱也没废话，直接命丁峰带一队兵上门抓人。 丁峰对王焱可是无条件服从，当即带着人马，直冲穷奇卫、梼杌卫的营帐抓人。 这可把齐苍海、石轩气坏了。 但他们已经答应将骑兵交给王焱指挥，既如此，这些骑兵就算是王焱的兵。 那他们就不能干涉。 于是眼睁睁看着这几个老油条骑兵被拖出了营帐，朝着玄武卫的营地而去。 这一幕看的穷奇卫、梼杌卫的禁军将士暗暗惊奇，纷纷跑过去围观。 等这几个骑兵被拖到王焱面前，早就是吓得两腿发软，一边朝王焱叫屈，一边大声呼喊自己的上峰救命。 王焱看都不看这几个老油条的表演，当场就让丁峰斩首示众。 其中一个与石轩还有点表亲关系的骑将也不例外。 等石轩接到禀报，他那个表亲已经人头落地。 骑兵们见到这一幕，彻底被震撼到了。 他们还以为王焱就是打打板子，装装样子而已。 没想到竟然动真格的。 这他娘的还真是个狠人啊！ 此前他们就听说过王焱能打，斩杀了完颜术、耿安国，耶律机，是个极为不好惹的存在。 没想到此人不仅是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啊！ 有些骑兵暗暗窃喜，幸亏没有听从那些冤死鬼的忽悠，托病不来。 否则现在死的人里，就有他们的脑袋。 王焱扫视一眼这些骑兵，随即训了几句话，任命丁峰、郝有德、邓大同、邹爱松、鲁顺分别为这些骑兵的都头，接着便让大家带足三天的口粮和水，一个时辰后出发。 得知只有一个时辰的休整时间，骑兵们都是面面相觑，但也不敢抗命。 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让他们不敢违背王焱的命令。 王焱则来到了柴辰的中军大帐，一进大帐，就见到柴辰正愁眉苦脸的看着舆图，陷入了沉思。 听到动静，立马抬起头，笑道：“焱哥来了，快坐！” “统制大人，我这一去，玄武卫的事情还得您自己担起来啊！” 王焱笑道。 柴辰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来下面镀镀金的，打仗啥的，我不感兴趣，也不愿去琢磨。 对了，焱哥，你究竟打算怎么破冰啊？那邓州城，别说五百人了，就是五万人，都很难打下啊！” 王焱笑了笑道：“跟统制你，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咱们此前打扫战场，缴获了不少鞑子的军服甲胄，我打算伪装成鞑子的军队，骗开邓州城门，然后一举焚毁鞑子的粮草！” “啊，这招会不会太俗了，鞑子未必会上当啊！” 柴辰吃惊道。 “俗不要紧，管用就行，统制尽管等我的好消息，到时跟着大军捡功劳就行！” 王焱笑道。 “好，焱哥儿，你也要保重小心啊！” 柴辰语气凝重道。 “好！” 王焱朝柴辰拱手作别道。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骑兵们已经准备妥当，在大营中央等待。 王焱扫了眼众骑兵，随即翻身上马，在赵忠等人的注视下，涌出了大营。 而在王焱率人离开大营没多久，又有几名斥候匆匆忙忙离开。 白河湾，金军大营。 完颜庆看完来自安抚司送上的最新情报，冷笑一声道：“真是幼稚，区区五百骑兵，就想击破我邓州城，老子就算把邓州城大开，让你进来杀，你也杀不赢！” 坐在完颜庆右手边的中年文士，留着八字胡，三角眼，倒是跟那张有亮颇有几分相似。 此人名叫孔八，是完颜庆的幕僚。 孔八接过完颜庆递来的情报，略微扫了一眼，便放了下来道：“这个叫王焱的，还算有些胆略，竟敢凭借五百骑兵，奔袭邓州，不愧是斩杀完颜术的猛将！” 完颜庆道：“老师觉得我该怎么做？” 孔八眯眼思索片刻道：“殿下，依我之见，不如就让此獠烧了邓州粮草，断了大王北归之路，如此，宋王之位唾手可得啊！” 完颜庆已经不止一次听孔八在这劝他篡位了。 但他仍是心有顾虑，担心这样得来的王位，名不正言不顺，根本坐不稳啊！ 孔八却振振有词道：“大殿下勇武盖世，这宋王之位，就该传给大殿下，可大王却偏心小殿下，若是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小殿下崛起，再想夺位，可就难了啊！” “老师，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我还是得考虑考虑。” 完颜庆摆手道。 孔八叹了口气，觉得完颜庆不识时务。 “来人，给秃发能传信，这两日若是有人假装我军骗门，就将他们放入瓮城，然后乱箭射杀！” 完颜庆沉声道。 “喳！” 等候在帐外的传令官立即应声道。 第128章 大金五虎将 黑夜，两名鞑子斥候坐在雪地之中烤火取暖。 燃烧的火堆上烤着不知名动物的肉块，正滋滋冒油。 “大王南下时说，这一仗打完，我们大家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可这都多久了，咱们弟兄还在这冰天雪地里受冻挨饿！” “今天要不是运气好，抓了一只野兔，那又是喝西北风的一天！” “来，这是我在谋克那里讨来的二两酒，咱们一人一两，暖暖身子！” “这鬼天气，真叫人难受啊，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黄皮谷里的那些汉人，想通了没有？打算啥时投降啊！” “这我哪知道，咱们只管做好本职工作就行，快，吃完兔子，找个洞窝一觉，明天回去复命吧！” …… 就在两个鞑子分了野兔，吃的满嘴流油时，几道身影悄悄的摸了过来。 下一刻，那几道身影如同恶狼扑食，迅速上前，将这两个鞑子控制起来。 “啊~！” 其中一个鞑子吓得想要大喊大叫，但没等发出声音，就被锁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另外一个鞑子更是吓得噎住了，双眼一翻，眼看着就要被噎死。 “替他拍一拍，这两人留着还有用，不能死！” 为首一个汉子冷冷的说道。 在火光照映之下，汉子的样貌渐渐清晰，正是罗横。 “唯！” 几个周军斥候赶紧对这个快要噎死的鞑子拍了拍后背，帮他将卡住喉咙的食物给吐了出来，这才捡回一条命。 看清这些人的装束，两个鞑子吓得哆哆嗦嗦，面如土色。 “几位军爷，还请饶命啊，我俩都是逼不得已才当了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两个鞑子连忙磕头求饶。 罗横不屑的盯着这两个鞑子道：“此处距离黄皮谷还有多远？黄皮谷的周军情况怎么样了？” 两个鞑子闻言，赶紧说道：“黄皮谷距离这里三十里，黄皮谷里的周军约有一千多人，领头的是邓州节度使黄天霸，因为缺衣少粮，最近已经出现了不少降兵，都被我军斩杀！” “哦，围困黄皮谷的鞑子有多少人？” 罗横挑眉道。 两个鞑子答道：“有一个整编团，2400人，副统是褚和尚！” “褚和尚？可是与完颜术并列的五虎将！” 罗横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道。 “正是此人！” 两个鞑子毕恭毕敬道。 这些年，金国南征北战，收服党项、鞑靼、瓦剌、契丹等部落，将版图扩大了数倍。 伴随着战事频繁，无数骁勇将领如过江之鲫涌现。 其中最能打的五个将领，被金人称之为五虎将。 当然，这个五虎将，并没有得到完颜祯的册封，可依然广为流传。 大周军队对鞑子的五虎将也是如雷贯耳。 此前的北伐中，很多周军将领都是惨死在了这五虎将之手。 其中完颜术执掌忠孝军，并节制归义军，兵权最盛，被金人默认为五虎之首。 其次就是褚和尚、金赤凤、完颜续、折师重。 完颜续和折师重坐镇关中，麾下皆有数万大军，金廷将完颜续放在关中，既有制衡折师重的意思，也有完颜续属实能打，换做其他将领，根本震慑不了关中周边的宵小。 金赤凤则留在完颜祯的身边，担任御林军统领，负责保卫皇帝的安全。 而褚和尚相比这几个人就差了太多。 完颜祯当初弃汴京而逃时，因为太过匆忙，很多官员、将领都来不及带走。 褚和尚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的褚和尚刚好在汴京休养，得知完颜祯逃跑，留下完颜匈断后，也是气的破口大骂。 他是坚定的拥帝党，自然瞧不上完颜匈。 奈何完颜祯将抵抗周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完颜匈，褚和尚就是想反对，也没有借口。 完颜匈起先也想拉拢褚和尚为己所用，但褚和尚就是倔脾气，死活不肯低头。 等到击退周军后，完颜匈的声望极速攀升，达到个人巅峰。 这时候的完颜匈已经不满足当一个亲王，而是想借着大胜之势，北上夺位。 褚和尚对此，是丝毫没给完颜匈脸面，指着完颜匈的鼻子就是一顿骂。 完颜匈的那些狗腿子哪能惯着褚和尚如此放肆，蚩虎、秃发能、伯雷等大将当场就要群殴褚和尚。 最后还是完颜匈心胸宽广，阻止了蚩虎、秃发能等人的行为。 但褚和尚也就此被赶出了南院的政治核心，成了一个小小的副统。 原本褚和尚是想北上投奔完颜祯，但完颜匈早就猜到了褚和尚的心思，秘密派人加强对褚和尚一家的监视。 若是褚和尚敢逃走，就立马将他的家人逮捕斩杀。 如此算是掐住了褚和尚的七寸，令他乖乖的不敢乱跑。 完颜祯得知褚和尚的遭遇，也是心有愧疚，多次下令召褚和尚往上都述职，都被南院驳回。 现在的大金，有两套政治体系，其中以完颜匈为首的南院体系，还有就是完颜祯为首的金廷。 完颜匈对完颜祯现在就是听调不听宣，摆明了就是要对着干。 作为谍报组织的安抚司，是向完颜祯直接负责。 如今也被一分为二，部分安抚司官员，投靠了完颜匈，成为南院安抚司。 当然，南院安抚司比起完颜祯手里的安抚司来说，差的太远。 很多人都是完颜祯故意指使投靠的完颜匈。 目的就是时刻掌握完颜匈的动态。 “褚和尚此人据说身高九尺，手中一杆水磨禅杖，重达百斤，凡是被它击中的人，无不脑浆飞溅！” 一个周军斥候回忆脑海中关于褚和尚的信息，面色愁苦。 “哼，一个褚和尚，有什么好怕的，焱哥儿连他们的五虎之首完颜术都能击毙，又何惧一个褚和尚！” 罗横不以为意道。 “罗都头，王副统当初是怎么斩杀的完颜术啊，说来听听！” 几个斥候立马来了兴趣，追问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执行任务，等完成这次任务，准备几坛好酒，我好好跟你们说道说道！” 罗横很是满意这几个斥候的态度。 接着几人便对这两个鞑子斥候一番拷问，其实也不必用刑，这两个鞑子都是贪生怕死的货，只要是他们知道的，统统竹筒倒豆子倒的一干二净。 连褚和尚夜里起来尿几次的细节，都是说的有鼻子有眼。 第129章 陛下的心里是有我的 黄皮谷内。 一千多周军将士蜷缩在火堆旁，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吨吨”灌水。 没有食物果腹的他们，只能选择混个水饱。 好在新年以来，不是下雪就是下雨，不至于没有水喝。 从邓州带出来的几十匹战马，早就被宰杀充饥。 谷内的野草根都被挖的一干二净，老鼠洞自然也没放过。 此举吓得老鼠连夜搬家，逃出黄皮谷。 此刻，站在谷道前的黄天霸，一脸愁容，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他就从一个二百斤的胖子，瘦脱了相。 如果站在王焱面前，铁定认不出这就是黄天霸。 “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黄皮谷多久了？” 黄天霸有气无力的对身边的副将问道。 副将也是愁眉苦脸，“禀黄节度使，我们已经在这被困十五日了！” “半个月了，时间过得这么快！” 黄天霸叹息一声，“朝廷那边，仍是一点音讯都没有传来，难道真如鞑子所言，陛下已经将我们给忘了！” 副将摇头道：“陛下向来宽仁待人，爱民如子，怎么可能不管我们，想来襄阳战事吃紧，鞑子封锁北上道路，陛下派出的援兵迟迟无法突破，这才到现在都没有来！” “但愿如此！” 黄天霸点点头，心中却是连连摇头。 虽然他没在建康当过官，可当今的这位圣上是什么德行，也算略有耳闻。 用翻脸无情来形容都差点意思。 只怕早就将他们给忘了。 眼下的坚持，真的毫无意义啊！ 可，若是就这样投降了鞑子。 那他的家人就算完了。 耿安国、章华、秦松那些神策军高层的家人，可是全都被光烈帝下了狱。 年前金宗衡入建康，据说在和谈中提出让周廷，释放耿安国、章华等人的家眷。 但是被周廷拒绝了。 原因无他，这些降将的家眷，要么充军发配，要么熬不过酷刑，已经死了。 周廷根本交不出人，也不会交人。 否则以后周军将领有样学样，打不过鞑子就选择投降，反正也不用担心家眷会遭到牵连，如此就是真的礼乐崩坏了。 因此，黄天霸根本不敢投降。 他宁愿选择一死，也要保住家人的荣华富贵。 但他黄天霸有这个顾虑，不代表其他人也有这个顾虑。 很多底层将士，根本就不怕朝廷追究责任。 邓州沦陷后，无数将士战死。 哪怕他们降了金人，朝廷也追查不到他们头上。 毕竟他们就是无名小卒。 这几日，每到入夜，就有将卒朝谷外逃跑，一遇到鞑子的巡逻兵，立马弃械投降。 然而褚和尚也不是什么善茬。 因为完颜匈对自己的束缚，导致褚和尚十分憋闷。 对于这些降卒，根本不会手软。 当场就命人将他们宰了，然后将他们的脑袋丢弃在谷外的旷地之上。 如今这些脑袋足有上百颗，堆积在一起，血淋淋的，每一个都是死不瞑目，狰狞无比，如同骷髅山。 褚和尚的意思很明确，不准你们投降，必须死战到底。 “唉！” 黄天霸又是长长一叹，就见几个人影悉悉索索，贴着山壁朝外摸去。 副将见状，立即就要阻拦，但是被黄天霸制止。 “罢了，由他们去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黄天霸叹道。 “明知是死，也要往外跑，这不是……” 副将恨恨的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随他们去吧，若是运气好，逃出生天，也算他们的本事，咱们也能省点口粮。” 黄天霸道。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的时候，谷外有几道人影窜了进来。 “回来了？难道是被鞑子的斥候发现了？哼，既然选择离开，有种就不要回来啊！” 副将气哼哼的骂道，随即握刀向前走去。 他要给这几个逃兵一点颜色看看。 等到跟前时，猛然发现这几个人不对劲。 “直娘贼，是鞑子！” 副将惊恐的汗毛倒竖，连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黄天霸也是倒退数步，吓得颤颤巍巍，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 “不必害怕，我们是玄武卫的将士！” 那几个摸进来的人开口道。 “什么？” 副将、黄天霸闻言，惊讶万分。 “黄大人，别来无恙！当日在建康，你与我家将军一起饮酒都忘记了吗？” 罗横从黑暗中走出，身后跟着几个周军斥候。 在他们中间夹着两个表情惊惧的鞑子斥候。 “你是王焱身边的那几个弟兄！” 黄天霸的记性还算不错，一见到罗横，立马就想起了王焱。 “正是在下！” 罗横抱拳道。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是陛下派你们来的？” 黄天霸顿时惊喜起来。 原来，他们并没有被陛下忘记。 在陛下的心里，还是有他们的，如此想着，黄天霸都开始自责，他真是够坏的，怎么能质疑陛下的仁心呢！ “我们不是陛下派来的，陛下眼下正在鏖战襄阳，根本分不出手来理会邓州这边！” 罗横摇头道。 “……” 黄天霸哑然，好吧，我将那些忏悔的话收回，光烈帝还是那个光烈帝，没有改变。 罗横接着便将自己的来意告诉黄天霸。 黄天霸听完罗横的诉说，眼珠都快瞪了出来。 “王焱要突袭邓州，打鞑子一个措手不及，救出被困的向从义部，这，这……“ 黄天霸搓着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敢情这些人不惜涉险来这里，就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突袭邓州？ 当他黄天霸是什么了？ 攻打邓州城的垫脚石啊！ “黄大人，你别无选择，不管怎么说，丢失邓州城，在陛下哪里，在枢密院那边，都是掉脑袋的死罪，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功赎罪！” 罗横云淡风轻道。 黄天霸犹豫道：“不知王焱带了多少人来？” 罗横道：“五百骑兵！” “……” 黄天霸真想抬手给罗横一个嘴巴。 就算加上他手里的这点人，也就不到两千人，别说打邓州了，就是突破外围的褚和尚部，都是个问题！ 罗横瞧出了黄天霸的心思，道：“黄大人熟知邓州地形，只要黄大人肯配合，我家将军自有妙计入城！” 黄天霸道：“我现在就算想配合，也走不了啊，黄皮谷外的褚和尚部，怎么破？” “这个好办，破敌之策，就在这二人的身上！” 罗横指着缩成一团的两个鞑子斥候道。 两个鞑子见状，眼泪都快喷出来了，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将罗横几人带入黄皮谷。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他俩。 第130章 袭营 “诸位军爷饶命啊，我们其实并非真正的鞑子啊！我们是幽云十六州人士，要不是石敬瑭那个狗皇帝认贼作父，我们也是堂堂正正的汉人啊！” 两个鞑子斥候连忙磕头告饶。 然而黄天霸和罗横却连看都懒的看这两人一眼，仍自顾自聊着。 黄天霸道：“罗兄弟想怎么利用他俩破敌？假传情报？” 罗横笑着摇了摇头道：“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这样如实回去禀报即可！” “什么？” 黄天霸费解的看向罗横。 罗横道：“黄大人不必多疑，照做就可！” 黄天霸点了点头，现在的他也没有突围之策，只能相信王焱。 “滚吧！” 罗横用脚踢了踢这两个鞑子。 见自己就这样得救了，两个鞑子还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舍不得走？那留下吧！” 罗横佯装生气道。 “我们走，我们走！” 两个鞑子神情恍惚的连滚带爬，三步两回头，很是担心身后突然射来冷箭。 然而直到走出很远，那些周军将士也没有放冷箭的打算，这才放心大胆的朝谷外跑去。 等这两个鞑子跑远了，罗横才命人象征性的追击。 遇到谷外的鞑子斥候便立即退了回来。 做完这一切，罗横让黄天霸与众将士赶紧休息，将仅剩的粮食拿出来全部吃掉，令身体保持充沛体力，时刻准备战斗。 黄天霸这时才问道：“罗兄弟，你不担心那两个斥候将咱们强攻邓州的计划告诉褚和尚！” 罗横笑道：“就是要让褚和尚知道才好！” “这是何意？” 黄天霸问道。 罗横道：“褚和尚与完颜匈的南院一系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若是得知咱们打算突袭邓州，你猜他会怎么做？” 黄天霸摇头道：“不知。” “……” 罗横哑然。 顿了顿，罗横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褚和尚会怎么做，但焱哥就是让俺这么做！“ “……” 这下轮到黄天霸无语了。 另一边，那两个鞑子有惊无险的被自己人接应，返回了大营。 下面的万户立刻将这一情况禀报给了褚和尚。 褚和尚此时已经睡着，听到有重要情报，连忙爬了起来，将那两个斥候召进了大营。 “禀副统！周军要突袭邓州城啊！” 两个鞑子激动的说道。 “周军，哪来的周军？” 褚和尚惊讶道。 两个鞑子于是便将自己被周军挟持，带着他们潜入黄皮谷，与黄天霸残部会师的过程过了一遍。 听的褚和尚脸色变了又变。 “如此重要的情报，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如何逃回来的？” 褚和尚思虑片刻，目光不善的盯着这两人问道。 两个鞑子不料还有这一问，一时间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道是趁着周军不注意，杀了看守才逃了出来。 褚和尚就算脑子不好使，也听出了这两人回答中的漏洞，岂会被这两个斥候用如此含糊的回答给蒙骗过关。 当即一拍桌子，命人对这两个鞑子用刑。 这才逼出了实话。 “可笑，周军会这么好心，放你们回来？” 褚和尚明显不信这两个鞑子的回答。 可任凭手下人如何用刑，这两个鞑子都是一口咬定，就是周军将他们放了回来。 见这两人被打的皮开肉绽，仍不改回答，褚和尚这才相信了他俩的回答。 于是又陷入思考。 周军将他俩放走，肯定不是出于好心。 两国之间早就是生死大敌，没有情谊可言。 既然不是出于好心放人，那就是另有目的！ 难道是借这两个鞑子之口，告诉他，周军要偷袭邓州？ 不对不对。 若是这样，周军岂不是自曝行踪。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傻的人！ 褚和尚思索。 如果周军的目的不是故意泄露行踪，那就是别有用心。 褚和尚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但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周军的真实意图。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杀声。 “报，禀副统，有大股周军骑兵冲入我军营地！” 一名浑身染血的将卒跌跌撞撞的爬进中军大帐，背上还插着几支渗血的箭羽。 “啊，可恶，是那个叫王焱率领的骑兵！” 褚和尚瞬间就想到了两个鞑子所说的话。 没想到这些骑兵来的这么快。 “外围负责警戒的斥候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被敌人闯进大营都没有预警！” 褚和尚怒道。 “储副统，周军骑兵是从北边杀来的，而非东南两面，我军斥候在北面的警戒本就薄弱！” 几个跑来中帐集合的将领，连忙解释。 褚和尚闻言，又是一阵气结。 因为战线被推进至襄阳，这让邓州一带处于腹地。 所以金军将士都变得懈怠，认为周军不敢深入险境。 而王焱，并没有从南面直线而来，而是选择绕道至北面，从鞑子戒备的薄弱点展开突袭。 这才打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等到大营火起。 黄皮谷内的罗横连忙摇醒黄天霸，指着外围的火光道：“焱哥儿率兵袭击褚和尚部，咱们快趁这个时候，杀出去！” 黄天霸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瞧了眼仍旧漆黑如墨的天色，立刻下令道：“弟兄们，咱们的救兵来了，快跟我一起杀出去啊！” “杀啊！” 早就绝望的周军将士们，见到救兵出现，纷纷大喜。 有些人更是癫狂的又哭又笑，抄起大刀，嗷嗷叫着冲出了黄皮谷。 随着黄天霸率领的一千多残兵加入战场，鞑子瞬间腹背受敌，陷入两面夹击之境。 在这漆黑的夜里，犹如无头苍蝇乱窜。 哪怕褚和尚拼命阻止，也无法稳定局面。 “褚和尚在哪？速速受死！” 黑夜中，王焱纵马而出，挥舞长槊，连连挑翻一个个不怕死的鞑子。 身后跟着的一众骑兵，嗷嗷怪叫，疯狂的砍杀这些鞑子。 褚和尚翻身上马，抄起自己的水磨禅杖，冷声道：“你爷爷在此，可是王焱小贼来了！” “我家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这数典忘祖之辈能直呼的！” 邹爱松、邓大同等人杀入中军，目光死死的盯着褚和尚。 褚和尚很好辨认，光头，脸上有两道长长的疤痕，活脱脱一个恶鬼转世。 第131章 真实意图 “竖子也敢辱我，找死！” 褚和尚大怒，举起水磨禅杖就朝邹爱松、邓大同砸来。 二人也不怵褚和尚，抬刀便与褚和尚战在一起。 褚和尚虽然不服完颜匈，但那毕竟是大金的内部矛盾，眼下是对周的战事，他仍会不遗余力的一战。 数十回合过后，邹爱松、邓大同不敌褚和尚，拖刀便走。 这期间，邹爱松、邓大同不断用言语羞辱褚和尚，激的褚和尚咆哮连连，誓要将这二人大卸八块。 见邹爱松、邓大同要逃，立刻拍马紧追不舍。 “贼子受死！” 褚和尚大骂。 “你这个数典忘祖的狗贼，居然也配称为金国五虎，难道是和完颜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 “啊，完颜祯的口味这么重，连这么又黑又丑的玩意也能下得去口！” 邹爱松、邓大同一唱一和，将褚和尚气的七窍生烟。 就在褚和尚陷入暴走状态，朝着邹爱松、邓大同拼命追杀时。 几个骑兵也朝着褚和尚包围而来。 一些褚和尚的亲卫见势不妙，一边试图阻止这些骑兵的包抄，一边大声提醒褚和尚。 这时，王焱杀穿了鞑子组成的临时盾阵，冲入中军，反手抓起背上的弓弩，朝着褚和尚就是一箭。 “咻！” 这一箭如同流星般，从褚和尚的脑门擦过。 虽然未能射杀褚和尚，但是却把褚和尚的头盔给击落。 见到这一幕的周军骑兵们，立刻高声大叫，“褚和尚被我家将军一箭射杀，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可恶，老子没死！” 褚和尚心有余悸的看向王焱的方位，迎接他的又是一道闪烁着寒芒的箭矢。 “该死！” 褚和尚赶紧侧身躲避。 “大老黑，你不是很能打吗？有种来杀我们啊！” 邓大同、邹爱松这时已经转身，一边嘲笑褚和尚，一边挥刀扑向褚和尚。 褚和尚很是忌惮王焱的射术，不敢与邓大同、邹爱松一战，“奸贼，有种就和我堂堂正正一战，用这等卑鄙的手段，算什么本事！” “我呸，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同我们讲条件！” 邹爱松继续毒舌输出。 褚和尚怒道：“娘的，今天老子一定要撕了你的嘴！” “副统，黄天霸率人从外猛攻我军侧翼，我军防线崩溃，将士们已经四散而逃，咱们也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名万户从西面急急忙忙大喊。 此言一出，中军的鞑子瞬间军心大乱。 “可恶，我大金将士，只有战死的勇士，从没有逃走的懦夫，敢言撤走……” 不等褚和尚说完，无数中军将士纷纷弃械而逃。 完颜匈交给褚和尚统领的兵马，在南院只能算是二等兵。 也就是比辅兵强一点的存在。 能坚持打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望着这些如何呼唤头也不回的兵卒，褚和尚骂骂咧咧，最后撂了句狠话，也赶紧拍马狂奔。 “大老黑，有种别逃啊！” 邓大同、邹爱松见褚和尚逃了，立刻叫嚣追骂。 听的褚和尚气血翻涌，几乎就要栽落下马。 不到天明，这一仗已经打完。 王焱纵马向前，挑起褚和尚被射落的头盔，冷笑一声。 “王老弟，好久不见啊！” 黄天霸率人杀到中军，大老远就朝王焱热情的喊道。 “黄兄，别来无恙啊！” 王焱一手抓着褚和尚的头盔，一手握着马缰，转身看向黄天霸。 黄天霸这时小跑到王焱近前，见王焱浑身浴血，双眸如同九幽寒光般冰冷，当即没了称兄道弟的勇气，尬笑道：“唉，我这下算是栽了，要是王……将军相救，只怕就要困死在黄皮谷了！” “黄兄不必拘束，你我以兄弟相称即可！” 注意到黄天霸称谓的变化，王焱笑了笑道。 “好好好。” 黄天霸点了点头，道：“不知王老弟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进攻邓州城！” 王焱毫不掩饰的说道。 这时，营地内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大部分鞑子都被击溃。 战死的鞑子只有数百人，还有三百多鞑子因为来不及逃走，成了俘虏。 听到王焱要进攻邓州城，黄天霸吃惊道：“我手上的兵力，也就一千四百多人，个个都是憔悴虚弱，恐难攻城啊！” 王焱笑道：“黄兄勿忧，我们有这个！” 说着，王焱将手中的头盔扬了扬。 “这时？” 黄天霸面露疑惑。 转身返回的邓大同道：“这是褚和尚的头盔！” “你想用这顶头盔骗开城门！” 黄天霸惊诧道。 “不错，找一个跟褚和尚体型样貌相似的士卒，戴上这顶头盔，再加上那些战俘，就不信邓州城不开！” 王焱自信满满道。 说罢，王焱便让邹爱松去找一个跟褚和尚相似的士卒，换上鞑子的盔甲，戴上褚和尚的头盔，又从那些俘虏里选了些贪生怕死之徒，威逼利诱，迫使他们应下这桩诈门的任务。 至于剩下的鞑子俘虏，则被全部斩杀。 罗横、丁峰带着两百多士卒，扒下他们的甲胄，穿在自己身上。 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鞑子。 “快，这边的战事瞒不了多久，邓州城的守军或许已经知道！” 王焱催促罗横、丁峰赶紧行动。 他和黄天霸率领剩下的兵马，摆出一副追击的架势，死死的咬在他们身后。 “邓州城的守将是纥石鲁，此人是完颜匈的家将，对完颜匈忠心耿耿，与褚和尚一直都是有矛盾的，怕是不好骗啊！” 邹爱松从俘虏中将邓州守将的信息问的一清二楚，有些忧心忡忡。 “我本来也没打算骗开邓州城！” 听到邹爱松的担忧，王焱轻笑一声。 “啊，焱哥儿这是什么意思？” 邹爱松听的一头雾水。 “邓州城内的鞑子数量可不少，其还有无数从北方各地征调而来的民夫，现在少说也有十万人，我们这么点人杀进去，要是被堵在里面出不来，只怕死的骨头渣不剩！” 王焱笑道。 一旁的黄天霸惊讶道：“那焱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究竟要干什么！“ 王焱道：“给向都统解围啊！顺便教训一下完颜庆！” “这和我们诈门有何关系！” 黄天霸满脸迷惑。 “诈门？那是褚和尚献给我们的投名状！” 王焱冷笑一声道。 第132章 识破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邓州城而去。 其中假扮褚和尚的将卒，躺在简易的担架之上，浑身染血，看不清真容，由两个士卒抬着赶路。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王焱、黄天霸率领的周军。 邓州城上的守军，大老远就瞧见了滚滚飞扬的尘土。 黄皮谷距离邓州城并不远，褚和尚被击溃后，一些残兵顺着官道就逃到了邓州城。 因此纥石鲁很早就收到了褚和尚兵败的消息。 不过纥石鲁也提前收到了完颜庆的命令，知道有周军可能要假装己军诈门。 所以面对逃回的溃兵，纥石鲁宁可错过，也不放过，直接下令放箭，将这些溃兵射的哭爹喊娘，四处逃窜。 当假装的褚和尚部来到城下叫门时，纥石鲁立刻登城辨认。 对于普通士卒他是毫无压力，就算全杀了，也没什么。 但褚和尚顶着五虎大将的名头，是完颜祯的心腹爱将，不能随便对待。 当然，纥石鲁是瞧不起褚和尚的。 在他看来，大金五虎中，就数褚和尚名不副实，论带兵打仗，不如完颜续、论冲锋陷阵，不如金赤凤，论军事才能，不如折师重，论随机应变，不如完颜术。 偏偏这样一个人，还能得到完颜祯的器重，实在叫人想不通。 最令纥石鲁气愤的是，褚和尚心在曹营身在汉，处处与宋王作对。 当来到城头，就瞧见下方躺在担架上的褚和尚，浑身鲜血，奄奄一息。 “储副统是怎么了？” 纥石鲁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却表示关心。 几个鞑子降兵赶紧答道：“储副统混战中被周将射伤，还请将军速开城门，让我等入城！” “这样啊，恕我不能开门，大殿下有令，为防周军趁我城门大开之际，杀入城中，最近这几天，没有殿下的手令都不能开门！” 纥石鲁冷笑道。 “什么！大殿下何时下的令？为何我们不知道？” 鞑子降兵一脸错愕。 “哼，殿下的手令，需要向你们汇报！” 纥石鲁冷笑连连。 “可我家副统伤势严重，再不入城治疗，只怕就要……” 鞑子降兵指着躺在担架上的褚和尚道。 纥石鲁仔细看了眼，虽然看不真切，但褚和尚的那顶头盔，却是非常容易辨认。 那是完颜祯赏给褚和尚的头盔，当时还惹得无数人眼热。 “那就绕道回汴京，或者去蔡州，反正邓州城，我是不可能开的！” 纥石鲁道。 见纥石鲁如此油盐不进，下面诈门的将卒们都傻眼了。 这时，远处的王焱、黄天霸顺势掩杀而来。 见到这一幕，几个鞑子降兵连忙以追兵就在身后为由，再次请求纥石鲁开门。 纥石鲁巴不得褚和尚死在守军手里，自然不予理睬。 “来人，准备弓弩，要是这些人敢强行破门，乱箭射杀，不必留手！” “喳！” 见纥石鲁如此铁石心肠，下方的鞑子降兵们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王焱飞马而来，见此情形，就猜到了诈门并不顺利。 心中暗暗懊恼，计划不成，徒呼奈何。 而混在人群中的罗横，双目血红，大吼一声道：“弟兄们，攻城！” “杀啊！” 几百假冒的鞑子和真鞑子降兵，全都发出如野兽般的怒吼，朝邓州城展开强攻。 纥石鲁望着这些突然翻脸的兵卒，也是大吃一惊。 等看清那个戴着头盔的褚和尚，从担架上跳了下来，朝着自己骂骂咧咧的一幕，立刻就脑补出了结论。 “褚和尚叛国，勾结周军，妄图诈门破城！来人，给我放箭！杀光这些叛贼！” 纥石鲁大吼道。 “咻咻咻！！！” 城头之上，上千弓弩手迅速轮换射击。 下方正在强攻的数百人，瞬间死伤大片。 王焱纵马来到射程之外的旷地，扫视邓州城头，见纥石鲁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诈门之计，立刻下令：“撤！” 黄天霸紧随身后道：“诈门失败，该当如何？” 王焱摆手道：“无妨，我本来也没打算攻进邓州内，现在失败，那就另作他谋！” “撤！” 罗横听到王焱的命令，立刻率人从城下撤退，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接着，王焱又率领众人如风般遁去。 望着远去消失的周军，纥石鲁长松了口气。 拍了拍心口道：“好悬，要不是老子跟褚和尚有仇，给他开了城门，现在就糟糕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支败兵风尘仆仆的赶来。 为首的正是没了头盔的光头褚和尚。 此刻的他，身边只剩一百多骑兵，全部都是无精打采。 “咦！” 见到褚和尚的身影再次出现，纥石鲁又惊又疑。 “储副统回来了，快开城门！” 褚和尚的亲兵喊道。 纥石鲁斜靠在城头 ，对下面的褚和尚冷笑道：“怎得，刚才没有诈门成功，便又换了个方式？褚和尚，你当本将是傻蛋吗？” “什么诈门？“ 褚和尚一头雾水，满是疑惑的看向纥石鲁。 纥石鲁冷笑道：“不要装了，你刚才躺在担架上装死的样子，真的很让人不齿！你这个叛国贼！” 褚和尚闻言，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纥石鲁道：“我怎么就成叛国贼了，纥石鲁，你给我说清楚，否则休怪我无情！” 纥石鲁见褚和尚不见兔子不撒鹰，指着地上来不及清理的尸体道：“看见了没有，那些就是你刚才恼羞成怒攻城的证据！” 褚和尚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全部都是自己军队的装束。 一个亲卫更是惊呼道：“是乞狗子，他怎么死在这里了！” 那个亲卫随即快步上前，查看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那个叫乞狗子的鞑子，同属他们亲卫队的一员。 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倒在了这里。 见到这一幕的纥石鲁，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褚和尚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假装被人假冒，再来诈门。 这是真将他当成傻蛋了啊！ 纥石鲁越想越气，忽然想起完颜庆的命令，将诈门的周军放入瓮城射杀。 是啊，在这打嘴仗没有丝毫意义。 于是纥石鲁脸色一变，道：“你真是储副统？恕我眼拙，刚才的确有伙周军，冒充我军，其中还有人戴着储副统的头盔，前来诈门，但是被我识破击退！” 说着，纥石鲁一边命人在瓮城两边做好准备，一边命人打开城门，放褚和尚入城。 第133章 反了? “储副统，快入城，万一那些周军去而复返可就糟了！” 纥石鲁催促道。 本来打算入城的褚和尚，见纥石鲁一反常态，如此殷勤，顿时心生警惕。 他和完颜匈阵营的将领关系并不和睦，其中就数这个纥石鲁跳得最欢。 看着这个刚才还喊打喊杀的家伙，此刻正焦急的催促自己入城，褚和尚就算再傻，也知道这里面有诈啊！ 难道是想将他骗进城，然后关在瓮城的夹道之中射杀？ 褚和尚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于是变得踌躇不前。 纥石鲁见状，脸色一变道：“储副统这是何意？要我开城的是你，现在不进城的也是你！” 褚和尚思虑片刻道：“纥石鲁，我是个败军之将，没脸进城，你让人送些吃食给我，等我和将士们吃饱了，再去找那些周军决一死战！” 纥石鲁闻言，脸色又是一沉道：“褚和尚，你耍我！” “耍你，哼，你在瓮城两边的墙头是不是布下了弓弩手，就等着我进城！” 褚和尚恼怒道。 “还说你不是叛国贼，你要是心中无鬼，怎得不敢进城！” 纥石鲁冷声道。 “可恶，你这愚蠢的笨蛋，会被周军如此幼稚的反间计欺骗！” 褚和尚恨铁不成钢道。 “放箭！” 纥石鲁不想再听褚和尚废话，直接命人放箭。 几个离得近的鞑子骑兵，当场就被射成了刺猬。 褚和尚见状，只得率人离去。 纥石鲁见褚和尚远去，松了口气，接着立刻给白河湾的完颜庆写信，告诉他褚和尚叛变的消息。 此时，已是第二天。 距离王焱和齐苍海、石轩等人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一半。 “焱哥儿，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丁峰担忧道。 众人找了个水源之地，一边休整，一边规划下一步行动。 王焱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幅简易地图，瞅着白河湾、邓州的位置，陷入沉思。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就是逼反褚和尚，让他和邓州的守军狗咬狗。 完颜庆要是知道褚和尚叛变，肯定会撤军回援邓州。 而他在半途予以伏击，杀完颜庆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计划虽好，但实施起来，却有太多的瑕疵。 王焱长叹口气，自己的军事才能，仍需强化锻炼啊！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邓州变化的斥候匆匆而回，向王焱禀报了一个重要情报。 褚和尚到了邓州城下，却不敢入城，遭纥石鲁痛斥为叛国贼！ “哈哈，褚和尚也有今天啊！” 罗横、邹爱松等人放声大笑。 黄天霸道：“焱哥儿，那褚和尚看来与纥石鲁心生嫌隙，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劝那褚和尚归顺我大周，如此也算一桩功劳！” “褚和尚深受金帝厚恩，怎会愿意归顺大周，那纥石鲁与褚和尚有旧怨，当然会趁着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王焱摇头道。 略作思索，王焱道：“立刻在那些鞑子降兵中选两个机灵的，让他们立刻赶去白河湾，假装邓州守军，就说褚和尚叛变，并勾结邓州城内的旧部，请求完颜庆速速派兵回援！” “这一招，怕是骗不过完颜庆啊！” 黄天霸质疑道。 “完颜庆现在不受完颜匈器重，这意味着他必须步步小心，一旦出现差错，世子之位将与他彻底无缘！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心理，完颜庆都会派兵回援！” 王焱笃定道。 “若是完颜庆派兵回援，咱们就突袭完颜庆？” 黄天霸眼睛一亮道。 “错，伏击他的援兵，然后跟着他们混进城！” 王焱继续道。 “邓州城内的粮草储存在哪里？有没有地图？” 王焱问道。 黄天霸有些跟不上王焱的思路，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幅邓州防御图，指着南门的府库道：“我原先的粮草辎重都在这里，想来鞑子也不会腾挪地方，毕竟太麻烦了！” “南门，穿过瓮城，只要五百步！” 王焱估算距离。 黄天霸震惊道：“焱哥还是打算纵火焚粮？”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赌一把了！” 王焱咬牙道。 “这招太冒险了，就算成功，若是被鞑子堵在城内，可就插翅难飞了！” 黄天霸摇头道。 “富贵险中求！我已在赵将军面前立下军令状，必须解向都统之围！” 王焱沉声道。 罗横、丁峰等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直接站起身道：“请副统下令！” “好，挑选五十名勇士，胳膊缠白布，换上鞑子的盔甲，随时准备混入鞑子的队伍中！” “唯！” “老罗，按照我说的，立刻派人去完颜庆大营报讯！” “诺！” “黄兄，从白河湾到邓州的必经之地在哪，你率弟兄们就在哪里埋伏！” “遵命！” …… “等到邓州城内火起，你们立刻进攻南门，接应我们出城！” 王焱做最后的安排。 “焱哥，你身为主将，不可以身犯险，还是让我去吧！” 丁峰神色凝重道。 “就因为我是主将，更不能退缩，否则何以服众！” 王焱摆手拒绝了丁峰的提议。 很快，两个鞑子降兵就被派往了白河湾大营。 大营内，完颜庆刚看完纥石鲁的亲笔信没多久，又接到下面人禀报，说是邓州方向来了求援兵。 完颜庆不敢大意，立刻让人将这两个鞑子带了进来。 这两个鞑子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按照罗横的吩咐，向完颜庆告急。 完颜庆看了眼纥石鲁的亲笔信，冷声道：“你俩说褚和尚勾结旧部，正在猛攻邓州，可我这里刚来了一封纥石鲁的亲笔信，他说褚和尚已经被击退，让我不要担心！” 这两个鞑子随机应变道：“褚和尚去而复返，杀了咱们大人一个回马枪！现在东门已经失守！” “可恶！” 完颜庆猛地一拍桌子。 若是这两个鞑子早来一步，完颜庆或许不会信，但他刚看完了纥石鲁的亲笔信，已经知道褚和尚叛变的消息。 虽然对这两个鞑子的话持有怀疑态度，但却不得不信。 毕竟褚和尚作为公认的五虎将，与南院派系的很多将领、官员都有旧。 邓州城内的金军中，就有很多褚和尚曾经的朋友、旧部。 要是这些人都被褚和尚蛊惑造反，那就完蛋了。 “来人，立刻传我军令，分兵一半，速归邓州！” 完颜庆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果断调动一半兵力回援邓州。 一旁的孔八担心道：“分走一半兵马，白河湾这边的防守，可就空虚了啊，殿下！” 完颜庆不以为意道：“就算只有一半的兵力，我照样可以收拾向从义！” 第134章 求战心切 “我军若是分兵，周军恐会趁机袭击我军大营，营救向从义部！” 孔八皱眉沉思。 向从义被困白河湾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周军主营，光烈帝肯定要派兵救援向从义。 这也是完颜庆、孔八为何围而不打的原因。 为的就是围点打援，削弱周军的力量。 完颜庆留在后方，督运粮草，不像完颜嘉，随时都有立功的机会。 他那个偏心父亲，为了扶持完颜嘉上位，特意给他带兵历练的实战机会，这让完颜庆是嫉妒又憋屈。 汉人都以嫡长子为储君，便是金廷皇室，也都采用了嫡长子继承制，偏偏他父亲还坚持什么幼子守灶的陋规，实在令人气愤。 完颜庆自问能文能武，在大金皇室里面，属于拔尖的那一撮人。 他伯父完颜祯更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言，称他是完颜氏的千里马，将来必是大金的柱石。 然而他父亲，就是疼爱弟弟完颜嘉，丝毫不在意完颜庆的感受。 完颜庆也不是坐以待毙之辈。 他决心要在此次伐周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 不给完颜匈以完颜嘉战功卓着为借口，从而立为世子。 因此，完颜庆迫切的希望可与周军一较高下。 将他弟弟完颜嘉的锋芒掩盖。 完颜庆对孔八的担心深表赞同，他笑了笑道：“柴昊的骁骑军已被我军重创，逃走的骑兵，不过一两千人，就算全部集合，也失去了再战勇气，这意味着柴昊已经无法派出骑兵支援，最多派出数千精锐步卒前来！ 我就算只剩一千五百骑兵，击破数千步卒，也是轻而易举，况且还有数千辅兵协助。” 孔八对完颜庆的军事能力丝毫没有怀疑。 这是一个集统率、智谋、冲锋、陷阵等能力聚于一身的全能统帅。 完颜庆想了想又道：“若是周军前来支援，他们能走的路线有那些，立刻取舆图来！” 一旁侍立的亲卫赶紧取出舆图，摊开摆在完颜庆眼前。 完颜庆指着两条路线道：“周军最有可能走沿白河的官道，这条路宽阔笔直，利于行军，韩常，你立刻率三千辅兵，沿官道设伏，那步蛇，你率五百骑兵，随时接应，击破周军！” 帐外等候命令的诸将，立刻应声答道。 “本帅坐镇大营，静观其变！” 完颜庆沉声道。 孔八指着邓州城道：“褚和尚向来忠心大金，他的叛变，会不会另有隐情！” 完颜庆道：“宁杀勿纵！不管什么原因，他没有歼灭堵在黄皮谷的周军残部，这是不争的事实，便是这一条，就足以定他的死罪！” 完颜庆并没有拉拢褚和尚的打算。 因为他知道褚和尚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根本没必要交好。 他现在要做的是巩固自己在南院的地位，团结南院派系的将领、官员，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与此同时，赵忠、齐苍海等人，率领大军正沿着官道，朝白河湾行进。 在距离白河湾约有半日路程的地方，赵忠下令就地安营驻扎，同时撒出大量斥候侦察。 而鞑子的斥候也在侦察这个方向有无周军。 双方的斥候一经遭遇，就爆发了激烈交锋，互有胜负。 等斥候满身是血的返回大营，向赵忠、齐苍海等人禀报遭遇阻击，未能深入前方侦察。 齐苍海闻言，狠狠的一拍桌案，道：“王焱在搞什么鬼，这都第二天了，还没有将完颜庆引走吗？” 石轩阴阳怪气道：“完颜庆可是大金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岂是等闲之辈，王焱以为自己能斩杀完颜术，就是李靖转世了？等明日天亮，咱们就收兵！” 谢翔附和道：“装模做样打一仗还是有必要的，否则陛下那边无法交代！” “好好好，那就试探性进攻吧！” 齐苍海笑道。 三人谈笑间，完全无视了赵忠，将他当成了空气。 赵忠气的脸色铁青，最后一言不发，拍案离帐。 望着赵忠气呼呼的离开，齐苍海、石轩和谢翔对视一笑。 赵忠出了大帐，立刻找到靡阳和柴辰，大吐苦水。 柴辰闻言，唉声叹气，“赵将军，我二卫现在的可战之兵加起来，也就四百多人，想要击破完颜庆部，无异于天方夜谭啊！” 靡阳点头道：“是啊，若是我朱雀卫完整，不用赵将军多言，必定誓死一战！” 赵忠见状，立刻变了副态度，认真道：“齐苍海、石轩和谢翔指望不上，我现在能依仗的就是二位，我想连夜突袭完颜庆部，如今所能调动的兵马，就是二位手中的兵力，还请二位相助！” 靡阳吃惊道：“赵将军莫不是说笑，我二卫也就四百多人，如何能战完颜庆的几千人！” 赵忠不慌不忙的从怀里取出一道密函，递给靡阳和柴辰。 靡阳和柴辰疑惑的接过密函，打开一看，竟是王焱的亲笔手信。 等看完王焱书信的内容，靡阳和柴辰都是一脸震惊，“焱哥儿，还真是……” 赵忠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齐苍海、石轩他们不肯进军，那就只能引完颜庆来攻了！总之只要将完颜庆的兵力引开，向都统那边才有突围的希望啊！” 靡阳思索道：“完颜庆兵力过万，就算我们引他分兵，可留在白河湾的金军，依然还有一定数量，向都统想突围，怕是仍有一定难度啊！” 赵忠道：“焱哥儿绕道至金军后方，便是要佯攻邓州，再分完颜庆部分兵力，如此完颜庆在白河湾的兵马，最多只剩三成，向都统若是连三成金军的防线都无法突破，便是陛下知道了，也不好责怪我们救援不力！”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 靡阳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见计划有一定的可行性，立刻起身就要行动。 柴辰无奈，叹了口气，也起身要随靡阳一起行动。 赵忠又道：“完颜庆此人很是谨慎，二位若是沿官道行进，恐会被金军半道伏击，当取小道而行！” 靡阳和柴辰：“唯！” 随即，靡阳和柴辰率领本部兵马，立刻出了大营，根据舆图上标记的小道，朝白河湾金军大营突进。 第135章 鱼目混珠 在距离邓州五十里的官道上，刘标率领一千五百骑兵、四千辅兵，正在全速前进。 刘标是完颜庆的心腹战将，年约四旬，精明强悍，虽然是汉人，但是深受完颜庆器重。 因为担心褚和尚攻破邓州，造成大军后勤补给线断缺，刘标在接到完颜庆的命令后，便马不停蹄的赶路。 务必要在天黑前，抵达邓州城。 此时，晚霞洒满天际，如同银黄色的绸缎。 但刘标根本没心情欣赏这一美景，拼命的抽打身后的将卒，呵斥他们加速赶路。 就在这时，大军途经一处密林。 刘标本能的察觉到一丝危险，他当即派人前往探查。 忽然，密林中射出阵阵密密麻麻的箭矢。 那些前往探查的士卒瞬间就被射成了马蜂窝，仰头倒地，血流如注。 “有埋伏，快！盾牌手！” 刘标大吼一声，拔刀做战斗状态。 无数盾牌手立刻上前，在刘标身前组成盾阵。 就在这时，另一侧的丘地后，扬起漫天灰尘，王焱率领骑兵杀出。 “该死，两面都有埋伏！” 刘标脸皮一抽，立刻分兵迎击。 然而王焱率领的骑兵，专攻队伍后方的辅兵，根本不与刘标的鞑子骑兵作战。 这些辅兵，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都是汉人组成，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们仅有微薄的军饷，却干着最苦最累的活。 必要的时候，还要用命往里面填，这让辅兵们根本没有战心。 因此，面对王焱率领的骑兵，不战而溃。 纷纷丢盔弃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看的王焱等骑兵们都是瞠目结舌。 当然，砍杀这些辅兵，并不是王焱的目的。 他是要趁机搅乱刘标的军队，越乱越好，如此才有混入队列跟着入城的机会。 刘标见到辅兵们丢盔弃甲，四散逃窜，气的目眦欲裂，大声呵斥这些辅兵不准逃。 但是没人鸟他。 几个不长眼的辅兵，撞到刘标眼前，当场就被刘标斩杀，以示震慑。 然而辅兵们还是跑的贼快，根本没将刘标的威胁当回事。 如此，刘标只能率骑兵迎战。 这时，密林中的黄天霸部，趁势杀出，从背后进攻刘标。 一时间，刘标部死伤惨重，尽管他有一千五百名骑兵，但依然被打的晕头转向。 因为这些乱窜的辅兵，严重影响了骑兵们的冲刺。 等到天色一黑，黄天霸果断率军后撤。 一些鞑子骑兵见状猛追，一路跟着进入密林，结果密林中到处都是陷阱，枯黄的树叶之下，撒满了铁蒺藜等硬刺物，陷马坑是一个接着一个。 一时间，这些杀入密林的骑兵，纷纷坠马落地，惨叫哀嚎。 黄天霸见状，嘿嘿一笑，立刻率部转身，收割这些骑兵的性命。 另一边，王焱见时候差不多了，立刻示意罗横等人撤走。 他一把扯下身上的袍子，露出鞑子制式的盔甲，摇身一变，成了一名鞑子骑兵。 而那些早就藏在暗处的骑兵，也趁机混入其中。 鞑子们乱成一团，又是天黑，压根想不到有人假冒己军，混到自己的身边。 刘标越想越气，自然不会放走这些埋伏自己的周军。 当即便下令追击。 但深入密林的那些骑兵，死伤惨重，有几个鞑子骑兵逃了出来，找到刘标一顿哭诉。 说是周军布置了陷阱，坑杀了他们不少兄弟。 刘标闻言，顿时打消了追击的念头。 当务之急，应尽快进入邓州城，查明情况。 于是他立刻改变命令，收拢各部残兵，火速退往邓州城。 等刘标将兵马集合的七七八八，来不及清点，又听四周响起了周军的喊杀声。 吵得刘标心烦意乱，很想循声出击。 可又担心有埋伏。 他第一次感到打仗竟然这么难。 “撤，立刻退往邓州城！” 刘标果断下令道。 随即他一马当先，带头赶往邓州。 大约戌时，刘标一行人就到了邓州城下。 纥石鲁这时正在府衙为秃发能接风洗尘。 秃发能和纥石鲁都是邓州守将，秃发能前几日接到命令，要去蔡州接应一批军械，今日才返回邓州。 一回到邓州，他就听到了褚和尚勾结周军叛变的消息。 这让秃发能也是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褚和尚会叛变。 因此他反复追问其中细节，最后得出结论，纥石鲁的判断，八成是个乌龙。 很可能是周军故意营造出的假象。 也就纥石鲁与褚和尚有旧怨，这才不分是非，将褚和尚直接打入了叛将的行列。 若是褚和尚真的因此反了，对大金来说，将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就在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议事之际，忽然接到下面人禀报，说是完颜庆派刘标增援邓州。 目前刘标率部已经抵达城下。 纥石鲁和秃发能不敢怠慢刘标，这位可是大殿下的心腹。 眼下大殿下和小殿下争夺世子之位，如何站队也成了南院官员们的困扰。 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两不相帮，坐看成败，最后支持赢家。 但这样做，势必会惹得那个赢家不快。 日后会被划出心腹行列，不受重用。 只有提前站队，才能利益最大化，当然，这样风险也大。 纥石鲁和秃发能都是军中悍将，对能打的完颜庆自然更有好感。 因此，他们更倾向于完颜庆。 见完颜庆派心腹刘标回援，赶紧起身登城相迎。 刘标等了一刻钟，就见到了纥石鲁、秃发能。 此刻的刘标，又累又饿，见到纥石鲁、秃发能出现，便赶紧吆喝，让他们立刻打开城门。 纥石鲁、秃发能见是刘标无疑，也不敢拿规章制度说事，不让刘标入城。 立刻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等到城门大开，吊桥铺平，刘标二话不说，立刻拍马而入。 身后的骑兵、辅兵们，紧紧相随，鱼贯而入。 “刘将军为何浑身染血，可是途中遭遇了敌袭？” 秃发能、纥石鲁走下城头，好奇的问道。 刘标摆手道：“唉，别说了，那些周军神出鬼没，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最气人的就是那些辅兵，屁用没有，竟会添乱！我一定要禀报宋王，裁撤这些没用的辅兵！” “这些辅兵，都是两脚羊组成，与牲口无异，刘将军又何必为了这些牲口生气！” 纥石鲁宽慰道。 人群中的王焱等人，听到纥石鲁的侮辱言论，都是义愤填膺。 见双方距离不远，王焱蠢蠢欲动，伸手摸向胯间的弓弩。 第136章 故技重施 “我已在府衙设下酒宴，为刘将军接风洗尘，这边请！” 秃发能笑着对刘标道。 这是官场的常规操作，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再找几个歌姬跳跳舞，然后研究一下昆字写法，彼此间的友谊无形中就得到了升华。 刘标自然不会拒绝秃发能、纥石鲁的好意，笑着点头同意。 “我带来的这些弟兄，也给他们安排些吃食吧，有些受伤的弟兄，找个军医瞧瞧！” 刘标还算良心未泯，对秃发能、纥石鲁说道。 秃发能点头道：“这个交给我来安排！” 随即秃发能命令手下军官，安排这些骑兵住宿的地方。 至于那些辅兵，不在此列。 因为他们压根就没将这些辅兵当人。 本来觉得刘标还算有人性的王焱等人，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 禽兽永远都是禽兽，是不可能变成人。 眼看着刘标、秃发能、纥石鲁骑马就要离开，王焱再也按耐不住，抓起弓弩，朝着刘标、秃发能、纥石鲁的方向就是“突突”连射。 随着箭矢的破空声炸响，瓮城四周的金军全都如临大敌，扫视左右，寻找是谁在放箭。 刘标、秃发能、纥石鲁听到箭矢破空声，立刻转头去看，接着便弯腰躲避。 但王焱连射之快，已经出神入化，连三人可能下意识做出的躲避动作都考虑到了、 只听“噗！”的一声，纥石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一头栽倒在地。 邹爱松趁机大喊道：“我等乃储大将军麾下，奉圣德皇帝之令，讨伐完颜匈逆党！完颜匈拥兵自重，妄图对抗圣德陛下，此乃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尔等若是执迷不悟，统统株连九族！” 听到骑兵中发出讨逆之声。 秃发能整个人都懵了。 一旁的刘标更是傻眼了，他的麾下都是完颜庆一手训练的骑兵，什么时候改投褚和尚麾下了？ 现在更是要征讨完颜匈逆党？ 他身为一军主将，怎么全都不知道？ “刘将军，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动手啊！” 王焱怒吼道。 他这一声咆哮，彻底惊醒了懵逼状态的秃发能，更是让刘标脸色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却发现无从开口。 倒在血泊中的纥石鲁，一脸愤怒的举手指着刘标，口中冒着血泡，想要咒骂，但贯穿脸颊的箭矢，令他痛苦的发不出一个音节。 “杀啊！” “顺陛下者生，逆陛下者死！” “凡是替完颜匈卖命者，杀无赦！” 五十名伪装的周军骑兵，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挥刀砍杀。 一时间，瓮城之中乱作一团。 瓮城两边的墙头上，金军弓弩手举着弓箭，不知所措。 “狗贼，你竟然勾结褚和尚！” 秃发能本来还怀疑褚和尚的叛变，可能另有隐情。 但现在来看，已经实锤了！ 居然连刘标都叛变了！ “刘标，殿下待你不薄，你这狗贼竟然背叛殿下！忘恩负义之徒！受死！“ 秃发能抽刀便砍向刘标。 刘标大惊失色，连忙挥刀格挡，同时辩解道：“秃发兄听我解释啊，这些人真不是我授意的啊！” 然而刘标的辩解苍白无力。 因为他带进城的骑兵，都开始动了。 很多不明真相的骑兵，真的以为他们的将军，奉了完颜祯的旨意，要征讨完颜匈。 于是纷纷吼叫着冲杀瓮城两边。 至于辅兵们，也被波及。 他们不想参与大金内部的势力争斗，只想在这乱世苟活。 可尽管他们抱头蹲地，祈求放过。 但这些杀红了眼的金军，才不会管这些，挥刀便砍。 战马奔腾的马蹄，但凡挨了一脚，也是不死即残。 面对这一情况，辅兵们也都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勇气和力量。 他们开始夺取城门，试图逃出这一魔窟。 整个瓮城内都陷入了混乱的厮杀大战。 王焱心知刘标不是秃发能的对手，这些兵马，顶多一个时辰就会被镇压。 因此，他必须要趁着这个时间段，攻入内城。 邹爱松等骑兵，也在其中鼓动大家杀入内城，抢夺财物。 这给了一些想要趁火打劫之人目标。 他们嗷嗷大叫，开始强攻内城城门，秃发能与刘标已经杀出了真火。 刘标一边大骂秃发能是煞笔，一边用尽全身之力，誓要砍死秃发能，如今这个局面，他刘标已经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既然秃发能说不通，那就只能将其斩杀，夺取邓州的控制权，再向完颜庆禀报其中细节。 王焱拍马飞速前进，长槊连连刺出，将一个个挡路的金军捅死。 路过纥石鲁面前时，纥石鲁已经被乱军踩得奄奄一息。 他的亲兵试图将纥石鲁带走。 王焱不给他们这个机会，长槊扫出，这些亲兵瞬间就被挑飞。 纥石鲁见获救的希望被掐灭，眼中迸射出怨毒的怒火，盯向王焱。 王焱看都没看纥石鲁一眼，打马继续向前，马蹄踩在纥石鲁的胸口，直接踩出了一个大坑。 纥石鲁，卒。 “刘将军，我奉储大将军之命，前来助你！” 王焱在人群中找到刘标和秃发能，立刻大喊道。 “狗日的，你还说自己没有勾结褚和尚！” 秃发能见到王焱如同猛虎如羊群的气势，心中顿时突突狂跳。 他久经沙场这些年，早就能判断一个人的强弱。 像王焱这样一槊一个的狠人，放眼整个大金，都找不出几个来。 当即下意识的选择撤走。 刘标瞪向王焱，大骂道：“你到底是谁，我与褚和尚根本没有交情，他为什么要害我！” “刘将军怎得如此健忘，方才在城外，你与我家将军商议的事情都忘了？夺取邓州，切断完颜匈粮草补给线，令其十万大军不战自溃！” 王焱振振有词，“刘将军放心，等到事成，我家将军就向陛下为刘将军请功，最少一个总领的官职！外加封侯！荫庇子孙！” “直娘贼，我何时与褚和尚商议的，你休要冤枉我！” 刘标还想争辩。 但邹爱松已经不给刘标机会，见到秃发能听到刘标的反驳陷入犹豫，立刻大吼道：“贼将上当了，咱们快点围杀他！” “艹！” 秃发能咒骂一声，提刀便走，再也不敢停留。 刘标：“……” 第137章 得手 随着秃发能的胆怯而走，瓮城两边墙头之上的金军，顿时失去了主心骨，要么选择弃械投降，要么朝内城逃去。 内城的城门就这样失陷了。 大批骑兵蜂拥而入，开始四处烧杀抢掠，一时间，内城的居民区哀嚎遍野。 王焱见到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 但很快就释然了，随着手上的鲜血越染越多，他也渐渐变得铁石心肠。 “找到府库，立刻纵火，然后便撤出邓州！” 王焱对左右骑兵说道。 “唯！” 众人应声答道。 这时，刘标越过混乱的人群，朝王焱这边冲来，他要找王焱问个清楚。 当听到王焱与这些人的对话，尤其是那个“唯！”字，顿时吓得汗如雨下。 该死的，这些人哪里是褚和尚派来的，根本就是周军！ 可恶，他们是什么时候混入自己的队伍之中？ 刘标又惊又怒，“周贼，害我！弟兄们，城内进了周贼，大家快随我……！” 不等刘标说完，王焱又是一箭，吓得刘标急忙躲避。 “哼！” 见刘标躲过这一箭，王焱又是弯弓搭箭，继续射杀刘标。 而这时的秃发能，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向完颜庆求援。 以他现在的兵力和自身能力，根本无法解决城内的混乱。 他只能尽量收拢兵马，接着慢慢反推，将刘标部赶出邓州。 可真实的情况却是，许多城内守军，也都趁着眼下大乱之际，在城内大肆抢掠，其疯狂残忍程度，甚至比起刘标部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根本不愿听从秃发能的命令，集合作战。 这导致秃发能无法掌控城内的局面。 刘标一边躲避王焱的射杀，一边大声呼救，希望能召集麾下敢战之士反杀。 但他也遇到了秃发能同样的情况，麾下的骑兵、辅兵，逃命的逃命，抢掠的抢掠。 哪里有空卖命厮杀。 大家出来当兵，不都是为了吃饭发财，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从军拼命的？ 邓州城的混乱，比王焱预想的还要糟糕。 这让王焱信心大增，与鞑子接连几次的交锋，也让他明白，鞑子并非想象中那么强悍。 真正能打的鞑子，不过是少数，大多数金军，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甚至很多兵卒不如周军。 所以，面对鞑子，保持心态，积极迎战，根本不必恐慌惧怕。 邹爱松等骑兵，成功突入府库外围，看守府库的金军，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死战不退。 对于鞑子们的顽强抵抗，邹爱松等人也没有选择强攻，直接抛出一个个装满火油的罐子，掷向府库内，接着弯弓搭箭，射出一道道火箭。 随着瓦罐破裂声响起，府库内的鞑子们惊叫连连，“是火油，该死，他们要烧了府库！” “呼！” 接着就是火箭落在火油之上，大火腾的一声迅速燃烧蔓延。 几十间装满粮食的库房一个挨着一个燃起了大火。 “快救火啊！” “这些该死的，竟然纵火焚烧府库！” “成功了，咱们退！” 邹爱松率领骑兵，在府库外围来回奔驰，直到将携带的油罐全部抛出，这才对着身边人大喊撤退。 秃发能这时退到了北城，见到南城的府库着火，顿时暴跳如雷。 “啊啊啊！” “该死的，褚和尚、刘标，你们是疯了吗，把府库烧了！” 秃发能双眼血红的大骂。 “快，立刻动员一切可动员的人手，赶紧救火！” 秃发能怒喊。 “将军，贼人还在南城四处烧杀抢掠，咱们的人过去了，只怕……” 身边的亲兵苦笑着越说声音越低。 秃发能听出了亲兵的意思，但还是愤怒道：“传我军令，凡是参与烧杀抢掠的将卒，立刻回归各队，不遵号令者，就地格杀！” “喳！” 在秃发能试图夺回邓州控制权的时候，邹爱松等人寻到王焱，“焱哥儿，府库已经起火，咱们可以走了！” 王焱还在追杀刘标，此时的刘标，已是丢盔弃甲，逃进了某座哨楼之中，带着几个亲兵，做垂死抵抗。 听到邹爱松等人完成任务，王焱哈哈一笑，对躲在哨楼中的刘标道：“刘标，我今夜不杀你，但你好好想想，今夜过后，这大金，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说罢，王焱和邹爱松等人打马便走。 “焱哥儿为何不杀刘标，他好歹也是鞑子中的高级将领！” 邹爱松不解道。 王焱轻笑道：“一个被吓破胆的人，留着他远比杀了他更有用，你以后就会知道！” 邹爱松听的云里雾里，表示完全不理解。 哨楼内的刘标，见到王焱等人远去，这才溜出了哨楼，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玛德，这些狡猾的周贼，竟然假冒我军，这下可是坑惨我了！” 邓州城外。 黄天霸率领一千多兵马，正在焦急的等待。 好几次，听到邓州城内的喊杀声，黄天霸都想带人强攻。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接着就见到城门被打开，一些辅兵从城内逃了出来。 罗横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就要率部入城参战。 黄天霸赶紧拦住罗横，表示没有王焱的命令，大家都不能轻举妄动，以免破坏了王焱的计划。 这可把罗横、丁峰急坏了。 等到城内火起，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看来王焱的进展比他们想象得还要顺利。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王焱等骑兵风驰电掣般冲出了邓州城，成功与黄天霸等人会师。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白河湾！” 王焱等人刚经历一场血战，但仍不觉疲倦，相反还很亢奋。 他们刚刚仅以五十骑，便将邓州城内的鞑子搅和的天翻地覆，成功焚烧了府库，可以说是创造了历史。 所有人都很兴奋，为自己感到自豪。 黄天霸道：“现在去白河湾？会不会太赶了？” 王焱笑道：“邓州出事了，完颜庆肯定坐不住，必然要亲自返回，如此白河湾空虚，是我们救出向都统的最佳时机，这可是捞军功的大好机会，黄兄不想将功补过了？” 黄天霸闻言，双眼顿时一亮道：“当然想将功补过了，我就是担心那完颜庆十分狡猾，很可能猜到我们要救援向都统，从而在白河湾留下一支伏兵！” 王焱想了想道：“黄兄言之有理，完颜庆狡猾，不可不防！” 第138章 迫在眉睫 白河湾，金军大营。 完颜庆自打入夜，眼皮就跳个不停，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营外忽然响起预警声。 靡阳、柴辰率领朱雀、玄武二卫，走小路绕至金军大营另一侧，展开突袭。 但是未接近大营，就被躲藏在黑暗中的暗哨发现。 一时间，整个金军大营锣声大震。 金军将士这些日子都是披甲而睡，听到警报声，眼睛一睁，翻身抄起武器，就能进入战斗状态。 靡阳、柴辰简单尝试进攻无果，便立刻撤退。 等完颜庆上马冲出大营，靡阳、柴辰等人已经消失。 一众骑兵纷纷请示是否追击，完颜庆摆手道：“一群丧家之犬而已，不必理会！” 此时的金军大营，已经只剩四分之一的兵力。 困住向从义部已经很是吃力，若是再分兵追击，势必会让向从义嗅到机会，选择突围。 总之，完颜庆打定主意，绝不离开大营一步。 同时，他命斥候赶紧侦察这股周军的来历。 很快，斥候就将靡阳、柴辰的底细打探清楚，禀报给完颜庆。 完颜庆闻言大怒，他已经得知光烈帝派遣赵忠部救援向从义，不过赵忠部过分谨慎，至今都不敢靠近。 他让韩常、那步蛇在官道设伏，为的就是击溃赵忠部。 可恨这赵忠，不敢光明正大来战，反而派兵偷偷摸摸的袭营。 并且这股周军，精准的避开了韩常、那步蛇的埋伏。 由此可知，赵忠已经猜到了官道有埋伏。 既然赵忠知道了有埋伏，那韩常、那步蛇的埋伏已经没有意义。 “哼，这可恶的赵忠，想要乱我军心，来人，传令韩常、那步蛇，立刻出击，给我进攻赵忠部！” 完颜庆下令。 “喳！” 传令官接令退下。 披着大氅的孔八，脚步匆匆入内，听到完颜庆的命令，不安道：“殿下，大营内现在只剩七百五十骑兵，外加两千辅兵，若是有其他兵马来攻，可如何是好？” 完颜庆自信道：“我就算只有一百骑兵，亦可睥睨沙场，放眼天下，谁可挡我！” 孔八见完颜庆如此自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叹了口气，暗暗祈求老天庇佑，今夜千万不要再出乱子了。 韩常、那步蛇接到完颜庆的命令，当即率部火速出击，寻赵忠部决战。 而此时的赵忠部军营。 赵忠预感到将有金军杀到，早早的在四周布下岗哨，同时命令各卫将士，不准卸甲，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对赵忠的命令嗤之以鼻，认为他小题大做。 难道还真的在等王焱的好消息，随时进攻完颜庆？ 三人无所谓的喝了几杯老酒暖胃，然后钻进被窝睡大觉了。 等到后半夜，韩常、那步蛇率兵来袭，岗哨预警，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赵忠全程都在假寐，听到警报声，立刻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眸中迸射出两道精光。 “杀！” 他简简单单一个字，听的身边的亲卫个个热血沸腾。 三卫将士，大多都没敢违背赵忠的命令，披甲持械，听到警报声，纷纷冲出大帐。 “鞑子偷袭，弟兄们跟这群畜生拼了！” 有将士大喊。 “杀啊！” 在这个关键时刻，赵忠没有犹豫，翻身上马，身先士卒而出。 众将士见状，心中那抹胆怯惶恐，顿时烟消云散，纷纷怒吼着朝外杀出。 韩常、那步蛇见到这一幕，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两人对视一眼，“娘的，咱们上当了，周军早就做好准备，在这等着我们上钩呢！” “那还打不打？” “打，要是就这么撤了，殿下那边不好交代啊!” 韩常、那步蛇简单交流过后，达成共识，率部与赵忠部展开厮杀。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几乎是被手下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听到外面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三人面如土色，吓得瑟瑟发抖。 短暂愣神过后，三人都是同一个念头，赶紧逃。 同时在心里大骂王焱害人，要不是他告诉大家，逼近白河湾，观望形势，伺机而动。 他们又怎么会犯傻，离完颜庆部这么近。 现在好了，完颜庆直接派兵打过来了。 鞑子骁勇，向来都是以一敌十，他们怎么挡得住！ “统制大人，赵将军已经在前线杀敌，鞑子并未冲入大营，反而被我军击杀了不少！这一战，我们有胜算！” 亲兵激动的对齐苍海说道。 齐苍海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道：“战场厮杀，胜负难料，岂是你一个小卒可以妄加揣测的！还不快去给本将牵马！” “诺。” 亲兵在心中暗暗不齿齐苍海，但还是恭敬的跑去牵马。 而这时的白河湾，完颜庆已经睡不着了，他望着天边，期待尽快天明，他不喜欢黑夜，因为黑夜没有一丝色彩，象征绝望。 “报！邓州十万火急军情！” 一名骑卒飞马而来，在距离营门百步的位置，座下战马口吐白沫，忽然四蹄一折，摔倒在地。 将马背上的骑卒狠狠的扔了出去。 “有情况！” 把守营门的将卒赶紧上前查看。 只见这名骑卒，摔得遍体鳞伤，但还是举起手中的信函大叫道：“快呈给殿下，邓州急报！” 几个守营将士不敢怠慢，火速将骑卒和他手中的信函抬入中军大帐。 完颜庆一听是邓州来信，顿时感到不妙。 难道，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等看完骑卒手中的信函，完颜庆整张脸都是没了血色。 “该死，刘标，你个狗东西，吃里爬外啊！纥石鲁、秃发能，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个刘标都弹压不了！” 完颜庆目眦欲裂，恨不得撕碎了刘标。 如今邓州局势糜烂，他必须要返回邓州，稳定大局。 至于向从义，已经无足轻重。 歼灭向从义，顶多记上一功，可要是丢了邓州，或者是让邓州城的辎重被焚毁，那就是弥天大祸。 他将彻底与世子之位无缘。 “传令，三军立刻拔营出发！” 完颜庆果断下令。 几名副将连忙劝阻道：“殿下，现在拔营，会不会太草率了，若是贼人在途中伏击，咱们可就糟糕了！” 完颜庆沉思片刻道：“我率五百骑兵赶回邓州，主持大局，孔八，你率各部将士撤到营外，若是有敌人袭营，你们就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喳！” 孔八领命。 第139章 乱战 完颜庆没有耽搁，安排好孔八断后，便立刻率领五百骑兵赶回邓州。 而孔八则在营内各处放置火油、草木等易燃物。 等安排好这一切，他便带着各部将士撤到营外，伪造出大军撤走的假象。 这一幕，恰巧被白河湾内的向从义部发现。 这些日子来，憔悴的不似人样的向从义，得知完颜庆撤兵了。 忽地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 双手合十，对着老天感激道：“一定是老天爷显灵，让完颜庆滚犊子了！来人，立刻收拾东西，咱们突围的时候到了！” “诺！” 斥候抱拳退下。 向从义身边的几个骑将，却是惴惴不安，提醒道：“向都统，鞑子素来狡诈，这深更半夜撤走，会不会是引诱我军出击？” 向从义冷笑道：“我们困在这白河湾，就是想翻个身都做不到，完颜庆要是想进攻我们，早就下手了，他之所以留着我们，就是吸引陛下派兵来援救咱们， 现在这犊子偷偷的溜走，肯定是陛下的援兵来了，并且痛揍了他一顿，他见占不到便宜，才会选择深夜撤兵！” 几个骑兵听了，觉得颇有道理，这才兴奋的跟着向从义往外冲。 退入白河湾的两千骑兵，虽然人数没有缺失太多，但战马却是少了三成、 那三成战马都被骑兵们宰杀了充饥果腹。 剩下的七成战马，也是个个饿的皮包骨，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 那些骑兵可以宰了它们果腹，可它们却没有草料、大豆食用。 以至于现在往外冲，大部分战马都驮不了人，只能有气无力的跟在后面。 穿过鞑子布置的壕沟、阻击要塞，向从义等人轻而易举的进入了金军大营。 望着空荡荡的金军大营，向从义都快要笑出声。 天不亡他向从义啊！ 这时，一些饥肠辘辘的骑兵开始在营内寻找食物。 然而，他们除了找到火油、草木等易燃物外，便是一粒米都没有发现。 等有人将这一发现告诉向从义，向从义大惊失色。 他虽然不善战阵，打不过鞑子，可他起码的智商还是有的。 鞑子在营内放置这些易燃物，目的是什么？ 就是用屁股想都能想到。 “都给我赶紧走，不准停留！” 向从义怒吼道。 然而，就是这么短暂的功夫，营外已经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孔八指挥鞑子弓弩手，开始朝营内疯狂放射火箭。 “咻咻咻！！！” 漫天的火箭落下，将营内的易燃物引燃，霎时间，整个大营都成了火海。 向从义惊慌失色，连忙纵马冲出大营，朝外猛冲。 孔八就等着这一刻，将向从义斩杀，见向从义主动冲杀而出，立刻命人围杀向从义。 向从义又惊又怒，没想到又被鞑子给算计了。 真他娘的衰啊！ 向从义咆哮道：“狗鞑子，想杀你老子，那就拿命来换！” 他身后的两千骑兵，要么退回了白河湾内，要么已经身陷火海，成了一具具奔走的火人。 真正随向从义杀出来的不过两百多人。 但两百多人，根本就不是孔八部的对手。 几个交锋，就被鞑子杀的死伤惨重。 向从义灰头土脸，再无方才的一往无前，开始不断后退。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向从义也没有想着投降。 毕竟有耿安国、章华等人的例子在前，谁都不敢为了自己的苟活，害了全家。 “杀！”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叫杀声。 靡阳、柴辰率领朱雀、玄武二卫再次出现。 虽然他们只有四百多人，但他们两卫的将士都是历经血火的精锐。 有了他们的参战，孔八麾下的两千辅兵瞬间就被击溃。 这些辅兵只能打打顺风仗，稍微遇到点挫折立马原形毕露。 见到这些辅兵溃不成军，孔八气的破口大骂，命令一支骑兵为督战队。 凡是不听号令的辅兵，就地斩杀。 本以为此举能震慑这些辅兵，谁知辅兵们见鞑子骑兵连自己人都杀，变得更加惶恐，逃跑的时候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向从义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立刻大喜道：“弟兄们，咱们的援兵来了，快跟我杀啊！” “杀！” 骑兵们嗷嗷大叫，兴奋的向外猛冲。 孔八见形势逆转，战局的天平已经脱离掌控，当即下令撤退。 他是一个出谋划策的阴谋家，又不是完颜庆那样的战将，根本无法激励士气，反败为胜。 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随着孔八的撤退，向从义部成功突围，与朱雀卫、玄武卫会合。 见到靡阳、柴辰，向从义感动的双眼泛红，“大侄子，世子，这次我能死里逃生，多亏你俩了！” 向从义虽然四十多岁，而糜业已经六旬，但两人却是以兄弟相称。 因此，向从义称呼靡阳为大侄子，丝毫不显唐突。 对于柴辰，向从义更习惯以世子称呼。 他可不敢跟吴王以兄弟相称。 “我俩就是依计行事，真正营救向都统的，其实另有其人！” 靡阳、柴辰没有大包大揽，一口应下救援向从义的功劳。 向从义纳闷道：“不是你俩，此次带兵的还能有谁？镇远侯？” “镇远侯为国捐躯了！” 听到向从义提及吕征，靡阳和柴辰都是神情一黯。 “什么，镇远侯，牺牲了？” 向从义震惊道。 靡阳点点头，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听的向从义又是摇头，又是苦笑，“唉，这都是命！”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与赵将军会合吧！完颜庆临走前，可是派兵袭击赵将军的大营！” 柴辰道。 “好，咱们这就赶去支援赵忠！” 向从义点头。 在几人说话的功夫，朱雀、玄武二卫的将士已经在灭火，为困在白河湾内的骑兵打开了一条生命通道。 经过简单的清点，骁骑营如今只剩一千八百人。 向从义听到这个数字，脸皮一抽，心中暗暗叫苦。 他虽然死里逃生，可陛下那一关，想要过去，只怕比登天还难。 另一边，王焱、黄天霸也在加紧向南移动。 途中有斥候在前方传来讯息，说是有一股骑兵正急速逼近。 王焱立刻开始推演，便肯定这是因为邓州出事，完颜庆坐不住了，故而又派兵马增援。 “来的好，立刻就地埋伏，待他们路过，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完颜庆在白河湾搞事情，我们就在这里弄他！” 王焱冷笑道。 “唯！” 罗横、丁峰等人磨刀霍霍，闻战欣喜。 第140章 勇者 完颜庆心忧邓州安危，全程竭力赶路，根本没有留意道路两旁是否会有埋伏。 并且完颜庆相当有自信，没人敢设伏于他。 就算有，他也有把握将其击溃。 冲在最前方的十数名骑兵，忽然连同战马猛地向前栽倒，好几个更是摔出了十几米远，脑浆都磕破了出来。 “吁！” 完颜庆见到这一幕，心中本能的一‘突突’，急忙勒停战马，并大声阻止身后的骑兵继续前进。 “有埋伏！” 有眼尖的骑卒立马就看到了前方道路两旁的树木之间，绑着结结实实的麻绳。 冲在最前方的骑卒，没有留意脚下，才被麻绳绊倒摔翻。 这荒郊野岭，哪来的麻绳？ 肯定是有敌军在此设伏。 几乎不用完颜庆下令，骑卒们就开始了结阵御敌。 “咻咻咻！！！” 下一刻，道路两旁的黑暗中射出了无数道箭矢，落向完颜庆等人。 瞬间就有几十名骑兵被射下战马，凄厉哀嚎。 “该死！” 完颜庆气急败坏，提刀大怒道：“随我杀出去！” 接着，完颜庆跃马而起，飞过前方的麻绳，并顺手砍断麻绳，为身后的骑卒打开道路。 他没有理会地上翻滚哀嚎的骑卒，眼神凌厉的看向前方，继续猛冲。 黄天霸见完颜庆想逃，立功心切的他当即率兵阻拦。 完颜庆见到周军出现，轻蔑一笑，挥刀便朝黄天霸杀去。 黄天霸赶紧命盾牌手结阵，试图阻止完颜庆的冲锋。 但黄天霸的这种防御，在完颜庆眼中，连小孩子过家家都不如。 他纵马狂奔到盾阵前，忽地一把提起马缰，座下战马一个战术后仰，接着前蹄猛地朝前踹出。 “砰！” 只听盾牌发出巨响，那几个举着盾牌承受完颜庆战马一蹬的将士，忽然口吐鲜血，仰头倒地。 “哼，我这战马，乃是大草原上的汗血宝马，名唤烈风，岂是你们这些两脚羊可以抵挡的！” 完颜庆放声大笑。 “娘的，狗鞑子休要猖狂！” 黄天霸大怒，举枪就朝完颜庆刺来。 完颜庆丝毫不惧黄天霸，顺势一把抓住黄天霸刺来的长枪，接着，他的另外一只手猛地挥刀砍向黄天霸的脖子。 黄天霸吓得立刻松手，迅速朝后翻滚，躲避完颜庆的攻击。 他没有战马，比起完颜庆来，天然就弱了一头。 又哪里会是完颜庆的对手。 此时，完颜庆麾下的骑兵也都纷纷冲了上来，开始突破黄天霸部的盾阵。 黄天霸的这些手下，根本不是鞑子骑兵的一合之敌，几乎一个照面，就被攻破了盾牌，吓得四散而逃。 完颜庆不想在此耽搁时间，他怀疑这些周军出现在这里设伏，为的就是拉缓自己驰援邓州的时间。 自己在此多耽误一刻，邓州的危险就多一分。 “走，不可恋战，全速赶往邓州！” “喳！” 骑兵们继续随完颜庆前行。 没走多远，又有好些骑兵一头栽倒在地。 只见官道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陷马坑。 这些陷马坑的上方覆盖了树叶，在这乌漆抹黑的夜里，根本看不出来。 况且他们还是急行军，就更不会注意路面。 完颜庆运气比较好，躲过了好几个陷马坑，但他身后的骑兵就遭殃了，直接栽入陷马坑中，被坑里的倒刺扎得全是血窟窿。 “啊！该死的两脚羊，有本事就来堂堂正正一战，耍这些阴招，算什么本事！” 完颜庆怒吼。 “咻！” 忽地，漆黑的夜空中，射出一道箭矢，直指完颜庆的面门而来。 完颜庆眼神一冷，抬手便将这道箭矢精准抓住，随即大吼道：“想要暗箭伤人，你们的水平还差了点！” “厉害，不愧是南院第一勇士！” 黑暗中，王焱打马而出，一手抓着弓弩，一手勒着缰绳。 “是你在暗箭伤人！” 完颜庆盯着这个年轻却充满杀气的将领，喝问道。 王焱笑道：“暗箭伤人？没有啊，我就是在狩猎而已，猎杀一头畜生！” “畜生，你敢骂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不知尊卑的两脚羊！” 完颜庆恼羞成怒的大骂。 “我管你是谁，在我眼里，你们就是一群畜生，一群即将被开膛破腹的畜生！” 王焱语气冰冷，丝毫不给完颜庆面子。 从完颜庆的盔甲制式就能大概判断出，眼前的鞑子身份不凡，而在完颜庆军中，能有几个这样的将领？ 可那又怎么样，就是完颜匈站在他面前。 该杀还得杀。 “口出狂言的两脚羊，不杀你，我完颜庆誓不为人！” 完颜庆操刀就朝王焱的方向杀来。 王焱自是不惧完颜庆，一个眼神，罗横连忙便将王焱惯用的长槊递来。 抓起长槊，王焱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猛地向前冲去。 完颜庆将长刀高高举起，卯足了全身气力，在距离王焱一丈时，猛地落下，狠狠的砸向王焱的脑袋。 王焱眼疾手快，迅速避开完颜庆的全力一击，接着长槊如游龙出海般，刺向完颜庆的胸口。 完颜庆没有躲避，直接伸手想要抓住王焱的长槊。 王焱见状，立刻收槊，并反手刺向完颜庆的肩膀，完颜庆立刻举刀格挡…… …… 二人都想置对方于死地，一出手就是必杀技，根本不留余力。 短短十数个呼吸，王焱和完颜庆已经交手了数十回合，其中大伤没有，但小伤不断。 完颜庆座下的烈风虽然是一等战马，可长时间的奔走，早就体力不支，又要苦苦支撑完颜庆厮杀，早就是上气不接下气，隐隐有口吐白沫之状。 而王焱座下的战马，也是经历了一夜的奔波厮杀，十分疲惫。 在二人打的难分难解时，各自的战马都是长鸣一声，瘫倒在地。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王焱和完颜庆的搏杀，几乎在战马力竭而倒的瞬间，王焱、完颜庆迅速跳下马去，一个翻滚后，又立刻朝对方杀去。 周围的将士见到这一幕，都不敢近前，生怕被二人误伤。 鞑子骑兵担心完颜庆吃亏，纷纷赶来掠阵，但都被罗横、丁峰阻挡。 这些鞑子是清一色的骑兵，而罗横、丁峰他们现在也是骑兵，并且还有黄天霸的一千多步卒压阵。 这仗无论怎么的打，他们都有必胜的底气。 “可恶的小贼，你是谁！周军中有你这么一号猛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完颜庆一边和王焱角力，一边问道。 大周军队中，年轻一代的猛将，完颜庆在汴京一战中，都是交过手的，例如岳羽、张玺、孟恭，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武力，绝对不输于岳羽、张玺，大周军有这样的猛将，为何他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第141章 反复 “想知道我是谁？简单，等你死了，我会烧纸告诉你的！” 王焱大笑，手上的力气不断加大。 “哼，凭你，也想杀我，回去再喝几年奶吧！” 完颜庆冷声道，浑身青筋暴起。 两人手中的兵器撞在一起，溅出点点火星，甚至在角力过程中出现了扭曲变形。 但二人依然咬着牙，誓要将对方杀死。 与此同时，完颜庆麾下的骑兵，正在一个个倒下。 罗横、丁峰等人率领骑兵，与黄天霸率领的步卒协同作战，打的这些鞑子骑兵丢盔弃甲，死伤惨重。 见外围的骑兵喊杀声越来越弱，完颜庆心中惴惴不安。 他知道不能继续纠缠，必须赶紧离开。 于是瞅准时机，猛地收力而退，试图引王焱一个前翻，然而王焱早就注意到完颜庆的眼神飘忽不定，心中有了防备。 在完颜庆收力的瞬间，他故意假装收不住力，向前栽去，手中的长槊却是猛地刺出。 完颜庆还想转身反杀王焱，见王焱没有上当，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来了个死亡翻滚，躲避王焱的直刺。 “该死！该死！该死！” 完颜庆这个时候彻底慌了，杀不掉王焱，就无法破敌士气，想要突围而走，那是难上加难。 难道老天爷今天就要亡我完颜庆吗？ 完颜庆不甘的想道。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只听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殿下勿慌，我来救你！” 王焱闻声一愣，这道声音，有点耳熟。 完颜庆却是下意识的变得警惕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褚和尚带着一百多骑兵杀到。 “果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设伏，可恶的两脚羊，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褚和尚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怒视王焱。 王焱掏了掏耳朵道：“老储，装啥呢，咱俩刚刚联手破了邓州城，这么快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褚和尚闻言，气急败坏道：“殿下千万不要被他骗了，这小贼最擅长的就是离间计，我对大金向来忠心耿耿，岂会背叛大金！” 完颜庆瞥了眼褚和尚，又看了眼王焱道：“储副统，我相信你，快给我杀了这两脚羊！” 褚和尚重重的点点头，提刀就朝王焱杀来。 邹爱松急忙率人阻拦，但褚和尚此时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因此面对邹爱松等人，可以说是重拳出击，顷刻间，就将邹爱松击溃。 邹爱松自知不是褚和尚的对手，连忙向另一侧撤走。 王焱对此，也没有责怪邹爱松的怯战。 如今也只有他，能力敌褚和尚。 褚和尚杀开一条血路，急吼吼的朝王焱扑来。 邓大同见状，连忙将坐骑让给王焱迎战。 王焱没有犹豫，翻身上马，挺槊杀向褚和尚。 一众周军见此一幕，都是被王焱的悍勇给惊到了。 完颜庆则趁机偷偷开溜。 邹爱松虽然撤到一旁，但眼神早就盯上了完颜庆，见完颜庆想走，立刻大喊道：“大家快看啊，那个鞑子主将要逃了！” “什么鞑子主将，你没听褚和尚叫他殿下吗？他就是完颜匈的长子，完颜庆！” “什么，这厮叫完颜庆，怎得如此没用！” …… 完颜庆听到周军将士对自己的嘲讽，顿时暴跳如雷，抄起长刀吼道：“一群两脚羊，有种就来跟我单挑！” 但是没人理他，完颜庆挥刀看向离得近的周军，那些周军将士赶紧躲避，同时骂骂咧咧，主打就是嘴仗。 这可把完颜庆气坏了。 他这个鞑子，虽然也会骂人，但是比起一群周军将士来，可就差了太多。 几个呼吸间，便把完颜庆骂的狗血淋头。 褚和尚对此也是愠怒，“殿下，快来与我联手斩杀王焱！” “王焱！” 完颜庆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想到斩杀完颜术的那个周军狠人。 怪不得这个年轻人如此凶悍，连他都难占上风，原来是斩杀了大金五虎之首的狠人啊！ 想到这里，完颜庆目露凶光，他要将王焱扼杀于此，不能任由其成长下去。 否则必成金国大患！ “把战马给我！” 完颜庆对一个冲到附近的鞑子骑兵吼道。 那个鞑子骑兵闻言，立刻跳下马，将坐骑让给完颜庆。 完颜庆翻身上马，挥刀大喊：“储副统，我来助你！” 见此一幕，褚和尚大喜。 王焱冷声对褚和尚道：“你这秃驴，还真是一条好狗，人家都要诛你九族了，你还要在这摇尾乞怜！” 褚和尚怒道：“你这奸贼，以为用离间计就能让我背叛大金，别做梦了！今日只要杀了你，就能洗刷我的冤屈！” “储副统，是我误解你了，等杀了此獠，我一定要向父王为你请功！” 完颜庆快马冲到近前，大声说道。 “焱哥儿，我们来助你！” 罗横、丁峰等人担心王焱以一敌二会吃亏，纷纷赶来助阵。 “受死吧！” 完颜庆杀气毕露，挥刀直取王焱的项上人头，褚和尚也挥舞水磨禅杖，砸向王焱的腰间。 王焱的长槊上下翻飞，左刺右挡，将二人的攻击逐一化解。 就在罗横、丁峰等人快要近前时，褚和尚忽然换了进攻方向，手中的禅杖猛地朝完颜庆的脑门砸来。 完颜庆猝不及防下，差点就被砸碎脑袋。 幸亏他对褚和尚也有提防，在褚和尚攻向自己时，立刻躲避，即便如此，他的头盔还是被击落，地中海的脑袋一览无遗。 “啊啊啊，褚和尚，你敢袭击我！” 完颜庆又惊又怒。 他万万没想到褚和尚真的叛变了。 褚和尚冷笑道：“有什么好意外的，我本就没有叛变，但经过此事，你们父子势必不能容我，就算我证明了自己的冤屈，早晚也会被你们弄死！ 既然如此，索性反了！” “好好好，你是真的一点不替汴京的家人着想啊！” 完颜庆语气冰冷的威胁道。 褚和尚冷笑道：“哈哈，我府中的妻妾都是买来的，你们要杀便杀！” “那你的孩子呢，他们可都是你的骨肉！” 完颜庆愤怒道。 褚和尚冷笑道：“嘿嘿，实不相瞒，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除了几个亲生的被我转移出去了，剩下的都不是亲的！随便你们杀吧！” “……” 完颜庆只觉脑袋都快炸裂了。 褚和尚竟然早就转移了家人，而他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王焱看向褚和尚道：“你这秃驴，演技还真是一绝，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哼，咱俩的账等会算，先把这个碍眼的解决了！” 褚和尚冷哼道。 第142章 凯旋 完颜庆见状，心中大骇，褚和尚与王焱，便是一人，他都难以招架，如今这两人联手，他根本没有胜算。 “褚和尚，你这叛国之贼，必定不得好死！” 完颜庆大骂的同时，迅速调转马头，大喝道：“快随我撤！” 哪些跟随完颜庆而来的骑兵，此时已经不足三百人，个个都是浑身挂彩，听到完颜庆的命令，纷纷朝完颜庆聚拢而来。 完颜庆等不及这些骑兵靠过来，便一夹马腹，猛地向北方狂奔而去。 “拦下他！” 王焱、褚和尚都是大吼。 好不容易堵住完颜庆，要是不斩此獠，那就亏大了。 周军将士们急忙结成防线，试图拦截完颜庆。 完颜庆怒吼道：“挡我者死！” 手中长刀如同幻影般看向前方两侧。 周军将士都有些畏惧这个鞑子，踌躇忐忑间，完颜庆已经扑到近前。 几个将士急忙举枪刺向完颜庆。 完颜庆一把抓住几根刺来的长枪，随即猛地用力，将这些持枪的士卒震脱手臂，接着横扫而出。 只听一阵清脆的血肉割裂声响起，这几个周军士卒纷纷倒地。 完颜庆露出一抹狞笑，继续砍杀，如同一头走投无路的恶狼。 周军士卒瞬间就被击碎了战心，纷纷避退。 王焱、褚和尚与此同时也追到了完颜庆身后，两人使出浑身气力，朝完颜庆后背攻来。 完颜庆虽然一直都杀开血路，但也在观察王焱、褚和尚与自己的距离。 等两人逼近，完颜庆迅速回头，蓄力猛攻二人。 褚和尚以为完颜庆没有发现他俩，顿时就被完颜庆的反击震惊到了，急忙勒马停下。 王焱却是极限躲避，同时长槊猛地刺出，直捅完颜庆的腰部。 完颜庆大喝一声，仰头倒下，上半身保持与马背平齐，等到这一槊刺完，立刻弹起，长刀迅猛砍出。 王焱急忙格挡，同时瞅准完颜庆的破绽，又是一击。 褚和尚见两人打的难分难解，并且战马不停的朝前狂奔，也是着急，手中禅杖猛地掷出，誓要将完颜庆击毙于此。 他已经坐实了反贼的身份，与完颜匈的南院，彻底撕破了脸，以后的日子，双方只能不死不休。 既然已是死仇，那就往死里干！ 完颜庆瞥见褚和尚朝自己掷来禅杖，顿时吓得浑身汗毛倒竖，赶紧拍马躲避。 随着王焱、褚和尚联手，完颜庆渐渐落于下风，败势已定。 就在这时，十几名骑兵冲入战团，对完颜庆大吼道：“殿下，我们来挡住他们，你快逃！” 这十几个都是完颜庆的亲兵，同样也是死士。 完颜庆见状，也不矫情，当即拍马就走。 “可恶，挡我者死！” 王焱大怒。 “你们怎么没有拦住这些人！” 他转头看向罗横等人。 罗横等人一脸羞愧道：“他们以死相拼，我们挡不住！” 褚和尚怒道：“别他娘的废话了，赶紧杀啊！” 眨眼间，完颜庆已经突破了好几道人墙，朝远处狂奔。 王焱见状，立刻抬起弓弩，弯弓搭箭，瞄准完颜庆的身影，屏气凝神，随即大吼道：“完颜庆！” 完颜庆听到王焱的怒吼，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就见一道箭矢如同闪电般射来。 “啊！” 下一刻，完颜庆捂着眼睛，痛叫起来。 王焱的那一箭，射中了完颜庆的左眼！ 只见完颜庆一手捂着冒血的眼睛，一手抓着马僵，钻心的疼痛令他撕心裂肺。 “王焱，我完颜庆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完颜庆的声音都变得颤抖，同时蕴含了巨大的愤怒。 他忽然猛地用力，将插在眼睛的箭矢拔了出来，那箭头之上，还挂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球。 “父精母血，不可弃也！” 完颜庆忽然想到说书先生说起过的《三国志》，那里面就曾记载了夏侯惇被射瞎眼睛的故事。 “殿下！” 这十几个骑兵死士见状也是大惊失色，同时拼命阻拦王焱、褚和尚。 完颜庆将自己的眼球从箭矢上撸了下来，然后一口吞下，接着拍马狂奔，他的心理在这一刻彻底扭曲，满脸的血污，狰狞无比！ 等王焱、褚和尚解决了这些阻拦的骑兵，想要继续追杀完颜庆。 完颜庆已经一个人窜入黑夜，消失不见。 他抛弃了麾下的这些骑卒，选择一个人逃命。 罗横、丁峰等人立刻分散，数百骑兵在茫茫黑夜中，搜寻完颜庆的踪迹。 “这狗东西肯定去了邓州，咱们不如去邓州堵他！” 褚和尚眼睛一亮道。 王焱瞥了眼褚和尚，摇头道：“秃发能应该稳定了邓州的局势，现在去邓州，就是羊入虎口！” 褚和尚怒道：“难道就这样放走完颜庆？” “他一个瞎子，逃便逃了吧！” 王焱收起弓弩，举起长槊，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褚和尚。 褚和尚察觉到王焱的目光，赶紧道：“小子，咱俩的仇，老子早晚跟你算清！” 说罢，他急忙拉着马僵，招呼左右骑兵离开。 王焱盯着褚和尚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黄天霸上前道：“焱哥儿，要不要做掉这个鞑子？” 王焱摆手道：“他与完颜匈算是彻底决裂了，就让他留在北土，让那完颜匈头疼去吧！” 黄天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罗横、丁峰等人一脸疲惫的返回。 他们追击了数十里，杀了不少落单的鞑子骑兵，但就是没有找到完颜庆。 王焱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安慰了众人几句，便立刻朝白河湾赶去。 辰时，王焱、黄天霸部，已是精疲力竭的抵达了白河湾。 这一路上，他们斩杀了不少从南方而来的鞑子。 通过俘获的鞑子活口得知，他们是韩常、那步蛇的麾下，昨夜进攻赵忠军营，遭遇了赵忠部的顽强抗击，等到后来，又有向从义、糜阳、柴辰三支兵马从后夹击，令他们首尾难顾，被杀的丢盔弃甲，死伤惨重。 王焱得知这个消息，心中稍稍安定。 向从义成功突围，此次任务就算圆满结束。 等抵达赵忠军营，赵忠正在率人清理战场，核查各部将士的伤亡情况。 得知王焱回来，赵忠欣喜若狂，立刻出营迎接。 糜阳、柴辰，以及刚刚死里逃生的向从义，也是紧随其后，想要结交一下王焱。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则是假装疗伤，缩在各自的军帐中没有出来。 昨夜，他三人吓得魂飞魄散，好几次都要弃军而走。 若不是担心光烈帝知道内情，震怒责罚，早就跑没影了。 第143章 龙颜大悦 “果然是英武不凡，我大周能有王副统这样的英雄，真乃上苍眷顾！” 向从义见到王焱，立马上前，对着王焱就是一阵恭维。 他这次惨遭大败，骁骑军死伤殆尽，将光烈帝辛苦积攒的家底赔了个底朝天。 等见到光烈帝，就算死罪可免，但也是活罪难逃。 因此，他需要更多的将领为自己求情说话。 王焱在这一战中，表现出色，以光烈帝爱惜人才的那股劲，若是王焱肯替自己说句好话，比其他人说一万句都管用。 “末将见过向都统！” 王焱朝向从义拱了拱手，淡淡一笑。 这个向从义看着魁梧壮硕，打起仗来却是个草包，白白浪费了他爹留给他的财富。 “怎么不见齐苍海、石轩和谢翔三位统制？” 王焱环顾左右，纳闷道。 赵忠冷笑道：“他三人推说受了伤，正在大帐内养伤。” 糜阳不屑道：“怕是昨夜被鞑子给惊吓到了，丢了魂，现在叫魂呢，焱哥儿不必理睬这三个废物！” “哦。” 王焱点点头，大概也能猜出齐苍海、石轩和谢翔昨夜拉胯的表现。 接着，王焱又给众人介绍了黄天霸，并将他在邓州的几战简单叙说了一遍。 听得糜阳、柴辰和赵忠，暗暗咋舌。 虽然王焱看似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凶险却是难以想象！ 也不知王焱面对这些凶狠的鞑子，是怎么做到来去自由的！ 只能说，王焱是天生的战将！ 是让鞑子闻风丧胆的克星！ “邓州是鞑子南下的粮草中转站，被焱哥儿纵火重创，等噩耗传到前线，完颜匈肯定气坏了！完颜庆也会倒霉！” 赵忠大笑道。 向从义点头道：“如此也算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没有耽误大局。” 众人闻言，都是脸色古怪，为向从义的厚脸皮感到惊讶。 “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尽快禀报于陛下，对我大军下一步作战，有重大帮助！” 赵忠急忙摊开纸墨，将此役的全过程，详细写下，然后吹干墨迹，用火铅封好，命人以最快速度呈报给光烈帝。 光烈帝收到赵忠的奏报，已是第二天黄昏。 此时光烈帝的行驾已经到了襄阳城外五十里，距离完颜匈在南岸的军营，只有二十里。 汉水以南的鞑子大营，主要是防御从南面救援的周军。 由完颜匈麾下头号大将蚩虎坐镇。 光烈帝原本打算在北岸登陆，沿汉水而上，与完颜匈的北营对峙。 但是遭到了张钧、庞美等人的强烈反对。 北岸的鞑子兵力最多，又有血修罗这样的重骑兵。 若是在北岸扎营，肯定会遭到鞑子的重击。 尽管光烈帝一再强调他要跟完颜匈决一死战，但他也清楚麾下将士如今士气萎靡，若是在北岸摆开架势对决，他的周军，难有胜算。 于是光烈帝从善如流，听从了众人的劝谏，在南岸登陆。 同时段德率领的云翼军，也有惊无险的抵达了襄阳另一侧，这几日来，都在剪除襄阳城外的鞑子斥候，争取早日跟襄阳城内的韩愚部联系上。 蚩虎在光烈帝大军驻扎下来的当天夜里，就对周军大营发起了突袭。 然而光烈帝、张钧等人都不是第一次打仗的菜鸟，怎能没有防备。 蚩虎的第一次偷袭以失败告终。 当然，这仅仅只是蚩虎的一次试探。 接下来的日子，蚩虎每夜都会派遣人数不等的骑兵，骚扰周军大营。 光烈帝对此非常厌恶，命令张钧尽快组织人手反击。 张钧受命，在第二天便组织各部设伏，同时派出一支兵马，对蚩虎的军营展开进攻。 蚩虎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对此也是早有准备。 双方简单打了一场，便各自罢兵。 对于这个结果，光烈帝是不满意的。 但他也明白，与鞑子的对战，便如走钢丝，步步惊心，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汴京之战的惨痛经历也告诉他，战场瞬息万变，千万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大意。 “好啊！” 光烈帝看完赵忠送来的奏报，当即惊喜万分，激动的拍案而起。 下方的张钧、庞美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光烈帝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德妃有身孕了？ “你们拿去看看，王焱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啊！搅得邓州天翻地覆，不仅离间了褚和尚和完颜庆，更是烧了邓州的粮草，还射瞎了完颜庆的一只眼，救出了向从义！” 光烈帝兴奋的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朕一定要重赏王焱，他就是上天派给朕的福将啊！” 光烈帝笑道。 张钧、庞美等人接过小黄门递来的奏报，急忙打开翻看，并一一传阅。 每一个看完的人，都是一脸的震惊。 这个叫王焱的副统制，真是一个狠人啊！ 这是大多数人的心里话。 张钧却是皱眉，暗道：陛下对王焱如此欣赏，势必要提拔他，唉，有些时候，爬的太快，并非好事啊！ 他是大周将门如今的核心人物，自然清楚那些将门势力的排外心理。 只怕王焱将来的路要更难走了。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方法。 张钧暗暗琢磨，那就是娶一个将门女子，或是娶一个皇亲国戚。 自古以来，联姻都是最好的政治捷径。 可大周上下，那个女子合适呢？ 就在其他人心思各异时，张钧已经开始在为王焱考虑婚姻了。 他是非常看好王焱，同时也清楚大周急需王焱这样的将领，将门把控军队，扼杀了底层将卒上升的通道。 短时间内看不出问题。 可时间一久，大周的军队将会烂到骨子里。 这样的军队，又如何抵抗鞑子！ 尽管光烈帝不断削弱将门势力，想要打造出一支强军。 可残酷的事实告诉他，光烈帝没有做到。 向从义就是最好的证明，耿安国就是最好的证明，汴京之战的惨败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这次襄阳之战再输了，大周将再无对抗北面的实力，从此只能任人宰割。 “官家，邓州粮草遭毁，完颜匈必定不敢久留，势必要撤兵北返，这可是我们报汴京之仇的好机会啊！” 庞美出列拱手道。 “庞爱卿言之有理，朕要趁此良机，一雪前耻！” 光烈帝深表赞同的看了眼庞美道。 第144章 博弈 “官家万万不可啊！” 张钧听到庞美竟然鼓动光烈帝进攻完颜匈，当即脸色大变道。 “张卿可是有什么意见？” 光烈帝不悦的看向张钧。 庞美眯着眼装作云淡风轻之情。 张钧沉声道：“鞑子粮草遭焚，完颜匈必然会下压此事，不会因此导致军心大乱，同时徐徐图谋接下来的行动，我军若是在这个时候急切求战，就是正中完颜匈的下怀啊！ 以臣之见，我们仍应该保持对峙之势，不给完颜匈决战的机会，同时派遣兵马，持续骚扰鞑子的补给线，散布邓州粮草已被我军焚毁的消息，乱其军心。 如此要不了多久，完颜匈必会心乱撤军，到时就是我们出击的最好时机！” 许慎、史国柱等大臣闻言，皆是表示赞同。 庞美的脸色却是瞬间变得难看。 张钧与他的建议，截然相反，高下立判，这让庞美感觉受到了羞辱。 光烈帝也是一脸的不快。 但也同意了张钧的建议，虽然他很想重创完颜匈，最好能生擒此贼，一雪汴京之耻，但从实际出发，眼下维持对峙局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拔，玄武卫副统王焱，为玄武卫统制！闻王焱善使弓弩，赐射日宝弓一把！” 光烈帝说道。 一旁的中书舍人郑瑞立刻开始记录陛下的旨意，等回到班房就给王焱下旨。 “那柴辰怎么办？” 有官员关心道。 “调柴辰回中军任职。” 光烈帝道。 “诺！” 郑瑞应声答道。 想了想，光烈帝又道：“黄天霸、向从义，夺去他们的官职，贬为士卒，留在军中，戴罪立功！” “赵忠，加封为荡寇将军，率穷奇、梼杌、朱雀数卫，继续留在北岸骚扰鞑子的补给线！” 张钧闻言，皱眉道：“官家，赵将军率领的五卫，如今也就穷奇、梼杌三卫兵力还算完整，朱雀、玄武已经死伤惨重，让他们在北岸骚扰鞑子的补给线，恐非鞑子骑兵的对手啊！” 王焱奔袭邓州，所率领的五百骑兵，都是从穷奇、梼杌三卫中凑出来的。 现在让赵忠在北岸骚扰鞑子的补给线，势必要面对鞑子最猛烈的反扑。 可赵忠军多是步卒，如何跑得过鞑子？ 最后多半会被鞑子围剿扑杀。 光烈帝脸色又是一变，他觉得张钧最近的话有些多了。 好几次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公然质疑自己的决定。 史国柱等枢密院武将却是纷纷点头，算是变相了支持了张钧的提议。 光烈帝心中冷哼，这些武将还是老样子，喜欢抱团取暖。 “骁骑军折损严重，算上救出的向从义残部，朕的骑卒也就三千多人，且多数负伤，士气萎靡，已经无法继续作战，你告诉赵忠，朕相信他一定能克服困难！ 这样吧，从朕的中军里挑选数百战马，送给赵忠，增强赵忠军的机动性，这是朕唯一能帮助赵忠的，剩下的，就靠他和麾下众将士了！” 光烈帝沉声说道。 张钧闻言，瞪大了眼睛，竟然想不到如何反驳。 庞美笑道：“官家仁厚，素来待军卒如子侄，现在正是他们报效官家的时刻，必然会以死相报！” 光烈帝瞥了眼庞美，心道老庞最近的阿谀奉承越来越差强人意了。 敲定了接下来的对敌方针，整个周军大营都开始运转起来，积极备战。 这让南岸的蚩虎军倍感压力。 连续好几日都无法安睡。 而在北岸的完颜匈，也接到了来自邓州的奏报。 看完之后，完颜匈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完颜庆写给自己的战报。 尽管完颜庆在战报中一再强调自己如何奋勇杀敌，但还是掩盖不了他战败的事实。 邓州粮草遭到周军奇袭，虽然秃发能拼命抢救，最终也只保下了四成。 四成的粮食，只够他的十万大军吃二十四天。 听上去还能支持一段时间，不必着急。 可实际上，储存在邓州的粮草，已是崔寿使出浑身解数从河南、两淮、山东等地搜刮而来，很多百姓准备的稻种都被征收。 按照原本的预计，崔寿在未来两个月来，都不会为前线输送一粒粮食。 而完颜匈也有把握，能在两个月内，攻破襄阳城，从而获取襄阳城内的粮食补充己军。 但现在，这所有的战略安排都被打乱。 这意味着完颜匈只有两条路走，第一，速战速决，击破光烈帝，攻下襄阳。 可光烈帝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吗？ 在完颜匈想来，光烈帝十有八九会选择僵持下去，等待最终时刻，给自己致命一击。 第二就是趁着军心还算稳定之际，徐徐后撤。 只要撤回了自己的地盘，就不需要拉长补给线，节省下来的粮食，也能多养活一些军士。 其他问题也都不再是问题。 可完颜匈不甘心啊！ 这可是他称王以来的第一战，是他展露獠牙，彰显自己武力的一战。 怎么能因为粮草问题而虎头蛇尾的结束！ “完颜庆是废物吗？孤王给他留下了三千精锐骑卒，外加上万兵卒，让他看好邓州，不给周军可趁之机！ 可他倒好，非要贪功出击，现在好了，逼得褚和尚反了，自己还被射瞎了一只眼！ 孤王怎么会有如此愚蠢鲁钝的儿子！” 完颜匈越想越气，最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将手上的战报猛地砸在地上，接着一脚踢翻了桌案，抽出悬在身后的宝剑，将桌案砍的粉碎。 完颜嘉、张有亮等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等到完颜匈宣泄完心中的愤怒，张有亮才起身拱手道：“大王息怒，周人素来狡诈，大殿下不慎落入圈套，也是情有可原，当务之急，应是稳定军心，我料周军必定会在这几日，散播我邓州粮草被烧的消息，大王不可不防啊！” 完颜匈闻言，顿时惊醒，道：“军师可有妙计教孤！” 张有亮捋须道：“不知大王接下来是战是退？” 完颜匈咬牙道：“宏图霸业，就在这一战，孤不甘心撤走啊！” 张有亮会意，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撤军，引周军追击，逼迫光烈帝与我们决战！” “那粮草一事？” 完颜匈追问道。 张有亮道：“这几日，让辎重车白日入营清点，夜晚出营，反复几次，营造我大军粮草齐全的假象，就可粉碎周军的谣言！ 同时也可令周军以为我军胆怯，在故布疑阵！” 第145章 引蛇出洞 “就依军师之计，立刻实施！” 完颜匈对张有亮已是无比信服，当即欣然采纳。 这时，在完颜匈左手边的完颜嘉，虽然面色平静，可心里已是乐开了花。 自己的哥哥成了独眼龙，那这世子之位就没了悬念。 古往今来，就没有瞎眼的人能做世子的！ 果然，在第二天，就有周军斥候涉水渡过汉水，与金军的斥候发生了摩擦，同时将他们邓州粮草被毁的消息透露出去。 这引得无数金军斥候心惊肉跳，尽管斥候们的上峰一再呵斥他们不准乱传，但邓州粮草被烧的消息还是迅速扩散开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整个金军大营都陷入了惶惶不安中。 将士们奔走相告，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完颜匈耳中。 完颜匈一边大骂周军卑鄙，一边命人尽快将伪装的辎重道具运来。 当天下午，就有一批金军运来了几十车辎重，当着无数金军的面，在大营内清点。 此举一下子就打消了很多人的疑虑。 隔天，又有一批辎重车运抵，如此反复几趟，金军将士的心彻底稳定。 与此同时，南岸的蚩虎军开始陆续移师北岸，当然，蚩虎军的行动都是格外隐秘，选择在夜间转移兵力。 但周军斥候已经对蚩虎军严密监控，蚩虎军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另一边，段德已经将西南两侧的金军斥候清除干净，彻底打通了襄阳城与外界的通道。 韩愚在第一时间，就派自己的长子韩天成出城面见光烈帝，并向光烈帝汇报这一段时间以来，襄阳城内的情况。 光烈帝见到韩天成，非常开心，亲自拉着韩天成的手臂，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以示恩宠。 韩天成如今不过是龙骧军中的一个统制，哪里有过这般待遇，当即变得神情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 当然，他也清楚，自己能受光烈帝如此礼遇，是沾了他老爹的光。 他们在城内提心吊胆的时候，光烈帝何尝不是牵肠挂肚。 就是害怕韩愚万一顶不住压力，向金军投降，或者大意之下，让鞑子寻了空隙，打入襄阳。 不管哪种情况，对大周来说，都是重创。 耐心听完韩天成叙述襄阳这段时间的情况，光烈帝心中大定。 襄樊二城，攻防一体，驻扎了龙骧军这样的正规军，同时还有地方上的厢军一万厢军，加上城内的青壮，随时随地都能拉出一支五万人的队伍。 并且城内还有充足的物资，打退完颜匈不可能，但防守一年半载，绰绰有余。 “官家，蚩虎这几日，都在夜里转移兵力，似有北遁之意！” 许慎禀报道。 光烈帝冷笑一声道：“完颜匈也知道害怕了，没了邓州的粮草补给，他拿什么跟朕打！” 庞美趁机说道：“官家沉稳果断，率领我大周儿郎驰援襄阳，便是不战也让鞑子胆寒！” 张钧白眼一翻，有些膈应的看了眼庞美，抱拳道：“官家，完颜匈这两天，都在大张旗鼓的往军营里运粮草，我们散播的消息，已经无法对他的士气造成动摇，但他现在却让蚩虎偷偷的移师北岸，做出一副北遁模样，老臣认为，他们这是想引蛇出洞！” 庞美不以为意道：“完颜匈粮草都没了，他不着急赶紧北遁回家，难道还想和我军决一死战？” 张钧冷笑道：“这就是他们的目的，现在着急的是他们，而他们如今只有战和撤两个选择，你觉得完颜匈会这么轻易放弃襄阳，选择撤兵？” 许慎附和道：“完颜匈野心勃勃，一直都觉得此战就是他问鼎天下的关键，必然不肯轻易罢兵！ 如今故意让蚩虎移师北岸，恐怕就是为了吸引我军主动追击，寻求决战的机会！ 我军虽然强悍，可毕竟步卒为主，而完颜匈多是骑兵，北岸又是宽阔平原，正适合骑兵迂回作战，一旦我军追击，就是鞑子的活靶子！” 光烈帝揉了揉太阳穴道：“那你们觉得，朕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才能粉碎完颜匈的野心？” 张钧捋须道：“以不变应万变，命赵忠部继续骚扰鞑子的补给线，头疼的只会是完颜匈！” 光烈帝闻言，有些不快，他很想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在正面战场上，将完颜匈的脸踩在脚下。 但最后理智占了上风，光烈帝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 白河沿岸。 周军大营内，赵忠、王焱等人为柴辰设下离别宴。 在昨日光烈帝的旨意就到了，王焱成功晋升为玄武卫统制，虽然玄武卫目前只有两百多人。 但这两百多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敢战精锐。 众人围着王焱就是一顿恭喜道贺，只有齐苍海、石轩和谢翔三人，站的较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当他们看见自己麾下的营指挥、都头等人，都跑去祝贺王焱的时候，三人的心境彻底被打破了。 “该死，李二牛，人家升玄武卫统制了，你上去凑什么热闹，他的玄武卫，还没你的翻山营人数多！” 齐苍海见自己的营指挥李二牛，也跟着要去道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 李二牛看了眼齐苍海道：“人家是凭本事升上去的，怎么就不能祝贺了？难道把脑袋缩在裤裆里的才算英雄？” 这话摆明了就是揶揄齐苍海的。 在军队里，想要赢得大家的尊重和敬畏，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靠拳头。 很显然，王焱做到了。 “你敢对长官出言不逊？” 齐苍海闻言，顿时怒不可遏，要不是石轩、谢翔死死的抱着齐苍海，齐苍海已经扑上去和李二牛拼命了。 李二牛不以为意道：“我说的又不是齐统制，齐统制干嘛非要对号入座？” “那你说的是谁？” 齐苍海质问道。 李二牛撇撇嘴，目光从石轩、谢翔二人的身上掠过。 “该死，你敢羞辱我们！” 这下石轩、谢翔不干了，抡起拳头就要教训李二牛。 齐苍海见状，赶忙拉住二人，并反过来安慰二人道：“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跟他一个穷措大一般计较，传出去也是咱们丢人啊！” 第146章 野望 “哼，今日就暂且饶了你这穷措大，来日再敢目无尊长，定要叫你知道厉害！” 齐苍海气鼓鼓的斥责道。 李二牛一脸无所谓道：“求之不得，穷奇卫的营指使，我还真不稀罕，宁愿为玄武卫一兵卒！” “你！” 齐苍海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觉自己的老脸被李二牛在地上反复摩擦了几百遍。 例如李二牛这样的将卒，不在少数。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也不敢真的惩处这些人，一来，法不责众，闹得太大，最后丢脸的还是他们，二来，现在王焱风头正盛，他们不敢招惹。 光烈帝为了褒奖赵忠军，特意从后勤拨了数百坛美酒和数千斤牛羊肉。 赵忠也不吝啬，借着为柴辰送行，将光烈帝送来的美酒、牛羊肉，全部拿出来犒军。 将士们难得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皆是不亦乐乎。 柴辰举起酒樽，朝赵忠、王焱等人感慨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愿诸君前程似锦，凯旋而归，到时我在庆丰楼设宴，为诸君庆功！” 庆丰楼是建康城最高档的酒楼之一，如果按照后世的星级划分，最少也是六星级的那种。 一般的达官贵人想要在庆丰楼吃一顿，都是需要预约排期，不是你想吃就能吃的。 也只有柴辰这样的顶尖权贵，才能随时随地设宴请客。 “祝世子一路顺风，此战必胜，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赵忠举杯起身唱道。 王焱、靡阳等人纷纷附和。 要说人群中，此时最得意的是谁，那自然就是王焱。 短短半年时间，实现了从十将，到营指挥使，再到副统制，最后成功转正，成为玄武卫统制。 这中间的跨越不可谓不大。 王焱也算是实现了麻雀变凤凰，正式迈入了中层军官行列。 在大周，统制是扎根底层的最高军官，若是再升一步，就是一军都统。 都统已经属于高级军官，是大周高层军官。 而目前的大周，军队在非战时，是没有都统，各卫都是由统制操练、指挥。 另设督军一职，负责监督军队军纪，但督军只有执法权，却没有调动权、指挥权。 只有在战时，才会由光烈帝、枢密院挑选合适人选，出任都统。 也就是说，想要在军中培养属于自己的威信，以及嫡系心腹，非常的困难。 很多大将，穷其一生，也无法真正的掌握一支军队。 王焱当然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统制。 他今年二十岁，已是玄武卫统制，看似非常年轻有为。 可实际上，比他更年轻的统制大有人在。 神龙卫统制，岳羽，十八岁已是统制。 凤凰卫统制，张玺，十六岁便能射虎，得光烈帝赏识，成为营指挥使，十七岁升为统制。 …… 但如今，岳羽、张玺距离他们成为统制，已经过去了数年。 可依然原地踏步，没有踏出关键一步。 这并非他们不想，而是枢密院没有适合他们的位置。 更因为他们没有足够份量的战功，能让光烈帝破格提拔。 王焱的预想是在三十岁前，进入枢密院，成为执掌枢密院的副使。 只有在更高的位置，他才能更好的施展抱负。 至于枢密院正使，王焱不是没想过。 而是武官不能担任枢密院正使，已是大周朝默认的潜规则。 历朝历代的武官，所能达到的高度，就是枢密院副使。 现在的枢密院副使张钧，就是武将出身，亦是大周朝武将仰慕崇拜的对象。 大周当前的将门，看似一盘散沙，实则大多人都以张钧、糜业等人马首是瞻。 剩下的武将，则以齐鸣、贺方为首。 例如齐苍海、石轩、谢翔这样的武将，因为他们并非纯粹的武将出身，而是从文官集团成员转型成了武官。 其实他们本意是非常抗拒成为武官，只是家族意志高于一切。 毕竟当了武官，就要冒锋陷阵，随时随地都会丢掉小命。 哪有执笔挥墨、红袖添香来的轻松惬意。 以齐鸣、贺方为首的官僚集团，虽然在朝堂之上一言九鼎，就连皇帝有时都要退让三分。 但他们非常清楚，没有武力为靠盾的话语权，是不保险的。 从元康朝到永安朝的更迭换代，令无数前朝巨头飞灰湮灭，也因此诞生了无数新兴势力。 到了本朝，又因光烈帝的强势霸道，不少官僚巨头惨遭灭门之祸。 这让齐鸣、贺方等官僚集团感到了胆寒，因此，他们迫切需要武力来保证自身的安危，以及家族的长盛不衰。 十年时间，从统制，成为枢密院副使，跨度很大。 大周朝以来，就没有人能够做到。 许多人，终其一生，都被困在了统制一职上，寸步不得进。 但王焱很有信心。 因为群虎环伺的大周朝，未来几十年来，都不会太平。 只要有战争，就有战功可立。 只要功勋累积的足够多，早晚就能踏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便是皇帝，也无法阻止。 而现在，王焱要做的就是培养属于的嫡系，哪怕他离开了玄武卫，玄武卫也能受他遥控。 而嫡系的人选，当然就是罗横、丁峰等人。 他们都是随王焱从北土九死一生逃回来的弟兄，如果说这些人不可信，那就无人值得王焱相信。 其次就是结交更多有份量的大佬。 柴辰现在是吴王世子，将来是尊贵无双的吴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其交好，事半功倍。 只是，王焱从柴辰的脸色，总是看到若隐若现的忧愁。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囚徒，始终无法摆脱牢笼才会有的表情。 送别了柴辰，次日一早，赵忠就召集众将，商讨骚扰金军补给线的作战计划。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坐在上位，但是已被边缘化。 他们三人的消极行为，已经被赵忠禀报给了光烈帝。 光烈帝隐忍不发，并未因此下诏斥责三人，这主要是三人背后都有庞大的家族势力，互相勾连，形成了庞大的官僚集团。 便是光烈帝都感到忌惮三分。 但这不代表光烈帝就会纵容三人的行为。 他光烈帝可是自诩五百年来最杰出的马上皇帝，是能够比肩唐太宗的雄主！ 岂是忍气吞声的窝囊庸主！ 他命小黄门也给齐苍海、石轩和谢翔捎带了一份建康特色小吃，名为活珠子。 只是这活珠子有些不一样，都是没有煮熟的。 吃起来非常恶心，剥开蛋壳，还有酸臭的液体流出。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顿时恶心的想吐，但小黄门轻飘飘一句，吓得三人不敢乱动，只能强忍着恶心，将半生不熟的活珠子吃进肚子里。 “陛下有旨，让老奴在这看着三位统制吃完！这可是陛下特意赏赐的食物，难道三位统制不喜欢？可是对陛下有意见？” 等三人吃完，小黄门这才笑着说道：“并非老奴故意刁难三位大人，而是陛下乃一代雄主，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都是找死！” 第147章 耐心 “完颜匈已经调遣数支骑卒小队，游走于邓州、襄阳之间，以保障补给线不受骚扰，我军又以步卒为主，想要打击他们的补给线，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赵忠悠悠一叹道。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王焱和靡阳。 如今能与他商讨作战方案的也就是王焱和靡阳，至于齐苍海、石轩和谢翔，赵忠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 靡阳道：“以我之见，不如全军推进至邓州城外，摆出强攻姿态，令鞑子不敢运输粮草出城！” 齐苍海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道：“你这不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吗？陛下是让我们骚扰鞑子的补给线，而不是直接硬碰硬！ 若是我军逼近邓州城下，完颜匈岂会无动于衷，他现在已经调遣骑卒来回巡逻，要是得知我军堵住邓州城，肯定会杀个回马枪，到时我们这点人马怕是都不够塞他们牙缝的！” 尽管靡阳讨厌齐苍海，但也被驳斥的哑口无言。 石轩道：“要不这样，咱们大家还是将军中所有骑卒拿出来，由擅长骑战的人统率，采取机动性骚扰战术，如此一来，就算遇到鞑子的骑卒，打不过也能尽快撤走，不至于被他们围攻！” 赵忠点点头，看向始终保持沉默的王焱道：“王统制可有什么想法？” 被点名的王焱，思虑片刻道：“石统制的建议的确是咱们目前为止最好的方法！” 齐苍海和石轩对视一眼，都是有些得意。 被光烈帝警告一番后，他们三人已然老实了许多。 “那这个统率骑卒的人选，诸位可有什么推荐？” 赵忠又问道。 当然，他的这个问题有些多余。 在场众人中，也就王焱和靡阳敢打敢拼，是最适合的人选。 靡阳有些跃跃欲试，眼见着王焱从一个营指挥使，一步步踏上统制之位，与他平起平坐。 而他还是原地踏步，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他也想建立功勋，让父亲，让兄长刮目相看。 王焱不动声色间已是察觉了靡阳的异样，当即摆手道：“之前几战，受了点伤，需要休养几日，这骚扰鞑子的任务，我怕是难以胜任！”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见王焱不愿意，自然更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如此一来，靡阳脱颖而出，成了众望所归。 见众人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靡阳当仁不让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本将带兵出击吧！” 赵忠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并且他也知道靡阳出身武将世家，一身武艺非凡，胜任此差事绰绰有余。 敲定了由靡阳率领骑卒骚扰鞑子补给线的作战安排后，赵忠又道：“我军驻扎在白河沿岸，鞑子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我断定这几日，就会有鞑子前来进攻我们！” 赵忠的担忧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他们现在算是在完颜匈主力身后，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完颜匈的退路。 以完颜匈的脾性，怎能容忍有钉子扎在身后而不除。 王焱道：“我军现在背靠白河，不如沿河而守，修建浮桥，若是不敌鞑子，就顺着浮桥，退往对岸！”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都表示同意。 赵忠道：“如此一来，是不是太被动了？” 王焱沉默片刻道：“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骚扰鞑子的补给线，其实鞑子现在的粮草已经不足，撤兵是早晚的事情，陛下和诸位大臣，恐怕也是想以逼退完颜匈为主，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赵忠捋须道：“只怕鞑子不甘撤兵，我料完颜匈还是想跟陛下打一仗，若是侥幸胜了，就能继续围攻襄阳，若是败了，则退回中原。” 几人又讨论了一会，便各自散去。 如今大战略轮不到他们插手，他们只需当个钉子牢牢扎在完颜匈后方，就是大功一件。 另一边，随着南岸的蚩虎军移师汉水北岸，北岸的鞑子又尝试了几次进攻樊城。 但襄樊攻防一体，鞑子还是没有讨到便宜。 完颜匈本以为周军会趁着蚩虎军渡河之际，趁机猛攻。 但周军纹丝不动，任由蚩虎军随意离去。 这让憋了一肚子火的蚩虎无处发泄。 张有亮道：“看来这光烈帝很能沉得住气，大王不如修书一封，在心中狠狠的羞辱一番光烈帝，我料光烈帝必然大怒，如此肯定会遣军与我军交战！” 完颜匈点头道：“就依军师之见，立刻修书一封，送给光烈帝，他不是常常自比唐太宗吗，我倒要看看，‘唐太宗’受辱了，还会缩着头不敢出战！” 很快，张有亮亲自操刀写好的书信，就送到了光烈帝手中。 光烈帝看完之后，雷霆震怒，命人将送信的鞑子信使给砍了，同时下令出战。 张钧见状，赶忙劝阻，“官家万万不可啊！” “哼，朕都被那些鞑子骑在头上拉屎拉尿了，难道还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光烈帝不满的看向张钧。 张钧硬着头皮道：“陛下，鞑子这就是激将法，他们越是想与我军决战，就越是证明了他们的急切，咱们若是顺了他们的意，必然万劫不复啊！” 许慎这时也开口道：“我武德司在鞑子中的细作回报，这两日，鞑子各部都在收拾细软，恐怕要不了几日，他们就会撤兵！官家还是再等等吧！” “常言道，主忧臣耻，主辱臣死！” 庞美冷着脸站了出来，先是朝光烈帝拱了拱手，接着又对张钧、许慎道：“难道就任由完颜匈羞辱咱们吗？” 光烈帝脸色冰冷，一言不发。 张钧道：“完颜匈写信来骂咱们，我们直接派人去他们军营外开骂！” “这件事就交给老臣来办！” 张钧拍着胸脯保证道。 光烈帝看似生气，实则内心稳如泰山，他当然清楚现在是最紧要的关头，鞑子越慌，越能证明他们的战略是对的。 “好，此事就交给张卿去吧！” 光烈帝冷声道。 “诺！” 张钧拱手。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报。 “报，京师八百里加急！” 听到是来自京师的紧急军情，帐内的一众大臣都是面色大变。 光烈帝更是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切道：“建康出了什么事，速速呈上来！” 第148章 倭寇之患 “该死，可恶的倭寇，朕势必要将他们碎石万断！” 光烈帝看完来自建康的急报，顿时火冒三丈。 张钧、许慎等人急忙上前，侍立在光烈帝身旁的小黄门，赶紧将奏报递给众人。 众人摊开一看，也是纷纷倒吸凉气。 五日前，倭寇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来自萨摩藩的细川家族，其首领细川智，率领八千倭寇，在临安沿海登岸，侵略余杭、富春等地。 驻守临安的大周水师配合各地官府守军，主动出击，遭遇惨败。 沿海十余县被倭寇烧杀抢掠，生灵涂炭，十室九空！ 四日前，另一股来自肥川的倭寇，其首领后藤长鸣，率领三千倭寇，在宁波港登陆，不仅烧杀抢掠周国子民，还对前来通商的外国商船大肆窃掠。 三日前，从北九州而来的倭寇，由松浦秀率领，人数约有三千，在嘉兴、平湖一带登岸，同样大肆烧杀抢掠。 短短三天时间，大周沿海几乎沦为修罗场，无数百姓惨死，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房屋被烧毁成为废墟，原本炊烟袅袅的村落，付之一炬！ 沿海各府县之间的通信被切断，以至于建康朝廷收到急报，竟然无法第一时间进行支援。 留守在建康的军队，不足两万人。 而在临安一带的兵力，步军与水师也就两万，在与倭寇交手后一个时辰，就被击溃。 此后只能缩在临安城内，不敢露头。 监国的太子柴轩，听闻这个噩耗，整个人瘫软在地，久久无法起身。 迁都临安，以避鞑子锋芒，的确是他柴轩的想法。 为此，他曾多次召见入京的临安府官员，询问关于临安的城防、户口，以及经济情况。 从他得到的信息来看，临安靠近大海，物资充沛，并且远离前线，是最适合成为大周京都的存在。 奈何他的父亲光烈帝就是高呼北伐，毕生都在致力于还于旧都这一伟大的事业，就是不肯将都城迁回永安时期的临安城。 这让柴轩也是非常苦恼。 而今倭寇分三股大举进犯，竟然只在顷刻间，就将大周朝廷苦心经营的沿海防线撕碎，临安城更是成为大海中浮沉摇摆的落叶，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 这让柴轩的那点想法，彻底化为泡影。 倭寇一日不除，这临安城，那是一刻都不能待。 尽管柴轩第一时间将消息汇总，立刻八百里加急传给前线的光烈帝，但柴轩还是隐隐不安。 因为倭寇从陆地退走后，便一直游荡在距离海岸线没多远的海面之上。 在给光烈帝告急的第二天，又传来了倭寇进犯福建的噩耗。 同一时间，萨摩藩的细川智进攻了三沙岛的江浙水师。 江浙水师提督钱亮率部抗击，惨遭大败，数十艘艨艟大舰被细川智击沉。 而后细川智率倭寇登岛，与钱亮的江浙水师展开肉搏。 可不管是水战，还是白刃战，江浙水师完败。 最终钱亮胆怯弃战，登上快船，抛弃了三沙岛这座军事壁垒，沿长江河道，溯流而上逃命。 钱亮的逃走，使得原本还在死战的江浙水师彻底军心大乱，水卒们群龙无首，要么选择投降，要么死战到底，还有很多人跳海逃生，最终被淹没在了茫茫的大海之中。 随着江浙水师的全军覆没，长江出海口，乃至于长江下流河域的控制权，彻底落入倭寇之手。 一时间，长江沿海百姓，人心惶惶，无数人选择拖家带口，朝着内陆逃命。 柴轩得知钱亮逃了回来，立即命人将钱亮带到跟前询问战况。 钱亮担心实话实说会被问责入狱，于是故意撒谎，说是倭寇收买了岛上的士卒反水，才导致了三沙岛被攻破。 柴轩又询问具体细节，钱亮便说了几个战死将卒的姓名，反正这些人已经战死，死无对证。 柴轩没有审案的经验，就这样被钱亮糊弄了过去。 但东宫的几位属官却是人精，张绍年轻时，也曾在禁军中任职，带兵打过仗，顿时就听出了钱亮话语中的漏洞，于是要求柴轩将钱亮逮捕入狱，仔细拷问。 哪怕三沙岛的沦陷是因为有将卒反水，但钱亮身为水师提督，必须要为此事负责。 柴轩这时，是真的手足无措。 他没有应付这种乱局的经验，只能求助张绍。 张绍没有二话，主动请缨，要率领驻扎在京口的建康水师，溯流而下，征讨萨摩藩的细川智。 同时，他建议柴轩，尽快征调内陆各地厢军，组织人手，赶往沿海讨伐倭寇，以求最快平定倭寇之乱带来的影响。 要知道，此次入侵的三股倭寇，都是来自倭国本土的真倭。 而一直以来，活跃最频繁的还有那些假倭。 假倭的人数是真倭的数倍，乃至十倍。 此次真倭斩获无数，捞的盆满钵满，那些假倭见到之后，肯定要来分一杯羹。 果然，在真倭入侵后的几天内，就有各地官府陆陆续续送来的告急文书，如同雪花般落在了柴轩的案头，堆积如山。 这些告急文书，从嘉兴府一直沿海往南，临安府、绍兴府、宁波府、泉州府，甚至于广州府那边都传来了噩耗。 一些大海商带来的昆仑奴都加入了倭寇的行列，开始在大周的国土之上，龇牙咧嘴，张牙舞爪！ “立刻将三井商会的人给孤找来！” 柴轩怒气冲冲的说道。 他当然清楚，三井商会在倭国的重要性，在此次倭寇大规模入侵中，必然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只是见到北条妃爱的第一眼，柴轩就感到了一阵恍惚。 他第一眼就感觉这个贵气逼人的贵妇，有种别样的气质。 虽然他之前见过几次北条妃爱，但像这一次单独召见，还是头一回。 北条妃爱见柴轩的眼神不断在自己身上扫视，捂嘴偷笑，道：“妾身拜见大周太子殿下！” “北条夫人免礼，赐座！” 柴轩回过神，也觉得有些失礼，急忙命人赐座。 “往常妾身要来拜见殿下，殿下都说没空，今日怎么有空主动召见妾身！” 北条妃爱揣着糊涂装明白。 柴轩脸色一僵，道：“北条夫人，想必你也听说了今日沿海的不太平，贵国的一些武士，公然入侵我大周疆土！造成了我大周军民死伤无数！” “啊，还有这一回事，妾身真的不知道啊！“ 北条妃爱吃惊道。 第149章 美人蛇 柴轩自然不信北条妃爱的鬼话，目光如刀般射向北条妃爱，就见北条妃爱双眸如秋水般，正含情脉脉的盯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柴轩感觉自己的心肝都颤抖了一下，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触电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注视北条妃爱的眼神，冷声道：“一直以来，我大周对你们倭国都是包容为主，可这次，你们倭国的寇贼，大批出动，联合袭击我大周沿海疆域，对我大周沿海府县，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北条妃爱露出无辜可怜的表情，对柴轩委屈道：“妾身真的不明白殿下为何要找妾身来说这些，妾身就是一个妇道人家，沾了哥哥的光，才在三井商会谋了个差事，在大周这些年，一直以来都是本本分分做生意。 从来没有干过一丝一毫伤害我东瀛与大周之间的事情，殿下如今平白无故冤枉妾身，可有想过妾身的感受！” 面对北条妃爱的表演，柴轩顿时哑然了。 这时，北条妃爱的眼中已经噙满泪水，轻咬着红唇，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柴轩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触电了。 他东宫的妃子、宫女，少说也有五六百，可就是没有一个，能有眼前这个娘们有韵味。 柴轩第一次感受到了东瀛女人的魅力。 大周祖训，可是严禁皇室娶外族之女为妃，哪怕是留在身边当个伺候丫鬟也不行。 在一旁的太子太傅汪洋，见柴轩就要被北条妃爱把魂给勾去了，连忙咳嗽几声，提醒柴轩注意形象。 柴轩这才收起心神，忍不住感到一阵心悸。 北条妃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殿下，那些匪寇与我三井商会无关，倘若殿下要治妾身的罪，就请殿下拿出证据，否则就是凭白污蔑妾身！” 柴轩只觉一肚子的话，竟然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汪洋见状，冷哼一声，道：“北条夫人，休要在这演戏了！谁不知道，你们倭国幕府的背后，就是各大财阀商会在操纵！你们的三井商会、野田商会、芙蓉商会，同气连枝，互相竞争，共同发展！ 沿海的倭寇，如果没有你们幕府的默认和支持，怎么可能发展壮大！我大周朝廷，几次三番要求你们剿灭倭寇，但你们幕府都是搪塞敷衍！ 说什么倭寇已被荡平，现在活跃的倭寇，都是我大周本土商人搞出来的！ 老夫就纳闷了，这个细川智、松浦秀，什么时候成了我大周人？” 北条妃爱在汪洋气势汹汹的逼问下，又落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我见犹怜道：“太傅真的是冤枉妾身了，虽然各大商会能够影响幕府的决议，可妾身就是一个生意人，在大周只做生意，向来不掺和政治，如果太傅和殿下找来妾身是兴师问罪，那就找错人了，应该找我东瀛在大周的使节！” 汪洋闻言，吹胡子瞪眼，很想……呃，这狐媚子，还真是够诱人的。 北条妃爱抬头看了眼汪洋，汪洋只觉小腹一阵滚热，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再次升腾而起。 他忽然后悔将北条妃爱找来质问的提议。 这个妖女必须赶走！ 不能让她在太子殿下眼前晃荡，以免传出什么不好的绯闻。 汪洋如是想道。 柴轩见在北条妃爱这里问不出结果，很是气恼，十分烦躁的挥了挥衣袖，“送北条夫人出宫！” “妾身告辞！” 北条妃爱款款起身，只是眼含不舍，忽然，她吃痛一声，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柴轩见状，一个箭步窜了上来，一把将北条妃爱搀扶住。 汪洋见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傻眼了，心中‘咚咚’作响，感觉要出大麻烦了。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柴轩一脸关切的问道。 北条妃爱露出一个委屈表情道：“扭到脚了，殿下不必挂怀，妾身可以走回去的！” 说着，北条妃爱故作柔弱的起身，挣脱柴轩的手腕，朝前又走了几步，结果自然又吃痛摔倒下去。 柴轩精准无误的扶住了北条妃爱，生气道：“伤到了脚，怎得还要逞强，来人，把御医请来，为夫人疗伤！” “这，这怎么使得？妾身贱躯，如何能让御医诊断！” 北条妃爱拒绝道。 “哼，孤说诊得就诊得！” 柴轩难得露出王霸之气，表现得十分强硬。 这一幕瞧得汪洋瞪大了眼睛，他急忙上前道：“殿下，您乃千金之躯，北条夫人还是交由宫人照料，以免……” “太傅，倭国使节那边得沟通，就劳烦您去跑一趟了，孤这边自有决断！” 柴轩不想听汪洋在这絮叨，立刻下了逐客令。 汪洋顿觉一口气被憋在胸口，喘不上来。 而北条妃爱的眼中却是掠过一丝喜意。 …… 等到汪洋见过倭国在建康的使节，并毫不留情的训斥了这个不足五尺身高的倭国使节，返回东宫外衙时，已经听说柴轩留北条妃爱在宫中用膳。 听到这个消息，汪洋如遭五雷轰顶。 官海浮沉多年的他，早就听说过北条妃爱在大周的那些风流韵事。 这是一条邪恶、美艳，同时会咬人的美人蛇啊！ 若是让光烈帝知道了此事，柴轩得太子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就在汪洋心急如焚时，柴轩却在东宫内，感受了久违的温暖。 …… “贺方、裴元智都是饭桶吗！倭寇都快打到京师了，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朕要他们留守京城有何意义！” 光烈帝咆哮道。 眼看着这边的战事就要告一段落，不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沿海的倭寇突然大规模入侵。 而且这次规模是史无前例的。 三股真倭加起来，已经超过两万。 再加上其他假倭势力，零零总总，不亚于四万人，甚至可能有五万人！ 而沿海各地的水师，及地方厢军，虽然加起来也有数万之众，但需要防御的地方太多，根本不足以应付这么大规模的倭寇入侵。 并且倭寇机动性强，往往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等到地方官府集合兵力前来围剿，倭寇早就遁去无形。 如此几次，周军疲惫不堪，再被倭寇抓住机会主动出击，焉有不败的道理。 “这是有史以来，倭寇最大规模的一次入侵，若是不能尽快镇压，恐我东南疆域倾覆！” 张钧声音颤抖道。 第150章 大厦将倾 西晋末年，因五胡之乱，北方人口大量南移，为江南大地注入了新鲜血液。 江南大地迎来了史上第一次高速发展。 等到隋唐时期，对江南大地再次开发，江南之地变得富庶，成了鱼米之乡。 等到大周立国之后，江南的富庶，已经远胜于中原、两淮。 而其中的菁华就是沿海的江浙一带。 江浙一带商业发达，又有无数通商口岸，往来商人络绎不绝，是大周财政的重要一环。 如果江浙一带遭受重创，大周财政将会入不敷出！ 永安帝之所以能够立足南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江浙商人出钱出物资，帮助永安帝筹措粮草军械，从而奠定了这数十年的和平光景！ 光烈帝比任何人都清楚东南对大周的重要性。 如果说两湖盛产粮食，是大周的粮仓，那么东南就是大周的钱袋子。 两者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如果襄阳失守，为鞑子所得，那么，大周就将食不果腹！ 若是东南受创，那么大周就将一贫如洗！ 光烈帝只觉头晕目眩，再次感受到了身为九五至尊的无奈。 哪怕他是大周的皇帝，放眼天下，都是最尊贵的人。 可依然有许多解决不了难题，在等着他。 而这一回所面临的困境，是光烈帝即位以来，遇到最棘手的一次！ 稍有不慎，大厦将倾！ “许慎，你的武德司都是吃干饭的吗！倭寇这次大规模入侵，你难道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光烈帝强忍着滔天怒意，看向许慎。 许慎浑身颤抖道：“禀陛下，我武德司最近都在集中力量，刺探鞑子的一举一动，沿海那边，便有些疏忽了！ 而且倭人的特务组织共进会，也一直在反向针对我武德司的细作渗透！从去年开始，截至今天，我收到的牺牲名单，就有一百二十三份！” “废物，你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现在就是这样敷衍朕的！” 光烈帝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桌案上的砚台就向许慎砸去。 许慎不敢躲避，任由砚台砸在脑门上，顿时血流如注，混合着黑色的墨水，看上去格外狼狈。 众大臣见状，都是噤若寒蝉。 谁都清楚，皇帝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能不说话尽量不要说话，以免触怒皇帝。 张钧急忙抱拳道：“官家，倭寇突然发起大规模进攻，而且还是互不统属的倭寇，这背后，必然有人在操纵！” “哼，除了他们的幕府，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能同时发起三股倭寇行动！” 光烈帝心如明镜，自然清楚真倭的背后就是幕府。 但眼下鞑子尚未驱逐，他没有足够的心力对付倭寇。 庞美拱手道：“官家，眼下襄阳战事，不能久拖，必须尽快结束，只有官家班师回朝，才能震慑倭寇！” 张钧闻言，厉声道：“倭寇虽然骁勇，但他们的目的就是抢掠财物，可完颜匈却是要攻占我们的襄阳，以臣之见，调一支兵马回援江浙，威慑倭寇即可，官家还是应该坐镇襄阳，继续消耗完颜匈的实力，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庞美冷哼道：“这数日以来，嘉兴府、临安府、宁波府等数十府县，损失惨重，若是纵容这些倭寇继续烧杀抢掠，东南一隅岂不是成了废墟！” 张钧辩解道：“我可没有纵容倭寇之意，你休要扭曲我的意思！” 眼见几人又在争吵，光烈帝头大如斗，挥手道：“你们暂且退下，容朕思虑再议！” “诺！” 众人闻言，连忙拱手退下。 许慎捂着流血的额头，走的最快。 与此同时，北岸的金军大营内。 完颜匈也收到了安抚司传来的情报，甚是鼓舞。 “诸位都来看一看，倭国人对大周沿海展开了暴雨般进攻，打的大周沿海千里无人烟！真是痛快！” 郁闷多日的完颜匈，终于一吐胸口浊气，露出久违的笑容。 张有亮捋须笑道：“如此大周朝廷腹背受敌，看他柴昊如何应对！” “柴昊的那个太子，据说优柔寡断，没有主见，只怕这个时候，已是方寸大乱！柴昊肯定坐不住，要返回建康！” 完颜匈笃定道。 张有亮摇头道：“不一定，大周的东南虽然遭遇重创，可大周朝廷的行动力、组织力极强，必定会以最快速度抽调地方厢军，赶赴沿海，阻击倭寇！柴昊十有八九不会挪窝，我们不走，他是不放心回建康的！” 完颜匈点点头，道：“那我们怎么办？现在撤兵，只怕柴昊不会追击啊！” 张有亮笑道：“我们不败一场，柴昊更不会安心！” “此话怎讲？” 完颜匈问道。 张有亮道：“我十万大军，完好无损的撤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随时还能卷土重来！因此我断定，柴昊还是想击败我们，挫灭我们的锐气，才肯放心的返回建康！” “哼，想击败孤，周军全盛时期，尚且不是孤的对手，而今他东拼西凑出来的军队，更是痴心妄想！” 完颜匈非常自负的说道。 张有亮却道：“不，我们要输，只有我们输了，柴昊才会走，柴昊走了，我们才能杀穿襄阳！” “啊，军师此言何意？” 完颜匈错愕道。 张有亮捋须道：“大王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就撤兵，柴昊肯定会试探性进攻，到时咱们假装惨败，退回邓州，以迷惑柴昊，等柴昊离开襄阳，我们重振旗鼓，杀回襄阳！” 完颜匈闻言，眼睛渐渐有了光彩，“这么做，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柴昊谨慎，未必会上当啊！” 张有亮笑道：“安抚司在大周早就策反了不少官员，可以请他们出手，催促柴昊追击我军！” 完颜匈道：“好，就这么办！” 在完颜匈决定撤回邓州的当天，就有大量鞑子骑卒，开始北返，为大军的撤走扫清障碍。 而这最大的障碍自然就是赵忠军。 这几天以来，除了靡阳率领骑卒在四处游荡，赵忠与各卫兵马都是按兵不动。 而鞑子也没有运粮前来，这让双方都保持了一个相对克制的氛围。 如今完颜匈做出决断，假撤变成真撤，当然不能任由赵忠军威胁到自己的侧翼。 他虽然决定输掉一场，但也只是送些无关紧要的人头给周军。 金军中的精锐之师，便是少一根毛，完颜匈都会心疼许久。 第151章 赫赫威名 随着鞑子的北撤，首当其冲遭受打击的就是靡阳部。 他率领的五百骑兵，短短半天时间，就遭遇了三批鞑子骑兵，都是几百人规模。 起先靡阳还敢对这些鞑子发起冲锋，但打了几仗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鞑子明显都是精锐骑兵，就算不如血修罗那般装备精良，以一敌十。 但也绝对算是骑兵中的第二梯队。 靡阳率领的五百骑兵，可以打顺风仗，也可以攻杀鞑子的步卒。 但根本不是鞑子精锐骑兵的对手。 便是周军骑兵的战马，与鞑子骑兵的战马相比，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周军的战马，都是南方养马场培育出来的马。 受环境因素的影响，这些战马个头会比北方战马小上一圈，而且性格相对来说，更为温顺。 打起仗来，缺了血性。 就像周军将士遇上鞑子，天然便会感到害怕畏惧。 已经是刻入骨子里的基因。 而在一千多前的汉朝，汉人面对北方的匈奴，那可是一汉当五胡！ 如今时过境迁，汉人面对北方的游牧民族，早就没了当年的血性和勇敢！ 金军之中，除了部分军队，拥有百分百的披甲率，大多是将卒，都是皮甲，能穿上铁甲的不足两成。 而周军将士，基本都是皮甲，穿上铁甲的士卒更是超过四成。 拥有如此可怕披甲率的周军，在面对金军的时候，依然缺乏底气。 靡阳敏锐的察觉到鞑子骑兵活动率越来越频繁，不敢继续骚扰金军补给线。 事实上，这几日鞑子都没有从邓州往襄樊输送粮草。 靡阳的骚扰多是主动进攻沿途的鞑子据点。 等靡阳率部摆脱了好几股鞑子骑兵的尾随，成功返回大营时，整个军营都已经全面戒严。 在赵忠、王焱的商讨下，整个大营沿岸扎营，并呈半圆形向外修筑防御工事。 得知靡阳归来，众人赶紧打开外围防御，放靡阳率部入内。 靡阳率部穿过整整三层防御工事，才进入了大营。 “最近鞑子骑兵越来越多，可是要向我们动手？” 靡阳见到王焱、赵忠，便迫不及待的追问。 王焱笑道：“据前线传来的消息，鞑子很可能要北返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的靡阳，大吃一惊，道：“完颜匈甘心放弃唾手可得的襄樊之北？” 王焱思虑片刻道：“昨日中军传来消息，说是沿海一带遭到倭寇大规模入侵，钱亮的江浙水师全军覆没，独剩钱亮逃了回来，嘉兴府、临安府、宁波府等数十府县，被倭寇洗劫一空，军民死伤无数！ 陛下雷霆大怒，想要尽快结束襄阳战事，收兵返回建康！完颜匈这个时候选择撤兵，其用意不纯啊！” “焱哥儿有话直说，咱们都是生死弟兄，没必要遮遮掩掩。” 靡阳烦闷道。 赵忠道：“焱哥儿的意思就是完颜匈撤兵北返，是给陛下收兵返回建康的空间，并且很可能会在北撤途中，故意输掉一场，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从而尽快离开襄阳战场。 等到陛下撤走，襄樊战场又只剩韩愚的龙骧军，到时，完颜匈再出奇兵，猛攻襄樊，彼时，陛下已经返回建康，忙着处理东南倭患，肯定无法再临襄阳！” “该死的鞑子，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陛下身边也是有智谋之士的，难道会看不出鞑子的险恶用心！” 靡阳恼道，“若是收不回邓州，襄阳没有屏障，鞑子随时都能再度南下，那往后我大周岂不是要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王焱重重的一叹气，“我所忧心的就是这个，只有收回邓州，襄樊才算无虑，否则我大周将士的未来，都将疲于奔命！” 就在几人长吁短叹间，最外围的防御工事响起沉闷的号角声。 一名小校匆匆来报：“报，禀诸位将军，有股鞑子正在向我们逼近！人数约有千余骑！” “千余骑，嚯，来了个大肥羊啊！带得了千骑的鞑子，少说也是个小副统！” 赵忠冷笑一声。 “走，我们出去会会！” 王焱一手握刀，一手叉腰，显得十分轻松。 这次修筑的防御工事，都是由他和赵忠精心设计而成的。 赵忠是军中宿将，对于如何挖壕沟、布置陷马坑等军事工程都有一套专属的理念。 而王焱是从后世而来，见过不少防御工事的样板。 在两人的合计之下，三层防御工事，修筑的如同铜墙铁壁，区区千余骑，根本无法击穿。 众人穿过两层防御工事，来到最外围的工事前，就见到一千多鞑子骑兵，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这里冲了过来。 这些鞑子骑兵个个张牙舞爪，面色狰狞，发出嗷嗷怪叫声。 望着前面修筑起来的土墙，约有一人高，都是不屑一顾。 以他们战马的跳跃力，越过这一人高的土墙，简直轻而易举。 可不等他们逼近土墙百米，冲在最前方的骑兵忽然马失前蹄，坠入了隐蔽的陷马坑中，顿时被里面的倒刺扎得血肉模糊，撕心裂肺。 而这时，土墙后的周军开始抛射箭矢，并撒出漫天的铁蒺藜。 鞑子骑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建设。 纷纷弯弓搭箭，一边冲锋，一边射箭还击。 可躲在土墙后的周军，根本不会被他们的箭矢伤到。 反倒是他们，眨眼的功夫又有一百多人倒下。 为首的鞑子骑将见状，赶忙吹了声口哨，示意大家停止冲锋。 按照这个速度，等冲过了土墙，他的这些骑兵，起码折损三成以上。 而根据斥候的侦察，这股周军的兵力在七八千人。 就算他的骑兵再厉害，也不敢硬抗这些养精蓄锐多时的周军。 要知道，在这股周军之中，还有一个斩杀完颜术，逼反褚和尚，射瞎完颜庆的狠人，王焱！ 如今王焱的声名，已经在鞑子中广为流传。 很多鞑子甚至谈王焱而色变！ 就连完颜匈都将王焱列为必杀之将，凡是能手刃王焱者，必封万户侯，赏金五千，良田千亩！ 这在金军之中，已是悬赏极高的存在，甚至可以排进前五。 而鞑子列出的必杀榜单里，能排进前五的周人中，就有光烈帝、韩愚、糜业和张钧。 无一例外，他们统统都是对金的鹰派成员。 第152章 报仇 王焱仅是一个统制，便能与光烈帝、糜业、张钧和韩愚并列，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荣耀。 “撤，回大营向大王请援！” 为首的鞑子很是果决，当即率领剩下的骑兵，风驰电掣般离开了。 见这群鞑子撤走，王焱眉头紧皱，对一旁的赵忠道：“鞑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此来多是试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赵忠深以为然道：“鞑子若举大军前来，就算我等马革裹尸，亦要从他们身上撕下肉来！” “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检查军械，马上就有一场大战要来了！” 王焱沉声道。 “诺！” 一旁的众将校纷纷应声。 *********** 另一边，金军大营。 “哼，一群废物，连个周军营垒都打不破！” 完颜匈看完手下的禀报，恼羞成怒道。 单膝跪在下方的金军骑将，名叫拓跋翰，出身北方少数部落党项，祖先曾是辉煌一时的鲜卑部。 拓跋翰被完颜匈骂的狗血淋头，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张有亮捏须道：“这股周军就是赵忠部，王焱也在其中，赵忠在大周军方，虽然声名不显，但是用兵谨慎，不可小觑，兼有王焱这样的猛将相助，咱们想击溃他们，恐怕还需费一番功夫！” 完颜匈撇嘴不屑道：“若是不能将这颗钉子拔除，孤的北返之路岂不是又多了变数，军师，孤命你亲自率领一支兵马前去荡平这股周军，将赵忠和王焱给孤生擒而来！” 张有亮闻言，心中很是窃喜。 他早就想除掉王焱，替完颜术报仇，更是为自己出口恶气。 当初要不是王焱斩杀完颜术，他就不必四处逃难。 虽然现在的自己，博得了完颜匈的赏识，得到了重用。 可张有亮仍怀念旧主完颜术，并以为完颜术报仇为己任。 “喳！” 张有亮从容领命，出了大帐，立刻点兵点将，前往征讨赵忠部。 等王焱、赵忠接到斥候的禀报，已是次日傍晚。 鞑子军师张有亮，亲率一万骑兵，外加两万步卒，足足三万大军，正在朝他们快速逼近。 而王焱、赵忠他们，目前只有八千人。 黄天霸部和向从义部都被光烈帝调到了汉水南岸休整。 听到鞑子三万大军杀了过来，齐苍海、石轩和谢翔都是脸色煞白，直呼这下糟糕了。 便是十万打十万，他们都很难有胜算，更何况是以少战多。 王焱倒是表现得非常沉稳，来回巡视、检查防御工事。 数十辆投石车、弩床都被安置在土墙之间，这些器械，不仅是攻城战、城防战的利器，同样也是野战杀器。 大周当前的军械装备水平，还是非常先进的。 比起金国、倭国打造的武器军械，完全就是吊打。 只要利用得当，就能发挥足够的杀伤力。 张有亮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荡平王焱、赵忠，一路都是急行军，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白河沿岸。 他第一时间便是率领十几个精锐骑卒，围绕着周军营垒观察，寻找破绽。 一边观察，一边啧啧称奇。 赵忠部选择扎营的地方平平无奇，但是修筑的防御工事，却是非常严密，犹如一个乌龟壳。 张有亮思索片刻，又将拓跋翰召来，询问他之前展开进攻所遭遇的全部细节。 拓跋翰一五一十将整个过程说给张有亮听。 张有亮听完之后，冷笑一声道：“布置一些陷马坑，就想阻碍我军的脚步，这样，你立即召集工兵，等到入夜，立即朝着周军营垒挖地道，我要在天亮前，将地道挖到周军营垒前！” “军师，这样做是为何？” 拓跋翰纳闷道。 “哼，本军师怎么做，还需要向你解释！” 张有亮不满的瞪了眼拓跋翰。 “卑职多嘴，该打！” 拓跋翰赶紧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然后笑着退下。 金军的到来，令周军如临大敌。 哪怕到了夜里，也是灯火通明，将里外照的亮如白昼。 赵忠担心鞑子会在夜里偷袭，因此不敢卸甲歇息，在外围工事内找了个地方，假寐了起来，每隔一段时间便起身巡查。 而王焱等人则返回营帐休息。 靡阳对此很是不解，他认为鞑子举大军而来，可趁他们立足未稳，在夜里展开袭击，打击鞑子的士气。 王焱却是极力反对，张有亮虽然不是武将，但却是完颜匈的军师，以智谋着称，必然会对夜袭有所防备。 今夜若是发起偷袭，很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连连点头，觉得王焱说的很有道理。 对于这三人的惧战心理，王焱、靡阳自然清楚，所以也没理会这三人的看法。 最后还是赵忠拍板，否决了靡阳的夜袭提议。 等到后半夜，周军将士，立在土墙上，借着火把投射的光芒，发现了不对劲。 鞑子趁着夜色掩护，居然正在朝他们的防御工事挖起了地道，并且已经延伸到了距离他们百米的位置。 “咚咚咚！” “不好，有鞑子正在朝我们挖地道！” 周军将士大呼。 赵忠瞬间就被惊醒，他揉了揉眼角，提起刀便爬到了土墙上，看向前方。 就见十几条地道蔓延而来，在地道内的鞑子，还在热火朝天的掘土。 “这些鞑子想干什么？” 赵忠纳闷道。 “看样子，他们已经挖了很长时间！” 周军将士答道。 “不能让他们继续挖过来，所有人，随我出战，将他们赶走！” 赵忠大喝一声，提刀便翻过了土墙，率领周军将士冲了出来。 而在地道中的鞑子，见到周军发现了他们，并朝他们杀来，吓得丢掉铲子，赶紧爬出地道往己方大营逃窜。 而这时，张有亮已经率领金军前来接应，赵忠发现大量鞑子在逼近，当即停止了追击，并迅速退回了修筑的土墙之后，当即命人调试投石车、床弩，准备痛击鞑子。 然而张有亮却没有下令进攻，而是命工兵返回地道，并在地道的尽头，砌土筑墙。 赵忠立在土墙上，发现鞑子的工兵去而复返，并且开始了砌土筑墙，顿时大惊失色。 这若是让鞑子在距离他们百米的位置将土楼修筑起来，那还得了。 “抛射！给我瞄准这些鞑子地道的位置！狠狠的抛！” 赵忠吼道。 “诺！” “抛射！” “砰！” “砰！” …… 随着一连串的石弹抛出，正在掘土筑楼的鞑子吓得赶紧缩起脑袋。 可仍然有倒霉蛋被击中，瞬间被砸成肉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第153章 缠斗 面对周军投掷而出的石弹，鞑子中的盾牌手很快顶上，在地道尽头结成盾阵，组成一个个小型防御阵。 “砰！” “砰！” 随着一声声石弹落下，哪怕是盾阵也呈现了剧烈的颤抖。 躲在盾牌后的鞑子，因为承受不住强大的撞击力，从而口鼻出血，浑身哆嗦。 “快，赶紧砌土筑墙！” 拓跋翰顶在一线，冒着密集的箭矢和石弹，指挥工兵赶紧作业。 张有亮走到一个小土坡上，眺望前方，见己军成功逼近到了周军外围防御工事前，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督促各军，要在天亮前，将我们的阵地修筑起来，而且还要比周军的土墙更高！” 张有亮沉声下令道。 “喳！” 立刻便有传令兵奔跑着前去喊话。 此时，王焱、靡阳等人已经披甲而出，来到外围工事，见到鞑子已经逼近到了眼前，都是感到一惊。 赵忠见到王焱、靡阳等人来了，焦急道：“鞑子趁着夜黑，悄悄的挖地道逼近，现在距离我们只有百米，在哪里砌土筑墙，看来要将我们堵在这里啊！” 王焱观察了一下鞑子的速度，面露诧异道：“这些鞑子的效率很高啊，这才多长时间，就做了这么多事！” 赵忠叹气道：“若是任由鞑子继续下去，天亮之后，我们就将失去战略纵深！” 靡阳道：“不如退到对岸，暂避鞑子锋芒！” 赵忠摇头道：“眼下正是对峙关键之时，我军要是避战退到对岸，错过了阻击鞑子的最佳时刻，陛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啊！” 白天的时候，中军便传来了最新指示，命令赵忠部，务必要坚守在完颜匈和邓州之间，成为阻拦完颜匈北遁的钉子，为中军主力争取时间和战机。 靡阳闻言，也是叹了口气，看向王焱道：“焱哥儿，必须击溃这些鞑子，不能让他们得逞！” 王焱点点头道：“那就让鞑子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赵总见靡阳和王焱斗志昂扬，心中大喜。 齐苍海、石轩和谢翔一如既往的没表示，心中暗道千万别看我。 现在他们的想法是，不反对，没主见，一切任由赵忠他们拿主意。 这时，鞑子的弓弩手已经扑近，开始放箭射击，压制周军的床弩、投石车。 而鞑子带来的投石车，也在缓缓前推，准备投入战斗。 罗横冒着枪林弹雨，登高远望，指着一个方向道：“此去一千米，有鞑子的大纛，必是鞑子的主帅！” 靡阳一听，顿时热血沸腾。 王焱斩杀完颜术、击毙耶律机，射瞎完颜庆，无一不是冲锋陷阵，拼死相搏！ 他可以做到，自己也能做到。 靡阳沉声道：“我率三百骑兵，冲击鞑子主帅所在，必杀鞑子主帅！” 赵忠闻言，有些不安道：“靡统制，这会不会太冒险！” 王焱也不赞成道：“这股鞑子可是完颜匈麾下精锐，靡兄只率三百骑兵，实在太过凶险，还是再等等吧！” 靡阳摇头道：“冲锋陷阵，破敌斩首，乃我辈之志，鞑子现在已经蹬鼻子上脸，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必须挫灭他们的锐气！” “好，靡统制，有此决心，那就去吧！” 赵忠见靡阳决心已定，不再反对，同意由靡阳率兵冲击鞑子主帅。 而王焱、齐苍海、石轩和谢翔则各率五百步卒出击，以破坏鞑子修筑的工事为主。 随着一声沉闷的号角声响起，靡阳率领三百骑兵杀气腾腾的冲了出来，王焱、齐苍海、石轩和谢翔紧随其后。 见到周军再次杀出，张有亮很是兴奋，对左右道：“周军出来送死了，通知各营，给我狠狠的打！” “喳！” 紧接着，张有亮挥舞手中令旗，早就严阵以待的金军，纷纷持械向前。 漫天的箭矢如雨般坠下，眨眼间，就将冲出来的周军杀伤了一大片。 但靡阳仍咬着牙关，盯着张有亮所在的位置狂奔。 斥候立刻将有一股周军杀来的消息告诉了张有亮，张有亮闻言，哈哈大笑，指着身后的大纛道：“我就知道周军发现了我的大纛，不会无动于衷，想在千军万马中，砍下我的脑袋，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万人敌的关羽，还是七进七出的赵子龙！” “军师小心啊！” 旁边的一众鞑子将领劝道。 “你们等着看好戏吧！” 张有亮冷笑。 一千米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 靡阳率领三百骑兵，一路猛冲猛砍，杀的鞑子纷纷退避。 就在他即将逼近张有亮大纛前，忽然无数盾牌手出现，组成厚重的盾阵，将靡阳阻挡在外。 任凭靡阳如何劈砍，都无法击破盾阵，接着，左右两侧也出现了无数盾牌手，迈着坚定的脚步，朝靡阳逼近。 靡阳大惊失色，急忙率人后撤，而早前避让的鞑子，此时已经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随着这些鞑子的包围，靡阳和他的三百骑卒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骑兵一旦无法冲击，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根本不具有威胁。 “该死！” 靡阳惊骇大喊。 这时，包围过来的鞑子已经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一道道长矛。 瞬间，就有几十名骑卒被戳中，顿时血流如注。 哀嚎着惨叫倒地，紧接着就被鞑子踩在脚下，成为死尸。 与此同时，王焱等人正在与鞑子的步卒交战。 这些鞑子个个都是强悍凶悍，比王焱曾经遇到过的鞑子都要敢打敢战。 以至于王焱率领而出的玄武卫和朱雀卫都陷入了苦战。 至于齐苍海、石轩和谢翔的三部兵马，则是一败涂地，正在艰难后撤。 赵忠站在土墙之上，一直紧盯着战局，见到诸将的进展都非常不顺，不断的揉搓着双手，恨不得亲自参战。 尤其是听到靡阳部发出的凄厉惨嚎，赵忠彻底坐不住了。 “鲁顺，你率二百骑兵，火速支援靡统制！” 赵忠立刻安排救援。 鲁顺没有二话，迅速上马，招呼早就做好战斗准备的二百骑兵，杀了出去。 然而鲁顺率领的二百骑兵，想要救出被困在层层包围中的靡阳，无异于杯水车薪。 第154章 差距 “哼，区区一介莽夫，也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张有亮见靡阳左冲右撞，却始终突不破自己为他设计的铜墙铁壁，不由得冷笑一声。 “此人可是那王焱？” 张有亮问左右道。 他虽然见过王焱，但靡阳身披铁甲，浑身染血，却是不好分辨。 旁边的将领答道：“禀军师，此人并非王焱，而是大周糜业之子，靡阳！” “哦，是糜业那个老王八的儿子，哼，那就更不能让他活着，给我将他射杀！” 张有亮对大周的这些将领，都没什么好感，一听是糜业之子，立即下令放箭。 这时靡阳的身边，三百骑兵只剩一百多人，并且随着鞑子不断压缩包围圈，他们距离死亡进入了倒计时。 “啊，我不甘心啊！” 靡阳怒吼。 “放箭！” “咻咻咻！！！” 鞑子的弓弩手瞅准靡阳的方向，纷纷放箭射击。 “啊！” 靡阳身边的骑卒一个个中箭倒下，唯独靡阳还在奋力顽抗。 眼看着就要被射杀，这时，鞑子的外围传来一阵骚动。 “杀！” 一阵高过一阵的喊杀声响起，就见王焱率领骑兵杀了进来。 在刚刚，王焱见靡阳被困，担心靡阳会被鞑子坑杀，接管了鲁顺所率骑兵的指挥权，开始率队冲杀。 罗横、丁峰等人则率领步卒在两侧开道。 玄武卫和朱雀卫此时已是遇强愈强，个个都是杀红了眼。 赵忠见状，赶紧命人击鼓，又派出三千步卒参战，为王焱、靡阳等人减轻压力。 靡阳见到是王焱来救自己，大喜过望，立刻拍马而走。 结果在转身的一刹那，被一道箭矢射中后背。 靡阳闷哼一声，强忍着疼痛，继续纵马狂奔，等到与王焱碰头，他身边的骑卒只剩数十骑。 “可恶，来人必是王焱无疑！” 张有亮一见到那个玄甲将领，便是攥紧了拳头。 直到今日，他还是忘不了王焱的身影。 那睥睨天下，无畏无惧的气势，是其他人根本无法模仿的！ “给我杀，一定要将此人拿下！” 张有亮怒吼。 “喳！” 一众金军将领抱拳应道，接着纷纷上马，提刀就朝王焱的方位冲来。 “汉贼王焱，休要逃走！” 一众金军将领大喊。 王焱冷漠着扫视四周，并没有理会这些犬吠，招呼左右立刻后撤。 张有亮今夜先是挖地道逼近他们的外围防御工事，接着便是他们率部出击，可以说正中张有亮下怀。 这狗日的奸贼，巴不得和他们交手，如此才有机会打击他们的士气和斗志。 偏偏他们不得不主动出击。 几个地中海发型的金军将领，在几个呼吸间便扑到了王焱近前，同时发出刺耳的大笑声，丝毫没将王焱放在眼里。 这就是鞑子与生俱来的狂傲，只要骑马提刀，便自认无人能敌。 将王焱的那些恐怖战绩瞬间抛诸脑后。 然而，王焱接下来的攻杀，便彻底将他们从虚幻中拉回了现实。 “噗！” 只见王焱挥槊而出，眨眼之间，便将一个金军将领挑翻落马。 而那个金军将领毫无还手之力。 “杀！” 王焱没有停歇，反手又是一刺，将另一个想要挥刀格挡的鞑子刺穿了脖子。 “杀！” 两瞬息之间，王焱就击杀了两个金军将领，如此凶猛凌厉的杀招，吓得其他将领面色大变，连忙勒马收起脚步，不敢近前。 王焱也不想与他们纠缠，打马便走。 同时为了防备这些鞑子在背后放冷箭，抄起胯下的射日宝弓，边走边回头随机盲射。 张有亮见王焱一出现，便救走了靡阳，还将自己麾下的将领随意虐杀，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废物，都他妈是废物，这么多人，连个王焱都留不住！” 张有亮怒吼。 “退！” 短暂的交锋，便让王焱认识到，仅凭他们这些人，想要对抗鞑子的精锐之师，根本没有胜算。 赵忠见王焱、靡阳从鞑子的包围圈中杀出，立刻下令撤军。 齐苍海、石轩等人见状，如蒙大赦，迅速收兵撤入防御工事内。 而鞑子也没有衔尾追击。 随着此战结束，意味着他们实现了对周军的全面压制。 如今双方之间不过百米距离，鞑子随时都能对周军发起进攻。 张有亮凭借兵力优势，命令工兵持续作业，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在周军外围，修筑起了多栋土楼。 这些土楼最矮的都有五米高，站在土楼上，就能将周军大营一览无余。 张有亮登楼观察，发现周军足足修筑了三道防御工事，也是暗暗吃惊，这是摆明了要在这里和他打持久战。 接着，他就发现了周军大营后的那些浮桥。 看来这是打不过就逃。 张有亮没兴趣深究这个问题，一番观察下，终于让他寻到了周军的几处防御薄弱点，当即下令展开猛攻。 此时周军大营内，赵忠和王焱正在商议退至白河对岸。 先前一战，已经让他们见识到了两军之间的差距，并非几个人的勇猛所能弥补。 “这才是鞑子的精锐啊！” 赵忠不禁感叹道。 王焱叹息一声道：“之前是我过于乐观了，张有亮虽然是个文士，但用兵如神，一举一动，都是蕴含玄机，幸好咱们之前留了退路，现在退到对岸还不算晚！” 赵忠犹豫道：“陛下那边，如何交代！陛下可是要我们务必拖延鞑子的脚步，给大军争取时间啊！” 王焱当然清楚皇帝和大臣们的谋算，可完颜匈和张有亮都非泛泛之辈，岂会那么轻易被周军击破，他们继续在此坚持，其实意义并不大。 还不如保全实力，寻机再战。 “靡统制的伤势如何了？” 赵忠问道。 下位的一名校尉答道：“已经找医匠拔除了箭矢，清理了伤口，并无大碍，只是短时间内恐怕都无法作战！” “唉！” 听到这个结果，赵忠很是痛心疾首。 “传令，各卫等到天黑，徐徐撤至对岸！” 赵忠最终还是赞同了王焱的提议，选择弃营而走。 这时，鞑子的猛攻不约而至。 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赵忠和王焱的脸色都是十分难看。 “天杀的狗鞑子，就不能消停一点吗，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 赵忠骂道。 第155章 再起争议 “怯战者，杀！” “退后者，斩！” 张有亮登上最高的土楼，不顾金军将士急行军至此，仅仅休整几个时辰，便投入战斗的疲倦。 在第二日傍晚，发现周军防御的薄弱点后，便立刻下令进攻。 对此，无数金军将士都是怨声载道。 但张有亮丝毫没有怜悯，在他眼里，除了完颜氏外，其他人都和牲口没有区别。 面对张有亮的铁血手腕，金军将士有苦难言，只能发起一轮又一轮进攻。 而周军将士面对金军的疯狂进攻，亦是浴血奋战。 如今两军之间的距离，只有百米，双方的投石车、床弩，都在拼命运转，以求对敌军造成最大杀伤。 好几次，金军都将周军阵地的薄弱点给击破，随即大量涌入。 但都被王焱率领的机动队及时赶到，从而将其击退。 随着时间的推移，注定了这个黑夜充满血腥。 另一边，作为伤员的靡阳等将士，成为首批渡河将士，趁着夜色，踏过浮桥，去到了对岸。 对此，齐苍海很是不满。 在他看来，这些受伤的将士，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很多人即便伤好了，也无法继续参战。 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生存的优先权。 就应该让他们这些健全的士卒，第一批渡河离开，如此才能保全最大实力。 当然，他的这些屁话，根本不敢在赵忠和王焱面前说。 因为王焱，真敢给他大嘴巴。 现在的王焱，在军中的威信越来越高，哪怕是他的穷奇卫，也都不服自己这个统制，而对王焱这个其他卫的统制，唯命是从。 这让齐苍海的老脸很是挂不住。 “第二批士卒已经撤到对岸，现在第三批士卒正在撤离！” 鲁顺向前线的赵忠和王焱禀报道。 赵忠点了点头，道：“好，加快！” 此时外围工事内外，已经满是两军将士的尸体，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整个天地间。 王焱道：“退到第二道防御工事，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外围工事已经都被破坏，失去抵御功能！” 赵忠道：“按你说的办！” 说罢，赵忠招呼各卫将士后退到第二道工事。 随着周军放弃外围阵地，鞑子迅速占据周军阵地，并开始清理壕沟，同时向张有亮进行禀报。 张有亮闻言，很是错愕。 在他看来，周军的外围阵地，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打下。 而现在的进度，却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让张有亮不禁感到纳闷。 “继续进攻！不准停！” 张有亮一边下令，一边陷入了沉思。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周军大营后的白河，似有点点火光。 “该死！” 他猛地一拍大腿，“周军要撤到对岸去了，传令，各部将士，不惜一切代价，我要在一个时辰内，攻进周军的营垒！” “喳！” 众将见张有亮状若疯魔，都不敢造次，纷纷领命而下，率部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王焱见鞑子的攻势比之前还要迅猛，也是预感到张有亮可能是发现了他们的动作。 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展开猛攻。 “将大营内所有可燃物堆积在最后一道防线，等我们撤入大营，就将可燃物点燃，到时用火墙阻挡鞑子，为大家争取逃走时间！” 王焱吩咐道。 “唯！” 立刻就有将士开始搜集营内的被褥、树干等易燃物。 眼看着鞑子的攻势越来越猛，王焱和赵忠非常果断的率部退入第三道防线后，同时点燃枯草、树木等易燃物。 依托火势，延缓鞑子的脚步，趁着鞑子无法大规模杀入的空隙，赵忠、王焱火速率领仅剩的将士登上了浮桥，撤走的同时，也将浮桥一一拆除，断绝鞑子沿着浮桥追过来的可能。 等到鞑子扑灭火势，叫嚷着杀进来的时候，周军大营内已经空无一人。 并且那些来不及带走的投石车、床弩，也都被破坏。 他们不甘的追到河边，却发现周军已经退到了河中央，连接的浮桥也都被拆毁，望着远去的周军，鞑子们愤怒交加。 张有亮得知周军已经退到对岸，大骂王焱、赵忠都是胆小鬼，根本不配为将。 随着王焱、赵忠的撤离，完颜匈的北遁之路，已经扫清全部障碍。 另一边，光烈帝接到赵忠部败走的消息，却是雷霆大怒。 “赵忠辜负朕望！已经率部退至白河以东！” 光烈帝声音低沉，显得异常恼怒。 张钧接过奏报，简单看了眼，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严格意义上，赵忠只有三卫兵马，毕竟玄武、朱雀都被打残了。 想要在没有可以据守之地的襄北，阻挡完颜匈的北遁之路，谈何容易！ 自家这位光烈帝，最近是越来越不考虑手下所面临的实际情况。 这和独断专行，不辨是非的暴君，有何区别！ “官家，完颜匈遣大军击退赵忠，其目的已经很明显，他要逃了！” 庞美满脸兴奋的站出来道。 光烈帝沉思道：“就算逃，可完颜匈又不是第一天打仗的菜鸡，岂能没有防备，朕在此时追击，恐无胜算啊！” 庞美的言外之意，光烈帝哪能听不出。 只是他对完颜匈很是忌惮。 上次吃的大亏，已经叫他终生难忘。 他不能在阴沟里第二次翻船，否则他这个皇帝，必将成为史书上的笑料！ 庞美道：“陛下，襄阳层内的守军，全部调动起来，可凑出五万大军，而陛下身边，除去刚刚调回建康的一支兵马，还有七八万可战之兵，如此就是十二三万大军，追击鞑子，绰绰有余，就算完颜匈敢在途中设伏，咱们有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不成！” “荒谬，战场瞬息万变，岂是兵力多寡而决胜负！” 张钧一听庞美的话，顿时就炸毛了，高声驳斥。 庞美冷哼道：“对对对，我不懂兵法，张副使是懂兵法的，那你倒是说说看，现在完颜匈摆明了要逃回中原，我们该如何追击，才能叫完颜匈不敢再犯我疆域！” “这……” 张钧哑然，他要是有好主意，早就献策了，哪里轮得到庞美来说。 但他还是坚持己见道：“鞑子野战强悍，北岸多是平原，贸然追击，很难取胜！” 光烈帝不满的扫了眼张钧，他需要的是有人出主意，而不是一味的长鞑子威风，灭自己志气！ 就在这时，史国柱出列拱手道：“官家，臣请命领军出战，追击鞑子！” 第156章 一场戏 随着史国柱的主动请缨，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 光烈帝惊讶道：“史卿，追击鞑子可是九死一生，你可要想好！” 史国柱目光坚毅道：“臣只需三千精锐猛卒，若胜，则为官家一雪前耻，若败，便马革裹尸，以报官家知遇之恩！ 官家可领大军于后方观望，察战场之变，伺机而断！则不失战机之稍纵即逝！” 众人听了史国柱的话，顿时都被史国柱的舍身取义精神感动了。 在他们看来，此去追击，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光烈帝也为史国柱的‘肺腑之言’所打动，当即抚掌赞道：“朕有史卿这样忠肝义胆的猛士，何惧鞑子！” 顿了顿，光烈帝看向张钧道：“张卿意下如何？” 张钧拧眉瞥了眼史国柱，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些枢密院武将，向来都以自己为首。 在没有得到自己的指示前，向来不会在皇帝面前表决心。 此次史国柱直接越过自己，请命出战，属实诡异。 这也意味着曾经铁板一块的枢密院武将系出现了分裂。 光烈帝盯着张钧，见他迟疑数息，冷声道：“张卿，可是有什么其他建议？” “臣失态，臣是在思索鞑子可能布置伏兵的战术！” 张钧面色沉稳道。 “哦，不知张卿可想到了鞑子有哪些战术？” 光烈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张钧。 当了二十载皇帝的光烈帝，早就摸清了麾下官员之间的关系。 对枢密院这些武将之间的底细，也是一清二楚。 这些年，不管打什么仗，都以张钧马首是瞻。 从来不会有另一个声音。 这让光烈帝很是恼怒。 虽然他一再强调，禁止官员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但大周的官员，依然我行我素。 将光烈帝的明令，当做空气。 枢密院的武将，乃至整个大周武将，都以张钧、糜业这样的巨擘为首。 他们象征的是大周武将的巅峰存在。 如今，一向以张钧马首是瞻的史国柱，突然窜了出来请命。 如果不是张钧的授意，那就是这些武将之间出现了嫌隙。 而光烈帝更倾向于后一种。 张钧连忙抱拳惭愧道：“老臣愚钝，猜不到鞑子的战术！” 他这话就是气话，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随随便便都能说出几种反追击战术。 只是他现在对史国柱的行为很生气，根本不愿多言。 当然，哪怕张钧不说，史国柱也是身经百战的武将，对战场上的各种反追击战术，那是了如指掌。 根本不需张钧来分析。 光烈帝不再去看张钧，而是看向史国柱道：“史卿！” “臣在！” “朕从神龙卫、凤凰卫、白虎卫抽调三千精锐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光烈帝沉声道。 “臣必以死相报官家！以报大周！” 史国柱单膝跪地道。 “命岳羽、张玺领兵掠阵，孟恭率朕仅存的骑兵，随时策应！” “韩愚及龙骧军全部移师樊城，等朕军令！” 光烈帝终于下定决心，要痛击完颜匈！ 北岸的金军大营。 完颜匈收到张有亮击溃赵忠军的消息，并不惊喜，相反，若是张有亮被赵忠军击败，那才叫意外。 而张有亮也当即致信给完颜匈，督促他尽快撤兵。 完颜匈收到张有亮的来信，当夜便开始撤军。 史国柱率领三千精锐，先是进入襄阳，再从襄阳穿过汉水，抵达另一岸的樊城，接着在樊城内休整数个时辰。 等到天黑，岳羽、张玺、孟恭各部就位，这才兴冲冲的领兵出战。 虽然光烈帝没有亲临一线作战，但他派出的诸将，已是大周当前最豪华的阵容。 岳羽、张玺和孟恭，这三人皆是勇武无双之将，被光烈帝寄予了无尽的希望，在他眼里，这三人就是大周未来的擎天巨柱。 并且，除了这三人外，还有无数年轻将领，都是禁军乃至其他军队中的佼佼者。 因此，此役也算是大周年轻一代的全明星阵容。 唯一的瑕疵就是王焱、糜阳不在。 当然，这并不影响诸将的斗志。 光烈帝已经从城外大营，将行在迁至了城内。 韩愚率领襄阳城的文武官员，出城相迎，场面甚是隆重。 光烈帝现在没心情享受这豪华的排面，而是督促韩愚尽快整军，随时准备出城追击鞑子。 留在城外的诸军，已经又被光烈帝调遣了数支，返回建康。 哪怕此役追击失败，完颜匈去而复返。 光烈帝也是下定决心，再不主动出击，而是坚守对战。 采取消耗战的方式，拖垮完颜匈。 而他也要尽早赶回建康。 倭寇入侵带来的影响，正在持续扩散。 太子柴轩，已经无法掌控乱局。 必须由他亲自出面摆平。 这让光烈帝心生疲倦。 继承者不如自己优秀，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当天夜里，史国柱趁黑逼近金军大营，在解决十几个暗哨之后，成功接近金军大营，随即对金军大营发起猛攻。 令史国柱无比兴奋的是，金军大营内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 凡是在大营内的金军，几乎一个照面便被周军砍瓜切菜般击杀。 史国柱见这仗打的如此顺利，很是惊喜，接着朝天放出一抹耀眼的烟花，作为信号弹。 这是史国柱和诸将约好的信号，只要见到信号，便可立即进军，共同夹击金军。 岳羽、张玺和孟恭诸将，见到史国柱释放信号弹，皆是大喜过望，当即率军出击。 整个金军大营也陷入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金军随之崩溃，全面朝北遁去。 史国柱率部紧追不舍，一路疯狂收割金军将士的性命。 等岳羽、张玺二部抵达金军大营，已是只剩收尾工作。 孟恭仰仗麾下都是骑兵，迅速展开追击。 在天亮时分，才追到史国柱部。 而此时的金军，已经逃出了很远。 史国柱见到孟恭，志得意满道：“孟统制晚来一步，我已将鞑子杀的片甲不留，如同丧家之犬！” 孟恭心中惊讶，但脸上却道：“史将军此役击溃完颜匈，必将名震天下！为大周将士之表率也！” 史国柱沾沾自喜道：“过奖过奖！为陛下分忧！为大周解难！这都是我们这些武人的责任！” 第157章 阎王登门 史国柱大破金军的捷报，早就传进了襄阳城内的皇帝行在。 尽管夜已深，但光烈帝并没有困意，一边处理建康送来的公文，一边等待战报。 张钧、庞美、许慎、韩愚等大臣，见皇帝迟迟不发话，也都小心翼翼的侍奉在两侧。 等到捷报接二连三的传进来，光烈帝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喜色。 反观张钧等人的脸色，则是有些苍白。 张钧可是极力反对主战的代表，始终认为鞑子必有埋伏，追击就是送死。 然而史国柱用实际行动证明，鞑子急于撤军，根本没有布下断后的伏兵，或者说，就算留有重兵，但也不是周军精锐的对手。 “好！好！！好！！！” 光烈帝拍案而起，甚是喜悦，环顾左右道：“史卿不愧是大周的栋梁之才，成功击溃鞑子，追击鞑子百余里，斩杀鞑子不计其数，此役替朕一雪前耻，朕要重赏，凡是参与此役的将士，统统有赏！” “唯！” 郑瑞拱手应道。 皇帝下旨，他这个中书舍人，就要协调各方，做出详细的赏赐方案。 张钧一言不发，他这个持反对意见的人，现在已是皇帝眼中的刺。 许慎见状，开口问道：“诸军奋力作战，大破金军，不知可有具体斩获名单？金军之中，可有那些大将被击毙？完颜匈又是身在何处？” 对于许慎的疑问，前线传回的战报中，并未给出明确陈述。 光烈帝闻言，也是瞬间恍然。 于是追问前来报捷的小校，小校摇头道：“卑职不清楚啊！我军追杀了半夜，并没有发现完颜匈的大纛，想必已经提前溜走了！” “退下吧！” 光烈帝挥手道。 “诺！” “好了，诸军大胜金军，此役尘埃落定，诸卿都回去休息吧！” 光烈帝起身说道。 “诺！” 众官员早就熬不住了，得了光烈帝的命令，纷纷拱手离开。 翌日。 许慎一早赶到张钧的府邸外，等着张钧出门。 他们这些大臣，在大周各地都有置业。 因此众人进了襄阳城，都有属于自己的落脚点，不必挤在驿站。 光烈帝对此，早就心知肚明，并没有过多苛责。 张钧回到府邸时，已是后半夜，鸡都叫了一遍，但他没有丝毫困意。 而是不断复盘此役的过程。 心中总觉得不对劲。 就这样恍恍惚惚到了天亮，在仆人的伺候下，洗漱穿衣，坐到了饭桌前，望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时，仆人进来禀报，说是武德司指挥使许慎求见。 张钧闻言，浑浊的老眼瞬间一亮，立刻起身出门迎接。 “许指挥使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 张钧笑道。 在建康时，许慎可是从来不会随意登门拜访他们这些大臣。 如果某一天许慎带人登门，那肯定是破家灭门的祸事！ 因此，大家都不希望许慎登门。 而许慎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在建康的朋友，也是少之又少。 与张钧这样重量级的大佬，更是保持了一定距离。 免得被人讹传。 许慎皮笑肉不笑道：“建康私底下都传我是活阎王，说是许阎王登门，不是抄家，就是灭门！张副使难道不介意？” 张钧笑道：“心中有鬼的人才害怕许指挥使，可我张钧，行得正，坐得直，心中有正气，自然不怕！” 许慎也露出笑容道：“哈哈，张副使真乃大丈夫也！” “请！” 张钧伸手示意许慎入内。 许慎自然不敢迈步先进，也是伸手，以示谦卑。 最后两人并肩走入。 府中的仆人已经撤下方才的早饭，换上了新煮的乌龙茶以及几样可口点心。 张钧和许慎对坐之后，又寒暄了几句，抿了口茶。 许慎便直入主题，对张钧压低声音道：“我此次登门，实在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需同张副使商议！” 张钧诧异道：“十万火急的大事？为何不赶紧去行宫禀报官家？” 同时，他对许慎也多了一丝警惕。 许慎与他们这些武将，都是站队四皇子。 可四皇子近些年被禁足在建康，已经渐渐被排挤出朝廷中枢。 长此以往，太子之位，将再无悬念。 他们这些武将，虽然能影响朝廷决议，可比起那些文官来，还是弱了许多。 许慎作为四皇子的挚交，为四皇子出谋划策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让人很难不怀疑许慎其实并非支持四皇子，而是皇帝安插在四皇子身边的间谍。 目的就是监视四皇子的一举一动。 许慎道：“这种事，我必须先同张副使商议才行！” 张钧纳闷道：“许指挥使有话不妨直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去行宫听宣！” 许慎点点头，道：“我接到下线的密报，说是明教已经打算起事！” “明教！？” 张钧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十几年前，正是他和糜业率军，荡平了当时盘踞在洪州以南的明教叛贼。 那一战，彻底粉碎了明教的最后势力。 从此以后，明教销声匿迹。 当然，张钧也了解到，明教因为遭受重创，已经从明面上转入地下。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张钧感叹一句，随即目光不善的盯着许慎道：“许指挥使，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许慎笑道：“完颜匈已经北遁，官家返回建康，已是板上钉钉，明教便是要在这节骨眼举事！切断官家的归路！” “既如此，还不速速禀报给官家！” 张钧焦急道。 许慎摆摆手道：“此事我定然会上报给官家，但朝廷中出了内鬼，泄露了官家的返回建康的行程，我需要张副使帮我找出这个内鬼！” 张钧闻言，脸色不善道：“谢谢许指挥使的信任，但抓奸细这种活，不是老夫的强项，你找错人了！” 说罢，张钧就要赶人。 许慎见状，起身冷哼道：“明教密谋此事许久，拉拢了不少朝中官员、将领，为己所用，张副使若是不想一生英明尽毁，大可不必理会！” “你，什么意思？” 张钧忽然听出了点弦外之音，脸色阴晴不定，“你怀疑老夫是奸细？” “当然不是。” 许慎笑道。 张钧的脑子一转，一个大胆且又疯狂的念头直冲天灵盖，令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第158章 月亮计划 “王焱，祖籍庐州府舒县人，其祖父在元康之乱时，举家南迁至洪州府，龙安县水南村，从小打熬筋骨，习武射箭，在其祖父的影响下，以驱除鞑虏，光复中原为己任！ 在其十岁那边，洪州大疫，父母亲人皆死于此疫，十五岁那年，祖父也因病去世，此后便独立生活，耕种习武！ 去年，光烈帝二十一年，响应朝廷号召，投戎入伍，因体格健硕，孔武有力，且识文断字，被拔为十将！ 此后在神策军北伐的多场战役，皆有军功，真正让其大放异彩的还是耿安国投降金人之后，察觉出了金人减粮背后的意图，果断挟持了一个金军谋克，肆机杀出重围！ ……” 襄阳城内，某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阴暗的房间中，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指着面前的一幅画像，对眼前的少女滔滔不绝的说着。 画像上的男子正是王焱。 画师的功力还是极为出众的，将王焱画的栩栩如生。 “根据我们对他的心理分析，他这样的人，有魄力，冷酷，杀伐果断，他喜欢的类型应该是温柔中又有几分野蛮，可爱中又有一丝傲娇的女孩！” 妇人侃侃而谈道。 少女清纯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迷茫：“温柔中有几分野蛮，可爱中还有一丝傲娇，姑姑，你说的这个，我怕是学不会啊！” 妇人笑道：“你不用学，这次特意将你召来，就是因为你最符合我们的特征描写！斋藤织雪！” “我，真的可以吗？” 少女有些害怕。 妇人道：“根据我们对王焱的观察，此人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大周未来的朝堂，必有其一席之地，为了幕府，为了东瀛，你必须做出牺牲！潜入此人身边，博取信任，替帝国窥视此人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刻，替帝国招揽此人，或者，杀掉他！” “嘿，斋藤织雪誓死效忠幕府！” 名叫斋藤织雪的少女重重的点了点头，娇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绝！ “从今天起，你的代号就是9！” 妇人将摆放在在眼前的精巧木盒打开，取出一串银质的月牙形吊坠，在月牙形吊坠中，镶刻了数字，9。 斋藤织雪小心翼翼的接过月牙形吊坠，神色庄重的将这枚月牙形吊坠系在了脖子上。 妇人见状，心中很是感慨，帝国的月亮计划，从启动至今，差不多有二十个年头了。 虽然为帝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但仍没有达到幕府预期的程度。 而她，也将无法返回故土，仍要坚守在此，为月亮计划奉献一生。 …… 襄阳城外。 赵忠、王焱率领周军，先是沿白河往南，及至汉水旁，转道向西，徒步上百里，才进入襄樊地界。 与此同时，他们也听到了史国柱夜破金军的消息。 完颜匈已经狼狈北遁，此役以周军获胜结尾。 虽然襄阳暂时无忧，但邓州仍被金军占据。 这对襄阳来说，犹如头悬利剑，终日不得安心。 但此时的光烈帝，已经抽不出足够的精力和时间，继续向北征讨，夺回邓州。 而要赶快返回建康。 沿海的倭寇，仍在大肆抢掠大周的疆土。 最新的一封奏报显示，一股倭寇已经深入至湖州府境内，烧毁数个村落，斩杀数千军民，最后扬长而去。 如此嚣张，如此跋扈，简直不将大周朝廷放在眼里！ 光烈帝接到这封奏报，整个人都愤怒的如同狂化的狮子，怒不可遏。 他询问许慎，太子在建康都干了什么？ 为什么倭寇越打越猖獗？ 许慎自然不会替太子遮掩，于是便将太子的某些荒唐事说了出来。 听的光烈帝当场高血压飙升。 “立刻，返程！” 光烈帝顾不得襄阳战场接下来的战略安排，当即便要赶回建康。 柴轩和一个东瀛女子之间不清不楚，这对大周皇室来说，是绝对的耻辱！ 尤其是这个女子，还是半老徐娘！ 简直将皇室的脸给丢尽了！ 见光烈帝如此愤怒，许慎嘴角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对于襄阳接下来的战略走向，光烈帝留下张钧和庞美，与韩愚共同商讨，最后拿出方案，递交中枢裁决。 而光烈帝则率领神龙卫、白虎卫和凤凰卫，领先一步，从汉水顺江而下，赶回建康。 至于其余诸军，也都安排了行期，陆续返回京师。 因此，赵忠、王焱才进襄樊地界，就被告知陛下已经返程，诸军都要在这几日出发，众将士闻言，都是满脸喜色。 这一仗，从年前打到年后，足足持续了两个月时间。 虽然时间不算久，甚至可以说是速战速决。 可仍然改变不了将士们的归心似箭。 纵观历史长河，凡是偏安江南的王朝，就没有武德充沛，以南克北的存在！ 东晋如此，后来接替的刘宋、萧梁，亦是如此。 光烈帝想以北克南，唯一的胜算就是去年的北伐。 那一战中，有无数将士都是随祖辈、父辈逃难到的南方，怀有光复中原，返回故土的伟大志向！ 因此，他们不顾生死，愿意冒锋陷阵，只为实现心中夙愿。 可随着他们的战死、负伤，也意味着大周将士那一往无前的战意凋零了。 禁军将士多半都是新卒，他们世代久居江南，过惯了安逸、富庶的生活，你跟他们谈宏图霸业，谈克复中原的伟大志向，其实多是对牛弹琴。 既然皇帝都动身回建康了，他们也没必要再去襄阳，于是在汉水边安营扎寨，并向枢密院报备，等待水师战船接应运送。 王焱等人，也难得放松下来，过了两天惬意日子。 然而，好日子并没有过太久。 在光烈帝返程的第三天，船队因为大雾受阻，被迫在汉水转入长江的流域停歇。 谁知就在这大雾弥漫间，杀出了数千头束红巾的叛贼，袭击了停泊岸边的皇帝战船。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惊醒了熟睡的光烈帝。 等他来到楼船边向外看去，就见无数红巾贼正冲自己的大船杀来。 “是明教！该死！” 光烈帝一见到那熟悉的红巾，立刻就猜到发生了何事。 第159章 红巾军 “柴昊在此，弟兄们随我一起杀啊！” “擒杀狗皇帝！” “等贵贱，均贫富！诛杀无道暴君！再造天下大同！” 数千红巾军杀气腾腾，口号叫的惊天动地。 而守护在皇帝身边的是禁军最强三卫，可即便是禁军最强三卫，面对这数千红巾军时，依然被打的晕头转向。 光烈帝望着这些步步紧逼的红巾军，无比愤怒的质问身边众人：“如此大规模的红巾军集结，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地方官府都是饭桶吗！” 郑瑞神色惶恐道：“官家，这些红巾军都是乘小船而来，躲过了地方上的盘查！” “哼，如此蹩脚的理由，你也敢拿来糊弄朕！” 光烈帝冷声道。 “柴昊，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要是还有一点气节，就自我了断，省的我们动手了！” 红巾军中的首领，是个络腮胡，双目炯炯有神，龙行虎步间，手中的长刀大开大合，将十几个上前的禁军斩杀。 “反贼休要猖狂，当着我禁军诸卫的面，也敢大放厥词！” 神龙卫统制岳羽，挺身而出，手握一柄长枪，拦住了络腮胡的道路。 “乳臭未干的小子，不配知道我的姓名！” 大汉冷笑。 “找死！” 岳羽怒道。 说罢，他提枪便朝大汉杀来。 张玺、孟恭也急忙率领麾下精锐，从两侧横刺而来，切断红巾军冲击光烈帝所在的大船。 岳羽年轻气盛，从出道以来，很少遇到对手，因此十分自负。 但是仅与大汉交手数十回合，便被大汉压制，一身武艺在大汉面前，就像是三岁孩童耍大刀。 “噗！” 大汉猛刺一刀，岳羽来不及躲避，被戳中了左肩，顿时血流如注。 岳羽惊慌之下，又被大汉砍中一刀，幸亏身边将士眼疾手快，及时救下岳羽。 否则这位大周年轻一代的新星，就将在此陨落。 “哼，这点本事，也配做神龙卫统制，怪不得周廷这些年，愈发衰弱，连倭寇都能蹬鼻子上脸的欺负！” 大汉冷笑道。 岳羽被一众手下簇拥而走，听到大汉的冷嘲热讽，气急攻心，大叫道：“狗贼，等我伤好了，必取你首级！” “杀！” 红巾军见自家首领击败岳羽，顿时士气大涨，纷纷用命死战，作为保护光烈帝的主力担当，神龙卫陷入溃散。 在楼船上的光烈帝，见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在颤抖。 “今夜紫微星暗淡，陛下，此乃大凶之兆啊！” 钦天监的官员惊恐道。 “滚到一边去！连岳羽都败了，这个红巾贼到底是谁？” 光烈帝强忍愤怒，一脚踹翻了那个钦天监官员，询问左右。 “若是许指挥使在此，恐会知晓一二，对于明教，也就他的武德司最了解了！” 郑瑞连忙说道。 可惜，许慎并没有作为第一批返回的官员，而是留在最后一批。 原因是需要许慎调动武德司各部，刺探完颜匈的情报。 “我曾听闻，明教有四大天王，其中伏魔天王最是骁勇善战，一直都是明教反贼的教头！” 这时，枢密院兵曹何敬之出列说道。 “伏魔天王？哼，一群虾兵蟹将，也配自称天王！” 光烈帝不屑道。 何敬之道：“明教反贼蛰伏十几载，此番再度现世，便是兵锋直指陛下行在，其中必有内应！” 此言一出，楼船上的一众官员都是惶惶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出。 光烈帝目光冷淡的扫视众人，心中已有计较。 但他还是不动声色道：“眼下大敌当前，休要胡言乱了人心！” “唯！” 何敬之惶恐抱拳。 随着岳羽的败走，神龙卫溃散，数千红巾军越战越勇，已经逼到龙船百步之遥。 此时，白虎卫和凤凰卫也被红巾军强势杀退。 见到引以为傲的三卫禁军被红巾军切割打退，光烈帝的脸色愈发阴沉。 “陛下，红巾军要登船了，咱们必须赶紧起锚离开！” 郑瑞见到红巾军已经涉水朝龙船而来，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劝道。 光烈帝尽管十分不甘，但还是下令起锚扬帆。 龙船上的数百水手赶紧起锚，但龙船沉重，速度缓慢。 眨眼间，就有几十个红巾贼已经游到了船边，叫吼着甩出钩子，开始朝船上爬。 光烈帝的贴身侍卫们纷纷拔刀站到船沿，击杀这些登船的红巾贼。 柴辰见到这一幕，对侍立在光烈帝一侧的冷峻侍卫说道：“四叔，外面的那些红巾贼，非您不可压制啊！” 被叫四叔的侍卫，乃是光烈帝的贴身侍卫长，只知道姓赵，没人知道真名。 是永安帝从小养在身边的死士，原本一共十三人，如今只剩赵一人。 因为在侍卫中排名第四，所以也被大家称之为赵四。 很少有人见到赵四出手，但柴辰却是见识过的。 因为他从小就是柴轩的伴读，曾与柴轩一起，拜赵四为师，学习武艺。 但赵四并不愿传授柴轩、柴辰武艺。 只因他会的都是杀人技，不适合柴轩、柴辰。 光烈帝几年前心血来潮，在紫金山圈出一大块地，设了猎场，经常入内打猎。 有一次遇到猛虎，差点就被猛虎所伤。 最后是赵四出手，将猛虎击杀。 赵四听了柴辰的话，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我的职责是保护陛下，冲锋陷阵，是诸位将军的责任！” 柴辰焦急道：“可是连岳羽都被那伏魔天王击败了，张玺、孟恭与岳羽差不多，更是指望不了！” 赵四一脸冷酷道：“与我无关。” “……” 柴辰无语。 光烈帝扫了眼柴辰和赵四，“辰儿，老四是我的影子，不会离我半步，你就不要再劝了！” 柴辰闻言，叹气道：“看来只有我上了！” 说罢，他抄起刀，朝光烈帝拱了拱手，“侄儿愿以死报国，不负陛下期望！” “去吧！” 光烈帝点了点头。 柴辰握刀踏出楼船，朝着甲板而去。 此时，已经又有无数红巾贼爬了上来，侍卫们左砍右劈，根本杀不过来。 并且，随着龙船驶离岸边，禁军将士们想要赶来支援，变得困难重重，尤其是大雾弥漫，视线受阻。 孟恭见到失去了龙船踪迹，急得团团转，“快，赶紧登船，搜寻陛下的龙船！” 而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无数小船如幽灵般驶出，向龙船靠近。 红巾军的首领，伏魔天王，直接从禁军手里夺了一艘船，带着几十人驾船头也不回的追进了大雾中。 第160章 影子 随着越来越多的红巾军围攻龙船，光烈帝所乘载的这艘大船，遭受了史无前例的重创。 因为叛贼人数的不断增多，导致大船的承受力急剧增加，开始慢慢下坠。 有人眼尖，注意到了这一危险状况，吓得赶紧提醒众人。 消息传到光烈帝耳中，更是坐立难安。 元康之乱时，他才十五岁，随父皇一起在南方代天巡狩，听闻汴京噩耗，南方各州都推举各自的王，意图接替元康帝，成为大周的新帝。 永安帝向江浙官僚集团妥协，争取了江浙官僚集团的支持，招募了数万精锐，但很快就遭到其他各州军队的围攻。 光烈帝虽然年幼，但亦有无畏精神，亲自领兵冲杀在前线。 等到永安帝顺利继承大统，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叛军盘踞，都是靠光烈帝这个太子带兵征伐。 细数从他十五岁至今，历经的各种凶险，不计其数。 在那些危险面前，眼下所经历的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取我佩剑来！” 光烈帝沉声喝道。 “官家，您乃千金之躯，万不可以身犯险啊！” 何敬之、郑瑞等官员面色大惊，纷纷苦劝。 这时，赵四已从身后的木匣中取出光烈帝的佩剑，交予光烈帝。 光烈帝接过佩剑，目光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他手中的这把剑，名为天子剑！ 据传是春秋时期，由铸剑师虞公为周天子锻造的宝剑，象征天子至高无上的权利。 此后天子剑相继流传到多位春秋霸主之手，后来辗转到了楚霸王项羽之手。 项羽乌江自刎后，天子剑便不知所踪，消失在了茫茫的历史长河之中。 在光烈帝继位前夕，武昌天降祥瑞，便有地方官员发现了天子剑，并将之献于光烈帝，赢得光烈帝大悦。 此后每逢征战，光烈帝必随身携带天子剑。 “眼下贼军攻船，已是生死存亡之际，朕岂能苟于这楼船之上，赵四，随朕杀敌！“ “唯！” 光烈帝说罢，龙行虎步的朝外走去，影子赵四紧随其后。 一众官员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你让他们杀鸡都费劲，何况杀人。 眼看着光烈帝走出楼船，高呼一声，“尔等反贼，不思精忠报国，整日蝇营狗苟，如今更是以下犯上，此乃株连九族之罪，朕给你们一个机会……” “咻！” 一道冷箭，打断了光烈帝的长篇大论，接着就是无数红巾军高喊：“狗皇帝现身了，弟兄们快上啊！” “杀了狗皇帝！再造乾坤！天下大同！” 明教此次动用的红巾军，都是明教的资深教徒，属于狂热粉，早就被明教的大道理给洗脑了。 哪里还能听得进光烈帝的那套理论。 这些红巾军的战斗力极为可怕，都是经受过系统性训练的精锐。 并且都是内穿锁子甲，披甲率不亚于光烈帝的禁军。 一番浴血拼杀，龙船上的禁军、大内侍卫都被杀的死伤惨重。 柴辰等人节节败退，无数水手更是跳船逃命。 “柴昊老儿，束手就擒吧，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明教的伏魔天王这时也被接应上了龙船，见到己方人马占了上风，露出得意的笑容。 “狗贼，朕乃天子，蒙上天庇佑，有真龙护体，岂是汝等魑魅魍魉所能加害！” 光烈帝怒斥，“我禁军诸卫，都在顺着汉水而下，须臾之间，便能赶来，你要是识相，就该放下武器，朕念你武艺不俗，或可不计前嫌，重用于你！” 见光烈帝还想对自己招安，伏魔天王冷笑道：“收起你那肮脏的嘴脸吧！柴昊老儿，我爹徐祖福，当年就是信了你的鬼话，率部投降，可结果了，你以诛杀首恶为由，将我爹在菜市口，五马分尸！” “你是徐祖福的儿子！” 光烈帝瞳孔微微放大，显得无比震惊。 徐祖福是十几年前的明教教主，红巾军的通天大元帅，是当年的头号大反贼。 光烈帝为了消灭红巾军，不惜调动各地军队，足足数十万众，合力围剿，最终才将红巾军逼入绝境。 徐祖福走投无路，选择率领残部投降。 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光烈帝，是永绝后患，杀掉徐祖福为首的一众红巾军高层，还是放过他们，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东山再起）的机会？ 就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谁知道徐祖福还有儿子活了下来，明教仍有余孽不死，十几年过去了，还能跑出来兴风作浪！ “记住，老子姓徐名寿，是徐祖福的儿子，明教四大天王之一，红巾军的大将军！” 络腮胡一脸愤恨的叫道。 “乌合之众，也敢在陛下面前叫嚣！” 赵四忽然越身而出，手中长剑如龙蛇般游出，一众侍卫见到赵四出手，顿时士气大振。 “杀！” 光烈帝高举天子剑，视死如归道。 在光烈帝、赵四的激励下，周军将士再度爆发出高昂的士气。 数十名红巾军想要击杀赵四，毕竟光烈帝的身边，也就此人最招摇，一副高人风范，很是装逼。 而赵四也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随着他的出手，十几个红巾军应声倒地。 很多人甚至都没看清赵四的出剑，就被赵四一剑封喉。 徐寿见状，怒不可遏，“早就听说柴昊身边有个影子赵四，武功甚是了得，今夜就让小爷来会会你！” 说罢，徐寿提刀砍向赵四。 赵四冷笑一声，身法如同鬼魅，眨眼间，就来到了徐寿面前。 徐寿一惊，急忙挥刀格挡。 赵四一击失败，迅速收剑再刺，眨眼间，徐寿就被打的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众将士见到赵四如此神勇，皆是备受鼓舞，开始奋力搏杀。 并且大声呼喊求援，希望尽快召来援军。 而岳羽、张玺和孟恭，也都赶紧率部驰援光烈帝。 此时，一些红巾军接过船桨，开始拼命催动龙船前移，希望摆脱禁军各卫的追击。 “啊！” 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徐寿最终不敌赵四，被迫跳水逃生。 船上的红巾军们见状，都是傻了眼，再无斗志，纷纷弃船而走。 赵四凭借超凡的武艺，成功守护了光烈帝，赢得无数将士的喝彩！ 便是光烈帝，亦是眼露赞赏。 柴辰见到徐寿被击退，表情有些狰狞，随即归于平静。 他快步上前对光烈帝道：“伯父，您没事吧！” 第161章 怀疑的种子 “朕无恙！” 光烈帝气势如虹道。 “如此，侄儿就放心了！” 柴辰嘴角蠕动，最终还是吐出这样一句话。 几名跟随柴辰的亲卫，默默将刀剑收鞘，站到一边，装作若无其事。 随着击退了徐寿的红巾军，光烈帝及一帮大臣也都吐了口浊气。 红巾军的突然来袭，打破了他们以往的所有美好。 大周，并没有他们想到的那么太平。 等岳羽、张玺、孟恭等指挥使率领兵马抵达龙船四周，光烈帝的心情才算好转。 他赶紧召见诸位将领，见到岳羽浑身缠满纱布，仍奔波于前线，心中很是感动。 张玺、孟恭等诸卫将士，亦是浴血奋战，死伤惨重。 可他们面色平静，因为他们明白，死去的将士，会有其余军队的将士填补。 “明教消失十几载，如今死而复生，搞出这么大动静，武德司罪不可赦！“ 光烈帝在武昌城内，怒发冲冠，对武德司的官吏很是恼怒。 此时，得知光烈帝遭遇明教伏击的诸位大臣，以及各部军队，也都紧赶慢赶，前往武昌集合。 王焱、赵忠军，在听到明教伏击光烈帝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集合各部，救援光烈帝。 不仅是赵忠军，在襄阳城的各军，全都马不停蹄的赶往武昌。 建康水师因为运力不足，诸军大多选择步行，也要在最短时间内抵达武昌。 与此同时，红巾军在徐寿的指挥下，退往川南，湖东一带，与川南、湖东的三苗部落勾连，双方达成联盟协议，共抗大周军队。 王焱一来到武昌，就敏锐的察觉到武昌城的不对劲。 各部军队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不似以往嚣张跋扈。 等到许慎从襄阳城调到武昌第一时间就被光烈帝扒了一身官服，留职察用。 许慎大惊失色，询问左右，陛下最近可是信了什么谗言。 但郑瑞等官员都是默不作声。 武德司执掌监察，却让明教在眼皮子底下起事。 皇帝都被红巾贼贴脸开大了！ 这是国之大耻啊！ 许慎被撤职后，原武德司副指挥使高嵩临危受命，代为执掌武德司。 高嵩拿到光烈帝赐予的尚方宝剑，便立刻展开全面调查。 凡是知道光烈帝行踪的官员，全都被请到武德司的临时衙门，接受审查。 一时间，武昌城内，人人自危。 光烈帝返回建康的事情，并不是秘密。 知道的官员不在少数，武德司的工作量相当庞大。 岳羽、张玺、孟恭等禁军统制，也都被请到衙门，接受盘问。 然而，一连审查数日，都没有取得实质进展。 所有人都有嫌疑，但就是没有明确证据，能够指向谁！ 这让高嵩很是上火。 这天，高嵩又来向光烈帝禀报调查进展，在行宫入口，撞见了柴辰。 因为岳羽、张玺和孟恭等人的嫌疑没有洗清，柴辰已经被暂时受命为禁军统领，节制诸卫，负责保卫皇帝的安全。 “世子！” 高嵩毕恭毕敬的向柴辰行礼。 柴辰笑道：“高指挥使可是有什么进展？” 高嵩苦笑摇头道：“此事牵扯甚大，哪有那么简单就能查清！” 柴辰闻言，愁眉苦脸道：“唉，岳羽、张玺他们几个一天没有放回来，我就要当一天的统领！” 高嵩道：“世子乃陛下子侄，如今陛下能相信的人，除世子外还能有谁？” 柴辰叹了口气，他在众人的心目中，一直都是纨绔子弟的形象，最怕的就是肩上担子太重。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高嵩便继续入内，去见光烈帝。 出了这档子事，光烈帝的行程都被打乱了。 本来急吼吼回建康处理政事的光烈帝，硬生生的选择转道进入武昌，誓要查清此案，并将红巾贼一网打尽！ 以至于沿海的倭寇之患，他都没心思理会。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光烈帝斜躺在龙榻之上，脸色阴郁。 那夜江上风大，光烈帝受了凉，最近这几天都是有气无力，打不起精神。 高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便向光烈帝请罪，“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这都查了几日，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光烈帝冷声道。 高嵩以头杵地，一声不吭。 光烈帝眼神一冷，道：“还是你查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敢说！” 高嵩诚惶诚恐的颤抖。 见高嵩这副作态，光烈帝顿时明白了什么，喝道：“究竟是谁！你今日不给朕一个交代，就去领一杯毒酒，自我了断吧！” 高嵩闻言，这才颤声道：“神龙卫统制岳羽、白虎卫统制孟恭，都有最大嫌疑！” “唔！” 光烈帝听到高嵩的禀报，顿时吃了一惊。 如果高嵩说出其他人的名字，光烈帝或许还不会吃惊，可岳羽、孟恭都是他的心腹，被他视为臂膀的存在啊！ 大周军方未来的扛鼎人物啊！ 他俩为何要铤而走险，勾结明教，意图加害自己？ 光烈帝不理解。 “可有证据？” 光烈帝问道。 高嵩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上前递给光烈帝身旁的小黄门。 小黄门接过信件，转身交到光烈帝手上。 光烈帝急忙打开查看，却是一封岳羽写给徐寿的密信。 信中提到了他和孟恭联手，必能截杀柴昊的内容。 光烈帝看完信，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高嵩道：“信从何而来？” “我们在明教内的细作，冒死偷盗而出，两日前传到我的手里！” 高嵩道。 “这信难道没有伪造的可能吗？” 光烈帝质疑道。 高嵩正色道：“我已经命人调阅了岳羽之前手写的奏章，进行了笔迹对比，确认无疑！” “那你为何不敢上报给朕？” 光烈帝怒道。 高嵩道：“信中提到了孟恭，孟恭将军是楚王的女婿，涉及皇室宗亲，臣不得不慎重！请陛下再给臣几日时间，搜集更多证据，以免造成冤假错案！” “朕在武昌已经耽搁够久了，没时间再等了！” 光烈帝冷声道。 “请陛下明示！” 高嵩问道。 “立即逮捕岳羽、孟恭关系密切的将领、官员，逐一审问，不能错漏一个！” “若是有人冥顽不灵，大刑伺候，不必客气！” “将张玺放了，仍执掌凤凰卫！” 光烈帝眼神冷冽，心中杀意浓烈。 尽管他对密信心存疑虑，可现在的光烈帝，已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他不能容忍有人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 “诺！” 高嵩得了命令，立刻便去大开杀戒。 第162章 大器晚成 “焱哥儿，刘千户有请！” 玄武卫驻地，两名白袍官差奉刘庆指示，前来邀请王焱。 “刘兄也到武昌城内？” 听到是刘庆邀请自己，王焱有些惊讶。 刘庆是他在建康为数不多的可靠朋友。 之前东厂的番子故意找茬，刘庆不惧阉竖，主动赶来帮忙。 就冲这份恩情，王焱都愿意交了刘庆这个朋友。 玄武卫现在只有二百多人，已经无法承担护卫皇帝的职责，从抵达武昌城，便一直在城外驻扎。 不仅是玄武卫，其余诸军各卫，也都是驻扎在城外，没有皇帝的命令，不准入城。 目前摆在光烈帝面前的有三大难题。 第一，沿海倭患，从十几天前三路真倭相继入侵嘉兴府、临安府、宁波府等十余府县后，倭患已经对沿海地区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 大量军民死于倭患之手，无数财富流入倭寇的腰包。 沿海地区的经济生态被彻底摧毁，从波斯、天竺、暹罗等国漂洋过海而来的商人，要么被困在内陆，不敢挪动，要么就是已经遭受了倭患的劫掠。 大量商船无法出海，同样的也有无数商船，不敢进入大周海域。 丝绸、陶器、茶叶等紧俏物资，已经堆积如山，无法出手。 海外各国对这些货物的采购价，也是一天一个价，不断攀升。 暹罗、波斯等国的使节天天堵着礼部衙门，要求礼部尽快给出交代。 得到太子授命的张绍，已经组织了一万官军，进入嘉兴府地区，一面张榜安民，一面剿匪杀倭。 张绍年轻时做过武官，但他是文人出身，在军队中遭受排挤，故而没做几年，便转回文官体系。 这些年一直得过且过，常常感叹自己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教导太子时，也是长篇大论，让柴轩很是头疼。 他不怀疑张绍的才华，只是觉得张绍在军事方面上，是纸上谈兵。 此次让张绍领兵驱逐倭寇，实在是柴轩没有可用之人。 枢密院那边，虽然有无数将领可以推荐。 但柴轩不信任贺方这位枢密使，因为贺方迄今为止，都没有公开表态支持自己。 不像齐鸣、裴元智这些文官大佬，早早的站队到了自己身边。 非友即敌，既然贺方不是自己的支持者，那肯定就是柴旭的敌人。 众所周知，四皇子柴旭是柴轩最大的竞争者。 光烈帝嫡出六子一女，长子早夭，柴轩是次子，三子在光烈二年的诸王之乱中惨死。 四子柴旭，有游侠之气，向来不拘身份，好结交四方豪侠，并且从小就在军中历练，深得军中将士的爱戴。 几年前，光烈帝在紫金山围场打猎，柴旭随行。 等光烈帝返回建康，便暗中禁足了柴旭。 外人不清楚内情，还以为光烈帝是为了维护太子的声望，要打压柴旭。 只有部分聪明人猜出了内情，柴旭估计是想趁着光烈帝打猎的时候，召集心腹逼宫。 结果被光烈帝提前识破，令柴旭的逼宫大计破产，为了皇室颜面，光烈帝没有声张，而柴旭也装作若无其事。 此后柴旭就渐渐淡出了中枢，尽管他多次拜见光烈帝，想要争取一下，可都被光烈帝给无视了。 柴轩和东宫的诸位属官，商讨过此事。 尽管也有大概猜测，可没有实质证据，也无法得知真相。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柴旭对军队的影响，是远大于柴轩的。 若是光烈帝有一天驾崩，柴旭狗急跳墙，举兵造反，东宫有几成胜算？ 汪洋、谢春和张绍经过模拟，都认为柴旭胜算很大，因为东宫没有压制柴旭的绝对武力。 这也是东宫为何要拉拢王焱这样的新起之秀，柴轩等人都极为看重王焱这样从底层爬上来的军官，因为这样的军官，能打，并且只要施恩得当，就能得到他们的忠诚。 不过，随着张绍的挂帅出征，柴轩的某些烦恼瞬间烟消云散。 二月初九，张绍在嘉兴府平湖港遭遇北九州倭寇松浦秀。 因为着急赶路，张绍只率领了两千健卒先行，剩下八千人马被张绍撒开，形成一张大网式进军，从三面进入嘉兴府。 誓要将真倭、假倭在嘉兴府的地界上全部剿灭。 松浦秀早早收到情报，知道太子太保张绍已经领兵在太仓港登陆，与地方官军会合，共计万余人马，向嘉兴府进军。 所以他立刻收缩兵马，打算将这些日子抢来的财货，在平湖港统一装船，运回倭国。 然而张绍抛弃大部队，挑选健卒，选择轻装简行，比松浦秀预计的时间足足早了一日。 得知张绍已经领兵杀到，松浦秀还是有些吃惊的。 当然，也仅仅是吃惊。 这些日子，松浦秀与周军交战数十场，无一落败。 哪怕面对兵力数倍于己的周军，松浦秀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区区一个张绍，只带了两千人，又有何惧！ 松浦秀一面命人加紧装船速度，一面率领三千真倭，迎战张绍。 张绍已经摸清了松浦秀的心理，知道此人必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于是选择大败而逃，故意引松浦秀领兵追击。 从而将松浦秀引入崎岖地带，接着利用数百张劲弩、床弩，组成的弩阵，对松浦秀部进行无死角射杀。 等到松浦秀反应过来，率部撤离，麾下三千真倭，已是死伤惨重。 张绍接着挥军反杀，将松浦秀部的倭寇杀的片甲不留。 松浦秀更是落荒而逃，急急忙忙驾船逃走，连港口上的一百多艘货船也顾不上了。 张绍趁势夺回平湖港，将港口上的倭寇全部屠杀，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假倭。 松浦秀的真倭只有三千人马，此役折损超过七成，短时间内，已经无法构成对大周的威胁。 同时，因为松浦秀的败走，另外两股真倭投鼠忌器，迅速收缩战线，给了沿海地方官府的喘息之机，在枢密院的协调下，各府加快抽调人手，组成民兵，清扫境内的匪寇。 因为真倭大举入侵，假倭伺机而动，还有很多连假倭都算不上的魑魅魍魉，也打着倭寇的名号，在地方上祸害老百姓。 面对倭寇，他们唯唯诺诺，但是面对自己人，却是重拳出击，毫不留情，甚至比真倭还要穷凶极恶！ 这就是汉奸为什么遗臭万年，人人唾弃的原因！ 张绍也因为这一战，变得声名鹊起，再也无法让人轻视。 更是将纸上谈兵的帽子给摘掉了。 第163章 丑闻 随着张绍击破松浦秀，沿海一带的倭寇为之动容。 尽管后藤长鸣、细川智等真倭势力，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胆怯，但大周军队通过这一战重新树立了威信。 粉碎了倭寇不可战胜的神话，严重打击了倭寇的嚣张气焰，极大程度上鼓舞了周军将士抗击倭寇的信心。 柴轩接到张绍击破松浦秀的捷报，整个人瞬间就像是打了鸡血，在朝会上也是腰杆挺直，不复之前的萎靡模样。 新任宰相裴元智和枢密使贺方，皆是表达了对张绍主持沿海军务的态度。 这两人代表了文官和武官体系的大多数意见，柴轩有了这两人的支持，直接以监国太子的身份，临时增设抗倭总督，由张绍担任，节制江、浙、闽三地的军政大权，授予张绍全权负责抗倭诸事的权力。 张绍有了这份任命，便可以将江、浙、闽三地的兵权一手抓，其权力之大，甚至已经超过了在汉中的糜业。 糜业常年坐镇汉中，麾下的西路军，兵力最盛时期，也不过三万人。 而张绍却可以节制水、陆各军，人数不亚于七八万。 当然，沿海地区的水师已被打残，步军精锐都被抽调去了禁军、云翼军，留下的军队多数都是地方厢军，战斗力一般。 不管怎么说，张绍通过柴轩的支持，已经一跃成为大周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大帅。 柴轩因为有了张绍的出色表现，自觉太子之位愈发巩固。 便是听闻光烈帝在汉水与长江连接口停歇，遭遇了红巾军袭击，差点被红巾军斩杀，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甚至隐隐有些失落。 如果光烈帝死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私下里与北条妃爱的媾合，从原来数日一次的频率，渐渐增多，有时甚至一天要见好几次。 哪怕北条妃爱来了天葵，柴轩也要浴血奋战。 当真是辛苦。 他第一次觉得倭女的滋味是如此美妙，祖宗定下的不得与异族通婚的规矩，简直就是昏了头。 柴轩的荒唐事，也是遮掩不住，消息很快走漏出去，基本已是路人皆知。 太子妃周慧秀，乃是翰林院大学士周图之女，出身清贵，从小知书达礼，容貌端庄，曾被相师相面，言其将来贵不可言。 光烈帝听闻此事，便命礼部为柴轩下聘，为太子妃。 柴轩对此自然欣喜，可是周慧秀入东宫已有三年，却无所出。 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并且还是极为看重子嗣传承的皇室，没有子嗣，就是大事！ 柴轩因此对周慧秀渐渐疏远，失去了之前的宠爱。 周慧秀心知肚明，一直都在寻医问诊，希望能赶紧为太子生个一儿半女，打破自己不能生育的传言。 然而御医们早就替周慧秀诊断过了，都称周慧秀身体没有问题。 周慧秀私下里便寻宫外的大夫，但药喝了不少，肚子却一点动静没有。 如今太子对她失去了兴趣，竟然找一个倭女媾和！ 这让周慧秀感到奇耻大辱。 在大周的勾栏圈子里，倭女最是受到达官贵人的喜爱，因为她们比汉人女子更会玩花样，能够在有限的环境下，推陈出新，满足无数心理扭曲的变态客户需求。 因此，倭女在客户群体中备受好评，相反在大周世俗眼里，就是最肮脏下贱的东西。 周慧秀一想到北条妃爱和柴轩勾搭上了，就感到恶心。 她是见过北条妃爱一面的，对这个岁数已经能做柴轩娘的女人，和柴轩睡到了一个被窝里，第一反应就是想吐。 周图对柴轩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嗤之以鼻！ 但他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大学士，在朝野中没有份量，柴轩对他这个老丈人，也是没多少脸色愿意给。 因此周图只能一边暗骂柴轩是个混蛋，一边劝慰女儿忍气吞声。 就算她生不出来，可她是太子妃，等柴轩当了皇帝，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若是将来其他嫔妃生了儿子，作为皇后的周慧秀，是可以领到膝下以嫡母名义抚养的。 朝中不少大臣，都在暗中嘲笑周图和周慧秀父女，同样也对太子的行为感到厌恶。 除柴轩、柴旭之外，还有五皇子柴源，六皇子柴晋。 不过这两位皇子自幼长于妇人之手，性格软弱，不善争权夺利，很少插手朝廷政务。 当然，这也与光烈帝有关。 光烈帝深知帝位对人心的诱惑。 他担心几个儿子，会迷恋上权力，将来争权夺利，互相残杀，闹出悲剧。 直到现在，光烈帝才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精心培养的太子柴轩，能力有限，老四柴旭，想上位已是望眼欲穿，但他当年的做法，令自己心寒，不是合适人选。 老五和老六，压根没有往储君方向培养，也是不适合的。 至于老七，柴云溪，是光烈帝唯一的掌上明珠，大周朝最尊贵的公主！ 在她出生时，就被光烈帝册封为宁熙公主。 宁熙公主自幼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熟读诸子百家，涉猎广泛。 便是翰林院的学士们，与她辩经论典，亦是自愧不如。 倘若女子可以科举，宁熙公主拿个状元，根本不在话下。 光烈帝亦是常常感叹，如果宁熙公主是男儿身就好了，如此他就不用为了继承人的问题头疼了。 除了沿海倭患，光烈帝面临的第二个棘手难题，就是死灰复燃的明教余孽。 徐寿率领红巾贼，朝西南逃窜，意图与盘踞在川南的三苗勾结。 原本，从去年谢春入川南起，三苗中最大的盘瓠部，便在谢春的运作下，遭到了各部联手打压，如今已经元气大伤，基本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但随着红巾贼的流窜，明教份子开始在川南互动，鼓动盘瓠部与明教结盟，共抗官府。 盘瓠部如今吃了大亏，对挑唆三苗内斗的大周官府，恨得牙痒痒，二话没说便答应了，更是举族之力响应红巾军的到来。 盘瓠部目前还有三千多青壮可战，徐寿带来的红巾军，亦有两千多人，加起来就是五六千人。 虽然兵力仍不算多，但双方联手，可以互补各自的弱项，再让他们和西南的几个土司搭上线，那整个黔地、川东、川南都将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大周如今已是两面作战，内部真的不能再出一点岔子，否则根基动摇，国家也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164章 乱臣 出于对身边将领的不信任，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内奸身份的情况下，光烈帝暂时不打算动用禁军、云翼军以及厢军围剿徐寿、盘瓠部。 而是调在汉中的糜业，统率西路军，以及黔州、川东的厢军，合力征讨这些叛贼。 糜业是光烈帝极为倚重的大将，虽然年过六旬，可仍旧壮志豪迈，有一腔热血。 在得到光烈帝的命令后，第一时间安排部分军队留守汉中，其余兵马火速动身，要趁红巾贼立足未稳之际，予以痛击。 最后一大难题，自然就是北患。 北患是大周的切骨之痛，时时刻刻威胁着大周的安危。 完颜匈的败走，符合情理，但是出乎意料。 对于史国柱一战击溃金军，然而战果却并没有想象中丰硕。 大金的高级将领，无一人在此役中阵亡。 完颜匈更是连根毛发都没有损伤。 就这么退回了邓州。 这意味着等完颜匈筹措了足够的粮草之后，随时还会南下再战。 而大周的国力，却已经负担不起十万规模以上的战争。 尤其还是那种旷日持久的大战。 沿海的倭患，造成了大周财政的紧张。 从去年到今天，阵亡的大周将士，病死、累死的民夫，被倭寇屠杀的百姓，累计已达十数万之多。 对于那些死去的将士，需要抚恤。 对于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需要重建家园。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钱。 可永安帝立国至今，不过三十余载，大周的国库远没有想象中的富裕。 这几仗打下来，本就不富裕的国库，更加雪上加霜。 作为一个帝国的掌舵人，光烈帝比任何人都清楚财政紧缺对国家的掣肘。 战时的军费比闲时的军费支出，更是高出数倍，最高时，甚至是十倍。 光烈帝之前对外人吹嘘，大周随随便便，可以调动五十万以上的军队作战。 而实际情况是，真正用于参战的军队数量，只有十几万，剩下的都是厢军、辅兵，以及临时征调的民夫。 光烈帝很头疼，他引以为傲的励精图治，并没有取得想象中的成果，没有让国家走上富强，实现所谓的中兴。 他想成为中兴之主的梦想，被现实彻底击碎。 回想世宗皇帝横扫十国的豪迈，再看自己现在的窘境，光烈帝有种无颜面见列祖列宗的感觉。 而在光烈帝自怜自艾时，王焱已经在两名武德司差人的带领下，来到附近小镇上的一座酒馆。 刘庆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王焱，立刻热情的起身招呼。 “焱哥儿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离京时，还只是一个营指挥使，而现在却是玄武卫的统制，真让老哥羡慕又嫉妒啊！” 刘庆热情的给了王焱一个拥抱，随即吩咐店家上酒上菜。 王焱惭愧道：“我的这身皮都是建立在弟兄们的累累白骨之上，换来的！根本不值得羡慕！” 刘庆闻言，讪笑一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现在这个光景，往后死的人，只怕会更多！” 说着，刘庆环顾四周，示意手下站到一边，防止有人偷听。 很快，店家就将刘庆要的酒菜端了上来。 “焱哥儿莫要嫌弃，现在陛下有令，禁止军队入城，便是老哥我也不能破例在武昌城内招待你，否则就是害了你，这偏僻小镇，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这几样！” 刘庆笑道。 王焱也不是矫情的人，笑道：“刘兄哪里的话，刘兄能邀我饮酒，已是我的荣幸！” 两人当即对饮起来，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我家指挥使大人被陛下罢免了官职，现在是高嵩那个王八蛋代理指挥使一职。” 刘庆忽然扯到武德司，愤愤不平的说道。 王焱一听，就明白了刘庆终于要说正事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实他并不想赴约，只是刘庆与他关系非同一般，若是避而不见，也会叫人寒心。 所以才咬着牙来见刘庆。 王焱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刘庆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是万万不能答应。 “刘兄莫要生气，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等事情调查清楚，许大人也会无恙的！” 王焱道。 刘庆斜睨了眼王焱，道：“焱哥儿，老哥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正是有事相求！” “刘兄请说，只要是我能力所及，必定帮刘兄一把。” 王焱的言外之意就是超出职责范围的就不要开口了。 刘庆尴尬一笑道：“这次的事情，事关重大，焱哥儿你只要听了，就一定要帮！” “刘兄，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我都不知道什么事，怎么帮？” 王焱有些生气，起身就要离开。 果然，随着他的官职越高，糟心事也就越多。 刘庆压低声音道：“如果说，有人打算近期造反，对陛下不利呢！” 正欲离开的王焱，忽然身形一顿，缓缓的转过身，看向刘庆道：“刘兄，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去禀报陛下，找我说什么？目前在武昌城内的官员，一品二品遍地走，他们哪一个不比我一个小小统制来的强！” 说着，王焱看向刘庆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友善。 刘庆苦笑道：“那些官员，都是酒囊饭袋，找他们有什么用，再说了，这些人里，就有他们的同党，我敢随便找吗？再说了，陛下那边，岂是我想见就能见的，越级上报，在武德司，是要被极刑的！” 听了刘庆的解释，王焱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放着高嵩这个上级不去禀报，反而来找自己，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高嵩有问题啊！ 可是他一个统制，能帮什么忙？ 敢谋反的人，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 他现在充其量就是一个小鬼头头，神仙打架，岂是他能掺和的。 搞不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见王焱的脸色越发阴沉，刘庆赶忙起身道：“兄弟，哥哥我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活，但富贵险中求啊！哥哥我现在能想到的，值得信任的人，就你一个，要是你不帮我，那些乱臣贼子，就要翻天了！” “我可现在不过一个统制，手下也就两百多人，你说的那些人，随随便便都能调动数千兵马吧！” 王焱神色凝重道。 “数千人而已，可我大周禁军、云翼军在城外的兵力，有数万啊！只要粉碎了他们挟持陛下的计划，等大军入城，一切便尽在掌握！” 刘庆笑道，“我需要的就是兄弟你能阻止他们的行动，给我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第165章 贼子 “刘兄莫不是开玩笑，没有陛下的调令，我是无法进城的，再说了，就算我进了城，我就两百多弟兄，如何阻挡叛军，替你们争取时间？” 王焱目光紧紧的盯着刘庆，看的刘庆有些发毛，“再说了，武德司在武昌这边的人手，难道连两百多人都凑不出？” “这……” 刘庆有些语塞，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是我让刘庆来找你的！” 这时，屏风后走出一人，仪表堂堂，正是武德司指挥使许慎。 王焱虽然不认识许慎，但从许慎的外表就能判断出这人来头不小。 “见过指挥使大人！” 刘庆赶忙起身拜道。 “我已是代罪之身，不是你们的指挥使，不必那么多客套！” 许慎摆手笑道。 王焱得知眼前人竟是许慎，也是微微一惊。 大周朝当前最大的特务头子，竟然主动来见自己，这是该说荣幸呢，还是倒了血霉？ “不愧是能在绝境中斩杀完颜术，替我大周除一祸害的勇士，果然英武不凡！” 许慎打量了眼王焱，随即笑道。 王焱笑了笑，拱手道：“末将见过许指挥使！” 虽说许慎被暂时撤职，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官复原职了。 而且这样的大佬，没点底牌能在官场混得开？ 因此王焱该有的谦逊还是要有的。 万一恶了这个大特务头子，可就不好了。 “小兄弟快坐，咱们坐下谈！” 许慎一边大喇喇坐下，一边示意王焱也坐下。 刘庆这时已经站到许慎身后，温顺的如同小猫咪。 王焱瞥了眼刘庆，不敢推辞，只好咬着牙坐了下来。 许慎提起酒壶，便给王焱满了一碗酒。 当然，他也给自己倒满了一碗。 然后端起酒碗，跟王焱碰了一下，这才仰头一饮而尽。 见许慎这般作态，王焱也不能给脸不要脸，赶忙将酒灌进肚子。 许慎这才笑道：“小兄弟对柴辰怎么看？” 听到柴辰的名字，王焱本能的觉得一丝不妙，但还是说道：“吴世子待人和善，遇到危险，也能奋不顾身，拼死杀敌，是我大周的好世子！” “好世子？” “呵呵……” 许慎闻言，不屑的笑出了声。 见许慎这副样子，王焱心里就猜到柴辰八成和谋逆扯上了关系。 “许指挥使还请不要打哑谜。” 王焱问道。 许慎停止笑声，道：“此次官家遇袭，就是柴辰勾结明教所为！” “许指挥使可有证据？凭白污蔑世子，可是大罪！” 王焱尽管心里有了准备，但心脏还是猛地骤停了一下。 许慎道：“我许慎说的话就是证据，柴辰早就不甘心只当一个世子，未来继承王位，也就是被圈禁在建康的囚徒，所以他要造反，改变自己的命运！” “许指挥使想让我去逮捕世子？” 王焱强忍着内心的冲动道。 许慎摇头道：“柴辰除了勾结明教，还勾连了朝中不少大臣，如果红巾贼袭杀官家成功，他就会返回建康，挑唆四皇子和太子争夺帝位，可惜红巾贼失败了。 所以他现在打算直接挟持官家，要官家禅位给吴王！” “所以，你们找到我，是要我怎么做？” 王焱不动声色道。 他与柴辰的交情还算不错，如果是让他去逮捕柴辰，说真的，他干不出来。 可要是说让他忠君爱国，抱歉，他是穿越客，没接受过儒家的那套思想。 所以也谈不上要为皇帝誓死效忠。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还有为了这个时空的汉人百姓不受欺凌！ “我原本想找其他人，但军中敢打敢拼的将领，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岳羽和孟恭都被高嵩逮捕入狱，张玺虽然洗清了嫌疑，但是面对柴辰，并无太大胜算。” 许慎一边观察王焱的神色，一边说道。 王焱道：“世子的同党都有那些？” 许慎道：“据我现在掌握的情报，高嵩、何敬之、李四海都是柴辰的同党！” 何敬之是文官，没有太大权势，李四海则是貔貅卫统制，高嵩暂掌武德司，柴辰已是禁军统领，负责保护皇帝。 这几人联手，说不定还真的能成事。 王焱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在思考许慎话语中的真实性。 “你要我怎么做？” 沉默许久，王焱缓缓开口问道。 许慎见状，顿时笑道：“他们将会在明夜动手，柴辰会以皇帝的命令，封李四海为大将军，节制城外诸军，而他则会在城内逼宫陛下，如今我已经被剥夺官身，见不到陛下，我到时会安排人，带你们进城，一旦柴辰谋逆，王统制必须火速杀入行宫，保护陛下，刘庆和我武德司的弟兄，也会响应你！” 王焱沉默半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比如提前面见陛下，向他揭发柴辰、高嵩等人的恶行？” “现在高嵩、柴辰联手，没有他们的允许，已经见不到陛下。” 许慎苦笑道。 “好，我玄武卫会全力配合许指挥使！” 王焱点头道。 “如果可以，小兄弟可以带上靡阳，朱雀卫加上玄武卫，五百人，应该足够了！” 许慎又补充道。 “那你们为何不将靡阳也请来一起谈？” 王焱不解道。 许慎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到处都是高嵩、柴辰的眼线，动静太大，恐会引起他们的警惕！” “当然，如果王统制有顾虑，可以不拉上朱雀卫，只是这样一来，我们的胜算就少了两成！” “此事我会找靡阳谈的！” 王焱道。 心中却对许慎有了更大的警惕。 刘庆在旁陪笑道：“焱哥儿，将你牵扯进这件事，是老哥我过分了，但眼下以国事为重，事后我亲自向你负荆请罪！” “刘兄说的哪里话，身为大将将士，自当为陛下分忧，为国家除贼，此乃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 王焱慷慨激昂道。 等到王焱离去，许慎的脸色猛地冷了下去。 刘庆见到许慎的脸色由晴转阴，立刻问道：“大人可是对王焱有何不满？” 许慎冷笑道：“此人有些武力，但是心眼也多，不可大用，等此事完成，将他除掉，以免后患无穷！” “诺！” 刘庆抱拳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决绝。 第166章 清君侧 等王焱心事重重的回到驻地，便迎见了靡阳、罗横等人正在操练将士。 靡阳的箭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能够下地走路，指挥士卒。 见到王焱，笑道：“焱哥儿去哪了，弟兄们都等着你排兵布阵呢！” “靡兄，我有事要同你商议。” 王焱神色凝重道。 “哦？” 靡阳难得见到王焱这般庄重，立刻收起了玩心，变得严肃起来。 两人并肩走入大帐，罗横、丁峰等人见状，顿时失去了操练的兴趣，想要跟上来问个究竟。 但是被王焱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只好悻悻退回去继续操练。 “焱哥儿有事尽管直言，你我都是生死弟兄，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靡阳正色道。 王焱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将许慎、刘庆找到自己的前因后果，同靡阳叙说了一遍。 眼下这个时候，他对朝局根本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只有像靡阳这样的将门子弟，才能更准确的给出意见。 靡阳一听柴辰要在明夜发动宫变，顿时变得大惊失色。tu “这怎么可能？世子是未来的吴王，这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何必还要冒险谋逆！” 靡阳喃喃自语。 接着他似乎想到什么，又道：“许慎让你带兵进城，可咱俩也就五百人，如何能是禁军三卫的对手！” 王焱同样愁眉苦脸道：“这也是我纠结的地方！” 靡阳沉思片刻道：“明夜肯定不太平，我们要早做准备，如果能将消息通知给陛下，那是最好！” 王焱摇头道:“假设咱们真的将消息传给陛下，令陛下有所防备，惊动了这些人，迫使他们放弃原计划，事后装作若无其事，那我们岂不是成了谎报！” 靡阳点点头，同意王焱的想法，光烈帝刚愎自用，且疑心病越来越重，任何一个不小心，都会引火上身。 两人又沉思了一会，“不如去找赵忠将军，赵忠将军比咱们的官职都要高，他是可以面君的！”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去寻赵忠。 此时的赵忠，正在大帐内处理军务。 听到手下禀报，立刻便让人将王焱、靡阳请进来。 “赵将军！” 王焱、靡阳朝赵忠拱手拜道。 “两位统制联袂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赵忠捋须笑道。 他对王焱、靡阳都是非常欣赏的。 尤其是王焱，敢打敢拼，是大周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将领。 便是靡阳、岳羽，在他眼里，都略逊一筹。 王焱和靡阳也没扭捏，立刻便将事情说与赵忠知道。 赵忠听完，也是眉头紧皱。 “世子要造反，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忠是打心里不愿相信这个消息。 王焱却道：“世子常有感慨，人生在世，如同囚徒，或许他真的有谋逆之心，但许慎想用我做那把刀，恐怕也是另有图谋！” 赵忠点头道：“许慎此人，阴狠狡诈，诡计多端，切不可过分信任！这其中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靡阳道：“当务之急，是见到陛下，向陛下揭发世子的阴谋！” 赵忠摇头道：“世子没有举兵，你如何揭发？再说了，如果揭发真的有用，为何许慎不去揭发，他虽然被罢免了官职，可想要见到陛下，应该还是轻而易举的！” 此言一出，王焱和靡阳都清醒了不少。 “难道许慎也有异心？” 王焱声若蚊蝇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 赵忠斩钉截铁道。 靡阳看向赵忠，眼神有些复杂道：“许慎把控武德司多年，常常设计迫害大臣，赵将军不要有私人感情掺杂其中！” 赵忠轻笑道：“许慎这人，城府极深，经营武德司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根基都没有，如今却来找焱哥儿，想让焱哥儿出手，在我看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王焱连忙道：“那他是什么意思？” “他想坐实柴辰谋逆的事实！” 赵忠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柴辰与咱们的关系那是根本藏不住的，假设许慎将你们放入城内，再去恶人先告状，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赵忠思虑许久道。 “无召不得入城，陛下会怀疑我们是受了柴辰的唆使，要进城配合他造反！” “如此，柴辰就是不得不反！” “而我们却被蒙在鼓里，与柴辰反目厮杀，只要一乱起来，许慎就有机可乘！” “看来，想谋逆的人，除了柴辰，还有一个许慎！” “许慎想借我们的手，消耗柴辰的势力，接着他来火中取栗。” “如此，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许慎想让我们入城，那我们就不理他，他能奈我何？” …… 三人不断模拟、商讨，最终决定在明日故意于军营中制造冲突，以此回绝许慎的请求。 届时静观其变。 而许慎也是没有料到，说好的事情，却出了意外。 次日一早，玄武卫和朱雀卫在晨练时，突然发生矛盾，引起两卫之间的冲突。 事情闹得很大，赵忠亲自出面镇压，并将王焱和靡阳关了禁闭。 听闻此事的许慎，顿时恼羞成怒。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王焱拒绝自己的方式。 明明说好的事情，可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 真是该死！ 许慎别无他法，只能启动备用方案。 当天夜里，另外一支禁军兵马，以得到禁军统领的手令为由，敲开了武昌城门，浩浩荡荡的冲入了武昌城。 闻讯，光烈帝大惊失色，当即下诏阻止这支禁军入城。 然而得到的回复却是这支禁军是进城讨伐逆贼。 谁是逆贼？ 光烈帝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却想到了历朝历代的政变中，那些蹩脚却又冠冕堂皇的借口。 就是打着所谓的清君侧口号，行谋逆作乱之实！ “该死，他们是奉了谁的命令！” “据说是奉了柴统领的手令！” “立刻叫柴辰来见朕！” “禀陛下，柴统领忽然撤换守门将士，并下令封锁宫门！” 不等光烈帝发号施令，守在外面的小黄门，连忙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 “柴辰，你敢背叛朕！” 光烈帝目眦欲裂，拍案而起。 不等光烈帝出门，就见柴辰带着一大批甲士，杀气腾腾的闯进了寝殿。 “伯父，外面有反贼作乱，侄儿率兵来保护你！” 柴辰冷声道。 第167章 逼宫 此刻的柴辰，心里是翻江倒海，双眼猩红。 当他得知有禁军奉自己的手令进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不管这路禁军究竟是谁弄进的城，在生性多疑的光烈帝眼中，自己肯定脱不了关系。 何况他柴辰的屁股不干净，根本经不起调查。 一旦失去了光烈帝的信任，他柴辰的下场必死无疑。 既然已无选择，柴辰只能选择孤注一掷，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把！ 成功了，他就是改天换地的新皇，失败了，无非就是黄土一捧，人生了无遗憾，至少他努力过。 许慎正是利用了柴辰心虚这一点，将柴辰提前推上谋反之路。 否则柴辰在短时间内，还是很难下定决心的。 见到柴辰气势汹汹的率甲士闯入寝殿，光烈帝心中是无比愤怒的。 他看向柴辰，大声质问道：“柴辰，外面的反贼是谁？” 这时，作为光烈帝影子的赵四，悄无声息的来到光烈帝身后，除了赵四，还有数十位大内侍卫。 而柴辰率领的甲士，足足有上千人。 柴辰道：“青鸟卫统制戴世亮，无故入城，已在城内大开杀戒，侄儿怀疑他有同党，否则他一个统制，安能入城！安敢入城！” “哼，可朕怎么听说，戴世亮是你下令入城的！” 光烈帝冷声道。 柴辰道：“侄儿就是知道解释不清，所以才亲自带兵来保护伯父！” “此事朕已有计较，你可以退下了！” 光烈帝扫视柴辰带来的甲士，多是陌生面孔，他培养禁军三卫，不知不觉间被替换了很多人。 要知道，这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柴辰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给换掉！ 说明什么？ 说明柴辰的背后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势力在支持！ 否则仅凭柴辰和吴王府的力量，是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想到这里，光烈帝不自觉的想到了明教。 莫非明教早就在暗中勾结了吴王府，策反了吴王父子。 之前的红巾贼，就是柴辰引来的。 光烈帝瞬间想通了很多地方，看向柴辰的眼神都充满了杀意。 “伯父，这里不安全，还请您下诏，赐侄儿大将军权柄，节制诸军，侄儿当以最快的速度荡平反贼！” 柴辰没工夫同光烈帝废话，立刻向前踏出一步道。 光烈帝冷笑道：“想要得到朕的虎符，你做梦！柴辰，这些年，朕自问待你不薄啊，可你居然想逼宫，真是可恶，看来当年饶了你吴王一府，真是妇人之仁！” “伯父，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吧，说的你好像无比高尚仁慈，你不杀我们，是因为需要我们父子，安抚其他藩王！ 这些年，我们三大王府，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就是你柴昊圈禁的一条狗罢了！这样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我柴辰，自问文韬武略，不输你柴昊，更不亚于你的那几个犬子，为什么你大周的天下，凭什么只能你柴昊一家来坐！ 我们都是先帝的血脉！这帝位，就该是有能者据之！” 柴辰慷慨激昂，说的唾沫横飞。 随着柴辰的吐露心声，光烈帝的脸色逐渐阴沉，直到寒如冰窟。 “好，好，好，看来朕不杀你们，还是朕的错了，哈哈！” 光烈帝此刻对当年的一时心软，感到了无比后悔。 “请陛下移步！” 柴辰脸色狰狞的说道。 说罢，柴辰带来的甲士立刻踏步向前，要将光烈帝制服。 “大胆狂徒，休要伤害陛下！” 赵四挺身而出，手持利剑，朝着步步紧逼的叛贼砍去。 几十名大内侍卫赶紧将光烈帝团团包围，抵御叛贼的进攻。 “来人，立刻以陛下的旨意，拔貔貅卫统制李四海为大将军，节制城外诸军，敢有不从者，杀无赦！” “同时传召各军及城内各衙门，陛下已封我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天下各路兵马！” 柴辰对左右心腹说道。 “世子，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天下兵马大元帅，这官职，也只有光烈帝在太子时期做过啊！” 几个心腹犹豫道。 “哼，那又怎样？他柴昊做得，我柴辰就做不得！” 柴辰现在就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已经押上了全部身家，由不得他迟疑、退缩。 哪怕知道此刻的他，其实并没有太多胜算，可让他就这样放弃，那将彻底没有以后可言。 “哼，不知死活，张玺，何在！” 光烈帝大声喊道。 “末将在！” 随着光烈帝的大喝，另一侧的宫门外，涌进大量凤凰卫将士。 张玺一身银甲，威风凛凛的冲在最前面。 “凤凰卫统制，张玺，拜见陛下！” 张玺一手握枪，作势要拜。 “免礼！” 光烈帝制止道。 随着凤凰卫将士的到来，战局瞬间出现了逆转。 原本空旷的行宫，此刻已是人满为患，都是身披重甲，手持利器的甲士。 “柴辰，你真以为朕没有一点后手，由你在禁军三卫中随心所欲？” 光烈帝声音冰冷。 柴辰见到是张玺，先是有些错愕，接着冷笑道：“柴昊，你将凤凰卫召来，就以为能逆转局势，是你天真了，还是我柴辰太没用了！” “你什么意思！” 光烈帝双眸寒光闪烁。 “张玺，还等什么？快点动手吧，杀了这个无道昏君！” 柴辰看向张玺大喝道。 张玺面如寒霜，看向光烈帝。 光烈帝见状，始终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惊恐，指着张玺道：“张玺，你，你，你也要背叛朕！” 张玺沉声道：“陛下为帝至今二十二载，毫无建树，赋税一日重于一日，天下苍生苦不堪言，末将今日就要为天下苍生……” 说到一半，张玺忽然停顿了，接着猛然将手中长矛掷出。 “咻！” 只听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张玺抛出的长矛，直指正在看戏的柴辰。 柴辰正兴致勃勃的盯着光烈帝，看到光烈帝被张玺批评的面红耳赤，只觉心中无比痛快。 谁知张玺忽然对自己使出杀招，顿时杀了柴辰一个措手不及。 “弟兄们，柴辰以下犯上，欲行谋逆，十恶不赦，大家随我诛杀逆贼！” 张玺迅速拔出腰间的佩刀，大吼着冲向柴辰的方向，身后的凤凰卫将士纷纷跟上。 他掷出的长矛，并没有将柴辰射杀，柴辰灵活走位，非常惊险的躲了过去。 接着勃然大怒，他就是信了张玺的鬼话，才让高嵩将张玺放了出来。 谁知这小子不死报恩，反倒要跟自己以死相拼，属实可恶！ “给我杀，今日事成，所有人连升三级，武昌城内的府库，任诸君索取！” 柴辰做出许诺。 “杀！” “杀！” 叛军们听到柴辰做出的许诺，皆是精神振奋，嗷嗷大叫，同凤凰卫厮杀。 张玺双目如电，寻找柴辰的踪迹，如同猛虎猎食，直扑柴辰而来。 “叛贼，受死！” 张玺大叫。 “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我要杀了你！” 柴辰大骂。 第168章 矫诏 “通知武昌守军，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城，立即释放岳羽、孟恭，逮捕高嵩！” 光烈帝泰山自若的看着眼前的杀戮，从容有序的下达各项命令。 “诺！” 旁边的小黄门赶紧从后门而出，传达皇帝的命令。 在城外的王焱，此时和靡阳对坐在帐内，神色淡然。 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玄武卫统制，在大周官场，没有根基，实在不适合掺和这种权力斗争。 更多的时候，只能静静的做个看客。 靡阳见王焱心事重重，还以为王焱是担心光烈帝，于是安慰道：“咱们这位皇帝，虽然在文治武功方面不如秦皇汉武，隋文唐宗，但在帝王心术之上，却是丝毫不亚于以往这四位，焱哥儿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 “陛下有这么可怕？” 王焱还在思考未来，听到靡阳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 靡阳笑道：“陛下做事向来喜欢防患于未然，任何时候，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您尽管等着瞧吧，就算陛下有事，我父亲率领的西路军，也会第一时间抵达武昌，稳定大局！” 靡阳提到自己的父亲，充满了崇拜。 糜业，大周的擎天巨柱，替大周镇守汉中二十余年，兢兢业业，是永安、光烈两朝的重臣。 在王焱和靡阳闲话之时，柴辰的矫诏已经出了城。 另一边，貔貅卫统制，李四海，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接到柴辰提前伪造的诏书，便立刻升帐议事。 禁军诸卫的统制，都被传讯至中军。 王焱和靡阳自然也不例外。 齐苍海、石轩、谢翔等人不敢耽搁，第一时间便前来中军集合。 李四海五十出头，一双三角眼，给人一种极不踏实的感觉。 禁军二十八卫，除了神龙、凤凰、白虎三卫在武昌城保卫行宫外，其余二十五卫都在城外。 当然，说是二十五卫，其实只有十三卫。 禁军的二十八卫，一直都是虚假数字，实际上根本无法聚集那么多精锐将士。 另外还有几卫禁军留在建康，没有随军出征。 因此，真正能够参加的统制并不多。 青鸟卫统制戴世亮更是已经入城。 李四海还要将云翼军以及其他厢军的将领召来，他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掌控诸军，为城内的柴辰减轻压力。 赵忠虽然不是统制，暂时也失去了对五卫的指挥权，但也赶来凑个热闹。 一入大帐，就见李四海焦急的来回踱步，大帐内已经来了好几位统制。 见王焱、靡阳、赵忠等人到来，李四海顿时松了口气。 他虽然不太了解王焱，但王焱的大名，谁人不知？ 想要掌控禁军诸卫，就必须争取王焱的支持。 不知不觉间，王焱在禁军将士的心中，已是只可仰望的存在。 等王焱、靡阳等人站好，李四海这才拿出伪造的诏书，对众人宣布了陛下对他的任命。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片哗然。 这非战时，光烈帝怎会突然设立大将军来节制诸军？ 难道是红巾贼卷土重来，皇帝又要打仗了？ 但即使要设立大将军，也应该是从枢密院挑选大将？ 为何会提拔李四海来担当这样重要的官职？ 虽然李四海资历足够，可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啊！ 这些年，就是跟在其他人后面打打顺风仗，遇到逆风局，不拖后腿就算厉害了。 皇帝怎会提拔李四海来节制诸军？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时候就能很清楚的发现个人威信是多么重要？ 如果换做是岳羽、孟恭来做这个大将军，大家只会觉得他们资历太浅，而不是能力不够。 “李四海，你这诏书，莫不是假的吧，陛下好端端的怎么会设立大将军？” 齐苍海嗅觉敏锐，直言不讳道。 李四海闻言，立刻看向齐苍海，目露凶光道：“你想抗命不成？” “这是陛下的旨意！” 李四海单手按住刀柄，做出随时拔刀状。 齐苍海见状，有些发怵，本能的后退一步。 石轩和谢翔连忙架住齐苍海，示意他不要怂。 就算真的是皇帝下的诏，他们也有权力查验诏书的真假。 防止有人弄虚作假。 当然，一般没人敢这么做。 “既是陛下的诏书，虎符呢，将虎符拿出来！” 石轩沉声问道。 “虎符在陛下身边，并未赐给我！” 李四海心中一惊，但还是强撑着答道。 “哼，没有虎符，你让我们大家怎么服你！” 谢翔叫道。 王焱和靡阳已经知道原因，从入帐到现在，一直都是冷眼旁观，并未参与这些人的争吵。 李四海见糊弄不过去，冷声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城内有奸党作乱，陛下的虎符已经送不出来，我手中的诏书，是陛下预感到危险，临时所拟，命我节制诸军，稳定大局！” “什么，城内有奸党作乱？” “奸党是谁？”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连忙追问道。 李四海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穷词，但还是咬着牙道：“是青鸟卫统制戴世亮，勾结武德司原指挥使许慎，意图加害陛下！” “我说呢，怎么没见到戴世亮，原来这小子进城了！” “太大胆了，竟敢发动宫变，请大将军下令，我等这就进城镇压乱贼！” 众人听了李四海的话，顿时义愤填膺，纷纷嚷嚷着要进城清剿反贼。 王焱和靡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嘲弄。 李四海肯定是不敢下令进城的，这时候挥军入城，他们的谎言立刻就会被拆穿。 柴辰和高嵩这时候应该正在围攻光烈帝的行宫，只要控制了光烈帝。 那么他们的谋反就不算谋反，而是合理合法的清君侧。 柴辰给李四海的矫诏，也会从假的变成真的。 齐苍海还欲反驳李四海话语中的漏洞，却见帐外隐隐出现了数十名刀斧手。 这些都是李四海提前安排的杀招。 若是这些统制不服自己，那就杀个清净。 见到有埋伏，齐苍海赶忙闭嘴，将目光瞥向王焱、靡阳和赵忠。 心中顿感奇怪，这几人一直可都是朝廷宣传的正面典型。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全都哑火了。 难道已经被李四海收买了？ 这不可能啊！ 王焱、靡阳和赵忠，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断不肯为五斗米而折腰。 李四海扫视四周，见众人全都暂时认可自己这个大将军的身份，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尤其是王焱、靡阳，这两位可是禁军中出了名的狠人。 若是这两人有意见，那自己的大将军之位，便又多了无穷的变数。 还好，王焱、靡阳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算是过了一关。 至于其他人，李四海还真的没放眼里。 “诸位请听我一言，眼下城内混乱，我若是举兵入城，势必会令贼军狗急跳墙，到时只会徒增变数，当下以稳定三军为主，陛下有三卫禁军保护，定然无虞！” 李四海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道。 第169章 瞬息万变 就在李四海以为掌控禁军的时候，武昌城内的柴辰和张玺两军，都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 柴辰率领的甲士，虽然都在暗中调换成了自己的亲卫、死士，以及部分策反的将士。 然而张玺的凤凰卫却是令行禁止的精锐，接受过系统训练，更懂团队作战。 在激烈的交锋过后，凤凰卫逐渐取得优势，开始占据上风。 柴辰和张玺也杀的昏天黑地，难分难解。 这让张玺十分憋屈，在他眼里，柴辰一直都是不着调的纨绔公子，夜夜笙歌，早就为酒色所伤。 哪还有武艺可言？ 可实际上，柴辰的武艺非常惊艳，一招一式，尽显强者风范。 一开始轻敌的张玺，甚至还因此吃了亏，差点就被扮猪吃老虎的柴辰给斩杀了。 若不是赵四及时出手，张玺已是命丧黄泉。 严格意义上来说，赵四还是柴辰的师父，柴辰的刀法、剑术，有很多都是跟赵四练习的。 一直以来，柴辰给人的印象就是好色、贪酒，不喜名利，便是武艺，也是三脚猫而已。 今次摇身一变，竟然率兵逼宫，当真是给了光烈帝极大的心灵震撼。 这让光烈帝原本就脆弱无比的神经，变得更加衰弱。 从此以后，光烈帝对臣子的信任，彻底归零。 就在柴辰军即将被凤凰卫撵出行宫时，高嵩率领数百武德司差役，火速驰援赶到。 见到柴辰被张玺击退，顿时大惊失色。 指着张玺大骂道：“竖子，我家世子饶你不死，你胆敢恩将仇报，真是不知死活！” 张玺见到高嵩率人杀到，毫不示弱道：“一群狼子野心之辈，也敢谈什么礼义廉耻，不怕下雨天打雷劈死你们！” 柴辰见高嵩来了，急忙问道：“城内城外形势如何？” 高嵩应声道：“李四海已经成功掌控禁军，正在以大将军的身份节制其余诸军，城内的戴世亮，已经被我阻击在梅花巷不得进退！” “该死的戴世亮，到底是那个蠢货放他们进来的！” 柴辰破口大骂。 要不是戴世亮打着他的名义入城，自己无论如何是不会这么着急动手的。 “不知道啊，他现在一口咬定是奉了世子的命令入城！” 高嵩恼怒道。 “真他妈该死！” 柴辰无能狂怒道。 “张玺为何背刺？” 高嵩又问。 “被他耍了，他一直在和我们虚与委蛇！” 柴辰道。 尽管进攻行宫并不顺利，但高嵩带来的两个好消息，还是给了柴辰极大的振奋。 首先，不管戴世亮为何进城，但被阻击在梅花巷，暂时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 其次就是李四海，顺利的掌控禁军，这意味着城外的诸军，已经间接受他柴辰的操控。 只要自己这边将光烈帝制服，则大局可定。 想到这里，柴辰就跟打了鸡血般亢奋，对左右将士喊道：“城内城外已经尽归本世子掌控，诸位弟兄只要随我将眼前的贼军击破，本世子的承诺不仅不会变，还要再加三成！” “杀！” “杀！” 众将士闻言，再度燃起斗志。 又有高嵩率领的武德司差役加入，柴辰一方的优势瞬间增加。 张玺率领的凤凰卫，则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开始朝宫殿内收缩。 “高嵩，好，很好，非常好，朕又看错了人！” 光烈帝得知高嵩率人增援柴辰，瞬间变得须发皆张，如同处在暴怒边缘的狮子，恨不得将高嵩生撕活剥。 “陛下，我们派出去传令的人，都被截杀！” 小黄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都是没用的饭桶，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光烈帝咆哮道。 “请陛下责罚！” 小黄门颤抖道。 “再派人去传令！” 光烈帝挥手道。 “诺！” 小黄门赶紧退下，心中也是十分为难。 到了这个时候，武昌城内，兵荒马乱，到处乱军在厮杀。 宫内的人，根本走不出两百米就会被发现，哪里能将皇帝的命令传达出去。 与此同时，李四海已经将云翼军的十几卫统制控制在大帐内。 云翼军和禁军不同，他们没那么多心思，见李四海祭出皇帝的诏书，半句废话都没有，便选择了听令。 这让李四海很是舒坦，接管诸军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看来谋逆也不是那么难完成的事情嘛！ 就在李四海沾沾自喜时，营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就听他的亲卫在叫：“你们是何人？大营内不得骑马奔驰，还不快停下！” “老夫乃枢密副使张钧，快叫李四海滚出来说话！” 张钧骑着一匹褐色战马，手握马鞭，声如洪钟，在他左右是数十名精锐骑兵。 方才冲入营门时，遭遇了守门士卒的拦截，但张钧看都没看，直接纵马越过，将挡在他面前的守军撞得横七竖八，死伤一片。 “张钧？他，他怎么来了？” 正坐在帅位之上，对众将训话的李四海，顿时脸色一变。 皇帝遭遇袭击的事情，引得诸军快速南下驰援，但张钧、庞美却没有动，仍在襄阳稳定对金的战线布防。 而眼下张钧忽然出现在了大军之中，如此不合逻辑的行为，令李四海感到了一丝不安。 众将见状，都是窃窃私语。 “肃静！” 李四海猛拍右手边的席案，起身就要出去见张钧。 可张钧已经等不及，直接纵马冲开外面的守卫，骑着马就进了大帐。 见到这一幕，众将又是一惊。 张钧早年就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自从当了枢密副使，性子便好转了许多，待人和善，极少同人发生争执，便是遇到事，也是自我消化。 本以为这位老副使是真的转性了。 没想到是在养气罢了。 “张钧，你骑马入营，可知该当何罪！” 李四海见张钧冲进来，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双腿都在轻微的颤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虚。 “老子的名字，也是你能直言不讳的！” 张钧斜睨李四海，冷笑道。 李四海强装镇定道：“张副使，我现在是陛下册封的大将军，节制诸军，官职不在你之下！你不要在我面前倚老卖老！” “哈哈，陛下封你为大将军，真是好笑，你有什么功劳，能凌驾这么多优秀将领之上？” 张钧不屑道。 “你在质疑陛下吗！？” 李四海恼羞成怒道。 张钧指着李四海的鼻子道：“那你将陛下的诏书拿出来，还有虎符？让老夫长长眼，看看陛下是怎么在册封诏书中称赞你这个出色大将军的！”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拿出诏书！” 李四海心虚道。 “就凭我是枢密副使！” 张钧咆哮道。 随着张钧的一声怒吼，整个大帐的篷布都在轻轻颤抖。 王焱、靡阳等人则是暗暗咋舌，张钧虽然老迈，可依然老当益壮啊！ “来人，给我将这个目无军纪的老东西拿下！” 李四海哪里敢将诏书拿出来给张钧过目，当下直接命人对张钧动手。 在中军帐外，都是他李四海的心腹，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张钧。 第170章 绝境 随着李四海的一声大喝，帐外响起了激烈的兵戈厮杀声。 很快，便有数名骑兵纵马入内，向张钧抱拳道：“禀张大帅，外面的叛军已被斩杀！” 此言一出，李四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大颗的冷汗迅速爬满了额头，浑身颤抖的如同筛糠。 张钧对这个情况并不意外，淡淡一笑道：“传我军令，从现在起，各军由我枢密副使张钧节制，无我手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违者格杀勿论！” “唯！” 几名骑兵打马退出大帐。 等回头看向李四海的时候，张钧的嘴角已是冷笑连连。 “李四海，你还要负隅顽抗吧！” 张钧问道。 李四海紧握双拳，对左右将领道：“你们是听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老东西，还是本大将军？” 此言一出，众将皆是面面相觑。 其实，李四海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输了。 “张大帅，敢问你此来，可是奉了陛下的圣旨？” 齐苍海抱拳道。 张钧掏出枢密副使的腰牌，对众人道：“于两日前，陛下察觉到军中有人图谋不轨，特传令我快马加鞭前来，汝等可是有疑问？” “不敢！” 齐苍海敢跟李四海叫嚣，却是不敢同张钧扎刺。 张钧无论是名望、资历，还是手腕，那可都是大周军方的顶级存在。 “李四海，说，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狗胆，敢假传陛下的圣旨！你的同党都有谁！” 张钧翻身下马，直逼李四海而来。 李四海惶恐的瑟瑟发抖，瘫软在地，脸色煞白，彻底失去了同张钧叫板的底气。 王焱、靡阳等人望着这一幕，心中都是无比畅快。 同时也泛起了嘀咕。 李四海是柴辰的党羽，那许慎的盟友在哪？ 许慎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有坚实可靠的盟友，肯定是无法达成目的的。 李四海面对张钧的强势，哪还敢隐瞒，立刻便将柴辰、高嵩给卖了。 众将得知柴辰和高嵩，竟然图谋挟持皇帝，以下犯上，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任谁都不会将谋逆和柴辰想到一起。 毕竟柴辰这些年，风流世子的名头已经深入人心。 大家都知道柴辰淡泊名利，不喜掺和朝政。 可如今，柴辰一反常态，竟然勾结高嵩、李四海，悍然发动政变。 这是谁都想不到的。 一时间，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对这个重磅消息感到不可思议。 “除了柴辰、高嵩，还有谁？” 张钧继续逼问。 李四海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张钧怒道：“你儿子张玺，也是同谋，你这个做老子的，有什么资格在这审判我！” “呵呵……” 张钧轻蔑一笑。 众人闻言，先是感到无比错愕，接着纷纷摇头，压根没将李四海的指控当回事。 见众人不信，李四海着急了，“你们大家听我说啊，张玺真的被柴辰收买了，否则高嵩怎会将他放了，而岳羽、孟恭还关在武德司的衙门呢！” 众人仍旧不信，张钧也是冷笑道：“李四海，死到临头，在这攀咬他人，还有意义吗？” “你！” 李四海见状，顿时心如死灰。 “张大帅，这一切都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一个人的错，还请您看在多年袍泽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了我的家人！” 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李四海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开始替家人求情。 张钧冷着脸摇头道：“犯下谋逆大罪，你应该清楚后果！” “唉！” 李四海听罢，颓废的瘫软在地，双目空洞，如同死人。 “将李四海叉出去，斩首示众！” 张钧厌恶的挥了挥手，立刻便有几名将士大步入帐，将烂泥般的李四海给架了起来，朝外拖去。 等李四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张钧这才坐在李四海方才的主位上，开始发号施令。 同李四海的命令没有区别，张钧也是以稳定大营为主。 禁止任何兵马出入，似王焱、靡阳这些统制，全部待在中军大帐，不准擅自离开。 张钧老神在在的坐在主位，开始闭目养神。 众人无奈，只得坐在冷板凳上，等候武昌城内的消息。 在这时，柴辰、高嵩已经再度攻入行宫，光烈帝被逼无奈，率宫人从后门而走，留下张玺抵御叛军。 事到如今，指望城外的禁军、云翼军前来救驾，已经不太可能。 他必须自救。 然而，在光烈帝逃出行宫没多远，就被数百名从天而降的死士给堵在了巷道中。 “你们是谁，敢挡陛下的去路！” 赵四大吼一声，自觉的挡在光烈帝身前。 “杀！” 在这些死士眼里，皇帝与平民根本没有区别。 赵四挥舞长剑，与这些视死如归的死士展开搏杀。 这伙突然杀出的死士，是赵四见过的死士之中，最强悍的一伙。 他们完全不惧生死，训练有素，进退有据。 便是赵四这样的高手，面对这样一群死士，也显得力不从心。 至于其他侍卫，此刻已被杀的死伤惨重。 光烈帝见此情形，心中第一次升起无穷的恐惧。 他是一国之君，是至高无上的天子，是九州神土的至尊，断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一群来历不明之人手中。 高举天子剑，光烈帝目光渐渐冰冷，回忆过往的峥嵘岁月，猛地大吼一声：“顺我者昌，逆我者死！” 吼罢，光烈帝冲向人群，疯狂的挥舞天子剑，砍杀这些死士。 赵四听到光烈帝的咆哮声，顿时一个激灵，赶忙回头去看，就见光烈帝正在挥剑激战。 “陛下，小心！” 赵四一边焦急的大吼，一边朝光烈帝的方位杀去。 然而就在赵四转身之际，几个死士敏锐的抓到战机，将藏在袖中的钩子猛地掷向赵四。 “噗嗤！” 随着几声清脆的血肉撕裂声，钩子穿进赵四的臂膀、腰部，接着再一用力，赵四整个人都被拽倒在地，巨大的痛苦直透五脏六腑，令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目睹这一幕的光烈帝，瞬间就红了双眼。 “老四！” “啊啊啊，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朕要杀光你们！” 光烈帝怒吼道。 赵四名义上是他的侍卫，可实际上与光烈帝情同手足，这些年，一直都是赵四贴身保护光烈帝。 光烈帝对赵四的信任，甚至超过对太子。 准确说，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谁值得光烈帝信任，那一定非赵四莫属。 眼见赵四倒下，光烈帝心如刀绞。 不等光烈帝下一步行动，死士们一拥而上，将倒在地上的赵四捅了个千疮百孔。 一代绝世高手赵四，就这样死在了一群无名死士之手。 “可恶！” 光烈帝无能狂怒，下一秒，这些死士便向他靠拢过来。 这时，光烈帝身边的侍卫，基本都已战死。 望着自己已经身处绝境的光烈帝，心中顿时升出无穷的悲凉，强大的自尊心告诉他，绝不能做一个俘虏皇帝。 元康之耻，仍历历在目。 想到这里，光烈帝就欲拔剑自刎。 第171章 幕后真凶 一群死士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想要拔剑自刎的光烈帝，然而，已经将剑架到脖子上的光烈帝，却挣扎犹豫了许久，始终不肯痛下决心。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朕都要自杀了，你们怎么无动于衷！” 光烈帝气急败坏的盯着眼前这群死士。 “我家主人说了，如果柴昊要自杀，那就随他的便！” 其中一个死士头目说道。 “你家主人是谁？” 光烈帝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来了兴趣。 “如果你不想死，那就随我们来吧！” 死士们将光烈帝团团包围，依旧是那个死士头目开口。 见此情形，光烈帝感觉自己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同时也痛恨自己为何不能痛快点抹脖子？ 难道是自己怕了？ 不对不对，他可是柴昊，大周的中兴之主，秦皇汉武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怕死！ 一定是因为自己还要留着有用之躯，去完成大周的伟业！ 所以，他不能死。 勾践卧薪尝胆二十载，方能成就春秋霸主的伟业，自己受这点委屈算什么！ 这般安慰着自己，光烈帝随这些死士前行。 此时的武昌城内，已是硝烟弥漫，城内的居民全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除了行宫在激战外，就是梅花巷的厮杀。 其余各处街道还算太平，但仍有一些不法之徒，打算趁着眼下混乱的局面，趁火打劫，以至于城内时不时就会响起刺耳的叫骂声、哭嚎惨叫声。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这群死士将光烈帝护送到了一处大院外。 只见这座宅院高高的悬挂了两个字，许府。 许府内外此刻都是手持刀剑的护卫，目光冰冷，犹如毒蛇。 “许府，这是许慎在武昌城内的府邸！” 光烈帝望着许府二字，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官家，您总算来了！” 许慎的声音从府内幽幽的传了出来。 落在光烈帝耳中，好似地狱里的幽冥小鬼在低吟。 “我还以为官家宁愿一死，也不愿成为阶下囚呢！” 许慎昂首挺胸的走出许府，站在门槛外的台阶之上，用略带玩味的语气俯视着光烈帝。 听到许慎的讽刺，光烈帝又羞又臊，只觉脸上像是被人扇了几百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痛。 “你这逆贼，竟敢豢养死士挟持朕！” 光烈帝憋了半天，终于爆发出来。 许慎冷笑道：“收起你那套高高在上的嘴脸吧，老子早就受够了你的恐吓，这些年来，你对我不是打就是骂，可曾考虑我的感受，我从一穷二白，为大周将武德司的情报系统，渗透到天下各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但你稍有不顺，就要拿我出气，更是在建康弄出一个东厂，来制衡我的武德司，那些阉竖，天生的没卵子，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你这个老糊涂，还以为自己有多英明，殊不知这大周官场，早就烂透了，以为用东厂就能监察百官，就能使大周海晏河清？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 被许慎骂的狗血淋头的光烈帝，一时间竟然无从反驳，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双目圆睁，嘴巴张的老大，呼呼喘气。 “怎么，被我戳中了软肋，说不出话来了吧！” 许慎冷笑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朝光烈帝逼近。 见许慎走向自己，光烈帝的心中猛地收缩，他想要出声震慑许慎，但声音堵在嗓子眼，怎么也发不出来。 同时身体也在轻微颤抖。 “啪！” 许慎抬手就给了光烈帝一巴掌，清脆而响亮。 光烈帝被许慎的这一巴掌彻底打傻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许慎敢打自己。 “你，你，你这个以下犯上的谋逆之徒，竟敢打朕，朕要将你碎石万断！” 光烈帝声音低沉，如同处在暴怒边缘的狮子。 作为大周的九五至尊，他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啪！” 许慎抬手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光烈帝另一边的脸颊。 如此两边脸颊都变得红肿，显得十分对称。 “柴昊，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许慎轻蔑的盯着光烈帝，语气极为得意。 “就是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以为所有人都要唯你俯首称臣，你是天子，但你可曾善待过你的子民，可曾考虑过我们这些臣子的难处…… 没有，你永远都不会顾及他人感受，你想的只有你的春秋大梦！” 许慎像是一个唠叨的妇人，对着光烈帝喋喋不休，抱怨这些年他有多么不容易，受了多少的委屈。 听在光烈帝的耳中，却像是晴天霹雳。 整个人就像是被摁在地上反复摩擦，什么天子的无上威严，此刻就像是个屁！ 毫无价值可言！ 原来，许慎早就对他不满，早就在图谋造反。 真是该死。 朕待他向来不薄，可他不思报恩，始终都在谋划着如何加害朕。 “来人，将咱们大周的中兴之主送入府中，好生看管！” 许慎冷笑道。 “你想软禁朕，许慎，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是在玩火！” 光烈帝垂死挣扎，还想威吓许慎。 但许慎压根不想理会光烈帝，淡然道：“成王败寇，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而你，柴昊，也要做好遗臭万年的准备！” “你！” 光烈帝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名声，日后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例如：大周中兴之主，雄才大略，堪比秦皇汉武、隋文唐宗。 而不是在位期间，残暴不仁，北伐惨败，于武昌城遭臣子反噬，沦为傀儡皇帝的荒唐笑话啊！ 死士们皆以许慎惟命是从，听了许慎的话，立刻便将光烈帝推搡着押入府中。 与此同时，一名小校飞马而来，在许慎面前停下，抱拳道：“禀许指挥使，张副使派人传话，他已在城外掌握诸军！” “好，很好！” 许慎拍手大笑。 “如此便已大功告成，命人立刻射杀柴辰、高嵩，将他们的同党全部格杀！鸡犬不留！” 许慎表情狰狞，语气冷酷。 “诺！” 手下立刻前去传令。 正在行宫激战的柴辰、高嵩等人，再度攻入行宫。 张玺节节败退，最后放弃对行宫的控制权，率军退出行宫。 就在张玺退出行宫的同一时间，行宫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柴辰、高嵩等人见状大惊失色，急忙率部从行宫各门往外冲。 但张玺似乎早有预料，转身率部堵住行宫的各个出口，将柴辰、高嵩部堵在了行宫之内，不得出入。 “直娘贼，竟然想烧死我们，张玺，你这奸贼，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步！” 柴辰指着张玺的鼻子大骂。 张玺站在宫门外的某处高地，身旁都是弓弩手，见柴辰因为冲不出来而恼羞成怒，大笑道：“世子，穷途末路，还不束手就擒！我可向陛下为你求情，留你一个全尸！” “哼，本世子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柴辰吼叫道。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无数箭矢漫天落下，射的柴辰、高嵩部抱头鼠窜，死伤无数。 紧接着，便是青鸟卫的戴世亮率部抵达，高嵩留下阻击戴世亮的兵马，在得到许慎的命令后，立刻改旗易帜，摇身一变加入了戴世亮的阵营。 见大势已去，柴辰疯狂的嘶吼，发泄心中的不甘。 第172章 得偿所愿 “世子，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不是跟我说，一定万无一失，必定生擒柴昊，掌控朝局吗！” 高嵩此刻已是面如土色，汗如浆下，恐惧令他浑身战栗，都快站不稳。 现在的处境，与柴昊当初给他画的大饼，可是完全不一样啊！ “你给我闭嘴，有什么好害怕的，自古成王败寇，历来如此！死就死亦，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柴辰放声大笑，身处绝境的他，刹那间顿悟了。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功名利禄，在死亡面前，都是过眼浮云。 “世子！” 高嵩对柴辰的回答很不满意，他将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跟着柴辰玩命，是为了搏一个锦绣前程，可不是这扯淡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的一家老小，几百口人，可都系在他一人身上！ 想到家人，高嵩顿生无限悔恨，就不该信了柴辰的鬼话，和他歃血为盟啊！ 就在高嵩捶胸顿足的懊悔之时，柴辰忽然拔剑自刎。 随着“噗”的一声，鲜血飞溅。 柴辰单手握剑，直挺挺的倒了下来。 “世子！” 那些追随柴辰的心腹死士，见到柴辰自刎，皆是大惊失色。 但很快便蜂拥而上，将柴辰的尸首保护起来，想要带着柴辰的尸首突出重围。 而高嵩带来的手下，却是非常识时务的弃械投降。 高嵩见状，自知翻盘无望，可让他自刎，又没有那个勇气。 踌躇犹豫间，几名手下迅速将高嵩拿下，卸了他的甲，五花大绑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以下犯上，可知该当何罪！” 高嵩怒目而视这些手下。 几个手下冷笑道：“高嵩，你别怪我们无情，怪只怪你跟错了人，现在大局已定，难道你还要弟兄们跟着你共赴黄泉？不如让弟兄们拿着你去换个生路！” “我呸，你们这群白眼狼，以为抓了老子就能没事，告诉你们，陛下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他的人！” 高嵩叫嚷道。 “堵住他的嘴，太聒噪了！” 有人脱下鞋袜，将臭袜子塞进高嵩的嘴里。 高嵩被酸臭的臭袜子堵住嘴巴，顿时呜呜无法出声，整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随着柴辰的自刎，高嵩的被俘，这场突如其来的政变，也宣告了结束。 张玺一面命人救火，一面传令稳定城内秩序。 他则赶往许府来见许慎。 “张老弟可真是威风啊，大杀四方，凭一己之力，剿灭叛军！” 许慎迎到张玺，笑吟吟的夸赞道。 张玺浑身浴血，看上去就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杀神。 “官家怎么样了？” 张玺对许慎的吹捧并不感兴趣，开口便询问起了光烈帝的情况。 “已被我的人软禁在了府内，一切都如预期般顺利！张老弟大可放心！” 许慎拍着张玺的肩膀笑道。 “许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张玺追问道。 许慎笑道：“怎么做？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眼下光景，哪来的诸侯？” 张玺冷声道。 “张老弟可真是较真，各地握有实权的知府、知州、按察使、提督，可都是诸侯！” 许慎笑着解答。 “其他的我不管，岳羽、孟恭，你必须杀了，他俩是柴昊的死忠，并且勇武过人，不能留！” 张玺道。 “这个我自有决断，你爹当下正在城外，你要去见一见吗？” 许慎始终一副笑脸。 张玺闻言，挣扎了数息，道：“眼下城内不太平，我还是留在城内稳定秩序吧！” “好，随你！” 许慎点头道。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许慎立即以光烈帝的名义，加封张钧为太尉，全面接管禁军、云翼军以及其他军队。 张玺因平叛有功，加封殿前都点检。 殿前都点检曾是大内亲军的指挥使，如今更多只是一种荣誉。 许慎更以天子名义，将神龙卫、白虎卫和凤凰卫，都交予张玺掌管，也算变相的加重张玺的权力。 如此一来，张家父子又算上升了一个台阶，在大周将门中，可以说是恩宠无出其右。 同时，建康的吴王府也被抄了家，老吴王在得知柴辰谋逆失败后，便带着妻妾子女几十人，在府中服毒自杀。 至于高嵩，则被车裂，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他的家人全都被抓到菜市口斩首。 凡是参与这场政变的将领、官员，全都难逃一死。 而光烈帝也被传出受到了惊吓，卧榻不起，在武昌城内静养。 短时间内无法返回建康。 许慎当然不敢带着光烈帝返回建康，光烈帝现在是遭到了软禁。 一旦到了建康，就会露馅。 毕竟建康城内的势力，错综复杂，可不是他许慎一个人说了算。 宰相裴元智、枢密使贺方、太子柴轩等人，平日里看着窝囊没用，但都不是傻子。 所以，他打算将武昌城设为陪都，将光烈帝牢牢的掌握在武昌。 武昌地处长江、汉水的交汇处，是连接东西两面的重要枢纽，同时也是襄樊战线的坚实后盾，地理位置相当重要。 许慎多次考察武昌城的地理，认为大周将京师不管是设在建康，还是临安，都注定了重蹈东晋、南唐的覆辙。 光烈帝想要以襄樊为战争核心进行北伐，最好的方法就是定都武昌，进可图谋天下，退可保全南土。 只可惜，他当初向光烈帝献此策时，遭到了光烈帝的无情嘲讽与拒绝。 而现在，光烈帝已经成了傀儡。 他许慎终于能将心中的想法落实。 在政变结束的第七天，许慎代表光烈帝，召见群臣。 事实上，众大臣一连数日见不到皇帝，全都心急如焚，更有甚者，甚至猜测光烈帝是否遭遇了不测，或者是被许慎囚禁。 毕竟那日政变的过程，都是许慎对外公布，大臣们全都躲在家中，不曾参与，也不知道内情。 建康方面也派人前来探查光烈帝的情况，但都被许慎以天子感染风寒，不愿见人为由给拒之门外了。 这让建康的太子、大臣们犯起了嘀咕，心里起了猜测。 在武昌府衙内，何敬之、郑瑞等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光烈帝身影。 唯有张玺，风轻云淡，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许指挥使到！” 门外，小黄门唱道。 听到许慎来了，众人赶紧围了过来，“许大人，官家到底怎么样了，这都多少天了，见不到人，大家都担心啊！” “也没见陛下召见御医问诊，这要是身体有恙，得赶紧让御医把脉诊断啊！” ……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许慎非常头疼。 “你们在教我做事？还是教官家做事？” 许慎脸色一沉，冷眼扫视群臣。 众人被许慎阴冷的目光给吓到了，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同时识趣的闭上了嘴。 第173章 迁都大计 “陛下身体有恙，暂时都不会理政，国家大事，一切交由裴相裁决！” 许慎扫视何敬之、郑瑞等人道。 “裴相乃是齐相钦点的接班人，遇事果决，临危不乱，的确是肩负朝政的不二人选！” “希望官家能早日好转，还我大周江山安宁！” 何敬之、郑瑞等大臣此时哪敢跟许慎争辩，当下的局面，明眼人都看得清，许慎才是那个无冕之王。 随着许慎以天子的名义，将裴元智放到了处理朝政的首席位置，柴轩这个监国太子就变得尴尬了。 尽管有心人怀疑许慎软禁了光烈帝，但他们拿不出证据，更何况当前的局势，完全就是有利于许慎一方的。 裴元智也因此，真正掌握了宰相的实权，可以裁断大周的所有政务。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周的局面，属实诡异到了极致。 在光烈帝被软禁的第十五天，以光烈帝的名义，再度传出旨意，迁都。 这让无数人大吃一惊。 自古以来，迁都都不是儿戏。 尤其是眼下的大周，可谓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在这种节骨眼上选择迁都，定然会多生事端。 偏偏迁都的地方是武昌。 许慎早就在数年前，便开始经营武昌。 武昌城内，都是许慎的眼线、棋子。 如果将京师迁移至武昌，无论是皇权、文官集团，还是将门，都将遭受严重的削弱。 然而迁都的旨意一出，便遭到了无数人的强烈反对。 枢密使贺方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大周当前的军事部署，全部都是根据以建康为核心而布置设防的。 一旦迁都，势必会引起连锁反应，各条防线都将重新部署。 最重要的是禁军精锐，基本都是来自建康附近。 当初北方逃难而来的百姓，也大多选择在建康附近扎根。 这些人是大周军方精锐兵员的来源。 他们的家业都在建康附近，迁都会损害他们的利益，如此必会与朝廷离心离德。 不仅是这些将士，便是官员、商人，也耗费心力，在建康置业安宅。 迁都之后，建康的房价、田地，势必会大跌。 这严重损害了大家的利益，如此又有几人愿意迁都，支持迁都？ 无数奏折如雪花般落在裴元智的案板前，看的裴元智眼花缭乱。 他和许慎是同盟，自然明白许慎迁都的用意。 但同时也清楚，迁都的影响，这动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的蛋糕，而是无数人的利益。 如果将都城迁都临安，或许还有人赞成。 毕竟临安近海，商业活动发达，比建康更为富庶。 可武昌有什么？ 这些年，除了作为一座军事重镇发展外，其余各项配套措施都没有。 哪里有待在建康舒坦。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地方官员也向朝廷上递奏折，请求皇帝三思而后行。 在沿海平倭的张绍，是大周最近的风云人物，他代表太子也向武昌的临时中枢递交奏章，表达自己的看法。 而襄阳的韩愚，却是出奇的冷静、克制。 镇守襄阳多年的他，随着岁数的增长，越发感到襄阳难守。 究其根本的原因就是襄阳距离建康太远。 很难及时获得朝廷的支援。 如果朝廷将京师迁至武昌，那么襄阳防线的压力，至少会减少五成以上，甚至更多。 完颜匈想南下攻城，也要掂量掂量。 因此，哪怕韩愚知道朝廷内外的反对声一片，也还是保持了沉默。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在川南、川东等地围剿红巾贼的糜业，以军务繁忙为由，拒绝对此事发表看法。 早年间，他带兵在武昌驻扎过，也曾研究过大周无论是想要收复失土，还是固守南土，以武昌为根基，都是上上之选，远在建康、临安之上。 只可惜，永安、光烈二帝都是刚愎自用之人，根本听不进其他声音。 武昌城外。 大营之中，王焱、靡阳、赵忠等人围坐在饮酒，哪怕如今已经进入了三月。 可仍令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焱哥，你对陛下打算迁都这件事怎么看？” 靡阳抿了口酒，将目光投向王焱道。 王焱嗤笑一声道：“我能有什么看法？迁都事关大周未来的战略决策，岂是你我可以随便议论的！” “就是问问你的看法，回答的这么官方作甚！” 靡阳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自从柴辰、高嵩等人伏法，许慎掌握武昌的临时中枢后，王焱、赵忠几人都觉得许慎下一步就会对他们下手。 毕竟王焱当初可是拒绝了许慎的要求，没有带兵进城。 如果许慎怀恨在心，打算报复王焱。 那以王焱一个小小的玄武卫统制，是根本对抗不了许慎的。 万幸许慎可能是将他给忘了，一直没有对他出手。 这让王焱在忐忑中过了几天悠闲日子。 不仅如此，张钧还将李四海的貔貅卫以及部分禁军打乱，编入了玄武、朱雀二卫。 因此，王焱和靡阳目前统率的兵力，又恢复到了满编状态，2500人。 罗横、丁峰、鲁顺、黄徽、李虎都被提拔为营指挥使，邹爱松、邓大同、郝有德等人也都拔到了都头的位置。 如此一来，王焱对麾下玄武卫算是牢牢掌握。 罗横、丁峰是他的生死兄弟，成为营指挥使，自然无可非议。 鲁顺是柴辰任玄武卫统制时被提拔成的营指挥使，随王焱多次出生入死，继续担任营指挥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否则只会叫人寒心。 黄徽是前营指挥使，因阅军大典闹出的乌龙，而被革职贬黜为普通士卒。 今次也是随王焱任劳任怨，拼死搏杀，王焱将他重新拔为营指挥使，也算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同时也是告诉军营里，那些曾经心向吕浩的士卒，他王焱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借此收拢一波人心。 黄徽对王焱是感激不尽，便是李乐，也从大头兵，升为了都头。 想到曾经那些针对王焱的手段，现在想来，是如此的可笑、愚蠢、不自量力。 而李虎则是当初王焱出入撼山营时，便表态支持王焱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王焱是不会吝啬的。 而像邹爱松、邓大同这些人，都有了军职，也算熬出了头。 眼下王焱还只是一个统制，能给弟兄们的不多。 如果他更上一层楼，跟着他的弟兄们，自然能得到更多。 人心，也因此牢牢的凝聚在了一起。 张钧这几日，也在私下里召见王焱多次，询问他对当下时局的看法，并流露出对王焱的欣赏之意。 王焱对此很是怀疑，认为许慎之所以没有针对自己，就是因为张钧如此频繁的召见自己。 事实上，王焱没有猜错。 张钧根本不同意许慎要对王焱治罪的决定。 并因此多次驳斥了许慎想要插手禁军、云翼军的想法。 这让许慎很是恼火。 第174章 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许慎虽然软禁了光烈帝，但想要真正的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仍任重而道远。 建康朝廷目前三权分立，分别是裴元智为首的官僚集团，贺方为首的枢密院体系，太子柴轩为首的东宫集团。 其余各地势力，也都处于观望状态。 许慎从武德司指挥使，一跃成为光烈帝的化身，在武昌城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自然引起无数人的不满。 自古以来，干特务这一行的人，最容易得罪人，就没有一个能有好人缘。 何况是许慎这样有着活阎王之称的特务头子。 何敬之、郑瑞等大臣，此刻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柴辰、高嵩等人被剿灭后，整个武昌城就戒严了。 守卫武昌的将士，都换成了许慎的心腹。 许多武德司差吏，直接被调任到军队中，成为中层军官。 当下负责守卫武昌城的四卫兵马，神龙、凤凰、白虎和青鸟。 都是由许慎的心腹兼任要职。 皇帝也被安置在许府休养，不管是谁，都没有探视的权力。 这怎能不叫人怀疑。 许慎可能已经挟持了天子！ 但何敬之、郑瑞等人，都是文官，也有部分人担任武职，可是没有兵权。 在这武昌城内，一点份量都没有，何谈营救天子。 岳羽、孟恭仍被看押在武德司的衙门内，尽管嫌疑已经被洗清。 可是没有许慎的命令，谁敢放他们出来。 许慎在以光烈帝的名义，提出迁都的决议之后。 便在武昌大兴土木，兴建皇城。 原先的行宫，已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剩下的残垣断壁，已经见不到半点有宫殿的影子。 正好修建皇城的民夫都是现成的。 随军出征的民夫、辅兵便有十数万人。 眼下都在武昌城外，没有被遣返回乡，正好用来兴建宫殿，同时加固武昌城。 按照许慎的设想，他还想沿着汉江，再修建一座新城。 毕竟武昌现在的规模，顶多容纳十万人。 而建康、临安这样的大城，可容纳的百姓，都是数十万计，甚至百万也非不可。 仅仅一个武德司指挥使，想要完成这些工作，还是很有难度的。 没多久，许慎便以天子的名义，给自己加官进爵，为大周的唐国公。 目前大周的爵位，除了三王外，便是糜业、吕征这些侯爵。 可以说，封侯已是大周的天花板，想要再进一步，除非姓柴，别无他法。 而许慎，偏偏就要打破这些规矩。 他要做的事，是剑走偏锋，常人所不能及。 自然不能落入俗套。 与此同时，许慎又以天子的名义，勒令建康朝廷，务必要在三个月内，完成迁都任务。 太子柴轩的东宫和枢密院，作为第一批迁移人员，要在一个月内，抵达武昌。 裴元智作为宰相，留在建康善后。 此令一出，整个建康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东宫和枢密院，等待他们的选择。 如今整个建康城，是骂声一片。 几乎没人赞成迁都。 柴轩为此也深感苦恼。 最近也没了兴趣与北条妃爱幽会，整日愁眉不展，思考下一步行动。 汪洋心事重重的走入东宫，见到柴轩，拱手道：“殿下，武昌那边的期限只有一个月，东宫必须全部搬过去，而殿下您这边，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万一激怒了陛下，一道旨意撤掉您的太子之位，可就得不偿失了！” 柴轩脸色阴郁的盯着汪洋道：“老太傅，你告诉孤，父皇到底怎么想的，一声不吭便要迁都，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让孤该怎么办？” 他最理想的京师是临安，那里可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不曾休！ 岂是武昌这样的军事重镇能比的。 汪洋沉思许久道：“我最近听到不少传闻，都是关于武昌之变的小道消息。” “哦，什么消息，快说来听听！” 柴轩来了兴趣问道。 汪洋思虑片刻，便将关于柴辰、高嵩、李四海之流发动政变的过程说了一遍。 其中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许慎此前已被光烈帝停职，他是如何在政变中将光烈帝完美营救而出的。 如果说许慎事前没有一点准备，任谁都不会相信。 可若是说许慎已经有所准备，那为何还会让柴辰、高嵩闹出这么大动静。 “你的意思是许慎借这次政变，挟持了父皇？“ 柴轩并非蠢材，一点就通。 汪洋捋须道：“官家也曾谈论过定都的问题，自古以来，定鼎南土的王朝，无一不是以建康为最佳选择，似武昌这样的小城，如何承担的起京师职能。 如今官家一反常态，要迁都武昌，尤其还是在这时局动荡之际，很难不叫人多想！” 柴轩点点头，算是赞同汪洋的看法。 其实有汪洋这样想法的大臣，已不在少数。 只是没人敢站出来挑衅许慎的权威。 “照你这么说，张钧、裴元智，和许慎，现在都是穿一条裤子！” 柴轩沉思片刻，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以许慎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不敢这么做的。 如果说张钧、裴元智，都加入了许慎的谋逆集团，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张钧本在襄樊制定防线战略，忽然出现在武昌城外，夺取了军队的控制权，他说是官家提前授意，但这都是他的一面之词，谁能给他作证！” 汪洋冷笑。 “庞美现在襄樊，根本不敢南下武昌，想必也是嗅到了什么，令他有所忌惮，否则以他的尿性，早就去武昌找官家了！” 汪洋又给出了佐证。 庞美是光烈帝极为宠信的大臣，作为御史大夫，他拥有弹劾、监察等权力。 在朝野之中，耳目仅次于许慎。 一直以来都是光烈帝的忠实舔狗。 光烈帝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庞美都会跟在后面捧臭脚，尽管这样做招人厌恶，但不妨碍他深受光烈帝的宠信。 本来光烈帝将他和张钧留在襄樊，是为了互相制衡。 如今张钧去了武昌，留下庞美在襄樊，这是说不通的。 庞美也是迟迟不敢南下武昌，尽管许慎已经多次以天子的名义，召庞美尽快南下武昌。 “现在张钧掌控武昌的军队，裴元智成为朝廷领袖，又有许慎挟持父皇，他们三人已经一手遮天，孤还能怎么办？” 柴轩有些绝望的叹道。 汪洋劝道：“殿下不必灰心，虽然许慎可能挟持了官家，但他们三人还不能翻天，殿下是太子，是国之储君，是有大义在手的，何况张太保在沿海，现在是平倭总督，手握数万大军，许慎他们想动殿下，还得掂量掂量！” 这就是有兵的好处。 柴轩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军权带来的安全感。 “其次便是韩愚、庞美、糜业，以及枢密使贺方，他们都是手握实权的大臣，定然也察觉到了猫腻，不会任由许慎胡来，殿下当务之急，便是和他们通气，若是许慎真的挟持了官家，我们便可举大义，征讨逆贼！” 汪洋神采飞扬道。 “老太傅言之有理，就以老太傅之见，立刻派人和他们联络！” 柴轩赞同道。 “禁军中也有不少忠于我大周的将领，殿下也可遣人和他们联系，到时或许可里应外合，事半功倍！” 汪洋接着提议道。 “你是指……”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大丈夫舍他其谁！” 汪洋铿锵有力的答道。 第175章 拯救大帝柴昊行动 “王焱，孤倒是将他给忘了，据说他在襄樊外围表现得非常出色，逼反了褚和尚，射瞎了完颜庆得一只眼，令鞑子颜面扫地！” 提到王焱，柴轩顿时亢奋的眉飞色舞。 汪洋也是捋须露出笑意，在他们的眼里，王焱算是他们这一阵营的成员。 “他在禁军中统领玄武卫，若是能得他相助，或可直接打进武昌，救出官家！” “张钧老贼，世受国恩，如今居然和许慎勾结，实在可恶！” …… “禀殿下，宁熙公主求见！” 就在柴轩和汪洋商讨关于如何营救光烈帝热火朝天时，殿外的小黄门匆忙入内禀报。 得知是自己的七妹来了，柴轩微微有些错愕。 他这个七妹，是光烈帝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备受宠爱，虽然聪慧机敏，但脾气也是不得了的暴躁。 便是他这位太子，也常常被自己的这位七妹指着鼻子骂。 这让柴轩一听到是七妹来了，下意识的就想回避不见。 不等柴轩说话，七公主柴云溪已经风风火火的闯进了殿中。 “老臣拜见宁熙公主！” 汪洋连忙行礼拜道。 “七妹，你来了！” 柴轩尴尬笑道。 柴云溪一身白裙，头戴凤钗，双眸如同星辰般明亮，从外进入大殿的瞬间，就好似从画卷中走出的仙女。 拥有皇室血脉的人，一般来说，容貌都不会差。 毕竟经过了一代又一代的基因改良。 柴云溪冷冷的扫了眼柴轩道：“二哥，父皇命你将东宫迁移至武昌，为何你还没有动静？” 柴轩闻言，皱了皱眉，道：“七妹，迁都事关江山社稷，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认为父皇太草率了，所以打算联合大臣们一起上奏，请求父皇收回成命！” “哦，是这样吗？” 柴云溪淡淡的应了一声，接着又道：“父皇封许慎为唐国公，现在武昌大兴土木，迁都已是势在必行，二哥觉得自己能抗拒的了吗？” 柴轩正色道：“不管成不成，总要试一试，如今国库空虚，父皇在武昌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国家财政入不敷出，再这样下去，必会动摇国本！” 柴云溪点点头，道：“二哥就没什么其他话想对我说的吗？” “七妹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定会对七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柴轩摸着鼻子笑道。 他对自己的这位七妹，还是有些发怵的。 汪洋在一旁闭嘴不言，沉默的好似一块朽木。 柴云溪瞪了眼柴轩和汪洋，声音陡然变冷道：“坊间都在传言，父皇是被许慎挟持，迁都是为了打击我皇室对朝廷的掌控，若是依了伪诏，我大周两百年的基业就算完了！ 二哥，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些传闻，迟迟不肯动身，是不是就在这商讨解决方案！” “七妹，你既然都猜到了，二哥也就不瞒你了，我们的确有这个怀疑！” 柴轩坦然道。 柴云溪冷哼一声，继续道：“凭许慎一个人的本事，还做不到挟持父皇，现在武昌掌军的张钧，京师内的宰相裴元智，是不是都是他的人？” “不排除这个嫌疑，张钧和裴元智都是倾向于迁都提议的大臣，如今又有父皇的诏书在手，掌握实权，此事很棘手啊！” 柴轩叹气道。 柴云溪道：“那二哥的计划是什么？” 柴轩见柴云溪已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索性没了隐瞒的心思，将他和汪洋打算联合糜业、韩愚、庞美等人的计划说了一遍。 柴云溪听罢，美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二哥这么做不怕引起大周分裂吗？”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 柴轩又是一声叹息。 接着他又将自己打算暗中联络王焱的事情说了出来。 柴云溪也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相反，她热衷各种诗会、踏青等京师名媛聚会。 自然也听过关于王焱的名字。 对于这位有着传奇色彩的将领，也算是耳熟能详。 然而，在这些京师名媛圈中，王焱之所以这般出名，却并非他如何骁勇善战。 而是他的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实在震撼人心。 自从南唐李煜死后，这两百年间，大周的文坛是一年不如一年，很多自诩小诗仙、小诗圣的才子，做出的诗句，那是狗屁不通，顶多算个打油诗。 故而王焱凭借这一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在京师名媛圈中，也算圈了一波粉。 很多大家闺秀、名门之女，都对王焱产生了浓厚兴趣。 柴云溪也不例外，听到柴轩打算联络王焱时，便主动请缨道：“二哥，这件事不如交给小妹去做吧！” “呃，七妹，你别开玩笑了，你乃千金之躯，断不能以身涉险！” 柴轩立刻摇头拒绝道。 柴云溪道：“二哥，我这不是一时兴起的想法，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许慎奸贼以父皇的名义召二哥你尽快赶到武昌，期限只有一个月，眼下已经过去了一半，可二哥你还无动于衷。 许慎必定会以此针对二哥你，至于什么手段，不用想都知道，以二哥你不尊皇命为由，废除你的太子之位。 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如让小妹代表二哥你，带着嫂子先行，麻痹许慎！我还可从中联络王焱这样的禁军将领，必要时刻，给许慎致命一击！” “这么做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柴轩犹豫道。 其实，他已经心动了柴云溪的提议。 柴云溪聪明机智，是他不能比的。 光烈帝就曾感叹，可惜柴云溪是个女儿身，否则他必将皇位传给柴云溪。 哪里轮得到柴轩。 柴轩对光烈帝如此看重老七，也是常有妒忌。 但也不得不承认老七比他聪明，万幸老七是个女子。 不然这太子之位，当真和他无缘。 现在柴云溪主动提出深入虎穴，在柴轩看来，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汪洋也是十分意动。 他刚刚还在为派谁联络禁军将领而感到忧心，这不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二哥，除了我，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柴云溪语气坚决道。 柴轩还是拒绝的十分果断：“不行，我不同意。” 汪洋偷偷的看了眼柴轩，心中暗叹，太子终于有长进了，就如民间俗语那般，既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身为储君，未来的大周皇帝，这点演技和城府，还是必须要有的。 柴云溪笑道：“二哥不同意我去，还能派谁去？要是让四哥抢了先，提前将父皇救了出来，二哥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提到老四柴旭，柴轩的脸色一僵，态度顺势软了下来，道：“好吧，小妹，这次就拜托你了！” 第176章 父子生隙，神秘组织 “哼，张钧这老东西，当真是冥顽不灵，他以为自己还有回头路吗？一旦柴昊脱困，或者说柴轩在建康称帝，我这些年的努力就将付诸东流！” 许慎在府中大发雷霆。 刘庆等心腹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原因是张钧将几名许慎安插去禁军的人给踢了回来。 这让许慎很是恼火。 当然，不管是禁军也好，还是云翼军也罢，都有许慎的暗线在其中。 只是这些人，不到万不得已，许慎是不会动用的。 所以，许慎这几日一直都在向禁军、云翼军派遣心腹担任要职。 但都被张钧挑刺、找毛病，最终给逐出了军营。 在许慎看来，他和张钧，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张钧这样对待自己，是背叛双方之间的约定。 当初，许慎登门拜访张钧，可是手握其子张玺叛国的罪证，逼迫张钧答应跟自己的合作。 尽管张钧百般不愿，千般不肯，多次想要将张玺和许慎抓起来，绳之以法。 但一想到老张家八代单传，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 其实，很多人面对这样的选择，都会陷入两难。 一面是他效忠多年的朝廷，只要再干十年、二十年，等到老死，就可青史留名，光宗耀祖。 另一面是他的唯一血脉，如果大义灭亲，纵使青史留名，可传承断了，又有什么意思？ 他如何去见张家的列祖列宗。 张钧自诩大周忠臣、良臣，在经过一番苦苦心理挣扎后，还是放弃了所谓的忠义。 他不能让老张家在自己手上断了根。 这才同意了和许慎狼狈为奸。 尽管他已经上了贼船。 但张钧仍然感到后悔，多年的忠义，让他的良心不断谴责自己的行为。 这才替王焱、靡阳等人遮挡来自许慎的报复。 许慎恨得牙根痒痒，可又无可奈何。 大骂张钧是个老糊涂。 都到了啥时候，还在幻想着忠君爱国呢。 好在武昌的神龙卫、凤凰卫、白虎卫、青鸟卫，都在许慎的掌控之下。 张玺至今都不敢出城见自己的父亲。 许慎深知，兵权对他的重要性。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钧继续掌兵，否则关键时刻，这个摇摆不定的老东西反戈一击，可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他在城中设宴，以光烈帝的名义，召张钧等将领入城一聚。 张钧接到命令，知道是许慎的诡计，故而留下赵忠，暂掌兵权，自己孤身一人入城赴宴。 赵忠虽然在大周军方，声名不显，可对皇帝忠心耿耿。 要是得知许慎挟持天子，说不定就要聚兵攻城。 许慎明白这是张钧给自己布置的后手，要是自己将他动了，赵忠立马就会翻脸。 赵忠在禁军中，有王焱、靡阳这样的猛人辅佐。 他布置的那些暗线，还真的不是赵忠对手。 于是这场鸿门宴，只能虎头蛇尾的收尾。 张玺也察觉到了许慎的异常，带人守在府外，一直等到宴席结束，见到了自己的老父亲张钧。 张钧见到许久不见的儿子，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抬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 “逆子，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张钧声音低吼道。 张玺挨了一巴掌，但并不恼怒，相反一脸平静道：“父亲，大周气数已尽，我们张家没必要为他们陪葬！” “混账，从哪来听来的歪理邪说！老钦天监曾夜观星相，言我大周，当在陛下中兴，是谁给你洗的脑？” 张钧气鼓鼓的问道。 张玺摇了摇头道：“父亲还是少知道为好，这是组织的机密！” 见张玺如此固执，张钧差点没背过气去。 冷声道：“许慎找我说你勾结明教，意图刺杀陛下，并且还拿出了你勾结明教的罪证，你所谓的机密，早就是人家拿来逼迫你爹的手段了！你还在这执迷不悟！” 张玺闻言，并不气恼，而是平静的说道：“其实，这是我同意的，否则组织根本不会借许慎的手，来逼迫父亲您！” “嗡！” 听到张玺的回答，张钧只觉脑子瞬间‘嗡’的一声巨响，脑浆都快炸飞了出去。 “你这个逆子，竟敢联合外人，算计你老子！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张钧怒道。 张玺淡淡的说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父亲终有一日，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你口中的组织，到底是什么玩意？明教？” 张钧强压心中的愤怒，喝问道。 “明教只是他们的分支。” 张玺摇了摇头，“恕我不能说的太多，父亲，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的能量有多大，我所见触及到的，也只是他们的冰山一角！我只能说，若是他们愿意，驱逐鞑虏，光复中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听了张玺对背后组织的狂热之语，张钧感觉整个人都要傻了。 自己儿子到底接受了什么样的洗脑过程，才能这般盲目崇拜一个连名字都说不出来的狗屁组织！ 这个狗屁组织真要这么厉害，哪里需要他们父子来当棋子！ “许慎也是他们的人？” 张钧问道。 “许慎，他还不够格！” 张玺摇头道。 见张玺说这话时，隐隐还有些小骄傲，张钧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逆子。 老张家数代人的努力，很可能就要毁在这个逆子的手里。 “你好自为之！” 张钧不愿跟张玺多谈，再说下去，他真的会在冲动之下大义灭亲。 “父亲，终有一日，你会理解我的，到了那时，天下大同，所有人都将安居乐业！” 张玺望着张钧远去的背影，喃喃的说道。 许慎也在张钧离开后，突兀的出现在了张玺身后。 “张统领，你爹就是个老顽固，不如由你接替他，执掌禁军、云翼军以及其余人马如何？” 许慎试探的问道。 张玺瞥了眼许慎，冷声道：“以我现在的资历、声望，你觉得哪些人会服我？” 许慎正色道：“你可以让他们帮你，有了他们的鼎力支持，执掌诸军，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休要试探我了，我是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张玺冷笑道。 “你现在还是担心柴轩、糜业那些人的反扑吧！城外的军队加民夫、辅兵，十几万人，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巨大，户部那边怕是拨不出那么多钱给你，没有钱，看你如何稳定人心！” 张玺冷笑道。 许慎拍着张玺的后背柔声道：“张老弟，咱俩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啊，你就能眼睁睁的看我沉船？只要你肯替我美言几句，钱的事情，根本不是问题。” 张玺仍旧冷漠无比，“许慎，你的掌控欲太强，这也是组织不愿吸纳你的原因，组织已经派人联系我，不会介入你接下来的一切事宜，你，好自为之吧！” “……” 许慎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第177章 剿匪 张钧心事重重的回到城外大营，几名禁军将领立马围了过来，嘘寒问暖，同时旁敲侧击关于皇帝的消息。 眼下流言蜚语满天飞，各种小道消息多如牛毛，令人应接不暇，根本无法准确判断真实情况。 大多数禁军将领对皇帝还是忠诚的，倘若真如流言所说，皇帝被许慎挟持。 那他们势必要营救陛下，斩杀奸佞！ 对于这些人的试探，张钧心知肚明，当即厉声训斥了这些人，并警告他们不准胡言乱语，否则以军法处置。 打发走了这些人，张钧回到中军大帐，越想越觉得心烦，于是又让底下士卒搬来一坛烈酒，独自消愁起来。 而王焱、靡阳二卫，已被张钧派去征讨梁子湖的水贼。 梁子湖位于武昌以南数百里，常年有水贼盘踞。 其首领黄二娘自封浑天蛟，占湖为王，打劫过往商船，骚扰沿湖城镇，是荆楚大地有名的乱贼。 许慎因为要迁都武昌，自然就要保证京师周边的安宁，像黄二娘这样的贼子，肯定是要肃清的。 其实这几日，随着光烈帝要迁都武昌，武昌周围的贼匪都已经很自觉的搬家，远离武昌这个是非圈。 但仍然有人不长眼，想留下来跟朝廷对着干。 黄二娘就是其中之一。 她本是南通府人士，在光烈五年随家人逃难到了大周，然而为了谋生，家人将她嫁给了嘉兴府的一个员外做妾。 那个老员外癖好特殊，喜欢虐待妾婢以取乐。 黄二娘那时年轻貌美，常常被老员外折磨的体无完肤，苦不堪言。 某一日，又被老员外折磨的生不如死后，她忽然动了做掉老员外的心思，于是勾引了府中的管家，随后威逼管家和她联手，在老员外的参汤中下毒，最终毒杀了老员外。 黄二娘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知她和管家私通，毒杀老员外的行为，早就被大夫人看在眼里。 大夫人不揭穿黄二娘，放任黄二娘干掉老员外，就是想借黄二娘的毒手，杀掉老员外，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等老员外一死，大夫人立刻向官府揭发了黄二娘的丑恶行径。 黄二娘和管家也被衙门逮捕入狱，因犯罪事实清楚，没有疑点，当月就由刑部核实了处决结果，定在秋后问斩。 本来已经死定的黄二娘，谁知正好这时光烈帝的宝贝女儿柴云溪诞生，于是宣布大赦天下。 黄二娘也由死刑被改为流放三千里。 流放地在湘南蛮荒之地，途经梁子湖时，被当时盘踞在梁子湖的水贼陆老大遇见，于是杀了押送官差，将黄二娘抢到梁子湖当压寨夫人。 这黄二娘也是个有本事的，没多久就把陆老大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整日跟黄二娘厮混。 对于水寨的事情，也变得松懈。 此举引得水寨的其他弟兄很是不满，而陆老大的原配夫人也对囚犯出身的黄二娘看不顺眼。 就在这些人想劝陆老大杀掉黄二娘时，黄二娘又犯了老毛病，暗中勾搭上了陆老大的弟弟陆老二，于是上演了一出弑兄篡位的好戏。 等陆老二成了水寨大当家，黄二娘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水寨的大夫人，开始说一不二。 排除异己，清除反对自己的水寨成员，那是相当丝滑。 陆老大的大夫人更被黄二娘报复，砍掉了四肢，挖了双眼，戳聋了耳朵，割掉了舌头，做成了人彘。 当水寨成员见到原来高高在上的大夫人被做成了人彘，都是感到毛骨悚然，对黄二娘越发感到畏惧。 陆老二对黄二娘的行为也起了反感，劝她做人还是要善良一点。 但黄二娘转身又勾引了其他水贼头目，反手便把陆老二毒杀了，到此，她彻底把控了水寨。 此后，她摇身一变，成了梁子湖最大的水贼头目，绰号浑天蛟。 这些年来，地方官府多次发兵征剿黄二娘，但都被黄二娘击退，时至今日，黄二娘已在朝廷悬赏的通缉榜单上，排名第五，成了响当当的大贼头！ 而前四位，要么是沿海地区的假倭首领，例如毛海峰、王如龙这样的大倭寇，要么就是川东、川南的三苗反贼。 黄二娘能以一介女流名列通缉榜前茅，可见她实力之强，危害之大。 据武德司对黄二娘的调查，黄二娘目前已有水贼一万三千人，其在梁子湖中央的湖心岛上，修建的水寨，规模堪比府级城池，常住人口不亚于五万。 这些人大多都是被黄二娘掳掠而来，还有一部分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主动来投。 得知光烈帝要迁都武昌，黄二娘当场就亲切问候了柴昊的祖宗十八代。 在光烈帝援救襄樊这段时间，黄二娘担心会被朝廷顺手解决，一直都在约束部下，冷静再冷静。 千万不能在这个重要关头，引起皇帝和朝廷大佬的注意。 可尽管她如何小心的夹着尾巴。 但还是天降横祸。 这个该死的光烈帝，居然要迁都武昌。 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水寨上下就一片哗然。 水寨距离武昌这么近，朝廷是断然不会允许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一大股水贼蹦跶。 于是立刻就有人提议赶紧搬家，从梁子湖撤走，朝南方走，离朝廷越远越好。 当然，这种想法太天真了。 他们之所以能在梁子湖做大做强，就是占据了地利。 如果舍弃了梁子湖，去了陆地，那还不是朝廷官军的活靶子。 黄二娘能以一介女流，从一个卑贱的侍妾身份，一步步爬到水寨大当家的位置，其眼界、手段，自然非同一般。 当时也明白当下的困境。 不走是死，走亦是死。 离开了梁子湖，他们这群水贼，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根本不具威胁性。 权衡利弊之后，黄二娘果断下令，封锁梁子湖周边水道，不给朝廷水师进入梁子湖的机会，同时大肆搜刮周边百姓的粮草物资，补充水寨所需，要跟朝廷打持久战，死磕到底！ 王焱、靡阳接到张钧关于剿灭黄二娘的命令，第一反应便是张钧是想借此，将他们调离武昌这个是非圈。 随着迁都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武昌的气氛都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不管是禁军，还是云翼军、辅军的将士，全都神色紧张，颇有风声鹤唳之感。 在王焱、靡阳出发征讨黄二娘的第二日，建康方面就传来了东宫正在准备搬迁的好消息。 太子妃周慧秀和七公主柴云溪更是已经动身，先一步赶来武昌。 许慎在得到武德司暗线证实这一消息的真实性后，也是喜笑颜开，一扫多日来的阴霾。 他当然清楚，能在朝廷里做官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个个眼睫毛都是空的！ 他挟持光烈帝这件事，根本瞒不了多久。 倘若柴轩不吃他这一套，联合糜业、韩愚这些老家伙，起兵征讨自己，说不定就会翻船。 万幸柴轩还是有些单纯，最后还是遵从了诏令。 否则事情可就真的棘手了。 只要柴轩来了，起了带头作用，剩下的人，就没了抵抗的念头，最后都会乖乖的跑来武昌。 第178章 水贼 “浑天蛟得知我们要来征剿，已经封锁梁子湖周围的水道，将附近渔民的船只全部收缴，主打一个坚壁清野！” 罗横回到临时中军大帐，脸色阴沉的说道。 王焱和靡阳分别坐在两侧，在他们的下方，是各自的部将。 张钧将征讨黄二娘的重任交给他俩，但是却没有指定谁来担任此次军事行动的主将，谁是副将。 而是让二人相互配合，遇到问题共同解决。 如果换做其他人，早就为了主次吵得头破血流，但王焱和靡阳在历经几次生死考验后，已经有了默契，并不会因此而生出嫌隙。 “张太尉只肯给我们十艘千石战船，五十艘五百石战船，水手数百人，现在已抵达中州咀，而浑天蛟的水贼，已经把控汤逊湖入梁子湖的主河道，我们两卫的将士，都是步卒，如今弃步战而选择水战，这是扬短避长，安能得胜！” 靡阳愁眉不展的望着眼前的舆图，陷入苦思。 双方将领对此都感到无比棘手。 倘若张钧调建康水师参战，再配合他们这些旱鸭子，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可现在，张钧拒绝调建康水师前来，只肯给他们几十艘战船，让他们自由发挥。 这就很让人难受了。 靡阳从小跟着父亲糜业南征北战，自然清楚水战的几大难点。 像他们眼下面对的情况，除了调建康水师参战外，根本没有取胜的希望。 除非将浑天蛟从梁子湖中逼上岸。 否则根本打不赢。 “听说沿海的倭寇最近正在集结兵力反扑，要跟张总督的平倭军决战，而江浙水师、福建水师此前都遭受了重创，已经失去了海上作战的能力。 张太尉不调建康水师前来，恐怕是想留着建康水师防备倭寇朔江而上，直扑建康、京口！” 王焱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张钧的担心。 张钧虽然和许慎、裴元智组成了乱臣贼子三人组。 但他的内心，还是向着大周皇室，向着天下的黎民苍生。 并不希望大周就此被许慎拉入无尽深渊。 故而一直都以大局为主，尽量避免内部的军事冲突。 将王焱、靡阳调走，也是担心这两人与许慎不合，直接发动兵变。 所以将两人派来征讨浑天蛟，至于能不能剿灭浑天蛟，其实并不重要。 等迁都的事情和平解决，朝廷自然会腾出手收拾浑天蛟。 但王焱和靡阳不知道张钧的良苦用心啊，正在抓耳挠腮的商讨作战方案。 “浑天蛟在湖心岛修建的水寨，据说规模都能跟武昌城相提并论，如果能得到水寨的外观图纸，或许还能寻到破绽！” 靡阳思虑道。 “想要得到水寨的图纸，恐怕只能找武德司的人帮忙，武德司无孔不入，一定早就打进了浑天蛟的内部。” 王焱摸着下巴想道。 “许慎和咱们现在的关系，他要是肯派人帮助咱们，那就有鬼了！” 靡阳嗤笑一声道。 “那就派人找如今的渔民打听，他们以梁子湖为生，肯定和水贼或多或少打过交道，知道的东西肯定比我们多。” 王焱下令道。 “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我老罗争取在三天时间内，将浑天蛟的老巢给摸个底朝天！” 罗横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三天，老罗，你可不能信口雌黄！” 靡阳正色道。 “军中无戏言！” 罗横昂首挺胸道。 靡阳立刻将目光投向王焱。 罗横是王焱的手下，自然要得到王焱的同意才行。 王焱点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唯！” 罗横抱拳应道。 “我们接下来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在中州咀操练将士们练习水战！” 王焱想了想又道。 “这是个好主意，不管怎么打，水战都是不可避免，既然要打水战，练习水战，势在必行！” 靡阳赞同道。 “我们若是在中州咀练习水战，浑天蛟说不定就会坐不住，主动遣军来战！” 丁峰眼睛一亮，拍手大笑道。 “若是她敢派人来战，就是咱们的战机啊！” 众将大喜道。 “那好，立刻放出风声，咱们就在中州咀练兵，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王焱正色道。 “唯！” 众将应声。 王焱、靡阳当天便移军至中州咀，次日一早便在汤逊湖上操练将士们熟悉水战。 一时间，汤逊湖上锣鼓震天，玄武、朱雀二卫的旗帜迎风飞扬，好不威风。 几名潜藏在暗中观察敌情的水贼，目睹这一幕，顿感惊骇无比，立刻便赶回水寨，向浑天蛟黄二娘禀报军情。 黄二娘端坐在龙头宝座之上，两侧是水寨的大小头目数十人。 听到王焱、靡阳正在操练水战，群贼皆是脸色一沉。 黄二娘如今已是年过四旬，不复当年的艳丽貌美，为了遮掩自己的衰老，只能拼命的涂脂抹粉，整张脸全是脂粉，看上去格外怪异。 “王焱，可是那个从北境斩杀完颜术，又在襄樊北战场射瞎完颜庆的王焱！” 黄二娘吃惊的问道。 斥候连忙答道：“正是此人！” 得到证实，黄二娘和众头目，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鞑子的凶猛残暴，早就在大周民间被渲染的恐怖无比，不可战胜是他们的标签。 而王焱，是那个能在绝境中，反杀鞑子主帅的狠人！ 这样的狠人，又岂是他们所能抵挡的！ 一时间，聚义厅里的氛围压抑到了极点。 很多人甚至在一瞬间就想好了逃跑路线，总之，走的越远越好，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苟且偷生，也比在这送死的好。 “哼，瞧你们一个个的没卵样！往日在老娘榻上的威风劲都去哪了！” 黄二娘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恨恨的看向眼前的这群饭桶骂道。 众贼头目都被骂的脸色羞红，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王焱，他再厉害，也只是擅长骑战、步战，到了这梁子湖，就是旱鸭子过河，不知深浅！” 黄二娘高声说道。 “不错，我们有水师数万，而王焱和靡阳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五千，如何能是我们的对手！” 几个大头目当即附和道。 “以我之见，当趁着王焱、靡阳操练水战时间尚短，主动出击，将他们的战船尽数摧毁！没了战船，他们便无法下水，如此能奈我何！” 又有人建议道。 “这是个好主意！卷毛虎，没想到你也有脑子灵光的时候！” 黄二娘笑着看向那个被叫卷毛虎的男人。 卷毛虎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大当家教的好！” “既然主意是你出的，那带兵摧毁官军战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黄二娘大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道。 “什……什么？” 卷毛虎顿时懵逼了。 与此同时，中州咀上。 一艘快船飞速驶过，被眼尖的官军瞧见，立刻发出警告，勒令他们迅速停船接受盘查。 然而那艘快船不予理会，反而加速驶入河道。 见此情形，丁峰、鲁顺意识到这艘快船有问题，当即驾船追击，同时投弹打击。 最终在进入河道十五里的位置，将快船拦截。 而快船上的人眼见逃生无望，纷纷拔刀迎战。 可是他们面对都是大周最精锐的禁军，几个回合便被杀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丁峰登船后，检查发现，在船舱藏有十几个妙龄女子，皆被五花大绑，一看就是被掳掠上了贼船。 “这是一艘拍花子的贼船，说，你们前往梁子湖意欲何为！” 丁峰立刻审问起了弃械投降的贼人。 第179章 飞鸟 “禀官爷，小人是老毒龙的手下聂正波，奉老毒龙的命令，从江陵的青竹蛇那交接了一批货，运回水寨！” 为首的一个贼子，肚子滚圆，长得贼眉鼠眼，被丁峰提问，立刻便将底细说了一遍。 “老毒龙是谁？” 丁峰听到眼前的这些贼人竟是梁子湖的水贼，顿时大喜过望。 他们正愁对梁子湖内的贼人情况不了解，这不立马就有人自投罗网了。 聂正波伏地颤抖道：“老毒龙是水寨的三当家，名叫李贵！” “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你在水寨也是个小头目吧！” 丁峰冷笑道。 聂正波惶恐道：“小人只是跟着老毒龙混口饭吃的良民啊，也就是替老毒龙跑跑腿，从来没干过打家劫舍的活！还请官爷明鉴！” “哼，少跟我在这演戏，都成水贼了，还是良民？你是那个国家的良民！” 丁峰不屑的骂道。 随即他立刻将聂正波等水贼押解至中军，交由王焱、靡阳提审，以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而船舱内的女子，都被解救出了魔窟，丁峰一边命人联系江陵的官府，一边给这些妙龄女子进行身份登记。 这些妙龄女子，除了姿色出众外，都是家世清白人家的姑娘。 其中也有一个特殊的女孩，从小在江陵街头乞讨，因为恶了青竹蛇团伙而被抓来，卖给了老毒龙充数。 浑身都是脏兮兮的，脸上也是乌漆抹黑，其他人都不愿靠近她。 “你叫什么名字？” 丁峰听闻了这个姑娘的可怜遭遇，心生怜悯，于是问道。 “我，我没有名字，大哥哥可以叫我飞鸟，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 女孩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说道。 “飞鸟，这是什么奇怪名字！” 丁峰皱眉，颇有种哭笑不得感觉。 女孩却仰着头振振有词道：“我希望来生可以做一只鸟，自由自在的翱翔，再也不要做人了！” “为什么？” 丁峰下意识的问道。 但当他这句话问出口后，便又后悔了。 问一个从小流浪乞讨的女孩，为什么来生不想做人，这不是纯纯的废话吗！ 想来这个叫飞鸟的姑娘，肯定受了数不尽的困难。 “大哥哥，能不能不要送我回江陵，我在江陵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你们把我送回去，我还是要乞讨，还会受尽欺凌，要是青竹蛇发现我又回去了，一定会把我抓起来再卖一遍！” 飞鸟楚楚可怜道。 望着眼前女孩害怕又单纯的眼睛，丁峰心中生出几许怜惜，道：“放心吧，这个叫青竹蛇的人贩团伙，我们会告知官府，将他彻底铲平！他们以后都伤害不了你！” “大哥哥，你还是要把我送回江陵吗？” 飞鸟露出一抹绝望的神色。 “这个，对你的安排，我要征求我家将军的意见，我做不了主！” 丁峰挠头笑道。 “哦。” 飞鸟闻言，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能让我见见将军吗，能不能让我留下来，我会做饭，还能给你们洗衣服！” 飞鸟用渴望的眼神看向丁峰，哀求道。 “这怎么可能，军中都是男人，你一个小姑娘留在这里，成何体统！” 丁峰摇头拒绝道。 “可是我无家可归，难道你们救了我，就是让我再去乞讨，再去受人欺凌吗！” 飞鸟的大眼睛中，忽然充满了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 丁峰望着这一幕，只觉心都要碎了。 虽然飞鸟的脸上脏兮兮的，可从她的声音、眼睛来看，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可爱、漂亮的姑娘。 她已经很可怜了，若是再放任不管，自己的良心肯定会痛的。 “好吧，你洗把脸，等会跟我去中军见将军，要是将军同意你留下，自然最好，如果不同意，我也别无他法。” 丁峰心软道。 “谢谢大哥哥，你人真好，是飞鸟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了！” 飞鸟破涕为笑道。 与此同时，王焱、靡阳也接到了丁峰、鲁顺追击一艘来历不明的快船，并且已经得手的消息，此刻都站在码头眺望。 聂正波等水贼直接就在码头开始了提审，王焱、靡阳都懒得多费时间。 这几个主动送上门的倒霉蛋，也解决了王焱、靡阳一个大问题。 总算弄清楚了水寨目前的真实情况。 浑天蛟黄二娘是大当家，二当家绿毛龟董顺，三当家老毒龙李贵，四当家卷毛虎童威…… 目前就数这四人在水寨中势力最强，大家明面上都以黄二娘为首，实则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绿毛龟董顺就经常想更进一步，干掉黄二娘，成为水寨大当家。 为了制衡董顺，黄二娘主动联合李贵和童威。 然而李贵、童威也是不安分的主，一边跟黄二娘私通，一边和董顺眉来眼去。 看似坚若磐石的水寨，实则一团糟。 水寨建在湖心岛上，四面环水，仅有两个出入口，都有重兵把守。 想要从水上进攻水寨，难度极大。 聂正波很是狗腿的将水寨的草图绘了出来，交给王焱、靡阳分析。 王焱、靡阳看过草图，都感到十分棘手。 水寨造型犹如乌龟壳，想打破这个乌龟壳，除非调动整支建康水师。 即便如此，依然难有胜算。 “水寨内的粮草储存如何？” 王焱询问。 聂正波答道：“据老毒龙所说，水寨内的粮草储存一般都在一年以上，并且还能捕鱼捞虾，岛上的百姓，还种了瓜果蔬菜，短时间内自给自足，绰绰有余！” “直娘贼，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靡阳恼火道。 王焱笑道：“靡兄着什么急，我们已经了解到了水寨的大致情况，还怕无从下手吗！” 靡阳挑眉道：“焱哥儿是不是想出了什么妙计？” 王焱扫了眼聂正波几人，又看了看湖面上正在操练的战船，道：“我们在这里大肆操练，黄二娘肯定坐不住，我料她这几日就会遣军来偷袭我们！” “那好，我这就通知弟兄们，加紧准备，要是水贼来袭，咱们就狠狠得重挫他们！” 靡阳精神振奋。 “不！” 王焱抬手示意靡阳冷静，“这一仗，我们不能胜，得输！输得彻底！” “输？为什么？” 靡阳不可思议得瞪大了眼睛。 “眼下就算全歼来犯之敌，也只能算是小胜，反而会令贼人加倍警觉，想要击破贼人的乌龟壳，彻底将浑天蛟、绿毛龟这些人铲除，就必须杀进他们的贼窝！” 王焱神色凝重，语气森然，“他们若是来犯，战略意图肯定就是为了摧毁我们的战船，一旦我们没了战船，就无法进攻他们的水寨！ 而我们也要借这次机会，假装落败，从而令他们麻痹大意，如此才有偷袭水寨的战机！” “可是我们没了战船，谈何进攻贼人的水寨？” 靡阳不解道。 王焱笑道：“没有战船，就想办法再请张太尉调拨，或者去借，实在不行，那就自己造些竹筏，总之，办法要比困难多！” 第180章 诈败 靡阳点头道：“就按焱哥儿说的做，我这就通知下去，若是贼人来袭，咱们弃船保人，尽量减少损失！” “多谢靡兄理解！” 王焱笑道。 二人都是此次剿匪的主将，不分主次，遇到问题自然要达成一致，否则心生嫌隙，这仗也不用打了。 就在王焱和靡阳继续商讨作战方案时，丁峰、鲁顺率领船队返回。 望着被解救的十几名良家女子，靡阳很是气愤的踹了聂正波等水贼几脚，“真是该死，老子最痛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拍花子的！” “将军息怒，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拍花子的是青竹蛇团伙啊！” 聂正波委屈叫冤。 “通知江陵官府，一定要将这个青竹蛇团伙一网打尽，不能让他们出来祸害百姓！” 王焱冷声道。 丁峰道：“我刚才就已经命人给江陵官府传话了！” 靡阳道：“江陵知府是正五品，与我们官职相当，我们以军方身份向他传达命令，恐会招其反感，还是先向枢密院请示，再由朝廷给江陵知府下令比较好！” 王焱和丁峰闻言，对视一眼，他俩的政治嗅觉远不如靡阳灵敏，虽然这样做程序会十分复杂，但的确更能令地方官府重视。 “就按靡兄说的做！” 王焱点头道。 “先将这些姑娘安排住处，待和江陵官府取得联系，再安排人将她们送回去！” 王焱叮嘱道。 “唯！” “焱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丁峰忽然压低声音，对王焱说道。 王焱早就注意到丁峰神情古怪，好几次欲言又止，于是问道：“有什么事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丁峰连忙对身后招了招手，就见一个相貌清纯的姑娘从船上跳了下来，忐忑的走了过来。 “焱哥，这位姑娘叫飞鸟，是被青竹蛇团伙抓来凑数的，她本就在江陵，靠乞讨生活，无依无靠，所以，想留在军中。” 丁峰见到飞鸟的那一刻，立刻鼓足了勇气说道。 王焱看向飞鸟，也是心中一跳，这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不施粉黛却清新脱俗，容貌清纯可爱，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心动了。 等飞鸟走近，王焱立刻变得警觉起来。 容貌如此出众的女子，怎么可能在江陵城靠乞讨生活。 尤其还是女孩，要么早就被掳去了勾栏卖艺，要么被卖去了大户人家当丫鬟。 “军中都是男人，她一个女子，留在这里肯定不方便。” 王焱撇过头去，很是干脆的拒绝道。 “焱哥，飞鸟的身世很惨，如果我们不收留她，她就无家可归了！” 丁峰心急如焚。 靡阳等人也打量起了飞鸟，都被这个长相可爱的姑娘给瞬间俘获了心房，暗道这么好看的姑娘，让她流落街头，岂不是暴敛天物！ 王焱压低声音道：“她身世很惨，你认识她多久，就已经了解了她的底细？如此好看的女子，你觉得能在街头乞讨？” 听了王焱的话，丁峰顿时反驳道：“我在船舱解救她的时候，她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满是污垢，根本看不清真容，哪会引人注意？这是她们保护自己的手段，焱哥，你不明真相，就妄加揣测别人不怀好意，是不是太武断了，她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 见丁峰面红耳赤，王焱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算你说的有道理，但军中重地，留一个女子，你绝对可能吗！” 王焱斩钉截铁道。 王焱全程冷着脸，哪怕他对丁峰的歪理也信了几分，可对飞鸟的身份，还是有些怀疑。 飞鸟见王焱这般决绝，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王焱，企图能令王焱改变心意。 靡阳道：“老丁啊，王统制说的有道理，留一个女子在军中，你让弟兄们哪里还有心思作战！” “这样吧，弟兄们筹点钱给这位妹妹，让她找个地方买处宅子，也能生活，这样如何？” “靡统制这个提议好，就这样办吧！” “老丁，你也不要太执拗了，咱们这是军队，又不是杂戏团，哪能随便留人！” 邹爱松、鲁顺几人纷纷点头。 飞鸟听到这些老革居然说什么杂戏团，心中顿时憋着一肚子气，但又不好发作。 只能继续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收买人心。 最终，几人东拼西凑，给飞鸟凑出了五十两路费，并且安排船只，将她送去武昌安置。 丁峰尽管十分难受，但还是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 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去了武昌，那就还有再见的一天。 另一边，随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梁子湖的水贼大本营，数十艘快船飞速驶出，卷毛虎童威领着本部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向中州咀。 黄二娘、董顺等人，亲自为童威送行。 童威脸上感动的稀里哗啦，心里却已是将黄二娘、董顺这些人骂的狗血淋头。 水寨距离中州咀不过百里路程，趁着夜色急行军，不到两个时辰就穿过了河道，见到了中州咀上亮起的火光。 童威的船队刚穿过河道，就有在这盯梢的斥候贼子前来禀报，顺便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得知老毒龙派去江陵交易的货船被官军拦截了，童威心中暗爽。 心道李贵老王八就喜欢吃独食，这次总算栽了跟头。 “四当家，咱们何时动手？” 旁边的心腹问道。 童威看了眼天色，恰巧此时乌云遮住了月亮，没有一丝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就现在，动手！” 童威低吼一声，“记住，千万不可与官军过多纠缠，咱们主要以摧毁官军的战船为主，得手后，立即撤离！” “遵命！” 一众水贼都是激动的浑身颤抖。 要知道，停靠在中州咀的军队，可是大周最精锐的禁军，这些水贼，以往遇到过最厉害的对手，也就是地方上的厢军。 那些厢军战斗力良莠不齐，简直不堪一击。 而禁军则是大周最精锐的将卒，尤其他们的统制还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狠人王焱。 水贼们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害怕的。 随着童威的一声令下，数十艘快船立刻对中州咀发动了突袭。 水贼们弯弓搭箭，“咻咻咻”射出一道道火箭。 “不好，敌袭！” 守夜的将士立刻就发现了前来偷袭的水贼，当即擂鼓敲锣，向同袍们示警。 正在假寐的王焱，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当即翻身而起，踱步到了帐外，见到水贼果然如预期般前来偷袭，冷笑一声，转身回到榻上继续睡觉。 靡阳等其他将领纷纷跑到岸边，指挥将士们从战船上撤离，尽量避免伤亡。 这场偷袭，童威打的非常顺利。 见官军的战船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才志得意满的下令撤退。 “哈哈，王焱不过如此，禁军玄武、朱雀又如何，到了这水上，照样奈何不了咱们！” 童威立在船头放声大笑，颇为得意。 “焱哥，贼人已经退去，咱们的战船，全都被烧了！” 靡阳拖着疲惫的身躯，语气有些低落，来到王焱的大帐，见王焱泰然自若，完全没将这些战船放在心上，顿感自己还是沉不住气啊。 这才是大将风范，倒是跟他爹糜业有几分相似。 自己还是差的太远了。‘ 第181章 闹剧 童威大胜而归，令水寨上下都是惊诧万分。 黄二娘、董顺等人都以为童威八成要在此役中死伤惨重，甚至可能回不来。 没想到童威不仅大胜，并且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哈哈，王焱又如何，靡阳又如何，不过就是绣花枕头，所谓的大周禁军，压根就是群草包！” 得胜宴上，黄二娘端着酒坛，亲自给童威斟酒。 董顺、李贵等水贼头目也是喝彩不断，为童威大胜叫好。 众星捧月的童威，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端起黄二娘给自己斟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随即抹了把嘴，大笑道：“哈哈，其实我对此次偷袭，也是害怕的不行，没想到被朝廷吹嘘成天下无双的禁军，如此不堪一击！ 我率弟兄们一发动突袭，就把他们吓得节节败退，根本不敢登船与我交锋！要我说，朝廷的军队，也就那么一回事，根本没必要畏惧，咱们水寨的弟兄有一万多人，对上禁军，一个打十个都是没问题的！ 大当家，只要你愿意，咱们弟兄就能将柴昊做掉，由你来做皇帝！” 听到做皇帝，黄二娘的心瞬间猛地突突狂跳了起来。 华夏数千年历史，也就出了一个武则天。 那是她们女人的骄傲！ 也是她黄二娘崇拜的偶像。 如果可以，谁还不想当女皇帝。 只是说的简单，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今日高兴，喝了好几碗酒的黄二娘，整个人也有些晕乎乎。 听到童威的吹捧，顿时脑子一热，立刻说道：“那好，既然弟兄们推举我来当皇帝，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今夜黄袍加身，做这个皇帝！” “……” 董顺、李贵等人瞬间呆住了。 童威喝多了，倒是在一个劲起哄，“好，这皇帝，就该大当家你来做！他老柴家做这个皇帝快有两百年了，如今气数已尽！” 黄二娘大笑道：“好，朕，就在今夜称帝！” 说罢，她转身回到虎皮椅上，脸色一变，道：“周朝传承至今两百年，气数已尽，今日帝星在南，朕当顺应天意，建国称帝，国号大楚！” “大当家，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董顺瞬间酒醒，连忙出声劝阻。 他们这些水贼盘踞在梁子湖，打家劫舍，说到底也就是群贼寇。 可要是举旗称帝，那就是蹬鼻子上脸，不给柴氏面子，要跟大周不死不休了。 到了那时，朝廷势必要派精锐水师来围剿他们。 虽然他们侥幸赢了这一场，谁能保证他们会一直赢下去。 然而黄二娘已经被做皇帝的想法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董顺的劝谏。 “顺朕者昌，逆朕者死！” 黄二娘霸气侧漏的拍案大喝。 董顺顿时泄了气。 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能跟黄二娘扳手腕。 翌日一早，黄二娘就在水寨称帝建国。 国号大楚，年号武昭。 水寨改名为太平城。 董顺、李贵等人都被册封了官职，一时间，水寨内好不热闹，连日来都是大肆庆祝。 王焱、靡阳得知这个消息，已是黄二娘称帝的第五日。 “好个贼婆子，真是不知死活！” 靡阳拍案大骂。 “这是黄贼谴责我大周的檄文，小小贼子，也敢号召天下人臣服，不自量力！” 王焱将黄二娘的伐周檄文拍在席案上，脸色铁青。 武昌那边，因为黄二娘的称帝之举，已是大发雷霆。 以许慎为首组建的新廷，得到黄二娘称帝的消息比王焱、靡阳还要早上一天。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武德司对黄二娘的渗透。 然而许慎却不许武德司为王焱提供任何帮助。 张钧得知王焱、靡阳先是被水贼烧毁了战船，接着黄二娘就在水寨称帝，也是非常恼火。 他也不指望王焱、靡阳真能剿灭黄二娘，可是被黄二娘烧毁了全部战船，也太不中用了。 将大周禁军的脸都给丢尽了。 就在张钧思索如何为王焱、靡阳开脱时，许慎又以光烈帝的名义，对王焱、靡阳下达命令，勒令他们五日内必破水贼，否则以军法处置！ 此时的许慎，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太子妃周慧秀、七公主柴云溪的马车，已在昨日抵达武昌，住进了赶工完成的东宫。 有着十几万民夫，昼夜不停的修建宫殿，武昌城内的皇宫，已经初具规模。 而这巍峨雄伟的宫殿之下，却是无数累累白骨。 粗略计算，这半个多月的赶工，已经累死了数千人。 但许慎根本不会怜悯这些民夫。 如今的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根本没有时间笼络民心。 何况他是特务头子，本就名声不好。 就算施恩于天下，也不会得到天下人的支持。 柴昊也从许府被转移到了新建的宫殿之内，由许慎的心腹看守，根本不许任何人探望。 便是柴云溪想要见一见自己的父皇，也被无情拒绝。 许慎本想将柴云溪、周慧秀也给软禁起来，但考虑到还有很多人没来。 若是做的太出格，恐会引起剩下人的恐慌。 到时反而会适得其反。 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在暗中增派人手监视柴云溪、周慧秀。 当光烈帝限期五日剿灭水贼的旨意传达玄武、朱雀二卫时，王焱和靡阳都是倍感压力。 如果不是黄二娘僭越称帝，也不会引起朝廷的愤怒。 那他们还有大把时间谋划剿灭黄二娘。 而现在，只有五天时间。 王焱看完圣旨，便明白这是许慎在借机收拾自己。 “五天时间，我们哪来战船啊！” 李虎、黄徽愁眉苦脸的抓耳挠腮。 丁峰道：“做的竹筏，怕是一接近水寨，就会被发现，也对抗不了水贼的大船！” 就在众人苦思冥想间，有人前来通报道：“禀统制！营外有人求见！” “何人？” 王焱问道。 “来人自称大宇商会的白姗姗，说是路过此处，前来拜会统制！” 小校答道。 听到大宇商会，白姗姗，营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丁峰、邹爱松这些人对大宇商会的了解还停留在商人的层面，而靡阳、黄徽这些建康世家子弟，自然清楚大宇商会背后代表的势力。 当初永安帝能够立鼎南土，除了得到江浙官僚集团的大力支持外，便是有大宇商会这样的顶级财阀资助，永安帝才有钱招兵买马。 后来光烈帝为了抑制商人的势力，不断加征商税，才导致各大商会与朝廷间的关系变得微妙。 而白姗姗，则是大宇商会的代表，经常出入各种达官贵人的交际圈，是有名的交际花。 据说她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身材比例更是完美无瑕。 靡阳此前根本没兴趣参加那种活动，自然见不到白姗姗，而黄徽则是品级太低，便是想见也见不到。 传闻此女性格孤傲，一般人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没想到如今竟主动来见王焱。 真是离了个大谱。 王焱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起身出营相迎。 身为男人，他对美人自然也有垂涎爱慕之意，但也不会被情欲支配理智。 比起白姗姗，王焱对她背后的大宇商会，更感兴趣。 第182章 大宇商会 大营外，白姗姗一袭白裙，颇有种仙子落凡间的美感，在她身后，是十数名杀气内敛的护卫。 “白姑娘！” 王焱昂首挺胸的快步走到营门，朝白姗姗招呼道。 “建康一别，王统制步步生莲，当真是令人倾佩！” 白姗姗笑吟吟的看向王焱，美眸中掠过一丝赞赏的光芒。 “侥幸赚了些微末功劳，不值一提。” 在美人面前，王焱不自觉的想要装逼，这或许是每个男人的通病。 说话间，王焱引白姗姗进入大帐，跟在白姗姗身边的这些护卫，则被留在营外。 这些护卫本来还有些不愿意，但白姗姗一个眼神，便令这些人老老实实的守在外面。 “陛下执意迁都武昌，不知王统制可知内情？” 白姗姗笑问道。 王焱轻笑道：“陛下高瞻远瞩，迁都之举，自当有其深意，岂是我们这些臣子能够揣测的！” 顿了顿，王焱话锋一转道：“白姑娘远道而来，该不会就是找我打探陛下迁都的背后原因吧！” “当然不是，顺口一问罢了！” 白姗姗掩嘴偷笑。 “因为陛下要迁都，我们大宇商会的商业重心，也要从江浙转移至两湖，我也是奉了会长的命令，先来两湖摸摸底，正巧我们大宇商会有批货被扣押在了湘南，无法运往蜀中。 上面便让我来解决，正巧路过此地，得知是将军在此剿匪，所以便来拜会一下，还望将军不要多想！” 白姗姗秋波流转的看向王焱。 倒是看得王焱有些脸红，两世为人的他，还是第一次与白姗姗这种倾国级的女人这般亲近，反倒叫他有些不适应。 “哈哈，白姑娘能来看我这个丘八，实乃我辈三生有幸，白姑娘要是不嫌弃，就请在营中用膳再走！” 王焱笑道。 见白姗姗不愿吐露真实意图，王焱也没兴趣刨根问底，只是命人准备晚膳。 白姗姗见此，也没再说其他，与王焱闲聊了几句。 两人是在吴王府中相识，如今吴世子柴辰，却因为谋逆而死。 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命运无常。 火头军的厨艺一般，做出的饭食也就能入口。 但白姗姗也没有嫌弃，反而非常开心的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咀嚼起来。 “白姑娘饮酒不？” 王焱问道。 “罢了，我知道军营里有规定，战时不得饮酒，莫要为了小女子坏了规矩！” 白姗姗摆手拒绝道。 期间，靡阳、邹爱松等人都想来一睹白姗姗真容，但都被邓大同拦在了帐外。 这让靡阳、邹爱松几人恨得牙根痒痒，痛斥王焱这是重色轻友。 等到吃的差不多，白姗姗才漫不经心的说道：“听闻将军昨夜遭水贼突袭，战船都被焚毁，而陛下却下令五日内灭贼，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王焱苦笑道：“唉，我也正为此事苦恼，但是太尉那边暂时也调不出多余的船只。” 这倒是事实，因为沿海战事激烈，大周各路水师战船，都被紧急调拨去了江浙，张钧暂时还真的调不出多余的战船派给王焱。 “附近水域的渔民呢，他们的手里应该有船只呀。” 白姗姗问道。 “早在我大军压境时，浑天蛟就命人把附近水域的渔船给掠走了，就算掠不走，也纵火焚毁。” 王焱叹息一声。 “若是将军不弃，我大宇商会的商船，愿意借给将军一用！” 白姗姗忽然语气严肃的说道。 “大宇商会的商船？” 王焱脸色一变，略带玩味的看向白姗姗，“敢问大宇商会能借多少战船给我？” 白姗姗正色道：“我们眼下在荆楚的商船，有七百八十八条，千石以上的商船，有两百九十艘！不知将军可够用！” “这，倒是够用了。” 王焱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的商船，运载几万人都是绰绰有余，别说他和靡阳的五千人马了。 但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白姗姗特意跑过来送温暖，肯定不是担心他没船剿匪，而是另有所图。 “白姑娘，大宇商会鼎力相助，我自当感激，不知你们大宇商会需要我做什么？” 王焱盯着白姗姗的美眸，目光充满侵略性，倒是盯的白姗姗有些脸红。 还从来没人敢这么明晃晃的瞧着她，除了大宇商会的会长，老许。 白姗姗道：“也没什么要求，这不过是我大宇商会的会长，想和将军交个朋友而已！” “好，你们会长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王焱爽快的答应了。 “将军就没什么其他想问的？” 白姗姗问道。 王焱笑道：“许会长忧国忧民，实乃国之侠士，这样的朋友，我王焱愿意交一百个！” 见王焱前后反应判若两人，白姗姗只觉此人有些神经质。 心里对老许命她来给王焱提供帮助感到有些郁闷。 似王焱这样的武夫，大周多的是，又何必单单交好一个王焱。 白珊珊也算见过不少出色的大周将领，岳羽、孟恭、张玺在她看来，都是当世大丈夫。 王焱在他们面前，真的逊色了太多太多。 主要是王焱太年轻了，与岳羽、孟恭、张玺相比，缺少了一股成熟、沧桑之感。 而男人身上的成熟、沧桑感，却是对白姗姗这样的女人，有种巨大的杀伤力。 最后，王焱向白姗姗提出，需要大宇商会提供一百艘五百石的快船即可。 白姗姗一口答应，表示最迟明夜就能从长江转入汤逊湖。 随即便告辞离去。 等到白姗姗走了，靡阳、邹爱松等人立刻涌入了王焱的大帐，四下打量，尤其是将王焱睡觉的竹床翻了又翻，闻了又闻，最后实在没有发现，这才悻悻然的罢手。 望着这些人的怪异行径，王焱很是恼火道：“你们都在想什么？这是军营，我能带头破坏军纪？” “你要是心中没鬼，干嘛不让我们进来！” 靡阳振振有词道。 王焱冷笑道：“她来军营是见我，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见色忘义啊，弟兄们也想见见传说中的建康第一美人不行吗？” 靡阳嚷嚷道。 “滚犊子，你是靡老将军的公子，想见白姗姗还不是易如反掌，何必来我这凑热闹。” 王焱一拳砸在靡阳的胸口。 靡阳假装吃痛倒退了几步，指着王焱道：“果然，重色轻友的家伙！” 几人打闹了一阵，王焱这才认真的说道：“大宇商会愿意为我们提供一百艘商船，供我们进攻水贼大本营使用！” “一百艘，这么多！” “大手笔啊！” 靡阳、邹爱松、丁峰等人瞠目结舌。 他们正愁从哪里搞船，白姗姗就主动上门送温暖了。 “大宇商会从不会做亏本买卖，尤其是他们的会长，老许，那可是比铁公鸡还铁公鸡的存在，想从他手里占便宜，得先被他扒一层皮才行！” 靡阳冷静下来后，又不禁担心起来大宇商会的意图。 “这些年，大宇、万腾这些巨头商会，被陛下和朝廷打压，已经不敢掺和与朝廷有关的事情，此次主动为咱们提供帮助，怕是另有图谋，咱们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靡阳变得忧心忡忡。 王焱抿了口茶水，道：“大宇商会的老许，我知道的并不多，你给我详细说说。” 第183章 雷厉风行 “怎么，焱哥也对做生意感兴趣了？说到这些商会，那可都是富可敌国！” 靡阳一边打趣王焱，一边将自己了解的信息娓娓道来。 “大宇商会，又名宇大商会，会长许日升，在元康年间，不过码头扛大包的苦力，因缘际会，被当时汴梁河上的漕帮老大之女看中了！也就是许日升现在的原配夫人，丁月梅。 不过这个丁月梅却是个寡妇，据说连克三任丈夫，以至于汴京的青年才俊没人敢娶她，都怕被她克死，偏偏许日升不害怕，反而主动向丁月梅表达了爱意。 这在当时的汴京，都被传为一段佳话呢！有了丁氏的帮助，许日升如鱼得水，开始在汴京大展身手。 但他不满足漕运生意，没几年，就成立了宇大商会，开始涉足钱庄、酒行等暴利行业。 元康之乱前，许日升察觉到危险，主动将资产往南方转移，当时还遭到了汴京许多大商人的嘲笑，认为许日升胆小如鼠。 事实证明，许日升的选择非常明智。 元康之乱后，无数老牌商业巨头被清洗，唯独许日升的宇大商会，屹立不倒，并且还捐助了大量钱财支持永安帝另起炉灶。 永安帝更是赐给许日升免死铁卷，以表彰许日升对国家的贡献！只是随着咱们陛下登基，像许日升这样的商人，就成了朝廷重点关照对象，现如今都有十几年，没听说许日升露过面！ 宇大商会的诸项事宜，都是交由白姗姗还有他的两个儿子打理！” 靡阳将他知道关于宇大商会的消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那这个白姗姗，在大宇商会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王焱摸着下巴问道。 靡阳轻笑一声，“听说许日升在民间挑选了一批姿色上乘的女孩，将她们豢养起来，进行专业训练，每隔三年就要进行淘汰和重新选拔，凡是条件符合要求的女子，都会被收入宇大商会的乐坊，专门从事……咳咳，这就不用我明说了吧，白姗姗便是这个乐坊的掌舵人，也是乐坊最出色的女人，建康第一美女，可不是浪得虚名！” “啧啧，这个许日升，还真是玩的花啊！” 一旁的邹爱松、丁峰等人艳羡不已。 王焱正色道：“哼，都是国家蛀虫！有什么好羡慕的！” 靡阳瞥了眼王焱，道：“白姗姗此女，心机城府都是极重，我还没听说有那个男人能成她的入幕之宾！焱哥，当心她的美人计啊！” “咳咳，我是那种色欲熏心之徒吗？别说一个白姗姗，就是来十个，我都不会动心。” 王焱脸不红心不跳道。 听的丁峰、邹爱松等人不断翻白眼。 靡阳顿了顿，又道：“如今我大周，能和大宇商会抗衡的商会，也就马飞的万腾商会，还有马精忠的九州商会，这两大商会的生意，同样都是遍布全国，涉猎极广，不过这几年，马飞、马精忠也都很少露面。” 大周商业发达，虽然偏安一隅，但经济的繁荣程度，甚至远超前朝时期。 只可惜，如此繁华的背后，却是累累白骨，朝廷的财政已经捉襟见肘。 白姗姗并没有食言，在第二天，大宇商会的商船便在夜色中如约抵达了中州咀。 并且大宇商会对这些商船都进行了简单的改装，令其更加轻便，能在水上更快的航行。 王焱对这些商船进行了检查，发现它们比之前的战船更加轻快便捷，也是连连咋舌。 “将聂正波给我提上来！” 王焱大手一挥，声如冰霜。 很快，聂正波就被提溜了上来。 “将军召见小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聂正波非常识趣的跪地拜道。 “黄二娘不知天命，矫诏称帝，犯我大周皇帝威严！十恶不赦，我要发兵进攻水寨，需要你带路！” 王焱脸色平静道。 “小人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聂正波拼命的磕头拜道。 “哦，你难道不担心我卸磨杀驴？” 王焱好奇道。 聂正波正色道：“将军是大英雄，岂会做那卸磨杀驴之事！” “好，按你描绘的草图，认为我军突袭水寨，该当先从那个门开始？” 王焱取出聂正波绘出的草图，询问道。 聂正波瞥了眼草图，答道：“其实水寨除了两门外，还有一处缺口，可供大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入水寨！” “哦。” 听到聂正波的回答，王焱精神一振。 没想到随手抓到的一个倒霉蛋，竟然能为大军提供这么多机密情报。 聂正波随即指向草图的某处道：“此乃水寨的东北角，当初是老毒龙负责修建的防御工事，他担心黄二娘会对自己下手，所以便在此处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水中的倒刺桩也是最少，将军若是想杀进水寨，可从此处杀入！” 王焱瞥了眼聂正波，冷声道：“老毒龙给自己留下的退路，你为何会知道？” 聂正波笑道：“老毒龙喜怒无常，经常鞭笞手下人，我好几个兄弟都被他打死，自然要多个心眼，有次他与黄二娘发生矛盾，双方差点就要火拼，这老东西担心拼不过，所以特意跑去检查这条退路，我跟在他后面，看了个仔细！” 顿了顿，聂正波抱拳道：“若是将军信不过小人，小人愿为大军领路！” “好，若是你能为我大军引路，待剿灭黄二娘这伙贼寇，我可向朝廷为你表功，恕你无罪！” 王焱脸色一变，“同时还可为你请赏！” “多谢将军！” 聂正波倒头便拜。 紧接着，王焱便将靡阳、丁峰等人召来商议趁夜袭击水寨的事情。 得知王焱要以聂政波引路，靡阳、丁峰等人都是有些担心。 毕竟聂正波是水贼出身，底子不干净。 万一此獠故意带他们进入陷阱可怎么办！ 五千将士的性命，可不是儿戏啊！ 见靡阳、丁峰等人都对聂正波有质疑，王焱坚持己见，力排众议，最终迫使众人同意了他突袭水寨的计划。 与此同时，刺探水寨情况的罗横也回来了。 “黄二娘这些贼子，还真是狡猾，湖边的渔民老乡，要么是被她恐吓，要么是被她收买，居然没一个肯站出来为我们提供帮助！” 罗横唉声叹气，接着又道：“这是我跑了沿湖诸县，翻阅了他们的县志，以及提审他们抓到的水贼，从他们口中审问得出的水寨舆图，我也乘小船偷偷观察过水寨，大概不会出错。” 说着，罗横取出水寨的舆图。 众人神色古怪的看了眼罗横绘出的舆图，都是不说话。 “嘿，你们这是咋了，老子累死累活整来的舆图，你们倒是看一眼，给个态度啊！” 罗横不乐意了。 靡阳笑着将聂正波绘出的舆图摆了出来，和罗横绘制的舆图，基本没有区别。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聂正波并没有耍花样。 听丁峰讲述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罗横满脸不悦，“敢情我这是白忙活了。” “不，老罗，你提供的舆图对我们同样重要，起码证实了那水贼话语的真实性。” 王焱拍了拍罗横的肩膀道。 “事不宜迟，咱们当速速进兵，趁水贼大意无防备之际，予以致命一击！” 王焱沉声道。 “唯！” 众将应命。 第184章 降维打击 四月初的深夜，仍有几分凉意。 中州咀上，玄武、朱雀二卫的将士，早就整装待发。 王焱身披大氅，单手握住腰间的佩剑，目光如刀般扫视四周，目睹一排排将士登船，接着快船朝远方如箭般射出。 “汤逊湖和梁子湖的河道中，约有数百水贼把控！” 罗横提醒道。 “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干掉！” 王焱淡淡道。 现如今的他，已不需要亲自冲锋在一线，只需一道命令，就会有人去执行。 负责清除在河道设防水贼的任务，交给了丁峰。 丁峰是王焱这些弟兄中，最类似王焱的人，敢打敢拼，无惧生死。 丁峰带着麾下将士，步行绕至这些水贼身后，接着摸黑下水，溜上这些水贼的船只。 因为童威一把火烧光了官军战船，导致水贼上下的松懈到了极点。 这些被安排在河道设防的水贼，都得知了他们的大当家在水寨称帝的消息。 现如今水寨内张灯结彩，大摆筵席。 寨子内的水贼，个个吃的满嘴流油，而他们却还要在这里忍饥挨饿，换做谁都会心里不爽。 故而这些水贼要么在聚众耍钱，要么便是找了个角落，呼呼大睡，谁都没有想到官军这么快就发起了反击。 来的如此迅猛！ 来的如此凌厉！ 叫人猝不及防！ 还在沉睡的水贼，毫无意识的就被抹了脖子。 而那些在耍钱的水贼，个个熬红了双眼，精神萎靡，压根就没发现官军爬上了船。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身边早就是密密麻麻的官军。 黄二娘在两湖之间设置的屏障，就这样被官军轻而易举的清除。 从水上过来的官军，没有停歇，继续前行，朝水寨前进。 大概到了后半夜，作为先头部队的官军，就已经接近了水寨。 聂正波站在船头，根据微弱的月光，判断老毒龙在东北角留出的逃生通道具体位置。 很快，他就瞅见了那些冒出水面的倒刺桩，这些倒刺桩的作用是防止外人的接近，如今成了聂正波判断逃生路线的重要依据。 “从这两座倒刺桩中间穿过！快！” 聂正波兴奋的对身边的邹爱松、鲁顺说道。 邹爱松和鲁顺担当此次攻坚的主力，此刻都是神色严肃，握刀的手已是渗满了汗水。 而王焱、靡阳等大部队，还在后面。 老毒龙给自己留出的逃生路线，并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他们二卫的五千人全部运进去。 倘若中途被水贼发现预警，他们便是进退两难。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水贼的战船都在水寨的南北两门，万一这些水贼自知不敌，选择逃走，可就糟糕了。 要是让这么多水贼逃走，势必会对周边府县的治安造成恶劣影响。 因此，王焱和靡阳商议决定，先让邹爱松和鲁顺摸进去制造混乱，而他们主力则从水寨的南北两门杀进去，一边摧毁他们的战船，一边攻打水寨，彻底断绝水贼逃走的希望。 “老丁，干得漂亮！” 王焱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丁峰，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鼓励。 他和靡阳抓阄，结果王焱抓到了北门，而靡阳则要绕道至水贼的南门。 此刻，王焱率领玄武卫，正在慢慢逼近水贼的北门。 或许是黄二娘称帝带来的喜悦，冲昏了这些水贼的大脑。 以至于玄武卫都近乎贴脸，而北门内的水贼，仍浑然不觉。 “咦，你身边的这个弟兄，好眼生啊，从哪找来的？不对，看着还有些眼熟。” 与丁峰闲聊的王焱，忽然注意到了丁峰身后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将卒，按后世的高度，顶多一米六，远远没有达到大周禁军的入伍标准。 并且细皮嫩肉，尤其那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 发现王焱看向自己，那个士卒立马低下了脑袋。 丁峰见状，连忙打圆场道：“这位兄弟是其他卫过来的，因为身高不够，经常受别人欺负，所以我带在身边……” “丁峰，你不觉得自己的这些鬼话太拙劣了吗？” 王焱眸光一冷。 丁峰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道：“飞鸟她无家可归，真的可怜。” “你现在大小也是个营指挥使，可知知法犯法的后果！” 王焱冷笑道。 “丁大哥他都是为了我，还请将军不要责怪他，要罚就罚我吧！” 飞鸟见隐瞒不过，立马跪了下来。 “等此战结束，我必会依法行事！” 王焱恨铁不成钢道。 “唯！” 丁峰知道自己犯了错，故而也不敢多说其他。 飞鸟却是有些不服，道：“想那大唐李秀宁，巾帼不让须眉，组建娘子军，替她父兄征战，为何我大周的女人就不行！王焱，你这就是门缝里看人！” “……” 王焱好悬没被飞鸟一句话噎过气去。 指着飞鸟道：“给她一把刀，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本事跟我在这谈什么巾帼不让须眉！” “焱哥，不要啊！” 丁吓了一跳，赶忙劝阻。 “你给我闭嘴！” 王焱踹了一脚丁峰。 邓大同立刻取来佩刀，交给飞鸟。 看着瘦弱的飞鸟，接过佩刀，王焱止不住的冷笑。 “瞧不起我们女人，待会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巾帼英雄！” 飞鸟将脖子高高的昂起，一脸的不服输。 “咻！” 就在这时，水寨内窜起一道绚烂的烟花，紧接着在空中绽放。 这是鲁顺、邹爱松和王焱约定的进攻信号。 水寨内的水贼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大祸临头，瞧见天上绽开的烟花，都在起哄傻乐。 “是谁放的烟花，怎么没了？” “陛下登基，怎么也该放几百个烟花给大家伙助助兴，就放一个算怎么回事？” 众水贼喝的七倒八歪，嘴歪眼斜，仍在叫嚷着不停。 而水寨的大当家，黄二娘，如今当了皇帝，立马便将水寨里几个雄武魁硕的汉子给册封为了嫔妃。 此刻，正与她的几个嫔妃在后宫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以至于，当王焱和靡阳，同时对水寨发起进攻时，水贼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玄武、朱雀二卫轻而易举的攻入了水寨，并开始纵火焚毁水贼的船只，断绝他们逃走的希望。 直到喊杀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照亮了漆黑的夜，水贼们才如梦初醒。 “该死，敌袭！” 董顺从榻上滚了下来，惊恐的差点大小便失禁。 李贵和童威也都不约而同的接到了禀报，都是惊掉了下巴。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失去战船的官军，居然还能打过来！ 号称拥有数万兵马的水贼，其真实数量也就一万多人，并且其中多是老弱病残。 真正能打的也就几千人。 但这些人只能打打顺风仗，遇到玄武、朱雀这样的强军，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尤其战场已经从水上转移到了陆地，水贼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主技能，变得更加不堪一击。 王焱全程没有上岸，对他来说，剿灭黄二娘这样的贼寇，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手。 倒是飞鸟不愿在王焱面前认输，执着的下了船，要跟水贼拼个你死我活。 丁峰拦都拦不住，只能握刀跟在身后保护。 第185章 势如破竹 水寨内的妇孺老弱，此刻都被突如其来的进攻吓得惊慌失措，四处逃窜，无数道火箭如雨点般落下，将一座座房屋点燃，火势迅如蔓延，霎时间，整座水寨都成了火海。 无数水贼瞬间化作一具具行走的火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甚是凄厉无比。 黄二娘从‘龙榻’中大惊失色的爬了出来，急忙询问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守在外面的护卫面色惊恐道：“禀陛下，是禁军打来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的战船刚刚才被我们摧毁，哪来战船供他们作战？” 黄二娘惊诧万分。 她早就命人摸清了禁军的底细，知道朝廷暂时调拨不了足够的战船增援王焱、靡阳，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狂欢。 谁知道，这才过了两天，禁军便大举杀到，并且轻而易举的攻入了水寨。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叫人猝不及防。 “陛下，我们也不清楚啊，就知道官军忽然杀了进来，如今正在寨子里大肆杀戮，我们的弟兄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护卫们恐惧道。 “该死，都是饭桶，朕养你们这么多人，到了关键时刻，居然没一个能顶用的！” 黄二娘咒骂道。 说罢，黄二娘转身回屋，取下墙壁上悬着的佩剑，随即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那几个侍寝的大汉，此刻都惊恐的脸色煞白，在那哭哭啼啼。 黄二娘见状，很是恼火，直接拔剑砍去，一剑一个。 眨眼的功夫，就将她的几个爱妃给捅死。 这才凶神恶煞的出了屋。 “传朕口令，所有人随朕杀敌！” 黄二娘大吼。 “遵命！” 护卫们应道。 在黄二娘的号召下，无数水贼朝她聚集，短时间内形成了一定的抵抗之力。 然而禁军的攻势非常凶猛。 在禁军的眼里，这些水贼，和田间的那些羔羊根本没有区别，这场战斗好似摧枯拉朽，将水贼杀的片甲不留。 老毒龙李贵带着人想从他留出的逃生通道离开水寨，然而当他拼命杀到这处缺口时，却发现这里早就被禁军占据，并且，他的老部下聂正波也在。 这一瞬间，李贵那还能不清楚这些禁军是怎么溜进的水寨。 顿时大骂道：“聂正波，我曰你八辈祖宗，吃里爬外，竟然带人杀进水寨！” 聂正波听到声音，见是李贵杀了过来，也不气恼，而是笑吟吟道：“大帅，您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俺这不是跟你学你的吗！” “杀！” 鲁顺提刀站出，指着李贵等水贼喊道。 “啊，该死！” 李贵想逃，但却为时已晚，这些禁军虽然只有数十人，但个个都是以一敌十。 根本不是他手下的这些虾兵蟹将所能抗衡的。 “聂正波，我曰你……” 死到临头，李贵将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了聂正波身上。 然而，不等他骂完，一名禁军一刀扎进了他的心窝，瞬间将其毙命。 “哼，不识天命，这就是跟朝廷作对的下场！” 聂正波对旧主的身亡，并不伤感，而是狠狠的啐了一口。 与此同时，水寨内的其他地方，同样的场景都在一一上演。 眼看麾下水贼溃不成军，黄二娘也是心急如焚，如同百爪挠心般难受。 董顺、童威也在此时率部赶来会合。 其实两人本打算率部突围，但遭到了禁军猛烈阻击，麾下部众死伤惨重，迫不得已下只能来与黄二娘合兵一处，共谋突围大计。 “陛下，咱们被包围了，这些禁军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弟兄们根本不是对手啊！” “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董顺、童威一脸血污，活似地狱里即将下油锅的小鬼。 黄二娘没好气道：“朕能有什么好办法？童威，你不是将那王焱的战船都给摧毁了吗？他们哪来的战船？” “不错，童威，你是不是谎报战果！” 董顺指着童威恶狠狠的说道。 童威怒道：“老子为水寨出生入死，你们竟还怀疑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我要是谎报战果，你们能给我摆庆功宴吗！” 一席话怼的黄二娘、董顺哑口无言。 好半晌，才有人开口道：“不如向禁军投降算了！” “哼，你以为没人想到投降吗？早就有人投降了，但禁军根本不接受我们的投降，誓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啊！” 董顺气呼呼的说道。 “该死的禁军，这是要把我们都逼死啊！” 童威大骂。 黄二娘冷哼道：“投降，亏你们想得出来，难道你们忘了大周朝廷的政策，对于贼首，向来都是严惩不贷，根本不会姑息，寨子里的弟兄或许能免于一死，但咱们这些人，那是肯定会被枭首的！” 听了黄二娘的分析，董顺和童威顿时汗如雨下，再也不提投降的事情。 但禁军的逼近声越来越近，水贼们节节败退，黄二娘见状，自知不能再这样下去，“将水寨内的百姓全都赶到一起，挡在前面，朕就不信，禁军会屠杀手无寸铁的妇孺！” “陛下这招高明，快，将老弱妇孺都赶到这里来！” 董顺大喜道。 很快，就有数千老弱妇孺在绝望中被赶到了一处，挡在黄二娘的‘宫殿’前，形成人墙。 这时，靡阳、邹爱松、罗横等人都已率部杀到此处，瞧见这么多老弱妇孺，一时间都不知所措。 他们在展开进攻前，就已经商讨好了进攻基调。 对于水寨内的水贼，不接受投降，全部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些水贼在梁子湖为恶多年，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屁股全是不干净的！ 因此，禁军攻入水寨后，对这些水贼是一杀到底，不留一个活口。 但水寨内还有无数老弱妇孺，对于这些老弱妇孺，王焱和靡阳并没有任何处理安排。 其实也没必要给出具体安排。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水寨内的这些老弱妇孺，大多都是水贼的家眷。 水贼在外烧杀抢掠，而他们在家心安理得的享用人血馒头，并且还为水贼提供后勤保障、补给。 也算是水贼的帮凶、同谋。 故而也没必要心慈手软。 若是放过了这些老弱妇孺，难保不会有人将仇恨的种子延续下去，等到将来为自己的父兄报仇。 因此，王焱和靡阳心照不宣的选择揭过这个话题。 实则已经达成共识，圣母做不得！ 斩草要除根！ 望着这些哭泣、哭嚎的老弱妇孺，无数禁军将士都动了恻隐之心。 但靡阳却是深知此刻妇人之仁要不得！ “这些都是水贼的同党，挡我者死！” 靡阳怒吼道。 “杀！” 罗横、邹爱松等人纷纷附和。 “杀！” 禁军将士再无顾忌，展开最后的冲杀。 “啊！” “呜呜~~” …… 望着挡在前方的人墙被禁军毫不留情的冲垮，黄二娘、董顺等人都是脸色煞白。 他们终于意识到今夜将是他们的末日。 尽管如何的不甘心，可个人的力量，如何和天命抗衡！ …… 王焱终于踏上了水寨，沿途都是烧焦、支离破碎、死状凄惨的尸体。 但这一切，落在王焱眼里，根本泛不起一丝波澜。 忽然，他停下脚步，看向远处。 就见飞鸟跪坐在树下，哭的稀里哗啦。 丁峰守护在身旁，不断的安慰。 “飞鸟妹子，别哭了，有我在呢！” 丁峰手忙脚乱的说道。 飞鸟赌气提刀下了船，本想杀一两个水贼证明给王焱瞧，巾帼不让须眉！ 然而真当她遇到了一个慌不择路的水贼时，却乱了分寸。 要不是丁峰及时出现，飞鸟恐怕已经被水贼反杀了。 见到有人死在面前，飞鸟吓得花容失色，抱头痛哭。 忽然瞧见王焱站在面前，飞鸟又羞又臊，先前理直气壮的勇气，也荡然无存。 就在王焱想出言讥讽飞鸟自不量力时，就见飞鸟忽然朝他扑了过来，口中大叫道：“小心！” 原来是地上的一具‘尸体’忽然活了过来，挥刀砍向王焱。 飞鸟见状，顾不得害怕，挺身而出，要替王焱挡刀。 “噗！” 飞鸟的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刀，王焱反手抱住她，脸色也在这一刻大变。 “该死！” 一直紧随王焱身后的邓大同，愤怒的一刀将这个装死的水贼劈成两半。 “快，叫大夫来！” 王焱抱着飞鸟吼道。 第186章 宁熙公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梁子湖，战斗宣告结束。 大周朝廷通缉榜上，排名第五的贼首，黄二娘，授首！ 董顺、童威等水贼，亦被尽数斩杀。 靡阳命人将黄二娘等贼头的首级装匣，再用石灰腌制，随即火速送往武昌交差。 同一时间，鲁顺、罗横等人开始清点水寨内的财物。 黄二娘等水贼盘踞梁子湖多年，积攒的财物定然难以想象。 但出人意料的是，鲁顺、罗横等人翻遍了水寨内外，也只找出了几千两黄金，以及两万左右的白银及数百万铜钱。 这点数目的财物，和黄二娘盘踞梁子湖多年的劫获根本对不上。 靡阳翻看清单，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黄二娘抢掠的财物，少说也有几十亿钱，就算花了不少，但这也太少了，莫非这娘们将钱早就转移出去了？” “该死，这娘们死早了。” 靡阳脸色阴沉的嘀咕。 他命人搜查黄二娘的贴身衣物，以及居住的房间。 可即使将老鼠洞都给刨了，也没找到任何与钱有关的字据。 忧心忡忡的靡阳命人继续搜查，而他则去找王焱商量。 得知王焱遇刺，靡阳也是一惊，着急忙慌来到船上，就见王焱毫发无伤的立在船头，心事重重。 于是赶忙询问左右，这才得知那个叫飞鸟的姑娘替王焱挡了偷袭的一刀。 “焱哥！” 靡阳调整心态，快步来到王焱面前。 “靡兄。” 王焱回应。 “你还真是悠闲啊，我们在水寨里拼死拼活，你却在这撩妹呢！” 靡阳没好气道。 “靡兄误会了，我岂是那种因私废公之人，这都怪丁峰，欺上瞒下，把那个女孩留在军中！” 王焱气愤的说道。 他已将丁峰从营指挥使的位置上撸了下来，以示惩戒。 幸好飞鸟并无大碍，否则他真的良心难安了。 靡阳对此并无兴趣，简单询问了几句，便将话题引到了水寨内的财物数目。 “初步统计，水寨内的全部财物加起来，顶多八千万钱！” 靡阳面色难看道。 大周的货币体系，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 一两白银等于1000文，即一贯钱。 而大周禁军将士的军饷，以最普通的将卒为例，战时每个月能拿10贯钱，闲时可领5贯钱。 至于云翼军这样的二流军队，普通士卒战时能领6贯钱，闲时只能领3贯钱。 地方上的厢军、辅兵则更惨，不分何时，每个月都只能领2贯钱，勉强糊口。 梁子湖的这些财物全部加来，都不够禁军发一次军饷。 “是不是弟兄们私藏了财物？” 王焱诧异道。 靡阳摇头道：“他们要是敢手脚不干净，我第一个剁了他们！当然，不排除有人搞小动作，但是又能私藏多少，根据地方官府历年来对梁子湖水贼抢掠的财货估计，总数目应该不亚于一百亿钱！” “当然，就算黄二娘他们用了一些，也不应该就剩这么一点。” “朝廷肯定要派人过来核查账目，到时发现就这么点钱，必然会对你我起疑啊！” 听了靡阳一通分析，王焱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中饱私囊不可怕，怕的是你独占全部好处，却不肯分一口汤给别人。 此举定然会遭大家的敌视与排挤。 偏偏从梁子湖搜查出来的财物就这么一点，饶是王焱和靡阳想要辩解，也是百口莫辩。 毕竟梁子湖是你们二卫打下来的，财物也是你们进行的清点。 有没有搞鬼，只有你们自己清楚。 “清者自清。” 王焱叹了口气，官场的复杂还真是远超他的想象啊。 “我爹常说，人心是最可怕的东西，朝廷的大佬们若是认定我们私吞了那些财物，咱俩以后的路，怕是就要到头了。” 靡阳忧心忡忡道。 “你爹可是西路军大帅，有他保驾护航，谁敢针对你，倒是我，在朝中没有靠山，只怕真的要被记上黑名单了。” 王焱苦笑道。 靡阳冷笑道：“我爹是糜业又怎么了，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况且我又不能一辈子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 就在两人为此长吁短叹时，有小校匆匆来报：“禀王统制，有人送来拜帖，请统制移步到那边！” 说着，他指向不远处的湖面上，那里停泊了一艘乌篷船。 “哦。” 王焱有些诧异的接过拜帖，扫视了一眼四周，道：“有船靠近，怎么也没人阻拦，难道不知道我军正在剿匪，闲杂人等禁止靠近吗！” 邓大同抱拳道：“请将军息怒，弟兄们都在水寨里剿匪，疏忽了水上的警戒！” “下不为例！” 王焱冷声道。 说罢，他拆开信封，瞥了一眼，脸色便是一变。 靡阳见状，好奇的看向那艘乌篷船，道：“是谁啊，这么神秘，该不会又是你的白姐姐来了吧！” “你想你的白姐姐，别带上我！” 说着，王焱将信函塞进靡阳手里，“你自己看吧！” 靡阳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起来，扫了几行，也是脸色一变，“是她！” “走吧，人都来了，要是不见，显得咱们太无礼了！” 王焱平静的说道。 “……” 靡阳将信函丢进一旁火盆之中，拍了拍手，道：“唉，这位主此时来找咱们，八成没好事啊！” 两人一前一后，跳上一艘小船，随即向那乌篷船快速驶去。 邓大同则带人于四周警戒。 乌篷船内，清香袅袅，一袭白裙，正在煮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数名黑衣护卫，立在船头，待王焱、靡阳上了船，便要卸了他俩的佩剑。 对此，王焱和靡阳都没有排斥，乖乖的将佩剑卸下交出，便走进了船舱之中。 “公主殿下！” 靡阳见到那白裙女子，倒头便拜。 王焱有样学样，叫了声：“拜见公主殿下！” 坐在两人眼前的女子，赫然就是大周最尊贵的宁熙公主，柴云溪。 柴云溪与太子妃周慧秀前来武昌，但是她中途便用替身替换了自己，接着就来见王焱和靡阳。 如今大周禁军诸卫中，岳羽和孟恭被关在武德司大牢，生死不知。 根本指望不上。 剩下的人中，也就王焱和靡阳的忠诚度值得信赖。 并且这两人都是眼下禁军之中，数一数二能打的存在。 想要营救光烈帝，就必须借助他俩得力量。 靡阳和柴云溪是自幼相识，倒也不陌生。 但王焱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周公主，柴云溪。 白姗姗被称为建康第一美人，而柴云溪却在私下里被人称为大周第一美人。 如此对比，高下立判。 王焱看到柴云溪的第一眼，也被这个貌似仙女姐姐的公主给惊艳到了。 故而有些失态，杵在当场，不知所措。 “王将军，请坐！不必多礼！” 柴云溪开口道，声如夜莺啼鸣，清脆悦耳，令人心旷神怡。 靡阳拉着王焱坐下，随即笑道：“公主殿下神神秘秘的跑来见我们，该不会是偷偷溜出来游山玩水的吧！最近匪贼猖獗，公主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大蛮牛，你就不能说几句姐爱听的吗？什么叫溜出来游山玩水？现在都什么情况了，姐还有心情游玩？你别跟我在这装傻，否则别怪我将你十岁尿床的事情抖出来！” 柴云溪翻了个白眼道。 靡阳顿时一头黑线，“……” 第187章 战线 “公主殿下，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难道我会到处跟人说，咱大周最尊贵的宁熙公主，在小时候对贺云死缠烂打，嚷嚷着要给贺云当新娘子？” 靡阳脸色羞红的叫道。 “贺云？” 王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又想不起来。 估计又是那个权贵之子。 王焱没有想错。 靡阳口中的贺云，便是枢密使贺方的嫡子，贺云。 十八岁就高中状元，被光烈帝钦点为翰林学士，但是贺云不愿在朝为官，执意要外放为官。 光烈帝拗不过他，加上贺方从中说情，这才将贺云外放到了最偏远的川西之地为一县令。 贺云能在十八岁便高中状元，自然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倍受天下士子所推崇。 柴云溪被靡阳接了短，瞬间脸色大变，像是被抢了幼崽的母老虎，双眼含怒的盯着靡阳。 靡阳被柴云溪瞪的有些发毛，讪讪道：“公主息怒，我就是一时口快，无心的，无心的！” 王焱则从两人的神情变化推断出了一丝不寻常，这位大周最尊崇的公主殿下，怕是早就芳心暗许了那位贺云公子。 以他老子贺方的地位，贺云的将来不可限量。 可若是娶了公主，便等于断了仕途。 这是大周朝的铁律，外戚不得干政，便是驸马，也要受此铁律约束。 想那贺云，雄心壮志，满腔抱负，定然不愿当一辈子的金丝雀。 “咳咳！” 柴云溪见王焱若有所思，担心被王焱瞧出心事，赶紧出声打断他的遐想。 并迅速将话题扯到正事上来。 “两位想必都听到了最近的流言蜚语，我父皇遭许慎挟持，许慎贼子现在挟天子以令诸侯，不仅僭越规制，拜自己为唐国公，还执意要迁都武昌，企图动摇我大周国本！ 我二哥决意起兵讨伐许慎，拯救父皇于水火！但苦于他现在手中兵寡将少，所以特意让我来见二位，便是想请二位为我大周数千万黎民百姓计，剪除奸恶，卫我大周山河！” 柴云溪说起正事，脸色严肃，倒是叫人不敢轻慢。 靡阳沉思道：“现在流言满天飞，谁也不知道实情，我们也不能就凭殿下一席话，起兵反叛吧！” “这不是反叛，而是拯救天下苍生！” 柴云溪纠正道。 靡阳摊手道：“可是殿下如何证明陛下是被许慎挟持？在此事没有真相大白前，我们是不能轻举妄动的，一顶谋逆的帽子扣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靡阳所言，正是当前太子党及忠于大周势力的顾忌所在。 只要没有证据表明光烈帝是被许慎挟持，他们任何人的起兵，都会被冠以谋逆叛贼的罪名。 这是大家都不愿背负的。 柴云溪柳眉一挑，“你的意思是，只要能证明我父皇被许慎挟持，就愿意起兵讨贼？” 靡阳想了想道：“许慎现在把控武昌城，内外都是他的心腹，光靠我玄武、朱雀二卫，想打破武昌城，也是办不到的，即使我们真的攻入了武昌城，谁来保证陛下的安危？ 到时许慎打算鱼死网破，拉着陛下同归于尽，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靡阳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相反句句命中要害。 王焱全程沉默，没说一句话，但靡阳所言，也是他所想。 不说许慎在武昌城的势力，还有那张钧，和许慎肯定也有不为人知的交易。 他和靡阳这边动手，那边就会被张钧带兵围剿。 以他们二卫五千人的兵力，如何与张钧的十数万大军抗衡。 柴云溪冷哼道：“大蛮牛，你现在怎么变得像个娘们，让你干点事推三阻四，没一点靡老将军的魄力！” “嘿嘿，我哪能跟父亲相比！” 靡阳傻笑道。 柴云溪白了眼靡阳，心中暗道跟这大蛮牛说话，完全就是浪费口舌。 看来还得从王焱身上入手。 “王将军，当日你和老侯爷等人被鞑子围困，豪迈的吟诵‘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赤胆之心，日月可鉴，建康士子皆为将军之豪迈折服，如今国难思良将，还请王将军勿要推辞啊！” 柴云溪双眸认真的看向王焱。 王焱连连摆手道：“公主谬赞，我那就是随口一言，当不得殿下如此称赞，陛下倘若真为奸人挟持，末将便是粉身碎骨，亦要铲除奸佞！” 柴云溪连忙说道：“许慎便是那个奸贼！我知道许慎势力庞大，党羽众多，仅凭玄武、朱雀二卫，肯定无法对抗许慎。 我二哥已在建康联络诸军，届时将合力征讨许慎，必不会让二位孤军奋战！” “殿下口中的诸军，都有谁？” 王焱明知故问道。 柴云溪正色道：“襄樊的大将军韩愚、西路军的老将军糜业，枢密使贺方，以及正在沿海平倭的张绍总督！ 这四位都是我大周的擎天巨柱！合他们四人之力，可聚兵不下十万，又有玄武、朱雀为内应，许慎就算三头六臂，又如何能是我们的对手！” 王焱闻言，顿时嗤笑一声道：“殿下莫不是当我俩是白痴吧，张绍在沿海平倭，侥幸打了一场胜仗，但眼下遭遇倭寇反扑，能站稳脚跟，已属不易，又如何能分力响应殿下的号召？ 难道沿海地区不要了？ 还有那襄樊，完颜匈刚刚才退走，邓州仍在他的手里，随时都能杀回来，韩愚大将军敢轻易离开襄樊？ 再有便是靡老将军，我可是听说靡老将军只对陛下一人负责，太子殿下想请靡老将军出手，那是痴心妄想！ 最后便是枢密使贺大人，如今估计也就贺大人能与太子联手，可建康已经无兵可调，地方上的厢军多数都在武昌，真正能调动的外军，也就那么点人，还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召集。 而许慎的武德司耳目遍布天下，等贺枢密使与太子起兵，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 柴云溪被王焱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靡阳这时端起一杯茶，道：“殿下，非我兄弟二人不帮忙，而是这差事太难了，张太尉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俩在他眼皮子底下，怕是连武昌城的边还没挨到就被一锅端了！” 柴云溪神色复杂道：“我怎么听说张太尉对你俩多有照顾，许慎曾多次想对你们下手，都被张太尉阻挠。” 王焱和靡阳对视一眼，摇头道：“这其中内情，我们真不知道，或许是张太尉在演戏，想借此笼络人心吧！” “哦，依我看，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张钧很少会主动庇护一个人，王焱，张钧对你非常看重，这是一个机会！” 柴云溪神色凝重道。 “殿下什么意思？” 王焱问道。 “刺杀张钧，夺其兵权，接着率部进攻武昌！” 柴云溪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 第188章 暗流涌动 刺杀张钧！ 不得不说，柴云溪的想法很大胆。 但作为实施者的王焱、靡阳却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殿下，在不清楚陛下是否为唐国公挟持前，我们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王焱果断拒绝了柴云溪，什么精忠报国，马革裹尸，那都是掌权者忽悠底层者的精神工具。 柴云溪注定了白跑这一趟，她本以为王焱和靡阳，都是爱国青年，只要晓之大义，便会奋不顾身的为国捐躯。 谁知这两人都是猴精的存在。 压根不愿做那出头鸟。 这让柴云溪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两人。 靡阳憨憨的笑道：“七殿下，您还是回武昌吧，我们就当没有见过面，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 “大蛮牛，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冷酷无情，自私自利，幼时你对天发过的誓言还记得吗？要像武侯那样，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柴云溪目光灼灼的盯着靡阳，试图劝说靡阳回心转意。 但靡阳早已不是当年的稚童，如今的局势，错综复杂，根本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掺和的。 见靡阳无动于衷，柴云溪又将目光看向王焱。 王焱冷着脸道：“殿下，后宫不得干政，虽然您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但也不能例外，我希望下不为例！” “……” 柴云溪恨不得抄起桌上的茶壶，直接一壶砸在王焱的脑袋上。 “送客！” 憋了半天，柴云溪才吐出这两个字。 王焱和靡阳急忙起身告辞，他俩也不愿留在这，听柴云溪道德绑架。 望着王焱、靡阳离去，柴云溪的脸色越来越冷。 “哼，所谓的忠君爱国，原来都是假的！” 柴云溪语气冰冷，“难道我大周又要重蹈晚唐的覆辙，再现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吗？不，我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想着，柴云溪的心里又生出了其他想法。 既然王焱、靡阳这里行不通，那就只能另寻他人。 禁军将领这么多，她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愿意为大周牺牲的人！ 而王焱、靡阳登上扁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靡兄，咱们把宁熙公主得罪了，会不会有影响？” 王焱心有忐忑的对靡阳问道。 靡阳斜了眼王焱道：“那你刚才还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柴云溪！这个柴云溪，可是非常记仇的主，若是将来陛下平安无事，定会替柴云溪出头，找咱俩麻烦！” “那你还这么果断的拒绝！” 王焱不解道。 靡阳叹气道：“陛下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就算有猜测，但也不能真的动手啊！否则以咱们陛下的尿性，肯定会怀疑你在情况不明前动手，是否会心存歹不轨，而不是论功行赏，奖励你亲兵救驾的功劳！” 王焱道：“如今连公主殿下都来了，看来一场大战已是不可避免！” 靡阳点头道：“太子若是动身入武昌，就是羊入虎口，他定然不会坐以待毙，我看就在这几天，便要檄文讨逆了！” 王焱却是摇头道：“这倒未必，我虽然对太子殿下的了解不多，但从传闻来看，太子应该也是个优柔寡断的主，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下决心的！” “这倒也是，就算太子想起兵，也得能调得动诸军才行，除非枢密使贺方点头，否则他连建康的守军都无法调遣！” 靡阳深思道。 正如靡阳所言，太子柴轩现在建康，正是一筹莫展。 他听从汪洋的建议，主动去见枢密使贺方，希望争取他的同意。 眼下距离一个月的期限，已经越来越近。 可柴云溪那边并没有传回振奋人心的消息。 这意味着王焱、靡阳并没有接受内应的角色。 想要扳倒许慎，难度依然巨大。 糜业、韩愚那边都委婉的回绝了太子的邀请，不肯答应出兵。 毕竟眼下陛下是否遭到许慎挟持，还没实质证据。 在这个时候贸然起兵，定然被人打上谋逆的罪名。 糜业、韩愚做了几十年的忠臣良将，自然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这让太子也很为难。 而张绍，此时被倭寇牵制，根本无暇分身。 柴轩能指望的也只有贺方。 偏偏贺方也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 他知道眼下大周形势微妙，作为枢密使的他，已经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但凡出现决策失误，死的将不止是他一个，还有整个家族。 另一边，宰相裴元智也在私底下串联各大臣，动员大家尽早动身前往武昌，以支持陛下的迁都决定。 柴轩看着时间如沙般流逝，而他却毫无办法，两鬓甚至都急出了白发。 就在柴轩心急火燎时，一位不速之客登了东宫的殿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柴轩有些旧怨的洪鹏。 光烈帝出征前，将监视百官的权力交给了东厂。 原本，在光烈帝离京的前期阶段，洪鹏还是十分嚣张的，连带着东厂都在建康飞扬跋扈。 但随着光烈帝遇刺的消息传来，东厂就变得小心翼翼，在建康也开始夹着尾巴过活。 接着，便是柴辰、高嵩兵变的消息传回，光烈帝也因此与东厂之间的联系彻底断了。 洪鹏也从受人尊敬的东厂厂公，瞬间变成了人嫌狗厌的阉竖。 东厂的番子在建康遭人人人喊打。 比那过街老鼠还不堪。 这让洪鹏深刻意识到了光烈帝对自己的重要性。 没有帝权庇护的东厂，甚至不如一坨狗屎。 洪鹏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主动来见柴轩，希望能与柴轩联手，营救光烈帝。 对洪鹏的到来，柴轩很是意外。 但他现在急需各方势力相助，即便是他厌恶的洪鹏，也能先放下成见，在大殿接见了洪鹏。 “老奴拜见殿下，殿下千岁！” 洪鹏恭敬的拜道。 “老洪，咱俩没必要整那些虚的，你来见我，应该也是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可是有什么好方法助我？” 柴轩懒得同洪鹏打太极，开口便直奔主题。 洪鹏面白无须，看似慈眉善目，但眉眼间的凶戾却是若隐若现。 “殿下，咱俩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能帮到殿下，即是帮了我自己！” 洪鹏笑呵呵说道。 柴轩点头道：“算你识趣，别绕弯子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他对洪鹏仍是一如既往的厌恶，并没有因为现在的处境而改变态度和语气。 这让洪鹏暗暗松了口气。 若是柴轩对自己倒履相迎，他反倒不敢跟柴轩联手了。 “听说殿下想请贺枢密使点头，批准调动建康守军，以及各地厢军，共讨奸贼许慎，但贺枢密使始终不肯同意。” 洪鹏语气平静道。 “不错，都怕做那出头鸟，全然不顾我大周社稷的安危！哼！” 柴轩愤愤不平。 洪鹏笑道：“小事一件，老奴掌握了贺枢密使的一点把柄，只要殿下将贺枢密使的把柄亮出来，老奴敢保证，贺枢密使必会成为殿下最铁杆的支持者！” “把柄？什么把柄！快呈给孤看看！” 柴轩顿时精神一震。 洪鹏笑吟吟的从袖袍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柴轩。 柴轩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顿时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怪不得，怪不得，没想到贺方能背着朝廷，做下这么多好事，可真是我大周的好臣子！” 柴轩的呼吸变得越发沉重。 “殿下，当务之急，可不是揪着贺枢密使的小辫子不放，而是要为大局考虑啊！” 洪鹏劝说道。 “好！” 柴轩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个字。 第189章 刻不容缓 “还有裴元智，咱们必须要以雷霆手腕，将其控制！” 洪鹏接着又道。 提到裴元智，柴轩同样一脸怒容。 作为齐鸣的接替者，裴元智向来小心谨慎，在朝中人缘极好。 因为他信奉中庸之道，不惹事也不得罪人。 在接替宰相的几个月来，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谁知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摇身一变，与许慎狼狈为奸，大肆蛊惑朝臣，打压异己势力。 这几日，关于柴轩的东宫一党，都被裴元智重点关照。 户部本要拨给张绍的平倭钱粮，也被裴元智以财政吃紧为由，给暂缓发放。 没有钱粮供给，张绍纵有通天手腕，也施展不开。 这等于是变相的扼住了柴轩的脖子。 柴轩为此已是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听到洪鹏建议自己先拿裴元智开刀。 顿时来了精神道：“裴元智的身边，可是有不少的护卫，京兆尹、大理寺、六部衙门的差役都从他的调遣，想拿下他，怕是没那么简单，建康的武德司现在也是他的耳目。” 洪鹏冷笑道：“裴元智能调遣各部衙门，可殿下有东宫的羽林卫，老奴手中还有东厂的千余名番子，只要我们联手，出其不意，必能打裴元智一个措手不及！ 等控制了裴元智，就逼此人指认许慎，我们借裴元智之口，发出讨逆檄文，天下还有谁敢不从！ 至于贺方，到了那时，只要殿下将他的罪证拿出来，还怕他不配合！” 柴轩摸着下巴，点头道：“老洪啊，不得不说，你的提议很不错，但这么做，可就没了退路！” 见柴轩还抱有幻想，洪鹏恨铁不成钢道：“殿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不肯下决心啊！等许慎掌握大局，您的生死、老奴的生死，可就任人拿捏了！” 柴轩一脸痛苦挣扎之色，道：“容孤思量一夜，明早给你答复。” 洪鹏眼中掠过一丝不屑，道：“那老奴静等殿下的好消息！” 说罢，他转身离去。 同时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将希望全都系在柴轩身上，必要的时候，他要放手一搏。 等洪鹏离去，柴轩立马将汪洋召来商议。 同时又得知太子太师谢春已在刚刚秘密抵达建康。 这对柴轩来说，可是天大的惊喜。 谢春和汪洋是他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柴轩更是时常将谢春和汪洋比作他的卧龙、凤雏。 可见二人在柴轩心目中的重要性。 “殿下！” 阔别东宫数个月的谢春，见到柴轩的瞬间便是老泪纵横。 “太师，你回来了，孤就安心了！” 柴轩也是真情流露，紧握着谢春的双臂，激动的浑身颤抖。 “老臣有愧殿下嘱托，未能将三苗之乱解决！还请殿下降罪！” 谢春惭愧道。 柴轩摆手道：“自我大周立国以来，三苗就是附骨之疽，何况又有红巾贼捣乱，破坏了我们原本的计划，太师能全身而退，孤已是知足！就是太师此次忽然回京，一点风声都没有提前透露，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谢春苦笑道：“如今陛下被许慎挟持在武昌，许慎逆贼，一边要迁都，一边又在武昌大兴土木，闹得民怨沸腾，老臣要是不回来，殿下又该如何应对？” 柴轩惭愧的将他和汪洋的商议说了一遍，听的谢春连连点头。 “殿下能想到和糜业、韩愚、贺方联手，共同对许慎施压，实属不易，就是不知进展如何？” 谢春捋须点头。 柴轩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汪洋。 汪洋接话道：“糜业和韩愚、贺方都拒绝了殿下的请求。” 柴轩紧接着又道：“但洪鹏在刚才来找我了，提出要跟我们联手！” 于是柴轩便将洪鹏的计划说了出来。 “贺方的把柄是什么？” 谢春、汪洋瞬间变得严肃。 柴轩忙将洪鹏交给自己的那封信递给两位老师。 谢春、汪洋看罢，都是一脸气愤。 “好一个贺方，还真是无法无天，连这样的事都干得出来！” 谢春和汪洋不约而同的骂道。 柴轩道：“现在骂贺方无济于事，两位老师请说说你们的看法，洪鹏的提议怎么样？” 谢春和汪洋思虑片刻，道：“洪鹏虽是阉竖，但他和许慎是死对头，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洪鹏的东厂对我们掌控建康、稳定建康，至关重要！ 殿下可以答应和他联手，先将眼前这一关渡过！” 得了谢春、汪洋的肯定，柴轩这才松了口气。 谢春接着又道：“我这次秘密回京，也是为殿下分忧而回，许慎并没有殿下想象中那么强大！张钧与其联手，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儿子张玺，迫于无奈才上了贼船！ 禁军、云翼军的将领，也未必会听从张钧、许慎的调遣，跟朝廷作对！ 殿下可将裴元智的党羽剪除，控制裴元智，接着率文武百官共赴武昌，等到了武昌城下，就勒令许慎出城接驾！到时便可将其拿下！” “太师，你说的这也太简单了吧，许慎又不是蠢材，那会束手就擒！” 柴轩震惊道。 谢春正色道：“许慎本就是佞臣，将领们早就对其多有怨言，殿下乃是储君，占据大义名分，若是许慎不愿出城，就逼他将陛下交出，不管他做不做，殿下都已立于不败之地！ 倘若继续瞻前顾后，只会白白贻误战机，给外敌可趁之机！” 听了谢春一番分析，柴轩脸色微变。 沉思许久，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就这么办！” 谢春见柴轩硬气起来，欣慰道：“殿下不必悲观，老臣这次回来，其实已经和糜业、韩愚沟通好了，两位老将军都表示愿意支持殿下，前提是殿下肯站出来扛起大周的重任！” 这也是糜业、韩愚等人想看到的。 柴轩一直缩在建康，所谓的游说，也是想劝糜业、韩愚率先站出来对抗许慎。 接着他这个太子再站出来响应。 这完全就是本末倒置了。 这大周的天下，是你老柴家的。 你作为太子，都不愿当出头鸟，又能指望谁？ 糜业、韩愚都不是傻子，自然不肯这么做。 柴轩之前也是陷入了思维误区，认为他是太子，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有人响应号召，率先对许慎发难。 结果事与愿违。 这也给柴轩好好上了一课。 他这个太子，还太嫩了。 当然，糜业、韩愚所谓的支持，也有可能是敷衍谢春。 毕竟这老腐儒，比那寺庙里的老秃驴还烦人。 糜业、韩愚也是被吵得头疼，才松了口，表示只要太子亲临武昌，他们就愿意支持太子。 在糜业、韩愚看来，太子十有八九，不敢前往武昌问责许慎。 因为柴轩的优柔懦弱，是出了名的。 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夜里，柴轩就将洪鹏找来，决定连夜下手，一边铲除裴元智在建康的势力，一边派兵围困枢密院，逼迫贺方表态。 第190章 殊死一搏 深夜的宰相府中。 裴元智独坐在后花园里，抬头望月，内心很是煎熬与复杂。 自从他和许慎结盟以来，便是每日惴惴不安。 尤其到了黑夜，更加忐忑。 好似有人攥紧了他的心脏，令他无法呼吸。 久而久之，裴元智失眠了。 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宰相，在替任齐鸣成为大周新一任宰辅后，这数个月的时间里。 他没有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更没有为黎民苍生做出一点贡献。 但如今，他却要和许慎一起，走上权臣之路。 并且很大程度上，他都只是许慎的附庸而已。 然而这并非裴元智的初衷，他从来没有想过做一个权臣，更没有想过祸乱大周的江山社稷。 可偏偏他又被许慎抓住了把柄，并以此为要挟，最终迫使裴元智同流合污。 忽然，府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金戈碰撞声、以及密集的脚步声。 裴元智心中一动，抬头看向院外，就见到府外火光冲天。 顿时感到心头一紧。 “来人，外面可是来人了！” 裴元智起身呼喊道。 “不好了老爷，外面来了一大堆东厂的番子以及东宫的羽林卫！将咱们宰相府给团团包围了！” 府中的管事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后花园。 听到东厂和东宫联手包围了宰相府，裴元智顿觉眼前一片眩晕。 “老爷！” 管事见裴元智晕厥，急忙上前搀扶，并为裴元智掐人中，好半天才将裴元智弄醒。 等裴元智幽幽转醒，便开口问道：“番子和羽林卫进来了没有？” 管事答道：“我们宰相府也不是吃素的，岂能任由他们放肆，老爷放心，护卫们正在奋力抵抗，武德司和各部衙门的官差，也很快就能赶来救援！” “太子和东厂那老太监竟然联手，可恨至极！” 裴元智恼羞成怒。 但他没有遇到过这种十万火急的局面，以至于醒来后，也是手足无措，只能等待武德司和各部衙门的支援。 然而情况也不妙，武德司和六部衙门、大理寺的官差都在第一时间接到了太子的调令，命令他们不准乱动，违者格杀勿论。 武德司自然不会听太子的命令，立即全体动员，准备掀起叛乱。 可是遭到了东厂的埋伏，被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至于其他各部衙门，因为无法与裴元智取得联系，所以也都老实的等待指令。 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大约三更时分，宰相府被东厂、羽林卫攻破。 裴元智选择投降，被羽林卫押解进了东宫，等候审判。 而建康城内的诸多大臣，这一夜全都是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尤其是裴元智的党羽，更是瑟瑟发抖。 柴轩本人则是亲往贺方的府邸，拜会贺方。 没人知道柴轩与贺方聊了什么，但等柴轩出来后，贺方已是变了态度，选择全力支持太子。 直接以枢密使的身份，调令建康守军，以及各地厢军，听从太子调遣。 同时向武昌所在的诸军施加压力，命令那些临时组建的军队，尽快返回原籍，云翼军不准继续驻扎武昌，而是沿江返回常州、江阴一带布防。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柴轩已经掌控建康局势。 文武百官都对太子的雷霆手段感到敬佩。 柴轩更是难得开了个朝会，并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宣布将亲临武昌面见光烈地帝，商讨迁都的事宜。 这一番言论，便是表明了他不肯迁都的决心。 此举深得无数大臣以及建康豪强、财阀的人心与支持。 建康的变故，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就飞到了许慎的案牍上。 得知柴轩决意与自己作对，许慎非常恼怒。 他当即命令诸军不准听从枢密院的调令，并以光烈帝的名义，将贺方革职查办，同时召柴轩来武昌。 不过眼下的建康，已经对许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那一套自动屏蔽。 皇帝的旨意到了十里亭就被拦截，根本到不了柴轩、贺方的手上。 许慎对此恨得牙根痒痒，几次都要直接摊牌，废除太子。 但最后关头，他又后悔了。 因为许慎不敢赌。 因为他现在还有很多底牌，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因为他怕了！ 反观柴轩，逮捕了裴元智，清除了许慎、裴元智在建康的势力后，信心大增。 在四月初十，正式动身前往武昌。 朝中众大臣，如国丈周图、枢密使贺方等人，亲自陪同。 并且调动了建康守军万余人，以及从其他地方抽调的厢军、民兵两万人，共计三万余人，对外宣称十万人。 这是对许慎的武力恐吓。 到了这一步，许慎自然清楚，柴轩要跟他鱼死网破。 然而他许慎，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主。 当即召张钧入武昌议事。 “太子与贺方起兵三万压境，张太尉以为如何？” 许慎问道。 张钧捋须道：“老许，听我一句劝，回头是岸，咱们不是太子的对手！” “哼，老张，怎么，你怂了，你怕了？别忘了，你儿子也是此次行动的获利者！要是太子把咱们给打败了，大家都得完蛋！” 许慎气急败坏道。 张钧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挣扎犹豫的神色，道：“军中诸将，都心向皇室，即使我率兵抵抗太子，恐怕也会阵前哗变！到了那时，情况只会更糟！” “要不是这些日子，你推三阻四，我的人早就渗透了诸军高层，何至于如此被动！” 许慎愤恨的瞪向张钧。 “就拿那个王焱和靡阳来说，你为了保全他们，故意将他俩支去剿匪，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还有齐苍海、石轩这些武将，可都是齐党的人，留着他们在禁军，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慎怒气冲冲的咆哮。 张钧道：“我有我的带兵方式，你要是不乐意，现在就可以派人接替我指挥诸军！“ “老张，你这是威胁我！” 许慎怒道。 眼下柴轩起兵前来武昌，四方云动，糜业、韩愚等老贼都在观望形势，许慎手中唯一打得出手的牌便是张钧。 若是在这个时候与张钧产生冲突，无异于自掘坟墓。 许慎可没信心指挥禁军打赢柴轩。 尤其是禁军、云翼军中的将领，大多数都非他许慎的党羽。 并且他许慎麾下，也没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帅才。 眼下形势，还得张钧出马才行。 张钧冷眼瞥了眼许慎道：“打仗最怕的就是外行指挥内行，许慎，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你，等摆平了太子，我就会辞官归隐，不问世事，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张钧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张钧离开，躲在屏风后的张玺走了出来。 “老头子的脾气还是这么臭。” 张玺面无表情。 许慎白了眼张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你身后那些人是什么意思？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失败？” “大周当前的形势，并没有糟糕的一塌糊涂，所以，他们不会插手，也不屑于插手！” 张玺摇头道。 第191章 太子的决心 武昌城外，禁军大营。 张钧返回大帐，手下人便将太子进军武昌的最新情报递了上来。 齐苍海、谢翔、石轩等将领皆是面色凝重，他们虽然贪生怕死，但也知道这场内战打不得。 许慎挟天子以令诸侯，已是人尽皆知，太子此时率军前来，可以说是肩负天下人的希望，他们若是与张钧、许慎同流合污，共抗太子的义师，就是自掘坟墓！ 因此，禁军的大多数将领都是抱着观望的心思，绝不参与这场内战。 张钧随手翻看了这些情报，又问道：“糜业、韩愚方面可有动作？” “禀太尉，糜业和韩愚的军队并无异常！” 立刻便有人应声答道。 “王焱、靡阳昨日便传回了剿灭黄二娘的捷报，立刻让他们动身回武昌戍防！” 张钧眼中掠过一丝精光。 “唯！” 传令官抱拳答道。 此时的张钧，很是头疼。 太子柴轩、贺方率三万大军压境，虽然没有打着讨逆的旗号，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这就是来武昌对付许慎、张钧的。 随着裴元智被逮捕，建康朝廷已在柴轩的掌握之中。 如今大周各州府的运转，都以建康朝廷为核心。 许慎在武昌临时搭建的班底，还不足以成为大周中枢。 何敬之、郑瑞等人虽然都迫于许慎的淫威而屈服，以天子的名义在草拟各种文书传达各地，但都遭到了各地官府的敷衍。 光烈帝在位二十二载，虽然未能实现大周中兴，可至少保持了内部稳定，没有让大周出现动乱。 其实百姓的心愿都很简单，只要有口饱饭吃，能有个安稳的生活就足够了。 因此，天下思安，不光是百姓，还有各地官员，都不愿天下大乱，开始默契的联手抵触许慎的篡逆。 这是许慎万万没有想到的。 在他看来，大周百姓苦朝廷久矣！ 只要他略施恩惠，就能赢得万民归心。 而现实却是南辕北辙。 仍留在梁子湖清查贼匪老窝的王焱和靡阳，在翌日一早就接到了张钧的紧急调令。 勒令二人返回武昌。 王焱和靡阳的消息虽然闭塞，可太子、贺方率军前来武昌这样的大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何况谢春、汪洋等人有心散播，一方面是为了震慑许慎乱党，一方面是激起更多爱国义士团结起来，讨伐许慎。 早在张钧、许慎得知太子、贺方的动作时，王焱和靡阳就收到了来自建康的调令，命令二卫听从枢密院的军令，千万不要自误。 这就让王焱、靡阳很为难了。 一方面是直属上司张钧的命令，另一方面是直属衙门的军令，这不是让他们左右为难吗？ 按照常理来说，禁军只归皇帝一人调遣。 可眼下光烈帝被囚禁，指挥权名义上交给了张钧，可张钧毕竟不是皇帝。 枢密院在这个时候，若是强行指挥禁军，虽不合理，但也说得过去。 就看当事人怎么判断了。 “靡兄，这下咱俩骑虎难下了，不管怎么做，都是得罪人啊！” 王焱将舆图摊开，皱眉苦笑道。 柴轩、贺方率三万兵马前来武昌，说是为迁都而来，可就冲他们这个架势，谁都能看出，柴轩这就是要和许慎拼命。 而许慎手中，能打出的牌，也就是张钧、张玺父子，当然，禁军、云翼军中也有部分将领倒向了许慎。 但这些人加起来，还不具备扭转乾坤的力量。 也不知道许慎是怎么想的，好好的武德司指挥使不做，想做曹操。 大周当前的形势，虽说是群狼环伺，但也无法跟东汉末年相提并论。 更何况现在的官员沾上毛比猴都精，让他们舍弃现有的富贵去跟许慎搏一个前途未卜的未来，又有几人愿意？ 许慎的谋逆，注定是失败的。 这是王焱给许慎定下的结论。 靡阳思虑片刻道：“拖，按照太子他们的进军速度，最多三日，就能抵达武昌城外，咱们在梁子湖能拖一日便拖一日，等他们决出高下，咱们再听命行事！” “可黄二娘已经被我们剿灭，用什么理由拖延？” 王焱迟疑道。 靡阳入伍多年，混迹官场许久，耳濡目染下，早就学会了应对这种情况的手段。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就说黄二娘有余党逃脱，我们需要追剿，暂时无法返回！” 靡阳笑道。 “万一太子不是许慎、张钧的对手，我俩的下场可就糟了。” 王焱道。 靡阳冷哼一声道：“我爹的西路军就在黔州镇压红巾贼，随时都能直指武昌，张钧、许慎敢动我俩，包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焱哭笑不得道：“那是你爹，又不是我爹，他们会忌惮你爹，但是却不会害怕我！” “他们敢动你，就是动我，焱哥儿，你是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更是在鞑子手里救过我，我哪怕豁出这条命，也不能看着你不管！” 靡阳真情流露道。 “哈哈，今生能遇到靡兄这样的好兄弟，值了！” 王焱发自肺腑的感动道。 两人当下定下策略，便让人回复张钧，就说梁子湖仍有少量水贼在流窜，他们正在全力围剿，等彻底肃清水贼，便立刻返回武昌。 这样的答复，自然不能让张钧满意。 甚至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王焱、靡阳是在敷衍，故意拖延。 张钧很想派人将王焱、靡阳抓回来治罪，但又想到王焱、靡阳在军中享有极高的威望。 尤其是王焱，玄武卫中的将士都是对其唯命是从。 他要在玄武卫中将王焱抓走，无疑就是在捅马蜂窝。 “你去告诉许慎，让他立刻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把将士们这个月的军饷发了！” 张钧忽然想到，自从开春以来，因为朝廷财政吃紧，禁军、云翼军以及辅军、民兵们的军饷，已经两个月没有发了。 将士们私底下早就怨声载道。 眼下又要与太子正面对抗，必须安抚将士之心。 这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拖欠的军饷给发了。 可许慎那边，哪有多余的钱银为将士们发放军饷。 武昌的临时朝廷，所能筹措的钱粮，少之又少，大部分都需要建康朝廷调拨。 本来裴元智和户部已经协调了一批钱粮，正准备运过来解决武昌的燃眉之急，然而不等出库，裴元智就被太子抓了。 那批钱粮也就无法运来。 许慎得知这个结果，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又无可奈何。 但他也知道不能拿出钱给张钧一个交代，禁军、云翼军的十几万将士就不会出力。 那这场仗都不用打，就算输了。 于是张钧一面下令向武昌及周边府县的官府、富户、商贾借钱借粮，一边找到张玺，希望他能劝说背后的神秘组织施以援手。 武昌及周边府县的官府、富户、商贾掏空家底，也就凑了个十万两银子。 这点钱都不够禁军塞牙缝。 而张玺对此，却是表示无能为力。 气的许慎大骂张玺和他背后的那些人，全是冷血的恶魔。 建了一大半的武昌皇宫内，某处偏殿。 柴昊正盘腿坐在一块蒲团上，闭目养神。 “外面情况都怎么样了？” 光烈帝柴昊神色平静的问道。 “禀陛下，太子已经领兵逼近，最多后天，就会与张钧兵戎相见！” 跪坐在柴昊对面的阴影中，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柴昊轻笑一声：“太子还真是长进了，也敢领兵作战了！” 第192章 乾坤已定 “官家，再这样下去，局势将会彻底失控，太子经此一役，定会声望大涨，这对官家您的威望将是严重打击啊！” 那个躲在阴影中的人，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惶恐。 柴昊无所谓道：“朕已经想清楚了，在朕的有生之年，想要实现北伐大业，光复中原，已经不可能了，朕在汴京城下所中的那一箭，蕴有剧毒，哪怕割除了坏死的皮肉，也无法彻底痊愈。 张御医给朕的诊断结果，还能再撑三五年，三五年时间，对朕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哪怕朕如何的不甘，也要面对这一切，太子就是朕的希望！” “官家要用自己成为太子的垫脚石，铸就太子的英明与威严，真是用心良苦啊！” 那人佩服道。 柴昊叹了口气道：“可惜，还是没能将那些人逼出来，若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大周将再无隐患啊！” “这些毒虫隐藏的太深，哪怕是卑职，也无法取得他们的信任，加入他们，可恨那张玺，比他父亲还要狡猾百倍，根本探听不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人惋惜无比。 柴昊面色凝重道：“这些人自诩是‘天’一样的存在，却只会躲藏在黑暗里，藏头露尾，也配自称是‘天’，真是可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终有一日，我会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绳之以法！” “春雨，委屈你了，你的功劳，朕永远都不会忘记，有朝一日，将‘天’铲除，朝廷会为你正名！你将永载史册，千古不朽！” 柴昊的表情无比严肃。 “能为官家效力，是卑职这辈子的荣幸，只求能如武侯那般，为大周，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时间转瞬即逝。 太子柴轩和贺方的动作极快，大军水陆并进，沿长江溯流而上，在第三日傍晚便抵达了武昌城外的黄龙山。 随着太子大军的到来，整个武昌城的气氛都变得十分诡异。 许慎以天子的名义，先是下旨呵斥太子率军而来的不轨之举，接着命太子即刻入城负荆请罪。 同时张钧加紧布防，十几万大军随时都能先发制人，将太子的三万人马扼杀在萌芽之中。 柴轩接到来自许慎伪造的诏书，当即不屑一顾的丢在了地上，命人将许慎派来的官员推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吓得那个前来传旨的官员当场尿了裤子。 贺方、汪洋等人对此，皆是视若无睹。 眼下双方已是不死不休，没必要心慈手软。 谁敢替许慎做事，谁就要做好掉脑袋的准备。 贺方取出武昌舆图，指着武昌城，对柴轩说道：“殿下请看，武昌城身处长江要塞，两面环水，其余两面亦是多山多湖，易守难攻！ 这本是不利于我们的一面。 奈何张钧率十几万大军于城外布控，此乃取死之道！将士们多日未见军饷，早就心怀怨言，不肯卖力，许慎筹措许久，也才凑了十万两，对十几万将士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咱们可趁将士们军心不稳之际，立刻派人游说诸军将士，弃暗投明，拖欠的军饷，会在镇压叛逆结束后，立即补上！” 不等柴轩点头，谢春立即开口道：“户部哪来这么多钱粮！贺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 贺方扫了眼谢春道：“裴元智刚为许慎筹措了一批钱粮，便被我们拿下，这些钱粮本就是运来武昌，发放给将士们的，现在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还能借此笼络人心，何乐而不为！” 谢春皱眉道：“张绍在江浙与倭寇纠缠，钱粮短缺，这些钱粮若是能运去江浙，可解张绍的燃眉之急！倭寇之患，是我大周的切骨之痛！禁军、云翼军等将士们已经拖延两个月，再拖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关系！” 听了谢春的歪理，贺方都快气笑了。 虽然他也是读书人出身，论学问不如谢春，但是论治军，那可是甩谢春十几条大街。 “若不能尽快解决许慎、张钧，维护我大周朝廷的完整，就算击退了倭寇，又能如何？” 贺方冷笑一声。 谢春道：“糜业、韩愚已经答应了老夫，殿下出兵之后，他们就会响应，依老夫之见，咱们当前可对张钧、许慎进行威吓，令诸军将士心生反叛之意，等到糜业、韩愚率兵合围而来，则可形成泰山压顶之势，必能不战而胜！” “谢太师说得好，我贺某自愧不如，殿下，以后商量兵略，请不要唤我！” 贺方气呼呼的对柴轩拱手道。 说罢，贺方转身就走。 柴轩见状，急忙拉住贺方道：“贺枢密使，此次进军，事关国本，关于如何用兵方面，自当慎重，大家可以将想法都说出来，咱们商量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案，千万不可因意气之争而轻弃国事啊！” 谢春见贺方恼怒，仍是板着脸，他自持身份，才不愿向贺方低头。 贺方被柴轩拉住，汪洋、姚重光等大臣也在一旁极力劝阻，这才将贺方留下。 相比沿海倭患，柴轩更想解决的是武昌之乱。 同时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若是能借这次机会，将许慎、张钧等人镇压，救出父皇，那么他柴轩的威望将迈上一个崭新的巅峰。 他的太子之位，将无人可以撼动。 等到日后顺利继位，他的帝位也将是坚若磐石。 故而，柴轩最后还是采纳了贺方的方案。 命人立即潜入诸军之中，传达太子的善意。 同时，柴轩还为诸军将士带来了他们的家书，也在第一时间将这些家书想办法送入了诸军大营。 汪洋、姚重光、周图等大臣，也写信给他们相识的将领，劝说他们认清现实，不可随波逐流，以免犯下弥天大祸。 不得不说，柴轩的这套组合拳打下去，瞬间就让诸军将士的心房崩溃了。 哪怕是距离更远的梁子湖，玄武、朱雀二卫的将士，也收到了来自建康的家书，以及太子殿下的关心。 无数将士顿时热泪盈眶，嚷嚷着想要回家。 罗横、丁峰、鲁顺、李虎、黄徽等将领火速整治军纪，以免出现营啸。 王焱和靡阳坐在大帐内，同样面色凝重。 “太子殿下也没传言中软弱不堪啊，仅用一封家书，便瓦解了诸军的作战信念，看来许慎、张钧这回要吃苦头了！” 王焱将太子写给他的亲笔信反复看了几遍，忍不住称拍手称赞道。 靡阳笑道：“太子怕是没有那么多心思，这八成是汪洋、贺方他们这些老狐狸的主意，何况诸军将士的家眷都在建康，若是太子发狠，谁敢乱动！”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 太子如今掌握了建康局势，等于掐住了将士们的命门所在。 这场看似众寡悬殊的战争，其实早就分出了胜负。 毫无悬念。 “焱哥，你当初能入玄武卫，据说就是太子殿下替你争取的，不管你承不承认，在大家的眼中，你就是太子的人，现在，你怎么选？” 靡阳问道。 王焱已经将其中利害关系看透，当下再无迟疑道：“当然是响应太子殿下，征讨逆贼！” 说罢，王焱立即回信给柴轩，表示他誓死效忠大周，铲除奸佞，他王焱，义不容辞！ “嘿嘿，正合我意！” 靡阳笑着模仿王焱的口吻，也给柴轩回了信。 两人的信当下便命人火速送往柴轩手里。 第193章 大势所趋 “殿下，这是玄武、朱雀二卫统制命人星夜兼程送来的密函！” 黄龙山大营。 柴轩接到王焱、靡阳的回信，很是振奋。 禁军诸将中，如今最能打的几人，张玺变节，岳羽、孟恭被囚禁，生死不知，剩下的就数王焱、靡阳最强。 如果能得到王焱和靡阳的支持，那这场仗的胜算又会大大提高。 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函，柴旭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真是一个好消息。 王焱和靡阳都在信中表示随时听从太子的调遣。 有这两位猛将相助，柴轩信心倍增。 当即给王焱、靡阳下令，令其二人火速折返武昌，沿江水进抵武昌西门，与自己的三万大军，对武昌形成夹击之势。 另一边，张钧麾下的十几万将士，已是兵无斗志，将无战心。 张钧深知这样下去，此战必败，于是挑选精锐，打算趁太子立足未稳之际，果断出击，将太子击溃。 这边张钧刚准备行动，太子那边就收到了通风报信。 得知张钧要对自己展开夜袭。 柴轩、贺方立刻调兵遣将，重重设防，准备伏击张钧。 在行动前一刻，张钧忽然改变主意，取消了夜袭计划，原因是他收到了张玺的密信，提醒他当心埋伏。 张钧当下了然，知道自己的行动被人泄密。 眼下军中将士都不愿打仗，自己虽执掌中军，可实际上已经丧失了对军队的掌控力。 就这样，张钧忧患交加之下，病倒了。 得知张钧病倒，诸军将士恐慌无比。 武昌城内的许慎也是焦急万分，找到张玺道：“你父亲病倒，眼下诸军交给别人指挥，我也不放心，只能拜托你了！” 张玺叹了口气道：“我资历尚浅，军中很多将领的功勋、资历、威望都在我之上，恐难服众！” 见张玺推脱，许慎恼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推三阻四，当初咱俩联手，你可是答应我，会全力配合，现在却跟我谈起了资历、威望，要是太子入主中军，咱俩都得死！” 张玺不以为意道：“唐国公，别动这么大火，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铤而走险，暴露身份，根本不是为了推翻周廷，而是借你的手告诉柴昊，老老实实当他的皇帝，收敛一点，否则下次这天下，就不姓柴了！” “什……什么，你们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造反，就是为了给官……柴昊一个教训！” 许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张玺。 张玺淡淡一笑道：“柴昊以为自己是天子，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殊不知，掌握这个世界的却是我们，财富、权力，于我们而言，唾手可得！他想挑战我们构建的规则，还不够格！” “这么说来，我也是你们的一颗棋子？” 许慎愤怒的瞪着张玺。 张玺淡淡一笑道：“你觉得呢？便是我，也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想成为下棋人，咱们都不够格！” 许慎恼羞成怒道：“我为你们不惜背叛了柴昊，现在大军压境，你们想放弃我？这是不是背信弃义！” 张玺笑道：“我知道你想加入我们，可是很遗憾，‘天’觉得你不够资格，所以，你注定了会被抛弃！” 许慎听的目眦欲裂，没想到他苦心策划的叛变，在别人眼里，居然就是一场游戏。 第五日凌晨。 王焱、靡阳率军抵达武昌西门。 武昌城内的守军人人自危。 许慎以皇帝的名义连发多道问责诏书，呵斥王焱、靡阳不遵旨意，擅自动兵，乃是谋逆大罪。 并勒令王焱、靡阳即刻入城接受军法。 对此，王焱和靡阳自然是置之不理。 另一边，柴云溪也没有返回武昌城内，仍在外围活动。 得知王焱、靡阳率兵响应柴轩的调令，心中很是恼火，这二人根本就是看人下菜碟。 自己好心相求，他俩无动于衷，还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 结果太子一道诏令，这两人便乖乖照做了。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是女流之辈，所以看轻？ 柴云溪心中再次生出愤世嫉俗的情绪。 她恨自己是女儿身，恨这个世界男权当道。 她们女人何时才能出头！ 想到这里，柴云溪又将手中的那卷《大唐·武后书》翻看了起来。 武媚娘才是她们女人毕生都为之仰慕的对象。 得知张钧病重，柴轩立刻派御医入军营为张钧诊断医治。 此举立刻博得了将士们的拥戴，大家奔走相告，都说太子仁爱，有世宗遗风。 许慎见张钧暂时无法掌兵，便提拔了一名心腹甘元海暂掌兵权。 甘元海本是云翼军副都统，资历、威望尚可，对此大家也都没有异议。 可甘元海深知眼下对抗太子，已无胜算。 于是劝说许慎，不如放弃武昌，沿江西进入蜀。 自古以来，蜀地都是适合割据一方的宝地。 只要他们进了蜀中，又有皇帝在手，到时只要守住白帝城，控制入蜀要道，便可称王称霸。 许慎却怒斥甘元海将问题想的太简单，糜业坐镇汉中多年，对蜀地的影响巨大。 他这边入蜀，糜业另一边就能从汉中入蜀而击。 甘元海见自己的主张得不到赞同，只能闷闷不乐的回营坐镇。 当天夜里便有手下人向他禀报，说是军中不少将领都给太子写信，有部分信件被当场截获。 甘元海对这些将领与太子之间的私通心知肚明，这是不可避免也无法阻止的。 当下看也没看，就让人将信件都给烧了。 这骚操作都让手下人整不会了。 甘元海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等手下走后，他也急忙提笔给太子写信，让心腹秘密送出了大营。 柴轩收到诸将送来的表忠信，嘴角的喜悦压都压不住。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生死对决，没想到竟如此轻而易举的被他给解决了。 贺方、汪洋等人见状，立刻恭维柴轩身具仁主气象，大周中兴有望。 这番话算是将光烈帝二十多年的努力给全盘否定了。 次日，柴轩立刻领兵挺进，入主中军。 甘元海闻讯，立刻升帐议事，众将皆是面色凝重，私底下偷偷使眼色，瞥向甘元海的眼神都充满了诡异。 “殿下领大军前来，诸位怎么看？” 甘元海问道。 “太子乃我大周储君，他领兵前来，自当迎接！” 众将应道。 “大帅该不会想生乱吧！” 有人质问道。 甘元海脑门都出汗了，起身大骂道：“我看想生乱的是你们，今日谁敢对太子不利，就先试试我的剑利不利！” 说罢，他取出腰间佩剑，恶狠狠的瞪着众将。 “……” 众将顿时哑然，被甘元海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给整不会了。 很多人都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甘元海口出狂言，他们好将此獠拿下，献给太子，作为投名状。 没想到甘元海这么滑溜，竟然反过来指责起了他们。 一时间，大帐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看来大家都对大周忠心耿耿，是大周的好将领，可是总有人想不知天命，妄图以下犯上！” 齐苍海站出来说道。 “这个人是谁？” 石轩、谢翔等人问道。 甘元海握剑的手心都渗出汗渍，一旦情况不对，他就跟这些人拼了。 齐苍海冷冷的说道：“当然是张钧，前几日还想率兵袭击太子殿下，如此不忠不义之辈，一定要将其拿下，交给太子殿下！”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抓几个人献给太子，否则如何能彰显他们拥护太子的决心！ 第194章 穷途末路 躺在病榻上的张钧，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顿时心头一紧。 外面的亲卫赶紧进来禀报道：“太尉，不好了，诸将哗变，正在朝这边来！” 闻言，张钧脸色一沉，“呵呵，这些家伙还真是懂得见风使舵，知道老夫身体不适，想用老夫的项上人头做投名状！” “太尉，咱们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亲卫劝说道。 张钧摇摇头道：“老夫戎马一生，为大周披肝沥胆四十载，不想一世英名毁于今日，你将此信送给少主，告诉他，天命不可违！不要执迷不悟！” “太尉，那您？” 亲卫见张钧脸色苍白，担心问道。 张钧苦笑一声道：“生是大周人，死做大周鬼，老夫这辈子就做了这么一件亏心事，料想殿下不会不念旧情，会给我一个体面！” 亲卫接了信，朝张钧抱了抱拳，便转身出了帐。 望着亲卫离开，张钧取下悬在床梁的佩剑，目露挣扎之色，还有几分不舍。 最后还是缓缓举了起来。 等甘元海、齐苍海等人来到张钧的大帐，便被张钧的十几名亲卫拦在帐外。 众人都对张钧十分忌惮，不敢第一个站出来冲进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有些局促。 当一个亲卫入内禀报张钧，这才发现张钧已经自尽。 “不好了，太尉，自尽了！” 随着这道哭声响起，众人这才没了顾忌，纷纷趾高气昂，一拥而入。 “大胆张钧，畏罪自杀，也算便宜他了！” 齐苍海大声嚷嚷道。 “哼，他若是执迷不悟，某必用此利剑教他做人！” 谢翔冷哼。 甘元海道：“张钧虽死，其罪难恕，将他的尸首献给殿下决断！” 张钧的十几名亲卫顿时怒道：“太尉已死，你们连他的尸体还不放过，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对太尉的尸首不敬！” “大胆，你们究竟是大周的将士，还是他张钧的私兵！” 齐苍海指着这些亲卫吼道。 “谁敢对太尉的尸首不敬，就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 十几名亲卫毫不示弱。 气的众将怒不可遏，但谁都没有妄动。 这些亲卫都是张钧精心训练的精锐，在如此狭窄的大帐内械斗，他们搞不好会丢几条人命。 谁都不是蠢材，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于是笑着抚慰这些人不要动怒，随即立刻退出了大帐。 接着便调弓弩手将张钧的大帐包围。 等这些亲卫反应过来，数百道利箭已经如雨点般将大帐笼罩。 “噗噗噗！！！” 等射杀了这些张钧的亲卫，甘元海等人才将张钧的尸首用草席一裹，装车，拉到营外，迎接太子的到来。 柴轩、贺方等人领兵赶到大营外，就见到诸将已经列阵以待。 “末将甘元海（齐苍海、石轩……），恭迎殿下！殿下千岁！” 甘元海、齐苍海等将倒头便拜，气势犹如排山倒海。 看着柴轩一阵热血上涌。 他拍马向前，扫视诸将道：“诸位都是我大周的肱骨，不必多礼，快快平身！” “谢殿下！” 众将起身。 “怎么不见张太尉，可是张太尉病情加剧，已经无法下榻？” 柴轩环顾左右问道。 甘元海立刻答道：“禀殿下，张钧畏罪自杀！” 说罢，他一挥手，几名将士便将张钧的尸首推了出来。 望着张钧的尸首，柴轩哪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唉，张太尉一生为国，他是否有罪，还没有定论，如何能这样对待！” 柴轩叹了口气，随即吩咐道：“来人，以国公礼厚葬张太尉！” “唯！” 礼部的官员立刻答道。 众将见太子如此仁厚，都是心中窃喜。 光烈帝喜怒无常，自诩大帝，跟着这样一位帝王，大家整日都是提心吊胆。 而柴轩如今的表现却是处处宽仁。 安能不让人感到舒心。 总比跟着柴昊要强。 在众将的簇拥下，柴轩入了中军。 为了安抚众将士，柴轩立刻让人将从建康运来的钱粮发给诸军将士。 此举迅速为柴轩赢得了众将士的爱戴。 掌握了禁军、云翼军等十几万将士，柴轩底气十足，当即命人入城谴责许慎，要他立刻打开城门，否则休怪自己无情。 许慎哪能轻易认输，又以皇帝的名义训斥柴轩，并剥夺柴轩的太子之位，命他入城接受惩罚。 柴轩现在大权在握，当然不会进城。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数日。 期间，城内的何敬之、郑瑞等大臣纷纷向柴轩暗送书信，恳求柴轩冷静，不要对武昌城造成生灵涂炭。 许慎又以太子妃做威胁，逼迫柴轩入城。 柴轩早就对太子妃没了感情，哪能任凭许慎摆布。 贺方、汪洋等大臣，暗中联络城内守军，诱使他们开城投降。 面对太子大军压境，城内的守军自知不敌，不少将领也在暗中联系城外的太子。 双方一拍即合，约定在第十日的午夜，打开东西二门，放大军入城。 王焱、靡阳也收到了太子传来的进攻调谕，开始加紧准备。 在第十日的午夜，一场瓢泼大雨忽然落下，地面泥泞不堪，夜黑如墨，视线受阻。 柴轩见到天降大雨，犹豫要不要取消行动。 但众大臣都认为时间已定，此时取消，万一走漏了风声，会对接下来的攻城造成不利。 见大家都坚持攻城，柴轩遂打消了念头，下令进攻。 武昌守军按照约定，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西门这边，王焱和靡阳先后进了城，他们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按照约定，率兵直扑唐国公府。 在途中遭遇了巡逻士兵，由此警醒了城内守军。 戴世亮火速领兵阻击王焱、靡阳。 张玺也率兵奔赴东门，试图将太子的大军赶出武昌城。 然而甘元海、齐苍海等将领，都想在此次战役中立功，哪会轻易被击溃。 他们这些人，外战外行，内战内行。 打外敌是一塌糊涂，可是打起自己人，那是一个比一个狠。 约莫天亮时分，王焱、靡阳击溃戴世亮部，成功包围了唐国公府。 在这里，王焱遇到了刘庆。 两人在蓬莱岛相遇，彼时刘庆是执行武德司秘密任务的千户大人，意气风发。 而如今，刘庆已是谋逆之徒。 见到王焱出现在自己面前，刘庆满脸羞愧。 “刘兄，许大人在哪？” 王焱询问道。 他并没有因为刘庆已是阶下囚而故意羞辱。 刘庆答道：“自从大军攻入武昌城，许大人便不见了，应该是去见陛下了！” “陛下在哪？” 王焱问道。 “在新建的皇宫内！” 刘庆答道。 “所有人，立刻去皇宫！” 王焱喊道。 “唯！” 众将士马不停蹄，朝皇宫涌去。 武昌新建的皇宫规模比起建康的皇宫并不逊色。 短短一个多月，就已经初具规模。 可见许慎压榨民力的残酷。 此时的武昌皇宫内，许慎挟持了柴昊、太子妃周慧秀，还有一众大臣，准备从北门外的码头登船而走。 何敬之、郑瑞等大臣也在今夜，第一次见到被软禁后的光烈帝。 比前些日子憔悴了数倍，两鬓斑白，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光烈帝见到众大臣，也是面露痛苦之色，很是羞愧。 “都给我快点上船！” “谁磨叽就砍了谁！” 叛军举刀威胁。 许慎早就登了船，正一脸怨毒的盯着武昌城内的动静。 “许慎，你这个逆贼，大军已经入城，你还执迷不悟！放下屠刀，还可留你全尸！” 一名御史台官员仗着大军入城，腰杆挺得笔直，当众训斥许慎。 许慎连看都看他一眼，抬手便是一挥。 立刻就有人上前将这个不长眼的官员给砍了，然后丢进了江里喂鱼。 这一幕吓得众人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第195章 最后的挣扎 等光烈帝、何敬之等人被撵上船，许慎立刻命人扬帆起航，驶离码头。 王焱、靡阳等人率兵杀到皇宫，没有发现许慎的踪迹，抓了几个太监，这才得知许慎挟持天子和大臣们走水路逃跑了。 于是又火速赶往北门的码头。 等他们抵达码头时，许慎带着人，已经离岸数十丈，隐约只能瞧见轮廓。 “该死，快去找几条船来！” 王焱望着远去的船队，急忙吩咐道。 “遵命！” 罗横、丁峰等人不敢怠慢，赶紧四散找船。 许慎临走前，破坏了码头停泊的船只，以至于王焱连一叶扁舟都寻不到。 眼看着许慎越走越远，王焱等人束手无措之时，几艘乌篷船快速驶来。 立在船头的正是柴云溪。 她向王焱招手道：“王将军，快上船！” 王焱和靡阳对视一眼，没有迟疑，挑选了几十名精锐，趟着水便爬上了柴云溪带来的乌篷船。 “快点追！” 上了船，王焱立刻催促。 “加速！” 柴云溪神情严肃道。 “唯！” 船手们脱下外衣，露出精壮的腱子肉，疯狂的摇橹提速，追击许慎的船队。 “公主殿下怎会在此？” 王焱见乌篷船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许慎的船队越来越近，心中稍定。 柴云溪听到王焱的询问，冷哼一声道：“武昌城东西二门被困，许慎想要逃走，只有选择水路，而出了南门，多是湖泊河流，支流繁多，根本不适合逃窜，唯有走北门，西可沿江入蜀，东可顺流而下，是许慎唯一的选择！” “殿下洞悉人心，佩服！” 王焱笑着恭维道。 “哼！” 柴云溪冷着脸轻哼一声，对王焱的拍马屁很是不屑。 靡阳也道：“今次若是能拦截许慎，救下陛下，殿下当居首功！” 柴云溪瞥了眼二人道：“你俩少在这一唱一和，我是妇道人家，后宫不得干政，就算立了功，又能如何？” “呃……” 王焱和靡阳识趣的闭上了嘴。 很快，王焱、靡阳等人就撵上了许慎的船队。 得到禀报的许慎，来到船尾，见到几艘乌篷船快速逼近，脸色铁青。 “来人，给我放箭！将这些逆贼通通射死！” 许慎咆哮道。 “遵命！” 叛军立刻准备弓弩，“咻咻咻！！！” 漫天的箭矢朝王焱、靡阳的乌篷船射来。 “噗噗噗！！！” 当下便有好几个船手、士卒被射中，落水而亡。 “可恶！” 王焱举着盾牌，来到甲板上，观察前方大船上的情况。 “嘟嘟嘟！！！” 数息之间，王焱手中的盾牌就挨了十几箭。 好在盾牌质量可以，将这些箭矢都给挡住了。 “大同，你给我举盾！” 王焱冲身后的邓大同喊道。 “唯！” 邓大同赶紧上前接过盾牌，王焱则取出自己的弓弩，弯弓搭箭，开始反射。 “咻！” “咻！” “咻！” 王焱是神射手，这在军中，已不是秘密。 柴云溪对王焱的射术也是有所耳闻，本以为是夸大其词。 毕竟军中的将领，为了凸显自己，夸大自己的本领已是常态。 然而令柴云溪大开眼界的一幕出现了。 就见王焱不断的弯弓搭箭，敌船上的弓弩手一个接着一个，像是下饺子般栽进了江水里。 靡阳等人备受鼓舞，也开始寻找掩体，弯弓搭箭，对敌船进行反射。 一时间，双方有来有回。 可随着乌篷船的快速逼近，距离越来越近。 敌船上的叛军明显慌乱了。 另一边，柴轩顺利攻占武昌城，开始全面围剿城内的叛军。 而负责抵御大军入城的张玺，忽然不知所踪。 得知张玺消失的柴轩，雷霆震怒，下令全城搜捕张玺。 又接到许慎挟持皇帝和众大臣，从北门沿江而逃的消息，赶紧命人追击。 “殿下稍安勿躁，王统制和靡统制与公主殿下，已经率部追击，官家吉人天相，定能安然无恙！” 谢春在旁安慰道。 “父皇乃我大周的定海神针，若是出现意外，你叫孤如何能心安！” 柴轩焦急万分。 如果光烈帝死于此战之中，他柴轩肯定也会背上骂名。 “殿下放心，臣已调集建康水师，正全速追击逆贼，定能救出陛下！” 贺方抱拳道。 “孤忽觉心神不宁，城内的事情交给你们去做，父皇那边有任何消息，立刻向孤禀报！” 柴轩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诺！” 谢春、贺方等人识趣的拱手离开。 另一边。 王焱、靡阳等人的乌篷船已经靠到了敌船下方。 船手们抛出钩子，将乌篷船和敌船牢牢的钩在一起，随即将士们开始拽着绳子登船。 “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要杀上来了！” 船上的叛军惊恐的叫道。 许慎望着这一幕，肺都快气炸了。 船上数百人，面对几十人的追兵，竟然束手无策！ 王焱丢下弓弩，握起佩剑，身形灵活无比，与众将士飞速的爬上了大船。 叛军见状，一边大吼给自己鼓舞士气，一边发起反击。 几个叛军试图将刚爬上来的王焱斩杀，但王焱一个凌厉的眼神瞪过去，便将这几个叛军吓得魂飞魄散。 便是面对鞑子，他们也没有见过这般凶厉的目光。 王焱可不管这些叛军怎么想，提剑便砍，如同虎入羊群，杀的这些叛军节节败退。 在楼舱的光烈帝等人，目睹这一切，都被王焱等人的凶狠给惊到了。 “这些人是哪一卫？竟这般骁勇！” 何敬之惊叹不已。 光烈帝目露精光道：“他就是王焱！” “竟然是王焱，怪不得如此虎勇！不愧是我大周将士！” 众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许慎，快投降吧，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王焱喊话道。 许慎冷笑道：“老子岂能向你们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投降！” 说罢，他转身冲入楼舱，试图挟持光烈帝。 用光烈帝来威胁王焱等人。 这个时候，大臣们见到局势逆转，个个都是精神振奋，已经不惧许慎。 并且许慎派来监视光烈帝的兵马也被抽调了大半。 此刻楼舱里仅仅十数名叛军。 而大臣中，可是有不少武将出身的官员。 此时全都像打了鸡血一般，趁这些叛军心神大乱之际，发起了偷袭，成功抢夺他们的兵器。 “逆贼受死！” “保护官家！” 大臣们群情激愤，个个都是一副赤胆忠心的模样。 许慎还没踏进楼舱，就被大臣们逼了出来。 “该死！” 许慎大骂一声，转身便走。 “逆贼哪里走！” 几个武将见状，都知道抓住许慎，便是泼天富贵，功劳不亚于攻进武昌城。 于是奋起直追。 许慎慌不择路下，冲进了底舱，底舱都是女眷。 见到许慎提刀进来，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尖声惊叫。 “都给我闭嘴！” 许慎大骂，忽然眼睛一亮，向前一抓，将太子妃周慧秀一把揪住。 “得罪了，太子妃！” 许慎阴森森的冷笑道。 这时，那些大臣们已经追了过来。 见到许慎挟持了太子妃，全都投鼠忌器，不敢乱动。 虽说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冷淡。 可她太子妃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因此害的太子妃丢掉性命，谁都担待不起。 “都给我退！退！退！” 许慎仿佛着了魔一般，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很快，周慧秀那如天鹅般白皙的脖颈便出现了血痕。 见到这一幕，众人纷纷劝道：“许慎，你冷静啊，不要伤了太子妃！” “要是伤了太子妃一根毛发，定要你许家九族陪葬！” “哼，你们这些老东西，现在全都能耐了，早前那副软蛋模样，都去哪了？” 许慎骂道。 第196章 接引人 “自古成王败寇，没什么话好说的，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废物，不配指责我！” 许慎冷笑道。 面对许慎的胁迫，太子妃周慧秀吓得花容失色，一张俏脸满是泪珠。 何敬之、郑瑞等人见状，也不敢过于逼迫。 这时，王焱、靡阳等人也杀气腾腾的赶到，甲板上的叛军要么投降，要么战死，这场战役彻底进入尾声。 见到一群身披甲胄的将士涌来，众大臣都是有些畏惧，自觉的让出位置。 “何叔、李伯伯、张大哥……好久不见啊！” 许是战斗结束，靡阳露出一脸疲倦，朝认识的官员将领打起了招呼。 “靡阳，你小子可真是威风啊！” “有你爹当年的风采！” 众人回应道。 王焱与这些大臣确实不熟，也不认识，自然没有打招呼的必要，而是冷着脸走向许慎。 见到王焱，许慎面目狰狞，“王焱，如刘庆所言，你还真是厉害啊，只率数十人，就敢追击本公！” 王焱扫了眼被许慎挟持的周慧秀，语气冰冷的说道：“许大人，把太子妃放了，或许还可留你一个全尸！” 许慎‘呵呵’一笑道：“反正都是一死，全尸和五马分尸又有什么区别？” “……” 王焱为之一愣，居然不知如何接话。 “下辈子投胎，说不定你还能做人，五马分尸，可就是畜生道了！” 何敬之怼道。 “这操蛋的世道，做人还不如做畜生！“ 许慎咆哮道。 就在这时，光烈帝被人簇拥着走下楼梯，看向许慎道：“许慎，只要你放了太子妃，我可免你一死！” “柴昊，收起你那虚伪的嘴脸吧，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要是放了太子妃，我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许慎驳斥道。 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性格了。 光烈帝见许慎软硬不吃，顿时冷哼一声，看向王焱、靡阳，目光复杂，意思却很简单，就是必要时刻，直接击毙许慎，不必顾及太子妃的性命。 靡阳跟在光烈帝身边多年，自然能懂光烈帝的意思。 但王焱不知道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帝。 五旬上下的小老头，并没有传言中那般王霸之气四溢的尊崇。 或许是软禁的这段时间遭受了不少痛苦，这位皇帝看上去无比憔悴。 “给我一艘船，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太子妃！” 许慎怒道。 “来人，给他船！” 光烈帝冷哼一声。 “父皇，您没事吧！” 这时，乌篷船上的柴云溪也登上船，直扑光烈帝而来。 见到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出现，光烈帝激动的眼眶泛泪，紧紧抱着柴云溪，一张老脸满是惆怅。 “爹没事，倒是你，竟然以身犯险，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光烈帝宠溺的看着宝贝女儿，严厉的训斥道。 柴云溪不满道：“人家是担心爹爹你的安危啊！” 父女俩的称呼也从皇家变成了寻常百姓。 “许慎，你快放了我皇嫂！” 柴云溪这时才注意到周慧秀被许慎挟持了，顿时脸色一变。 她和周慧秀之间的姑嫂关系，十分融洽，这次来武昌，两人相伴一路，感情也算深厚。 见到周慧秀被挟持，柴云溪也是一脸紧张。 “云溪。” 周慧秀柔柔弱弱，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她从小养在深闺之中，从来不曾遇到这般凶险的事情。 几乎都快吓哭了。 很快，就有人清理出来了一艘乌篷船。 许慎挟持着周慧秀，在众人的注视中，跳上了乌篷船，“王焱，你给我当船手！” 上了船，许慎发现没有船手，立刻喊道。 “许慎，你不要得寸进尺！” 众人大怒。 光烈帝脸色愠怒，不断的给靡阳使眼色。 但靡阳全当没看见。 他可不能背上误杀太子妃的污名。 王焱环顾左右，道：“好，我来给你当船手！” 说罢，王焱也紧随其后，跳上了乌篷船。 “焱哥！” 罗横、丁峰等人见状，面露担忧。 “勿忧！” 王焱摆了摆手，抄起橹桨，开始摇了起来。 乌篷船开始慢慢的驶离。 “你们不准跟上来！” 许慎见光烈帝还想死死咬着不放，立刻叫嚷道。 “罢了，朕相信王将军，所有船，不必追击！” 光烈帝重重的一拍船栏。 “立刻安排水鬼跟踪！不要跟的太近，一定要确保太子妃的安全！” 随即光烈帝又下令道。 尽管他的本意是不要顾及太子妃的性命，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唯！” 靡阳抱拳应道。 众大臣见光烈帝这副做派，才没有多想，皇帝还是以前那个皇帝。 满嘴仁义道德，但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不知划了多久，光烈帝他们所在的大船终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一路上，许慎挟持周慧秀，一刻都不敢大意，生怕一有松懈就被王焱一刀给干掉了。 虽然王焱登船前，已经将身上的兵刃都给丢弃了。 但身上必然藏有短刃。 见没有追兵，许慎仍是不敢大意。 看向王焱道：“小子，你真的很厉害，可惜生不逢时，否则你必是卫青、李靖那样的名将！” “多谢赞誉，你也不赖，听说过纪纲、戴春风吗？如果你能安分守己，说不定你也会成为他们那样的存在？” 王焱轻描淡写道。 “纪纲、戴春风是谁？史书上有记载吗？” 许慎一愣，绞尽脑汁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两人的史料。 你当然没有见过。 王焱腹诽一句。 他也没心思跟许慎解释太多，在他眼里，许慎反正都是死人一个。 就在这时，江边一艘渔船朝他们快速驶来。 船上的老渔夫，胡子发白，戴着斗笠，看向王焱、许慎，道：“喂，你们可是迷路了！” “没有迷路，老人家，这里没你什么事，赶紧走！” 王焱回应道。 接着，他就察觉到了不对，这艘渔船明显是故意靠近。 许慎脸色一喜，笑道：“是啊，迷路了，星辰大海，不知归途！” “那就让老夫接你回家！” 老渔夫大笑道。 “不好！” 王焱脸色一变。 老渔夫在快要接近的时候，飞速抄起手中木浆，朝他砸来。 王焱连忙举起自己的摇橹，快速格挡。 然而老渔夫手中的木浆材质坚硬，与王焱手里的摇橹碰撞，瞬间就将他的摇橹击断！ 王焱整个人也失去了重心，差点栽倒。 老渔夫挥舞木浆，跳上乌篷船，就朝王焱的心口捅来。 王焱快速躲避，许慎这时也放弃挟持太子妃，挥刀砍向王焱。 面对二人的联手进攻，王焱只能连连躲避，眨眼间就被逼入了死角。 “死！” 老渔夫目露凶光，手中的木浆狠狠的戳向王焱。 王焱避无可避，只能翻身一跃，跳入江中。 周慧秀见状，自知留在船上要么遭受羞辱，要么死路一条，于是紧跟着跳了下去。 江水湍急，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该死，被这小子逃了！” 许慎骂骂咧咧。 老渔夫笑道：“唐国公不必失望，左右不过一个无名小卒，逃便逃了！” 许慎看向老渔夫道：“他可不是无名小卒，他是王焱，周廷目前最能打的将领！” “哦，竟是王焱！” 老渔夫呵呵一笑，并没有多大的失落。 “多谢接引人，想来我是通过了‘天’的考验，可以加入了！” 许慎忽然朝老渔夫拜道。 老渔夫捋须道：“你如今与周廷决裂，没有退路，‘天’同意你的申请，从此以后，你也是‘天’的一员！” “哈哈，某必为‘天’誓死效忠！推翻周廷！” 许慎大喜。 “推翻周廷，一直都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只是寻找一个合适的代理人，替我们治理天下罢了！ 谁不听话，我们就换了谁，仅此而已！” 老渔夫淡淡一笑。 第197章 那一夜 大雨瓢泼，仿佛要将这片天地淋穿。 王焱只觉像是被人掐住喉咙，几乎就要断气。 他想要挣脱束缚，双手拼命的去推，忽然，手中传来一阵真实无比的柔软，就像是前世在会所攀登嫩模高峰的感觉。 这一世，他可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已经许久未有这种触感。 难道是老天爷看他要死了，所以给他送的福利？ 想到这里，王焱不再客气，双手开始用力揉搓那高峰。 就在王焱心潮澎湃之际，耳边传来一阵吃痛的轻吟。 “你弄疼我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惊得王焱瞬间清醒。 他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俏脸。 俏脸上还有两抹红晕。 是，太子妃周慧秀！ 王焱瞬间如遭雷击，再看左右，就见自己趴在一截浮木之上，周慧秀正如八爪鱼般死死的缠在自己身上。 周慧秀跳水后，也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情急之下乱抓，不曾想将王焱给抓住了。 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便是因为胸前的玉兔被人捏痛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王焱那充满忧郁的双眼。 “啊！” 周慧秀尖叫出声。 “太子妃若是想将叛贼引来，尽管再大点声！” 王焱意识到自己失礼，但还是稳定心神，委婉的提醒道。 周慧秀一听，赶紧闭上了嘴巴。 她已经见识过了许慎这些叛贼的凶残，可不想再落入他们的手里。 “我们现在哪里？” 周慧秀压低声音，双眸楚楚可怜的看向王焱。 王焱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我见犹怜的眼神，“不知道，但应该还在长江上，太子妃，你能别这样看我吗，怪尴尬的。” 周慧秀的脸色更羞红了，用微弱的声音道：“那你的手能不能拿开！” “呃……” 王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竟然还死死抓着不该抓的地方。 该死！ 这美好的触感竟然令他有些舍不得！ “失礼了！” 王焱急忙抽回双手，重新抱住浮木。 “没关系。” 周慧秀用微弱的声音回答，双手却死死抱着王焱不肯松开。 或许感觉这种气氛过于暧昧，她急忙松手去抓浮木。 但她早就体力透支，双手都一松开，便差点要被水流冲走。 王焱见状，急忙一把将周慧秀抓住，死死的搂在怀里。 “你别乱动！” 王焱呵斥道。 “知……知道了！” 周慧秀的脸色更羞红了。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同异性如此接近。 太子柴轩除外。 在周慧秀看来，柴轩哪里比的上王焱，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阳刚之气。 一手抓着浮木，一手搂着周慧秀，王焱用双腿慢慢蛙游，朝着岸边游去。 终于在天黑前，两人上了岸。 也不知现在所处何地，王焱带着周慧秀找了处掩体，靠钻木取火生了火，先把衣服烤干。 但是这一天来的大雨，根本找不到多少可以燃烧的木料。 没一会火堆就熄灭了。 王焱无奈，只能在掩体外堆些石头，防止有野兽嗅着味找到这里。 他和周慧秀则躲在掩体之下，相互依偎取暖。 本来，自幼接受四书五经教育的周慧秀，是非常抵触和其他男子单独相处的。 但是眼下情况特殊，她所能依靠的只有王焱。 尽管心里的那道声音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可还是忍不住想往王焱身边靠近。 或许，只有在王焱身边，她才能感到安全、踏实。 王焱则知道周慧秀是太子妃，自己绝不能再行僭越之举。 否则一旦叫外人知晓，他在大周就算完了。 可是周慧秀的身子紧紧的贴着王焱，那股淡淡的体香不断窜入王焱的口鼻。 令王焱欲罢不能。 娘的，不带这么考验将军的啊！ 王焱心中暗骂。 就在这时，附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尽管被雨声掩盖的有些微弱，可王焱还是听的非常清楚。 难道是朝廷的官军找来了？ 王焱想到这里，顿时有些激动。 可是又看向身旁的周慧秀。 此时的周慧秀，身上的衣服都被脱下，只穿着一件贴身亵衣，露出刺眼的雪白肌肤。 而他，身上的盔甲、衣袍也都脱下，只穿着一件犊鼻裤，露出健壮的腱子肉。 就两人目前所处的环境，就算没发生什么，也很难不叫人怀疑。 王焱可不想啥都没做，就遭人猜忌，毁了前途。 于是伸手捂住周慧秀的樱桃小嘴，示意她千万不要出声。 先听听外面的动静。 紧接着，就见十几个头戴斗笠的蓑衣人路过。 “这附近都找过了，根本没有发现踪迹，兴许那王焱和太子妃已经沉尸江底！” “这话你留着跟荧惑说，看他会不会罚你！” “哼，荧惑又怎么了，咱们又不是他的仆役，任他呼来喝去！” “既然没有发现，就快走吧，官兵一直在四处寻找，万一撞见了可就糟了！” …… 这些蓑衣人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不远处的岩石缝隙里，正藏着两个人。 待这些蓑衣人离开。 王焱才算松了口气，扭头看向周慧秀。 因为害怕，周慧秀此时双臂将他紧紧锁死。 许是察觉到不对劲，周慧秀脸色泛起了潮红，迅速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就是太害怕了。” 周慧秀弱弱的说道。 看着周慧秀那绝美的俏脸，王焱心中的野兽发出了低吟。 该死。 不行。 这是太子妃！ 王焱拼命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忽然，就在王焱拼命克制的时候，周慧秀的俏脸忽然凑了过来。 “呜呜~~” 这一夜，外面的大雨瓢泼，岩石缝隙中同样电闪雷鸣，犹如暴雨倾泄。 等到第二日，雨停了，天晴了。 阳光洒下，如同灿烂的金子。 而在掩体里的二人，不知缠绵了多少回，直到精疲力竭，才沉沉睡去。 …… “可恶，还没有找到王统制和太子妃吗！” 江面上。 建康水师连夜搜寻，但还是一无所获。 负责担任搜寻的将领，有靡阳、丁峰等人。 太子柴轩得知太子妃被许慎挟持，也是心急如焚。 虽然他对周慧秀没有感情，可周慧秀毕竟是太子妃，某种意义上，代表的是他太子柴轩。 若是因此丧命，对他太子的威信而言，也是一种打击。 而光烈帝、何敬之等大臣已经被护送抵达了武昌城，柴轩率一众文武官员相迎。 父子再次相见，却是今天这般场景，不得不叫人唏嘘。 “父皇，您受罪了，是孩儿无能！” 柴轩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向光烈帝哭诉道。 “好孩子，你何罪之有，如果不是你，大周两百年基业，就要毁于朕手！朕将成为大周的千古罪人！死后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光烈帝拍着柴轩的后背，亲昵的安抚道。 “可恨那许慎贼子，还没有被抓到！否则定叫他碎尸万段！” 柴轩愤怒道。 “陛下！” 贺方、汪洋等大臣见光烈帝抬头看来，纷纷拜道。 “都是我大周的好臣子，都平身吧！” 光烈帝抬手说道。 “谢陛下！” 众大臣唱道。 父子二人在众大臣的注视下，由柴轩搀扶着光烈帝，走入皇宫。 此时的武昌城，已经归于平静。 所有参与作乱的贼子，都被逮捕入狱。 然而发起此次叛乱的两大贼头，许慎和张玺，至今没有落入法网。 来到收拾清爽的宫殿，光烈帝缓缓坐下，看向柴轩道：“轩儿这段时间，长进不少啊！” 柴轩尽力掩饰喜色，道：“都是几位老师教的好！如果不是谢太师、汪太傅他们，儿臣根本做不到这些！” 光烈帝轻笑一声道：“他们只是谋臣，但最后做决定的却是你！能够采纳臣子建议，不被错误的判断扰乱决定，在这一点上，你已经胜过为父了！” “多谢父皇夸奖，儿臣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柴轩谦虚道。 第198章 霸业之基 “轩儿，你这次敢于独当一面，领兵对抗许慎逆贼，朕甚欣慰！从今往后，大周江山，后继有人！” 光烈帝声音沙哑，双目充满希冀的看向柴轩。 这让柴轩顿感受宠若惊，他做太子这十几年来，还从来没有得到光烈帝这么高的赞誉。 难道是因为自己如今大权在握，群臣拥戴，父皇感到畏惧了？ 所以才说出的违心之言？ 柴轩胡思乱想。 光烈帝洞悉柴轩的心理，笑道：“你应该在想朕为何夸你，在此之前，朕对你，从来只有严厉的训斥，轩儿，为父老了，万岁，也就是底下人阿谀奉承的称呼罢了！ 秦皇唐宗，想要长生不老，最后还不是化为一捧黄土！问世间，有谁能真正的不死！ 为父希望在有生之年，看着你将祖宗基业兴盛光大！不负世宗皇帝心血！不负我大周列祖列宗之望！” “儿臣必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期望！” 柴轩惶恐的跪地拜道。 不知为何，哪怕自己的父皇因许慎逆贼挟持，颜面尽失，但气场仍这般强大，尤其那双深邃不可见底的双眸，叫人胆寒心悸。 在这一刻，柴轩才意识到自己与光烈帝的差距，仍很遥远。 “轩儿，大周当前群敌环伺，内忧外患，江浙地区因倭寇的破坏，使得我大周财政捉襟见肘，而完颜匈虎踞邓州，随时南下，依你之见，我大周下一步战略方向，该如何是好？” 光烈帝盯着柴轩缓缓问道。 “这个……” 柴轩没有料到光烈帝见到自己的第一件事，竟是询问如此高深的问题。 以至于柴轩沉默许久，都没有给出答案。 光烈帝也不着急，静静的看着柴轩，等待他的答案。 过了许久，柴轩才开口道：“父皇，儿臣认为，眼下当尽快驱除倭寇，维护沿海太平，尽快恢复海外通商，其次便是加强襄樊防线，不给完颜匈南下的可趁之机，最后便是抽调兵马，围剿红巾贼和三苗。” 光烈帝闻言，眼中有些失望，摇了摇头道：“倭寇的本意一直都不是侵占我大周国土，至少现在不是，他们只想掠夺财物，而眼下，江浙沿海一带，他们已经抢的盆满钵满，完全没必要继续同我们死缠。 当前之所以不肯罢兵离开，应该是因为松浦秀之败，觉得丢了脸，所以想给张绍一个教训，等张绍吃了败仗，他们自会离开。 完颜匈盘踞邓州，随时南下，却是不可大意，但一味的防守，我大周永远只能被动挨打！ 从去年北伐失利以来，朕一直都在反思，为何会失败？ 这些日子才有所感悟，北伐，并不是一蹴而就，想要实现光复中原的大业，就必须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柴轩不解道：“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光烈帝目光灼灼的看向柴轩道：“轩儿觉得，我大周想要克复中原，还需多少年？” “这个……” 柴轩一愣，他哪能知道多久才能克服中原，根据他对史书的掌握，从古至今，就没有那个王朝或势力能以南克北！ 南北朝的刘裕，真正的一代枭雄，还不是饮恨而眠！ “这次是你我父子谈心，不必拘束，有什么心里话尽快说！” 光烈帝露出笑容道。 柴轩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儿臣觉得，最多三成胜算，还得具备天时、地利、人和！我大周去年的一败，折损数万精锐，未来二三十年之内，都将没有北伐的契机！” “二三十年，轩儿，你真是这样觉得？” 光烈帝问道。 柴轩点头道：“至少儿臣不具备北伐的勇气和魄力，想要北伐，要么是父皇，要么只能是下一代！” 这话说的非常直白，听的光烈帝眼皮抽抽。 最终，光烈帝长叹一声道：“其实朕也是这么觉得，既然未来几十年，都没有希望北伐，那我大周又该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问题，才是光烈帝真正考究柴轩的问题。 柴轩思虑许久，道：“选贤任能，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以待将来！” “这个回答太流于表象了！朕想知道的是更具体的措施！” 光烈帝问道。 柴轩顿时懵了。 想要使国家富强，除了他说的，还有其他方法吗？ 难道是自己说的不够具体？ 不够详细？ 整理了一下思绪，柴轩将自己总结的治国之策长篇大论的说了起来。 听的光烈帝一阵无语。 “停！” 光烈帝打断柴轩的喋喋不休，道：“你说的这些，就是后主刘禅说上三天三夜也不会重复！” “儿臣愚钝，请父皇责罚！” 柴轩惶恐的拜道。 “平身吧，咱们父子俩这次是谈心，不是君臣！” 光烈帝将柴轩拉起，牵着柴轩的手，走到殿外，看向外面的天地。 “朕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在想，大周的将来，该何去何从？自古以来，割据南土的势力，凡是定都建康的，都是短命王朝，这并非说建康风水不好，而是建康的地理位置限制了割据王朝的发展！ 想要谋取天下，当定都长安，以关中为根据，则霸业可成，秦汉隋唐，莫不是如此！ 想要称雄南土，不被北方吞并，就必须以武昌为立足点，方可确保数十年无虞！” 光烈帝背负双手，目光如炬，睥睨天地。 听到光烈帝的话，柴轩整个人都傻了。 虽然柴轩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只能算是个菜鸡，但在政治、权谋、人心方面，已经算是大家。 他可不会觉得光烈帝想要定都武昌就是心血来潮。 南北朝时期的北魏孝文帝，就是在迁都方面耍了心眼，故意谎骗大臣南下伐齐，造成南伐途中迁都洛阳的既成事实。 而他的父皇，心思深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要迁都？ 难道还能是被许慎打坏了脑袋？ “父皇，可官员和将士们的亲眷都在建康，咱们现在迁都武昌，会对官员、将士们的士气造成影响的！” 柴轩犹豫道。 他最心仪的京城是临安，那是永安帝称帝的地方，柴轩曾在那里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他至今都很怀念那里！ 光烈帝冷声道：“武昌地处长江中游，连接东西，北控襄樊，南靠两湖粮仓，此乃社稷之本，断不能因某些人的利益，而罔顾国家大计！” 见光烈帝执意要迁都武昌，柴轩都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又想，柴轩才道：“父皇，武昌的战略位置虽好，可是两淮之地为金人占据，没有两淮为屏障，无论是在武昌，还是建康，咱们都处于被动啊！若是金人趁我们迁都，人心浮动之际，从两淮出兵，袭击建康，切断我长江通道，则社稷动荡，国家崩裂！” 光烈帝轻笑一声，蹲在地上，用手画出一幅两淮地图，道：“朕决议，趁完颜匈陈兵邓州之际，我们收复两淮，如此，不管是迁都武昌，还是留在建康，都有屏障可依！” “收复两淮！” 柴轩被光烈帝的大胆想法给惊到了。 永安帝时期，在采石矶大胜金军后，便进军两淮，但因为两淮的特殊地理位置，镇守两淮的将领必须是绝对忠诚之人。 当时奉命镇守两淮的大将，名叫刘彦昌，自恃甚高，不断向永安帝索求高官厚禄，惹得永安帝不快。 后来因其贪婪无度，遭到弹劾，刘彦昌一气之下，率部叛变。 致使才收复数年的两淮，再次落入金人之手。 光烈帝一直将此视为耻辱。 去年北伐，光烈帝也是避开了两淮进兵，在光烈帝看来，两淮的军民，根本不值得信任。 如今，光烈帝从大局计，决意收复两淮，使长江以北能够出现足够的战略缓冲地带。 第199章 图谋两淮 “可大周现在的国力，恐怕不足以支撑一场大战啊！” 柴轩忧心忡忡道。 按照光烈帝收复两淮的决心，至少需要五万人以上的兵力。 以五万大军计算，后勤方面便需要十万辅兵、民夫。 这个数字加起来，就是十几万。 而江浙、湘南、黔州等地的硝烟仍未熄灭，国库每日的支出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柴轩虽然不懂打仗，但他了解打仗背后所要承担的后勤压力。 一场战役想要打的漂亮，仅靠统帅指挥得当，将士用命，那是远远不够的。 光烈帝目光坚定道：“越是艰难，这场仗便越要打，趁着朕还能动，替你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这样你才能做好你的守成之君，不必担心外敌犯境！” 柴轩忽然有些感动，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父皇想怎么打这场仗？” 柴轩问道。 光烈帝道：“完颜匈的兵马都在邓州，两淮空虚，可趁此时，遣将领兵，翻过大别山，直插两淮腹地！ 糜业、韩愚老矣，朕无法将他们留给你，年轻一辈中，可堪大任的唯有岳羽、孟恭！此次收复两淮，朕打算派遣他们二人，锻炼他二人独当一面的统帅才能！” 岳羽和孟恭一直都被囚禁在武德司地牢之中，大军入城之后，岳羽、孟恭顺利获救，除了有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柴轩听到岳羽、孟恭的名字，有些迟疑，犹豫道：“父皇是否漏掉了两人？” “你是指王焱、靡阳？” 光烈帝斜睨柴轩道。 “正是，王焱、靡阳皆是勇猛无双之辈，尤其是王焱，敢打敢拼，是难得的大将之才，父皇为何不给他立功锻炼的机会？” 柴轩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光烈帝沉思许久道：“在此之前，朕的确赏识此人，认为他可堪大任，云溪对他评价一般，认为此人心术不正，不容易掌控，并不适合为我大周柱石！往后将他留在枢密院，若有战时，可充当爪牙，切不可委以重任！” “啊，这……” 柴轩对光烈帝的看法不以为意，在他心里，王焱是太子党的大将，断不能弃之不用。 岳羽和孟恭虽好，可与朝中官员牵连太多，且又不是他太子党的人。 这样的将领，就算再强，用起来也不放心啊。 似是看穿柴轩的心思，光烈帝再次提醒道：“往后遇事不决，可多问问你七妹，她比你聪明，能洞察人心！” “父皇打算何时进兵？” 柴轩不愿在这个问题过多纠结，于是问道。 光烈帝早有决断，“今夜就动兵！你从建康运来的钱粮，直接转入焦湖，充当大军所需！” “什么，可那些钱粮是儿臣答应发放给诸军将士的啊！” 柴轩急道。 光烈帝冷声道：“武昌内还有一些钱粮，先发放下去。” “唯。” 柴轩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收复两淮，事关大周未来数十年是否能够太平，朕希望你不要纠结于那些微不足道的得失！” 光烈帝厉声道。 “儿臣遵命！” 柴轩抱拳道。 …… 睁开眼，醒来时一片有些刺眼的雪白，以及一张仍泛着红晕的俏脸。 “……” 王焱瞬间清醒。 该死，昨夜竟然没把持的住。 将太子妃给睡了。 这要是叫人发现，自己就是掉十颗脑袋也不够啊。 就在王焱思绪百转千回间，周慧秀也缓缓睁开了双眸，见到王焱在盯着自己。 “啊！” 她娇嗔一声，急忙去扯衣物想要遮挡自己。 昨夜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 当时的她，也不知怎么了，脑子一热，就…… 现在想来，真是羞死人了。 尤其是一夜疯狂之后，两人现在都是坦然相对。 这让周慧秀更害羞了。 急忙将衣物扯到身前挡住，眼睛已经不敢去看王焱。 “太子妃，卑职失礼了。” 王焱憋了半天，蹦出这样一句。 周慧秀低着头，心里有些失落，“昨夜发生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唯！” 王焱默默叹了口气，偷偷去看周慧秀，发现周慧秀眼角已经含泪。 心中那种愧疚感顿时涌上心头，同时还有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太子妃，你怎么哭了？” 王焱伸手去擦周慧秀眼角的泪。 “你别碰我……” 周慧秀嗔道。 但还是任由王焱替她擦拭了泪水。 见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王焱忍不住将周慧秀搂在怀里。 “啊，你这个坏蛋，你怎么能这样，快松开，要是让人发现了，我俩就完蛋了！” 周慧秀拼命捶打王焱。 但王焱怎么可能松开手。 管他娘的世俗纲常，是太子妃如何？ 就是皇后娘娘今天在这里，他也不会撒手。 在这一刻，王焱又被下半身支配了思想。 …… 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过后…… 周慧秀彻底软绵无力，靠在王焱怀里。 “我是太子妃，你这样会掉脑袋的！” “这天下，他柴家做得，难道我做不得？阿秀，你等着，我终有一日会将这腐朽的王朝推翻，到时你就是我的女人！” “你怎能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不想活了，往后千万慎言！” 周慧秀小手捂住王焱的嘴，有些害怕。 “阿秀，从今往后，你就是……” “今天离开这里，咱俩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是禁军将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万不可因为我而毁掉大好前程，我是一个不贞的女人，不值得你留念！” 周慧秀认真无比的说道。 …… “焱哥！” “太子妃！” 就在王焱继续忽悠周慧秀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来人了，快点穿衣服！” 王焱和周慧秀脸色一变，急忙穿起了衣服。 虽然王焱豪言壮语，不屑柴氏，可这一幕要是被人瞧见，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现在的自己，还没有抗衡柴氏的力量。 等穿好衣服，王焱、周慧秀爬出了掩体，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掩体内的痕迹，王焱直接一脚将岩石踢翻，堵住了狭窄的洞口。 做好这一切，王焱才护送着周慧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没多远，就遇见了靡阳等大批禁军将士，正在搜山检海。 “大蛮牛！老丁、老罗！我在这里！” 王焱见到靡阳、丁峰这些熟悉的身影，立刻大笑着呼喊道。 “焱哥！” 众人见到王焱平安无事，纷纷喜出望外，急忙上前。 见王焱果然无事，就是气色有些差，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 “末将参见太子妃！” 这时，他们也注意到了王焱身边的周慧秀，急忙行礼参拜。 “都平身吧！” 周慧秀瞬间恢复了身为太子妃的那股清冷气质。 “谢太子妃！” 众人拜道。 没走几步，周慧秀就有些体力不支，差点跌倒。 气的她偷偷瞪了眼王焱，都怪这王八蛋，昨夜来了几次，刚才又来两次，害的她站都站不稳，哪里还走得动路。 于是众人只好原地休息，顺便命人去武昌通禀太子和光烈帝，并让人找来轿子，直接将太子妃抬到船上。 “许慎落网了吗？” 王焱问靡阳道。 靡阳诧异的看向王焱，“我还要问你呢，我们这一路找来，都没有发现许慎的踪迹，你是怎么在他手里救下的太子妃？” 第200章 君臣 对靡阳，王焱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将自己遇到一名老渔夫，遭其袭击而落水的过程说了一遍。 靡阳听罢，咋舌道：“这许慎定是早就安排了手下接应自己！当真是狡兔三窟！” 王焱却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对靡阳道：“可我觉得那老渔夫应该不是许慎的手下，就在昨夜，还有十几名蓑衣人搜寻我的踪迹，这些人训练有素，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似乎并不是许慎派来的！” “这就奇怪了，不是许慎派来的，还能是谁？难道说还有一股势力与许慎联手了？这普天之下，能豢养死士，训练强者的，还能有谁？明教？” 靡阳思虑道。 “很难说，明教春风吹又生，可能比十几年前更强了也说不定。” 王焱对明教这个造反专业户并没有多少好感。 前世看金庸老爷子的《倚天屠龙记》，还以为明教就是金庸老爷子杜撰的帮派名称。 后来才知道，历史上还真有明教这个造反团伙。 登上船，众人便朝武昌城驶去。 周慧秀在几个宫女的伺候下，进入了船舱，放下门帘时，幽怨的看了眼王焱。 王焱也注意到了周慧秀投来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 两人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注定了昨夜只是露水姻缘。 并且，王焱对周慧秀纯粹就是贪图美色。 要说动了情，那就是扯淡。 日久才能生情，就那么几次，又能有多少感情。 王焱清楚，等到了武昌，皇帝和太子，以及相关衙门都会找自己谈话。 毕竟自己是最后接触许慎的人，而现在许慎逃脱了，他们肯定要问个清楚。 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另外，消失的这一夜，他和太子妃独处，其中是否有什么有损皇室的丑闻，也肯定是要查清楚的。 就如鲁迅说的，国人的想象力，在看到短袖时，就会想到白胳膊，接着是全裸…… 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无法堵住悠悠之口的。 大约航行了一天，才在傍晚时分，抵达了武昌的北城码头。 一上岸，就有大批侍卫在严阵以待，周慧秀休息了一天，下船时，双腿才不至于颤抖，想到这里，她又给王焱隐晦的投来了一个幽怨的眼神。 王焱却知道自己从现在起，绝不能与周慧秀有任何的接触，哪怕是眼神也不行。 毕竟盯着自己和周慧秀的人太多了。 待周慧秀上了八抬大轿，缓缓前往皇宫时，才有官员上前传宣，“玄武卫统制王焱接旨！” “末将王焱听旨！” 王焱慌忙跪下。 光烈帝已在皇宫设宴，特意用来犒劳王焱，靡阳、丁峰等将领，也在此列。 昨日击破许慎，救下皇帝的也有他们。 光烈帝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对于有功之臣，必须做到论功行赏。 否则还有谁愿为朝廷效力。 就这样，王焱等人被这名礼部官员领着，去了武昌府衙梳洗一番，换上准备好的官袍，便前往皇宫。 王焱和靡阳是禁军统制，按照品阶，已是五品，官服颜色为绯红色。 三品以上则是紫色。 而丁峰等人，则只能穿绿色，。 至于邹爱松等人，因为是都头，算是从九品，只能穿青色的官服。 文官的官服之上所绣图案，都是飞禽，武官的官服则是走兽。 根据品阶不同，所绣图案也有不同。 这也是衣冠禽兽的由来。 放在后世，那是妥妥的贬义词。 可在当下，能被人称之为衣冠禽兽的，无不是高高在上。 武昌皇宫，太和殿。 许慎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的皇宫，虽然只完成了一个雏形，可规模丝毫不亚于建康皇宫。 光烈帝坐在首位，左右两边是文武百官。 太子柴轩则坐在他的左手边。 此次大宴，不仅是犒劳王焱等人的救驾之功，同样也是犒赏群臣，以及诸军。 等到王焱等人被引入大殿，就发现大殿之内，坐满了人。 足足数百人，目光全都看向他们这边。 王焱和靡阳倒还好，丁峰、罗横等人就有些慌了。 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尤其是皇帝就坐在他们的眼前。 虽然皇帝是他们救下的，可情况不同，心境自然也不一样。 “末将王焱（靡阳……）拜见吾皇，吾皇万岁！” 王焱和靡阳等十数名将领，纷纷拜道。 “众卿平身！” 光烈帝目光扫向王焱、靡阳等人，满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王焱、靡阳等人谢过恩，便起身而立。 相比别人的小心翼翼，王焱倒是坦坦荡荡，也算是第一次看清光烈帝和太子的真面目。 光烈帝颧骨略高，双眼如鹰，两鬓斑白，一看就是不好伺候的主。 而太子，白白胖胖，面相和善，应该如传闻中好相处。 在王焱偷偷打量光烈帝、太子的同时。 光烈帝、太子这对父子，也在打量王焱。 王焱身形峻拔，双眸宛如星辰明亮，面相清秀，很难让人将他和斩杀完颜术的狠人联系在一起。 在这一刻，光烈帝也对柴云溪给出的评价感到了疑惑。 这样的人，心术不正？ 看着不像啊！ 柴轩则将光烈帝的叮嘱瞬间抛诸脑后，如此丰神俊秀的良将，若不重用，岂不可惜！ 如果能听到这父子俩的心声，王焱定会无比感触：果然，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都是看脸的时代啊！ “诸位拼死救驾，朕甚感动，不知诸位想要什么奖赏，只要朕能满足，都会一一应允！” 光烈帝开口问道。 众人哪敢在光烈帝面前提要求，因此都是一言不发。 靡阳率先开口道：“陛下，此战诸军将士皆有死伤，还望陛下多加抚恤！” “这个自然！” 光烈帝笑道。 “末将仅此一个要求，别无其它。” 说罢，靡阳不再开口。 光烈帝的笑容忽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狰狞。 王焱却将光烈帝的这一变化敏锐的捕捉到了眼中。 老靡啊老靡，你好歹在官场混了这么久，怎么还能犯这种愚蠢的常识错误！ 抚恤阵亡将士，那是皇帝和朝廷的事情。 轮得到你一个统制发言吗？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皇帝要苛待战死将士家眷，虽然你的出发点没错。 可政治智慧也太不成熟了。 如此想着，王焱开口道：“末将孑然一身，如果陛下要赏赐，末将希望陛下能赐些良田、宅子，如果还能赐些美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听到王焱的要求，光烈帝顿时放声大笑，“哈哈，能作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勇士，想要的居然是良田、宅院和美人，朕还以为你要请愿带兵杀穿中原，将鞑子给驱除北土呢！” “哈哈！” “王统制是真性情，有些人就算想要这些，还要扭扭捏捏，不敢开口呢！” …… 众大臣也是捋须大笑。 靡阳见此，心中有些不快。 王焱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势利？ 丁峰、罗横等人可是非常清楚王焱并不爱财，便是女色，也是不怎么感兴趣。 今天却向皇帝提了这些要求，真是奇怪。 但这也是他们所想求得，有了王焱开头，丁峰、罗横等人也纷纷开口。 无一例外，不是要良田，就是要宅子、女人。 听的光烈帝哭笑不得，最后对太子道：“轩儿，诸位将军的要求，你都听到了，宴后你给他们安排！” “儿臣遵旨！” 柴轩笑道。 “听说王统制还未表字？” 光烈帝又问。 “禀陛下，末将祖父在末将十二岁时，就已经为末将表字！” 王焱答道。 “哦，朕看你档案，似乎并未提及！” 光烈帝问道。 王焱道：“祖父一生都在北望中原，他临终前抓着我的手告诉我，要我一定要追随陛下，北伐中原，还家于故土，末将也将此视为此生之志，然而迄今为止，末将都未能完成祖父的遗愿，所以羞于将祖父所赐之字示人！” 闻言，光烈帝陷入了沉默，许久才道：“是朕辜负了你祖父，辜负了千千万万故土难回之人的期望啊！” 柴轩拱手道：“有王焱这样的猛将，我大周早晚必能北克中原，还于旧都！” “北克中原，还于旧都！” 群臣纷纷附和。 第201章 暴风雨前夕 “既然你祖父已经为你表字，朕就不赐字于你了。” 光烈帝有些遗憾的说道。 群臣闻言，都在暗叹王焱这厮不识好歹，皇帝亲自为你赐字，你还不赶快接着！ 真是愚钝啊！ 王焱拜道：“多谢陛下厚爱，是末将福薄缘浅！” “不知王将军表字？虽然暂时未能克复中原，但你祖父在天之灵，见王将军如此勇猛杀敌，也会欣慰的！” 柴轩问道。 王焱道：“末将表字玄孟。” “玄孟，那孤以后对你就以玄孟相称！” 柴轩笑道。 “能得殿下以表字相称，是末将荣幸！” 王焱假装激动道。 其实祖父去世时，压根没给自己表字。 王焱本能觉得光烈帝不会赐什么好字，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当然，他也不稀罕光烈帝的赐字。 不过柴轩对他表现的这般亲近，倒是让王焱有些羞愧。 毕竟自己才把他的太子妃给睡了。 “阿阳，朕记得你还没表字吧！” 光烈帝又看向靡阳道。 靡阳有些激动道：“禀陛下，阿父在末将十八岁时就取了表字，但末将并不是很喜欢，恳请陛下为末将赐字！” 光烈帝捋须笑道：“好，朕就赐你精忠！望你精忠报国，不要弱了你阿父的威名！” “精忠……末将多谢陛下赐字！” 靡阳不知是激动过头，还是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失神。 王焱则在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机智，没让狗皇帝赐字，不然王精忠听着多怪啊！ 精忠，精忠，咦，大唐的掘墓人朱温，就曾被皇帝赐了全忠做名字。 光烈帝该不会是意有所指吧！ 王焱暗暗思索。 在小黄门的引领下，王焱、靡阳等人被带到靠后的位置坐下。 宴席也正式宣告开始。 虽然王焱、靡阳等人有救驾之功，但其他臣子亦有功劳。 光烈帝接着便高度赞誉了谢春、汪洋等东宫属官，在此次平乱过程中的卓越贡献。 要不是谢春、汪洋极力劝说柴轩起兵对抗许慎，只怕现在的柴轩已经成了许慎的阶下囚。 同时，贺方、姚重光等重臣，也是功不可没。 虽然王焱、靡阳等人有救驾之功，但谢春、汪洋这些人的功劳却是挽救了整个国家。 光烈帝此刻的心境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个人的生死，早就无关紧要。 如今他的眼里，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大周的江山社稷高于一切！ 糜业、韩愚等外镇将领，虽然没有参与平乱，但他们在关键时刻，给予了太子一定的支持，这就已经足够了。 “官家，怎么不见岳羽、孟恭二位将军？” 有人问道。 光烈帝叹了口气道：“岳羽和孟恭被许贼软禁期间，遭受了不少酷刑，眼下正在疗伤，短时间内，都无法露面。” “许贼残害国家栋梁，真是可恶！” 群臣唾弃道。 关于派遣岳羽、孟恭率兵收复两淮的战略安排，在没有尘埃落定前，光烈帝是不会对外透露的。 尤其是朝堂之中，藏有鞑子的细作。 若是走漏风声，让鞑子收到消息，提前做出部署。 那收复两淮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边光烈帝大宴群臣，另一边，岳羽和孟恭却是各领五千精锐，已经连夜渡江北上，准备从大别山麓翻过去，直插两淮腹地。 任谁都不会想到，刚捡回一条老命的光烈帝，便急不可耐的发兵两淮了。 而在邓州的完颜匈，此时也在密切关注武昌局势变化。 自从襄樊撤兵后，完颜匈就在盼着光烈帝赶紧滚回建康。 谁曾想，光烈帝不仅在途中遭遇了袭击，还被心腹谋逆挟持。 以至于大周社稷顷刻之间危若累卵。 完颜匈对此大喜过望，不断勒令崔寿筹措粮草、军械。 他要趁大周内乱之际，再次发兵襄樊，一举荡平襄樊这座绊脚石。 这段时间，邓州的鞑子数量，不降反增。 除了十万主力精锐外，又增多了十几万辅兵，整日都在打造攻城器械。 襄樊的龙骧军斥候，每日都将邓州的变化传回襄樊。 韩愚看到这些鞑子的最新情报，也是通体冰冷。 看完颜匈这个架势，定然是不下襄樊，誓不罢休。 可光烈帝被乱贼挟持，太子又要起兵讨逆。 国家动荡不堪，眼下已经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增援自己。 便是物资保障，恐怕也指望不上了。 韩愚凭借龙骧一军，独自对抗完颜匈的数十万大军，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短短几日，韩愚已是一头白发，憔悴苍老了十岁。 幸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武昌传来了好消息。 太子不战而胜张钧，夺取诸军的指挥权，并顺利攻入武昌。 乱贼许慎挟持皇帝逃走，也被追截。 目前光烈帝已经平安获救。 看完武昌传来的邸报，韩愚整个人都通畅了。 “太好了，天佑我大周啊！” 韩愚喜极而泣。 皇帝无事，则大周稳定，眼下诸军皆在武昌，距离襄樊近在咫尺。 只要完颜匈敢有异动，诸军随时都能北上抗敌。 只是韩愚没有想到的是，光烈帝在这个时候，居然敢于发兵收复两淮！ 不仅是韩愚没有想到，完颜匈同样没有想到。 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当岳羽、孟恭率兵翻越大别山麓的时候，两淮的金人官员还在为如何筹措军粮而烦恼。 等到宴席结束，王焱、靡阳等人返回军营。 随着许慎造反团伙的的覆灭，武昌城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烟消云散。 笼罩在大家心头上的阴云也随之散去。 军营里久违的响起了将士们的笑声。 唯一让王焱感到几分惆怅的是，张钧死了。 这位枢密副使，对王焱还是颇为照拂的。 回想与张钧的几次见面，这位老将都是对他多有提点。 如何领兵？ 如何为将？ 如何做一个忠臣良将！ 然而他自己却踏上了一条言不由衷的道路。 张钧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王焱在心里腹诽道。 大帐内，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为王焱铺床。 熟悉并非王焱对此人相熟，而是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飞鸟姑娘，我的床不用你收拾，男女有别，希望你以后别来我大帐了。” 王焱对正在收拾的飞鸟说道。 飞鸟的伤势已经痊愈，但却没有离开玄武卫的意思。 而是继续女扮男装，在军营里忙前忙后，主要是给王焱洗衣服。 丁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虽然王焱没再提撵走飞鸟的话，但也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不是飞鸟替他挡了一刀，王焱说什么也要把飞鸟撵走。 “焱哥哥，你回来了，我刚烧好了水，给你提来，快洗把脸，再泡脚！” 飞鸟非常体贴的说道。 “……” 王焱顿时无语，感情他说了半天，飞鸟是一句没听进去啊。 洗了脸，又在飞鸟的伺候下泡了脚。 王焱顿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羞辱感，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使人堕落啊！ 他身为玄武卫统制，绝不能带头破坏军纪，影响士气。 想了想，王焱决定对飞鸟严厉点。 可是迎上飞鸟那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刚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就咽了回去。 唉，还是再等等吧。 接下来的几天，十分平静。 这个时候的朝廷，一切都以稳定为主，一边逮捕许慎团伙的漏网之鱼，一边张榜安民，免去了战区百姓三年赋税。 所有人都以为太平日子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王焱甚至都认为近几日就会折返建康，谁曾想在第三日的傍晚，便有军令传来，急令各军渡江北上。 第202章 推心置腹 突如其来的军令，打了诸军将士一个措手不及。 很多将士都以为是鞑子又攻襄樊，这才使得他们有家无法回，于是将怨气发泄在了鞑子身上，将完颜匈的祖宗十八代全都亲切问候了个遍。 然而军令如山，诸军将士尽管再不情愿，可还是渡江而上。 直到这时，将士们还不知道他们的皇帝，已经发兵两淮，此次进军，是为了策应岳羽、孟恭两军。 光烈帝也没有闲着，在军令下达后，便以身作则，亲自领一军为先锋，鼓舞士气。 太子柴轩留在武昌，仍为监国。 事实上，在此次领兵讨逆之后，柴轩的个人声望已经上了一个台阶，为日后继位扫清了障碍。 临行前，柴轩特意来到码头为诸军送行，借此进一步巩固自己在军中的威望。 将士们看着太子殿下亲自送行，皆是备受鼓舞，纷纷呐喊，誓死效忠大周。 见收拢人心的成效还算不错，柴轩也是非常满意。 等到玄武卫登船，柴轩更是拉着王焱的手臂寒暄，以示恩宠。 这也让王焱提前知晓了此次进军的内情。 “玄孟，你是孤看好的良将，对你无需隐瞒，此次进军，其实是为了策应岳羽、孟恭二位将军！” 柴轩压低声音道。 听闻此言，王焱很是吃惊，连忙追问道：“岳羽和孟恭两位将军，不是因伤休养吗？怎么和他俩有关？” 柴轩继续道：“我父皇认为武昌比建康更适合定都，然而不管是武昌还是建康，都缺少天然屏障，想要在南土站稳脚跟，必须收复两淮！ 所以，我父皇在几天前，就让岳羽和孟恭领军偷偷的翻越大别山麓，进攻两淮腹地，此刻想必岳、孟两位将军，已经拿下了庐州、皋陶诸地！ 此番进军，便是策应岳、孟，不给完颜匈喘息反应之机！” “……” 王焱的内心顿时如遭重锤，柴轩简单的几句话，蕴含的信息是相当庞大的。 很多此前想不透的问题，在这一刻也得到了答案。 复盘许慎挟持光烈帝的兵变全过程，显得如此诡异和草率。 诡异的是许慎明知不能成事而为之，落得最后草草收场。 结合皇帝有意迁都，这两者之间，你要说没有关系，王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只是这中间还有很多问题，王焱暂时还想不透。 但时间早晚给出答案。 随着他的地位逐渐升高，很多隐秘，也会慢慢揭开真相。 对光烈帝欲迁都武昌的想法，王焱是相当佩服的。 武昌自古以来，都是控扼南土的核心所在。 在后世，某位先驱便曾提出‘谋本部则武昌’的论调。 而今光烈帝也意识到了武昌对于大周的重要性，宁愿舍弃苦心经营的建康，也想迁都到武昌。 更是下了这么大一盘棋，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平乱结束之时，毅然发兵收复两淮。 在这一刻起，王焱再也不敢轻视光烈帝，包括这个时代的人。 “玄孟，你是孤认定的大将军，将来大周的重担，必然是要交于你手，望你勿负孤之期盼！” 柴轩言辞恳切道。 尽管光烈帝因为柴云溪，不喜王焱，决意日后不重用此人。 但奈何柴轩就是欣赏王焱。 如今更是推心置腹，将王焱引为自己的心腹。 虽然岳羽和孟恭都是光烈帝为柴轩挑选的辅佐良将，可柴轩就是不愿按照光烈帝的步骤一步一步走。 见柴轩对自己推心置腹，王焱表现的非常感动，朝柴轩拱手道：“能得殿下信任，乃末将之荣幸，末将必肝脑涂地，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好好！” 柴轩见王焱如此激动，心中大喜，如此就算将王焱彻底拉入自己的阵营。 接着柴轩又对王焱说道：“孤已经在建康、武昌和临安三地，为玄孟圈了千顷良田，以及庄园，作为玄孟的赏赐！” “谢殿下！” 王焱这次是真的感动了。 柴轩一口气赐了他三处千顷良田，并且都是在当今大周最富庶的地方，这些才是实实在在能看到的好处啊。 也不枉自己救了柴昊的一条老命。 当然，王焱现在也对许慎的叛逆起了疑心。 就在王焱也打算登船的时候，一行官差押了一批囚犯，也在另一边登船。 瞧见这边，其中一个囚犯立刻大呼道：“王焱老弟！” “给我老实一点，竟敢在此大呼小叫，惊扰了大军开拔，你死不足惜！” 押送的官差骂骂咧咧。 尤其是见到太子殿下的车辇也在，顿时变了脸色。 恨不得一棒敲死这个大呼小叫的囚犯。 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王焱循声看来，就见不远处的队伍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于是朝柴轩拱了拱手，抬腿走了过来。 “黄兄，你怎落到这般地步？” 走近一瞧，才发现是原邓州节度使黄霸天。 老黄现在身形消瘦，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很是憔悴。 押送的官差见到王焱走近，纷纷拱手行礼，不敢得罪，同时也识趣的退到一边，留出空间让王焱和黄霸天说话。 “王焱老弟，老哥我被枢密院追责邓州失守一事，唉，流放崖州！” 黄霸天叹了口气。 平乱结束，柴轩为了尽快稳定朝局，命令各部在第一时间肃清积压案件。 枢密院也将黄霸天逮捕入狱，追究邓州失守的罪责。 考虑到他后来率部配合王焱，反击鞑子，也算是略有功劳。 这才改死刑为流放。 只是流放的地点有点远，在崖州。 崖州，即后世的海南岛。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海南岛，可不是后世的那个海南岛。 现在的海南岛，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而是流放犯人的天涯海角。 去了崖州，便等于死路一条。 如今的崖州，瘴气弥漫，蚊虫鼠蚁多如牛毛。 “黄兄……保重！” 王焱对此深表同情和遗憾。 他和黄霸天的交情一般，所以也犯不着为了黄霸天去求柴轩。 黄霸天见此，整颗心瞬间拔凉拔凉。 他也是瞧见王焱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说话，想到如今的王焱，地位今非昔比，这才冒着被打的风险，高声呼叫。 就是抱着王焱或许不会见死不救的想法，给自己搏一线生机。 然而王焱这般冷酷无情，直接让他……保重。 “……” 愣了片刻，黄霸天苦笑道：“我这一去，恐再无归来之日，王焱老弟，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我照料一下小女！” “嗯？” 王焱有些不解。 黄霸天惨笑道：“我有妻妾十几人，但她们都是不下蛋的鸡，这些年，俺老黄就一个女儿，如今因为我的事，也被下放到了教坊司，还请王焱兄弟将她救出来，日后留在身边，便是做个洒扫丫鬟，也是她的幸事！” 见黄霸天语气卑微到了极点，王焱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点头道：“黄兄放心，我会替你将侄女救出来的！” “多谢！” 黄霸天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当场便要下跪感谢。 王焱连忙托住黄霸天，“黄兄，汝妻女，吾养之，汝勿忧也！” 第203章 反攻邓州 望着黄霸天眼含热泪的登上了船，王焱长叹一声。 柴轩这时也走到王焱身后道：“孤已经吩咐底下人去将黄节度的妻女从教坊司提出来，送到玄孟的府上，等玄孟凯旋归来，便能见到！” “多谢殿下！” 王焱感动的拜道。 “你我君臣，无需多礼！” 柴轩笑道。 对柴轩想要拉拢自己为心腹的想法，王焱心知肚明。 虽然他对统治者收拢人心的那一套有些不屑，甚至是反感，可还是表现得无比感动。 与此同时，邓州的临时王府内。 完颜匈看完来自两淮的紧急军情，当场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在前日午夜时分，大周官军突然出现在大别山的东北面，袭击了皋陶诸地。 并于昨日，成功占领庐州府。 大周的建康水师也从长江航道转入焦湖，为大周军队提供物资保障。 眼下两淮十四州，已有四州数十县归降大周。 余下十州人心浮动，投降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进攻襄樊，完颜匈从各地抽调青壮、钱粮，致使各地空虚。 两淮同样不例外，如今各州的守军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人，且都是辅兵、民兵。 真正的精锐都在邓州大营。 眼看着大周皇帝都差点死在了叛军手里，任谁也想不到，在这种时候，大周居然还敢发兵北上，图谋两淮。 当完颜匈幽幽醒来，见榻前的文武大臣都是愁眉不展，顿时心头一紧，问道：“可是又有噩耗传来？” 作为新晋心腹的张有亮，向前踏出一步道：“就在刚刚，周军分兵两路，一路袭取寿春，另一路东去，进攻濠州、钟离等州县！” “寿春被周军拿下了？” 完颜匈声音颤抖的问道。 “禀大王，寿春已被周军夺下！” 张有亮咬牙道。 “该死的周军！可恶的两脚羊，好一招瞒天过海啊！” 完颜匈拍榻而起，表情狰狞。 前几日，从武昌传来的情报，还说光烈帝受到惊吓，虽然设宴犒劳群臣，但神情憔悴，不复曾经的雄心壮志。 更是对群臣说，岳羽、孟恭因伤休养。 可暗地里则已经派这二人领兵翻越大别山麓，袭取两淮了。 当真是好算计啊！ 将所有人都给骗了！ 以至于完颜匈对形势判断错误，致使两淮被周军袭取大半。 完颜匈现在所掌握的地盘，也就河南、两淮、山东和扬州等地。 其中两淮的战略意义远在其他地区之上。 一旦让周军夺回两淮，从此以后，金军面对周军，将丧失主动权。 完颜匈的宋王治所在汴京，从两淮发兵西进，距离汴京不过数百里，沿水路而进，最多三日可达。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周军占据两淮，威胁到汴京的安危。 “传孤口谕，立即发兵两淮，坚决不能让周军得逞！” 完颜匈怒道。 意识到两淮重要性的完颜匈，哪怕拼上身家性命，也要夺回两淮。 张有亮脸色难看道：“大王，我们此时分兵两淮，柴昊必定北上夺回邓州！如此我们辛苦打下的邓州，也将丢失！” 完颜匈道：“我大军数十万，分五万精锐防守邓州，其余大军，立即开拔两淮！” 张有亮道：“大王，不如分一旅偏师救援两淮，大王率主力留守邓州，倘若柴昊北上，我们可与其决战！” 完颜匈摇头道：“如此正中柴昊下怀，他就算兴兵北上，也不会轻易与我军决战，主要还是牵制我军，给岳、孟二人争取时间！孤不能坐以待毙，让两淮被周贼夺去！” 张有亮沉默半晌，他也清楚，眼下的形势于他们而言，非常被动。 “军师与嘉儿留守邓州，其余诸将，随孤东进，夺回两淮！庆儿，你率五千轻骑为先锋！” 完颜匈当机立断道。 “喳！” 众人单膝跪地拜道。 就在完颜匈下令进军两淮的同时，周军大部已经沿江而上，再次抵达襄樊。 光烈帝与韩愚、庞美等人相见，场面颇为感伤。 短短数月不见，又是物是人非啊！ 武德司新任指挥使马德忠将前线搜集的情报一一汇报，君臣皆是倍感振奋。 “好啊，完颜匈率主力东进，正是我军收复邓州的最佳时机！” 光烈帝放声大笑。 两列的文臣武将则是附和着笑了笑。 收复邓州，说着简单，可哪有那么容易。 张有亮和完颜嘉领兵五万，把守邓州，以邓州的城高墙固，非十倍兵力不可攻之。 而眼下大周的军队，真正可战之兵，也就十万之众。 其中又以五万禁军为主。 并且最精锐的神龙、白虎、凤凰诸卫，还被岳羽、孟恭带去了两淮战场。 如今能担当攻坚重任的只有玄武、朱雀二卫。 王焱、靡阳也在议事之列，只不过二人的座次比较靠后。 毕竟在场的大臣太多，个个都是身份显赫、位高权重之辈。 他俩能列席已是实属不易。 如今光烈帝布局夺回两淮、邓州的意图，已是路人皆知。 群臣对此态度不一，大多数人都是极力反对。 认为光烈帝这是在穷兵黩武。 毕竟自从去年至今，大周战事不断，兵乏将疲，民力殆尽，财政空虚。 照光烈帝这个打法，顶多半年时间，大周就算不亡于异族之手，也要自己把自己玩死。 只有少部分鹰派官员对光烈帝的做法表示坚定支持。 贺方道：“官家，完颜匈率主力东进，岳羽和孟恭两军兵力不过万余人，恐势单力薄，如此辛苦收复的两淮，将再度落入鞑子之手！” 光烈帝点头道：“岳羽已经向朕立下军令状，死守寿春十五日！所以，我们要在半个月内，拿下邓州，继而北上，威胁汴京、蔡州等地，迫使完颜匈回师！” “去掉进军时间，真正留给我们拿下邓州的时间，不超过十日啊！” 韩愚皱眉道。 “是啊，诸将谁愿为先登，替朕拿下邓州！” 光烈帝满怀希冀的看向立在后排的诸将。 目光停留在王焱和靡阳身上。 如今禁军之中的门面担当，便是玄武、朱雀二卫。 光烈帝自然希望王焱和靡阳主动站出来揽过先登的大旗。 王焱自然不愿打肿脸充胖子，低着头，假装不知道光烈帝在看自己。 靡阳也不傻，攻打邓州这么危险的差事，他哪能随便答应。 第204章 声东击西 见王焱、靡阳一言不发，光烈帝顿生几分不快。 果然，云溪说的没错，这两人都非纯臣良将，不值得托付家国大事。 正低头沉思的王焱，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光烈帝打入了心术不正的武将行列，任他如何骁勇善战，只要光烈帝在一天，就永无出头之日。 就在众将集体沉默之时，何敬之站了出来，手中举着几封书信道：“官家，臣这几日联络邓州城内的名门豪强，颇有成效，他们本就是我大周子民，只因鞑子占了邓州，迫不得已才降了邓州。 鞑子占据邓州期间，我汉人百姓苦不堪言，如同牲畜，非打即杀，早已是民怨沸腾！现如今城内的张氏、李氏、刘氏等名门豪强都愿为内应，助我军里应外合，夺取邓州！” 闻听此言，光烈帝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点头道：“快叫信件呈上来！” 立在光烈帝一旁的洪鹏，立即将何敬之手中的信件接过，转呈给光烈帝。 光烈帝打开扫视一眼，大喜道：“都是我汉家好儿郎，有这些人为内应，攻取邓州，易如反掌！” 贺方心头一颤，开口道：“官家三思，鞑子占据邓州数月，早就将城内豪强名门一一收服，就算有些人仍心向我大周，可张有亮并非泛泛之辈，岂会让他们有漏洞可钻，将信件送出城来！” “你的意思是？” 光烈帝皱眉。 贺方正色道：“很有可能是张有亮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引诱我军攻打邓州，好予以我军重创！官家，我大周如今能打的将士，不过数万，万不能因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断送将士们的性命！” “马德忠，你的武德司可有侦察到什么异样？” 光烈帝遂将目光投向马德忠。 马德忠拱手道：“禀官家，鞑子将邓州城打造的固若金汤，我武德司的情报很难传出！” “哦。” 光烈帝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看向手中信件的时候，目光已经略带玩味。 心道：既然你张有亮要玩，那朕就奉陪到底！ 念及此，光烈帝冷笑道：“如今我大军压境，两淮又为朕所趁，完颜匈率主力东进，留下五万老弱防守邓州，邓州必然人心惶惶，张有亮虽有诡诈之谋，安能是我大周将士的对手！敬之，你即刻代朕回信，安抚城中人心，与他们约定里应外合的时间，到时朕必率大军从外突破！” “遵旨！” 何敬之见状大喜，连忙拱手拜道。 贺方叹息一声，更感大周前途渺茫。 “玄孟、精忠、子玉听令！” 光烈帝沉声道。 “末将在！” 王焱、靡阳以及韩愚的长子韩让应声而出。 韩让，字子玉，已被光烈帝拔为禁军烛龙卫统制，并将禁军之中的精锐抽调入烛龙卫。 当前的禁军诸卫，已在光烈帝的主持下，重新打乱重编。 王焱和靡阳的玄武、朱雀二卫也不能例外，只保留了各自的骨干成员。 岳羽、孟恭目前统领的神龙、白虎、凤凰、麒麟四卫，原本的大多数将士，也都或死或伤，剩下的空缺都是从其他卫补充抽调。 “令你三人，立即领军先发，接应邓州城内的义士，夺取邓州！” 光烈帝发号施令。 “末将领旨！” 王焱、靡阳和韩让立刻应答。 本来光烈帝还等着王焱、靡阳主动请缨，可见这两人装傻充愣，索性主动点名。 尽管王焱和靡阳对此都是非常抵触，但谁让光烈帝一言九鼎。 就这样，王焱、靡阳和韩让立刻返回各自的营垒，召集麾下将士，火速动身，朝邓州挺进。 沿白水而上，这一路皆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因鞑子的南下，邓州至襄樊的地界上，已经成了无人区。 之前的村落、田地，已经荒废。 王焱虽然急于赶路，但也在观察这一路上的山川风貌。 靡阳驱马来到王焱身旁，抱怨道：“陛下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听信何敬之的鬼话，他虽是兵曹，但哪里懂什么兵事！强攻邓州，不知又要死多少将士！” 王焱却是摇头道：“靡兄，你太小看咱们陛下了，他虽然上了岁数，但不代表他糊涂了，哪能看不透邓州城内的那点小把戏，我看他让我们领兵进攻邓州，定是另有深意，你且等着吧！” “能有什么深意？邓州城高坚固，我们三卫七千五百人，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带多少，如何能攻邓州，就算真有内应，也难拿下邓州！” 靡阳冷哼道。 自从被赐了精忠二字后，靡阳就对柴昊的意见颇深。 尤其是九州商会的马精忠，名字之中也带有精忠二字。 这在靡阳看来，自己与一个商贾同名，实在是有损他靡家的门楣。 果然，就在当夜，韩让将王焱和靡阳聚到一起，随即取出怀中的圣旨，大喝道：“王焱、靡阳听令！” “……” 王焱和靡阳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便单膝跪地道：“末将在！” 圣旨没有太多废话，就两个意思。 第一， 从即刻起，玄武、朱雀、烛龙三卫，尽归韩让节制，韩让连升两级，暂任都统制。 第二，大军绕过邓州，袭取蔡州，切断完颜匈的退路。 蔡州是金国南院目前除汴京以外，最富庶的一州，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完颜匈将南征筹措的钱粮物资，都囤积于此，再从蔡州转运至邓州。 如今完颜匈挥师东进，蔡州就成了完颜匈的命根子，是金军的生命补给站。 任谁都没有想到，柴昊用兵越来越狡诈，并且也越来越胆大，多线出击，多面作战。 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召开作战会议时，商量的还是如何收复邓州，转头便要攻打蔡州。 便是王焱和靡阳，也是走到一半才被告知。 韩让知道王焱和靡阳作战骁勇，麾下将卒多是彪悍之辈。 此番忽然改变进攻方向，并让这二人归自己节制，定然会叫这两人不满。 其实韩让也不想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可他跟随父亲镇守襄阳多年，世受国恩，根本无法拒绝光烈帝的命令。 王焱和靡阳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有些不快。 第205章 预判 “事前对二位将军隐瞒，完全是出于保密需要，毕竟鞑子的细作无孔不入，我大周官场，看似铁板一块，其实已经千疮百孔。 无数官吏，中饱私囊由不满足，勾结鞑子，出卖国家情报，已是常态！” 韩让语气感伤道。 王焱和靡阳哪敢将情绪表现出来，抱拳道：“我等皆是大周将士，愿为大周身先士卒，请韩都统下令吧！” 韩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先克唐州，再攻蔡州，只要我们能将蔡州打下，完颜匈必定分兵回援，如此，岳羽、孟恭两位将军的压力也能缓解，两淮之地，陛下势在必得！ 此乃关系我大周江山社稷之大事！望诸位与韩某齐心协力，共襄大业！” “诺！” 王焱和靡阳抱拳应道，“必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和大周！” 现如今的王焱，对光烈帝越发忌惮。 他觉得自己还是轻视了这位帝王。 穿越之初，因为柴昊在汴京之战中失利，导致北伐大业功败垂成。 数万将士命丧北国，魂归他乡。 紧接着，便是唱衰大周之声此起彼伏。 各种隐患、冲突频发。 以至于大周四面楚歌，好似随时都要坍塌的大厦。 便是柴昊，都被叛军挟持。 皇帝的威严荡然无存。 尽管被救了出来，可大家背地里的冷嘲热讽是少不了的。 就凭柴昊被叛军挟持一事，注定他在史书上的名声将遗臭万年。 连大周臣民都在心中如此看待柴昊，更遑论他的敌人。 完颜匈、张有亮等人，更是将柴昊贬低的一无是处。 可任谁都没有想到，柴昊在遭遇红巾贼袭击、叛军挟持之后，心境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看透了很多曾经看不透的事情。 整个人便如那凤凰涅盘重生般，获得了新生。 从那一刻起，他再也不是光烈帝柴昊。 再也不会为了一点虚名，而瞻前顾后。 他的余生，都将为大周的江山社稷而燃烧。 哪怕遗臭万年。 哪怕声名狼藉！ 他也在所不惜！ 七千五百名禁军将士，在韩让的率领下，绕道直扑唐州。 于光烈帝二十二年，六月中旬，大批周军突然出现在唐州城下，时任唐州守将的鞑子库库里，被这些忽然杀到眼前的周军吓了一大跳。 唐州地处两国边界，是鞑子的重要边城。 完颜匈在此布置了三千守军，附近数十里，都设有烽火台，随时监察周军动向。 但周军昼伏夜出，悄无声息的打掉了好几处烽火台，切断了鞑子的烽火传讯。 面对贴脸开大的周军，库库里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周军涌入唐州，三千金军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站在唐州府衙内，王焱、靡阳等人都是一脸平静。 并没有因为拿下唐州而欢呼雀跃。 唐州的金军战斗力太弱，攻取唐州的过程，如同探囊取物。 按照光烈帝的意思，攻下唐州后，不可久留，补充军粮器械后，立即奔向蔡州。 听到韩让火速行军的命令，不少将士们的内心都是抵触的。 这连续急行军数日，好不容易打下了唐州，还没歇歇脚，便又要行军。 他们就算是铁打的，也扛不住啊。 韩让也听到了将士们的抱怨，可他又能怎么办。 进攻蔡州，是策应两淮的重要一环。 如果不能按时兵临蔡州城下，完颜匈是不可能分兵，甚至放弃夺回两淮。 在韩让的呵斥声中，将士们再次启程，奔往蔡州。 对于这支忽然出现在金国本土的周军，金国各地都是人心惶惶。 在去年，光烈帝苦心经营多年，才信心十足发起的北伐一战中，河南诸地百姓皆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那时候的光烈帝，何等的意气风发。 宏图霸业，近在眼前！ 只要他打下了汴京，收复河南、山东诸地，那他的功绩，将不逊色于古今历代帝王。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然而光烈帝在紧要时刻，功亏一篑，甚至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最后狼狈退出了河南诸地。 而那些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河南百姓，也遭到了鞑子的血腥报复。 无数带头的里正、族老，都被鞑子施以酷刑，以儆效尤。 他们的妻儿老小，统统被充为奴役。 像是那些闹得最凶的州县，鞑子直接加重了三倍、乃至五倍的赋税。 如今河南诸地，听到周军又杀回来的消息，皆是胆战心惊。 再也没人敢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他们对周军，对大周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 在邓州的张有亮，早早就接到了内线传回的讯息，得知柴昊派军来攻邓州，当即做好了准备。 要给周军一个沉痛的教训。 谁知没有等来周军，却等来了唐州失守的消息。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轰的张有亮脑袋嗡嗡作响。 完颜嘉更是六神无主，急忙询问道：“军师，看周军的进攻路线，好像是往蔡州方向去了！蔡州是父王粮草辎重的中转站，若是让周军拿下蔡州，则我大金数十万将士将无粮可食！” 张有亮双眼喷火道：“好一个柴昊，想给我们来一个釜底抽薪！” “父王眼下急于夺回两淮，若是听闻此事，必定军心大乱！” 完颜嘉焦急的来回踱步。 “军师，不如我们派军衔尾而击，牵制这股周军如何？” 完颜匈思虑道。 张有亮摆手道：“不可，柴昊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拿下两淮，第二，夺回邓州！若是我们此时分兵，邓州的守备力量遭到削弱，柴昊肯定举大军来攻！”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坐视蔡州被周军拿下？” 完颜嘉不解道。 张有亮笑道：“他柴昊敢兵行险着，我大金也不是毫无防备，大王与我早就料到了柴昊狗急跳墙下，会出奇兵绕道进攻蔡州！ 眼下蔡州周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周军往里钻！” “什么！” 完颜嘉只觉自己的cpu都快烧坏了。 周军以为他们的奇袭是神不知鬼不觉，将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果。 谁曾想，他们的行动，早就被人看穿，并有所防备。 张有亮见完颜嘉如此惊讶，不由得笑道：“殿下不必震惊，古往今来，两国相争，都是走一步，看两步，算三步。 柴昊以为自己在第二层，比我们高出一层，可事实上，我们早就在第三层俯视着他！” 第206章 筹措钱粮 “禀韩都统，蔡州城距离我军约八十里，旦夕可至！” 斥候禀报道。 韩让面色凝重，蔡州不比唐州，金军在蔡州的防御力量至少有万人以上，且都是精锐。 并且沿途设有烽火台，随着唐州的失陷，蔡州方面，定然已经得到了预警。 尽管他们的动作迅速，从拿下唐州，到现在奔袭蔡州，才过去两天时间。 可烽火台传讯的速度更快。 这意味着他们想要啃下蔡州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王焱和靡阳将蔡州的舆图摊开在眼前，细细观摩。 军中不少老卒，去年北伐时，便曾攻打过蔡州，并且以强军击破蔡州城。 韩让将这些老卒找来，询问关于蔡州的详细地形和城池情况。 短短一年时间，蔡州城定然没有恢复如初，肯定会有诸多破绽。 只要寻到一两处，发起突袭，必能事半功倍。 王焱的目光掠过蔡州，看向蔡州以东的地域，目前完颜匈的大军已过颍州、淮南，直扑南方的寿春城。 岳羽领军五千，便在寿春驻扎，作为抵挡完颜匈的第一道防线。 孟恭挥师横扫当涂、濠州，除了少数几个州县，仍在负隅顽抗外，大多数州县已是望风而降。 为了支援岳羽、孟恭，光烈帝在渡江北上时，暗中偷偷运送一万禁军，沿长江东进，再转入焦湖，由赵忠统领，进入两淮。 除此之外，原本要从建康抽调到武昌的民夫、辅兵，也被陆续运往两淮。 柴轩本来要发给诸军将士的钱粮，直接转入了两淮，成为岳羽、孟恭两军的物资补给。 这一仗，可以说是光烈帝耗尽家底的一战。 只许胜，不许败！ 柴轩对光烈帝的良苦用心，自是十分清楚。 等大军开拔之后，他便以监国太子的身份，邀请大宇、万腾、九州等顶尖商会于武昌会面。 除了本土顶尖商会，倭国的三井商会、大理、吐蕃等番邦商会，亦在邀请之列。 柴轩将这些商会聚集在一起的目的很简单。 要钱！ 大周财政空虚，短时间内想要靠赋税支撑接下来的战争，实在艰难。 尤其是沿海的倭患仍在，江浙遭受重创，无数商业贸易陷入停摆状态。 没有买卖，便无法征收商税。 而征收秋税的季节还没到，如果这个时候提前征收秋税，必然会激起民变。 综合考虑，还是向这些巨富寡头要钱才是最简单的事情。 当然，朝廷公然募捐钱粮去打仗的行为，也会让光烈一朝的名声彻底臭大街。 但现在的柴昊、柴轩父子，已经顾不得那些。 一时间，武昌城再度热闹起来。 随着这些顶尖商会云集，无数二流商人蜂拥而至，希望能在武昌与顶尖商会搭上线，只要能和大宇、纵横的商会挂上钩，就算是他们手指缝里渗一点出来，那也能吃的脑满肠肥。 备受瞩目的自然是大宇商会的白姗姗，作为建康第一美人，无论是走到哪里，都是最受关注的那一个。 大宇商会的许日升，轻易不会露面，只是让次子许松鹤与白姗姗作为代表。 而万腾商会的马飞，则让副手张咏代表。 九州商会的马精忠，派出了心腹刘平。 这些商界大佬，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出席，只是让手下人代表。 这让柴轩很是愠怒，看来真如父皇所言，这些巨富寡头是觉得自己翅硬了，开始藐视皇权，有些没将朝廷的威严当回事了。 等到战事结束，就是给这些人松松骨的时候了。 柴轩心中暗诽。 不过等他见到三井商会的北条妃爱时，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柴轩如今自觉地位稳固，也没了那么多顾忌，没有避讳旁人，拉着北条妃爱立刻温存起来。 此事不胫而走，惹得无数人暗暗鄙夷柴轩。 太子妃周慧秀的脸上，也是极为愤怒。 可是想到那一夜在岩石洞中，自己与王焱的那些事，愤怒随之烟消云散。 她暗暗冷笑，柴轩啊柴轩，既然你都饥不择食，将我的脸面踩在脚下，那就别怪我送你一顶绿帽子。 等到商会代表们齐聚一堂，柴轩并没有出面。 从这些商贾手里要钱，实在有损皇室颜面，柴轩是不可能亲自来做的。 于是他派出了谢春和汪洋。 谢春和汪洋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仔细核算了大军收复两淮前后所需费用，同时也对各大商会的财力进行评估。 并给每家商会都制定了一个最低摊牌标准。 如果这些商会识相，自然不必多费口舌，可若是他们不识趣，那就只能用强了。 此役大周倾巢而出，禁军五万，云翼军、龙骧军、捧日军，以及各种辅兵、民夫，不下二十万。 人嚼马咽，每日消耗数以万计。 枢密院和户部连夜盘算，按照这种打法，每个月的军费支出，至少二十亿钱。 如果能在三个月内结束战争，那是最好不过。 若是陷入持久战，国家的财政都将被拖垮。 经过众人商议，决定先向这些巨富寡头募捐一百亿钱，以解决燃眉之急。 一百亿钱，也就是一千万两白银。 这笔钱对户部来说，是囊中羞涩。 但对各大商会来说，却是洒洒水。 只是这些商会，也不是傻子。 没谁会嫌弃自己的钱多。 临行前，各大商会都在私底下商讨过捐献数目的底线。 对这些巨富寡头来说，朝廷是喂不饱的恶犬。 这些年，他们私底下给朝廷捐了一次又一次，然而这并没有让朝廷有所收敛。 反而胃口越来越大，如今已是欲壑难填。 照光烈帝用兵的强度，他们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光烈帝的索求无度啊！ 于是各家都给出了自己的诚意。 许松鹤代表大宇商会，为前线大军捐五十万两白银，白米一百万斤。 其他商会代表，紧随其后，纷纷出价，但都与许松鹤相差无几。 谢春和汪洋对视一眼，神情满是失望和轻蔑。 此刻，在他们这两个文人眼里，面前的这些商贾，浑身都是铜臭味，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眼下都什么时候了，这些商贾却还是如此吝啬小气，殊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然而在许松鹤、张咏等人的心里，谢春和汪洋已经成了贪得无厌的豺狼。 第207章 寿春 会议就此陷入了僵局。 各大商会加起来的捐款，也才二十多亿钱。 这与他们的预期差了太多太多。 谢春和汪洋几乎是黑着脸离开了户部衙门，许松鹤、张咏、刘平等人也是一副便秘的表情，对朝廷的狮子大张口很是不忿。 这边无法筹措到足够的钱粮，而另一边的战事却不会因此停滞不前。 完颜庆率领五千轻骑，仅用了三天，就从邓州奔袭到寿春城下。 寿春自古以来，便是两淮大地上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 只是这些年，战线推移到了长江边上，才令寿春古城的重要性下滑。 鞑子占据两淮期间，亦是横征暴敛，并没有注重城防建设。 像寿春这样的古城，维护、修葺，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金廷根本舍不得投入。 这使得两淮十四州，大多都是破破烂烂。 寿春、庐州这样的战略要冲，四面城墙，多处坍塌漏风，根本不具备防御功能。 这也是岳羽、孟恭为何如此轻易连克诸州的原因，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城拔寨，将鞑子打的丢盔弃甲。 但随之而来的也是大麻烦。 攻城容易，但同样的，想要守住到手的城池，却也是无比棘手。 岳羽发动城内的青壮力，赶在鞑子到来前，全力修葺城墙，加固城防。 但寿春城内的百姓都担心周军守不住寿春，最终会被鞑子重新攻入城内。 如果鞑子重新入主寿春，势必会对他们这些曾经帮助周军加固城墙的百姓追究责任。 到了那时，周军一走了之，谁又能庇护他们周全。 去年河南诸地百姓的惨剧，仍历历在目。 谁都不敢赌。 因此，寿春城内的百姓，对岳羽的军令消极应对，根本不肯出力。 甚至还有人打算通风报信，帮助鞑子击溃周军。 见此情形，岳羽几乎是麻爪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淮地的百姓，已经对他们失望透顶。 根本不予配合。 而他手底下，只有五千兵力。 靠这五千人修葺城墙，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可他又不能杀人立威，逼迫寿春百姓替周军卖力。 如此只会令淮地百姓对周廷更生畏惧之意。 人心，才是周军是否能长久立足于两淮的重要根基。 当完颜庆的五千轻骑杀到寿春古城下，岳羽与五千禁军将士皆是有些慌神。 好在完颜庆统领的骑兵，此时已是人困马乏，又缺乏攻城器械，所以并没有急于攻城。 而是选择绕城示威，震慑城内的周军。 同时也是告诉城内的百姓，千万不要站错了队伍！ 当天夜里，寿春城内的豪强大族，就偷偷向外送信，表达他们对大金坚贞无比的忠诚之心，愿为大金里应外合，击破周军。 不仅是豪强大族，城内的贩夫走卒，也是这个心思。 以至于守夜的周军，抓了几十个想要逃出城的百姓。 这些人要么是去投奔金营的，要么是逃命离开寿春的。 看着案牍上不断送来的信件，岳羽郁闷到了极点。 现如今的他，虽然统领一军，独当一面，可是压力也随之倍增。 还不如战场冲锋厮杀来的简单。 一直思虑到后半夜的岳羽，决定趁完颜庆远来寿春，立足未稳之际，予以痛击。 只有挫灭完颜庆的锐气，才能告诉城内那些不安分的人，现在就急着站队，为时过早！ 就算不能让这些人支持周军，但也不能让他们支持完颜庆。 保持中立，才是目前最好的态势。 岳羽此时已经彻底摸清了寿春百姓的心理，知道只有对症下药，才能确保城中不会生乱。 就这样，岳羽挑选五百最强精锐，全副披甲执锐，随他出城，袭击金军营垒。 而完颜庆的营垒，也是马马虎虎垒砌而成，很多地方甚至都没有围起来。 岳羽派遣斥候，打探到这一情况后，很是惊喜。 看来鞑子急行军至此，已是强弩之末，连修造营垒都是如此敷衍。 真乃天助我也！ 岳羽暗暗激动，率领五百甲锐迅速逼近至金军的营垒外，随即抬手做进攻状，五百甲锐心领神会。 他们都是战场老卒，当即便对金军大营展开迅猛进攻。 “杀！” 岳羽大吼一声，朝一个站岗放哨的金兵猛扑而去。 “噗！” 随着岳羽的大刀落下，一颗溅出热血的脑袋飞出。 五百甲锐纷纷怒吼而入。 紧接着，便是战马受惊发出嘶鸣之声。 寂静的黑夜中，周军将士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可是一连扑入了好几个营帐，都没有发现金军的身影。 好多地方，站着的哨兵，居然都是稻草人。 岳羽见到这一幕，顿时如遭雷击，通体冰冷！ “该死，完颜庆这是早就算好了我会来袭营，故意给我设套！” 岳羽大惊失色，连忙招呼众人撤走。 但为时已晚。 完颜庆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手持长槊，杀气腾腾的领兵杀出。 将岳羽和五百甲锐团团包围。 “哈哈，来的好，你们要是不来袭营，可就太对不起我这苦等一场了！” 完颜庆睁着独眼，发出瘆人的冷笑。 岳羽大骂道：“狗鞑子，等你爷爷来杀你吗？那就快来受死吧！” “你是周军何人？我手中大刀，可不杀无名之辈！” 完颜庆盯着岳羽道。 岳羽毫不畏惧道：“我乃大周皇帝麾下，神龙卫统制，岳羽是也！” “哦，原来是狗皇帝身边的岳羽，听说你爹当年被冤死，你居然还肯替狗皇帝卖命，难道是忘了杀父之仇？真是无情无义之徒！” 完颜庆耻笑道。 “休要挑拨离间，我岳家誓死效忠大周！” 岳羽大吼一声，提刀朝外杀去。 五百甲锐紧随其后。 完颜庆立即挥舞长槊迎击岳羽。 无数金军弩手，弯弓搭箭，瞄准周军射击。 但周军浑身披甲，寻常弓力的箭矢，根本射不穿。 见此情形，金军放弃射击，选择近身作战。 岳羽凭借全军身披铁甲的优势，硬生生在金军的包围中杀出了一个缺口。 可等他杀出重围，却发现寿春城已是火光冲天。 城中的百姓，在岳羽离开后，自发聚集冲击城防，并喊出接应金军的口号。 周军将士为了威慑，砍杀了好些带头作乱的百姓，但适得其反，反而激起了更多百姓加入。 第208章 人心向背 周军将士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被百姓抵触！ 不是都说北土百姓苦鞑子久矣，只要王师所至，必是箪食壶浆吗？ 为何寿春的百姓要将他们赶出城去？ 占据寿春的这几日时间，周军将士已将寿春的情况了解的非常详细。 鞑子在两淮的赋税远远高于大周的赋税。 如今周军攻破寿春，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不说箪食壶浆，起码也应该是欢呼雀跃啊！ 真实情况与他们的想象截然相反，等到岳羽狼狈逃至寿春城下，寿春已被城内百姓攻开城门，无数豪强大族争当表率，率领奴仆族人，疯狂冲击城内各处据点，为金军争取入城时间。 岳羽见此情形，大惊失色，他向光烈帝保证，死守寿春十五日。 可现在，从书信寄出才五日而已，寿春就丢了。 他哪里有脸去见光烈帝！ “岳都统，鞑子锐不可当，事不可为，咱们快撤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手底下的将领们这时都是狼狈不堪，全无斗志。 另一边，完颜庆衔尾追击，杀的周军丢盔弃甲，士气一泻千里。 “岳羽小儿，哪里逃，授首吧！” 完颜庆见寿春城内的百姓居然主动作为内应，替自己攻取寿春，也是喜出望外。 这场战斗，比他想的还要轻松。 尽管岳羽心中一万个不忿，可败局已定。 周军在寿春不得人心，继续死战下去，只会白白牺牲将士们的性命。 于六月二十五日，岳羽率军从寿春败走，退往皋陶。 金军重夺寿春，极大鼓舞了三军士气，同时也让两淮人心震动。 完颜庆率军进入寿春之后，为了奖赏寿春百姓自发抗敌的觉悟和牺牲，当场宣布减免寿春百姓三年赋税。 此举令寿春百姓欢呼雀跃，不少人竟生出愿为鞑子走狗的冲动。 六月二十七日，赵忠领军进入焦湖，并在舒州的鹊尾登岸。 不等赵忠喘口气，便得到了岳羽从寿春败走的消息。 眼下岳羽退守皋陶，情况危急。 皋陶是庐州的西大门，若是皋陶又被鞑子夺下，则庐州不保。 庐州是两淮之地核心，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三国时期，庐州又叫合淝，是孙权奋斗一生都没有得到手的地方。 当下孟恭领军西进，正在濠州休整。 庐州并无重兵驻守。 赵忠此来，除了增援岳、孟二人外，另外一重身份，便是光烈帝册封的淮西节度使。 光烈帝任命赵忠为淮西节度使，坐镇庐州，统筹两淮战场，巩固战果。 以赵忠的能力，淮西节度使这样重要的位置，是很难胜任。 但光烈帝现在用人，首先考察的便是一个人的品行。 放眼朝堂，有资格、有能力，又值得信赖的将领，光烈帝已经找不出几个来。 而赵忠恰巧比较符合光烈帝的要求。 虽然能力一般，好在这些年一直都是忠诚可靠。 这才被授予淮西节度使这样重要的官职。 对赵忠来说，已是一飞冲天。 从枢密院一名普通将领，一跃成为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那是绝对的无上殊荣。 然而想要坐稳这个位子，赵忠需要面临的考验，却是非常严峻。 六月二十九，完颜庆的中军穿过颍州，正式转入寿春地界。 随着完颜匈的十几万大军抵达寿春，两淮的形势陡然之下。 一方面是彪悍凶狠的十几万鞑子主力，另一边是只来了两万战兵，辅兵、民夫数万的周军。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完颜庆这几日在寿春休整，也没有闲着，不忘给敌军添堵，派出大量斥候，游走在两淮各地，大肆宣传周军在寿春犯下的恶行。 他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告诫那些摇摆不定的势力，两淮永远都是金国的领土。 大周想要虎口抢食，那就是找死。 如果有谁眼瞎看不清形势，等到周军败退离开，就是清算的时候。 反之，若是大家力挺金军，那么战后得到的好处，也是无法估量的。 果然，一些豪强大族，变得蠢蠢欲动，他们修建邬堡，准备在周军后方打游击，骚扰周军，给周军制造压力。 赵忠面对如此棘手的局面，也是头疼无比。 如果不是光烈帝暗中向他保证，将会有一支奇军牵制完颜匈，两淮虽是凶险万分之地，同样也是建功立业的宝地。 这才打消了赵忠的疑虑，欣然领兵奔赴两淮。 就在两淮大地剑拔弩张之际，韩让、王焱和靡阳领兵已经穿插到了蔡州城下。 这一路走来，王焱总是惴惴不安，总觉得前方有未知的凶险在等着自己。 实在叫他心神不宁。 “玄孟，看你总是心事重重，可是急行军导致身体不适？” 韩让敏锐捕捉到了王焱的神色变化，出于善意，开口问道。 王焱神色凝重道：“韩兄，我们打下唐州，消息已经走漏，只怕蔡州方面已是有了防备，咱们现在进攻蔡州，只怕是羊入虎口！” 韩让见王焱这般担心，笑道：“实不相瞒，蔡州的伪军副统周子美，其实是我大周武德司安插在金国的细作，我军此来蔡州，就是有周子美为内应！ 哪怕鞑子有所防备，也想不到他们内部已经出了问题！” 闻听此言，王焱惊诧道：“此人可靠吗？” 韩让正色道：“武德司对此人的考核向来都是甲，何况他的亲眷都在大周，要是敢变节，武德司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王焱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可心中始终觉得周子美这枚棋子充满不确定性。 又急行军半个时辰，周子美派来接头的人，被斥候抓住，扭送到了韩让面前。 得知是周子美派来的人，韩让大喜，当即命人将来人松绑。 来人没有废话，直接掏出周子美写给韩让的密信。 韩让拆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拍手笑道：“大事可成！” 遂将王焱、靡阳召来，将周子美的密信递于二人阅览，以示自己没有藏私。 靡阳看罢，心中不安尽去，道：“完颜匈在蔡州城外藏下一支重兵，作为蔡州的保险，当真心细狡猾，如果不是有周子美为内应，我们只怕就要阴沟翻船！” 韩让笑道：“周子美会在今夜子时打开西门，引我军入城，到时我们要以最快速度进入蔡州，不给鞑子反应时间！” “唯！” 靡阳抱拳道。 第209章 细作 “玄孟，你为何一言不发，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韩让见靡阳都应下了，而王焱却还是皱眉沉思，连忙问道。 王焱思虑道：“韩都统，鞑子狡诈，若是这周子美变节，则我三卫七千五百人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是王焱多疑，而是人心难测。 根据韩让所说，周子美已经潜伏敌营十几年，是许慎接手武德司就开始在金国布局的棋子之一。 这些年，仗着武德司的帮助，周子美一步步爬到了副统的位置，在蔡州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同时也娶了鞑子女人为妻，还生下了好几个子女。 而当细作这些年，他与家人早就断了联系，感情必然有所淡漠。 这样的人，太容易变节了。 王焱绝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细作的忠诚度。 “玄孟，你太多疑了，武德司培养出来的细作，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脱离掌控的！每一个打入金国高层的细作，在他周围，都有好几个武德司的影子潜藏左右，为的就是随时除掉可能变节的细作！ 既然武德司认为他的忠诚没有问题，那定然是做了全面考察，否则真的出了问题，专门负责此事的武德司官吏，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韩让笑着解释，心中却认为王焱疑心病太重，这样的人，还是不适合交朋友。 靡阳对武德司的运作流程，也是略有耳闻，因此也倾向于韩让的话，觉得王焱就是在小题大做。 王焱扫了眼两人，道：“如此，不如我独领玄武卫，在城外驻扎，到时你我三卫，互为犄角，共抗鞑子！” 听到王焱不打算入城，韩让眉头一皱，很是不悦，道：“玄孟，我是奉陛下之令，节制三卫，你是想抗命吗？” 王焱见韩让搬出光烈帝来压自己，面色平静道：“韩都统，我这也是出于大局考虑，即便那周子美没有问题，可鞑子见我们拿下蔡州，必然会发起反扑，想要守住蔡州，就必须占据有利地形，蔡州北门有山丘，登高可眺望城内，此乃要地，不可让鞑子占据！” 说着，王焱将蔡州舆图摊开，指向蔡州北门外的几处土丘。 靡阳顺着王焱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忍不住点头道：“玄孟所言有理，韩都统，咱们不能只考虑拿下蔡州，更得考虑夺下蔡州之后如何防守的问题啊！” 韩让冷哼一声，他自然不信王焱的说辞，说到底，还是疑心太重，担心那个周子美变节。 但王焱提出夺下蔡州后的布防战略，却又是精准切中要害。 由不得他不考虑。 思虑良久，韩让觉得还是退让一步算了。 以王焱及其麾下那帮人的凶悍，真要不听自己的军令，那自己也没办法。 反而还会叫人觉得自己没用，管不住手下人。 索性卖他一个面子，随他去吧。 于是韩让点头道：“既然如此，玄孟，那你率玄武卫，在今夜便抢占这几处山丘，修建营盘，届时与我军互为犄角，共御鞑子！” “诺！” 王焱见韩让没有继续争执，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若是为此事和韩让起冲突，也是件麻烦事。 帅将不和，在军中向来都是大忌。 哪怕他王焱有理，也会给人落下不好的印象。 这就是官场，处处都是算计，处处都是勾心斗角。 大军在城外的密林中休整数个时辰，等到天黑，便展开行动。 韩让、靡阳率烛龙、朱雀二卫，按照与周子美的约定，朝西门直扑而去。 而王焱则领军向北门外的山丘而走。 眼下已是六月末，已是炎夏，哪怕到了黑夜，可依然十分闷热。 蛙叫之声此起彼伏，蚊虫多如牛毛，咬在身上，一拍一大片。 尽管大家皆是披甲，只有面门、手掌等部位露在外面，可依然被叮咬的十分难受。 韩让、靡阳率领二卫五千军士，顺利摸到蔡州城下，全军上下，皆是激动难耐。 蔡州不比唐州，在金国的重要性，不亚于襄樊于大周。 可以说攻下蔡州，便等于掐住了完颜匈的喉咙。 毕竟完颜匈十几万大军的辎重都囤积在蔡州。 到时只要一把火烧了这些辎重，完颜匈都将不战自乱。 一想到这泼天的功劳，就要落在他们身上，将士们怎能不兴奋。 等打完这一仗，说不定他们就能返乡置业，娶一房婆姨，生几个娃，安安乐乐过上一生。 此时，蔡州城头上，周子美面色严肃，今夜是他负责看守西门。 见时辰已到，立刻命心腹挥舞火把，向城外的韩让、靡阳传递信号。 韩让见到周子美如预期发出信号，赶紧命人以犬吠回应。 这是两人约定好的暗号。 虽然韩让没觉得有问题，可靡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周子美听到犬吠，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赶紧命人放下吊桥，随即打开城门，放周军入城。 见城门如此轻易就打开了，韩让心头狂喜。 靡阳这时却是紧张的有些不敢向前。 这一切，似乎进行的太顺利了。 顺利的有些不真实。 心脏开始“咚咚”狂跳。 “精忠，你怎么了，快随我入城啊！” 韩让见靡阳迟疑，顿时催促道。 靡阳却是拉住韩让道：“韩兄，我担心有诈，要不咱俩还是再等一等，先让两营兵马打头阵！” 韩让见靡阳临阵发怂，不禁恼怒道：“靡阳，你怎的也像那王焱，胆小懦弱，亏你们禁军都在吹他是禁军第一猛将，依我看，不过如此，而你，居然也这样，老话说的没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将靡老将军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番话臊得靡阳脸色通红。 但他还是坚持己见，毕竟这太梦幻了。 见靡阳沉默，韩让懒得再废话，提刀便朝蔡州城内而去。 “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今夜！” 韩让沉声说道。 “杀鞑子，建功立业！” 将士们亢奋无比，跟随韩让鱼贯而入。 靡阳见状，仍踌躇不前。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老爹对他的叮嘱。 等到韩让进入瓮城，却发现瓮城的城门并没有被打开，而两边登上城楼的台阶，也被破坏。 忽地心头一惊，大叫一声“不好！” 韩让急忙转身就要出城，吊桥却被猛地拉起，闸门迅速落下，几名站在闸门下的将士，当场就被千斤重的闸门碾成血泥。 “哈哈，瓮中捉鳖！王焱，你今夜逃不掉了！” 城头上，响起一道银铃般的女声。 “……” 韩让脸色煞白。 第210章 一语成谶 “该死，中计了！” 迟迟不肯入城的靡阳，见到吊桥被突然拉起，闸门也被落下，顿时大惊失色。 韩让与无数将士可还在城里啊！ “靡将军，怎么办？” 朱雀卫的一众将领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城头上的火把迅速亮起，将城内城外照的亮如白昼。 大批金军将士出现在城头，他们手持强弓劲弩，杀气腾腾。 尤其是在火光照映下，有一身穿一袭红裙的女子，显得那般耀眼。 韩让自知被骗，内心无比懊恼，悔不听王焱之言啊！ 同时也将武德司那帮官员给记恨上了。 说好的绝对忠诚呢！ “王焱！” 红裙女子看向下方，冷声大喝。 韩让见那女子再次高呼王焱的名字，立刻回应道：“王统制并不在，你是何人？” “什么？王焱不在！” 女子眉头一挑，大失所望。 “你是谁？” 韩让再次问道。 “哼，本宫乃是大金太子妃，你既不是王焱，那王焱何在？” 女子冷声道。 此女正是萧氏大小姐萧潇，被释放归国后，立即就被册封成了大金太子妃。 奈何大金太子完颜星体弱多病，久卧病榻，无法理事，成为太子妃的萧潇，自然而然接过了太子身上的担子。 现如今东宫事务，无论大小，都由萧潇裁决。 完颜祯对萧潇这个太子妃也是非常满意。 只要萧潇给完颜星诞下皇子，那么大金的将来就有了保证。 按道理来说，身为太子妃的萧潇，理应留在上都的东宫，但南院与大周交锋，这对金廷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完颜祯对完颜匈拥兵自重，挟私索要王位的行为，自是反感透顶。 如果可以，最好是能将完颜匈剪除，使国家恢复完整。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萧潇主动请缨，南下相助完颜匈抵御周人。 实则暗中联络南院心向朝廷之人，寻求剪除完颜匈的机会。 完颜匈对金廷派人来增援自是无比欢迎。 南院的安抚司是从金廷的安抚司中剥离而出，只能算是下属部门。 并没有掌握安抚司谍报系统的完整性。 眼下与周国相争，情报体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萧潇带来了大金最完整的情报系统，对完颜匈来说，绝对是最强助力。 在抵达蔡州的当天，就将潜藏十几年的周子美给揪出来了。 这些年，大周的武德司和金国的安抚司，一直都在暗中互相争斗不休。 双方互有渗透，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其中就有鞑子细作打入了武德司的高层，窃取了一份武德司安插在金国细作的名单。 然而这份名单都是代号，其中周子美的代号是佛头。 安抚司起先也是无从下手，后来便对大金官场任职的汉人进行筛查。 最后锁定了蔡州副都统周子美，因为此人崇尚佛法，经常前往蔡州外的佛光寺礼佛。 安抚司正是根据这一点，考虑到两者或许有联系，不曾想，竟然真的将周子美给挖了出来。 周子美也是个没骨气的人，在金国这些年，享受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哪肯轻易舍弃。 于是非常干脆的将自己的接头人给卖了。 更是将上峰交给自己献城投降的任务也告诉了安抚司。 萧潇听后，当即决定将计就计，来一出瓮中之鳖！ 尤其是她得知此次带兵的周军将领中，居然还有老熟人王焱。 更是兴奋不已。 一想到可以一雪前耻，萧潇命人做足准备，打算活捉王焱后，好好羞辱一番。 因为天色较黑，萧潇也没有看清，本以为那个带头进城的周军将领会是王焱，哪曾想根本不是。 到了这个时候，韩让也想通了，害怕是没用的。 投降更是不可能。 自己一家老小都在襄樊，若是他降了，家人都别想活。 耿安国、章华等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老子乃是大周韩让！狗鞑子，有种就下城与爷爷堂堂正正打一场！周子美，你出卖大周，必当不得好死！” 韩让叫骂道。 “韩让是谁？” 萧潇不屑的冷哼一声。 “是韩愚长子！” 旁边有人答话道。 “哦。” 萧潇淡淡应了一声，语气仍然有些不屑。 得知城下将领并非王焱，萧潇顿时没了兴趣，玉手随意挥动一下，弓弩手当即放箭射杀。 “咻咻咻！！！” “咻咻咻！！！” 无数道利箭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一众大周将士射的人仰马翻，哀嚎遍野。 哪怕他们身穿铁甲，可是面对如此近距离的劲弩，也无法防御。 无数将士被射成了刺猬，血流如注。 韩让拼命大骂，但也难逃被射杀的结果。 而城外的靡阳，在听到城内的哀嚎惨叫声后，整个人都快支撑不住，几乎要摔倒在地。 “攻城！快！” 靡阳双眼血红，像是受到了刺激的凶兽。 “靡统制，我们没有攻城器械，若是强攻，弟兄们恐会死伤惨重！” 将领们劝道。 “难道眼睁睁看着韩让他们死在城里，立即传我军令，攻城！” 靡阳拔剑怒吼。 “唯！” 将士们拗不过靡阳，于是朝蔡州发起猛攻。 蔡州守将耶律大石见这些周军竟然不知死活，胆敢进攻蔡州，差点笑出声来。 他只需凭借强弓劲弩，便能将这些周军阻挡在城下。 何况城外还有伏兵，为的就是切断周军的退路。 萧潇见王焱不在城内，转身来到城头，看向城外，依然没有发现王焱的身影。 这让她非常纳闷。 “细作来报，王焱也在此行，为何不见他的身影？” 萧潇询问左右。 安抚司官员皆是摇头表示不知道。 耶律大石指着城下的周军道：“周军应该有三卫才对，可城内城外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才两卫，娘娘所说的王焱，很可能另有行动！” “可恶，你们速去查清王焱的动向！” 萧潇对一众安抚司官员命令道。 “喳！” 几名安抚司官员当即飞奔下了城楼。 就在这时，隐藏在密林之中的鞑子伏兵，也快速切断了靡阳的退路，准确与城内的金军两面夹击，歼灭靡阳部。 “靡统制，有鞑子出现在我们身后！正在向我们包抄而来！” 斥候迅速将这一情况禀报给了靡阳。 靡阳闻讯，如梦初醒，他这才想起情报中所言的那支鞑子伏兵。 “撤，向北走，与玄武卫会合！” 靡阳很是果断的做出决定。 而此时，已经有数百将士倒在了攻城的血泊之中。 见到靡阳收兵欲走，耶律大石急了。 这到嘴的鸭子，怎能叫他飞了！ “打开城门，追击！” 耶律大石兴奋的吼道。 “喳！” 吊桥再次被放下，瓮城与外城的城门也被第一时间打开，无数金军踏着韩让等周军将士的尸体，如潮水般向外冲出。 与此同时，王焱已经领兵占据了山丘，并开凿水源，打算长期坚守。 蔡州是金国重镇，完颜匈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派大军反扑。 只是王焱没有想到，韩让已经葬身在了蔡州城内。 靡阳也被撵得如同丧家之犬。 当斥候将朱雀卫狼狈奔来的消息禀报于王焱时，王焱也是非常庆幸自己没有盲从韩让的军令。 第211章 暂代都统 北山上，王焱按剑而立，眺望自蔡州而来的周军。 在周军身后，衔尾而来大批金军。 此时天色渐亮，一些鞑子骑兵撵到掉尾的周军士卒，随手一刀，便将周军士卒砍死，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见鞑子骑兵追了上来，周军将士无比恐慌，然而两条腿跑的再快，始终不如四条腿的战马。 王焱见此情形，命丁峰、鲁顺率两营将士在山脚下列阵，接应靡阳溃部。 面对数千鞑子，且多是骑兵的金军，王焱现在能依仗的便是弩阵。 好在军中弓弩齐备，其中还有床弩这样的大杀器，箭矢充足。 可以凭借弩阵，阻击鞑子骑兵。 等靡阳率残部冲到眼前，丁峰、鲁顺立刻让开道路，放朱雀、烛龙二卫残兵通过，随即架起床弩，对准想要冲阵的鞑子骑兵放箭射击。 鞑子与周军交手多次，自然清楚这些床弩的厉害。 周军少马，勉强组建的骁骑军根本无法与金军骑兵抗衡，周军唯一能制衡金军骑兵的便是床弩。 因此，金军骑兵在见到周军将士架起床弩后，主动减缓了冲刺的脚步，不敢逼近。 但还是有些愚蠢的鞑子骑兵不信邪，想要凭借速度，冲开弩阵。 对此，丁峰、鲁顺毫不客气，予以痛击。 几轮弩箭过后，那些想要以身试弩的鞑子骑兵就被射成了刺猬，倒在了血泊之中。 气的带头的几个骑将破口大骂。 王焱也从山上走下，见到了浑身浴血的靡阳等人。 “韩都统呢？” 王焱扫视四周，不见韩让，心头顿生一丝不妙。 靡阳惭愧道：“韩都统进入蔡州后，就被鞑子放下了闸门，一千多弟兄都死在了城内！” “如此说来，周子美变节了！” 王焱脸色阴沉。 靡阳摇头道：“具体情况不知，但想来应该是变节，否则里应外合的细节，鞑子怎会知晓！” 王焱道：“朱雀、烛龙还剩多少人？” 靡阳看了眼左右的残兵败将，道：“我在城外被鞑子骑兵切断道路，又被追击，将士们死伤无数，眼下就剩这点人了！” 王焱粗略估算，靡阳带来的残兵，最多两千人。 此战周军折损三千，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禁军精锐，是大周最后的家底。 每战死一个，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想要重新训练出一支百战之师，所耗费的时间、金钱与精力，都是不可估量的。 以大周目前的状况，实在太难了。 “如今韩都统战死，我三卫将士必须重新选一个都统出来，暂代军权，率领弟兄们杀出重围！” 靡阳语气沉重道。 王焱闻言，立刻明白了靡阳的想法，但面上不动神色道：“靡兄的意思是……” “玄孟，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如今只有你适合接替韩都统的位置，带领弟兄们突出重围！” 靡阳目光灼灼的看向王焱。 尽管靡阳也想暂代都统一职，可如今玄武卫建制完整，反观朱雀、烛龙二卫都是残兵败将，就算王焱同意让他来接替韩让的都统权职，他也没这个底气啊！ 虽说是暂代都统，但这一步对每一个武将都是至关重要。 如果王焱表现出色，那么将来独领一军作战，基本不会有太大阻力。 王焱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四周。 朱雀、烛龙二卫营指挥使以上的将领，这时都站出来表态，表示支持王焱来做这个都统，带领大家杀出重围。 见无人反对，王焱也不废话，接下了都统的重任。 这时，蔡州城内的金军倾巢而出，向北山而来。 得到斥候禀报，王焱、靡阳等人立刻登高眺望，就见约两三万的金军正在朝北山赶来。 而衔尾追击靡阳的鞑子骑兵，则绕山往来奔走，既是彰显武力，也是切断周军与外界的联系。 周军斥候已经不敢轻易离开北山，一旦踏出北山，面对的将是数以千计的骑兵围捕。 王焱见此情形，心知这回非常棘手。 北山虽有水源，不至于渴死，但他们随身携带的口粮，不超过十日。 金军就算不发起强攻，可只要将他们困上十天半个月，他们也将不攻自破。 “唉，武德司靠不住啊！” 王焱心中也对武德司的情报体系产生了浓浓的恨意。 靡阳道：“这回若是能平安返回武昌，我定要将负责金国情报的官员，扒皮抽筋，如此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等到金军逼近，摆开架势，萧潇骑着一匹白色骏马缓缓踏出，看向北山之上，冷笑道：“王焱何在？” 这时，王焱也注意到了山脚下的那个红衣女人。 听到她的声音有些熟悉，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都统认识此女？” 靡阳诧异道。 王焱道：“金国萧氏的萧潇，如今应该已经是大金的太子妃了！” “大金的太子妃，怎会出现在这里？” 靡阳很是不解。 王焱摇头道：“这我哪里知道，走，下去见见这位故人。” 众将紧随其后，簇拥着王焱来到山脚下。 丁峰、鲁顺神色凝重，将床弩置于身前，只要鞑子敢发起强攻，就让他们尝尝百箭穿心的滋味。 来到山脚下，王焱见来人真的是萧潇，于是笑道：“还真是太子妃大驾光临！” “哼，王焱，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重逢吧！” 萧潇见到王焱，冷笑连连，颇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见萧潇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王焱顿生一计。 于是开口道：“是啊，建康一别，我至今都无法忘记你！” 此言一出，众将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而萧潇的脸色也是唰的变白，双眸满是怒意。 “萧潇，对不起，当初是我伤害了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王焱越说越离谱，听的萧潇双眸喷火，指着王焱厉声呵斥道：“呸，你这卑鄙小人，休要胡言乱语，本宫可不是你随意抹黑诋毁的！” 而王焱却是痛心疾首道：“萧潇，难道太子妃对你真的这么重要，我知道，我就是一个普通武将，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但我是真的……” “闭嘴，你给我闭嘴！” 萧潇大怒，王焱这个无耻小人今日说的话，要是传入上都，皇帝和太子还有宗亲权贵，会怎么想她？ 见萧潇动怒，王焱心中冷笑，小妮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第212章 激怒 “你这无耻小人，竟敢诋毁我大金太子妃！” 在萧潇身后，一名年轻白袍将领跃马而出，手持强弓，奔向阵前。 见到有骑将纵马冲来，丁峰、鲁顺、罗横等人立刻严阵以待。 “完颜弼，你给我退下！” 萧潇见此一幕，柳眉一拧，厉声大喝道。 “辱我大金太子妃，死！” 完颜弼怒气上头，哪里肯听萧潇的命令，看向王焱的目光充满杀意。 王焱一听此人竟是完颜弼，忍不住嘲讽道：“原来是完颜术的儿子，想给你爹报仇，那就来吧！” 完颜术是王焱成名路上的垫脚石，现在一提起王焱，就会令人想到完颜术。 大金上下，都视王焱为生死大敌。 “咻！” 完颜弼这段时间，苦练射术，练就了百步穿杨的本领，这也是他敢于单骑而出的底气。 在弩阵前，完颜弼朝王焱飞速射出一箭，而后来回奔驰，寻求第二箭的机会。 邓大同等将士眼疾手快，立即举起盾牌挡住。 随即一众弓弩手朝完颜弼纷纷射箭还击。 但都被完颜弼躲过。 萧潇这时已经被骑兵们簇拥着退下，耶律大石赶紧上前关心道：“娘娘可还安好？那汉人贼子？” “嗯？” 萧潇见这些南院将领目光戏谑，顿时气急败坏道：“你们也以为本宫和那贼子有染？” “不敢！” 耶律大石连忙摆手，态度十分恭敬。 虽然南院自成体系，已经不归金廷直接指挥。 但在名义上仍归属金廷。 何况萧潇领一众金廷官员前来，还是为了协助他们南院对抗大周。 要是惹恼了萧潇，只怕南院和金廷之间的矛盾会再次加剧。 这对南院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到时，完颜匈将面对大周和金廷的两面夹击。 萧潇这时已经冷静下来，知道完颜弼越众而出，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 如果任由王焱继续说下去，那自己的名声，将彻底洗不清了。 哪怕如此，这些可恶的南院将领，还是有了龌龊的想法。 只怕随行的这些金廷官员，也会有同样的心思。 此事传回上都，对她而言，绝对不利。 唉！ 萧潇心中暗叹。 虽然成为太子妃，给她和家族带来了无上殊荣。 但也让她背上了沉重的枷锁。 太子完颜星体弱多病，这些年，金廷寻来无数名医替其诊治，但都束手无策。 并在私底下告诉完颜祯，太子多病，最多三五年可活。 这让完颜祯十分生气，怒斥这些名医皆是庸医。 可等他冷静下来，又不得不考虑大金的未来。 太子多病，很有可能走在自己前头。 那大金的将来，要交给谁？ 这就让完颜祯很是苦恼了，尽管他贵为帝王，坐拥后宫佳丽无数。 可这些年，就完颜星这么一个儿子。 难道真的要将帝位传给其他宗室？ 作为一个帝王，完颜祯也是有私心的。 他不甘心将帝位拱手相让其他宗室。 因此，这才痛下决心，替完颜星寻找一位才能出众的太子妃。 只要诞生皇子，那就立为太孙，将来继承大统，再由太后摄政辅佐。 等皇子长大，再还政于皇帝。 而这个人选，便是萧潇。 可惜，萧潇嫁给完颜星数月，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这让完颜祯等一众金廷君臣，都是倍感焦急。 而萧潇，也是愁眉不展。 肚子没有动静，这并不能怪她。 而是完颜星因为体弱，不能人道。 偏偏完颜星性情乖戾，不肯将无法人道的事情说出来。 同时也威胁萧潇，要是敢泄露此事，必将萧氏满门诛杀。 这也成了萧潇最大的秘密。 完颜弼连射多箭，但都没有成功，但是他的英勇表现，却引起了金军上下的一阵喝彩。 “这个可恶的小崽子，还真是嚣张！” 靡阳怒道，对左右的弓弩手道：“你们瞄准一点再射！” “唯！” 弓弩手们暗暗打气，想要再次射击时，完颜弼已经转身而走。 见此情形，周军将士们破口大骂：“你这狗鞑子，有种别跑啊！” “你爹是孬种废物，你也是孬种废物不成！” …… 闻听此言，完颜弼怒气上头，转身就要再射。 萧潇赶紧呵斥道：“完颜弼，还不回来，连这种低级的激将法都能激怒于你，日后如何担当大任！” 完颜弼这才不甘心的拍马而归。 来到萧潇面前，拱手道：“末将无能，请娘娘责罚！” “你不听本宫命令，私自行动，来人，打二十军棍！” 萧潇冷声道。 不等完颜弼认罚，萧潇语气一变，又道：“但念你护主心切，才一时冲动，今次的军棍，暂且记下，等战后再罚！” “谢娘娘！” 完颜弼大喜。 耶律大石见萧潇虽是女子之身，但思路清晰，奖罚有度，颇有上位者的风范，心中不禁暗暗称赞。 如果萧潇是男儿身，金廷将又多一大帅也！ “娘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虽然耶律大石是蔡州守将，这些兵马尽归其节制。 但耶律大石还是对萧潇表现得十分乖顺，事事征求萧潇的意见。 如果不是萧潇率领安抚司的官员替他揪出了周子美这个奸细。 只怕如今的蔡州，已经落入周军之手。 他耶律大石，就算满门抄斩，也无法平息完颜匈的怒火。 如此说来，萧潇算是救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萧潇对身边的一名官员问道：“王焱他们粮草带了多少？” 那名官员是安抚司负责刺探情报的主事，立刻答道：“根据我们在唐州的侦查，最多不超过十日粮草！” 萧潇冷笑一声道：“这点粮草，也想和我们对峙！传令下去，封锁北山，不让周军的一兵一卒活着离开北山！” “喳！” 耶律大石抱拳应道。 “同时沿北山，修筑工事，防止周军突围，本宫要将他们困死在北山之上！” 萧潇指着北山，语气冰冷无比。 “喳！” 耶律大石再次应声。 随即立即命令各部展开行动。 “娘娘，要不要对王焱他们招降？” 随行的一名金廷官员问道。 “为什么要招降？” 萧潇声音冷酷。 完颜弼也是眉头紧锁，怒视那名询问的官员。 这该死的老头，那王焱与我可是有杀父之仇，怎能对他招降！ 开口的官员不卑不亢道：“王焱如今是周军中最骁勇的悍将，如果能将他招降，对周军的士气将是最沉重的打击！” 萧潇略作思考道：“王焱此人，我很了解，他是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的人，招降，对别人或许有用，但对他没用！” 第213章 离间 随行官员见萧潇如此了解王焱，心中那点龌龊心思又变得活泛起来。 他们这些人，并非完颜祯的铁杆支持者。 太子羸弱多病，社稷后继无人。 没人会傻乎乎的支持这样一位太子，所有人都是两头下注，确保将来新皇执掌乾坤，家族的荣华富贵不会被掠夺。 在如今的上都城内，呼声最高的莫过于完颜禄。 不少人都在私底下投靠了完颜禄。 随行的官员中，就有完颜禄的内应。 他们已经决定，找一个文笔好的汉人书生，好好编排一下他们的这位太子妃。 见金军没有选择强攻，而是沿山修筑工事，准备将他们困在北山。 王焱面色逐渐凝重。 靡阳道：“王都统，看来情况如我们预期那般，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如今可如何是好？” 罗横擦拭手中闪着寒光的钢刀道：“坐以待毙是肯定不行的，请都统下令，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夜袭鞑子大营！” “哼，这要命的差事，老罗你能行吗？还是让我去吧！” 丁峰、鲁顺、李虎等将纷纷请命。 靡阳见玄武卫的这些将领，个个悍不畏死，心中越发佩服王焱带兵有道。 能让麾下主动拼命死战的主将，放眼大周，也没几个。 王焱摇头道：“鞑子是不可能给我们偷袭机会的，只怕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往里面钻！” “那可是如何！” 众将垂头丧气道。 王焱笑道：“别灰心，萧潇是大金太子妃，而耶律大石却是南院的将领，是完颜匈的心腹，你说他们能相处融洽吗？” 罗横闷闷道：“这能怎么想，他们都是蛇鼠一窝！” 靡阳思虑道：“王都统的意思是离间计？” 王焱笑道：“还是靡兄懂我心意！” 说罢，王焱就让人取来笔墨，给萧潇洋洋洒洒写了一封长信。 然后命人将信射入金军大营。 金军士卒发现有周军靠近，立刻戒备起来，而来送信的周军将士，也不磨叽，将信射入金营便迅速返回。 士卒捡到信件，发现是写给太子妃的，立刻便将信件送到萧潇跟前。 萧潇见落笔竟是王焱，心头顿生不好的念头。 随即拆开信件，发现全都是相思、爱慕之语，看的萧潇面红耳赤，怒斥王焱不要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焱真的是喜欢她。 可只有萧潇明白，王焱这是在故意抹黑她。 试问大金太子妃，和敌国年轻将领暧昧不清，金国的皇帝和太子会怎么想？ 就算她萧潇是清白的。 但流言蜚语往往比刀剑更能伤人。 大金皇室的脸还要不要了！ “该死的王焱，想用这等卑劣的手段陷害本宫，简直就是下流！你以为本宫会被你激怒，然后发兵强攻？” 萧潇一边说，一边将信件烧毁。 但这一举动落在别人眼里，却是萧潇销毁证据。 在萧潇身边的宫女，大多都是太子派来监视的眼线，也有一些是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 她们迅速将这一发现飞鸽传书去了上都。 另一边的耶律大石也得到了禀报，说是周军派人送信给了萧潇。 他当即起身来见萧潇，询问可有异常。 萧潇知道耶律大石是为信件而来，本不想解释，但又担心耶律大石会多想，于是将王焱故意抹黑她的信简单说了一遍。 耶律大石没有多想，随即告辞去巡查各营戒备情况。 但在当天夜里，又有一封信被射入金营。 这一次信件没有被送到萧潇手里，而是到了耶律大石手中。 这是耶律大石对底下人的叮嘱。 发现周军射来的密信，必须先给他送来过目。 耶律大石看着手里的信，犹豫片刻，还是将信上的石漆弄掉，打开看了起来。 这次信件的内容却非情情爱爱。 看的耶律大石心头一颤。 原来，王焱在这封信里，表示答应与萧潇联手，除掉耶律大石这些金军将领，帮助萧潇夺取金军的指挥权。 耶律大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以为萧潇前来提供帮助，只是为了打击周军，不让周军夺取两淮。 没想到竟然是想趁机占据蔡州，切断完颜匈的退路，然后好将南院一系剪除。 “这该死的萧潇，亏老子还这么信任她！” 耶律大石拍案而起。 抓起佩剑，怒气冲冲就要去找萧潇兴师问罪。 但走到帐前，却停下了脚步。 “不行，我得冷静，万一这信是故意离间我们，我可就上当了。” 耶律大石平息心中怒火，踱步回到案前，决定再观望几日。 但对萧潇一行人也不能不防。 叫来心腹，暗中秘密增加人手，监视萧潇、完颜弼等人。 另一边，王焱见金军大营并无异常发生，知道仅凭两封信还无法做到离间金军的地步。 于是又写信给萧潇，约定动手时间。 不出意外，这封信还是落到了耶律大石手中。 看完这封信，耶律大石心头一惊，立即命人做好防范，不给周军可趁之机。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周军发动了突袭。 但被有所准备的耶律大石击溃。 事后，耶律大石手握信件，带上一众亲卫，直奔萧潇的营帐而来。 “请娘娘给我一个解释！” 耶律大石将信件扔到萧潇面前，质问道。 萧潇等人这两天也察觉出耶律大石有些不对劲，暗中增强了对他们的监视，也都十分不满。 此刻更是带着亲卫气势汹汹而来，当即也毫不客气的反问耶律大石想干什么。 萧潇捡起信，打开一看，竟是王焱与她约定诛杀耶律大石，夺取金军指挥权的内容。 联想到刚刚发生的夜袭，萧潇立刻明白了王焱的险恶用意。 “耶律将军这是不相信本宫？” 萧潇脸色一冷，“就凭这封信，你就怀疑本宫想害你？如果本宫真的想夺取指挥权，当初就不会带人来帮你，如果不是本宫帮你揪出周子美，现在的蔡州？只怕早就落入了周军之手！” 面对萧潇的反问，耶律大石哑口无言。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要是萧潇真想杀他，也不用大费周章，做这么多事情。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的脸色缓和下来，抱拳恭敬的说道：“是末将愚钝，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萧潇冷笑一声道：“如今周军被困北山，十日之后，必会不攻自破，既然胜券在握，本宫也不用留在这里，以免遭人猜忌，完颜弼，立刻收拾东西，我们走！” “喳！” 完颜弼立即应声答道。 见萧潇要走，耶律大石担心会因此影响南院和金廷之间的关系，于是连忙说道：“娘娘，您不能走，要是宋王知道我气走了娘娘，肯定会责罚末将，还请娘娘再留几日！” “嗯，你这是要软禁本宫？” 萧潇这下真的生气了。 完颜弼单手握剑，已经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帐内的气氛一时间十分诡异。 第214章 形势严峻 “娘娘息怒，末将哪敢软禁娘娘！末将只是担心眼下兵荒马乱，娘娘等人会有危险！” 耶律大石急忙解释道。 “哼，在这大金的领土之上，谁敢伤本宫！” 萧潇脸色冰冷，看向耶律大石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善。 耶律大石讪讪一笑，抱拳道：“若是娘娘执意要走，还请移步到蔡州城，等我禀明了宋王再说！” “耶律大石，你敢！” 完颜弼向前踏出一步，目光直视耶律大石。 他们好心来为完颜匈提供帮助，谁曾想耶律大石这些狗腿子竟敢软禁他们！ 萧潇冷笑道：“耶律大石，你莫不是以为本宫是你能随手拿捏的！” “末将不敢！末将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恶了娘娘，若是娘娘就这样走了，末将无法向宋王交代，如此只会加剧南院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恶化，还请娘娘为了大局，在蔡州再留五日，五日之后，任凭娘娘来去！” 耶律大石辩解道。 他是真的不敢拿萧潇怎么样，眼下南院的兵马都在前线作战。 若是金廷方面调动在黄河沿岸的忠孝军南下，则南院危矣。 腹背受敌下，完颜匈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萧潇也不想因此与耶律大石翻脸，她还想拉拢耶律大石为金廷所用。 完颜祯与完颜星父子都不愿看着完颜匈割据为王，威胁自己的统治地位。 以完颜星的身体状况，根本熬不过完颜匈。 假使将来完颜祯和完颜星相继离世，以完颜匈的德行，肯定会举大兵北上争夺帝位。 到了那时，谁还能保证完颜祯一脉的帝位不会旁落。 当然，前提是萧潇能为完颜星诞下皇子。 否则后继无人，你霸占帝位也是无人支持的。 完颜星不能人道，造不出人。 但完颜祯宝刀未老，仍在努力，只是后宫三千嫔妃实在不争气啊。 在耶律大石的安排下，萧潇领着一众随行官员离开大营，回到了蔡州城暂住。 没了萧潇在大营坐镇，两万金军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松懈。 耶律大石也将这两日的情况，详细写明，命人快马加鞭送到完颜匈的手上，等待完颜匈的决定。 与此同时，完颜匈率领十几万金军，抵达寿春。 随着完颜匈大军到达两淮战场，整个两淮都变得风声鹤唳。 深知鞑子心狠手辣的两淮百姓，无不胆颤心惊，纷纷暗中向金军送信表达对大金的忠诚之心。 也有一些豪强大族，因这些年被鞑子压榨的喘不过气，选择贱卖在家乡的产业，然后举家迁徙至南土。 仅有少部分游侠义士，高喊驱逐鞑虏，光复中华的口号，加入周军，誓要与鞑子决一死战。 赵忠这几日，一直都在招募这样的游侠义士，希望能在最短时间内，组建一支铁军，抵御完颜匈。 同时也期望光烈帝口中的奇军，赶紧痛击完颜匈，缓解两淮战场的压力。 七月初五，阴。 完颜匈在寿春休整完毕，分兵两路，一路增援完颜庆，并由完颜庆统领，攻取皋陶。 另一路则由蚩虎统率，进攻庐州。 庐州是两淮的战略核心，只要夺回庐州，则两淮战局可定。 面对气势汹汹的金军，皋陶的岳羽和庐州的赵忠，皆是头皮发麻。 岳羽现在已经学乖了。 一面拼命加固皋陶城防，一边增强对城内百姓的监视，面对杀气腾腾的完颜庆，坚决不肯踏出皋陶一步。 如今只要能坚守一日，就算多了一丝胜算。 赵忠在庐州同样如此，他深知鞑子野战的厉害，也是坚决不肯出城和鞑子厮杀。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吃住，赵忠都在城楼解决，坚决不离开城头半步。 誓要与庐州共存亡。 岳羽和赵忠的死守不出，也让金军感到头疼。 金军的长项便是野战厮杀。 而攻城拔寨则是他们的软肋。 尽管攻城器械准备了一大堆，可周军意志力惊人，死守城池，也让鞑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本以为弹指可破的皋陶和庐州，如今成了两块难啃的骨头，完颜匈很是恼火。 两淮战事迟迟无法结束，对他是非常不利的。 粮草短缺一直都是完颜匈的命门。 原本筹措的粮草，都是为了攻打襄樊所备，如今大军又东进数百里，无形之中，又给后勤增加了巨大的负担。 崔寿已经不止一次书信给完颜匈，提醒完颜匈粮草告急的情况。 两淮的战事决不能拖，超过一个月，大军就会出现断粮。 就在完颜匈急得抓耳挠腮之时，蔡州方面也传来了消息，有一支周军在攻破唐州后，便以极速奔袭蔡州。 好在金廷方面来了助力，揪出了隐藏在城中的细作，反将来犯之敌击破，斩杀了韩愚之子韩让，同时将王焱、靡阳困在了北山。 看完战报的完颜匈，惊出了一身冷汗。 “柴昊老儿怎得这般奸诈，竟想断了孤的退路，当真是歹毒！” 完颜匈神情怨恨，又将耶律大石的信件反复看了一遍，随即冷笑道：“王焱小儿，想要离间孤和金廷，虽然孤与金廷不和，但眼下还不是与金廷决裂之时！” 想着，完颜匈当即书信一封，命人火速送到耶律大石手中。 同时也派心腹官员，返回蔡州，好生安抚萧潇一行。 北上之上，这几日见金军大营没有动静，王焱就知道他离间的计划应该没有奏效。 靡阳有些焦急道：“玄孟，已经过去七日，咱们的粮草还剩三日可用，这可如何是好！” 王焱看了眼天，对靡阳道：“你让弟兄们从今日起口粮一律减至三成！” “减粮！” 靡阳面色一变，“吃不饱饭，弟兄们哪来力气抵御鞑子？“ 王焱沉思道：“鞑子肯定知道我们粮草不多，这才围而不攻，想来这几日鞑子都不会主动发起进攻，我们先将口粮剩下来，多坚持几日，必有变数！” “如此弟兄们定然会怨声载道啊！” 靡阳纠结道。 “告诉弟兄们，五日！五日之后，援军必至！” 王焱语气笃定道。 “五日……玄孟，你莫不是在开玩笑，距离我们最近的周军，尚在数百里之外，况且我们被困北山的消息，至今无法传出，哪来会有援军？” 靡阳不解道。 王焱道：“早在袭取蔡州失败时，我就已经命人向陛下报信！那时鞑子还未对我军形成包围之势！” “那怎么不见你提起此事？” 靡阳纳闷道。 王焱淡淡说道：“忘了。” 靡阳：“……” 第215章 小丑 邓州五十里外，周军大营。 光烈帝亲率诸军将士，共计将卒十数万，对外号称五十万大军，兵临邓州城下。 虽然尚未发起对邓州的进攻，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已经令人感到窒息。 张有亮和完颜嘉这几日来，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生怕一睁眼就是穷凶极恶的周军进了城。 尽管张有亮对邓州的城高坚固，以及五万金军很有信心。 可他一直都是以谋士的身份参与军事筹划，如今让他独当一面，是真的没有多少底气和信念。 尤其面对的敌人还是光烈帝这样的枭雄。 尽管张有亮等北方投降派，一直都觉得柴昊是废物。 但也只是战略层面的藐视，真到了战场，还是会不自觉的重视起来。 “城内的那些大族可有异动？” 张有亮询问左右。 “禀军师，据那些大族禀报，周军与他们一直都有密切往来，如今已经约好了时间，就等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邓州城！” 手下人答道。 “好，告诉他们，只要能重创周军，本军师必会在宋王面前，为他们多多美言，将来搬去了汴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张有亮哈哈大笑。 等到了约定时间，金军做足万全准备，就等着给予周军当头一棒。 然而左等右等，也不见周军身影。 此时正值酷暑时节，夜里虽然没有白天炎热，可是蚊虫多如牛毛。 这可把严阵以待的鞑子咬的叫苦连天。 张有亮和完颜嘉眼瞅着天都要亮了，可周军一点动静没有，也是急得不行。 将城中的那些大族抓到眼前审问，但这些人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何敬之给他们的密信，约定的时间，明明就是今夜啊。 领头的李氏族长李士群见张有亮和完颜嘉脸色冰冷，急忙表示，他立刻书信一封，质问何敬之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边的何敬之，同样急得不行。 本来说好了今夜对邓州发起强攻，但在出发前，光烈帝忽感身体不适，停止了此次军事行动。 这让何敬之很是无语。 既然暂停行动，那就应该立刻向城内的人报信，否则他们那边动手了，而他们这边却无法配合，行动定然功亏一篑。 但光烈帝却不准何敬之报信，这让何敬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李士群质问的书信来了。 拿到李士群的书信，何敬之又羞又愧。 毕竟联络李士群等邓州大族为内应的想法，是他主动提出并执行的。 可在这紧要关头，周军放了他们鸽子，差点害的李士群等大族举族覆没。 何敬之拿着书信，面见光烈帝，询问如何答复。 光烈帝将李士群的书信打开看了一眼，嘴角立刻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官家，昨夜突然中止军事行动，差点就让李士群他们暴露，好在他们比较机灵，没有动手，否则我们想拿下邓州，又要多费心血！” 何敬之说道。 光烈帝道：“你立刻给李士群他们回信，告诉他们，朕昨夜突然发病，这才导致军事行动被迫中止，但朕现在身体已经好转，行动改为今夜！你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接应我大军袭取邓州！” “官家，你确定不会变卦了？” 何敬之忐忑道。 “你这是什么话，朕向来都是一言九鼎，怎会食言！昨夜真的身体不适，无法带兵！” 光烈帝不悦道。 何敬之心道：你身体不适，大可以让别人领兵啊！ 心里这样想，但何敬之还是恭恭敬敬的退下，按照光烈帝的意思，给李士群等人回信。 很快，李士群就拿到了何敬之的回信。 李士群不敢第一个看，赶紧将信呈给张有亮。 张有亮面色凝重的打开阅览，这才知道周军没有进攻邓州，竟是光烈帝突发恶疾。 这些日子，金军细作传回了不少关于光烈帝的情报。 大意都是光烈帝身体每况愈下，形如枯骨。 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柴昊只怕也多少时日好活了。 张有亮暗暗思索。 完颜嘉紧接着将信件拿去也看了一遍，道：“他们改为今夜袭击邓州，来人，吩咐下去，让将士们今夜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喳！” 旁边的将领立即答道。 张有亮点了点头，心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这样，数万金军又严阵以待了一夜，将邓州的蚊子全都喂了个饱。 可过了约定时间，周军方面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张有亮和完颜嘉彻底失去了耐心，赶紧派了几波斥候打探周军大营的情况。 等斥候回来禀报，却是周军大营并无异常。 “该死的，柴昊老贼，戏耍我等！” 张有亮隐隐有了猜测，连续两日，周军都未按照约定发起偷袭，定然是已经识破了李士群等人的险恶用心，在这故意戏弄他们！ 害的他们喂了两天蚊子。 李士群等人惶恐不安的跪在张有亮、完颜嘉面前，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心存一丝侥幸，认为周军方面是出了什么事，才导致没有按时发起进攻。 于是提出再书信一封，询问何敬之。 张有亮此时已经不抱希望，可完颜嘉却同意了。 他也存着一丝幻想，认为周军并非戏耍他们，而是出了什么变故。 对此，张有亮心中暗叹，但面上还是给予了完颜嘉足够的尊重。 在完颜嘉的默许下，李士群又用更严厉的语气，书信一封，质问何敬之。 何敬之拿到信，整个人都麻了。 昨夜光烈帝忽感头疼，再一次中止了军事行动。 这让何敬之都快疯了。 数次入中军面见光烈帝，都被拒绝了，理由是陛下头疼，御医正在诊断，暂时不见任何人。 好不容易熬到午时，光烈帝才召见了何敬之。 “官家，李士群他们快挺不住了，咱们再不发起进攻，只怕鞑子就要发现他们是内应了！” 何敬之将李士群的书信呈给光烈帝。 光烈帝捂着额头，接过书信，看了一眼，随即长叹一声道：“敬之啊，朕忽感头疼，差点坏了大事，你回信给李士群，告诉他，朕今夜就算是爬，也要带着兵进攻邓州，你让他做好准备！” “官家，你确定？” 何敬之有些怀疑的问道。 “哼，你是在质疑朕？” 光烈帝佯装不悦。 “臣不敢！” 何敬之心中恨不得给光烈帝一脚，但面上还是毕恭毕敬。 第216章 真真假假 邓州城内。 完颜嘉看着何敬之言辞真切的书信，还是选择再相信一回。 哪怕只有一成希望，可若是能重创光烈帝亲率的周军，他完颜嘉的声望将不亚于其父完颜匈。 “传令下去，今夜全军戒备，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完颜嘉厉声道。 众将尽管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道：“喳！” 一旁的张有亮沉默不语，反正没啥损失，就让完颜嘉折腾去吧。 等完颜嘉发现自己又被耍了，才会有所成长。 就这样，第三天夜里，数万鞑子又为邓州的蚊虫贡献了一顿丰盛的夜宵。 直到天明，完颜嘉双眼满是血丝，盯着城外，仍未见到一个周军士卒的身影。 他这才意识到张有亮对自己的提醒是好意。 可惜自己被虚幻的胜利蒙蔽了双眼。 李士群等人皆是瑟瑟发抖，心中将何敬之、柴昊的祖宗十八代亲切问候了个遍。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哪还能不明白，周军肯定是识破了他们的伪装，故意耍他们玩呢。 “该死！” 完颜嘉愤怒的一甩衣袖，回去补觉了。 与此同时，柴昊将何敬之召到面前，命他给李士群等人书信一封，告诉他们，今夜大军攻城，让他们务必做好接应的准备。 何敬之昨夜等了半宿，都不见大军有开拔的迹象。 想找柴昊问个清楚，但是却得知柴昊身体有恙，又一次临时取消了行动。 这可把何敬之气坏了。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何敬之再傻，也知道皇帝压根没有心思攻打邓州。 纯纯在这遛他玩呢。 现在皇帝又将他召来，让他继续联络李士群等人。 就算何敬之脸再大，也不好意思给李士群等人写信啊！ “官家，我们连续食言三次，只怕李士群他们，已经对我们彻底失去信任，不会再配合我们展开军事行动了！” 何敬之脸色复杂道。 “敬之啊，朕让你写你就写，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告诉李士群他们，朕真的是身体有恙，才无法进军，今夜必然准时对邓州发起进攻！” 柴昊目光忽然变得犀利，如同两道锋利的刀子，直指何敬之的内心。 吓得何敬之不敢再抱怨，当即领命写信给李士群。 很快，第四封信到了李士群手里。 看到是何敬之写来的，李士群恨不得将信撕成两半，然后再踩上几脚。 这个该死的何敬之，就是个大骗子。 耍的他团团转。 本来他们这些人，还能借这个机会，在完颜嘉面前露个脸，但现在，彻底没戏了。 家族崛起的希望，就这样被掐灭了。 心中有气，但李士群还是拆开信看了起来。 见何敬之还是老一套的说辞，李士群又气又笑。 “柴昊、何敬之是将我们当傻子了啊！同样的当，我们连续上了三次，还想让我再上一次？” 李士群冷笑连连。 但他不敢处置这封信，恭恭敬敬将信送到了完颜嘉面前。 哪知完颜嘉连看的兴趣都没有，直接丢火盆里烧了。 “好了，诸位这些日子都辛苦了，今夜就好好休息！” 完颜嘉打了个哈欠，挥手示意李士群等人退下。 “喳！” 李士群等人见完颜嘉如此，便纷纷跪着退下。 等到夜里，张有亮忽感有些不安，便起身巡察城防，见守备松懈。 比之前正常戒备时还要松懈，顿时雷霆大怒，找来负责守夜的将领询问情况。 守夜将领如实道：“是殿下吩咐的，连续三天夜里加强防备，弟兄们全都疲惫不堪，要好好休息！” “胡闹，眼下大军压境，怎能放松戒备！” 张有亮闻言大怒。 “立刻将人都给我叫回来守夜，必须按照之前的规格守夜，不准松懈！” 张有亮道。 “军师，这是殿下下令的，还请军师让殿下下令，否则请恕末将无法执行！” 守夜的鞑子将领淡淡的说道。 虽然张有亮是完颜匈拜的军师，可是在他们这些女真人眼里。 这所谓的军师，算个屁！ 充其量就是他们女真人养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对他们指手画脚！ 张有亮见自己的命令不被认可，气的脸色铁青。 指着这个鞑子将领连说了三个：“好！” 随即转身去找完颜嘉。 但完颜嘉今夜却不在府衙，张有亮扑了个空。 还以为完颜嘉是去巡视城防，这让张有亮心中稍稍感动。 谁知手下人告诉张有亮，完颜嘉是去了城中的勾栏。 “……” 张有亮冷着脸，只好又去勾栏寻完颜嘉索要手令。 而在这时。 正有数万周军，井然有序的朝邓州城开拔而来。 为首的赫然是大周皇帝，柴昊。 在柴昊左右，有龙骧军都统韩愚、枢密使贺方、奋威将军史国柱等人。 何敬之一脸忧郁的跟在后面。 前三日，他都无比亢奋的等着去打邓州城。 但是都被柴昊放了鸽子。 而今夜，他已不抱希望，早早躺下补觉了。 偏偏柴昊下令进军了！ 这让何敬之郁闷到了极点。 此次攻打邓州城的主力兵团，由韩愚的龙骧军担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作为大周最精锐的禁军，眼下有大半都被抽调去了两淮战场。 留在柴昊身边的禁军，论实际战力，甚至不如龙骧军。 因此，柴昊选择将龙骧军作为此战的主力。 为了激励士气，柴昊更是亲临战场督战。 “官家，我武德司与斥候营联手，已将城外的鞑子斥候肃清，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直到城下，鞑子也不会发现我军动向！” 马德忠朝柴昊禀报道。 “好！” 柴昊点点头，看不出喜怒。 而邓州城的鞑子，被柴昊放了三次鸽子，早就精神透支。 在完颜嘉的许可下，守夜兵力削减了一半。 仍在守夜的将士，也是无精打采，很多士卒更是躲到女墙下假寐。 而有些将士，看似站着警戒，实则早就闭上了眼睛。 等到周军先头部队摸到城下，城上的鞑子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进攻！” 龙骧军副都统吕有德身披轻甲，亲自领队作为第一梯队。 “咻咻咻！” 数百名弓弩手在黑暗中弯弓搭箭，为准备攀墙进攻的将士掩护。 只听无数道箭矢破空声响起，城头上那些正迷糊的鞑子就被射倒在地。 紧接着，吕有德等人扔出钩锁，勾住城头的墙垛，随即迅速攀爬。 能被选为第一梯队的将士，那都是身手不凡，个个身轻如燕。 面对城高七丈的邓州城，几个呼吸，吕有德等人就已经翻了上去。 “啊！” “敌袭！” “找死！” “杀啊！” 突然出现的周军，吓得城头的鞑子亡魂皆冒，手脚冰凉。 第217章 破军 突如其来的进攻，打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咚咚咚！！！” 城头上的鞑子一面阻击吕有德等人破城，一面擂鼓预警。 寂静的夜空瞬间就被击碎。 城中的鞑子、百姓，瞬间就被惊醒。 斥候飞马来报柴昊，吕有德副都统已经带人攻上城头。 闻讯，柴昊大喜，立即传令三军，立即全速挺进，配合吕有德，攻入邓州城。 “唯！” 韩愚、史国柱等将领备受振奋，当即率兵先行。 两万龙骧军架起巢车、临冲战车，如同海水般涌向邓州城。 与此同时，正在勾栏感受汉家女子风情的完颜嘉，忽然听到城头响起的鼓声，顿时一个激灵。 手中的酒杯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地，酒水溅了一地。 而这时，张有亮恰巧寻到完颜嘉所在的勾栏。 一只脚刚踏进勾栏，就听到了城头响起的鼓声，顿觉五雷轰顶。 “该死，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柴昊老贼，已对用兵之道出神入化！” 张有亮惊骇道。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周军的真实意图。 “军师！” 完颜嘉急急忙忙就朝外冲，正好撞见张有亮，连忙焦急的呼叫。 “殿下，赶快下令集结兵力，务必要挡住周军啊！” 张有亮看见完颜嘉，心中憋着一肚子火，但是却不好发作。 今夜若是能守住邓州，则一切无恙。 若是守不住邓州，那就没有以后了。 邓州对完颜匈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张有亮更清楚。 “快，召集各部，立即随我登城杀敌！” 完颜嘉、张有亮边走边喊。 城内的各营鞑子，纷纷闻讯赶来集结，然后随完颜嘉一道，朝南门赶去。 而这个时候的南门，已经被吕有德攻占，大批周军及时抵达，顺利的涌入邓州城。 “官家，龙骧军已经入城！” 斥候第一时间便将战况回禀。 柴昊、贺方等人得知已经入城，皆是喜上眉梢。 “速攻！不要给鞑子一点喘息的时间！” 柴昊沉着下令。 “唯！” 韩愚、史国柱、吕有德诸将，率领兵卒，与鞑子展开激烈的巷战。 完颜嘉、张有亮等人赶到南门，眼前密密麻麻都是身着玄甲的周军将士。 为首的韩愚、吕有德等人，正在大开杀戒。 将金军士卒杀的节节败退。 “该死的两脚羊，以诈破城，必遭天谴！” 完颜嘉见南门失守，暴跳如雷，无能狂怒下，只得诅咒周军。 张有亮深知周军此番必是誓死夺取邓州，绝不会退后半步。 本来他们只要据城坚守，就算兵力不如周军，但也不会让周军打进来。 只可惜，棋差一招啊！ 张有亮心中暗叹。 眼下与周军死战，并非明智之举，。 完颜匈留在邓州的五万金军，都是战兵。 是完颜匈最坚实的本钱。 绝不能在这里打光了！ 想到这里，张有亮连忙开口劝道：“殿下，周军入城，已是势不可挡，这邓州城，是守不住了，不如率部撤离，保存实力，等来日再战！” “不行！” 谁知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完颜嘉的强烈反对。 完颜匈将邓州城交给他完颜嘉。 若是就这样丢了。 他还有何面目去见完颜匈。 “传我军令，死战到底，必须将周军给我赶出邓州！” 完颜嘉怒吼。 “喳！” 一众金军将领这时也都发了狠，誓要同周军一决生死。 见金军死战不退，周军的进攻，遭到了强大阻力。 双方在邓州城内，开始围绕着一街一巷，展开生死肉搏。 整座邓州城，此时宛如修罗地狱，到处都是杀红眼的周金士卒。 惨叫、哀嚎、喊杀声，响彻夜空。 双方战死的士卒，越来越多，鲜血染红了每一处街道。 踩在上面，满是粘稠。 城中的百姓，全都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李士群等大族豪强，这个时候，全都懵了。 他们都以为何敬之的来信，是又在耍他们，不曾想，这回居然是来真的。 可这个时候，周军已经入城。 他们该怎么办？ 若是等周军重夺邓州，清算那些人曾替鞑子做事，发现他们已经出卖大周，该当如何？ 想到这里，李士群等人暗暗做出决定，率领族中青壮，假意配合周军夹击鞑子，但做好随时反戈一击的准备。 当他们出现在街道，高喊杀鞑子的时候，周军和金军不约而同对他们发起了进攻。 “搞错了，我们是李氏、高氏……的族人，我们族长已经和朝廷联络好了今夜起事！” 见到周军也朝他们挥起屠刀，李士群等人傻眼了。 吕有德拍马而来，冷笑道：“李氏、高氏，你们的鬼把戏，早就被陛下识破，背主之人，不得好死！” 说罢，他长刀劈出，将眼前的李氏族人砍成两截。 这血腥一幕，吓得大族豪强们瞬间尿了裤子，作鸟兽散。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那么脆弱。 “官家，龙骧军已经与鞑子作战两个时辰，要不要派军入城支援？” 贺方询问。 柴昊面色平静道：“邓州城巷道错综复杂，狭长密集，不利于大兵团作战，兵力投入太多，只会适得其反，传令三军，将邓州三面围困，独留北门！” “唯！” 贺方拱手道。 围三缺一，这是兵法最常见的手段，不给敌人殊死一搏的决心。 随着战斗的持续进行，数万金军本就连续熬了几个长夜，此刻又遭恶战，已是强弩之末。 反观龙骧军，越战越勇，已经在逐街逐道击破金军。 金军所占据的范围被不断压缩。 张有亮敏锐的察觉到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妙，于是劝说完颜嘉道：“殿下，我们汉人有句老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保存力量，才有卷土重来的希望啊！” 完颜嘉焦急的已是汗流浃背，他不甘心就这样退出邓州啊！ 父王知道他丢了邓州城，肯定要扒了他的皮！ 哪怕他是父王最宠爱的儿子。 还有他兄长完颜庆的嘴都怕要笑歪了！ “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周军开始围城，一旦他们将邓州围住，我们就是插翅难逃了！” 张有亮催促道。 “走！” 完颜嘉猛拍大腿，做出决断。 眼下周军三面围城，只有北门可以逃。 张有亮深知这是柴昊故意留出的破绽，为的就是让他们退出邓州，避免牺牲更多周军。 而北门外，肯定早就布下了伏兵。 张有亮自然不会以身犯险，他为完颜嘉和自己选了两个替身，让他们打着完颜嘉和自己的旗号，带着一支兵马先行。 而他和完颜嘉则换上了普通士卒的服饰，混入了溃卒之中。 第218章 强攻 如张有亮所料，周军故意留出的北门，其实早就埋下伏兵。 就等着张有亮、完颜嘉自投罗网。 那两个倒霉蛋替身，试图拼死突围，但还是被活捉。 周军将士以为活捉到了张有亮和完颜嘉，都是兴奋无比，当即押送着两个替身，前往大营邀功。 而仍在负隅顽抗的金军，得知完颜嘉和张有亮被生擒，全都是泄了气，纷纷弃械投降，仅有少部分人成功逃窜。 而这其中就有真正的完颜嘉和张有亮。 柴昊纵马奔入邓州城，望着这座失而复得的坚城，内心满是感伤。 “官家，我们的人已经抓到了完颜嘉、张有亮，请官家批示！” 前来报捷的将领们大声嚷嚷道。 “很好，将这两个贼子押到朕面前！” 柴昊大笑道。 “遵命！” 几个将卒将两个替身押到柴昊面前。 望着这两个宁死不屈的替身，柴昊正想开口嘲讽几句，却被一旁的马德忠阻止了。 “官家，这两人并非完颜嘉和张有亮！” 马德忠凝视这两个替身，声音冰冷道。 “什么，不是完颜嘉和张有亮！” 柴昊有些不可置信，立刻命人审查眼前这两个替身。 得出的结果正如马德忠所言，此两人并非张有亮和完颜嘉。 见到身份被识破，两个替身都是哈哈大笑。 他们能被选为替身，早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继续伪装，于是纷纷朝柴昊大声讥讽。 “柴昊老贼，你以为自己夺了邓州，就能高枕无忧，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家宋王早晚必定灭了你们！” …… “凌迟！” 柴昊脸色铁青，对马德忠说道。 “遵命！” 马德忠拱手，随即冷笑着朝两个替身走去。 “官家，城内的鞑子降卒如何处理？” 贺方清查城内的俘虏，这些降卒共计一万八千六百人。 其中有一半都是女真、契丹等异族人组成，剩下的全是北地汉人。 完颜匈留给完颜嘉的五万精锐，战死两万多，降了一万八千多，真正逃走的仅有数千人。 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目前完颜匈带往两淮的金军，真正的精锐也就七八万人。 此役，重创金军！ 虽然未能生擒完颜嘉和张有亮，但夺回了邓州，并斩杀了这么多金军，是迄今为止，柴昊对鞑子取得最大的战果。 “传朕旨意，分兵多路，进入河南，搜捕完颜嘉、张有亮！” “唯！” 贺方、韩愚等人抱拳道。 如今完颜匈主力都在两淮，河南空虚。 趁此时大举进军，必能长驱直入。 就在柴昊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时，关于寿春、蔡州两地的战报也送了过来。 这给了柴昊当头一棒。 岳羽丢失寿春，金军前锋进抵皋陶，两淮震动。 而韩让、王焱等人偷袭蔡州失败，韩让战死，王焱、靡阳率残部被困北山。 本来一片大好的局势，又因此急转直下。 “官家，无论是两淮，还是蔡州，我军的形势都处于下风，当下该如何用兵？” 庞美问道。 柴昊强迫自己冷静，说道：“我军夺回邓州，重创金军，完颜匈得知消息，必然军心动摇！ 传朕旨意，命各军深入河南，向汴京进军！” 庞美不解道：“官家这是要围魏救赵？” 柴昊思虑道：“汴京是完颜匈的老巢，他是不可能坐视汴京被抄，定然要分兵回援！这比我们直接遣军援救王焱、岳羽来的更便捷！” “官家深谋远虑，微臣佩服！” 庞美立刻阿谀奉承道。 柴昊摆摆手道：“现在高兴还太早，期望王焱、岳羽他们能撑到完颜匈撤兵之日！” 与此同时，北山之上。 将士们全都无精打采的各司其职。 自从减粮后，大家都是饥肠辘辘，如果鞑子在这个时候主动进攻。 数千周军必将不战自溃。 然而金军仍是围而不攻，等待周军束手就擒。 耶律大石眼看着萧潇所说的十天时间过去，可周军仍未陷入慌乱，也是焦急不已。 他麾下的斥候营，根本刺探不到有用的情报。 为此，他只能入蔡州城，求见萧潇，讨教破敌之策。 萧潇对耶律大石的到来，并不觉奇怪。 她同样纳闷，这都十三天了。 北山上的周军仍未倒下，难道他们的口粮不止十日？ 但根据唐州的安抚司细作调查，周军离开时携带的粮草，也就十日左右的量。 左思右想的萧潇，最后灵光乍现，猜到王焱肯定是采取减粮的手段了。 等到耶律大石来讨教，萧潇也没卖关子，将自己的猜测分析了一遍。 耶律大石闻言，心里有了底，返回军营后，便立刻调集人马，准备强袭北山。 缺粮的周军，定然已是强弩之末，可一击而歼。 斥候立刻将金军大规模集结的情报禀报给王焱。 王焱意识到金军可能要对他们采取强攻，于是将仅剩的口粮拿出来，全部分给将士们食用。 将士们饿了几天肚子，忽然见到这么多粮食，都是备感诧异。 王焱巡视诸营，告诉将士们，决战的时刻已至。 今夜将是他们破敌之时！ 所有人都要睡好觉，吃饱饭，打一场硬仗。 将士们这些日子被困在北山，早就是憋屈的不行，每天都要与山下的鞑子对骂八百回，个个都是攒了一肚子的杀气。 “今夜鞑子必定强攻，所有人退到山顶，将通往山顶的道路清理干净，准备好滚木雷石，等鞑子冲到半山腰，先用滚木雷石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王焱吩咐道。 “唯！” 将士们激动的应道。 及至后半夜，耶律大石率领一万五千步卒、五千骑卒，对北山展开强攻。 而在山脚下阵地的周军，在见到金军杀来后，迅速退往山上，主动让出上山通道。 耶律大石不疑有他，还以为是周军胆怯，当即下令速攻。 三千铁甲步卒打头阵，朝山上奔袭。 等到半山腰时，鞑子们忽然感到有些诡异。 这上山的道路，怎么如此平坦，周边的那些杂草丛林都不见了。 就在这时，王焱一声令下，准备好的滚木雷石“轰隆隆”的被丢了下来。 巨大的轰鸣声惊得三千鞑子纷纷驻足抬头，然而下一刻就是脸色巨变，映入眼帘的是无数滚木雷石。 这些滚木雷石不带丝毫感情，将鞑子们砸的皮开肉绽，血肉飞溅。 无数鞑子随着滚木雷石被砸翻下山，断臂残肢随处可见，场面无比血腥残酷。 在火把的照映下，耶律大石见到这凄惨的一幕，愤怒的目眦欲裂。 “该死！该死！该死！” 耶律大石咆哮道。 “盾牌手顶上，给我继续冲！今夜一定要将这些两脚羊歼灭！” 耶律大石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惜代价也要攻灭周军。 第219章 势如猛虎 在耶律大石的指挥下，数千盾牌手迅速顶上，代替那些死伤惨重的步卒们对山顶发起冲锋。 而山顶的周军，则继续抛掷滚木雷石。 只是随着抛掷的滚木雷石越来越多，所取得的效果也越来越小。 加上金军盾牌手组成的盾牌阵，如同乌龟壳般坚硬，滚木雷石已经无法有效杀伤鞑子。 见此情形，王焱并不意外。 他也没将战胜鞑子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些滚木雷石上。 “诸位，今夜便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驱逐鞑虏，光复中华！” 王焱将手中佩剑高举，对周围的数千将士们高喊。 “驱逐鞑虏，光复中华！” 将士们受到感染，纷纷呐喊。 “切记，没我军令，任何人不得擅离北山一步！” 王焱又叮嘱道。 “唯！” 将士们应道。 金军有数千轻骑，一旦踏出北山，在平原上和鞑子野战，那就是伸着脖子让对方来砍。 可若是只在北山上与鞑子厮杀，则鞑子的骑兵无法发挥优势。 耶律大石所能依靠的只有步卒。 王焱率领的三卫将士，虽然人数不如金军，但论野战实力，并不逊色于鞑子。 真刀真枪打一场，王焱还是有信心能将鞑子杀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杀啊！” 王焱、靡阳、丁峰、罗横等周军将领，身先士卒，朝半山腰的鞑子扑去。 见山顶的周军不再抛掷滚木雷石，鞑子们喜出望外，纷纷举刀怒吼，准备迎击周军。 耶律大石这时也发现了周军如同猛虎下山，与麾下步卒厮杀。 “哈哈，这些周军，还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这些日子食不果腹，哪来力气与我大军抗衡，传我军令，除轻骑外，所有步卒分三批，轮流攻上！” 耶律大石仰天长笑，胜券在握。 “喳！” 一万多步卒立刻调整阵列，开始分批往北山上进攻。 一方是从下往上进攻，另一方是从上往下砍杀。 周军虽然人数不如金军多，但占据地利，且都知道没有退路，只有死战到底才有一线希望。 所有人都是视死如归，与鞑子拼命搏杀。 王焱、靡阳等高层将领，个个都是以身作则，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沿，此举极大鼓舞了将士们的信心和士气。 短短几刻钟内，周军就对金军杀伤无数。 原本嗷嗷乱叫的鞑子被彻底打懵圈了。 都快分不清谁是金人，谁是汉人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汉人天生就是弱鸡、软蛋、怂包！ 与悍不畏死没有半点关系。 而眼前的这些汉人将士，比草原的野狼、东北的猛虎还要嗜血！ 在这些人面前，他们好像才是软弱无力的绵羊。 随着前几排鞑子的倒下，后面的鞑子也意识到了周军的恐怖，冲杀的阵形瞬间陷入崩溃。 无数鞑子哭爹喊娘的从山上往下退。 这特娘的怎么打啊！ 根本打不过啊！ 而在山脚下，还有数批将士等着更替冲锋，见此情形，也都懵了。 耶律大石见半山腰的步卒溃散，气的扬起马鞭狠狠的甩了几下，大骂道：“都是废物吗，居然让汉人打了回来！直娘贼，快，第二梯队立即顶上！务必要给我攻上北山，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喳！” 第二梯队的金军将士们心惊肉跳。 半山腰的激烈厮杀，他们虽然看的不太清楚，但是同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已经告诉了他们，对手是何等的强大。 尽管有些不情愿，甚至是有些抵触。 但第二梯队的金军，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往上冲。 可从山上退下来的金军，却因太害怕，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周军砍了。 个个都是争先恐后的逃跑。 与上山的金军撞在一起，互不相让，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耶律大石见此一幕，气不打一处来，不断厉声喝斥，“无我军令，临阵退缩者，斩，都给我转身回去！” 可是溃卒们早就丧胆，失去了斗志，哪里肯听耶律大石的军令。 一时间，双方互相挤撞，碾压、踩踏，场面彻底失控。 哪怕督战队的人斩杀了几十个溃卒，想要稳住乱哄哄的阵形，也无济于事。 这时，王焱、靡阳等人率部衔尾追杀。 “狗鞑子，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犯我大周者，杀无赦！” 周军将士气势高涨，将金军杀的屁滚尿流，再不复往日嚣张气焰。 “耶律大石，吃我一箭！” 王焱登上一块巨石，朝山下的鞑子看去。 随着他一声大呼，骑着战马的耶律大石不自觉的抬头来看。 就是这么一瞥，耶律大石惊得亡魂皆冒。 王焱手持弓弩，已经弯弓搭箭，见到耶律大石看来，迅速锁定目标。 “咻！” 利箭破空而出，直指耶律大石。 “啊！” 耶律大石下意识地就想躲避，但还是慢了半拍，利箭穿过他的头盔，将他的头盔射落。 而耶律大石也受惊坠地。 “耶律大石已死，尔等胡虏还不束手就擒！” 王焱见状，立即高声大喊。 “什么，耶律将军死了！” 金军将领们纷纷朝耶律大石的位置看去，却只见那里的将卒陷入大乱，都在呼喊耶律大石的名字。 “将军死了！” “完了，弟兄们快逃啊！” 一瞬间，鞑子军心大乱，无数金军选择败逃。 “该死，老子还没死呢，老子只是被射落了头盔！” 耶律大石被人搀扶站起，摸了摸额头，发现脑袋完好无损，先是大喜，接着就见将士们都在惊恐的大喊大叫，气的暴跳如雷。 他赶快爬上战马，厉声训斥阵形大乱的将卒们，但乱糟糟的场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已是无力扭转。 周军将士见状，死死的咬着金军不肯撒手，边追边砍，肆意的收割金军将士的性命。 “天杀的王焱，我耶律大石与你不共戴天！” 耶律大石吼道。 “耶律大石，你还没死！” 王焱抢了一名金军骑将的战马，挥舞长槊，在金军溃卒中来回奔驰，不断击杀金军溃卒。 见到耶律大石还没死，也是颇为惊讶。 “啊，是你！” 耶律大石见王焱出现在距离自己不足百米的位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装逼的话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哆嗦着调转马头，赶紧逃命。 第220章 敌我难分 随着耶律大石的胆怯而逃，本就混乱不堪的金军彻底崩溃，纷纷嚎叫着弃战逃窜。 周军顺势狠狠收割金军溃卒的性命。 王焱率军追到山脚，望着远处嘶鸣声不断的骑兵阵营，急忙抬手阻止各部追击。 利用地理优势，他们能将鞑子踩在脚下。 可到了一马平川的平原上，他们这些步卒就是骑兵的活靶子。 耶律大石一直奔袭到骑卒面前，这才有了些底气。 转身只见无数金军溃卒四散而逃，却不见周军追击。 他顿时就明白了周军在惧怕什么。 “传令，所有人立即向本帅靠拢，再敢乱窜而走者，杀无赦！” 耶律大石吼道。 在耶律大石的命令下，溃卒们渐渐靠拢过来，只是人数少得可怜。 一万多步卒进攻北山，死伤过半，仅剩的步卒此时都已经肝胆俱裂，见到周军的身影，就是瑟瑟发抖。 “该死！” 耶律大石见身边的步卒寥寥无几，只觉呼吸都变得疼痛无比。 不远处，萧潇、完颜弼等金廷官员正在某处土丘上，眺望这边的战事。 “娘娘，耶律大石强攻北山受挫，麾下兵将折损严重！” 安抚司千户令狐愚拱手道。 萧潇冷哼一声道：“耶律大石就是个废物，指望他擒杀王焱，还不如本宫自己提刀上！” 一旁的完颜弼连忙说道：“不用娘娘动手，我愿为娘娘手中的一把刀！” 萧潇看了眼完颜弼，点了点头，完颜弼、令狐愚这些人都是她为东宫培养的势力。 完颜星体弱多病，朝廷中的各大势力，都不愿在他身上下注。 之前未立太子妃前，还有不少人想要搏一搏，说不定家族之女嫁给完颜星，便能诞生太孙，家族也好借此一飞冲天。 但这个机会被萧氏夺去，其他势力也就熄灭了投资完颜星的打算。 萧潇这个太子妃看似风光无限，可其中的心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嫁给完颜星这数月来，她还是完璧之身，完颜星连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美其名曰不近女色，可萧潇已经调查清楚，完颜星就是个天阉。 嫁给完颜星，她这一辈子就只能守活寡。 萧思古也暗中找萧潇打探原因，得知完颜星不能人道，也是如遭五雷轰顶。 他将女儿嫁给完颜星，固然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但也是想让萧潇成为母仪天下的女人。 谁曾想却将宝贝女儿推入了火坑。 萧潇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消愁后，也看清了现实。 她发誓，此生绝不做谁的附庸。 她萧潇，不是花瓶。 她萧潇，誓要成为武曌那样的女人！ “耶律大石败局已定，根据我安抚司最新收到的情报，柴昊已经收复邓州，完颜嘉和张有亮惨败而逃！柴昊老儿命各部挺进北上，大有直捣汴京之势！” 令狐愚接着道。 萧潇冷笑道：“看来完颜匈这回要有苦头吃了！” 完颜弼不解道：“娘娘，完颜匈遭受重创，对我大金来说，可不是好事啊！柴昊野心勃勃，毕生都以克复中原为己任，若是完颜匈被灭，则我大金与汉人之间，将失去屏障！” 萧潇哼道：“柴昊老迈，麾下精锐不过数万之师，又因倭寇侵略沿海，国家财政濒临破产，哪里还有余力继续北上！ 依本宫来看，柴昊最大的战略目的，无非就是想将两淮捏在手里，为建康提供屏障！ 如此，就算他死了，这大周也还能存续二十年以上，否则等他一死，柴轩那个软蛋继位，这大周又能支撑多久！” “娘娘圣明！” 完颜弼恭维道。 “完颜匈这回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正是我金廷收回山东的大好时机！” 萧潇眸光闪动，面若寒霜。 “这会不会激怒完颜匈，迫使他与我们金廷撕破脸皮！” 令狐愚担忧道。 萧潇冷笑道：“完颜匈本就是狼子野心之辈，你不趁着他病咬上一口，难道还要等他痊愈被他反咬？” “娘娘教训的是！” 令狐愚恭敬道。 “命杨柳渡的忠孝军、归义军，分两路，接替山东诸州防务！” 萧潇冷声道。 “喳！” 传令官当即抱拳道。 从上都出发前，完颜祯就授予了萧潇见机行事的特权，其中包括在黄河南岸的军事力量。 忠孝军和归义军既是金廷阻断完颜匈北上的一颗楔子，也是钉在完颜匈后背的毒针。 就在萧潇做出决断时，远处的天边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些马蹄声由远到近，好似战鼓齐鸣，激荡人心。 此时，东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金黄色的阳光刺穿云穹，照射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大地之上。 一张‘储’字大旗，随风飘扬，在大旗之下，是数百道纵马疾驰的身影。 为首之人，是个光头，阳光照在他的光头之上，闪烁着刺眼的白光。 “是褚和尚！” 令狐愚见此一幕，忍不住惊讶道。 萧潇面色惊诧道：“本宫不是让你们安抚司的人联络褚和尚，劝说他尽快北返金廷，他为何会在这里？” 令狐愚惭愧道：“褚和尚此人，行踪飘忽不定，而且拒绝和我们的人接触！” “……” 萧潇沉默不语。 褚和尚性情古怪，是大金五虎将中最令人难以捉摸的一个，便是完颜祯有时都很难驾驭此人。 萧潇此次南行，其中一个任务，就是将褚和尚带回上都。 褚和尚的武力，对如今萎靡不振的金廷正规军而言，非常重要。 提振士气，鼓舞人心，训练将卒，都需要褚和尚。 “看他的样子，莫不是来驰援耶律大石的？” 完颜弼疑惑道。 “有这个可能，褚和尚是因王焱，才被完颜匈的部将排斥，最终不得不选择出走，现在得知王焱被困北山，说不定就是来算旧账的！” 令狐愚分析道。 萧潇摇头道：“这个理由说不通，褚和尚和王焱可是曾联手坑过完颜庆！你要说褚和尚是来驰援王焱的，本宫还有些信服！” “驰援王焱，那他可就是我大金的敌人了！” 完颜弼震惊道。 萧潇嗤笑一声道：“是他完颜匈的敌人，但不是我金廷的敌人！” 就在几人说话间，褚和尚领着数百骑兵，已经扑到耶律大石的近前。 望着这股突然杀出的骑兵，耶律大石起先也是一脸懵。 等到褚和尚逼近，这才发现是叛出大金的褚和尚。 当即便厉声喝斥褚和尚，胆敢继续靠近，休怪刀剑无眼。 但褚和尚哪里会被耶律大石几句话吓到。 “耶律狗贼，咱俩之间的账，今天是时候清算了！” 褚和尚大笑道。 之前在南院时，耶律大石这些完颜匈的心腹，对他都是非常轻蔑、鄙视。 这让褚和尚很是憋屈。 如今终于有机会复仇，他哪里会错过！ 第221章 猎物 “褚和尚！你这卖国贼，必定不得好死！” 耶律大石见褚和尚要跟自己玩命，气的目眦欲裂。 “你这胡虏，真是好笑，老子可是汉人，卖的哪门子国！” 褚和尚冷嘲道。 “你手上沾染了汉人的鲜血，现在想回头是岸，你觉得汉人会接受你？” 耶律大石怒道。 “这件事用不着你操心了，你还是想想死了之后，你家的那些婆娘会不会改嫁吧！” 褚和尚放声大笑。 瞬息之间，褚和尚由远及近，已经冲到了耶律大石的近前。 耶律大石身边的骑卒，顿时如临大敌。 虽然褚和尚身边只有数百骑，但是论战斗力，这些骑卒远在他们之上。 “噗噗噗！！！” 随着褚和尚冲到耶律大石眼前，鞑子骑卒想要阻挡，但是在褚和尚的屠刀下，脆弱的好似一张白纸，一碰就碎。 几乎眨眼功夫，就有数十名鞑子骑卒被当场砍杀。 “该死，给我杀，谁能将褚和尚这个逆贼斩杀，本帅提拔他为我蔡州副将！” 耶律大石咆哮道。 骑卒们跃跃欲试，纷纷纵马扑向褚和尚。 然而褚和尚是天生的骑将，挥舞铁锤，如同虎入羊群，将凡是敢阻挡自己的鞑子统统锤爆。 见到如杀神降临的褚和尚，鞑子们哪里还敢以卵击石，不自觉的就朝后溜窜。 而在北山观望敌情的王焱。 也早就发现了褚和尚的大旗。 见到褚和尚杀到，顿时大喜道：“太好了，咱们的援兵来了！” 靡阳惊讶道：“是褚和尚，他怎会来驰援我们？” 王焱解释道：“褚和尚可是比我们更清楚和平意味着什么！一旦烽烟消散，完颜匈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他！” “所以，他是焱哥你请来的？” 靡阳不敢置信道。 王焱轻笑道：“不算是请，而是形势所迫！就算我不派人联络褚和尚，褚和尚也要来！” “弟兄们，还等什么，随我杀啊！” “杀！” 将士们在王焱、靡阳的率领下，高举兵戈，朝远处的战场杀去。 这个时候，耶律大石的骑卒已经被褚和尚部冲的七零八落，毫无战力。 又见周军杀来，顿时大乱。 耶律大石深知今日已经无法扭转败局，当即率部退往蔡州。 只要保住蔡州城，就算损兵折将，完颜匈那边，也不会重责自己。 可若是将蔡州城丢失了，他耶律大石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完颜匈砍的。 见耶律大石想要逃回蔡州城，褚和尚和王焱，自然不会如他所愿，于是率部奋起直追。 周军基本都是步卒，自然很难追上耶律大石，只能砍杀金军步卒，以及因恐惧失去方向的骑卒。 负责追击耶律大石的重任，则落到了褚和尚的肩上。 褚和尚与耶律大石有旧怨，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追的耶律大石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而蔡州方面，早就收到了耶律大石战败的消息，提前派人接应。 这才将耶律大石救回了蔡州。 等到褚和尚追来，吊桥已经升起。 望着箭弩齐备的蔡州城，褚和尚只能骂娘，随即转身开始招降金军溃卒。 耶律大石虽然侥幸逃得一命，但是原本拥有两万多兵马的他，此刻身边仅剩数千老弱残兵。 真正的精锐都折在了城外。 若是王焱和褚和尚联手攻城，这蔡州城能否保住，还真说不好。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急忙书信一封，命人火速送往寿春，向完颜匈求援。 等王焱和褚和尚碰面，褚和尚已经收纳溃卒一千多人。 “哈哈，小子，老子收到你的求救信，可是第一时间就来了，怎么样？够义气吧！” 褚和尚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王焱。 王焱笑骂道：“老秃驴，老子送给你的信何时成了求救信？那是救你狗命的及时雨！” “嘿，没有老子这几百骑兵，你敢踏出北山一步？” 褚和尚冷笑。 王焱此时也不惧褚和尚，这一路打来，他已经缴获了数百匹鞑子的战马。 并火速组建了一支临时骑营。 有了这支机动部队，王焱自然不怕褚和尚的那几百骑兵。 只是见到褚和尚在招纳金军溃卒，有些忌惮的同时，还有些奇怪。 “你这秃驴，是吃饱了撑的吗？收编这么多溃卒，你想干啥？山大王当过瘾了，现在想揭竿而起了？” 王焱将手中长槊握紧。 褚和尚嘿嘿笑道：“老衲昨夜梦见我佛如来，他告诉我，不久的将来，中原必将生灵涂炭，提醒我要早做准备，以免波及自身！ 这大乱之世，手上没点武装力量，到哪都没安全感！” “收纳这么多降卒，看样子你的粮草很充裕啊！” 王焱试探道。 褚和尚笑道：“粮食，那还不是小问题，蔡州城里几大仓，怎么样，跟老衲再干一票大的？” 王焱笑道：“那当然最好了！” 为了打这一仗，王焱将最后的粮草全部拿出来吃了。 眼下几千人马，可都是嗷嗷待哺。 如果得不到补给，王焱只能走程昱的老路了。 之前煮食人肉的事情，虽让王焱备受争议，但是人性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活着，远比死去更艰难。 “你想怎么打？” 褚和尚问道。 王焱指着褚和尚身边的溃卒道：“你这秃驴，整这么多溃卒，目的难道不是这个？” “嘿，被你小子看穿了！” 褚和尚哈哈大笑，道：“不过我的确有扩充队伍的打算，怎么样，跟着我干吧，比你在柴昊老儿手下混饭吃，更自在逍遥！” “没兴趣。” 王焱淡然一笑。 一旁的靡阳听着两人的对话，也是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刻飞到蔡州城下展开进攻。 褚和尚当即选出几十名亲卫，换上溃卒的盔甲，而王焱也不含糊，让邹爱松、郝有德等人迅速换装。 很快，双方就拼凑出了一支数百人的溃卒队伍。 当然，这其中有一半都是耶律大石的兵马，只是迫于褚和尚的淫威而选择倒戈。 现在被逼着前去诈门，这些人心中都是无比恐慌。 担心万一被识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可若是不从，现在就得人头落地。 就这样，数百人的溃卒队伍朝蔡州城连滚带爬的跑去。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王焱、褚和尚的追兵。 “快开城门！我们是自家兄弟啊！” ‘鞑子们’来到蔡州城下拼命叫门。 城头的鞑子见状，拿不定主意，赶紧去向耶律大石请示。 耶律大石得知有溃卒逃回来，也是非常激动。 他很清楚，两万多人马，不可能全部战死。 定然会有部分人逃回来。 这些人都是精锐，眼下蔡州空虚，急需回血。 “快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 耶律大石毫不犹豫的说道。 “喳！” …… 第222章 暗流汹涌 “快，跟上，进城！” 随着蔡州城城门打开，数百溃卒立刻蜂拥而入。 然而等这些溃卒涌入蔡州城后，便立刻拔刀翻脸，砍向眼前的鞑子。 “啊，你们是要造反吗！” 蔡州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惊到了。 “狗鞑子，看清我们是谁！” 邹爱松一把扯掉身上的金军服饰，肆无忌惮的大声冷笑。 “该死，他们是周军！” “快！” 蔡州守军顿时大骇。 “弟兄们，杀啊！” 邹爱松、郝有德咆哮道。 他们已经冲入蔡州城，只要占据城门，替身后的数千周军争取时间，拿下蔡州城，不过时间问题。 而蔡州的数千鞑子，都是老弱病残，哪里会是这些凶神恶煞的周军对手。 几个耶律大石的偏将，想要将周军赶出去，但是都被邹爱松、郝有德给杀的屁滚尿流。 刚在府邸喝了碗参汤定定神的耶律大石，便得到了手下人的禀报，说是那股溃卒，都是周军假扮，如今已经攻占西门，弟兄们数次进攻，都被打退。 而周军的大部队，则已逼近城外数里，瞬息可至。 听闻噩耗的耶律大石，腾的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手中的杯盏打碎在地也浑然不知。 “可恶，要是让汉人杀进蔡州城，一切可就完了！” 耶律大石惊骇道。 眼下的蔡州城内，囤积了可供完颜匈十万人马一个月消耗的辎重。 要是蔡州城被周军占据，则完颜匈的后勤保障将陷入瘫痪。 那他耶律大石这条命，也算到了终点。 “传令，所有人立即去西门，必须在一刻钟内，夺回西门！” 耶律大石怒吼道。 “喳！” 几名副将赶紧退下。 耶律大石顾不得休养，起身就朝外走去，“娘娘他们在哪？赶紧去通知他们！” “禀将军，太子妃他们，在今早就出了蔡州城！” 手下人这时才惶恐的说道。 “什么，太子妃出城了？” 耶律大石惊讶道。 他还想请萧潇过来商议对策，没想到萧潇已经出城了。 “是啊，我们的人想要阻拦，但是遭到了他们的呵斥！那个叫完颜弼的还要拔刀，大家不敢得罪，所以让开了出路！” “该死，你们这群饭桶，叫你们看个人都看不住！还有什么用！” 耶律大石愤怒道。 “请将军责罚！” 负责监视萧潇的百户官立即下跪请罪。 “算了，眼下守住蔡州城才是头等大事！” 耶律大石摆手道。 他现在也没心思去惩治这些办事不利的手下，当务之急，是将周军击退。 等他翻身上马，来到西门时，王焱、褚和尚、靡阳已经领大部队抵达城下，此时正在发起猛攻。 数千老弱残兵的金军，压根不是强悍敢战的周军对手。 几个呼吸，便有大批周军进了城。 鞑子节节败退，很快就丢失了对西门的控制权。 耶律大石赶到时，西门已被周军全面占据。 见此情形，耶律大石暴跳如雷，大骂西门的守城官是个废物。 “给我杀，誓死夺回西门！” 耶律大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蔡州城的重要性。 他就算拼得一死，也不能坐视蔡州城落入周军手里。 然而金军将士见到周军如此锐不可挡，哪里还有胆气抵抗。 任凭耶律大石如何咆哮，还是有不少鞑子偷偷的开溜。 完颜匈阵营的兵马，成分复杂，女真、契丹、党项、蒙古、鞑靼、瓦剌、汉人……什么人都用。 其中汉人的比例很高，由纯女真人组建的军队，数量很少。 并且也都在完颜祯的掌控之中。 剩下的那些，良莠不齐，被完颜匈安插在麾下诸军之中。 这些人，能打硬仗，也能在输的时候败得一塌糊涂。 此刻的耶律大石，双眼血红，望着周军源源不断的涌进，只觉身上的血肉被一块块割去。 “啊，王焱，你这可恶的狗贼，有种就来同我一决死战！” 耶律大石怒吼道。 “耶律大石，你祖宗在此，可敢一战！” 王焱拍马而出，手中长槊横挡身前，盯着耶律大石冷冷一笑。 见到王焱出现，耶律大石心中那股被恐惧支配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但他清楚，如今的自己，除了战死，别无选择。 纵然侥幸逃得一死，也逃不过完颜匈的追责。 与其连累家人，倒不如战死沙场。 完颜匈或许还能看在他战死沙场的份上，宽待自己的家人。 “小贼，受死！” 耶律大石举刀朝王焱冲来。 “王焱，此贼交给老衲来解决！” 褚和尚不知何时窜了出来，手中禅杖舞的虎虎生风。 “褚和尚，你这叛贼！” 耶律大石见到褚和尚，就是一阵气结。 “耶律大石，让老衲为你超度！” 褚和尚阴森一笑。 王焱见褚和尚要收拾耶律大石，也就随他去了。 “礑！” 然而，可怜的耶律大石连十个回合都没有撑过，就被褚和尚一禅杖击碎了胸腔。 粉碎的五脏六腑被他喷了出来，整张脸煞白无比。 “砰！” 褚和尚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寺庙里的弥勒佛。 可是杀起人来，便像换了个人，那笑容阴冷的如同十殿阎罗。 见耶律大石被重创，褚和尚又是重重的一锤，直接将他的脑袋砸的稀碎。 周围的金军将士，见到耶律大石被击杀，顿时军心大乱，纷纷嚎叫着四散而逃。 “杀！” 王焱对靡阳、丁峰、罗横等人说道。 “唯！” 众人跟随王焱已久，自然清楚王焱的意思。 不许投降，务必做到赶尽杀绝！ 蔡州城不仅是完颜匈的重镇，同样也是大金的重要边城。 即便他们占据了蔡州城，也无法守住。 完颜匈是不会坐视他们占据蔡州城而无动于衷。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将迎接完颜匈最为猛烈的反扑。 而城内的这些金军，要么是异族，要么是做惯了奴才。 即便现在投降，也会在不久的将来选择倒戈。 留下他们，就是给完颜匈保存火种。 所以，王焱的目标很明确，赶尽杀绝，不给完颜匈留下一兵一卒。 而褚和尚则是另一个打算，他拼命收纳城内的溃卒，想要扩充势力。 双方也因此产生了矛盾。 靡阳对王焱道：“褚和尚嗜杀残暴，现在招纳溃卒，目的不纯，不如趁机将其给斩草除根！” 王焱双眸一冷，随即恢复几分清明道：“不可，褚和尚不可小觑，他麾下的那几百骑兵，都是一等一的强卒，若是和他火拼，只会徒增伤亡！”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招纳金军溃卒？” 靡阳气愤道。 “随他去吧，暂时不可发生冲突，你速去清点府库，不要让褚和尚抢先！” 王焱思索道。 “唯！” 靡阳拱手道。 第223章 当头一棒 寿春。 清晨还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及至午时忽然乌云密布，‘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 这给负责运输辎重的辅兵、民夫们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踩在泥巴地里，辅兵、民夫们使出浑身解数，将深陷泥坑的板车拼命往前推动。 在大金，运输辎重，多是靠人力。 因为在鞑子的眼里，汉人与牲口无异，所以何需用牛、驴等牲畜代替！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就是鞑子酷爱肉食，牛、驴这些牲畜，只要成年，基本就是上桌的命。 这导致金军在后勤运输方面颇有压力。 完颜匈双手撑在寿春古城墙上，眺望城外的官道，见到长长的队伍正缓缓的驶入城内。 “蔡州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完颜匈问道。 数十名南院官员，正举着伞，站在完颜匈身后，听到完颜匈的询问，立即有人上前答道：“禀宋王，蔡州无恙！” “皋陶和庐州，迟迟拿不下，我大军便无法返回邓州，传孤旨意，再给完颜庆、蚩虎十日时间，十日拿不下皋陶、庐州，提头来见孤！” 完颜匈霸气十足道。 “喳！” 当即便有人匆匆走下城楼，前往皋陶、庐州分别传令。 在那名官员走下的同时，一名官员带着一个衣甲破烂的将士，急急忙忙向上走。 令那官员惊讶的是，这两人都没有打伞。 一瞬间，他就预感到了定有大事发生！ “禀，宋王，邓州紧急军情！” 官员浑身湿漉漉的，顾不得行礼，当即拜道。 “什么？” 正在沉思的完颜匈，闻听此言，立即转身看来。 “禀宋王，在三日前，邓州失守，柴昊亲率大军夜袭邓州，小王子和军师不敌周军，败逃而走，我五万大军，死伤过半，降者不计其数！ 仅有数千人逃生！眼下周军分兵多路，直扑汴京！” 那名衣甲褴褛的将士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 “休要胡言，乱我军心！” 完颜匈怒斥。 他是万万不能相信，张有亮和完颜嘉会将邓州丢失！ “请宋王明鉴，末将死里逃生，奔赴千里，就是为了向宋王传讯！” 那将士惶恐道。 “该死！” 完颜匈愤怒的冲上前，一把揪住这个将士，双目射出两道凶光，死死的盯着将士的面孔，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然而，完颜匈失望了。 这个将士的表情虽然惊惧，但没有一丝心虚。 “啊！” 一瞬间，巨大的愤怒填满完颜匈的胸腔，他一拳砸在古城墙上，顿时就有一个凹陷的拳印。 两个撑伞的亲卫急忙上前，却被完颜匈一把推开。 “啊！” 完颜匈状若疯魔，在大雨中咆哮怒吼。 一众官员见此一幕，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慕容豹，命你率一万铁骑，立刻驰援汴京，切断周军北上之路！” “末将领命！” “呼延拔玕，你率五千轻骑，立刻增援蔡州！阻止周军夺取蔡州！” “末将遵命！” 发泄一通过后，完颜匈迅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并当机立断，抽调麾下精骑回援。 同时也开始审视对两淮诸州争夺的必要性。 两淮虽然是战略要地，能够遏制周军肆无忌惮的北上，但相比两淮，眼下河南才是重中之重。 河南是完颜匈的大本营，一旦被周军掠夺、破坏。 对完颜匈来说，将不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而是真正的元气大伤。 如此想着，完颜匈又下令道：“命完颜庆、蚩虎，五日，不，三日内，拿下皋陶、庐州，如果拿不下，立即返回寿春！” “喳！” 有官员立即上前应道。 “整顿诸军，随时准备西返！” 短短几个呼吸，完颜匈就有了取舍。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将河南置于险境。 完颜庆和蚩虎，最近都在掘土攻城，誓要拿下皋陶、庐州，为大军再拔一城。 谁知傍晚时接到完颜匈十日破城的军令，而在入夜之时，又接到了三日为限的时间 这让完颜庆和蚩虎都隐隐感到了不安。 三日攻不下皋陶、庐州，便立即撤兵回寿春。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就是完颜匈在军令中没有明说，二人也大概猜到了。 必是河南出现了不可预知的变数。 这一夜，注定了不平静。 完颜匈是睡不着了。 盯着手上新收到的战报，他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又有小校匆匆来报：“报，宋王，蔡州有最新军情传至！” “宣！” 完颜匈闻言，迫不及待的就要知道出了何事。 蔡州的耶律大石，麾下有两万多兵马，其中数千兵力都是精锐。 而来犯的周军，只有数千人，且主将韩让已被斩杀，剩下的那些周军，量他们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然而，现实总是如此残酷。 越是觉得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偏偏就会出现意外。 “你说什么，蔡州失守了！” 完颜匈得知蔡州被周军攻破，整个人都傻眼了。 “耶律大石他是饭桶吗，两万多人，就这样给孤将蔡州丢了！” 完颜匈愤怒道。 “禀宋王，耶律将军战死了！可恨那褚和尚，在关键时刻领骑兵击破了我们的骑卒，并与那些汉人联手，才导致我军一败再败！” 从蔡州逃来的败军伏在地上，泣声道。 “褚和尚，这老秃驴胆敢背刺孤，孤定要活剥了他的皮！” 完颜匈恼怒道。 战场形势，也随着邓州、蔡州的沦陷，彻底不利于完颜匈。 尤其是蔡州，对完颜匈的打击可以说是致命的。 他麾下诸军的粮草，都屯于蔡州之内。 如果不能夺回蔡州，要不了几日，十万大军将无粮可食。 将士们一旦吃不饱肚子，可不会跟你讲道理，那是会哗变的。 尤其是军中的那些女真、契丹等游牧民族士兵。 他们最是刺头，稍有不满，就是四处摇人，根本不给上级军官面子。 “立刻给完颜庆、蚩虎传令，放弃攻打皋陶、庐州，所有人，立即随孤进攻蔡州！” 完颜匈拍案而起，做出决定。 “宋王不可啊，我大军若是就此撤出两淮，则两淮之地，不出数年，必会被周军经营的固若金汤！” 一众被紧急召集的官员，刚到府衙，就听完颜匈下令全军撤走，有明白人立刻上前劝说。 第224章 棋局 “哼，蔡州已被周军占据，孤若是继续在两淮与岳羽、赵忠纠缠，便不是两淮不保，而是河南也要跟着没！” 完颜匈目眦欲裂道。 “什么，蔡州丢了！” 一众官员闻听此言，也是大惊失色。 蔡州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仅次于汴京。 瞬间，不少官员全都焦急的直搓手，颇有种大厦将倾的感觉。 “宋王，当务之急是夺回蔡州不假，可也不能将两淮拱手相让，寿春是淮西重镇，必须留下重兵把守！ 只要我们将寿春牢牢掌握，便如一根楔子打进了两淮，假以时日，就能再次对两淮用兵！” 有官员拱手说道。 “孤现在撤兵，岳羽、孟恭、赵忠之流肯定会卷土重来，留谁坐镇寿春，合适？” 完颜匈扫视群臣道。 寿春是两淮重镇，周军想要占据两淮，定然是不会放过对寿春的窥视。 因此，留守寿春的将领，必须是有勇有谋的大将才行。 “舍大王子其谁！” 众官员纷纷推举完颜庆留守寿春。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完颜庆是南院之中，眼下最能打的将领，并且还是完颜匈的儿子，论资格、能力和威望，都是不二人选。 就这样，完颜匈决定让完颜庆留守寿春，并拨给他两万人马。 而他则领其余兵马，立即开拔，朝蔡州赶去。 完颜庆接到命令，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是面色大惊。 万万没有想到，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邓州，就这样没了，而蔡州，也丢了。 不过寥寥数十日，局势急转直下，完颜匈的南院政权，陷入了巨大的危机。 搞不好就是崩盘瓦解。 完颜庆心急如焚，在他眼里，完颜匈死后，这偌大的家业，就是他的。 断不能就这样败了啊！ 于是他书信一封，命人飞马传给完颜匈，请求领兵为先锋，替大金重夺蔡州，将周军赶出河南。 但是完颜匈已经先一步出了寿春，等完颜庆的书信送到完颜匈手里，完颜匈都快抵达蔡州了。 只是简单看了眼书信的内容，完颜匈便提笔在上面勾了个大大的不准，然后让人送回完颜庆手里。 另一路围攻庐州的蚩虎军，则没有那么多废话。 他是完颜匈最忠实的爪牙，指哪打哪，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疑问、不解。 当天夜里，就命人收拾行装，火速拔寨离开。 等到第二日，周军斥候许久不见金军大营的炊烟，这才大着胆子靠近，木然发现金军大营已经空无一人。 赵忠接到斥候的禀报，还以为是蚩虎玩的调虎离山之计，根本不敢领兵追击。 等到孟恭扫荡濠州、钟离诸地的反叛武装，抵达庐州，赵忠这才有勇气派军向西打探。 并顺利与岳羽军取得联系。 在皋陶内的岳羽，与赵忠一样，根本不敢轻易出城。 就是害怕完颜庆是故意而为，将他引出城后，再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惊喜。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等到岳羽、赵忠等人收到武德司传来的最新情报，二人才懊悔的猛拍大腿。 错失了追击的最佳时机！ 而这也将成为二人此生最大的遗憾。 赵忠倒还好，用兵谨慎，是他一贯的作风。 可岳羽却因此，备受非议。 在其他军卒眼里，这就是胆小懦弱！ 邓州城。 临时行宫。 马德忠将王焱、靡阳夺取蔡州的捷报呈在柴昊面前，柴昊阅览之后，也是眉头紧锁。 这太他妈出乎意料了！ 在主将韩让战死，剩余兵马被困孤山的情况下，还能绝地翻盘，斩杀鞑子主将耶律大石，夺取蔡州，这该有多能打啊！ 柴昊既是感到震惊、欣喜，同样也是有些头疼。 这个王焱，实在太能打了。 留着这么一号人物，等自己殡天了，柴轩能驾驭的了吗？ 一瞬间，柴昊考虑的很多很多。 “官家，我们的探子已经侦察到完颜匈正率大军折返，看来是要夺回蔡州，如此一来，皋陶、庐州方面的压力将骤减！” 马德忠说道。 柴昊点了点头，看向悬在屏风上的舆图，“两淮已是囊中之物，朕也算弥补了北伐失利对大周造成的影响了！” “官家雄才大略，收复两淮，来日必能克复中原！” 马德忠见状，立刻送上一记马屁。 柴昊笑着摇了摇头，“朕的身体，朕很清楚，能收复两淮，已是竭力，如今的大周，已经无力支撑朕继续发动战争！ 完颜匈率主力撤出两淮，但他也不是蠢材，断不会让朕舒心，朕料想，他必会在寿春布下重兵防守，为来日再夺两淮设下桥头堡，传朕令，告诉赵忠、岳羽，迁徙寿春附近的所有百姓，皋陶、庐州周边，多设烽火台！ 将寿春与皋陶、庐州之间，变成百里无人区！” “唯！” 马德忠抱拳道。 “那蔡州方面，怎么办？我们还有几路兵马，都已经深入河南腹地。” 马德忠又问。 柴昊思虑道：“命诸军立即撤回，我们的兵马多是步卒，而完颜匈麾下骑兵无数，一旦相遇，我们的军卒只有被猎杀的份！” 顿了顿，柴昊又将目光投向蔡州，“你派人告诉王焱，守住蔡州十日，朕记他一大功！ 守住蔡州十五日，朕授予他侯爵！ 守住蔡州二十日，则为万户侯！ 守住蔡州二十五日，公爵！ 守住蔡州一个月……” 正屏气凝神倾听的马德忠，见柴昊忽然停止了，还有些不解。 “哈，他是坚持不了这么久的。” 柴昊轻笑一声，“再告诉他一声，超过十日，可见机而走，不必死战，朕恕他无罪，当然，只要他能撑过五日又五日，朕的承诺，随时可兑现！” “啊，官家，难道是不打算驰援王焱他们？” 马德忠震惊道。 柴昊目光冰冷道：“此去蔡州数百里间，皆是平原，朕若遣大军前往，如何能敌完颜匈的骑卒？好不容易经营的大好局势，也会满盘皆输！” “那何不让王焱他们立即从蔡州撤走？” 马德忠追问道。 柴昊语气冰冷道：“朕需要他们在蔡州拖住完颜匈，消耗完颜匈的势力，每多拖一日，完颜匈就会虚弱一分！此战打完，朕就要止戈休养，未来数年甚至十数年都将无仗可打，所以，必须要让完颜匈元气大伤！” 第225章 决心 呼延拔玕率领五千轻骑，昼夜兼程，仅用了两日两夜，就从寿春赶到了蔡州城下。 在来的路上，呼延拔玕就得知了蔡州失守的消息，内心也是无比焦急。 完颜匈也命人给呼延拔玕传信，命他抵达蔡州城后，千万不可着急攻城，当务之急是切断蔡州与外界的联系。 毕竟呼延拔玕所率的皆是轻骑，没有携带攻城器械，且又是急行军，军队疲惫。 若是贸然攻城，只怕会被周军所败。 如此，反而助长了周军的士气，打击了己方将士的斗志。 此时的蔡州城内，王焱一直都在积极备战。 在昨日，柴昊派来慰问将士们的官员，顺利抵达，一并带来的还有新的旨意。 在圣旨中，王焱得到了柴昊的褒奖，任命他为三卫的最高指挥官。 这也意味着王焱的都统，得到了官方的认可。 靡阳、鲁顺、罗横等将士，也一一被点名褒奖。 而旨意的最后，则是命令三卫将士，死守蔡州十日以上。 传话的官员，私下将柴昊的原话转告于王焱。 听到王焱眉头紧皱。 十五日即可封侯，二十日可为万户侯…… 这是要让他王焱在蔡州死战吗？ 当下的蔡州城内，三卫将士全部加起来，只有四千八百六十九人。 相比出征时，足足少了一卫人马。 而蔡州是完颜匈的命门所在，势必会纠集全部人马，前来夺取蔡州。 就算邓州一役，金军方面损兵折将，但完颜匈想拉出一支十万人马的队伍，还是易如反掌。 面对二十倍于己的敌军，死守蔡州超过十日，谈何容易！ 对于柴昊许诺的封侯，王焱并不意动。 如果连命都丢了，任何的荣华富贵都将是虚幻的泡影。 “请转告陛下，末将必定死守蔡州十日，至于其他，末将不敢保证！” 王焱打定主意，十日一过，立马选择突围。 传旨的官员满意的点了点头，表示会将王都统的意思传达给陛下。 王焱很清楚，若是自己敢提前突围，柴昊定然会拿他问罪。 可想要守住蔡州十日，仅凭他麾下的这点人马，是绝对很难做到的。 思虑片刻，王焱将靡阳、鲁顺等人召到一起商议对策。 靡阳虽然还是朱雀卫统制，但官职进了半阶，成了副都统。 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王焱这个正都统。 烛龙卫如今仅有数百人，虽然韩让等一众烛龙卫高级将领都战死了，但王焱还是保留了烛龙卫的建制。 并提拔丁峰为烛龙卫统制，暂时执掌烛龙卫。 至于玄武卫的统制，仍是王焱自己兼任。 “都统，完颜匈举大军而来，兵力不下于十万，我们这点人手，如何能敌？” 鲁顺担忧道。 虽然得到了皇帝的嘉奖，可大家都不傻，也就激动了那么一会，等到冷静下来，考虑到即将面对的敌人，所有人都产生了浓浓的惧意。 王焱面色平静道：“陛下的旨意已到，守不住十日，不仅是咱们要接受军法处置，我们的家人，也会被牵连。” 对此，王焱倒是无所谓。 他现在是孤家寡人，就算真的提前逃了，柴昊也拿他没办法。 大不了找个地方占山为王。 可王焱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目前的地位啊！ 这都是他拿命拼来的！ 就大周如今的国情，说句气数将尽，是一点都不夸张。 柴昊打下两淮，顶多为大周续命二十年。 而王焱，只要按照眼下的速度继续晋升，二十年后，取而代之，还不是易如反掌！ 靡阳脸色凝重道：“王都统下令吧，你说怎么干，大家伙就怎么干，我们都听你的！” 王焱道：“我也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才能查缺补漏，将蔡州打造的更加固若金汤！” 罗横道：“那褚和尚，如今在城中抓了不少壮丁，麾下人马扩充到了两千人！要么找他联手，要么将他撵出蔡州！ 只要他在城内一日，我们的变数就多了一分！” 罗横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褚和尚虽然帮助他们击溃耶律大石的骑兵，可此人毕竟曾是金国大将。 既然他能背刺完颜匈，便也能出卖他们。 如今蔡州城内的府库，周军占据七成，褚和尚占据三成。 即便只是三成，褚和尚也是吃的脑满肠肥。 “城内的汉人百姓有很多，他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去年北伐时，有很多人就曾响应我大周王师，如今我大军占据蔡州，可以再次拉拢他们，加入大军，扩充我军实力！” 丁峰说道。 “不可，去年我大军败退时，那些响应我军的义士，都被鞑子清算，剩下的那些，对我大周只怕也是心怀怨恨，哪里肯协助我们，不在我们背后捅刀，就已是万幸了！” 靡阳摆手说道。 王焱沉思道：“难道我大周在北地，已是人心尽失，再无人肯响应了吗？” “或许，还有一些人支持吧。” 靡阳叹了口气。 去年的败逃，令无数北方义士遭受鞑子的报复。 而大周的失败，也让无数人感到寒心。 寿春城内的那些百姓，在关键时刻反水，就是最好的证明。 “留下可供万人消耗月余的粮草辎重，剩下的，全部分给城内百姓，府库里的财物，也一并分发给城中百姓！” 王焱思虑片刻，忽然拍案说道。 “将城中的粮草辎重，全部分了？” 众人顿感诧异。 “那些辎重、财物，可是一笔庞大的财富啊，尤其是府库里囤积了鞑子未来三个月的军费，足足好几亿钱啊！” 邹爱松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钱财虽好，可我们能带走吗？” 王焱冷笑一声，“那些辎重，全部装车，怕是有千辆牛车，带着这些辎重、钱财，不出十里地，我们就会被鞑子的骑兵撵上！” “都统言之有理，钱财、辎重，都是身外之物，何况这些东西，本就不属于我们！” 罗横、丁峰是坚定的王焱党。 对于王焱的任何决定，都是毫不保留的选择支持。 “分给百姓，这招妙啊，玄孟，别人都说岳羽、孟恭是我大周年轻一辈的翘楚，可他俩在你面前，算个球！” 靡阳发自肺腑的称赞道。 第226章 人心 “好了，溜须拍马的话少说，按照我说的，立刻去做！” 王焱瞪了眼靡阳，语气淡然道。 “唯！” 众人齐齐抱拳。 “还有，将城中那些豪强大族，全部调查一遍，若是有底子不干净的，立即升堂公审，他们的家产财物，全部抄没分发给百姓！” 王焱想了想，又道。 “诺！” 众人应道。 随即，众人按照王焱的吩咐，在蔡州城内搞起了打土豪，分田产的大运动。 周军占据的所有府库，也被打开，按照户口登记，逐一发放粮食、钱财。 一时间，整个蔡州城都沸腾了。 起先，百姓们还以为周军就是在虚张声势。 府库里的钱财、辎重，那是多金贵的东西，怎么可能说分就分了？ 还有城中的那些豪强大族，势力盘根错节，把控城中诸多产业，周军敢对他们开刀，就不怕引起反噬？ 因此，很多百姓都持观望状态，并不相信周军。 可当他们看到本地的大户张员外、李老爷，被一一抓到菜市口问斩时，这才真的相信了周军并非虚张声势。 脑满肠肥的张员外、李老爷，被抓到菜市口时，已是吓得双腿哆嗦，大小便失禁，一个劲的求饶。 但是没卵用。 负责执行的军官，将张员外、李老爷的罪行对着围观的百姓，大声宣读了一遍，随即手起刀落，张员外、李老爷人头落地。 围观的百姓见到恶贯满盈的张员外、李老爷被问斩了，无不拍手叫好，随即便有人大着胆子向前，朝军官控诉城内还有一个姓王的恶霸，就曾将他的婆娘玷污，逼得他婆娘自杀。 军官大手一挥，立即命人去将王恶霸抓来，当场就开始了公审…… 一时间，蔡州城内的豪强恶霸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见周军来真格的，一些颇有权势的豪强，不甘心坐以待毙，互相串联，要将周军赶出蔡州。 而周军各营将士，早就做好了准备，凡是有坊市内出现哗变，立刻第一时间镇压。 短短一天时间，杀了大小豪强恶霸一百多人，抄没上千万的家资。 而这些钱财，全都被分给了百姓。 连带着府库的辎重、钱财，除了留下一部分，全都分了个干净。 一时间，蔡州城内的百姓，全都是载歌载舞，大肆庆祝，热闹的好似过年。 准确说，便是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 城楼上，王焱和褚和尚并肩而立，看向城内，此时已是入夜，可仍是灯火通明，百姓们奔走相庆。 “你小子，还真是会耍手段！” 褚和尚忍不住感慨道。 王焱笑道：“我也是没办法，皇帝要我守住十日，若是得不到百姓们的帮助，别说十日，就是三天，都是有些悬啊！” “你对老衲说这些，是想让老衲陪你一块死？” 褚和尚似笑非笑的看向王焱。 王焱双手一摊，“老和尚，多做善事，死后可入极乐世界，难道佛祖没跟你说过？” “滚，帮你叫做善事？” 褚和尚笑骂道。 “那是当然了！” 王焱笑道。 褚和尚摇头道：“没有好处的事情，老衲不会做，你给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王焱盯着褚和尚道：“你讨厌完颜匈吗？” “讨厌。” 褚和尚点了点头。 “那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王焱一拳砸在褚和尚的肩膀上。 “够了。” 褚和尚笑道。 “但是十日之后，这中原老衲是呆不下去了！” 褚和尚一脸惆怅道。 “你想去哪里？” 王焱问道。 “大别山，那里群山环绕，人迹罕至，老衲打算躲进山里，从此以后，洗心革面，潜心修佛！” 褚和尚一副虔诚忏悔的模样。 “好好好，明明是做山大王，还能被你说的如此清新脱俗，放眼整个天下，似你这般不要脸的秃驴，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王焱笑道。 “如今周军入主两淮，与大别山比邻，老衲希望你给一个保证，周军绝不入山！” 褚和尚目光灼灼的盯着王焱。 “……” 褚和尚的这个要求，让王焱很是为难。 “老秃驴，你的这个要求，我没法满足啊，我也就是一个普通将领，影响不了朝堂的决定，但我可以对你保证，只要你不犯我大周领土，我大周绝不对你下手！” 王焱语气严肃道。 “好，一言为定！” 褚和尚笑着伸手紧紧攥住王焱的双手。 “北门交给老衲，其余三门，交给你的人！” 褚和尚接着道。 北门外没多远就是山陵土丘，不利于大军攻城。 褚和尚提出把守北门，也是想将自己的伤亡降到最低。 对于褚和尚的要求，王焱自然没有异议，很爽快的答应了。 等到呼延拔玕率领骑兵抵达蔡州，便在城外摆开架势，既是彰显武力，也是恐吓城内的周军。 当然，呼延拔玕谨记完颜匈的叮嘱，只是恐吓，并不急于攻城。 同时撒出大量斥候，切断蔡州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而褚和尚也没惯着呼延拔玕，当即派出上百人的精锐骑卒，反击呼延拔玕的斥候。 呼延拔玕的斥候虽然也是精锐，可是面对褚和尚的骑卒，还是差了一头。 半天的时间，就有几十个斥候被击杀。 这让呼延拔玕的脸色很不好看。 娘的，本想给城内的敌人一个下马威。 不曾想反被打脸了。 呼延拔玕越想越气，领着数千骑，又到城下耀武扬威。 “王焱、褚和尚，你们给老子听着，要是识相，就赶紧打开城门，本将还可免尔等不死，若是执迷不悟，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呼延拔玕怒吼道。 王焱得到禀报，说是呼延拔玕又来挑衅，于是登城观望。 对于呼延拔玕这支先锋部队，王焱很清楚，这就是来堵截他们的。 真正攻城的大部队，还在后面赶路。 所以，对于呼延拔玕的叫嚣，王焱丝毫没放在心上。 “都给我放开了骂！骂死这个狗鞑子！” 王焱下令道。 “唯！” 将士们得到王焱的命令，立刻大声嚷嚷的骂了起来。 “呼延拔玕，你婆姨在家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在这当绿王八！” “狗鞑子，你儿子不是你的种，你这傻不拉几的蠢蛋！” …… 论骂人，一百个呼延拔玕也不是汉人的对手。 尤其是上千名周军，对准呼延拔玕一人，全力输出。 骂的呼延拔玕七窍生烟，气的哇哇大叫。 第227章 出其不意 “王焱小贼，你要是有种就出来跟老子单挑，躲在后面算什么好汉！” 呼延拔玕目眦欲裂，大声吼道。 可回应他的仍是周军不带重复的国粹。 气的呼延拔玕暴跳如雷，于是也命手下人反骂周军。 双方就这样对骂了一个时辰，很多鞑子因为骂累了，便从马上下来，坐在草地上，捶背歇脚，喝水吃饼。 对此，呼延拔玕也没当回事，便是他本人，也翻身下马，这几日的高强度行军，他也累的够呛。 骑卒们见主将都下了马，于是纷纷效仿。 一时间，数千骑卒，仍然坐在马背上的寥寥无几。 王焱见到这一幕，冷笑一声，对身后的邓大同道：“将我们的骑卒全部集结！” 拿下蔡州城后，王焱和褚和尚平分了城内的战马。 如今，王焱随随便便凑出个千余骑，根本不是问题。 只是战马有了，想要训练出一个彪悍的骑卒，却没那么简单。 考虑到十日后的撤退，王焱在城西隔出了一块场地，对麾下将卒进行突击训练。 也不求他们像鞑子那般能在马背上挽弓射箭，只要能奔走砍杀即可。 这对三卫将卒来说，并非难事。 禁军的选拔标准，其中有一项，就是能骑射。 只是大周缺马，因此对于这项考核，并不严格。 好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马镫马鞍，骑马并非难事，若是在东晋以前，王焱就要抓瞎了。 王焱精挑细选，在麾下挑选出了三百人，组建骑营。 这支骑营的战斗力，虽然不如褚和尚的那支骑卒，但已是王焱目前能拿出手的最强骑卒。 很快，三百骑卒集结完毕。 “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王焱穿上盔甲，将马槊抓在手中，翻身上马，带着三百骑卒，风驰电掣般冲出了城。 而罗横、丁峰等人得知王焱亲自领兵出城，皆是大惊失色。 纷纷赶来东门。 王焱如今是他们的主心骨，稍有闪失，则是全军涣散。 眼下正值酷暑，呼延拔玕等鞑子骑兵，在烈日灼烧下，骂了半天，个个都是喉咙冒烟，汗流浃背。 有些鞑子骑兵，更是将身上的盔甲脱下，用兵器架起，制作成一个简易的遮阳伞，躲在下面庇荫。 就在这时，蔡州城门忽然打开，吊桥迅速放下，三百骑卒杀气腾腾的冲了出来。 “将军，不好了，周军杀出来了！” 在前线负责对骂的鞑子，见到周军出城，吓得连滚带爬，来到呼延拔玕面前叫道。 “什么？那些两脚羊肯出城了？” 呼延拔玕喜出望外，将口中的狗尾巴草吐了出来，抄起兵器，立刻招呼道：“快，拿起兵器，随本将挫灭这些汉人的锐气！” 在呼延拔玕的催促下，鞑子们这才慌慌张张的穿甲上马。 可他们距离蔡州城，也就三里地。 这边呼延拔玕得到禀报，作出反应，那边，王焱已经率领骑兵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噗嗤！” 王焱纵马冲到一个鞑子眼前，马槊刺出，简单的一个刺挑，便将那个鞑子的喉咙刺穿。 “杀啊！” 骑卒们嚷嚷着，手中兵器如游龙出海，拼命收割眼前的这些鞑子。 眨眼之间，就有上百名鞑子被击杀。 前排战线瞬间崩溃，很多来不及穿甲的鞑子，干脆放弃穿甲，直接翻身上马，提刀就来厮杀。 可是没有甲胄保护的他们，脆弱的好似一张白纸。 面对周军骑卒的冲杀，随意的一个碰撞，便将他们从马背上掀飞。 呼延拔玕见到麾下骑卒乱成一团，面对周军的横冲直撞，竟然无法形成抗力，气的他又是破口大骂。 “呼延拔玕，王焱在此，可敢一战！” 王焱接连挑翻了好几个鞑子中的骑将，如入无人之境，环顾四周，寻觅呼延拔玕的身影。 听到王焱的喊声，呼延拔玕只觉浑身冰冷。 这尊杀神，可是斩杀完颜术，射瞎完颜庆的狠人啊！ 他哪敢真的跟他捉对厮杀！ 本以为这小子，根本不敢领兵出城。 谁曾想，竟会趁他们放松懈怠之时，率轻骑突然杀出。 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呼延拔玕这时肠子都快悔青了。 “呼延拔玕何在，你这老杂毛，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王焱大声嘲笑道。 “将军，他竟敢羞辱你！” 呼延拔玕身边的亲卫们怒了，纷纷嚷嚷着要给王焱一点颜色瞧瞧。 “都给我闭嘴！” 呼延拔玕怒道。 而这时，王焱已经看到了呼延拔玕的大纛。 负责高举大纛的鞑子，因为周军的突然袭击，吓得没有举稳大纛，以至于大纛倒下。 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大纛重新举起。 见到竖起的大纛，王焱毫不犹豫，立即朝大纛的位置冲来。 呼延拔玕也意识到身后大纛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就在他急得团团转时，王焱已经突进至此。 一些不长眼的鞑子，妄图抵挡王焱。 皆被王焱刺落下马，其余鞑子见此，皆是肝胆俱裂，纷纷倒退。 “呼延拔玕，受死！” 逼近大纛，王焱一眼就瞅见了身披黑色大氅的呼延拔玕。 在军中能有如此拉风配置的，除了一军主将的呼延拔玕，再无他人。 “王焱小贼，欺人太甚！今日就让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呼延拔玕想逃，但身边都是向大纛靠过来的鞑子，将他的退路堵得水泄不通。 迫于无奈，呼延拔玕只能选择与王焱一较高下。 “狗鞑子，竟会犬吠！” 王焱冷笑。 “哇哇哇！” 呼延拔玕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迅速向前狂奔，手中长刀高高举起，随时砍向前方。 王焱毫不畏惧，挥槊应战。 “礑！” “礑！” 两人皆是全力以赴，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兵戈碰撞之间，火星四溅！ 周围的骑卒，纷纷自觉的避让，留出足够的位置，让二人对决。 而蔡州城头，褚和尚、靡阳等人也闻讯赶来。 来到城上，就见到城外的战场之中，王焱正和呼延拔玕厮杀。 褚和尚大叫道：“王焱小子，照他脑袋打啊！唉，马槊这种兵器，根本没有力量，哪像老衲的禅杖，一杖砸下去，保管呼延拔玕的脑袋开花！” 数十回合过后，呼延拔玕渐渐适应了这种战斗，对王焱也没了先前的恐惧。 “你这小贼，不过如此！” 呼延拔玕冷笑道。 “该死！” 王焱一脸焦急之色，渐渐体力不支。 见王焱势弱，呼延拔玕大喜，拼尽全力，誓要将王焱击毙于此。 “呼延拔玕，今日到此为止，来日小爷定叫你跪在地上求饶！” 撂下一句狠话，王焱拖槊便走。 呼延拔玕占据上风，哪肯放王焱轻易离开，于是拍马紧追不舍。 这可是斩杀完颜术、射瞎完颜庆的狠人。 如果自己能击杀王焱，那他呼延拔玕今后在金营中的地位，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小贼哪里逃！” 呼延拔玕大叫道。 第228章 众志成城 幻想着名震天下的呼延拔玕，这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击毙逃走的王焱。 随着座下战马的提速，两人的距离被逐渐拉近。 眼见王焱距离自己不过一丈，呼延拔玕双眸中的喜色都快溢出来了。 “受死吧，小贼！” 呼延拔玕激动的浑身颤栗，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 就要朝王焱的脖颈落下。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焱忽然猛地勒停马缰，同时俯身低头，手中的马槊猛地朝后挥去。 “啊！” 呼延拔玕的大脑瞬间宕机，几乎没有反应时间，就被马槊狠狠的砸中胸口。 虽然身上披了铁甲，但是面对这一击，呼延拔玕仍是口吐鲜血。 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狠狠的摔在地上，握刀的手也松开了。 “将军！” 周围的鞑子见到呼延拔玕被王焱的‘拖刀计’击落马下，顿时大惊，不少人立刻上前，想要救下呼延拔玕。 可王焱又怎会给他们机会，当即拍马上前，马槊刺出，呼延拔玕正捂着胸口哀嚎惨叫。 见到王焱突然上前，欲取自己性命，吓得他急忙翻滚，想要躲避。 但这时的他，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噗嗤！” 王焱连刺数下，终于一槊刺中呼延拔玕的胸口，将他击毙。 望着王焱冰冷无情的脸庞，呼延拔玕伸出手，不甘的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又什么都抓不住，最后呜咽着咽了气。 “呼延拔玕人头在此，谁还敢与我一战！” 王焱刺死呼延拔玕，又立即割下他的脑袋，随即高高挑起，朝四周的鞑子怒吼道。 “将军死了！” “大家快逃啊！” 鞑子们见到呼延拔玕被王焱刺死，皆是胆颤心惊，哪还敢继续抵抗。 于是纷纷拍马而逃。 王焱率领三百骑卒，又追出了五十里，这才罢兵回城。 此战，王焱仅率三百骑卒，大败呼延拔玕的五千骑兵，更是斩杀身为主将的呼延拔玕。 战绩着实令人吃惊。 褚和尚、靡阳等人更是来到城门外，迎接王焱的凯旋。 望着缴获的上千匹战马，以及大量铁甲、兵器、辎重，将士们皆是欢呼雀跃，备受振奋。 另一边，正在全速赶往蔡州的完颜匈。 在半途之中，遇见了从蔡州逃来的败卒。 这些人都是呼延拔玕麾下的骑兵，完颜匈一接到前方传来的禀报，便知道呼延拔玕出事了。 等他匆忙赶到前锋，便见到这些骑兵，皆是灰头土脸，身上多是没有盔甲，很多人更是连兵器都没了。 当真是诠释了什么叫丢盔弃甲！ “呼延拔玕呢，孤对他千叮万嘱，不准攻城，难道他一意孤行，惨遭大败？” 完颜匈压抑着心中的愤怒，问道。 “禀宋王，呼延将军率领我们在蔡州城下震慑周军，本来我们两军，都只是互相对骂，谁知敌军趁我军松懈之际，突然杀出，这才击溃我军，呼延将军与那王焱厮杀，被王焱斩杀！” 为首的一个骑将小心翼翼道。 “饭桶！” 完颜匈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怒不可遏的大骂。 “宋王息怒！” 跟在完颜匈身后的将领们赶紧劝道。 “息怒，你们让孤如何能不怒？五千骑兵，被只有几百骑卒的周军，打的丢盔弃甲，呼延拔玕这个蠢货，更是被斩杀了，孤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这厮死的好啊，要是不死，回到孤面前，孤非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完颜匈咆哮道。 “传令，全军都给我全速前进，明日破晓前，孤要抵达蔡州城下！” 完颜匈恶狠狠的说道。 “喳！” 众将拱手应道。 周军的斥候，很快便将完颜匈主力的踪迹传回蔡州。 得知完颜匈最迟明日抵达蔡州，王焱、褚和尚等人也是倍感压力。 完颜匈可不是呼延拔玕、耶律大石那样的饭桶。 此人能在汴京之战中，击败如日中天的柴昊，绝对不可小觑。 “将完颜匈领数十万大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立刻传遍全城！” 王焱踱步思索道。 “都统，这样做，会不会引引起百姓们的恐慌？” 罗横问道。 “按我说的做！” 王焱不以为意道。 “遵命！” 罗横抱拳退下。 很快，蔡州城内就已是人尽皆知。 百姓们奔走相告，得知完颜匈即将兵临城下，所有人都是无比恐慌。 就在这时，又有风声传出，言说完颜匈攻破蔡州后，会对所有人进行清算。 凡是分过蔡州府库里的粮草、钱财，一律抄家没产。 一时间，蔡州城内，人心惶惶。 那些还能走得动的，立刻回家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对此周军也没阻拦，王焱直接命人打开东门，放百姓出城。 靡阳、罗横等人很是不解。 结果这些百姓才出城不到十里，就遇到了呼延拔玕的残兵。 这些残兵见到出城的老百姓，可是一点手软都没有，他们打不过周军，可是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还是轻而易举的。 尤其是这些百姓身上，都有不少的财物。 这可把刚逃出城的百姓，全都吓得连滚带爬，又哭嚎着要进城。 而那些正排队出城的百姓，见到这一幕，连忙询问缘由，得知城外有鞑子在游荡，遇人就杀，吓得他们哪里还敢出城，于是全都躲回了家。 一时间，再无人敢出城逃走。 而这时，城内又有传言，说是完颜匈已经做出决定，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时。 百姓们听到鞑子要屠城，哪还能坐的住，纷纷朝蔡州府衙聚集，要求面见王焱都统。 王焱对此，并不意外，走到府衙外，望着这些蜂拥而来的百姓，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并询问他们的诉求。 “大将军，小老儿是纯正的汉人出身，这些年被鞑子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如今忍无可忍，愿举家反金，襄助大将军抵抗完颜匈！” 为首的一个乡绅，义愤填膺的说道。 “我等愿誓死抵抗鞑子，请大将军不要抛弃我等！” “大将军，请您下令吧，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做到！” …… 百姓们群情激愤，皆是视死如归。 王焱非常满意百姓们的表态，如此一来，也算实现了他想举全城之力，抗击鞑子的目的。 他让李松和、郝有德、邱昕宇、李虎等人，根据蔡州城内的坊市布局，置四大区，组建民兵，并分别为四门守军提供后勤保障。 百姓们的积极性，空前高涨，根本不用周军监督，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将四面城墙加固了一遍。 缺乏砖头、木材，他们就将自己的房屋拆了。 水源不足，他们连夜开凿水井。 将士们和干活的百姓饿了，城中的妇孺便将做好的大饼火速送上。 …… 城头上，褚和尚、靡阳等人，望着这一幕，皆是瞠目结舌。 “玄孟，你真是好算计啊！” 靡阳对王焱佩服的五体投地。 “散尽城中之财，再断绝退路，使人心可用！大周皇帝能有你这样的将领，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褚和尚也忍不住点头称赞。 “你这老秃驴，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焱笑骂道。 第229章 围城 翌日清晨，金军前锋抵达蔡州，完颜匈率领蚩虎、葛东等将领浩浩荡荡逼近城下，观察蔡州城防。 见到周军军旗林立，随风飘扬，周军将士皆是虎背熊腰，杀气凛冽，完颜匈等人也是倍感棘手。 “据我们昨日从城内逃出来的细作禀报，周军兵力，应在五千上下，加上褚和尚部，不超过六千。 但褚和尚在城内收编了我们不少兵卒，以及招募了很多青壮，人数可能有两千左右。” 南院的安抚司指挥使哈勒哥指着蔡州城说道。 “哼，那也不过六七千人，凭借这点兵力，就想对抗我十数万大军，当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完颜匈冷笑一声。 虽然嘴上瞧不起周军，但他的心里却是无比着急。 十几万一个月的粮草，以及好几个月的军费，都在蔡州城内。 眼下军中可用粮草，不超过十日。 而从汴京等地筹措粮草，再运过来，这中间所需要的时间，至少半个月、 并且还不一定能够筹措到足够的粮草。 这让完颜匈心急如焚。 但他知道，身为三军主帅，在这个关键时刻，必须保持冷静。 绝不能让手底下人看穿自己的担忧，从而影响军心士气。 哈勒哥继续道：“最可恶的就是王焱小贼，将我们的府库全部瓜分给了城中百姓！” 完颜匈闻言，心头又是一紧，“什么，他将孤的府库，分给了百姓！” “这个该死的小畜生，真是可恶啊！” 蚩虎愤怒道。 “昨日更是打开城门，让百姓逃命，但是被呼延拔玕的骑卒拦截，砍杀了不少人，这才吓得那些百姓，又逃回了蔡州。 此后周军便关闭了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现在，我安抚司已经无法取得与城内的联系，不知道城内情况如何。” 哈勒哥一脸惭愧道。 要不是昨日周军打开城门，放百姓出城，安抚司的探子也趁机混入人群，离开蔡州，他们也无法获悉城内的情况。 “王焱何在，请出来答话！” 完颜匈打马上前，对城头高呼道。 提到王焱，完颜匈就是咬牙切齿，因为此人，斩杀了完颜术，害的他失去了在忠孝军的内应，从而无法北渡黄河，进抵上都。 所以只能割据河南诸地，当一个宋王。 南征之时，又因为王焱奇袭邓州，射瞎了完颜庆一只眼，以至于自己军心动摇。 如今，此獠更是过分，将自己的粮仓给打下来了。 迫使他无法继续对两淮用兵。 耶律大石、呼延拔玕两员大将，先后或间接、或直接死于此人之手。 他完颜匈培养一个心腹大将，容易么？ 因为王焱，一下子失去了两个。 这一笔笔账，完颜匈都记在心上，誓要找王焱讨回来。 “城下之人，可是完颜匈？” 王焱早就得到禀报，正在女墙后观察城外的动静，见一个头戴紫金冠的中年男子逼近城下，便知道此人来头不小，于是站出来问道。 被人直呼大名的完颜匈，脸色一冷，道：“你是王焱？” “哈哈，是我，你是完颜匈？” 王焱笑道。 “小贼，孤念你也是一个人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打开城门，主动投降，孤可以饶你不死，还可留你在孤身边重用！” 完颜匈尽管无比痛恨王焱，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但考虑到强攻的损失，还是决定招降一下。 虽然他知道王焱不会答应，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尽力一试。 想要成就宏图霸业，就得忍常人所不忍，能常人所不能。 “完颜匈，你最近是不是败仗输多了，怎么人都变傻了？就你一个金国的小藩王，也配劝我归顺？” 王焱不屑一顾道。 面对王焱的冷嘲热讽，完颜匈强压心中怒火，笑道：“孤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宋王，但能给你的，绝对会比柴昊给你的更多！孤还有几个女儿，都可任你挑选！” 蚩虎、葛东诸将听到完颜匈为了拉拢王焱，居然连女儿都舍得嫁出去，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女真人素来瞧不上汉人，很少与汉人通婚。 尤其像完颜匈这样的皇室血脉，更是不会与汉人婚配。 在他们的眼里，汉人就是两脚羊，是牲畜！ “哈哈，完颜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王焱，虽死不娶胡女，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想要拿下蔡州，得看你的拳头够不够硬！” 王焱放声大笑。 完颜匈见王焱态度坚决，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遥指蔡州城头道：“破城之日，必剐此獠！” “我等必为大王斩杀王焱！” 身后诸将摩拳擦掌，朝完颜匈做出保证。 “命各营，立即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孤明日就要攻城！” 完颜匈已经急不可耐。 每耽搁一日，自己距离断粮就近了一步。 一旦将士们无粮可食，那是真的会吃了他完颜匈的。 “蚩虎，今夜由你负责守夜！” 完颜匈又对蚩虎说道。 蚩虎冷笑道：“若是周军敢来劫营，我必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好好好，孤有你在，如汉武得卫青，唐宗有李靖啊！” 完颜匈欣慰得拍了拍蚩虎得后背，以示信任。 其余诸将皆是艳羡不已。 在南院，蚩虎和完颜庆同为完颜匈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而蚩虎听到完颜匈将他和卫青、李靖相提并论，也是暗爽的不行，脸上的得意之色根本掩饰不住。 望着城外的鞑子干的热火朝天，一辆辆临冲战车、巢车被架了起来，城头的周军将士都是神色凝重。 “据我们的斥候侦察，完颜匈的前锋，约有两万人，大部队还在后面，不过看他们的架势，似乎打算明日就开始攻城！” 罗横站在王焱身边，一脸严肃道。 另一侧的靡阳道：“都统，完颜匈强行军至此，必然军疲将乏，不如今夜趁敌虚弱之际，突袭一把？” 王焱摆手道：“完颜匈可不是等闲之辈，我们能想到的，他肯定也会想到，只怕此去是羊入虎口！” “难道就这样硬生生的扛过十日？” 靡阳不甘心道。 王焱正色道：“只要守住十日，我们就算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大家就是有功之臣，何必冒险！” 众人闻言，皆是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传令下去，今夜好生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王焱冷声道。 “唯！” 众将抱拳应声。 第230章 鏖战 翌日，金军三更埋锅造反，五更准时朝蔡州城挺进。 完颜匈内穿蟒袍，外套明光铠，一手握着西洋镜，一手攥紧马缰，立于大军之中，蚩虎、葛东诸将分列两侧。 两万金军精神抖擞，杀气腾腾，无数攻城器械，被一一整齐排开。 当然，因为匆忙赶路，很多大型攻城利器都没有带上，眼前的这些攻城器械，都是连夜赶制，做工粗糙简易。 王焱早早就来到了城头，目光炯炯的看向城下的金军。 “完颜匈还真是急不可耐啊，两万人就想攻城，今天势必要狠狠挫挫他的锐气！” 王焱双手撑墙，语气冷漠。 “王焱，孤念你是难得一遇的良将，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打开城门，孤便饶你不死，还会重用于你！” 完颜匈举起西洋镜，看向蔡州城头，能很清楚的看见王焱。 心中暗叹此人当真是丰神俊秀，风度不凡！ 可恨这样的人，不能为己所用！ 听到完颜匈的喊话，王焱顿了顿，立刻答道：“完颜匈，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弃械投降，归顺我大周，我代我大周天子，向你保证，保留你的宋王爵位，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如何？” “哼，不识抬举！” 完颜匈脸上露出一抹杀意，右手缓缓举起，随即迅速落下，“进攻！” “喳！” 诸将领命。 “咚！” “咚！” 数十名鼓手敲响进攻的战鼓声。 沉闷、激荡的战鼓声迅速响彻天际，令两万金军将士只觉热血上涌，纷纷发出怒吼之声。 “杀！” “杀！” 蚩虎、葛东诸将举起长剑，率领各部将士发起进攻。 数千名弓弩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迅速冲到蔡州城下，随即朝蔡州城头放箭射击。 “咻咻咻！！！” 面对金军漫天的箭雨打击，周军也迅速架起床弩、弓弩，予以还击。 双方在互相对射的同时，金军中的步卒，推动临冲战车、巢车等攻城车，慢慢向前移动。 巢车之上的金军，举起更具杀伤力的弩箭，朝蔡州城头平射。 这个时候，金军将投石车一字排开，足足五十辆，填充石弹、瓦罐，在一声大喝中，朝蔡州城头发起抛射。 石弹、装满火油、瓦砾碎片的瓦罐，砸落在城头，轰出一个个坑洞。 一些倒霉的周军将士，不幸中招，瞬间就失去了性命。 而那些装满火油、瓦利碎片的瓦罐，炸碎的刹那，就对十米范围内的将士或者物体，造成了破坏。 “都统，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退到瓮城内吧！” 鲁顺见金军的攻势如此密集，很是担心的劝说道。 王焱抬手制止鲁顺的劝阻，冷声道：“这种强度的进攻，我就要畏惧退避，又怎么可能守得住蔡州！将士们又会如何看我！” 鲁顺羞愧道：“都统教训的是，末将誓死不离城头，与鞑子死战到底！” 城头的将士们见王焱不惧箭矢，屹立在城头，寸步不退，皆是倍受鼓舞，更加拼命的杀敌。 这个时候，金军已经冲到了蔡州城下，开始朝护城河投掷沙包，试图将护城河填平。 见到金军出现在城下，周军将士调整床弩，开始射击这些近在咫尺的鞑子。 哪怕这些鞑子高举盾牌，又有铁甲护身，但因为距离太近，床弩的穿透力得到充分发挥，很多鞑子都被洞穿了盾牌、铁甲，成了流血的刺猬。 但这依然不能阻挡金军攻城的热情和迫切。 完颜匈亲自督战，让金军上下，都是斗志昂扬，就算明知向前很可能丢掉性命，可依然奋勇向前。 在付出了数千伤亡后，护城河终于被填平，一架架云梯被架上了蔡州城头。 鞑子们悍不畏死的开始攀爬登城。 而这时，一口口装满金汁的大锅早就被煮的沸腾冒泡。 虽然沸腾的金汁气味刺鼻，令人作呕，但是杀敌的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一些将士拿起特制的大勺子，舀起一大勺金汁，朝着正在爬梯登城的鞑子淋下。 “啊！” 顿时，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响起。 那些被金汁泼中的鞑子，瞬间面目全非，裸露的皮肤冒起了一个个红肿的水泡，如同地狱的恶鬼。 这些金汁，也就是粪便，其中蕴含了大量细菌。 一旦侵蚀了人体，在这个医疗条件极为落后的年代，致死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看着这些鞑子如同下锅的饺子般，从半空中坠落，周军将士发出阵阵欢呼。 王焱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是一脸平静，让人看不出喜忧。 “让弓弩手们，将所有的箭矢全部涂抹金汁，然后再进行射击！” 王焱淡淡说道。 “遵命！” 鲁顺略一思考，就明白了王焱的用意。 很快，一道道箭头涂抹金汁的箭矢，从蔡州城头落下。 “啊！” “汉人太特么恶心了，泼洒金汁就算了，竟然还在箭头也涂抹了金汁！” 鞑子们叫苦连天。 一些被箭矢所伤的鞑子，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多么痛苦的未来。 “宋王，将士们已经进攻了两个时辰，可仍是攻不上蔡州城头，这样打下去，我们的伤亡太大了！” 蚩虎从前线返回，向完颜匈禀报道。 两个时辰，金军已经丧生了四千多人，照这个打法，等不到拿下蔡州城，他们两万人都得死光。 完颜匈表情冷漠道：“我们的伤亡巨大，周军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只有五千人，哪怕只死了一千人，对他们来说，也是伤筋动骨！” 蚩虎很想告诉完颜匈，据他的观察，周军顶多战死数百人。 双方的战损，根本不成正比。 “中军还要多久到？” 完颜匈对哈勒哥问道。 哈勒哥道：“中军将会在明日陆续抵达！” “好，今日先到此为止，等明日中军抵达，孤要四面围城而攻，到时先让辅兵、民夫打头阵！” 完颜匈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道。 “让辅兵、民夫打头阵？” 蚩虎很是诧异。 完颜匈点了点头，“这几日正是周军全力防守阶段，今日之战，可见一斑，孤要先消耗他们的锐气，再发起猛攻！你安排下去，给那些民夫分发武器，将所有能武装的人，都给孤武装起来！” “喳！” 蚩虎拱手领命。 很快，收兵的鸣金声响起，正在前线咬牙猛攻的鞑子，纷纷松了口气，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无数死状凄惨的尸体。 见到金军撤兵，周军将士们发出阵阵欢呼。 鲁顺见王焱神色如常，不解道：“鞑子退了，为何不见都统有喜色？” 王焱冷声道：“今日只不过是鞑子试探我军的虚实罢了，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鞑子的中军，预计在明日抵达，估计有四万精锐，以及七八万的辅兵、民夫！” 褚和尚匆匆走上城头，将他得到的最新情报告诉王焱。 “蔡州城内的百姓也有十万，其中青壮有三四万人，将这些人武装起来，咱们的实力也能大大增强！” 鲁顺道。 城中的百姓现在和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都在不遗余力的支持他们抗击完颜匈。 这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就连完颜匈也想不到，蔡州城内早已是军民团结，好似铁板一块。 第231章 噩耗 又一日，中军抵达。 完颜匈一大早就命人准备好了吃食，先让数万辅兵及民夫饱餐一顿，再让他们休整三个时辰，及至未时，便立即擂鼓集结，命令他们围攻蔡州。 这些辅兵、民夫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也能享受战兵的待遇，当听到要打头阵的军令时，几乎所有人都是面如死灰。 “咚！” “咚！” 当战鼓声再次响起，蔡州城头上顿时变得忙碌起来。 “完颜匈还真是急不可耐啊，这都未时了，再过两个时辰都要天黑，他还要进攻蔡州！” 罗横骂骂咧咧的登上城头，巡查各处城楼。 王焱、褚和尚和靡阳也在第一时间登上了城头，见到金军大营旗帜晃动，密密麻麻的将士，鱼贯而出，尘土飞扬。 约八万辅兵、民夫分成四部，将蔡州城围得水泄不通，光是排兵布阵，整合队形，就是用了一个时辰。 完颜匈对辅兵、民夫的行动效率很是恼怒，但这也是正常的。 辅兵、民夫，本就是承担后勤运输等职责，和战兵没法比。 眼下调动这些辅兵、民夫，充当主力攻城，只怕这些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怨言。 “传孤军令，各部分成三队，轮流攻城，昼夜不息！” 完颜匈握着只有单管的西洋镜，了望蔡州城头，表情冷酷。 他要用车轮战，消耗周军的实力。 “喳！” 传令官立即飞马而出，将完颜匈的军令传达至各军。 “进攻！” 随着完颜匈令旗挥下，数万辅兵、民夫迈着沉重的脚步，朝蔡州城头发起进攻。 “咻咻咻！” “咻咻咻！” 漫天的箭矢再次如瀑布般滑落。 “都统，金军虽然兵力增多了，可是战斗力似乎大打折扣啊，和昨日的那些鞑子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邓大同指着城下的金军说道。 这些金军一看就缺少了悍不畏死的冲锋精神，全部都龟缩在盾牌手的后方，小心翼翼的朝前挪动。 弓弩手更是不敢露头，随手举弓便是盲射。 这倒也符合战场的规则。 可是你好歹也要对蔡州方向放箭啊，朝自己头顶放箭是几个意思？ 如此打了一个时辰，金军连蔡州城墙根都没碰到。 完颜匈也知道，想要靠这些辅兵、民夫打下蔡州城，是不切实际的。 所以他并不着急，督战到了天黑，便返回大营处理公务了。 留下蚩虎指挥各军继续攻城。 而城头上的王焱，很快就发现了金军在轮替攻城，瞬间明白了完颜匈的战术。 车轮战。 这是想靠兵力优势，消耗他们的实力。 想明白这一点的王焱，立即安排城中临时组建的民兵，顶替麾下将士，承担防守的职责。 这些民兵，都清楚城破的后果，因此不敢退缩，全都像是打了鸡血般，登上城之后，便朝攻城的金军发起反击。 只不过双方都非职业军人，所以对战的场面，颇有种菜鸡互啄的感觉。 直到半夜，双方仍在僵持。 蚩虎见此，也是无奈，将指挥权交给副将，自己转身回大营复命。 “宋王，这样打下去不是个办法啊，我刚才逼近蔡州城下，观察他们的情况，发现有大多数守军，都非周军，皆是城中青壮，王焱小贼，恐怕已经将城中百姓全都发动起来，组建了民兵！” 蚩虎咬牙切齿道。 完颜匈闻言，眉头拧成一团，怒道：“城里的这些愚民，难道不知道我大金的国策！胆敢助贼为虐者，满门抄斩吗！寿春的百姓，尚且还知道里应外合，驱逐周贼，蔡州的这些百姓，难道还不如寿春？枉孤特意一直对他们多有照顾，允许他们每年只交半年赋税即可！” 蔡州因为其地理位置被完颜匈看中，选为南下的粮草中转站，不仅加固城防、减免赋税，还从汴京迁移了大量富户，充实蔡州人口，繁荣蔡州经济。 将来还打算将蔡州作为自己的第二行宫。 可蔡州百姓如今却选择支持周军抗击自己，这让完颜匈无法接受。 “说到底，这些都是两脚羊，不值得信任，请大王下令，破城之日，屠城！” 蚩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抹凶狠、狰狞的笑容。 “屠城？” 完颜匈握紧拳头，陷入纠结。 “宋王，难道还打算赦免这些刁民？若是今日心软，往后必有更多城池效仿啊！” 蚩虎劝道。 这句话戳中了完颜匈的软肋，当即不再犹豫，“好，传孤令，攻破蔡州之日，就是屠城之时！” “宋王英明！” 蚩虎大喜，拱手奉承道。 顿了顿，蚩虎又问：“那城中的粮草、财物，是否让将士们任意索取？” “这……” 完颜匈又犹豫了。 城中的粮草、财物，可都是他完颜匈千辛万苦筹措而来的。 要是任由军士索取，那军费怎么办？ 将士们吃什么？ “宋王，想要破城，就必须激发将士们的斗志和欲望啊！” 蚩虎沉声道。 “好，除了粮食外，所有财物，可任由军卒随意索取，但，仅限破城后三日！” 完颜匈咬牙点头，做出决定。 “宋王英明，相信将士们听到宋王的旨意，必会悍不畏死攻城！” 蚩虎喜道。 “但愿如此。” 完颜匈脸色严肃道。 “你觉得，还需几日，才能拿下蔡州？” 完颜匈对蚩虎问道。 蚩虎面露难色，道：“这，末将不好猜测，但想来用不了多久，或许就在三五日内！” “三五日吗，那孤等得起！” 完颜匈喃喃自语。 随着完颜匈宣布屠城的军令，并表示可让军士在城里抢掠三日，一时间，全军上下都沸腾了。 正在大营休整的数万战兵，纷纷向上级请战，希望能尽快参加战斗。 而正在攻城的辅兵、民夫们，也是精神振奋，发起了一轮轮猛烈的进攻。 这让城头的守军备感诧异、 怎么忽然间，这些攻城的鞑子就像变了个人。 隐约间，听到攻城的鞑子在叫嚣着：“屠城！” 瞬间，这些临时武装的民兵就变了脸色，对着这些攻城的金军破口大骂，并悍不畏死的守在城头，不肯退缩半步。 王焱矗立在城头，已经一日一夜，始终面不改色，不曾合眼，饿了就吃一张胡饼，渴了就拿起腰间的水壶对付一口。 面对攻势愈发凶猛的金军，王焱不敢大意。 他知道，蔡州城是完颜匈能否立足河南的根本，即使没有城中的屯粮，他拼的全军覆没，也要夺回蔡州。 “都统，你已经在此督战了一天一夜，时间够久了，快下去歇息一会吧，有末将在此，断不会让鞑子登上城头！” 鲁顺匆匆来到王焱身旁，语气恳切道。 王焱摆手道：“不，我就靠在这小憩一会即可！” “都统，只有你安然无恙，弟兄们才有主心骨啊，这样熬下去，我们真的担心！” 鲁顺劝说。 “我在这里，让弟兄们看得到，才能稳定军心！” 王焱坚持已见。 事实证明，守城的民兵、周军将士，见到王焱与他们同甘共苦，皆是备受鼓舞，令攻城的金军，始终难以寸进。 如此又僵持了一天，望着蔡州城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完颜匈心中越发焦急。 偏偏就在这时，屋漏偏逢连夜雨。 汴京传来急报，忠孝军、归义军，毫无预兆的接手了山东诸州的防务。 看完这道急报，完颜匈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距离他掌控山东诸州，特么都没一年啊！ 还没捂热，就被金廷又拿回去了！ 这一刻，完颜匈恨不得冲到上都，把完颜祯按在地上暴捶。 第232章 挣扎 对于完颜祯的捅刀行为，任何言语都已无法形容完颜匈此刻的愤怒。 他很想咒骂完颜祯，可是想到自己与完颜祯一奶同胞，这咒骂完颜祯的祖宗十八代，和骂自己没区别。 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本，金廷将黄河以南的大片土地，都交给完颜匈管辖治理。 这包括了河南、山东、两淮、徐扬等地。 可以说是中原尽在完颜匈之手。 这些地方，也是金廷治下，最精华的地带。 掌控这些地方，完颜匈才有底气，北面给完颜祯甩脸子。 朝南敢对柴昊张牙舞爪！ 可随着金廷重新派遣军队，进入山东，彻底粉碎了完颜匈的野望。 直到这时，完颜匈才意识到，他那个软弱无能的哥哥，一直都在寻找机会，给他一击重创！ 崔寿在信中详细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必须立即停止战争，缓和与大周的关系，同时向金廷示好。 否则完颜匈的宋王能不能干完一整年都是未知数。 看着崔寿给他的建议，完颜匈只觉胸口堵得慌。 在不久前，他完颜匈还是意气风发，脚踏中原大地，拳打四方的一代枭雄。 怎么眨眼之间，就要向人卑躬屈膝的求和了？ 骄傲的自尊心，不允许完颜匈向别人低头。 “传孤令，调遣所有战兵，轮替攻城，两日之内，必须攻破蔡州城！若是未能按时破城，所有万户以上军官，一律按军法问罪，其所留空缺，由千户顶上，再逾一个时辰，还无法破城，便依法炮制！直到破城为止！” 完颜匈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现在的他，就像溺水的人，哪怕没有救命的稻草，可还是要垂死挣扎。 只要攻下蔡州，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根据安抚司对柴昊大军的观察，发现周军正在收缩战线，几路进入河南腹地的兵马，都已撤回邓州。 这表明柴昊根本没有与他再决战一次的勇气和打算。 留在蔡州的这支周军，完全就是为了拖住他的脚步，不让他有其他动作。 因此，夺回蔡州后，他就能全力应对金廷的背刺。 当然，速度必须要快。 只要他深陷蔡州这个泥潭，金廷的胃口就不仅是山东，而是徐扬、河南。 直到解决他这个宋王为止。 “喳！” 传令官火速将完颜匈的最新军令传达至诸军。 很快，休整完毕的战兵们，便迫不及待的登上了战场。 对蔡州城发起了最为迅猛的进攻。 “咻咻咻！” “砰砰砰！！！” 密集的箭矢中夹杂着石弹、瓦罐，如雨点般砸在蔡州城头。 “啊！” 无数民兵、周军将士被击中，发出痛苦的惨叫、哀嚎。 一排排精锐的战兵，迅速冲到了最前方。 辅兵、民夫们已经用鲜血填平了护城河，为他们的攻城铺平了道路。 “砰！” 攻城车来到城门外，朝着城门发起沉闷而剧烈的撞击。 “砰！” “该死，快将火油罐搬过来，砸下去！” 望着鞑子用攻城车发疯般撞击城门，指挥作战的周军将领们怒不可遏，立即举起装满火油的瓦罐，朝下方狠狠的砸去。 “砰！” 随着瓦罐炸裂，火油将鞑子们淋湿。 “该死，是火油！” 鞑子们嗅到身上刺鼻的怪味，顿时变得惊慌失措。 可下一刻，一道火折子落了下来，将这些鞑子点燃。 “啊啊！” 瞬间，这些鞑子就成了一具具行走的火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随着他们痛苦的奔走，连带着其他鞑子也被引燃。 “小崽子们，都他娘的是软蛋吗，快给老子攻上去！” 葛东等几名金军高级将领，冒着箭矢，决意以身作则，亲自带队攻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按照完颜匈的军令，三日后，拿不下蔡州。 他们这些高级将领都要按军法问责。 与其被完颜匈惩罚，还不如拿命搏一个光明未来！ 就算战死，也可以封妻荫子！ 随着这些高级将领的参战，金军将卒的士气又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杀啊！” 鞑子们不要命的开始攀爬云梯，哪怕一勺勺滚烫的金汁从头顶淋下，也浇灭他们不了的战意。 这几日的连续作战，城中的军械消耗极大。 便是金汁，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全城百姓每日排出的粪便，都被第一时间送到城头烧煮。 烧火的木料不够用了，百姓们便将自家房屋拆掉，送来前线所用。 箭矢的消耗最是巨大，现在王焱已经不敢再让弩手们肆意放箭，不求百发百中，但至少要有五成的命中率。 很快，就有一个鞑子千户跳上了城头，十几个民兵迅速上前，要将他斩杀。 但是这个鞑子千户非常骁勇，杀的这些民兵连连败退，为后续的鞑子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眨眼的功夫，便有好几个鞑子跟着爬上了城。 城下的鞑子，见到终于有人登上了城，顿时发出山呼般的雀跃声。 “小崽子们，快点冲啊，晚了城里的那些宝贝，可就没你们的份了！” 葛东怒吼道。 “杀啊！” 想到城里的那些钱财，鞑子们双目放光，更加拼命的攀登攻城。 “该死，快将这些狗曰的鞑子赶下去！” 负责这一段城头的是邹爱松，见到自己的防线出现缺口，顿时大怒，提着刀，带着十几名精锐，急吼吼的奔了过来。 没有多余的废话，邹爱松对着那个鞑子千户就是猛砍。 鞑子千户因为是第一个登城，有些得意忘形，对赶来的邹爱松表现的不屑一顾。 结果遭到了邹爱松的迅猛毒打，一时间没做好抵抗的他，连连后退，直到背靠城墙，这才大惊失色。 邹爱松继续输出，将这个鞑子千户给砍翻，随即一刀结果，那几个跟上来的鞑子，也被其他将士斩杀。 “快用叉子，将云梯都给老子推倒！” 邹爱松嚷嚷道。 “唯！” 将士们应道。 “废物！” 葛东见那个鞑子千户，登城后连一刻钟都没坚持，就被斩杀，气的暴跳如雷。 虽然未能守住缺口，为后续将士争取突破的时间，但这个鞑子千户也让鞑子们看到了希望，因此金军发疯般持续猛攻，哪怕狗脑子都被打出来，也没人在乎。 打到这个时候，双方都已是杀红了眼。 原本还算繁华的蔡州城，随着这大战的持续，已经破败凋零。 城中的房屋被投石车抛射的石弹，砸毁无数。 距离城墙较近的百姓，已经都往城中聚拢。 此时，原先分到的钱财对于他们，已经失去了意义。 王焱望着鞑子这不要命的打法，心中也是无比焦急，此时，距离柴昊给他下达的十日期限，才过去五日。 而他，还要守住五日。 “王焱，鞑子他娘的太凶残了，我那边的城墙下，鞑子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再这样下去，都不用云梯，踩着尸体就能登城了！” 褚和尚气喘吁吁的找到王焱诉苦道。 这几日，鞑子的伤亡每日都以数千计，不可谓不惨重。 “传令，将城中的财物全部收集起来！” 王焱思虑道。 “什么，把财物都收集起来？百姓们恐有怨言啊！” 邓大同不解道。 “到了这个时候，钱财对他们来说，还有那么重要吗？” 王焱冷声道。 “告诉他们，要是想保住性命，就将钱财全部拿出来！” 王焱又道。 褚和尚也是一脸纳闷道：“你这家伙还真是善变啊，把钱财分给百姓的是你，现在要把钱要回来的要是你！” 王焱神秘一笑道：“之前把钱财分给百姓，是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助我守城，现在收回来，既是为了守城，也是救他们一命！” …… 第233章 破敌 按照王焱的军令，将士们迅速将募集财物的指示传达给了城中百姓。 如今城内的百姓早已是求神拜佛，祈求鞑子千万不能破城。 本着自愿原则，虽然很多人都不愿将刚到手的钱财拿出来，可是他们几乎家家都有亲人在城头协助守城，每日从城头抬下来的尸体，说不定就有他们的家人。 见周军将士说募钱与守城有关，钱越多越好，很多百姓立刻坐不住了，纷纷返回家中，不仅将分到手的钱财拿了出来，更是将攒了一辈子的家当都给捐了。 如今，这些钱财于他们而言，就是烫手山芋。 若是守不住城，等到城破之日，便是家破人亡，留着这些钱财又有何用。 当然，也有很多人，另有心思，不愿将钱财捐献出来。 对此，周军虽然不会强求。 可是当初分钱的时候，每家每户分了多少，都是登记在册。 对那些分了钱，却没有拿出来的人家，周军并没有强迫。 只是在每个坊市张贴光荣榜，将每家每户捐献的钱财数目，列举出来，作为褒奖。 如此一来，大家就能看到有哪些人捐了钱，哪些人没捐钱。 捐了钱的百姓，会自发声讨那些没有捐钱的人家。 在左邻右舍的唾弃声中，那些没有捐钱的人家，只能被迫将钱捐出来。 否则以后哪还能抬头！ “都统，募钱进行的很顺利，根据目前的统计，我们已经筹集了约四十亿钱，也就是400万贯！” 鲁顺将筹措的钱银数目向王焱作汇报。 “这其中有一半是咱们分给百姓的军费，剩下的都是百姓们自发募捐的！” 鲁顺见王焱翻看账目，接着补充道。 “看的不错，立刻将钱银分成四批，发到四门！” 王焱点了点头，对鲁顺等人的办事能力颇为满意。 “都统，请恕卑职多嘴，不知都统此举意欲何为？” 鲁顺本就稀里糊涂，此刻听到王焱要将钱银发往四门，更是一脸迷茫。 一旁的褚和尚则是抚掌大笑，“你小子真是阴毒啊！此招祭出，别说守城十日，反击完颜匈，也未尝不可啊！” 鲁顺听到褚和尚的话，更是惊诧万分，道：“难道都统要将这些钱银，分给将士们，作为守城的奖赏？” “老鲁啊，你还真是天真！” 从外走进来的靡阳，得知王焱的一系列操作后，赶过来查问情况，一进来就听到了王焱的命令，顿时就猜到了王焱的意图，心中倍受震撼的同时，对王焱也越发佩服。 鲁顺见靡阳都猜到了王焱的意思，心中也是大受挫折，“靡副都统也知道了？” “哈哈，请都统下令！” 靡阳立刻拱手朝王焱拜道。 王焱起身，环顾左右道：“破敌就在今日，望诸军戮力同心，让鞑子知晓我大周将士的厉害！” “遵命！” 众将齐声应道。 褚和尚虽是友军，不属王焱麾下，但此刻也是拱手道：“愿为将军驱使！” 王焱踱步到蔡州舆图前，指着完颜匈的大营，“和尚，我将骑卒全都拨给你，由你统率全部骑卒，直击完颜匈的中军大营，不求生擒完颜匈，但求击破完颜匈的中军！” 褚和尚冷声道：“你小子太小瞧老衲了，只要时机合适，我必擒杀完颜匈！” “其余诸将，率麾下各营兵马，一齐杀出，切记，不可恋战追击，只求重创鞑子！” 王焱沉声道。 “遵命！” 靡阳、罗横等人纷纷抱拳。 “快去准备吧！” 王焱摆手道。 “诺！” 随着众将离去，王焱也披甲而出，看向天空，阳光明媚，真是个好天气啊！ 这筹集而来的四十亿钱，并非全部都是铜钱，其中有很多金锭、银锭，甚至还有翡翠、玉器。 至于字画、瓷器之类的东西，则被拒收。 望着这一筐筐钱银被抬上城头，将士们和民兵都是一脸诧异。 不知情的还以为王焱要犒军了。 而此时，鞑子仍在发起猛烈的进攻。 无数石弹、瓦罐被抛射进了蔡州城内，对蔡州城造成了一轮又一轮的破坏。 一转眼，时间已经来到完颜匈下达限期破城的第二日。 五、六万金军战兵联同、八万辅兵、民夫，共击十余万人，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个个都是双眼麻木，只知道冲锋的机器。 完颜匈打马来到前线，亲自督战，他对各级军官的执行力很不满意。 拿着鞭子，抽打了好几个奋勇不足的军官，呵斥他们，必须在天黑前，再次登城。 而就在这时，王焱也来到了东门，看向在东门督战的完颜匈。 时间已过午时，太阳偏移到了西边，刺眼的阳光照射在攻城的鞑子脸上，令很多鞑子睁不开眼睛。 “将所有的钱银，全部给我抛洒出去！那些金子、银子，用投石车给我抛射到远处！” 王焱看了眼攻城的鞑子，又看了看天色，忽觉战机已至，随即下令。 “什么，要把钱银都给抛洒出去？” 将士们闻言，皆是满脸错愕，不可思议。 “咋的，你们有意见？” 邓大同脸色一冷，看向四周的将士。 “唯！” 将士们连连摇头。 “都赶紧的！” 邓大同催促道。 将士们不敢耽搁，赶紧将铜钱一筐筐的从城头倾洒而下。 “刷拉啦！” 随着一阵阵清脆的铜钱碰撞声响起，鞑子们都是懵了。 紧接着，就看到无数的铜钱从天而降。 “我的个亲娘唉，天上不掉馅饼了，该掉铜钱了！” 鞑子们起先是震惊，接着便是惊喜。 最后，哪里还顾得上攻城，纷纷低头捡钱。 “该死，都给我站起来，不准捡钱，都我攻城！” 军官们见到麾下将士都在低头捡钱，顿时气急败坏的大骂。 “万户大人，你也赶紧捡钱吧，晚了就没了！” 一名万户的亲卫提醒道。 “尼玛……” 万户闻言，简直都快气炸了。 “砰！” “砰！” 又一筐筐装满金银的木筐被抛射而出。 砸到远处的鞑子晕头转向。 “大家快看啊，周军给我们发钱了！” 鞑子们见到满地的金银财物，都是双眼放光，哪里顾得上军令，纷纷低头捡钱。 而这一幕，同样在其他三门上演。 一时间，攻城的鞑子们，全都阵形大乱，低头抢夺地上的铜钱、金银、玉器。 蚩虎、葛东等金军将领，见到周军竟然如此阴险，用钱财粉碎金军的战心，皆是破口大骂。 一道道告急消息送至完颜匈面前，看的完颜匈暴跳如雷，一个劲的大骂王焱阴险、卑鄙。 “传孤令，凡是再敢捡钱而不攻城的将士，一律格杀勿论！” 完颜匈怒道。 “宋王，将士们眼下已是大乱，按照您的意思，只怕要全杀光了才行啊！” 旁边的幕僚提醒道。 “你给孤闭嘴，快给孤传令！” 完颜匈恶狠狠的瞪了眼这个幕僚，命令传令官立刻将他的军令传达至各军。 不等完颜匈的军令传达下去，蔡州城的四面城门突然缓缓打开，吊桥猛地落下。 早就磨刀霍霍的周军将士，从城内怒吼着涌了出来。 第234章 大捷 面对突然打开的蔡州城门，只顾抢钱的鞑子浑然不知，或者说就算发现了，也没心情去理会。 他们投军的目的，只有一个，混个温饱，其次就是挣点军饷。 至于忠君报国、为国捐躯那些思想，压根没人记在心里。 大金建国至今，也才不过三十多年，奴役底层民众思想那一套，还没有贯彻到底。 大多数时间，高层都忙于争权夺利，以及南并柴氏政权。 以至于疏忽了对底层民众的思想改造。 更何况金军的组建成分复杂，有女真人、契丹人、蒙古、党项、瓦剌、鞑靼、汉人等。 如此复杂的军队体系，指望他们誓死效忠某一个君王或者政治团体，简直就是做梦。 跟着完颜匈，那是因为完颜匈给的好处更多，而非完颜匈比完颜祯更具雄主之姿。 此刻，这支多民族混合而成的军队，开始为了地上的铜钱，竟然大打出手。 “妈了个巴子，这块金子，明明是老子先看到的，你敢抢老子的东西！” 一名蒙古士兵，指着一个契丹人骂道。 那个契丹人不甘示弱道：“狗杂碎，你看到的就是你的，那这蔡州城若是你先看到的，也是你的了？” “敢跟老子抬杠，你问问老子的大刀答不答应！” 蒙古士兵举刀恐吓道。 “吆喝，吓唬我，你当我是吓大的？” 契丹人拔刀相向。 两人的对峙，迅速引起周围的士卒注意，一些蒙古人立刻靠拢过来。 而契丹人见蒙古人越聚越多，立刻大声招呼周围的契丹人。 “蒙古人要仗势欺人，弟兄们快来啊！” “敢欺负我们契丹人，找死！” 十几个契丹士卒闻讯赶来。 “玛德，跟他们啰嗦什么，不服就打！” 一个蒙古人大声嚷嚷。 “打就打，谁怕谁！” 契丹人叫嚣道。 “杀！” “干死这群契丹人！” 两帮人马大打出手。 同样的一幕，也在很多地方上演。 中层军官彻底失去了对这些将士的管束，见到无法约束，也只能加入抢钱的队列中。 否则这钱银被抢完了，他们只能干瞪眼。 “杀鞑子！” 周军将士涌出来，对这些只顾捡钱、抢钱的鞑子大开杀戒。 褚和尚率领一千多骑卒，从东门冲出，直扑完颜匈的大纛而来。 此时，完颜匈麾下的骑卒，也都纷纷弃马，在地上捡钱。 忽然见到褚和尚率领骑卒杀到，都是无比惊骇，想要翻身上马，却已经来不及。 被褚和尚率领的骑卒，一刀结果一个。 如同砍瓜切菜般利落。 “宋王，不好了，有一队骑卒朝我们这个方向杀来了，看旗帜，领兵的正是褚和尚那个叛贼！” 一名骑将疾驰而来，对脸色铁青的完颜匈禀报道。 “该死啊！” 完颜匈此时此刻，只觉天旋地转。 他明明占据上风，手握十几万大军，怎么被只有区区几千人的周军，给瞬间翻盘了？ 眼见褚和尚率领一队骑卒，如同虎入羊群，杀的金军屁滚尿流，无人能敌，完颜匈“哇”的一声，口吐鲜血。 “宋王！” 周围的将领、官吏急忙上前。 “快，带宋王离开！” 蚩虎纵马赶到，见完颜匈吐血昏迷，立刻命令道。 “喳！” 亲卫们将完颜匈抬到车辇上，立刻驾马远遁。 而这时，鞑子们已经反应过来，开始反击周军。 忽见完颜匈的大纛移动，明显是要逃了。 鞑子们见状哪里还有作战的心思，反正或多或少也抢了不少的钱财，这个时候玩命不是傻吗？ 要是现在战死了，身上的这些钱财，可就白白便宜了别人。 想到这里，鞑子们望风而逃，根本不愿抵抗周军。 蚩虎、葛东等金军将领，不断呵斥，砍杀逃卒，希望能震慑到这群丘八，但是效果甚微，反而激起金军将士的逃生欲。 光烈帝二十二年，八月。 王焱率部五千人，以及蔡州民兵两万余人，联合金国叛将褚和尚部两千人，大破完颜匈步骑十余万，史称蔡州大捷！ 完颜匈吐血昏迷，被部将抢走，一路向北而逃，麾下将士死伤惨重，不计其数。 蚩虎率麾下数千血修罗，拼死抵御褚和尚，反而被自家的溃卒冲乱阵形，最后迫不得已，只能且战且退。 褚和尚也清楚血修罗的战斗力，不敢深追，见战局已定，便率部折返。 蔡州城内的百姓，得知王焱大破金军十余万的喜讯，陷入了疯狂，纷纷走上街头，大肆庆祝。 “都统，这一战，真是爽爆了，我们杀的鞑子丢盔弃甲，刀都砍缺了好几把！” 罗横大笑着对王焱报喜。 王焱只是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这一战，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果，也是超乎他的意料。 本以为能击溃金军，暂缓金军攻城的势头，已是不容易。 不曾想，竟一战将完颜匈打成了丧家之犬。 民兵们开始自觉清扫战场，统计斩杀鞑子的数目，并将这些鞑子身上的财物重新统计上交。 这些战死的鞑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抢来的钱财，还没捂热，人就没了。 而蔡州大捷的消息，也迅速传回了邓州城。 柴昊背负双手，正在赏月。 “官家，夜里蚊虫多，您还是回寝殿吧！” 洪鹏拿着蒲扇，来到柴昊身后，一边替柴昊驱赶蚊虫，一边给柴昊扇风。 “洪大伴，朕最近心绪难宁，实则坐不住啊！” 柴昊叹了口气。 洪鹏笑道：“官家可是担心蔡州战事？” “是啊，也不知王焱、靡阳是否能抵挡完颜匈，毕竟完颜匈可是带甲十余万，而他们只有几千人。” 柴昊忧心忡忡。 “官家乃是天子，有大气运在身，蔡州城必能守住十日！” 洪鹏安慰道。 “但愿如此，只要王焱能守住十日，完颜匈必然要同朕和谈，如此，大周未来数年乃至十年，边疆可无虞矣！” 柴昊目光深邃道。 两人对话间，根本不提王焱等人的生死。 在他们的眼里，王焱等人若是能逃出来，自然最好，逃不出来，也无所谓。 只要能迫使完颜匈和谈，就算他们全都牺牲了，也是值得。 大不了给他们追封一个爵位。 已是无上殊荣。 “报！” 就在这时，有快马飞奔入城，守城的将卒根本不敢阻拦，将他放入城中。 得知是蔡州有战报送达，柴昊赶忙接见。 同时心中惴惴不安，担心蔡州城破，令他全盘被动。 若是王焱无法守住蔡州城，他必将追责重惩！ 患得患失间，从蔡州赶来的斥候，急急忙忙将战报呈给柴昊。 洪鹏将装有战报的竹筒接过，随即取下封蜡，倒出书帛，递给柴昊。 柴昊早已是急不可耐，接过书帛便快速看了起来。 “哈哈，天佑我大周啊！” 阅罢，柴昊喜出望外，放声大笑。 随即，笑声嘎然而止，暗道：王焱这厮，以区区几千人马，大破完颜匈十几万兵马，恐怖如斯至这等地步，等将来自己驾崩，太子孱弱，还能驾驭的了吗！ 第235章 卸磨杀驴 “官家，王都统大破完颜匈，对我大周来说，不是喜事吗，为何官家忽然闷闷不乐？” 洪鹏接过柴昊手中的书帛扫了一眼，又见柴昊一脸忧愁，于是问道。 柴昊没有回答洪鹏的问题，而是看向天空。 洪鹏最善察言观色，揣摩圣意，瞬间就明白了柴昊的心思，拱手道：“王都统大败完颜匈，功不可没，官家还当予以重赏，兵部侍郎方允文年事已高，空缺可由王都统出任！” “哦，大伴的提议很不错。” 柴昊略作思考，点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大周朝的军事基本都有枢密院管理，兵部更像是个摆设，负责统筹后勤等闲杂事务。 兵部尚书也好，侍郎也罢，都是闲职，没有实权。 能担任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的，都是比较佛系的官员，基本一上任就是一辈子。 也就是官职比较高，兵部侍郎是三品大员。 很多人穷其一生，都达不到三品这个高度。 而王焱，自去年北伐之后，便迅速窜起，靠着累积战功，升任营指挥使、统制、都统，直至兵部侍郎。 虽说兵部侍郎没有实权，但却是实现了阶级跨越。 “完颜匈大败而逃，我们当下该如何制定对金策略？” 洪鹏问道。 柴昊闻言，眉头紧锁，许久，长叹一声，“时不待我啊，倘若去年北伐时，有王焱为先锋，朕何愁不能北渡黄河，驱逐鞑虏！” “速召韩愚、庞美、贺方等大臣前来议事！” “诺！老奴这就去命人请几位大臣！” 洪鹏拱手道。 很快，韩愚、庞美、贺方等重臣就来到了府衙。 几人都知道柴昊行事果决，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断不会深夜相召。 联想到最近的蔡州战事，几人心里都有所猜测。 八成是蔡州又被完颜匈夺回。 没了蔡州对完颜匈的掣肘，完颜匈肯定会重整旗鼓，再战两淮。 而眼下大周财政凋敝，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阶段。 无法支撑下一轮的战争。 谁都没有想到王焱能在如此险峻的形势之下，逆风翻盘，大破完颜匈。 “官家，可是蔡州那边有什么变故？” 庞美拱手问道。 韩愚、贺方等人纷纷朝柴昊投来目光，皆是面色沉重。 眼下是大周对金处于压制局面，一旦蔡州重归完颜匈之手，则前功尽弃，双方又要展开长期的拉锯战。 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柴昊扫视群臣，轻笑一声，将那封战报递给众人阅览。 庞美最是心急，第一个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其余诸臣见庞美这副表情，也是心中好奇，纷纷上前，头挨着头，挤在一起看了起来。 很快，大殿中一片倒吸凉气的嘶嘶声响起。 这场景让柴昊忍不住笑了出声。 “看来诸卿都对蔡州大捷感到不可思议啊！” 柴昊笑道。 韩愚最先反应过来，朝柴昊拱手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蔡州大捷，击溃完颜匈十余万主力，我大周未来十几年，都将边疆无忧也！” 贺方、庞美也是赶紧拱手道：“官家，蔡州大捷，此乃天赐良机，不如趁机进军，收复河南！” 柴昊摆了摆手道：“若是去年，有此大捷，朕必当亲率大军，克复中原，奈何如今国力疲惫，如朕不顾国情，奋力进军，只怕会将国家拖入泥潭！” “官家圣明，是臣等考虑不周！” 庞美、贺方连忙说道。 柴昊笑道：“何况金廷也不会放任朕收复中原，关中的完颜续、折师重，麾下兵马数万，随时都能东出，其在河北的御林军也有数万，加上完颜续垂死挣扎，这些都是阻碍朕克复中原的障碍！” 众人那还能不知道柴昊想罢兵止戈，于是纷纷说道：“官家为天下计，不愿再造杀戮，真乃仁君也！” 柴昊听罢，淡然一笑。 如今世人对他的评价，已经无法左右他的思想。 他只想巩固大周的江山社稷，留给柴轩一个坚若磐石的国家。 不使大周历三代而亡。 如此，他便心满意足。 马德忠这时从外踏步入内，拱手道：“禀官家，根据我武德司在山东的探子回报，金廷的军队，已经接管山东诸州！徐扬等地的官府，闻风而动，都在私下向金廷表示臣服，不愿为完颜续的南院所管辖！” 柴昊闻言，大笑道：“好一招釜底抽薪！” 韩愚道：“完颜匈没了两淮，现在又失去了山东，若是再没了徐扬，便只能龟缩在河南，成为金廷的守门之犬！” 柴昊思虑道：“这恐怕也是金廷的谋划，他们不会趁机将完颜匈赶尽杀绝，而是要留着完颜匈在河南，直面我大周的锋芒！” “如此一来，完颜匈已经不足为惧！” 何敬之笑道。 “我料完颜匈必在近日，遣使求和！” 庞美捋须笑道。 “止戈是必然的，诸卿以为，止戈以后，我军是否要退出蔡州？” 柴昊问道。 在他的心里，自然是想将战线从邓州一带，推进到蔡州。 如此，襄樊的压力将骤降。 韩愚道：“蔡州四处平原，完颜匈必然不会放任蔡州为我军所占，若是派军驻扎蔡州，将来少不了发生冲突，不如退出蔡州，以蔡州换取寿春！” “韩卿言之有理。” 柴昊正有此意，当即点头赞同。 相比寿春，蔡州对完颜匈更为重要。 “换取寿春，则庐州西北就有屏障，这对我大周占据两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群臣纷纷点头。 “敬之，你代朕前往蔡州，犒劳三军，顺便问问王都统，可有什么需求，只要不太过分，朕都会一一满足！” 柴昊笑道。 “遵旨！” 何敬之拱手道。 …… 随着蔡州一战，完颜匈北逃，整个中原大地的形势再次发生了剧变。 无数州县都以为周军会趁势北上，收复失地。 因此，很多豪强大族，又开始密信送至邓州，期待王师早日到来，他们也好箪食壶浆啊！ 对此，柴昊连看都懒得看，全部交给马德忠处理。 此时，完颜匈在部下的护送下，已经逃到了汝州，在医师的救治下，完颜匈幽幽转醒，询问左右，蔡州战事如何？ 但左右将领、官吏，皆是沉默，不敢答话。 见此情形，完颜匈心中大概有了猜测，于是又问这是何地？ 一名将领小心翼翼答道：“禀宋王，我们现在汝州！” 完颜匈闻言，脸色痛苦，缓缓闭上眼睛，道：“将士们咋样了？” “禀宋王，目前汝州只有一万两千多人，其余诸军，尽皆溃散，蚩虎将军率领数千血修罗，正在赶来，想必还能聚集一些将士！” 那名将领答道。 “该死啊！孤竟败于小儿之手！” 完颜匈仰天长叹，双眼瞬间湿润，竟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第236章 议和 “宋王，胜负乃兵家常事，此战虽败，来日再战即可，不可因此伤了身子啊！” 诸将纷纷劝说道。 完颜匈扫视众将，心中恼怒，当日蔡州城下，但凡这些将领肯拼命，又何至于有此大败！ “报，禀宋王，小殿下和军师求见！” 有小校入内通禀。 完颜匈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他将邓州交给完颜嘉和张有亮，但是这两人却将邓州给丢失了。 以至于防线崩盘，为周军所侵，迫使他迅速回军。 心中虽然很想将完颜嘉、张有亮按律斩首。 但事已至此，就算斩了这两人，又能如何? 何况完颜嘉还是他最宠爱的幼子。 张有亮也是他的智囊。 “传！” 完颜匈摆手示意道。 “喳！” 完颜嘉和张有亮迅速被引入内堂，见到完颜匈精神萎靡，憔悴万分，两人都是心中一颤。 奔往汝州的途中，二人就得知了完颜匈在蔡州城下惨遭大败的消息。 这等噩耗对两人的打击也是沉重的。 要知道，完颜匈手握十几万大军，虽然其中超过一半是辅兵、民夫。 但就算全都伸长了脑袋，让周军砍，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啊！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几千周军加上两万临时武装的百姓，打的完颜匈抱头鼠窜，仓皇而逃。 两人进入汝州，见到的都是遍体鳞伤的金军，在等待救治，天地间充斥着死气沉沉。 “儿臣（罪臣）拜见父王(宋王)！” 张有亮和完颜嘉见到病恹恹的完颜匈，赶忙跪地拜道。 “起来说话吧！” 完颜匈瞥了眼两人，语气平静，并无苛责之意。 这让完颜嘉和张有亮都是心中一喜。 “有亮，你来了正好，孤如今元气大伤，金廷又派军收回了山东，并窥视徐扬诸州，两淮又让周人占去，眼下可如何是好？” 完颜匈问道。 张有亮对此，早就有了主意，于是连忙说道：“宋王，如今我南院腹背受敌，实在不宜再动刀戈！不如求和吧！” “求和？” 完颜匈眼神忽地一冷。 堂下众将，则是一片哗然，纷纷谴责张有亮卖主求荣。 张有亮对于众将的咒骂，根本不以为意，而是看向完颜匈道：“宋王，当今局势，再打下去，大周和金廷会不会亡，臣不知道，但是我南院，必定不存！ 十数万主力尽丧，宋王还能征集多少兵力再战？崔相还能筹措多少粮食保障后勤？ 依臣之见，金廷暂时也不会将我们赶尽杀绝，完颜祯需要我们作为屏障，直面周国，而柴昊那边，据说已是国库空虚，倭寇仍在肆虐，他只怕比我们还想和谈！” “哼，你这汉人的膝盖是弯的，随时都能下跪，但我们女真人的膝盖，天生就是直的，不会弯曲！” 几个金军将领愤怒的看向张有亮。 “都给我住嘴，你们要是这么厉害，蔡州城下，为何不死战到底！” 完颜匈大声呵斥道。 “宋王息怒！” 几个将领连忙拱手请罪。 随即，完颜匈又看向张有亮道：“如今我处于劣势，与周人和谈，势必会被周人拿捏，周人对我们的和谈条件，定然苛刻，若是丧国辱权，孤万万不能答应！” 张有亮拍着胸口道：“宋王放心，罪臣誓死为我南院争取最大利益！” 完颜匈点点头，他很清楚，当下和谈才是大势所趋！ “报！” 这时，又有小校入内通禀。 “何事？” 完颜匈问道。 小校道：“太子妃带着数十骑，在城外求见！” “太子妃？” 完颜匈眼神一冷，他对萧氏可是非常了解，萧思古这小老头，最善钻营，深得其兄完颜祯的宠信。 萧思古的小女儿萧潇，当时在汴京城内，也是颇具盛名，冰雪聪明、貌若天仙。 完颜匈本来想为完颜嘉向萧思古求娶萧潇。 但是萧思古压根瞧不上完颜嘉，并且直言不讳的告诉完颜匈，他的女儿，生来就是凤命！ 这可把完颜匈气得半死。 但是萧氏在大金势力庞大，根本不是当时的完颜匈所能招惹的。 而现在，他完颜匈虽然成了割据一方的宋王，貌似在萧氏面前，还是矮了一头。 真是该死啊！ 要不是蔡州惨败，孤岂能如此狼狈！ 完颜匈又在心里将王焱给记恨上了。 “哼，萧氏女莫不是来看我们的笑话？” “宋王，请允许末将去斩了她的脑袋！” “不如挟持太子妃，逼迫金廷将山东还给我们！” 众将议论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军师有何看法？” 完颜匈看向张有亮问道。 张有亮思虑片刻道：“宋王，这个太子妃，因为迟迟未有身孕，且不得完颜星的喜爱，在金廷的地位并不高，完颜祯不可能为了她，将山东吐出来！ 咱们现在挟持她，只会是让萧氏和金廷更加仇视我们！得不偿失，不如将她请进来，听听她要说什么，依臣之见，她八成是来为金廷说和的！” “哦，金廷会主动与孤说和？” 完颜匈冷笑着反问。 张有亮解释道：“金廷需要我们作为屏障，抵挡周人，吞掉山东，已是他们的极限！” “宣！” 完颜匈略作思索，挥手道。 “喳！” 立刻便有人去带萧潇入城。 萧潇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蔡州城外，观望战况。 饶是她冰雪聪慧，也万万没有想到，王焱竟能创造奇迹，以少胜多，击溃完颜匈。 短短数日之内，彻底扭转战局。 这让萧潇不得不重新审视王焱的潜力。 同时，金廷也需要进一步调整战略部署。 原本，如果完颜匈未有此惨败，金廷肯定要将徐扬诸州收回，将完颜匈堵在河南一地，成为守户之犬。 然而，完颜匈败得太惨了，未来十年都怕无法恢复元气。 如果此时再将徐扬收回，完颜匈将无力供养兵马，抵御周人。 因此，萧潇给完颜祯回信分析，劝说完颜祯，暂时不要收走徐扬。 完颜祯也是非常赞同，决定将徐扬留给完颜匈回血。 只是，完颜匈此前与金廷之间的关系，得变一变了。 原先，他是割据中原大地的藩王，是金廷都不敢轻易得罪得存在、 但现在，他必须向金廷低头服软，派遣世子入上都为人质。 萧潇带着使命，踏入汝州的临时行宫。 完颜弼紧随其后，寸步不离，生怕萧潇会被完颜匈的侍卫扣下。 “侄女见过叔叔！” 萧潇朝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王椅之上的完颜匈拜道。 “应该是孤向太子妃行礼才对！” 完颜匈伸手做托举状。 “叔叔说笑了，都是自家人，怎可见外！” 萧潇笑靥如花道。 堂下众人，有些早就见过萧潇的容貌，有些根本没有见过。 但无一例外，还是被萧潇的容貌惊艳到了。 站在一旁的完颜嘉，忍不住一个劲的吞咽口水。 完颜匈瞪了眼不成器的儿子，笑道：“侄女此来，可是要向孤解释山东诸州？” 萧潇道：“山东这些年，时有反贼作乱，陛下也是担心叔叔兵败，会有歹人趁机生乱，这才遣军驻防，叔叔莫要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