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魔尊要反抗》 第1章 此人来自异界 “北方的冬天是有多长……”黎噎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被冷醒。 接着他感觉有人扯着他的头发,将他从被窝里拽起来。 “这力度不是母上大人,是哪个表弟……”黎噎嘀咕着睁开眼前,却见一个健壮的中年妇女,头上插着一根银钗,穿着粗布衣裳,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臭小子,还以为你是少主夫人吗,快起来干活,天都快亮了!” “天还没亮,你就有脸叫醒我,大姨你谁啊,新年红包也不是这样塞法。”黎噎推开她,谁知道这名妇人力气甚大,见黎噎不听话,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这间陋室中回响,连带着原主的记忆,一起冲进黎噎的脑子里。 “我哔哔哔哔哔哔!”黎噎捂住脑袋,蹲在地上,被动接受他穿越了这个现实。 原主姓黎名玉郎。是蕴霞山少掌门的合规道侣。 修仙之人挑选道侣,本来就是率性随缘,看起来问题不大,实则问题很大。 黎玉郎没有仙骨,平日喂的仙石都外溢出体力。 就跟鸟似的,直肠,吃啥拉啥。 空有一身好皮囊,仗着少掌门夫人的身份,把蕴霞山的人都得罪了个遍。这也就算了。 黎玉郎还有些偷鸡摸狗的毛病,竟把掌门珍藏的净珍宝瓶偷摸拿下山卖了。 后面在一户人家的床底找着了,臭气熏天,被当成了夜壶。 掌门气得修为都要升一个台阶。 好好好,你卖我的宝物,我就把你卖了。 掌门把自家儿子派去海外公干,转眼就把黎玉郎扔到大星山山底。 亲自嘱咐下人,监督黎玉郎干活。 “他不把这几亩九仙芝种出来,他就别回去!” 好嘛。 黎玉郎也是硬骨头,少吃少喝少灵石,每天起早贪黑干活,偷懒还要被佃头鞭打。硬是撑了三年。 他终究是凡人之躯,一场病来得又凶又急,他当晚就去了。 于是黎噎这个退役武术运动员,八极拳、咏春冠军,现任猫咖店长,就穿越过来了。 好嘛。 这算什么,黎噎的咸鱼生活没有了,穿来这山野里,干苦力活。 搞清楚情况,黎噎猛然站起来,顶着张婶震惊的目光,扛起锄头走出门去。 张叔是一个瘦小的老头,整天喝的醉醺醺,但是他手底下那条鞭子不是吃素。 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这细皮嫩肉的,果然不一样啊。三年了,这九仙灵芝可都没长出来。”他坐在椅子上,阴阳怪气地讽刺。 废话,灵芝是菌类植物,除了野生的还有木料培植,土里怎么长得出来。 想整人就直说,一个个脑子都有坑。 天光微亮,一点晨曦映照青山,古树虬髯两岸,迎着一汪绿水。水声叮咚,水流湍急,游鱼在各色鹅卵石中穿梭。偶有一两条跃出水面,即刻被俯冲的飞鸟强衔而走。 母鸭子领着跌跌撞撞的小鸭子,在岸边喝水。 景是好景,自然古朴,衬托得这一四面漏风的茅草屋,两三亩荒田更加萧瑟。 黎噎蹲到田里,扒着土。 “干嘛干嘛!病了一场连挑水都不会了?什么玩意!”张叔一鞭子抽下来,黎噎也不闪避。硬挨了他一下。 “张叔,我记得昨日,这里可长了秧苗。怎么今日都不见了?”黎噎问。 张叔冷笑:“咱这野兽多,被吃了也行。还不是你懒惰,夜晚顾着睡觉。怪我不成?” 哼,当我不晓得,蕴霞山给原主的灵种全让这小老头吞了,去市面上买些来历不明的野草种子充数。 偶尔长出带灵气的,皆被张叔卖了换点酒钱。 怪道三年来,啥都种不出来呢。 原主也是个不长脑子的,从来不曾细查。干完农活还去山中挖野菜,买酒去讨好这个佃头。 什么蕴霞山,什么正经道侣,我黎噎可是一点都不想要。 罢了,罢了,找个机会偷跑便是。 日上三竿,田里的活稍稍忙活完了。 那位强壮的张婶刚从山上挑完柴火,回家做了两道小菜带来。 张叔看了直皱眉:“整日不是萝卜就是白菜,一点荤腥都不见,你就不能买点好的。” 家里的银钱全都被张叔败光了,连三岁小孙儿都差点被饿死。哪来的银钱买肉呢。 张婶默认不语,只是帮他摆好碗筷。又塞了个窝窝头给黎噎。 “啪!”张叔一鞭子就抽到张婶脸上,表情狰狞:“都叫你别给他饭吃,你是听不懂人话吧?” 黎噎冷冷把窝窝头甩到张叔头上,淡淡地说:“不吃就不吃,你打人做什么。” 张叔只觉这个小白脸今日有些不同,干活挺利索,说话也变得一点都不客气。 “小白脸,你翻天了!”张叔又是一鞭子往黎噎面门抽。谁知黎噎反手就抓住鞭子的一头,接着气成丹田,一掌推出,张叔四脚朝天,砸翻了那两碟小菜。 “哎哟~张叔,您这么不小心,怕是年纪大了,腰骨不好了吧?”黎噎又装模作样地把他扶起来,手顺着他的肩膀往下一扯,分筋错骨。 “咔嚓。”张叔的肩膀瞬间脱臼了。 张叔尖叫一声,疼得晕了过去。 张婶急忙跑过来搀扶他。只是这个平日里看起来蛮横强硬的妇人,却略带担心地关切黎噎。 “玉郎啊。他怎么对他动手了?他醒过来定是饶不了你。” 黎噎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张婶是张叔两年前买的媳妇。虽然表面看着凶狠,实则心地善良。私底下对他多有照顾。动手打他也只不过怕张叔抽他,实际下手并不痛。 “我不打他,他也饶不了我。”黎噎跑去屋里拿了根麻绳,将张叔结结实实捆起来。 黎噎冷冷笑:“我前阵子病得快死了,他看我快不行,想等我咽气之后,卖给别人做冥婚呢。” 他从张叔身上搜出一袋灵石和几瓶丹药,想来这是蕴霞山给的月例,本来也是属于黎玉郎的。 “张婶,我们走吧!”黎噎将张叔扔进茅屋里,又匆匆抓了几件衣服。 原主也曾想过逃跑,但终究舍不得这仙门尊贵,还期待有一天道侣能捞他一把。黎噎可没抱这种期待。 “我想好了,我们顺着东边的小路走,离开大星山,离开蕴霞宫的管理范围。” 张婶苦笑:“哪里有我们活的地方!” “我们去三界交接,小四灵山三不管,妖魔人鬼皆能去得,我们也能去得。”这是原主想的一条退路。 “可是……有妖魔。”张婶露出害怕的神情。 “什么妖魔能比,这个买你的男人更恶心,更可怕。” “张婶!你被他弄死了,小宝怎么办?他连我都敢卖,小宝和你,他有什么不敢!” 张婶想到自己的可爱的孙子,又想起当初丈夫儿子死后,被卖到这里的惨状。现在小宝是她儿子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宝再受折磨。 张婶浑身颤抖,她咬咬牙,下定了决心:“走!我们马上走!” 张婶和黎噎飞快赶回张家。 白白嫩嫩的小宝正围着着一块蓝布兜兜,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张婶从衣柜的暗格,掏出一叠发黄的纸。 “路书?”路书是此地开具的出行证明,上面写着出行人的户籍信息。有了这个东西,就不用偷偷摸摸走小路,也能大大方方进程了。 各式各样,各种身份的都有。 “我那死鬼的,以前是看城门的。弄这些很方便。”张婶露出一丝怀念的神情,不悲不喜,又钻到床底下,拿出家当。 黎噎轻手轻脚地将小宝放进小竹篓,背在身上。 走吧!黎噎催促着张婶赶紧离开。 张婶却拿出出了打火石,点燃了油灯。 她抡起墙角的几坛浊酒,洒满全屋。 油灯翻倒,点绕木桌,火焰猛然串了起来。 走了!烧了这场噩梦! 正是: 愚者空渡百年期,灵药不救断肠人。 昨日善心得好报,今朝恶行倍痛还。 第2章 此人有些奇怪 蕴霞山少掌门的道侣与中年仆妇私奔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等消息传到掌门耳朵里时,早已找不到人了。 儿子回来之后怎么跟他交代,就是掌门要考虑的事情了。 两个月后,小四灵山脚下的镇子,来了祖孙三代。 当家男子称自己姓黎。黎当家的拿着灵石盘了辆馄饨车,背着小娃娃沿街贩卖。 馄饨皮薄馅大 ,放入鲜鱼炖煮的汤里,再洒上些许灵葱。 一颗下去,口齿留香,还暖心暖胃。 时光荏苒,皆是紫陌红尘客,匆匆两年过去。 当年的小推车变成了固定的小店,小黎食肆开张了。 小四灵山位于人、妖、魔、鬼的交界之地。 此地灵脉不稳,受天时影响甚大。朔月则仙气盛,而望月则魔气升。 修道之人皆喜欢找个稳定些的洞府猫着,以防入定时忽然岔气。长脑子都不会选这里。 久而久之,便成了修为低下的杂鱼混居之地。 大家都挺菜,分不出高低。倒也相安无事。 小四灵山云雾缭绕,古树仙草不少,据说是四神兽安居之所。只是这么多年来,大多数人都爬不到半山腰,便因恶兽丢了性命。 小四灵镇的人也只敢在边缘采集资源。 良叔背着一筐草药从山中归来。正遇上吊死鬼沿街打着铁板儿沿街报晓:天晴啦,鬼化啦。 天晴啦,鬼化啦~ 街道两边都是一座座简朴的木架构民房,家家户户都正在打开门做生意。 卖草鞋的小竹子精坐在地上打盹,摆在地上的鞋子没看管。 良叔正考虑要不要来一双,一只狼耳壮汉忽然从小黎食肆中飞了出来,砸到了草鞋摊上。 “敢跟我收保护费?”一位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的年轻男子,穿着围裙,撸起袖子,怒气冲冲地赶过来。 那男子长得极好,挺立的鼻梁,小巧的唇峰,一双水汪汪杏仁眼,顾盼神飞。 他挑着眉毛大声喝:“咱就说啊,你表哥让你代班的时候,没告诉你,不要招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板吗?” “哎哟,小黎~这工作上的事情,能混就混过去的了嘛。”良叔扶起他这远房小亲戚。 黎噎傲娇了一把,也不计较。 毕竟乡里乡亲,揍一顿也就够了。 在这里呆了两年,谁人不知黎噎使得一手好拳法,时而大气磅礴,时而防不胜防。 赤手空拳打趴了镇里一半的壮汉,偏他又生得伶牙俐齿,嘴甜哄得一半妇女心花怒放。 这场菜鸡互啄的争斗里,终究是我取得了胜利。黎噎叉腰自豪。 “多多~多多~”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戴着兔头帽子,穿着花布衫,站在店门口喊,奶声奶气的。 “小宝贝~”黎噎笑得甜甜的,跑过去把他抱起来,吧唧亲了一口。 “是爹爹,不是多多。” 黎噎试图纠正。 黎小宝最近在认字,爹让他看花了眼,只会嚷着父多。爹爹也就变成了多多。 “小黎老板!你定的鸡蛋。”季大婶提着篮子,悠闲地走过来。 “今早我新鲜下的。咯咯。” “好咧,我去拿钱哈。”黎噎放下黎小宝,让他去找黎大娘。 现在不能叫张婶了。她闺名李六云,黎字又与李字发音相近,乡亲经常混着叫。 黎大娘在灶台忙活着,看着一笼屉的馒头。 镇子渐渐热闹起来。来往人妖两界的挑夫坐在食肆里,往往会点上几个馒头,一壶浓茶。 “哟,听说没。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仙门围剿魔欲宫,蕴霞山少掌门一记飞剑,轰碎护山大阵,魔尊谷荒泽身受重伤,落荒而逃……” “啧啧啧,这不是当然的嘛。这位魔尊当年可嚣张的很,把魔修窝点建在人界里。这些修仙的人心眼又小……” “就是就是,小气又装大方,修仙的人最不好惹啦。” 蕴霞山少掌门,他那位挂名前夫,终于公干回来了吗? 要是他回山发现我跑了怎么办? 黎噎短暂地思考了一口茶的时间,遂放弃思考。 这么山卡拉的食肆,他才不会来呢。 忙过了饭点,人少了起来。 黎噎刷完碗。 鬼鬼祟祟地蹲在屋后的巷子里,四处张望。 “咪咪~咪咪~咪咪~”夹起来了,黎噎的声音夹起来了。 陆陆续续几道灵巧的身影闪现出来。 为首的是一只橘猫,它耷拉着眼皮子,鼻头红红的,一脸贱模样。黎噎给他取名叫贱爷。 橘猫贱爷向前扒拉着伸了伸懒腰,又扒拉着黎噎准备的猫饭,不客气地啃了起来。 其他的猫咪马仔才敢上前吃饭。 “得亏不在现代,不然你们的蛋早被我噶了。”做好野猫绝育是很重要的。 即便来到了异界,黎噎依然改不掉吸猫的习惯。 靠着手艺,征服了小四灵山所有的野猫。 有一次,化了形的猫小弟阿陈还偷偷抢猫饭吃,就无语。 黎噎左摸摸,右蹭蹭。抱起三花长毛小美女往怀里送。不负众望地被小三花抓了一把。 蓝眼睛的三花猫,优雅落地,扭着猫步就要离开。 “别走了,咪咪,是我错了。”黎噎连忙跟过去,却见三花猫居然在拐角处,对着另外一只猫翻肚皮。 黎噎顿时眼前一亮,这是一只从未见过的虎斑狸花猫。 深棕色的皮毛,全身长满漂亮又威武的斑纹。大大的金色猫眼,带着高贵与威严,眼线长而深。四肢修长,长尾高翘。 好帅的!一只海参啊! 难怪三花小美女这么喜欢它。 可狸花猫却对它视若无睹,蹲着舔着自己黢黑的猫爪。 “这只猫,我黎噎一定要吸到!” 他端起猫饭,顶着猫咪警惕的眼神,放到它面前。 猫咪冷漠地瞥了一下,鼻子动了动,被香味吸引。忍不住吃了起来。 吭哧吭哧,看出来这只猫是极饿的,这吃饭的速度都能赶上狗了。 黎噎试图伸手摸摸猫头。狸花猫猛地将头抬起。转身跑了。 这是第一天。 第二天。 黎噎蹲在这里,守饭待猫。 高傲的猫大爷依旧吃完就跑,赏了黎噎两道抓痕。 第三天 一位上着粉色对襟衫子,下着蓝绫裙,披散头发的男子,蹲在狸花猫的前面。 “咪咪~咪咪~咪咪~”他夹起嗓子,谄媚的神情都要溢出四界了。 谷荒泽的脑子被眼前一幕震惊到,甚至恍惚到让黎噎摸了猫头。 “来,什么都吃只会让你营养均衡。我为你加了一点小料噢~” “喵!嘶~哈~”放肆,准你这么摸本尊的头吗? 黎噎见眼前这只小狸花猫突然哈自己,企图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就更加心动了。 “哎呀~我就是喜欢这么你这么刁蛮任性,火辣辣的小猫咪。”黎噎猛地抱起猫咪一阵狂亲。 抱着猫咪就往屋里跑。 这就是我的天命之猫啊! 倒是他这副模样吓到了坐在一旁的黎大娘。 “儿啊,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 黎噎堵住猫咪所有的出口,一边回答黎大娘的问题。 “娘啊,小猫咪更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呀~” 第3章 此猫原是魔尊 修为暂失,被打回原形的谷荒泽,受到了奇耻大辱。 可恶!这个人族,对本尊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敢用他的脏手碰本尊! 可恨!可气! 要不是看在他曾送本尊那几碗饭的情面上,等本尊恢复法力,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狸花猫躲在簸箕里,又凶恶的哈了一下。 不对,那猫饭是本尊从他手中抢过来的,可没受他半点儿恩情!对,还是要将他扬了! 黎噎堵住它,手里捻了支狗尾巴草,隔着老远距离在狸花猫面前晃来晃去。 “咪咪~咪咪~嘬嘬嘬~” “娘啊,是我这身衣服不够好看吗?还是我长得的不够好看?”黎噎向来受到猫猫喜欢,顿时觉得肯定是自身魅力出现了问题。 哎呀,还是原来的那副身体好些,男猫女猫都很喜欢哎。 黎大娘擦着桌子,笑眯眯地说:“我的儿啊,生的真好看。当年在蕴霞山时,常有传闻说你是狐修托世,来祸害少掌门的哩~” 蕴霞山?少掌门? 谷荒泽顿时猫眼一眯,这对母子与蕴霞山有勾结? 往事不堪回首,黎噎顿时生出一股羞耻感。占了当事人壳子,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坏话,只得支支吾吾地回, “少掌门也不是只看脸。” 那少掌门喜欢原主什么,喜欢他偷鸡摸狗,喜欢他不能修炼? 黎大娘露出心疼的神色:“外面人说你行止不端,德行败坏。可你对我们祖孙俩极好,镇上的乡亲也很喜欢你。” 她说出这几天以来想说的话:“听闻少掌门即将回归蕴霞山,玉郎……你想不想……”和道侣再续前缘? 不,我不想。 黎噎立刻正襟危坐,拍着胸脯跟黎大娘保证:“娘啊,过去的感情只会影响我们赚灵石的速度。您就别多想了。” 看黎大娘仍是担心,他又说出了宽慰的话。 “凡事都要向前看的嘛。” “你看他外出一次公干就要五六年。再公干个几次,我都能入土啦。” “蜉蝣与谪仙,怎能相配。” “哎。我去瞧瞧小宝睡醒了没有。”黎大娘举起衣袖拭泪,强笑着站了起来。 黎噎松了一口气,又转头想找小猫咪。 却见簸箕里的早已空空如也。 他不知,狸花猫正站在门外的凳子底下,猫眼里带着审视。 好啊,黎玉郎。 梵鸿那个四界出名的废物道侣。天生凡体,热衷作妖,把整个蕴霞山整得鸡飞狗跳。 四界都在打赌梵鸿什么时候才放弃黎玉郎。谷荒泽也看了许久的热闹。 好啊,两个正主都见过了。 一个毁了我的魔欲宫,一个摸本尊的头。 此仇不共戴天。 “反正也无处容身,倒不如待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徐徐图之。”猫猫魔尊心里正打着算盘。眼前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砌的人族娃娃。 娃娃眨巴眨巴眼,哇了一声,“猫猫!” 伸出两只白嫩小手,握住狸花猫魔尊的前爪就往上提。 众所周知,猫咪是液体。一条大海参被小宝拉长一半。小宝还很兴奋地叫:“猫咪好厉害~” 不攻击幼崽,这是他的准则。谷荒泽逃也不是,攻击也不是。只能无奈地喵了一声。 被小的那只捉住了,大的那只就冒出了出来了。 黎噎兴奋地捏着小鱼干,冲到狸花猫面前,“咪咪,吃小鱼干吗?” 一大一小,脸都长得都很养眼,齐齐盯着他。受到颜值攻击的谷荒泽,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小鱼干,鱼肉晒得酥脆爽口,鱼味也浓。 “好吃吧?好吃吧?”黎噎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 “吃了我家的东西,就是我家的猫了噢。” 这个凡人真是得寸进尺。算了算了,留得青山在,暂且呆在这里监视他。 本尊已经辟谷多年了,绝对不是因为东西好吃。 狸花猫没有反抗,任由黎噎碰了碰他黢黑的爪爪。就在那只魔掌又要摸上他的头时,立马挣脱开来。 “喵~~”傲娇地叫了一声。 小黎食肆养猫啦。 不是那种会说话会赖账的猫。是只漂亮的狸花猫。 小黎当家,亲自查了象吉通书,特地选了个纳猫吉日下聘。 狸花猫是天生地养的野猫,这么大也早就离开猫妈妈啦,那这聘礼也不知道给谁。黎噎就在当天给那群小野猫准备了豪华的猫饭,又送了小三花美女一串小鱼干。 黎噎摸摸小三花的头,略带歉意:“对不起哈,抢了你老公。不过我是大度的铲屎官,同意你们偷偷谈恋爱。” 然后黎噎特意找了镇里最有文化的狼毫笔妖,写了纳猫契。入乡随俗,他拿着纳猫契到镇里唯一一座道观,在众仙面前拜了三拜。 每逢初一,黎噎都会陪着黎大娘去上香,和道观里的道士都熟识。 那名叫一心的小道士,在黎噎拜完以后,偷偷跟他咬耳朵:“黎哥,刚刚你在行礼的时候,好像泽天帝君的神像笑了一下呢。” 泽天帝君原身是白泽神兽,虎首麒麟身,几万年前便已得道。传说中白泽能通达天下万物,这位泽天帝君,引天河之水入妖界,消解妖界无水之苦。深受妖众爱戴。 黎噎抬头望去,香火萦绕之间,头戴莲花冠,手持玉如意,身着道袍,额生双角的男子金身,闭眼端在高台之上。 一切如常。 “一心,你看错了吧……”黎噎摸摸小道士的头和猫耳朵。 “都叫你经书别抄到太晚,看,产生幻象了吧。” “放手,哼,你都有猫了,别摸我头。”一心傲娇地跳开来。 黎噎一个饿虎扑食,抱着他蹭蹭,连带谄媚:“别介啊,家猫哪有野猫香呀~” 萦绕的香火忽然笼罩住泽天帝君的面容。 “轰隆!”好好的晴天,突然一道雷劈下来,将观内的香炉一角劈断了。 “你看你!这是来聘猫的态度吗,赶紧道歉啊!”一心跳起来大声呵斥黎噎,旁边的香客也指指点点。 “这小黎当家,有点花心噢。” “这猫才刚领回家,又肖想别的猫了噢。” 黎噎大惊失色,连忙跪下对泽天帝君磕头,战战兢兢地解释:“我就是嘴上说说。帝君勿怪,帝君勿怪,再也不说了。” “我是清白的。日后我将以小梨花为中心思想,不沾花,不惹草。一心一意,造福社会。” 就这样,小黎当家聘猫当天差点被雷劈了,这件事整个小四灵镇的人都知道啦。 作为当事猫的谷荒泽,如今正惬意地躺在特制的猫窝里,梳理着自己身上的毛发。 小西灵镇位于大山底下,气候潮湿偏冷,黎噎拆了一个竹篮子,垫上软乎乎的棉垫,还特意将猫窝挂在门边账房柜台上,这样外面的阳光也能照到猫窝里。 暖呼呼,还不容易受潮。 好吧好吧。本尊不欺没有修为的凡人,就屈尊降贵呆一呆吧。 谷荒泽眯着眼睛,盯着日落西山,一片残红。 夜,小黎食肆又开始热闹起来。一些经常往来各界的商贾,习惯到这里点一壶梨花酿。清甜香醇,不容易醉倒。配上一碟鱼脍,晶莹剔透,沾上特制酱料,入口鲜甜。再加三三两两的下酒菜。听其他人讨论各界奇闻异事。慰藉旅途的辛劳。 此时一轮新月挂于众星之间,月光暗淡。 威武漂亮的狸花猫站起身来,抖了抖周身毛发,抬头望向天幕。 它在等,在等望月之日,阴气最浓之时。 第4章 此人如此剽悍 小黎食肆就是典型的前店后家的模式。 外面的一层小平房改成了餐馆,绕过后厨就能到院子里。东西各有两个房间。东厢房是黎大娘和小宝住,西边的房间给黎噎自己住。 另有一个后门可以通往巷子里。黎噎就经常蹲在那边喂猫。 黎噎在院子里也放置了一个猫窝,方便小梨花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是的,梨花,是黎噎给狸花猫起的名字。这名字好听又好叫,黎噎自得意满地便签下契书。 当事猫还懵然不知,魔尊知道后面是什么反应,先揭过不提。 这天还没亮,谷荒泽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吵醒了。 只见这位仙门狐狸精,披头散发地从屋里出来,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 上一秒打着哈欠,下一秒两脚并拢,膝盖微曲,两手放在大腿外侧。闭上眼睛开始均匀地呼吸。 接着双目睁开,沉稳地打出几个招式,一套下来,虽然缓慢却蕴含风雷之势,刚中夹柔,虚实相生。 谷荒泽是器修,善使的武器是一杆铁枪,对于拳脚这块没有研究中。但他隐隐觉得这套拳法,一招一式暗合天地呼吸,可操纵灵力运走。 可惜施展这套拳法的是个凡人。谷荒泽蹲在一旁两爪并拢,尾巴绕着爪爪,饶有趣味地看完全程。 打完拳法之后,黎噎算是清醒了三分。 接着又压腿,打沙袋子,用脚勾起石磨子甩去。要知这石磨子可重达百余斤,在这纤细的黎玉郎就像棉花一样轻巧。 即使没有法力,这身手也是极为唬人,轻易平凡小妖也无法近身。 但是如果遇上鬼修或者练过法术的,怕是连对方的头发都碰不到一根。这一地,谷荒泽环顾着房门,梁柱,屋檐上都贴着一些符箓。 禁鬼魂的,禁法术的,防火的,防蚊虫的……嗯……应有尽有。 这拳法不能一日不练,黎噎为此已经坚持了非常多年。这也让他养成了良好的作息,相比同龄人熬的夜少很多。 黎噎伸了个懒腰,刚想去洗漱,就见小梨花坐姿端庄地盯着他。 “小梨花~我帅嘛~”感受到猫主子的目光,黎噎立刻搔首弄姿地向它靠近。 谷荒泽一个纵身,跳到了黎噎的头上,得意地喵喵喵叫。 哈哈,咱家这小梨花的身手可真好啊。黎噎顶着猫去洗漱。 新的一天,小黎食肆开张啦~ 一位着素裳,头戴银簪的年轻少妇,神情有些恍惚地坐桌前。黎噎给她倒的茶早已凉透。 “虹姐姐,来一碗馄饨吗?”黎噎关切地问。 林虹这才回过神来,强笑了一下,“小黎……我,我今天没带灵石。” 黎噎豪爽一笑:“没事,都是乡里乡亲的。有钱再还也不迟。我给你煮一碗昂。” 站起身来连连道谢,林虹有些害臊。 特别是坐隔壁桌竹子精小田还鼓着脸说:“黎哥,我也没带钱……”话没说完就被黎噎捏住脸。 黎噎佯装生气竖起两条眉毛:“你今早可是卖了六双草鞋,兜里都是灵石。年纪还小不要学撒谎的毛病。” “黎哥你连我早上卖了几双草鞋都知道,果然我的魅力是无穷的。”小田嘟嘟囔囔地又做下。 懒得管他的油嘴滑舌,黎噎回到后厨去。 今天还得了些新鲜虾米,是渔户从附近的河中捞出的,每只有指甲盖般大小,通体纯白如玉。肉是没有多少的,但是用它们熬煮出来的汤极为鲜美。 再加上肥瘦得宜,皮薄馅大的馄饨,令人食欲大动。 “没放葱。”记得林虹的口味,黎噎微笑地把馄饨端给她。 林虹低下头,轻声说了声谢谢。 吼,真贴心呐,不愧是仙门狐狸精。讨好人很有一套。狸花猫蹲在窝里,无聊得打了个哈欠。还想继续睡,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 “新开的废丹炉,要不要来赌啊。博一博,凡体变天人啊。”一位头戴高帽,一身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腆着肚子走进食肆。 他热心地吆喝着:“小黎老板,要不要来一炉。刚从万象山脚下挖出来的。” 角落的狸花猫眼前一亮,可小黎老板却兴致缺缺。 在这个世界里,万年前还有五界。那时的仙界仍存,真仙可下凡到人界,教导人间修道者。因此当年的修仙者比现下多数百倍。 天生凡体?没关系,仙家有药。走火入魔?没关系,仙家有药。雷劫逼身?没关系,仙家有药!四界在这等利益的吸引之下,纷纷自学炼丹。这段时间浪费的天材地宝不知多少,炸掉的丹炉,也听从仙家的吩咐,埋到指定的山川河流中。小四灵山附近的万象山,就是其中一个地方。 不久后异变陡生,仙桥被斩断,仙界被送到天之上,五界变成了四界。 挂都没了,炼丹这条赛道就少了好多内卷。 又后来,哪个聪明脑袋想出一条财路,把废炉挖出来卖掉。还真有修者从中得到了伐经洗髓的灵丹,再塑仙体。 这个活动便从简单的收废品转为了开盲盒。 开出什么,纯凭气运。 在这个世界活太久,对于黎噎而言可没什么好处。说不准大梦惊醒,他还能回到了温暖的现代家中。 再说了,一只废丹炉,价格太昂贵,够黎噎卖半个月的小馄饨了。 “焱老板,生意很好吧?来坐坐坐,要不要来菌子?炒菌子合适吗?”黎噎招呼他坐下。 焱老板慢悠悠地坐下:“这敢情好的很。我要你上次炒的那道见手青,别炒熟,要脆生生的,越毒我越喜欢。” “这太阳猛的,都把我身上的孢子晒化了。” 这香菇老板还真是原汤化原食哈。 黎噎点头退下,回到后厨。 从柜子里掏出一只专门的炒锅。炒锅烧热,下了猪油。再掏出专门的刀具,把红盖盖菌子切成一片片,露出青色的切面。 下了菌子,葱蒜爆炒然后捞出。没有断生,凡人吃了绝对会中毒的程度。 “来咯,鲜炒菌子。”黎噎掀开布帘,却见林虹正坐在焱老板对面,擦拭着眼泪。 看见焱老板一脸无奈,正摸着胡子解释:“祝夫人。我只是卖废炉。里边能开成什么全凭天意。” “老焱既没偷又没抢,卖给祝焕的废炉,一百块灵石,几年来都是这个价。” “贵,哪里贵了。与其抱怨我卖的太贵,您啊不如看看祝煌这些年来,是不是努力了昂。” 林虹抽抽噎噎地说:“煌儿开出来的炉子,都是些废丹。况且,况且他是偷了家里的积蓄,背着我买的。” “他还小,还不懂事,您能不能把钱退给我。” “当然不行。”焱老板皱着眉,掰着手指头算:“这钱退了。我的堪地费,挖掘费,搬运费,开炉费。怎么办?我这是正当生意,凭什么,让我亏本啊。” “祝夫人。您讲讲道理。” “到底这孩子,是你没养好,可别怪别人啊。” 第5章 此猫如此躺平 焱老板看起来和气,说话向来不客气,这话正戳中林虹的痛处。 林虹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一股青气涌上眉心,根根发丝都要竖起来。一把飞剑凝聚在她头上,蓄势待发。 她并非凡人,只是资质一般,不过一青门的普通修仙弟子。她遇见蕴霞山的内门弟子,天纵奇才的祝莲声。后来两人两情相悦,结为道侣,并育有一子。 可是一青门与蕴霞山向来交恶,她为祝莲声离开师门,得不到蕴霞山的包容。林虹只能带着刚出生的祝煌住在小四灵山镇。祝莲声每月都会寄来灵石和丹药,半年才会来看老婆孩子一眼。 日子一开始还过得好好的。可随着祝煌日渐长大,厄运降生。他被判定是天生凡体,一生与仙门无缘。 看啊,一只公狼和一只母狼,结果生出了一只兔子。 自视甚高的祝煌,自然无法接受这种结果,就动了开废丹炉找洗髓灵药的妄想。 祝煌偷偷拿灵石去买废丹炉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镇里人都知道的。 大家也不在意,毕竟他爹祝莲声有钱啊,也确实没想到,祝煌为了灵药竟把家底都掏空了。 林虹催动飞剑,擦过焱老板的头巾。 说她修为不好可以,说她养儿子养的不好,不行。 林虹大声喝道:“焱老板,小孩不明白此中关窍,我可知道。若这废炉真有仙药,早被你们先吞了去。哪能等到凡人去买。” 焱老板大喊冤枉,拔腿就跑。“这废炉上面的泥封,苔藓可不能作伪,有无开过,明眼人一看便知!” 林虹捏起法诀,焱老板像个球一样弹了回来。 “杀菇啦!杀菇啦!祝莲声的夫人杀菇啦!”焱老板发出一阵惨叫。 谷荒泽舔舔爪子,跳到桌子上。 其实林虹说的没错,但焱老板说的也没错。 因为埋废炉的位置也很有讲究,懂行的人一看风水地势,便知这炉子里炼得大概是什么丹。 这废炉没被挖出来之前,便已经分好了三六九等。 一百灵石?能开出个续命丹续个几年寿命,就算不错了。 不过,即使是废料,对现在这种状态的谷荒泽来说,也有特别的作用。 狸花猫用爪挠了挠头,得想办法弄到手啊。 这边黎噎看焱老板形势危急,他放下菜盘,抢上钱去。竟然空手握住了林虹的飞剑剑身。 法器沾血,林虹神情一震。 “虹姐姐。小店还在做生意,看在小的面子上。先息息怒。”黎噎冷冷地站在两人中间。 林虹浑身的青气上中带着些黑点,若不能劝住她,怕是有道心涣散的风险。 “我并非为焱老板说话,焱老板利欲熏心,确实缺德。”黎噎说。 林虹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焱老板听见这话,胖脸一垮,正欲开口。黎噎连忙给他使眼色,“但这生意确实也是正当生意。没偷没抢没骗。他底下还有大把伙计要养。” “若人人买了用了,都要来退货,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凡事有一必有二,这不好的头他可坚决不会开。” 黎噎提出了一个法子:“不如这样,现下虹姐姐家确实困难。您先借人几十灵石。后边几个月,虹姐姐这边赚了灵石再慢慢还,如何。” “不看僧面看佛面。”黎噎悄悄对焱老板说了一句。 焱老板颤颤巍巍点头:“五十灵石,我借五十灵石。你分五个月还我。并且我承诺,我再也不卖祝煌废炉。” “你放过我……”焱老板捂住头,看着飞剑,低声哀求。 林虹怔怔地看着焱老板,全身杀气颓然褪去。眼泪掉了下来,痛苦地呢喃:“我不该这样……不,我的道心……” “我怎么做出这等欺凌弱小之事……”林虹脸色惨白,哭着跑出了食肆。 “虹姐姐!”黎噎在她背后喊了一声。 狸花猫抖抖耳朵,踩着猫步紧跟了上去。“啧,不过就打人泄愤,还能道心有损?这女修真是脆弱,且跟过去瞧瞧。” “哎呀,咪咪~梨花!你去哪里?”黎噎见猫主子蹦跳几下,跟着林虹跑出去,他伸长手连根猫毛都没捞回来。立马扔了围裙跟过去。 林虹家宅的位置,靠近出镇的大路。屋前有两亩田,作物长势不好,蔫黄蔫黄,垂头丧气;老黄牛被绑在院外树下啃草,无人看管。 狸花猫跳上黄牛的背,又借势跳上屋檐翻进院里。 啪嚓,猫爪踩到的不是平地,而是一片墨色的粉料。似土非土,似沙非沙,里面还有许多大块的杂质。几个样式古朴,长满青苔的残破丹炉翻倒在一边。 这些墨色的粉料就是从丹炉中倾倒出来的。狸花猫碰到就走不动道了,啪叽一声就地一躺,舒适地在黑色残渣里打起滚来。 “喵~喵~”一身漂亮的皮毛顿时滚得乌漆嘛黑。 “啊……这丰盈的灵力,这失控的灵力,这带着怨念与不甘的灵力……真是美味。”谷荒泽感受到枯竭的灵海,疯狂地吸取这些灵力。 黎噎赶到时便见它一副吸了猫薄荷般上头的模样。 “咪咪~”黎噎蹲下摸了摸它的头,沉浸状态的狸花猫居然没有反抗,反而仰天露出肚皮。 这等诱惑,对黎噎那是一击必杀。他赶紧伸出贼手,摸肚肚。 狸花猫发出咕噜咕噜的满意声音。 主仆之间的氛围非常和谐。黎噎还不忘捏起一点丹炉残渣嗅嗅。嗯……这味道可不好,一股硫磺味。 哎哟,听说古代炼丹可是经常使用汞和朱砂,这炼出来的残渣,怕不是有毒吧? 黎噎带着一丝担忧,轻声喊猫主子起来,当然,谷荒泽不会理会。主仆悄咪咪地蹲在人家院子里,忽然听见里屋爆发出一阵争执的声音。 “你不懂我!你就是不懂我!像你们这种天生能修习灵力的人,怎么会懂我的遭受到的痛苦。”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嗓音嘶哑却又有些稚嫩。 “煌儿你痛苦,娘怎么会不知道,娘的心比你还痛。”林虹似乎捶着胸口,十分痛苦地回应。 “你若懂我,你就应该支持我!” 林虹大喊:“这种方法根本没有用!” 祝煌冷笑一声:“这种方法没用!那种方法也没有!到底什么方法有用!” “我只想成为跟你们一样的人,我错了吗!”祝煌大喊着推出门去,眼泪在脸上流淌,抬头却见院子里来了一人一猫。 ………… 瞬间空气凝固了。 “阿煌,这么巧啊。”黎噎嘿嘿干笑。 “这是我家啊小黎叔!”祝煌擦拭眼泪,面色不悦。小黎食肆他也光顾,并且黎噎一家都没有法力,这让祝煌觉得平易近人。 “哎哟,就是路过。我家梨花迷路了。我来喊它回家吃饭。”黎噎还想摸摸狸花猫的肚子,却摸了个空。 原来狸花猫自顾自站了起来,跑到残渣最厚的地方,随手刨了刨,接着……一股有味道的水流洒到了上面。 “啊!!!我的丹炉!我的药!”祝煌顿时崩溃大喊,黎噎连忙拦住他。 “小梨花还是个孩子,它一时忍不住啊,尿就尿了嘛~”黎噎按住祝煌的手,防止他冲过去。 “什么不懂事!一句不懂事就可以解决所有事情吗!这可是我花出去的钱!”祝煌愤怒地说。 黎噎见林虹正担心地站在门边,不敢靠近。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花的也不是你的钱啊。你长这么大了,给家里挣过一块灵石没有。” 祝煌还在嘴硬:“等我拜入宗门,修仙问道,自然有灵石……” 黎噎打住他:“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修仙坦途全由灵石铺就,这笔账你算过没啊?”黎噎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狸花猫后爪随意踢了两下,从丹渣上跳下来,眯着眼蹲在黎噎脚边。 第6章 此猫如此搞事 黎噎翻开其中一页,看了一眼便说:“你瞧啊,蕴霞山外门弟子,每月的底薪灵石是三十块。如果接一些收集药材,斩妖除魔的委托呢,算你一个五块灵石好了,一个月三十天,总共就挣一百八十块。” “你再看,修仙之人,不需花灵石吗?辟谷丹要花钱的吧?提高修为的淬灵丹,要花钱的吧?更别提忽然路上碰见一件趁手的法宝,一本失传的秘笈。” “一个月你还能剩多少?” “你现在动动手指头,一百块灵石就指缝溜出去了。多快活啊。”黎噎笑得张狂艳丽,伸手拍拍祝煌的脸。 狸花猫瞧那漂亮的脸蛋,做什么表情都很漂亮,并且勾得人心痒痒。真不愧是仙门狐狸精啊,梵鸿对道侣样貌的要求,还是挺高的。 祝煌冷着脸反问他:“怎么,你现在是想替我娘教训我了?” “噢,这倒不是。我这不是在跟你狡辩嘛,气势上总得压你一头。”黎噎抬手。 不知做什么表情才好,祝煌一时无言。 “小梨花尿了你的丹渣,我肯定是要负责的嘛。不过这丹渣也不值多少钱。给你二十灵石,我帮你拉走怎么样。”黎噎立刻开始讨价还价。 祝煌狠狠地瞪他:“你懂什么!这里面肯定有灵药,我今天翻不到,明天说不定就能翻到。若不是这小畜生……” “哎,打住,骂我行,骂我猫不行。都是街坊邻居,二十五块灵石,不能再高了。”黎噎向他比了个数。 “没志气!别烦我!”祝煌甩袖,看都没看林虹一眼,转头走回自己屋里,重重地关上门去。 “哟吼,这大手大脚的少爷做派。”黎噎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虹擦拭脸上的泪水,整理了散乱鬓发,强笑地走出门来:“让你看笑话了。” 黎噎一手捞起猫,拍了拍它身上的粉末。果然没几下就被狸花猫挣扎开来。他摇摇头:“果然养这些小东西,就没省心的,对吧。” “宝贝儿,你好像挖煤回来的噢。也不知道这丹渣有没有毒。”黎噎对狸花猫说,对方回报他一个毛绒哦的后脑勺。 “无毒无害。这种等级的丹炉,所费之材,不过草药灵矿,还用不上丹砂、水银。就算吃到肚子里,顶多就是腹泻几日。”看着他俩,林虹心情缓和了一些。 “让你见笑了。” 黎噎连忙摆手:“不小心闯进你们家,是我不对。虹姐姐,这堆废丹渣我家梨花还挺喜欢的,我想拉回家当猫砂,这有二十五块灵石,你若卖我立刻拉走。” 林虹摇摇头,轻轻说了声:“这哪里值二十五块灵石。” 黎噎拿出荷包塞到她手里,压低声音问:“姐夫好几个月不曾寄灵石来了吧?” 林虹被他戳中心事,眼神躲闪:“八个月了。他支援少掌门围剿魔域宫,腿上受了些伤。” “回程之时,遇到魔宫残党围攻,从飞剑上掉了下来……下落不明……”林虹红了眼眶,艰难地说出了真相。 谷荒泽眯了眯眼,喵了一声,大概是对手下突袭成功的赞扬。 黎噎叹了口气,真诚地劝她:“仙途路歧,死生难料。虹姐姐,你趁早为以后做打算了。” “拖油瓶该教训的时候。”黎噎从嘴里挤出最后的建议,“狠狠地揍。” 把被梨花尿过的那块铲走丢掉,剩下的搜集了几袋子背回家里。从库房里翻出一只木筐,将丹渣洒在上面,厚厚地铺设几层。 把这丹渣猫砂盆,摆到猫窝旁边,黎噎恭恭敬敬地请示猫主子:“咱给准备的这豪华茅厕,不错吧?” “啧,白痴,本尊又不是真的猫。”谷荒泽懒得理睬这个凡人。 却听这凡人又继续说:“用完咱就再去拉几筐来。我刚刚问了焱老板,贼便宜。” 岂不是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来源?谷荒泽大大的猫眼闪着期待的光,忍不住冲黎噎摇了摇尾巴。 看在你这凡人对我有恩,将来本尊归来,倒可以饶你一命。 黎噎蹲在地上,期待着看着狸花猫,大大的杏仁眼扑闪扑闪,水光潋滟,手将伸未伸。 “切,想摸头就摸,别搞欲拒还迎这套。”谷荒泽翻了个白眼,走到黎噎的手底下,用头蹭了他一下。 十五很快便到了。 小四灵镇有个习俗,每逢十五,家家户户都需准备四灵糕供奉四神兽。 即青白赤黑四样花糕,按照四个方位摆成一盘,再添一壶黄酒,供三柱清香,可保家宅安平。 并不是所有镇民都会做饭,有些还是啃辟谷丹过日子的。黎噎很敏锐地嗅到了商机,十五当日出售做好的四灵糕给街坊邻居,摆好造型,连盘提货。隔天将盘子还回来便是了。 此法一出果然受到了街坊四邻的欢迎。这小黎老板做的四灵糕,不仅好看还好吃,祭拜完还能吃一顿,比自己做的那些歪七扭八的糕点可虔诚多了。 因此从十四到十五这两日,黎噎和黎大娘在灶台忙个不停。 黎小宝旁边蹲在地上学写字,写着写着,月亮便挂上了枝头。 月盘高悬,银光如泻,小四灵镇外的小树林中。一只深棕色皮毛,带着威武斑纹的狸花猫,蹲在树枝上,感受着日渐充盈的月辉之力。 十四夜晚的月光落在狸花猫的蓬松毛皮上,隐约跃动成深红的光点。 一位长发成年男子的虚影,一点,一点地凝聚起来,他浮现在狸花猫的身后,看不清面容。 “才到这种程度。”谷荒泽看着黑影一般虚无的双手,冷哼一声。要彻底恢复还得有一段时间。 速度不算快,可有了黎噎提供的丹渣,确实恢复进度要快许多。 想起丹渣和黎玉郎,免不得想起蕴霞山,谷荒泽猫眼瞳孔一竖,此仇待来日可报?这并非魔欲宫照尊的行事风格。 报仇!就要从小事做起! 狸花猫将目光移向林虹家的方向。 祝煌此时正在灯下抄书。从道德经抄到妙法莲花经,又开始抄丹录和画山脉图。他的字迹越来越混乱,心绪也逐渐紊乱。 “什么修仙先修心,没有天赋修什么也无用。”祝煌恨恨地想着。 “我都十八岁了,还把我当成小孩子。” 他拿过一本蕴霞山行气诀,下面还有一本一青御器术。这些他从小来来回回都翻了无数。 都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开炉的老板又不止一人,哼,焱老板不卖我丹炉,有的是其他老板。”祝煌将笔扔下,哐当一声,竟将这洗笔缸砸出一道缺口。 黑色的水从裂缝中奔涌而出,滴落地上。像有生命一般,竟然凝聚成一个人影。 “哼。”这人影发出一声冷哼,吓得祝煌缩到椅子下面。 “什么……什么东西……墨水精!是墨水精!”祝煌抱着头,瑟瑟发抖。 这人影顿了一顿。在地板中延伸出一只黝黑虚无的手,捏住祝煌的脖子。 “小伙子,我看你,自私自负,心思狠毒,执念颇深,已入恶瘴……” 祝煌终于忍不住开口:“什么东西,专程跑来骂我的吗?我爹娘可是……”祝煌话还没说完,只听黑影又接了一句。 “天纵奇才,来修魔吧。” 眼中散发的光彩一瞬间熄灭,祝煌脸色时红时灰,最后只憋出一句话: “去你的。” 第7章 此人如此讨厌 垃圾是放错位置的资源嘛。 魔尊谷荒泽大概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垃圾分类再循环利用的道理。 黑影勾起不存在的唇角,笑了一笑,带着满满的恶意。让这种仙门子弟的孩子坠入魔道,很有意思不是吗? “我是蕴霞山祝莲声的孩子,仙门之后……日后我那是要羽化登仙的……你这魔道……”祝煌仍然嘴硬地辩驳。 黑影不耐烦,掰开祝煌的口,硬塞了一颗紫色丹药进去。 咕咚一声药丸下肚,祝煌惊恐地感觉一股寒气从喉头发散到了的全身经脉。 他阴恻恻地冷笑着:“ 魔障入体,心魔丛生。我看好你噢。” “啊啊啊啊啊!!”祝煌惊恐大喊,发现他还坐在书案之前,手上衣袖沾满墨迹。 林虹正在准备贡品,就见祝煌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一半脸还沾着墨。 “娘,有魔修!有魔修!他刚刚差点把我杀了。”祝煌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林虹面容一冷,御起飞剑回到祝煌房中,又前后屋查证一番,却无发现丝毫魔气。 “是真的!是真的!洗笔缸被我打碎了,它从墨汁里面爬出来!还掐住我的脖子!”祝煌大声地指着书案,惊愕地发现洗笔缸完好无损,地上也并无水迹。 林虹心疼孩子,掏出一颗除瘴丹,拍拍祝煌的后背连声安慰:“好了好了。这几天阴气重,可能是鬼怪误闯,惹你梦魇。我们吃颗药,有什么魔障也尽消了。” 祝煌擦拭泪水,将丹药含在嘴里。 “煌儿,夜也深了,你先睡上一觉。”林虹说道。 “可能家里的符箓年久失灵了,我立马换批新的,日子过得太快了,我都不记得了。”林虹随口说说,本想宽慰儿子,却不曾想拨动了祝煌心中一根刺。 祝煌爬上床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的母亲修道百余年,如今还是二十来岁年轻女子的模样,他的父亲就更显小了。祝煌上次遇见父亲,才矮上半个头。过几年祝煌怕是比父亲看起来还要成熟。 黑暗会加深人心中的恐惧,林虹拿出了一盏珠灯,施法点亮。便轻轻合上房门走了出去。 祝煌待母亲走后,鬼使神差般,将丹药吐了出来。 这天晚上他做了很多梦。 梦见自己白发苍苍走不动道,而父母依旧还是青年模样。 又梦见自己埋在墓里,母亲在墓外哭得肝肠寸断。 又梦见魔气缠身,眼睛猩红如血,他一抬手,香菇精焱老板立刻变干货。 半夜,黎大娘在黎噎的催促下,陪着黎小宝睡了。 黎噎将蒸好的糕点按照讲究码在一个个盘子里。好一会儿捶着腰从后厨出来。 休息的第一件事就是吸猫恢复体力。 可是他左找找又右找找,院子也没有,柜台也没有。 “小梨花~” “小梨花~” 黎噎轻声呼唤,理所应当没有得到回应。他想了想,又回到后厨。将剩下一点猪肉末打个鸡蛋,摆上笼屉蒸熟。 捏碎一条小鱼干撒在肉上,放在梨花的猫窝前。 果不其然,额头有着霸气的斑纹的猫咪,摇着它带环状花纹的黑色尾巴,迈着优雅地步伐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走到猫食边上,砖红色的鼻子尖尖嗅了嗅,便大口啃了起来。 黎噎蹲下来,嘬嘬嘬地想吸引猫主子的注意,谁知狸花猫抬头哈了他一笑,叼着肉扭头去旁边吃了。 啧,护食,太护食了。 野猫就是不大亲人。哎,可是它又好看又能干啊。 自从梨花来了黎家,一只老鼠甚至一只蟑螂都找不到了,鸟飞来都要绕道走。 而且在这熬夜的晚上,还能有只小动物,呃,不贴心的陪伴。 寡清的月光照在地上,深夜特有的湿冷让黎噎吸了吸鼻子,他轻轻站起身来,解开攀膊,凝神定气,双手虚摆胸前,身子微微下沉,迈出左脚,右手轻拂一掌,如穿花拂柳。 宽大的衣袖随着掌风轻舞,他腰身纤细,四肢修长,抬手投足之间,姿势十分优美。 谷荒泽咬下一块肉,抬头看着黎噎。 这是攀风掌。路遇妖风,可击风而行,攀风而登仙界。 有修为者,可将灵力激荡至周身三丈,其余生灵、法器皆不可近身。 能防御,不能攻击,见势不对,攀风而逃。 有魔修亲切地称呼这掌法为:王八壳子。 套到黎噎这种凡人身上就更惨了,充其量强身健体,御风飞行都做不到。 谷荒泽看黎噎打拳,啧啧称奇。一些修者打了多年,甚至都没他这么标准,角度,伸手合掌,呼吸起伏。 可见他本身领悟能力并不低。 狸花猫金色的瞳孔忽然闪动一丝紫光。 屋檐下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伸出一只虚化的影手,趁黎噎转身相背之际,进入黎噎的体内。 不,并没有。 谷荒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猫头侧了侧。 他的法术,碰到黎噎时,似乎便失灵了。 不是削弱,也不是消失。 而是停了。 谷荒泽又想起黎噎空手抓住林虹飞剑的一幕。想来并不是巧合。 难道他也是修者? 狸花猫轻巧地走过去,蹲在黎噎附近,对他喵喵两声。 黎噎停下动作,温柔地蹲下。“主子,吃饱啦?” 狸花猫趁机跳到他的头上,感受黎噎周身灵力轨迹。 “哇,好重。你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黎噎差点跌倒。 不,灵力无法运行,是完全溃散的状态,他确实只是个凡人。 还是他的身上,有什么法器不成? 哦嚯,差点忘了,这个人的相好可是梵鸿啊。梵鸿什么没有? 狸花猫的心情突然晴转多阴,伸爪朝黎噎脸上打了两下。 黎噎仍由它打,趁它不备,从它的腋下把梨花猫前爪抓起来。黎噎的脸埋在它的胸口吸了一口。 “哇!”满血回复,感觉可以面对明日的硬仗了。 “喵喵喵!!”大胆!好色之徒!对本尊做什么!你这狐狸精! “小梨花~小梨花~今晚陪我睡觉好不好~”黎噎抱着狸花猫飞快往屋子里面跑。 小四灵镇,夜色溶溶。云雾之上,月亮之下,似有一对看不见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本月十五。 小黎食肆开门,当天红豆糕,枣泥糕等皆不售卖。只兜售四灵糕一种糕点。早上与晌午皆不接受堂食。 客人拿着一块灵石并食盒进门,排队便可领一碟四灵糕。 每月的四灵糕都会做成时兴花儿的形状,因此当日客人拿到便是一碟四件荷花形状的四色花糕。 莲子取了莲心,水中煮熟,细细磨成茸碎,再加冬蜜并猪油搅拌,小火熬煮成泥,放凉之后分别加上艾草汁、牛乳、红曲粉、黑芝麻粉,做成四种口味,再熬煮一遍。最后用特制的模具压成花型。 费工夫但是味道很受欢迎。客人再加一块灵石,还能得一小壶黄酒并一碗清暑解渴的莲叶水。 “别插队,别插队。糕点很多不用着急。”黎噎大声吆喝着,黎小宝坐在旁边欢快地拍着手。 “四灵糕啦,四灵糕,嗝。”黎小宝奶声奶气地吆喝着。 拿完糕的乡亲也会顺手摸摸他的头。 黎小宝便摇晃着头上的小揪揪,有礼貌地喊着他们的名字。 “良大伯伯好~”,“小田叔叔好~”,“梦姨姨好~” 嘴上甜甜的,笑的也甜甜的,十分讨人喜欢。 梦姨感慨了一句:“要是我能生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就好了。” 竹子精小田回头吐槽了一句:“长大说不定就变成来讨债了的,就像林虹家里那个……” “说这些做什么,林虹一个人拉扯孩子很不容易的……”良叔在一旁摇头。 竹子精反驳:“这跟啥人生养的没关系,他就是天生的坏种嘛。” 本在他们附近默默低头排队的祝煌,身上萦绕的黑气更深了一层。 第8章 此人如此迷茫 合三眼魔如其名,除了面上一对眼睛用黑布蒙住之外,心口还长着一只眼睛,藏在衣襟里。 为什么叫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只因他天生三目无法闭合,所见皆是世间生灵所看不见的,他为此疯癫了八十年。 后边实在不行,强行将眼睛遮住。 这名字,可是他对自己最真挚的祝福呢。 他披头散发,衣裳破烂,像个乞丐一样,终日蹲在镇口的石碑旁晒太阳。 冬日也晒,夏日也晒,雨天……没的晒。 拄着一只拐棍,他正在抠脚。他熟悉路过的每个镇民的气息,见着不顺眼的,就会张口调笑:“哟,老马啊,老马啊,今儿出镇做什么?听说城里来个鲜亮的,白嫩的……” 合三眼话都没说完,老马面色不虞地掏出两块灵石扔给他:“去去去。把你臭嘴上的门栓住了。” “得嘞,您慢走~” 遇见瞧得顺眼的也会来一句:“哟,梦姐姐,今日容光焕发,要迷死人啦。” 梦婶立马害羞地摸了一下脸,“难得今天嘴这么甜,赏你的。”也丢下一块灵石给他。 这就是合三眼的正当营生。当然也有遇见意外的情况,比如今天,他打了个哈欠,喊着路过的祝煌。 “哟,小瘪三。今日心情不大好啊。” 祝煌顿时停下脚步瞪他:“你才小瘪三。” 合三眼顿了一下,捶了捶肩膀,勾唇笑了一下:“我今天心情倒很好,看你也比以前更亲切了。” 他忽然爬起来,抓住祝煌的袖子,深深的嗅了一口,表情有些陶醉:“你身上有我好熟悉,好喜欢的气味。嗯~~” “走开,你好恶心。”祝煌一把将他推倒。 合三眼趴在地上咯咯地笑,“小哥,你知道我是什么吧?” 后者厌恶地大喊并快步走开:“下贱魔类!不知所云!” 祝煌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浑浑噩噩走着,走着走着,跟着人流来到了小黎食肆。接着并听见了他人的闲话。 每当人觉得自己要倒霉了,那么厄运就会接踵而至,这是世间荒谬的铁律。 祝煌越想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便越有事情让他想起来。 魔类态度的转变。 天生的坏种。 他周身溃散的灵力在不知不觉之中,围绕着奇异的轨迹缓慢转动起来。 谷荒泽正蹲在算盘上打哈欠,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不大对劲的祝煌。 嚯,才一个晚上,魔种就开始发芽了。 真是个看不清自己欲望的小子,自诩仙门之后,刚正不阿,实则对力量的渴望早已超过了所有。 这么有上进心,进什么仙门!就应该在魔海奋斗,做大做强,走上魔生巅峰! 谷荒泽开心地喵了一声,甩了甩猫头,一道心音直击祝煌。 “看清你的心,仙门,蕴霞山,他们不配与你为伍。” “魔道才是你的归宿。” 祝煌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他感觉好像是有人在跟他说话,又好像这话是他发自内心的声音。 黎噎拍拍祝煌的肩膀:“小煌?小煌?买糕吗?” 脑袋还是混乱的祝煌连连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灵石递了过去。 黎噎并没有接过,反而好奇地问了一声:“小煌,你们家这个月没自己做糕吗?”黎噎可知道,林虹对食物这块有着莫名的热爱,每个月都是自己蒸四灵糕去上贡的。 “问什么问!你不卖就算了!”祝煌发怒地瞪他,把灵石收回,捂着耳朵跑了。 “……我的话是有多难听?他至于把耳朵塞起来嘛?”黎噎困惑地发言,黎大娘对此不在意地笑了一笑。 只因祝煌又听到奇怪的声音在嘲讽他。 “有灵石,拿来修行多好啊。换糕点,岂不浪费?” “今晚子时,镇外小树林。” “难逢的机遇,只有一次。” 祝煌失魂落魄地跑开,可他终究被这邪恶的话语,勾出了心中隐藏已久的阴暗面。 “那么多人可以,那么多人不如我,就偏偏我不行。这个世道就公平吗?” “说不定天意就是如此呢?” 漫无目的地祝煌又跑到了镇口。 合三眼抱着拐杖戏谑地问祝煌:“你就这副模样回家去?” “你这一身的魔气……啧啧啧……” 祝煌平静地回望了他一眼,那眼里却是恶海翻腾。 明明双眼不能视物的合三眼却发出了一声赞叹:“你这模样,格外好看啊。”他跪起来抓住了祝煌的衣袖。 祝煌依旧想要挣开他,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直到合三眼将他拖到树底下阴影里,用恶心的舌头舔着他的手,湿腻腻就像一条恶心的爬虫。 “真好看,可惜没什么力量。哎呀,真想吃了你呢。”合三眼露出他满嘴的獠牙,贴得离祝煌极近。 “放开我!”祝煌曾瞧见黎噎与合三眼打架,只用一招便将合三眼制服。祝煌立刻依样画葫芦,两指一伸插进合三眼黑布下的眼睛。 没有用! 合三眼不闪不避,反而笑了笑。 “我也是正儿八经的魔物啊。”合三眼叹了一口气。 “你不过是个凡人。” “明明黎噎那个时候把你打的半死!我就偏偏没用?”祝煌用力地推开他,却如推千斤巨石,纹丝不动。 “黎噎?不是吧?你跟他比啊?”合三眼夸张地大笑。 “黎,噎?你们人族的父母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别人不知道他的来历?我还不知道?” “生的一张好面皮,仗着几件稀世的法宝和身边那个天生灵瞳的小娃娃。” “肆无忌惮地选了镇里最好的地段,把生意做的热火朝天。” “靠他一个人,你觉得行吗?” “不知道吧?他在仙门的老相好,可比你爹要厉害上百倍!不!万倍!哈哈哈哈哈!” “上头的人指缝漏出来的一点好处,就够他吃喝几百年了。” “你跟他比?” 祝煌恍如遭受重击,一直认为与他一般平庸凡人,竟也他不能望其项背的。 他这仅存的优越感,在谷三眼的嘲讽中一点点化为齑粉。 到头来,我才是无用的人。 无法接受的祝煌身上忽然涌出一股黑气,包裹住了两人。 是绝望,愤懑,不满,和茁壮成长的魔障。 “哈哈哈哈哈……你……”合三眼先是癫狂地笑着,接着整个魔竟然被雾气吞噬了。 一瞬间,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祝煌痛苦地闭上双眼。 --------------------------------------------------------------------------------------------------------------------- 小黎食肆。 卖完糕点,在厨房洗碗的上头有人·身怀法宝·黎噎,正和黎大娘说闲话。 “噎?为什么取这个化名啊?”黎噎笑了笑。 黎大娘呵呵地说:“是啊。不好听又不好读,意思也不大好。当时你取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 可这就是我的本名,跟随了我二十多年的,现代人黎噎的名字。 “我想起我妈,啊我亲娘跟我说的。当年她怀我,即将临盆的时候,正好临近中秋。半块莲蓉月饼噎在喉头,就感觉肚子一痛。向下一看,啊,羊水破了。” “哈哈哈,她说她也不知是先喝口水还是先喊我爹。” “哈哈哈哈。”黎大娘也笑了起来。 “这名字也确实不好。但是每次看到就会想起我爹娘。”这个名字,上学的时候令老师印象非常深刻,时不时点名上来回答问题。 由于笔画十分复杂容易粘连,黎噎考试时写名字都要比别人多个花几十秒。 “玉郎还想着爹娘吧?”黎大娘有些心疼。 “想也没有用啊,百年归去之后,说不定还能见到。不过,还好有您和小宝。”黎噎笑嘻嘻地说。 黎噎和黎大娘蹲着洗碗,看着黎小宝一个人在旁边玩。 穿着蓝色布衣的小娃娃,迈着小短腿,正在做跳房子的小游戏。天真无邪的眸子,左看看,右瞄瞄,忽然伸手在空中一抓。 一条发光的鱼竟然被他攥在手中。 嗜灵鱼,就如大海里的蜉蝣生物,在这异界有灵力的地方,嗜灵鱼无处不在。 黎噎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小宝这么小。就有如此天赋。” “再过几年,他就得离开我们去奔前程了。” “虽然人生的路,终究要一个走的。” “可是身边的人陪伴得越久,总是越好。” 黎大娘笑得坦然:“人也别看得太长远。现在过的好,那便好了呗。” 黎小宝跑到屋檐下,瞧见狸花猫正在吃东西。 “猫猫,鱼鱼!”黎小宝炫耀着手中的东西。 狸花猫眼中闪过一道光,饭也不吃了,纵身一跳,喵呜一声将嗜灵鱼咬住,囫囵吞下肚去。 “哇!!!!”黎小宝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茫然地哭了起来。 第9章 此猫如此得意 谷荒泽咂嘴,这点灵力,够塞前牙缝吧。 好了好了,别哭了,本尊不欺稚子。 狸花猫难道主动地用猫头蹭人,黎小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咧着嘴把猫抱在怀里。 黎小宝稚嫩的小手指捏捏黢黑的猫垫,狸花猫无奈地把指甲稍微收了收。 “爪爪~开花~”黎小宝按一次就喊一次。坐在地上咯咯大笑。 黎噎在厨房听见黎小宝一会哭一会笑,擦了手走了出来。 “宝宝,脚凉凉噢。”黎噎叉腰,无奈地瞧着黎小宝白嫩的小脚丫,脚底已经沾了一层灰。 他四处瞧了一遍,将两只虎头鞋拎回来,给黎小宝穿上,穿完之后又叹了口气。 “地上太凉,坐地上也不大好。” 小宅子不大,院子里摆了生活用具和平日里练功的沙袋和架子之外,还有放着一些盆栽。这两年来他们也很少在院里久待。 可自从梨花来到家里之后,猫不愿意呆着在屋里,倒是人陪它在院里玩的时间越来越长。 顿时觉得缺些什么。 “对了!搞只躺椅也不错啊。”黎噎眼前一亮,幻象未来左手抱着猫,右手抱着小宝,悠闲地在躺椅里晒月光的模样。 这才是打工人最终极的梦想啊。 狸花猫瞧着这个人类露出奇怪的表情,猥琐的口水都快淌下来了。 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踩着黎小宝的肩膀跳上黎噎的头,伸爪狠狠地扇过去。 “哇,我的脸。”黎噎闭着眼睛捂住脸。 打的就是你这张脸!狸花猫又扇了几下,才傲娇地甩着尾巴跳开。 “小黎当家,小黎?在家吗?”一声熟悉的呼唤从前门传来,黎噎立刻爬了起来走过去,掀起帘布见到林虹焦急地在食肆外站着。 “虹姐姐,怎么了?”黎噎问。 “今天有见过我家煌儿吗?”能让林虹如此焦虑的便只有祝煌一人。 黎噎有啥说啥:“噢,他今天在我这排队买四灵糕来着,只是突然就不买,扭头跑了。”祝煌带着青春期男孩那种阴晴不定,暴躁和叛逆,早上这种行为在黎噎眼里并不特殊。 林虹支支吾吾,正准备说些什么。 就见良叔拖着白布裹住的什么东西,还在动弹,径直走进小黎食肆。 “啪”的一声,那东西被良叔甩在地上,良叔狼耳朵都竖起来了,气喘吁吁地说:“真沉……” 黎噎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良叔,我可没定什么肉……”你也不是肉贩子啊狼叔。 果不其然,只见小四灵镇里唯一的医师,粉色衣裳的少女,蜗灵,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黎噎瞬间大叫:“都说了缺胳膊断腿不要往我店里拉啊!!!你当个医师就不能好好盘个医馆吗?” “我~有~医馆啊~,他进不去~”蜗灵无所谓地摆手。她所指的医馆就是她身上的蜗壳,平日她变成原型都在村里那棵老树下住。 “专一的蜗牛一生~只有一个壳。我爱我壳。”蜗灵又在宣称她那专属蜗牛的言论时,小竹子精小田扛着另外一块白布又走了进来。 两妖一起把白布掀开,一块是上半身,衣襟敞开,心口露出一只眼睛,从脖子到腰的人体,另一块是下半身,从腰到脚。 就是发不出声音,因为没有头。 “这是哪段父老乡亲啊?看着眼熟。”黎噎瞧见那标志性的眼睛,终于想起来了。 “合三眼啊?怎就成分三段了?”黎噎有些好奇。 良叔摇头说:“他的上半身不知道从哪里爬回来,死抓住小田不放咯。” “小田都快被吓死了才认出来。” “你这信口开河的老狼妖,别在黎美人面前污蔑我,这~等小场面,能吓倒我田大仙?”小田鼻孔朝天,喷出两股气。 良叔不理会他继续说:“后面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下半身。但是头没找着,也不知是遭遇什么事情。” “亏得合三眼原身是魔海鲎虫,不放干血是前不会断气。” 小田抱着双臂贱贱地说:“大概是哪位英雄好汉,看合三眼这嘴贱心贱的样子,把他的头踢水里了。” 合三眼的上半身不动,左手平静地举起来,正对着小田,竖起中间的那根手指。 “嗨哟,找不回头,你就学手语去吧你!”小田挽起袖子冲过去揍他。良叔捉住他的衣领拎回去。 “别瞎搞。” 合三眼的手脚四处晃动,企图自己拼合起来。 蜗灵连忙制止他,呵斥着:“好了!别~动!乱拼错了!掰回来!要收费~~的!”蜗灵黏黏腻腻地说,手下却是非常利落,拽过两段对准位置。双手灵力凝聚,分泌出青色的黏液,手指一抖拉出黏液细丝,绕着合三眼的腰开始缝合。 林虹皱着眉头站在旁边,说了一句:“有魔气。” “魔气?”黎噎问他, 跟着出来的狸花猫也竖起耳朵。 谷荒泽早就察觉那残留的魔气,与今早祝煌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可不能被这女人察觉,不然这游戏还怎么玩啊。 好在林虹又补了一句:“是陌生的魔气,想必是外来的魔物。” “煌儿会不会有危险……”林虹喃喃地说着,撇开众人又跑出去找儿子。 黎噎靠着桌子坐下,托着头,懒懒地说:“没头没关系啊,他识字,让他写下来不就好了。” “对对对,给他找着纸。”良叔拍了拍脑袋,爬到柜台上。 “良叔,我那是账本,账本!”黎噎噌得一下抢过来。 “靠!小田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挪开!”黎噎抢过账本又往好色竹子精脸上狠狠地拍,良叔赶紧回去拦。 蜗灵满头大汗地缝合着,从嘴角挤出反对的意见:“等~会,现在~他不能~乱动~” 一阵兵荒马乱之际,正在被缝合的合三眼突然双手双脚一伸,除了呼吸之外没有任何的动静。 阴影中一只虚幻的手抓住一颗动弹的眼球,缩回狸花猫的身后。 是夜。 银月高悬,今日的阴气比昨日更盛。 谷荒泽吸取完灵力,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狸花猫背后的男子虚影似乎比昨晚的颜色更加深了一些。 祝煌失魂落魄地跑了一天,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他。跌跌撞撞地他还是来到这片树林。 不知名的鸟在树梢上咕咕叫着,歌颂着夜神的恩泽。 “啪嗒!”一只布袋从天而降,扔在祝煌的脚边,发出一声奇异的叫声。 祝煌吓得一激灵,四周地望了一下。 “你果然来了。”那股阴恻恻的声音,在这片小树林里回响,也在祝煌的脑子里回响。 他捂住头,痛苦地蹲下去。 “你做了一件好事。”祝煌见一个男子的虚影,凝聚在半空中,那个声音正是由这虚影发出来的。 那虚影嘲讽地说:“可惜啊。你娘亲已经发现了,镇里混进了不知名的魔物。” 祝煌浑身一震。 “那她又是否知晓,这魔物,是她最亲的你呢。” “小孩,你没有回头路了。” 祝煌蓦然睁开眼睛,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回头路!我不走回头路!” “事已至此,这魔道我非入不可!” 那黑影听见此言,满意地哼了一声。 第10章 此猫擅长仙人跳 “你如今,有两种选择。”黑影沉声说。 “第一,我将发芽的魔障种子取出。你当作无事发生,老老实实家去,当个孝顺儿子。” “呵呵,也许等你白发苍苍之际,还等到你那下落不明的仙门阿爹,回来见你一面。” “我爹怎么了!”祝煌慌忙地问,此刻他更深切地感受到自身的无力。 黑影没有接他的话,继续说:“第二,吾教你隐匿魔气的法门,还教你修炼之法。日后造化看你自己,与吾,不相干。” “这么好?有条件的吧。”祝煌冷笑。 “每月一百灵石。连续供吾三十年。”黑影说完,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不过你也没有。呵呵。” 祝煌攥紧拳头,十分恼怒:“少奚落我!” “但你可以为我办事。一件可抵半年。”黑影话锋一转。 “这么简单?”祝煌挑眉。 “简单?”黑影抬高声音。 “若我让你弑母呢?” 一时之间,小树林所有声响仿佛都停了下来。 林虹焦急地找了一天,最后被梦婶搀扶回家休息 “小煌肯定没有走远,兴许只是出去玩了。你先冷静一下。”梦婶还在林虹家安慰她。 两人忽然听见一声轻响,大门被推开了。 熟悉但是比平日更加缓慢的脚步声传进来。 林虹猛然抬起头,跑出去,果然见到自家儿子,虽然有些死气沉沉,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林虹捧着他的脸,把满心的担忧都吞进肚子里,不愿意说一句苛责的话。 “娘,对不起。”祝煌沉默良久,忽然说出这句话。他抱住自己的娘亲。 “我都知道了,爹失踪的事情。” 林虹有些吃惊,“你……你是怎么……” “一直以来,是我不懂事。我的执念太深。拖累了你。” “这些年,我都在干些什么……”祝煌趴在娘亲的肩膀上,闷声说。 林虹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哽咽地说:“娘也错了。” “是娘没本事能帮你。是娘没本事……如果我再努力一些……” “不,娘。”祝煌松开林虹,坚定地看着她,“我想通了。您是您,爹爹是爹爹,我,也是我。” “修不了仙,也没什么关系了。”一缕魔气隐藏在林虹看不见的地方,祝煌勾起嘴角。 “您很担心我爹吧?您去找他吧。我在镇里等你们回来。” “十年……二十年,我一直等下去。” 林虹有些诧异:“煌儿,你今日……” “变化有些大?”祝煌抢在娘亲的前头说了。 “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了一个人。” 林虹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谁?哪家姑娘?是人还是妖?” “是小黎老板。是的,我爱上他了。”祝煌眉飞色舞地说完这句话,殊不知林虹似乎见着了一只小舟硬要撞上冰山。 林虹对儿子投来一道怜悯的目光。 深夜,子时已过。 黎噎正在收拾碗筷,将桌子擦的锃亮。他扭头看了直愣愣躺在地上的合二段,又叹了口气。 “怎么办,真的不想把这玩意带回院子。” “放在食肆也会晦气啊。” 此时,街道走来一个白色的身影。 一名穿着海浪暗纹的素白洒金氅衣,头戴乌巾纱帽趁夜色而来。他右手里握着一根通体素白的藜杖,左手捻着一个灰色布包,鼓囊囊的。 那男子踏进食肆的一瞬间,黎噎觉着整个世界都亮了一度。 物理上的亮了一度,只因藜杖上镶嵌着一颗夜明珠。 但男子长得极好,轮廓深沉,眉眼凌厉,薄唇边是一片冷意。若他抬眼瞧你,你便会觉得万物复苏,百花绚烂。若他怒眼看你,便是尸山血海,雷火焚身。 黎噎想了想,跟原主记忆中的梵鸿是两种不同风格的美男。前者仙风道骨,丰神俊朗。眼前这人嘛,颜色实在过于浓烈。 “老板,来一壶酒。” 黎噎本想拒绝他,但不知怎的,竟然老老实实地给他拿了一壶。 “客官,我们打烊了。您要不带着走?”黎噎将酒放在客人面前。 客人看了看酒,淡淡地说:“我不方便。” 黎噎恍然大悟,原来是鬼界公务员,失敬失敬。他立刻找来一个香炉,点燃三柱清香,再将酒供在香炉前。 这一切做完,客人才举起酒壶,对着瓶口就抿了一口。 “老板,你家酒酿得好,做生意也很是上道。”客人淡淡地说。 黎噎刚想谦虚一下,便听那客人继续说:“可惜八字不好,遇人不淑。近日恐有祸事。” 真是鬼话张口就来啊……黎噎坐在他对面,托腮看着他,笑着接话:“噢,会危及性命吗?” 客人回:“不至于……只是……” “那可太可惜了。”黎噎装作一副惋惜的模样,眼波流转,妩媚风流。 “还想等我寿终之际,让你这么英俊的大人,来勾我的魂呢。” “哎呀,看来还要等上个几十年。”黎噎惋惜摇头。 客人耳根微微发热,似乎有些愠怒,好你个仙门狐狸精,连本尊都敢调戏。 这人正是谷荒泽的本体,他借助十五的阴气,再加上祝煌提供的十几块灵石,终于可以在每月十五化作人形。 只是还是灵体的状态,就如鬼魂一般。 “大胆!”谷荒泽呵斥他。 “本……本官好心提醒,你竟如此无礼。” 黎噎连忙端过一盘卤牛肉,供在香炉前给他。 “哎呀,大人,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这是本店的卤牛肉,卤汁香醇,牛肉切的薄如蝉翼,来再沾点姜汁白醋,最适合送酒了。”黎噎谄媚地说,这本是黎噎自己的晚餐来的。 哼,欲擒故纵,这狐狸精果然很有手段。 谷荒泽夹了一口牛肉放进嘴里,品味一番,脸色放缓。他看着食肆一角那无头的身躯,话锋一转。 “本官在黄泉路上捡着一件奇怪东西。这物件吵得紧,过路的鬼众十分不满。” 谷荒泽将布包摆在桌上,“我寻气味而来你食肆。” “?”黎噎疑惑不解地打开布包,里面赫然出现了谷三眼惨白的脸,他意识还是昏迷状态,就差有气入没气出了。 “哇,这晦气玩意跑到黄泉去了?”黎噎被吓得大叫一声。 接着啧啧称叹:“没脚也真是能嘣。” 黎噎对着谷荒泽行了一礼:“我替合三眼多谢大人。” “谢,我不用。”谷荒泽拒绝,“三十块灵石,再免这顿饭钱。” 真是非常有“人”味的大人呢。 谷荒泽又补了一句:“没钱我就扔进忘川。” 真是非常“人”的大人呢。 叹了一口气,黎噎掏出一袋灵石递给他:“去掉这顿的钱,二十七块。” “你一壶酒卖三块灵石?”谷荒泽露出惊讶的神色,如今这小食肆竟如此好赚。 黎噎无辜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我没说卤牛肉白送啊。” “…………” 还没从黎噎身上坑到灵石的谷荒泽,就先被黎噎坑了。 他无语地站起身来,在桌上放下一块白色的石头。走出了食肆。 “想死就找我,有偿勾魂。” “不想死也可以找我,有偿避难。” 第11章 此人即将远游 狸花猫躺在猫窝里睡觉。 月升日落,他觉得那股充盈的灵力正在消退,整只猫也变得疲惫无力。 它甚至连黎噎把它抱进被窝都不清楚。 于是醒来就见到一片白花花的大腿。 “喵!!”狸花猫炸毛,这只狐狸精,衣着暴露,行为真不检点。 “哎呀,昨天发生太多事情,睡过头了。小梨花,你是在叫醒我吗?”黎噎翻身摸了一把猫头,神清气爽地起来穿衣服。 狸花猫跳下床去,把门挠开,临走还不忘记回头再看一眼。 这样的姿色和阅历,祝煌那个荒谬的计划,能成功吗? 时间回到昨晚小树林。 祝煌阴沉着脸说:“试探我是没用的,我母亲的死对你没有价值。” “哼,死一个仙门之人便是多一份愉悦,你怎知没有。” 祝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任凭你差遣,我只有一个条件,不得伤害我爹娘。” “喔?这么说,你是想成魔了?” “少说废话了!你们魔物都是这么啰嗦的吗?”祝煌冷冷看着黑影,心中却是无比平静。 一只黑手蓦然伸到祝煌面前,祝煌忍住心中的恐惧直视着它。 斑驳紫气像一只利箭刺进祝煌的眉心。 “啊。” 灵识深处传来一阵钻心剜骨的刺痛,仿佛三魂七魄都要立即散架。 但是痛苦的时候,又有一道神秘的功法刻入了祝煌的魔髓里。 传功完毕,祝煌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狸花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累得趴在地上。 黑影维持着高深莫测的形象,发布了第一道命令:“你们镇子上有一个开食肆的。” “小黎当家?”祝煌重复确认了一遍。 “你去查清楚他身上带了什么法器,设法抢过来。”黑影说。 这说法与合三眼的话完全一致,这就更加坐实了黎噎身上怀有法宝的说法。 祝煌笑了一声,不知道想了什么,自信地答应:“这有什么难的。” “喔?你有办法?”黑影狐疑地问。 “要想近他的身,自然是要本少爷使用美男计了。”祝煌胸有成竹地说。 “你?” “听说,小黎当家在仙门有个相好的吧?你说万一我横刀夺爱,那仙门的人会不会气得跳脚,哈哈哈。”祝煌想象那个画面,仰天大笑三声。 黑影回想了一下梵鸿的相貌,若不称为天人之姿,也当得上一句仙凡有别。 “真有自信,你就不怕遭到仙门报复?” 祝煌哼了一声:“怕仙门那还当什么魔。” 黑影难得赞许一声:“本事没学,胆量见涨,有志气。” 祝煌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靠的是脑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连地上包着合三眼透露的包裹都没有打开来看。 “就这脑子,明天过去就会被揭发。”谷荒泽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光。 时间拉回今早,狸花猫边洗脸边看着上下忙活的黎噎。干活的时候手脚利落,面对客人的时候落落大方,当然打人的时候也毫不手软。 这样的人,祝煌那种初出茅庐的小子,真的能搞定吗? 说起接近黎噎,其实作为狸花猫的自己反而更容易不是吗? 狸花猫动动耳朵陷入了沉思,此时黎噎刚好走出厨房,一把将狸花猫抱在怀里。 “小梨花~小梨花~在想些什么呢?是猫饭不够美味吗?”黎噎抱着猫坐到柜台边,用手抚摸着它华丽的毛皮。 “是吧,果然还是本尊比较厉害。”狸花猫扒拉着黎噎的衣襟,试图寻找芥子袋或者法宝悬挂之处。 黎噎见狸花猫对他日渐亲昵,笑得格外的灿烂,用手摸着狸花猫的下巴。 “呼噜呼噜。”真是舒服啊,狸花猫眯起了眼睛享受。 有些被美色所迷的食客,忍不住向黎噎搭话,“今天天气很好啊,小老板,您今儿格外好看啊。” 黎噎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回答他:“是啊,天气好,正是荷叶刚盛开的时日,我们小店采了新鲜荷叶泡的花茶,客人要不要来一杯。” 被美色所迷的客人当然忙不迭地答应。 黎噎倒完茶,又眼疾手快地捉住一只想要赖账的客人,“客人?钱还没给呢~” “啊,这,最近手头不宽裕,我想……” 黎噎冷眼瞧他,轻挑眉毛,呵了一声:“手头不宽裕啊,想赖账,没问题呀,先把手留下抵账!” 他拖着客人就往后厨跑,客人忙不迭地扔下几颗灵石,逃似的跑出食肆。 满腹心思林虹带着祝煌这时刚好上门,被客人撞了一个踉跄。 “没长眼睛啊。”祝煌大吼。 黎噎连忙上前,“虹姐姐,你这幅打扮是?” 林虹穿上了昔年修行的衣服,不再是一副普通妇人的装扮。 “孩子他爹还下落不明,我决定去找他。” 林虹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对黎噎提出一个请求:“我有个不情之请。” “虹姐姐请讲。” “这段时间,煌儿能不能来你们店里打工。”林虹低下头。 “打工?” 祝煌立即凑上前说:“工钱看着给,主要是给口饭吃。” 黎噎歪头瞧他:“你行吗?”站在柜台上的猫也歪头审视他。 好啊,这小子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日久生情的主意呢。 祝煌自信满满地上前,掐着他那小胳膊:“当然可以,我力气大,能当打手。”祝煌觉得自己是未来的魔海之王,前途不可限量。 黎噎瞥了一眼,上手轻轻地掐着他的虎口,一掰。 一阵杀猪似的惨叫声响彻小四灵镇。 悠然放开他的手,黎噎漫不经心地说:“一个月二十灵石,包吃不包住,做错事也要扣钱。就这样吧。” 黎噎郑重地对林虹说:“虹姐姐,你保重。山高路长,四灵镇的大伙都在的。” 林虹红了眼眶,点点头:“多谢你,黎老板,我会回来的,不管……不管祝莲声生还是死,我总归会回来的。” 浮叶归落日,飘絮满荒山。 这本当异乡暂住的地方,却已变成了故乡。 “我还要去跟其他乡亲道别,煌儿就交给小黎老板了。”林虹含泪笑着说。 “孩子大了,日后自有造化,您不必看我的脸面,该训就训,该打就打。” 林虹转头嘱咐祝煌:“我每月会给你寄一封家书。我行踪不定,你也不必回我。若我两年之内未曾来信,就帮爹爹和娘亲立个衣冠冢吧。” “娘,别说这种话。”祝煌欲言又止,他如今已经是魔了,他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凡人。 也正因他是魔,他无法跟娘亲说出真相。 林虹摸着他的头,平静地说:“走了。” 祝煌怔怔地看娘亲走远,心中有些茫然。 黎噎抱起猫咪,笑着说:“别担心了。虹姐姐会为了你,好好回来的。” 祝煌心中一暖,扭头看着黎噎,正想牵着黎噎的手好好施展魅力。“我自然听你的。” “那就赶紧去洗碗啊。”黎噎脸色一沉,往他屁股踹了一脚。 “干不好,扣钱啊!” 第12章 此界如此启蒙 于是,祝煌留在小黎食肆打工。 大概是梦想美好,现实骨感,事情并没有如他想象般顺利。 林虹前脚一离开小四灵镇,后脚黎噎就露出了那张真实的嘴脸。 那张明艳的脸蛋一冷,嘴角一拉,双眼一竖,“行了,妈走了别看了。”他脱下围裙隔空扔给祝煌。 “先说好哈,我不养吃闲饭的。每日需辰时前来,戌时方能离开。” “辰时前?这么早?”祝煌大呼小叫。 “我们餐饮服务行业是这样的啦。还有,端菜,擦桌子,洗碗,这几样都要干,反正就是我让你做什么活你就得做。”黎噎掰着手指细数。 “一个月可以休息三天,你可以自选日子。需要提前告知我,征得我的同意才行。” 祝煌皱眉:“要求这么多……我娘在的时候你又不说。” 黎噎叉腰:“你打工还是你娘打工?你不答应就拉倒,回家去吧。” “你不是答应了我娘……”祝煌搬出母亲。 “咦,你用脑子回忆一下,我没答应,我只是给你开工资了。”黎噎懒洋洋地回。 “你!!” 黎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呵道:“干不干,干就去后厨洗碗!” 算了算了,忍一忍,待我神功大成,你会有落我手里的。祝煌黑着脸捡起围裙,默默地进后厨。 狸花猫甩了甩尾巴在柜台上坐下,悠闲地舔舔爪子。 黎噎叹了一口气,站在柜台旁不知想些什么。 很快,一阵碗盘清脆破裂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黎大娘关心地问:“小祝,小心碎片,我来收拾,我来收拾。” 过一会又听黎大娘说:“小祝,洗碗要放皂角水的呀,你这样是洗不干净的……” “别用手,别用手,用丝瓜瓤……” 黎噎露出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再叹气。 叹气败财啊,叹气败财啊。 好不容易从早上挨到了午后。客人渐少了,几人坐下来吃饭。 祝煌故意敞开衣襟,偏着脸露出锋利的下颌线对着黎噎。 他心里默默的得意,凭我这英俊的相貌,还不迷死你。 黎小宝眨巴眨巴眼,扒拉着饭碗,好奇地问:“小祝哥哥,小祝哥哥脖子痛吗?” 黎噎摸摸黎小宝的头,笑着说:“他油吃多了,都从皮肤里渗出来了。” “油,油吃多了会脖子痛吗?”黎小宝又问。 “当然啦,油吃多了,他就会觉得自己好像很英俊,然后脖子那根骨头就会打滑,然后就会习惯偏头。” 黎小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奶奶以后炒菜少放些油,小宝不想跟小祝哥哥一样脖子打滑。” “好难看噢。”黎小宝天真无邪地补刀。 噗。蹲在底下吃饭的狸花猫好像打了个喷嚏一样。 祝煌耳朵有些发热,羞得放下碗筷连忙说自己吃好了。 黎噎喊住他:“你吃完了。” 祝煌还以为黎噎关心他,谁知道黎噎下一刻便说:“店里的灵米吃完了,给我去米店扛袋回来。得出力气,可别半路晕倒咯。” 祝煌又愤愤不平地坐下,泄愤般地扒饭。 他还在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可是从门外走进来的三人让祝煌瞬间慌了神。 正是搀扶着合三眼的良叔与粉色衣裳少女蜗灵。 “哟,三眼没事了?”黎噎连忙站起来。 合三眼还是一副很虚弱的模样,佝偻着背向黎噎的方向道谢:“谢小黎当家捡头之恩。” …… …… 黎噎看着对着柜台鞠躬的合三眼,有些担心地问良叔:“他这样,还是很有事啊……” 良叔悄声说:“身体缝回来了,可他心眼丢了。” “啥?心眼丢了?”祝煌脱口而出。 “嚯,小祝哥也在这里。”良叔笑着说。 “没……没……”祝煌更加慌张了,他有些后悔开口了,自然是怕引起合三眼的指证。 谁知道合三眼似乎并没有听见,只是在摸索着调整位置。 黎噎皱着眉:“到底是谁干的,他看见了吗?” 祝煌的心一时间提到了嗓子眼。 “没,他忘记了。”良叔遗憾地摇头。 狸花猫自信地摇晃着尾巴,还得是本尊。拿捏了合三眼的心眼威胁他,让他别说出真相,否则,祝煌这个小鬼头就不妙了。 祝煌懵然不知,听见这话却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件事已经报告巡镇所去调查了,并且通报了街坊邻居,最近尽量不要单独出行。”良叔笑道。 “正是。”合三眼点头,他心眼虽失,感觉还在,他感受到这食肆里有那股熟悉的熟悉的威压,也不敢多话,忙不迭就要走。 “哎,你身体不好,走慢~些~”蜗灵在背后喊他。 送走了三人。食肆又恢复了平静。 接下来半个月都过得平静无波。祝煌白天在食肆帮忙和试图勾引黎噎未果,夜晚就在家中修炼功法。 而化身为狸花猫的谷荒泽,除了吃便是吸收灵石的灵力,企图早些恢复。 对于黎噎来说,这半个月与这两年也并没有区别。 七月的天气变得炎热,绿豆汤,冰镇莲子羹变得越来越畅销。 黎老板的衣裳也换成活泼些的颜色,穿着一身绣卷草暗纹的嫩青色布裳,头上簪着一朵山茶,韶粉色攀膊束起袖子,露出白嫩如玉的手腕,站在门口便是一面活招牌。 午后,烈阳高挂,鸟语蝉鸣从枝头传来,客人自喝着糖水, 祝煌在前面忙活。 “看那春花秋月不忍别离……”黎噎哼着歌,抱着黎小宝在认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黎小宝拿着毛笔写字,只是姿势非常奇怪,字迹也不工整。 原主不是个爱读书的主,黎噎的九年义务教育在这个异界更加派不上用场。他的字比黎小宝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旁看着的谷荒泽被他爷俩的字迹给惊吓到了,真的太丑了。 “我说,小黎啊。”埋头擦桌子的祝煌踮脚看了一眼,忍不住开口。 黎噎瞪了他一眼:“叫什么。” 祝煌缩了缩头,“老板……你这么教不行啊……” “咋不行,字认全不就好了。” “除了三字经,千字文,还应当学些经典学问,如山海经,四界风物志啦……”祝煌如数家珍地说。 黎噎赞叹一句:“这修真界的小孩真是卷啊……山海经我二十几岁都看不大明白。”没办法,现代人,距离古文实在太远了。山海经上的故事比中学语文里的节选还要生涩。 “什么啊。山海经,读一懂百,无非是这是什么山,山上什么树,树结什么果。有什么妖物,有什么水流经过。”祝煌容光焕发地说着。 黎噎感兴趣了,“哎,你这些都是虹姐姐教的?” “一部分吧,大多都是私塾里的夫子教的。成绩好的学生还有机会获得拜入大吕山的资格。”祝煌想起了当年的日子,也有唏嘘。 “我本来是成绩顶好的,就是因为没仙骨。害。” 黎噎看着懵懂无知的黎小宝,沉吟了一会:“你说的私塾在哪儿?镇里没见着。”小四灵镇的出生率可谓是非常的低。 “在大四象城。也不远,就几里路。我娘也会御剑的嘛。”祝煌也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万一软的不成,还能来硬的,在黎噎送黎小宝读书的路上装作打劫的。 不愧是我,祝煌自豪地想。 “这么远啊……”黎噎捏了捏黎小宝的脸,后者抱以一笑。 真可爱,黎小宝和猫咪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家伙。 为了小宝的未来,也要好好谋划谋划,不过,黎噎上下打量着祝煌,这大四象城私塾的师资力量,大约也没那么雄厚,教学质量更有待考察。 于是黎噎口中说想想,又找个借口打发祝煌去干活。“桌子擦完了,去洗碗吧。” “哎哟,老板,让我休息一下嘛。”祝煌趁机靠到柜台边,眼神直愣愣地看着黎噎,邪魅一笑。 ……狸花猫无语地走过去,屁股对着祝煌,抬起一只后腿。 受不了,什么美男计。 “啊啊啊啊啊啊!臭猫!你尿我身上了。”祝煌抓狂。 黎噎憋着笑把黎小宝放在地上,抱着狸花猫远离柜台,“我要去给小梨花煮鱼吃,祝煌你把柜台打扫干净,不能留一点异味昂。” 黎小宝也屁颠屁颠地跟在黎噎身后,忽然又像是察觉什么,蹬蹬蹬地跑到门口指着天上,“飞飞飞,会飞的。” 苍穹之下,几位仙门少年穿着宽大袍子,御器飞行而过。 第13章 此事如此发生 毕竟小四灵镇位于四界交界处,是个很重要的交通枢纽,平日御器飞行而过的人妖魔不少。 但是这几日格外的多。 现在更是厉害,黎噎朝天上一瞧,乌压压的一片,都是衣袂飘飘的仙门之人。 并且很多一看都是修为尚浅的小嫩芽。 怎么看呢? 因为话很多,飞的很慢很低而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像周五放学非常兴奋的小学生,有几个甚至直接在天上打闹,被飞在一旁的仙长皱眉呵斥。 人数很多,引得小四灵镇上的居民都出来街道观看。 天上甚至有几位神采飞扬的少年人,故意飞得低一些,让地上的生灵仰望他们神气的模样。 黎噎警惕地看了一眼,并没有瞧见蕴霞山服饰,也就大大方方跑出来嗑瓜子闲聊。 “听说哦,前几天这附近一道天火砸下来,一道红光直冲天际,想来是有异宝降世。”梦婶兴奋地说,顺便跟祝煌要了一碗绿豆汤。 “哪有天火,我们住这附近的咋不知道。”在场的乡亲面面相觑。 “总之,传言有就是有啦。” “就是,平日里忙得要死要死的,谁关心有没有天火砸下来。” 合三眼蹲在地上嘿嘿笑着,:“会不会是老镇头觉得我们赚的不够,又想法子创收来了。”嘴里还不断喷出冰碴。 他这半个月为了还钱都被蜗灵当成魔体实验,现在手手脚脚都结冰了被蜗灵放在街上晒热。 此时他伸出脚,看似不经意地绊了祝煌的脚。祝煌身子一斜,眼见绿豆汤就要脱手,一只黢黑的手稳稳地接住,递在嘴里喝了一口。 “合三眼,你又在造我的谣。小心我拧断你的腿。”这位皮肤呈现古铜色,身材高大健硕,笑得憨厚的男子笑眯眯地说。 “哇,老镇头!”合三眼立刻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走,却被男子拦腰抱起。 “你上个月的税没交,怎么说,还想跑啊。” 合三眼吱吱哇哇乱叫,旁边人都在看好戏。 “卢镇,那个天火的传言是真的假的?”黎噎嗑着瓜子,给他递了一碗冰镇莲子羹。 卢镇,原名卢夜城,来历不明,现任小四灵镇镇长,巡镇所所长,负责镇里的治安和管理,实力深不可测。 他是在仙门长辈面前也能叫上名号的那种,很有威慑力,因此四界生灵不敢轻易在小四灵镇造次。 只是他平日为人很温和,只要按时缴税的,是很温和的。 黎噎作为镇上纳税大户,并且是难得脑回路正常的人,很得卢镇好感。卢镇道了声谢,如实回答:“是有。三天前子时一刻。” “要知道那天火也是各种形态的,那在他们仙门里的叫法是凤凰坠地,此天火降世之时有火光而无异响,但会引起万鸟哀鸣。” “此事只有少数几个豢养仙鸟的门派知晓,看连你们这些住镇上的人都没发觉,别的发现就更少了。” 狸花猫本来还感兴趣,一听见凤凰坠地,兴致全消,原因无它。他可知这凤凰坠地的法宝,一般都是火属的,他可完全驱使不动。 于是默默回窝里睡觉了。 镇上居民纷纷啧啧称奇,交头接耳。 卢镇抖了抖合三眼,掉下来一堆冰碴,:“乡亲们,这可是未来一段时日丰富的客流量啊,他们飞来飞去找不着,总要下来落脚的。” “乡亲们,把握商机啊!”卢镇兴奋地攥紧拳头,那周正老实的模样,就透露出一个气质,贪婪。 “没问题。” “噢。” “好。” “黎老板再来碗绿豆汤。” 各位乡亲纷纷热情地敷衍他,恭送卢镇离开。 黎噎只觉得两眼一抹黑,平时都快忙不过来了,还要来人,餐饮行业真难。 不行,攒够了钱,赶紧把小宝送私塾报仙门去,可不能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他想着想着,便看见有一男一女从天而降,都穿着月白色的法袍,肩上站着嫩黄色的小鸟,样貌十分年轻。 “师兄,我渴了~我休息一下吧~”那少女对着英俊少年撒娇。 那仙门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她往食肆里走去,说道:“老板,你们这有什么解渴的。” 黎噎连忙跟上去,堆着笑说:“莲叶茶,百花蜜酒都有。不过这天热,咱小店里还有绿豆汤和冰镇莲子羹。都是新鲜的食材,消暑解渴,客官要不了来一点。” 那仙门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耳根微微发热,不成想这食肆老板长相如此出众。仙门少女倒是很兴奋。 “各来一份,有糕点吗?” 黎噎点头答应:“有,今天卖的霜方乳糕,又甜又醇。” 仙门少女笑得明媚,点点头:“来一份来一份。” 仙门少年皱眉:“师妹,仙门之人应当辟谷,禁口腹之欲,清心正气……” “嗯嗯,我知道了师哥,吃完这顿我就辟谷,哇,这糕点好好吃,里面的牛乳流出来了哎。”仙门少女吃得眉开眼笑。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冷冷的嘲讽:“这就是鸣峰未来的栋梁之材,怎地与凡人少女一般无异。” 一名穿着月白色法袍的女子走进来,她的肩膀上还站着一只白色老鹰。 本来安静的两只小黄鸟立刻叫得不停。 “同门都在忙碌,就你们在此偷懒!”女子语气十分严厉。 普通客人吵架,黎噎还会上去调解一番,这种有头有脸的客人吵架,唯一躲开一途。 黎噎抱起黎小宝喃喃自语,“小宝,你的拨浪鼓怎么不见,爹爹去帮你找找,爹爹去帮你找找。” 就钻后厨去了。 仙门少女也不客气地回怼:“我们已经找了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说我偷懒,现在师姐在这,不也是偷懒吗?” “你!”仙门女子十分恼怒,似有一股火光在周身盘旋。 仙门少年站起身来,脸色有些发白,“师姐,你千万不要动怒!” “一方!你竟不知礼节,帮着这小蹄子。”仙门女子怒气反而更加旺盛。 “什么小蹄子!”仙门少女叉腰,面带怒容。 一方惊恐发现师妹身上也出现了一股火光盘旋。 “不是,你们冷静一点。有些不对,有些不对啊。”一方惊恐不安,同时不断地在思考,平日师姐虽然严厉也不至于如此暴躁,师妹更是娇憨而不任性。 孰知下一秒一鹰一雀就跟着两位主人的身影缠斗起来。 一方发觉她们两人身上的火光更盛了,连忙挡在两人之间。 “砰!” “砰!” 两招皆打在一方身上,将他打得吐血。 两人全然不顾同门之情,继续厮打起来。 食肆内食客纷纷逃窜,祝煌和黎噎一家全部躲在后厨。只有狸花猫冷眼瞧着,权当娱乐。 “别打了,别打了!”一方爬到门口,仰天大喊师长。 可是已经来不及,随着两人动用法术和法器,食肆内的桌椅被打得稀烂,两人身上的缠绕火光竟然变成了实质的火焰,在两人的头发,衣裳处点燃。 黎噎目瞪口呆,“完了,这下要出人命了。” 黎大娘有些慌张:“她们这样,会不会把店烧了?” “对了,梨花呢?”黎噎一拍大腿,趴在门框边上瞧着,只见火光飞闪之间狸花猫还在悠闲地打哈欠。 “要老命咯,梨花胆子太大了。”黎噎暗骂一声。 担心猫主子的安危,他也没想那么多,立刻端起那盆洗碗水,冒着火焰走去,往她们两人用力身上一浇! “撒……” 两人身上冒起一股浓烟。 一缕火光在众人不知道情况下,钻进了黎噎别在腰间的拨浪鼓中。 第14章 此灵如此阴险 一盆油腻腻,黏糊糊的洗碗水泼下去,火气就灭了一半,把还在斗法的两个女人干懵了。 少女扒拉下头上的菜叶,喃喃地说:“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以下犯上,跟师姐打架。” 那持鹰的女子情况更是糟糕,神志清醒过来之后,脸色惨白,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去,她的飞鹰连声叫唤,十分担忧。 “不好。师姐,我打伤你了。”少女慌忙过去扶着她。 此时刚好一名中年男子御剑而下,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乌鸦,他负手走进食肆。 “怎么回事!仙音门禁止内斗!你们这成何体统!”他沉声说,不怒自威的模样让少女瑟瑟发抖。 “想想!你为何重创师姐!” 想想顿时哭了出声,颤抖地摇头。 “不是想想的错。”女子握住少女的手,咳嗽了两声。 “我大约是着了道了。” 中年男子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你是说凤凰坠地!” 女子重重点头:“我们尚未找到异宝,可近来鹰峰的师兄弟状况不大对劲,连我也……不自觉地变得暴躁。” 女子讲述搜索范围过大,再加因两天没有休息,精神都有些涣散,同门之间多有口角,自己也因被吵的头痛,才一人下来躲个清净。却不曾想差点同门相残。 “异宝还伴生火灵?这可是大事,一方,立刻通知全门。”中年男子脸色凝重,但思索了一下,双眼精光一闪。 “这也就意味我们离异宝不远了。” 一方也附和着,讲述刚才的情景:“刚才师姐师妹斗法之际,身上冒出了不明火焰,肯定是火灵作祟,多亏了小老板这一盆水。” 一方指着两人烧焦的头发和衣裳,又看了看脸都熏黑了的黎噎。 眼见四人的眼光都看着他,黎噎有些尴尬地点头,踱步过去把猫抱在怀里,僵硬着笑脸回:“几位……几位客官请自便,我只是路过。” 他蹑手蹑脚地就要回后厨,全然是一副市井小老板胆小怕事的模样。 “慢着。”中年人说出两个字,黎噎瞬间站住不敢动弹。 “一方。”中年人喊着自己弟子的名字。 一方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一袋灵石,递给黎噎,温声道:“老板,对不住了。” 黎噎立刻接过,弯腰连声道谢。 “行了,有什么回去再说。”中年人向弟子们投来一个凌厉的眼神。 直至四人远走,黎噎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仙门打架,凡人遭殃。”黎大娘抱着黎小宝,无奈地摇了摇头。 祝煌倒是很兴奋:“看这破坏力,这桌子,这椅子没一只完好的。”祝煌审视着店里的惨状,负手畅想未来,觉得定比他们还要了不起。 如果他能好好控制魔雾,不让魔雾暴走的话。这半月因他的练习,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无缘无故消失了大半。 林虹回家大概会以为他儿子是吃碗活下来的。 “得了,赶紧收拾。”黎噎将灵石放进怀里,疲惫地摆摆手。 “擦地啊,快点快点。我还得去买新的桌椅。”黎噎又踢了祝煌屁股一下。 黎小宝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屁颠屁颠地跑出来帮忙。 黎噎赶紧拦住哄他:“小宝,这满地的碎瓷片,会扎脚脚的噢。” “小宝也会帮忙。”黎小宝叉腰地说。 “大人的事情,让大人来收拾就好。来,拿着到后头玩。”黎噎抽出腰间的拨浪鼓,咚咚地摇了两下。 谁知黎小宝睁大眼睛看了看,并未接过,反而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拨浪鼓,不是小宝最喜欢的吗?”黎噎又笑着摇了摇。 “唔唔……呜呜呜呜。”黎小宝摇着头,忽然哭了出来。 “哎哟,是不是刚刚被吓坏了。”黎大娘有些心疼摸摸他的头。 黎小宝只是哭哭,啥也不说。 黎噎立即将拨浪鼓收起来,又将狸花猫递给黎小宝:“别哭别哭,猫猫陪小宝好不好,猫猫保护小宝。” 哎,还得是本尊,狸花猫无奈地舔了舔嘴巴,用头蹭蹭黎小宝的小肚子。 黎小宝摸着狸花猫鲜亮厚实的皮毛,这才抽抽噎噎地冷静下来。 “嗯嗯。” 得了今天生意也做不成。收拾完地上的东西,黎噎吩咐祝煌将破碎的桌凳抬到后院,劈成柴火,也算是榨干它们最后一点价值。 黎噎先是清点损失的物资,接着又去订购新的桌椅, 雇了一辆车来回拉了三四趟。 收拾完天都黑了。 “哎呀,老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祝煌捧着白米饭边吃边说。 黎噎数着那袋灵石,心疼地连饭也不舍得吃,“之前那些可是大促销的时候买的。好说歹说也是上好的榉木!” 祝煌敲了新购置的家具,心情有些复杂:“那现在买的是什么木头。” “也是上好的榉木!可是不是打折的上好榉木,这种差别你能明白吗!!”黎噎声泪俱下地数完灵石,又装好收进怀里。 祝煌抽了抽嘴角,“你说能,就能吧。” “好了好了,吃完饭赶紧回去,明天早点来上工。”黎噎催促他。 “老板,要不这段时间先别开了,风险有些大啊。”祝煌忍不住劝了劝。 黎噎翻了个白眼,哼出一口气:“不开?不开老镇头会放过我?你忘记他早上说什么了吗!” 他忍不住又踢了祝煌一下,心里有股压抑不下来的烦躁。 “这鬼天气,这么热啊……”黎噎嘟嘟囔囔地扯着衣襟。 深夜,小四灵镇附近一个山头。 几位仙音门人围着一个平平无奇地小土堆,脸色皆非常凝重。 不一会,从土堆里钻出来一只尖鼻子,头上身上长满椭圆形鳞甲的穿山甲小妖。 “怎么样!”仙人呵斥他。 穿山甲颤颤巍巍地捧出一只很大的细颈镶珠天蓝色琉璃瓶。瓶塞以及上面的贴符是完好无损的状态。 “火灵!” “果然是火灵!” “异宝就在这附近不远了!” “咦,一方所言似有出入,这火灵封印完好无损。” “这……” 其中一位白发冷面郎君盯着琉璃瓶看了许久,说道:“给我。” 穿山甲立刻将这烫手山芋递过去。 白发郎君接触瓶身的一瞬间,就已明白,冷声说:“火灵已逃。” “什么!” “不,不是吧?” “师叔,这封印明明没破。” 白发郎君将琉璃瓶翻了过来,底部竟然破了一口小洞。这火灵便是从这洞逃逸的。 “这可不妙啊!” “火灵是五灵中最穷凶极恶的,不见身死绝不罢手,我们仙门众人,甚至这附近城镇的居民,恐怕都有危险。” 白发郎君沉声道:“传令下去,彻查。” 第15章 此猫如此显形 黎噎睡到半夜,做了好几个梦。 一会梦见读书时因长相原因被其他人孤立,觉得委屈愤懑。 一会儿梦见自己在桑拿房里面蒸桑拿,开始是很舒服的。 后面越热越喘不过气来。他就拼命地想打开桑拿房的门,可是怎么都打不开,拼了命就是打不开。 怎么办,那口气已经顶到脖子眼了。 然后,他突然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里漆黑一片。他头顶却有两只小灯泡正盯着他。 原来是狸花猫正踩在他胸口,黎噎这才觉得十分憋闷。 黎噎松了一口气,摸摸狸花猫的头:“我的小祖宗,我差点死在你手里了。” 狸花猫低声地叫了一声,从他的身上跳下来。 要不是看你有些异状,本尊才懒得搭理你。 睡在外面的谷荒泽,正在吸收着灵石灵力,却偶尔发觉黎噎漆黑的房间里,闪过一丝火光。那火光极细极亮,带着隐隐地不祥的气息。 就在狸花猫挠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满室的热气喷涌而出。黎噎正闭着眼,浑身发烫地躺在床上,薄被也已经被他踢到地上。 这股诡异的热气正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谷荒泽用爪子扒拉开黎噎的衣服,就见他心口处忽然冒出一只凤凰般的图腾,在夜里闪着红光。 谷荒泽用毛绒哦的肉垫贴在黎噎心口处,凤凰图腾像是收到惊吓一样,瞬间就游走了,去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凤凰坠地,火灵附体。 此火至阳至邪,被附身者非死即伤。 更何况黎噎这一凡人。 谷荒泽啧啧两声,心里暗自可惜黎噎身上的法器还没弄到手,就要被这天火燃烧殆尽了。 对啊,这种亏本买卖,本尊可不做,更何况眼前凡人,算是对本尊有恩。 狸花猫双眼闪过一道紫光,黑影游走黎噎全身,并不进入他的体内,摸索着将那凤凰图腾束缚住。 黑影试图触碰凤凰图腾,可在接触到黎噎的肌肤的一瞬间,他的法术又失灵了。 “不理我就不理。”黎噎在梦中皱起了眉头,那股热气又爆发开来。 谷荒泽连忙跳着躲开,可预想中的火焰并没有产生,黎噎依旧睡得好好的。 狸花猫动动耳朵,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看来黎噎负面情绪发作触动火灵时,也会被他身上法器所打断。 真是绝妙的法器。他到底藏在身上的什么地方? 拿出来难,但是定位,对于谷荒泽来说也不难。狸花猫的上方突然出现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那正是合三眼的心眼。 他捏着心眼控制合三眼,自然也能拿来用上一用。 心眼扫视一遍,什么都看清楚了。狸花猫扫完脸,缓缓往下移,越移越慢,越移越不自在,到了丹田处,忽然停了下来。 咦。 这可真是惨啊。 惨啊。 凡四界之生灵皆有三魂七魄,凡人界之凡人,皆内蕴灵力。有仙骨者可催动灵力运转周身,而御器弄法,呼风唤雨。 无仙骨者,终身也无法驱动丹田之内的灵力。 可观眼前之人,有仙骨也无用。 他的丹田内空荡荡,一丝灵力也无。随着呼吸吸进体内的那一丝灵力,在身体里走一圈就随即呼了出气,干干净净。 就如一只破洞的水桶,往里面注入多少水,那都是无用的。 毕竟这四界已没了能修复丹田的灵药,纵使再厉害的仙门弟子,丹田如此千疮百孔,也是离死不远了。 朝生暮死,不过如此。 但如今却是因祸得福,栖身在黎噎身上的火力,无法调动黎噎身上的灵力,火灵自身的灵力即使灌注多少进去,也是石沉大海,一点用处也没有。 又因火灵附身的宿主若不死,它无法转移到下个目标身上,一时火灵也不知如何,正在胡乱发作着,这一股接一股的热气正是因此而来。 呵,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谷荒泽还在出神,未来得及查下半身,黎噎就醒了过来。 “梨花啊,现在什么时辰。”黎噎翻身坐起来,他自然知道猫不会回答他,自顾自地打开窗户,看着天上的月亮。 “好热啊……”黎噎嘟囔着摸索着大肚瓷壶,灌了几口茶水,仍觉得口干舌燥。 他推开房门,廊下一股清风带着露水扑面而来,黎噎瞬间得好受了些。 可下一刻喉咙处突然像有股火在燃烧一般,那凤凰图腾游走至他的喉头处,让黎噎像是被人掐住一般,瞬间无法呼吸。 “救……”黎噎下意识想要呼救,可是他知道无人可以救他。 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眼前天旋地转。 就在他即将倒下之时,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另外一只冰冷的手贴到了黎噎喉咙处,寒意从皮肤渗透进去。 “啊……”黎噎大口地喘气,总算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黎噎缓缓地转头看去,对视上一双带着冷意的眸子。 扶着他的人,墨色衣上罩着一袭宽大素白洒金氅衣,乌巾长发,相貌如玉。正是上月深夜遇见那位鬼界公务员。 “咳,咳咳,大美人,你是来勾我魂吗?”黎噎笑嘻嘻地问。 “放肆!”大美人公务员竖起眉毛,将他放开。黎噎啪叽一声仰面摔倒,懒洋洋地躺着。 啊,这地面真是凉快啊,真好。 “本官见你命不该绝,不该毁自这恶灵之手,才出手相助,怎知你竟如此调笑放肆。”谷荒泽装作一副愠怒的模样,内心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再晚一步火灵的灵力就要从黎噎体内逸散出来了,这功劳就抢不成了。 懵然不知被占了便宜的小黎当家,立刻恭敬地向这男人行礼:“多谢大人。感谢大人此番相救。” “且不论大人您私闯民宅啦,我们两次相遇也是缘分,敢问大人名讳。” “我姓泽,随你叫吧。但是,大恩是要言谢的,钱来。”英俊的泽大人张开手掌。 “哟,泽先生,失敬失敬。您姓啧,我名耶,大家都是语气词,这是缘分啊。五块灵石,给您。”黎噎连忙回屋拿着钱袋,掏出灵石。 “什么语气词?你的性命就值这五块灵石?”谷荒泽斜眼瞧他,将灵石收起。 黎噎连忙摆手:“哎呀呀,区区贱命,不足挂齿。” “我又不是夸你……”谷荒泽无语,他知道黎噎这是准备装傻呢,于是转身便离开。 “哎。泽先生。”黎噎拽住他的衣角,又拿出五块灵石。 “您总得告诉我,是什么恶灵作祟吧。” 谷荒泽戏谑地瞧着他:“告诉你,你也解决不了。与其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乐得一天活一天不是更好。” “你这话说的我好像立刻会归西一样。”黎噎叹息。 “我就再问一句,这种症状我还会发作吗?” 谷荒泽不假思索地回答:“会。” “那下次发作,我该怎么办?”黎噎问。 谷荒泽依旧不假思索:“找我,白色石头戴在身上,我自然知晓。” “还要钱嘛?”黎噎问。 “当然。”对灵石,谷荒泽不屑偷不屑抢,但忽悠蛊惑这套他还是安身立命之本,肯定不能白干。 黎噎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得谷荒泽都浑身不自在。 “大人,您是不是很缺钱啊?” “大人,您读书是不是很好啊?” “大人,接私活吗?” 黎噎突然来了一套三连问,问得谷荒泽晕头转向。 第16章 此派如此行事 在黎噎的一贯认知里,能考上公务员的那都是牛人。 笔试成绩达标,证明此人很会读书。面试成绩达标,证明此人谈吐见识皆不凡。 不知这异界的鬼公务员,是否如此高素质。 黎噎打量着泽先生,觉得素质应该挺高。 “您死多少年?” “您怎么当上这官的?” “平日工作忙吗?” 谷荒泽揉了揉眉心,叹气:“有话直说,再胡说八道,没收五块灵石。” 黎噎往黎大娘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搓搓手:“我家呢,有个很可爱,很聪明的小娃娃,今年五岁。正是要开蒙的年纪。” “镇上没私塾,城里的私塾又太远。我寻摸着给小宝找个先生来家里教。” “我看着,先生您来无影,去无踪的就挺合适的。” 谷荒泽居高临下地看着黎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的胆子是真大,就不怕我教坏小孩。” 黎噎摆手:“人才分善恶,知识不分好坏。不过呢,您教的时候,我也想旁听学习,活到老学到老啊。” “呵,给一份钱教两个人,你要不要问问它听不听?”谷荒泽指了指黎噎身后。 “喵~~~” 黎噎身后传来一声猫叫,他不禁回头望去,却看不见猫。再往前看,连鬼都瞧不见了。 那白衣男子似乎未曾来过。 “喂,泽先生,您好好考虑一下。”黎噎压低了声音,对着空气喊。 “工资好商量。包三餐……” 四下夜色正浓,蝉鸣蛙声此起彼伏,却再无人声。 大部分仙音门人围在挖出琉璃瓶的地方找寻异宝,另外分出一些人到小四灵镇探查火灵踪迹。 他们不再局限于低空飞行,走街串巷地或采买东西,或翻来翻去像是在找些什么。 携带的灵鸟也飞到小四灵镇各个角落,甚至闯进民居里偷食。 “你卖的这是什么玩意!”一位仙音门弟子掀翻了茶水摊子,将滚烫茶壶踢倒。 “清淡无味,白水一般,破枝烂叶也好意思拿来当茶!”他摔碎杯子,朝着摊主脸上啐了一口。 “你他……臭小子。”茶水郎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拼命,就被旁边兜售草药的良叔拦住。 “阿茶阿茶,卢镇不让我们与客人起争执,你忍忍,你忍忍,不好惹啊……” 良叔刚按下茶水郎,面前来了一名仙音门弟子,当着他的面,用力地踩了一把他的草药。 “哟,对不住哩,我没看见啊。”那人丝毫没有道歉的诚意。 “摆摊就别当街摆啊,挡住我的路了。” “钱?你会不会在讹诈我?” 良叔心头火起,“这么大的草药摊子你没眼睛看啊?你他……” 茶水郎连忙按住良叔:“算了算了,他们家大业大,惹不起,我们,我们去找老镇头告状!” 另一边,大树下。 “小姑娘,长得真可爱。”一名仙音门弟子,轻佻地拍了拍蜗灵。 “~~啊!”蜗灵捂着屁股跳开,“流~氓~” “小姑娘,别害臊啊~~”那弟子又追着蜗灵调戏。 “你好好陪陪哥哥,哥哥给你些甜头,如何~” “甜~你~的头!”蜗灵连忙躲开,手手脚脚紧张地就要分泌黏液。 “这小脸,哎呀小女孩就脸嫩,来让哥哥摸摸。” “走开!走开!”蜗灵大声尖叫,黏液就像一张大网忽然喷出,把那人劈头盖脸地罩住。 “仙爷,我就一个卖胭脂的,您不买就别乱翻行不行。”梦婶叉腰没好气地警告着。 “仙爷的事你别管!嘶,粘粘的你弄脏我手了。”那人一不耐烦将胭脂水粉扫落一地。 “仙爷!仙爷!叫您这仙鸟别啄我了!”小田东躲西藏地躲避着一只啄木鸟的袭击。 那仙音门人不以为然,施施然地还往小田身上撒上惯来喂鸟的吃食:“哟,它这么高兴,你就让它尽兴嘛,你们这些市井贱民,赔我的灵鸟玩,那是你们祖上积德了啊。” 梦婶带着小田气急败坏地去巡镇所投诉,却被告知,卢夜城一大早就被仙音门的徵音仙君请去喝茶了。 “这个时候喝什么茶!!” “好啊,肯定是故意的!连老镇头都支开了,他们这些仙门弟子就好在镇里作恶了!” 镇里父老乡亲不好过,黎噎这边肯定也不好过。 甚至是重灾区。 一大早,祝煌就被一群仙音门弟子戏弄,挂在门檐上下不来,他气得发狂地大叫。 但畏惧于仙门势力,以及自己修为并不够,也就装作凡人的模样,不敢发作。 黎噎好不容易把祝煌弄下来,又遭到了他人的刁难。 先是有人色眯眯地摸了黎噎的腰,接着又贴着他的脸说话:“你这小二,态度可真差。” “老板,还是你亲自服侍吧。” 黎噎皮笑肉不笑地回:“好啊,客官。想来些什么菜。” 那人捏着黎噎的手,轻佻地说:“小老板,你想上什么就上什么。我有的是灵石。” “好啊。”黎噎甩开他,径直地走回内厨。 这时小宝从后面探出了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 一仙音门人看了黎小宝一眼,忽然转头对同门说:“文蕴啊,说起来,明年我们又要收新弟子了吧。” “啊,是啊,文苦,你这么快便想着新弟子了。”文蕴漫不经心地说。 “你看,那个小孩,是不是长得很机灵?”文苦笑嘻嘻地说着,眼睛里蕴藏着丝缕恶意。 “噢?你是想?” 只见文苦口中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把他炼成灵鸟,一定很合适吧?送给我将来那小徒弟。” “咦?”文蕴顿了一下,笑着同意:“你这主意不错啊。” “我觉着这小老板也是不错的对象啊,哈哈哈,还能先睡一睡再……” 几个人相视一笑,谈笑间把两个凡人的生死都谈定了,就像在谈今晚吃什么这样稀松平常。 这可不是随口调笑,黎噎知道这是真的。在原主的记忆里,他的老家,每隔几年都有一些仙音门人来采买童男童女。 穷人家的以为是仙门收弟子,欢欢喜喜地将子女送上门去,却再也收不到孩子的音讯。 等黎玉郎到了蕴霞山,对于这仙音门的腌臜事就知道了更多了。 梵鸿曾评价过:“炼化活人,驱使为役鸟,此为首恶,其次强纳鼎炉,沉迷声色,种种不堪,吾等不屑与之为伍。” 可见他们平日也把凡人当成什么了。 黎噎咬了咬牙,将小宝抱进去,端着一盘热菜就出来了。 他走到几人面前,连菜带盘狠狠地砸到一人脸上,笑得灿烂:“不好意思,客官,菜卖完了,今日小店打烊,还请回吧!” “你!”文苦愤怒地站起身来,来不及反应,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将他脸打凹陷了一块。 “啊!”文苦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你!”文蕴十分愤怒,飞鹰正蓄势待发。 谁知忽然一声狼嚎,良叔冲了进来,将那飞鹰咬在口中。 接着黎噎的拳头也到了,甩手直冲,来留去送,这咏春拳如疾风骤雨般打在文蕴的脸上。 是,他是没有灵力的凡人,可纯论力气,论速度,在场没一个能打的。 祝煌也冲上去抓住文蕴的飞鹰,他双眼红光一闪,一团黑雾绕着飞鹰的翅膀,让飞鹰一时行动受限。 另外行动未受限者,立马一道功法打在黎噎身上,将他打飞了出去。 扶着被打晕的两人就往外挪。 第17章 此人甚是可疑 “好啊!你们这般乡野村夫!竟然如此放肆!” “小心点,我们仙音门不会善罢甘休的!” 仙音门人叫嚣着,驱动法术,灵鸟在空中盘旋,呈攻击状态。 黎噎撑着爬起来,走到门口,大声怒斥:“什么破烂玩意,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都是败类。” “仗着修为,欺男霸女,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去吧!去找仙长告状啊!把我弄死!很快就是七月半了,不把七月半前我弄死,你这枉做修仙之人。” “去吧,我若做了鬼!要谢谢你们!我立刻出来啃你们的肉,吸你们的血!” “不就是看低我是个凡人吗?” 黎噎脸色惨白,目光凶恶,不要命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把这群人给震住了。 良叔把那咬死的飞鹰扔在地上,大喊:“仙音门?我们小四灵镇伫立四界交界多年,你一个仙音门,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小田也发怒地喊:“请走我们老镇头,就以为小四灵镇好欺负了?” 突然几只软竹从仙音门人的手掌处穿过,扎得他们鲜血淋漓。 其他在街上的仙音门人也想帮忙,谁知好几个忽然间就晕倒在地,脸色痛苦地进入了噩梦之中。 梦婶依靠在墙壁,打了个哈欠。 “反正今日老镇头也不在,索性我们大闹一场。” “对对对,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 镇民纷纷化出原形,张牙舞爪地朝着仙音门人逼近。 一群仙门之秀,被他们瞧不起的市井小民痛殴一顿,连灵鸟也被鸡大婶捉到鸡笼里。 鸡大婶对众栋梁邪魅一笑:“这些臭鸟我就收下了,来日生下好蛋,打个折扣卖你们,一千灵石一个!” 一群人逃出小四灵镇鼻青脸肿地跑去找仙长告状。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师尊,请派人把这些妖物都杀了。” “血洗小四灵镇!” “血洗小四灵镇!” “血洗小四灵镇!” “胡闹!”,那中年男子皱着眉头,呵斥道:“我只说了找个由头惹他们动怒,引出火灵点火,没教你们搞这么大。” “小四灵镇人妖魔混居之地,虽是鸡肋,也不能轻易动得,会惹得千夫所指,为吾门招来祸事。” “师尊,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被打得脸变形的文苦咬牙切齿,气得脸色发红,心里已把黎噎砍成千八百段。 “你咽得咽不下去,与我什么干系!” “没找到火灵!就给我受罚!再找不到!我把你们都炼成灵鸟!” 其他人立刻唯唯诺诺地点头,只有文苦依旧不服气,并且这火气也抑制不住从里到外冒出来。 师尊不帮忙,我就自己去,开食肆的这贱人!等会就落到我手里,我要他生不如死! 不,他所有的亲人好友,都要不得好死! 文苦不住得想,恶念,怒意在他全身交织,火光从他的袖子里冒了出来。 他自己未有察觉,直至身边人皆用惊恐的眼神看他。 “文苦!文苦!你别,你冷静一点!” “火!!火灵!~!” 其他门人纷纷惊呼,师长也大为惊讶。 “快帮他灭火!” 擅长水系法术的门人唤出一道清泉浇在文苦身上。 火一瞬间浇灭了,可下一刻又燃烧了起来,甚至比之前火光更为猛烈。 文苦惊恐大叫,在地上翻滚着,整个人都被火焰吞没。 师长摇摇头:“天火引自心火,他无法平心静气,怒意不熄,惧意不去,没救了。” 几人眼睁睁地看着文苦在火光中燃烧,痛苦地哭嚎着,渐渐没了声息。 师长负手仰天思考,“镇上居民无异状,看来并无火灵附身。而文苦却天火焚身而死,想来火灵就在这群人之中。” 他喊出自己的亲信,“把他们都押下去,查查火灵现在附身谁的身上。” 其他人立刻哭喊:“师长,师长饶命啊,师长!” 小四灵镇内。大伙齐心协力赶走了恶人,都出了一口恶气。 黎噎很开心地表示,今夜请父老乡亲吃一顿,大家增进增进感情。 第二天,卢夜城喝得酩酊大醉地被扶了回来。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镇口立起一块招牌,写着。 “仙灵门人与其鸟不得入内。” 祝煌把一大袋米放到食肆门口,抬头望天。 “天上飞着的人没有一个是仙灵门人哎。”祝煌指着天空说。 “高空飞行管制,这点权限,我老镇头还是有的嘛。”卢镇挠头,喝些绿豆汤,脸上带着歉意。 “八月之前,凡是带着仙音门路书的四灵,皆不得从小四灵镇过。” “这样他们喂食灵鸟的妖果则需从其他地方收购,不要命,但很麻烦,也算是小惩大戒吧。” 卢镇一脸郁闷:“我就不该抱着侥幸心态,觉得徴音那个脑残会请我品茶,那个酒鬼和鸟痴懂什么茶,夭寿了喝的我要吐。” 黎噎也背着一筐鲜肉回来,不动声色地吐槽他:“不你是真吐了,听说你连去年的饭都吐出来了。” 黎小宝双手抱着棵大生菜,吭哧吭哧地跟在黎大婶后头。 “小祝,小祝,后面还有几车,快搬。”黎噎催促他。 祝煌擦擦汗水,双腿发抖地站起来:“老板,你进这么多货干嘛。” 卢镇喝完绿豆汤,又要了碗莲叶茶,想了想还是提醒一下,“不过小祝哥,你家在镇口,这段时间你还是别回去了。这群仙门人啊,最小心眼的。” 黎噎点头:“对对,最怕贼惦记,还是会法术的贼,这段时间你就睡我店里边吧。” 祝煌大受感动:“老板……你是在关心我吗?” 黎噎居然点了点头,回答:“关心啊。七月份就快到了。会忙到不行的。住在店里就能早些起来干活了,多好啊。” 黎噎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假惺惺地赞美自己:“我真是个好老板,包吃包住还关心员工生命安全。” 祝煌抽了抽嘴角,老板,你的道貌岸然与仙音门人可是不相伯仲啊。 黎噎回去准备午饭,就发现黎小宝正坐在前日新购置的躺椅上,晃悠着双腿,身上还抱着一只毛色鲜亮的深棕色狸花猫。 “小宝,搬完菜菜洗手手了吗?”黎噎蹲在他面前,慈爱地笑笑。 “爹爹~”黎小宝开心地叫着他,白嫩的小手还在狸花猫脊背上抚摸。 黎噎看了看猫窝旁的猫食,满满的一碗蒸熟的鱼和牛肉碎,半点动过的痕迹也没有。 “猫猫还在睡觉吗?”黎噎低头问他,伸手摸摸狸花猫的下巴。 “嗯嗯,睡得香香的,打呼,呼噜呼噜。”黎小宝甚至伸手去摸狸花猫的尾巴,尾巴受到触碰,不耐烦地轻拍了一下。 谷荒泽自从那晚化形,透支了他本就不多的灵力,一直靠沉眠休养。 不过每天他也会醒来吃一次饭,避免引起黎噎的注意。 可即便是这样,黎噎每天也要扒拉着狸花猫的眼皮,耳朵和牙齿仔细查看,闻闻有没有腥臭味。 还好还好,或许真的只是发懒。每次黎噎检查完都会稍微安心一些,毕竟在这个世界,可没有宠物医院,连医生都是蜗灵这种奇异古怪的。 当黎噎跟蜗灵提起这件事时,还被蜗灵一口回绝。 “不会说话的~小动物~救不了~呀。”蜗灵摊手。 “望,闻,问,切~是蜗牛的医道坚持~” “猫的事情~去问问~猫妖~~~~的嘛。讨厌~” 想起道观里面的一心小道士,黎噎摇了摇头,道观从七月初就闭观了,道士们日夜诵经,要到七月十五鬼门开后,才会再开。 这段时间是见不到一心的。 “反正也没几天了~大事~紧要~”蜗灵难得板着脸,强调了大事。 什么大事,到了这天,连四灵祭祀都要让一步。 七月半,就是最大的事情。 正所谓: 今夕七月半,阳消阴极盛。 万鬼渡界来,群魔踏浪生。 此界以“七”作为灵气生消的循环节点,七月十四,正好都是七的倍数。 传闻在这天,是全年阴气最重,阳气最弱的日子。 鬼界之门大开,在魔海中也会诞生新魔。 位为四界交界处的小四灵镇居民,只要这两天行为稍有不慎,就容易受到恶鬼或魔物的袭击。 因此从七月十四当天,家家户户都需准备香烛,纸钱,各类丰盛的鲜果酒菜,沿着十字纵横的大道,当街摆满。 一是告慰先祖,二是祭奠无所归依的亡灵。 还会在屋顶摆放几盆鲜肉鲜鱼,招待从魔海中诞生的魔物。 因此黎噎才会大量购置食材,就是为了招待这些特殊的客人。 七月十四当天,大家都要点燃香烛,当街叩拜。还需拿着线香遍插小镇街道,路旁,树下特制的布袋上。那布袋里通常装着灵米。待到酉时,赶在日落之前,居民也要拿着新鲜的灵米,遍洒除家中以外的地方。 酉时一到,立刻禁闭大门,这一夜凡是听见任何动静异响,都不能打开。 --------------------------------------------------------------------------------------------------------------------- 就在这两天黎噎等人忙活时,另一边仙音门人还在调查火灵的行踪。 自那天以后,那群在小四灵镇闹事的人,遭到了不复师长的梦魇拷打。 其中只有文蕴自燃而死,其他人再无此症状。 不复拿着徒弟当日的事件记录,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只有文苦和文蕴两人被天火焚烧,这两人共同接触了什么?” “是物品,还是人?” “难道是……他?” 不复想起一方他们初遇火灵的那天,那位仅用一盆水,就浇灭了天火的小老板。 第18章 此人需要解惑 漫天的霞光,染红了云朵,也将街上的生灵与贡品镀上一层金粉。 烧完最后一把纸钱,元宝桶里的火焰缓缓褪去,残留下墨色的灰烬。 “哗啦!”黎噎站在门口,在袋子里抓出一把米,洒在地上。 在香烟缭绕,纸钱飞舞的街边,一排排鲜果、酒菜,码得整整齐齐。 这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小黎食肆出的。 “老板,你怎么准备这么多份?”祝煌问。 “那是用来招待食肆的先辈的。”黎噎边洒着米,边回答。 “食肆先辈?不对啊,我记得我小时候,小四灵镇只有一家姓刘的食肆。刘老板是个瘦小的老头子,脾气很好的,不像你……”祝煌好奇。 “别趁机说我坏话……” “你知道刘老板之前是谁吗?” 祝煌挠了挠头,诚实地摇头。 “在我之前,这个店,一共有二十七个老板,食肆绵延两千五百多年。” “前代老板临终之时,会将店铺交托给有缘之人。我准备这些都是是用来供奉他们的。” “他们会趁着大门打开,回来看望我们这些故人。” 黎噎脸色有些暗淡:“我能在那天晚上梦见他们。梦里他们会给我的菜肴提出建议,也会给我讲一些往事。” 祝煌也有些诧异:“二十七代,而且不传子嗣,不传徒弟,只传有缘人?为什么?” 黎噎笑得云淡风轻:“小四灵镇来往的这么多四界生灵,只有凡人食肆开的红火,你道是什么原因?” “我的菜固然好吃,只是一直吃这个味道,大家也会腻的。” “干个几十年,我也就作土了。到时候就再找个凡人来开食肆,换个新厨子,换个新口味。” “这样大家便总有新鲜的菜式能吃。多好啊。人啊,一旦清楚自己的位置,不再抱有奢求,这日子也能踏踏实实地过下来。” 黎噎说得平静,没有丝毫的恼怒与不平,仿佛已经认清了世间的道理。 可祝煌觉得他像是一片遮住日光的白云,看着纯洁无瑕,实则不见一丝温暖。 “老板……要借我宽厚的肩膀,给你靠靠吗?”祝煌用力地拍了一下,喷出一口气。 黎噎忍俊不禁。“傻伙计,追人不是这样追法。” 祝煌脸色一红,呐呐地说:“老板,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小老板眸如秋水,淡淡的唇角一勾,露出如白玉般的牙齿。 “小田对我示好是想要吃软饭,包一日三餐。你又是想做什么?” “我短你吃食了吗,一天到晚装成这副模样……” 祝煌憋红了脸,大声道:“老板,我……我就不能对你一见钟情,不对,日久生情吗?” “你刚刚回答我的时候,你犹豫了,你就是犹豫了。”黎噎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他拍拍祝煌的肩膀:“我只知道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等我搞清楚原因,看我怎么收拾你哈。” “太阳快下山了,晚饭在厨房自己端,把店门关了,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要出来。” 黎噎一个人走到院子里,落日的光晖笼罩身上,反而有些凉意。 “已是黄昏独自愁啊……语文课本诚不欺我。”他负手走到猫窝旁,却见这几日都在睡的一团猫居然起床了,大口大口地吃着肉。 “喵~”狸花猫瞥见他来,舔了舔嘴巴,用爪爪挠挠脖子。 每天都是鱼肉加猪肉,你就不能换换别的,真没诚意。谷荒泽甩尾巴拍了拍饭碗喵喵表示不满。 黎铲屎官哪里知道自己被点了个差评,笑得甜甜把猫搂在怀里,吧唧亲了一口猫头。 “我就知道,小梨花最好了。” 谷荒泽不耐烦地甩了甩头,在黎噎怀里乱动。 知道本尊的好了吧?那下次帮忙本尊可是要涨价的! 不对,本尊不会再帮你了,哼,无知凡人。 ---------------------------------------------------------------------------------------------------------------------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黎噎深吸一口气进入闭上眼睛。 他迷迷糊糊地梦见在原来世界猫咖工作的场景。 咖啡的浓厚香味充斥着整个餐厅,那只叫丸子的布偶猫,跳上吧台,用脸蹭蹭他的手。 接着,丸子叫了一声。 “小黎!”丸子一出嘴就是带浓重口音的苍老男声。 黎噎吓了一跳,眼前温馨的场景变成了阴气重重的乱葬岗。 食肆前任老板,老刘。正啃着鸡腿站在黎噎面前,面色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小黎,小黎!”刘老板拍拍他。 黎噎回过神来,欢喜地笑着打招呼:“刘叔,一年不见啊。” “现在,不是细候啊,快,快,快!”刘叔更焦急了,他更用力地拍着黎噎的肩膀。 “怎……怎么了,是今年的菜不好吃啊?”黎噎有些摸不着头脑。 “呜系啊,快,快,快。”刘叔疯狂拍打着黎噎。 “哎哟,话都不说清楚。”前前任老板蔡大娘跑过来,跟着刘叔一起拍黎噎。 “快醒,快醒醒啊!别睡了!!!” “大祸临头了!!!” “大祸临头了!!!” 前二十七任都焦急地凑过来,将黎噎团团围住,一百多只鬼手如疾风骤雨猛拍着黎噎。 “啊!!”黎噎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是……是前辈们在示警!!”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黎噎下意识就跑下床。 也不管什么日子了,先保护黎大娘和黎小宝要紧。 他打开门,听到了几声鸟鸣。 那不是普通的鸟鸣,而是诡异刺耳的乌鸦叫声,似哭似笑,似悲似怒。 圆月映照之下,月光洒落的院子里,有着几个拉长的身影。 为首那中年男子,穿着月白色长袍,长眉入鬓,方脸长髯,他负手而立,仙风道骨。灵鸦站在他左肩上,眼带阴邪,啊啊大叫,又让此人多了些诡魅。 其他人皆是年轻弟子,沉默无言地站在他身后。其中有一少年人,肩上站着黄雀,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此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一方。 “深夜打扰。贫道不复,见过黎先生。” 不复道长缓缓开口,言语斯文,语气沉稳,只是黎噎却听出了一丝不详。 “本门有一物,遍寻不获,实在苦恼。” “还望先生帮忙解惑。” 他话音一落,乌鸦发出一声嘶哑的长啸,弯钩般的鸟喙抬得高高的,猩红色的舌头倏忽一下拉得特别的长,如同一条长满倒刺的长鞭,飞快向黎噎袭来。 第19章 此夜如此热闹 黎噎冷静地一个侧身躲开。 而那舌头砸到地上之后,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拐弯追着黎噎跑。 “黎公子,请你放弃抵抗。”不复道长淡淡地道。 鬼都不会听你瞎说! 那乌鸦舌头的移动速度极快,无论黎噎跑到哪里,舌头立即跟到哪里,他连说话的空隙都不能。 想来这位道长也不是讲道理的主。黎啧眼珠子一转,向后退了几步,退进了自己的房间内。 “嘭”地一声,黎噎迅速关上房门。 “哼。”道人冷哼一声。身边一位弟子立即向前,轻蔑地踹开房门,施施然地走了进去。 那人左右环视一遍,发觉房中空空荡荡地,只有通向后院巷子的窗户大开,他暗道不妙。 “师尊。那人逃了!” “追!”不复淡淡然地说了一句。几位弟子立即沿着窗户爬了出去。 一方正要前去,却听见余下一人跟不复道长提议:“师尊,这人还有儿子老娘,不如我们先将两人控制住,不愁他不回来。” “嗯。”不复抚着长须答应,颇为满意。“交给你了。” 一方暗自咬了咬牙,神情颇为鄙夷。 今夜小四灵镇的街道上,格外的热闹,无灯火照明,阴风阵阵间,“人”声鼎沸。 “人”们欢乐地拿起贡品大快朵颐,边吃还边做出评价。 “这个卤鸡腿卤的入味啊。” “不,糖放少些,口感不够柔顺。” “去去去,有本事别吃,吃就别那么多意见!!” 也有听起来不大“正常”的。 “哇,这张上没贴金箔!哪家偷工减料的,我去吃了他!” “嗯……这香味道,闻起来,养死,真养死。” 黎噎不理会这些奇言怪语,低着头快步地走着,往巡镇所的方向走着。 有“人”注意到他,发出一声询问:“小伙,走这么快,前边有更好吃的?” “什么什么?更美味的?” 他不敢回答,不敢抬头看向前方,只是低头在漂浮的“人”群中行走,瞥着他们并不存在的脚后跟。 每擦过一个“人”的肩膀,他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种种迹象不言而喻。 除了这些在街道上狂欢的幽灵之外。他还能听见屋顶上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撕扯声,咀嚼声,以及一股咸腥味。 “他在那里!快追。”仙音门人不识这里的规矩,居然在“人”群中大声嚷嚷。 黎噎听见仙音门人的声音,着急加快了步伐。 “哎哟,这哪里的活人啊。”被仙音门人挤到的鬼立刻鬼吼鬼叫。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这是哪家的后辈?” “我们家不会有这样的后辈。” “看他穿的衣服,是仙门之人。” 一个鬼这样大喊着,鬼群立刻沸腾起来,围着这几人流口水。 “仙门人啊,加餐了,加餐了!” 黎噎不管不顾地飞奔起来,他的身后声音越来越嘈杂,传来吵闹声和推搡。 一位门人忽然惨叫一声,接着一阵又一阵的爆炸传来。 街上的贡品再美味,也比不上蕴含灵力的肉体。 七月半的鬼是最生猛的生灵。绝对,绝对不能招惹。 黎噎飞快地来到大树边,眼看就要见到巡镇所,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捉住他的手腕,将他扯进了一条小巷子。 满脸皱纹,双眼充血,白发凌乱的老人捂着黎噎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出声。 “看,看……” 苍郁的大树,树叶正在沙沙作响。可是此时并无来风。 “啪叽。”一块生肉从树上掉下来。 一只透明的须状触手跟着伸了下来,飞快地将那血淋淋的肉捞了上去。 “有病!有病!”一个身上沾血的仙音门人走到大树边上,气急败坏地吼着。 “别的日子不挑,挑这鬼天!” “什么师尊?都不把徒弟当人。”他坐在大树下喘气,捧着只剩下一半身躯的灵鸟,一时悲怒交加。 他伸手想抚摸好好伙伴的头,但此时一条透明的树根灵巧地垂落了下来,将灵鸟勾了上去。 那人来不及反应,便见满头漫天皆是透明的须状触手,将他囫囵包围了起来。一股奇异的香味让他放松了精神,缓缓进入最后的梦乡。 “咔嚓!” 茵茵草地,斑驳树身,染上了大片的红色。 黎噎惊恐地看了全程。只见一个全身透明,状似圆伞的魔物,伸出无数的触手,将那人的头颅生生扭断,接着那透明水母般的魔物,张开打伞,将那人罩了起来,一截一截地吞咽殆尽。 在那透明伞顶,一张清秀女子的面容若隐若现,她露出愉悦的表情,似乎在享用着前所未有的大餐。 “不可……”刘老板示意黎噎不能走那条路。 黎噎小声地说:“可现在只有老镇头才能救我……” 在这七月半,有本事自由出入的,就只有卢夜城了。 不,黎噎恍惚了一下,他摸到他挂在胸前的那块白色石头,或许…… “右……右边的巷几……”刘老头带着黎噎前走,七弯八绕地皆走的是不摆贡品的暗巷。 平日这里只有盗贼出没,到这了这天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黎噎感到稍微愧疚,来到这里几年了,连这些小巷都没认全。 刘老头带着黎噎走着走着,就神奇地走到巡镇所的后面,刘老头大喜,示意翻过两堵墙,就到了巡镇所。 黎噎对他千恩万谢,深深鞠躬:“我明年定准备更多好吃的,招待前辈们!” “嘿嘿。”刘老头,笑得憨厚,如他在世一般,一直被称为冤大头的善良老板。 忽然间,刘老头的瞳孔印出了一个诡异的倒影,一条长长的猩红舌头向他冲过来。 “跑!!跑!”刘老头大喊一句,用力推了黎噎一把。 刘老头的头颅飞了上天。身体立刻四散,化作星星点点的魂灵,飞回了黄泉的方向。 “啊!”黎噎又怒又痛,接着便被一人捏住了喉咙。 他拼命地击打着对面的人,却一点用处也没。 那位仙风道骨的不复道长,此时正狠狠地掐着他,高高地举起。 “可惜,可惜,咫尺天涯。”不复道长叹息一声。 “不过就请公子帮个小忙。”不复道长笑了笑,那乌鸦的舌头像把利剑,直接插进了黎噎的肚子里。 “啊!啊!”剧痛无比,黎噎忍不住惨叫一声。 “小公子何必抵抗。”不复道长惋惜地说。 那舌头在黎噎的肚子里不断地搅动着,似乎要将肠子和内脏都搅碎。 “啊!”黎噎闭上眼睛,忍住痛苦,尽量平稳自己的情绪。 没有什么是在躺平面前无法解决的,即便生日也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噎觉得眼前开始冒金星。 不复道长有些迷惑地看着他:“为何不惧,为何不气?” 黎噎惨笑一声,对着他的脸吐了口唾沫:“道长,你怎么不笑了,是我还不够好笑吗?” 黎噎知晓眼前此人,就想惹自己动怒,从而引起火灵发作。 黎噎不敢肯定火灵在自己身上,但他一点也不想遂了这恶道的心愿。 “呵呵,惹到我,你算是惹到棉花啦。”黎噎咧着嘴得意地笑着。 不复道长眼神晦暗不明,忽有所悟般:“桃李不言,自下成蹊。想来黎公子是位心善之人。” 啥意思,把我开膛破肚之后给我发好人卡,这个道长是不是脑子有坑。黎噎内心吐槽。 他松开了黎噎,任由他滑落在地上。 不复道长喃喃地说:“听闻心善之人,加诸于自身的苦痛,不足以使之动摇道心。” “看来是真的。” 黎噎大汗淋漓,警惕地盯着他。 “罢了。想来若要让公子配合,不如先从公子亲近之人下手吧。” 黎噎顿时心胆俱裂,声音嘶哑地吼他:“你要做什么?” 不复抚摸长须,“自然,是作恶了。想来公子纯孝,不如贫道将令堂之眼,生挖下来,送与公子罢!” “你敢!你敢!”黎噎死死捉住他的袖子,咬牙切齿地说。一股诡异的热气,以他为中心散发开来。 不复登时眼前一亮,“我还能拿公子那聪颖的小公子,制成灵鸟。公子您知晓如何炼制活人吗?” 第20章 此夜如此热闹2 黎噎大声嘶吼:“同样是人,你们为何不把我们当人看!” 不复道长看了他一眼:“灵鸟炼制极费心神,我需得亲手将小公子的皮从天灵盖…” “别说了!别说了!”一股无力感伴随着狂怒涌上了黎噎的心头。 他再也忍不住,拔出藏着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不复的心口。 灼热的火气以黎噎为中心一波一波地蔓延开来。 不复道人不闪不避地受了他这下,语气带着欣喜:“火灵附身,怒意引动心火。” “不消一刻,贫道便能得偿所愿,多谢黎公子。我定会善待小公子。” “让他成为最好的灵鸟。” “你!”,黎噎只觉得四肢都被烈焰灼烧一般,比前些日子夜里还要灼热。这下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仙音门四下搜寻的火灵就在自己的身上。 想起前几日那两名女子周身起火的惨状,而自己只是个普通凡人。 黎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忽然一把抱着不复道长。死死地不松开。 不复道长的身上立即着火,灵鸦焦急乱飞,可是黎噎像条八爪鱼一样贴在不复道长身上,灵鸦不知如何下舌。 “反正我要死了,一起死吧!”黎噎嘶吼一声,明亮的火光在他身上爆炸开来。 正守着黎大娘与黎小宝的仙音门弟子,看了一眼这冲天的火光。 “捉到了!这功劳我也要一份!”他立即就要冲出去。 “啊!”背后一人一张符咒,将他贴倒在地。 他看着那人倒下,冷冷地将他拖了起来。 黎噎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被火焰包围的身影。 他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衣服也被烧得不成样子,但他除了肚子上的伤口,全身一点烧伤痕迹都没有。 他心中如释重负。 “这么大的火……死透了……肯定是死透了。”黎噎喘着大气,对自己说。 …… “非也,非也。”不复道长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无悲无喜,淡淡的。 …… 不是吧,这些修仙之人,烧成这样还不死,又不是凤凰涅盘! “黎公子,真乃奇人,居然能遭火灵附身而不死,体质之奇异,令不复称佩。” 火焰缓缓散去,一个人形的焦炭向前跨出了一步。 他淡淡地摸了一把烧焦的脸皮,露出里面纹路齐整的深青色鳞甲。他又抹了抹手臂和腰腹,皆出现了排布十分规整的近方形纹路。 如果只是一小片或许无伤大雅,但倘若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是,那会引起非常强烈的密集恐惧症。 隐藏在道貌岸然的人皮之下的,是一身诡异的皮甲。 黎噎吞咽了一下, 这种奇异的皮肤纹路,他不是没有见过。相反,他太熟悉了。 经常出现在一些成功人士的昂贵包包上面,有的甚至价值几百万。 “鳄鱼……”黎噎有些崩溃,怎么会是鳄鱼。 “公子目光如炬,贫道乃魔海巨鳄化形。” 不复道长看着自己的手臂,露出怀念的神色,“这副样子,我也好久不见了。黎公子托你的福。” 他缓缓地向黎噎逼近。 “既然无法将火灵逼出,那贫道只好将你生吞,勉强自己消耗火灵了。”不复叹息了一下。 黎噎疯狂摇头:“不不不,你不要勉强,求你不要勉强!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 这条鳄鱼是打算吃人了! 不复猛然张开大口,鳄鱼突出的吻立刻显形,露出里面的的尖牙。 “救命!”黎噎手脚并在地上爬,可惜这速度绝对比不上那只长腿的鳄鱼。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我又要死了我又要死了。 无比的恐惧涌上心头,黎噎周身又开始冒出火焰。 不复张开大嘴,一颗水球旋转凝聚,又化作有万千利刃的冰球,向黎噎掷去。 冰球触发到火焰的瞬间立刻蒸发出水汽,黎噎下意识想讲冰球推开,在手指触碰到水滴的那一瞬间。 他整个身体被黑色的雾气包裹着,眨眼间凭空消失。 昏暗的小黎食肆内。一盏油灯被点亮。 一位穿着青色布衣的少年,正往昏迷的黎噎肚子上的伤口撒药粉。 他闻到了那股血腥味,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嘶…”黎噎猛然痛醒。他发现自己躺在食肆的桌子上。 桌子还是我新买的,可别沾上血了,不太吉利啊…… 我真被当盘菜了摆上桌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直到他看清那少年熟悉的背影。 “小祝!”黎噎坐起身来,伸手想去拍拍祝煌的肩膀,却被祝煌躲开。 “老板!你好好躺着吧,肠子都流出来了。别乱动。” “还好我家里有药,便宜你了。” 祝煌背对着他,收拾药瓶。 黎噎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大惊失色:“我娘和小宝没事吧?” “有啥事?他们睡得很沉很沉。” 黎噎站起身来狠狠地拍祝煌的脑袋:“都说今晚不准开门,食肆大门怎么开着?” 祝煌低头躲着他,“我这就去关,我这就去关,老板,你再生气又要冒火了。” 黎噎更气了,杏仁眼圆溜溜地瞪他:“什么又?你果然知道了,是不是偷偷跑出去了!叫你别出门啊!娘不在就无法无天了是吗?” “我要不出去,你早就被那只鳄鱼吞掉了啦!”祝煌没好气地说。 “噢!你在现场!那你怎么不去找老镇头报告?还有,一直低头你在看什么?”黎噎踹了一下他的屁股,揪着他的耳朵。 “好啦!”祝煌猛然抬头,直视着黎噎,“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哎!你就这样报恩吗?” 只见祝煌的脸在昏暗的灯光底下,微微地泛着奇异的光芒。 因他的右边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金色鳞片,随着祝煌的呼吸还微微摆动。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落了一地,黎噎浑身一颤,“你…你…” 黎噎又用力揍了祝煌一下,“你入魔??真是带孝子啊,你娘知道吗!” “你别管…” “快跑!他来了!”一道声音从食肆角落传来,黎噎这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那人穿着仙音门的服饰,长相清秀,正是一方。 “你?他?”黎噎摸不着头脑。 “听他的话,我们赶紧走。”祝煌推着他赶紧往外跑。 “不,啊!”黎噎叫了一声,大门被破开,一个高大的鳄鱼人站在门口。 “黎公子,可让贫道好找。”他很有礼貌地问好,如果忽略他残忍的目光的话。 “大哥,杀人不要太礼貌了!”黎噎崩溃大叫。 鳄鱼人一踏进食肆,顿时被一网蓝光笼罩住。 只见地上,屋顶不知何时贴满了符箓,一方脸色严肃,催动法诀。 第21章 此夜如此热闹3 “一方,以下犯上,藐视师长,该当何罪。”不复被符箓限制住了行动,不得动弹。 “罪你个板板!我忍你很久了!”一方破口大骂。 “大半夜跑来舔我脸板还美其名试炼!师尊,您就是想吃了我吧!” “我进仙门不过五十年,每五年就有个师兄师姐被逐出师门不知所终。是被赶出去还是进了师尊您的五脏庙,咱就不用说了吧。” 不复一本正经地摇头:“贫道尽心竭力居然教出这样一个欺师灭祖之徒,是我之过。” “对对对,过过过,这是我思索了十三年的符箓,专门针对师尊您的,再往前一步,我必让你粉身碎骨!” “师尊,您还是自己滚回魔海吧!” 不复从容地往前踏出一步。 那阵蓝光完全罩住了他,一方的灵雀在他头上盘旋,发出阵阵警告的鸣叫。 一方捏起法诀:“天地盈虚,大道易之,无尽神龙,破魔障!” 那阵蓝光化作龙形,伴随着无数的蓝光飞剑,砸向无法动弹的不复。 “嘭!”一声爆炸在食肆中散开。 “死了吗?死了吗?”黎噎兴奋地蹦起来。 “呕!”一方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跌落地上。 “哑!哇!” “啾!” 黄雀发出一声哀鸣,它被一条猩红的舌头刺穿了脑袋,跌落在地上。 “火候不够啊。”不复啧啧叹息,全身上下凝聚了无数的冰球,正向他们三人袭来。 黎噎冲了上去,脑子里想的都是从小到大遇到的贱人们;冤枉他偷东西的超市柜员,抢他比赛名额的富二代,对他冷嘲热讽看不起他学历的面试官。妄图欺负他猫猫的人类。 以及今晚遭遇的种种,以及他对自身弱小和无力的愤怒。 简称无能狂怒。 火焰从他的头发,手指,肩膀处升起,随着他怒火的升级,火焰的颜色由红色渐变成白色。 他下意识一记攀风掌拍向不复的面门,烈火将不复逼退了几步。 “小祝,跑!” 祝煌扶起一方,眼睁睁地看着黎噎罩着一道白光冲向那魔海巨鳄。 “老板!” 一股热浪层层蔓延开来,食肆外的游魂们受到了波及,瑟瑟发抖。 “如此运用火灵之力,公子令贫道十分钦佩。” “可惜啊可惜啊。”火光散开,不复左边的身体被烧成灰烬,完好的右手则捏住黎噎的脖子。 不复张开他那鳄鱼又长又宽的吻,拎着黎噎往他嘴里送。 “呵呵,信男只愿勾我魂的是那个漂亮男人……”黎噎恍恍惚惚的闭上了双眼。 “梆!” “梆!” “梆!” “梆!” 梆子敲了四声,吊死鬼耍着他的舌头,呵呵狂笑了起来。 阴风呼呼作响,阴气大盛,连不复也停止了动作。 普通的游魂此时正惊慌地四处散开。 接着从黄泉深处传来一道幽怨的萧声,如冤魂泣血,亡灵含恨。 吊死鬼发自的脸上露出奇异的潮红,他呵呵大笑,朝天大喊:“吃席咯!” “吃席咯!”有股阴邪的声音应和着他。 “吃席咯!” “吃席咯!” 越来越多的声音应和着他,吊死鬼越发地兴奋起来。 “吃席咯,”黎噎模模糊糊之间,听见一声熟悉的男声,冷漠又蛊惑。 “猛鬼夜宴!起!”那男声又再响起。 一队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游魂,他们一个个皆骨瘦嶙峋,两眼冒着精光,缓步地走上街道。 为首之魂穿着着墨色衣裳,套着白色洒金氅衣,乌发乌巾,容颜罕世。 这男子在万千游魂邪魔之中,含笑看着愣住的黎噎。 看你这副傻样。 他举着白玉藜杖指着只剩半幅身体的魔海巨鳄,笑道:“真是鲜美的鳄鱼肉啊。” “鲜美的…” “鲜美的…” “哈哈哈鲜美的!” “吃啊!” 无数饿魂随着谷荒泽的一声令下,朝着不复冲过去! 不复瞬间被团团围住,这些饿魂也不讲武德,直接下嘴便咬,手脚并用地抱住这具充满灵力的身体,无数的冤魂将不复淹没。 一只白皙的手掐着黎噎的后颈,把他捞了出来。接着藜杖一扬将那一团鳄鱼拍飞出去。 乓乓几声将店门紧闭。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变动,都与食肆内毫无干系。 第22章 此夜如此结束 门外传来不复和其他魔物的咒骂声,以及饿魂的咀嚼之声。 嘎吱嘎吱,令人头皮发麻。 “大哥,你怎么才来啊?”黎噎气若游丝地抱怨他。 谷荒泽挑挑眉:“本官很忙的。”他忙着溜到黄泉附近,吸收七月十五的月照精华,恢复自身灵力。 这天不努力就要等到明年了。 “干一行爱一行,急救行动要及时啊…这次我可要扣你灵石…” 谷荒泽被气笑了,他掐着黎噎的肚子的伤口:“呵,干一行爱一行,你忘了本官干什么的?你死了我也能把你弄回来!” 黎噎疼的吱哇乱叫:“不不不,疼疼疼,用户体验太差了…” 祝煌颤颤巍巍地打断两人:“老板,这位…大哥…你们看看他,他好像快死了。” 他指着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一方。 此时一团死气笼罩着他,灵识也开始溃散。 谷荒泽摇了摇头:“他差不多了,等下五更就能到黄泉报到了。” “他和外面那只鳄鱼不同,他的灵雀是用自己的魂灵炼化的,雀在人在。他的灵雀都已经死透了。” ……… 在场一片沉默。 黎噎从谷荒泽怀里爬起来,走到一方身边,轻轻地问。 “多谢了你救了我们一家人。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一方缓慢摇头:“咳咳咳,死得太慢了……”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间就不说了。呼吸停止,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没有了一点生气。 ……… “外面那些坏人,怎么就死不掉啊……”黎噎听见门外不复还在咒骂,只是骂声之中终于掺杂着恐惧的惨叫。 “别谈善恶了,赶紧拿钱。”谷荒泽露出魔尊的贪婪嘴脸。 “钱放在卧室。你等着。”黎噎把一方的眼睛闭了起来,然后捂着肚子走去后院。 只留下祝煌和谷荒泽大眼瞪小眼。 “呵呵呵。你近日修炼的还不错啊……”谷荒泽率先开声了。一只虚幻的黑手从屋顶延伸了下来,向祝煌挥了挥。 祝煌瞪大了双眼:“你……你……” “我交给你的任务呢?进展如此缓慢?”谷荒泽质问他。 祝煌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要不换个任务?” “?” “我觉得美男计你还是自己来吧。”祝煌没好气地回他。 黎噎爬到床底下,拿出装灵石的匣子,装了一袋出来。接着走到门外猫窝边,摸了摸沉睡的狸花猫。 今晚的狸花猫睡得格外沉,格外温顺。 接着他又蹑手蹑脚地打开黎大娘和黎小宝的房门。看见两人皆睡得沉沉的,心终于完全放下了。他附身在黎小宝的额头上吧唧一口,又帮两人掖了掖被角。 大幸,大幸,所爱之人皆分毫不损。 “给你。”黎噎将那袋灵石悉数丢给谷荒泽。 “除了救命的费用之外,还有小宝的学费。” 本来还想涨救命钱的谷荒泽,立刻被分散了注意力:“我还没答应你。” 黎噎一把将袋子抢回:“不教就把钱还我。” “?你是算盘托世吧黎老板?真想勾了你的魂让你下去给判官们算算账。”谷荒泽掐着他的脸蛋,掐不出一丝油水。 两人还在斗嘴,一方的魂魄就恍恍惚惚地爬了起来,正要往门外走去。 谷荒泽一伸藜杖将他拦住。 “五更以后,方得外出。” “泽先生,五更之前,那些饿魂是不会走了吗?”黎噎问。 “如今三更,饿魂捕食,待到四更时分,地上屋顶的食物皆吃尽了。饿魂与幼魔,就该相食了。”谷荒泽淡淡地说出可怖的话语。 “能活至天亮的幼魔,才有资格返回魔海。” 黎噎喃喃地感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啊……” “咦, 你这话倒说的不错。此乃天道。”谷荒泽难道称赞他。 “看你悟性不错,本官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当先生吧。” 黎噎抽了抽嘴角,他怎么解释这句名言是出自地球先贤达尔文的《天演论》,后又经梁启超先生翻译的。 祝煌立刻贴过来问:“我也能听课吗?” 谷荒泽冷冷地瞪他。 祝煌立刻想缩回一团。却被黎噎一把揪住耳朵,恶狠狠地吼:“你修魔的事情,我还没你和算呢!” “虹姐姐知道了怎么办?” 祝煌缩着头,含含糊糊地狡辩:“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我又没害人……”祝煌想起被他误伤的合三眼,声音越说越小。 “而且,你就不明白我的苦处。你相好的给你一些神丹妙药,就够你活个几百年了。”祝煌委委屈屈地说出心里话。 “啊?什么相好的?不是,你怎么知道的。况且我已经和前尘往事断绝了。”黎噎大吼大叫,身上着急地都要冒火星子了。 “噢?你细说恩断情绝?”祝煌八卦,谷荒泽一脸淡定其实也伸长脖子偷听。 黎噎有苦说不出来,总不能解释壳子里换了个人,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前尘不合我的口味。” 呵呵,梵鸿,凭你这副模样,也有被始乱终弃的一天。 理由还如此荒谬。 谷荒泽心情大好。 黎噎在两人八卦的眼神直视下,头发上都冒起了火。 五更后,外面撕扯和打斗之前逐渐衰减。 清晨的一抹微光透过云层,洒在地面上。 冷瑟的风逐渐变得灼热。 吊死鬼又敲着铁板,在镇里报晴:“天亮了,天亮了,热死鬼了!” 黎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谷荒泽怀里。 “难怪觉得这么凉快。”黎噎又忍不住上下摸索,被谷荒泽抓住手瞪了一眼。 他用藜杖勾着一方的魂魄,就要离开。 黎噎冲上前问:“我的灵石可不白给啊!” “知道了!你准备好笔墨纸砚吧!”谷荒泽带着一方,消失在空气里。 祝煌伸了伸懒腰,他脸上是鳞片已经完全消退,又恢复了普通少年人的面容。他打开食肆的门,就见街道上瓜果蔬菜灵米洒落一地,一片狼藉。 地上还有滴落了一些不明的血迹,就连屋檐上也在滴血。 祝煌叹了一口气:“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总算知道每年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昨天晚上也遏制不住欲望,蹲在屋顶大吃生食。 若非后面发生的一些事情,等四更起他怕是已经葬身饿魂腹中。 想想也是觉得后怕。 祝煌扶着黎噎就要出门。 黎大娘抱着打哈欠的黎小宝追出门,担忧地问他;“这是怎么了,伤得如此重!” “娘,我无事的,昨晚家进贼了,不长眼地捅了我一刀。小祝陪我去看大夫,没事的没事的。” “外边脏乱,可别摔着了,你们先进去吧。” 黎大娘连忙点头:“好,好,今日就不开店了。我煲些清粥等你们回来。” 黎噎连带着祝煌一起点头。 听着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心下却是暖暖的。 第23章 此人如此记仇 巡镇所内偏室。 黎噎正躺着哭爹喊娘。 蜗灵不耐烦地呵斥他,手下的工夫却是不停。 “黎~老板!别~动~缝肠子呢~” “疼啊!疼啊!你能不能上点麻药啊!”黎噎都要把手里的枕头抓烂了。 “麻药~是什么~哎呀,肠子里~着火啦~黎老板!”蜗灵退后几步。 卢夜城捧着杯茶走进来,淡淡地看了一眼,一记手刀劈向了黎噎的脖颈处。 噶。黎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蜗灵竖起大拇指,右手快速地缝合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黎噎幽幽转醒。祝煌也将昨夜之事讲得清楚。 他说得口水要干了,不耐烦地说:“老镇头,你是不是记性不大好,我来来去去都讲三遍了。” 卢夜城慢悠悠地回:“你来回这么讲,也没说到重点啊。” “我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祝煌心虚地看着地板。 “行吧,你怎么开始修魔,我就不追究了。” “但是若要长住,身份契书需得签一份。魔物跟人妖可不同,时时刻刻都得受到约束。” “不敢签就圆润地滚出镇子。” 祝煌欲言又止:“你会告诉我娘吗?” 卢夜城打了一声哈欠:“我对别家私事可不感兴趣。” 他见着黎噎走过来,按着太阳穴说了一句:“你这都小事,麻烦的在这儿呢。” “黎老板啊,黎老板。啊,面对你我该如何是好…” 黎噎冷哼一声,抬眼瞅他:“怎么说,卢镇长。想赶我出镇怎么着?” 卢夜城笑得更憨厚了:“黎老板您也知道我们镇的招工标准?” “噢嚯?您说起招工标准,那小的可要说说您当初承诺的员工福利了。” 黎噎“啪”得一下拍了茶几:“说好的保护员工的生命安全呢!你知不知道昨晚我差点尸骨无存啊?” 不待卢夜城辩解,黎噎又啪得一声拍茶几:“昨晚我们可是摇了应急铃铛的,您怎么回事?睡在哪个美人的梦乡里呢?” 应急铃铛每家必备,用于召唤巡镇卫,其实昨晚黎噎也没想起来,是今早祝煌自己说昨夜摇了铃铛没有反应。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下来,这点卢夜城确实疏忽了,昨晚他自己沉浸在美食的狂欢之中,任谁呼救大概率是不可能回应的。 “但是黎老板,您身上的火灵实在是个大麻烦。这毕竟是天火…仙门之人皆觊觎着…” “我也要照顾其他乡亲的生命安全啊……” 来了来了,老镇头最擅长的道德绑架来了。 黎噎反问他:“知情人皆往生去了鬼界,这事上除了我们还有谁知晓。” “话不能这么说…仙音门之人定然已知…”卢夜城反驳。 “不,这位不复道长抱着独吞的行动才深夜前来,我敢肯定他绝对没与同门分享消息。” “你这样说也有理…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仙音门也有大能,恰好正闭关,若…” 黎噎跺脚:“老镇头,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妈!火灵附体又如何!我能修道吗?” “你何不数数我还能活多少年。这些神仙真人,动不动就闭关个上百年,到那时我早已作土了。” “这倒也是……哎哟你别着急,火星子又冒出来了。”卢夜城忙按住他。 “你再数数这几年,我给你创收多少灵石?是不是历届食肆里最多的?”黎噎掰着手指头细数。 见卢夜城还在犹豫,黎噎咬牙,作势要走:“好好好,你偏要赶我走,我便回那什么山去,我告诉我那相好,是你勾引的我…” “我留!我留!”卢夜城站起身来拦住他。 卢夜城自然知道黎噎底细,再厉害的仙音门大能亦不够梵鸿一剑劈的。 他转身到柜子里拿了一条项链。是一条清冷的银链子,中间穿着一粒食指大的白色珍珠。 “冰娘珠,以水克火。戴上可稍微抑制你身上的火灵之力,可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陷,切忌,切忌。” “还是卢镇英明,小的知晓了。”黎噎立刻变了张谄媚的脸,小心将链子接过。 “脖子上已经有一条了,要再戴一条吗?还是把这戴手上,”说着说着,黎噎不经意之间将那块白色石头扯出来了。 卢夜城两眼精光一闪,问道:“这是何物?” “啊,这个啊…是给小宝聘请的夫子给的。”黎噎也不在意,老实回答。 “夫子,就是昨晚那位见义勇为的鬼差大人?”卢夜城意味深长地问。 “是他…不是见义勇为,是见利勇为…” 卢夜城点点头,喊了祝煌一声:“好了,到你了,来签契书吧。” “噢。”祝煌懵懂点头。 “还有,昨晚的事情再讲一遍。” “啊?” 巨大的高山遮天蔽日,这里终日不见日光。沿着渡阴河不断向下走,便到了黄泉。 据说那山原是天柱的一部分,因此高耸入云,再厉害的仙人也无法靠近。 一方听着滔滔不绝的流水之声,一时茫然。 本以为修仙之途漫长孤寂,却不曾想这么快就到了尽头。 谷荒泽领着他走到入口:“一入黄泉,前尘尽散,你想好了吗?” “……”生前种种在一方脑子里走马幻闪。待他如珍宝的双亲,拼尽一生积蓄将他送入山门。 暗恋他,偷偷给他送糕点的师姐;豪爽正派的大师兄;聪颖却时常忧虑的二师兄; 他们都在某一天,忽然失去了踪影。那位正派的师尊扬言已将他们逐出师门。 而留下的皆是些人品卑劣,欺世盗名之徒。 一方不屑与他们为伍,反而交好雀峰。甚至在第一只灵鹰伤重而亡以后,选择用自己的灵神炼化灵鸟。 他也不知当初为何如此抉择,或许是冥冥之中皆有注定。 直到后来他看到了二师兄留下的册子,才知师尊,灵鸟,修行,通通皆是谎言。 从一开始,他便踏上错的路了。 “有何想好…有何不好…”一方喃喃自语,脚却迟迟不能踏上那一步。 谷荒泽不大耐烦,从储物袋里面把一方和灵鸟的尸身拿出来。 “你慢慢想吧,本尊很忙的。”谷荒泽惦记今天的猫饭,舔了舔嘴巴。 一方错愕:“不是,鬼差大人…” “我不知你命数,想死你去找其他的鬼差,想活你就自己还魂吧。”谷荒泽幸灾乐祸地想,当鬼差?鬼王也不配差遣本尊。 “喂喂喂!”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高山云霭之间。 狸花猫踩着轻巧地步伐从屋檐上跳了一下来。 一下来就见黎小宝捧着猫饭跑过来。 “猫猫猫,吃饭啦~” 狸花猫愉悦地叫了一声。 就见碗里除了平日的鱼肉和牛肉,还多了一只小鹌鹑。 嗨呀,加餐了。 黎小宝摸摸狸花猫的脑袋,奶声奶气地说:“爹爹买了一条好丑好丑的鱼噢。” “说接下来几天都吃这种鱼,爹爹好气好气噢。” “猫猫也要一起吃噢。” 第24章 此人如此炼丹 黎噎一出巡镇所,就与屠户签订了协议。 “哟,小黎当家,研究新菜式么?” 黎噎两眼放光:“那当然,南北杏煲鳄鱼汤,润肺止咳。鳄鱼炖鸡煲,鲜美大补,胶质满满…” “听着不错啊,不过这大热天的,有点不符时令了吧。” “香煎鳄鱼尾,鳄鱼血炒饭,啥时候吃都行,包你食指大动!黎噎补充。 “哎哟,这敢情好,那就等您推新菜了。” “好说,好说。” 黎噎终于吐气扬眉地回家。 回去就见狸花猫跑出去玩了,只余下一塌糊涂的猫砂。 “咦,最近梨花这尿量有些少了…” 他换上新的丹砂,备好猫饭,一碗加了鹌鹑,又拿着一些小鱼干,跑到后门的巷子里。 “嘬嘬嘬,咪咪咪。”几只大白猫立刻聚拢过来,撕咬着黎噎给的鱼干。 “啊,这种左拥右抱的感觉…”黎噎东摸摸,西摸摸,一脸满足。 一只橘大胖用头蹭了蹭黎噎的手,顺势就躺了下来,肚皮朝天示意黎噎摸摸。 “哎哟,真乖,真乖,还是我们丧彪,不,贱爷乖。” 黎噎幻想着小梨花有一天也这么主动,谁知一声猫咪长啸打破了他的美梦。 一只皮毛华丽,威武霸气的深棕色狸花猫,逆光站在门檐正脊之上。 它眯着金色眼瞳,凝视着底下这罪恶的一幕。 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狸花猫又发出一声长叫,在场猫咪皆逃之夭夭,只余那个可恶的人类。 虽然不知道黎花在说什么,但大概骂得极脏吧。 黎噎有种被捉到出轨的心虚感,连忙跟狸花猫陪笑:“梨花,你回来啦……我给准备了很好的猫饭哦!” 狸花猫狠狠地嘶了他一声,心中气炸。 真是放肆的凡人,有了本尊还敢起二心去外面沾花惹草! 它们这是凡猫,能和本尊比吗?它们能救你,能给你当私塾先生吗! 狐狸精,真是仙门狐狸精,连野猫也要招惹! 气煞猫也! “梨花~梨花~你别生气哎呀,给我抱抱!给我抱抱!” “啊啊,别挠我!” 拯救了整个黎家的狸花猫,正窝在黎噎的怀里生胖气,黎噎正窝在躺椅上,生着祝煌的气。 “哟~祝大公子。有了修为就是不一样啊,小的现在说话不中用啦。”黎噎阴阳怪气地说话。 祝煌抽搐着嘴角:“老板我也不是第一天修炼的……你想骂我就直说嘛。” “这顿臭骂你值得。”黎噎瞥了旁边那物件一眼,糟心。 祝煌叫屈:“我也是为你好!” “弟弟,我给你灵石买笔墨纸砚哎!”黎噎搂着狸花猫翻身站起来,指着旁边这件半人高的铜器。 “你给我买个炼丹炉是怎么回事啊!” “喵。”狸花猫不满地叫了一声,在黎噎臂弯里扭来扭去。 哼,本尊还没原谅你了,你抱好一点。 黎噎立刻用手托住它的两只脚。 祝煌搓搓手:“老板你听我解释。” “你这解释要是不值五十块灵石,买炼丹炉的钱就从你的月例里扣。” “喵。”本尊也想知你小子打什么主意。 “老板,虽然我与仙途无缘。但是我从小熟读各类经典。你可知这火灵何以为仙音门觊觎?” 院子寂静无声。。 见黎噎不接话,祝煌只得自己说:“这火灵的杀伤力您自己也知晓。凡人用之,连那种怪物亦可烧去一层皮。若加上灵力催动,挫骨扬灰,不在话下。” “噢,搞了半天,你就说火灵附身在我身上浪费了呗。得得,这月例我就扣了哈。”黎噎摸摸猫头,下嘴毫不留情。 “等等!快进入重点了!重点是这天火,最适合炼丹啊!!”祝煌走到炼丹炉旁边,砰砰拍了两声。 “许多年前,真仙仍能降临人界时,除了赐予修炼者丹方灵药之外,也教授炼丹之妙法。可是这功法,亦不是说学就可以学的。” “后来仙门之人发现,许多高深的丹方,珍贵的仙药,都需一味关键,才能炼制成功。” “那便是天火!” 噢嚯,这话倒是不错。谷荒泽觉得有些趣味,他跳到躺椅上,翻起了肚皮。 黎噎瞬间被肚皮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谨慎地伸手过去。 “啪!”果不其然被拍了一下。 黎噎悻悻地回头看着祝煌:“我书读得少,你可不要骗我。” “没骗你,书读得少,老板,你话本总看过一些吧。” “西游记,齐天大圣孙悟空!” 黎噎眼前一亮,这个我听过。没错!孙大圣的名号在这异界依旧响当当。虽然地名朝代被改了,故事情节依旧是那些,也为世人津津乐道。 祝煌接着说:“孙大圣曾被太上老君扔进炼丹炉内,反而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这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用的火,正是这天火!” “这天火不仅源于天,极蕴灵力,还能文能武。即能武火大烧,也能文火慢煎。火候掌控地好,这灵丹才能大成!” 黎噎看他一副真诚的模样,倒不像作伪:“……嗯,你的意思是,我,天生炼丹,好手。” 祝煌塞了一本丹录给他:“老板,这是我从小读到大的。保基础,你就先练练手。” 黎噎随便打开一页。上书“玉液大还丹”五字。 “若得重病,日服一次,百窍同灵……百病全消。” “取雪山参须二两,月灵丁香二两……这些是什么……我听都没听过。” 祝煌帮他把书翻到第三页,咱们先从基础的来。 “锻灵丹……取锻灵草二两,白胡椒一两,陈皮二两,蜂蜜一两……嘶,这配方看着有些眼熟啊……” “这不是我平日烤鸡的调料吗?”想起烤鸡,黎噎觉得自己好久没吃了,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祝煌又把他领过炼丹炉这边,拿起放在炉子旁边的一袋如玻璃般的固体。 “灵炭。本来是要注入灵力的。老板,你试着将你的火焰注入这里面。”祝煌帮他把炼丹材料放进炉子中,又将灵炭堆成塔状,整整齐齐地码在丹膛中。 “算了……试试吧……”黎噎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他也有些好奇。他将冰娘珠摘了下来,放在躺椅上。 狸花猫舔舔爪子,无聊地拨动链子,趴在躺椅上,摇尾巴。 只见黎噎将手伸进丹膛中,回想着当时引火时的感觉。 烦死了,又要将从小到大遇到的贱人想一遍…… “砰!”火焰将灵炭烧得通红。 祝煌激动大叫:“老板!你成功了!” “啊……是吗?”黎噎企图把手收回去,虽然不会着火,可是被烧很痛哎! 祝煌拍着他的肩膀,依旧激动:“别停啊老板!火加大一点!大一点!” 黎噎翻了一下白眼,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贱人,还回忆了一下自己被欺负时的惨状。 “砰!砰!”猫咪的耳朵动了两下,轻蔑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呵呵,炼丹哪有这么容易。 丹炉盖子被炸得飞了起来,靠近丹炉的食肆二人组,满脸黝黑,面面相觑。 “老板!再来一遍!一定可以的!”祝煌像被打了鸡血一般,催促着黎噎继续。 “好啦好啦,你先把盖子捡回来。” 本尊就不该相信这祝煌这小子的主意。从他提出“美男计”这么荒谬的计策之后,就应该不给他任何脸色了。 感觉炼丹甚是无趣的狸花猫,看了看天。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屋檐上,含笑地看着下面。 第25章 此人如此烹饪 那人仿佛看穿了谷荒泽一般,对着他露出憨厚的笑容。然后转身便走。 狸花猫呲牙竖耳,悄无声息地追了过去。 镇外小树林。 卢夜城躺在一棵树干上,面带戏谑地看着眼前的狸花猫。 他做装模作样地一拱手:“参见照尊。哈哈哈!” 狸花猫幻化成原本的模样,皱着眉头看着卢夜城。 卢夜城哈哈一笑,憨厚的脸上带着十分的狡猾:“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要笑就笑,是天生不爱笑吗?”谷荒泽非常直接了当。 卢夜城立刻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响彻云端,惊起一众飞鸟。 谷荒泽立刻一口鲜血吐出来,十分不适。 “你的灵力退步得真快。”卢夜城止住笑声,又变得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我被梵鸿重伤,打入海中。他又毁我凝聚了大半生修为的魔眼,把我打回原形……”谷荒泽咬牙切齿。 卢夜城摇摇头。 “你啊,就是过得太顺利啦。天生魔髓,修炼一日三千里。成年不久,闹回魔海,竟让你占了一座海岛,挣得一个魔尊的称号。” “接着你闹了一趟鬼界,打了一只鬼王,收服了一片冤鬼恶魂。” “这小猫咪尾巴都翘上天去啦,竟然跑到人界仙门之中安营扎寨,挑衅示威。要知道这人界仙门之中亦有翘楚……” 卢夜城还在碎碎念,谷荒泽臭着一张脸,竟老实听他念经。 黎家院内,黎噎第三次炸了丹炉,他面无表情地把手伸了回去,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祝煌抹了把脸,查看了炉内状况,有些失望,不过依旧很兴奋。 “老板,灵炭快用完了,我再去买点,你等我。”祝煌像一阵风一样跑出去。 黎噎哀叹:“别浪费我的钱了,术业有专攻,炼丹哪有这么容易。” 黎小宝跑过来,用干净的帕子帮黎噎擦擦脸:“爹爹好脏,嘿嘿嘿。” “爹爹地上凉凉哦,起来嘛。”黎小宝抬着黎噎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 黎噎坐起身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吧唧亲了一口小脸蛋。 “乖儿,这丹咱不炼了,爹爹陪你玩小剑好不好?” 黎小宝摇摇头,抓着黎噎的衣襟玩。 “不玩小剑,斗陀螺好不好?” 黎小宝嘟嘴。 黎噎继续哄他:“那斗蛐蛐?” 黎小宝扁嘴,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小宝肚子饿了,没力气喏。” 黎噎一拍脑袋,“是爹爹不对,该准备午饭了。” 他把黎小宝抱到躺椅上,又把冰娘珠给黎小宝戴上。可爱的小娃娃戴着珍珠,显得更加可爱了。 黎小宝指着躺椅上的丹录,好奇的问:“爹爹,这是什么?” “噢,这是菜谱,爹爹研究新菜式。”黎噎立即回答标准假答案。 黎小宝翻来翻去,里面的字和图都看不懂,随后指了顺眼的一页,欢欢喜喜地说:“爹爹,我要吃这个。” 黎噎定睛一看,正是锻灵丹那页。他眼珠子骨碌一转,“这好办!爹爹给你做烤鸡!” 黎噎摸摸黎小宝的腮帮子,欢天喜地跑去厨房。 黎小宝还在左瞅右瞅,试图从丹录里辨认出一只烤鸡来。 黎噎回到厨房,拿出早上刚处理好的一只鸡,本来是要用来做鳄鱼肉炖鸡煲的。 现下他将锻灵丹的材料捣碎搅匀,又加入酱油,茱萸等调味品。 反正就是怎么合适怎么来。 将腌料调制好,涂抹鸡的全身。等它腌制入味的时候,黎噎便开始淘米起锅。 黎大娘去河边洗完衣服回来,笑眯眯地看他:“儿啊,你伤才缝好,可别太劳累,还是我来吧。” 黎噎腆着脸跟黎大娘撒娇:“娘,那我要吃炒豆角噢。” “好好好,再煮个豆腐汤,你最喜欢了。”黎大娘一脸宠溺地看他,指了指案上那只鸡:“这是打算如何料理?” 黎噎端过盆子,笑着跑出厨房:“娘啊,这个让我自己来。我有一个新主意。” 只见黎噎跑到院子里,掀开炉盖,在里面搭了个简易的架子。用铁钩勾起腌制好的鸡,挂在上面。 黎噎将剩余的几块灵炭,整齐码好。回头对着黎小宝说:“小宝,看好了,爹爹给你烤鸡肉吃。” 黎小宝张着小嘴巴,很捧场地啪啪啪鼓掌。 黎噎想着一些不那么愉快的往事,平静地将手伸进炉膛里。 一股温顺的火焰,在灵炭中缓缓升起。 …… 镇外小树林 谷荒泽掏耳朵,望着天,权当卢夜城的话是夏日的一阵热风。 吹吹就算了,该乘凉还得乘凉。 “……你说,你说说。你回来便罢,连声招呼都不打。躲到人家里当家畜,是怎么回事?” 谷荒泽翻了个白眼:“什么家畜?我回的是我自己家,不对吗?你在你那堆陈年旧档里翻一翻。地契上写的还是我的名字。” “这是我娘看着我长大的地方。” 卢夜城沉默了一会,又说:“你身份契书还在我这,你回来也不报告一下?可是藐视镇里的规矩?” “……”这回换谷荒泽沉默不言。 卢夜城大约也知道原因,不想强行戳破了小猫咪的薄面皮,换了个话题。 “你既在黎家蹭吃蹭喝,又为何现场出真身,还在昨夜救了他们一家老小?” 卢夜城一句话堵住了谷荒泽话头:“可别提什么报恩。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什么好的香的都让你,可你吃饭掀桌兼骂我的事情没少做。” “……” “黎老板身上可带了什么异宝?一般法术无法奈何他,除非像昨夜一样,直接对他的身体造成损伤。” 谷荒泽索性摊开了说。 卢夜城故意“哦”地一声,调侃他:“他身上可没异宝。你天天与他做一处。想必是看也看了,摸也摸了。” “你不知道?” 谷荒泽耳根微微发红,却面不改色地说:“本尊不屑。” “噢?那刚刚是谁吃其他猫咪的醋,把它们吓跑了。又躺在小黎老板怀里让他摸头的呀?”卢夜城揶揄他。 “照尊阁下,真相就摆在你眼前,偏要找什么异宝?” 第26章 此夜如此放灯 谷荒泽皱眉:“真的没有…?” “当年通仙桥断的蹊跷,仙界自行漂流至天之上。你娘刚好上天赴宴,十分倒霉地被一起带走。” “临走时他将能抵御一切灵力攻击的如意挡金环给你。” “后面你在鬼界不慎将它弄丢。” “你一直想将它找回。但是,” 卢夜城拍拍他的肩膀:“即便是魔尊也有办不到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跟我回去好好养伤……” 谷荒泽变回狸花猫的模样,后脚踹了他一下。 “去你那臭气熏天的鸟窝?”狸花猫扭头便走。 卢夜城探出脑袋揶揄他:“噢?那小黎老板的窝就香香的咯?” 狸花猫脚下一滑,差点翻下树去。 …… 香也不一定,但好吃是肯定的。 谷荒泽走到院子前,就闻到了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 那是嫩肉被烤到恰到好处,发出的焦香味。 院中烟火缭绕,祝煌,黎小宝和黎噎三人围着炼丹炉咽口水。 “老板…要不要再加点火…太香了。”祝煌陶醉在这片香气里。 “爹爹,爹爹,什么时候能吃呀?”黎小宝含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 “耐心,耐心,这火候刚好,不能再加了,稍安勿躁。来倒数十下,立即开炉。” “十。” “九。” …… “三。” “二。” “一。” 黎噎站起来掀开丹炉盖,那香味就更旺盛了。 他将那只色泽诱人,外皮烤到焦香酥脆的烤鸡吊了上来。 黎噎兴高采烈地大喊:“开饭啦!” 今日不开张,便把饭摆在食肆饭桌上。黎大娘端上豆腐汤和炒豆角,又焖了一碗花生炖猪蹄,是祝煌平日吃最多的。 黎噎将烤鸡片好,码得整整齐齐。 狸花猫站起身来扒拉黎噎的膝盖,就是不动那猫食。 “爹爹,猫猫也要吃鸡肉!”黎小宝开开心心地喊。 “不行,猫猫不能吃咸的东西,会掉毛。” 狸花猫扒拉着黎噎大喵三声,本尊才不会掉毛。 黎噎无奈,夹了几块鸡肉用清水涮了涮,才夹到猫碗给他。 狸花猫立刻疯狂地吃起来。 其余人也大快朵颐。不得不说这丹炉烤鸡确实美味,外皮焦酥,肉汁鲜嫩,调味得当。 夹几片烤鸡肉再蘸上黎噎特制的酸梅酱,酸酸甜甜又是另外一番风味。 黎噎边吃边感叹:“果然人不要轻易踏出自己的舒适圈啊,烹饪才是我的道。” 祝煌也感叹:“老板!这鸡肉的灵力好充沛啊……我就像吃了锻灵丹一样,绝了,真的绝了。” 狸花猫暗暗点头:“本来食物中就蕴藏灵力,经天火炼化,灵力催生数倍,功效堪比丹药。” 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黎噎自身不会运用灵力,因此他感受不到这鸡肉的妙处。 祝煌叫嚷着:“老板你要是不信。找其他人试试啊。” “这么说,我这炼丹术,算不算成功啊?”黎噎依旧不敢相信。 祝煌听他这么问,一时也很茫然。 倒是黎大娘丝毫不懂,却看得开:“炼出什么也不打紧,咱普通人活在这世上,只要不害人,问心无愧便成了。管它是仙丹还是烤鸡呢?” 黎小宝嗯嗯点头:“烤鸡更好。” 黎噎摇晃脑袋,松了口气:“罢了,先不想了。吃完下午我再研究一下,今晚可得去放河灯哩。” …… 七月十四祭亡魂,七月十五放河灯。 是小四灵镇一贯的传统,与人间无异。 可这里生活的都是些妖魔鬼怪,这河灯放得当然各有花样。 一般如黎噎、林虹等人,扎得便是普通样式的河灯,或用木板,或用羊皮,加上荷花、青蒿等物扎成荷花形状的水灯。 放入河中,飘得又稳又亮。 但这里,会看到,比如说远处飘来的一只闪着光的大草鞋…… 这定是竹子精小田的佳作。 “你不懂,这是放给我那些做草鞋的祖师爷的。他们会保佑我手艺蒸蒸日上,早日与黎老板成家……”小田虔诚地闭上眼睛。 黎噎猛拍他的头:“许愿就许愿,不要扯到我!” 更有焱老板,制成个惟妙惟肖的琉璃丹炉模样,里面还放了颗夜明珠用来照明。 “赚那么多灵石的嘛,该用还是得用的嘛。”焱老板拍拍肚子,想象成为这条河边最靓的仔。 祝煌有些无语地指着那丹炉:“焱老头,你那灯太重了,快沉了吧。” 焱老板立刻捧着肚子追过去。 梦婶还幻化出金色蝴蝶,围绕着河灯飞舞,周围人皆是赞叹,但梦婶自己却是愁眉不展,不见半分欣喜。 黎大娘抱着小宝过去跟她说话,“小梦啊。你上次做的那小肚兜,小宝喜欢得紧呢,老身说声谢谢了。” 梦婶神色才放松些,逗弄起了机灵可爱的黎小宝。 “哎,”她捏了捏小宝似藕节般的小手,叹息一声:“前几天,跟我家老头子吵架啦。他老是想把儿子送回魔海……” “你说我那儿子,送回魔海怎么活嘛……那老头子就和我赌气,说去梦里纳个小妾去!” “你说说,我跟他那么多年……” 黎噎蹲在河边,听着旁人的家长里短,将荷花灯推入河中。 “老爸,老妈……你们还好吗?要是能在梦中见一面,也是一件好事情。”黎噎有些伤感。 没有了他的世界,他的亲人又会是怎么伤心呢? 还有保护他不受伤害的刘老板,他被打回鬼界,受伤严重吗? 就在黎噎怔怔出神时,忽然旁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将一盏纯白色的河灯放入水中。 那河灯做得精致,上面还摆着一只纸扎的小猫,娇憨地卧在荷瓣上翻肚皮。 “在想什么?”有人问。 “在想刘老板,他被那鳄鱼打回鬼界,不知道怎么样了…” 黎噎转头一瞧,就见一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 “哇。泽先生。” 谷荒泽淡淡回答:“那鳄鱼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你多烧些纸钱与供酒菜给他便是了。” 他又推了一盏,这次是一个白萝卜造型的灯。 黎噎有些好奇:“这白萝卜有什么寓意吗?” 谷荒泽板着一张脸说:“这是我那老爹最讨厌吃的。” “我有事没事都会给他送点,希望他能吃到吐。” 接着掏出了十数只白萝卜灯。 黎噎抽了抽嘴角,又是个带孝子。 说起吃的,黎噎从袋子里取出一只油纸包,并一柱清香。 “刚好,研究了新菜,泽先生帮我尝一尝。”黎噎手指在香上搓了搓,火星子便冒出来。 黎噎朝着河边拜了一拜。谷荒泽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只烤得喷香的大鸡腿。上面锻灵草的味道十分浓郁,灵力也十分浓郁。 “这是……” 黎噎扭捏了一下,“你救了我的命。毕竟我的命也很贵的,灵石怕是不够抵。不过你放心。” “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给你上贡好吃的。” 谷荒泽一时心情十分复杂。大概觉得日后都有灵力充沛的食物供奉是件不错的事情,也是隐约晓得这种事情,终究不会永久。 “那你可要慢点死。” 第27章 此人如此吃饭 第二天 小黎食肆试新菜。凡是在食肆消费三块灵石以上的客人,都可免费得一小碟烤鸡肉。 赠品一经上市,得到了大多数客人的称赞。 并被追问何时正式上市。 “哎呀,灵力如此饱满的鸡肉,真是大补啊。” “小黎当家若是去炼丹,想必比得上任何的丹修啊。” 黎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哈哈掩饰过去。 客似云来,大多都是熟客。几位陌生的面孔,看起来就格外打眼。 一位身穿靛蓝袍子,头戴玉冠,长着一对倒三角眼的倨傲男子,负手走进了店里。 旁边的仆从大喊:“店家,店家!前来招待!” 黎噎连忙上前接引:“客人,这边请。今日人多,怕是得拼桌了。” 他话还没说完,那仆从就竖起眉毛大吼:“拼桌?我家主人乃赫赫有名的仙门食师,上你店光顾是你的荣幸。怎能叫我家主人拼桌。” 食师?黎噎干笑一声。 这种无名小店需要什么米其林三星评价啊? 黎噎当下道歉:“那两位客人,对不住了,要不两位到门口稍坐,喝杯荷叶茶。” 那仆人一听就更气了,又要开口呵斥。 坐在一旁的卢夜城笑着对黎噎说:“小黎当家,我也吃好了,这位子就让给这两位客人吧。” 狸花猫默默地把他碟子里的烤鸡肉叼下桌。躲开了他企图骚扰的手。 “啊,多谢卢镇了。”黎噎立即叫祝煌收拾桌子,安排客人坐下。 上了桌子之后,那倨傲男子依旧不言语,冷哼一声。他的仆从随即开口:“店家,茶需得换成玉露茶。” “一碗冰镇莲子羹,需用玉池莲子。这穷乡僻里的,也没甚好物。就来一碟子小天酥,并两碗长生粥。” 黎噎低头赔笑:“客人您也忒抬举了。您说的这些佳肴,小的听也没听过。” 切,不就是凡尔赛吗,你赛就是咯。 果然,那仆人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我想也是。那炒盘野菜,再来一份红烧狮子头,并两碗绿豆汤罢。” 黎噎连声答应。他拉着祝煌进厨房,悄声问。 “这食师是什么仙门?” 祝煌一下子揭穿老底:“食师?说好听些就是仙门里的厨子罢了。做些饭菜,或许技艺会比人界厨子高超些,但那也是因为他们用的皆是好食材。” “真正能称为食师的,在妖界里躲着,专门猎杀极具灵力的生灵。那些可是吃人的……” “随便应付应付得了。 ” 黎噎端了饭菜出去,另附了一小碟烤鸡肉,笑道:“小店正在研制新菜。请客人尝尝鲜。” 那仆人鼻子里哼出两股气:“看来勉强能吃,下去吧。” 靛蓝袍人举起筷子,夹了一口野菜咀嚼几下,又夹了一点狮子头。仆人这才敢动筷。 待到他吃到那几片烤鸡,忽然脸色巨变,重重地拍下桌子。 仆人会意,挑着一条野菜,大声嚷嚷:“店家!你这菜不干净,里面有头发!” “他们这是来找事的。”祝煌撸起袖子,却被黎噎平静地拦住。 黎噎立即上前赔笑:“对不住,对不住,小的给您再换一盘。” 仆人与靛蓝袍人对视一眼,靛蓝袍人意味深长地一笑。 谁知等黎噎将菜端上来,竟然拿了根筷子,当着那两人的一根一根地挑。 “两位客人,您可看好了,里面是否还有头发啦……蟑螂呀……虫子之类的?若有我立刻换呢。” 靛蓝袍人脸色不佳,哼了一声,仆人接着说:“行了行了,放下吧。” 谁知黎噎走进厨房没一刻,外面又起了动静。 那仆人忽然口吐鲜血,大声呼喊:“菜里有毒!店家!店家!” 周围人立刻议论纷纷,只有焱老板伸长了脖子:“这是什么好菜?这么毒?我也要尝尝。” 黎噎连忙上前赔笑:“客官,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你不长眼睛吗!我都吐血了!你还问我合不合口味。”那仆人大怒,将桌上一碗绿豆汤狠狠地往黎噎泼去。 黎噎熟练地躲开,淡淡地向那人鞠躬:“客人,想必是您天热上火,牙龈出血了吧,绿豆汤不合口味的话,小的给您上些凉茶?” 那仆人更加恼怒了:“什么什么上火!分明是你在菜里下毒!” “客人,空口白牙,不,红牙的,这种诬陷,小的万万不能承受。都是小本生意。” “小祝啊,您去请蜗灵医师来给这位客人瞧瞧。看看是失心疯呢?还是天热上火呢……” 黎噎态度更加好了:“您放心。医药费小的包了。可若是客人您是没病装病。” 他捏得拳头咯吱作响,当场将一把筷子拦腰折断。 “你!你!果然是黑店!”那仆人吓得发抖,口里却仍旧说着胡言秽语。 黎噎一副颇为苦恼的模样:“客官,您再乱说话,那小的可要请您将舌头留下来了。这控制不住的舌头呀,留着也没什么用,对不对。” “你!你!”那仆人气得发抖。 “你什么你!”黎噎脸色一变,露出狠辣的表情,一脚将那仆人踹出去。 他接着又瞥了一眼那靛蓝袍人,笑语晏晏:“这位客官,怎的一直不说话啊,是不想说话吗?” 眼见黎噎又挥舞着拳头上前,那靛蓝袍人吓得喊了一句:“俺!俺!”竟然有几分老实憨厚了。 他忙不迭地跑下去,扶着另一人赶紧逃了。 小田在旁边跟良叔嘀咕:“我觉得这天气越热,小黎当家的脾气越发不好了。” “还好吧?还好吧?”良叔摸摸脑袋、 黎噎摸着冰娘珠,平复火气,径直回了厨房。 这小插曲才算告一段落。 这种事情,这几年来也算是经历不少。每次除了愤怒之外,还觉得有些悲哀。 总有些人,看不惯平常人过日子,非要平地惹出一些风波,就像那颗躲在粥里的老鼠屎。 膈应死人了。 那人捂着被踹痛的肚子,躲到了暗巷里。 靛蓝袍人不复之前的高冷,一脸憨厚地关心他:“哥……哥,没事,没事吧?” 那仆人打扮的这时候,对靛蓝袍人倒是很不客气:“滚!没用的东西!” “连个店家老板都讹不了,这下我们的路费怎么办?” 那靛蓝袍人憨厚老实地劝他:“哥,俺们,归家去吧。别去妖界了。” “不去妖界?你说我就不去啊?那老食师可答应我了,若我去了就收我为徒。到时候就是咱们平步青云的时候了!弟弟!这点苦就忍忍啊,”那人沿着巷子往前走。 “这下得想想其他法子了。哎,我们蹲到那旅店旁,看看有没有油水能捞如何?” “呜呜呜呜……” “哎哟,男子大汉子,你哭什么?”那人不耐烦地吼着弟弟。 弟弟憨厚地摸着头:“哥,我没哭,啊?” “呜呜呜呜呜……”一阵哭声,从他们头顶传来。 第28章 此猫如此教学 又过了几日安生日子。黎噎除了烤鸡之外,还研究出了炼丹炉熏鱼,熏肉等。 更便于贮存,利润也更高。 亥时已过,临近子夜时分。 前店关门,黎大娘已经睡下。 今日黎小宝精神格外的好,疯玩了一天,到这个点还不肯睡觉。 狸花猫酣畅淋漓地睡了几天,此时刚好醒来,走至黎噎房门,便听见一阵水声。 天气越发热了,黎噎便抱着他在房中洗澡。 “哇,爹爹!小宝变成水母啦。”黎小宝把头沉到水里面,头发丝便在水中漂浮起来。 “哇咔哇咔哇咔。”黎小宝探出头,假装吐起了泡泡。 黎噎把他抱起来,用丝瓜瓤帮他擦背。“水母可不会这样叫。” “那水母会怎么叫,汪汪汪吗?”黎小宝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地问。 “水母会……”黎噎不禁想起七月半那夜,从树下掉下来那只长着美人面的水母,打了个寒战。 他告诫黎小宝:“水母可不会叫,若是小宝遇见了发出声响的水母,记得跑跑跑。” 黎小宝咯咯咯笑出声:“跑跑跑。” 两父子玩闹了一阵子,黎小宝帮黎噎肩膀,一边嘟囔:“爹爹好累啊,小宝捏捏。” 黎噎叹气:“赚钱艰难呀小宝。” 黎小宝又问:“可爹爹晚上老是不睡觉,是在等谁?” “咦,小宝偷看爹爹。”黎噎被黎小宝说中心思,用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 “小宝是睁~大眼睛看的,不是偷看的。”黎小宝拉着自己的眼皮,鼓了鼓嘴。 站在门外的狸花猫动了动耳朵,忽然转身离去了。 洗完澡,黎噎帮黎小宝穿上衣服,边说:“爹爹给小宝找了个夫子。可是这夫子太懒了。收了钱却不上门。” 黎小宝嘟嘴:“夫子是什么,是爹爹的老婆吗?” 黎噎怔了一下,笑着说:“那是夫人,夫人。夫子是教小宝读书,写字的。” 小宝动动手脚,跳下来,摇头摆脑地说:“小宝会写字了。为什么要夫子教?” “爹爹,我写给你看。”说罢他就推开房门噔噔噔跑出去。 黎噎摇头,穿好衣服正在擦干头发,便听见门外的小宝发出一声轻叫。 他赶紧打开房门,就见空荡荡的院子里,站着一白袍人。而黎小宝小小的一团,正蹲在他的脚边。 那白袍人眼睛扫过来,黎噎觉得凉飕飕的。 “泽先生……你倒是敲敲门。”黎噎无奈看他。 谷荒泽皱眉:“本官前来授课。” “学生在你脚边呢夫子。”黎噎走过去把黎小宝抱起来,捏着黎小宝的手挥了挥。 黎小宝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哇了一声,“夫子长得好好看喏。” 谷荒泽随即要走:“真不愧是你儿子。”看人先看脸。 “哎哎哎。”黎噎叫住他,蹬蹬绕到他前面。 “我交了灵石的。” 谷荒泽皱着眉头被他拉进食肆。 风波过后,祝煌自回家住,此时食肆内一片漆黑,黎噎点亮油灯,示意让谷荒泽就坐。 接着端来一碟熏鱼,一碟熏肉,一碟凉拌水蜇菜,并一瓶新酿梅子酒。 平日里这些重盐之物,黎噎通通不给狸花猫喂,令谷荒泽颇为郁闷。 今夜这小菜灵力充裕,也宜下酒,自是吃得谷荒泽心情大好。 “你们写几个字来看看吧。”谷荒泽心满意足地对这父子两人说。 黎噎拿过笔墨纸砚,便与小宝两人一人一纸地写起来。 小黎老板很快一张纸便写满了。 谷荒泽拎过细瞧,看得眉头直皱。 “你看反了,这才是正面。”黎噎尴尬地帮他调整位置。 “嘶!”谷荒泽看清之后,倒吸一口冷气。 “这字可谓十分凶险。咦,这是什么字?” 谷荒泽指着性相近习相远里的远字问。 “不好,写爽了写成简体字了…”黎噎尬笑。 “错字,哎呀,错字。”黎噎一把盖住。 谷荒泽掰过黎噎的手,一点点帮他纠正姿势。 “你握笔的姿势不对,写不好不要硬悬腕,先试试枕腕。” 他将左手手背枕于黎噎右腕之下,又握着黎噎的手写了几个字。 “若要写好,还是要勤于练习。多多买些字贴,临摹学习。” 谷荒泽又接过黎噎手中之笔,写了几个字,字迹清秀,笔锋凌厉。 黎噎觉得看字识人这四字说得正好。泽先生其鬼便如这字一般,是一柄锋芒外露的利刀,时时刻刻显示着风采。 大概在鬼界也能得个十佳优秀鬼差的人物吧。 倒是有一点觉得奇怪,这泽先生身上自带着一股苦味,是茶叶浸泡久以后才会展露的苦涩。 难道这是黄泉的味道? “你们鬼界考公务员还比字吗?”黎噎问。 “不,我们比一招能撂倒几个。”谷荒泽信口胡诌。 他回头想看另外一个学生的进度。却发现黎小宝趴在纸上,白皙的脸蛋沾上墨汁,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 “今日太晚了。明日你早些来嘛。”黎噎抱着黎小宝轻声讲。 “我还没睡,你可以继续教我。”黎噎眨巴眨巴眼,装作真诚的模样。 谷荒泽看了一眼他的字,叹了口气。 谷荒泽吃完最后一块熏肉,站起身说:“黎老板,本官忽然觉得比起练字,还是练武比较适合你。” 黎噎眼前一亮,大言不惭地夸奖自己:“不是我说,单论拳脚,你也不及我。” “噢?那就试试。” “等等,我先送小宝回房。” 谷荒泽拉着他又回到院中。 他手中藜杖化作一个稻草人,站在黎噎三尺之外。 “黎老板,你可以试试从这个距离,击中这个稻草人。” “隔空?鬼差大人你别开玩笑了,我又没有灵力。”黎噎摆手。 “火灵有灵力即可。”谷荒泽张开手掌,一团紫黑气凝聚于掌心。 黎噎若有所思的模样,伸出手,凝神定气,不一会,掌心便出现了一团火焰。 谷荒泽颇为赞赏:“不错。” 这都有赖于黎噎这几日炼丹炉烤肉,他对火焰总算能有一丝掌控。可再深入便不成了。 “哈,嘿!”黎噎用力推掌,火焰都没有靠近稻草人。 “我之前见你修习攀风掌。你何不融合掌法试试?”谷荒泽开口提示。 “攀风掌?”就是原主仅会的那套掌法,黎噎从原主的记忆里也得知了与拳法相配合的呼吸吐纳之法。 抚灵攀风,乘空而上。 他缓慢地推掌而出,宛如大海推浪。 果然见他手心的火焰,竟然向前喷涌了半尺,虽不到稻草人,却也很有进步。 “好耶!”黎噎握紧拳头,为自己打气。 谷荒泽也舒展了眉头。 不过…… “你怎知我会攀风掌。”黎噎。 怎么知道……难道说我是你家的猫……谷荒泽正待狡辩。 “哐当!哐当!哐当!”厨房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异响。 第29章 此人如此中招 “哐当!哐当!哐当!”接连几声从厨房传来。 黎噎吓了一跳,“难道是我家梨花在厨房偷吃。” ?锅从天降的谷荒泽眼神变得有些哀怨。 黎噎连忙跑去猫窝边查看,就见狸花猫睡得沉沉地,这才相信是进贼了。 他拉着收费的夫子兼免费的保镖做掩护,掀开厨房的门帘一看。 里面一个靛蓝袍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厨房里,像是被锅砸到了脑袋。现在正是不省人事。 “咦?这人真面熟。”黎噎定睛一瞧,正是前几日闹事的两人之一。 刘三实在是太饿了,太饿了。上一顿饭还是在小黎食肆的那顿,可是肉没吃两块便被打了出去。 他想着想着不知怎的来到了食肆,接着又翻了进去。 黑暗之中不知踩到什么东西, 刘三就摔倒晕了过去。 他在梦里听见刘二他哥的呼救,他哥一把鼻涕一把泪拖住他的裤腿,喊:“三啊,赶紧来救哥啊!” 刘三也声泪俱下地抱住哥哥:“哥啊,俺好饿啊……” “俺想回家,俺想老婆孩子,呜呜呜呜呜。” 黎小宝啃着馒头,好奇地问:“爹爹,他怎么一直说梦话呀。” “来喝口粥。”黎噎端着一碗清粥过来喂小宝,看着被五花大绑成麻花的陌生人。 小宝啊呜一声含住勺子,“他嗦他要肥家。” “哎人都是这样的啦,到外面闯世界,混得不好就会想家的啦。”黎噎又拿了块手帕帮小宝擦嘴。 “不过这家伙也是真能睡哎。睡了一个晚上都不醒。”黎噎拍拍脑袋,有些昏沉。 昨夜谷荒泽陪着黎噎练了两个时辰。他倒好,转头变成猫补觉去。 黎噎因睡不够一直打哈欠。 祝煌也打着哈欠进门来,一看厨房捆着个人,后退一步:“老板,这是新食材?” “滚滚滚,你去把他弄醒。”黎噎臭着脸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 刘三大口大口地喝着小米粥,如同饿虎扑食。 食肆内几人面面相觑。 祝煌问:“大哥你慢点吃…” 刘三边吃边哭:“俺不是大哥俺刘三排第三。” “好好好,三哥您这是咋了?” “呜呜呜,俺二哥睡了一觉起不来了呜呜呜,俺好几天都不敢闭眼了。” 刘三坦白,自那日在食肆大闹一场以后,他和他二哥就躲在暗巷之中。 总是听见有女子若有若无的哭声。刚开始他们还有意识地躲开。 可一天晚上,刘二迷糊起来小解,却久久不回。刘三发现他时,刘二已入沉睡。 “怎么叫都起不来,俺害怕极了,可没盘缠也回不了家,俺不能丢下俺哥,呜呜呜呜呜。” 黎噎和祝煌领着刘三来巡镇所报案,发现所门口也蹲着几个人。 梦婶也站着抹眼泪。 “呜呜呜呜呜,我家老头子醒不过来了啦。” “呜呜呜呜呜俺哥也是。” “我,我儿子也是!” 在场的人纷纷附和,皆说亲戚朋友出现这种情况。 卢夜城和他的手下正在做笔录,他见到黎噎却是颇感意外。 “你们怎么来了?家里出事了?是人还是猫?” “猫?猫也会嗜睡吗?”黎噎顿时警铃大作,它家梨花确实一天到头都在睡觉。 祝煌将刘三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卢夜城也相当为难,“你看门口这些,许多都是客店的旅客,昨夜在店里住下,今日就醒不过来了。” 他指着躲在里面鼻青脸肿的客店老板茶伯。 “受害人把茶伯揍了一顿。” 黎噎指着梦婶:“那梦叔?” “梦叔老说要在梦里纳妾,两人赌气三天没见面。今日梦婶气消了才觉得不对劲。” “…真是老当益壮哈…”祝煌抽了抽嘴角。 “还未查到原因,你们近日小心些。哎哟,得赶紧找出源头,不然我这客流量哟……” 卢夜城又跑去翻书。 黎噎看着刘三的模样,一时心下不忍。 虽说他俩之前还想讹钱。可出门漂泊无依的情况,黎噎也经历过。 “这里有些灵石。老茶伯如今店里出了事,估计住不得。你拿着灵石带你哥去道观暂住,等消息吧。” 刘三愧疚得脸色发红,忙不迭谢了半天,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这是俺的传家宝,等俺赚了灵石,能还您的钱了,俺再来领。” 黎噎推辞再三,谁知那刘三一溜烟跑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因小四灵镇发生了这事,旅人有着就绕道走了。 小黎食肆的生意自然也不好。 晚上黎噎乐得早些关门。用剩下的食材做些小菜。 烫熟的嫩豆腐捞起,加上调料和葱花,一碗简单的小葱拌豆腐就出来了。 再从炼丹炉里拿出几块猪蹄,再加生姜红茱萸翻炒一遍,一碟辣味猪蹄端上桌来。 把荷花花瓣清洗摘下来,与淀粉和鸡蛋搅匀,放在滚油里炸得酥脆。清新爽脆的炸荷花也好了。 黎小宝看得直咽口水,差点把笔吃嘴里去。 “等夫子来才能吃。昨日夫子吩咐的功课写好了吗?”黎噎问。 黎小宝用力点头。 谷荒泽教了黎小宝几日,都是先学三字经和千字文,偶尔也会讲些山海经的故事,听得黎家父子俩津津有味。 “夫子怎么还没来呀?”听见黎小宝如此说,被黎噎狠狠抱在怀里的狸花猫有些气闷。 你叫你爹放开我,夫子就来了。 “别动,我还没擦干净。”黎噎眼见狸花猫挣扎,连忙固定住它。黎噎用干净的布正帮它擦脚。 狸花猫直接把头钻进黎噎衣襟里装死。却扒拉出一件东西。 “梨花,这是人家的传家宝,别扯坏了。”黎噎将油纸包放在桌上。狸花猫却不依不饶地凑上前去闻味道。 嗯……有古怪…… 正所谓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放在人上也同样适用。 看狸花猫突然这么好奇一件物品,黎噎也就打开拿出来看一眼。 但见里面是一本册子。看着成色挺新,一点古旧之感皆无。 黎噎翻开里面,空白的纸上只画了一位女子的背影,那女子做渔家女打扮,头戴斗笠,站在似乎山崖一样的地方,眺望远处大海。 忽然一阵诡异的妖风从门外吹来,那书册竟然自行翻动起来。 黎噎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随着书页的变化,渐渐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孔。 奇怪了,竟然还是连环画。 奇怪了,那女子的脸好似在哪里见过。 奇怪了,头好晕啊…… “喵!”狸花猫全身毛都炸了起来,发出凶恶的警告声。可黎噎就这样软软地跌在地上,沉沉睡去。 第30章 此魔如此来历 黎小宝睁大了眼睛,看见爹爹忽然晕倒。又看见夫子凭空出现,将爹爹扶起来。 “夫子?猫猫?爹爹?”黎小宝一时脑子十分混乱。 夫子收起那册子,一手背起黎噎,一手抱起黎小宝,十分镇定地说:“走,我们去找镇长。” 黎噎在做梦。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这是以前的事情。但不是黎噎的记忆,而是“黎玉郎”的过去。 黎玉郎也不是天生的坏种。 他就是从小没有耐心,脾气暴躁,善妒,见不得别人好。 再加上有些虚荣和争强好胜。 可问题在于,他有着与身份不符的野心。 不过是被买回家的童养婿而已。 “快点!酒买回来了没有!”他那位名义上的“岳父”在醉醺醺地在砸杯子砸椅。 黎玉郎沉默地将酒递了上去,还被迎头揍一拳,揍得头昏脑涨。 人最惨的不是一穷二白,而是年轻的时候家道中落。 他扶起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妻子,暗自发誓要出头。 十几年的苦读与挣扎,都抵不过被判天生凡骨的那一刻。 他眼见与他争斗几年的人,平步青云,成为仙门弟子。 所有之前遭受的鄙视与谩骂,都在此时深印入骨髓。 现下,他又回到了那刻。 他站在一众少年之中翘首以盼,等待宣判结果! 艳阳高照,宣读之人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喊。 “黎春,天生凡骨,不过!” “黎云,天生凡骨,不过!” …… 与他不对付的人皆落选,满脸沮丧。 “黎玉郎!仙骨!拜入蕴霞山凌叁仙人门下!” 黎玉郎猛然抬头,他仿佛看见了不一样的,崭新的人生。 他弹指一挥,妖魔瞬间灰飞烟灭。 御剑飞空,他与梵鸿并肩而立,而那张冰块脸也看得顺眼起来。 祝莲声则紧跟在两人身后,那张酷似祝煌的脸,紧皱眉头,像能夹死一只苍蝇。 只见祝莲声忽然飞到黎玉郎前面。 “醒醒!这是梦啊!”祝莲声大声警告他。 黎噎惬意地嗯了一声:“我知道这是梦啊!正因为是梦,不是更应多多享受吗?” 祝莲声伸脚,踩住黎噎的剑。 “喂喂喂,你干嘛,别打我,我不想醒来!” 祝莲生一掌将他打下剑去。 “啊啊啊啊啊啊!” 黎噎竟然大难不醒,掉落在一个水潭中。 水潭边有一女子抚琴作歌,她样貌清秀,美目盼兮。 黎噎从水潭中爬起,便听那女子开口:“公子,何故从天而降?” 不待黎噎开口,那女子便凑上前来,一脸担忧:“公子,你浑身都湿透了。” 此时一柄飞剑从天而降,插在两人中间! 祝莲声跳下来,大喊:“黎玉郎,你敢对我师兄不忠!” 不是吧祝莲声,你在梦里还要守护黎玉郎与梵鸿的爱情吗! “祝莲声,我什么都没做啊,这是梦!”黎噎快步躲开。 “是梦你还居心不轨!”祝莲声刺出一剑 “你哪里看见我居心不轨了!”黎噎大喊冤枉! “你让我刺一剑!” “我去你的!”黎噎猛然把那女子推向祝莲声。 接着伸手一计攀风掌,天火从掌心喷射而出,笼罩住那女子全身。 “啊!”女子发出一声惨叫,忽然变成一朵透明的伞状,延展出无数的须状触角。 “你!” “你什么你,我记得你的脸。”黎噎转头就逃。 还记得你在七月半那晚吃了一个仙音门弟子,你这妖魔水母! 顿时整个梦境都在坍塌,黎噎掉进了无尽深渊。 “啊!”黎睁开眼睛,看到便是谷荒泽带着惊谔的表情的脸。 “你自己醒了!我这法术还没开始呢。”旁边的卢夜城捏了一半的法诀,动作凝固在空气里。 “爹爹爹爹。”黎小宝连忙冲上去,脸上吧唧一口。 “你怎么也在啊?”黎噎抱着黎小宝,看向谷荒泽。 黎小宝补刀:“夫子带爹爹来找镇长的呢。” 谷荒泽连忙追问:“梦境里遭遇什么,你又是如何醒来。” 黎噎便说起那面熟的女人,与七月半那夜的遭遇。 “就是那只大水母,那张脸!” 谷荒泽与卢夜城面面相觑,心中都下了同一个论断。 “是星渚水荣华。” “水荣华……听着就像一场好梦。嘿,真是一场好梦。”黎噎还在回味着,若能再呆长些便更好了。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这只水母在魔海来历很大?”黎噎看着黎小宝玩自己的手指,边问旁边那两人。 卢夜城沉默了一会:“也不是来头很大……” 谷荒泽心情也比较复杂:“她并非来自魔海,而是生于天河。” “天河?”黎噎指了指上面,黎小宝顺着他的手势往上看。 “爹爹,上面只有小蜘蛛耶。” “啊?”黎噎还在懵懂之间,谷荒泽却已发出一道紫气,将那蜘蛛拿了下来。 四人定睛一看,并不是蜘蛛,而是一段透明胶质状的物体,还在不断蠕动。 黎小宝含着手指,咽了一口口水:“好像爹爹做的凉拌水蜇菜,嘎吱嘎吱的。” “这是入梦须。水荣华将入梦须藏于书中,若有心之人翻动书册,便会触动梦须而入梦。”卢夜城解释道。 黎噎再翻动那册子,便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一笔也无。 “水荣华皆生活在仙界天河上。织梦吸四灵七情六欲为食。” “其中以人之情绪波动最大,水荣华最爱豢养人类,以饱口腹之欲。” “仙界被放逐时,连同天河也被放逐,水荣华也留在了上面。” 黎噎又问:“仙人都不用睡觉吗?” 卢夜城摊手:“都成仙了,睡什么。所以水荣华才养在天上,不养在下界。” 突然感觉好有道理。 “四界已经绝迹的星渚水荣华,忽然出现在下界,而你还被天火火灵附身。想来与从天而降下的凤凰坠地脱不开关系。”谷荒泽拧着眉头在思索着,内心却隐隐生出希冀。 黎噎拉回正题:“不管那么长远了,现在怎么办,能把它塞回天河不?” 卢夜城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哎呀,这等小事,你能就地解决。” “我?我才刚醒啊?” …………… 梦叔正躺在大宅花厅中,享受着美酒。他周围美女环绕,莺莺燕燕,迷乱人眼。 其中最出挑的一名青衣女子,端着切好的冰镇天池蟠桃上来。 “大人,少爷已经一统魔界,正在攻占人界。这是少爷送来孝敬您的。” 梦叔心满意足地点头:“吾儿甚好,甚好。” “这日子过得可真是称心啊。” “少侠,这么快乐的日子你就别来打扰我啦。”梦叔对着那被绑在柱子上,眉头皱起能夹死苍蝇的少年说。 那人还欲劝阻,却惊讶看一熟悉的人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他手捧着一袋灵石,砸在那青衣女子身上,恶狠狠地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梦叔!” 第31章 此人如此打架 梦叔暴怒站起:“别捣乱!” 那女子也暴怒:“别碍事!” 被绑着的祝莲声慌忙大喊:“别乱来!” “嚯,你们倒是挺有默契哈,玩什么呢,小四灵镇也有自己的燃冻吗?” 黎噎说着奇怪的话,忽然伸手对着梦叔脸上揍了一拳,把他揍得鼻血飞溅。 “就算精神出轨!也是出轨啦!” 梦叔的梦境开始坍塌,祝莲声身上的绳子也化为齑粉。 那女子化为庞大的水母,顶部的美女脸色狰狞:“我要吃了你!” “来啊,来啊。”黎噎的双手冒出火焰。 似乎在梦境里,黎噎对火灵的控制更加地得心应手。 他不畏惧水荣华那可怖的模样,反而大胆地欺身向前。 祝莲声挥剑砍断水荣华飞扑而来的触须,拉着黎噎转身就跑。 “哎!我能把她烧焦了,你拉我做什么。” “你醒醒吧,这是梦里。你无法用梦里法术对她做任何事!”祝莲声大喊。 不,黎噎待解释,祝莲声已经用剑把他捅个透心凉。 “痛!”黎噎捂着胸口惊醒过来。他又躺在巡镇所,谷荒泽与卢夜城就现在旁边。 谷荒泽手里凝聚着一团紫气,里面包裹着附身到梦叔身上的那段触须。” 卢夜城鼓掌:“小黎老板,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啊,难怪阿泽以为你…” 谷荒泽按住他的嘴巴,吩咐他的手下:“好了,下一个!” 巡镇卫将昏迷的客人一一抬上来,整整齐齐一排排码好。 “这么多?”黎噎倒吸一口冷气,这些我都不认识啊。 “能不能一起来啊。” “嚯,口气挺大的。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让梦境串联起来。” “不过,人一多,有帮忙的会好些,是吧?”卢夜城瞄了旁边的谷荒泽一眼。 后者皱了一下眉头。 “就这样吧,泽先生,有难同担。”黎噎踮起脚企图搂住谷荒泽的肩膀,只是仅能够到他的后背。 “嚯,这双开门冰箱,看不出来啊。”黎噎暗自羡慕了一下。 “行了,就这样吧!,把水荣华的触须拿好咯,入梦!” 谷荒泽睁开眼睛,一片云雾缭绕,青草的香味萦绕鼻尖,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前。 他沿着草地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白发男子手里拿着一柄玉如意,回过头来温润一笑。 “小泽,去哪里玩了?” 谷荒泽还未回答,又一穿得十分俗气的暴发户走了过来,搂住那白发男子的腰。 “老婆,别老看那臭小子,看看我…” 白发男子宠溺一笑:“多大了,还和小孩子吃醋。” 谷荒泽凭空变出一堆白萝卜,砸向他老子,“老头,喜欢吃就吃个够!” “哎你这臭小子!”黑衣男子破口大骂! 谷荒泽背对他们,飞快地走远。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梦境里的灵力,幻觉一股脑都被他吸收进去。 听见水荣华慌张的尖叫声,他父母谈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反正都是假的。 能来硬的,就不要思考。 管他如何,吸取灵力便是了。 这才是他魔尊本色。 …… 眼前场景先是一空,接着又是一亮。黎噎正在眼前的空地上逮着一个人揍得死去活来。 “醒醒,你快醒醒!” 其他众人纷纷大呼血腥。 “别喊了!等下就到你了。”黎噎边打还边叫嚣着。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当英雄还能揍人的机会,黎噎就要好好把握。 “想打我!”那被他威胁的人一点也不害怕,“唰”地一声把上衣脱了,亮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接着那人凭空变成十几丈,像山一样高,顺便踩醒了几个人。 黎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直到谷荒泽在旁边提醒。 “这是梦。怎么想都可以。” 黎噎恍然大悟,他忽然仰天伸出双手:“出来吧,召唤兽!” 一阵巨大的响声响起,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喵!” 响彻梦境。 一只十层楼大的狸花猫,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巨人面前。 黎噎享受地把脸埋到猫腿毛里,接着大喊一声:“去吧!” 那巨猫便向那巨人扑去。 黎噎接着按住其他人殴打。 谷荒泽捂着脸,那只巨猫的模样就是小狸花猫的样子。 等出去再找你算账。 他猛得一侧身,一把飞剑就直直向他刺来。 祝莲声浑身杀气地盯着,一字一句地叫着:“谷,荒,泽!” “你跟着黎玉郎入梦,居心何在!” “噢嚯,你是谁?”谷荒泽拍了拍衣袖,一脸无所谓。 “吾乃蕴霞山祝莲声!” “唉,仙门的蛇虫鼠蚁太多了,我记不住。”谷荒泽无聊地掏起耳朵。 祝莲声脸色铁青,一剑刺来,被紫气挡住。 谷荒泽挥袖将他定在空中,不得动弹,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小老鼠。你不是被水荣华捕获的猎物。” 谷荒泽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仙门的小老鼠,脸上长着鳞片呀。” 祝莲声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才明白被谷荒泽给诓骗了。 “魔头!” 谷荒泽老神在在地问他:“你似乎,遇上了一些困境。作为同类,你若是开口,本尊倒是愿意拉你一把。” “我不信魔尊有这么好心。” “不信便拉倒吧,呵呵。” 谷荒泽看了一眼远处的黎噎:“若你在他面前不说出我的身份,本尊自然也不会多话。” “不然的话…” 两人还在僵持之中,就见黎噎身上沾了好多血,欢欢喜喜地向谷荒泽跑过来。 “哈哈哈,我都解决了,就等猫猫了!” 巨猫还在和巨人打得难解难分,却不忘喵地一声回应他。 祝莲声被谷荒泽憋得气闷,他转头指着黎噎大声呵斥:“黎玉郎,你贪财好色,我师兄人中之龙,你竟敢背叛他,另找新欢!” “???”祝煌他爹,这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旁边跟着个漂亮男人,我就是对你师兄不忠啦?”黎噎反怼回去。 “那你成日把老婆小孩丢在小四灵镇,跟那些魔女,仙女说话斗法,又算什么!”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老婆孩子,祝莲声眼眶一红。 “他们还好吗?” “你一个梦里的化身问这些做什么?”黎噎叉腰。 “真奇怪,我梦里怎么老有你……” 谷荒泽瞪了他一眼:“别犯傻了,你看看他腿上绑着什么。” 黎噎扫了一眼,随即呆住。只见祝莲声脚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透明触须。 那些触须还有生命般,不断地蠕动着。 “这是……” 祝莲声脸色灰败:“那魔物吞噬了我的魂魄,我离不开这里。” 第32章 此猫如此缉凶 当时祝莲声被魔欲宫余孽击入海中,受了重伤。 他寻着水路游回了小四灵镇,花了几月的时间。 谁知正遇见那天降异象,凤凰坠火,星渚水荣华逃到河边泡水,祝莲声便被逮住了。 “你变成了一条鱼游回来?”黎噎有些钦佩,前有小蝌蚪找妈妈,后有大古板游回家。 看谷荒泽不打算拆穿,祝莲声继续说:“她把我的魂魄抽出来放入梦境里,为的是控制我的身体替她办事。” “她在外界无法化为人形,因此她都是利用我的躯壳,去制作入梦引。” 黎噎松了一口气:“也就是你也没死,太好了,我还以为虹姐姐要守寡了。” “你们若是杀了她,自然我也要死的。”祝莲声脸色有些黯然。 “少废话,我们自然会想对策。”黎噎说。 “对吧。”黎噎捅了捅谷荒泽,后者没有理他。 “举止亲密,黎玉郎你还说没有背叛我师兄!”祝莲声又一剑横到黎噎面前。 何况还是这个魔头。 黎噎嫌弃他:“行啦,别老这模样,梵鸿都没意见就你意见多。”是啊当事人都没在现场自然没意见啦。 “走吧。”谷荒泽看着那巨人被巨猫扑倒,梦境正在坍塌。 “你等着,我们回来救你!”黎噎扔下这句话,就被谷荒泽拉离了梦境。 …… 小四灵山,一个昏暗的山洞之内。水荣华趴在水边,她失去了将近一半的触须,刚刚还有一部分灵力被谷荒泽强行吸了过去。 她现在十分虚弱。七月半补充的灵力,基本上都消耗光,整个透明身体呈现干瘪的状态。 “你们,谁去,找食物。” “不然,吃了,你们。” 她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命令着。 在山洞的上方还吊着两个人。刘二和刘三被透明触须层层叠叠束缚住。 “二哥…呜呜呜呜。”刘三拼命挣扎。 刘二对他摇头。 “大…大人。让小的吧,小的一定办好。”刘二谄媚地恳求着。 水荣华伸出触须,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了一下。 “你去。” “捉活人。” 刘二被她松开,摔到地上。 刘二忙不迭地跑了出来。 …… 谷荒泽将所有抽离出的触须,放在一只青色琉璃瓶之中,一团紫气包裹住。 “这可是好东西啊……”卢夜城眯着眼睛。 “可以炼制祛除心魔的丹药,还没副作用。” 谷荒泽袖底一抹,琉璃瓶随即消失。 卢夜城嚷嚷:“你倒是给我留点。” 黎噎抱着揉眼睛的黎小宝问:“祝煌他爹还在水荣华手里,卢镇,后面该怎么做?” 卢夜城眼珠子一转,有些勉强地说:“这祝少侠也不是我们小四灵镇的人,不如你去通知蕴霞山的人来救援好了。” “不行!”黎噎下意识反驳。 “不行!”谷荒泽也反对。 “你反对什么?”卢夜城捶了谷荒泽一拳头。 “我要活捉水荣华,你别让那些小…仙门人来插手。” 谷荒泽十分坚定地看着卢夜城。 卢夜城无奈摊手,算是屈服:“水荣华栖息之地一定有水,可以从地方排查。” “太慢了。我没这个耐性,用这个。”谷荒泽提溜着黎噎的衣领。 我?黎噎指着自己。 “水荣华想吃你很久了,你就牺牲一下。”谷荒泽把黎小宝抱给卢夜城,拉着黎噎往外走。 “现,现在就去?”黎噎猝不及防。“白天你要不要撑把伞啊?” 两人身影被一团紫气包围,凭空消失了。 黎小宝看着卢夜城眨巴眨巴眼睛:“卢爷爷。” 卢夜城也眨巴眨巴眼睛:“小宝啊,你觉得卢爷爷英俊一点,还是泽先生英俊些?” “嗯……”黎小宝短暂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好难噢,小宝要吃根糖葫芦才想出来。” 卢夜城豪爽答应,抱着黎小宝往外走,“没问题,走,咱们去吃糖葫芦,吃完回家去。” “好耶!” ……… 黎噎行走在河边,左手撑着一把伞,右手还抱着一只狸花猫。 狸花猫颇有些不自在地口出人言:“你可以不用抱着本官的。” 黎噎倒是很享受:“泽先生,你的变形术真是高超,和我家小梨花长得一模一样耶。” “咳咳,小法术,小法术。”狸花猫动了动胡须。 “这样水荣华真的会来吗?”黎噎悄声问。 “她现在虚弱,定是要捏软柿子,镇里最弱的就是你。” 黎噎小声反驳:“那不一定,我也是有火灵附体,在梦里也伤到她。” “你也说了是梦里。” 一人一猫沿着河流慢慢走着。一直走到了黄昏。 毫无所获,只能沿着河流往回走。 忽然眼前一人急冲冲得跑过来,非常着急,却是祝煌。 他一把拉着黎噎,神色仓惶地问:“不好了,不好了。” 刘二小心翼翼地溜进镇子来。 他已经好几天没东西吃,饥肠辘辘。可一想到那个脾气很大的食肆老板,偷窃的心思立马歇了。 “不,我刘二岂是知难而退之人?不过一食肆老板,如何阻碍我食师之道?”他立刻将偷吃拔高到思想高度。 战战兢兢地走近看了一眼,咦?明明是白天,这食肆竟然没有开门? 他绕到后边,翻上墙小心查看。 那食肆老板居然不在? “黎大娘!”一阵敲门声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刘二连忙隐蔽身形,却听一个中年妇女前来后门。 “卢镇长?小宝?”她的声音有些惊讶。 “奶奶~小宝回家啦~”一个小孩奶声奶气地说。 “黎大娘,我把小宝送回家了。”那卢镇长说。 “哎呀,多谢镇长了,怎好破费还给小宝买糖葫芦。”黎大娘语气略带歉意。 “哪里哪里。” 黎大娘又问:“卢镇长,为何我儿还未归家。” “蜗灵想要研制一道药膳,有些小事劳烦小黎当家帮忙。啊,我就先走了。” “镇长慢走。” “卢爷爷慢走。” 刘二眼珠子溜溜一转,嘴角扯起一抹奸笑。 好啊,那个凶巴巴的黎老板不在,家中只剩下老弱病残! 一个简单的计划浮现在他的脑海。 第33章 此魔如此好色 刘二背着一个小孩,慌忙地行跑上山。 此时太阳已然垂落西山,夜色朦胧。弥漫在山林中狼嚎声使之胆寒。 眼看山洞近在眼前,他看了看背后的小孩,脸色忽然变得更加难看。 他嘴里念念有词,一会骂水荣华的阴险狠毒,让他受制于魔;一会儿又骂刘三愚蠢懦弱,不然两兄弟早已到妖界。 他眼神乱晃,骂起天骂起地,骂起出生骂起命运不济。 躲在暗处的人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出声。 “你怎么就不骂骂你自己。” 刘二猛然站定,苍惶看向四周,声音凄厉地如同惊鸟:“谁!给老子出来!” 黎噎缓缓走出,脚边还跟着一只狸花猫。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人:“绑架小孩,你算什么!” “你才算什么。”刘二的匕首抵住昏睡的小宝脖子,得意地说:“刚上前一步你儿子就完蛋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黎噎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若要人质,我愿意跟小宝交换,你放开小孩。” 刘二嘎嘎大笑,神色扭曲:“哪有这么容易,你给我跪下!” 今日刘二便要出了心中这股恶气! “老子数到三!一!” 黎噎扑通一声跪下来,主打一个尊严无所谓。 “就这?说好的!你快把我儿子放开!” 狸花猫表情有些怪异,刘二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哪有这么容易,你,你给老子……” 他话没说完,黎噎忽然打了自己几个巴掌,啪啪几声。 “打巴掌是吧,我懂你,我还可以学狗叫啊!” “喂喂喂,你好不要脸啊!”刘二惊谔地吐槽。 黎噎向他爬过去,“我懂你,我还能钻你胯下啊。” “不要脸,真是下贱啊你,下贱!” 趁刘二不备,黎噎猛然站起来,直接用握着他的匕首,底下一脚猛踢。 “我是下贱,你是下三烂!” “啊!”刘二剧痛地捂住下部,松开了小宝。 黎噎连忙抱着儿子,又一记窝心脚,将刘二踹飞。 躲在草丛中的祝煌拿着一条绳索,飞快将刘二绑起来。 祝煌嘟嘟囔囔地:“老板,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就这?还不如我来。” “别,你的法术不够稳定,我可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舍得让小宝掉的。” 黎噎抱着小宝,检查了一下,体温呼吸都正常,只是单纯睡过去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刘二:“说吧,做什么绑架我儿子,帮助魔物。” “别嘴硬啊,我这下贱之人啥都干得出来。”黎噎拿着匕首往他脸上比划。 刘二盯着那匕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弟还在他手上,我命也捏在那魔物手上。” “不照做的话,我会死的!你,你看完我的脚!” 黎噎早已预料到他的答案,倒也不疑有他,掀开他的裤腿。 只见他的腿上爬满了像果冻般的水母触须,还在不断地蠕动。 这种触须,黎噎在梦中祝莲声脚上也见过。 “这要怎么去……”黎噎话说一半,突然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狸花猫竖起耳朵,一团紫光包围住黎小宝。 祝煌大吃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骤变又起,刘二整个人都变成了透明的触须,席卷着昏睡的黎噎,快速逃跑。 “喂放!放开我老板!”祝煌又慌又怒地追了过去。 化为人形的谷荒泽抱着黎小宝,神色有些晦暗。 “都在计划之中,你不高兴又是做什么。”全程看戏的卢夜城这时才笑眯眯地从暗处现身。 谷荒泽“哼”了一声,略带嘲讽地说:“可怜我堂堂魔尊,如今为了捉一只水母,竟然跟你一起玩把戏。” 他将黎小宝交给卢夜城,脸色不愉地追了过去。 “再敢利用小孩,我把你毛全拔了!”他威胁的话冷冷飘了过来。 卢夜城笑了笑,捏着黎小宝腮帮子,看着这个幼小的虚影消散。 “你才是小孩啊……” 黎噎置身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他向前走了一步,发现原来脚下都是水。 他意识到他又被拉进了梦境里面,于是他又想通过意念摆脱困境。 “没用…没用…” “你已经为我所困,嘻嘻嘻嘻嘻。”一阵娇柔的女声传了过来。 在空荡荡的环境之下,这声音显得格外的阴森。 “公子,你多次坏妾身好事,让妾身好生苦恼。”黑暗之中蓦然冒出一点蓝光,一名黑衣婀娜女子点着一盏琉璃灯,浮现在黎噎眼前。 “妾身水三十三娘,见过公子。”她蛾眉轻皱,风露清愁。 “妾身不过身体虚弱,需要进补,何罪之有呀?” 美则美矣,可水三十三娘,浑身上下皆爬满了果冻状的触须,也确实可怖 黎噎不自禁地想后退一步,却发现不得动弹。他借着蓝光低头一看,才发觉脚下根本不是水,而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母触须。 他的双脚已经被触须缠上 ,甚是恶心。 “美丽的小姐,小的是个厨子。您要吃什么,我可以给您做呀。”黎噎搓搓手,变成一副谄媚的模样。 “好的呀。那喜乐为炒菜,愤怒为烹肉,惊骇为羹汤。公子你可曾做过?” 纤纤玉手抚摸上黎噎的脸颊,水三十三娘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赞赏。 “公子长得真好,比得上仙界那些仙人。” “妾身初见公子,就心动了呢。” “公子可愿长留在这梦境里,陪妾身呢?”水三十三娘有些羞赧地看着黎噎。 !!!!!黎噎万万没想到,也有对魔施展美人计的一天。 “呵呵,姑娘您说笑了。我若是敢说一个不字,怕是下一秒就被当成姑娘的补品了吧。”黎噎任由她摸脸,还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水三十三娘满意地点头:“妾身,就喜欢公子这般聪明贴心的。那,等仪式成,公子的魂魄与身体,妾身就收下了。” 她眼神有些幽怨地瞥着一个地方:“公子可不能像您那位朋友一般,不解风情噢。” 黎噎顿时会意,知她定然说祝莲声,“姑娘,他呀,就是个大古板,儿子都能打酱油了,怎么配得上你。” “哎,公子有所不知,人夫也有人夫的好处。”水三十三娘的手抚摸着黎噎的脖颈,向下的动作一顿。 “好似有只小东西闯进了妾身的洞府。公子,您在这稍等片刻。”水三十三娘的身影立刻消失了。 双脚被解开束缚,黎噎手里凝聚着一团火光,往她刚刚瞥的那方向瞧去。 果然见祝莲声被五花大绑吊着上头。 黎噎看那景象,好气又好笑:“好啊,你在这里。” 祝莲声脸色十分难看,只因他全身衣物皆被水三十三娘扒光了,身上还有蠕动的触须扭动着。 “这水姑娘真是会玩啊。”黎噎啧啧赞叹。 “你可没干什么对不起我虹姐姐的事情吧?” 祝莲声恼羞成怒:“你走!你还来干什么!一起当男宠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黎噎捧腹大笑。 “你还不去找梵鸿!天生凡骨之人……”祝莲声大声呵斥,话还没说完。忽然他身上的触须冒出一阵火光。 捆绑住他的触须不堪烈火,水汽被蒸发得滋滋作响,竟一下断了。 “天生凡骨,天生凡骨,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天天把这些挂在嘴边。” “我没了梵鸿,我就不能活吗?” 黎噎淡淡地说,“真想把你们这些仙门之人的骨头,剔出来瞧瞧。” “看看是里面长黄金了,还是长灵石了。” 祝莲声跌落在地上,看着被火光包围的黎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34章 此人如此脱身 “你……你……何时有灵力。”祝莲声坐在地上,低头捂住自己的关键部位。 “有灵力又如何,这里是那魔物的识海,你能做什么。” 黎噎得意地说:“孙大圣与铁扇公子的故事知道吗?” …… 祝煌跟着刘二进了跑进了一处山洞。 这山洞很浅,有一汪小小的水池,像是能通往地下河。 他见一只巨大的水母匍匐在水池边,一张清秀女子的脸长在水母伞顶,两颗眼珠子滴溜溜地看向祝煌。 而黎噎则脸朝下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而刘二背对背刘三靠在一起,四肢呈现透明的状态。祝煌定睛一看,竟然是由无数透明触须形成的。 \"…………”即便已经被告知了魔物的存在,祝煌看见那一刻也觉得头皮发麻。 “哈哈哈,活人!”那女子突然大笑出声,猛然向祝煌扑来。 “喵~~~”一声猫叫,一只狸花猫在祝煌身后冒了出来。 水荣华被紫光阻挡住了来路。 “赫赫赫赫……!”水荣华发出怪笑。 一声令下,刘二和刘三全身皆化为触须,铺天盖地向祝煌和狸花猫冲过去。 黑影巨手张开手掌挡住攻击,将刘二刘三握在手心。 “好恶心……”祝煌刚想扭过头去,却见一道剑光,带着凛凛寒气,破开了巨手的包围。 那触须转瞬化成了一名黑发白衣,手持仙剑的年轻男子。 他长眉入鬓,双目斜飞,眉心紧皱,薄唇一抿,正直的模样令人不敢接近。而他的眉眼之中,甚至还有五分与祝煌相似。 “老爹!”祝煌大惊失色。 …… 黎噎周身化出了火焰,接着就势往地上一躺。 地面触须遇见天火,立刻发出滋滋的声音,十分苦痛。 临行之前,谷荒泽早已与黎噎说明清楚情况。 “要除掉水荣华不难,难得是如何活捉。”谷荒泽说。 “所幸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凤凰坠地,水荣华落下凡间,她的克星也落了下来。” 黎噎指了指自己:“你是说,火灵。” …… “即便是在水荣华的识海里,她也拿我没法。”黎噎双手双脚齐齐捶着地面,对着打了一套咏春拳,看着触须因火焰痛苦地蜷缩起来。 …… “啊!!”水荣华忽然发出一声尖叫,翻滚进了水池里。 “喵。”一声猫叫,一团紫光将她扯了出来,死死缠住。 “祝莲声”转身便要去救,影手又随着他的动作欺身而上,手指化作无条利刃,钉住“祝莲声”的四肢。 飞剑急忙来救,祝煌双眼闪过一丝红光,黑色雾气也化作一柄剑,挡住那飞剑的去路。 “痛啊!放开我!”水荣华想要回到识海中阻止黎噎的行动,可她被那团紫光罩住时,不但无法动弹,而且灵力还在不断流失。 “祝莲声”听见她的惨叫,脸上开始浮现出青色的鱼鳞,一轮水母印记显现在他的咽喉之处。 凭空一团巨大的黑气,包裹住了祝煌,转眼那身影就消失不见。 这法术与当初祝煌灵力失控,误伤合三眼的情况十分相似。 只不过现在这团黑气非常成熟,轻而易举就将祝煌转移出了山洞,瞬移到其他地方。 谷荒泽感觉“祝莲声”周身灵力暴涨,,连黑影巨手都快要抵抗不住。 可他嘴角却勾出一抹了然的微笑,下一刻黑影巨手变得跟人手一般大小,狠狠地掐住“祝莲声”的脖子。 黑色的手指顺着那新月标记径直钻进了“祝莲声”的身体里。 …… 祝莲声忽然发觉有人在掐他的脖子,把他往地上不断地扯。 接着几只黑色虚影化作的手,将他手脚死死按住。 “黎,黎……”祝莲声忍不住想喊黎噎帮忙,却见黎噎兴奋地站起来,帮着影手将祝莲声按住。 “???” 黎噎对着一只比着奇怪姿势的影手笑得灿烂,“救你的来了。你就配合一下。” …… 行动前。 “水荣华制作傀儡,需将材料的一魂禁锢于自己的识海,再将印记打入躯体。” “要救那名仙门弟子,需先找到他的躯体。我可进入那具躯体,将那被禁锢的一魂拉出。” “你到时候在识海里面配合我。”谷荒泽叮嘱道。 黎噎问:“那我怎知道是你还是什么,你得给个标识吧?” “标识?” 黎噎举起手,拇指和食指上部微微交叉:“到时候,你给我比个心吧。” …… 识海中,一只影手比着“心”,黎噎驱动身上的火焰,拨开往祝莲声身上缠着的触须。 “你出去以后,可要好好对我虹姐姐。” “祝煌那小孩,也要好好管教!他在我店里打了一个月的工,打碎我多少碗碟了!” “当爹的,不能丧偶式教育吧。” 黎噎絮絮叨叨地,看着祝莲声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空中,他松了一口气。 “说好了哦。” 黎噎突然收敛了身上的火焰,任由透明的触须将他包裹住,拉往识海的深处。 …… 山洞中。 祝莲声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全身一软晕倒在地。 水荣华觉得识海的痛苦忽然消失了,她不再疼得翻滚,能略略喘息片刻。 高兴得太早。 突然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从她的脑中传出来,伴随着炙热的燃烧,火焰瞬间将她水做的身体围住。 她清秀的面孔变得极其扭曲。 “滚啊,滚出去!” 黎噎的一魂被她强行拽了出去。可身体还躺在她的不远处。 狸花猫瞬间化为一名男子,将黎噎的身体飞速抱了起来。 “行了,本尊也玩够了。”谷荒泽淡淡地说。 灿烂的紫气里蕴藏着万千星河,瞬间将整个山洞都包裹了起来。 …… 黎噎梦见了好多好多过往的情景。是属于黎噎本人的,在现代的生活。 高压痛苦的少年时期,苦苦训练却最终没获得很好的比赛成绩。 退役之后,返回校园求学,复读两年,终于考上一个二流的大学。 毕业之后,二流大学普通专业的大龄人士,苦苦学习咖啡拉花技术,终于获得了一个在猫咖工作的机会。 再混了几年,没恋爱也没钱,在前任店长离职以后,黎噎终于混得了一个店长的头衔。 他的前半生,活在了别人的阴影之下,是别人闪耀人生的垫脚石。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没经过大风大浪,没钱却有着平淡的幸福。 只有心中隐隐的不平,或许会伴随着一生吧。 他带着浅笑帮咖啡拉花,一只十分帅气的狸花猫,跳上了柜台,金色的眼眸盯着他。 “咦,你不是咱们店里的员工吧?” “这么帅的小猫咪,是从哪里来的。” 黎噎拿起一块冻干靠过去,那猫咪就不客气地露出牙齿,狠狠地…… 咬在黎噎的手上。 “痛!”黎噎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眸。 第35章 此夜大概美味 黎噎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之中。 四周昏暗,他的头正枕头在泽先生的膝盖上。他还能闻见泽先生身上的那股苦涩的香气。 泽先生金色的眼眸在此刻显得格外的显眼,也格外的熟悉。 “跟小梨花的眼睛有点像哎……” “醒了就起来吧。”谷荒泽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黎噎连忙爬起来,摸到地上一片湿润,原来他正在一水池附近,左脚甚至是踩在水里。 “水荣华呢,那魔呢?”他东张西望。 手不自觉地搭在了谷荒泽的身上。 谷荒泽瞥那只手了一眼,打开右手手掌,里面是一只透明的琉璃瓶,顶部的瓶塞是由符箓所制,瓶身毫无图案,却有一只晶莹的水母,散发着幽幽蓝光,在瓶里一闪一闪地游动。 “真好看啊……”黎噎用手摸了一下瓶身,只感受到一股冰润的凉意。 忘记泽先生是鬼了,他没有体温。他心里暗暗地想。 黎噎掩盖住他内心的失落,问谷荒泽:“我家小宝没事吧?” “卢夜城送回家了。” 黎噎问:“祝煌呢?” “被他爹转移了。” 黎噎又问:“那祝莲声呢?” “去找儿子了。”谷荒泽回答,双眼看着黎噎。 “怎,怎么了?”黎噎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卡壳。 “我在等。” “等,等什么。” “等你问我。”谷荒泽的双眸,就如同被霞光照耀得发亮的河水,蜿蜒地流向灿烂的远方。 能言善辩,热爱胡说八道的小黎老板,一时之间忽然卡壳了。 “这里,我小的时候也来过。”谷荒泽环视了一下这个山洞,平静地说。 小时候?泽先生是在说生前的事情吗?黎噎定了定神。 “泽先生生前也是小四灵镇人?” 生前……谷荒泽叹了一口气,略带着怀念的语气说:“小时候,我和我爹吵架后。我就会躲在这里哭,等我娘来找我。” “泽先生,肯定很想念亲人了。” 谷荒泽轻轻地摇头:“我已经记不清我娘的长相了。” 黎噎托着腮,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我还记得的。我还记得我以前养的猫……” 好啊,你还养别的猫。古怪的念头浮现在谷荒泽脑海里。 “可记得也没用啊。这世间太大了……我见不到他们。”黎噎看着琉璃瓶中的水母缓缓游动,也有些伤感。 两个世界之间,隔着的何止天堑。 “我现在也挺好的,对吧。有娘有娃,还有一家小店。” 谷荒泽:“第一次见面时,你端上来一盘酱牛肉。那个味道与我娘做的很是相似。” “泽先生的娘亲,厨艺也一定十分了得。”黎噎毫不客气地夸赞自己。 谷荒泽眼中染上了一丝笑意:“我娘的记性总不大好。但他会记得我喜欢酱肘子。” “每次我和我爹吵架之后,回家总会有一盘酱肘子。” 黎噎拍拍胸脯:“我的酱肘子也是一绝,管够!” “这样啊……”谷荒泽拉长声音,站起来身来。“那就走吧。” “没问题!回去吃酱肘子。” ………… 昏暗的河边,群星空中闪耀,祝煌从凉快的河水里爬起来,大口喘气。 “我一定要去找娘亲告状……”祝煌咬牙切齿,又吐出一大口水。 同时他又有些忧心。 不知道老板,老爹,和那扮猫的老魔头怎么样了。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很好,没有缺胳膊断腿,头也长在自己的脖子上。 祝煌摸了摸自己的脸,果不其然摸到了金色的鳞片。 “不对啊……老爹这招,可不是仙门法术啊……”祝煌心中隐隐有一丝预感,可他却不敢细想。 直至他遇见十分担心下山找寻儿子的祝莲声。 飞剑插在白色雕刻莲花的剑鞘之中,背在身后,他衣衫不整,披头散发,除此之外,脸上被淡青色的鳞片所覆盖。 祝煌把开心的话咽回肚子里,一向在儿子面前颇有威严的祝莲声,此时不免心虚。 两父子相顾无言,最后决定一起归家。 看来定要彻夜长谈一番了。 …… “小宝还好吗?”黎噎一回家,就十分焦急地问黎大娘。 黎大娘倒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没事情。小宝吃了卢镇长给的糖葫芦,晚饭都没吃多少米呢。” 黎噎还想说什么,就见黎小宝揉着眼睛走出来,一把抱住黎噎的大腿:“爹爹,小宝好饿噢。” 看见小宝确实毫发无损,黎噎也懒得问了,把儿子抱起来递给谷荒泽:“没问题,爹爹现在去煮酱肘子和小宝最爱的烤鸡翅,好不好。” “好!”黎小宝在谷荒泽的怀里欢呼雀跃。 “儿啊,这么晚了,太腻了吧……”黎大娘跟着黎噎进去厨房打下手。 “没事啦娘,一顿两顿。再说了泽先生喜欢吃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了出来,被谷荒泽听见了。 黎小宝扒着谷荒泽的衣服,眨巴眨巴眼睛:“先生,今晚读书吗?” “我们……,讲故事吧。”谷荒泽抱着他往里走,瞥了一眼空荡荡的猫窝。 一团紫光浮现,一只狸花猫在窝里酣睡。 这戏还是得做全套的。 黎噎趁着黎大娘在处理鸡翅,他在掌心凝聚火焰,帮肘子烧皮。接着冷水下锅,加料酒和姜片焯水。 接着炒制酱料,将肘子放入铁锅之中,淋上酱汁慢炖。 他接着审视白日还剩下的材料,想着夏日炎热,从里面捡出几根黄瓜,又抓了一把豆芽洗净。 黄瓜切丝,豆芽焯水。现切的面条煮好放入凉水,接着捞起放入碗中。加葱姜蒜、并香油香醋调味,搅拌均匀,酸爽开胃。 他想了想,又从坛子里舀出一勺酒糟。放上冰块并白日煮好放凉的莲叶茶,搅拌均匀。一杯异界版醪糟冰茶横空出世。 “嘿嘿,毕竟我可是自制奶茶种子选手。” 最后将肘子从锅里捞上来装盘。大概是黎噎事先用天火烧过,这肘子炖得时间不长,但是十分软烂,酱色上得也很均匀。 他将做好的这几道菜摆上桌,黎小宝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爹爹,小宝饿啦。” 黎噎拿着香拜了拜,接着向他招手:“来,从先生身上下来。小宝要自己吃饭噢。” “嗯嗯!” “今晚先生讲什么课呢……”黎噎悄悄地看了一眼谷荒泽。 “先生给我讲故事呢。讲……” 谷荒泽嘴角一勾,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肘子肉放入口中。 嗯,果然美味。 第36章 此事不大不小 群星仍在天穹闪耀,羲和正努力突破黑夜的禁锢,叶子上的露珠轻轻滴落。 “哐哐哐!”祝煌顶着两个黑眼圈来敲后门。 “老板!快辰时了,要赚钱了!” 黎噎披头散发地来开门,打了个哈欠:“早……好早……” 祝煌看他这么衣衫不整的模样当场暴走:“外衣呢!你没穿外衣!穿成这样你想干什么!” “别吵,小宝还在睡觉呢。 ”黎噎凶巴巴地警告他。 “我穿这样你也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黎噎抱起猫窝里的狸花猫,回房去换衣服。 以前是没觉得什么,甚至有些赏心悦目……只是祝煌昨晚被祝莲声科普了小黎老板的辉煌履历,以及他那位风华绝代,一剑断九州的相好。 “咱以前的格局可真大啊……”用美男计勾引黎噎的想法,在如今的祝煌看来,实在是太过荒谬。 “要不我还是劝劝那黑影,别打黎老板主意了。”免得打着打着,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假·黑影,真·猫咪,正不自在地被黎铲屎官抱在身上,爪爪还搭着黎噎那光溜溜的胸膛。狸花猫尽量缩着指甲,不抓伤他。 这确实伤风败俗。狸花猫默默地想。 谁知黎噎回到房里,先不梳头换衣,而是拎起狸花猫摇晃了一下,“小梨花,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喵,昨晚吃得多了些吧。狸花猫看向别处,轻轻地咪了一声。 “猫咪太胖不好噢,最近要减减伙食。”黎噎把狸花猫放床上,才开始换衣服。 “哼,‘泽先生’会吃回来。”狸花猫舔舔爪,伸了个懒腰。 “还是穿这件吧。”他拿起惯常穿的一件灰色布衫,却被狸花猫跳过来按住。 狸花猫不满地喵了一声。 “这件不好?”黎噎立刻放在一边,拿起一件靛蓝色的,“这件呢?” 狸花猫自顾自地跳到了一件藕粉色,喵喵两声。 “啊……粉色娇嫩,我如今几岁啊。”这件是去年黎大娘帮他做的,上面还绣了些花鸟,上身是极好看,可黎噎自己倒有些别扭。 喵喵喵。狸花猫又叫了几声,尾巴愉快地摇了摇。 “行吧,行吧,为了你我女装都穿过了,粉衣算什么。” 黎噎推开门,喊着祝煌去开门:“昨日没营收,今日可要好好赚钱。” 祝煌看他穿得鲜艳,显得这长相更加明艳,颤抖着手指告诫他:“你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夫。” 黎噎一脚踹到他屁股上:“你爹到底咋教儿子的!儿子不好好教,媳妇还为他在外面漂泊。还整天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祝煌捂着屁股为老爹辩解:“他也是有苦衷,现正在捎信找娘呢。” “我管你家的事情?你也别管我,快去开店,把桌子擦得亮亮的,敢有一条头发我扒你皮。” ………… 狸花猫吃完了猫食,悠闲地跳到房顶。看着黎噎正在店里忙活,脸色有些红润,汗水从额头滴下,流到了脖颈之间。 摇晃了一下猫脑袋,猫爪优雅一伸,飞速纵跳,就来到了巡镇所。 卢夜城早已在屋里等候多时,茶都喝了三两盏。他的卧房地上,用朱砂画了一个阵法,似乎是什么仪式。 狸花猫化为成年男子的模样,白衣飘飘,甚是潇洒,他掏出一枚琉璃瓶,里面有一只蓝光水母正在游动。 卢夜城接过琉璃瓶,放在布置好的阵法之上。 双手起势,左手虚空一划,水荣华的魂魄已经被提了出来。 一根透明的丝线从黑衣女子的眉心连接到卢夜城的左手。 水三十三娘跪坐于空中,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呜呜,妾身知道错了,求两位大人给条生路。” 卢夜城问:“从何而来,为何伤无辜之人。” “小女子水三十三娘,自天河中出生,共有兄弟姊妹五十个,我排行三十三。” “因勾陈星君与贪狼星君在天河私自比武,打穿了华盖星君的丹炉房。” “妾身与几位兄弟姐妹并丹炉一起被砸下界来。” “下凡之时,妾身被那丹炉里的火灵灼烧,受到重创……” 她泪水盈盈,柳眉微蹙,楚楚可怜:“妾身也是逼不得已嘛……” 卢夜城板着脸问:“你说还有兄弟姐妹一起下界,一共几个?” “也没几个,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到底几个?”卢夜城语气凌厉。 “二十多个……” 卢夜城用手捂着脸,惨不忍睹:“这么多。” 水荣华这种魔物,不算厉害,可它造梦与控制的天赋着实难缠,连祝莲声这类后起之秀也会着了他们的道。 若这二十几个遍布小四灵镇周边,势必影响小镇的经济与税收啊…… 卢夜城又问:“那你的兄弟姐妹,如今在何处?” “有一伙带着鸟雀的修真弟子,挖走了华盖真君的炼丹炉。他们身上的七情六欲真是~好美味的呀。” “兄弟姐妹们,就跟着走了。” 好嘛,居然去祸害仙音门了!卢夜城与谷荒泽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之外又有些心情复杂。 “看来我还是得发个公告,告诫一下仙门之人。”卢夜城思考后续的措施。 谷荒泽冷冷地说:“还有问题?” “有,当然有。”卢夜城咳嗽一声,他接着问:“我可不信你的说辞。三十三娘,既然如此吸引,你为何落单,来这小四灵镇。” 水三十三娘焦急地辩解:“妾身自然也想跟去。只是,只是妾身在河边遇见了那命中的冤家。” “他说他家在镇里,妾身想能与他在此长厢厮守,也是极好的。” 在家里给老婆写信的祝莲声,突然打了个喷嚏。 “真是一条漂亮的锦鱼,化为人身也甚是英俊。对妾身也是冷冷的,啊,更动人了。”水三十三娘捧着脸犯花痴。 真是一只好色的水母……卢夜城摇了摇头。 因祸得福也说不定,她若跟着其他水荣华前去仙音门,难保不被徴音真人扒皮喂精卫。 “问完了吗?”谷荒泽催促道。 “行了行了,你问吧。”卢夜城坐回榻上,捧起茶杯。 谷荒泽负手而立,他看着水三十三娘,沉声说道:“本尊所问之事,你需如实招来。” “若你听话,本尊可饶你一命,将来机缘所至,或能送你返回天河。” 见水三十三娘脸上浮现希冀,谷荒泽又说:“若你话中略有不实……” “近来,小黎食肆出品凉拌水蛰菜,可正是畅销。” 第37章 此界如此遭遇 “不要!我不想被凉拌!”水三十三娘哭得很大声。 “本尊问你,如今仙界是什么情况。”谷荒泽皱着眉头。 “妾身,妾身出生不过百余年……”水三十三娘委屈地说。 “那就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水三十三娘擦拭眼泪,愁容满面:“三十三娘自出生以来,皆在华盖星君的管辖范围之内讨生活,其余仙界各处,妾身一无所知……” 谷荒泽不信:“天河广阔,水荣华岂会偏安一隅?” 水三十三娘脱口而出:“不是这样。” 她摸着鬓发,斟酌着语句。“相必大人也有些年纪……” 她在卢夜城憋笑的表情继续说:“如今抬头凝望天河,与三百年前相比。” “您是否发现,天河离地面越来越远了?” 谷荒泽闭口无言,脸色却变得难看。 “天河似乎越变越宽广,越变越长。” “不止天河,仙界星宫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天河中间会突然涌出暗流漩涡,稍有不慎便会被卷进去。” “这次贪狼星君飞了整整五天,才找到勾陈星君打架。” “华盖星君听说他们打架,赶了整整十天才赶回府中。” “可惜还是没有阻止,还累得妾身呜呜呜呜呜。”水三十三娘悲从中来。 谷荒泽追问:“这么说,你不曾去过天市垣。” 水三十三娘摇头:“自妾身出生,便不曾离开这紫薇垣。天市仙街,已经是妾身祖奶奶辈的传说了。” “再过个几千年,只怕连紫薇宫阙一角都见不到了。” 谷荒泽的脸色凝重,若情况真如水三十三娘所讲。所有的星宫正在离四界越来越远,只怕终有一天,会在四灵界的天穹绝迹。 那母亲岂非再无归来可能? 卢夜城此时也收起了笑容,郑重地问道:“仙界变化的原因呢?总归有一个原因。” 水三十三娘又摇头:“到妾身这辈只剩传闻。据说某日某月,一阵惊天爆炸,天河之水溃堤喷涌……” 一时室内寂静无言。 水三十三顶着谷荒泽满身的寒气,颤巍巍地开口:“大人,妾身该说的都说了……您……” 谷荒泽沉默了好长时间,终究是深叹一口气:“本尊信守承诺,饶你一命。” “但,”他顿了了一下,“饶你并非放你。今后这琉璃瓶便是你之囚所,先就住个三五十年吧。” 水三十三娘听闻此言,非但没有沮丧,反而脸露欣喜:“这居所妾身甚是喜欢,真是多谢大人之恩。” “只是……只是,妾身还有一个请求……” 水三十三娘脸带羞涩偷瞄谷荒泽,“可否请大人随身携带,别将妾身扔到芥子袋中。” ………… 到这个时候仍然色心不死,连魔尊英俊的皮相都觊觎,这水荣华落网着实不冤。 “啧啧啧,美色误魔呀。”卢夜城咂咂嘴,将琉璃瓶从阵法中拿起来。 “妾身可以当挂件……挂……”水三十三娘灵魂的呼喊戛然而止。 卢夜城将琉璃瓶抛给谷荒泽,递了一杯茶给他:“喝吗?” “难喝。”谷荒泽直截了当地拒绝。 “真是不懂欣赏的猫啊。” 卢夜城唉声叹气地放下茶杯,拿起抹布擦拭阵法痕迹。 “不是,我说说你,水荣华都有二三十个兄弟姐妹,你呢?苦苦经营魔欲宫数百年,竟无一魔前来寻你?” 谷荒泽晃荡了一下那只琉璃瓶,想了想,放在了腰间的香囊里。 “我的手下,我敢召,你敢接待吗?” ………… 小四灵镇外,河边。野狗正在撕扯着田鼠,忽然它感觉到一个不祥的气息,夹着尾巴飞快地窜进草丛里。 只见一个优雅矫健的身影,踏过河水而来,它头小尾长,一身金黄色的皮毛上满布铜钱形状的黑色环斑。 它抖动着耳朵,听见了轻微的动静,便轻巧一跃跳至树上,隐匿身影。 这是一只金钱豹,它也知道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此格外地警惕。 只听竹篙声声,一只小船缓缓驶来,船上坐着一男一女并两个小娃娃。 两个小娃娃哭闹不止:“呜呜呜,不要回爷爷家,不要嘛,不要嘛。” “奶奶肯定给咱们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你们不想念奶奶吗?” 女子一手一个抱着安慰,那男子却极不耐烦。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真是晦气。” 他转头教训起自己的妻子:“咱们是回家孝敬爹娘,一天到头不情愿,你是怎么教出不孝的孩子。” 那女子嗔怒地扭过头去:“你整日只知道发脾气,什么烂的臭的便是我教养的了?莫非大梦小梦不是你的种?” 那男子更生气了,他握紧了拳头,瞥眼瞧了船夫,压低声音:“别闹了,丢人现眼。” “就许我丢人,不许你丢人了?”女子抱怨几句也再不说话。 船只靠岸,他们领着娃娃走着去四灵镇的路。 船夫将船只收起,一把将灵石吞下肚,接着一脸嫌弃地化成鲟鱼,游回魔海。 “劣质灵石,这梦喜真是抠啊。” 金钱豹跳下树来,灰色瞳孔明亮亮的,又摇摇脑袋。 “魔海近在咫尺,大人何故停留这四界交接之处。” “还是快些与大人汇合罢。” 它缓缓地跟着那四人的行迹,走进小四灵镇。 …… 小黎食肆内 “老板,再来一碟毛豆。”竹子精小田蹲在椅子上,毛豆皮已堆成一座小山。 祝煌端着毛豆过来,却被小田嫌弃:“去去去,咱要小黎老板端过来,谁要你这臭小子。“ “哎哟今天小黎老板穿得真好看喏。” 小田在说着,旁桌的食客也跟着点头。 “确实,确实。” “笑眯眯地也很和气。” “不凶巴巴那就是个漂亮的美人。” 听着他们的议论,祝煌翻了个白眼,又把毛豆端回后厨。 “送个菜都不会啦。”粉嫩的黎老板踹了一下小祝屁股。 小祝充满怨念地拿着茶壶说:“人家要美人给送呢。” “什么美人。小田看来皮痒了。”黎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便见梦叔进了食肆。 “黎老板,来几个吉利菜,再灼盘虾,再来,再来壶酒。”梦叔挺着肚子坐下,过了不久,梦婶神色淡淡地才走进来坐下。 “好咧,今日梦叔心情很好啊。”黎噎帮梦叔倒茶,又特意端了一杯罗汉果茶与梦婶。 梦婶对他笑了笑,神色有些和缓。 “那可不。”梦叔自豪地说,今日我大儿子衣锦还乡啦。” 第38章 此家如此喧闹 街坊邻居,黎噎还不知道梦叔这人,马尿他都能吹成神仙水。 梦婶却是有话直说的性格:“大儿子就带媳妇孩子回来看看咱们。你就别得瑟了。” “那总得带点奇珍异宝来孝敬孝敬我吧?”梦叔有些得意。 梦婶嗤笑一声:“就算是真魔法器,于你有何用处?怎么,拿去讨好梦~里的妾室,还有那一屋子的美貌婢女?“ 她是拿水荣华那事说呢,想来是知道困住梦叔的梦境了。 果然在闹别扭,黎噎低头走回厨房。 小田抱着毛豆啃,还说着风凉话助威:“梦婶,这就是你不对了。想纳就让梦叔纳呗。” 梦叔还以为小田帮他说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可小田嗤笑一声接着说:“纳了又怎样,他有这心,难道还有这力气?” “小宝还在呢,少说浑话。”黎噎捂住小宝耳朵。 “爹爹,梦爷爷要使什么力气。”黎小宝迷茫地追问。 “梦爷爷力气好小的……”黎噎捂住小宝的嘴,不让他继续发言。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黎噎夹着黎小宝,谄媚地解释:“今日的叉烧很好,我免费送梦叔梦婶一碟,免费。” 接着两父子溜进了厨房,留下冷眼相对的两公婆。 梦婶冷静下来,喝了一口茶,说:“待会梦喜夫妇到,你可别提把梦悲带回魔海的事,这事我不会同意的。” 梦叔冷哼一声站起来,走出食肆外等儿子。 “哎哟,家庭生活就是鸡毛蒜皮一地咯。”小田背过身继续啃毛豆。 又过了一会,一家四口终于慢慢走近了。梦叔站在路边招手。 梦喜连忙跑过去:“爹!”他向媳妇孩子招手:“走快点。” 梦喜媳妇夏英一看是外面食肆吃饭,还挺开心。 “爹。”夏英跟带着孩子打完招呼,就想走进食肆,却被梦喜拦住。 梦喜看了看脸色不佳的爹,提醒媳妇:“你得让爹先进去。” 夏英停下脚步,见两父子先进去之后,才带着孩子进去。 孩子看见梦婶后立刻欢天喜地喊奶奶。梦喜立刻拉下脸来:“爷爷都还没叫呢。” “哪来这么多规矩,赶紧坐下。”梦婶拍桌子,那梦叔父子立刻回座。 黎噎及时端上菜,这第一道是四喜丸子,鲜剁猪肉馅混入莲藕丁,搅拌姜葱等佐料团成丸子,进锅油炸成型,最后再淋上酱汁。 “四喜丸子,团团圆圆。” 梦婶含笑。 接着端上第二道菜蒸香鸭,用黄酒,盐,酱油等腌渍入味,底下铺着冬瓜,盖上蒸熟。 “蒸香鸭,蒸蒸日上。” 梦叔点头。 最后是一道柏子仁猪心汤,猪心洗得十分干净,焯水去腥,加柏子仁,料酒炖煮。 “猪心汤,心想事成。” 黎噎又得上送的那碟叉烧。 梦喜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这便是食厮的新老板,可真是厉害啊。比老刘头会做生意。” 黎噎谦虚一下,便道:“还有一道菜缓些,请慢用。” 一家人各用了几口,气氛变得融洽。 “这几年,小四灵镇可是越来越不错了。”梦喜夹了一口菜给他爹。 梦叔得意地接话:“那是,咱家的香药铺子,可赚的比往年都多。” 梦喜立刻谄媚一笑:“这次我们回来,除了看看两位,也想搬回魔海岸,做些香料生意……” “生意!?做甚么生意。”梦叔双眉倒竖猛拍桌子。 “你好好的大魔宫属下不做,回来做什么生意??” 梦喜连忙解释:“爹,香料生意在魔海可好赚的紧,修炼入定都要……” 梦叔打断儿子的话:“放着铁饭碗不要,去经什么商啊,这份差是爹花了大面子才挣的,你要气死我!” “爹,我要养家糊口的!在大魔宫扫地清洁的活,挣得多少灵石。”梦喜大声喊冤。 “你呆多几年,努力努力,不就升职了?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能吃苦啊。”梦叔依旧不理解。 “爹,不是这样……”夏英想帮丈夫解释,随即被梦叔生气打断。 “我们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 梦喜按住老婆,附和地说:“就是就是,你见识短别说话。” “啪啪啪!”梦婶拍桌。 “不想儿媳妇听你倒是别说啊!” “什么见识短?你当初娶阿英可不是这样说的,满口称赞她博学,说话有见地。” “怎么?给你生了小孩,脑子就会坏掉不成。” 梦婶生气地帮儿媳妇说话。 “娘,您别生气嘛……”梦喜安抚。 这时黎噎端上一盘白灼虾和蘸料。 “梦叔,您点的虾。” 夏英一看脸色大变,随即站了起来。梦婶拉着她走到另外一桌。 “好好好,真是把媳妇当菜看呢。阿英,咱们去另外桌吃。” 夏英魔身是半人半虾,因而吃虾对她是件极不尊的事情。 但梦叔三两天便要吃虾,且丝毫不顾及儿媳妇的真身。 本以为这次回来在外头吃饭,没成想还是受此羞辱。 夏英红着眼眶含泪不言,黎噎见状递上一碗冰镇红豆汤。 “夫人,若心里苦,便喝点甜的吧。” 众生皆苦,为自身苦而不能自解。 梦婶又另点了一桌菜,细声问夏英这事来龙去脉。 而梦喜在梦叔的逼问和指责之下,也按耐不住火气,顶撞了几句。 换来的是梦叔一顿谩骂,加一碟叉烧拍在脸上。 “我真是生块叉烧好过生你!” 梦叔骂骂咧咧地走出食肆。 梦婶阴阳怪气地补刀:“那也不是你生,饭钱没给,又让我掏钱。” 梦喜叹气:“娘啊,你这是咋了,说话夹枪带棒,爹这个脾气您是知道的。” 梦婶冷哼:“你还不知道呢。你那爹,嫌弃我生你们两个不中用,要去梦里纳个小妾哩。” “前几日差点折在她魔梦里,还好卢镇相助,不然早没啦。” “我想清楚啦,我就带梦悲好好做生意,至于你爹,他想咋样就咋样吧,我不管啦。” 梦喜无奈摇头:“娘啊……” 一场闹剧总算落下帷幕。 却说梦叔大吵一架之后跑出去,家里有个窝囊小儿子,他也不想回去。 他便躲到暗巷里抽旱烟,边抽还边骂。 骂天骂地,骂儿子骂老婆。 忽然听见背后似有动静和呼吸声,还以为是儿子追来了,黎叔想也不想,一只烟枪扔回去。 “臭小子!你……”说话声音却渐渐弱了一些,恐惧占据了全身。 他看见了那事物,嘎嘣一下晕倒了下来。 一只威武的金钱豹堵在暗巷,身上漂亮被烫出一个焦洞。 它咧着嘴很生气地看着梦叔。 第39章 此猫如此郁闷 金钱豹也很生气,他不过想避开其他生灵,竟被劈头盖脸砸了一烟枪。 这老头好烦!吞了吧! 金钱豹张开血盆大口,啃上了梦叔的手臂,撕下来血淋淋的一块肉。 “啊!”梦叔被痛得醒了过来。抬眼便见一个可怕的脑袋。 金钱豹张开大嘴正想再来一口。一道白光毫不留情地把他打飞了出去。 卢夜城蹲坐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戒备的金钱豹。 “小猫咪,在我地界上使坏,你怎么敢啊。” 白光化作万千利刀劈在金钱豹身上,砍出血痕道道。 金钱豹吃痛大嗷一声,却是一点威慑力也无,像猫一样。 卢夜城嗤笑一声,举手准备再次攻击,却发现那金钱豹竟然凭空消失了。 “好啊,是幻术。”卢夜城这才发现着了道。 那金钱豹早在卢夜城出现之时,就察觉打不过,放下幻术就逃之夭夭。 他窜进一座民舍,还未落地便被一只影手箍住,按到地上拖至暗处。 一只深棕色的狸花猫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那金钱豹地张大了嘴,转怒为喜:“大人。” “大人,金影总算找到你了。” 狸花猫动动胡须,用影手推出一个琉璃瓶,背后的黑影开口。 “先进来。” “哦哦哦。”金影忙不迭地答应。 狸花猫若无其事地收起瓶子,从暗处走出来,蹲在猫饭旁。 黎小宝正蹲在地上用蘸水的毛笔写字,一见猫猫来了,立刻飞扑过去抱住。 “喵。”狸花猫不满地叫了一声,小宝练字不专心,今晚要好好说一番。 狸花猫像液体一样提溜滑出小宝的魔掌,踢了踢地上的毛笔。 小宝眨了眨眼,拿起笔又想抱猫。 卢夜城来时看见的便是这种场景。 “小宝,有没有看见什么动物经过?” 小宝抱紧猫头,诚实地回答:“只有猫猫哦。” 想来也是,依照那豹子的体型,大概一口一个黎小宝。 卢夜城怜悯地看了一眼带孩子的猫猫魔尊,笑眯眯地说:“近日发现有不明魔物,已经重伤了镇民,如有情况,记得报告。” 狸花猫不耐烦地打了声哈欠,黎小宝懵懂地眨了眨眼。 卢夜城说完就跳回大街,喊梦叔家属去了。 一时之间食肆里都沸腾了。 “各位,各位,近日走动需小心谨慎,阴暗无人处少去……” “梦叔被伤了?没死吧?” “哇,豹子?是不是妖族?” “老良,是不是你亲戚?” “哈?我是狼啊……” ……… 狸花猫钻出黎小宝的怀里,一溜烟地跑了。 他一路狂奔至镇外小树林。 化为人身,才将琉璃瓶丢出来。 金钱豹滚了出来,俯首回话,语气甚是激动:“大人。” “金影,为何来此。” “大人,大人派我安排残部藏匿秘密洞府。此事属下已然办好。” “属下知大人仍在养伤,不想被打扰。” “可是,可是,唐安俨认为,魔宫不可一日无主,照尊大人是魔宫主心骨,是魔宫唯一的光。” 金钱豹自豪地扬起头。 谷荒泽托着脸面无表情地看他:“少废话,唐安俨想干什么。” 金钱豹扒拉着芥子袋,翻出是一堆书册和纸张。 “魔宫事务,大人……” 谷荒泽翻了个白眼。 金钱豹赶紧说:“唐安俨说了,若大人说这些都让唐安俨处理。他就撂挑子不干。” “他让您看着办。”金钱豹用爪子捂住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谷荒泽袖子一抹收起文书,又不耐烦地挥挥袖子:“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金钱豹企图把头埋进土里,闷声说:“唐安俨说了要是我敢回去就踩死我。” “让属下跟在大人身边,方便通信。” 金影是一种很神奇的魔物,他是双生共魂,一条鱼尾连着两副身体,共用三只手。 他将一副身体分离留在唐安俨身边,另外一副身体寄生在其他躯体之中,跟在谷荒泽身边,便可随时向双方传递消息。 “唐安俨交代,小四灵镇天降异象,想来是凤凰坠地,请照尊顺便弄清情况,或有利可图……” 沉吟一会,谷荒泽不接话,皱眉看着金影:“你这副打扮,太过张扬了。“ 金钱豹自豪地仰着脑袋:“这可是属下好不容易弄到的,这一身鲜亮的皮毛。” “换了。”谷荒泽说的。 “是。”金钱豹低下头。 “刚才在小四灵镇弄出动静,以后跟在本尊身边,莫要轻举妄动。” “小四灵镇里有个老不死,心黑手狠。” “你坏了他的规矩,以后可要谨慎行事。” “是。”金钱豹低头,接着一道光点从额头钻了出来,飞到谷荒泽手中。 金钱豹的身躯瞬间一软,跌落在地,失去生机,不一会就变得十分僵硬。 谷荒泽又变回狸花猫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回镇子里,物色金影的新身体。 “人的身躯最为方便,那么……” 他跳到梦婶一家的屋檐上,细听里面的动静。 蜗灵刚包扎完,梦叔还在喘气,看来死不了。 “行啦,休息一下,伤不重,按这方子抓药。一天药膏得换三次。 梦婶送着蜗灵出门,蜗灵还在交代着。 谷荒泽有些失望,却听下面这家人又开始闹了起来。 “喵!”一声奇异的惨叫与铁棍扔在地上的哐当声。 梦叔的小儿子,一个平凡的少年打扮,正抱着一只橘猫,无声地哭泣着。 那橘猫似乎头部遭到重击,眼见无法活了。 “哭哭哭,去四象城就赚这么点?”梦喜数着灵石,呸了一口。 “又偷灵石给这破猫治病!” “这破猫,养了这些年,生了多少回病?” 梦悲咿咿呀呀,想要分辨什么,可惜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恨恨地瞪着梦喜。 “再瞪!再瞪!我连你都打!”梦喜又举起铁棍。 “就你这窝囊样,才害得我被老头整去大魔宫受苦。本来就应该你去的。” “哥哥帮你送这猫一程,你不感激就罢了,还想吃了我啊?” 梦悲抱着猫,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谷荒泽看得无趣,自行跑回家去。这时正值饭点,黎噎正在敲碗找猫。 “咪咪。” “咪咪?” 狸花猫冷不丁地跳到黎噎身后,喵得一声。 别咪了,好烦。 黎噎回头,一把扑上去,却被猫咪躲开。 猫咪的胡须动了动,纵身一跃跳到黎噎肩膀,鼻子动了动。 好啊,又喂野猫去了。 狸花猫朝着黎噎的脸拍了几下。 铲屎官冒死抱住猫主子,满口油滑:“小梨花,小梨花,中午有好吃的鲈鱼噢。” 狸花猫不耐烦地呆在他怀里,又照脸拍了几下。 第40章 此奴如此胆大 狸花猫饱餐了一顿,蹲到柜台上晒太阳。 “太热了。”狸花猫眯着眼睛,忽然一阵风刮进来。 蜗灵走到不同以往地极快,后面跟着一个少年抱着一只猫,猫的身体已经僵硬。 “救~~不了啦。” “不行~~~” 梦悲咿咿呀呀地跟着蜗灵,做出恳求之态。 “节~哀。” 少年仍旧一副不能相信的模样。 黎噎拉着他坐下,倒了一杯热茶。 黎噎不忍看橘猫的身体,他找出一块白布,递给梦悲。 “它睡得好沉,别着凉了。” 梦悲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出来,他低头接过白布,温柔地盖在橘猫身上。 空余几声哽咽。 “它~病得好久了~这也解脱了~~” “来世~别当猫啦~”蜗灵唏嘘感慨。 梦悲擦干眼泪,抱着猫向黎噎表示感谢,失魂落魄地走向镇外。 他要找一处地方,让他这位朋友,好好睡上一觉。 黎噎平日与梦悲接触不多,但有时也瞥见这少年在暗巷喂野猫,因此对他颇有好感。 蜗灵说:“他个~哑巴啦,从小没朋友~,只有~猫。” 梦悲十岁时忽然变成了哑巴。本来是个挺聪慧的孩子,这一下落成个残疾。 梦婶整日愁容满面,梦叔更是埋怨老婆,不给小儿子好脸色看。 梦叔之后一心都挂在大儿子身上,梦婶忙于生意,有时无暇顾及。 梦悲只得同猫玩。 “那猫,他从小猫时候养的,可惜~年纪大~啦。” 那猫不是妖族,寿数有限,活过二十年已是侥幸。 这几年猫的身体越发不好,犯了许多病,呕吐,大小便失禁。 这几年梦悲带着它找蜗灵医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黎噎听完心情也很低落,他不自禁地把脸贴在狸花猫的身上,手无意识地扒拉着。 狸花猫懒得理他,只是把肚皮收得紧紧的,这是他作为魔尊最后的坚持了。 别哭丧个脸,本尊活得肯定比你长。 “梦悲喂猫,吃~灵石呢。”蜗灵说。 黎噎惊奇:“咦?有用吗?” “听说是~有机会变猫妖呢。”蜗灵不大肯定地回复。 “噢噢噢!“黎噎双眼发光,跃跃欲试。 喂,凡人你在想什么,但,你若喂灵石,本尊也不拒绝。 狸花猫晃悠着尾巴,畅想美丽前景。 “不过,要时刻~留意猫咪的状态,如果有不舒服,精神不济,不食不尿的症状,就观察一下了,或许生病,或许排斥灵石喂养。” 蜗灵一旦说到医疗专业知识,连话都不拖泥带水。 谁知黎噎一下变得有些紧张:“这段时间,我家梨花一直在睡觉,最近还好些,之前睡了好几天……” “蜗灵,帮忙看看吧。” “还有还有,我家梨花是个男孩子,长大了不让他找女朋友,那应该挺难受的,你能不能帮忙把蛋给切了。” 黎噎是还有些现代人思维在的,觉得绝育有利于猫咪身体健康。 “喵!!!”狸花猫炸毛咧嘴。 放肆!凡人想对本尊做什么!无理!下流!! 谷荒泽又羞又气,朝着黎噎的脸疯狂拍打几下。 “哈哈哈,挺健康的,我~先走了!”蜗灵扔下茶钱,忙不迭走了。 “哎哟哟,别打别打,蜗灵别走,你还没看诊啊。” “梨花,梨花。不要生气嘛。” 狸花打完猫奴还不解气,两脚飞蹬,把柜台上的算盘,账本,笔墨通通蹬掉,最后还往黎噎那件粉衣上,踩了好几朵小梅花墨迹。 一猫一人闹得整间食肆的食客都在看好戏。 此事以吃午饭暂且告一段落。 不过直到傍晚,谷荒泽在教小宝读书的时候,黎噎捂着脸还在絮絮叨叨这件事。 他们在院子里支了张小桌子,坐在一起。 “我老家那边噢,都觉得猫咪绝育是会延长寿命的,而且还能减少疾病的产生。” 是天给个胆子让你在本尊面前讨论阉割我的事情啊? 谷荒泽不着痕迹地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字练得怎么样了?写几个来看看。” 黎噎缩了缩头:“我还是想先练掌法吧。” “练完掌法三字经去抄三遍。小宝的字都可以赶上你了。” 黎噎自豪地摸摸黎小宝的头:“那我们家小宝可是最聪明的。” 黎小宝难得吐槽一下:“爹爹,夫子嫌弃你的字难看。” “哎呀,人都是有短处的。小宝你还小,不知道成年人的心酸哒。” 黎噎说完这句,便老老实实地练起了掌法,打完一套攀风掌不够,又打了一套咏春。 出拳如幻影,火灵之火在他手中运转自如,拳劲夹带着烈火,大有武修的架势。 “这套拳法倒是有意思,你家传的?”谷荒泽问。 看来这黎玉郎的有些家学。 黎噎可不知泽先生心中所想,但他也不知如何回答,于是只能哂笑默认了。 “看来你祖上兴许出过武修啊。” “武修?” “丹修符修剑修刀修,修石头的都有,倒没听过武修的。”黎噎擦擦汗水,笑得明艳。 未穿越来时,凭借对小说电视剧里的描述,黎噎以为什么千奇百怪都能修仙。 穿越来后,才知道这修仙世界也是处处有限制,还不如一部手机来得便利。 泽先生沉吟了一下,手指敲击着桌子:“淬炼肉体,不依靠法器来修炼的凡人。” “如今只剩下在夜漠雪顶的地域,还有沿用此法修行的宗门。” 黎噎更好奇了:“这种修炼法门不好吗。”多好啊,像超人一样。 “丹人对灵力的控制远逊其他几界生灵,而体内蕴藏的灵力又过于旺盛。”谷荒泽解释道。 他又摸了摸小宝的头,“小宝,捉条噬灵鱼来看看。” 黎小宝点点头,凝视着某个地方,白嫩的小手一抓,捏住了一尾跳动的灵鱼。 谷荒泽问他:“小宝,觉得肚子痛吗?” 黎小宝迷惑地摇头,捂着肚子:“肚子烫烫的。” 谷荒泽手在黎小宝身上晃过,一道紫气凝聚随即消失,黎小宝觉得身上的症状登时消失。 “好了耶。”黎小宝拍拍肚子。 谷荒泽点头,进而解释:“若不借助法宝修行,便如稚童独行山间,凶险万分。” “修行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 第41章 此人非常顽固 “凡人从幼年开始便修习灵力,也是为了控制灵力。” “我那老子,也是武修。”谷荒泽拉下脸来。 “其他修炼法门,能用法器引导灵,但若法器毁损,修为必然大降。” “武修便没有这个弱点。” “若肉体受到了最极致的痛苦和磨炼,淬炼至极致,便是天雷降下也浑然不惧。” 黎噎期待地看着他:“那我能做武修不?” 不能,就你这破烂丹田。谷荒泽欲言又止。 但是看他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谷荒泽换了个理由。 “不行,你吃不了苦。” 黎噎喊冤:“我哪有这么弱。” “你能不吃饭?你能辟谷?”谷荒泽致命两连问。 唯有美食与猫咪不能辜负·黎·小老板顿时气闷。 没过一会他忽然想通:“所以你说,我刚刚说的果然没错吧?” “刚刚?”谷荒泽迷茫。 “所以说,帮小猫咪做绝育!它忍受了极致的痛苦,以后一定能百病全消,长命百岁吧。”黎噎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谷荒泽按住自己头上的青筋,平静地说:“三字经再多抄十遍吧。” “哈?” ………………… 深夜,黎家一家三口已经沉入梦乡,狸花猫睁着眼睛,无法入眠。 它来回踱了踱,突然跳上房顶,飞速往镇外跑去。 小四灵镇山腰。 梦悲正睁着眼睛躺在一棵树下,那树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土堆,土堆上插着几朵小花。 他无法回去面对家人,只能陪猫过最后一夜。 狸花猫踏进这附近,发觉雾气格外地浓。 明明那个叫梦悲的少年近在咫尺,却永远也无法走近。 鼻子轻嗅了几下,他闻到了一股甜香。 那是香料燃烧散发出来的气味。 噢嚯,有些意思。 狸花猫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蹲在了原地,舔起了爪子。 随着它的一呼一吸,乳白色的雾气被狸花猫吸入了体内。 梦悲对于这种情形没有任何察觉,可随着雾气的减淡,梦悲的灵力被慢慢掏空。 他的眼皮一沉,终于昏睡了过去。 狸花猫踩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地靠近这个魔族少年。 一只墨色的影手从地面蜿蜒而上,它捏住梦悲的下颚,强迫他张开嘴巴,而食指拉得极长,深入了他的口中,从他的咽喉处挖出一颗浑圆天成,晶莹洁白的珍珠。 那颗珍珠上有着乳白色的雾气萦绕,而雾气的味道正如燃烧的香料,散发着甜香。 魔海蜃珠。 《天官书》及《本草》众书皆有云:仙界有上古神兽,其名为“蜃”,有角如龙状,能吐气,布千万海市蜃景,亦真亦假,亦假亦真,金仙亦未能分辨。 后蜃生蜃珧,蜃珧记于《山海经》东山经。“峄皋之水出焉,东流注于激女之水 ,其中多蜃珧。” 蜃珧一族由于某次大事,全数葬身于魔海深处。死后蜃气幻化成蜃境,孵化出蜃气魔。 梦婶一家,除了儿媳妇皆是蜃气魔。这种魔类在魔海蜃境之中诞生,与生俱来具有操控梦境的能力。 蜃气魔只是低等魔物,几乎没有实际杀伤力,远远比不上操纵梦境的同时还能吸魂控体的水荣华。 只是一种很弱的魔物。 可眼前这个少年却不同。 他不是蜃气魔,而且是真正的蜃珧,可以构建蜃景,孕育蜃珠。 梦悲出现了反祖的现象,罕见地继承了已经灭绝的血脉。 这就像凤凰的后代是山鸡,山鸡繁衍了许多许多代,在某一天山鸡窝里忽然出了一只孔雀。 他成为哑巴的原因是他身体所孕育的蜃珠,可悲的是这世间已没有长辈能教导他如何运用血脉的能力。 在这番举动之后,梦悲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就见月光之下,一个神秘黑影笼罩着这无能的少年。 “啊!”梦悲大叫一声,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发出了声音。 “我,我,我。”梦悲捂着嘴巴,有些不可置信。 “惊喜吗?这是吾给予你的见面礼。”黑影故作深沉,发出话来。 梦悲喜悦的表情还没在脸上保持多久,他懦弱悲观的个性让他拔腿就跑。 理所当然地被黑影拽着脚拖回来。 “啊啊啊啊!”梦悲疯狂尖叫。 谷荒泽也很无奈,现在小四灵镇的后代真差啊。 “再叫?”黑影出声恫吓他,梦悲立刻闭嘴。 “吾已赋予了你声音,也能给予无穷的灵力。” 梦悲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要!我不要灵力!” “我只是一个卖香料的!”梦悲大声辩驳, “我好好活着就够了!” “是吗?”黑影阴阳怪气地吐出两个字。 “没有灵力,你能干什么?” “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朋友死去吗?”影手蔓延在这片泥里,它捻着土堆上面的小花。 “阿橘只是老了,老了就是会死。”梦悲含着泪辩驳。 “阿橘一直在生病,它活得很痛苦,这样,这样也好……” “大哥就是比我能力强,他的决定都是对的。” “爹爹也是对的,阿娘更没错,错的只能是我。” “什么都是错的,我要灵力有什么用啊。” 梦悲含着泪低下头,他似乎在辩解,也似乎在强行说服自己。 “呵呵。这话,连你自己也不信吧。” “真是可笑至极。” 总有一类小孩,从小便被打压和贬低,到了长大的时候,他们已经丧失了相信自己的能力。 这在谷荒泽看来是极度难以理解,也是绝不想理解的。 影手平摊手掌,一颗珍珠漂浮在上。 “去!” 不顾梦悲的意愿,珍珠强行钻进了梦悲的眉心。 “啊!啊!”潜藏在祖先血脉的记忆瞬间被灌输进梦悲的体内,引起他害怕而痛苦的尖叫。 梦悲恍惚之间发觉他获得了一部神奇的功法,这部功法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 他不自觉地运行着功法,一股雾气缓缓在他周身盘旋。 “吾并不是在询问汝之意见。汝之性命已在汝的掌控之中。” “若汝敢违抗吾之命令,吾立刻便能处置你。” 梦悲回过神来,散开了周身的雾气,一脸就义的表情。 “我不要,我不做,我不会,你杀了我吧!” 第42章 此猫真是难做 这个小孩怎么油盐不进了呢? 谷荒泽有些郁闷。 果然只有更废的魔没有最废的魔。 影手紧紧地箍住梦悲,一根手指插进了他的心脏,不停地搅动。 梦悲感受到这种剧痛由心脏传遍了全身,还有一种无法言状的窒息感。 “你可以先听听本尊开的条件。” “吾需要你创造一片海市,除此之外,吾不会逼你动用武力去攻击和掠夺。” 梦悲脸色惨白,疯狂摇头:“海市?我不行的!” 黑影颇为气恼,他加重了力道:“不要质疑吾之决策!” 看见梦悲痛几乎要翻白眼,黑影又蛊惑地说:“你可因此获得嗓音,获得功法,从今日便无魔再敢看清你。“ “你可以教训不服者,轻易地掌控家里的话语权。” 梦悲眼中迸发出短暂的光芒,既而又飞快地熄灭。 “我不想要……” “如果可以,我宁愿让阿橘活过来。”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小土堆。 “大人,您如此强大,我只能服从您的指示。” “可若想小的付出忠诚,除非您让阿橘活过来。 谷荒泽暗暗勾起嘴角,故作深沉地说:“当然,如你所愿。” 一只琉璃瓶出现在空中,它被悄然打开,一颗光点飘了出来,飘进了那小土堆之中。 与此同时,影手松开了对梦悲的禁锢。 梦悲不可置信地用手扒开泥土,直至他见到一个橘色的小脑袋瓜子钻了出来,摇摇头抖落土灰。 “喵。”橘猫叫了一声,叫声中带着迷惑。 大人,这便是您为我找的新躯体吗? “喵。”橘猫被不认识的少年搂着号啕大哭,它发出了迷惑的叫声。 大人,我们现在唱哪出? 黑影慢悠悠地说:“记住你说过的话,永远效忠于吾。” 梦悲抱着橘猫向黑影跪下磕头,坚定地回复:“是。” “很好。”黑影满意,影手一挥,梦悲立即睡死过去。 “喵。”橘猫挣脱了梦悲的怀抱,看着从暗处走出的狸花猫。 大人,这副身体有些弱啊。金影抱怨。 “喵。”狸花猫回答。 闭嘴,你跟着这只蜃珧,好好训练他,我要重开海市。 功力恢复还需时日,吾需要更多的灵石。 小四灵镇位置特殊,海市收集消息也方便。 来日梵鸿那厮若寻味上门,也有个转圜之所。 更何况梵鸿那位相好也躲在小四灵镇里,死敌再相见这事怕是避无可避。 “喵喵。”橘猫踩着梦悲的头,发出疑惑的叫声。 卢夜城那一鳞不拔的魔头,能容得咱们在这里开海市抢生意嘛? 狸花猫胸有成竹,喵喵,无奸不商。本尊自有办法,你就监督这只蜃珧修炼,越快越好。 “喵!”橘猫立正抬头,属下遵命。 狸花猫舔了舔爪子,眯着眼打量了橘猫一眼。 喵。这几日你想办法,混入小黎食肆,让那黎玉郎。 喵?金影懵了,啊?,属下不是要监督这小子修炼吗? 这工作咋还是一件接一件啊。 喵,两者都要兼顾,若办不到你就滚回去找唐安俨吧。” 橘猫苦恼地低下头,喵,属下遵命。 狸花猫非常得意,哼,那脑子被马了的黎玉郎,若将来真想噶猫的蛋,那就先委屈你了金影。 ………… 露水滴落在梦悲的脸上,带来一丝凉意。 他觉得脸上除了湿哒哒,还有些痒痒的,似乎有什么小动物在舔舐着他。 梦悲张开眼睛,便见一只金被银床的橘猫趴在他身上,健健康康活活泼泼地舔着他的脸。 喵,小子,快醒醒。我饿了。 梦悲方知昨晚一切并非虚无缥缈之梦。 他和橘猫身上的阳光温暖和煦,恍如新生。 …… 黎噎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靠在门边,指使着祝煌干活。 “那张桌子,擦干净。” 祝煌忙前忙后,倒无半分怨言。 “你最近倒是老实噢。”黎噎嗑着瓜子。 祝煌缓缓回头,露出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 “老板,干活真挺好的,比在家随我爹修炼,好多了。” 祝煌露出一副痛哭流涕,诚心悔改的模样。 “修炼太苦了老板,我,我记不住啊。” 不得不说,祝莲生是很有些天赋在身上的,机敏聪颖,并且他年少身世坎坷,多磨难,锻炼得他心志坚定。 他于修炼一道上心无旁骛,不像他儿子祝煌。 祝煌养尊处优,受到父母溺爱,热衷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练不到两个时辰就打哈哈。教习的功法也老记不住,逼得祝莲生失态。 祝煌垂头丧气:“我白天来干活,晚上回去就被我老子提溜着修炼,他能不睡觉,我不行啊。” “少废话啦,你回家以后做啥老板我管不着,这么大人,工作和生活不会平衡吗?” 黎噎说话间,见黎大娘搀扶着忧心忡忡的梦婶走进门来。 他立刻将两人迎进门来。为梦婶倒了一杯热茶,拉着黎大娘悄声问。 “娘啊,是梦叔病情不好吗?” 黎大娘一脸嫌弃:“那窝囊老头老婆大儿子伺候着,活得贼好。” “是梦婶小儿子啦梦悲,一晚上没回来了。” “昨日梦悲受了好大的委屈,从小养着的猫被他哥活生生打死了,抱着猫离家出走了。” 黎噎焕然大悟:“难怪昨日梦悲的模样那么伤心。” 他继而大怒:“这梦喜真是个混蛋啊。”黎噎最讨厌这种伤害猫的人。 梦婶听见两母子的话,连忙追问:“小黎,你昨日见过小悲吗?” 黎噎点头,便将昨日所见之事说了。“我见他情绪平复地朝镇外去了。” 梦婶作势便要离开,却迎面撞上了脸色焦急的梦悲。 “小悲!昨晚你去哪里了?”梦婶惊喜地问。 梦悲张了张嘴,还是一句不说,匆匆跑进了黎家院子里面。 黎噎和梦婶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走进院子便发现,一只橘背白肚皮的猫,正蹲在狸花猫的猫碗那,啃哧啃哧吃着剩下的。 狸花猫蹲在躺椅上,一脸嫌弃地舔爪子。 喵,真丢魔啊。 橘猫吃完惬意地喵了一声,好吃好吃真好吃。 梦悲这才放下心来,低头走到梦婶的面前,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娘。” 第43章 此猫忠心耿耿 “娘。” 石破天惊的一个字,喊得梦婶眼眶通红,搂着孩子差点哭出来。 “儿啊,儿啊,你会说话了?“ 梦婶又惊又喜。 梦悲见母亲这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娘。” 黎噎看着那有些瘦小的橘猫吃完饭,就跳到躺椅上,蹲在狸花猫旁边低头磨爪爪。 倒是奇怪哎,小梨花这么凶悍居然不打这阿橘。 这边梦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只称说在山腰帮阿橘挖了个坟,哭了一个晚上。 梦悲不擅长说谎,目光漂移,支支吾吾:“那只猫是阿橘。我在山上遇到的。” 原是梦悲醒来以后,抱着猫便下山来,他脑子还未消化昨晚的巨大信息。 而且恍惚间,他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家是肯定不能回了,梦悲想起他大哥就觉得气闷。 而且他要怎么解释阿橘死而复生这事? 走着走着,竟然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原是来到了食肆附近。 梦悲的肚子咕噜噜地叫着,谁知橘猫居然纵身一跳,跳上了围墙,翻进了黎家的院子里。 梦悲这才慌张地追进去。 梦悲只说那猫是阿橘,可是他说话不清不楚,神志也恍惚。 梦婶搂着儿子很是心疼,她昨日才见阿橘断气,因此还以为梦悲伤心过度说糊涂话,也不和他辩驳。 大概是路上见到和阿橘长得极像的猫,有些魔怔了。 “好好好,这样也好,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说好不好。” “不要,不要。” 梦悲抱起橘猫想要溜,“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阿橘一定会被大哥打死的!” 祝煌眼疾手快地拎着梦悲的领子抓回来。这几天在祝莲生的魔鬼训练下,他的身手好了不少。 梦婶也知道儿子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他抱着儿子连声安慰。 “好好好,咱不回去,咱不回去。你大哥不就是想做生意,过几天等你爹伤好了咱们就把他两父子打发去四象城。” “娘。爹爹不会赚钱。”只会花钱。梦悲有点犹豫。 “没事,损失些灵石当消灾了。” 橘猫趁着母子聊天,又溜了下来,围着黎噎腿下打转。 喂,喂,黎老板,给点吃的,给点吃的。” 黎噎看了一眼狸花猫,见狸花猫没有反应,就蹲下撸了撸橘猫一把。 这猫好瘦啊,难怪刚刚吃那么快,感觉饿了许多天了。 “好可怜的猫咪啊,来吃点小鱼干。”黎噎掏出小鱼干向橘猫晃了晃。 橘猫凑前闻了闻,情不自禁地张着嘴巴,可是克制了咬下去的冲动,反而退后了一步。 ?就在黎噎疑惑的时候,自家的狸花猫突然跳了下来,走到小鱼干旁边就是大大的一口,嘎吱嘎吱吃得香甜。 橘猫这才就着狸花猫咬剩下的继续吃。 小黎老板抽了抽嘴角,咱家这小梨花可真是厉害啊。 他又掏出了几条分给两只猫,橘猫这才敢多吃一点。 “好可怜。”黎噎怜爱地挠了挠橘猫的下巴,橘猫享受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喵。狸花猫嫌弃他。金影,没骨气。 喵喵。大人,我表现得这么好,这凡人肯定会让我留下吧。 大人交代的工作,金影完成的很好吧!橘猫摇摇尾巴。 狸花猫默默地舔爪爪。 黎噎倒是很开心,狸花猫平日见野猫都打,漂亮的三花小美女它都不屑一顾,难得交到小朋友。 他自然而然地捞起狸花猫,招呼梦婶和梦悲去吃点东西。 殊不知被梦悲抱起的橘猫金影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哇,这个凡人超大胆哎! ……… 夏日炎炎,容易吃得人满头大汗。黎噎便做了一碗鸡丝凉面。 手擀的面条下锅煮熟后捞出过冰水,口感筋道,加上烤鸡肉撕成细丝,再调和各种酱油,醋,蒜等佐料。 一上桌,梦悲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梦婶看了既心酸又高兴,摸摸儿子头:“能说话就是天大的好事,还是要请蜗灵再帮你瞧瞧。” 梦悲不知道怎么拒绝他妈,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吃面,差点把自己噎到。 黎噎又给他倒了杯茶。 “娘,娘,我会说话以后,爹会不会送我去魔海。”梦悲紧张地抓着娘的袖子。 梦婶柳眉一竖,“我看他敢!” 梦悲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答应的事情,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跟娘说:“娘,我,我想搬出去。” “我要自己赚灵石,不让阿娘担心了。”他若是建不了海市,怕是会祸及家人。 “我会好好养阿橘的。” 梦婶很担心地问:“儿啊,娘是支持你的,可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梦悲沉默了一会,“我可以跟良叔上山砍柴,采草药。” 梦婶是个有远见的女子,她此时语重心地说:“儿子。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选香,制香都是好手。” “咱们店这么多年的生意兴隆,功劳怕你占了不止一半。” “在娘看来,若手艺荒废了,着实可惜。” “不是说砍柴采药不好,但你天生便是走这香料这条路的啊。” 梦悲亦十分动摇,他抚摸着失而复得的阿橘,内心一团乱麻。 倒是黎噎听他母子的闲话,灵机一动。 “梦婶梦悲,若不嫌弃,你们听我一言。” 梦婶道:“小黎你有什么好办法。帮帮我这儿子吧。” “适才在院子里,您说大不了给些钱,让梦喜和梦叔去四象城做生意。我觉得有些不妥。” “大家街坊邻居,知根知底,梦叔的性格如何我便不说了。梦喜少时离家,才刚回来,总得先历练才能做好生意吧?” “谁的灵石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注定赔本的买卖咱生意人可不做的呀。” 梦婶点头:“是这个理。” 黎噎接着说:“我瞧梦悲小兄弟有自立门户之心,可世道险恶,也不能离家太远。“ “我听闻外头的大酒楼,都有做香篆表演的。不如梦悲小兄弟白日来我这小店帮忙,若有客人点你演香篆,额外的收入咱们可以分成呀。” 梦婶和梦悲面面相觑,梦悲点头:“打香篆我会的…“ 第44章 此酒如此醉人 黎噎说:“倘若客人若喜欢那香料味道,你还可以让他去你们小店选购,这也是创收了嘛。“ “不止打香篆,我还想出些与香料有关的饮品,如香茶和香料酒,小哥熟识这块,也能帮我一二。” 他说得在理,眼见梦婶和梦悲已经意动,黎噎还说:“阿橘你还能寄养在我这里。我对猫很好的,你看我家小梨花。” 确实,梦悲也听说过小黎老板是出名的猫奴,事业什么的不重要,若带阿橘回家,保不齐他那讨厌猫的哥还会做什么。 可放在小黎家就不同了,好吃好喝,还不会受到伤害。 梦悲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我也可以打杂的,我可以的!” 祝煌冒出头来对他指指点点:“你抢我活。” 黎噎把祝煌按下去,打量着他,仿佛在思考什么,“小祝啊,不如这样,你和梦悲排班,你排晚班他排早班。“ 祝煌嚷嚷:“那我工钱怎么算啊?” 黎噎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减半啊。” 他一句话把祝煌堵死:“你真的想做一辈子店小二啊?” 这话确实戳中了祝煌的心事,毕竟就算修炼再苦,他也宁愿花多点时间被祝莲生暴打。 平凡的生活,从来不是这个心气甚高少年的愿望。 黎噎捏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愉快地做出决定:“补充睡眠,你这形象会影响我们店生意的。” 祝煌扭头:“切。” 梦婶很开心,她非常赞同黎噎的提议,甚至提出了梦悲不用工钱。 黎噎当即拒绝:“这可不行,白工是万万不给打的,而且这也是权宜之计。” “等梦婶你处理完家事,就让梦悲回家嘛。” 黎噎搓搓手:“不过,要是以后梦婶进了什么可以入食的新奇香料,可要优先考虑一下我嘛。” 梦婶爽快地答应了。 在场的人和魔都很满意,在场的猫也很满意。 谷荒泽计划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 梦叔正在养伤,梦婶也腾出手好好调教大儿子。 梦悲白天在食肆帮忙,天黑以后就带着阿橘躲在小四灵山的山腰,修习构造海市的功法。 黎噎在梦悲的配合之下,研制出数种香料浸泡酒,以及紫苏饮和沉香饮。 又是一天,谷荒泽躲在卢夜城家里处理事务。 因此这天夜里泽先生来得晚了些,黎噎抱着黎小宝躺在躺椅上。 小桌子上摆满了纸和一壶酒,谷荒泽看着两父子脸上手上似乎都沾着墨迹,潦草得像两只花猫。 谷荒泽看了一会,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碰到了黎噎的鼻子。 好似触电一样,谷荒泽飞快收回了手。 都怪这月光太刺眼了。 谷荒泽做贼心虚地将手负到背后,对着月亮咳嗽了几声。 “咳咳。” 黎噎果然醒了过来,他搂着黎小宝,用手揉眼睛,悄声道:“你来啊了。” “香我已经烧了,你喝酒。”黎噎比了比眼色给谷荒泽,接着静悄悄地将黎小宝送回房间。 谷荒泽倒了一杯拿在手里,色如琥珀,香味甚是奇异。 他抿了一口,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神色。 黄酒用蜂蜜调和,口感变得甘甜,可偏偏里面又加了花椒,香奈,丁香……并且比例大概应该必定不合理。 谷荒泽皱着眉头,感受到周身的灵力运行地更加顺畅 酒是好酒,但这味道,没有存在的必要。 “怎么样。”黎噎兴冲冲地跑回来,期待地看着谷荒泽。 白衣男子默不作声,坐到凳子上,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 “里面放了锻灵草?” “错错错,是黄灵果。”黎噎脱了鞋,坐回躺椅上,抖着脚很得意。 谷荒泽按住他的腿,皱眉:“粗俗。” 黎噎耳根有些发红,脸也火辣辣地,他也倒了一杯酒,咕咚一声喝进肚子里,打了一声酒嗝。 “黄灵果加上香料熬制的,为了更省时间我直接用火灵了。” 自从他熟练运用火灵之力后,火灵反噬的情况越来越少,谷荒泽也不怎么需要帮他抑制。 黎噎还经常用火灵作弊,缩短食物的烹饪时间。 倒是歪打正着,他烹饪出来的菜肴,所蕴含的灵力往往是普通菜肴的十倍以上。 因此虽然这酒味道很奇怪,谷荒泽也得忍着。他拿着桌上的纸,一张一张得查看。 “小宝很聪明,他学得很好。过几天除了读书和习字,我可以开始教他控制自身的灵力了。” 黎噎有些惊喜:“这么快?” “快吗?”谷荒泽淡淡地问。 不快了,照尊本魔从娘胎里就开始学灵力控制了。 谷荒泽举着一张纸说到:“对魔海魔物的认识,小宝就写的很好,生灵。” “你看看你写了什么。”谷荒泽举起另一张纸:“海产,好多眼睛,好多触手,喜欢吃肉。” 黎噎一脸无辜地辩解:“很对啊。” “我这是对潜在用户的侧写。”假装很专业的模样。 谷荒泽已经习惯无视他的瞎话。 “你知道魔海为何流行香料吗?”他问黎噎。 黎噎歪头看他:“夫子你不要故弄玄虚啦。” “因为魔海里可不止有海产。” ………… 黎噎更加不解了,他试图在谷荒泽那张很帅的脸里看出答案。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谁知谷荒泽慢悠悠地又倒了一杯酒,遥遥地朝着月亮举杯。 “没关系,逗你的。” 谷荒泽勾起嘴角。 黎噎睁大了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杏色圆眼,再加上他今晚穿着白色衣衫,横扫他往日那副精明的模样,显得有些单纯。 梵鸿喜欢的便是黎玉郎这副模样吗?谷荒泽忽然有了一点点理解。 一点点。 可黎噎立刻光着脚丫踹了谷荒泽的腿,非常用力,谷荒泽感受了钝击痛感。 梵鸿难道喜欢的是黎玉郎这副样子?谷荒泽表示有一点点不理解。 一点点。 “嗨呀,故弄玄虚呀泽先生,赶紧说实话。” 黎噎对着他笑。 谷荒泽忽然扶着黎噎的肩膀把他拉了过来。 他们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 黎噎看见了泽先生眼眸里似乎有紫色的星辰在运转。 泽先生开口了,他的声音离小黎老板耳朵很近,震得小黎老板的耳朵酥酥麻麻,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魔海的魔物,都是疯子。” 第45章 此刀如此锋利 “啊?” “我知道啊?” “这不是很明显吗?” 黎噎发出疑惑三连问,接着又踹了谷荒泽一脚。 谷荒泽抓着他洁白的脚踝,把他的脚挡回去。 他笑一声:“你见的那些,合三眼,梦婶一家,甚至是水荣华,都已经算是正常的。” “灵力越高的魔物,越是情绪激烈,接近失常。” 黎噎耸肩:“能理解,这符合我的对魔海的刻板印象。” “香料之气能压制狂躁情绪,让修炼更为顺利。” 谷荒泽举起那壶酒,倒了两杯:“这种酒在魔海会很畅销的。” 黎噎先是雀跃,接着又有些沮丧,他摇摇头:“和魔物做生意有点危险了,与虎谋皮,有灵石可没灵石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道理,无需我再教你吧?” 黎噎委屈:“我已经很谨慎地使用火灵之力。这用天火烹的酒,就你喝过。” “哼。”泽先生非常受用,他眯着眼品了一口酒,好似也没那么难喝了。 “你还没说,魔海里除了像海产一样的魔物以外,还有什么。”黎噎追问。 谷荒泽晒着月光,漫不经心地说着:“魔海里除了魔,还有上古大荒时期幸存下来的神兽,还有被贬谪的金仙……” “噢,那种太高深的玩意,我不在意。”黎噎侧躺在躺椅上看着泽先生,酒劲上来,他的眼皮有些沉重。 “还有数不清修不成人形的黑影,如同噬灵鱼般的存在,寄生于死物之上,默默蹲守在暗处,伺机而动。” “这种太弱的不说也罢,还有没有啊?”黎噎笑嘻嘻地又问。 谷荒泽挑眉:“有啊。” 白衣男子蹲下身来,正视着黎老板出色的面容。 “还有我。”他轻声地说。 黎噎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有些疲惫地笑道:“好啊,你要投胎成什么海产,记得提前告诉我。” “我去捞你。” 黎噎沉沉睡去,月亮升到高空而又掉落,天上的银河闪烁着光辉又渐渐暗淡。 恍惚之前他听见了一声清亮的鸡啼,以及贴在耳边的呼噜呼噜声。 睁开眼睛,黎噎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狸花猫趴在他旁边睡得昏天暗地。 “小梨花,你是一只呼呼大睡的小猪。“黎噎的魔手薅了一把狸花猫的肚皮。 然后他飞快地起身溜出房间。 昨夜的酒壶还摆在小桌上,只是里面的酒已经空了。 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只是凡人的生活仍要继续的。 他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想将小桌子搬回去,却在桌子底下捡到了一柱香。 “咦?我昨晚没帮泽先生点香吗?”黎噎拍拍脑袋,大约只听见了水声的回响。 “点了吧……肯定是点了……不然他喝不了呀。” 黎噎打了个哈欠,回房穿衣服去了。 …… 一大早梦悲就来上工,他把阿橘放到后院。阿橘习惯地跟在狸花猫后面去吃饭。 梦悲便去食肆里收拾桌凳,熟练地帮黎噎一起搬食材,洗菜,切菜,剁肉,一气呵成。 果然是魔狠话不多,真真干活的一把手。 黎大娘都能解放双手,提前拎着衣服去河边洗了。 黎小宝揉着眼睛跑出来,梦悲看见了连忙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帮他把小鞋子穿上。 黎噎擦擦汗水,大声地称赞他:“小梦,还好有你轮早班。不像小祝,老是气我。” 在家扎马步的祝煌打了一声喷嚏。 梦悲有些不好意思。 早上的食客往往只是来些包子馒头,或馄炖清粥。快到午饭时分,真正有钱的才会会来点上几样好菜享受。 将沉香片洗净,与荷叶、桑叶、白茶一起熬煮。一杯芳香回甘的沉香茶便做好了。 焱老板请了卖兵器的武老板吃饭,一桌好菜再加两杯沉香茶,吃得武老板很满意。 这一满意,生意就做得很顺利。武老板惬意地说:“我这去魔海风餐露宿十几天,总算吃了一顿好的。” 焱老板也笑着说:“您要觉得好吃,咱下次常来呀。” “哈哈哈,这魔海生意可不好做呀。我以后还是少去吧。”武老板感叹一句。 “这魔海可不大讲道义,一批货运进去,起码路上要折掉一半。” “再加上过路费,住宿费,这上上下下打点,哪有油水能捞啊。” 武老板拿出一把精致短刀。紫檀绕银丝的刀鞘,莲花纹篆刻手柄部分,纯黑的刀身,大概是陨铁所锻,十分锋利。 “这可是弱水紫檀的刀鞘,天外陨铁淬炼七七四十九年!”武老板说得唾沫横飞。 “天火都不怕的宝器!” 黎噎感兴趣地侧头,偷听着他俩的话。 焱老板接过那匕首,仔细端详了几下:“确实好,这怎么会卖不出去?” 武老板叹气:“您猜猜这把宝器我卖多少。” 焱老板比了五个手指,“五千灵石。” 好贵!黎噎吐了吐舌头。 武老板摇了摇头:“错!才三千六百灵石!” “好便宜!”焱老板惊呼。 “还是贵!一把菜刀才值五块灵石。”黎噎默默吐槽。 “这么实惠的价格!魔海那些魔物还想白拿!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焱老板建议:“那卖给仙门也行嘛!” “仙门之人?花五百灵石就想打发我!打发叫花子呢!”武老板愤愤不平地捶着桌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见状梦悲立刻续上一杯。 焱老板对梦悲讲:“武老板消消气,咱这镇的梦悲小哥最懂香料了。来给武老板打个篆。” 梦悲连声应是。 武老板也很开心:“哎哟,这感情好啊,没想到小镇里也有能演香篆的。” 梦悲用的香料都是他自制的,气味芬芳而不浓郁,打篆的技术也很好,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武老板很开心,给了不少的赏钱:“小哥这香味道极好,哪有卖的。” 黎噎连忙甜甜地说:“从咱们小店往左走便能见走一家甜梦香药铺,我们这小哥是店的少东家呢。” 梦悲连忙跟着说:“香料种类很多,包您满意。” “哈哈哈哈哈,好好。”武老板很开心,招呼焱老板吃菜。 “好好好,有好菜有好茶,还有好香,这才是生活嘛。” “哈哈哈,对对对。” …… 武老板饱餐了一顿,依言去香药铺买了许多合香。 “哎呀,咱们家梦悲真的越来越有本事了。”梦婶很是欣慰。 站在柜台的梦喜正算着账,嘴角下垂,脸色阴暗。 第46章 此魔如此卑鄙 夏日炎炎,蝉鸣阵阵。 卢夜城带着手下站在河边,脸色凝重。 手下用手帕捂住口鼻,议论纷纷。 一具尸体被埋在河边的泥土里。这几天下了一场大雨,来河边洗衣服的镇民都闻到了难闻的臭味。 一挖之下,才发现出事了。 原本在四界这种事情并不罕见,甚至说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可这里是小四灵镇,发现的尸体还都是在小四灵镇做过生意的。 这可影响了卢夜城的税收啊。 太可恶了。卢夜城表面看笑眯眯,内心已经在痛骂了。 “哎哟,这犯人太可恶了。把这兔妖尸体作践成这样。” “对嘛,还埋土里,洗洗刷刷还能吃嘛。” 卢夜城笑眯眯地教训手下:“吃吃吃,就知道吃。这已经是三天来第二起了。” “麻溜的,沿着河岸给我找!还没有!” 手下纷纷做鸟兽散。 蜗灵初步查看了尸体,前来报告:“跟~上个一样呢。” “被野兽咬死的。” 蜗灵点头:“巨大的猫咪,咬断了兔子的脖子。” 手下来报告:“兔子妖名字叫做武丞,是来往做兵器生意的。” “出事之前,和焱老板来往密集。” ……… 小黎食肆内。 梦悲正端着西瓜冰酥酪,送去给热得喘气的焱老板。 “呼呼呼呼呼,热死菇了热死菇了。” 黎噎也扯着领口扇着风,一大片白嫩的皮肤露在外面。 “焱老板,这才早上,就吃这生冷的东西,不大好吧。”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到底也没阻止。 狸花猫挡在他的身前,有些不忍直视。真是伤风败俗的奸商啊。 橘猫则趴在窝里呼呼大睡,露出白色肚皮。 “老板,我们菇吃多少都不会出事的,啊,再来一场雨便好了。”焱老板舀了一口,享受地闭上眼睛。 在旁边的黎小宝看得口水要流下来了。黎噎连忙哄他:“等会吃了午饭才能吃一点。” 黎小宝天真地问:“焱伯伯为什么能现在吃呀。” “焱伯伯不会拉肚子,他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黎噎回答。 “那为什么焱伯伯不会拉肚子?是焱伯伯没有屁股吗?”黎小宝话音一落,立即被黎噎捂住嘴巴。 “对不住,对不住。”黎噎向焱老板道歉。 焱老板呵呵笑表示不介意:“童言无忌。” “哟,焱老板也在啊。正好,有些事情。”卢夜城带着蜗灵走进来。 他瞥了一眼在柜台上的两只猫,笑眯眯地说:“好久没来了,变化真大。” “卢镇别说笑了,来新制的沉香茶,尝一尝。” 黎噎端上了两杯茶。 “黎老板这新的饮子,味道很不错。”卢夜城先是礼貌地称赞了一下,接着对焱老板问:“范妆和武丞你认识吗?” 焱老板咬着西瓜点头:“那是当然,范老板做丝绸生意,武老板做武器生意。” “都是有名出手阔绰的老板。生意遍布人,妖魔三界。” 卢夜城收敛了笑容:“他们两个被发现死在镇外河边。” !!!!! “推测范妆是五天前暴毙,而武丞是三天前。焱老板,你可知道他们有什么共同的仇家。” 焱老板大嚼一口冰酥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我和他们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平日里还会互相介绍客户。” “毕竟大家做的主业不一样嘛,我老焱和他俩没冲突。” “可是老范和老武还做魔海生意,惹上什么仇家就难说了。” “卢镇你晓得的嘛,魔海里多的是怪胎。” “卢镇,这有没有可能是劫财啊。”焱老板顿时紧张起来。 “极有可能。他们身上的财物已经被搜刮干净。”卢夜城如实说。 “焱老板可要小心了。” “我的手下还在河边调查,怕是会出现第三具。” 黎噎问:“卢镇,两位老板是怎么死的。” “蜗灵初步调查是死于豹子或者老虎,还需要再进一步调查。” 卢夜城颇为苦恼:“啧,这天气热,尸体都腐烂得不成样子,有些难办。” “豹子和老虎?会不会和前阵子梦叔被袭击的事情有关联。”黎噎做出推测。 正在舔爪子的狸花猫突然停滞了一下,才恢复了动作。 黎玉郎,不要做没有必要的猜测。 可惜它这点动作依旧是被敏锐的卢夜城捕捉到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只猫一眼。 “那也不无可能,可以进行并案调查。” “反正最近没事,就不要出镇子了,也不要靠近河边。” 卢夜城交代完这几句就离开了,徒留焱老板在原地担惊受怕。 “这,这,这这,黎老板再来一份酥酪。”焱老板咬着匙羹碎碎念。 “老焱我吃完就回大茶店睡觉去,灵石赚得再多也没命重要。” 这菇还在胡吃海塞,食肆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人长得和梦悲有五分相似,耷拉着眉眼脸色很臭。正是梦喜。 “大哥。”梦悲躲躲闪闪地打声招呼。 梦喜脸色就更差了,他直接伸出手来:“近来店里生意不好,你交点家用。” “我,我昨天才刚给阿娘了。”梦悲低着头小声说。 梦喜生气了:“让你给就给。少说废话。”他二话不说直接去梦悲衣服里掏钱袋。 黎噎上前推开他,可梦喜已经把钱袋拿到手了。 “啧,才三块。”梦喜把空袋子往梦悲脸上扔。 “你会不会赚钱啊。”他指责着自己的弟弟。 黎噎将梦悲护在身后,冷静地说:“我们店还做生意,梦兄弟要是不想用饭就请出去吧。” “啧啧。”梦喜看黎噎那张脸,竟然口出调戏之言:“黎老板,你年轻貌美,看中这小子什么,不如你看看我。” 黎噎强忍着火气,扇开梦喜的咸猪手:“空口白牙别乱讲话,你老婆孩子我认识。” 梦喜摸摸鼻子,忽然又说:“老板,不如你先预支我弟弟半年的工钱。” “我们家香料生意确实不好了。要点灵石周转。” 近日梦悲都不曾回家,听他哥如此说,瞬间有些动摇。 黎噎却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周转?” 第47章 此梦如此凶险 “梦悲的工钱凭什么让你预支啊?”黎噎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 “他赚的就是我们家的啊!”梦喜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气,理直气壮地说。 “那这么说,你赚的灵石也是你们家的咯?大家都说你在魔海混得很好,你拿些积蓄补贴家用,不是很轻松吗?”黎噎质疑他。 “你在嘲讽我?”梦喜生气。 “怎么说,拿不出来啊?是混了这么多年,赚不到钱吗?”黎噎拉长了声音,挑着眉看他。 梦喜瞪他:“你!长兄如父!他就应该听我的。” “什么如父啊!你当梦叔死了啊?真爹还没发话,你这如爹凭什么指指点点的。”黎噎指着他的鼻子骂。 “再说了,大哥,发工钱的是我。”黎噎瞥他一眼:“你一开口就要我预支半年。真是癞蛤蟆打哈欠。” “好大的口气啊你。” 梦喜被他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攥紧了拳头,眼里露出凶狠的光芒。 梦悲想出来劝架,却被黎噎拦住。 黎噎又看着梦喜说:“大哥,话我也说过了,你要不用饭就回去吧,小店还要继续做生意。” 梦喜瞪了他一眼,最后说了一句威胁的话:“你给我等着。” 这才走出了食肆。 “好啦好啦,各位客官,请继续用饭哈。”黎噎又摆出一张笑脸来。 “小黎老板,还是,厉害,嗝。”焱老板抱着酥酪直咬。 “老板,我家里面……”梦悲想到刚刚哥哥所说的话,仍旧有些担心。 黎噎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听你哥乱讲。” “梦婶昨晚还来问你的情况,她说你哥去赌钱了。他说的话你千万别信。” “有事你娘会找你的,其他人说的你都别信。” 梦悲感激地点点头,这才安心干活去。 ……却说梦喜灰溜溜地走出食肆。 他没有回香药铺,亲爹的抱怨与孩子的苦恼让他十分心烦。 她娘牢牢把持住店里的香料和灵石,梦喜无法下手。 走进暗巷之中,他随便找了一块地方蹲了下来。 一道黑影的出现,使他心胆俱裂,大声求饶:“大人…大人……” 那黑影发出声音:“我要的香料呢?” 梦喜颤颤巍巍地递出一个袋子:“大人……” “就这点?”黑影非常不满。 “大人……大人……家里看管的严,小的实在是拿不到大头啊!”梦喜伏下身求饶。 “哼,若不是看在你家的产业,你这条性命早已保不住了。我再给你半天时间,若还未凑够数量,哼哼,你明白的。” 黑影旋即消失不见。 梦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有些腿软,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往前走。 …… 金影睡得很沉,梦见自己获得了一把极好的刀,忽然从天而降一只猫爪,重重把他踩醒。 “喵!”谁,何等宵小偷袭。 只见踹它的是狸花猫,狸花猫挤进窝里,脚踩在橘猫的脸上。 “喵!”你这几天都在做些什么事情。狸花猫质问他。 橘猫更迷糊了,喵。属下都在监督那梦悲修炼构建海市的功法。 喵?除此之外,没其他的了?狸花猫张开爪爪。 喵喵!喵喵!属下绝无半句虚言,若属下撒谎,灰飞烟灭!橘猫低下头喊冤。 喵,行吧。狸花猫收回爪子,攀着木柜磨了磨爪子。 喵?大人,是出了何事?橘猫询问。 狸花猫还未回答,黎噎看见它俩挤在一起,便跑了过来:“下来下来,柜子都要被你们两只小猪挤塌了。” “这么小的地方,硬是要挤在一起啊。”黎噎伸手想抱住狸花猫,狸花猫就接着他的手踩了下来,连带橘猫也跟着下来。 两只猫嗖得一声跑到后院去了。 “喵。”小四灵镇出了命案,狸花猫说。 “喵?”出了又如何?这人界每天都要死好多人的。橘猫困惑。 “别私聊了。”卢夜城正站在后院守窝待猫,他一手一只拎了起来,贴着狸花猫笑眯眯地说。 “我说你何时多了只跟班啊?不打算报备一下?” 狸花猫撇开脸,喵。 “行了,不管有没有关系,走一遭呗。”卢夜城拎着两只猫回了巡镇所。 他们前脚走,后脚梦悲捧着两碗猫饭就到了,只是左看右看皆看不见人。 “阿橘,梨花?” “阿橘,梨花?”梦悲左看右看。难道跑出去玩了? 他跑到后门角落那棵小灌木翻看,阿橘平常很喜欢躲那里。 梦悲熟练地拨开叶子,却闻到了一股诡异的血腥味,叶子上都沾满了湿黏黏的液体。 “血?”梦悲一怔,接着一颗满头鲜血的头从灌木丛中冒了出来。 “儿啊,阿悲,阿悲。”那被颗砸烂的人头在喊。 梦悲先是愣住,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失声大喊:“娘!!” “快来救娘!快来救娘!”那颗头大声尖叫。 鲜血从人头中喷出来,填满整片天空,梦悲瞬间晕倒在地。 等他醒来之时,就发现黎噎和黎大娘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小悲,你怎么晕倒了?”黎大娘关切地问。 梦悲猛然站起来:“不好,家里出事了。”他疯狂地跑了出去。 黎噎连忙跟着他的身后一起去。 …… 香药铺离食肆很近,门店都是面向大街的。小黎食肆人来人往,而此时的香药铺却店门半关,十分安静。 梦悲率先跑了进去,黎噎揪在对面睡觉的合三眼问。 “三眼儿,你可有发觉什么异状。” 合三眼自从失去了心眼以后,只能瞧见正常的东西,也将蒙眼睛的布给摘了下来。他的疯癫症状也好了一点。 此时他心平气和地回答:“没啊,没啊。梦婶适才还拿馒头给我吃的。” “没有外人或者陌生的客人吗?”黎噎又问。 合三眼嫌弃地切了一声:“老镇头还在镇外挖尸体呢,那些商人早绕道走了。” “咱小镇再出事,客人迟早跑光,看着哩。都是老镇头办事不力啊。”合三眼得意地嘎嘎叫。 黎噎心下稍安,他摇摇头,正想走进香药铺,就听见梦叔的声音隔着店门都透出来。 “不孝子!不孝子!”梦叔用他完好的那只手,拿着一根铁棒狠狠地打着梦悲。 梦悲已经被他打得满头鲜血。 第48章 这儿如此不孝 梦叔还追着梦悲打:“不孝子,不孝子!偷东西!还打你娘!” “我都没打过你娘!你这个不孝子!打你娘!” 梦悲大哭喊冤:“我没有,我没有。” 黎噎护着梦悲,挡住梦叔的铁棒:“梦叔,怎么了?” “怎么了?黎老板,你雇的好伙计啊!”梦叔冷笑。 “我这好儿子,偷了铺里的所有香料,又砸晕了她娘。她娘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梦悲大哭:“我没有,让我进去看看娘,让我进去。” “进什么进!”梦喜也满脸怒气地走了出来,拿着一块染血的衣角扔到梦悲的脸上。 “娘昏迷还紧紧拽着你的衣角。还说不是你。 ”梦喜拉着梦悲,从他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里面满满装着檀香和沉香等名贵香料。 “魔赃并获!” 黎噎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刚刚他与梦悲前后脚来,深知梦悲是不可能犯事的。他冷静地说:“梦悲是孝子,这香料也是前几天梦婶拿与他去售卖的。” 梦喜冷哼一声:“如今我娘昏迷了,你说什么都可以。反正你们是一丘之貉!” 黎噎也冷笑:“梦婶都晕倒了,你还在门口与我打什么口水仗,还不快去请大夫!” “你!”梦喜指着黎噎,又指着梦悲:“两个恶贼,你们跑不了的。” 说罢他才跑去蜗灵的住处。 留下梦叔握住铁棒恶狠狠地盯着两人。 “到底发生何事?”黎噎问梦悲。 梦悲哽咽地说:“阿娘刚与我托梦,说她遇见了危险。可是我一跑进店里面,就看见阿娘满头是血倒在地上。” 梦叔破口大骂:“明明是你干的,还敢狡辩。” “我没有……”梦悲也是个笨嘴拙舌的,十句话九句只会说没有,还有一句喊冤枉。 黎噎叹气:“梦叔,你想想这不大可能啊。梦悲一个人是如何将铺中的香料都尽数搬空的。” “况且他这么瘦小,家里除了你,梦喜老婆也在家的吧?他如何瞒过你们既伤人又盗窃的啊。” 梦叔将信将疑地瞪着他,突然大叫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好啊,那你肯定是梦悲的同伙,黎老板,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蛊惑我儿,伤我老婆!肯定是你!” 梦叔握着铁棒就往黎噎身上猛打。 合三眼站在旁边看热闹,边看还边拍手,“好啊好啊。叫你充好人啊黎老板。” 黎噎又又翻了白眼:“梦叔,空口白牙可别胡说,毁我清誉。你若有此怀疑,不如我们去找卢镇做个判决。” “整天疑神疑鬼的老头子。” 梦叔气得胡子都吹飞了:“好啊,你还骂我,你打我老婆,还敢骂我。” 黎噎懒得管他,喊着梦悲去喊卢镇来。 梦叔挡在两人面前:“怎么,想跑啊!没门!” “行了行了!合三眼!”黎噎拎着合三眼,“去把卢镇找过来。” 合三眼笑嘻嘻地不做声,也不动。 黎噎抓住他的头发,一字一句的威胁:“快去把卢镇找过来!再不去我喂你吃馊水!” 合三眼乐得被威胁,这才欢天喜地地去了。 …… 卢夜城刚写完了暂住契书,示意橘猫画押。橘猫用爪子沾了点印泥,在纸上按了一按。 “担保人也要。”卢夜城示意狸花猫。 狸花猫也走过来,按了个爪印。 “真的不是他?”卢夜城又重复确认了一遍。 喵。狸花猫喵得斩钉截铁。 “那豹子的尸身你们埋在小树林了?”卢夜城在契书上盖上公印,并晾干归档。 喵喵。狸花猫点头。 “行了。你现在就是观察的状态,做什么都要报备。”卢夜城对橘猫说。橘猫喵喵点头。 “还有你,下次再知情不报,哼哼。”卢夜城捏着狸花猫的后颈皮。做出语言威胁。 “哐当!”合三眼推开门。“老镇头,出事了哈哈哈,老镇头!” 他冷不丁看见卢夜城的桌子上站着两只猫,而这两只猫还是黎老板养的,瞬间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 卢夜城无奈:“不会好好说话就算了,你能不能长点礼貌事先敲个门。” “礼貌不是长的,老镇头你脑子抽了。梦婶家出事了,黎老板叫你赶紧去看看。” “他快被梦叔打死咯。”合三眼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两只猫,脑子里不知道在煲啥品种的坏水。 ……两只猫对视了一下,这一幕也落在了合三眼的眼中。 哇,好刺激,黎老板家以后一定很精彩了。合三眼含着恶意勾起嘴角。 …… 梦喜离开香药铺之后,鬼鬼祟祟地又躲入暗巷之中。 他拿出一只巴掌的小木像,木像上雕刻着一个道人。 梦喜低头对着木像说些什么,黑影便如墨水般蔓延出来。 梦喜双膝跪地,递过了一只芥子袋。 “哼。”黑影接了过来,轻蔑地看了一眼。 “都是些下等的货色。这便是你吹嘘的家族产业?” “除了刚开头那几天的,这些一无是处。” 梦喜向他磕头:“大人,小的已经竭尽全力了,求您放我自由吧。求您!” 黑影冷哼:“反复无常的低等魔物。你在魔尊面前已经许下誓言,让魔尊复苏便是你的终身使命。” “这些,还不够。” 梦喜攥紧了拳头:“大人!” “除非,你献上比这些更有价值的东西。否则,你就继续提供香料。”黑影轻声地说。 “好好办事,否则可就不是死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黑影如潮水般褪去,梦喜恨恨地盯着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 梦喜的媳妇夏英正在屋子里照顾着梦婶,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她双眼紧闭,紧咬牙根,神情十分痛苦。 大梦小梦两个小孩也蹲在床边,担心地看着奶奶。 卢夜城正在检查案发现场,梦叔还在死死盯着黎噎和梦悲,喋喋不休地说着脏话。 这时梦喜才带着蜗灵姗姗来迟。 “梦叔,没有实际证据表明,是黎老板和梦悲袭击的梦婶。”卢夜城得出了他的结论。 “袭击梦婶,洗劫铺子里所有的香料,这至少得半个时辰才装得完。” “据合三眼和其他过路人的证词,梦悲走进店里还没一口茶的时间,就被你打出来了。” “黎老板更是从清早就呆在食肆之中,他们都没有时间犯案。” 梦叔依旧将信将疑:“不管,你先把他们抓起来。” 卢夜城气笑了:“梦叔,这是你儿子啊。” 这时蜗灵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向卢夜城报告:“梦婶身上有个伤口,很~熟悉。” 第49章 此酒如此醇厚 “她身上有豹子啃咬的痕迹,与之前死的那几个商人身上发现的伤口,十分相似。”蜗灵报告。 卢夜城两手一摊:“这下要并案调查了。” 梦悲急忙上前关心梦婶的状况。蜗灵皱着眉头:“伤~不重啦。只是~精神状态不稳定。头部的损伤很严重。” “梦婶心绪混乱,似乎灵力岔气,把自己困入了梦魇之地了。” “如果点些安神香给她疏导一下,或许有帮助。” 梦喜着急地说:“咱们家的香料都被洗劫一空了,哪里还有香料可用。” 黎噎不着痕迹地看了梦喜一眼,他刚才还抢走了梦悲仅剩的香料,现下还在嚷着没有香料。 种种迹象表明,梦喜有些古怪,黎噎暂且不戳破他,询问蜗灵:“我家还有一些香料泡酒,是否能带来给梦婶用一用。” 蜗灵点头:“再好不过了。” 可梦叔还在嚷嚷:“这是犯人,这是犯人,我老婆不能喝他的东西。”梦喜虽然没说什么,也是站在他爹这边。 卢夜城扶着额头:“梦叔,我们都在这看着!你不相信黎老板,你总得相信蜗灵吧。” 黎噎飞快地跑回家去,拿了当日赠泽先生饮用的那一种酒。 这酒用了四灵果并沉香,茴香各种香料,还用天火熬煮,蜗灵打开尝了一点,眼前一亮。 “好酒。有灵气馥郁,安神定心之效。” 蜗灵立刻带酒进去喂给梦婶,又用银针刺穴,引导灵力流转顺畅。 梦喜跟了进去,他悄悄拿起那壶酒,也喝了一口。 !这! 梦喜露出惊艳的表情,进而狂喜,一个念头已经在他脑子里形成。 梦叔把酒抢过来,不让儿子和儿媳碰:“滚滚,这是你娘的药!喝什么!” 夏英深知梦叔并不信任她,心中失落,却也担心梦婶的情况:“大夫,我娘几时才能醒来。” “快则三天,慢~则五天。要看梦婶何时能从梦魇之境摆脱出来。” 蜗灵写了一张药方,吩咐:“开这些草药,在屋内焚烧,然后一日三次服用那酒。还有这伤药需要常更换。” “行了,你们出去,我要给梦婶换药。” 跟着众人皆被卢夜城叫了出去:“联系之前被杀的商人,初步怀疑是一起连环抢劫伤害案。罪犯的作案目标都是商人。” “我还有几个问题,请问梦婶受到袭击的时候,梦叔,梦喜,夏英你们在做什么。” “何以店里发生如此大的事情,你们在后院一点也不知情。” 梦叔敲着脑袋:“我那时正躺床上睡觉,睡得太沉了什么都没见听。” 夏英也点头:“我正陪着两个孩子睡觉,他们两昨晚不睡觉,今天早上很困。”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梦婶出事的。” 梦叔指着梦喜:“我听见儿子大喊,才知道有事情发生了,才赶到铺子里,就见我老婆拽着梦悲的衣服晕倒了。” 卢夜城看着梦喜:“你今天又做了何事。” 梦喜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今天早上我去小黎食肆找我弟弟要点东西,没要着,我便在街上闲逛,从后门回的家。” “打开门便听见我娘在铺子里大叫,赶紧跑进去,只见晕倒的娘和站着的梦悲。” 卢夜城最后看向梦悲:“你呢。” “刚才娘亲给我托梦,她满头的血喊救命,我就赶紧回家来。”梦悲脸色苍白。 “到了铺子里,娘亲已经受了重伤,她还想对我说些话,可是伤重晕倒了。” “如果我再快一点,会不会就……”梦悲很自责,黎噎拍拍他的肩膀。 这明显是有预谋的,后院的家人都睡得神智不清,梦悲这远水怎么救近火。 卢夜城将经过记录下来,便打发众人散了。梦悲想留下照顾母亲,却被将信将疑的爹与万分防备的哥拦住。 “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黎噎拉着梦悲往小黎食肆去。 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梦喜,恰巧梦喜也在打量他,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互碰撞。 “有些古怪。”黎噎悄悄地想。梦喜在食肆吵完一架之后,还去了哪里,怎的回家回得那样迟,又正正巧撞见了梦悲“行凶。” 还没有证据,且再观察观察。 ………… 深夜,梦家小院。 梦叔正趴在梦婶的床边打盹。有魔从背后拍醒他。 “你来干嘛?”梦叔揉着眼睛,没好气地看着梦喜。 梦喜面无表情地说:“爹,下半夜我来吧,你去睡。“ “那你小心点,别粗心大意的。”梦叔叮嘱了几句,困倦地点头离开。 待到梦叔走后,梦喜从酒壶里倒出一杯酒。 他怔怔地看着酒杯一会,好似下定决心一般,从怀里掏出一粒黑石子,投入了酒中。 娘啊,娘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颤颤巍巍地拿着酒喂到梦婶口中,喃喃自语:“您再睡多几天,就几天,儿就自由了,到时候好好在您膝下尽孝。” 梦喜抹了把脸,将剩余的酒倒入事先准备好的牛皮水囊之中,再拿出另外一壶酒换到原先酒壶之中。 他离开家,走到暗巷之中,拿出一只小木像,呼唤着黑影。 在月光照耀之下,黑影凝聚成一个人型,它接过酒一饮而尽。 瞬间,人影似乎增长了数寸,颜色也更加深沉。 “好,好,好。真乃仙品,我好久没喝过品质如此好的灵酒了。” 梦喜俯下身来,低头禀报:“大人,此酒乃小四灵镇食肆老板所制。他很擅长调制香药入食。” “若小的将此凡人献给大人,大人是否能放小的自由。” 黑影沉默不言,似乎在思考着这个建议。 “这小老板也很有家底,大人您纳他为手下,这等灵酒便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天上星辰闪耀,黑夜渐渐变成白天。 小黎食肆一天又开始了。 可随着最近事情的影响,店里的客人有些减少,黎噎乐得清闲。 祝煌顶着两个黑眼圈在擦桌子,还被黎噎嫌弃,“你现下都只要上晚班了,怎么还是这副没精神的样子。” 祝煌打了个哈欠,“太久没早起了,好困。梦悲还好吧?我这顶班要顶几天啊老板。” “顶个两三天吧,等梦婶伤好了,梦悲才能放心。”黎噎被他传染着,也打了个哈欠。 “哈哈,小梨花。”黎噎看着躺在柜台上的狸花猫也在打哈欠,笑得很开心。 “梨花,给我抱抱嘛。”黎噎把头埋在狸花猫身上,被它嫌弃地蹬了一脚。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男孩,笑得甜甜的。 “叔叔。” 黎噎觉得这个小男孩有些眼熟,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第50章 此人被困何处 “叔叔,我叫小梦。”小男孩甜甜地喊。 黎噎恍然大悟,他蹲下身来看着小男孩,“啊,叔叔记性不好,原来你是梦喜的小儿子,小梦。” “嗯嗯!”小梦用力地点头。 “小梦怎么一个人呀?爹爹妈妈呢?”黎噎问他。 小梦奶声奶气地解释:“娘亲,娘亲让我来买酒。” “噢?买什么酒?”黎噎摸着他白嫩的小脸蛋,笑着问。 小梦捏着手指好像在努力思考:“唔,唔。是奶奶喝的酒呀。” 这种年纪说不清很正常,不过黎噎一下子也明白过来。 “这么快喝完了?你等我一下。”黎噎有些疑惑,不过问小孩子也没用,他装了一壶酒,牵起小梦的手。 “来,叔叔跟你一起回家吧。” “嗯嗯。”小梦点点头,却挣脱开黎噎的手,自顾自地往家里跑了。 狸花猫从柜台上站了起来,耳朵动了动,金色的猫眼眯着打量着两人身影,最终却躺了下来。 它又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 “小梦,小梦你跑慢点。”黎噎抱着酒,小步追着。小梦回头对他甜甜一笑,忽然拐弯跑进了巷子里。 “小梦,别乱跑。”黎噎迟疑了一会,还是追进了暗巷之中。 小男孩跑得很快,七拐八拐地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地形。 “小梦,暗巷里很危险,我们快些出来吧。” “小梦,奶奶还在等我们。” 听见小梦的脚步声和喘气声仍从前边传来,黎噎越走却越觉得奇怪。 “小梦。” 黎噎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猛然转过头,赫然见到小梦正站在他的身后。 “叔叔,为什么不追了。” 小梦向黎噎的方向走出了一步,脸上还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但是在暗巷的阴影之下,显得格外地吊诡。 “叔叔。我爹爹曾经教过我一首诗,第一句叫作‘碧水连天梯’。” “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小梦咧着嘴,露出满嘴的尖刺獠牙。 “呵呵呵,叔叔不想知道。叔叔有急事要走了。”黎噎抱着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转头便跑。 可下一刻,他发觉地面似乎融化了,他一脚踩空,而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在陷进去。 “什么!” 小梦蹲了下来,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叔叔,我请你去我家做客。” ……谁家埋地里面? 这是黎噎陷入黑暗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肚皮有一股凉意,甚至包围了心脏。 狸花猫睁开了金色的眼眸,紫气在它眼中氤氲。 黎小宝拿着练好的字,兴冲冲地想找黎噎看,绕着食肆走了一圈却不见人。 “祝哥哥,爹爹呢?”黎小宝歪头问。 “啊?老板去梦婶家了。”祝煌收拾桌子打哈欠。 “去梦婶家?”刚好卢夜城经过食肆,想讨杯水酒喝,听见这话却觉得奇怪。 “我刚从他们家回来,没见着小黎当家的。他去多久了?” 祝煌掐着手指算:“那也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怎么去这么久!” “刚刚是什么情形。”卢夜城看了一眼狸花猫,狸花猫从柜台上跳下来,喵了一声。 “就是,就是梦喜的小儿子那个叫小梦的,上门来要酒。老板觉得一个小孩子拿酒不大安全,就跟着去了。” “小梦?我去的时候小梦还在她娘身边。”卢夜城说完这句话,便知情况不大妙,这时谷荒泽从后院走了出来。 “夫子,不好了。”祝煌赶紧求助。 谷荒泽十分冷静丢给卢夜城一个袋子。接着他抱起黎小宝,吩咐祝煌:“看家。早些打烊。” “这是什么?”卢夜城还在问,可谷荒泽早已抱着黎小宝走远了。 卢夜城打开那袋子,感受到一股熟悉灵力,正是合三眼失踪多时的灵眼。 “好啊。”卢夜城咬牙切齿,这个臭小子瞒着自己干了多少的坏事。 …… 一滴水从上面滴落,滴落到黎噎的手上。 他身上的窒息感已经消失,手脚也恢复了知觉。 黎噎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明亮的洞窟之中。 明亮的洞窟,是的,因为洞窟的顶部镶嵌着无数的夜明珠,将洞窟照耀得如同白昼。 黎噎站了起来,离他不远处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堆物品,散发着复杂的香味。 他打开其中一个木匣子,里面出现了一些香料粉末。 “檀香、乳香……”黎噎捏着香料,放到鼻子边细细地闻。 接着还有几盏香炉,里面的香料已经燃尽。黎噎拨弄着香灰,还发现了一些捏得细碎的灵石。 “泽先生说过,魔物很喜欢使用香料,是因为香料能让他们平复情绪,让修炼更加地顺利。”黎噎喃喃自语。 “大约这是什么魔物的洞府。” 黎噎再扒拉着那堆物品,尝试寻找其他的线索。 丝绸,刀剑兵器,还有一些干粮,已经被水浸湿发霉了。 他从里面抽出了一把熟悉的短刀。 紫檀绕银丝的刀鞘,纯黑的陨铁刀身,正是那日武老板随身携带的那柄。 黎噎顿感心酸。 想来也是唏嘘可笑,武老板去魔海多次,百般艰险磨难都躲过了,来到人界,竟平白暴死在了小四灵镇。 可见生灵之弱小,万般际遇皆不由己。 黎噎抿了抿唇,收起了那把短刀,绕着洞窟走了一圈。 “墙壁都在渗水,这是为何。”黎噎抚摸着石壁,望着洞窟顶部淅淅沥沥滴下来的水珠。 黎噎试图寻找出口,而这洞窟竟然是封闭的。他绕到走到洞窟的一角,那里没有镶嵌夜明珠,是光芒无法照耀到的死角。 那里伫立着一尊小小的石像,只有半人高,是一名道士打扮的男子,手持拂尘,剑眉虬髯,眉目雕刻地为生动。 “见到魔尊,还不下跪?”奇怪的声音在洞窟中飘荡,吓得黎噎一激灵。 黎噎不搭话,警惕地观察四周,握紧那柄短刀。 “跪下!”那声音又呵斥道。 你叫我跪,我便跪?大哥你姓跪啊?黎噎内心吐槽,表面上还是不搭话。 只要我不回答,你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跪下!”那声音怒道,同时一道白光飞快地朝黎噎的双脚飞射而来。 不好! 速度之快,黎噎来不及躲避,就被结结实实地击中了。 一声闷响,无事发生。 咦?黎噎感到困惑。 “咦?”那声音发出一声疑问。 第51章 此地如何脱困 烈阳之下,谷荒泽抱着黎小宝,站在小四灵镇最高的那棵大树之上。 他示意黎小宝:“小宝,用你的眼睛看。” “找找看你爹爹在哪里。” “嗯嗯。”黎小宝严肃地点头。 依照他的吩咐和教导,小宝将灵力凝聚于双眼之中,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目之所及的地方。 “夫子,爹爹会出事吗?” 谷荒泽斩钉截铁地回他:“不大可能。” 伤害的法术,几乎都对黎噎无效,除非用刀把他劈成两半,或像当初的不复道人一样,把黎噎的肚子捅出几个窟窿。 事实也是如此,眼下黎噎正与那掳走他的家伙尴尬对峙。 那家伙在山壁上化出一个人形,露出两只猩红的眼睛,看起来甚是恐怖。只是他的法术落在黎噎的身上,却如打在棉花上一样,毫无效用。 黎噎眼珠子一转,向他深深一拱手:“这位大人,您有话好好说,小的现在落在你的手上,定是无所不依的。” “算你识相。”那黑影看来极好面子,有个台阶可下,倒也缓和了一些。 “大人,您有事就请交代吧。”黎噎低着头盯着地面,他发现地面十分光滑,似乎十分单薄,隐约能见着底下有鱼在游动。 鱼?难道是在水底? 那黑影冷冷地道:“你怎知我不杀你。” 黎噎坦然一笑:“大人留我定然有其深意,不然我早已与诸位老板一样,埋在河边了吧。” 河边?黎噎灵机一动,莫不成我如今被困在河底? 黑影似乎笑了一笑:“你倒是聪明,嘴巴也会说话。” 黑影抛过来一个空酒囊,“这灵酒是你所酿?” 黎噎打开木塞嗅了一嗅,腆着脸回答:“这只是小的新酿的黄灵果酒,哪称得上什么灵酒,大人谬赞。” “灵酒也好果酒也罢,我看中你这调用香料的本领,能助魔尊大人修行。” 魔尊大人,黎噎苦思冥想,好呀原来你也是个马仔。什么魔尊,混得这么惨,沦落到威胁一个凡人做事了? “若你立誓为魔尊驱策,我自会饶你一命。” “以后等魔尊神功恢复,驰骋四界,你也是居功至伟。”黑影说着蛊惑之言。 黎噎心里却默默吐槽,等你攻占四界?我这一介凡人,早已死得骨头都不剩下啦。 “可你若不从,我便让你立刻命丧当场,你的家人也不得好死。”黑影继而威胁。 黎噎谄媚地笑着,却悄悄握紧了谷荒泽给那颗白色石头:“大人您说我莫有不从的。” 黑影见他答应,便指着那尊石像,命令道:“你立刻向石像下跪,歃血立誓,为魔尊效忠。” 还要歃血?很痛的啵,罢了罢了。黎噎内心嘟囔,却也没有其他办法,老老实实面对那石像跪下,正正好直视着石像的脸。 哼,都当魔尊了,还长不出头发。黎噎拔出那把短刀,黑黢黢的刀身,看着实在锋利。 “快点。”那黑影催促道。 黎噎强笑着问:“大人,小的是只是区区一凡人,若效忠魔尊,大人能助我修行吗?” 黑影阴恻恻地说:“贪婪的凡人。立誓以后,你的魂魄归魔尊所有。” “你表现好,魔尊大人自会赐你修习之法。” “若你不听话,那,便会遭受魂飞魄散之苦。” 果然是卖身契啊…… 黎噎盯着那石像看了一会,忽然道:“大人,魔尊大人是长得跟石像一模一样的吗?” “魔尊大人的相貌岂容你议论!”黑影怒喝。 黎噎见他没有正面回答,又问道:“立誓以后,我要如何才能联系大人呢?” “你将此像随身携带,默念咒语,我便会出现。” 黎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这么大的石像,我怎么带!” 黑影的耐心已经消耗完,猛地长大数倍,猩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黎噎,大喝:“快立誓!” 几支光刺噼里啪啦四散往黎噎身上刺去,虽然场面有些声势,却对黎噎一点作用也无。 黑影哼了一声,散放在地上的一把长刀忽然悬浮起来,横在黎噎的脖子旁。 长刀锋利,将黎噎的脸划出一道血痕。 …… 烈日当空,底下行人如常,一派平和的模样,暗巷中时有小动物出没,但也没有大事。 黎小宝头上身上都滴下许多汗水,谷荒泽举起袖子替他遮住阳光。 可是看遍小镇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黎噎的踪迹。 黎小宝低下头捂着眼睛:“眼睛好热的。” 谷荒泽皱着眉:“小宝,你的灵力消耗过度,不能再用了。” “小宝一下就好了。” “爹爹还没找到……”黎小宝嘟着嘴,还想把手放下来,却被谷荒泽拦住。 “不用了。我知道了。”谷荒泽对小宝说。 “真的吗!夫子不能骗人。”黎小宝顿时很兴奋。 谷荒泽打开掌心,一颗白色石头正在微微发热。 …… “好好好。我拜,我拜。”黎噎挡开那柄飞刀,讪讪一笑。 他复又在石像面前跪下,抽出短刀,将刀刃置于手中,感受到陨铁刀刃的凉意。 “我黎噎,在此立誓,效忠魔尊大人,以此血为证,若有违誓,则。” 黑影比他还要着急:“你要用血,你先用血!!” “好好好!”黎噎的誓言未毕,他举起短刀,并不朝自己的手掌心,却猛然向前狠狠一劈! 一声金石撞击之声伴随黑影一声惨叫,石像的头叮当一声掉落地上,砸出了一道细痕。 那石像被砍成两半的同时,那黑影也如墨水般迅速消退,了无痕迹。 黎噎松了一口气,对着那已空荡荡的墙壁叹息一声:“大人,您没发现您的影子与这石像长得极像吗?” 不过是魔海中化不成人形的黑影,搁着跟我虚张声势呢。 黎噎再次感谢泽先生平日的教诲,他镇定收起小刀,举起那无头的石像,狠狠地朝地面砸去。 …… “你确定是在河边吗?”卢夜城与谷荒泽从天而降,巡镇所的其他手下还在河边挖掘尸体。 谷荒泽看着掌心的白色小石子。 “不会错。” 卢夜城面露古怪的神色,瞥着这石头,眼睛都快凸下来了:“你把另外一块给黎老板了?” “有其他可以能用于联络的法宝,你为何偏偏给这个?” 第52章 此地如何脱困2 黎噎举起石像狠狠地砸在地面之上。空荡荡的洞窟受到撞击,微微震动起来,一颗夜明珠啪嗒一声从洞窟顶部掉了下来,砸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哐当一声,地面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可出乎他意料的情况,地面并没有被砸开。 那从洞窟顶部滴下的水珠,仿佛有生命一般,滴落到这道裂痕之上,裂痕便自动修补了起来。 黎噎又举起石像,不断地朝地面敲击。 一下,两下,三下。 地面不断地裂开,又不断愈合,破裂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愈合的速度。 “有意思吗?”那道奇怪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黎噎汗毛倒竖,他愕然回头,便见石壁上再次出现了那道黑影。 那个人影再次凝聚,只是此时他却变成了一个长发女子的影子,长长的发丝如同有生命一般,笼罩住整个洞窟。 “大人,大人我错了。”黎噎抱着那石像,卑微地跪了下来。 内心却在放声尖叫,泽先生教的东西没用啊!!! “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我现在马上立誓。”黎噎捡起那断裂的石像头,企图把两段拼合起来。 “呵呵呵。”黑影瞬间占据了整个石窟的墙壁,连夜明珠也失去了光辉。 本来掉落在地上的刀枪剑斧,纷纷悬空而起,它们对准着黎噎所在的方向,蓄势待发。 “酿酒罢了,留下两只手便好了。其他的就砍了吧。” 黑影话音一落,数十把利刃皆朝着黎噎劈射过去。 !!! 黎噎拿着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刀,将飞射而来的利刃一刀两断。 断掉的利刃还没掉落在地上,就拐了个弯又朝着黎噎疾驰而来。 “滋啦。” “滋啦。” 两片铁刃擦着黎噎的双腿狠狠划过,留下两道伤口,鲜血淋漓。 “啊。”黎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用力扯下戴在身上的冰娘珠,感受着腿上传来的剧痛,长发染上了红火的烈焰。 “噢?你这凡人竟能修习法术。”看戏的黑影颇为意外。 “可惜了。还是本尊最讨厌的火系。” 魔海魔物甚少修习火系法术,多以水系为主。只因火系本身有克制魔物的作用,与一样擅长破魔的雷系一起,蝉联魔物最讨厌的法术榜榜一榜二的位置。 一条丝绸凭空舒展开来,轻柔又狠毒地勒住黎噎的脖子。 “你这凡人,真是越来越让人厌恶了。”黑影嫌弃地开口。 “天下会酿灵酒的也不只你一人。罢了还是除去吧。”黑影动了杀心,丝绸猛然勒紧。 无可救药的窒息感传入黎噎的大脑,那种濒死的痛苦放大地倒映在他的身上。 黎噎白眼一翻,猛然一股火焰升腾,丝绸顿时被烈火染成一条火龙,掉落地上,飞溅的火行点燃了散落的香料,复杂的香料味和布料燃烧的气味混合在了一起。 火焰使得这个封闭的空间更加地令人难以呼吸,黎噎被满室的浓烟熏得睁不开眼。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一只飞刃擦着他的耳朵划过。 “糟糕。”黎噎心中一着急,身上的火焰升得更加旺盛,他只觉皮肤一阵灼热滚烫,甚至还有皮肤被烧焦的难闻气味。 我没死在这小黑手里,难道要被自己活活烧死? 这样不好吧? 黎噎勉强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逃,眼见一把飞斧迎头向他飞来,他下意识地举起短刀,发狠向前一劈。 一条火柱从他的手里蔓延到短刀之上,火焰的效力竟然凭空增大数倍,那斧头隔空被他劈落。 哇。果然是把好刀,黎噎心里感激枉死的武老板,边大声呼喊:“大人,大人!我听话!放我一命吧大人!” 黑影突然又从女子变成了一个小孩的影子。小孩伸出一只手,平摊朝上。 所有的刀剑都哐哐当当地摔了下来,停止了攻击。 ?? 黎噎大喘气,惊疑不定地盯着看着黑影。 虽然抱有侥幸的心理,可他绝对不信,黑影能就此放过他。 但见火焰与香料烟雾缭绕之间,黑影从一个小孩,又变成了一个男子的影子。 缓缓,缓缓的,一只细长的手,从石壁中钻了出来。 …… “有其他可以能用于联络的法宝,你为何偏偏给这个?” “这不是你爹送给你娘的嘛。” 卢夜城和谷荒泽站在清澈的河边,此时日上三竿,正是阳光最为猛烈的时候。 谷荒泽发觉小石子上的灵力突兀地停了下来。 “他是个凡人,我给他其他的法宝,他能用吗?”谷荒泽心烦意乱地反问着他。 卢夜城暧昧一笑:“你也不需要跟我解释啊。” “这个时候了,不要聊这个,还是赶紧找吧。信号在这里突然断了。” 巡镇所的镇卫举着罗盘来报。 “又发现了一具尸体。”镇卫指着不远处一棵树下的河滩,已经被镇卫挖掘出一个大洞。 “什么时候死的。”卢夜城问。 “刚死去不久。” 谷荒泽不发一言,快速地向那个地方走去。 ………… 一只手掌,一只手臂,接着是一个大光头,紧接着是大半个身体。那石像上的男子突然凝聚成了实质,从石壁中钻了出来。 男子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颇为享受地嗅着洞窟中香料的味道。 “真香啊……虽然是劣等的人界香料。” “可是多亏了你,让这香料发挥了十倍的效用。” 黎噎坐在地面上,惊恐地看着这魔物,心里咯噔一下。 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泽先生对他说过的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火灵催生的天火,既然能让香料酒发挥更佳的作用,自然也能让这遍地的香料,散发出逆天的效用。 黎噎在这里拼命痛苦地挣扎,反而帮助这魔物顺利地凝聚成人形。 凭什么这些魔物,与生俱来便有强大的能力。 而我这区区凡人,竭尽全力竟然也是为了他魔做嫁衣裳。 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异界,公道,公平,永远都是蝼蚁遥不可及的规则。 “……”,在这个时候,他只能悲哀地祈求有谁从天而降吗? 第53章 此地如何脱困3 “你是在想,有谁能救你吧。”那光头道人一步一步地向着黎噎靠近。 黎噎缓慢地向后方退去,直到退到另一面石壁的尽头。 “火术修习得不错,你有些天赋,或许假以时日,你能烧穿这洞窟。”光头道人拿出拂尘,扫了扫空中飘荡的烟雾,沉醉似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我偶然发现的一座洞窟。大约是上古时期哪位大能的。” “它的出口会固定在某个时辰开启,下次开启的时辰在明天的午时。” “你觉得你能在我手里撑到明天吗?” 黎噎不愿意相信他的鬼话,可心已经沉到了湖底的最深处,拔凉拔凉的。 天火正在他的手臂上灼烧着,鲜血一旦流下就会被火焰烧干,发出滋滋的响声,他扯出一抹痛苦的微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大人,您是哪位魔尊啊?” 光头道人仿佛是一只猫,正在玩弄着濒死的老鼠,他轻蔑地看着这个凡人:“吾从天而来。自号天尊。” 黎噎觉得有些荒谬,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大人,仙界已经走了不止十年了。” 光头道人双眼一眯,一道利剑腾空而起,直直地钉在黎噎的肚子上。 “啊!”黎噎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火焰更加旺盛,加速燃烧着周围的香料。 “烧焦了。凡人你稍微控制一下。”天尊甩出一把剑,插进了黎噎的右脚。 !!真的要命了!!黎噎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 “还是凡间有趣啊。天界那些仙人就不会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天尊饶有趣味地看着黎噎痛苦的表情。 “看着我。”天尊蹲了下来,捏着黎噎的脸,看着他的眉毛被火焰烧焦,可那双杏仁眼依旧水汪汪,他的嘴唇鲜艳得就如天界宴席上摆着的红樱桃果,鲜血从嘴角滴落下来,明艳却又可怜。 “你的脸好烫啊。”天尊感慨地说了一声。 黎噎看着天尊的眼睛,极大的眼白再加上白色的瞳孔,他的眼眶里是一片纯白,纯净又带着诡异。 “天尊大人,你的眼睛里,会有红血丝吗?”黎噎虚弱地问着,似乎下一刻便要晕倒。 “什么?”天尊话音未落下,一道滚烫带着香气的粉末突然闯进了他的双眸。 “啊!”天尊忍不住捂住剧痛的眼睛,旋即一个拳头结实地落到他的脸上,带着能灼烧仙人的火焰。 天尊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根本不是什么火系法术,而是实实在在的天火! 一拳接着一拳,一掌接着一掌,拳劲夹带着烈焰,即便这凡人不能驱动灵力,可天火的伤害,对于万灵皆是致命的。 天尊挥动着拂尘,试图驱赶这只不断进攻的蝼蚁。洞窟里的利刃又再一次漂浮了起来。 “呜!”天尊听见利刃插进凡人之躯的响声,还听见他痛苦的闷响。 但同时那拳头攻击没有丝毫地减缓,火焰反而越烧越旺。 在这种情况下,刚修复的身体怕是又要毁于一旦了。 天尊快步往后退,却被黎噎一把抱住。 黎噎在他耳边说话:“天尊大人,你想像只蚯蚓一样,躲进墙壁里吗?”他的话轻飘飘地像一条羽毛,可身上的火焰却突然暴涨。 火焰将这两道身影吞噬殆尽,从中心向四周蔓延,充斥满整个洞窟。洞窟顶部的夜明珠受到烈焰的侵蚀,快速地变成了黑色。 黎噎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和一个光头抱在一起死,真不算是人生完满的句号。 不过呢,希望死后来勾我魂的,是认识的那位就好了。 …… 谷荒泽快步向那树下走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人相貌平庸,与梦悲有三分相似,死后睁着双眼,一幅不甘心又愤恨的模样,像极了他生前妒忌的嘴脸。 正是梦喜。 卢夜城蹲下看了一眼致命的伤口,还是如同豹子一般的啃咬痕。那豹子一口咬断了梦喜的脖子。 “又死一个。”卢夜城把手指捏得咯吱作响,“等那麻烦东西落到我的手里,我要把他大卸八块。” 谷荒泽感觉掌心一热,那块白色的石头再次闪着光。 暂时人还活着,谷荒泽感觉有些侥幸。他带着那颗石头,朝着指定的方向走去。 “把梦喜抬回他家。”卢夜城命令手下,可转瞬又说:“还是抬去巡镇所吧。愁死了,梦婶醒过来看到她儿子……唉。” “镇长,还要继续搜吗?”巡镇卫询问。 卢夜城眼露凶光地看向他:“不搜了,你们回去,给我封镇!一只蚂蚁精都不要放出来。” “是!” 谷荒泽幻化出藜杖,一顿一顿地点着地面。卢夜城追上了他,问道:“你这探查灵力的法子有用吗?” “你这石头准不准啊?” 谷荒泽停下脚步,向卢夜城伸出一只手:“给我。” 卢夜城不大情愿地将合三眼的灵眼还了回去。 谷荒泽看着那骨碌碌还在转动的灵眼,将它镶嵌在藜杖之上。 灵眼所见之处,所有的灵力痕迹无所遁形。 他看见前面死去的三者所埋之地,皆被黑气所萦绕,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五个地方,都散发着黑气,由近致远,蔓延至魔海的入口。 香料、灵石、黎噎,早该想到的。谷荒泽望着前方:“是上古的魔物。潜伏魔海,私逃出界,不知四灵界的规矩。” “它受了重伤,甚至无法化作人形。”与谷荒泽当初被梵鸿打成重伤时的情形极为相似。 “他需要香料和灵石疗伤,或许知道了黎噎身上藏着天火。能促进灵力修行。” “只要黎噎不轻举妄动,这魔物不会轻易伤他性命。” 卢夜城跟在他身边,眼见夕阳西下,河面一片残红,似血一般。他忍不住问:“你找到了没有。” 谷荒泽沉着脸:“他既然从魔海逃来,就不会轻易逃回去,这里理应有一处藏身之地。” “哎。这里我们熟啊,这哪里有可以藏匿魔气的地方。” “不对。或者说,哪里有地方连你都不会发现。” 卢夜城又继续说:“很久之前就流传的一个八卦,你爹经常背着你娘藏私房钱,藏私房钱的地方……” 谷荒泽脚步一顿,他回过头。 “不在这里。” 第54章 此人爱喝拿铁 清晨,手机的闹钟不识趣地响了起来。黎噎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来,脸上还带着昨晚熬夜的黑眼圈。 他洗脸刷牙,叼着早餐走到了猫咖。 一打开门,布偶猫就迎着他蹭蹭,还有金渐层,还有一只黑猫警长。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不知为何黎噎觉得这种生活似乎有些陌生,好像离他很远很远。 “你好,来杯咖啡。”黎噎惊讶地发现,店内的沙发坐着一位年轻男子笑眯眯地,好像打量着他。 这张脸,有些眼熟啊……不过,不应该笑得这么瘆人吧。一个奇怪的念头从黎噎脑中冒了出来。 “好的。”黎噎下意识点头,连忙走到柜台里做准备工作。 “客人想喝些什么?” 年轻男子托着腮思考了一下:“来杯香草拿铁吧,噢,不要加糖。” 黎噎有些无奈劝他:“客人,香草拿铁不加糖浆就变成了普通拿铁了。” “嗯……”年轻男子歪着头笑道:“那来杯普通拿铁,无糖,拉个花。” “好的。” 做好准备工作,称豆,磨豆,萃取咖啡液,非常熟练的程序,黎噎一丝不苟地完成了。 他擦拭干净蒸汽喷头,将喷头插进倒好的鲜奶中。 “滋啦!”蒸汽所冒热气让黎噎打了一个激灵。不对,那不是热气。 一股火焰从喷头中喷涌而出,灼烧了黎噎的手。 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双手沾上火焰却并没有受伤。 火焰…… 火焰…… 火焰…… 不对!我已经穿越了!我还穿越了很多年了! 黎噎猛然惊醒过来,他一脸惊慌地看着周围的场景,还有那名陌生而熟悉的男子。 这时他跑出柜台,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位年轻客人的脸。 “泽……泽先生!”黎噎大声惊呼,他终于全部想起来了。 “泽先生?”年轻男子饶有趣味地看着黎噎的反应,脸色古怪地嘟囔着:“我那傻逼儿子都能当人先生了?” “真是水仙花不开花,装蒜呢。” 黎噎睁大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眼前这人。 周围咖啡店场景在慢慢淡去,又回到了他与天尊拼命的洞窟之中。 他看见自己浑身烧伤,静静地躺在地上,而天尊早已不见了踪影。 “天尊死了吗?”周围静悄悄地,那座石像早已粉碎,而墙上也不存在任何黑影。 “我死了吗?”黎噎有些伤感地喃喃自语。大概蝼蚁终究斗不过螳螂。 “差一点。”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黎噎转头,只见一个黑袍男子,披散着长发,长相与泽先生有五分相似,长了一双极其张扬的金瞳猫眼,长眉入鬓,薄唇上扬,英俊爽朗盘膝坐地上。 这人与咖啡店的客人长得一模一样。 “hi。”黑袍男子向黎噎微笑摆手。 “?????” “别这么惊讶啊。”黑袍男子从腰间拿出一根香烟,用手指搓出火星点燃,吸了一口:“来一根?” “……我不抽烟。”黎噎震惊地谢绝了他的好意。 黑袍男子吞云吐雾了一会,突然感慨道:“我也就摆个架势,毕竟梦里什么都有嘛。” “啊?我原来还在我的梦里面。”黎噎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希冀。 黑袍男子摇了摇头,“准确来是我的梦里。” 他站起身来,绕着这洞窟走了一圈,指了指洞窟顶部的夜明珠,又踹了一脚黎噎的身体,摇头晃脑地抱怨:“我睡得好好的,忽然感觉到有几位不速之客闯进了我的秘密基地。” “暂住就暂住吧,差点把我的私房钱都烧光了!!看看我的夜明珠!被你折腾地还剩下多少颗啊!!”黑袍男子毫无仪态地仰天哀嚎。 这人长着泽先生的脸,做出这种动作,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不过黎噎也有些愧疚,微微地替自己辩解:“我也是,没办法了嘛。都快被那天尊搞死了,也确实不知这洞府还有主了,对不住啊。” 黑衣男子大方地摆摆手,慷慨地原谅了他:“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死很多年,这些也都由傻逼儿子的继承了。” 傻逼儿子?对了,泽先生? 黎噎脱口而出:“你真的是泽先生的爹啊?” “嘶……”黑衣男子咧着嘴角,一脸嫌弃,“当他老爹是很光荣的事情吗?我冒充他有什么灵石能赚。” 看这长相,其实黎噎已经信了三分了,只他还是觉得极其巧合,不免又试探地问:“这位先生,你喜欢吃白萝卜吗?” “滚滚滚。吃个鬼种的白萝卜,再挑衅我你就真去死吧。”黑衣男子拔腿就想跑,黎噎连忙扑过去抱住大腿。 “这位伯父!不对!这位老乡!别别别,我不敢了,你救救我的狗命!我不想死在这里。”黎噎求饶。 黑衣男子满意地踹开他,复盘膝坐在地上。 “这位伯父,我叫黎噎,黎明的黎,口壹噎,在小四灵镇里开食肆的,穿越之前是猫咖店长,全须全尾的凡人一个,擅长各类菜肴饮品,奶茶我也会泡,伯父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多多联系我啊。” “行了行了。别老伯父伯父的。” 黑衣男子托腮对着黎噎嚣张一笑:“认识一下,鄙人醉山月,过往追溯五千年,担任过小四灵镇第一届镇长。” …………………… 谷荒泽和卢夜城走回了四灵镇。他们沿着暗巷一路而行。 “去哪里?”卢夜城一头雾水。 谷荒泽沿着小黎食肆面反复走了两趟,路边的野猫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着这俩。 紧接着又转头向着巡镇所的巷子走。 卢夜城跟着他,刚开始还能听见外面路人与居民的闲话声,百姓在煮饭剁菜的响声,越走声音越小,紧接着前头平地居然出现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 “暗巷里岂有这种通道!”卢夜城脸上露出几分真实的诧异,看起来也没那么虚伪了。 谷荒泽凉凉一笑,他的眉眼比起他老爹还要精致上几分,大约是来自他的娘亲,也更多了几分煞气,让人不敢亲近。 只是他的一言一行与父母皆相差甚远,似乎想抛去双亲带给他的任何痕迹。即便这小四灵镇也算父母变相送给他的礼物。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包括每条暗巷会触发什么。 “老混蛋让有就会有。” “死了这么多年,还是阴魂不散。” 第55章 此人如此身世 洞窟之内,顶部一片光华璀璨,照在地上却是一片狼藉。本来洁净如琉璃的地面,撒了各色的香料,烧焦的未点燃的,混合在一起乱七八糟;烧断的丝绸与残刃的刀剑跌落在地。 一具几乎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身体,安静地躺在地上,似乎停止了呼吸。 而在他不远处,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 窥觞照欢颜,独笑还自倾。 落帽醉山月,空歌怀友生。 “李白的诗。”醉山月面对着黎噎,淡淡一笑。 “都穿越来修仙了,那不得起个好名字,沾点诗仙的文采嘛。” “倒是你这名字,听起来很假啊。” 黎噎撇嘴:“我这是本名,刻在身份证上的。” 醉山月呵呵一笑,他一抬手,洞窟顶部的一颗夜明珠就落在他的掌心,“本以为只是随手救下我那傻逼儿子的朋友,没成想还是个老乡,也算弥补了一丝遗憾吧。” 黎噎好奇地问他:“你是咋发现泽先生与我的关系。” 醉山月薄唇一勾,露出打量的神色,看向黎噎脖颈处。 黎噎不自觉地摸了摸,冰娘珠早已被他扯开,那就只剩下谷荒泽给他的那颗白色小石子。 “这个?” 醉山月深情地朗诵道:“旧日水云身,相望烟霞侣。结此松心石,伴汝踏星河。” “这也是李白的诗?”黎噎摸不着头脑地问他,然后收到了一记白眼。 “笨啊,这是我送给儿子他娘的情诗,还有这颗松心石也是。” 黎噎偏过头去,不大敢看那张相似的脸,耳根有些泛红,脸上也有些热热的:“啊?定情信物啊。” “是啊,”醉山月故意拉长了声音,“不过我送孩子他娘的定情信物,少说也有数百上千件。不缺这一件两件。” 啊?这对父母定那么多次情,是不是有点大病。黎噎默默想着。 醉山月把玩着手里那颗夜明珠,本来散发着白光的珠子在他的手中被齑粉,可一瞬间又被他所复原。 “这松心石不用灵力亦能催动,本来嘛,他用这石头应该很快便能找到你才是。” “啧,可惜。我这地方用了阵法,能误导松心石传出来的信号。” “这就是儿高一尺,爹高一丈啊。”醉山月厚着脸皮夸耀自己,黎噎反应过来差点跳了起来。 “噢!搞了半天我是被你害死的!伯父,你好意思嘛!”黎噎忍不住掐着醉山月的脖子摇晃。 或许是因为同是老乡,或许有共同熟稔的人,醉山月对黎噎也极为宽容,任由他掐,只是翻了个白眼继续说,“你这样的体质,死于非命是迟早的事情啊。” “我儿子又不能把你揣兜里保护。”醉山月摇了摇头。 “不对,你倒是能把他揣兜里……” 黎噎很明显错过了最后这句话玩笑话蕴含的信息,只顾追问着身体的事情,并自问没有任何问题。 醉仙月继续说:“你有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吧?你应该知道你家近十代男子都没出过修仙之人吧。” …… …… 沿着石阶往下不断前行,便听见了零星的水声。在镇外蜿蜒的小河,竟然暗自有一条支流,从小镇底下悄悄流出。 暗河边被醉山月修筑了一条简易小道,而旁边的石壁上都镶嵌着发光的夜明珠。 这些夜明珠都与谷荒泽藜杖上镶嵌的极为相似,而藜杖随着谷荒泽的步伐,敲击着地面之时,夜明珠之间还隐隐地发出共鸣。 “这是一个法阵。”卢夜城忍住抠出一颗研究的冲动,轻声问谷荒泽。 “傻爹的把戏。”谷荒泽有些恨恨地想,因为这法阵的误导,现下黎噎生死不明。 早该想到的…… “噢,这白色的痕迹是什么。”卢夜城蹲了下来,看着墙壁上似乎有几道涂鸦,好像是小孩的作品。 谷荒泽脸色铁青地快步往前走,他现在只想知道黎噎还有没有活着。 傻爹!要是他因你而死,你死成一万片我也要把你拼出来救活他。 忽然之间,石壁上的夜明珠闪烁了一下,谷荒泽皱着眉头,高举藜杖,登时光芒亮如白昼。一个黑影在光的照耀之下无所遁形,发出一声尖叫。 “啊!!!” 那黑影已经不成人形,却被光芒牢牢地束缚住。 一条虚影化作的手,从谷荒泽的影子里蔓延出来,它沿着墙壁蜿蜒而上,狠狠地抓住了那团东西,一把拽了出来。 “啊!!!” “难听。”谷荒泽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一道紫气凝聚在他的眉心,星辰化成一道大网,将那黑影团团围住。 “黎噎呢!”谷荒泽质问着那团黑影。那黑影明显受到了严重创伤,灵力在不断的逸散,痛苦地扭曲蠕动。 “啊啊啊!” 黑影完全说不出一句话了,这种攻击,非得是天火不可。 这种程度的天火…… 谷荒泽脸上终于浮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 ……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能看相?”黎噎睁大了杏仁眼,惊讶地说。 醉山月得意地甩了一下刘海:“这个姓氏还是有些印象的。你老家那边,女孩出生一律姓袁,男孩出生一律姓黎。” “长到八岁的时候,如果男孩被查出是凡躯没有仙骨,就会被赶出村子,对吧。” 黎噎不住地点头,指着那副身体:“他八岁就被卖给别人当童养婿了。”他指的是黎玉郎本人。 紧着醉山月提起了黎噎身上的那个缺陷,“你的丹田就是一只破了洞的气球,吸收再多的灵力都会漏出来,这才是你无法修行的原因。” 黎噎听他这样说,心更是哇凉哇凉的,同时也有些疑惑:“这跟黎玉郎祖上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异界可以被称为是诅咒,在我们那边啊就叫作遗传病,懂吧,娘胎里带过来的。” “在女孩子身上是隐性基因,到了男孩子身上就是显性基因了。” “不过也有好处。你把他的背翻过来。”醉山月话锋一转,指着黎玉郎的身体。 黎噎依照他的话,将身体翻了过来,背部基本上已经被烧焦,十分恶心。 可就在这一片血肉模糊之中,距离心脏到肩膀之间,有一颗发光的东西,正在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这个叫作噬灵囊。你们这一族的人特有的器官。” “遗传病啊。” 第56章 拔牙如此疼痛 “噬灵囊能吞食大部分攻击你的灵力,通过那破损的丹田给排出去。” “因为这个原因,即使你被火灵侵体,也能避免天火自燃而死。” “可是加诸在肉体上的伤害,或者幻术这些还是无法避免的。” 醉山月侃侃而谈,黎噎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黎玉郎从小到大的经历,黎噎都一清二楚,从前在蕴霞山讨生活时,也有一些弟子看不过去要整他。 可要不是法术没有生效,要不就是被黎玉郎躲过去。之前总以为是梵鸿的庇护,时至今日才知晓这真正的原因。 可见这人一旦摆烂到最顶点,反而出现了奇迹。 黎噎从回忆中清醒,新的问题产生了:“不对啊,按你这么说。连天火都不能拿我如何,我又怎会死于非命。” 醉山月翻了个白眼,“你只不过是肉体凡胎,能承受住多久多厉害的天火?”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诺。” “倘若没这火灵,你活到寿终正寝大概是不成问题的,可惜啊。”醉山月故意唉声叹气,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泽先生的爹也太贱了,还好泽先生不像他爹。 黎噎弯腰对他深深一拜:“伯父,说了这么多,您一定有办法救我吧?” 醉山月得意叉腰:“有是有,可我凭什么帮你。” “我们可是老乡。”黎噎也叉腰。 “切。老乡又怎么了,能吃吗?”醉山月并不买账。 黎噎抬出泽先生:“我是你儿子的好友!” “切,只不过是朋友,要是儿媳妇倒可以勉强帮帮,你是吗?“醉山月颇有深意地问他。 黎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干脆一把躺倒在地。盯着满天的夜明珠,如天穹的银河一般闪耀。 世间万物存在必有其原因。 他似乎想明白:“你跟我聊这么久,还告诉我无法修行的原因,不知是为了挖苦我吧?” “哦?”醉山月挑眉。 “相必伯父因为什么理由,看上了我这气球体质。你就直说吧。” “我这种人,为了活着什么都愿意做的。” 醉山月继续挖苦他:“这种身体活着有什么意义,你还是销号重开吧。” 黎噎抚摸着自己的脸,魂魄状态都是冰冰凉凉的,但他的心还是热的:“只要活着,我还有回家的一天。” 老爸老妈,猫咖里面的猫,黎大娘,黎小宝,泽先生都在等他回去。 奈何桥一过,孟婆汤一喝便没了所有指望。 醉山月沉默了一下,终于笑了笑:“行吧,看在你还会泡拿铁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 或许是醉山月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几千年的岁月如白驹过隙,即使醉山月还记得抽烟的姿势,香烟的味道也早淡忘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 “我救活你,还可以替你彻底压制火灵之力,直至这副身体寿元耗尽。” “不过呢,你身上的噬灵囊我会取走,至此之后你便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凡人了。” 黎噎撇嘴:“就算是遗传病,你也算是噶我器官,这主意听起来不是很好。” 醉山月已经是个上古大能,黎噎不信他没打过回家的主意?可他终究没有回去。若黎噎彻底变为一个凡人,再无修炼的机会,便意味着他回家的希望更为渺茫。 黎噎的不情愿全看在醉山月的眼中,他嗤笑一声望着洞顶。 几颗夜明珠自行从顶部剥离出来,如水滴一般跌落在他的掌中,盘旋幻化成一只白色的树枝。 “第二,老乡福利。还是取走噬灵囊,但我将这三珠之木种于你身,种木之时痛苦万分,你的身魂皆会遭重创,活不活得下来靠你自己。” “若你侥幸能活下来”,以灵木作仙骨,取火灵为丹田,凭木生火,假以时日,修为自可一日千里。” 黎噎从他手中接过这三珠之木,表面莹白如玉,隐隐有着灵力随着木脉流淌。 “这个我在哪里见过。” 此时周围的光亮闪烁了一下,醉山月的身影也随着暗淡了一分。 “行了,给你三秒做决定,选哪个。”醉山月抬头看着洞顶,催促黎噎做决定。 “三。”倒计时开始。 “第二个。”倒计时结束,黎噎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不想再当蝼蚁了。骨子里的骄傲与不甘光速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机会都摆在眼前了,为什么不抓住呢。 他抬起头,眼睛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光芒。那一株乳白树枝化作丝绸一般的水流,钻进了黎噎的身体里。 “成交。”醉山月得意地勾起嘴角。洞窟之中所有的夜明珠失去了光芒,一片黑暗之中,一阵脚步声从远至近传来。 “不要听他的瞎话,什么都不要答应他。”谷荒泽点亮藜杖上的夜明珠,向他们疾跑而来,他脸上流露着慌乱与无措,像极了儿时被他爹抢走了糖人的模样。 黎噎急切地想和泽先生说话,告知泽先生之前的境遇,可他的魂魄却好似被千斤重的巨石镇压,一只手都抬不起来。 眼皮沉沉地盖住了他的视线,黎噎的魂魄轻飘飘地回到了身体里。被天火焚烧的剧痛一瞬间迸进脑中。 好痛啊……黎噎咬紧牙根,全身剧烈颤动。 他听见醉山月在冷笑:“傻逼儿子,每次你都来晚了。” “傻逼儿子,白长了四条腿,就不能跑快一点?” 谁长了四条腿……泽先生? 他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异响和醉山月气急败坏地喝骂:“你老子我都死得透透的,别打了,真的不孝啊你!” 泽先生似乎低声说了什么,一声突兀的猫叫如一道惊雷一般响彻整个洞窟。 醉山月痛叫出声:“嘶,傻逼儿子滚出去!” 一阵重物砸落地面的声响过后,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醉山月的声音从黎噎的脑中响起来,“呼……呼……老子迟早要掐死他。” “好了老乡,别偷听了,我们开始吧。” 开始?黎噎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你忍着点,很痛噢!” 似乎一个有生命的东西,随着醉山月的话音落下,要从黎噎的身体里面长出来。 “痛过拔牙噢。” 第57章 此猫如此小气 黎噎觉得自己是一捧泥土。土里被播下了一颗种子,一滴露水滴落在种子上,种子长出了嫩绿色的芽孢。 他听见植物在奋力生长的响声,噼里啪啦。他同样能感受到泥土被根系死死抓住时,发出的哀鸣。 这哀鸣就从黎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生命的诞生与成长往往伴随着无法言喻的阵痛。 乌云走开了,太阳出来了,酷烈的灼热阳光势必要蒸发泥土里的所有水份,渗透进了每颗泥土之中。 撕裂般的感觉伴随着灼烧的疼痛,最糟糕的是四肢的仿佛被人一节一节折断之后又一针一针缝合起来。 与之相比之下,牙痛能算什么啊! 如果黎噎此时能开口说话,他一定要破口大骂老乡缺德。 可惜他不能。 真是遗憾啊。 …… 黎噎全身火星环绕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植物的新芽从他的手中,脚上,全身的血肉中钻了出来。一旦新芽长势好些,又会被烈焰所吞噬,周而复始,即死而生。 谷荒泽挥动着藜杖想要推开拦路的醉山月。谁知醉山月轻松一笑,一股浩瀚的灵力从他身上爆裂开来。 “躺下!” “呃。”谷荒泽一身白衣趴在地上,一只鞋子踩在他的脸上,狠狠地碾压着。醉山月露出他张狂的嘴脸,黑色衣袍自顾自飘了起来。 “傻逼儿子。就不能好好听听你老子说话啊。” 谷荒泽吐出一口鲜血,冷冷一笑,并不搭话。 对付醉山月这种话痨,最好的招式不是顶嘴,而是闭嘴。 醉山月左手朝黎噎的方向从容一抓,一条血柱从黎噎肋骨之下喷涌而出,一颗正在跳动肉瘤飞了出来。 他略微挥一挥袖子,那物便被他收了。 醉山月得意踹了他儿子一脚,谷荒泽又吐出一口血:“你把我和你娘的定情信物送人,这笔账我还要跟你算呢。” 都死成一片片了,你的遗产还不是由我全部继承。谷荒泽默默地想,翻了一个白眼。 “又在心里骂我!你又在心里骂你老子!”醉山月边骂边踹了他好几脚。 谷荒泽不管他,只看着千疮百孔,躺在地上痛苦抽搐的黎噎。 而洞窟之外,卢夜城还在拼命地捶门:“喂,你倒是教我怎么进去啊。” 这个地方除了午时开启之外,也就只有醉山月和他的血脉能自由进出,不过没有关系,卢夜城灵机一动,趴在墙壁上,动手抠夜明珠,一颗一颗地抠出来。 卢夜城抠出一颗便揣兜里,而醉山月的身影便淡了一分。 虽然粗暴但有用。 难得分了醉山月一点注意力,他苦恼地摇了摇头:“我这继承人太猥琐了。当初是怎么挑的他啊……” “行了行了,儿子你别闹了。” 谷荒泽这才抬起头,眼眸变成了金色猫瞳,紫气在眉心流转,冷冷地回了他爹一句:“谁闹?谁闹。” “爹都跟你说啦,你命格就是克天克地克父克母,还克妻克子克友。爹劝你啊,老老实实地回魔海当个魔尊不好吗?”醉山月苦口婆心地劝他儿子。 谷荒泽勾起嘴角,那诡异的笑容与醉山月如出一辙:“是啊,我最大的成就就是克死你了。爹,你安息吧。” “别拖延时间了。” 谷荒泽话音一落,变成了一只金瞳棕纹狸花猫,跳出了醉山月的控制范围,来到了昏迷不醒的黎噎身边。 喵的一声,黎噎被一团紫气所笼罩,一人一猫一起消失了。 “呵呵。都说你晚了。”醉山月看了一眼他们消失的地方,从容地拂袖盘膝坐下。 他撑着脑袋,长发遮住面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嗨,自古真言伤人心啊。 老婆,你生的这赠品还真是个犟种。 夜明珠璀璨之下,醉山月的身影如同云中海市,被那奔逃的风吹上一吹,各自便散了。 …… 烈日灼烧与撕裂生长,不知折磨了黎噎多久,直到这泥土上长出一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终于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一场大雨落了下来,大树的树根在竭力地吸收着水份,黎噎的鼻间闻到了一股清苦的味道。 这味道是什么呢?似乎有些熟悉。他迷迷糊糊地想。 谷荒泽背着昏迷的黎噎回了巡镇所,蜗灵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她解开裹着黎噎的那白色外袍,深吸了一口凉气。 “烧成这样……肋骨之下这血洞极深。仿佛被生挖了一块肉出来。”蜗灵移开目光,从药箱里拿出各类伤药,左手分泌出黏液,拉出一道道细丝。 谷荒泽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看着,衣鬓散乱,嘴角还残留着血丝,一边脸高肿起来。 “老镇长打孩子可是真的打啊。”卢夜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该说安慰的话,还是说嘲笑的话。 “我莽撞了,老贼没想要黎噎的命。”月光照在谷荒泽身上,十分地温柔,他总算冷静了下来。 卢夜城接话:“可不是嘛……比起素未谋面的黎老板,老镇长比较想弄死你……”这对父子关系可比死敌还要恶劣。 谷荒泽抿着嘴,试图梳理着得到的信息,却得不到丝毫的线索:“就怕他所图谋之事更为麻烦。” 卢夜城嘴上的笑意僵硬了几分,话锋一转:“你还是先处理自己的麻烦吧。” “好不容易恢复的几成功力,被你爹这几脚踹得快散了。若梵鸿打上门来,你要如何应对。” 听见这闹心的名字,谷荒泽眉目低垂,嘴角下瞥,脸臭到极点,接着冷冷一笑,称赞道:“两脚鸡昆山玉凤,扁头蛇魔海飞龙,真是说英雄谁是狗熊。” “你就嘴硬吧……”卢夜城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还在里间被抢救的黎噎。 “承认你有天敌这件事也没那么难吧。他还是你的黎老板相好……?” 谷荒泽打断他的话,“呵呵,相好?”他遥望着那清冷的月光与凝固的星海,“仙者只修无情道。” “若梵鸿一日侥幸得道,怕是飞升前就得斩爱证道!” 他赌气作势要往里走:“索性他以后也得死,蜗灵也不用救了!” 第58章 此夜有惊无险 卢大镇长施施然坐在门口,挽起裤腿和袖子晒月光,脸上憋着笑不去理那只猫赌气闹别扭。 他远远地喊蜗灵:“小灵,我这朋友要进去帮忙!” 谷荒泽的脚步一停滞,进也丢脸退也丢脸。 蜗灵可不管这些,直接指使这素未谋面的男子:“那你帮我按住黎老板。” 蜗灵已经处理了其他致命的伤口,并且在这过程之中,黎噎体内紊乱的灵力竟然自行地平静下来,想来火灵与三珠木的恶斗已经告一段落。 现下还剩下一个问题。 脑子来不及反应,谷荒泽的脚已经默默地挪到黎噎身边,显然猫咪魔尊有些迷惑不解:“他已经晕了。” 还要按住什么。 蜗灵从旁边的盛水的甑子中捞出一个表面长着五彩鳞片的贝壳。拿着小刀往这贝壳缝隙中用力一撬。 她直接用手把里面一只蠕动的软体动物拽了出来。以眼睛捕捉不到的速度,狠狠地塞到黎噎肋骨之下那个血洞之中。 就在接触到血肉那一瞬间,谷荒泽清楚地看见那软体动物化成无数与蛆一般的东西,密密麻麻填满了那血洞。 “啊!”那对眸子带着惊慌与疼痛,猝不及防地睁开,黎噎从剧痛之中挣扎地醒过来。 已经不能用痛来形容这种感觉了,他下意识就想跳起来,还好谷荒泽用力压制他。 “黎老板!别动!这魔蛎能重塑血肉,造化生肌!”蜗灵按住他的双脚边着急地喊。 此时的黎泽脑子如刀割般剧痛,他还能感受到有无数的虫子在他伤口里扭动啃咬,他甚至能感受到虫子在相撞时的恶心摩擦。 他根本无法听进去蜗灵的劝告,依靠身体的本能在对抗着周围所有的事物,对抗着天,对抗着地,对抗愤懑与委屈。 “忍一忍就好了。”谷荒泽皱起眉头,眸中却泛着温柔。 忍忍忍,黎噎委屈地咬着嘴唇,眼泪突然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梨花带雨,雪落玉颓。 忍忍忍,你有考虑过忍字的想法吗,忍字也不想被用在这个时候吧? 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凭什么别人穿越过来就能当大神,我做个食肆小老板还要被血虐啊? “泽先生!呜呜呜呜呜呜呜。”黎噎忍不住嚎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山崩地裂,委屈大发了。 谷荒泽被他哭的一愣一愣的,一只手按住他另外一只手忙着给他擦眼泪。 如果这个时候能化成原形的话,谷荒泽宁愿献出肚皮给黎噎摸摸……亲亲也行…… 就是别哭了…… 或许是黎噎听见了谷荒泽的心声,他嚎了几下居然真的不哭了,白眼一翻看天,嘴里喃喃自语着说着什么。 谷荒泽俯下身听他在讲啥,听清之后,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黎老板在说什么?”忙得满头大汗的蜗灵好奇发问。 “他在念…往生咒……” 这个凡人真的太奇怪了…… 但谷荒泽隐约地庆幸着,黎噎在这种时刻,没有喊出梵鸿的名字。 一只影手冒了出来,拉得细细把黎噎从头到脚捆起来,顺便帮蜗灵也解放了双手。 蜗灵擦擦脸上的汗:“呼呼,黎老板力气真是大啊……不愧是……喂喂喂你这就走啦?” 你这法术能生效多久啊? 蜗灵见那男子快步得走了出去,消失在门外,过了一会,卢夜城抱着一只狸花猫走了进来。 黎噎看见猫,神志总算清醒了几分,委屈地朝着狸花猫呜呜呜:“小梨花……” 狸花猫被卢夜城放在黎噎手边,它眯着大眼睛,用毛绒绒的头蹭蹭猫奴。 黎噎用他仅存的力气,把一只手埋在狸花猫柔软又矜持的肚皮里。 这种触感柔软温暖,就像秋日在室外晒了一天的棉被。 “软乎乎……”黎噎终于放弃超度自己,嘴巴念叨着别的东西。 喵,狸花猫别扭地叫了一声。 卢夜城憋着笑悄声走出去,拦住匆匆赶来的黎大娘和黎小宝。 “大娘,小宝,蜗灵还在里面做治疗,不过你们放心,小黎当家的伤不会危及性命。” 黎大娘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拉着小宝对卢夜城千恩万谢。 “多谢镇长,多谢镇长。” 小宝拽了一下卢夜城的衣袖,他的眼眶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镇长,镇长,小宝能进去看爹爹吗?” 卢夜城把他抱了起来,摸摸小宝的头,温柔地说:“爹爹正在接受治疗,他很快就好起来的。” “等爹爹睡上一觉,就能和小宝回来了。我们先去吃些点心吧?” 黎大娘赶紧说:“我带了些清粥小菜,请镇长和各位大人一起尝尝。” “这可敢情好,今晚可有口福了。小的们,来来来吃好的哩!”卢夜城笑眯眯地抱黎小宝去大厅,招呼值夜的下属用饭。 玉兔隐于云后,黄舆乘风而起,一缕晨曦撕开了黑夜,也照在守夜人的身上。 折腾了一夜,黎噎终于彻底地晕了过去。 黎大娘抱着小宝进去看望的时候,就见蜗灵已经把黎噎裹得严严实实,像一颗粽子一样。 不管怎么说,他身上确实没有一块好肉了。狸花猫疲惫地趴在他旁边打哈欠。 黎大娘有些疑惑,自家的狸花猫啥时候跑到这来了。 “猫猫好,猫猫好,猫猫照顾爹爹。”黎小宝捧着猫猫头亲了又亲。 蜗灵顶着两个黑眼圈拿着方子递给黎大娘:“黎老板暂时还不能挪动,大娘,你拿着这方子去找良叔拿药。三碗熬煮成半碗,要浓浓的。” 黎大娘郑重地收起方子,拉着黎小宝去开药。 此时全镇还是戒严的状态,小镇出入口全部由巡镇卫所把守,街上也来来回回都是巡逻的人。良叔今天都没出摊,躲在家里处理药草。 黎小宝跑进去,抱住了良叔的大腿,响亮地喊:“伯伯!” 良叔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塞了几颗甘草糖给他,又给了一只竹子扎的小风车。黎小宝拿着风车便去玩了。 黎大娘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这是蜗灵给小黎当家开的方子?这药棘手,我怕得一段时间。”良叔收了方子,脸色微微有些凝重,背对着黎大娘去药柜取药。 “真是麻烦你了。”黎大娘语气里带着歉意。 良叔大手一挥:“小事小事,街坊邻居嘛。”良叔拿了一些酸枣仁和砂仁准备捣碎,黎大娘抢过去想要帮忙。 “这个我来吧,我来吧。” “那怎么好意思。” 里面的大人还在客气推脱,黎小宝坐在门口,鼓起腮帮子向纸风车吹风,他小小的心灵莫名生出一丝惆怅来。 爹爹,快好起来吧,爹爹快陪小宝玩。 “小哥哥,你好像有些难过。”一个稚嫩的童声冒了出来。 一个小孩,留着齐刘海,穿着粗布衣裳,抱着一只红黑相间的布老虎,笑嘻嘻地看着黎小宝。 “小哥哥,陪我玩好不好。” 第59章 此仇如何收场 那个小孩子,站在阳光底下,黑色的影子蔓延到黎小宝的脚丫下。 黎小宝含着糖,嘴里甜滋滋地,看着那孩子甜甜的笑,却觉得冷飕飕的。 “啊……你好……”黎小宝蹬着小胖腿站起来,摆摆手,低着头有点不自在。 小四灵镇的小孩,在梦喜一家回来以前,有且只有黎小宝一个,他平日里都跟着大人玩,忽然来了一个同龄人,黎小宝颇感亲切,却也不知如何交朋友。 “小哥哥,我们见过的。”小孩子走过来,拉着黎小宝的手。 “你的手好凉啊……”黎小宝有点惊讶地想躲开,可那小孩却紧紧拽住了他的手。 “我叫小梦。小哥哥。”小梦天真无邪地看着黎小宝的眼睛。 小梦央求着他,眼中隐隐有着一股黑气酝酿:“小哥哥,陪我玩吧。” “不行不行。”黎小宝坚定地拒绝,“我要回去找爹爹嘛。” “陪我玩嘛~”小梦歪着头撒娇,嘴里却说出不符合他这年纪的话:“你爹爹已经没了。” “你!”黎小宝十分生气地瞪着这个小孩,奋力地想挣脱,可是意识变得越来越迷惑。 纸风车轻轻地掉落在地上。 小梦勾起一抹奸邪的笑容,满意地拉着呆滞的黎小宝,两个小孩手拉着手,走进了暗巷,七拐八拐,离良叔家越来越越远。 来到一个阳光也照不进的地方,小梦终于满意地停下来了脚步。 他揣着的那只小布老虎,自行地张大了嘴巴,露出如野兽般锋利的牙齿,缓缓地向黎小宝靠近。 “要怪就怪你那个爹。坏了我的好事,毁了本天尊的修为,一切得重头开始了。”小梦阴恻恻地笑着,眼里迸发出淬毒的杀意。 黎小宝依旧呆呆地望着前方,直到布老虎的尖牙刺进了他的血肉,试图将他的脖子咬断。 小梦意料之中的惨叫没有出现,黎小宝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小梦。”黎小宝开口说了一句话,低着头看他。 从小宝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丝苦痛和迷茫,却是属于一个少年,而不是一个孩童的。 小梦,不,天尊回过头,只见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脸色惨白的清秀少年,他脚边还有一只竖起耳朵的橘猫。 …… 半个时辰之后。 黎大娘拎着药走出来,良叔送她出门,却发现黎小宝不见了。 穿着一件灰色短打,左眼眶还肿得发紫的祝煌坐在门口,把玩着纸风车。 “小煌啊,你看见小宝了吗?”黎大娘有点担心环顾四周。 祝煌咧嘴一笑:“啊,我爹咳咳舅,舅舅带着小宝去买糖葫芦了。” “没事,买完糖葫芦他们就直接去看老板了,大娘我们先回店里熬药要紧。”祝煌搀扶着她往小黎食肆的方向走。 “哎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黎大娘拍拍他的肩膀。 “有事便去忙吧,不过。” “小煌,你最近怎么老受伤啊?” “我那舅舅不·小·心撞出来的。”祝煌不好意思地摸着眼睛,龇牙咧嘴地抱怨。 “他的胳膊肘太硬了啊。” …… 巡镇所内。 黎噎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百无聊赖地望着房梁。 房梁上的蜘蛛正在结网,一只小蚊子飞了过来,正正好地撞进陷阱里。 虽然全身跟刀割一样痛,可是黎噎发现自己的视力似乎变好了。 卢夜城揣着个肉夹馍走进来,那饼烤得酥脆,一口下去嘎吱一声。 黎噎咽了口口水,哑着声说:“饿啊……” “不能食肉。”谷荒泽也咬着个馒头走过来。他换了一身衣服,素色的丝绸道袍外罩着一件螺青色对襟比甲,潇洒飘逸,玉树临风。 黎噎看着他,又咽了一下口水。 “馒头也不行。”谷荒泽无奈把馒头收起来。 黎噎眼睛里泛着水光,哑着嗓子问:“我娘和小宝……” 卢夜城会意接话:“他们没事,有厉害的家伙在暗中保护。” “有点渴,得再来杯豆浆。”卢夜城抢过谷荒泽的馒头,扔进嘴里。 “不过那你怎知那掳走黎老板的魔物,尚有分身就在镇中伺机而动。”他含糊不清地问。 “这次倒是那只蜃珧更快地发现异常。” 蜃珧?是在说谁?黎噎迷惑不解。 卢夜城感慨:“他平日不声不响,倒是聪敏细心。能缠得这魔物的宿主不能脱身,无法使坏。” “毕竟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孩子,修为尚浅,还得帮帮他。” “不用。” 谷荒泽拿出一颗琉璃珠,里面一滴墨水一样的东西,正很不好安分地东蹿西撞,企图冲开束缚。 “狡兔三窟。裂魂分身,常用伎俩。” “这是天尊吗?被抓住了?”黎噎迷惑不解地发问。 谷荒泽挑眉,卢夜城的表情也颇为玩味:“天尊?” 一团紫气被打进了琉璃珠之中,那滴墨瞬间被打散,扩散到全部地方,透明的琉璃珠变成了墨色的珠子。 谷荒泽掏出那只装水荣华的琉璃瓶与珠子贴在一起,低声命令:“抽取他的记忆梦境。” 一抹幽蓝色的光芒顺着瓶壁流进了珠子里。 ………… 梦悲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应该说从梦喜一家回到小镇那天,便觉得不舒服了。 梦喜与梦悲相差几岁,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十分了解。 梦悲知道他这个哥哥虽然心胸狭窄,贪心小气,心地倒也不坏。 不会说话,做事也不够狠辣,在魔宫也混不上好职位。 他大哥迟早得回小四灵镇的。 可是回来得比预期更早些,性格也有些变了。 经常疑神疑鬼地,脾气变得十分暴躁,老婆多说几句话就喊打喊杀。 梦叔受伤,梦喜没有半分担忧,反而十分焦躁。 阿橘偷偷钻进了梦喜的房间,把小梦吓哭。梦喜竟然一怒将阿橘打死。 梦悲抱着阿橘的尸体哭泣时,他发现梦喜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享受的癫狂之感。 而他那小侄子竟然躲在他爹身后嘻嘻发笑。 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那个孝顺父母的亲哥,天真无邪的小侄子,去哪里了? 那时他还以为,这亲情一如炉子香,抵不住这世事火慢慢灼烧,没几年便只剩下残灰了。 第60章 如此天尊来历 那时梦悲还未将此事与镇上商人遇害的事实联系起来。 直到梦婶被袭击的那一天,他闯进门去,一个小小的熟悉身影一闪而过。 梦悲还没看清楚,梦喜就跳出来对他喊打喊杀,说他不孝,害得梦悲被梦叔暴打一顿赶出门去。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这是梦悲第一次对小梦产生怀疑。 后来黎噎无故失踪,祝煌提及黎老板是在送酒去梦家的途中不见的。 “就是你哥哥那个小儿子,叫小梦的那个。他自己跑过来的。” 咯噔一下,梦悲飞快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嫂子……”梦悲打开门,正是夏英开的门,大梦小梦正站在娘的旁边。小梦手里还抱着一个布老虎,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快进来快进来,你哥不在。爹还陪在娘身边呢。”夏英小声地说。 “爹亲自照顾娘,不让我近身,可我看爹好像快撑不住了。” “你哥也是,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梦悲站在门口,悄悄地瞥着玩布老虎的小梦,小梦仿佛不经意地注意到了他这位叔叔,也好奇地看着他。 梦悲不自在地瞥过脸去,悄声问着嫂子:“黎老板有来过吗?” 他的话音一落,他发现小梦摇晃了两下脑袋,掐着布老虎的脸左右拉了一拉。 “说是,说是小梦来找黎老板,说娘亲有事。”梦悲接着说。 夏英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小梦一直在家里。” 她随即蹲下拉着小梦的手,温柔地问:“小梦,有偷偷跑出去玩吗?”梦悲也在小梦旁边蹲下。 小梦捏着布老虎,漫不经心地摇头。倒是大梦在旁边嚷嚷:“弟弟没有出去的,一直在睡觉。” “有没有跟黎叔叔玩?”夏英摸摸他的头。 “黎叔叔?”小梦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 梦悲站起身来,强笑了一下,询问梦婶的病情之后,便悄声离开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小黎食肆的门口,全身的衣服已经被汗给浸湿,不知是太阳晒得还是吓的。 小梦当然不会承认,夏英或许毫不知情,可梦悲已经得到答案了。 他闻到从小梦有那股若有若无的黄灵果酒的味道,这就是梦悲与黎噎一同酿造的,酒味混合着香料的味道,醇香且独特。 只有饮此酒者,身上才会有此香味。 退一步讲,夏英身上没这味道,大梦身上亦没这味道,为何小梦身上会有呢。 …… 暗巷里。 黎小宝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瞬息之间竟然化作泡沫消失。 “哟,梦悲叔叔,你好有本事啊。”天尊咧着嘴角,眼中恶意满满地盯着梦悲。 梦悲冷冷地盯着这个小孩子,“从小梦身体里出来。”梦悲握紧拳头命令道,他不再懦弱,不再害怕。 “哈哈哈。凭你?”布老虎被天尊抛向空中,化作了一条蛇尾豹头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向梦悲冲了过去。 梦悲不闪不避,任由那蛇豹突袭,就在被咬住的那一瞬间,梦悲的身体散成泡沫,朝天上飞去。 泡沫在空中化作万朵白莲,遮天蔽日,将天尊团团围住,数量之多令他毛骨悚然。 蛇豹护主,对着白莲化作的围墙横冲直撞。 几道剑光闪过,莲花凋零,蛇豹被斩成了两端,掉落在地上不甘地蠕动着。 一位穿着斗篷的青年男子,剑眉入鬓,眉心一点青色鳞片,一双忧郁的双眼,双唇紧紧抿着,他背后背着白色雕刻莲花的剑鞘,手持仙剑,指向天尊的眉心。 梦悲抱着黎小宝站在祝莲声后面,橘猫则站在天尊的身后。暗巷的一砖一瓦化作泡沫消失,建筑快速消退。 天尊竟然不知不觉之中,走到了巡镇所的花厅之内。而就在他站着的脚下,用鲜红色的朱砂布下了一个法阵。 “海市!”天尊不甘地怒斥。 谷荒泽信步走到橘猫附近,卢夜城站了出来,捏起法诀发动法阵。 万道白光团团将天尊束缚住。 他的灵魂正被白光拉扯着,异常地痛苦。 梦悲又重复了那句话:“从小梦的身体里出来。” “哈哈哈?出来?”天尊张狂大笑。 “真的以为我是附身的吗?” “叔叔,我就是小梦啊,哈哈哈哈哈。” 梦悲愤恨指着他:“你……你……”这魔物到这个时候,还要戏弄自己。 “你们杀了我,只会得到一具无用的小孩尸体!” 卢夜城一时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他从阵法中意识到天尊所言非虚。 “他的身体中有一个小孩的魂。” “不是附身,更不是夺舍。” “是投胎。” 祝莲声一口否定:“不可能。投胎要过奈何桥,饮孟婆汤,洗去所有记忆。”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而卢夜城这话的意思完全违背了普遍认知。 祝家父子与梦悲坚决不信,黎小宝抓着自己的头发表示听不懂 谷荒泽倒是轻笑一声,“有可能,倘若他是天尊。”他拿出那颗琉璃珠,里面还有天尊的一魄。 “检查一下小梦的三魂七魄是否完整。”谷荒泽对卢夜城说。 卢夜城早已获得的答案,他在小梦猖狂的笑声中点了点头。 “天尊啊。”谷荒泽微微抬起下巴,神情有些愉悦。 “哪个山头的天尊?” 小梦傲慢地仰头:“本天尊的洞府在天虞之山。” “天虞之山?哪块山石哪根草是属于天尊你的?”谷荒泽嗤笑一声。 “天虞之山上可有几百上千个天尊。你得说清楚,不然可太容易认错了。” 此言一出,祝莲声他们就更迷惑了。 “天尊不是一个,是一窝。”卢夜城补充解释。 一窝……此言一出,天尊这个名号的档次瞬间跳楼下降。 “别这样。”谷荒泽阴阳怪气地说:“好歹也富贵过。” 小梦被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的揶揄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本来以为能用天尊这身份震慑这些蝼蚁,不成想人界之中,竟有知晓他来历的。 “戏演不下去了吧?”卢夜城继续挖苦他。 “没想到吧,记录天尊一族黑历史的书,我们两个都看过。” 第61章 如此天尊来历2 此天尊非彼天尊。 与后世那些有名号的天尊不同,这一族的天尊之名,源自于所居住的天之尊壤。 世人皆知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而之间千万年的洪荒岁月,早已湮灭在光阴潮流之后,只余残字只语,偶现于生灵口耳相传。 在谷荒泽娘亲的手札中,记载天虞之山巅,有一片天之尊壤,有造化生灵的能力。 从中诞生第一个天尊,他的名字,便叫“壤”。 壤字,作柔土也,大雅。 这名叫壤的天尊,天生有三魂八魄,比如今世间的生灵皆多出一魄。 他一出生便可推演此后三千年之天道气运,何族该兴,何物需亡。 如果黎噎此时在场,定要夸赞一句十分有战略眼光。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壤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圈地而治,自封为尊。灵山秀水,懵懂生灵,皆属他所有。 他能力好,灵力强大,当所有生灵还在抢吃的求生存的时候,壤就已经自封为统治阶级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先到先得。 以他为榜样,从天之尊壤诞生的生灵,一个个都自封为天尊,散落四方,择了个顺眼的山头住下。 上古时期的每一寸土地,都由这些天尊占据了。 但天道无情,变化莫测。 好日子很快便到头了。 天尊虽强,他们没有性别之分,也无法繁育后代。 可魔海里出现了魔,女蜗造了人。 或许那时还没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说法,可这两类生灵可不是吃素的。繁衍生息数百代,总有几位出类拔萃的,竟一步步推翻了天尊的统治。 不仅如此,他们将天尊死后的尸身与魂魄搜集起来,炼制成了最早的仙器。 人类凭借天道气运并这些仙器苦苦修炼,不久之后,“仙”也诞生了。 时移世易,这回轮到天尊受苦了。他们所占领的地方,被其他种族一块又一块地推翻。 所有天尊最后被围困在天虞之山上,若有私逃下山者,五界皆可杀之。 再后来五界又变为四界,天虞山随着仙界一起飞向银汉,这世间更无天尊此族的传说了。 谷荒泽与卢夜城小的时候,还见过华盖星君捉了某位私逃下山的天尊,捆了扔在炼丹炉摩拳擦掌。 后来这天尊的结局他们没来得及看,就被醉山月齐齐捆了扔回小四灵镇喝萝卜汤。 “因此这天尊名头听着挺唬人,也就吓唬吓唬得了。”卢夜城补充道。 天尊那幼小的身躯被困于白光之中无法动弹,只能撇嘴哼了一声以表愤慨。 祝莲声听完这段上古往事,眼眸微微颤动,皱着眉头:“天尊一族如此强大,灵力强于人类数倍,竟不敌而几乎绝灭。” “可见刚过已折,如今的仙门也如当初天尊一族般刚愎自用,恃强凌弱……那……” 祝煌可见不惯他爹讲感悟和大道理,着急问出心中的疑惑:“那这位天尊是咋私逃下界的。” “投胎啊,天尊不入轮回,择一出生时辰与自己命数相合的,抢了那鬼魂的投胎机会便是了。”卢夜城解释。 “仙界与下界隔绝,他怎能测算出某个胎才是自己合适的?“祝煌脑子还是很混乱。 “这要问梦喜和他妻子了。”谷荒泽面上平静无波,却说到中了关窍。 “魔海中古邪,弃神甚多,他们是不是在孩子出生之前拜了什么不该拜的。” “许了什么不该许的愿望。”谷荒泽看向梦悲,后者似乎记起了一些事情,不自觉地咬着手指,都啃出血来了。 “小梦本应在十一月出生,可后面不到十月嫂子便早产了。” “后来才知哥哥求了什么,算准了日子,说是十月初五出生的孩子会有大福气。” “这才用了药,让嫂子早产。嫂子也因为这件事情,元气大伤。” 不曾想,福气运道没求来,却落得个家破人亡。 “可怜梦喜至死都不知自己生了什么玩意。” “你怕是还分出一魄,用黑影装神弄鬼地搞了一个古神或魔尊出来,吓唬他替你办事。”谷荒泽捏着那粒琉璃珠,此时已完全变成了幽蓝色。 若梦喜知道他跪拜信奉的神像,背后竟是他的小儿子,也不知做何感想。 天尊却还是一副傲慢嘴脸:“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本尊打出生以后,可没少帮他。” “凭他这微薄灵力,能在大魔宫打个杂便是侥幸了,偏染还上了赌博的恶习。所有积蓄都赌了个精光。” “本尊替他处理了多少债主。要不是我,他一家人能从魔海逃回人界?” 天尊觉得自己甚是委屈:“是他发愿好好供奉我,供上香料,助我修行。本尊才屈尊降贵当他儿子,谁知道生下来一无所有!” “你也不该劫杀买香料的无辜客商!”祝莲声冷声呵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族魔物人类,死一个两个又算得了什么!”天尊轻蔑地瞥视在场者。 梦悲默默地流下泪来:“我哥哥干了许多坏事,迟早会遭到报应,为何偏偏是你……” 偏偏是幼子杀父。 “他太麻烦了。尝过那灵酒,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妙处,想和我讨价还价,妄图分一杯羹。” “哼,可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若那凡人肯为我所用,我何需梦喜提供那些劣质香料?” “既然有更好的,我不介意给我自己再换个爹,呵呵。” 天尊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可惜啊,太可惜了。凡人就是最奇怪的,连命都不要,也不愿为我所用。” 祝煌颇为感慨,嬉笑地道:“原来上古天尊就这副德行,怪不得要亡了。” 卢夜城也颇为赞同,拍了拍谷荒泽:“你就算再不孝也没想过换爹……”换来谷荒泽一记眼刀。 “聊了这么久。你们想好如何处置本尊了吗?”天尊满眼的恶意,配上那张稚嫩的小孩脸,显得格外可恨。 “杀了我吗?叔叔?你将如何同家里人交代?” “他们会信你的话吗?” “再怎么说,我就是小梦,我是真的小梦啊。” 天尊哈哈笑着,笑得阴森而又张狂。 第62章 此仇这样收场 梦悲若想为哥哥报仇,必定得杀了这侄子,若是这样,这血海深仇又当如何计算。 卢夜城若想给无辜客商一个交代,必然要处死这个孩童,到时候也会引起众议。 天尊这族久未闻于世间,不一定能取信他人。 总不能说,这事是照尊谷荒泽说的?那会做实了卢夜城勾结魔尊的事情,对小四灵镇未来发展不利。 而且有心者也会议论纷纷,造谣卢夜城将罪责推给孩童。 如此种种,这孩童的身躯处理起来真是非常棘手。 围着的众人心思各异,只有黎小宝丝毫不懂,还在吹着风车玩。 谷荒泽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捏捏他的脸。小宝报以一笑。 这黎家父子两当真一点都不像,一个圆嘟嘟的可爱小狗,还有一只是狡猾泼辣的小狐狸。 这样怎么骗过梵鸿啊…… “夫子,你想到什么办法呀。”黎照宝好奇地问。 谷荒泽低垂着眼,捂住黎小宝的耳朵,淡淡地说。“我倒是能把他炼成法器。” 困在阵法中的天尊,脸色刷得一下变得比白光还要白。 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他。 可接着谷荒泽话锋一转:“只是很麻烦,也很掉价。这样的法器只会脏了我的手。” 祝煌一听可有些心动了,他搓搓手:“大人,这样的法器您嫌掉价,就给我用吧。”当着他老爹的面讨好死敌魔尊,也是个大孝子。 祝莲声闻声皱着眉头一个拳头砸过去,把他儿子的右边眼也砸出一个圈。 “你们,你们,我与你二人毫无冤仇,若对我动手,也会伤害你们的气运,本尊劝你们好好想清楚!”天尊还在嘴硬。 他又转头逼迫梦悲:“怎么样,小叔叔,我更想死在你手里啊。” 梦悲眼泪不住的流,差点被他气晕过去。 “不对。”谷荒泽眼中忽然含了一丝笑意,看向里室。 “与你有冤仇的可不止他,里面还有一位。他现在刚醒,很饿,很无聊。” 祝煌登时会意,拍拍胸脯,自豪地说:“大人,包在我身上。”飞似的跑去里室找黎噎。 “等等我,小祝哥哥。”黎小宝立刻挣脱谷荒泽的怀抱,迈着小短腿去看爹爹。 祝莲声难得沉默了一下,看着谷荒泽,“你很了解他。” “呵呵呵,比你师兄了解。”谷荒泽继续嘲讽,祝莲声脸色更难看了,眉心的鳞片都要气变色了。 “为……为什么?”梦悲还不是很明白。 卢夜城笑眯眯比了个大拇指:“黎老板最大的优点除了贪财,还有缺德。” 缺德。没下限。在道德的边缘反复横跳。 这是黎玉郎与黎噎的共性。 黎玉郎表现在不要脸,狐假虎威,恃强凌弱,热衷小偷小摸。黎噎就更聪明一些,缺德得别人心服口服。 祝煌跑进去添油加醋地说了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黎噎听完觉得自己伤口都快气裂开了。蜗灵按住他:“别乱动!” “我……呼呼,好的,好的。”黎噎连忙答应,平复自己的心虚。 “你跑进来说这件事是想来气我的?”黎噎如果能动,他一定要踹祝煌一脚。 祝煌摇头:“老板,对这种小屁孩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你有什么好建议?” “这还不简单,天尊他老人家想当小孩,就让他当好啦。”黎噎想邪魅一笑,谁知嘴角扯动了脸上的伤口。 嘶,更疼了。 听了他的计策,祝煌不免有些失望:“老板,你再考虑一下,我还想见见仙器呢?” “滚滚滚,这玩意生前杀生无数,死后还要继续造孽?你怎么想的。”黎噎对他翻了一下眼白。 “多看一眼小爷我都嫌脏,滚滚滚。” “对了,小宝留下来陪爹爹嗷,爹爹想死你了。” 蜗灵立刻搬个小凳子,让黎小宝站着和黎噎说话。 于是祝煌用一个黎小宝换回了热心镇民黎噎的参考答案。 “黎老板的意思是洗掉天尊前生的记忆,让他好好地为梦叔一家尽孝。” “他问能不能将天尊的魂魄分为两半。一半附在他的神像之上,埋在地下,过路者皆可践踏。另一半做为小梦活下去。” 卢夜城登时领悟:“若只有半魂,即便是不痴傻,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了。” “黎老板好坏的心眼,不过我建议换成别的。不如换成良叔的捣药臼,也算是积德积福。” 谷荒泽瞥了他一眼:“你也不妨多让。不过我想分三份。三魂八魄中我要留这一魄。”天尊毕竟从仙界私逃下来,他的记忆或许有可用的信息。 天尊听见他们这话,早已经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起来。骂那凡人心思歹毒,又骂梦喜为父不正,为夫不忠,为子不孝等等,接着又开始骂起了仙界,骂起魔海…… 祝莲声看他这样不由得感慨:“天尊如此倨傲,若受此屈辱,也算是咎由自取了。等小梦寿终正寝,再入轮回之后,世上便没有此天尊了。” “爹,你咋那么多感慨,他这就是活该。”祝煌继续嫌弃他爹,接着问。 “梦悲小哥。你怎么看?” 卢夜城也说:“毕竟你还是受害者亲属,最后处置权在你。” 梦悲站在原地,天尊眼见还有指望,眼泪簌簌地洒了下来,小孩哭得甚是可怜。 “小叔叔……救救我吧……” “小叔叔…” 梦悲闭上眼睛,复又睁开,过往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闪现。 曾几何时他也是陪着大梦小梦玩耍,在梦叔唠唠叨叨地教训后,抱着两个小侄子偷偷去玩。 那时候梦喜虽然也会责骂他,但到底还会拍拍他的肩膀,说几句鼓励的话。 算不上完美,也称不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始终是一家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 今年的夏天一如往年的夏天,烈日炎炎,蝉鸣阵阵,河水依旧自西往东地流走。 小儿相携游河畔,玩笑磕嗑又绊绊 若干年后再回首,流水匆匆不回头。 梦悲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低声说:“我哥哥现在在何处?” “在那边的屋子里,让阿甲带你去。”卢夜城叫一个属下过来。 “梦悲,你还没说怎么处理啊?”祝煌喊他。 梦悲低着头,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似乎还想回头望多一眼,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里有些冷,我先走了。”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第63章 此人已经醒来 甭管外面怎么热闹,天尊大喊大叫地微弱反抗,卢夜城手忙脚乱地忙着收拾残局,亦或者梦悲不知所措地看着兄长尸身。 对于黎噎来说,这是一段非主动很彻底的休息时间。 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蜗灵在和小宝说话。 “小宝,帮~帮姐姐的忙。把那边的炭拿过来。” “噢噢噢。” 卢夜城的下属阿乙赶紧过来制止:“蜗灵大夫,屋内不能烧炭。” 烧炭?蜗灵烧炭做什么,小宝离炭火远一点点。 黎噎边这样想着,眼皮沉沉地盖住了他的视线。 室内传来一阵温暖的香气,明明在灼热夏日,这股热气却让黎噎感觉很舒服。接着他听到了黎大娘压抑的哭声和蜗灵劝慰的声音。 接着就是小宝和黎大娘说话的声音,以及黎大娘抱着睡得沉沉的小宝与蜗灵告别。 我的猫呢?梨花也被带回去了吗?醒来怎么见不到它了…… 慢慢地,慢慢地,周遭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晰,渐渐地消失。 他脑海传来醉山月戏谑的声音:“哟,真的死不了。” “跟你说比拔牙还疼吧。” 拔牙……我是浑身长了牙齿吗?黎噎很想说粗口。 “哎呀,别这样,作为老乡福利,我是来传授你一套修习功法的。”醉山月话音一落,黎噎脑子里出现了一些文字和图案。 这些文字极其奇怪,可黎噎却能辨明里面的意思。 “有点深奥啊……我要是学不会的话……” 黎噎说完这句话,脑子里安安静静地,没有其他声音。 ?醉山月走了吗? ………… 算了算了,练就练吧,坑已经跳了下来,也不差这几步。黎噎这想法一落地,醉山月的声音便又响起了。 “哎,这就对嘛,明明你自己都能想明白,问我做甚。” “哈哈哈,我还没走,没想到吧!” 黎噎忍不住问:“这位老乡,你到底是啥呀,怎么能随随便便钻进我脑子里,没经过我的同意啊?” “哼哼,我儿子不是说了吗,我死了啊。”醉山月贱贱地说。 “死了那就是鬼了,难道你的鬼魂附在我身上?”黎噎问。 “啧啧啧,浅薄,太浅薄了。你再想深一层,鬼死了,会变成什么?”醉山月呵呵笑说。 ????? 鬼死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哎呀,多读些书嘛~~哎哎哎。”醉山月的声音似乎抖动了一下。 “不好,我那傻逼儿子来了,我先溜了。” 喂,别走啊,别挖坑不填啊! “对了对了,有空的时候,帮我去道观里上上香,如果你家里有养猫就更好了,把猫带上。”醉山月的声音越来越小。 “终归是亏欠啊……”他的声音荡荡悠悠地,终于飘走了。 紧接着黎噎的鼻子传来一股清苦的味道,那味道他经常在泽先生身上闻到。 好奇特的味道,这是鬼的味道吗,还是说鬼也焚香。 黎噎闭着眼睛,感受到谷荒泽冰凉的手指触碰了一下的他嘴唇。接着一颗颗冰凉的水滴,钻进了他的嘴巴里,顺着喉咙慢悠悠地滑了下去,滋润着黎噎近乎干涸的身体。 “渴……渴,再来一些。”黎噎睁开眼睛,就见泽先生拿着一只小勺,正在给他喂水。 谷荒泽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醒了?慢点喝。” 黎噎滴舔舔干裂的嘴唇,扯了扯嘴角,关心的话刚到喉头,蜗灵就在抢先说。 “小宝的夫子啊,黎老板既然醒了,就让他就把药喝了呗。” 蜗灵端来一碗黑黢黢的药,递给谷荒泽,然后把他手中的清水抢走了。 “啊!我不要喝药!”黎噎立马干嚎,牵动了伤口,干嚎顺便变成了痛喊。 谷荒泽眉头微蹙,舀了一口药尝了尝,温声说:“大娘熬了很久的,里面放了甘草,不苦。” 中药哪有不苦的……黎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在那勺子快伸到嘴边的瞬间,开口问:“你没事吧?你爹是不是打你了。” 谷荒泽喂药的动作立即一顿,淡淡地道:“没什么,死不了。” “你爹……”黎噎话还没说完,谷荒泽一勺子药灌进他嘴里。 “咳咳咳咳咳。” 谷荒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用手帕帮黎噎擦着嘴:“你伤还没好,别提那扫兴的东西。小心我给你施酷刑。” “你现在可一动也不能动。” “喝药就已经是酷刑了。”黎噎嘟嘟囔囔地,盯着那碗药,转念就下定了决心。 “别用勺子了,用碗吧,我一口闷。”黎噎闷闷地说。 “行吗?”谷荒泽问。 “行行行,扶我坐起来一点。”黎噎说。 “捏住我的鼻子。”谷荒泽依照他说的,轻轻捏住他的鼻子。 黎噎咕咚咕咚地把那碗药猛灌进肚子里。 “苦苦苦。”黎噎觉得浑身都被药苦到发痛。 谷荒泽连忙倒了碗清水给他喝,拍拍他的背,再扶他躺下。 “那说点别的,天尊怎么处置的。”黎噎含着水咽下去,转移话题。 “按照你的建议,一半分下来,另一半留在小梦的体内。” “小梦回去会生一场大病,风寒,高烧。醒来以后,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了。”谷荒泽拎着椅子,坐在黎噎的旁边。 “他会忘记前生的事情,然后,健健康康地长大,就是说话慢一些,脑子笨一些。” “作为一个低等的魔物生活,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一辈子,多快又是多沉重的一个词啊。黎噎从来都不想一个生灵被轻易地下判定,判定他的未来将会是怎样的。 但是想到天尊做了那么多的孽债,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客商,还有不无辜的梦喜,黎噎便觉得他理应受到惩罚。 做了错事怎么能不被惩罚呢? “别用凡人的善恶去衡量这件事。修炼之道,谁手上没有沾过血。天尊被惩戒,不过是因为他实在棘手。这种东西不能合作也不能放任。” “好歹也算是古神。”谷荒泽语气十分凉薄。 “这里是人界,总要遵循人界的规则。”黎噎叹了口气,“梦喜死了。梦婶一家人一定很伤心吧?” “也不知道梦悲会怎么样。”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谷荒泽扫视了黎噎全身,笑了笑来:“真像个粽子。” “我啥时候能好啊……”黎噎哀嚎。 “快中秋了,我得赶紧好起来,我还要赚灵石的!” 四灵糕,桂花酒,柚子冻,还有月饼! 第64章 此结无可解 梦叔趴在梦婶床边,睡得正香。 一只手虚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老头子……老头子……醒醒。”梦婶轻声地喊。 梦叔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婆子啊,你终于醒了!”梦叔紧紧攥住梦婶的手,两只苍老的手交握在一起。 “哭什么……咳咳咳……我死了你就再去纳几个小妾……咳咳咳……”梦婶还不忘揶揄他。 “都这个时候了还提这个!气死我了你!”梦叔用袖子擦干泪水。 “那个伤你的混蛋魔物,卢镇已经捉到了!定是能好好惩罚给你出气!”梦叔鼻子哼出两道气,气得跟牛似的。 梦婶听见这话,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有一丝忧虑与忐忑:“抓到了……那……” “别说这些晦气的,梦喜梦悲,都在门外等着,我赶紧去叫他们进来。” 梦叔急急忙忙站起来,打开门,大喊:“你们娘醒了!” 院子里两大一小三个人影,飞一样地跑过来。 大梦扑到床边,甜甜地喊:“奶奶!你醒了!奶奶!” “哎。”梦婶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摸摸大梦的头。 “小梦呢?”梦婶问起的时候,稍微迟疑了一下。 “弟弟生病了,阿娘正在照顾呢。”大梦小小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担忧,他年纪大些,是该知道忧虑的年纪了。 “不过阿娘说小梦很快就会好起来,到时候就能陪我玩了。”负面的情绪一闪过,他的小眼睛里闪烁希望的光芒。 梦婶慈爱地笑了笑:“奶奶有些渴,也有些饿了,大梦,能陪爷爷去厨房给奶奶拿些吃的吗?” 大梦瞥了瞥爷爷,又不忍心让奶奶失望,乖巧地点头:“嗯嗯。” 梦叔委屈地指着自己,“我也要去啊?” “都几岁了,咳咳咳,学会带孙子。咳咳咳。”梦婶给他一记嫌弃的眼刀。 “好好好……”祖孙俩彼此嫌弃地牵着手,离开了房间,关上房门,只留下梦喜与梦悲。 梦婶看着那满院的嫩绿被遮住,那灼热的阳光也被遮住,而屋外的蝉鸣依旧一阵接着一阵。 她侧头看着两个兄弟,从现在开始就没有说过哈。梦喜还是那副老样子,而梦悲则低下了头 “你爹……我认识的时候就是这个臭脾气……像个自大的小孩。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年轻的时候,还能凭着一张脸皮讨我的喜欢,年纪大了,就只剩惹我讨厌了。” 泪水在梦婶的眼眶里面打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哽咽道。 “梦悲啊,你不一样,这么小的年纪就长大了。” 梦悲终于按耐不住,跪倒在她娘的床边,把头埋在了娘亲的怀里。 “娘,你没事便好了,没事便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梦悲还像小时候做了噩梦那般,汲取着娘亲给予的安慰。 梦婶叹了口气:“别瞒我了,你哥哥已经没了。” 就像山顶摇摇欲坠的石头,终于在大暴雨后的那天,从山上滚落了下来,也如最坏的结果那般,砸坏了山路。 “他死之前,给我托梦,向我谢罪。说是最近的事情,都是他干的,他也遭到了业报,被罪魁祸首灭了口。” 梦境里,正值元宵佳节,满地白雪皑皑,小时候的梦喜牵着梦悲,举着一盏小鱼灯,正在打打闹闹。 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爆开,五颜六色,绚丽璀璨。 大魔宫的大总管,提了一篮子灵石,站在台上向四下抛洒。其他魔物都上去一阵哄抢。 小孩梦喜回过头,大喊着:“娘亲,以后我也要像他这样威风。” “娘亲。” “娘亲。” 还是这般的场景,小梦喜变成了成年梦喜,他全身鲜血,狼狈不堪地出现在梦婶的面前。 “娘亲,对不起。” 梦喜一向要强,和他爹一样的臭脾气。那天晚上,却含着泪水出现在梦婶的梦里,跪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细数了自己的罪责,后悔染上赌博的恶习,也后悔跪拜邪神。 侥幸的心理让他一步一步,他走进了不可弥补的深渊里。 “娘亲,我对不起你们。” 梦喜哽咽地站起来,天上又一颗烟花爆开,一阵响声过后,梦喜便已消散了。 “娘亲,孩儿先走一步了。” 室外蝉鸣阵阵,还能听见街上镇民的谈话声,室内却静悄悄的。 梦悲缓缓地抬起了头,脸上有着难以遏制的悲伤,在他身后,梦喜的身体化为泡沫,四散开来。 “梦喜的事情,儿媳妇知道吗?”梦婶问。 梦悲低声回答:“嫂子已经知道了。我们怕你和爹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才……”才用海市里的蜃术,幻化出一个梦喜的替身出来。 “这不是长久之计,只能瞒住一时,后面呢?”梦婶摇了摇头。 梦悲有些羞愧,坦白了后续的安排:“等您和爹的伤好了,就让‘梦喜’回魔海去,固定寄灵石回来。” 反正梦叔一直希望梦喜能在魔海混出个名头,这也算遂了梦叔的心愿,从而也不会再有争吵。 梦婶点点头,眼泪终于还是咽回肚子里,“就让梦喜自己回去吧,儿媳妇和两个孩子留在小四灵镇。咱们一家人的日子,终归能好好过下去。” 家庭生活就是一笔烂账,谁欠了谁,谁苛待谁,混在了亲情里面,算崩了算盘珠子,也算不清楚。 “娘,袭击你的人,您看见了吗?”梦悲有些心虚地问出这个问题。他不敢跟梦婶说小梦的事情,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梦婶没有看见。 梦婶犹豫了一下,正待开口,他们听见梦叔和大梦的脚步声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片刻之后,屋内传来一家人的说话声,问题最后的答案,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 几天之后,黎噎在蜗灵的悉心调理之下,终于回家休养。 是夜,小黎食肆之内。 夜色正浓,月与星也仍高悬于苍穹,鸡还未鸣一声。 狸花猫躺在黎噎的被子上,耳朵动了动,听见了一些声响。 猫眼一睁开,床上的人不见。 ?? 猫咪扭头一看,那个病人正站着穿衣服,一边动弹,一边斯哈斯哈地,怕不是穿衣服的时候扯到了伤口。 喵。狸花猫傲娇地叫了一声。 黎噎回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我就起来活动活动……别……哎哎哎梨花!” 狸花猫没听他说完话,炮弹一般冲下了床,挠了门跳了出去。 接着一道修长飘逸的身影踏着夜风走进来,藜杖上的夜明珠发着幽光,照在他清俊的脸上。 “做什么?” 第65章 必定故人来 夜色溶溶,黎噎被谷荒泽拎着提溜回床上。 “你听我解释……刘老板给我托梦……”黎噎抓住他的手想解释。 谷荒泽让那穿了衣服的粽子躺平,示意他不要乱动。 “刘老板?食肆上一个老板?” 粽子点头:“对对对。他说他想喝点酒,我这不就是,去给他上炷香。” “要不,泽先生您是鬼差,我托您给他送也行。”粽子的眼珠溜溜一转。 谷荒泽优雅一笑,那修长白皙的手又把粽子拉了起来:“不是我的业务,自己去。” 黎小宝与黎大娘还未醒,院子里静悄悄,黎噎点了盏灯,拿着酒壶走到放酒的地方。 “我说你怎么不用睡觉的呢……” “每次我起来你都能发现……” “是不是小梨花跟你说的啊鬼差大人,小梨花觉得我这个主人怎么样?” 他一边碎碎念念,一边打开酒缸。 “不怎么样,”谷荒泽不动声色地瞥了一下猫窝,幻化出一只正在睡觉的狸花猫。 “它觉得你很嘴碎,啰嗦。” 黎噎打了一壶黄酒,一壶去年秋天的桂花酿。 他撇嘴表示不信,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小梨花才不会这样说我呢。” “我可是顶级衣食父母。” 黎噎又一步步挪到厨房,果然在柜子里还剩一壶酒,就是那香料泡的黄灵果酒。 “?你要送这酒给刘老板?”优雅端庄的泽先生,语气里有一丝酸溜溜的。 说好这酒就本尊喝过,用去救那蜃气魔梦婶便罢了,现下还要送给他鬼。 说话不算数·粽子黎老板连忙替伪·鬼差大人顺毛:“这酒过时了,我已经想好做新的酒了,到时候夫子呢一定是第一个喝上的。” “哼。就愿黎老板真是君子一言了。”谷荒泽挪开视线,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珠。 “真的真的,十匹马都追不上。”黎噎抱着酒连连点头。 “帮我拿一下香炉和香,我们去外边。” 谷荒泽跟着黎噎走了后门,绕着巷子又回到大街上。 此前黄昏一场大雨,树叶与屋檐挂着欲落未垂的雨滴,地面湿漉漉还有积水未干,夜色静寂,几声田蛙叫声响起。 黎噎当街而跪,将那三壶酒依次排好,点燃三柱清香,朝着鬼界的方向拜了三拜。 “为何要在这大街之上。”谷荒泽看着他。 黎噎也摇头,只道是刘老板的吩咐。 他将香插进了香炉之中,随即一道阴风凭空吹起,带来丝缕的寒意。 几分凄凉,几分寂寥。 那通往镇外的道路上,缓缓走来一个黑色身影。 年轻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却戴着乌沉沉的高帽,穿一袭墨色罩甲,手缠着银光铁索,肃杀而来。 一只黄色的小鸟,扑棱着羽翼,无言地盘旋跟随。 黎噎睁大了眼睛,布条之下露出惊讶的神色,只因那少年,竟然是一位熟人,不熟鬼。 “一方小兄弟!” 来者正是那位在七月半拯救了黎噎,却伤重而死的仙音门弟子一方。 一方瞧见眼前这只粽子,严肃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 “黎?黎老板?” 他立马低下头查看随身携带的小册子,松了一口气,随即镇定地走过来。 “何以如此打扮?”他向黎噎温声询问。 “哎呀,一言难尽,不如不言。你呢,你不去投胎吗?” “我,我尘缘未了,不能投胎,权且当个阴差,为下世积德。”一方回答着,边包含怨念地瞥了谷荒泽一眼。 只因当日谷荒泽将其丢在那鬼界入口。一方蹲着等了三天三夜,才等来一阴差将他领走。 见了判官,查了那生死簿方知不该此时死绝,可他尸身早已腐朽不能用了,权衡之下他依刘老板的建议,领了这阴差一职。 后面在鬼界做事,方知这泽先生是个不好惹的,难怪当初一方向判官状告此人冒充鬼差时,大人一听形容立即噤声。 真是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黎噎不知其中机密,倒是拍手鼓掌:“敢情好,你和泽先生如今也是同僚啦。” 只见谷荒泽悠然站在黎老板的身后,对着一方比出个抹脖子的姿势。 一方立即扯着笑容回答:“是,当然是了。” “很荣幸,有这样的,前辈。”他咬牙切齿地拿起一壶酒。 “这便是黄灵果酒?”一方闻了一下,果然是灵力充沛。 “噫?你如何知道,刘老板今晚托梦说想喝,我才拿出来祭拜他,焉知是你来了。”黎噎说。 “正是刘老板知道我今晚公干,托我带回去给他。” “有一只新鬼,死后哭诉他是因这酒而被害死的。因此你这酒的名声已经传遍鬼城了。”一方忍不住抿了一口,双眼一亮。 好酒,果然好酒。 黎噎看向谷荒泽,后者摇头表示不知。 会是谁呢,新鬼? 黎噎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名字,略试探地问:“那个新鬼名字是不是叫梦喜?” “不知,到知生前是住小四灵镇的。”一方如实回答。 果然是! 就说刘老板为何点名要喝些酒!黎噎还以为他嘴馋了,多给他准备了两种,竟然是因这个原因。 “哦,噢,原来是这样,没,没事,你随便喝,哈哈哈,没他说的这么厉害啦。”黎噎抽搐着嘴角。 一方喝了一口,又想喝一口,终于还是忍住了。 将摆在地上的两壶酒都收了起来,他向黎老板庄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黎老板,此夜此事,一方正需此等好酒壮胆。” “壮胆?一方小兄弟要去哪勾魂去。” 一方面上无悲无喜,却发出一声长叹:“仙音门。” “众多同门师兄弟,皆于身死道消于今夜。” 此言一出,谷荒泽当即明白,当日跟随凤凰坠地的那数十只水荣华,已经侵入了仙音门内部,造成诸多杀孽了。 一方朝着仙音门所在的方向,庄重跪下,重重一拜。 “一方虽无用,生前不能相护,死后便让我送护他们最后一程。” 月色昏暗,点点萤火虫四散飞舞向那远方的山河。 云海尘清,山河影满。 当日谁唤灵剑,百鸟绕戏,一笑成痴绝。 往事如梦如烟,憔悴断肠客。 黎噎目送着一方一步步的离去,夜色溶溶,鬼行无影。 炉中清烟已经燃尽,黎噎拾起香炉,幽幽地看着谷荒泽。 “怎么了?”谷荒泽感到有些不对劲。 “泽先生,夫子,你到底是谁?”黎噎上下打量着他,语出惊人。 第66章 必定要忽悠 “噢?黎老板,何出此言?”谷荒泽不惊不慌,负手傲然而立,反而打量着黎噎。 “莫不是这伤还有后遗症,伤到了脑子?”他揶揄地说,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黎噎抱着香炉,另外一只指着谷荒泽的脚下:“我也是灯下黑,怎的现在才发现你有影子!” 夜色深沉,寂寥空荡的石板大街之上,一盏灯笼发出氤氲的火光,那火光照在谷荒泽身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适才一方在这里时,他脚下么没有影子。我这才晓得鬼果真是没影的。” 黎噎抱着香炉,抬头用他那双水汪汪的杏仁眼,凶巴巴地直视着这个假鬼差。 假鬼差不卑不亢地直视着他的眼睛,黎老板大概觉得自己很凶? 可在谷荒泽的眼中,就是一只臃肿小粽子,转着两只眼睛,气鼓鼓的有些滑稽。 本来说实话也无妨,可这猫却忽然起了逗弄小老鼠的坏心思。 “你说这个?”谷荒泽若无其事地指着脚下的影子,他话音一落,那影子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它在谷荒泽没有做动作的情况下,自己伸出了手,迈动脚步跑进了黎噎的影子里, “你你你!”黎噎吓得叫了一声,他有些担心地凑过去端详谷荒泽,“你不会被天尊附身了吧?” 若黎噎有修为足够或如梦悲一般是魔物,他便能轻易辨别出天尊与谷荒泽两个黑影的气息,是有所区别的。 可惜他不是,现在黎噎只发自内心地在担心眼前这个人。 “没有。”谷荒泽看着他,温柔地抓起黎噎一只手。黑影也伸出一只手,蜿蜒伸展到黎噎的手边,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 “噫!”黎噎惊慌之下也觉得惊奇,紧接着他看见黑影又团成了一只两个耳朵,圆圆脑袋,矫健的四脚兽,摇着柔软长长的尾巴。 只差一声喵了。 好可爱哎,影做的猫猫呀。黎噎顿时毛病发作。 “豢养的小东西。”谷荒泽不动声色将那黑影收回自己的脚下。 “倒是引你起疑了。” “这是魔物?”黎噎有些不敢相信。 “之前都和你说过了,这种东西在魔海中比比皆是。”谷荒泽忽悠着,其实他的话没有错,只是真假参半。 是满地黑影,只是眼前这黑影是谷荒泽自己的。 “唔……”黎噎轻轻挣脱了谷荒泽的手,思忖了一会,再提出第二个疑问。 “你的勾魂索呢?”黎噎指的是一方手中闪着银光的锁链。 谷荒泽幻化出那根白玉藜杖,杖上的夜明珠在黑暗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鬼差定有勾魂索?谁说与你听的?” “本官这是勾魂杖!” 谷荒泽信誓旦旦的说,“你说说,七月半那夜,说谁引饿鬼前来相救?” …… “是你……”黎噎眼神闪烁,心虚地回答。心里又信了几分。 “可是……”黎噎还有些疑惑,谷荒泽知他心中所想,抢先说道。 “刚刚一方小兄弟已经承认本官了,说我是他的同僚。” “你若还是不信,大可以再去问他,或问你那有救命之恩的刘老板。” 谷荒泽哼了一声,佯装生气地拂袖而去,瞬间消失在黎噎面前。 黎噎有些慌张地想抓住他,“哎哎,别别,我信的,我信的,你别走。” 只抓到了空空荡,他的心也有些忐忑地看着四周。 “就这样走啦?” 寂静无声,没有回答。 站了半晌,黎噎只得抱着香炉回家。 回到院子,把香炉放下,换成了呼呼大睡的狸花猫。 狸花猫感受到温暖的怀抱,睁开金色的眼睛。 喵~让你怀疑本尊。 狸花猫惬意地喵了一声,任由黎噎失魂落魄地抱着,一起钻进了被窝。 夫子,不能怪我怀疑,你真的很可疑哎。 哪有鬼可以大摇大摆地在白天出现的。 而且你不用公干吗,整日看着我……虽然也不是坏事…… 还有那夜请你喝黄灵果酒,香还没点着你便喝光了,这该作何解释? 黎噎叹了口气,在被窝中翻来翻去,似梦似醒地挨到了第一声鸡鸣。 第二日,他打了个哈欠便早早起来。 在黎小宝的注视之下喝完了药,又解开身上的布条,将伤药敷到伤口上。 “小宝,帮爹爹擦擦背上的伤口。” 黎小宝点头,接过药,却有着迷惑不解:“夫子今日怎么不在。” “夫子不帮爹爹敷药了吗?” 在床褥上打滚的狸花猫,饶有兴致地舔着爪子。 黎噎目光游弋,闪烁其词:“夫子,夫子家里有事,回去探亲了。” 喵,狸花猫不满地叫了一声,编,接着编。 “那夫子还会回来吗?”黎小宝天真地问。 黎噎攥紧拳头,坚定地说:“会,肯定会,这事交给你爹!” 喵,那本尊就拭目以待咯。 狸花猫跳下床来,走到院子里,正好看见祝煌蹬蹬蹬地跑进后院,脸上被祝莲声揍得青一块紫一块。 这玩意修炼的也太差了,他还欠本尊许多灵石,想来得好好敲打一番了。狸花猫端庄地坐下,尾巴绕着后爪。 “大消息,大消息!”祝煌大声嚷嚷着。 “仙音门出事了!” 仙音门在一夜之间,无数弟子被不明魔物吸干灵力,衰竭而死。 黎噎坐在门口里,黎花猫躺在他膝盖上,听坐着的食客议论纷纷。 他伤的很重,不能下厨。而梦悲已经回家处理家里的事情,厨房只能靠黎大娘支撑。 黎大娘只能煮些面条馄炖之类的热食,再售卖小菜与茶酒,收入确实下降了许多。 不过过路人也未必都想吃香喝辣,能找一歇脚的地方,喝茶聊会天,也是漫漫旅途中的慰藉。 今日他们聊的话题皆是仙音门的惨剧。 “据说快大半个月了,总有弟子不明昏睡,找不到原因。刚开始以为是什么疫病呢。” “后边才知道,原来啊!他们这门的人,找到了天火降下来的异宝!”客人激动地拍了一桌子。 “噢噢噢噢噢!是什么?”其他人都兴奋了起来。 “是仙药,吃了可以飞升的呢!”他接着话锋一转,叹息,“只可惜这仙药有魔物觊觎,这才引来了天大的祸事!” “太可怕了!” “真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第67章 必定曾相识 食肆内,众人众说纷纭,有建议严惩魔物的,有对仙药好奇的,偏偏都没有为仙音门可惜的。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随着这次的事件,仙音门以往做过那些欺凌凡人,拿活人炼化鸟首的丑事,也一一被传开。 “这都是报应啊!” 也有食客却不以为然:“报应什么?死的都是外门弟子和修为不足的弟子。那些长老啊,掌门可不就好好的。” “就是就是,强者越强,弱者倒霉,这四灵界的道理。”、 “那可不是,听说这次徵音真人也受了重伤。还派人向蕴霞山求援了。” 本来悠闲地撸猫的黎噎,一听见蕴霞山这三个字,顿时打了一激灵,动静之大连狸花猫也起来瞥了他一眼。 喵,没有的家伙,听见老相好的名字就不舒服啦? 当年那个祸害蕴霞山上上下下的仙门狐狸精呢。 此时这狐狸精正坐立不安地乱摸着狸花猫身上的毛,眼睛乱瞟,竖起耳朵听食客们闲聊。趁机插上几句。 “不知那蕴霞山去仙音门相助没有?” “咱镇离仙音门可是很近,那蕴霞山弟子会不会来?” 这正是黎噎所担心的事情。 当然,其他人不怕,他最怕就是那黎玉郎的老相好,梵鸿。 不过其他食客也只是道听途说,这问题只怕他们也回答不了,还有人揶揄着黎噎。 “黎老板,你这算盘可就打错了。蕴霞山那些弟子可都是辟谷的,来了也不会关照你的生意呀。” “哎哎哎,也不一定,虽说不吃东西,可是没说不近美色。那个少掌门惹下的风流韵事,啧啧啧……” 食客说着说着,居然扯到了梵鸿与黎玉郎这段狗血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有说黎玉郎是蓝颜祸水的,还有说梵鸿不爱仙缘爱美人的,竟想将未来掌门之位让给弟子祝莲声的。 “梵鸿放着那魔尊谷荒泽不去追,回山听说相好跑了,正满四灵界找呢!” 黎噎一听这话,心更悬到了嗓子眼。 “所以说就算仙音门找蕴霞山求援,梵鸿大概也没空来吧。” “呼呼……”还好,还好,黎噎拍拍心口,松了一口长气。 狸花猫替自己舔毛,也稍微安心了些,他的修为还未恢复,这时若遇上梵鸿便是以卵击石,不若暂避锋芒。 只听食客还说:“可是这祝莲声也失踪了,至今仍未找回呢,那这梵鸿还不是得接下这担子?” “蕴霞山可跟仙音门不同啊,那可是个钟灵毓秀,人才辈出的地方……” 黎噎听着有趣,自己的事不要紧了也关心关心别人的,他招手喊来祝煌,低声询问:“你爹是真不打算回去了啊……” 祝煌今天倒是精神,穿着一身蓝色的布衫,被他爹捶打一阵,身子骨也更硬朗了,即便脸上挂彩,也是神采飞扬的模样,引得一些女客频频侧目。 他刚才听了众人的话,心情也有些复杂,含含糊糊地回:“不了吧……” “他说以后就和我娘好好过日子呢。” “再说了,我这样子。他得好好顾着我吧?”祝煌指的是他修魔这件事。 但其实最核心的原因,怕是祝莲声的魔物身份。他本就不是人,混进了仙门里混成个人模人样就算了,难道真要继承掌门之位不成? 前几日在家时,祝莲声同祝煌讲过这事,梵鸿师兄确有心让他承继,在魔宫大战之前便说了。这才坚定了祝莲声逃跑的决心。 “那你当初为啥要投奔仙门啊?”祝煌有些无语地看着他爹。 祝莲声严肃的俊脸上,顿时浮现了三分害羞七分尴尬,低头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祝煌才恍然大悟。 这时祝煌得意洋洋地凑到黎噎耳边,嘀嘀咕咕讲起当年的八卦。 “当年我爹对我娘一见钟情,只是一青门不招新,他才跑去蕴霞山的。” “我爹他入蕴霞山本来就是居心不良,主打一个制造巧遇抱得美人归,现在我都这么大了。蕴霞山的提携之恩他也报了。还回去做什么?” “哇哦。”黎噎捂住嘴,八卦之魂熊熊燃起,这么刺激的。 “没想到啊,你爹这古板模样,居然是个恋爱脑。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祝煌连连点头:“反正他打定主意不回去了,去找了卢镇签了暂住契书,就等我娘中秋回来团圆。” 两人还在悄声谈论祝莲声之事,狸花猫皆一一听在心里。 它眯着眼打量着这活泼少年,心中暗暗冷笑。小子,你还欠本尊灵石甚多,既然你爹不打算走了,替子还债也是合情合理吧。 狸花猫打定了主意,今日得机会要去找一次祝莲声。 食肆内热火朝天,此时门口走来一位执剑女子。 她身穿彩衣,眉心一点花钿,眉似远山黛,眼如秋泓,脸若芙蓉,曼步走进来,满室华彩。 众食客议论声骤然一小,不少人偷偷打量着那女子。 她倒也不甚在意,环视一圈,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老板,今日有什么菜?”女子开口,声如瑶琴之清雅。 黎噎向祝煌使了一下眼色,后者立刻去招呼客人。 狸花猫见黎噎盯着那女子看,不满地喵了一声。 黎噎摸摸猫下颚,又搓了搓猫头和猫脖子,喃喃自语:“这人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 只见祝煌凑上前,笑道:“客人天气热,要不来碗凉面?或者凉拌馄饨。” 女子问道:“就无一些炒菜或者热汤。” “正是不巧呢,我家老板伤得重,这几天怕是下不了厨炒菜呢。”祝煌略带歉意,指着那坐门口的黎噎说。 女子早先就注意到那全身裹住布条抱猫的怪人,倒不成想是老板。 “那……来碗热馄炖吧。有什么茶?” 祝煌应声回答:“这季节莲叶茶最好。” 女子摇头:“来杯碗姜汤,要热热辣辣的。” “是,是。”祝煌心底奇怪,却也依她所吩的做。 不一会食物端上来,女子又问:“小二。向你打听一个人。” “一位年轻男子,嗯,多年未见,他应当是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应当极好……” “他姓黎,名唤玉郎。” 第68章 必定不相认 年轻女子话音一落,门口抱猫的粽子人身形一歪,被愠怒的狸花猫拍了一下。 有偷听的食客忍不住发出嗤笑,也有喝茶被呛住拼命咳嗽的。 祝煌更是面露难色,眼光忍不住往黎噎那边乱瞟,接着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客人,你这形容,小的可认不出人呀。可有画像供人辨认?” 女子在祝煌的忐忑中,缓缓摇头。 祝煌搭手讪笑:“客人,您这故人小的认不出脸来,但这名字却是如雷贯耳。” “大名鼎鼎的蕴霞山少掌门梵鸿,他的相好便叫黎玉郎。” 还有食客在旁边补刀:“那是,还有一个绰号叫仙门狐狸精。” “狐狸精啊,那是长得极好的啦。” 当事人粽子版仙门狐狸精,此时正在拼命回想,黎玉郎认识这女子吗? 虽然他的脸被布条包了起来看不清楚表情,但从他摸猫的速度来感知,被摸的狸花猫晓得他正在思考。 哼,老相好吧。狸花猫想着,心底觉得极不舒服,两只前爪不自觉地踩着黎噎的大腿,踩了起来。 那边女子听见祝煌这话,如花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讶异和三分惆怅,轻蹙秀眉:“相好…?那蕴霞山在哪个方向?” 祝煌讲了一下去的路,只是提醒一句:“客人,您现下去怕也是迟了,只是那黎玉郎几年前便不知去向,那梵鸿少掌门正满天满地地找呢。” “竟是迟了……”那女子喃喃自语地说,可这眉眼间的哀愁竟是去了几分。她忽然想起一事,从身上拿出一枚半月状的血红玉佩。 “可有见戴这玉佩的人?” 祝煌摇头:“没有……哎,老板!”他话还没说完,听见门口的黎老板哐当一声从小凳上掉了下来,砸到了屁股。 “痛痛痛!”黎噎痛呼,他的凳子竟然自己裂开了。 狸花猫得意地跳上柜台,舔了舔身上的毛。当然是小气魔尊谷荒泽的手笔。 只因女子拿出那玉佩时,黎噎惊讶地差点跳了起来。 果然是认识的,果然老相好。 “没事了,你去吧。”那女子看了黎老板两眼,也没有疑心。祝煌便赶过去把黎噎扶起来,正想悄声问话,黎噎却摆一摆手,摇了摇头。 别问,问就是不能说。 切,我还不稀罕知道你的冤亲孽债。祝煌将他扶了起来。“老板,就你这身子骨,还是到院子里坐吧,免得大热天的中暑,新病加旧伤,啧啧啧……” “去去去。”黎噎轻轻踹了一下他的脚跟,“有你这么说老板的吗?” “哈哈哈。”食客看热闹也不嫌弃事大,磕着瓜子揶揄着:“黎老板伤哪里不好呀,偏偏伤了这花儿一样的脸蛋,哈哈哈。” “就是就是,害得我吃饭都少了几分胃口。” “你们姓黎的长得都不错啊哈哈哈。” “老张真是净说大实话哈哈哈哈。” 喂喂喂,各位顾客老爷,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么多话,黎噎很明显不想让那女子认出自己,躲躲闪闪,可那女子还是看了过来。 还好这时,黎小宝抱着一只橘猫从后院蹦跳跑到前院。 小宝穿着一身嫩藕色的布衫,脚上还有叮叮作响的银脚环,白白嫩嫩,大大的眼睛,带着儿童特有的稚嫩可爱,一下子吸引了女子的注意。 “爹爹爹爹。阿橘来玩啦。”黎小宝高兴地说。 阿橘无奈地打了哈欠,我不是来玩的,我有要事找大人。 两只猫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狸花猫顿时会意。 “鞋呢小宝,又没穿鞋,小心着凉。”黎噎这样说,乘机赶着黎小宝,一起回了后院,避开了那名女子。 他拿着鞋子帮黎小宝穿上,还想说给阿橘弄些吃食,转头一瞧,阿橘连带着小梨花都不见了踪影。 …… 四灵山山腰之上,穿着白衣的少年正在凝神静气,他展开双手,手心冒出一阵雾气,紧接着身旁那棵大树倏然变成了一道篱笆,雾气从他身上蔓延开来,铺满这片天地。 郁郁葱葱的林子草地竟然变成了一块空地。 白衣少年脸上不见半分欣喜,又幻化出了一些行人,其中一个男子和他长相极像,只是神情略倨傲了一些。 “大哥……”梦悲低下头,心里惆怅。 “做的不错。”一道黑影穿过浓雾,浮现在梦悲眼前。 “这么短的时日之内,便能有如此功夫,不枉费本尊一番提点。” 梦悲向黑影一拱手:“如您的吩咐。我如今能力,只能办成这个模样了。” “不急,还有一段时日,大可待到中秋之后。”黑影成竹在胸。 “大人,您与我有恩,这便是我的报答。可下一步该当如何。”梦悲又问。 梦悲也知道,开海市,可不止得有场地,招商也很重要。 “此事本尊自会安排,你只管练好这法术,莫要中途出错便可。”黑影回答。 “大人,您是要去找卢镇长?”梦悲试探着说。 “您是黎家聘的泽夫子吧?” 黑影呵呵一笑,他本不想隐瞒,立刻显出了人形,正是谷荒泽。 “你倒是比那祝家小子聪明多了。” 梦悲淡淡地说:“您本也不想隐瞒,声音小的一听便知。” “之前的事情太多,今日趁此机会,多谢先生大恩,救了阿橘,又捉拿了天尊,替哥哥报仇。” 梦悲深深行了一礼。 “梦悲深知先生是大人物,愿受先生驱策,唯盼先生继续指点。” 谷荒泽剑眉一挑:“你倒不怕我是第二个天尊了?” “梦悲尚小,目光短浅,可梦悲晓得,能受卢镇长倚仗,得黎老板青眼的先生,定然不会错的。” “哥哥去了,梦悲只愿有能力保护家人,其余别无所求。” 梦悲诚心剖白,语气坚定。 谷荒泽点头,“你有这番心志,本尊甚为满意。” “如今幻筑海市便是重中之重,你专心便可。” 梦悲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低头禀告:“梦悲听娘亲所言,海市交易隐秘,货品贵重,经常有存心不良者在此闹事,或偷或抢,窃取财物。” “除了场地和商家,小的认为还需要有……” “打手?”谷荒泽满意点头。 “你倒是很好,思虑周全。” “此事本尊已然想好,有一个很合适的打手。”谷荒泽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还携带着几分恶意。 第69章 必定意难平 祝莲声打了声重重的喷嚏,英俊的脸蹭到了笔上的墨,忽然显得有些笨拙。 “不好。”桌上的情书也沾上了墨点,显然得重写了。 一阵不属于酷暑的妖风吹进门来,祝莲声来不及反应,那张纸竟然无风自己飞了出来。 谷荒泽推门而进,苍白纤细的手指夹住了那纸张,沉声念道: “卿卿吾爱,见字如晤……阔别数载……夏花不如卿之明丽……吾之所念,深越碧海……嘶……”魔尊大人觉得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废话少说,把信还我!”祝莲声脸上升起一层红晕,他既愤怒又害羞地拔出剑来,想要斩杀这魔头。 魔头谷荒泽,反手将那纸藏了起来,“重新写过不就得了,反正脏了。” “灵感是骤然而来的,你这无情无义的魔头懂什么!”祝莲声悲愤怒斥,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影手按到地上,拎着他的头往地下撞。 穿着白衣实则肚皮都是漆黑的魔尊大人,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无情无义,人装久都忘记自己是什么海产了。” “责问本尊?狂妄!”打不过梵鸿,打你一个祝莲声还不是绰绰有余。 “现下你与本尊才是站在同一边的。”谷荒泽警告他。 “谁和你这魔头一边!”祝莲声双手拍地,灵剑腾空而起,向谷荒泽袭去。 谷荒泽不闪不避,一团紫光落到祝莲声的脸上,一片片青色的鳞片从祝莲声的脸上浮现。嗤笑一声,“你大可顶着这副模样捉拿我回蕴霞山。” “或者呼唤梵鸿前来。” “但只怕再无与妻儿团聚之日了。” 祝莲声头发散乱,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威胁我?” “话不能这么说,本尊从不做威胁一事,主打一个自愿。”谷荒泽解开他的束缚,长袖一挥,长剑自行回鞘。 “懒得跟你废口舌,本尊欲起一海市,正缺一强有力的打手,看上你了。” 祝莲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余怒未消:“帮你?白日做梦!” “行啊,你不答应,本尊只好找你儿子了。当初他为了入魔,可答应替我办事,还欠我诸多灵石。是时候向他追索了。”谷荒泽立刻转身,衣袖飘扬间就想离去。 “且慢!”祝莲声心里已经把儿子胖揍几十遍,却也投鼠忌器。 儿子被谷荒泽引诱入魔之事,一直是祝莲声的心结,他亦想做个了断。 “儿子天生便是讨债鬼,子债父偿,天经地义啊。”谷荒泽笑着回头,颇为得意。 祝莲声虽然不忿,可这句话他倒是心有戚戚。 “先说好,作奸犯科之事我宁死不做。” ………… 黎噎站在帘子后头,看着那女子用毕离去,内心暗暗庆幸,却不觉得有些惆怅。 “长成大姑娘了,没想到还记着他。黎玉郎,这世上还有记得你,也不把你当梵鸿附属品的。”黎噎心里默默感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苏大学士的词真是应景。 他闷不作声地走进厨房里,拿起一把豆芽。黎大娘看到了连忙阻止他。 “儿啊,你做什么进来,手上的伤口没好呢,不能碰水!” “哈哈哈,娘,我有些口淡,就想弄点小菜……”黎噎解释,还没说两句便被黎大娘哄出去。 “这简单,娘给你做,先去坐着,看看小宝的功课。” 黎噎无所适从地回到院子里,静静看着黎小宝写字。不一会儿黎大娘端了一碗凉拌豆芽和一碗小葱拌豆腐上来给他。 豆芽煮熟过凉水,再点上酱油,醋,花椒水,蒜水,麻油等调味,爽脆可口。 小葱拌豆腐也很简单,不过豆腐煮熟放凉,再加葱,香菜与酱料调味,喷香软糯。 夏日炎炎,父子两人吃得畅快,吃着吃着,黎小宝感觉好像天下雨了。抬头一瞧,他爹眼睛正在掉小珍珠呢。 “爹爹?” 黎噎用袖子擦干净眼泪,笑道:“没事,爹刚打了个哈欠,这眼泪控制不住就自己流下来了。哈哈。” 情难自抑,黎玉郎的往事涌上心,平生皆是苦楚。 就如当时在水荣华构建的梦境里一般,小时黎玉郎因凡人之躯,被逐出村子,卖给了邻村一个富户当童养婿。 那家女儿温柔可爱,对黎玉郎极好,那段时日是他一生为数不多,真心感到快乐的日子。 可好景不长,家道中落,主母早逝,剩下女儿的父亲终日酗酒,黎玉郎带着那女孩艰难度日。 后来有一仙门看上那女孩天资不凡,收她入门。女孩临走之时,将师父给的一对红月玉佩,一半留给黎玉郎。 她眼中的泪光闪烁,要哭不哭,终究也说不出什么承诺,只是做了一碗只放了粗盐的水煮豆芽菜给黎玉郎。 他们这些苦命人,哪能给什么承诺。 黎玉郎心下也明白,收了这玉佩,没几日又被那家主人卖给一个商人抵债。 后来的日子,不是被卖到这边,就是被卖到那边,黎玉郎都常常望天自嘲,自己不过是一牲口罢了。 “可惜咯,黎玉郎等不到重逢的这天。”想着想着,他还觉得鼻子发酸,再举起手去擦眼泪时,这衣服却有些不对劲。 本来普通的灰色布衫,一丝花纹也无,刚刚擦眼泪的地方竟然泛起了点点绿意。 黎噎定睛一看,竟然长出了几株小草。 草草草草草??? “草,就是草。我说说你,矫情那么些天也够了哈,我给你的功法一点进度也没有啊?”醉山月不合时宜地又在黎噎脑中响了起来。 黎噎猛然站了起来,同手同脚地走进了房间里。 ??黎小宝摸摸脑袋迷惑不解。 “你怎么又钻进我脑袋里了啊!!!我还有没有隐私的。”黎噎对醉山月大声抱怨。 “儿子不省心,爹也很不懂事!”黎噎不满地哼哼。 “哟,这声爹,叫得有些早了哈,未来的儿媳妇。”醉山月调侃。 “滚滚滚,圆润的滚。”黎噎恼羞成怒。 “得得得,儿子不孝,儿媳妇也不孝。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一下哈,再不修炼,你身上就要长草了哈。”醉山月带着戏谑地嘲笑着他。 第70章 必定得打工 “什么,什么长草。”黎噎迷惑不解。 “你试试就知道啦,拜拜~”醉山月的声音越飘越远,任凭黎噎再喊也没有反应。 果然,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心,这种在身体里的三珠木,果然是个坑。 黎噎无奈,也不敢轻易尝试,只得盘膝坐在床榻上,闭眼凝神定气,回想着功法里面的内容。 狸花猫志得意满地回家吃饭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黎小宝也练完了字,可黎噎还未从房里出来。 怎么回事。 抖了抖一身漂亮的皮毛,他像一只小豹子一样,撞开房门,跳了进去。 便见黎噎在房中呼呼大睡。 狸花猫心下稍安,有些嫌弃,虽然是夏日,睡觉也不盖一下被子。 它小嘴叼着薄被的一角,把被子扯在了黎噎身上。 黎噎似乎有所察觉,迷迷糊糊把猫咪往怀里一捞,紧接翻了个身搂住。 “咪咪,咪咪。”黎噎嘟嘟囔囔地又睡了过去。 狸花猫舔了舔他的手,喂喂喂,放开本尊,成何体统。 不经意间,拔开了布条,露出了手臂上的皮肉。 咦,这结痂的地方,似乎比白天痊愈了几分。 好得更快了些,是本尊的错觉吗? 魔尊的思绪很快便被冲进来的黎小宝所打扰。小宝打开房门,本来是想来叫爹爹吃饭,走到床边见爹爹睡得正沉。 “猫猫也在睡觉。”黎小宝歪头看了一下,也兴奋地爬上床去。 “小宝也要睡觉。”掀开被子,小宝躺在黎噎旁边,中间还压了一只郁闷的狸花猫。 罢了罢了,彻底动弹不得,狸花猫打了个哈欠,双眼一闭。 睡吧。 …… 夜晚,祝煌打着哈欠回到家,看见自家老爹正坐在灯下,脸色凝重。 “老爹,吃饭没。”祝煌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就给自己灌水。 “啪!”祝莲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已经辟谷了。” “哇,辟谷就辟谷,拍桌子作甚么,不吃米饭很了不起吗?”祝煌嘟嘟囔囔,一屁股坐在地上。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粗鄙!虹儿如此温柔贤淑,聪慧机敏……”祝莲声扶额教训儿子,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祝煌无聊地掏着耳朵,耐心坐等他爹教训完,才慢悠悠地说:“这还不是因我从小没在我爹身边,娘亲一个人照顾我,应顾不暇嘛。” “哎,子不孝父之过呀。”祝煌瞥了一眼老爹的脸色,哟,更臭了,开心~ 祝莲声双眉紧皱,额头一道山川沟壑,脸色发青,倒真像一座大山。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递出一物交予祝煌。 意料之中的老爹重拳没落下来,祝煌颇感意外,小心翼翼地抽出祝莲声手上那信封,背过身打开。 “是什么,你写给娘的情书吗?………………!!海市雇佣契书?” 那张纸上条例分明地记下了海市的承办地方,承办方,经营者,以及雇佣维护者,以及相应的灵石报酬。 零零散散还有双方诸多职责条款,祝莲声在雇佣者那写了自己的名字,还画了押。 祝煌兴奋地快要跳起来:“老爹!海市哎!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海市,还是卢镇承办,泽大人经营,梦悲也在里面!” 这臭小子的反应真是出人意料,祝莲声硬邦邦地说:“若不是因你欠那魔尊一笔人情债,我何须受制于他,供他驱策。” 祝莲声一拍大腿,神采飞扬,“子债父偿嘛,让你好好尽一下对我的养育责任!有什么不对!” “…………你真是被谷荒泽那厮带坏了。”祝莲声气得连拳头都打不出来,心头哽着一口气,下一刻便要吐血。 “老爹,话不能如此说。你们一直说谷荒泽是个大魔尊如何如何,可依我看来,既没伤天害理,也没危害生灵。反而教小宝读书,三番两次救了你,和黎老板。” “他到底坏在哪里?为何不能合作?” 祝莲声冷冷地回:“他诓你入魔。” 祝煌无辜摊手:“诓骗是有的,可我本来就是魔物啊。若我不愿意,他也没逼我,主打一个自愿。” 祝莲声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喉咙已经有一股腥甜味弥漫上来了。 “再说了,他在人界做了什么?引得你们如此围剿。” “他,他与那一班魔众,将莫离堂赶出东海,盘踞海岛……”祝莲城怒斥。 祝煌却反驳:“这与你们仙门无异啊,都是今日我占你山头,明日你炸我山头,天材地宝,毓秀灵山,谁不想要?” “泽先生可有像仙音门那边炼人为鸟,可有如天尊那边残杀过路客商?” “没有吧?” 祝莲声忽地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用只用铁青形容了:“他做了坏事,你又怎知!乳臭未干的小子。” “是,爹,我是不知道。”祝煌冲过去抱住他爹大腿,干嚎。 “爹,可是我知道,你再不找点活干,咱家灵石就要用光了。” 祝莲声温声一怔,确实,自从他“失踪”以后,他可就没法领弟子补贴了,灵石丹药通通皆无。近日修炼所花费的灵石还是之前剩下的。 “爹,你总不会让我在食肆打一辈子工吧。”祝煌继续干嚎。 “你现在这份工作多好,钱多事少,最重要的是,离家近啊!!!!!” …… 理由十分充分,祝莲声弯腰叹气,本来还想借机教育一下儿子,反倒被儿子教育了。 …… 深夜,一阵清风吹开了窗,清冷的月光渗透进房里。黎噎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狸花猫和黎小宝。一猫一崽,睡得咕噜咕噜,舒服地很。 真好啊……这种生活。 黎噎惬意地坐了起来,白天依照功法修炼,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轻盈了不少,精神好了许多,连带身上的伤口也没那么发痒作痛。 他出去小解了一下,之后便坐在院子里面,双手合十,复习着修炼法门。 天地盈虚,四象会时,乾坤妙用,引天火与灵木,二者相资运转,造化灵气,飞入真仙圣境。 掌心微微一热,黎噎解开裹着双手的布条,只见手掌和手背处的伤口已经愈合消失,两手洁白如玉,便如不同受伤过一般。 黎噎轻推一掌,掌心氤氲着灵火,比修炼之前更为饱满充沛。 双手指甲猛然自行生长,覆盖着一层翠色的甲衣,生机盎然。 第71章 必定在暧昧 这是功法里面记载的两个招式。 一招是掌心火,这个之前火灵附体时也使用过,只是现在若出手,不需要靠情绪来牵引发作,也不会蔓延到全身。 另外一招是翠甲衣,苔藓从指甲开始向整只手掌蔓延,形成一层厚厚的护甲,不惧神兵利器。也可化掌为爪,苔藓中含有腐蚀性,对敌人的身体和法器都能造成一定程度的持续伤害。 黎噎很是兴奋,恨不得凭空捏个魔物来对战一番,却不知身后一只幽深的黑影正在悄然接近。 “做甚么不睡觉。”清冷的男子声音在黎噎的耳边响起来,紧接着黎噎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黑色的影手正在恶作剧地揪起他的头发。 “疼疼疼。小宝还在睡觉。”黎噎忙散去手上的翠甲衣,拍着那只禁锢着他的手臂。 着素白洒金氅衣的男子,端详着黎噎恢复如初的手,俊朗的面容瞬间晴转多云,他的声音低沉暗哑:“痊愈了?” 黎噎回头看着谷荒泽,讪笑求饶:“你别生气了,昨天晚上是我不对。” “不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我都不应该怀疑你的。” 谷荒泽冷哼了一声:“本官觉得你话中有话。”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你先放我下来。”黎噎晃荡着两只脚,这个家伙真是高啊,力气好大。 “你解释一下你的手。”谷荒泽松开他,影手强制抓着黎噎的手展开。坏心肠的影手还用两只手指挠着黎噎的掌心。 “痒,痒,哈哈。”粽子人难受到不行,脚下一猾,还好被影手拎着,避免摔倒。 “哈哈哈,你不是,想知道,哈哈哈,你爹哈哈,做了什么。” 说到重点了,谷荒泽面色冷冷的,这才松开黎噎。 黎噎揉了揉手,直接坐在地上,还拍拍谷荒泽的小腿,示意他也坐下来。 两人沐浴着清风明月,以天为盖地为庐。 “本来应当早与你说的,只是我疼忘了。” 黎噎便将洞窟之内醉山月给予他的选择以及自己的身世都讲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穿越者的身份与醉山月能在他脑子里说话这两块。 黎噎托着腮看他,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地像是想讨饶:“你爹给的实在太多了,我拒绝不了呀。” 谷荒泽沉思了一会,凝望着漫天繁星,一带银河,一时间,他也不知醉山月的真实意图。 “据《山海经·海外南经》记载,三株[珠]树在厌火北,生赤水上,其为树如柏,叶皆为珠。一曰其为树若彗。” “与帝屋、文玉、若木、建木、扶桑等神树,皆是山海经记述名称的神树。” “其他书籍对三珠的记载甚是罕有。且沧海桑田,上古时期的地方到如今皆不可考。不知那老头从何寻得这神树。” 谷荒泽幻化出那根白玉藜杖,指着顶部镶嵌着的那颗夜明珠。 “这也是三珠木上结出来的夜明珠。包括那洞窟顶部上那些,全部都是。” 黎噎睁大了眼睛,不由得摸了一下自己的背部:“那,那这东西放进身体里面,不会有问题吧。” “你现在问,未免迟了些。”谷荒泽看着他,眼神幽深,忽然动手解开他脸上的布条,动作十分轻柔。 “咋……咋了。”黎噎不敢对视眼前的人,耳根染上红晕。 谷荒泽冰凉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黎噎的脸,灼烧带来的可怖创伤已经结痂,形成了深一道浅一道的残红。 可即便是满脸的伤痕,依旧无法掩盖黎噎出众的五官,形状姣好的杏仁圆眼,目光清澈,睫毛长而翘,小巧高挺的鼻梁,嘴角微微上翘。 粉雕玉琢,惹人亲近。 “干哈呢。”这只狐狸精开始不耐烦了,有些气鼓鼓的质问。 “我爹这套功法,从目前来看,对你有益。”谷荒泽别过脸去,平复过快的心跳,强装淡定地说。 “之后便不知了。他的心思只有我娘才能看透。” “所以呢?”黎噎又靠过去盯着他的双眼。 “所以回去睡觉。”谷荒泽双手箍着他的腰,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膀上。 “等等等,头脑充血了。”黎噎大喊大叫。 “咯得慌,你放我下来。” 谷荒泽他丢回房间,心情愉悦。 ……………… 第二天,祝煌又顶着两个淤青的眼眶前来上工,进门就看见黎噎在忙活,吓了一跳。 “老板!!” 黎噎正在剁猪肉馅,两把大菜刀与猪肉碰撞发出一阵阵闷响。 “哇,你爹又揍你了?这才隔了几天。”黎噎也吓到了。 “唉,儿子难当啊。被揍跟喝水一样简单。”祝煌抱怨了一句,“老板你还是去休息吧,别让小宝操碎了心。” 黎噎放下菜刀,两只手放到祝煌面前炫耀,“已经好了,今天我可要大展身手!” …… 有了黎噎下场,今日的小黎食肆客似云来。 大家都说黎老板养伤憋坏了,得多点几道菜捧捧场。 黎老板乐得煎炒烹炸齐齐上阵,忙得热火朝天。 我爱工作,我爱灵石! …… 那名女子再次来时,食肆已经几乎坐满了,她只得与其他食客拼桌。 “客人,您来了?今日有新鲜的炒豆芽菜和炖得烂烂的红烧肉,客人可要尝一尝?”祝煌连忙上前招呼。 女子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这两道菜都是她从小喜欢的,“自然可以。可是聘了新的厨师?” “我们老板下厨啦。”祝煌嘿嘿笑道。 旁边的食客也在调笑:“黎老板就是爱挣钱啊。” “谁不爱挣啊哈哈哈。我们这么辛苦为的就是灵石啊。” “那这两样每样来一份吧,还有汤吗?”女子问道。 “有有,青橄榄大骨汤,夏日炎炎,来一碗口舌生津呀。” 女子点头,她目送着祝煌离去,目光跟随着他,试图看见厨房里那人,却被薄薄的帘布所挡住。 她收回目光,望着食肆外走来一位憨厚的年轻男子。 他拿着一叠叠纸,身边还跟着几位下属。 笑眯眯地走进食肆,卢夜城拍拍手。 周围便安静下来。 第72章 必定在赖账 “诸位父老乡亲,尊贵的客人,鄙人卢夜城,想在此宣布一件事情。”卢大镇长向食客们拱手一礼。 “正所谓,啊八月万里晴,千帆啊带风轻。” 趁着狸花猫在柜台上打瞌睡,卢夜城啪的一下狠拍它的猫头。 “为了庆祝蕴霞山率领众仙门弟子,剿灭魔欲宫!” 狸花猫对他狠狠地哈气。 岂有此理!卢小鸟,本尊要拔光你的毛! “我们小四灵镇决定!举办小型海市,好好庆祝一番!” “就在九月初一到初三!四灵山山腰!” “到时候神秘商贾,各类珍奇法宝,灵草仙丹,应有尽有!诸位可一定要来!” 他这话一出,底下立即议论纷纷。 有吐槽的,“卢镇长为了赚钱啥理由都能编哈,魔欲宫都倒几个月了。” 狸花猫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凡人无知! 在场唯三知情者·祝煌,默默地为卢镇长竖起大拇指。 衣食父母啊!卢镇!我爹终于能尝一尝打工的苦啦。 与他这样持赞同状态的食客亦不少。 “小四灵镇位于四界枢纽,确实很适合办海市。” “卢镇长的能力和号召力还是信得过的。” “这样的话,有些货俺也不必千里迢迢运到妖界啦……” “就是就是,我也是。魔海可比妖界凶险多了。” “哎,不过卢镇长是说庆祝魔欲宫被捣毁哎,会有魔海的来吗?” “魔海才不管那些,谁没了他们都高兴。” “就是,谷荒泽在三界名声都不好……” 喵,狸花猫不满的叫声被淹没在食客的谈话声中。 卢夜城憋着笑继续说:“看后续情况,如果受欢迎以后也会固定举办。” “各位敬请关注哈。”卢夜城说完这话就飞快地溜走了,避免遭到猫咪暴起毒打。 那女子也一副感兴趣的模样,想是在思量着是否多留几日,不曾注意到同桌那两位陌生男子诡异的举动。 躲在帘布后面的黎噎却观察到了这两人的表情,阴险淫邪,应该是动了什么坏心思。 “老板,老板,百合炒莲藕好了没?”祝煌一个头探了进去。 黎噎看也不看地把他头推开,“放桌子上,自己拿。”他继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老板,你对海市不感兴趣吗?祝煌拿起菜好奇地问。 “感兴趣,当然感兴趣了,赚钱的事情谁……”他话没说完,忽然整个人冲了出去,好像在跟着谁。 狸花猫见状也跑了上去。 祝煌定睛一看,那女子一桌子的菜还没怎么动,整桌人都消失了。 …… 张某扛着那昏迷的女子,林某在前面开路,两人快步疾驰,眼见就要到镇口。 忽然听见背后一个年轻男子声音响起。 “镇卫,这三个人吃饭没给灵石!想赖账!” 两人转头,看见一个浑身包满布条的男子,正气急败坏地大喊。 镇口的巡镇卫看见了,立刻举起兵器,大喊:“谁消费不给钱!” “放肆!” “大胆!” 两人见势不妙,立刻转头钻进了暗巷里。 黎噎也急忙跟了进去。 那两人跑得甚快,沿着暗巷七拐八绕,黎噎跑得也飞快,一直在这后面紧追不舍。 “甩不掉啊!”张某气喘吁吁地说 “你真的没给钱?”林某气急败坏地质问张某。 “遇见这等肥羊,我哪会记得!”张某理直气壮地争辩。 他两人做的便是那贩卖生灵的勾当,图的是无本的买卖,见这女子长得极好,已经垂涎三尺,趁女子听卢夜城讲话时,在她的菜里加了些东西。 那女子果然应声而倒,张某竟然在女子身上摸了几把,才色眯眯地把人带走。 反正落在他手上,肯定有好果子吃,最后那女子便像他以往的货物一般,做鼎炉也罢,做什么也罢。 反正只是能赚灵石的货物。 谁知好不容易把人弄到手了,竟被一个食肆小老板追着要钱破坏了计划。 林某猛力拍向张某的头,大吼:“都说这里是小四灵镇,就算死了也得先交棺材钱!” 他猛然站住,掏出一袋灵石,恶狠狠地朝黎噎扔回去。 林某忍着火气喊:“老板,我们忘记了,这里一袋都给你,就算我们的赔偿。” 他们看那老板立刻捡那掉落掉落的灵石,老板口里还念念有词:“哎呀客官,您早这样咱们也不用这样跑了。” 那老板还语气十分谄媚地说:“误会,都是误会。” 张某不满大喊:“你害我兄弟不能出镇,这笔账我们和你算!” 林某拦住他,并给他一记眼刀,不要节外生枝。 那黎老板低头弯腰向他们前进了几步,说话极是圆滑。“客官,看您说的,咱们都是误会,误会,此事不难办。” “小的带您二位去镇口,跟巡镇卫解释明白,这件事不就了结了嘛。” 那两人对视一眼。 黎噎又走前几步,继续说:“还是两位想回小店再吃几道好菜?临近中秋,我们也进了几篓好螃蟹……” “不用了!有要事,你带路吧。”林某与张某使了一个眼色,趁黎噎转身之际,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从张某手中飞向黎噎的后颈。 这针伤害不大,却能控制敌人心智,林某才不信这老板的说辞。 谁知黎噎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个挪步躲了过去,又几步欺身向前,一拳风驰电掣而去,狠狠地砸在张某的脸上。 “啊!”力道奇大还携带着难以言喻的灼热,张某觉得眼睛都要被烫瞎了。 接着黎噎变拳为爪,掌心蕴含猛火,抓向林某的天灵盖。 烈火点燃了林某的头发,林某头部遭受重击,晕倒在地。 “头真硬啊。”黎噎甩了甩手,一层绿衣覆盖上他的手,顿时带来一阵清凉,缓解了手部的钝痛。 那张某将女子丢在地上,抽出背后长刀,刀面泛起一层寒霜,携带着凌厉灵力而去。 那刀迎面而来,黎噎不闪不避,提膝挑掌,弓步向前,空手接寒刃! “滋啦,滋啦。”那长刀在黎噎的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张某见势不妙又抽刀,黎噎动作更快,左腿狠踹张某的裆部。 “啊啊啊啊啊!”张某痛不欲生地捂住裆部跪下。” 黎噎还不解气,一腿接着一腿踹。 “叫你拐卖妇女!” “叫你吃饭不给钱!” “叫你凶神恶煞!” 在黎噎的身后,林某扶着脑袋缓缓站起,眼神像是淬了毒般狠辣! 第73章 必定有老婆 林某手掌一张,十数道银针与冰凌向黎噎背后射去。 黎噎两手抓起张某,两人位置顿时互换,哒哒哒,几声闷响,银针全数打在了牛高马大的张某身上。 张某现在是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任由黎噎把他当挡箭牌,直接怼到了林某的面前。 黎噎猛力将两人一推,隔着一人扯出林某的手。 咔嚓。 干净利落,林某的右手被黎噎折断,附带皮肤腐蚀。 接着黎噎将那人一扯出来,一记干净利落的肘击,结束战场。 用灵力了吗,用了。 像修炼之人吗?不大像,总归还是以前肉搏那套。 真正的修者,如祝莲声这般,是压根没有机会让黎噎近身的。 所以修了吗?如修,咳咳如修。 不过黎噎可不在意这些,只想怎么处理这两人。 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那两人的手都给卸了,再解下那两人的腰带,将他们紧紧捆缚在一起。 哼,刚修习没几日便敢实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狸花猫蹲在墙角,摇摇尾巴。冷眼地看着这一切。 “啊……这里是哪里……”黎噎做完这些有点迷茫。他不知跑到暗巷的哪个地方,更不知道如何回去。 “我总不能一人拖三个吧。”黎噎苦恼地看着地面一片狼藉。 狸花猫眯着眼舔了舔爪爪,从墙上跳下来,绕着黎噎走了一圈,接着迈着傲慢的步伐往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梨花认识路吗?”黎噎有些惊喜。 喵,走不走,不走本尊便走了。狸花猫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黎噎只得背起那女子,手里还拖着那两人艰难地往前走几步。 来时几乎得追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想必已经离食肆很远了。只是黎噎还没往前挪一段距离,刚转到拐角的地方便听见了街市上鼎沸的人声。 ? 这么快? 黎噎使出抗大米的力气拼命出了暗巷,目光随着狸花猫的尾巴尖尖指向往左看,便是巡镇所! 卢夜城正站在门口吩咐镇卫各处粘贴举办海市的告示,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镇长!卢镇!老镇头!帮帮忙啊!” 看见一个粽子人背着一女子,底下还拖着两个壮汉,一只更熟悉的狸花猫优雅地蹲在附近。 “黎老板??” ………… 长鱼黛雪之时,脑袋还是一阵晕眩。她已知着了宵小的道,眼睛没有睁开便要起身,却听见一年轻女子的声音。 “慢~慢来,迷魂药刚刚解呢。”一个活泼灵动的少女,正在整理着桌上的药物。 长鱼黛雪警惕地看着她,暗暗运转周身灵气,并无阻滞,稍稍放心。 “我~是镇上的大夫蜗灵噢。这里是巡镇所,姑娘你运气好的哩。” 蜗灵将事情简单地复述了一遍。“掳走你的两个贼,竟然敢不给黎老板饭钱哩。被黎老板好一阵追杀。” “恰巧救下了姑娘你~哩。” 长鱼黛雪向蜗灵轻声道谢,她走出房门,听见两个男子的交谈声。 “卢镇,要获得什么资格才能去海市啦?”浑身包着布条的男子,抱着一只狸花猫蹲在院子里和另外一男子交谈。 另外一男子高大憨厚,正是卢镇长。“倒是没有资格限制,只是看货物资质。” “海市的客人都奔着淘货来的,样样都得不一般,黎老板,你平日卖那些小菜啦小酒啦,怕去了也没销路啦。” 卢镇长说完,那黎老板正想说话,忽然瞥见了百里黛雪。 “哟,客人,你醒啦。”开口的却是卢镇长。 长鱼黛雪曼步向前,向黎噎盈盈下拜。 “多谢老板。” 黎噎有些慌张地摆手,差点抱不住猫,狸花猫有些不爽地拍了他一下。 “哟哟梨花梨花别打,客人客气啦。哈哈哈,我也就是顺手。” “都怪他们吃饭没给钱!” 长鱼黛雪笑靥如花,眉眼弯弯地看着黎噎。 卢镇长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不悦的狸花猫,咳嗽开声:“啊,这位姑娘。” “我名长鱼黛雪。” “啊,长鱼氏,失敬失敬。”卢镇长面容一肃,向她拱手。“迷晕姑娘那两个贼我们已经扣下。正待处置。” “本来按照我们镇上的规则。犯事了我们不监禁,抽掉周身法器灵石,便会放归。” 卢夜城话锋一转:“可姑娘是大名鼎鼎的长鱼氏,还是苦主。我得问问姑娘意下如何。” 长鱼黛雪闻言,表情不变,温和有礼地回:“镇长按规矩便是。后面出了镇,这笔账黛雪自会寻他们计算。” 她的语气淡淡的,不悲不喜,冷静自持,毫无半点愤怒。 “听姑娘这话,我便放心了。那我先去处置他俩,你们先聊。”卢夜城说罢赶紧溜。 黎噎也慌了起来,想追着卢夜城过去,满口问:“老镇头,海市的事情还没说完呐。” 长鱼黛雪站在原地,目光跟随着他,温声说道:“黎老板。” 黎噎只得僵硬地站在原地,僵硬地扭过头去。 “哈哈哈,姑娘,你刚回复,得好好休息一下。” 长鱼黛雪看着,嘴角微微上翘:“黎老板的眼睛,可真是好看呀。” “哈哈哈,姑娘谬赞了。”黎噎坦荡地回视她,手还摸着狸花猫的头,“不瞒你说,我虽然被火烧成这样,我以前可是个美男子呀。” 黎噎知道躲也没用,还不如大大方方地面对此女。 毕竟黎玉郎是真的没了,而黎噎亦不是黎玉郎。 长鱼黛雪继续问:“适才在食肆内,我品尝黎老板的手艺,倒很像我家乡那边的,不知黎老板自哪里来。” “哈哈哈,这,我也不晓得。”黎噎挠头,故作不知:“我跟着爹娘四海为家,后来爹没了,老婆也跑了,我带着娘和儿子来小四灵镇。” “姑娘这么说,我倒是要回去问问我娘了,说不准真是同乡。” 长鱼黛雪听他说起娘亲犹在,倒是脸色一怔,心中失落多了几分。“倒是不好意思,提起老板的伤心事了。” 她看着黎噎,却又忍不住问道:“老板一表人才,令公子机灵可爱,令夫人怎忍心舍你们而去。” 黎噎摆手,毫不犹豫地瞎编:“那不是,我老婆,有钱,说话毒,架子大脾气臭,还爱闹别扭。” 本来不耐烦的狸花猫,两只小耳朵瞬间支棱了起来。 第74章 必定很好吃 “可惜,可惜,虽然对孩子好,她灵力也高强,在鬼界也是个顶顶大名的…嘶,梨花,爪子爪子勾到我啦。” 狸花猫伸长指甲勾在黎噎手背不肯放松。 勾出三条血痕来。 哼,让你编排本尊。 黎噎挠着狸花猫的下巴,直到挠出猫咪发出咕噜声。 他专注地哄着猫咪,丝毫没有注意到长鱼黛雪脸色有些难看。但是立马就调整了过来。 “不过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俩不相配,不相配。” 黎噎故意唉声叹气地说。 “姑娘以后找道侣,可别找我这样的,误终身哩。” 长鱼黛雪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回答:“我倒是不认同您夫人的想法。” “我认为真心相爱,就不会因为什么不匹配而分离。” “您夫人离开您,或许是因为她并没您想象的那般有权有势罢了,或许只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 ……黎噎微张着嘴巴沉默了半晌,讪讪笑道:“姑娘这想法也很有意思。” 看来她对强制爱还挺有想法啊,不过这与我黎噎何干。 长鱼黛雪抿唇,似乎有些不甘心:“老板可认识黎玉郎。” “哈哈,若是那蕴霞山的黎玉郎,谁人不晓。”黎噎坦然一笑。 “我听姑娘时常打听他,莫非他是姑娘的旧相识。” 长鱼黛雪一声叹息:“那是儿时的一位哥哥。此番央求长辈让我下山,便是想寻他。” “姑娘下山来,应当多看看这四界大好河山才是。”黎噎笑了笑,两根手指挠着猫咪的头。 “已经入仙门,姑娘的前尘俗事不如尽数忘了吧。” 长鱼黛雪摇头:“我入仙门便是为了那等前尘俗事,若尽数忘记,可不是失了初心?” “老板,我是一定要找到那位故人的。”她凝视着黎噎的眼睛,试图看到一丝动摇或者慌张。 只是让她失望了。 后者哈哈一笑,为她衷心鼓掌。 “仙门之事我一窍不通,姑娘说的终归是有道理。” “只不过。” 长鱼黛雪满怀希冀地又看向他。 狸花猫更是眯起眼睛,爪子蓄势待发。 “不过,”黎噎不好意思地笑笑。 “姑娘您的饭钱似乎也没给噢?” 长鱼黛雪僵硬着脸,从袖里掏出一袋灵石。 …………… 黎噎拿着灵石,喜滋滋地跑出了巡镇所,飞快地回了食肆。 此时祝煌早已心急如火:“老板你去哪里了?大娘一人忙不过来,客人都等着急啦。” 黎噎把怀里的狸花猫掏出来放在地上,撸起袖子,飞快冲进厨房里。 …………… 张某和林某被处置完后,就扔到了小四灵镇外面。 此时他们关于小四灵镇的记忆已经尽数消失。 林某正气急败坏质问张某:“我们的灵石和丹药呢!去哪里了?” 张某也气,他捧着自己的长刀,发现刀身遭到腐蚀。 “老子也不知道啊,你看看老子的刀!” 林某更生气了,想打张某一拳,却发现两手都十分疼痛,似乎已经折断了一般。 “嘶。” “我的手也痛。”张某不敢启齿的是他觉得下半身也痛,似乎遭受什么重击。 就在两人迷惑之时,一位穿着彩衣,仙女一般的姑娘向他们缓步走来。 两男子根本挪不开眼,只是此时状态极差。 可惜,可惜。林某有些遗憾地想。 张某脑子里的想法更是污秽不堪。 “可惜?可惜什么?”女子先在他们两面前站住,微微一笑,灿若春日芙蓉。 可惜了你这只小肥羊啊。林某不假思索。 “小肥羊?在你们这些渣滓的眼中,女子,只配当卖来卖去的牲畜吗?” 长鱼黛雪眼里泛着杀气。 “你,你怎知我心中所想!”林某惊恐地捧着自己的头以及那烧焦的半拉头发。 “你呢?除了玩弄女子以外,你便不会动脑了?”长鱼黛雪看着张某。 张某只觉有会动的奇怪东西,在他脑子里游来游去,不停地听见水波的荡漾之声。 林某也是一样,两人捂住脑袋痛苦地蹲了下来。 “你们这样的败类,拿去喂祖鱼也只会玷污了祖鱼的嘴。” 长鱼黛雪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 “站住,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林某目眦欲裂,他快步往前扯住长鱼黛雪的彩衣,手上却没有半分力气,轻易脱手。 “从今日起,你们心中的所思所想,将皆显扬于世人面前。” “赤裸裸,没有半分隐藏。” “让世人皆警惕你们这种败类,畜生。” 长鱼黛雪的绣鞋踩在河面之上,如洛神一般飘逸踏波而去。 死不过是简单干净的事情。我要让这两人生不如死地活着。 以报天下女子之仇。 …………… 黄昏时分,黎噎早早关店打烊,亲自做了一桌子好菜。 祝煌咽了一下口水,看着桌子上的红烧肉,清蒸大白鱼,莲藕汤,以及一道清炒苦瓜。 “老板,好丰盛啊,过年了吗?” 黎小宝趴在桌子上,嗅了嗅肉的香气。“小宝好饿。” “还有一道菜噢,等一下。”黎噎擦了擦,解开围裙,端着一只白色瓷盘出来。 放到桌子的正中央,上面摆着腌渍地细致的海蟹块,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蟹肉。蟹盖里面装着满满的橘黄色蟹膏。 而蟹的底下,居然是一整盘冰块。 “冰冰不会融化哎。”黎小宝伸出手指试探地触碰了一下。 “这是法术凝结的冰块,一天都不会融化,一块要五个灵石。”黎噎捧腮有点心痛。 黎大娘此时也捧着四碗来,慈祥地听着他们讲话。 “不过老板,这是生的哎。”祝煌大呼小叫,“会很腥吧?” “四象城里可流行这种吃法了,这酱汁经过本老板的改良,可是绝了,保管你一吃便难以忘记。”黎噎拿着精心调制的猫饭走出来。 猫饭里面除了平日吃的之外,还洒上一丝丝蟹肉和灵石碎。 “猫猫螃蟹不能多吃噢,给你一点尝尝鲜。” 黎噎摸摸猫咪的鼻梁,把猫碗放到它面前。 喵,谷荒泽大魔尊正在思考,是否要悄悄变回人形。 毕竟那道螃蟹,他真的挺想吃。 第75章 必定要吃喝 魔欲宫位于东海之上,部众向他进贡的海产美味数不胜数。 最新鲜的鱼虾简单处理后皆可生食,用于佐酒更有滋味。 辟谷?他大魔尊从不辟谷。 欲望,情绪都是他所钟爱的美味食物,情感越剧烈,他的灵力运转也就越流畅。 但这不妨碍他品尝真正的食物。 喵,本来以为远离东海便尝不到了。 黎噎下一刻便解释道:“这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东海运来的海蟹。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哩。” “镇里来了一名鱼贩子,售卖灵鱼。这海蟹不含灵力,可也不便宜啊。” 祝煌还在犹豫:“生的哎,真的能吃?” 狸花猫跳上饭桌,试图强行叼一块。 眼疾手更快,黎噎抱住它,亲了亲猫咪的头:“不行,猫猫不能吃,这里放了好多调料的,猫猫不能吃。” 喵,狸花猫气闷。 眼见黎大娘和祝煌都拿了一块。这道菜黎噎往年也做过,黎大娘吃得很习惯,回味无穷,可是不忘记嘱咐:“蟹还是太过寒凉了些,我煮了姜茶,大家吃完也喝一点。” 祝煌拎着冰凉晶莹的蟹肉,闭眼屏息塞进嘴里,咔嚓一声,牙齿咬到了蟹壳,鲜嫩爽滑的蟹肉从壳里被挤压出来,带着海鲜特有的鲜甜,咕咚一声就滑溜进咽喉里。 “好,好吃啊。”祝煌睁大了眼睛,舔着嘴唇意味未尽。 “是吧。”黎噎一边拦住狸花猫的手,一边也将蟹块塞进嘴里,大声咀嚼起来。 倒是黎小宝对那道蟹视而不见,只盯着红烧肉和大白鱼。 “唔唔唔,这送饭正好。”祝煌一口白饭一个蟹块,吃得津津有味。 “老板,怎么以前不做。这道菜定很畅销。” 黎噎夹了一口鱼肉送进嘴里,这鱼肉也很嫩滑。“当然不行,你道这东海海蟹很容易得吗?” “先不说如何保证那海货活蹦乱跳地运到四灵镇来。” “再说以前东海被魔欲宫把持,鱼贩子一年也来不了几趟,这还是几个月以来第一次。” “现在魔欲宫没了,也不知这东海渔场落到哪个仙门手里咯。” 狸花猫自信地舔着身上的毛,本尊即使不在东海,也仍是东海之主! 除了蕴霞山,其他宵小,本尊可不放在眼中。 祝煌大为不解:“咱四灵镇附近的河湖也不少,鱼蟹也肥美,为何偏要那东海的。” “河蟹是另一番做法,需用酒醉才好吃。哎呀,风味不同,材料不同,这才显得你黎老板的本事。” 黎噎自信满满地说。 说话之间,几个大人很快地将桌上的蟹悉数吃完,颇有些不够。 狸花猫愤恨的啃着猫饭,想着今晚如何威逼黎噎再重做一遍。 “老板,这盘吃完啦。”祝煌侧身向厨房内探头探脑,“里面还有一盘。”狸花猫顿时抬起头,蓄势待发。 黎噎淡定地说:“饮食要适量,螃蟹寒凉,今日已经够啦。” “那你今日不吃也会坏掉啦。” 黎噎举起筷子敲着祝煌的头:“少来,那不是给你吃的,是留给夫子的。” 狸花猫一听,心满意足,就等晚上欣然前来了。 黎小宝瘪嘴,用筷子戳着那冰块,问道:“夫子为什么会喜欢吃呢,要是夫子不喜欢吃呢?” 黎噎一怔,他似乎意识到,从认识以来,还不知道泽夫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呢。 “这倒是有理,我们小宝真聪明。”黎噎摸摸小宝的头。 …… 月上柳梢,长鱼黛雪镇回到客店。 她的房间里,床榻上坐着另外一位女子,一身黑衣劲装,背着一只漆黑长棍,黑布蒙住了下半张脸。 长鱼黛雪皱眉,轻声呵斥:“鞋未脱,别踩床。” 那女子便蹦跳下床,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头,手里拨弄着一串檀木数珠,淡淡地说:“等你一天了。” “何事。”长鱼黛雪皱眉看着那被女子踩过的床榻,长袖一挥,一张素绸便铺在床上。她这才侧身坐下。 “仙音门的事情,我们抢在蕴霞山人来前处理好了。活捉了数十只水荣华。”那女子说道。 长鱼黛雪拿出那半枚红月玉佩,痴痴地看着,并不答话。 黑衣女子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往下说:“不过那枚仙丹没弄到手,徵音真人推脱说被他人趁乱偷走了。” “还说是魔欲宫所为。” “徵音真人年纪那么大了,还不会撒谎啊。”长鱼黛雪冷笑。“魔修要仙丹做甚么?” “我料定他监守自盗。”女子下了个判定。 长鱼黛雪不敢苟同:“这仙丹威力如何,无人知晓。” “侥幸当个地仙还好,倘若真的飞升当了天仙。啧,那便不是气运而是报应了。” 女子思忖:“如此烫手山芋,他不给我长鱼氏,确实不智。如果真是被盗走的话?” 长鱼黛雪胸有成竹:“那偷盗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妥善服用仙丹。九月初四灵镇将举办海市。这里离仙音门又近。” 女子接着说:“偷盗者定会在海市上去寻办法。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到时候仙丹在手,还不必承仙音门的情,一箭双雕。”她说完自顾自地兴奋鼓掌。 长鱼黛雪揉了揉眉心,温柔地抚摸着那枚玉佩,眼神缱绻。 “你还在想念那个凡人,他又不会灵力,说不定这两年早死了。”女子叉腰,脸上闪现出不屑的神情。 “呵呵。冰融,我不许你这么讲。”长鱼黛雪语气还是十分温柔,可冰融竟然痛苦地捂住脑袋,跌落地上。 长鱼黛雪不去理会冰融痛苦挣扎,自顾自地想着今日发生之事,喃喃自语:“那位黎老板,确实与他很像。” “即便我们都长大了,身形面貌与小时候截然不同。但他煮的那两道菜,味道是如此熟悉。” 她皱着眉否定自己:“可是,玉郎身无仙骨,这辈子都不可能……” “而那位黎老板,却能驱使法术打败那两名男子。” “我心中总觉得他便是我的玉郎哥哥。” 长眉黛雪凝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有一个想法,她脸上露出笑容,如冰消雪融,春回大地。 “冰融,你吩咐几个人,去帮我办一件事。” 还在地上打滚的冰融,涕泪横流,忙不迭地点头。 第76章 必定涨见识 又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时间。 黎家小院内。 蝉鸣空桑,飞萤入帘,一阵飘渺夜风袭来,满院桂花香。 吹动着黎噎翠色薄衣飞扬,竟生出丝丝凉意。 “等过了中秋,这院子里便不能呆了。这天气越发冷了。” 他站在离木人桩还有几尺远的地方,将灵力凝聚掌心,向前轻推,一颗小火球飞出,砸到木人桩上,留下一个烧焦的痕迹。 黎噎心下窃喜,接着几下日字冲拳,火焰借着拳劲直冲向前,也落到了木人桩上。 他觉得有些热,喘了口气,缓缓摘下脸上的布条,露出已经结痂的伤口。 虽然有些恐怖,但是倒有点诡异的美感。 他就顶着这张脸,跑去看谷荒泽教小宝念书。 “这本是什么?四界游记?”黎噎拿起桌上一本褐色封皮的书。 下面还有一本百妖谱,一打开皆是形形色色各式妖物的图画。 黎噎皱着脸看向那检查作业的白衣美男,低头问道:“小孩子看这些恐怖的妖魔不大好吧。” 谷荒泽头也不抬,拿起笔勾出纸中错漏,“小宝天生灵瞳,早熟悉这些妖物,到时面对不至于惊慌失措,损害道心。” “除了这本还有魔海录,群仙录,灵草灵矿全集。” 谷荒泽将那作业递给黎小宝:“小宝的字越发进益了。”紧接着将另外一张批得满江黑的扔给黎噎。 “别学你爹,字缺笔少画,练字都要省墨,把抠字刻在脑门上。” 黎噎展开一看,好几个字不小心被写成了简体字。“哈哈哈,泽先生!我们还是不要聊这个话题了。”他团吧团吧那纸收进怀里。 “你,你接着说嘛,鬼界有什么书?” 谷荒泽抽出一本百鬼夜宴图册给他,上面画的便是阴间诸鬼,上至十殿阎罗王,下至有名的怨鬼,于黄泉至阴司皆狂欢宴饮,或哭或笑,神态传神,栩栩如生。 “小宝你看,这本更可怕哎。”黎噎指着图册对小宝呵呵笑,小宝好奇地伸出头来,却被谷荒泽捂住眼睛。 “这个等小宝年纪大些再看。” “为什么?”黎噎迷惑不解。谷荒泽不语,指着图册中一对身形交叠的男女。 这是……春……宫……黎噎连忙将图册合上,耳根微红,哈哈哈转移话题,“对,对了夫子,有个问题想让夫子帮我解惑。” 醉山月之前的话还萦绕在黎噎的脑中,他脱口而出:“人死为鬼,那鬼死为何物?” 谷荒泽颇感意外,他笑了笑:“这竟是你这俗人问出的话。”他又执笔,在干净的纸张上写下一行字。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微死无形。 黎小宝指着那聻字,好奇的问道:“夫子,这字好难写呀。小宝不会念。” 小宝干得好!黎噎心里默默为儿子鼓掌,爹也不会念。 谷荒泽挑了挑眉,露出几分戏谑的神情看向眼神闪烁的黎噎,“那黎老板知道这字吗?” 噫!像被老师点名提问!黎噎“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那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自然是知道。” “喔?”谷荒泽拉长了语调,而黎小宝则期待地看着。 “这字念渐!”不管了,看不懂的字就念一半!黎噎斩钉截铁地回答。 殊不知真被他念对了,谷荒泽示意他坐下,比了一个大拇指。 嘿嘿,黎噎洋洋得意地接受小宝崇敬的目光。 谷荒泽解释:“鬼死做聻,鬼见怕之。聻是一种挺可怕的存在。它们拥有强大的灵力,不止鬼惧怕,连仙魔也会惧怕。” “至于此物如何强大,我无法形容,毕竟我也从未见过。” ?依照推测,醉山月大约是聻吧?泽夫子不知道他爹的情况吗?黎噎暗自嘀咕。 谷荒泽手指敲击着桌子,思忖片刻又道:“还有一种说法。人修仙道,魔修魔道,妖兽则二者兼可。鬼除了能修仙道以外,还能修死道。” “死道?”黎小宝和黎噎异口同声,两双杏仁圆眼齐齐望着谷荒泽。 这两父子真的越长越像了,“咳咳。死道与地仙应劫类似,需要抗住七七四十九道天雷,若抗不住,则直接魂飞魄散。” “若抗住而不散,还需在烈日下暴晒十二天。待到冬至那日,三魂七魄便凝结为一聻。这便是死道渡劫法门。” “古往今来只有鬼将军穆诃一例聻,镇守于黄泉之下。后人之闻其功绩未见此聻。” 黎噎皱眉:“这法门修炼定是痛苦万分,为何有鬼不走仙道而走死道。” 谷荒泽拨弄着桌上的烛火,手指从焰心中轻扫而过,他轻声答道。 “无色曰夷,无声曰希。聻若再死下去,便会无声无色,死道至于最后无形。” “世间最可怕之物莫过无形。无法克制亦无法伤害。” “若他想捏死一物,岂非易如反掌。” 黎噎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仿佛醉山月此刻便溶解在空气里,看他笑话一般。 谷荒泽察觉他脸色有异样了,伸出食指和拇指,向黎噎的脸颊肉用力一捏,“想什么。听听便好,不宜多思。” “痛痛痛!”黎老板握着他的手,两人体温交换,忽然都怔了一下,随即便如触电一般分开。 黎小宝坐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瞅瞅,拉拉谷荒泽衣角:“夫子,今日还教吗?” 谷荒泽回过神来,在桌子上拎起一本小册子,翻开里面第五页,“今晚不教了。你从这里开始往下读,下次授课时夫子可要考。” 黎小宝认真地点了点头,拎着小册子,迈着小短腿,欢欢喜喜地去找黎大娘:“奶奶,我下课啦!!” 黎大娘的声音从屋内响起来,温柔慈祥:“来,小宝,看看奶奶给你做的新衣裳。” 黎噎还在发愣,谷荒泽没好气地拿起书册,敲了敲他的脑袋。“下课啦。” 呆萌小老板的魂魄立刻飘了回来,帮他把桌上的书册都叠起来,挪开砚台和毛笔,蹭蹭蹭地跑进厨房,端来几盘好菜和一壶好酒。 “来来来,试试我新的菜式。” 第77章 必定要嘲笑 黎噎拿的果然便是那一盘晶莹剔透的生腌海蟹,另外还有一盘白灼鱿鱼和白灼虾。 谷荒泽眼巴巴地看着三道菜,竟然失态地咽了一下口水。 “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黎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谷荒泽拿起一只蟹块,熟稔地吮吸了起来,陶醉地闭上了双眼,果然美味。 这与他在魔欲宫所食用的生蟹还不同,魔欲宫的食师喜爱用海盐腌渍,而黎噎用的是酱油。 “喜恶并不重要,依我说,这便很好。”谷荒泽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愉悦,又端起了那杯酒放到鼻尖细闻。 “不是黄灵果酒?” 黎噎喜滋滋地替自己也倒了一杯,“不,这是黄灵果酒,只是改良了配方。” 谷荒泽抿了一口,沉香之味甚浓,除了黄灵果香之外,尾调还有一股柚子的清甜。 “柚子?” 黎噎点头:“这是上好的灵柚果酒,我用了特殊工艺发酵酿造,口感醇厚……” 谷荒泽听见了一个自己不了解的词语:“发酵,发酵?” 黎噎夹起一块鱿鱼塞到他嘴里:“哈哈这不是重点!总之,你会不会觉得比之前的酒,灵力更为充沛,味道更加优秀?” 谷荒泽咀嚼着脆爽鲜甜的鱿鱼,手拎起一条白灼虾熟练地拨开:“是会。那便如何?” “那你觉得我拿这酒去海市上贩卖如何?”黎噎抢过他手里剥好的虾,一把扔进嘴里。 “不如何。”谷荒泽挑眉,居然敢在魔尊口中夺食,不要命的凡人。 黎噎不信:“莫非你与卢镇长串通好来诓我不成?” “我的灵酒也是在鬼界闻名了。当初天尊也是抢着要呢。” 谷荒泽又倒了一杯,“海市买卖的都是些珍品孤品,千年灵虫百年灵草,雪莲酒伐髓丹,再不济也得是冤魂的眼泪妖兽的血。” “这酒虽很好,海市内货比三家,这也卖不上极好的价格,若再被天尊那般的魔物盯上,得不偿失。” 黎噎还想努力争取一下,谷荒泽又道:“你与齐忙活做那十斤八斤挑去海市上卖,赚这些蝇头小利,还不如尽兴逛个几天,看尽那些珍奇异宝,涨涨见识。” “蚊子再小也是肉。”黎噎嘴上还逞强,心里倒是被他说服了。 谷荒泽看着他因喝酒而微红的脸颊,倒是有些娇俏,手上身上的伤也都愈合,只剩下疤痕。 好的比意料之中快,还能空手制服两个贼人,想来都是因为醉山月相助的缘故。 可正因为此,谷荒泽更是担忧:“修炼了几日,身体有没有异样?” 黎噎一愣,努力回想了一下,“还好啊?吃得着睡得香。” 谷荒泽将两指放于黎噎眉心之处,一束灵力进入黎噎身体里,游走四肢百骸, 他闭上双眼,感受灵力游走至丹田之处,见火灵被捆缚在白色的树藤之中,无法动弹。 想来这三珠木确是神木,连天火也奈它不得。 而那深藏于脊骨之处的神木枝叶,不断地长出新的枝芽,却又瞬间枯萎。 枯荣枯荣,不断循环。 “啊!”谷荒泽还在思考,却听见黎噎发出一声轻叫。 睁开眼睛,他看见黎噎的手背上竟然开出了白色的花朵,灵力馥郁,芳香扑鼻。 !这股味道!万分危险! 咕咚一声,谷荒泽竟然身体一软,趴在桌子上喘气,吓了黎噎一跳。 “怎么了!”黎噎赶忙扶起他,却发现本来稳重自持的谷荒泽,脸上居然出现了莫名的红晕,眉头微皱,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他感受到那股香气是从黎噎身上传来的,居然用自己的脸贴着黎噎的腹部,仿佛在吸食着什么上头的东西。 “救命啊!”黎噎拼命想挣脱开他,可是谷荒泽箍着他的力气极大。 不是吧,不是吧。难道是这手上的花? 黎噎忍着痛把白花从手背上拔了下来,留下星星点点细小的血洞。 这样会不会好点? 谁知谷荒泽闻见血的味道就更兴奋了。他握住黎噎的手,竟然用舌头舔舐着残留的血液。 “啊啊啊啊啊啊!”黎噎忍无可忍,一个拳头狠狠地砸到谷荒泽的脸上。 ………… 在不知何处闭关的黑衣男子,脑中浮现这么搞笑的一幕,破了入定的状态,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臭小子哈哈哈哈哈。老乡,揍的好!” “叫你用灵力试探老子的布局,倒霉了吧?哈哈哈哈哈。” 醉山月笑得满地打滚,而在他附近鬼将军穆诃就惨了,被他激荡的灵力影响,逼得吐出一口黑血。 ………… 巡镇所内。 卢夜城感到地面微微晃动,他立马伏在地上听动静。 合三眼举着一只鸡腿哈哈哈哈,嘲笑着他:“老镇头,好傻好傻好傻。” 卢夜城听见动静停止,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抬起头瞪着合三眼,凶巴巴吓唬他。 “笑笑笑,吃完没有,把灵眼给我装回去。” 床榻上放着一个灰色小袋,里面有东西正在动弹,就是卢夜城从谷荒泽手中,取回的灵眼。 合三眼放下鸡腿,满地打滚,“不要不要不要。这东西没意思,老子不要。” 卢夜城抱起他,噼里啪啦狠狠地打他的屁股:“在我面前充老子,死孩子,死孩子。” “让我去死吧,我看那些鬼东西,哇哇哇哇哈哈哈哇哇。”合三眼又哭又笑,脸上又显现那癫狂的神态。 卢夜城见他不肯,又狠狠地打他。 梦悲在旁边被吓得瑟瑟发抖,抱着阿橘越发往墙角躲去。 “啊,梦悲兄弟,他就这样,教训教训就听话了,你等等。”卢夜城笑眯眯地对梦悲说,可在梦悲看来,这笑容真的凉飕飕的。 “镇,镇长,算,算了吧。”梦悲灵机一动,好言相劝:“合哥哥若不愿意配合,把灵眼装回去也无用。” “我们不如另外找他魔,来妥善使用灵眼。” 合三眼忙不迭点头:“是啊,你不过想找个可以监视海市动静的,灵眼老子白送你,你自己用就是了!” “本镇长很忙的,是来管理,不是来打工的。再充老子试试?”卢夜城还要再打,梦悲忽然大叫一声。 “阿橘,阿橘,把灵眼叼跑了。” 第78章 必定要撒娇 这夜兵荒马乱。 睡至半夜,花粉的效用过了,谷荒泽猛然惊醒。 周围一片漆黑,他看着紧闭的门窗和简朴的陈设,房里还有隐约燃尽的四弃香的气味,确认是黎噎的房间。 他从床榻上坐起来,旁边的人还在呼呼大睡,露出一大块满身伤疤却又白皙如玉的肌肤。 “嘶。”谷荒泽摸着自己紫黑的右眼眶,刚刚发生的事情在他脑中闪回。 太……丢脸了。 谷荒泽看向黎噎,只见他的双手又缠上了布条,防止血的味道散开来。 这死老头,肯定是做了手脚,还是特意针对他的! 气死了!谷荒泽咬牙切齿,拳头不由自主地砸在床榻上。 “唔,你醒了?”倒是黎噎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黎噎看着他,现在倒是挺正常的。 “你刚刚怎么了?神志不清的样子,比喝醉了还奇怪,简直就像……”就像猫磕了过量猫薄荷一样啊。 谷荒泽脸色难看,翻身下床,推开门去便要离开。 “哎,等等,你说清楚嘛。”黎噎喊着他。 谷荒泽面对着月光,他的发丝沐浴在月光下,微微有些泛白,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 ?黎噎迷惑。 他接着又说:“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坏东西。这是三珠木枝叶上结的花。” “只是被我不小心用灵力催生了。” “至于我为何会………我不清楚。” 黎噎也翻下床来,看着他的背影,莫名他有些悲伤。 “那也没事……我们明天慢慢研究一下。”黎噎轻声说。 “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哈哈,我能见到你这样的一面,还觉得挺有意思。” 谷荒泽侧过身来,脸色有点不自在。“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他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我依旧被我爹玩弄于股掌之间。” 即便是远离四灵镇,建立了魔欲宫,一度称霸东海。可还是被醉山月简单地拿捏住了。 黎噎挠着散乱的长发,他不大理解这种父子较劲的心态,毕竟他在地球的老爹,是只温柔到有些懦弱的咸鱼。 无论黎噎混成什么样,老爹都是好好好,然后让他坐下喝茶。 会拽住耳朵教训他的,反而是黎噎的妈。 “我觉得吧,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出生的时代不同,大家所的遭遇和机遇也不同。” “做比较这事是最不划算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黎噎在表达自己的人生道理,谁知道谷荒泽并不买账:“不,我就是最强的。”无论在魔海还是人界,都是第一。 凡人·黎噎明显不相信他的大实话,反而恼羞成怒,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住,闷闷地说:“行行行,你是第一。我明天还要干活,你还睡不睡?不睡就滚吧。” 谷荒泽沉默了一下,默默关上房门,躺在黎噎的旁边。 黎噎探出脑袋,扔给他另外一张薄被,“盖好。我不知道鬼会不会着凉。” “你也不一定是鬼。” 谷荒泽露出猫咪般狡黠的神色,还想狡辩,黎噎干净利落捂住他的嘴,“闭上你的鬼嘴,睡觉!” ……………… 清晨,黎噎换上一袭胡粉色的斜文素衫,带上一篮子香烛,黎大娘牵着黎小宝,一家三口去往道观去。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怎想着去道观里上香。”黎大娘也换了一身灰蓝色的新制布袍,头上戴着同色额巾,典雅成熟。 “哈欠。”黎噎打了个哈欠,蹲在篮子里的狸花猫也同步地打了个哈欠。 “最近倒霉事多了些,我上次被困时就暗自发愿,逃生之后要来还愿的。”其实是醉山月的嘱咐,顺便带猫来。 黎噎将全身的布条都拆掉了,露出脸和脖颈处的伤口,手上也都是血痕。 路上偶遇镇民,垂涎他美色的小田立即哭天抢地,发愿要去偷良叔最好的药来医治黎老板,被良叔一顿暴揍。 良叔拿出一盒药膏塞给黎噎,嘱咐他一日三次地擦,保证不留疤。 黎噎想给钱,良叔也不收,只顾着揍得小田满大街乱窜。 天气转凉,桂花飘香,温和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 长鱼黛雪静静地站在树下,彩衣夺目,容貌倾城。 她见到黎噎的模样,微微一怔。 黎噎倒是不闪不避对她点头致意,接着便携母带子走入道观之中。 狸花猫趴在篮子里,摇晃着尾巴,金眸半睁不睁地,瞥了一下那树下女子。 长鱼氏,先祖姬姓,久踞龙关山千尺崖,镇守龙门。 凡欲越龙门之凡鱼,对长鱼氏无不拜服。 其起源之久,超过所有仙门,在人妖两界威望甚高。 其统治者自封国主,历代皆由女子担任。 其下欲设十将军,皆身披五彩霓虹宝衣,以后论功绩排列,后继国主之位。 呵呵,将军,竟险些陷入两名贼子之手。这长鱼氏怕也是没落了。 看这女子直勾勾盯着黎噎的模样,狸花猫心情越发不快,直到进了道观,黎噎带他去参拜泽天帝君。 道观内清雅空灵,沉檀的香气弥漫,白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世人争强好胜的心思。 黎噎带着家人跪倒在泽天帝君座下,潜心叩拜。 “帝君啊帝君,我最近确实倒霉了些,遭遇了许多事,可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赐予我这身灵力的那位,让我有空多来看望看望您老人家,我虽不知为何,可答应了人家我便要做到。” “这是我家的小梨花噢,之前聘猫时还请您做见证了。小梨花很乖很可爱,希望您老人家会喜欢。” 黎噎将三炷清香插进香炉里,耳边却传来一声空灵的叹息声。 ??帝君老人家您是不喜欢狸花猫吗?黎噎猛然转头,那手持玉如意,额生双角的金身,并无异状。 不能够吧,我家梨花多可爱,帝君您再仔细看看。黎噎不由得想,此时又听见一声欣慰的轻笑。 狸花猫默默蹲在蒲团上,盯着帝君看了良久,突然跳到供桌之上,借着供桌又跳进了帝君的怀里,翻开肚皮,惬意地摇着尾巴。 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揉着它的肚皮。 黎噎倒是有些惊慌,怕被观里的小道士老道士责怪,轻声喊着:“梨花,快下来,不要打扰帝君。” 他轻声喊了两遍,狸花猫都没有反应。 就在黎噎找梯子的时候,后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呵呵呵,泽天帝君喜爱生灵,他不会在意。” “倒是黎小友,不如来吃茶,尝尝老道的手艺?” 第79章 必定已心动 妖猫小道士一心,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面容慈祥的老道士,缓步走了进来。 黎噎看见那他们,顿时松了一口气,恭敬地向老道士拱手行礼。 “满满道长,一心道长。”黎噎拱手行礼。 黎大娘带着黎小宝也有样学样的拱手行礼。 两位道士亦回礼,口称慈悲,满满道长抚须含笑。 “小猫儿想来与帝君有缘,我们莫言打搅他们说话。” 黎噎一家人跟随两位道长离开大殿。 只是这次去的不是平日招待香客的客房,而径直往里面走去。 这是道长们住的地方。 路上遇见了不少熟识的道长,其中还包括了道观中脾气最坏,总是臭着一张脸的碰碰道长。 梨花跑到神像上那幕,还好没被碰碰道长瞧见,不然定会被一番严厉责备。 此时碰碰道长正蹲在银杏树下,银杏叶的边缘竟然已开始泛黄。 黎小宝眼尖,碰碰道长正在逗弄一只白色小猫,短尾巴短腿,娇憨可爱的模样,似乎还未成年,咪咪地叫着。 小宝立刻跑过去了,摸摸它的头,摸摸它的小尾巴。 “猫猫,饿了吗?”小宝眼眸中金光一闪而过,稚嫩的小手空抓了一尾小小的噬灵鱼,递给那小猫咪。 白色幼猫便就着小宝的手,舔食起灵鱼。 碰碰道长也很喜欢小孩子,倒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黎噎蠢蠢欲动地想要过去瞧瞧小猫,满满道长呵呵一笑,轻声道:“贫道的房间里还有一窝。” 眼前一亮,黎噎立刻乖顺地跟着满满道长往前走,黎大娘则留下照看小宝。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天。 “呵呵,小宝眼睛干净,灵瞳清澈,长大必有可为。”满满道长笑着称赞。 黎噎却摇了摇头:“这样说不好,但我却盼他晚些长大,寻常孩子长大八九岁,便要离家去投奔仙门了。” “只怕此生再也无缘得见。”说到此,黎噎不免失落起来。 左不过也就四五年的光景了。 满满道长神态从容,言语令人感到宽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黎老板福泽深厚,天道必会眷顾你们一家。” 这位历尽千帆的长者,总能令人安心。 黎噎的忧愁顿时消解了一半,半开玩笑地问着老者:“道爷,您今日对我评价高了些,可即便这样,我也不会多添香油钱噢。” 满满道长亦哈哈一笑,笑声洪亮,银须白发,衣袂飘飘,更有仙人的洒脱之姿。 “我见小友与前几月大有不同,想必有另有一番奇妙境遇。” 一心小道士推门,三人进房坐下。 此地幽静,旁边便是一片青竹,偶有鸟声清脆剔啼鸣,风吹过林中,竹叶飒飒。 一心点燃炉中的降真香,香味淡暖,宁静悠远。 “果然瞒不过道长。你看我搞得这一身的伤痕。”黎噎伸出自己的手臂,上面密密麻麻皆是灼烧留下的伤疤。 手背上还有昨晚弄出的密密麻麻的小血洞,一心看了之后也是一惊一乍,抱着自己的双臂咋咋呼呼,“真是恶心阿黎老板。” 黎噎撇嘴,强制捏着一心头顶的猫耳朵,假装凶恶地威胁:“小猫呢,把小猫交出来。” “放开放开,现在去给你抱过来啦。”一心挣脱他,一溜烟的跑了。 满满道长正往炉里加炭,茶壶里装的水是竹叶上收集的露珠,有一股清幽的竹香。“这窝小猫,是贫道在竹林中发现的。” 一心抱来一只奶牛小猫和一只小黑猫,放到黎噎怀里。 “他们与银杏树下那白猫,乃同窝而出。” “当夜贫道感到附近有生灵哀嚎,走进竹林一瞧,母猫垂死,四只小猫中,有一只也早夭,剩下了三只。” “真是可怜的小家伙。”黎噎挠着两只小猫的下巴,听着他们发出微弱的呼噜呼噜声。 “道法自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这世上,自是强者越强,弱者越弱。” “佛家那众生平等的道理,我向来不信的。” 满满道长笑着摇头:“小友,莫妄议他家。” “不知小友此番境遇之后,心中郁郁不平之愤懑,是否已经平息了?” 黎噎撸猫的动作略有停顿,脸色稍微有些羞赧和愧疚:“道长看人眼光真毒,平日我虽然竭力说服自己当个普通人。可心中到底不平。” “此番之后,我欣喜多些,忐忑也不少。”他在这宽厚的长者面前,卸下心防。 “您说,我年纪这么大了,往事也是诸多不堪,这时再找个仙门投奔,怕也是不合适吧。” 满满道长倒了一杯香茗递与黎噎,“怕是小友不是拉不下脸,而是舍不得这红尘俗世吧?” “哈哈哈,道长您这话说的……”黎噎眼神躲闪,抿了一口热茶。 “除了不舍家人,莫非小友心中还有爱慕之人?”满满道长笑眯眯地问。 “道长,这茶太烫了,我晚点喝。”黎噎吐了吐舌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困窘。 确实泽先生的长相,谈吐,都是黎噎钟意的那一类型。可是喜欢,不喜欢,连他黎噎自己都没弄清楚呢。 难道就因为长期相处,那鬼又三番几次救了自己性命,这般轻易地便喜欢上了? 况且那鬼脾气大,爱闹别扭,总爱挖苦别人……黎噎心中默默地细数泽先生的缺点,以此来抑制住自己的小心思。 “道长,你这么探听我的私事,这合理吗?”黎噎表示强烈谴责。 “哎呀,贫道关心关心小辈,人之常情嘛。”满满道长笑眯眯。 “喔对了。”满满道长不知从何处,拎来一纯白签筒。 “你刚刚在大殿里来不及抽签,不如现在来抽上一抽,老道实在有空,还能帮小友你解签哟。” ??“这里又没有帝君圣像,我拜谁去。”黎噎接过签筒,触手冰凉,签筒竟然真是一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 满满道长示意他看着挂墙上那幅画,“帝君便在此处。” 黎噎起身端详,只那画上,空白一片,既无山水又无人物,哪来的帝君? 第80章 必定是试炼 黎噎看着那空白的画像,犹豫不决。 一心从后面推了他一把,“虽然神神叨叨的,可从不说谎,你就照着他的话做吧?” 黎噎只得对准那画像,闭眼开始许愿摇签。 他听见签木在桶中撞击发出响声,又听见可爱的猫咪的叫声。 还听见满满道长戏谑地问:“小友是求姻缘呐,还是问前程。” 黎噎脸上发热,咬牙切齿地说:“当然是前程!” 啪得一声,木签掉落在地上。 黎噎睁开眼睛,低头捡起木签。 “第二十七签!” 他低头细看那只木签,正面是写着第二十七签,翻开背面一看,居然刻着一只滑稽的猫猫头。 “哪有签长这样的。”黎噎嘟嘟囔囔地说着,疑惑地抬起头来。 香炉还散发着幽远的香气,炭炉上的茶壶正在沸腾。却见内室空空荡荡,老道士和小道士通通不见。连那两只小猫崽子也从榻上消失了。 黎噎环顾四周,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满满道长?” “一心?” “咪咪咪?” 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这内室之中。 “啪啪啪。”外面似乎传来一阵敲门声。 黎噎拿着签筒,忙不迭地去开门,“老道士,趁我许愿的时候吓唬我,我定要……”他打开房门,欣喜的话语戛然而止。 门外并非那片青竹,也没有幽静的屋舍,而是一片荒芜之地,天空昏暗无颜色,悬挂着日月星辰。 地上布满了细软的白色沙土,寸草不生。黎噎谨慎地踏出一步之后又迅速回去,摇头:“不,这不是真的,这是一定又是幻境。” 在经历了水荣华构造的梦境之后,他对这一类的术法明显警惕了不少,也没那么慌乱。 就在他即将转头之际,背后似乎有一双手,猛地将他往前一推。 黎噎失去重心,带着那只签筒踉跄地闯了那荒芜之中。 他急忙回过头去看,果然,原本来时的屋舍也已经消失。 周围风声猎猎作响,吹拂着黎噎的每一寸发丝,掠过他每一寸皮肤,萧瑟肃杀。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恐慌,可事实是,在他的鼻尖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降真香的味道,这香气抚平他的无措和恐慌。 一切都是因为他对着画像摇签而起的,那关窍会不会在这签筒之上。 黎噎一屁股坐在细沙地上,端详着手里那只签筒。 “除了这签筒是白玉做的,贵了一些,也没什么不一样。难道是筒底有东西?”黎噎倒转筒口,将所有的木签都抖漏下来。 可事情并没如他预料那般,木签没有落在地面,而是自行漂浮在半空中。 ?难道异界也有外太空?没有重力?可我又是怎么站在地面上的。 黎噎拨弄着漂浮的多只木签,想到手里还有一支,干脆将它抛向空中。 谁知其他木签就跟被激活了一般,忽然一齐升向空中,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喂,你们等等我!”黎噎拔腿就追着跑,木签们听见他的话,居然还真的速度放缓了些。 他跟着木签们跑过那片白色细沙之地,凌波踏海而过,又越过漫地的岩浆,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不知多久,也不会疲倦。 跑到日升月落,一座高山之上,漫天的噬灵鱼在云雾之中遨游,那些木签也围绕他飞舞起来。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呀?给个准信嘛…… ” 他话音一落,那些木签忽然集合了起来,变成一个滑稽的四肢奇长,头却极短的滑稽木人。 木人落在地上,双手抵在胸前,一副要出圈的姿态。 “哈哈,你们是想与我交手吗?”黎噎欣然同意,凝神定气,凛然摆出攻击的姿势。 两拳在空中相交,灵力震荡,噬灵鱼竟然如炸弹一般,凭空炸开,一尾接着一尾,连环爆炸。 黎噎看见这副情形,若有所悟。 他尝试着用掌劲挥动灵力,将噬灵鱼甩到木人身上,再引爆它们。 …… 道观外的大树下,长鱼黛雪依旧站在阴影之下。路过的行人都不敢正视她美丽的面容。 卢夜城带着巡镇卫经过,也注意到那个女子,只是她似乎正在出神,也并无异状。 “今日道观有什么活动?”卢夜城好奇地问着身边的镇卫。 镇卫们面面相觑地摇了摇头。其中一个镇卫站出来说:“刚才小田说黎老板一家也进道观烧香了,说不定真有活动。” ??卢夜城心下疑虑,莫非这长鱼氏真的看上了这小黎老板? 不过也难怪,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会不可思议,放在黎老板身上就很合理。 且不说谷荒泽与黎噎不清不楚的关系,光就黎噎的前任,那位蕴霞山的翘楚,也是个人中龙凤。 嗯…………卢夜城摸着下巴,还是得敲打敲打那一人一猫,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 狸花猫正在泽天帝君怀里高兴地打滚,底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小主人……小主人……”本来满脸严肃,脾气暴躁的碰碰道长,正温柔地呼唤着狸花猫。 喵?碰碰叔?狸花猫抬起头,抖了抖耳朵,从圣像上跳下来,又跳上了碰碰道长的肩膀。 “这么多年不见了,小主人受苦了。”碰碰道长居然开始抹眼泪。 喵喵喵?碰碰叔,你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主人为何对您特意设置了结界,若不是黎老板带你进来,怕是碰碰俺也见不到小主人了。” 喵,狸花猫打了个哈欠,脑中忽然闪过一点头绪,难道黎噎此番是特意带它来道观上香? 难道是它爹醉山月? 狸花猫不以为然,他爹从来都没有这么好心,说不定也只是碰巧。 一人一猫离开大殿,身后的圣像似乎又发出一声叹息。 ………… 黎噎这边,他已经在这山巅之上,与那木签人对战了无数遍。 他用攀风掌驱逐噬灵鱼追逐木签人,一旦木签人出拳,则噬灵鱼立刻被引爆。 几番下去,这木签人已经被黎噎炸得破破烂烂,一副颓废的模样。 就在不知第几次对战时,木签人终于被噬灵鱼炸得粉碎,四散开来,往山崖底下飞奔逃去。 “哎,不要跑。”黎噎兴致勃勃地追过去,本以为会与之前一般,探空踏海皆如履平地。可陡生巨变,他一脚踏空,整个人竟然沿着山崖掉下去。 “啊!” 第81章 必定是试炼2 风声猎猎作响,眼前景物在不断变化。 黎噎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正在不断地下坠。 他本以为自己会跌落崖底变成肉饼。可是他并没有。 不断不断地下坠,仿佛是个无尽深渊。 很长很长一段之后,他连恐惧都淡忘了。 黎噎在风中睁开了双眼,看见了漫天的噬灵鱼在他周身游荡,飘逸的鱼鳍甩动着光点,空灵又美丽。 他心中忽然萌生一个想法:既然它们能飞,为何我不行。 那些仙门子弟,不都是可以御器飞行吗? 他努力在空中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姿态,接着便开始施展攀风掌。 攀风掌,可激荡灵力攀风而行,黎噎试图用温和的灵力包裹住噬灵鱼,尽力不要引爆它们。 行云流水般地挥掌,不急不躁,周身灵力开始运转,如一张金色的大网将噬灵鱼温柔地包裹住。 在他灵力包围之下,周身距离的噬灵鱼越来越多。它们托着黎噎,让他下坠的速度慢慢变缓,最后竟然能停滞在空中。 短暂的兴奋过后他又开始迷茫。 我又该如何飞上去?黎噎迎来新的难题。 在这个幻境一般的地方, 他的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黎噎一刻都不想多呆。 “哈哈哈哈哈,不会了吧。”醉山月的声音在最适当的时候响了起来。 “救命,救命!”黎噎这时可顾不得质问醉山月为何出现了,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呼救。 “求人不如求己呀老乡。” 醉山月阴阳怪气地说:“哎哟,你穿越前音乐演绎肯定不好,x民k歌你打几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黎噎疯狂抱怨。 “我是体育生我不是音乐生啊!!!” 醉山月装模作样地叹气:“音符,音符!你要学会去指挥它们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啦!指挥家,乐团的指挥家。” ………… “这都听不懂的话,马戏团的驯兽师,斗兽场,斗牛的!动动你生锈的脑细胞。”醉山月兴奋地说,似乎在看着一场好戏。 一片混沌的脑子中,终于冒出一丝亮光,黎噎想起小时候去池塘喂鱼,鱼饵洒落的地方,总会有无数锦鲤浮出水面争夺吃食。 若现在手中有饵食呢?噬灵鱼的饵食又会是什么? 噬,灵………? 黎噎看了半晌,试着从掌心凝聚出一只灵球,噬灵鱼果然如他所料,追着那灵球不断啃食着。 越来越多聚集起来的灵鱼,形成了一股推力,让他往上挪动了几分。 黎噎欣喜若狂,一只手还不够,两只手,甚至连脚心都想用上。 “呜呼!”黎噎感觉自己正在被推上天空,一股极度的振奋和勇气驱使着他奋勇向前。 这才是修仙世界!在修仙世界飞行的体验,太棒啦! 醉山月蔫怀的声音响起:“兴奋吧?我第一次御空飞行的时候,比你表现可好太多了。” “那真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情了,孩子他娘都没生出来。” 黎噎可没空理会他,只因他再次踏上山崖的那刻,踩到的地方不再是光秃秃的山石,而是一片松软的草地。 山崖上,乳白云雾中,一束阳光射破迷障,怪石青松,芳草成茵,还有那熟悉的房舍。 黎噎踏着欢快的脚步,推开房门进去。桌上的茶壶还在沸腾,白玉签筒也正好好地摆在茶杯旁。 一位看不清容貌的人,正温柔地抱着一只小猫,安静地品茶。 闪着祥和白光的玉如意,便这样随意地被他放在踏脚处。 黎噎心中忐忑,甚至不敢抬头看向那圣洁,庄严的人影。低头恭敬地拱手施礼:“多谢帝君指点。” 从刚才的际遇中,黎噎已经醒悟过来是帝君在指点他修炼的功法。 没字没图,凭借自身的境遇去领悟如何运用灵力,实在是再好不过的老师了。 帝君似乎笑了笑,他把一杯茶推到黎噎的面前,“辛苦了,喝茶。” “掌握多少,全凭你的领悟,我不过提供一个契机。” 黎噎忙不迭地拿起来,忐忑地喝了一口,这口茶亦非凡品,仿佛是嚼碎了一块上好灵石一般,灵力充沛。 一瞬间疲惫全消,感觉四肢百骸都充满灵力。 黎噎感激地朝帝君再次道谢。 “是我要多谢你,照顾了我的孩子。”帝君开口了,他的话温和又飘渺,似乎自带一股仙气。 孩子?黎噎不由由自主地看向帝君怀中的小猫,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难道是刚刚那两只小奶猫吗? 黎噎还想再问下去,可是帝君的身影似乎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糊。 一团白雾笼罩住他,使得他不得不闭起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见了满满道长正靠在榻上打盹,而一心道士正在对着小猫哈气,头上的耳朵一动一动的。 “哇,你活过来啦!”一心小道士抱着小猫惊喜大叫,惊醒了满满道长。 满满道长迷迷糊糊地招呼他:“来来来,喝茶,喝茶。” 黎噎仿佛还在幻境之中无法脱身,神志有些恍惚,他抓住满满道士的胡子发问:“道爷,这到底是?” “哎哟,哎哟,年轻人力气真大。”满满道长示意他放开。 他心疼地抚摸着自己的胡子,示意黎噎不要再追问。“不可说,不可说。你不过就是求了一只签,看了一幅画。” 不满道长笑得神秘兮兮的,此时倒有一番高人做派了。 怅然若失的黎噎,只能将目光移向那墙上,而本该空白的画。此时竟然凭空出现了图案。 画中朴素屋舍之内,一名怀抱小猫,青衣披发之人,斜靠在榻上,小几上面的香炉白烟袅袅,慵懒高雅。 那小猫只露出了深棕色带斑纹的耳朵和尾巴,寥寥几笔,却憨态可掬。 而在画像的边缘处,却有一点与这画极不相配的墨迹。 好像又不是墨迹,是个黑影。 …………………… 帝君坐在榻上发呆,室内的降真香燃尽。 忽然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手持酒壶,晃晃悠悠地踱步走了过来。 小狸花猫仿佛看见仇敌似的,全身毛发都竖起来了,对着那人疯狂哈气。 第82章 必定有古怪 “啧啧啧。死孩子,连幻象都这么讨厌。” 醉山月捏着小猫的后颈皮拎了起来,下一刻就想丢到窗外。然后被帝君狠狠地推开。 “放肆。” 醉山月笑了笑,面朝帝君蹲下,“放肆那多次回,也不差这一次。” 他伏到帝君膝上,手捏着帝君的发丝,闷闷地说:“该说好久不见?” 帝君叹气,怀中的小猫化作光点消散,帝君温柔地抚摸着醉山月的脸:“你不该来此。” 醉山月抬起头来,深情地凝望着对方:“见你一面,怎么都好。” 帝君的眼中光芒闪动,他抬起了手,拨开醉山月额前的发。 “啪!”帝君狠狠地扇了醉山月一巴掌,室内回响这清脆的响声。 ………… 黎噎在幻境里感觉过了很久,可回来才发现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没聊几句,满满道士就打着哈欠送客,临走之时送了黎噎一盒药膏,说是可以让伤口痊愈的更快。 一心领着黎噎去斋堂,刚好黎大娘也带着黎小宝在吃素面。 黎噎也叫了一碗,清淡的汤上放着鲜笋,木耳和一些山菌,豆腐,面条筋道,让人食欲大动。 “唔唔,真是好吃。“黎噎点头称赞,黎小宝嘴里还啃着一颗素狮子头,嘟囔着还要再吃一个。 黎大娘摸摸黎小宝鼓鼓的小肚子,慈祥地笑着。 “爹爹,猫猫好乖的。小宝能带回家吗?”黎小宝眼巴巴地看着他爹,带着恳求。 黎噎摸摸他的头:“这是道长们的猫咪,要征求道长的同意才行哦。” 黎噎倒是不反对家里多只猫啦,本来他也想收养流浪猫,只是梨花见到其他野猫就揍,所以一直不敢将野猫拎回家。 小白猫这么小,梨花应该不会这么小气的……吧? 就在黎噎还在犹豫的时候,黎大娘倒是出来解围:“道长说这是未来的小弟子,不能轻易给他人的。” 黎噎忍不住问一心:“噢?那些小家伙竟然是猫妖吗?” 一心给予了肯定:“小猫的娘亲可是有名的猫妖,就是脾气不好,怀孕还出去打架………哎,贫道不应该妄议逝者,真是罪过,罪过。” “这几只可是我未来的师弟师妹呢。” 黎噎又问:“能化形需要多长的时间。” 一心掐指一算:“左不过也得个一百年,天资好的几十年就够了,比如本道长。”小道士仰起头,骄傲自夸。 黎噎打趣道:“你这副模样,年少轻狂,还不带坏了师弟师妹呢,不如吧它们交与我养吧。” “才不呢。你你家那只猫,才是真的凶!”一心炸毛。 “咦?你认识我家小梨花?”这倒是?噎没想到的,难道梨花也是从这道观出来的? “什么小梨花,他的身……”一心撅嘴,叉着腰刚想说出口,就被打扰了。 “一心,斋堂不可如此喧哗!成何体统!”碰碰道长抱着狸花猫,一脸严肃地走进来。 一心立刻口观鼻鼻观心,蔫了一般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口喊:“师父!” 碰碰道长板着脸,弹了小徒弟一个脑瓜崩:“稳重,静心!” 黎噎带着家人都站了起来,乖乖和碰碰道长打招呼。 碰碰道长依旧严肃地回礼,接着不舍地摸了几把狸花猫,谨慎地将猫递给?噎,语重心长地吩咐:“照顾好。” 黎噎不住点头,有些心虚,难道是小梨花爬帝君身上被碰碰道长发现了?这是碰碰道长在敲打自己? “我一定严加管教!”黎噎摸摸猫头,狸花猫用牙齿轻轻咬着他的手指。 碰碰道长心情有些复杂,只是脸上没有显露出来,拽着一心回去做功课了。 黎噎看任务已经完成,便带着一家人回去了。 本来得到了帝君的指点,内心非常兴奋,想着回家去练习巩固一番。 一路上还遇见了极好的东海海鲜,又追加了一批货。 回到家之后也忙着准备食材和下午开店的事宜。直到他推开自己的房门,好心情消失了。 虽然物品陈设看上去没有变化,依旧叠放整齐的床褥与干净的茶具,可挂在门边的一串铜铃铛,在黎噎推门的那刻,居然没有发出响声。 这是他出门之前特意挂上的。 这铃铛是一件很有意思的小道具,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连接着黎噎的灵石匣子。 一但匣子被除了黎噎以外的他人打开过,铃铛便会立刻失去声音。 黎噎又愤怒又着急,赶紧将藏在地砖下面的灵石匣子挖了出来。 “敢来我家偷窃财物?是哪个小贼不要命了。”黎噎一边痛骂,一边打开匣子。 ??里面的灵石居然没有丢失?? 黎噎将灵石一块块地拿出来清点,“三千七百一十五……一块都没少。符箓呢?”他又拿起储蓄符箓一张一张数。 “也没少?这就奇了怪了。”黎噎喃喃自语。 他又起身去翻藏在枕头中的一袋灵石,依旧是丝毫无损。 “这贼……不偷灵石,不偷衣物,那来我房间做什么?”黎噎将一切恢复原状,又出门去询问黎大娘。 “娘阿,你去看看房间里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黎大娘会意,不久之后便回来,摇了摇头:“有贼人趁我们不在家来翻找东西,可是财物没有丢失。” 狸花猫趴在黎小宝的怀里,听见这对母子的对话,眼神中也闪过警惕。 不怕少了什么东西,就怕多了什么东西。 …………… 客店内,长鱼黛雪正在绣花。 绣架上不是鸳鸯也不是花卉,而是一片壮丽山水。 用的是各色冰蚕丝线,颜色极艳,闪耀着银光。 绣花针在她的手上自如翻飞,很快一片青山已成。 白丝线绣着的一片湖畔,一位彩衣女子正在观花。 而不远处的田园农舍旁,还有一对在玩耍的青梅竹马,皆是孩童模样。 长鱼黛雪抚摸着那男孩许久,直到窗外无故吹来一阵寒风,风里还掺杂了雪花。 那位名为冰融的女子,瞬间出现在当中。 她低头回禀:“将军要的东西,早上趁他们一家人外出,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第83章 必定要摊牌 在长鱼黛雪期待的目光中,冰融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 “翻找三遍了,没有找到另一半的红月佩。” 长鱼黛雪一怔,绣花针扎破了她的纤细手指,血珠滴落在绣布之上,荡漾开来。 “或许他是随身带着呢?”长鱼黛雪仅仅消沉了一会,眼睛又泛起光芒,她似乎在问冰融,也似乎在问自己。 冰融掏出一枚小小的菱花镜呈上:“属下早有预备。” 长鱼黛雪满意地接过,脸上又似乎有些羞赧,“不会被发现吧?” 冰融很有自信:“装在他房间里很隐秘的地方。” ………… 今日太阳下山,一袭白衣的男子便进入黎家小院。 黎噎本来还在厨房忙活炒菜,见那人来了,连忙拉去旁边嘀嘀咕咕说着家里遭贼的坏事。 “多了东西?怎么会多东西?什么好心的贼不偷反而扶贫啊?”黎噎听了泽先生的警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刚在前来端菜的祝煌倒是明白了,嘿嘿两声笑说:“有种叫窥镜的东西,你的一举一动尽在他人的掌握之中。”他做了个捏拳的动作,蹦跳地端着一盘炒豆芽走了。 窥?镜?就是针孔摄像头??? “不是吧?谁这么变态啊?”黎噎拉着谷荒泽便要往屋内走去。 谷荒泽却把他拽回来,有些无奈:“不要打草惊蛇。” “我固然能帮你解除法术,可这不是一劳永逸之策。” “你还是回想一下近日招惹了谁吧。” “招惹谁也不能偷窥我的一举一动吧?我又不是犯人。”黎噎气呼呼地抱怨。 “等等。”黎噎眼珠子一转:“那小贼连灵石也不拿,还在我房里装那玩意,他是不是想找什么东西。” “原也不难想,你反应还算快。”谷荒泽满意地点头。 一想黎噎就更头秃了:“我哪有啥宝贝给人偷,连身上的噬灵囊都给你爹……” 谷荒泽将他上下两片嘴唇捏起来,强制他闭嘴。 “近日说话谨慎些,敌暗我明。”谷荒泽拉着他的嘴唇往外轻扯了扯。 黎噎把他的手拍掉,吃痛地摸着自己的嘴唇,转身就回厨房。 不一会就出来,递了一瓶酒给谷荒泽,嗔怪地瞪他:“酒喝完之前给我想出办法来。” 谷荒泽拿酒往嘴里倒了一口,口感醇厚清甜,一股凉意平白从口中直冲脑袋。 “薄荷??” 黎噎钻出一颗脑袋来,谄媚地说:“加了薄荷与锻灵草浆的米酒,提神醒脑,好好想哈。” 真的是软硬兼施,不择手段。 谷荒泽抱起蹦蹦跳跳的黎小宝,数落着黎噎的不是:“你爹爹真是胆小贪财,还惯会支使他人,这小小一瓶酒就想收买我,真真奸商” 黎小宝煞有其事地点头:“是呢,爹爹常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夫子夸得好哇。 这不是夸人的话……这人是怎么教孩子的……”谷荒泽捏了捏小宝的鼻子,拿出昨天未教完的书册。 卢夜城来的时候,谷荒泽瓶子里的酒已经去了半瓶。 他端详了谷荒泽好一阵,接着煞有其事地捧着心:“啧啧啧,你这样那像个……”魔尊,后两个字他只比了一下口型,引来谷荒泽一把眼刀。 “你那么大的产业,不用管的吗?”卢夜城发出真诚的质问。 谷大魔尊轻启薄唇,比着口型说了一句:“干卿底事。” 可他心中确实有着心虚,金影送过来的事务文书他已经几天不曾回过,怕是唐安俨定再哭天抢地的想罢工。 更不能让唐安俨知道自己不处理公务还在教小孩……… 要派给金影更多的活才行,谷扒皮默默地想。 “卢镇长屈尊降贵,到底有何要事。”谷荒泽抬头问他,脸上闪过一丝嫌弃。 卢夜城待要说话,黎噎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大袋灵石。 “镇长,这个月的税和房租铺租。” 房租店租?这不是我娘的产业吗?谷荒泽用眼神示意卢夜城。 卢夜城顶着谷荒泽谴责的目光将灵石飞快地收起来,拿出小册子和毛笔划了一道。 “多谢叻黎老板,祝您生意兴隆。”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可能要注意一下。” 卢夜城就将早上看长鱼黛雪之事简单说了。并且意味深长地告诫黎噎:“这长鱼氏处理起来麻烦得紧。” “黎老板若是有些前尘旧事,那不如早些解决了吧,免得我们这些池鱼遭殃呀。” 谷荒泽若无其事地喝着酒,这事大概在他的意料之中,能在一个小小凡人房里装窥镜,这长鱼黛雪倒是比他想象中更执着。 黎小宝左看看右看看:“爹爹,前尘旧梦是什么,为什么会害死鱼。” 他挑眉看着黎噎,阴阳怪气地附和解释:“前尘就是惊才绝艳的少掌门,旧梦那肯定就是……” 黎噎捏住他的嘴,大吃一惊:“你,你你知道!” “为何不知?”谷荒泽似笑非笑地说,索性也不装了。 黎小宝更好奇了,左右手扯着两人衣袖不住追问:“爹爹,夫子,知道什么呀?” 卢夜城看他们之间弥漫着一股不清楚的氛围,急忙脚底抹油:“就这样,我先走啦。” 他抱起黎小宝冲出去,“走,小宝,我们去吃糖葫芦。” 黎噎见儿子被抱走,这才回过神来嘱咐几句:“别吃那么多,牙齿会坏掉的小宝!” 他喊完又看向谷荒泽,姣好的眉毛拧了起来,杏仁圆眼里荡漾着忐忑与疑惑的水波。 后者摇晃着空荡荡的酒瓶:“话没说完?可酒喝完了。” 黎噎抿嘴,从他手里抢过酒瓶,去藏酒的地方又拿了一瓶给他。 眉目俊朗的男子抿了一口酒,拎着黎噎的衣领,一下子飞入暗巷。 两人缓步行走于暗巷之中,此时最后一抹晚霞正褪去了它的色彩,周围一切又变得漆黑起来。 黎噎看不大清楚谷荒泽的脸,只听后者淡淡地说。 “这事不难猜,就是需要一点运气。” “你连姓氏都未曾改,便大摇大摆在这小四灵镇开食肆,是笃定梵鸿一定会来找你吗?” 听见他语气颇有些刻薄和挖苦,黎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第84章 必定要摊牌2 “我不更姓,只是不想忘本。你可别肚脐眼贴膏药,太,贴,心,啦。”黎噎捶了谷荒泽的酒壶,两下肩膀,也并未生气。 “料想你也没长那么多心眼。”谷荒泽以狸花猫的形态,偷听过黎噎与黎大娘的谈话,知道他是真的想离开梵鸿。 因此说些挖苦的话,也就见好就收了。 “不太聪明是我的错咯?真是的。” “那你大概不知道我前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吧?”黎噎忙不迭地刚想抱怨,谷荒泽一句话堵住他的嘴。 “不,我知道。”谷荒泽立即回答:“自梵鸿去围剿魔欲宫后,黎玉郎就被赶到大星山下做苦役。” 黎噎睁大眼睛:“外界只道我与外人私奔,你怎会……” “哼,本官自有本官的渠道,这世上大概无人比我更了解梵鸿的所有。”他挺直背,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等等。”黎噎扯着他的袖子,三两步站挡在他面前,清澈的双眼与他对视,伤痕累累的俏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你不会是暗恋,少掌门吧?” 谷荒泽被迫停住脚步,他抬起左脚,用那银丝绣的锦云靴,狠狠地碾上黎噎的脚背。 “皮痒了吧,来,我帮你揉揉?”他又捏着黎噎的腮帮子往外扯。 “痛痛痛痛痛。”黎噎赶紧把他推开,往前小跑几步,捂着脸不忿地质问。 “你到底是谁啊?” 谷荒泽面不改色地拍拍袖子,“今日是我问你的前尘旧梦。” 黎噎眼神游移了一下,老实说道:“不过就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妹妹嘛。那我从小就一表人才,被惦记也是正常的吧。” 谷荒泽喝了一口酒,无言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凉凉的,就如同瞥着一尾在砧板上乱跳的鱼。 黎噎没挣扎一会就放弃了,举双手投降:“我不就是被他们家买回去当童养婿嘛?后来家道中落,她被收入仙门,我也被卖掉了呀。” “小孩子之间哪能谈得上感情。” 谷荒泽挖苦他:“黎老板从小一表人才,人家姑娘倾心于你亦是理所当然。” “长鱼氏亦是仙门大族,那女子灵力微弱,却已经跻身将军之位。” “你当那女子的乘龙快婿,不亏。” 黎小老板听他这么说,蹭蹭几步冲到他面前,反脚踩上谷荒泽的靴子,两手掐住他的脖子,仰视着他,眼睛亮晶晶地,声音也很温柔:“先生,您这话可是真心的?” 谷荒泽目光所扫及之处,是黎噎通红的嘴唇,白皙如玉的脖颈,剧烈起伏的胸膛,有些凶悍,又有点可怜。 …… 沉默了半晌,魔尊大人只能侧着头,沉声道:“她有可能是真的钟情于你,亦极有可为自身修为,欲斩断未了尘缘。” 黎噎这才缓缓地放开他。 谷荒泽咳嗽一声,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后者极有可能。长鱼氏最着名的便是当年一名将军,为继承家主之位,一夜之间斩杀了三名爱人。” “三个……这么多?”黎噎汗毛倒竖。 谷荒泽默默撤回自己的脚,“十个与一个有区别?你既不肯与她相认,她便千方百计地试探你,或者找到可以证明你身份的证据。” “你有吗?” 黎噎用手指挠了挠脸,有些尴尬:“曾经有过,她小时候给我一只半月形状的玉佩。” “曾经?”谷荒泽抓住重点,“也就是说……” 黎噎尴尬地对手指:“我,我把那玉佩,送我那前尘了。” 一向十分淡定的谷荒泽听见这话,大为震惊:“你把姑娘送你的定情信物,送给另一位情人?” “这种事情你怎么干得出来?” 黎噎只能厚着脸皮为自己狡辩:“爱过,当年真的爱过。我这样一个人,除了那玉佩,还能送啥好东西。” 况且那是黎玉郎送的,不是他黎噎。 “我已经洗心革面了!!”黎噎跺脚。 谷荒泽无语:“你与我解释无用,与你那未过门的妻子解释去。” 黎噎疯狂摇头:“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什么?你身上既没有信物,打死不认便罢了,她还能怎么办?”谷荒泽又捏他的脸。 “唯一能证明你身份的只有梵鸿。”谷荒泽笑了笑,“等梵鸿来大概也不用那长鱼氏处置。” 黎噎他趴在谷荒泽肩膀上哇哇大叫,“那我横竖都是个死呀。” 谷荒泽堵住耳朵,有些无奈:“你这是咎由自取。别抱太紧………” “哇哇哇,我不管啦,我刚过上好日子,不想这么快就去鬼界报道!”黎噎用脸蹭着谷荒泽的肩膀。 谷大魔尊翻了个白眼,捉住他的头一下子拎起来:“我还有一个办法。” “快快说!”黎噎眼睛闪闪放光。 “你可以再找一个情人。”谷荒泽勾起嘴角,“找个梵鸿的死对头如何,比如魔欲宫的那位。” “走走走。”黎噎一气之下将他推开,转身跑回家,徒留一个哭笑不得的谷大魔尊。 ……………… 如今只剩下好好修炼这条路了,黎噎边走回去边想,只是他掐指一算,坐火箭也赶不上梵鸿吧。 “唉,做人好难啊。”黎噎灰心丧气地回去,抡起菜刀就对鸡肉疯狂输出。 “哇,老板。平日里鸡肉羹的鸡要剁得这么碎吗?”祝煌捂住耳朵说。 “唉。”黎噎不理他,继续剁。 “老板,今天生意不错,还这么垂头丧气的。” “唉。”黎噎转身去洗米。 “老板,今天这样很少见啊。”祝煌活泼开朗地给他递碗,“我今晚带你去散散心怎么样。” 狸花猫一进门便听见这话,竖起耳朵。 “梨花,等等我做完这道菜就给你准备吃。”黎噎先是低头温柔地对狸花猫说,然后才垂头丧气地问祝煌。 “这小四灵镇还有哪个地方我没去过?” “你是要带我去河边看月亮呢,还是要带我去半山看星星,再不然就是那棵大树下看萤火虫。” 祝煌叉腰得意大笑两声,“错了,别把我想的那么无趣。” “我们,去海市看看如何? 狸花猫舔着爪子,默默地看了祝煌一眼。 第85章 必定去散心 晚上关了店,安排黎大娘和小宝先睡下。祝煌带着黎噎往店外走,狸花猫见状也要跟过去,爪子勾住黎噎的衣摆不放,伪装成一副爹宝男的模样。 黎噎又抱着猫跟着祝煌往山上走,边走还边嘟囔:“什么嘛,还不是山上赏月那套,离中秋也没几天了。” 祝煌却是兴高采烈地拔着山草玩,他大声说话,惊飞了树上的鸟雀,“中秋我娘就能回来了,到时我们一家人去赏月,可没预你一份呀老板。” “林姐姐终于要回来了?”黎噎也很开心,呼噜着狸花猫的头,捏了捏小耳朵。小动物带给他的安全感,让他暂时忘记了对未来的忧虑。 “收到我爹的消息之后,我娘本就飞速赶回来了。”祝煌手中凭空出现一团黑气,将手心的野草都吞噬, “可是为了遮掩我老爹诈死不回蕴霞山的事,我娘故意在外面多转了几圈。” 祝煌觉得自己近来修为也很精进,很是满意:“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和和美美地在一起。” “和和美美?”黎噎看着他的背影,说出自己心中的顾虑:“你修魔的事情,怎么瞒?” “那有什么,这些天被我那爹也打够了。天塌下来有我老爹顶着。”祝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这才是幸福美满家庭的小孩,应有的底气。 这短短几个月以来,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抑郁不得志,成天抱怨,生活消极的少年人了。 黎噎心中还在感慨,可又听祝煌贱兮兮地说:“不过我爹似乎决定死瞒到底,不让我娘发现。” “祝莲声居然是这种人。”黎噎啧啧称奇。 “哎呀,即便是天底下至善至真之地仙,也是会有秘密的吧?也不用事事说与他人知。”祝荒指着前面那棵长满白色树叶的大树,连声道:“我们到了!” 黎噎抬头一看,满地翠色的山地林树中,竟然有这样一棵奇异的树木:“我之前从未见过。” 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一只熟悉的橘猫从白叶树后探出头来:“老板!” 清秀的灰衣少年,脸上依旧带着三分羞涩,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来。 “梦悲?”黎噎更是摸不着头脑。 祝煌介绍:“海市的场地就是梦悲用蜃术构建的哟。” “好厉害呀梦悲。”黎噎发自内心称赞。 “哪里,还没构建好,不过老板也可以进来看看,这棵蜃树便是入口。”梦悲害羞,他领着两人走到蜃树底下。 黎噎这才看清楚,原来并非是白色的树叶,而是树叶上凝结了一层白霜,连树干上的脉络也是一条条分明的白色。 “跟着我这样做便行了。” 只见梦悲轻轻敲击了树身三下,念了一句:“大橘为重。” 接着他整个身影就如泡沫一般消失了。 祝煌兴致勃勃地向前去,说完口令也消失了。 黎噎抱着猫,带着满满的好奇,敲击树身,“大橘为重。” 接着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白雾,将视线遮挡了起来。 短暂的朦胧以后,黎噎耳边听见了鼎沸的人声,街上弥漫着各类食物酒香,接着一束阳光刺破雾霾,他竟然置身于一个陌生的闹市之中。 “咦?”黎噎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不一样了,变成一件粉色的广袖。 旁边的一个路人递来一面镜子:“进到海市,每个人的模样都会发生改变。” 黎噎接过镜子,果然从镜子里见到了一名陌生的女子。 “你的声音?”黎噎拽住那名路人,“是梦悲吗?” 那路人老实点头:“是,老板是我。” 梦悲又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能力还未够,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连声音都可做改变。” 黎噎对他竖起大拇指,连连赞叹,忽然意识到怀里空空如也,“梨花没进来吗?” 梦悲回答:“未通灵智的动物,需要贴上特殊的符箓才能进来。” “梨花在外面有阿橘陪着,老板,我带你去逛逛。” 他指着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集市。 ……… 蜃树下,一只橘猫正蹲在倨傲舔爪的狸花猫身边,恭敬地喵喵。 大人,唐安俨在催下属,向大人您拿回批复的文书,大人?” 喵,催什么,没带身上,明天你来小院拿。狸花猫丝毫没有心软。 咪呜。大人,小的要留在山上看着小悲。橘猫愁眉苦脸地喵喵。 喵喵,你的意思是本尊的安排不合理咯?狸花猫露出利爪。 呜呜。大人,属下没有这个意思。橘猫低下头抖耳朵。 喵~你还年轻,就要多吃苦,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狸花猫丝毫没有压迫下属的愧疚之心。 “好了,你便在此好好反省一下,本尊也进去看看。”狸花猫瞬间幻化成人形,敲了那树三下,也消失了。 喵喵喵。橘猫无奈地在地上磨爪。 ……… 黎噎被梦悲拉着在闲逛。分明是深夜时分,可海市内依旧是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可偏偏一丝拥挤的感觉都没有,只因当他触碰到那些幻影时,幻影都会化作泡沫消失。 便如那真正的海市蜃楼一般,只存在于眼前。 梦悲指着两个摆着玩具的摊档,问:“老板,这里面有一个摊子是真的,另外一个是假的,你能看出来吗?” 黎噎用肉眼看了一会,发现这两个都十分地逼真。 他想起早上在道观中经历的一切,将灵力凝聚于双眼。 若是灵力所化之物,周身必有噬灵鱼环绕,这也是他自幻境中所领悟的道理。 只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非但那两个摊子附近没有噬灵鱼,整个集市都没有一条噬灵鱼的痕迹。 “真是神奇啊……”黎噎摇头认输。 梦悲走向左边,拿了一只拨浪鼓递给黎噎。 黎噎将拨浪鼓握在手中,随意摇了摇,发出两声咚咚的声音。 可这时地面居然开始晃动了起来,紧接着人群开始尖叫。 只见从太阳的那个方向,忽然升起数百丈的巨浪,企图吞没整个海市! “快,我们快出去。”黎噎着急地朝着梦悲喊。 梦悲却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第86章 必定要和好 一个巨浪朝他们打了过来,黎噎瞬间便被海水给吞没,可意料之中的窒息感并没有来。 他在水中睁开了眼睛,发觉集市上所有的行人,都在水中愉快地游动。 他拨弄着一尾游鱼,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梦悲。 “海市内的场景会不断的变化,有时在陆地,有时也会在水中,有时还会满天飞雪。”梦悲眉眼弯弯地笑着,显然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这里就像是一个美梦。如果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来到这里,一切都会忘记的。” “没有情仇,没有恩怨,公平交易。这是大人希望我能构建的一个地方。” 黎噎有点疑惑:“大人?大人是谁?” 梦悲意识到说漏了嘴,只得生硬地转移:“就是,就是镇长嘛。” “真的?你为何叫镇长大人?”黎噎明显不信。 就在他要进一步拷问的时候,一股鱼潮将他们冲散。 梦悲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来,“老板,要离开就再喊一次那个暗语就行,我,我先去修炼啦。” “神神秘秘的,谁都有秘密,现在连梦悲这样的好孩子,都遮遮掩掩啦。”黎噎嘀嘀咕咕,随便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接着他就撞进一个白衣人的怀里。那名白衣人勾起嘴角:“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啊。” 这声音?这相貌,分明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泽先生! “你怎么没变化?”黎噎拽过的他的衣领,凶巴巴地说,看见这张脸,黎老板就气不打一处来。 到底是为什么? 无论是梵鸿也罢,长鱼黛雪也罢,都是黎噎自己的事情,与这位萍水相逢的泽先生毫不相关。 可是就是,很生气。 不管,反正就是不爽,就当做本老板无能狂怒好了。 黎噎气鼓鼓地掐着谷荒泽的脸,左右开弓。原本脾气不好的泽先生,这次居然没有反抗,任由他揉捏。 “消气了吧?”谷荒泽笑了笑。 “别再说些惹人生气的话了啊。”黎噎最后捏了捏他的鼻子,全身终于松弛了下来。 “你还没说你怎么进来的。” 谷荒泽负手而立,瞅着盯着女子外貌的黎噎,像只小水母一样漂浮在水中。 他歪了歪头,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本官亦是主办方之一。当然可以自由来去。” 黎噎灵机一动,打量着眼前这人:“适才梦悲口中的大人,不是指卢夜城,是指你吧?” 对方忽然伸出手,抱住黎噎的腰,拖着他往上拖去,透明的水流冲击着两人,带来阵阵凉意。 两人浮上水面,正是一轮圆月从海上出生,月华照耀在两人的脸上。谷荒泽俊朗的眉眼上,满是水珠与温柔。 “时机合适之时,我会告诉你的。”他帮黎噎整理着散乱的发髻,可惜越整理越是凌乱,最终放弃。 黎噎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这位泽先生便如这片海市一般,变化多端,有时忍不住想要去接近和触发,却发现永远都触及不到。 “我能相信你吗?”黎噎喃喃地问,他泛红的眼眶,微红的鼻尖与鲜艳欲滴的嘴唇,顶着一副女子的模样,更加楚楚可怜。 谷荒泽扶着他的肩膀,坚定地注视着黎噎:“你要相信我。” “我身尚在,你勿要忧虑,凡你所忧心之种种,我都不会任其发生。” 他那双眸子如水般柔情,却夹杂着一缕忧虑的波澜,:“可我知你心,求他人之庇护,非一劳永逸之法,亦非你所希望的。” “你更想听见我说,纵使无一人相助,你也可披荆斩棘,渡过万难,对吗?” 他这剖心之言,如海上清风,拂走黎噎内心最后一丝阴霾。 黎噎微扬起嘴角,用拳头重重地捶向谷荒泽的心口,“还算懂我。” ……………… 深夜 小茶客店内,长鱼黛雪端坐在榻上,手持窥镜,静候黎噎房中的动静。 她掐指推算,时已到了半夜,心中暗生疑惑:“食肆早已打烊,黎老板何以迟迟不归。” 长鱼黛雪沉吟良久,手指不自觉地缠绕于发丝。 须臾,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缕月光透入屋内,映着那人欣长的身影,他脚步略微迟缓地步入,似乎极为疲倦。 瞧这小黎当家,灯也没点,衣裳也未换下,脱去鞋履,直往榻上一躺,双眼一翻,就沉沉地滚入桃源梦乡中去。 “房门也未关,怕是真的累到了。”长鱼黛雪此时还有些担心,可下面出现的这幕让她目眦欲裂。 一名白衣人,缓步踏进了黎噎的房间,他戴着极膝白纱的幕篱,看不清楚面容。 隔着纱帐,看不大真切。 只见他十分温柔地拿起薄被,帮床上的人盖上。 黎噎似乎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接着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人的脸颊。 那白衣人也握着他的手,示意他安睡,最后才缓步离去,轻轻关上房门。 如同一对亲密的恋人。 长鱼黛雪轻蹙柳眉,狠狠的抠着指甲上的蔻丹,既困惑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愤懑。 …… 鸡鸣一声,黎噎立马睁开了双眼,从床上翻起来。 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跑出门去,果然院子中的躺椅上还有一个半眯着眼的谷荒泽。 “怎么样,那什么窥镜是藏在我房间哪里。”黎噎拉着谷荒泽的衣袖追问。 谷大魔尊睁开一只眼,手指指着天:“房梁上。” “你帮我拿下来了没有?”黎噎问。 “别着急,再忍耐几天,刺激不够,蛇不一定出洞。”谷荒泽用手中的幕篱扇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这本是两人昨晚计划好的,演出这一场戏。 红月玉佩一物,长鱼黛雪定然无法在黎噎身上,因此他黎玉郎身份就无法坐实。 若长鱼黛雪坚定认为眼前这人便是故人,想与之再续前缘,那唯一的方法,就是让长鱼黛雪自己放弃。 由于之前黎噎凭空捏造了一个妻子出来,因此造一个“挚爱”出来搅局便势在必行。 “希望你这心有所属的模样,能让那女子知难而退。”谷荒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87章 必定得做戏 “唯今之计,她怕是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拿着黎玉郎形貌的画像,去蕴霞山证实我的身份。” 黎噎有些后悔,早知当初,买些易容的药物,改一改样貌了。 谷荒泽安抚他:“你放心,她不愿惊动梵鸿,便不会询问那些了解内情的内门弟子,只能向外围的弟子或者杂役拿取消息。” “一时半会梵鸿也无法杀上门来。此事先放一边。” “你们只不过是总角之情,即便是她知道真相,你若心中无她,她杀你也无法证道,反而惹上不该的因果。” “希望这位长鱼将军能识相些,换个人祸害去。” “现在你该做的便是做戏做全套,好生回去吧,该怎么生活便怎么生活。” 谷荒泽伸着懒腰,看着黎噎忐忑回房,一阵紫气冒出,一只狸花猫坐在躺椅上打哈欠。 唉,本尊可真是忙,又要当夫子出主意,还要当猫被人摸。 真真是面子里子都丢了。 ……… 黎噎犹犹豫豫地走进房间,从衣柜中拿出另外一套衣服。 手执窥镜,彻夜未眠的长鱼黛雪打起精神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的景象。 只见黎老板拿了衣服以后,似乎在想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居然又将衣服放回衣柜。 他又走出房门,半晌之后提着一木桶的水进来。 他,他可是要沐浴?长鱼黛雪有些羞涩。 可黎老板仅仅是用湿布擦了擦身体,从衣柜中拿出另外一套颜色较为鲜艳的衣服,躲进青纱帐之中。 从上而下俯视景象,长鱼黛雪仅仅能看见大概的轮廓。 黎噎抱着新衣服,先是解开自己的腰带,褪下裤子,又极快地穿上裤子,长鱼黛雪只能看见大腿上似乎有些一些隐约的红痕。 上半身他倒是不怎么避讳,匆匆换上便抱着脏衣服出门了。 全程长鱼黛雪皆看在眼里,并没有发现贴身物件里有任何一块玉佩的痕迹,她大失所望。 黎噎擦着满头的汗跑出来,松了口气。太可怕了,顶着摄像头换衣服,真是压力太大了。 偷窥狂就应该通通拖去邦邦邦! ……… 一连几日,那女子亦未到食肆来,黎噎脸上复又蒙上布条掩盖伤口,继续做生意。 客店茶掌柜,入秋之后,每日都来食肆要点一碗蟹黄茶泡饭,热乎乎,再淋上一些陈醋,吃得津津有味,引得其他食客纷纷侧目。 “小黎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茶伯是个眉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头子,他看起来身型矮小,偏偏肚子又圆滚滚地凸出来,就像个怀胎五月的妇人一般。 黎噎照例送他一杯姜茶,旁敲侧击地问:“茶伯,近日的生意定然很好吧?” 茶伯笑出一朵菊花来:“这可多亏了镇长,要举办这海市,本想走的客人,都想留着多住几日啦。” “噢?那不还有半个月呢?”黎噎笑问。 “那不是,待到那几日便没房啦,先到先得。店中几位客人出手阔绰,比如那住顶楼的彩衣姑娘,直接包了一个月。” 黎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强颜欢笑:“哟,一个月,真好啊。” 真好啊……不会要被偷看一个月吧? “那不是,对了小黎当家,中秋快到了,你家今年可有做月饼吧?” 黎噎回过神来,拍着胸脯保证:“茶伯你顶顶放心,豆沙馅,枣泥馅和鲜肉馅,一样都不少。” 茶伯投去赞赏的目光,“那感情好,今年我小老头每样可要定上好几十个,也送长住的客人尝尝。” 黎噎听见了一大堆灵石向他滚过来的骨碌碌声,就更是殷勤招待了,“没问题啊茶伯,要多少您尽管说!” 良叔从山上采药下来,大汗淋漓地坐下,听见他们的话,也好奇地问:“今年怎的没有鲜花馅?” 黎噎走过去替他倒茶,解释道:“卖花那个魔贩子好些日子没来。倒是来了许多没见过的……” “可不是………近日有消息传过来。最近魔海不大太平……来些香香的尝一尝。” “魔海何时太平过?”,黎噎热心地推荐:“栗子蒸肉如何,配一壶菊花茶。” “这敢情好,山栗疗秋饥嘛。”良叔点赞:“往日打个死去活来的,也伤不到彼此,这次可是大事。” “大魔宫被二魔宫三魔宫围剿了,惨的哩,比东海魔欲宫更惨。” 狸花猫扑腾几下跳到黎噎肩膀上,喵。臭妖怪,在说本尊坏话? 只听良叔继续说“大魔宫可是魔海最强的,可惜嘛寡不敌众,大魔君的身体都被其他魔尊瓜分了。” “他的那些下属,死的死,逃的逃。”良叔压低声音,“有些跑到人界来了。你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可得小心些。” “这些魔,脑子有坑!” 他们悄悄话还没说完,就进来几个脸生的人。 这是三个做商贾打扮的壮汉,戴着头巾穿着长衫,做寻常人打扮,可是一位光脚,一位少了一片衣袖,最后一位更是滑稽,左脸留有一片小胡子,而右脸却光滑如鸡蛋。 皆是满脸横肉,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为首那半边胡子的商人,先是环视了食肆的环境,接着与同伴对视一眼,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黎噎拧起眉头,提着茶壶过去,笑道:“客官,要用些什么饭。” 半边胡子打量了他一眼,粗声发问:“你这店,一月能赚多少灵石。” 黎噎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过来,假装谦虚地回答:“左不过几十个灵石,赚不了多少。” 认识黎老板的当然知道他在瞎扯,可这几位明显不知,居然还信了。 那半边胡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嘲笑道:“面对大街,这么好的地段,才赚这么些,果真是乡野村夫。” 听了这话,黎噎面上倒也不显怒色,只是又问:“客官,店里近日的红烧肉不错,要不要来些?” 那光脚的冷哼一声:“这破店能有什么好菜,我们哥可是吃过龙肉的!” “什么阿猫阿狗的菜,也配端来给我们哥?”缺袖的也附和。 半边胡子假装谦虚:“低调,低调些。” 第88章 必定在砸场 ??您不吃饭,您来我店里做什么? 真是钱难赚,x难吃啊。 本该秋高气爽,大雁南飞才是,黎噎却患上了秋燥,真是燥啊。 看这三人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黎噎还是得耐心问:“客官若还没想好,不如先用些茶?”说罢他便给三人倒茶。 半边胡子抿了一口,皱眉将剩余的茶水,全泼在黎噎身上。 那可是滚烫的热茶,烫得皮肤火辣辣。 做完这些,那半边胡子还嫌不够,倨傲地评价:“什么破树叶子也拿来冲茶。” 光脚的拿出十块灵石拍在桌上,轻视地看着黎噎:“你这吃食差,茶水也差,我怕这生意也做不了几天。” “这有十块灵石,我们哥把你的店盘下来了。” “快快拿出地契走人吧。” 十块灵石?黎噎气笑了,他从中拿起三块,冷冷一笑:“几位客官的茶钱我收了,咱小店容不下你们三尊大佛,请走吧您。” 说罢他拍拍衣袖,提着茶壶便转身。 那光脚的青筋暴起,抽出长枪架在黎噎的脖子上,粗声粗气地威胁:“小畜生,别给脸不要。” “我喊三声,你老实把灵石收下,否则别怪老子辣手。” 那半袖还在旁边附和:“走之前要学狗叫爬着滚出去才行。” 两人哈哈哈大笑,半边胡子嘴边也露出微笑。 黎噎皱着眉头,歪头看着这三人,问道:“几位客官,是从哪个地界来的?” 半边胡子傲然回答:“自是仙山宝地而来,你这种乡野村夫当然不知。” 黎噎冷笑:“怕是哪些个连做人都不会的妖魔,连我们小四灵镇的规矩都不知。” “放肆!我们大魔宫三杰!”光脚的气急败坏地喊,却被黎噎阴阳怪气地堵回去。 “魔宫?魔宫便可不守人界的规矩了?”黎噎用手握住那锋利的枪头,一丝绿意蔓延上整把武器,发出滋滋作响的腐蚀声。 光脚的急忙想要抽回武器,却发现对方力气实在是大的很,不仅没抽回来,还被对方握住枪杆,连人带枪地挥了起来。 黎噎抡起枪人,将其他两人都扫飞出去。 三人猝不及防,极其狼狈地摔在大街上。 黎老板抱着双臂,歪着头,略带调笑将他们的灵石扔回去。 “各位客官,不送,走好!” 不顾那三人的脸色,黎噎大摇大摆嚣张地走回店中,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有这样的下属,怪道大魔宫被围剿了。” 祝煌连连点头,“他们连咱们老镇头的名号都不知道吗,敢来镇里闹事。” 茶伯喝着姜茶,慢悠悠地说:“都是些初生的小魔物,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这世上就他们魔海最大啦。” “魔族就是这点不好,光使力气不用脑子。” “要不然怎会被那些仙门之人逼得退守魔海?” “明明魔的修炼天赋是四界之中最强的……” “唉唉,我们妖族才是天赋异禀好不好……” “你们觉不觉得黎老板揍人的功夫越来越精湛啦?” 食客们慢悠悠看戏闲聊,刚刚的场面他们已经司空见惯。 黎噎拍了拍衣袖,指使祝煌收拾干净那桌子。 “这种客人,我可见多了。只不过,那三人有些不怀好意。”黎噎捡起地上的碎瓷片,一边喃喃自语。 过几日便是中秋,还是顾着这事要紧吧。 黎噎已经开始准备过节食物的材料了。 每年中秋就是很忙的,除月饼之外,还要准备四灵糕,八月的四灵糕是按桂花形状制的,用料也皆是当季的新鲜食材。 因月饼的种类已经定了,黎噎尽量不让这两种糕点的馅料撞型。 这次用了山药和板栗作为主原料,再加上蜂蜜,红枣等调味,既滋补又香甜,黎噎格外的满意。 他只要一干活便停不下来,晚饭也是匆匆准备,他自己都还在没吃,黎大娘给他留的饭热了一遍又一遍。 黎小宝拿着新买的小陀螺,等着爹爹陪他玩,可等到睡着,黎噎也没从厨房出来。最后打着小呼噜被黎大娘抱回房里。 黎噎一弄就弄到了半夜,才将这几道糕点的原料准备齐全。 “咕噜咕噜。”黎噎伸了个懒腰,听见肚子里的馋虫正在打仗,这才想到了晚饭。 “哎哟,可是还有事儿没办完。”黎噎捶着酸疼的脖子肩膀,在厨房里翻找着印月饼的模子。 这种东西一年只用一次,也不知道藏哪去了,偏偏又是缺不得。 “难道被我放房间了?不会吧?”黎噎喃喃自语,一边走进院子。 看见躺椅上的狸花猫正在晒月光,小肚子起起伏伏,喉咙间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娇养,皮毛开始变得顺滑而且很有光泽,躺在那里就像一只优雅的小豹子一般。 苦命打工人黎噎双膝一软,将脸埋到狸花猫的肚肚里,得到了两次猫垫的蹬击。 “下辈子不当人啦,还是当猫吧。”黎噎嘤嘤嘤。 你的功德还没到能选下辈子呢,狸花猫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想。 黎噎握住狸花猫的两只爪爪,眼睛亮晶晶,言辞十分真诚:“小梨花,答应我哦,下辈子你投胎当人了,就把我领回家吧。” 喵喵。你烦不烦,狸花猫又蹬了他一下。 得到了短暂的猫咪疗愈,黎噎再次强打精神,他正要站起来。 几条陌生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他们皆身披黑斗篷,看不清楚面容,只露出来两只眼睛。 四人一猫十眼相对,双方皆是一愣。 对方大概没想到这么晚了,这家主人居然没睡,还在院子里吸猫。 黎噎也没想到,这三个人白天刚闹完,夜里裹得严严实实还来闹呢? “几位客官,乔装打扮也得把武器换一下吧。”黎噎指着其中一人手里的长枪,锋利的枪头被腐蚀了一半,正是黎噎的手笔。 那几人秒被拆穿,眼露凶光,捏着法诀,几枚灵箭就朝黎噎面门冲去,那一杆长枪化作一条长蛇,嘴喷毒气,蜿蜒地朝着黎噎而去。 黎噎扯开攀膊,长袖一挥,攀风掌运转灵力,形成了一面护盾,将灵箭通通挡下。 反手一记火球,逼退那条毒蛇。 狸花猫躲在暗处,警惕地看着这四人。 第89章 必定在砸场2 谷荒泽并没打算出手。 这三魔的能力不高不低,拿来给黎噎练手刚刚好。 想来小黎老板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既紧张又兴奋。回想着在道馆幻境中学到的一切,将灵力凝聚于双眼,试图捕捉空中的噬灵鱼。 他挥动长袖,将不断飞驰而来的灵箭一一击回去,打中了三魔周边的噬灵鱼。 砰砰几声,几尾噬灵鱼在爆裂开来,炸得敌人措手不及。 黎噎手上覆盖翠甲衣,手捏着枪蛇的七寸,抡起就往那三魔扔回去。 为首那魔拔出长剑,一道剑气劈将过来,黎噎连忙躲开,隔空打了几拳,回敬了几枚火球。 随着火球被挡开,又有几条噬灵鱼被引爆。黎噎趁此机会欺身向前,竟然冲到了为首者的面前,抓住握剑的手,用力一拧,咔嚓一声,为首者的手被折断。 黎噎夺过他的长剑,运用灵力拼命往那三魔挥砍而去。 灵力隔空造成了一道道血痕,那三魔边打边退,最后实在抵抗不住,居然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黎噎看着他们飞逃的身影,也没有再追,站在原地喘气。 “我的躺椅啊……”黎噎摸着那堆木屑残骸,觉得有些心疼。 “天杀的,打坏我的家私,咦,这是什么?” 一个陌生的小布包,躺在那堆废材之中。 想来是那三魔落下的,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 黎噎长了个心眼,用那长剑挑起那布包的带束口,隔着一段距离看了一下。 “灵石?还是一袋?”黎噎眼珠子一转,并未动它,而是转身进了黎大娘的房间。 黎大娘正抱着小宝睡得沉沉的,呼吸均匀,没有受到影响,黎噎这才安心下来。 他松懈下来就地躺下,也顾不上月饼模具了,就地躺下来守着祖孙俩睡觉。 隔天起来,黎噎唉声叹气地把躺椅的残骸当柴火劈了,开始一天的工作。 店门还没开,后门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黎噎连忙打开门一看,居然是卢夜城带着几个镇卫,脸色有些奇怪。 “老镇头?这么早啊?”黎老板招呼他们进来。 谁知镇卫后面竟然跟着三人,做一副商贾的打扮。 正是昨晚来闹事的三个,他们不怀好意地盯着黎噎,一脸愤慨。 “这老板店大欺客,昨日把我们赶出去,还抢了我们的灵石,镇长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 这几人竟然恶人先告状。 卢夜城一脸无奈:“就是这样,黎老板,他们毕竟也是过路客,也请你配合调查一下。” 黎噎摊手:“镇长,他们说我偷东西就偷东西吗。我还想说他们三人昨晚私闯民宅,想要置我于死地呢。” “你放屁!镇长!我们的灵石包在布包里,可是撒了追踪粉的,你搜查全屋,一定能找到。”光脚的自信满满,十分嚣张地说。 “哼,你们空口白牙地便想来搜我的屋子?黎噎冷笑一声。 “若搜不到便是诬告!诬告我可是要赔偿的!”黎噎也不示弱。 卢夜城不动声色地瞥了那魔一眼,淡淡地保证:“黎老板你放心,若真是这种情况,本镇长会请这三位客人十倍赔偿你的损失。 那三魔听见这话,明显瑟缩了一下,可还是强逞地叫嚣着,还递来一瓷瓶。 “这是检测液,镇长大人倒在灵石之中,若发出白光,自然便是我们的。” 卢夜城点点头,示意属下动手,那三魔蠢蠢欲动想要跟过去,却被他强势阻止。 “公平起见,三位客人和黎老板请留在原地不要动弹。” 过了一会,镇卫从柜台搜出一个匣子,里面稀稀拉拉地几十块灵石。 卢夜城问:“这可是客人们的灵石?” 半拉胡子倨傲地回答,“自然,可还不止这些,定是被这奸商私吞了。” 卢夜城又派人继续搜,最终从黎噎的房间里,将他装私房钱的大匣子也挖了出来。 打开一看,灵石耀眼夺目,看得三魔眼睛都直了。 光脚的忙不迭地点头,“这些,这些都是我们的。” 黎噎冷声诘问:“这话说的,这里有多少灵石数量,你们晓得吗?” 半边胡子的抚摸着自己半边胡子,傲视众人:“我平日交易许多,这实在记不得了。” 光脚的催促着镇卫,将检测液滴在两个匣子的灵石之中, 过了半晌,如他们意料之中的白光并没有出现,灵石散发的是本应有的光芒。 …………… 黎噎拉下脸来,质问道:“白光呢?” 半拉胡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愤怒地指着黎噎:“肯定是,肯定是还在他的身上,我要搜身!” 镇卫和卢夜城都像在看智障一样看着他们。 黎噎勾起嘴角:“客人,若搜不到又该如何?” “我这两个匣子加起来三千八百一十块灵石,客人您翻倍赔偿于我吗?” “你!”半边胡子恼羞成怒,光脚的和半袖的就要上去抢,却被镇卫挡了下来。 “你们没长眼啊?那些就是我的!他一个乡镇村镇的凡人小老板,怎么可能赚那么多!”半边胡子还在胡攀乱咬。 卢夜城犹如看井底之蛙一般看着他们。 黎噎这时才道:“镇长大人,既然这几位客人想告我,我也想告几位客人。” “他们三个昨夜闯入我家,企图抢劫,却被我阻止。” “那人还被我折断了右手,镇长你可以看看。” 卢夜城果断让镇卫检查半拉胡子的手,只见右手确实被折断不久,而且伤口附近还有腐蚀的痕迹。 半拉胡子反口污蔑:“这是你抢我灵石的时候打伤我的。” 黎噎抱着双臂,目光戏谑,阴阳怪气地问:“客人,我到底是抢您的还是偷您的?您倒是先想想清楚呀?” 卢夜城也笑了笑,“黎老板,你指控的事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黎噎将昨夜缴获那一枪一剑扔到三人面前。 “这是他们的兵器,这柄枪他们昨天白天还架在我脖子上,店中的客人镇民可以证明。” “而这柄长剑,这位客人,您怎么这么率直的呀。” 黎噎指着握手处的刻痕,又指着半拉胡子腰间的玉佩。 “这个图案是什么?为什么一模一样呀?” 第90章 必定在砸场3 镇卫扯下那枚鱼形玉佩,与那剑放在一起做对比,证据确凿。 黎噎还嫌不够,装模作样地扮可怜:“客人,我只不过是一名乡野村夫,您带剑又拿枪的,我怎么抢您的灵石呀。” 黎噎心里默默吐槽,就那一小袋灵石,摆得如此明显,当我傻的吗? 卢夜城点点头,笑眯眯地说:“行了,真相大白,黎老板想怎么处置他们?” 黎噎先是谦虚了一下,谄媚地说:“当然要交给镇长处置了,只是他们得十倍赔偿我,怕是一时半会也赔不完呢。” 卢夜城慷慨地一挥手,“这好说。先把他们扒光了,看看有什么财物法宝折成灵石赔给黎老板。” “还欠下的嘛,海市正缺干活的,洗了记忆留当苦役吧。” 黎噎满意点头,抓了一把灵石塞给卢夜城:“天气冷了,有空多来喝茶。” 卢夜城笑得十分真诚:“快中秋了,黎老板手艺这么好,月饼和四灵糕肯定跟往日一样好。”他让镇卫将两个钱匣子归还黎噎。 “那是那是,到时候我一定送上巡镇所 给兄弟们尝尝。” 卢夜城向他道别,镇卫押着三魔离开。 黎噎忙不迭道谢,紧紧抱着匣子不放,欣然地接受那三魔回首仇恨的瞪视。 没亲手处置,才是便宜你们了。 “娘,娘,这个放回柜台下面。”黎大娘走过来帮他拿匣子,颇有些心疼。 “我儿真是受苦了,做个小本生意还要受这样的委屈。” “唉娘,别说了。厨房里还有很多事情呢。”黎噎安慰黎大娘,“对了娘,月饼模子放哪去了,我找了一晚上没找着。” ………… 客店内。 美丽女子长发披散,斜靠在榻上,窥镜随意被丢在地上。 她脸色泛着诡异的潮红,而手中的酒杯早已空了。 冰融硬着头皮从窗台钻了出来。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大白天,你就不能换身亮色衣服。”长鱼黛雪看向她,眼神冰冷。 冰融无话可说,只得低头跪下。 她喃喃自语:“黎老板一夜都未曾回房,他去哪里了?” 冰融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尴尬。 “本来想找机会把黎老板赶出小四灵镇,如果他走投无路,就可能回蕴霞山投靠梵鸿,这样便能在半路将他劫下。” “可那三个魔物把事情搞砸了,还被卢镇长扣押起来,留着做苦力。” 听见冰融的回禀,长鱼黛雪抚摸着自己的长发,有些惋惜,也有些喜悦。“他比我想象中更加聪明,也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我。” 她眼中闪过阴戾的寒芒:“早就说魔海中的这些魔物,愚鲁至极,真不知代家主收留它们做甚。” 冰融低头冷静地规劝:“将军,代家主行事自有道理,不得妄议……” 长鱼黛雪撇嘴,不置可否,神态上罕见地露出少女一般的狡黠与顽皮,“这里离家十万八千里远,你就不能自在些。” “……将军,恕属下直言,您从山上下来数月了,近日您好似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冰融面上不显,可是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冰融自小跟随长鱼黛雪,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 以往的长鱼黛雪,言行举止皆如其他将军一般,严肃稳重,喜怒不形于色,无情到有些冷酷,丝毫不关注下属。 可自从来了这小四灵镇,她开始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性格,情绪也变得更加外露。 今日的反应则更是大为不同,往日的长鱼黛雪,不会关注冰融的穿着打扮,甚至不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 这反倒是像五年前的长鱼黛雪,活泼灵动,敏感多思,那时她还未进入圣地修行,还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模样。 “有吗?”长鱼黛雪端详着自己周身,“哎呀。”她看向自己的指甲,露出惊奇的表情,“蔻丹掉了,冰融,快来快来,帮我重新做一下。” 冰融站了起来,飞快地走到榻边,沉默了一会,才询问道:“黎老板那边……?” “没事,反正黎哥哥也跑不了。”长鱼黛雪眼珠子狡黠地一转。 ………… 跑不了的黎哥哥,此时确实跑不了。 找到月饼模子,一家人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做起糕点,连黎小宝也跟在大人身后,帮忙端东西,可是小孩腿短,经常一个屁股墩就坐在地上,接着就茫然地看着四周,忘记自己在做什么。 黎噎捏捏他的小鼻子:“小宝,乖,这里有爹爹和奶奶就行了。猫猫没有人陪很寂寞,小宝去陪猫猫吧?” 小宝乖乖地点头,正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又碰见一个人,差点又摔地上,好在那少年手脚快,赶忙将小孩捞起来。 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衣服,布还是精软的飞花布,神采飞扬,脸上挂着笑容,很是精神,正是祝煌。 “小宝,没事吧?”祝煌抱着小宝,还递给他一串糖葫芦:“来,街上买的。” 祝煌接着扭头问黎噎:“老板,今日咋还不开店啊?” 黎噎指着这一筐又一筐的食物原材料,叹气:“做糕饼呢,你来的正好,赶紧的,给我写张纸,贴在店门口。” “你字好看些,就给我写,中秋佳节,小店售上好月饼、四灵糕……” 祝煌打住他继续说,夹着黎小宝飞速去拿纸笔,边找还边喊:“老板,院子里的躺椅咋不见了?” 咋不见的,被劈没的呗。 黎噎边干活,边对祝煌大倒苦水,将昨晚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暗戳戳地夸赞自己:“小黎我啊,也算是身经百战啦,什么奇形怪状的没见过。” “不对啊老板,那包灵石既然真的丢在院子里,那为啥卢镇没有找着?”祝煌问。 黎噎用头示意他看向厨房里的炉灶,“喏,丢在灶膛里了。毕竟也是灵石,我总不可能丢掉的嘛,谁会想到我将它们藏在火里。” 祝煌鼓掌,大声称赞:“不愧是你啊老板,果然将贪婪与狡猾贯彻到底。” “好说,好说,在这方面,你也跟我多学学,你有我几分,你爹也不敢打你。”黎噎骄傲。 怕是打得更狠了吧?你不知道我爹在家里,一天要骂六次,三次对象是你,另外两次是泽先生,我就只拥有一次。祝煌默默地想着。 第91章 必定过佳节 晨光初照,今日沿街打板的换成了小田,他打着哈欠喊得乱七八糟,一会天晴啦,一会天要下雨啦,赶紧收裳啦,于是经过香铺时被起床气满满的梦叔狠狠拍头。 原因无他,打更的吊死鬼也要回乡与子女团聚,只有孑然一身的竹子精小田能够胜任。 小田边走边和他人打招呼,天清云淡,金风送爽,走来路上格外惬意。 摊贩们也早早摆开,搭棚设摊,售卖各类吃食玩意,脂粉玩具。 梦婶家的香铺摆上好香,挂满了桂花干制的小香囊;字画贩子售卖与月亮相关的挂画;良叔今日也不卖其他药了,专售解酒药丸与消食散。 现下还是白天,等到黄昏还会更加热闹。卢夜城请了好几家百戏班子,早上搭棚,黄昏就开演,一直演到今晚子夜时分。 入夜以后,各色的螃蟹灯,骰子灯,如意灯也会摆上来,到时候阖家拜完月亮,或吃酒赏月,或上街闲逛;过路的游商客人,今日的消费还一律打八折,异乡之客也觉得宾至如归。 小田走到小黎食肆附近,果然是人潮涌动,络绎不绝。 祝煌提着一个大食盒子与茶伯侄子迎面走过来,有说有聊的。 “小祝哥,店里忙成这样,你这是去哪里?”小田笑嘻嘻地问,手还不住想翻食盒。 祝煌拍开他的手,又塞给他一个枣泥馅的小月饼,“茶伯定了这一大盒送客店里的客人,你手给我安分些哈。” “看看怎么了,我又不是三眼儿那个疯疯傻傻的。”小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住手了,任由祝煌过去。 当面听见坏话的合三眼自然不爽,坐地上伸长腿将小田默默一绊,接着哈哈哈大笑,抢过小田手里的月饼,一溜烟地跑进人堆里。 “别插队啊!” “臭小子又捣乱!” 排队的食客纷纷抱怨,黎大娘飞快地码着月饼,连小宝都在帮忙收灵石。 黎噎最忙,一时之间忙着看着灶火,还要看顾前边的生意。 因此当他大汗淋漓地回到院子时,看到那个悠闲的白衣男子,顿时眼前一亮。 “快来帮忙。”黎噎拉扯着谷荒泽走进厨房,指着点燃的那半柱香,匆匆忙忙地吩咐:“烧完了赶紧叫我,多看着些灶上的火。” 日理万机,能通天彻底的魔尊大人愣住,他蜷缩在那张小凳子上面,迷茫地盯着那柱香。 喵,喵,喵。厨房外传来三声猫叫,一只肥硕的橘猫探出头来,莫名脸色带着些愁苦的表情。 大人,大人,今日的公文,属下给您带到了。 喵,喵,喵。前几日的公文,大人批的如何? 谷大魔尊失态地叹气,掏出一叠皱皱巴巴的纸开始现场批复。 ……………… 蹲在角落休憩的冰融猛然惊醒,她看见长鱼黛雪正坐在镜前梳妆,双手的蔻丹鲜红娇嫩,皮肤白皙如玉,她褪下了彩衣,穿着一身嫩黄色的间色衫裙。 “将军。”冰融看见她换下彩衣,脸色变得更加不好了。 “冰融,今日是中秋,你别说些扫兴的话。”长鱼黛雪抢先开口。 “桌子上放着客店老板送来的糕点,味道好极了。你也尝尝吧。” 四色糕点并两只精致的月饼摆在盘中,旁边那枚窥镜已经变得四分五裂。 她似乎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赌下了某个决心。 ………… “香燃尽了。”谷荒泽收起最后一份公文扔给橘猫,橘猫欢呼就要离开,被飞快走进来的黎噎一把捞起。 “已经第五笼了,你还要继续?“谷大魔尊带着三分不满七分无聊。 黎噎忙里偷闲地呼噜了一下橘猫的白肚皮,然后飞快地洗净手,将灶上烤制好的月饼装出来。 “最后一笼了。“黎噎用被烫到的手指捏着耳朵降温。 “辛苦你啦夫子,今晚留下来赏月吃酒。” “哼,本该如此。”谷大魔尊站起身来,负手傲然走出去。 “等等,”黎噎又拉住他,递给他一碗猫饭,“先帮忙喂下小梨花,太忙了都顾及不上它。“ 谷荒泽郁闷地端着猫碗,蹲在猫窝面前,和自己的幻影大眼瞪小眼。 “喵一个。”谷荒泽对狸花猫说话,狸花猫呆呆地叫了一声,又蹲回猫窝里。 喵,喵。大人,您很无聊吗?橘猫跟在他身后。 喵,喵,大人,其实唐安俨又给了属下一些公文咕噜噜噜噜。橘猫被魔尊大人按住大头脑袋使劲摇晃。 “这个建议不好。”谷荒泽立刻制止他。 喵喵喵,大人这饭看起来好好吃。橘猫转头钻进猫碗里,吭哧吭哧地啃起来。 ……… 太阳刚下山,天空地上皆是金色,祝煌蹦蹦跳跳地出了镇,手里还提着几包糕点。 此时的祝莲声正灰头土脸地从厨房钻出来,拎出几盘炒的乱七八糟的菜。 他们两父子一起站在院子里,焦虑地凝望着天际。 一道剑光划乱了晚霞,一道纤细婀娜的人影跳落地面。 林虹眼含热泪地看着她那两个挚爱,三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 夏英正在摆饭,梦婶将温好的黄酒端了上来。 梦悲和橘猫正在陪大梦小梦玩耍,他手里还提着一只可爱灵动的兔子灯。 “跟叔叔上街玩好不好?” “好!” “好!” 大梦和小梦拍着手,笑得天真无邪。 只有梦叔站在窗边喃喃自语:“中秋了,也不知梦喜在魔海情形如何。” “也不用担心,毕竟男儿志在四方嘛,他可是我的儿子。” 梦婶走出后院,手里拿着一只酒杯,她将酒往地上一洒,这个一向要强的女人背着众人露出了脆弱的表情。 ……… 在院子摆了小桌子,黎噎端出一盘蒸得黄澄澄的大闸蟹。 “小宝,抱完猫猫要洗手才能来吃饭。”黎噎叮嘱着。 他徒手掰开蟹盖,露出里面饱满的蟹膏。 “这湖蟹的滋味可一点都不比海蟹差。”他夹了一些放在谷荒泽的碗中。 谷荒泽发自内心地赞赏:“跟着你,不愁没有美食。” “这可不,吃这大闸蟹可还得要些仪式感,我去将那份蟹八件请出来。” 黎噎擦了手,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第92章 必定过佳节2 黎噎打开昏暗的房门,一丝光亮透了进去,里面仿佛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少女,她穿着嫩黄色的衣裳,头上简单地插着一枝桂花样式的金簪。 黎噎下意识地便要转身出门。 “黎公子。”长鱼黛雪开口叫住了他,声音轻柔,似乎带有诱惑力。 “这是公子的房间,要走也是黛雪出去,你何必惊慌。” 黎噎低头笑了两声:“中秋佳节,姑娘何不出去喝杯小酒,我整了极好的蟹……” “只要您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立刻便走。”长鱼黛雪眉眼低垂,神情甚是可怜。 黎噎回过头,认真地注视着她:“姑娘,我已经回答过了。” “黎公子,你还记得小时候那个叫木云的女孩子吗?”长鱼黛雪发问,她眼中含着一丝期待。 一个扎着小辫子,脸上常年带着瘀伤的小女孩,浮现在黎噎的脑海。 他摇晃着头,想要驱除脑中不明的晕眩感。 “你还记得,木云走之前,你跟木云说了什么吗?” 又有一幕浮现在黎噎的脑中,小时候的黎玉郎,抓住木云的手,焦急地在说话。 …………不,那不是我………黎噎捂着越来越疼的脑袋,企图逃离这个房间。 长鱼黛雪拉住他,力气很大,声音却还是温柔:“你分明记起来了,为何不敢承认呢,黎哥哥?” “你,你怎么知道我内心所想?你会读心?”黎噎心中一惊,而长鱼黛雪依旧注视着他,眼神幽暗。 “你在我面前,没有秘密的,黎哥哥。” 黎噎也不装了,他大喊,企图引起门外谷荒泽的注意:“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阿云,你又何必执着。” 长鱼黛雪委屈地控诉着,泪光莹莹:“是你让我记住你的,黎哥哥,你牵着我的手,让我永远记得你的呀。” “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经历了怎样的苦痛。” “长鱼氏修习的功法会使人忘情,淡忘过往。可是我为了你,独自一人进入圣地逆行修炼,你看我,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眼前的姑娘哭得实在可怜,连黎噎都忍不住有些心软,可他心里又忍不住地想,是又如何,他真的不想当黎玉郎了。 而他这个想法,很明显被读心的长鱼黛雪不幸地捕捉到了。 这个姑娘居然被气到发抖起来:“你就一点也不珍惜我,一点也不感动吗?” 敢动,真的敢动,姑娘我敢动,你倒是让我动啊。 脑子像被针扎了一般的疼痛,明明门就近在咫尺,可黎噎怎么也触碰不到,推不开。 “你到底要我怎样啊长鱼姑娘?”黎噎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外面的人怎么还不来救我啊。 “他们听不到的,黎哥哥。”长鱼黛雪擦拭眼角的泪水,深情又不解地发问:“黎哥哥,你感动了,那你应该爱上我才对的呀。” ???你没事吧? 黎噎强笑着解释:“小时候的交情,发展不到爱的地步吧?” 长鱼黛雪强调:“我们还定亲了,你还收了我的信物。” 在明知到被读心的情况下,黎噎可不敢去想信物的下落,只能强行转移话题:“爱上了如何,不爱又能如何。” 长鱼黛雪抓住他的头发,强行凑近黎噎的脸,羞涩又深情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作为我的道侣,理应为我道牺牲的,黎哥哥。” “还有三年,现任家主就会崩逝,而我现在的力量还不够,我需要你。” ??!!这种处境还真是在意料之中啊。 黎噎死了的心被埋土里还被踩了几脚。 “不,妹妹,我没活够!”他话音未落,强运灵力,两尾噬灵鱼在空中爆开,他趁机推开长鱼黛雪,用力撞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依旧是一身黄衫的长鱼黛雪,她右手小指甲忽然变得极长极长,鲜红锋利。 她趁着黎噎来不及反应,将指甲径直插进了对方的眉心。 “你现在不爱没关系的哥哥,等下就爱了。” ?????这是什么洗脑强制爱。 黎噎觉得脑子更痛了,甚至意识开始晕眩起来。 有些以前没有发生的片段,好像被生硬地移植进了脑中。长鱼黛雪正在他脑子里深情地对他表白。 就在黎噎的忍不住要点头的的时候,他听见了身体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那是树木在土中奋力生长,抽枝发芽的微弱声响。 一朵纯白的小花,从黎噎手背的血肉里生长,冲破皮肤,在空气中绽放。 ……… 院子外正在拆蟹的谷荒泽,全身忽然一激灵,一股熟悉又诱惑的香气从黎噎的房间里逸散出来。 只是没有上次那么浓郁醉人,可这也足够引起谷荒泽的警惕。 他赶到门口,双眼灵瞳一开,清楚地瞧见里面的两个对峙的人影。 双手合十一道紫气隔空打了进去,阻碍困住了正在施法的女子。 他用力一脚踹开门,身后万道黑影齐齐向女子袭去。 长鱼黛雪来不及收回指甲,就被一只黑影手悄声掰断。 十指连心,长鱼黛雪顿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的脸上居然开始长出白色的鳞片。 这下有些麻烦了,谷荒泽心中暗道,他扶着半昏迷的黎噎,飞快地逃离这间房。 墨影巨手将门窗死死封住,而里面的女子似乎正在挣扎,她痛苦地嚎叫着,用那鲜艳的指甲狠狠地抓住门。 “大娘,带着小宝去找卢夜城!”谷荒泽冷静地喊。 “噢!”黎大娘回过神来,抱着愣住的黎小宝,急忙跑出门。 谷荒泽确认了他们祖孙已经跑远之后,这才打开禁制。 只见一道白影破门而出,它身长数丈,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长着一对鹿角,浑身布满了白色的鳞片,俨然便是一条白龙。 白龙在半空中盘旋,发出一声清亮的龙吟,响彻整个小四灵镇。 大街上嘈杂的人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来,观看着四周的动静。 执手赏月的林虹与祝莲声,互相依偎在一起,小拖油瓶祝煌正在大吃大喝,顺便吐一吐这月来他爹对他的虐待。 巡镇所内,卢夜城、蜗灵正在桌前吃大闸蟹,合三眼被这两人压在桌子底下,不满地大声咒骂。 “不好了,镇长。”一个女声焦急地喊,声音有些苍老也有些虚弱。 “镇长,镇长。”一个稚嫩的童声也在喊。 卢夜城探出头来,正好听到响彻天地的那声龙吟。 祝莲声脸色凝重,挂在屋内的飞剑立即出鞘,寒芒四射。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响起一个念头:“哪里来的龙?” 第93章 必定过佳节3 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古时龙此类神兽数量、种类极多。如今刨掉已登仙位的,被抽筋拔角做法器的,被困在某些地方当缚灵柱的,妖界剩下的没几条。 若说人界哪些地方还能有龙活动的,夜漠雪顶算一个、龙关山千尺崖也算一个,毕竟每年跃龙门的鲤鱼那么多,保不齐真的出来那么几条也说不准。 卢夜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黎家,抬眼便瞧见谷荒泽扶着黎噎,正与一条白龙对峙。 那条白龙看起来体形甚小,没有它先辈那么压山填海的体形,双眸血红,冒着怒火,正呲着牙对谷荒泽发射冰菱。 谷荒泽也不是什么省油灯,无数黑影将将冰菱打下,还有数影化作影箭,径直射中白龙,却被她坚硬的鳞片所挡下,难伤分毫。 黎噎幽幽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如此炸裂的一幕。 “这是什么啊?”黎噎扶着头,犹疑心自己在做梦。 近来遇见的幻境太多了些,他竟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想象。 “你的前尘旧梦。”目睹一切的谷荒泽淡淡地说,手中犹自应付着白龙的袭击。 “长鱼黛雪?”黎噎失声惊叫。 “这不可能!”黎噎与卢夜城异口同声地说。 卢夜城连连摇头:“人身化龙?你在发梦吧?世间从未有过如此邪术。” 谷荒泽没好气地回他:“我又如何得知,还不速速帮我擒下她,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卢夜城抬手一挥,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化作万顷无形光网,横亘天际,挡截白龙去路。 随后谷荒泽手中幻化出藜杖,紫光万道蕴含着星辰之威,气势磅礴,如乌云压天般向白龙压近。 白龙眼见形势愈发不妙 ,长啸一声,直奔三人而来,龙爪迎着黎噎,欲将其速速捉走。 冰寒之气夹杂着风雷之势,谷荒泽泰然自若,身形飘然悬浮于半空,长袖飘飘,空手抵御白龙的猛攻,而万道黑影却白龙身后凝聚,化作一只无形巨手。 “念你年少无知,留你一条性命。给我下!”巨手轰然而动,摁住白龙之头,狠狠地往地面上撞去。 一撞,石块迸裂,再撞,尘土飞扬,三撞,龙角被撞飞了一段。龙吟从愤怒变为痛苦的哀嚎。 紫气亦趁虚而入,缠绕白龙之躯,化为一条灵索,将她牢牢围困。 卢夜城见状,拍掌称贺,“我们真是协作无间,配合默契!” 谷荒泽侧目一瞥,眼中貌似有诘问之意,“收起你的网吧。” 见到白龙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黎噎实为不忍,心里却又极度恐惧:“好好的女孩子,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难不成真是因为痴恋黎玉郎惹出的祸事? 正主啊,正主啊,你真是个大祸害啊。 卢夜城却不这么认为,他看着那闪闪发光的龙鳞,只觉得心驰目眩,不住发出感叹:“嚯,这是啥运道才能修成龙身。” 那白龙对他凶狠一咧嘴,卢夜城立刻缩回手,不禁感叹:“这长鱼姑娘平日看着年纪不大,修为一般,但这化成龙,修为立刻暴涨几百年。” “咱们这种苦苦修炼的修为,再过几年,可比不上人家的指甲盖咯。” 谷荒泽不听他胡扯,转头问黎噎:“她适才是想杀你?” 黎噎面露难色,有些羞于启齿,然而在两人目光注视之下,终究将房中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他拍着脑袋,喃喃自语:“她好像也不是想杀我,可是她最终就是想杀我的吧?” “不对,她是想先让我爱上她,之后才杀我,所以她刚刚在给我洗脑。”语无伦次的黎噎终于将逻辑捋清楚了。 卢夜城感慨:“你们人可真了不起啊,天天搞这种聪明玩意,以为就能瞒过天道吗?” 谷荒泽也摇头:“人偏爱歪门邪道修炼之法,便是让这位姑娘此时如愿,可因果已被天道算上,应劫之时,想必会遭到更为严酷的天谴。” 白龙听见他们所言,不毁反怒,情绪更为剧烈,冰菱在她周身凝聚了又被强制散开,谷荒泽左手一挥,紫光灵索勒得更紧。 “你们说这话,你看她听得进去吗?”黎噎与他们齐齐看向发疯的白龙。 “她道心受损,已走火入魔,没救了。”谷荒泽抽出藜杖想给她一个痛快,被黎噎与卢夜城拦住。 “不成,她又没作恶,我们再想想有没有解救的法门。”黎噎抱住谷荒泽的手,急急劝解。 卢夜城抢走他的杖,拍着谷荒泽的肩膀,:“等等,长鱼氏不好惹,你家大业大不怕,我还有一镇的百姓要养呢。” 谷荒泽皱眉,“如今不除,等她闹出了事再除?我立即做掉她,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发现的。” “不成,不成。” 谷荒泽反问:“这种功法前所未见,你们有法子让她自行恢复?” “你没见过你爹兴许见过啊,快快快去他藏私房钱的地方找找有没有记载……”卢夜城建议。 …………“我老子啥时候看过书?”谷荒泽更惊讶了。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黑衣女子浑身染血,怀里抱着一件彩衣,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 “手,手下留情!”她一开口,鲜血立刻抑制不住地从嘴角,脸色变得更为苍白。 黎噎认得她手上的彩衣,正是长鱼黛雪日常所穿。 “我知道如何让将军恢复神志。”黑衣女子继续说,她展开彩衣,一步一步地靠近白龙。 而那白龙看见彩衣,竟露出了一丝畏惧,神情也从完全癫狂中脱离出来。 女子进一步,白龙在空中就往后蜷缩一寸,直到最后退无可退,白龙甩着尾巴开始砸屋檐,龙头上的鲜血如雨般洒下来。 白龙发出最后一声龙吟,凄厉而又绝望,眼睁睁地盯着黑衣女子口念咒语,彩衣散发出斑斓的光彩,无风自动地展开。 “将军,你醒醒吧。”冰融耐心地劝说。 不,不要醒,不要醒。那个从未长大的小女孩在心海里哀嚎。 随着彩衣覆盖住白龙的那一瞬间,小女孩看见她对面的那座端庄慈悲的女神石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94章 必定过佳节4 眼见白龙逐渐安静下来,黎噎心神开始放松,这时眉心传来了熟悉的刺痛感,他不自觉地捂住曾被长鱼黛雪指甲所刺穿的眉心。 一个不属于他记忆的景象闯入了他的脑子里。 在一个昏暗的地方,瘦弱的小女孩正在无助地尖叫,她光着脚丫四处奔逃,可是怎么也无法逃离心海中的这一片孤岛。 那女子石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石灰簌簌地从石像身上剥落,露出了白嫩的肌肤身穿彩衣,优雅的脖颈上戴着一串猩红圆珠,粒粒圆润饱满,面目慈悲,犹如活人。 而另外一面,小女孩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她身上开始失去颜色,动作变得僵硬起来。 刹那之间,石像与活人完成了互换。 那名女子叹息一声,怜爱地看着惊恐的小女孩石像。 她的笑容怜爱又慈悲,可黎噎只觉得这幕莫名地诡异。 黎噎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的意识立即变得清醒,刚刚那一幕随即从他的脑海中消失,而院子中。凶恶的白龙在原地消失,变成了一名身着彩衣的美丽女子。 ……… 镇外,祝莲声感受到那龙的气息已经消失,心中也是安定,招呼妻儿回屋。 大街上,镇卫连忙安抚民众,慌乱的情绪也渐渐消失,百戏班子开始重新吹奏大家又投入于节日的欢愉气氛之中。 …… 长鱼黛雪紧闭着双眼,不自觉从空中飘落下来,冰融纵身急忙接住她,只是落地时力气有些不支,好在黎噎帮她扶了一把。 冰融点了点头:“多谢。” “你伤得很重,我让大夫来看看吧。”黎噎看她身上好几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关切地问,却被冰融婉拒。 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塞入昏迷的长鱼黛雪口中。紧接着冰融提神运气,手指放在长鱼黛雪的眉心,替她运功疗伤良久。 其余三人只能站在旁边,丝毫不放松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冰融终于睁眼,踉跄地想要背起长鱼黛雪,却浑身无力地瘫坐一地。 “我已派人叫了大夫过来。这位姑娘,还请你在原地不要乱动。” 卢夜城说,接着又带了些威胁的语气:“小四灵镇是本人管辖之地,适才发生之事,还请姑娘代为解释清楚。” 冰融吐出一口鲜血,镇定自若:“将军年纪尚幼,适才不过是走火入魔,打扰诸位,实在抱歉。之后长鱼氏定会表示歉意,请镇长安心。” 她又顿了一顿,稍作解释:“化龙之术原是本门不传之秘法,并非邪道。” “将军之上皆能在本门圣地领悟此法,只是黛雪将军入圣地时年纪尚小,道心不稳,误种心魔。” “此番下山除了家主的任务外,原也是为了解尘缘,重筑道心,未成想她的病情更加严重。” 冰融有些懊悔:“前几日我便发现将军言行举止过于偏执,性情与往常大为不同。” “今日她自行脱下鳞彩衣,我原想劝穿上。她竟然出手将我打伤并困缚在客房之中。她又跑来此处……” 谷荒泽冷冷地道:“她适才想要篡改黎老板的记忆,诱骗黎老板的感情。你应当知晓,这种做法为天道所恶吧?” 男欢女爱皆由心而爱,若强扭在一起,不是正缘,只是孽缘,对修行只有阻碍而无助力。 “我们自然知晓,自从先辈也发生过如此惨剧,可后面这位将军被天雷活活劈死。本门引以为戒,虽依旧修炼控心读心之术法,却也严厉擅用此法。” 她低头叹息了一句:“但将军她发病之时,神志近于癫狂,是万万听不进去的。” 冰融抚摸着长鱼黛雪秀美的脸颊,黛雪在梦中犹自蹙眉,似乎在经历一场噩梦。 “情爱之事不得强求,我瞧黎老板并无此心,想来这段总角之情也无法了结,只能再寻它法。”她这话淡淡,可是似乎话中有话。 黎噎擦了擦汗,他辩解道:“长鱼姑娘真真的认错人了。” “黎老板不需与我解释,你心中无愧便好。”冰融冷冷地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冰融姑娘这话可是诛心了。”谷荒泽皱眉反问,“他们之间可有定下鸳盟,可定下同生共死,生死相随的契约了?” “不过是萍水相逢,既不曾有,何谈亏欠。”谷荒泽呵呵一笑。 冰融默然不语。 从长鱼黛雪只言片语之中,冰融得知,黛雪与黎玉郎从小扶持,可分别时年纪太小,确实也谈不上爱情。 其实冰融心中隐约赞同对方的说辞。 她自小从仙门长大,与同门的情谊尚且没有多亲厚,她更是不懂长鱼黛雪的执念。 明明少时并未如此执着,几年之前,长鱼黛雪还倾慕过同为将军的长鱼录。 只是从圣地出来以后,她才变得如此偏激。 冰融此时也不免心起疑窦,到底黛雪在圣地之中有何遭遇。 黎噎见她脸色不好,一副几近晕倒的模样,捏了捏谷荒泽的衣袖,示意他先不要说了。 他也是个硬心肠的人,自然明白,每人际遇或有不公,可前程皆由自身所选,怨怪迁怒于他人,也是可笑。 但是莫名的愧疚之感还是涌入心头。 黎噎僵着脸欲言又止,终究也没有再说什么。 冰融咬了咬牙,苍白的脸色终于出现一丝血色,“冰融无话可说,只希望今日之事,三位代为保密。自然的,黎老板所心中顾虑之事,也不会发生。” 她背起还在昏迷中的长鱼黛雪,踉踉跄跄地走出去。 卢夜城说:“两位不如先去巡镇所暂住,养好伤之后,一切好商量嘛。” “不用了。”冰融深吸了一口气,她回过头:“我们就留在客店,哪都不去,若某人还有良心,就过来看看他吧。” 黎噎听见这话,更加欲哭无泪了。 ………… 月色之下,院外大街上人潮汹涌,花灯玩具,应有尽有。而院内一片狼藉,所有的食物翻倒在地上,连屋檐都被砸掉很大的一块。 这个中秋节真是过的乱七八糟。 黎噎垂头丧气地蹲着捡破碎的瓷片,卢夜城啧啧两句,“这个属于人为破坏,房屋的修缮费用,黎老板你自己负责哈。” 他说罢眼睛还往谷荒泽那边瞥去,一句风凉话脱口而出:“黎老板,钱债易还,情债难偿啊。” 第95章 必定要关心 背对着黎噎,卢夜城还对谷荒泽努了努嘴,悄声道:“小心前车之鉴啊。”换来谷大魔尊没好气的瞪视。 蜗灵正带着黎大娘与黎小宝赶到,还在东张西望:“病~人呢?”原是卢夜城悄声叫镇卫去寻的大夫来。 “病人病好啦,蜗灵大夫,咱们还是回去过节吧。唉,这一闹,我的月饼要被谷三眼吃光了。”卢夜城摇头晃脑。 蜗灵给予了绝望的肯定:“已经~被吃光啦,就差啃你的桌角了。” “喂,那玩意可不兴吃,贵得紧。”卢夜城带着蜗灵急匆匆地赶回去。 边走蜗灵还在嘟嘟囔囔,“三眼可能吃啦~,他应该叫三胃~~” …… 黎大娘看院中一片狼藉,也没多问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帮黎噎收拾地上的残骸。 黎小宝提着蜗灵给他买的螃蟹灯,迈着小短腿跑到黎噎面前关切地问:“爹爹,爹爹怎么啦。” “家里进贼啦,不过没关系,夫子和镇长已经把贼打跑了。”黎噎摸摸黎小宝的头,安抚一笑。 “这里好多碎瓷,小宝小心一些,不要划伤脚了。”黎噎牵着黎小宝的手,示意他站在屋檐下。 “爹爹,爹爹不开心吗?”黎小宝歪着脑袋问,他不明白为何打跑了贼,爹爹会不开心。 谷荒泽靠在墙边,不咸不淡地替他解释:“那不是因为贼,而是因为你爹爹欠了我很多灵石,拖拉着不想还。” 黎噎立刻活力十足地回瞪他,欠啥都行,欠灵石?没有的事情。 黎小宝信以为真,小脸严肃地问:“爹爹家里没有灵石了吗?先生对我们家可好了,我们不可以欠先生的灵石。” 谷荒泽扬起下巴,戏谑地笑了笑,看吧,你儿子还站在我这边的。 “没有的事情,家里可有好多灵石呢,是先生在瞎扯,爹爹可不欠他的。”黎噎义正言辞地解释,谁知小宝半点不信。 “才不是呢,瞎扯是爹爹才会的,夫子从不说谎。”黎小宝鼓着脸,表示对老爹的强烈谴责。 ………… 黎噎抱着柱子叹气哀嚎:“我在孩子心中居然是这种形象吗?” “来吧,给个三五百灵石就行。”谷大魔尊臭不要脸地伸出手,黎噎叉着腰回视他。 “爹爹,做人要言而有信!”黎小宝继续帮助坏先生。 黎噎无奈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谷荒泽,忽然眼神飘忽看向外面,大叫一声:“梨花跑哪里去了?” “哎呀,梨花是不是被吓跑了!我要去找找,你们等我回来。”话音还未落,就忽略猫窝里面那个呼噜呼噜睡觉的深棕色身影,一溜烟地跑出门去。 “提到灵石,爹爹就变成了狐狸溜走了。”黎小宝摇摇头,接着又笑眯眯地向谷荒泽保证:“可是小宝知道爹爹把灵石藏在哪里的。” 谷荒泽摇头笑了笑。 ……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与以往一样,又稍微有些不同。 即便卢夜城封锁了消息,可听见那声龙吟引起的动静不小,当时镇上还有不少人妖魔能听见。 因此一些小四灵镇里有龙出没的传言就被悄然传开,一时之间许多别有用心的修道者都到镇上勘察。 黎噎怕被蕴霞山的人瞧见,又以中秋之夜被盗贼所害为理由,又用脸将布条草草包了起来。跑堂的活计也尽量指使祝煌去做,黎噎自己则整日躲在厨房里忙活。 “老板!红烧肉一份。”祝煌吆喝。 黎噎将两份鸡茸粥和一小壶薄荷沉香酒放入食盒里,头也不抬地回答:“桌上那份就是。” 锅里面还有好几块色泽饱满的红烧肉,被他一同捞起装盘放到食盒里。 “老板,又去客店送饭啦?”祝煌问。 照例嘱咐祝煌看好店里,黎噎提着食盒便离开了厨房。 在柜台眯眼打盹的狸花猫瞧见了,立刻喵地一声跳上食盒,荡荡悠悠地随着黎噎一起去。 …… 客店顶楼 房间里弥漫着香甜浓郁的熏香气味,冰融坐在脚踏上,看顾着榻上那位沉睡的女子。 距离中秋过了好几天,长鱼黛雪至今未醒。 她似乎陷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梦里遭遇了许多事情,使她一会蹙眉忧伤,一会焦虑惊恐。 冰融帮长鱼黛雪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又用小勺喂了些清水到黛雪的嘴里。 长鱼黛雪的脸上时红时白,即便在睡梦之中,干裂的嘴唇亦被她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凭空一封信函浮现在空中,冰融克制又期待地打开信件,但意料之中的,没得到什么好消息。 又一份被她胡乱丢在桌子上,她提着茶壶喝水,听见了一阵熟悉的敲门声。 “在,请进。” 脸包布条的黎老板带着他的狸花猫上门来。 “姑娘辛苦了,喝些粥吧。”狸花猫打了个哈欠从食盒上下来,看着黎噎打开食盒,食物的香气蔓延开来。 冰融不自主地吞咽着口水,口上却说着堂皇的话:“黎老板不需如此,冰融早已辟谷。” 黎噎笑了笑,拿着筷子递给她。 一向冷静自持的冰融握住筷子,忍不住夹着那块肥嘟嘟,颤巍巍的红烧肉,啊呜一口放进嘴里。 酱浓肉香,入口即溶。 真好吃。 “喝些粥解解腻。”黎噎又将粥递给她。 鸡肉撕得极细,粥米还煮得非常软烂,一放进嘴里就滑入了喉头,还能隐约感觉到海鲜鲜甜的味道。 冰融内心也忍不住称赞黎老板的手艺。 “她还没醒,剩下这碗,黎老板还是你吃吧。”冰融看了一眼昏睡的长鱼黛雪。 “长鱼姑娘今日状况如何?”黎噎问,手还扒拉着膝盖上的猫咪。猫咪两爪搭在桌子上,眼睛注意力转到那些信纸中去。 冰融摇头:“依旧还是不断在做梦,毫无醒来的迹象。” “我派人去打探之前一位丹师的踪迹,目前还没有得到确切消息。” 狸花猫跳上桌子,用手扒拉着信纸,被黎噎一把抱住,他向冰融连连致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冰融漫不经心地将信抽出来,团成球扔给狸花猫,“无妨,手下不中用,都是些无用的信息。” 黎噎略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长鱼黛雪,问:“冰融姑娘,何不致信宗门求助。” “万万不可!”冰融脱口而出。 第96章 必定是噩梦 “万万不可。”冰融一脸严肃地说。 “将军目前的状况绝对不可被龙关山其他人知晓。” “十将军之中,黛雪将军的修为最浅,宗门之内一群人皆对她的将军之位虎视眈眈,妄想取而代之。” “若有不轨之人想要暗中加害,防不胜防。” 黎噎有些惊讶:“龙关山竟是如此一个仙门。” 冰融冷哼一声:“并非个个仙门都如蕴霞山宗门那般治理严明………相敬如宾。为了一件法器,一个地位多的是同门相残……” 黎噎又问:“那跟宗主禀报呢?长鱼姑娘应该颇受宗主重视才对。” 冰融摇头:“家主三年前重病昏迷不醒,由长鱼录将军暂代家主之位。代家主与黛雪将军的关系,有点复杂。” “黛雪将军是这辈十将军中,唯一能通过圣地修炼的,天资过人。” “家主本来对她寄予厚望,还将本门信物胜遇丹珠传给了将军。” “丹珠?”黎噎忽然想起一事,“是像珍珠的猩红色圆珠子,颗颗都一般大,很长的一圈,戴在脖子得绕两圈。” “你是如何得知。”这下轮到冰融诧异了,“这串珠子太过宝贵,将军收藏起来不舍得戴,你怎会……” 黎噎捧着脑袋,迷惑不解:“中秋以后,我经常做同一个梦,梦中有一名小女孩。” “她的长相与黛雪姑娘颇为相似,在她身边还有一尊女子石像,也是身穿彩衣,脖子上也戴着一串血红珠子。” “这石像我从前未曾见过,不知她是为何入我梦,也不知此梦寓意如何。” 冰融冷峻的目光打量着他,脸上表情由诧异变得严肃,她正襟危坐,“夜有纷纷梦神魂预吉凶。梦对修者来说非同小可。” “读心之术冰融也略同一二,不知老板可愿让我探查一番。” 黎噎含笑点头:“我隐约觉得此梦与长鱼姑娘有些联系,正有此意。” 狸花猫在地上拨弄着纸球,抬头一瞧,只见冰融将两只放在黎噎眉心之处,一道白光钻了进去。 梦境之中,冰融来到一座孤岛之上。那瘦小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绕着岛惊恐地尖叫。 她迫切想要逃离,却总被墨色的海水所逼退。 “不要醒,不要醒过来,不要。”长鱼黛雪口中念念有词,她甚至跪下做恳求之态,涕泪横流,甚是可怜。 片刻之后,长鱼黛雪全身僵硬褪色成为石像,只有脸上的惊恐绝望之色无法被抹去, 冰融这才将目光转移到石像上。石像上的石灰簌簌剥落下来,露出那身熟悉的彩衣。 石像转过身来,白皙的胸脯上戴着一串猩红圆珠,散发着深红不祥的光芒。那石像化作的女子,狭长的丹凤眉目,远山眉入鬓,圆鼻樱口,端庄贤淑。 这张脸,冰融极为熟悉。是眼前这名女子,将冰融从闹瘟疫的村子中救下;又是她,将冰融带回宗门;也是她指派冰融给长鱼黛雪。 多年之前,身穿黑衣的严肃小女孩,被带到黄衫小女孩的面前。 两双纯洁的眼睛对视,充满了对对方的好奇和期待。 “冰融,这是我的义女黛雪,从今日,你便陪在她的身边吧。”慈悲的彩衣女子坐在上首,抚摸着脖颈的胜遇丹珠。 “是,家主。” “好的,母亲。” 稚嫩的两把童声不约而同的响起,从此奠定了两人多年的友谊。 家主! 冰融猛然从梦境中惊醒过来,额头上滑下几滴冷汗。 “冰融姑娘?冰融姑娘?”黎噎轻声喊她,“如何?” “抱歉,我也从未见过那石像。至于这梦境确实诡异,我还需好好参详一下。”冰融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 黎噎还待欲说什么,只见空中飘来一封信函,冰融抬手便接过,可却不马上打开,而是起身送客,“您店里还有生意要忙吧?您先回去吧。” 冰融装好食盒,递与黎噎。狸花猫趁机又跳到上面。 “好,好。”人家都要送客了,黎噎也只得答应,“对了,那瓶薄荷酒姑娘可以尝尝,味道极好。” “多谢黎老板好意,我会的!”冰融关上房门,听见黎噎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她捏着那枚信件急忙打开,里面是代家主长鱼录对于长鱼黛雪的问询和责难,还限黛雪三个月内必要回龙关山千尺崖 冰融还想到刚刚那个诡异生动的梦境,一时之间千头万绪。 此时空中又飘来一封信函,那信与其他信函不同,通体黑色,信中所写之事,却令冰融看见了一线生机。 仙音门天火灵丹下落已知,乃信盗胡天蓝所得,他已暂居四象城,或准备于九月初二,参加四灵镇海市交易。 真是天助我也。 若有天火灵丹在手,便有与长鱼录谈判的筹码了。 ………… “所以呢?你不信那姑娘的话。”晚上,谷荒泽一身白衣潇洒地啃着鸡爪坐在月光之下,悠闲地看着黎噎在修补屋檐。 “自然是不信啊。她向来像根无表情的木头,从梦境出来时,脸上却出现了见鬼一样的表情。” 一根白色的木藤从黎噎的手背血肉中长出来,另一端绑在檐角之上。 他将另外一只手放在破损的屋檐木架之上,一道绿光在掌心闪耀,紧接着又一根三珠木藤生了出来,随着黎噎的心念,自行修补毁损处。 “分明是认出了啥,她不肯讲啊。” “不过也是,我和她什么交情。”黎噎一副坦荡的模样,看得很开。 “还是我这屋子要紧,趁这几日没下雨,我得赶紧修好。”黎噎爬跪在屋顶,屁股撅着对着谷荒泽。 “修个屋子才几块灵石,犯得着自己亲自来,再说了,你懂修补吗?”谷荒泽有些不满,这可是我的屋子,补坏了那怎么办。 黎噎向底下的石桌招招手,几尾噬灵鱼运着一叠糕点飞到谷荒泽面前,“吃吧你,我是一块灵石都不给外人赚的。” “不久便要海市了,我得攒灵石买一法器才是,你说得带多少灵石合适?” 第97章 必定要起飞 谷荒泽丢了鸡爪,拿起一枚枣泥糕:“下品法器五百灵石,中品法器三千灵石。” 黎噎掰着手指头咂舌:“乖乖,我赚这么多年,还只够买一把中等法器。” “你买个下品法器足矣。”谷荒泽拽住那白藤,“这牢固吗?” “别拽,别拽,”白藤分出一条小藤来,小藤左右弯腰在谷荒泽摇来晃去。黎噎喊,“我修为尚浅,需要好法器防身,下品怎么够。” “正因你修为尚浅,上品法器你驾驭不了。”黑影从谷荒泽的身后蔓延出来,影手拎住黎噎的衣领拎了上来。 “如何高深的防身之术都不及一术。”谷荒泽故作深沉。 “啥?”黎噎眨巴眼睛问。 谷荒泽不言,将黎噎拎得高高,冷不丁地甩了出去。 “啊!!”黎噎荒泽地收拢身边的噬灵鱼,才勉强在空中稳住身形。“摔死人啦你。” “啪啪啪。”谷荒泽躺在屋顶,懒洋洋地鼓掌:“御空之术才是最极致的防身术,你练得不纯熟啊。” 黎噎有些心虚,只因他实在有些恐高的毛病在。 “实不相瞒,脚不踏地总让人不放心,我觉着下一刻便会摔死。” 谷荒泽看黎噎这副狗狗祟祟的模样觉着有些好笑,他坏心肠一起,飞身跃到黎噎身边:“你这毛病或许该治上一治。” 说罢谷荒泽扯着黎噎的手,扯着他滑上了高空。 中秋才过去几日,这月依旧如银盘般大,皎皎月光之下,谷荒泽踏云而行,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十分潇洒。 而被他强行拉着的黎噎则狼狈得多,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把这个仅坐过三次飞机的废材现代人吓得心脏砰砰跳。 好不容易才把尖叫声咽进肚子里,一睁开眼睛脚下都是云雾,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谷荒泽作势就要松手,引得黎老板慌张大叫,“要死了要死了。” “真像个娃娃。”谷荒泽笑着调侃他。“好好适应一下,不会学会飞今晚便不下去了黎大宝。” 黎噎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对方,没想到泽夫子实践教人的念头十分坚定,两人目光在空中焦灼对战。 黎噎,败。 “收敛心神,凝神定气,灵力运转周身。”泽先生悠然地提醒他。 黎噎压住惧意,摒弃杂念,如在幻境之中一般,用攀风掌拨动空中的噬灵鱼,利用它们推动自己前行。 谷荒泽慢慢悠悠地在旁边解说: “我…帝君亲自传授的这御空之法,可比世间任何其他的御空术都要高深。” “不需要借助任何的法器也能飞行。这便意味着许多针对法器的禁制你都可以避开。” “完全掌握之后,即便是任何凶险的洞天魔地也能来去自如。” 黎噎灌注十二分的精神在控制灵鱼,还分出了半分与谷荒泽斗嘴:“这是你的家传绝学吗,你又知道?” “也就是说,你也接受过帝君的指点?” ……家传绝学吗,怎么不能呢。谷荒泽默默地想,嘴上却说:“这世间可不止你才会遇见机缘的,黎大宝。” “我真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泽小鬼。”黎噎摆了摆手臂,极好,极好,学会加速了。 “你放手吧。”黎噎鼓起勇气说,目光炯炯地看向谷荒泽。 “准备好了。”谷大魔尊此时居然有些担心,看了下他身边的噬灵鱼,才缓缓松开了手。 黎噎摊开双臂,任由夜风从他指缝中溜走,他的身形在空中微微一滞,旋即如飞鸟一般灵动地向前飞行。 谷荒泽微微一笑,引着他往四象城的方向飞去。 四象城比小四灵镇大上好几倍,此时城门紧闭,可城里还是灯火通明,街头夜市中的游人在空中看过去便像小虫子一般。 城门还是布满火把与巡逻的城卫,他们随时监视着空中的动静。 若有修者无许可便要擅闯,城卫立刻会用弓箭将修者射落。 “来吧,大徒弟,让为师看看你的本事。”谷荒泽指着四象城,“你可有胆子潜进去替我买一提桂花糕。” 黎噎看了看城,又看了看他,眨巴眨巴眼,伸出手:“桂花糕三块灵石,跑腿费两块灵石。” “赊账。”谷大雇主理直气壮,站着等看好戏。 黎噎闭了眼睛又睁开,朝着四象城飞去。 “喂,你要隐匿身形。”谷荒泽在他身后喊,可是黎噎压根没听见,不避不让,居然往人家城楼上落脚,引来了城卫的注意。 这下轮到谷荒泽提心吊胆地潜了下去,他躲在城墙,没有听见任何打斗叫嚷的声音。 这可奇怪了?谷荒泽惊疑不定时,就见黎噎居然提着几包糕点,大摇大摆地飞了出来。 谷荒泽立刻飞到他身边,面露惊讶之色:“你怎么?” “嘿嘿,”黎噎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路书,狡黠一笑:“兵不厌诈!你不知道小四灵镇可是人手一张四象城路书的吧?” 谷荒泽被他气笑了,赏了黎噎一个暴栗。 啪嗒,黎噎与周身的灵鱼接震了震:“好痛啊!” 黎噎揉了揉额头,他瞪着谷荒泽,却被他身后的景象所吸引了。 只见月光之下,白衣之后,远处一片金光云霞,在星空之下显得格外眩目。 “那是什么?怎么夜里还在发光。”黎噎大呼小叫,声音里带着雀跃与好奇。 谷荒泽转过身去,看着那一片金光云霞,淡淡地说:“那是通仙桥的遗迹。” “通仙桥?就是原本通往仙界的桥吗?”黎噎问。 “正是。原本那里是仙界的入口。”谷荒泽回答。 黎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觉得谷荒泽此时身上散发出淡淡到惆怅。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黎噎有感而发,诗仙的诗不由自主地便吟唱了出来。 谷荒泽挑眉:“这诗倒是不错,哪里抄的?” “你就认定是我抄的啦?”黎噎理直气壮地狡辩。 “不是认定而是肯定。”谷荒泽又给了他一记暴栗。 “你倒是解释解释这诗中的含义?”谷荒泽发出致命一击。 “我!”黎噎叉腰,“我不会!” 谷荒泽摇头:“只可惜,仙界没有白玉京。” 第98章 必定没动力 “没有白玉京?那有什么?”黎噎问他。 谷荒泽指着天际的星河,“有这三垣二十八星宿,每一颗星都是一方小世界,其大无穷,其广也无垠。” “哇,这多好,岂不是无限地主?要是开荒招商收租岂不是………”钻灵石堆里的黎老板神采飞扬地发言,却在谷大先生的鄙视之下,声音越说越小。 “俗人,俗人。”谷荒泽叹息,“仙人若有你这般聪明伶俐,这四界哪还有生灵啊? 黎噎看他:“我怎么觉得你在说反话?” “你知道便好,仙界可自行产生源源不绝的灵气,还要这灵石有何用?”谷荒泽解释。 “原来如此啊。”黎噎恍然大悟,这仙界原来就是一个巨大的灵石3d打印机。 “难怪大家都想上天界去呢。”黎噎叹息。 “也不止这个原因。”谷荒泽接着说。 “那还有什么原因?”黎噎追问。 谷荒泽看向那片金云,“想知道?过去看看?” 谷荒泽迎着月色向那边飞去,黎噎连忙跟上。 想来是黎噎修仙以后有些得意无法抒发,他越飞越快,甚至远远抛下了谷荒泽,率先一头扎进那云霞里。 却不曾想过这金光所在之下竟然是一片凶险之地,断崖裂谷,毒草恶树,满地白骨行走。 那些残缺的白骨一看天上掉下一块肉,高举双手,张开贪婪的黑洞就要吞吃。 “不不不不不!”黎噎连忙转头划拉着噬灵鱼往上游。 “吼吼吼!”众多白骨居然平地跳起数丈,阴森森的手骨即将捉住黎噎之时,一只影手抢先一步,将黎噎拎了回来。 “本先生可又救了你一次了黎大宝。”谷荒泽笑吟吟地看着黎噎。“你该如何谢我。” 黎老板看似恭敬地向泽先生深深一作揖,狡黠一笑:“夫子,做先生的要为人师表,你应该说大恩不言谢。” “滑头。”谷荒泽转眼一想,袖子一挥:“教训一番。” 影手立刻开始挠黎噎的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别!”黎噎难受地笑出声来,“这地方怎么变成这样了。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谷荒泽这才罢手,他漂浮在空中,看向底下累累白骨:“这些是地劫骨妖。” “地劫?”黎噎迷惑不解。 “地仙之劫。”谷荒泽眉眼之间露出一丝悲悯,“地仙者,是修为圆满者,是人妖两道修炼之顶点。” 谷荒泽带着黎噎飘荡到一座通体如白玉,气势磅礴的断桥旁,“地仙过了这通仙桥的试炼,从此超脱四界修炼之苦,正式成为天仙。” 不待黎噎接话,谷荒泽自己却接着说,“可惜啊,通仙桥断了,此后再也无法出现天仙。” “不当天仙当地仙也没啥损失吧?”黎噎眨巴眨巴眼睛,他看向那断桥,总觉得仙桥虽断,灵气仍在,似乎还有生机。 谷荒泽抬头看着满天金光,其中隐隐有电光闪动:“若只为地仙,每过千年,便要来这此地遭受雷劫之苦。” “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下降,若侥幸未死,则可再续千年寿命。” 黎噎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如果挨不过天雷,那………” 谷荒泽果然说道:“那如行尸的白骨,便是下场。” “况且降下的雷劫会一次比一次严重,我从未听说过有修者可以挨得过五次。” “几千年下来,不知死了多少,他们化为邪祟,还会劫杀闯入此地的生灵。” “后面又有一次仙门大战在此爆发,死伤无数,受到邪气影响,地劫骨妖越来越多。” “自此之后,再无外人踏足。” 白骨的哀鸣伴随着猎猎风声,宛如一道哀歌,拂过黎噎与谷荒泽的发间,带起点点灵力涟漪,噬灵鱼不安地游动。 黎噎怅然若失,“修仙修到头,竟然也是这般下场吗?” “那这仙道修着有什么劲头?”他低头看着白骨,喃喃自语。 谷荒泽负手而立,眼色冷漠:“因此如今众多仙门,皆耽于人间享乐,上进努力,又能坚守道心者,寥寥无几。” “多得些偷鸡摸狗,营营狗狗之辈,哼,妖界就更不用提了,都快退化了。” 黎噎摆手:“连个目标都没有,叫人怎么上进嘛。可是。”他看向那桥,“这就真修不好吗。” “修好了如何,能将这仙界拉回来吗?”谷荒泽带着他落到断桥边,指着天空的位置。 受到断桥灵力的影响,这里是唯一一块好地,肥沃的泥土里生长出嫩绿的仙草,爬满了整片地方。 地劫骨妖对这个地方似乎十分害怕,不敢靠近。 而断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云雾弥漫,贸然下去怕也会有危险。 黎噎好奇地左瞧右看,他蹲到断桥边,轻轻地触摸了一下桥柱。 嘎啦。他听见自身脊骨深处传来一阵草木发芽的声音,而与同时,他双脚一软,双手撑地,左手却摸到了一个凹起的物件。 “什么东西?”黎噎连忙喊,他用手抠着泥土,再拔那物件,好似有些松动。 黎噎让谷荒泽帮忙:“过来挖呀。” 谷荒泽挑眉,手指点了点,一只影手便溜过去。 “别挖出个活人头骨来吧。”谷大魔尊说风凉话。 “才不会,你看这是什么!”黎噎擦干净那物件,定睛一瞧居然是枚石像。 那石像才两个巴掌大,上面涂有颜料,细节之处也雕刻地栩栩如生。 只见是一位红发冲冠,赤裸的英俊少年,全身有火焰缠绕,甚至遮挡住了下身私密的部位。 “哇,伤风败俗,伤风败俗。”黎噎放在一边,见那掘出的洞里还有东西,他喜滋滋地继续挖,竟然一共挖出了四枚石像。 黎噎认真地帮这些石像擦拭干净,共有两男两女,形态各异。 另一男子是一位老者,白发白须,双手交叠捧着泥土。 其一女子却身披盔甲,手扛金鼎,威风凛凛。 最后一女子却是额生龙角,脖戴红珠,一脸慈悲。 黎噎看着最后一枚石像,忽然笑了起来:“这石像上的珠子,和我在梦里瞧见的很像啊。” 第99章 必定有预兆 黎噎指着那枚石像上脖颈间的血红珠串:“就是那串胜遇丹珠,不过天下一般的珠子多了去了,或许是我想多了。” 谷荒泽接过那枚石像仔细端详,石像触手冰冷光滑,不蕴含半分灵力,自然也无邪气,是真的死物。 可谷荒泽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心中生出一股无端的厌恶。 “怎么了?”黎噎看他脸色不虞,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何不妥?” 谷荒泽闭上眼睛又睁开,深吸一口气,“无妨,我不过是在想,如何的血海深仇,才会制成这石像,埋在通仙桥底下,任通仙者踩踏糟践。” 黎噎有些诧异:“这层意思我倒是没想到。不过你想多了吧。” “可看这石像的涂料颜色,鲜艳灵动像新的一样,怕不是前几年新制的。” “或许是这四位地仙,对去仙界还有执念,埋在桥上权当个念想。” 谷荒泽掌心一扬,一朵三瓣的白色小花散发着七彩光芒,浮现在空中。 随着小花的出现,那四枚石像上竟然也浮现了同样的七彩光芒。 “仙种三彩花,一朵生万色。石像上的涂料是由此花研磨制成。而三彩花是仙界才有的东西。”谷荒泽顿了顿,补充道:“连这朵还是我娘留下来的。” 黎噎低头,“难道这四枚石像当真是仙人所刻?那这石像上的是谁?也是仙人?” 他打趣地笑说:“哪位仙家如此小心眼啊。” “大概是些散仙斗气吧。”谷荒泽漫不经心地接话,“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黎噎复又将那四枚石像埋了回去。 谷荒泽调侃他:“还以为你会带回去卖掉,换点灵石。” 黎噎边那埋边说:“才不呢,石像这种东西,神神叨叨地,无所谓的还好说,若是不小心卖了几位天尊呢?” “岂不是又要害了多少户无辜的家庭。” 他将石像埋好,又深深重重地踩了好几十脚。 不知怎么的,谷荒泽看他这举动,越看心情越好。 此时的谷荒泽皱起眉头,深觉此事有些不凡。 这几枚石像身上虽无灵力,可是却能几次三番影响本尊的心绪,怕是有些因果相连。 仙界的事……看来我还得去那老头子藏私房钱的地方找找才行。 谷荒泽默默打定了主意。 …………… 两人飞回小四灵镇时已接近四更,夜深人静。 黎噎打着哈欠,抱着狸花猫疲惫地回房睡觉。 狸花猫倒是十分精神,金眸在黑暗中闪烁。 修者本身便是不需入眠的,而此时还醒着的修者,在客店之中还有一位。 冰融端坐在案前,灯火闪烁,她手里的笔却不曾停下,信笺写了一张又一张,看了两眼却又撕毁。 同门众多,她也确实如同白日与黎噎所说一般,到头来,竟无一人可托,一人可相助。 从古至今,仙途一直无情。 冰融又想起了白日所窥见的梦境,心神更加不定。 “那可不是吉兆啊………” 冰融看了躺在床榻上的长鱼黛雪一眼,窥心之术被自己勉强按下。 冰融的修为远远不及长鱼黛雪,贸然闯入高修为者梦境,很容易被反噬。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百般无助。 就在冰融无计可施之时,一个念头闪了进来。 她抽出一张画符箓的黄纸,闭上双眼,空举着沾了朱砂的笔,在纸上画画。 至于能画出什么,则随画者的所求之事而动。 正所谓,万事不决,求助玄学。放之诸界皆通用。 冰融不擅长这画占一术,此时也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求了。 手随心动,不过半晌,冰融睁开眼睛,正待看清楚画占结果,却发现书案之前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冰融心下一惊,猛然站起,手悄悄捻着法诀,身后漆黑长棍蓄势待发;她谨慎询问:“是哪位将军深夜来访?“ 案前那身着彩衣的女子转过身来,约莫三四十岁,剑眉凤眼,风韵婀娜,不同寻常女子。 冰融本来还半懵的神志一下子清醒了。 “家主!”冰融大惊,她连忙对着这女子恭敬跪下。 她半是惶恐半是喜悦,恐的是重病的家主来此,而冰融自己照顾不周,导致长鱼黛雪陷入昏迷;喜的却是,家主的面容分明与黎噎梦中所见女子大为不同。 为何自己会错认呢?真真可笑。 长鱼家主开口,她的声音娇柔却有一丝飘渺:“冰融,黛雪的状况我已知晓。” “家主……”冰融此时连忙谢罪,她竟然无暇怀疑远在千里之外重病的家主是如何察觉长鱼黛雪遭到不测。 长鱼家主扬手让她起身:“我犹在病中,此番是以灵识入你梦来。长话短说,能救黛雪之物,唯有仙音门所得那枚灵丹。” 冰融愕然:“可,可是家主,仙音门之人查阅丹典,也无法得知此仙药功效………” “属下认为,还等冰融寻获仙丹,带回让鱼老核对仙药谱方为稳妥。” 长鱼家主此时脸上露出一丝不耐,语气急切:“来不及了,她此次走火入魔非同小可。” “需在半月之内寻得仙药让她服下,否则恶念攻心,她会化成妖龙,再无清醒之时。” 冰融大惊,她抬头望向眼前的家主,“可,可是!” “没有可是!”家主衣袖一挥,冰融立刻晕倒了过去。 紧接着彩衣身影缓缓消失在空气中,冰融悠悠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她看向用于画占的黄纸,那图案只有寥寥数笔。 一只小鸟在空中盘旋,另外一只体型较大的鸟,它正蹲在树桠上的鸟窝之中,似乎在居住,也似乎在孵蛋。 鸟归巢?难道这意味着将军的病情得到有效抑制,我们得以回山? 而鸟巢下似乎还有斑驳几笔,像是红雨一般。 大概是没画完吧。被喜悦冲晕头脑的冰融并不在意。 ………………… 这几日冰融明显心情好上不少,黎噎上门送饭,冰融竟然将所有都吃得精光。 “可是找到了医治之法。”黎噎也满脸期待。 冰融喜形于色,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收了回去,她轻轻摇了摇头:“医治之法已经找到,可是时日未到。” “什么时日?”黎噎问。 冰融讳莫如深:“海市那几日。” 第100章 必定要准备 随着海市日期的临近,小四灵镇简直客似云来。 卢夜城为了这单大生意,大手笔地包下了四象城的一间客栈,用来招待特别邀请的客商。 当然这笔费用是谷荒泽与卢夜城讨价还价,并以海市利润分成为代价的。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何况我们只是发小。”卢大镇长说完这句扬长而去,留下狸花猫龇牙咧嘴。 路过的黎老板还以为晌午的猫食里加了怪东西,掰开猫嘴巴看了许久。 喵喵喵,了不起,了不起。蹲在墙根的橘猫对黎老板投入敬畏的目光。 由于游人日益增多,其中也不乏仙门弟子,黎噎更是夹着尾巴做人,终日躲在厨房里不出来。 渐渐便有传闻说黎老板上次被火烧得毁容了,疤痕无法痊愈等等。 相熟的食客有些表示可惜,也有其他人嗅到了商机,上门来向黎噎兜售易容丹。 “一瓶五百灵石??”黎噎看着眼前这瓶丹药,大呼小叫。 商人笑眯眯地介绍:“老板,一炉药统共才出了这么一瓶,贵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黎噎继续讨价还价:“说不准是炼丹技术太差,药材耗损不能算在我的头上,一百五十块灵石!” 这下轮到商人大呼小叫:“这可是人界最好的炼丹师,从焰骨门重金礼聘的!技术嘎嘎的好!五百灵石不能少!” “两百灵石不能再多了!”黎噎还嘴。 “黎老板你可想清楚了,这到了海市我可得卖八百灵石的!”商人绝不松口。 “得了吧游老板,海市上什么没有,到时候我货比三家。说个公道价吧!”黎噎抱着猫,老神在在。 商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比出四根手指:“四百灵石!” “两百五!”黎噎摇头。 “三百五!”商人大吼。 黎噎抱着猫作势往厨房跑,“三百灵石要就来不要拉倒!” “卖卖卖!”游老板妥协。 黎老板立刻停住脚步转过身,眉开眼笑:“成交成交,游老板,喜欢吃什么菜,我马上给你炒。” ……… 这样的商品上门兜售,几天下来已经好几起了。 到处也可见以物易物的情况,由此可以想象出海市那日将会是如何盛况。 黎噎也没闲着,尽管谷荒泽曾劝过他去海市只买不卖,可是贪婪的黎老板是不会放过赚灵石的大好机会。 他不仅酿了好几坛黄灵果酒,薄荷锻灵草酒,还有几十袋的烤牛肉干,烤鱼干。 都是他用天火在炼丹炉里面烤制的,香味与灵力皆非常浓郁。 炼丹他是横竖都不大行,炸了好几炉,只能将丹药方子移植到菜肴上,所幸味道都不大差。 只是上好的灵丹都需要用火炼上好些时辰,普通菜肉这样炼制法,早成了焦炭了。 探索至今,也就肉干和酒类比较有效果而且便于保存。 “蔬菜干和水果干都差一些,可惜啊,可惜。”黎噎将番薯干放到嘴里啃,嘎吱嘎吱口感极脆。 祝煌拍拍他的肩膀,顺手拿了一些果干啃:“老板,你这不是舍本逐末嘛?还不如好好学炼丹才是正经。” 说起这事黎噎更是懊恼,按理说药食同源,没道理学不会炼丹才是, 祝煌这风凉话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踩到黎老板的尾巴。 黎噎看这小伙计近日的精神面貌极好,自从林虹回来以后,祝煌又变成那个有娘疼的小孩,每日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齐齐整整。 并且有林虹的监视,祝莲声教训儿子也不敢太过分,因此祝煌的脸上也少了许多狼狈的痕迹。 “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哈,道理老板我也明白啊,怎么做啊你倒是教我。”黎噎不爽叉腰。 祝煌心虚:“你让泽先生教不就得了,我也不会。” 喵喵,狸花猫一听还有他的戏份,舔爪子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不要祸水东引,”黎噎咬断了一块番薯干,下达自己的需求,阴恻恻地笑:“既然你对老板的事业这么热心。” “那你帮老板想想解决的方法,总不为过吧?” 祝煌指着自己张大嘴巴:“我啊?” 黎噎一脚往他的屁股上踹:“不要纸上谈兵!” 祝煌捂住屁股跳了几下,突然灵机一动:“有了老板!” “听说,妖界有些妖兽死后,肉体极厚,肉质很硬,十分难以分解。” “可肉里偏偏里面蕴含的灵力却很充裕,一般的火术很难将其完全炼化,发挥效果。” 祝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黎噎:“这不是正好适合老板你啊。” 黎噎挑眉,满意地又踹了他一脚:“你看看你,就是不打不动脑子。” 祝煌捂住屁股委屈地跑开。 妖兽的肉,平日市集上倒是很少见啊,不管了,海市上肯定有!黎噎信心满满地握拳。 ……… 中秋一过,天气骤然凉了下来,将近九月前又下了好几场秋雨,显得更加凉快了。 黎噎精打细算,除去过冬必备的炭火衣料等灵石,黎噎将其他灵石也装进芥子袋。 坐在旁边的黎小宝好奇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期待,“爹爹,我也能去海市吗?” 黎噎也为难,他抱着小宝走出房门,竟然看到梦悲和祝煌在商议什么。 “小宝能不能去?”梦悲重复了一遍问,愉快地点头:“当然可以,海市里面也有小孩幻影,不会暴露身份。” 梦悲取出一本手册,封面写着“海市注意事项”, 很快,海市那天终于到了。 太阳下山,小四灵镇上的铺子纷纷打烊。 黎大娘表示没有兴趣,于是黎噎领着黎小宝,跟随着人群上山去。 平时狭隘的山路此时布满了人妖魔,黎噎抱紧黎小宝随着人潮往前头,这种状况像极了上辈子节假日出游。 黎噎自从来了这修仙界,就没见过这么多的人。 走了半个时辰才瞧见远处那株洁白的蜃树。 又排了半个时辰,终于到树下。 “一人五块灵石,小孩老人不得半价。”镇卫严肃地向众人伸出手。 黎噎交了十块灵石,总算轮到他敲树了。 “来,小宝,爹握住你的手。” 大手握着小手一起敲击树干,齐声喊了一声:“天材地宝!” 第101章 必定要逛gai 眼前的云雾散开,一名女子牵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繁华的街市之上。 她们相貌普通,令人过目即忘,可两人头上皆长着了毛茸茸的猫耳朵,还能随心控制。 黎小宝不禁摸了摸屁股,悄声问爹爹:“小宝有尾巴吗?” 黎噎也摸了摸自己,摇了摇头。 “爹爹,咱们变成了猫妖哎。”黎小宝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 “伪装,只是伪装。来跟紧爹爹,咱们去逛逛。”黎大姑娘拉着黎小丫头融入了人群之中去。 与上次来时那虚伪的繁华不同,这次是真的繁荣。 街市上的摊贩都在兜售商品,叫卖声此起彼伏,商品种类也是多种多样,可大多数都是与修行相关。 “来来来,上好的菡枝花,一份只要十五灵石!”这是灵药贩子在兜售。 “锻灵丹,通体丹,续命丸,应有尽有!”听着商品内容想必是药商了。 “魔海珊瑚石,妖界凤鸣炭,陨铁,陨铁! ”摊子上面摆放的都是些原矿石,可兜售商品的却是一位操着男声的中年妇女。 梦悲如今的法力还是没能够改变嗓音呀。 黎噎的目光又转向了他隔壁的摊子,也是卖矿石的,可人家展示的都是宝石,晶莹剔透,绿得能滴水的翡翠,浓彩的红宝石,滑如凝脂的白玉,流光溢彩,吸引了不少围观者。 “这怎么买?”一名老者打扮的人指着那一盒三枚的黄色琥珀问价。 老板举起五根手指头,“这是雪顶金珀,镶嵌在法器上,对精魅邪鬼有奇效,五百灵石。” “成交!”客人果断掏出一袋灵石,就要将那一盒琥珀拿走。 “且慢!”老板的手牢牢搭在盒子上不放,缓缓地道:“是三百一颗,这里三颗,带走需要一千五百灵石!” 黎噎咋舌,这样一个小小摊子,动辄就要上千灵石。 那客人很明显便不干了,都不讨价还价,碗口粗的拳头就往老板脸上招呼,企图抢劫。 可他刚打了一拳,从天而降下一道落雷,将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一位脸戴黑铁面具,身披斗篷的的修士从天而降,冷冷地审判:“海市内不得闹事,违者罚没财产,监禁三天。” 这声音清清冷冷的,听着莫名地熟悉,还有着一股子浩然正气在。 唉哟,这不是祝煌他爹祝莲声吗?连他都被拉来这海市打工? 黎噎正想着,镇卫赶来将那违规的客人逮捕了,祝莲声的身影也立即消失。 想是有威慑的作用,在场起了坏心思的客人看了这幕,顿时也不敢动作,老老实实地交易买卖。 这安保工作做的很是不错,黎噎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黎小宝拉着黎噎的衣袖:“爹爹,小宝想去那里看看。”黎小宝指着前方左边的小摊子。 两人凑到跟前一看,摊子上兜售的居然是泥塑、弹弓、拨浪鼓,陀螺等小孩玩意。 咦,这里还有这种店铺,黎噎看了看身边的人,大人牵着小孩来围观的居然也不少。 老板长着一张憨厚狗脸,口吐人言地在解释:“这不是真的玩具啊。都是法器,法器!各位客官老爷,可不能买回家给小孩玩啊。” “小孩控制不好,可是会乱用法力,爆体而亡的啊。” 果然不是玩具啊……黎噎原本想带黎小宝离开,但是看自家儿子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一时间也不舍得开口。 黎小宝四处看着,小手摸着一个榫卯结构的木制八卦锁,似乎很感兴趣。 “老板,话是这样说,真不给小孩玩吗?”黎噎笑着问那老板。 狗脸老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这看起来虽然是个八卦锁,实际上是防御阵法,需要用灵力催动。” “你看这样。”狗脸老板将这个八卦锁放在掌心,运转灵力,以小摊为中心立刻出现了一个浅蓝色的屏障,将一众看客都罩了起来。 “解。”狗脸老板说了一声,八卦锁自动解体,屏障也自动消失。 “这个小孩手解是解不开的,客官你谅解一下。”狗脸老板态度倒是十分地好解释。 “老板,这真是厉害的防护罩。”黎噎夸赞了一句,同时表示惋惜:“我儿子倒是喜欢的很,可惜了,他用不上。”黎噎摸摸黎小宝的头,表示安慰。 黎小宝似懂非懂地,眼睛又转向了摊上的小泥偶。 狗脸老板见这个小孩很欣赏自己的作品,也不想让小孩失望。他手拍了拍脑袋,掏出一只草编的青色蝴蝶来,说道:“小郎君如此赏脸,那我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来。” “这是?”外形是母女的两人齐齐看向狗脸老板,目光清澈又期待。 狗脸老板憨厚地笑了笑,将灵力注入了蝴蝶身上,片刻之间,蝴蝶居然如活物一般动了起来,灵动地在空中飞舞。 “草灵唤生。如何?”狗脸老板让草编蝴蝶飞向黎小宝,小宝懵懂地伸出双手接住。 那蝴蝶便停在了小宝的掌心。 狗脸老板撤回灵力,草编蝴蝶又失去了生机。 “只要注入灵力,就可以驱使草灵活动,一般都是用来送信或者刺探消息。” “这种没攻击性的,我也就便宜卖,一只五十灵石,如何?” “如果小郎君以后想拜入仙门,也可事先用它练习一下。” 此话正中黎噎下怀,吝啬的小黎当家立刻回:“买,还有其他款式吗,咱们来三个。” 黎小宝却很懂事,拉着黎噎的袖子说:“爹爹,会不会太贵啦?一只就够啦。” 黎噎拍拍胸脯:“没事。来,挑吧。这种挺好玩的,回家咱们一起玩,看看谁的小动物飞得更高。” 听见爹爹这话,黎小宝这才放下心来,挑了两只蝴蝶和一只草编蜻蜓。 狗脸老板眉开眼笑接过灵石,还塞了一个小鲁班锁给黎噎:“您送我开张第一单,我送客官您一个小阵法。” “保家护院,防个小偷小摸,绰绰有余!” 黎噎向狗脸老板竖起大拇指,带着黎小宝往下个摊位进发。 第102章 必定要逛gai2 黎噎带着黎小宝离开这条直街,走着走着居然走进了海里。 还好黎噎之前早有演练,黎小宝倒是有被吓到。不过小孩子心性再加上黎噎的安抚,很快就适应了下来,手脚在水里扑腾,灵活地游来游去。 “爹爹,这条河好大啊。” 黎噎摇头,“小宝,这不是河,这叫作海。海是比河要大很多很多的,而且海水是咸咸的,不能喝。” 黎小宝伸出小舌头在空中舔,却一点水也没有舔到,小小的脑袋都是疑惑。 “小宝,这个海只是戏法,是假的。”黎噎拉着他小手,往人最多的地方游去。 “等爹爹赚了许多许多灵石,就带小宝去真的海边看看。” 黎小宝欢快地点头。 珊瑚丛旁的这个摊位特别大,是别的摊位三倍大,也特别多人围观。 黎噎带着黎小宝浮在空中,远远地见到这个摊子是卖法器的;刀枪剑戟,鞭盾爪刺,应有尽有。 摊主正好举着一柄通体全黑的长刀正在吆喝:“上品陨星盾刀,可攻可守!”他话音一落,那柄长刀居然展开幻化成了一枚黑铁盾。 学徒发动十枚飞剑射在黑铁盾上,均被一一挡开。铁盾仍旧坚硬无比,一丝刮痕都不留下。 “三千灵石!童叟无欺!” 他刚喊完价格,人群中便有客人举手想要。 接着又是热热闹闹地拿出另外一柄法器。 “爹爹,爹爹想过去看看吗?”黎小宝抬头看着黎噎。 黎噎观察了那法器周边情形,确实聚集了许多的噬灵鱼,想来法器灵力确实丰沛。 可他转念想了想,摇头:“爹爹想买把法器傍身,可泽先生也说过,依照我如今的修为,买把下品的也够了。” “这些金贵玩意,爹爹也用不上。” 两人游到那大摊子的对面,原想瞧瞧其他法器。 不成想,因那摊子吸引了众多客人的眼球,其他卖法器的摊子门可罗雀,摊子懒懒地在打哈欠,有些甚至躲起来睡觉。 黎噎又故技重施,观察着噬灵鱼的游向,只见这些摊子上空游动的噬灵鱼都差不多,只有那青色水草丛边里还多一些。 他们游到水草丛边,瞧见一位美貌姑娘靠着石头打盹,那姑娘相貌身材皆是一流,可形容举止十分粗俗,脸色也喝得通红,嘴巴上还叼着一只白玉酒杯。 姑娘前方草草支着一摊子,上面倒也横七竖八地摆着一些法器,小刀、飞镖。 “这也是法器?”黎噎饶有兴致的拿起一柄木梳。谁知下一刻手一软,啪嗒一声木梳掉在摊子上。 “喂喂喂,你看看便成啦,别,别动手动脚。”那美貌女子下的皮囊,是操着嘶哑嗓音的老者,他喝的醉醺醺地,声音也含糊。 “怎么卖啊?”黎噎倒也不生气,含笑询问。 摊主拿起一张纸,醉醺醺地指了指:“看到没,我这里写了,以物易物,只要美酒。” “灵石对我,没,没用!”摊主摆手,摊在地上便要继续睡。 灵酒?这可真是瞌睡遇见了枕头,黎噎立即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小瓶黄灵果酒,打开来晃荡了一下,这浓郁的酒香立刻就闯进了摊主的鼻子里。 摊主的眼睛立马睁开,噌地一声闪闪发亮,朝着黎噎看去,谄媚地笑:“哟,这位客人。您想要什么货?” 黎噎先是看了一圈,拿起那枚飞镖,来未来及讲话,那摊主就急急急想要成交。 “等等,我还没想定。”黎噎叫停。 “哎呀,快点快点。”摊主催促着,眼睛盯着酒瓶不放。 无奈,黎噎先向摊主的白玉酒杯中倒了一杯:“您先喝着,我得慢慢瞧呢。” 摊主乐得接着酒,小口小口地呷着,“呼!好酒!好酒!年份极短,可这味道和灵气具是上乘,哪里买的。” 财不露富,黎噎避而不答,拿起摊中的一枚巴掌大的小木剑:“老板,这有什么用。” 摊主捏一个法诀,小木剑凭空而起,化作五柄三尺木剑,泛着白光,环绕着自身流转。 “如何?”摊主将木剑恢复原样,扔给黎噎。 黎噎也试着将灵力注入小木剑,谁知木剑身上居然凭空闪出一道火光。 “喂喂喂!”摊主抢过木剑,扑灭火焰,嚷嚷:“火系就不要用木头法器啊,会烧着的。” 黎噎讪讪一笑:“对,对不住,我忘记了。” “哎,你们这些散修就是……下手没轻没重的。”摊主抱怨了几声,指着摊子左边的几物,“你看这边的。” 那边的具是些铁质或者石质的物件,黎噎瞧了倒不是很喜欢;倒是放在摊子中间有个小木盒,盒中装着半截白色蜡烛。 虽是半截,蜡身却洁白如玉,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似乎是百花争艳的花样。 好几条噬灵鱼都围绕着那蜡烛盘旋,久久不去。 “啧,你这小散修,也不知眼光是好还是不好。”摊主拎起那半截蜡烛:“这叫作无心烛。” 黎噎这才发觉,这截蜡烛原是没有灯芯的,他满脸疑惑地看向摊主。 “这原本可是件上等法器,话说也不应该出现在小老儿这摊子上。只可惜啊,蜡烛上的神木藤灯芯被持有的修士给抽走了。” “如此下来,法器的威力就削减了九分。”摊主啧啧叹息,他从木盒子里摸出一根木签,强行粗暴地插在蜡烛上,这才能用灵力点着。 火光一起,几粒光点从火焰之中分了出来,快速飞行。 摊主拿出一张白纸,光点簌簌地从纸张上穿行而过,留下数个焦洞。 “强行用凡木作灯芯,便只有这等效力了。” 黎噎倒是觉得与自己很契合,携带也很是方便,晚上还可以用来照明,他笑道:“我修为也用不上好法器,就它吧。”说罢便将酒瓶递给摊主。 摊主眉开眼笑,倒也称赞道:“你这散修修为不高,做人倒是很清楚,不像那边摊子那些。啧啧,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黎噎接着那截无心烛,迫不及待地注入灵力。 “噌”的一声,白色火光如预料之中亮了起来,只是火焰比摊主凝结更为结实。 黎噎催动灵力,数百枚光点居然从火光之中源源不绝地跳了出来。 摊主酒也不喝了,张大了嘴巴。 第103章 必定要逛gai3 “怪哉是火系。你倒是很适合这法宝嘛。”摊主啧啧称赞。 “哪里哪里。”黎噎按住翘起来的嘴角,装作一副很谦虚的模样。 不过摊主也就称赞了那么一下,便又像一滩烂泥一样坐在地上喝酒,“嗝,天才废材与我这糟老头也没啥关系。” 摊主瞥了黎噎腰间:“你若没有想换酒的,就速速走吧。免得老头子我酒性上来,去抢你芥子袋里的酒喝。” 黎噎干笑,连忙将芥子袋藏得更严实,向摊主道谢:“谢老爷子了。不过您适才说,若这法器不出现在这摊子上,还能出现在哪里更高级的地方不成?” “哟?你不知道?”摊主咂咂嘴,“海市可是有拍卖会的啊。” “那些真正的天材地宝,可都在拍卖会里呢。” ………… 在海市某处的一座高塔内。 卢夜城正在招待拍卖行会的人。 没有改装,还做原本打扮的一名华衣男子,脸上蓄着长须,缓步走了进来。 卢夜城端坐榻上,正在煮茶,一只皮毛美丽的虎斑狸花猫,伏在茶案上,眼光炯炯地盯着进来人。 “我这地方如何,连司理可满意?”卢夜城笑眯眯地招呼他喝茶。 连司理抚须笑道:“此地精妙无比,退可守进可攻,蜃境高深,又有卢镇长布下的种种精妙阵法,连司理岂有嫌弃之理。” 茶被连司理一饮而尽,他手一扬,空中出现了一只卷轴。 卷轴缓缓被展开,里面都是此次拍卖会的拍品,从低列到高,品类众多。 “此乃明后两日拍卖会所供之拍品,共七十八件。其中不乏仙器法宝,神兽骨髓,魔修魂丹,鬼王阴丹!”连司理骄傲地介绍。 “卢镇长,我此番够有诚意了吧?” 卢夜城与狸花猫看了一眼拍品清单,立刻心中有底。 “连司理肯赏脸前来,我一个小小的镇长早就欢喜无限,哪还敢挑三拣四啊。”卢镇长又倒了一杯茶与他。 连司理眯着眼:“卢镇长莫要谦虚啦,明人不说暗话。人界许久不见海市,此次盛会,我们双方将得利益可不少啊。” “若后面这海市还要再办,您可别忘区区的功劳。” 连司理这可是有远见,想要长期合作呢。卢夜城岂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 卢夜城拍了拍猫头,惹来狸花猫的嫌弃。“呵呵。”卢夜城喝了口茶,和善地笑:“连司理可是人界拍卖行首,可没人能及得上您。” “我岂会做这因小失大的事情。”卢夜城自然把场面话说满,让合作对象放心。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咱这海市,想要打下好名声,就得趁这第一拍卖会。可是,咱看这拍卖单子上,少了一件能惊天动地的拍品呀。” 被卢夜城说中了关窍,连司理脸色一滞,片刻之后,他这才强笑道:“还是瞒不过你这老东西。” “哈哈,露出尾巴了吧,不装文邹邹的酸秀才了。”卢夜城拆穿他,连茶杯都收回了,“给你喝茶就是暴殄天物,还藏了什么宝贝没拿出来。” 连司理只得老实说:“还没谈妥,我也拿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法宝?”卢夜城追问。 连司理斟酌着想开口,此时门外走进一位年轻女子,她附在连司理耳边说了几句,说得连司理喜上眉梢。 “成啦!成啦!老东西,算你有运道!这大宝贝谈成啦。”连司理高兴地跳起来。 “到底是啥宝贝?”卢夜城也很着急,连忙追问。 “前几月凤凰坠火的事情还记得吧?我说的宝贝便是那从天而降的仙丹!” 连司理迫不及待就想去外边,被卢夜城拉住不放追问:“你等等!仙丹不是应该在仙音门?怎会流落到你手里?” “如此手段必然只有大盗胡天蓝啊!”连司理丢下这句话便跑了。 留下一人一猫对视。 …… 黎噎带着黎小宝还在海中继续逛,逛着逛着就瞧见前面这一档就是售卖灵兽材料的。 “尚鸟肉,灌灌肉,豪彘肉哩。”摊主正在叫卖。 黎小宝对黎噎悄悄说:“爹爹,都是山海经里记载的灵兽哩,夫子教小宝读过的。” 有客人上前问询:“有无灌灌羽,豪彘刺?” 摊主堆笑:“您来的不巧,今日已经卖光了,您要不看看肉?” “切。剩这些破烂肉顶什么用处。”客人拂袖而去。 旁边的摊主也调笑:“我说老徐,羽毛甲类的卖完就赚不少啦,这些肉有副作用啊,卖谁谁要啊?” “怎么说话呢,这些肉可以吃的,味道好的很,顶多,顶多吃完睡不着觉,灌灌肉还有能抵御幻术的效果呢。”灵兽摊主争辩地面红耳赤。 旁人又调笑道:“可惜这些肉实在难以烹调,煮都煮不烂……生嚼啊?” 黎噎听见他们俩的对话,心中登时有了计较。 他快步向前,含笑问道:“老板,这肉怎么卖?” ………… 高塔内。 狸花猫已经变回了人身,坐在榻上看卢夜城烹茶。 卢夜城还在感慨:“这仙音门,真是气运不好。门派被水荣华毁了一半不说,连这辛苦夺得的仙丹,都被盗走。” “这小心眼的徵音,定是气到七窍生烟。” 谷荒泽若有所思:“德不配位,必有余殃。可纵观这四界,有谁能接住这仙丹。怕只是噱头大,拍者寥寥。” 卢夜城不以为然:“四界多的是深藏不露的老怪物,接不接得住是他的气运,咱们只管赚这灵石。” 他抬眼观察了一下谷荒泽,只见魔尊大人已不像之前一段时间那般虚弱,隐隐恢复了自身的威压 ,“这三天海市的灵石分成,够你回复七成灵力了吧?” 谷荒泽冷笑:“顶多五成。” “不管五七,够你回东海去重整旗鼓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走。”卢夜城笑得憨憨地,实则扎心。 谷荒泽眼神游移,低头抿了一口茶:“还需修养一段时日,不急。” 卢夜城笑而不语,也喝了一口茶。 “我还有些疑问,要去老头子的洞府中查查,怎的。卢镇长这是不欢迎我了?”谷荒泽反问。 “怎么会!小四灵镇永远都是照尊大人的家!”卢夜城信誓旦旦,接着又是低声揶揄:“你是想养伤呢,还是舍不得走呢?” “是舍不得啥?” 第104章 必定要逛gai4 “有何不舍。”谷荒泽语气淡淡,眼神瞥到窗外。 塔下便是夜市,从高塔之中可以俯瞰整个海市的场景,游客商贾的一举一动皆映入眼帘。 谷荒泽知晓黎噎定会来逛,只是人潮汹涌,他无法辨认黎噎究竟在何处。 卢夜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汝看向何处,汝心便不舍何处。” “呵呵!”谷荒泽站起身,从容的身影露出一丝困窘,他快步走出房门,不一会又走回来。 “咋了,魔尊大人还有何吩咐。”卢夜城笑眯眯地问。 “…………黎噎,如今在海市哪个地方?”谷荒泽口齿不清地低声发问。 …… 黎噎用极少的灵石,换到了一些灵兽肉,喜滋滋地逛着街市。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现在就只剩下逛了。 他们走着走着,走出了海,又回到了陆地上,踩着石板路,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百层木塔,啧啧称奇。 这里的摊位都是一艘一艘小船装着,漂浮在纵横交错的河道中,因此摊位的位置都不是固定的。 黎噎抱着小宝站在岸上,能瞧见摊位上的商品也是各式各样,胭脂水粉也有,毛笔黄纸等符箓材料还有,但是更多的却是各类吃食。 有如干果蜜饯之物,也有各类干鲜海货,甚至还有直接开了个面摊进来,鲜鱼面的味道飘香十里,引得客人纷纷侧目。 但是黎噎观察了一会儿,发觉这些摊位商品的灵石价格可远不及前面那两个地方。 就用那碗鲜鱼面来说,一碗五块灵石,已经卖的比外面要贵些了,可得卖出个几十碗,才抵得上别家卖一件法器的。 哎呀,餐饮行业薄利多销,不好做呀。黎噎此番开了眼界,方知修仙界之广大与深远。 这个世界还是以灵力武力为尊啊,美食却只是锦上添花之物,黎噎摇摇头。 “爹爹,好香啊。”黎小宝耳聪目明,闻见一股浓郁的香醇焦香。 只见一艘小船荡荡悠悠地从水道飘来,船上传来的暖香让众人精神一振,黎噎从惊讶变为狂喜。 他抱着小宝凑上前看,船上堆满了酒坛与麻袋,袋中鼓鼓囊囊地装着果实。 这些果子黎噎也是极为熟悉,竟然地球上的咖啡果。 !!!黎噎觉得自己在做梦,居然在修仙界看见咖啡了! 他沉浸在不真实的狂喜里,不过一瞬间就冷静下来。 黎噎看着摊主正在吆喝,细听之下,吆喝的竟然是:“黑酒,来一杯黑酒。” 要知道咖啡刚传入华国,黑酒也是其中一个译名,如今叫这名字也不奇怪。 却见有一客人上前点了一杯,那摊主就抓了一把晒干的咖啡果子,放到一个青色酒瓮之中。片刻之后,将勺子伸到瓮中,竟然舀出一勺咖啡粉来。 !!!好神奇啊!!黎噎凑上前去。 摊主将咖啡粉和清水加入一个长柄铜壶里,放到热沙里面加热。 这种煮咖啡的方式居然和地球上的土耳其咖啡制作方法十分相似。 可是下一刻,摊主拿来一只大碗,里面倒上黄酒,再将咖啡往碗中一倒! “黑酒一碗,五块灵石。” !!黎噎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原来这黑酒真的是酒啊! 还是咖啡加酒这种喝法。 黎噎迫不及待地就要去试一杯,可却被人一把拉住。 后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想喝黑酒?” 黎小宝转过头去,看着一名青袍男子,欢喜地笑:“夫子!” 化作一名年轻男子的谷荒泽正站在两人背后,他手持一把纸扇,倒像个翩翩公子了。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黎噎捉住他的袖子,开心地问。 谷荒泽想起卢夜城的揶揄,低头咳嗽一声,说道:“刚巧看见,我便在附近。这不重要,你想喝黑酒?这味道可不怎么样,苦涩得很。” 黎噎信心满满:“我知道。这香得紧,我必得尝上一尝。” 说罢他转身就上摊主要了一碗,美酒加咖啡一入喉,黎噎惬意地感叹了一声:“好啊。” 好怀念的味道,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尝到了。黎噎心里默默地想。 既喝了一碗,黎噎又替谷荒泽也点了一碗,接着便与摊主攀谈起来:“老板,你这黑酒真是香啊。” 摊主一听乐了,笑道:“客人不是我们魔海的吧,竟然在他界也有欣赏这黑酒的,我老魔甚是欣慰啊。” 眼前这摊主居然是魔海魔物?黎噎接着说:“我看这果味道香醇,想必放到人界也很畅销的吧。” 这可不是,地球上开了无数的咖啡店,咖啡可是世界三大饮料之一。 摊主却摇摇头:“人类总爱喝茶多些,妖族那些又嗜甜。” “那是他们不懂欣赏,我觉得这这果子甚是好,这是什么果子。”黎噎旁敲侧击。 摊主哈哈一笑:“这叫红焦果,开始长在魔海南部的火山群岛附近。” “味道是苦了一些,可是能提神醒脑,疏导灵力。我们这些老魔,习惯加在酒里,算起来比香料价格便宜很多。” 黎噎恍然大悟:“原是如此,那我还有一事,老板,你抓一把果子放进这瓮中,怎么就能化作粉呢。” 听见这话,摊主却是笑而不答,谷荒泽站在旁边却道:“想来这是老板赚灵石的法门,你就不要多问了。” 他拉着黎噎便想要走,谁知黎噎竟然依依不舍,扒拉在摊上,商量着跟摊主再买几袋果子。 于是一炷香之后,黎噎摸着鼓鼓的芥子袋,心情大好地走在街上。 他嘴里甚至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像个小孩。 谷荒泽牵着黎小宝跟在后面,无奈摇头:“就这么喜欢红焦果的味道?” “嘿嘿,我就喜欢。”黎噎扭过头去,“我刚给你买了一碗,你咋不喝,不喜欢吗?” “怪苦的。”谷荒泽也坦然地说。 “对了,你刚刚为何拦着我问摊子那个瓮子?”黎噎迷惑不解。 谷荒泽笑了笑:“我怕你知道答案以后,便不喝这黑酒了。” “怎么会!”黎噎大呼冤枉,“你快些告诉我其中的关窍。” “……那物叫作虫瓮,装着的是活在魔海火山旁的小熔虫。小熔虫以红焦果为食。”谷荒泽顿了一下,斟酌地说:“摊主从瓮中舀出的那勺,其实是小熔虫吃了红焦果之后的排泄物。” ……原来刚才喝的还是猫屎咖啡的变种,虫屎咖啡……黎噎捂住嘴,强忍住胃酸翻滚。 黎噎强笑道:“虽然,虽然有些恶心,可是味道是真的好。” 谷荒泽看他这副模样,倒是想起了以前的记忆:“我家老头子也觉得恶心,可他还是喜欢,真是奇怪了。” 醉山月?黎噎想起那位点香草拿铁不加糖的穿越前辈。 只听谷荒泽接着说:“不过老头子称此物为咖啡。” 第105章 必定要烤肉 咖啡!不正是咖啡吗? 黎噎听见这称呼,凭空生出一股怀念与心酸,面上却是不显,笑道:“醉山月前辈倒也是很有意思,起了这个名字,也是郎朗上口。” “是吗?”谷荒泽皱眉:“也不知这两字的出处。” “也不必事事都要追根溯源的。泽先生,别我叫你一声夫子,你可别像穷酸夫子一般迂腐呀。”黎噎打趣遮掩过去。 谷荒泽笑了一声,“你这话老东西也说过。每当他弄出一堆奇怪事物的时候,他就会用这句话来搪塞我。” “我可不是搪塞哦,”黎噎连忙表真心,接着又很好奇:“什么怪事物?” 谷荒泽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就像这咖啡,老东西不放酒,加一些清水就喝了。” “他处理红焦果用的是一些奇怪器皿,却不用虫瓮。” “什么奇怪器皿?”黎噎心中产生一丝期待,要是这位前辈能将地球上的咖啡机复刻过来便好了。 “你如此感兴趣?那回去之后我便拿来与你。恰好我也要去他的洞府找些书。”谷荒泽笑着回答,只是手却向黎噎腰间的芥子袋拍了拍。 “报酬呢?” 黎噎会意,掏出一瓶酒递与他。 谷荒泽打开瓶塞,芬芳的灵酒立刻引起了一些游人的注意,甚至有来打听这灵酒是何处购买。 “我的手艺还是厉害的吧?”黎噎对他使眼色。 谷荒泽不置可否:“手艺倒是日渐精益了。” 几名大汉手里正发着传单,口里还念念有词:“初二至初三,海塔拍卖会……海塔拍卖会……” 一名面色冷肃的黑衣男子身背黑色长棍与他们擦身而过,手捏着传单,口中喃喃自语:“若……仙丹……胡天蓝……拍卖会……” 那声音却是如银铃般的女子嗓音,并且黎噎听着颇为耳熟。 “冰融姑娘?”黎噎回过神来,那男子早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 谷荒泽送那两父子回到小黎食肆,化出狸花猫的小分身陪着黎噎,他自己却抬脚就往暗巷之中走去。 小四灵镇原是醉山月所修建的。当年落成的时候,谷荒泽还尚未出生。 他曾经好奇地问娘亲,爹为何要修建这无数道暗巷。娘亲搂着尚且年幼的他,偷偷地笑说:“那是你爹为了背着娘亲藏私房钱。” 成人之后的谷荒泽自然是不信娘亲的戏言,他后来说服自己的理由是,若小四灵镇来日遭逢大难,则可躲入这暗巷之中躲避灾祸。 不过,醉山月有这么好心? 谷荒泽按着心中所记的路线,从黎家院的后门出发,往巡镇所走去,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条暗道之中。 依旧是前镇子天尊躲藏的那条暗河。谷荒泽沿着暗河往前走去,墙壁上的夜明珠光辉,随着他的脚步声闪闪烁烁。 实际上此地不止一个洞窟。 正所谓狡兔三窟,而醉山月怕是十窟都不止。 天尊躲藏之地不过是醉山月的一个藏宝洞,而醉山月的书房在另外一个地方。 谷荒泽敲击墙壁,打开一道石门,露出里面简易的石桌石榻,好几个书柜上的竹简书籍堆积如山,摆放杂乱无章。 谷荒泽原本踏进的脚步又想收回了,他皱着眉头,犹豫片刻才走进去。一脸嫌弃地看着这间书房,“老东西真是邋遢,娘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谷荒泽看向石桌,桌上摆着三个醉山月冲咖啡的奇怪琉璃器皿并一只茶杯,而杯中的咖啡似乎还未干涸。 就如昨日醉山月还偷偷躲在这小书房里一般。 可是时间已过了千年。 谷荒泽挥手,默默地将那几件器皿收起来,转头看向那几柜子书。 他随意抽出一卷,堆在书柜上的书籍像落石一般滚落下来,山崩地裂。谷荒泽抽搐着嘴角,最后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一卷卷一本本地开始整理。 “这就对嘛,儿子就应该给老子分忧。”他爹醉山月坏心肠的调侃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伴随他娘无奈的叹息。 苍茫天地间,曾经的一家三口,如今的天地人永隔。 …… 九月初二 海市的第二日。 祝煌向黎噎告了两日假,说去海市帮忙,具体帮啥,黎噎也不知道。 他只得服下易容丹,既当小二又当厨师。 还好食客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海市上,议论的皆是海市的活动。 “今晚可拍卖会,我们得早些过去。”一名食客说道。 他的同伴吃着面,不甚在意:“拍卖会咱凑啥热闹,那些上好的咱俩拍得起?” “那你就没留心了吧?内场咱们进不去,可海塔之下自有水幕可看内场拍卖情况。我们得早些过去霸占个好位置……” 黎噎暗自听着,心下暗暗称奇,心下也打定了主意早些过去。 “娘啊,这海市好玩的紧,您今晚跟我们一起去逛逛吧。”黎噎回到厨房跟黎大娘说话,黎小宝边剥豆角也边点头。 “奶奶,一起去嘛。” 黎大娘不大想凑热闹,推辞不过,便转移话题,“儿啊,你放在院子中那口大锅是怎么回事?” “里面的肉,从清早熬了两个时辰,还熬不烂呢。” 黎噎忙得都快忘记了,赶忙跑到院子中看火。只见锅中的水早已沸腾,可锅中的那块红肉却无一丝变熟的迹象。 他将肉从锅中捞出一瞧一戳,果真还似铁一般。“怪哉摊主卖不出呢,这肉果真难处理。还是得换个法子。” 黎噎回到厨房找了个小炭炉,塞了些炼丹用的灵炭,发动灵力将炭炉加热,再架了铁网上,将灌灌肉丢上去直接烤了。 “这便是你从海市买的稀奇肉?”黎大娘也凑过去瞧。 “听说是灵兽的肉。”黎噎看了一会,发现肉还是没有变化,便晾着回厨房忙活去了。 直到晌午后,客人渐渐稀少,黎噎正在擦拭桌椅。 忽然闻到一股焦香味道,从后院飘了过来。 “好香啊……”黎噎赞了一句,拔腿便往里跑,果然见那肉朝下的一面,被烤熟了一些。 黎噎见有一丝成果,便蹲在炭炉旁,用掌心催动着火灵,加速烤制。 第106章 必定要修炼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块灌灌肉才烤到八成熟。 金秋时节,凉风徐徐,黎噎躺在地上,浑身无力地擦着脸上的汗水,嘴唇也被烤得干裂。 “怪道这肉没人要呢,烤一块也是赔本买卖。”黎噎叹气,这一通乱烤,几乎耗费了他周身灵力。 黎噎休息了一下,打起精神,鲤鱼打挺站起来,复又将这肉烤到全熟。 谷荒泽来的时候,黎噎正端着一盘切好的灌灌肉出来。 “你真是掐着点来的呀。”黎噎笑他,捧着那盘肉让他尝尝。 谷荒泽捏了一块,沾了沾盐便放入嘴里,他眼前一亮,颇为惊喜;这肉入口肉香四溢,夹杂一丝乳香;更重要的是灵力充裕,效果甚至能比肩丹炉丹药。 “这是何物?” 黎噎疲惫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特制灵兽灌灌肉,如何。” “………你用自身灵力烤制的?”谷荒泽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你有灵力消耗过度之相。” 黎噎立刻垮下了脸,垂头丧气地回答:“我知道烤制灵兽肉很累,可没想过这么累啊。” 谷荒泽塞了一块肉到黎噎嘴里,看着对方吃得津津有味,说道:“别只顾着吃,立刻打坐吸收,别让这灵力白费。” 黎噎依他所言,又塞了几块,躲进房间里打坐调息。 谷荒泽站在屋外,一只橘猫扭动着的身躯沿着围墙跳了下来,喵喵叫了几声。 眼见黎大娘抱着小宝还在食肆中,谷荒泽便蹲了下来,低声询问:“何事?” 金影喵喵回禀:“大魔宫残部想对海市采取行动。” “抢劫?”谷荒泽拎着一块肉丢给橘猫,橘猫啊呜一声叼住。 喵喵,好吃! “他们抢劫的目标是海市拍卖会,几名暗哨已经蹲伏在海塔周围多时。” “卢镇长想要大人今晚前去坐镇,祝莲声一人看不住诺大的海市。” “没用的家伙。”谷荒泽嗤笑一声,算是答应了,他想起一事,问:“唐安俨到了吗?” 橘猫低头:“昨夜子时已至,大人要见吗?“ “不见。”谷荒泽从怀里掏出一只卷轴丢给橘猫。 “他所要的物资以及摊位全部记在这里,他照着采买便是。” 谷荒泽接着眼神闪烁地补充一句:“魔欲宫大阵修好之前让他别来烦我。” 喵喵?喵喵。金影有些疑惑,可金影不敢问。 “他问什么你都别说。”谷荒泽又扔了一块肉堵住橘猫的嘴。 橘猫走后,黎噎神采奕奕地推开房门出来,手背上还有长出来的白色树藤。 白色树藤自动延伸到了谷荒泽身后,刚想事故使坏便被抓住了。 “别拉别拉,疼疼疼。”黎噎大呼小叫,白色树藤牵动着他的血肉。 谷荒泽手一松,白色树藤立刻就缩了回去,缠在黎噎的手腕上。 黎噎抢过盘子的肉,吃得津津有味。 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谷荒泽觉得有些好笑:“别人都是灵石换灵丹,服食修行。你倒好,花少许的灵石换来灵兽肉,既能修行也可以进补,倒比寻常人要划算些。” 黎噎有些奇怪:“人族中修行火系的也不少,难道就我可以?” 谷荒泽解释:“你身上的并非凡火,而是六丁神火,是天火。等闲的低阶修士是不可能运用天火。” “想来只有天生通晓火术的妖族方可与你一争。” 黎噎有些得意:“那我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嘛。” “还有,你看。” 他从腰间拿出那截在海市买的蜡烛法器:“这是无心烛,我也是有法宝的修士啦。” “哦?”谷荒泽示意他展示一下。 黎噎运气凝神,将灵力注入无心烛中,顿时幻化出无数火点。 火点灵巧地绕着两人转了一圈。 黑影从谷荒泽身后冒了出来,一只影手捉了一颗火点,竟然被火点燃,还有蔓延的趋势。 谷荒泽立即遣散黑影。他问道:“这般威力,可不是下等法器。” “你怎么知道,我买时摊主也是如此说。”黎噎将摊主的话转述了一遍。 谷荒泽接过无心烛,握在掌心查看,除却充当灯芯的那根竹签是次货,其蜡身材质与蜡上雕刻的阵法,皆是精致高深。 想来便是关窍的烛芯丢了,这才流落人间,到了黎噎手中。 谷荒泽也将灵力注入这件法宝之中,却只幻化出零星的几粒火点。 那老板所言不虚,若是常人驱使,那这无心烛确实只是下等法器。 但是无心烛遇上的是身具三珠木与火灵的黎噎。 “可惜,可叹。”谷荒泽有感而发:“此物虽遭横祸,明珠蒙尘。偏偏不幸中之万幸,遇见了你。” 谷荒泽拿出一把小刀,割了一段黎噎手腕上的白色树藤。 “嘶。”黎噎抽了一口凉气,这树藤与他血脉相连,树藤受损黎噎也能感受到。 那段树藤在谷荒泽的掌心幻化成一小段白色烛芯。 “来再试试。”谷荒泽将烛芯放至蜡上,示意黎噎运功。 黎噎依他所言,这次产生的白色火点数量更多,几乎可以弥漫整个后院。 黎噎操纵着光点往天上飞去,只是越运气越感呼吸不畅。 谷荒泽感觉不对,立刻打断了他的施法。 灵力一断,那段灯芯立刻化为灰烬。 黎噎摇摇欲坠被谷荒泽扶住,浑身发冷,神志也迷迷糊糊地:“我头好晕啊……” “上等法器对你的灵力消耗过大了。”谷荒泽抓起那盘肉,喂了黎噎几口。 黎噎又摸出一瓶灵酒死命灌,这才感觉身子热了起来,他强笑着:“怪……道你说,下等法器对我就够了。” “这,这上等灵器,太过上头了。” 谷荒泽将黎噎抱进房里,调息运气。 慌忙之间,他都忘记了房梁上的窥镜还没有拆除。 客店之中,房中门窗紧闭,长鱼黛雪躺在榻上,眉头紧皱。 窥镜凭空飘浮起来,镜面一闪一闪。 谷荒泽的面容与黎噎的身影皆通过这窥镜被看得一清二楚。 “醉山月。”一道虚无缥缈的女声回荡在房中。 “中秋那夜,又坏了我的好事……” “一如当年那般……” “着实可恨。”这道声音慈悲而又恶毒,不似黛雪,更不似冰融。 第107章 必定要参与 太阳下山,黎噎带着娘亲儿子,一家三口往山上走去。 人群浩浩荡荡宛如一条长龙注入海市。 一家三口从地面逛到大海,又走到昨天的那座高塔附近。 此时镇卫正站在塔口,陆续有一些人影拿着请帖进入塔中,而没有请帖之人就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塔外。 即便如此,用于放映场内情景的水幕底下已经坐满了人。 “听说要得到这张请帖,就要先交三万灵石保证金。”有人在议论。 “光有灵石都还不够,必须是各门各派有身份地位的人。” 黎噎竖起耳朵偷听,内心有些忐忑,各门各派?岂不是蕴霞山也会来? 附近的观众又在说,“这次拍品中,可是有仙器哦,是上古时期仙界遗留下来的厉害物件。如今的四灵界已经造不出来了。” “何止?前阵子魔海大魔宫不是被歼灭了吗?二魔尊还将死去大魔尊的贴身法宝都放进拍卖会啦。” “啧啧,可怜大魔尊驰骋魔海上千年,真真是……“那观众本还在说着风凉话,可感觉人群中传来一股恶意的目光,当即害怕地闭上了嘴。 “哎你怎么不继续说了?”他的同伴还在疑惑。 “别说了,别说了,走走走。”他拉着同伴狼狈地离去。 黎噎注意到人群有一伙人,尽管是普通人外貌,却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不知道是什么人,可是看着不像是好人,黎噎警惕心起。 “娘,要不我们再去逛逛吧,这里有许多好吃好玩的地方,您也瞧瞧。”黎噎抱着小宝,拉着黎大娘离开了水幕附近。 “不看拍卖会了吗?”黎大娘问。 “等会再来……啊。”黎噎只顾着跟娘讲话,冷不丁背后撞到了一个人。 “唉你会不会走路啊!”被撞那人不耐烦地抱怨,他浑身带着酒味,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 “对不住对不住。”黎噎连忙道歉。转头一瞧,是一名中年男人打扮,可是这猥琐的神态,他却觉得有点熟悉。 “这声儿听着有些耳熟啊。”被撞那人也喃喃自语。 黎噎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试探着问:“您是昨天卖我蜡烛那位?” 那人一拍手,“豁!你是那位有好酒的小哥!” 黎噎笑道:“您对我的酒可是印象深刻啊。” 老者拍着肚子竖起大拇指:“好酒!好酒!今日还有没有啊,老头我拿法宝与你换。” “哟,老崔,你那堆废品能换什么好灵酒呀。”老崔旁边的一人出声,虽然是女子打扮却摇着折扇,年轻男声带着一股风流轻佻的感觉。 “去去去,滚滚滚,别拆我台。”老崔踹了他同伴一脚。 黎噎含笑从芥子袋拿出一瓶酒来,递给老崔:“我修为低,法宝也用不上。这酒是自家酿的,老前辈不嫌弃便拿去喝吧。” 老崔果然眼前一亮,宝贝似地拿过酒,还未来得及道谢,就被那公子哥抢过去。 公子哥抿了一口,咂咂嘴,品评道:“作为下品灵酒来说也算是不赖了。” “嫌弃就别喝。”老崔嫌恶地一把抢回去,对着黎噎谄媚地道歉:“抱歉哈,这臭小子嘴里吐不出人话。” 老崔喝了一口酒还不断地称赞着黎噎的手艺,“小兄弟这手艺真是不错,你若是开店,定是客似云来。” “难得老前辈欣赏。我正是在小四灵镇上开食肆的,以后有空来赏脸吃饭。”黎噎趁机推销。 老崔与公子俩对视了一眼,老崔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黎老板,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怪道有如此手艺。” 公子哥摇着扇笑道:“既然老板是做生意的,老崔哦,你可不能白白拿人家东西。” 黎噎摆手说推辞,老崔却从怀里拿出一枚银制的小锁,上面篆刻着各种吉祥如意的图案。 “刚才黎老板说法宝也不需要,这个是给小孩儿的护身符,我看令公子机灵可爱的,就送这个给小公子防身吧。” “……这怎么好意思……”黎噎又从芥子袋里拿出一瓶灵酒,“就当我跟老前辈换的吧。” “哟哟哟,黎老板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老崔满脸堆笑地接过酒来。公子哥拿着那枚银锁,摸了摸黎小宝的头,想帮他戴到脖子上,却被黎小宝一个侧身躲开。 小宝眼中有些迷惑,也有些警惕。 公子哥摇着扇子对黎小宝说:“老崔的手艺还不错的,这个可以防梦魇心魔,修习法术的时候也有清心的作用。小朋友,你可有福啦。” 小宝躲在黎大娘的身后,还是一言不发。 “对不住,我家小孩胆子有些小,您这锁真是好,给我吧,我帮他戴上。”黎噎连忙出来打圆场。 被拂了面子的公子哥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眼又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得咧,黎老板,有缘再见。” 说完公子哥便抬脚离开,老崔提着酒跟黎家告别,两人往拍卖行的方向走去。 “爹爹。走吧。”黎小宝拉着黎噎和黎大娘,他嘟着嘴,一副不悦的模样。 小孩向来有些灵性在的,黎小宝在泽先生的教育下,对某些事情更有着敏锐度。 目前的种种迹象表明,小宝对那位公子哥可没什么好感。 黎噎掂量了一下手里这枚银锁,略微思索一下,并没有给小宝戴上,而是装进芥子袋中。 “走吧。去逛街咯。” ………… 高塔塔顶之上。 祝莲声抱剑站在栏杆边,下面海市的情况一览无遗。 谷荒泽端坐在蒲团之上,与祝煌面对面坐着。他俩中间有一颗黑珍珠模样的法宝,正在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夫子,别看啦。黎老板他们去别处逛了。您把这灵眼还我。”祝煌睁开一只眼睛,揶揄说。 合三眼拒不接受灵眼,也不接受这份监视工作,倒由祝煌乐滋滋地接过来。 谷荒泽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来。 他走下楼来,看着客似云来,他们已经就坐。 拍卖师走上台,第一件拍品上的红布被揭开。 拍卖会开始了。 第108章 必定要参与2 卢夜城几乎给四灵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发了请帖,尽管回应前来不过十之二三,那也算是罕见。 而剩下的名额便是给那些修为不高,但是钱袋鼓囊的修者。 打扮地金光灿灿的中年男子连司理,斯文潇洒地站在台上:“第一件拍品,先给诸位上道开胃菜。” 红布落下,第一件拍品露出真容。 一只玉盘里面,装着一只婴孩拳头大小的琥珀石。 这一颗琥珀石其色如金,光华外露,灿若秋阳,最为稀罕的是,琥珀石内含有三只六翼白色昆虫。 凡普通琥珀偶留有昆虫之躯,也皆是死物。而这三枚琥珀石则不同,那几只昆虫还在不断地爬行,显然是活物。 拍卖会里的竞拍者正在打量,水幕下的观众也在议论纷纷。 “三灵螟珀!”连司理自信地说道:“上古扶桑神树树脂所化,吸收了千年日之精华,又在阴差阳错之间,包裹住三只罕见的日螟虫。” “日螟虫有日光便会不朽,形成了如此生生不息的灵石。” “将此琥珀镶嵌在法器之上,不但能获得太阳之力,也可驱策日螟虫操控天火。若遭遇强敌,此石还可抵挡致命一击。” “进可攻,退可守!” “起拍价五千灵石!开始竞拍!” 随着连司理一声令下,场内外都开始沸腾起来。 谷荒泽站在楼梯上,冷眼地看着这一切。卢夜城咧着嘴站在他旁边,畅想着灵石滚滚来的未来。 一名镇卫前来回禀:“四象城城主有消息传来,在四象城中发现了几具尸体,经过身份确认,原本来参加拍卖会的。” “果然有小苍蝇混进来了。”卢夜城笑咪咪地说,吩咐镇卫暗中排查。 …… 黎噎三人来到昨日的河道集市,今日摊位与昨日有些不同。黎噎环视了一圈,昨日卖黑酒的摊子已经没有了,卖一些魔海特产的摊子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妖界的摊主,售卖着妖界的饮料和点心。 “这是什么?”黎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杯猩红的饮料,询问摊主。 “这是灵兔血啦。俺们妖界最畅销的!客官来一杯?”摊子大大咧咧地介绍,黎噎连忙摆手后退三步。 “不了不了。”果然每个地方的特产都有其特色。黎噎默默地想。 他转头便要走,却见一名蓝衣公子哥走近,给了灵石,拿起一杯灵兔血一饮而尽。 “真是香啊。这位客人不来一口。”公子哥咂咂嘴,转头问黎噎。 黎噎有些意外此人搭话,还未想好如何回话,却见那人怀里抱着一只橘猫,那只橘猫长得愁眉苦脸地,十分有辨识度。 “阿橘?”黎噎看向那只猫,“你怎么在这里?” 喵喵,阿橘抬起头喵了一声,往那公子哥怀里拱了拱。 “巧了,这位娘子……呃,大约是公子。你怎知我家猫儿叫阿橘。”蓝衣公子不慌不忙地说,又要了一杯灵兔血。 “这是公子您的猫吗?”黎噎问道。 蓝衣公子点头,拎起阿橘摇晃了几下:“这是我从小养到大的。” 黎小宝摸着阿橘的脚捏了捏,说了一声:“阿橘好久不见啦。” 喵喵,我正在执行任务,改日再陪小公子玩啦。阿橘喵喵几声,任由黎小宝揉搓它的肚肚。 “这只猫很像我邻居的那只,也是从小养到大的。”黎噎有些犹豫,却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在这个世界,未开灵智的小橘猫不是稀罕物,别人也犯不着去偷猫,可眼前这只猫……与阿橘长得不说十分相似,简直一模一样。 鉴猫几十年的猫奴黎老板是不会认错的。 可那蓝衣公子甚是善解人意,反而笑道:“莫非公子您怀疑我抱错了猫。” “不,不是………”黎噎下意识否认:“不过,确实您的猫与邻居家的猫实在长得过于相似,可否请公子与我一同前去确认一下。” 如果真的是梦悲的阿橘,被他人抱走的话,梦悲真的会哭死。 黎噎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试探着说出请求。 蓝衣公子笑得眉眼弯弯,琥珀色的眼珠子流光溢彩,他一点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摸了摸阿橘的头,笑着说:“这样,我们交给阿橘做决定。” “阿橘。你如果愿意跟这位公子走一趟,就叫一声,如何。” 阿橘迷茫地抬起头,在黎噎的期待目光中,呆呆地喵了一声。 我能不叫吗?你都计划好制造巧遇了。金影默默吐槽。 蓝衣公子笑得喜气洋洋地:“那我就跟公子一起走一段啦。” “多谢,多谢。”黎噎感激地道谢。 “相逢就是有缘份。”蓝衣公子是个人来熟的,他还低头夹起声音问小宝:“我们是不是有缘份呀小朋友。” 黎小宝也很捧场,居然一点也不怕生,主动牵着蓝衣公子的手,甜甜地笑:“爹爹之前说过,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蓝衣公子哈哈一笑,“可不是千里有缘吗?” 他拍了拍猫头,潇洒昂首自我介绍:“在下唐安俨,东海而来,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 一对玉制龙形的峨眉刺,散发着蓝光出现在世人面前。 在经过几轮激烈的竞价之后,以两万五千块灵石的价格成交。 连司理笑眯眯地拍手,一件蒙着明黄丝绸的拍品被八名伙计抬了上来。 想来这件法宝的分量应当不轻,在场者皆翘首以盼。 “诸位,诸位,下面这件拍品虽然不是最顶尖的,却是十分有特殊含义。 连司理揭开黄布,露出一对血瞳镶蛟纹的金银乾坤圈。 这两只乾坤圈明显很沉,而且花纹可怖浮夸俗气,由此能知前主人的品味。 连司理清清嗓子:“在座都是四灵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想必也有见过这件法器的。” “没错!这便是伴随大魔尊驰骋魔海千年的本命法宝,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千瞳赤蛟乾坤圈!” “不限起拍价,现在!竞拍开始!” 连司理话音一落,在座有心者皆骚动起来。 第109章 必定要竞拍 “五……五百灵石!”坐下首的一名中年男子举起牌子叫价。 一听有买家敢叫价,其他参会者皆壮着胆子叫起价来。 “一千!” “一千五!” 千瞳赤蛟乾坤圈的价格以五百灵石一次的价格节节攀升。 此法宝系大魔尊的旧物,威名远扬;有想以此更上一层楼者有,也有灵石充裕的法宝收藏家,更激动是混入其中的大魔宫旧部。 他们佯装成买客的模样,实则十分紧张。遇到有他人与之竞价,必定立刻喊回去,可随着拍卖金额的升高,他们渐渐没了底气。 卢夜城在上面看着,吩咐镇卫记下这十几名情绪异常者。 谷荒泽指着另外几位神情倨傲者,也让镇卫盯着。 这两拨人之间杀气腾腾边喊价边怒目对视。 “只要他们不在海市上闹,拍了法宝交了灵石,我自是不会动手的。”卢夜城抱臂悠闲地评价。 就在此时,拍卖价格已经上升到了五万五百灵石,算是目前为止拍卖品的最高价。 此时真心竞价的买家已经变得极少,剩下的大多数是别有用心者。 台上的连司理笑而不语,“五万五百灵石一次。“ “五万一千灵石。”底下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他边举牌边挑衅地看向众人。 “五万一千五百。”另外一人愤愤不平地与他竞价。 “五万两千!”挑衅者继续傲慢地抬高价格。 “二魔宫的!你们不要太过分!”终于有一人愤愤不平地喊了出来,他站起来便想要动手,却被同伴按下去。 “哼,臆症发了吧,什么二魔宫,不要乱扣帽子。”对方傲慢地发言,伴随着一阵嗤笑。 “肃静!肃静!”连司理发言维持秩序。 卢夜城磕着瓜子也在说风凉话:“大魔尊都凉了,他们残部不过是想要回遗物。二魔宫的也真是缺德,不断抬高价格。” “他们三家千年血海深仇。”谷荒泽挑眉:“可这与我无关。我只怕竞价的给不起灵石。” “这你放心,连司理可是老狐狸。”卢夜城这般说。 果不其然,当法宝价格被哄抬到十万灵石时,连司理抬手叫停。 “诸位,多谢诸位盛情,这法宝竞拍价格已逾十万灵石,按照我们的规程,将对剩下的有意竞价者进行验资。” 连司理的目光投向底下,“请十万灵石竞价的两位客人随我们到后台验资。” “验资!你是怀疑我给不起吗!”大魔宫的残部立刻暴起。 “不用怀疑,就你们这群老弱残兵,哪来的十万灵石啊。”另一竞价者阴阳怪气地讽刺。 大魔宫残部也呛声:“你们有十万?走啊!一起上啊!” “你先上!” “你先上!” 两帮人争论不休,在场和水幕下的客人都在看好戏。 黎噎与唐安俨赶到高塔下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哟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观众兴奋地喊。 那两拨人拿出法宝正在酝酿,一时场内五彩斑斓。 “诸位!拍卖场内禁止斗法,还请诸位…”他话音还未落下,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一条巨大的尖长鳗鱼尾巴,破地而起,站在附近的连司理猛得被甩飞。 镇卫施展法宝制止,那条鳗鱼钻出头来,细小的眼睛散发着红光,露出满嘴尖牙,发出一阵恐怖吼声。 在场客人皆被震得头晕目眩,大魔宫残部趁机暴起,祭起法宝砸在二魔宫手下头上。 台上巨鳗张开血盆大口,猛得将千瞳赤蛟乾坤圈吞进口中,转身便要逃。 连司理这下慌张了,他对天大喊:“来人啊,来人啊,卢镇长!” 卢夜城嗑着瓜子,用手肘撞了撞悠闲的谷荒泽。 谷荒泽平静地看着场内,轻轻抬起右手,虚空一抓。 巨鳗庞大的身影顿时一滞,被一只无形影手,紧紧地捆住,动弹不得。 其他闹事者本来打得难舍难分,也都被凭空出现的影手掐住脖子拎在空中。 只是一瞬,场面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水幕下的黎噎看着那影手的威力,也有些咂舌:“泽先生的实力有些吓人。” 平日这些影手十分温顺,最多也是掐脸挠痒,有时还变成小猫,没想到对战起来如此威猛。 唐安俨就在旁边,默默注视着黎噎。 喵,你别看了,大人妻不可欺。橘猫伸爪拍了唐安俨的脸。 唐安俨抓住它的爪爪按了几下,悄声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们俩在这嘀咕几下,水幕中,影手已经强行掰开了巨鳗的嘴,将吞下的法宝挖了出来。 这巨鳗乃是由怨气而化,杀害的生灵越多,灵力也就越高。这魔兽想必跟随大魔尊多年,身上怨气冲天。 而这对谷荒泽来说正是大补,于是照尊大人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吸食起来。 瞬息之间,那巨鳗如泄气的气球一般瘪成一条鱼干。 而谷荒泽露这一手,显然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无论是大魔宫还是二魔宫,被影手捉住的闹事者都不敢再动弹,生怕丢了性命。 只是嘴上还是不停,还在互相叫骂。 狼狈的连司理站起来,整整衣冠,怒斥:“将两位客人押进后台,强行验资!” “其他闹事者,押出去,挂在柱子上示众!” 水幕下的观众看着高塔边竖立的几丈木桩子,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玩意是这么用的! ……… 谷荒放下手,惬意地呼出一口气,颇为满意。 “大补。还有没有闹事的。再来几尾。” 卢夜城塞了一把瓜子给他:“你也消停些。” 不一会儿那两名竞拍者被押送出来,一同挂在塔外木柱上。 连司理在台上宣布:“由于两名客人验资不通过,现在鄙人宣布,法宝千瞳赤蛟乾坤圈,重新拍卖!” 在场的竞拍者也没什么意见,有兴趣者再度举起了牌子。 冰融也坐在其中,她对这场骚乱毫不关心,在她旁边还有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昏迷不醒的黛雪。 冰融紧紧握住黛雪的手,焦急地等待后续的拍卖品,殊不知斗篷底下的脸,挂着一抹奇怪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三分慈悲与七分恶毒,全然不似黛雪的表情。 第110章 必定要竞拍2 一场闹剧过后。 最终大魔尊的遗物以六万一千灵石的价格成交,落到一名神秘的买家手里。 此时若按真实的时间算,已经快到五更天。可海市内仍然是人声鼎沸,而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这最后一件拍品上。 万众瞩目之下,连司理令人抬上最后一件拍品。 七彩霓虹绸布被揭开,里面露出一只窄口琉璃瓶。 瓶身透明,露出里面一颗闪着五色光芒的丹药。 看到所有人呼吸一窒。 “这是什么……”即便隔着水幕,黎噎也能感受到那颗丹药透出来的神圣与压迫感。 “这还是丹药吗?简直就像一颗星星。” 唐安俨听见他的话,也不住地点头:“我可从未见过这样的丹药。这拍卖会果然厉害。” 他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这海市也真是厉害。” 海市的主导者之一,照尊大人谷荒泽,在那颗丹药露面的一刻,也是脸色一肃。 “玄清塑仙丹。”谷荒泽口里吐出这样的一个名字。 “你知道?”卢夜城大为惊奇,“你不是不擅炼丹吗?” “你不知道?”谷荒泽反问:“对于丹道,老头子传给你的要更多些才是。” 卢夜城不以为然,继续嗑瓜子:“以我的根脚,能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些灵丹妙药,我小卢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啊。” “不像我们这照尊大人……”卢夜城还打算继续调侃他,却发现谷荒泽的脸色不大好。 “怎么了……这丹药有何不妥。” 谷荒泽拧起眉毛,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即便是华盖星君,亦很少炼这玄清塑仙丹。” “别卖关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卢夜城催促他。 谷荒泽不由自主地朝天上看去:“这仙丹,是用来给真仙续命的。” “上次华盖星君炼这仙丹,是用来救寿终的龙神的。” “仙界有真仙要陨落了,”谷荒泽喃喃自语:“希望只是寿终,而不是别打吧。” 他们在下面讨论,上面的连司理也在滔滔不绝地介绍:“想必各位也知道,数月之前,仙音门的祸事吧?” 连司理摇头叹息:“只因那凤凰坠火里的水荣华,一场无妄之灾导致仙音门毁了一半。” “而凤凰坠火携带的仙丹,也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万幸的是,连某人在四灵界还是有些面子。这枚仙丹被一名老朋友找回。” “并送到我这拍卖会上来,在场诸位可有福啦。” “经过咱们行会鉴定,查遍古籍,千辛万苦才确定了,这枚仙丹,便是赫赫有名的玄清塑仙丹!” 此言一出,在座的,水幕下的一片静默。 知道的惊讶不语,不知道的十分迷茫。 连司理脸上带着骄傲的神色,继续解释:“玄清塑仙丹,这可是出自华盖星仙君手笔,连真仙都可以救回的神药。”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水幕外的观众也是议论纷纷。 黎噎很是好奇:“原来真仙也会死吗?” 唐安俨听见他说这话,眉眼弯弯地回答:“自然是会。地仙每逢千年遇一雷劫,天仙也有寿终的时候。” “即便不说寿终,仙与仙之间也有纷争。曾有传说,春仙与东上将星君偷欢,不慎被天牢星君发现。为了避免事发,这对奸夫淫妇将天牢星君抽魂拔髓,仙体丢进魔海。” 唐安俨说起八卦来,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听得黎噎那是津津有味。 喵。橘猫低叫一声,你们还是真是挺投缘啊。 回到场内,连司理还在夸赞这仙丹的好处:“有了这玄清塑仙丹,即便是遭受天雷之劫,服下之后也有再造之功。” “可适合即将渡劫的地仙啦。再者,即便无病无伤吞食而下,也能凭空添上几千年的灵力………………” 竞拍者都在默默掂量这枚仙丹的份量,可冰融却是喜忧参半。 长鱼氏本是历史最悠久的仙门,仙丹的来历仙音门查不出来,可长鱼氏一定能查出来。 这本来是长鱼氏索要仙丹的底气。偏偏仙丹被胡天蓝所盗,还落到连司理的手中。 要说这四灵界能与长鱼氏比家学了,那这拍卖行会就算一个。 这下累得长鱼氏失去了这最后的优势,这是冰融所气愤的。 可欣喜的是,若这仙丹真有此功效,与黛雪服下之后,何尝不能醒来。 因此冰融此时已经警惕地看向四周的动静,势在必得了。 连司理一通解释后,他袖子一扬,表示竞价开始。 “玄清塑仙丹,同样不设底价,现在请叫价!” “一万灵石!”第一位开声的竞价者,就已经抬到一万了。 水幕外的观众哇声一片,议论纷纷。 “果然四灵界大能的财力,是吾等凡人不能理解的啊。” “一万灵石,老朽修行三百年,也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交谈之间,场内的竞拍价就已经抬到三万了。 竞拍者除了叫价以外,相熟的也不断用语言相互攻击。 比如八十三号和八十四号竞拍者,这两人明显是旧识,互相拦着对方举牌不说,还揭对方老底。 “莫老祖,你离雷劫还有三百年呢,把这仙丹让给小弟吧。” 对方也阴阳怪气:“吴老祖,你之前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即便不凭丹药,凭这身肉身也足以渡过雷劫吗?” “你!” “你什么你!” 也有不动声色默默竞价的,冷眼看着他们打嘴架。 随着价格不断抬高,也没有停止的趋势,冰融的心变得越来越焦虑。 一道熟悉声音,如玉石掷地般响起:“五万灵石。” 冰融内心一震,这个声音,是仙音门的徴音真人!她看向声音的方向,而声音的主人也正冷冷地回视过来,目光如炬。 “此物本乃吾仙音门所得,理应由我徵音夺回,不知各位有何意见?”徵音真人索性表露身份,引起众人注意。 “诸位若有心相夺,怕以后会染上因果。” 徵音真人也是地仙级别,实力不容小觑,在四灵界素有威名,不然也不会由这仙音门在人界作恶多年。 他此言一出,其他人也是掂量了一下,毕竟这凤凰坠地在仙音门惹出那么多人命,这仙丹本身也背负着因果。 此时冤亲债主在现场,若怕染上因果,确实不好夺取了。 第111章 必定要竞拍3 冰融壮着胆子站起来,向徵音仙人深深行了一礼:“小辈乃长鱼氏。之前吾族与贵门颇有渊源。” 她话中有话,指的是仙音门请长鱼氏相助一事。 徵音真人冷冷地瞥了一眼,再不言语。 这便是默许了。 “七万灵石!”冰融高声喊道,声音激动。 水幕下的黎噎,看见这一幕,恍然大悟。原来冰融所说黛雪之生机,竟然是这玄清塑仙丹。 眼见因果一词既出,拍卖会场内一片寂静。 “七万灵石第一次!”连司理喊。 “七万灵石第二次!” “七万五千灵石!”此时变故又生,场内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水幕移过去,定格在一名男子身上,这人黎噎认识,居然是卖与他无心祝的那名老者老崔。 “!!!原来他也这么有钱!”井底之蛙的黎噎咋舌。 只听老崔呵呵笑道:“老朽比不得在场这些真人啊,地仙啊,更比不得这小姑娘。” “老朽我啊,再过二十年便寿尽啦。这仙丹可让我凭空多几百年寿命,老朽又何惧什么因果。” “八万灵石!”冰融听他此言也无可奈何,只得与他继续竞价。 眼见这价格一万一万地飙升上去,黎噎心也跟着悬起来。 他甚至在想,如果这仙丹真被老崔标得,那要多少灵酒才能换过来。 “崔灵醒?这个老骗子。”唐安俨呵呵笑着。 “你认识吗?”黎噎转头问他。 唐安俨意味深长地说:“东海老贼崔灵醒,那可是老朋友了。专门偷法宝的,身上背负的因果不知多少。你别被他那装可怜的话给骗啦。” “他五十年前骗我千年灵草时,也说过这样的话啦。你看他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黎噎顿觉无语,同时心里产生一丝疑窦:“这种人会舍得花十几万灵石买仙丹?” “不会吧?我也觉得不会。崔灵醒和大盗胡天蓝是至交好友,之前仙音门仙丹被盗,这两人便是主要嫌疑人。” 唐安俨摇着扇子:“这老崔如此积极竞拍,莫不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至交好友?黎噎不免想起与老崔同行的那位年轻公子。他试探着问:“那位大盗胡天蓝也是老头吗?” “那不是,胡天蓝可是个青壮年,身手好的不得了。”唐安俨呵呵笑道。 黎噎稍微思索了一番,打定了主意,拉着家人与唐安俨凑到塔下门前,跟镇卫打招呼:“小甲哥,小乙哥。梦悲在里面吗?” “是黎老板啊,有何事吗?”小甲凭声音认出人来,默默点头。 “能否帮忙问问他是不是丢猫了?”黎噎请求。 小甲与小乙两人对视了一眼,小甲开口:“递话没问题的。” “不过其实。”小乙欲言又止,表情有些迷茫。 “您不知道吗?卢镇长已经默许黎老板可以自由出入。” 黎噎指了指自己,“我啊?” “对啊,卢镇长说,黎老板与泽先生关系非同一般,若是黎老板,可以直接进去的。” 小乙重复询问:“黎老板要进去吗?” 黎噎在唐安俨与小宝的好奇目光探询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 “十万!” “十万五千灵石!”老崔也是不甘示弱。 连司理此时开口:“请两位客人验资!” 两人都站起身来,遥遥对视一眼。 两名镇卫分别走过去,将他们带出来。 带领冰融的那名镇卫,忽然悄悄递了一只纸条过去,低声对冰融说:“这是客人的一位熟人给的。” 冰融在掌心里看着那枚纸条写了几个字:“崔与胡乃至交。”她看着这枚纸条,有些惊疑不定,不知提示之人是好是坏。 正当此时,小甲正带着黎噎等人走了进来,他们不进会场,反而顺着楼梯往塔上而去。 黎噎的目光与冰融远远交汇了一下,相互错开。 冰融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 几人顺着楼梯大约爬了三层,才见到卢夜城与谷荒泽。 卢夜城正趴在栏杆上嗑瓜子,看向底下的动静,一身白衣潇洒的泽先生,似乎对场内毫无兴趣,正在闭目打坐,身形如一株松柏般坚韧秀美。 “哟,黎老板,我就说你会来嘛。”卢夜城边开腔,边踹了谷荒泽一脚,快步地迎了上去。 黎小宝一看都是平日相熟的长辈,顿时也放松了很多甜甜地打招呼:“卢叔叔,先生!” 卢夜城快步走过去,捞起小宝抱起来,“哟,小宝,海市好玩吗?” “好玩!就是……”黎小宝和卢夜城开始嘀嘀咕咕。 谷荒泽睁开眼睛看向黎噎,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嫌隙:“我不想见你。” ????您没事吧?黎噎满头雾水,正想呛他几声,可旁边的唐安俨抢先开口了。 “别这么无情嘛。”面对冷言冷语,唐安俨依旧是一副眉眼弯弯的笑模样。 黎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一副探询的表情。 谷荒泽叹了口气,对黎噎说:“别跟奇怪的陌生人来往。”影手忽然出现在黎噎的旁边,将他与唐安俨隔开。 “离脏东西远一些。” ???黎噎更摸不着头脑了,他悄声问:“你们两位,认识?” 喵,阿橘叫了一声,从唐安俨怀里跳了下来,熟练地往楼上跳。 “何止认识啊,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唐安俨刚说几句,就被影手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谷荒泽冷冷地说:“不认识。” ??明显就是认识好吗?黎噎默默吐槽。 “脏东西,拿出去丢了。”谷荒泽下令,影手立刻就要行动。谁知道唐安俨忽然哇哇假哭了起来。 “哇哇哇,哥啊,我的亲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哥?”黎噎大吃一惊! 影手试图捂住唐安俨的嘴,谁知唐安俨腰间佩戴的一个金铃铛,忽然发出人声:“哥啊,我的亲哥!” “你躲在这里享清福,有美食还有美人。把一摊家业丢给我!” “我好委屈啊!哥啊!我要罢工!我要罢工!” 金铃铛无风自动地摇晃着,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谷荒泽的脑瓜仁瞬间嗡嗡作响。 第112章 必定在犹豫 冰融与老崔验资下台,竞拍继续。 “十五万!”老崔一下台立即叫价,脸上浮现出倨傲的神色。 冰融则是查看了昏迷中的黛雪,抬头看着台上的丹药。 连司理出声提醒:“还有要竞价的吗?” 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冰融的方向。 “十五万一次!”连司理叫道。老崔脸上还是一副得意的表情。 冰融没有出声,她还在替黛雪把脉。 “十五万两次!”连司理继续喊。 “喂!小孩,你怕吗?”老崔打断连司理的喊话,居然开始挑衅冰融。“长鱼氏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吧。” 冰融依旧没有说话,她甚至连看都不看老崔。 “十五万三……” “等一下……等下。”老崔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僵硬,他想找说辞。 “十六万。”终于到了落锤的最后一刻,冰融发声了。 她的目光沉稳地看向老崔,似乎已经洞穿了所有事。 老崔目光有些游移,他不由得看向身边那位公子。 公子摇着折扇,微微点了点头。 “十六万一次!” 老崔缓缓坐下。 “十六万两次!”徵音真人闭上眼睛。 “十六万三次!”连司理一锤落下。 “成交!” 冰融激动地站起身来,向四周行礼:“小的代长鱼氏多谢诸位长辈成全!” 她特意向徵音真人道谢:“多谢真人成全。” 徵音真人微微颔首,神色依旧淡漠冰冷,他站起身来,率先离开拍卖会场。 “罢了罢了,这仙丹沾染上那么因果。老朽我命薄,消受不起。”老崔摇头摆手,也跟着悄然而去。 “诸位宾客,今日盛况空前,所列之法宝皆已觅得有缘之士。区区在此深表谢意,恭祝各位修为日进,得觅大道。” 在座的宾客纷纷站起,陆续离场。 “得宝之客请稍稍留步,移至后台办理相关事宜。” 冰融背起黛雪,在镇卫的指引之下,前往交易之处。 “明日此时,还有更多稀世法宝亮相,区区亦诚邀诸位再临此地,寻觅缘法。” 拍卖会一散,今日的海市也接近尾声,水幕缓缓收起,海市中的游客纷纷离场。 一盏茶过后,偌大的海市变得空荡荡。 位于塔中,阵法中心的梦悲缓缓睁开眼睛。 橘猫喵了一声,轻巧地跳进少年的怀里。 梦悲脸色苍白,疲态尽显,可抚摸上阿橘柔软的皮毛,顿感身上的疲累消除大半。 阿橘用头拱了拱他,跳到放丹药的小几上。 那是卢夜城卫为梦悲提供的丹药续灵散,配合调息能较为快速地恢复灵力。 明日还有一场,梦悲还需要养精蓄锐,恍惚之间,他听见黎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黎老板也来了吗?”梦悲嘟囔着。 喵,那可不是。魔尊和他的一把手正在吵架,金影区区护卫,还是远离战场吧。阿橘打了一声哈欠。 楼下。 唐安俨的铃铛还在控诉谷荒泽的恶行,黎噎的眼神在他俩身上飘来飘去。 “我可是你的嫡亲弟弟啊!”唐安俨拼命躲开影手的桎梏,含泪控诉。 “你是私生子。”谷荒泽淡淡反驳。 哇,这么劲爆的,黎噎默默摸起一把瓜子。 “卢叔叔,什么是私生子呀。”黎小宝天真地问。 “哟,这个小孩子不适合听,来来,大娘,我带你们到隔壁吃点心。”卢夜城脚底抹油,带着两人跑了。 剩下黎噎毫无畏惧地吃瓜,还在添油加醋,“泽先生,你可曾未说你有弟弟呀。” “他不是我弟弟。”谷荒泽回答,神色自然,不似作伪,“他只是个私生子。” 黎噎的眼睛又瞥向唐安俨,后者继续哇哇大叫:“同个娘胎里出来的,凭什么我就是私生子啊。” “我娘是自愿生的我,不是自愿生的你。”谷荒泽摆摆手,影手松开唐安俨。 黎噎脑内已经产生了一幕泼天伦理狗血大剧,谁知谷荒泽下一刻解释:“唐安俨是我娘打坐修炼时,感天地灵气造化不小心怀上的。” “依循天地之理,他乃灵气造物私生子,非我胞弟。” 黎噎恍然大悟,“还能这样的?”不愧是修仙界啊,这种完全没有科学根据的事情居然也能发生。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为了不干活不认我。”唐安俨赌气坐在地上耍赖,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卷又一卷的文书,一会儿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拼死拼活为的啥啊……哇谷荒……呜呜呜呜。”一团纸飞进了唐安俨的嘴巴里。 “少废话,拿笔来。”谷荒泽无奈地站起来,对着那堆小山叹气。 黎噎虽然好奇,可若是泽先生没有坦白的意思,他也懒得去拆穿,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去看看冰融姑娘,你们自便吧。” 剩下这对兄弟大眼瞪小眼。 唐安俨拿下嘴里的纸团,爬到谷荒泽旁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哥:“你的身份他还不知道?” 谷荒泽把一卷文书丢到他头上。 “不是吧,难道是你不敢说?”唐安俨调侃他,“哥,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谷荒泽抬起头,目光冷冷地发射在唐安俨的脸上,接着举起手,按住唐安俨的后脑勺,将他按到小山里。 …… 一间四方内室之中,冰融与连司理隔着桌子对坐。 冰融递出芥子袋,“十六万灵石,请清点。” 他双手接过那流光锦芥子袋,吩咐手下人细细清点。 清点完毕,那只装着玄清塑仙丹的琉璃瓶被郑重地端了上来。 颤抖的手紧紧握住琉璃瓶,冰融又扶着昏迷的黛雪,低声对连司理说,“先生,可否借贵宝地一用。” 连司理点头,他摆手让手下出去,自己也走出房去,亲自关上房门。 室内寂静无声,冰融只觉得心跳得震天响。 她本该犹豫的,因为所有的事情根据不过是一场梦。 她本该将仙丹与黛雪带回龙关山,再寻治疗之法。可夜长梦多这四个字压在她的心头。 更重要的是,有一个慈悲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响。 快,让黛雪服下。 快,让黛雪醒来。 鬼迷心窍一般,冰融倒出那枚仙丹,塞到黛雪的嘴巴里。 丹药在黛雪的口中自动化成灵液,流进了喉头中。 咚,咚,咚。 就在冰融紧张的注视之中,黛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113章 必定出变故 “将军!”冰融看着逐渐清醒的黛雪,神情激动。 长鱼黛雪原先苍白的脸,泛起了朝霞般的红晕,而迷糊的双眸亦恢复了神采。 “冰融。”长鱼黛雪开口,虚弱的声音里隐隐透着欣喜,“我这是怎么了。” “将军,前几日您走火入魔,陷入了昏迷。”冰融将黛雪扶了起来,“具体的事宜我们回去再说。” 长鱼黛雪在冰融的搀扶之下,向前还没有走两步,忽然身影一滞,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 “不对……不对。”长鱼黛雪紧紧地拽着冰融的袖子,豆大的汗水倏忽从额头上滑落。 “将军!”慌乱之中,冰融急伸出手来,想替长鱼黛雪疏导真气。 “啪!”却被长鱼黛雪狠狠挡开。 冰融正不知所措之际,蓦然抬头,对上一对满含怨毒的眸子。那眸子的主人黛雪,面庞上覆盖着雪白鳞片,其容色之异,令人悚然。 冰融失声轻叫:“你的脸!” 黛雪的声音变得沙哑,如未校的琴弦般刺耳,而口齿之间,竟染上了鲜红的血迹。她一字一顿地质问冰融:“你给我服下的,不是玄清塑仙丹!” “怎么可能……绝无可能……”冰融心乱如麻,忽然有一丝微光乍现,犹如迷雾中的一只鬼手,直击其心,令她脊背发凉。 冰融后退几步:“你……你在昏迷……怎么知服下的是玄清塑仙丹。” “你……你,你没有昏迷。”一股寒意自心底涌起,冰融脱口而出。 长鱼黛雪没有回答,她捂住胸口缓缓地站起身来,彩衣斑斓,弱柳扶风,却暗藏杀机。 她的头上生出两只龙角,抬起头来,不怒反笑,面庞之上,满是慈悲之色。 明明还是那如芙蓉般明艳的五官,可在如今的冰融看来,却是如此地陌生。 “你不是黛雪。”冰融忍住恐惧,说出她心中的猜测。 “黛雪,不过只是一个名字。”黛雪轻启朱唇,声出双响,一音如少女一般鲜艳明媚,一音却如中年女子般得体雍容。 而这两把声音,都来自于冰融最亲近之人。 “黛雪……家主……你们……”冰融脸色慌忙,她还想后退,可脚却如同被粘在地上一般,不听她的使唤。 “冰融,丫头。”黛雪怜爱地摸着冰融的脸,然而其手已经化成狰狞的龙爪,锋利如刀的爪尖在冰融的脸上划出道道血痕。 “你是我带进门的。当时的你,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即便你不是将军,本座也偏疼你,才安排你跟在黛雪身边。” “唉,你平日行事滴水不漏,怎奈何在我这要紧关窍上,出了差错呢。” “现在,木已成舟,本座责怪你也不用,不如,留下这一身修为,弥补本座的损失吧。”黛雪叹息着,龙爪握住了冰融纤细脆弱的脖颈。 “黛雪……黛雪。”眼泪止不住从冰融的眼眶中滑落下来,她身后的漆黑长棍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滚烫的眼泪滴落在龙爪之上,禁锢的忽然便减弱了。 冰融急忙捏起法诀,漆黑长棍挣脱灵力的束缚,狠狠地往黛雪背后砸去。 龙爪不慌不忙地往后一挡,可不知为何,竟然没挡住,给了冰融逃脱的空隙。 黛雪脸上忽然大变,慈悲端庄的神色消失了,少女的稚嫩与慌张,伴随着泪水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她对着冰融大喊,“快跑啊!快跑!” “别管我冰融。早在五年前……我已经……”少女泣不成声。 “不会的。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冰融握住长棍,与半化为白龙的彩衣少女周旋。 “不,你要逃出去。你逃出去,帮我保护黎哥哥。”少女抬起头来,她的眸子已经变成了冷漠的竖瞳,剧烈的表情也渐渐消失。 “中秋那晚,家主操控我的意识,去控制杀害黎哥哥。我不得已自爆功体化龙。却被家主控制住这副身体。” “黎哥哥,他是我的执念。执念不除,我的意识便不会消散。”少女的话消失在风中。 惊骇无比的冰融,正破开门。却见背后的黛雪又换上了那副慈悲的嘴脸,龙爪带着凌厉之风,向冰融猛然袭来。 ………… 哒哒哒。 黎噎提着女子的裙摆下楼,还被绊了好几下,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来。 他刚到楼下,便见卢夜城抱着黎小宝,正在与连司理和一众手下说话。 “这仙丹今日就拿上来拍卖了,那明日呢?”卢夜城问。 连司理成竹在胸,笑着拿出一本册子翻开最后一页指着其中的一条:“镇长放心,那看这。” 卢夜城伸长脖子瞄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直到连司理将册子合起来,珍而重之地藏进怀里。 “好你个连大贵!藏着这好东西呢。”卢夜城瞪大了眼睛。 连司理脸上浮现一丝窘迫,摆手让他少说几句:“哎哎哎,别喊我的真名……” “小宝,替卢叔叔打他一下。”卢夜城举起小宝的手往连司理头上拍。 “卢叔叔,这是大人的恩怨,不好牵连我们小孩子的。”黎小宝躲开,头压在卢夜城肩膀上。 “哈哈哈哈哈。”连司理抚须大笑:“这小孩聪慧的紧。你是打哪里拐来的。” “拐不拐多难听,是我们镇上小黎老板的,小黎老板!”卢夜城向呆站在楼梯上的黎噎招手。 “在这呢。”黎噎摆手,往下踏了一步,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震动。 黎噎抬头一看,似乎天花板都在震动。 其余人也惊讶不已。 “怎么回事?”连司理发问。 卢夜城还未来得及回答,余光一瞥连司理身后,神色一凛。 “躲!”卢夜城单手捏着法诀将众人护在身后。 “吼!”一声清丽的龙吟从后台内室中传来,接着便是一条几丈长五爪白龙,撞破墙壁突破而来! 一道法阵将楼下众人罩了起来,黎噎躲在楼梯上,一只巨影手横在前面将他护住。 只见泽先生和唐安俨两人,不知何时带着黎大娘,站在了黎噎的上方。 “吼!”白龙身边无数冰菱环绕,企图破开卢夜城的防护罩。 它眼神冰冷而又凶恶地盯着连司理,似乎在盯着一块死肉。 第114章 必定出变故2 连司理在白龙的瞪视之下,浑身发冷,瑟瑟发抖! “吼!” 这声音,这白龙外形,分明就是黛雪。 黎噎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是冰融带着黛雪来了海市吗? 想必冰融已经将玄清塑仙丹给黛雪服下了,怎么又会变成龙。 并且此次白龙的身体比中秋那日见到的要长上许多,周身灵力也更加浑厚。 好没道理,若是病情加重,怎么灵力反而增强了呢。 “你是……长鱼黛雪?”卢夜城也已经认出此龙的真身,他将黎小宝放了下来,全心全力地维持防护罩。 “吼!”白龙伸出龙爪抵在防护罩上,它口吐人言:“连司理!”语气十分愤怒。 “这,这位前辈!”连司理打了个激灵,双脚一软便跪了下来,他求饶:“区区一向本份,更与前辈素未谋面……” “本份?”白龙长啸一声,狂怒反问:“拿假的玄清塑仙丹与本座,这便是本份?” “假的!不可能!不可能是假的!”连司理脸色大变,他急忙否认:“这可是行内的好几位丹师齐齐辨认过的!” “这外形,这散发的灵力,确实便是古籍上记载的玄清塑仙丹。” “前辈,前辈明鉴!” 白龙前爪停在空中,金眸注视着连司理,仿佛在审视着此话真伪。 卢夜城见这白龙并未迷失本性,仿佛可以商量,也谨慎地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黛雪姑娘,不如我们……” “吼!”白龙一声怒吼直接震破了卢夜城的防护罩。 “误会,有何误会,为何服食丹药之后,本座无法化为人身!” 无数的冰菱朝众人疾射而去。 卢夜城手挥白光化刀,将冰菱一一打落。 “这仙丹无人服食过,大家都不知道功效的呀。”连司理还在辩解。 狂怒的白龙龙尾一摆,往下惊天动地地一砸。 眼见小宝也在攻击范围之内,黎噎甚是慌张,谷荒泽拉住他。 几道影手形成了全新的防护罩,拦住了龙尾的攻击。 “轰隆!”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打在了白龙的身上。 尽管不能伤到白龙一块鳞片,可也足够让它动作缓上一缓。 一名穿着黑色斗篷,身背雕刻莲花的白色剑鞘,手御飞剑从天而降,护在众人身前。 “呵呵呵……海市真是好防卫啊……”白龙冷笑阵阵,它没有丝毫惧怕地看着众人。 “你别下去。”谷荒泽示意黎噎勿动,留着唐安俨照顾黎大娘与黎噎,自己走下楼梯去。 “你服食仙丹之后,修为大涨,难道还质疑此仙丹的虚假。”谷荒泽朝着白龙,冷冷地陈述事实。 “对对对,对对。”连司理不住地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我们拍卖行几百年的信誉,从未卖假货……” 可白龙压根不听他们的解释,看到施展鬼手的谷荒泽后,更是染上了癫狂。 “醉山月!你的话,本座一句都不信!“娇弱的少女声音,伴随着另外一名女子的声音。两音齐声发出,还喊着故人之名,非常诡异,令在场之人皆全身发寒。 谷荒泽与卢夜城对视一眼,深觉此事绝非寻常修者走火入魔可以解释。 巨大的影手从天而降,企图将白龙困住。可白龙扭动着灵活的身躯往天上飞去。 “不对!它要跑!”卢夜城话音未落,祝莲声已经跟了上去。 “在这海市它能跑去哪里?”谷荒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除非!! 可是已经来不及,一声泣血的龙吟响彻海市上空。 在塔心的梦悲全身剧痛,脑中传来一阵轰鸣。 “呕!”他忽然呕出一口鲜血,龙吟声消,他应声而倒。 喵喵。橘猫跳下来想查看情况,视线却被白色泡沫遮蔽住了。 不好!海市崩塌!谷荒泽脚下一轻,周围所有的建筑都在刹那之间变成泡沫。 原是白龙深知打不过这几人,以退为进,打破海市幻境,挣得一线生机。 白色泡沫顿时遮住了在者的视线,黎噎看不见谷荒泽在哪里,也看不见黎小宝在哪里。 还在海市附近的游客也不免遭到了牵连。 一时之间,四灵山半山腰情况十分混乱。 “来人!快来人!”这是连司理慌张的声音。 “爹爹,奶奶。”这是小宝稚嫩的声音。 声音既远又近,既真又假。 “小……”黎噎刚想回应,一阵剧烈的风声从他头上猎猎响过,噪音之大,就如前世的飞机起降。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他被不知道什么人扑倒。 忽然又一声龙吟,黎噎似乎看到一条白色龙尾一闪而过。 黑影巨手拨开泡沫,谷荒泽待到能看见天幕星河之时,便见白龙飞至天际,它的前爪上居然还抓着两人。 “救命啊!!放开!!!”那被擒住的一人便是连司理,此时他正在尖叫。 “爹爹!!!”一声稚嫩的童声也从天上传来。 谷荒泽一听这声音,顾不得其他立刻飞身追了上去。 “小宝!”黎噎操纵噬灵鱼,将其他路人推开,也飞上了天空。 可他动作太慢,谷荒泽与白龙,皆已不见了踪影。 …… 风声猎猎作响。 谷荒泽穿云驾雾,追着白龙的踪迹而去。 可白龙乃神兽之驱,速度之快,非人身的谷荒泽可以追及。 谷荒泽此时方恨没有继承白泽神兽的法相,他原身不过就是一只狸花猫。 穿过布满雷光的金色云霞,追到那仙界遗迹时,已失去了白龙的痕迹。 通仙桥附近的地劫骨妖,似乎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股脑地往一个方向而去。 谷荒泽赶过去,只见一具华服男子的尸体,正摔在山石之上。 他七孔流血,心口一个大洞,显然死前遭受极大的苦痛。 这是连司理,显然他已经被白龙所杀。 谷荒泽又见一件彩衣掉落在地上,那显然是黛雪之前所穿的外套。 他将外套捡起,只见布帛上面,用鲜血写了一行字。 若要这黎家小儿性命,带玄清塑仙丹与黎玉郎,上龙关山千尺崖交换。 谷荒泽面色凝重。 第115章 必定要调查 此时四灵山上一片混乱。 还未下山的游客在方寸之地挤作一团,卢夜城带着镇卫纷纷维护秩序。 黎噎慌忙回来时,又听下面有人在大喊不妙,有血,死人等事情。 待到镇卫完全疏散人群之后,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了白肚白。 祝煌扶着重伤吐血的梦悲正在运气,蜗灵急忙忙从山下赶过来。 微光照在地上,昏暗而又朦胧,黎噎远远地看着,祝莲声带着几人围着什么人。 那人穿着黑衣,身形纤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蜗灵塞了一颗丹药给梦悲,便跑过去帮那名黑衣人查看。 黎噎摇摇晃晃地落地,踉跄几步往前走,便看见那黑衣人躺在殷红血泊之中,一只漆黑长棍,横陈鲜血之中,周身灵气尽失。 “没救了。”蜗灵连脉息都不查了,直接下了论断,“她的心都被挖走了,人无心岂能活。” “这姑娘……可惜了。” 黎噎听见蜗灵的叹息,他拨开镇卫往里面钻,终于瞧见黑衣人的真容。 冰融正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她的心口被破开一个大洞,血肉模糊。 清丽的脸庞上凝固着悲伤与凄惶,凤眼圆睁,死死地凝视着远方,檀口微张,鲜血蜿蜒成一首无字诗,流淌归于大地之灵脉。 修仙路本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便会碎骨粉身,或许冰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会死于何人之手。 爱恨交织,造化弄人。 黎噎怔怔地,早秋清晨的微风,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侥幸二字,如破晓时的长夜,终将在晨曦初照时,消弭于无形,却又在晚霞消散之后又遮蔽苍穹。 白龙现身之时,冰融并未露面,黎噎心下已觉不妙,可当他要真正面对冰融惨死这一幕时,依旧是无法接受。 黎噎不自觉向前一步,左脚不慎踢着一个东西。 他缓慢地弯下身去,捡到一只染血的琉璃瓶子。这正是装玄清塑仙丹的那只,里面空空如也。 黎噎攥紧那只琉璃瓶,另一只手温柔地阖上冰融的双眼。 “黎老板,你离远些,被妖龙所伤之人血中带毒。”蜗灵急忙拉开他,又掏了一粒避毒丹黎噎服下。 卢夜城吩咐人拿来一席白布,将冰融的尸体盖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她死在海市,这事便与小四灵镇相关。” 几名镇卫带着连司理的几名手下前来,“寻遍周边都没有找到踪迹。” “不必了。”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 谷荒泽飘然降下,脸色不虞。 黎噎连忙过去追问:“追上了吗?小宝呢?” 谷荒泽摇了摇头,他染血的衣袖一挥,连司理的尸首就出现在地上。 连司理七孔流血,胸前一只深深血洞,心脏已被挖走,死法与冰融相似,想必也是出自白龙之手。 黎噎看见此幕,只觉双耳轰鸣,脑子一片空白,他颤抖着嘴唇,吐出几个字:“小宝……小宝……” 谷荒泽抚上黎噎的背,往他身上注入一道灵力,让他振作精神,道:“小宝在白龙手中,但他暂时没有生命之危。” 黎噎喜忧参半,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谷荒泽摇头示意,“回去再说。” …… 回到巡镇所,蜗灵先让黎大娘喝了一碗安神汤药睡下。 其余人聚集在内室,谷荒泽拿出那件彩衣。 “要仙丹和黎老板,去换小宝。这条妖龙脑子不好,算盘倒是打得响。”青衣公子打扮的唐安俨,圆圆脸,圆圆眼,说话谈笑之间,还露出嘴边的梨涡,是个甚是可爱的少年。 他手里把玩着串珠,看向谷荒泽。“要不要我……” 谷荒泽打断他的话:“不要轻举妄动,小孩的身体娇贵,经不起你折腾。” 黎噎手捧一杯热茶,此时圆圆的杏仁眼,似明珠蒙尘,笼罩着一层迷惑的阴霾:“为了小宝我自然愿意去。但是这仙丹去哪里找。” 卢夜城靠着窗台,拿出一叠纸,抽出其中的一张:“这是之前连司理给我开的保证单。保证货品的真实。” 谷荒泽接过去瞄了一眼,里面有五名四灵界最顶尖丹师的签字画押。 “颇为蹊跷,长鱼黛雪年纪尚小,如此果断认定仙丹真假,着实令人费解。” “莫非她曾服食过?”黎噎此言一出,他自己便觉得荒谬:“不对,若他们长鱼氏有此仙丹,冰融何必花这么大代价去海市上竞拍。” 谷荒泽拧着眉头,俊俏的眉眼间都是计算思量,他手指叩击桌面:“先不论这仙丹真伪。若依长鱼黛雪所言,那仙丹能在哪个关节上出了差错。” “那五名丹师?但一枚仙丹不可能分五份吧?”黎噎抿了一口茶,摇摇头。 唐安俨捻着手串笑了笑,指着纸上的两个名字:“况且这两人是好几百年的冤家对头。这次你杀我老婆,明日我宰你儿子的关系。” “互为掣肘,他们不可能串谋。” 卢夜城挠了挠头,这下子真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了,“连司理干的?也不可能,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比仙丹更紧要的拍品他都经手过,信誉一向很好哩。” “连司理胆小怕事,他不敢。”抱着剑,一直默不作声的祝莲声也开口了。 卢夜城又补充:“从卖家手里拿到货品,再到卖出。仙丹一直有法阵加持,外人一旦近身就会被发觉。” “小甲之前不小心靠近了几步,就被警告哩。” “卖家?”谷荒泽看向他,问道:“相传卖家是胡天蓝,那名大盗。” “你怀疑他?”唐安俨笑了笑:“胡天蓝没那个本事吧,即便他从仙音门里偷出来,他能骗过五名丹师?” 谷荒泽看向窗外,此时院子里栽种的梨树,叶子已经发黄,簌簌落下:“听过魏伯阳的故事吗?” “你……你没教。”黎噎小小声说。 “魏伯阳,性好道术,与弟子三人入山作神丹。丹成,见几名弟子心不诚,乃自服丹药假死试之。三名弟子中,只有一人服之。其余两者皆逃。” 第116章 必定要询问 谷荒泽说起魏伯阳的故事。 “后来,魏伯阳带着那名诚心的弟子飞升,留下两名弟子在世。” “两名弟子的后代,世世代代钻研魏伯阳留下来的《五类相》。后来仙界离散。其中一名弟子的后代,但是写了一本《伪丹论》。” “里面记载的都是仿照仙丹炼制的丹药,可功效却都不及真正仙丹的五成。” 祝莲声皱眉:“这本丹册为何我从未听说。” “此书问世不过五十余年。惹出诸多事端,许多存心不良的修者用此法鱼目混珠,被四界联合销毁了。”谷荒泽回答。 “既已经销毁了。那便是没有了。”祝莲声平静地说。 “哎哟祝大公子,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书虽然被销毁了,可他后人脑中里可是记得的。”唐安俨脸上挂着笑,小梨涡深深甜甜。 可祝莲声记得这个狡诈的家伙,那时候便是他带手下去偷袭,边笑边把祝莲声踹下海去。 “也是。你们这些无耻之徒,自然是互相了解,惺惺相惜。”祝莲声抱着剑冷脸回怼。 唐安俨笑眯眯地点头:“真是多谢夸奖。我还知道魏伯阳两名弟子中,有一女儿嫁与东海炼器世家,那世家姓崔。” “崔,老崔崔灵醒。”黎噎站起来,回想着海市那一幕,“难道是他?” 唐安俨嘴角翘起,眉眼弯弯:“崔灵醒在东海声名狼藉,基本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他修行天赋不够,修为总无法进益。不过才一百五十岁,就已经是个老头了。” “大概是今生晋升无望,他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敛财上。” “用他那一身手艺,将完好的法器,丹药,法阵中有用的尽皆拆去,再用这些伪造仙器,骗取灵石。” 黎噎不自觉摸了一下别在腰间的无心烛,想起老崔摊位上那堆破烂法器。 又想起与他同行的那名年轻公子。 “是了,老崔与胡天蓝交情很深。在拍卖会上蓄意抬高价格,与冰融竞价的便是老崔。” 黎噎提起在海市遇见老崔与一名男子同行,还与他们打招呼。 “他与胡天蓝两人,既想得仙丹和灵石,又能借着拍卖会这事,彻底摆脱仙音门的追杀。真是一箭三雕。”黎噎扯着嘴角,讽刺一笑。 却不成想,这又造成了冰融、连司理无故妄死,黛雪彻底发狂,黎小宝还被挟持。 难怪小宝当时不大喜欢这两人,以后还是得相信我们家小宝……得赶紧把小宝带回来。 “那镇长,我们是否可以将这两人抓回审问。”黎噎看向卢夜城。 后者捶着肩膀,扭动着酸痛的脖子:“事实上,白龙那些质疑的话,在场拍卖行的人都听见了。” “况且连司理还惨死,这件事他们早就上报,要求调查胡天蓝。” “我会跟进消息,一两天就能出结果。” 黎噎还是有些不安:“若他们逃跑了怎么办。” 卢夜城摆手:“他们逃不了,拍卖行的关系遍布四界,比某些魔宫啊仙门有用多了。” 祝莲声冷哼一声,唐安俨抬头望着房梁。 “那接下来这几天,什么也做不了吗?”黎噎低着头看着手,手上都是修习法术造成的伤痕。 明明已经很努力在修习法术,可是当危险近在咫尺时,他还是无法拯救亲人。 谷荒泽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不一定。” “还有一件事,不一定能成,但是可以一试。” “是什么?”黎噎连忙追问。 “问问死去那两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谷荒泽说。 黎噎捏着谷荒泽的衣袖问:“你,对了你不是鬼差吗?跟鬼你可是最熟了。” 在场其余三人听见这话,脸色都是精彩的很。 祝莲声一脸鄙夷,唐安俨嗤笑一声,卢夜城侧过头去不看。 谷荒泽可不管这些人的反应,托腮反问:“你不是不信吗?这时候又不怀疑了?” “那你帮不帮。”黎噎着急了,目光直视着他。 “帮,肯定帮……”谷荒泽连忙答应。 “啧,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脑袋被你师兄打坏了。”唐安俨偏过头去和祝莲声说悄悄话。 后者·名门正派·清白严肃的祝二师兄正在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无知魔头……趁虚而入……” 卢夜城眼见谷荒泽被黎噎急急拽走,他不慌不忙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 当天小黎食肆没有做生意,许多店铺也没有做生意。 大家都看见了妖龙现世,海市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连最后这一天也无法举办。 游人议论纷纷,但也不得不陆续离开。镇卫还在街上走动,加固防御。 当夜,新月当空,星河浩瀚。 黎噎在店门口搭起一张香案,上面摆着供奉的瓜果香茶,香炉捧于中央,供的并非牌位,而是一座木雕,雕工精美,可是似房非房,似城非城。 谷荒泽站在他身后,示意他焚香。 “你在鬼界威名赫赫,找个人就不能直接下去。”黎噎拿起三炷香,疑惑地问道。 “鬼界与其他三界大不相同。”谷荒泽负手而立,秋风吹拂着他的衣摆。“佛门有一语,叫做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鬼界还不如一片花瓣那样大。里面的幽魂却极其的多,可是永远也填不满这片花瓣。” “没进鬼城还好,进了鬼城,一切都是错乱的,鬼魂之间碰见便是缘份,遇不见是正常。即便是鬼差也要找上好几天。” “想找到想找的鬼,最快的方法便是人间招魂。” 听完他的话,黎噎看向那香,用掌心火点燃,朝地面拜了三拜。 黎噎依照谷荒泽所说,往地面上洒了三杯灵酒,抽出一张黄纸,写下了长鱼冰融四个字。 “鬼城是活物,除了贡品,最好便是贿赂它。”谷荒泽在后面解释,“若它接受这三杯酒,你点燃这黄纸之时,火焰便会变为幽蓝。” 黎噎将黄纸定在空中,两指一搓,火星攀爬上黄纸边角,缓缓吞噬着。 就在火焰接触到名字的那一瞬间,火焰猛然增强,并且变为了白色。 ????? 第117章 必定要询问2 “白色火?是什么意思?”黎噎扭头去问。 谷荒泽有些嫌弃地看着黄纸:“鬼城觉得贿赂不够,你再洒三杯。” “不就三杯,好说。”黎噎立刻又倒了三杯洒在地上。 写着长鱼冰融四个字的黄纸飘浮在空中,白色火以龟速正在燃烧。 “还是白色的………”黎噎急忙又倒了三杯。 白色火岿然不动,既不加速,也不变色。 三杯又三杯,直至酒尽杯空。 “没了,我再到院子里面拿一瓶。”黎噎急忙要走,被谷荒泽拉住。 “行了,酒改日再与你带,今日喝这么多便足够了。”谷荒泽皱眉对着那黄纸喊道。 听见这话,白色火焰似乎瑟缩了一下。 谷荒泽目光如钩,剜了黄纸一样:“别贪杯,小心我……” “吼!”火光一闪,白火变了幽蓝火焰,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将黄纸燃烧殆尽。 灰烬掉落在地上,飘散在空中,往鬼界的方向而去。 须臾之间,脚下阴风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阴暗不见天日的黄泉之下,徐徐行走而来。 带着无限的幽怨与未尽的志向。 忽然眼睛被风吹进了沙子,黎噎低下头,揉了几下,耳边便想起一道声音。 “黎老板。” 猛然抬起头,黎噎瞧见香案前站着两名女子。 一名身穿黑衣,清秀的脸上带着一抹惊喜的笑容。 一名则身着黄衣,艳若芙蓉的面容上却是呆滞的神情。 “冰融姑娘。”黎噎连忙开心地打招呼。 当他看到冰融身边那位姑娘时,惊讶地喊不出口:“黛雪?” “她!” 谷荒泽按着黎噎的肩膀安抚:“这只是黛雪的残魂,她人应该还没死。” “那,那是因为少了这片残魂,她才会发狂变成白龙吗?”黎噎惊疑不定,询问的视线移向了冰融身上。 冰融摇头,她垂下眼帘遮掩住悲伤:“恰恰相反。” “黛雪化龙并非魂魄残缺,而是身体里多一个人的魂魄。” 眼底闪过一丝探究,这答案之前谷荒泽隐约探得几分。 醉山月作古多年,有关于他的记载,也被谷荒泽他娘销毁了。 长鱼黛雪如此年轻,从她的口中是不可能喊出醉山月这三字。 而那个灵魂,何止认识醉山月,从那仇恨的语气上来看,大概还有些恩怨因果。 “黛雪身体里的魂魄,你可识得?”谷荒泽问道。 冰融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痛,她轻轻地点头,“正是长鱼氏现任家主,黛雪的养母。” “家主?”黎噎呼吸一滞。 冰融将事情从头讲述一遍。 “黛雪昏迷之后,我寻遍各种解救方法,却仍然无效。有一日深夜,我做画占睡着时,家主入我梦境。” “是家主告诉我,那枚随天火从天而降的仙丹才能救治黛雪。” 冰融眼中闪过一丝苦痛:“可等到我魂归于阴间,我才醒悟过来,这枚仙丹从来都不是用来治疗黛雪的,而是用来增强家主法力,助她夺舍成功的。” “长鱼家主为何,为何要夺舍。何况黛雪还是她的养女。”黎噎问道,他心中浮现一丝心酸。 被最亲近的人所害,不知黛雪会如此伤心。 他看向黛雪的残魂,残魂呆滞无情,对外界之事毫无反应。 冰融抿紧嘴唇,眉头紧皱:“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不是很清楚。可从如今看来,事情的端倪怕是要追溯到许多年前。” “我们长鱼氏几千年来,不由亲缘血脉去选家主。而是由现任家主走遍四界,根据天资,选出十将军作为继承人培养。” “待到家主寿终或飞升之前,再由家主指定十将军中的一人继承。” “我记得,当初黛雪便是这样被选中带走的。”黎噎点头。 “黛雪从进长鱼氏以后便受到家主的重视。家主对她的器重甚至超过了其他九位将军。因此她在龙关山上,经常受到师兄师姐的冷落排挤。” 黎噎心下黯然,本以为进了仙门,黛雪便能过上好日子,谁知世事不尽人意。 冰融悄悄攥紧拳头,“为了不辜负家主的期望,五年前,黛雪决意提前进入圣地修炼。” “圣地?”黎噎问道 “圣地中危险重重,有先人布下用于考验的法阵。依照家规,将军需修炼一百年以上,才能进入圣地。” “但是黛雪不但能提前进入,而且修得不传密法,从圣地之中出来了。” “可便是在那以后,黛雪不但功力大增,而且性情大变。” 冰融的眼神有些伤感,她看向黛雪的残魂,仿佛像是看到年少的黛雪,“她小时候虽然有些多愁善感,可是活泼俏皮。” “从圣地出来以后,她似乎丧失了平日的脾气秉性,变得冷漠无情,喜怒无常。对待欺负过她的人,毫不留情。” 冰融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即便是我,若是行事稍不合她意,也会受到严惩。” “对于黛雪,明明龙关山上下已经怨声载道,可家主依然十分器重她,甚至几次在公开场合发话,要将家主之位传于黛雪。” 黎噎觉得有些不妥:“这难道不是捧杀吗?” 冰融喃喃自语:“若家主无恙,这便是护身符,无人敢对黛雪动手,可三年前,家主的病突然恶化,陷入昏迷。族中一切事务由代家主打理。自此之后,我们的处境便越发不好过了。” “代家主经常派遣黛雪去完成极度危险的任务,好几次身处险境。直到几月之前,家主清醒了一次,亲口让黛雪下山了结因果,并拿到仙音门的仙丹,我们这才能下山来。” “所以才找到了我。”黎噎说。 “本来以为了结这段幼年的情分,可以帮助黛雪修行。直至昨日我方知道,所谓斩断情分,是家主的诡计。” “她的目的便是斩断黛雪对于尘世的牵连。而黎玉郎便是黛雪唯一的执念,只要了结这段情,家主便能彻底控制黛雪身体。” “怕是早在五年前黛雪进入圣地以后,心神就被家主无声无息地入侵了。” 第118章 必定要询问3 冰融说起下山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神情有些恍惚。 刹那之间,山上的生活已经是隔世之事了。 谷荒泽拧眉思索:“夺舍通常都是瞬息间之事,你所讲述的这个术法夺舍,如此潜移默化,令人难以发觉。” “想来连长鱼黛雪自己也未曾察觉,自己的心性发生变化,等到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如此高深术法,怎么会令长鱼黛雪走火入魔。” 冰融看向黎噎:“自从来了小四灵镇,遇见黎老板之后,黛雪的意识在悄悄复苏,两种灵识在体内对抗。” “中秋那夜,她的身体被家主操控,去伤害黎老板,黛雪不惜自爆功体化龙,想要抵抗家主的侵蚀。却反而被家主掌握了控制权。” 冰融扶着残魂黛雪,神情悲怆:“这是她死前亲口对我说的。在我被挖心之后,家主还想彻底摧毁我的魂魄,是黛雪硬生生地扯出残魂救我。我今日能站在这里,是黛雪之功。” “所以黎老板,你千万不能被家主捉住,她若杀了你,黛雪就彻底没救了。” 黎噎摇头苦笑:“如今这事由不得我。”他将黎小宝被白龙所擒一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冰融抿着嘴唇,若她此时还在世,怕是会咬出满口血来:“我从来都没想过,慈悲贤德的家主,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现在连小孩也不放过。” 谷荒泽看着不做声的一人一鬼,平静地开口:“修仙自是强者为尊,黎噎不可能躲一辈子。” “既然对方存心找我们麻烦,我们便找到一劳永逸的方法。” “谈何容易?家主法力精湛,若是再给她十年时间,她必定登上地仙阶。”冰融脱口而出。 谷荒泽反问:“她有十年时间吗?” ……冰融欲言又止。 谷荒泽帮她回答:“没有,她急于侵占长鱼黛雪身体,便说明她原本那具身体已经不能用了。” “夺舍使她修为大减,她想要夺玄清塑仙丹,也是急于恢复原有的功力。” “此时她正虚弱,便是杀死她,夺回黛雪姑娘身体的绝好时机。” 黎噎不住点头赞同:“小宝在她手中一日,便是多一日的危险。” 谷荒泽接着说:“长鱼姑娘,你乃长鱼氏,比我们更了解那一位。她修炼的功法,可有什么弱点?” 他们两人目光如剑,神情真挚不似作伪,冰融心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火光。 她低头仔细回想,过了半晌才道:“将军以上的位阶,与我们修习的功法大不一样。这门从圣地中修习而来的神功,名为‘易髓灵飞诀’。” “修炼此功法者,可以轻易驾驭高深的五行之术,还能像青龙一般施云布雨,不怕雷击。还能驱使蛟龙、鲤鱼等为自己所用。” “像黛雪如今这般自爆功体,化龙而不能反回人形的情况,我未曾遇见,更不知如何克制。” 谷荒泽沉吟一会,进而问道:“你不知道,此事还有其他人了解吗?” 她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疑惑:“这门功法,除黛雪之外,其余几名将军都已经修习过。我看过他们化作龙形,但是持续时间极短。” 谷荒泽侧过头去,淡淡地说:“那便只能去找长鱼将军们了。” 冰融有些担忧:“以代家主长鱼录为首,一向看不惯黛雪。他们不会帮忙的。” “并非帮忙,只是合作。”谷荒泽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想必这位代家主,也是极想出头的。若真让家主的夺舍成功,长鱼录将军怕也不会开心。” “你们仙门之人的险恶心肠,我信得过。” 冰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反驳无能,只得向两人深深作揖:“冰融已是阴间之鬼,黛雪之事只能仰赖两位了。” “还望万分小心,冰融可不想在鬼界巧遇两位。”冰融浮现一丝苦笑。 黎噎上前,轻轻摸了摸黛雪残魂的头,温柔地安慰:“她前半生过得艰难也努力活着,我可不想她的努力付诸东流。” 黛雪残魂似乎有所触动,本来呆滞的脸上竟然浮现一丝喜悦,眼珠子转动了一下。 “她……她有反应的!”黎噎惊喜地喊出声。 残魂黛雪听见黎噎的声音,头也望黎噎的方向转动。 “黎……”她张口只说了一个字,忽然整个身体如碎片般散开,化为万道光点,在空中凝结成了一只小光球。 小光球围绕着黎噎旋转着。 黎噎试着张开手掌,小光球立刻温柔地落在他的掌心。 魂魄是没有温度的,黎噎只觉得那只光球冰凉凉地,有些可怜。 “黛雪似乎想跟着黎老板。”冰融眼帘微垂,眼中的惆怅一闪而过。 她笑着看向黎噎,“那黛雪就麻烦黎老板照顾了,虽然是残魂,可我们毕竟也是阴阳相隔。” 她握住自己的手,打起精神向他们告别:“风急天高,两位别着凉了。冰融便在鬼界等着两位的好消息。” 黎噎连忙俯身还礼,再抬头时,眼前冰融的身影已经消失。 一阵凉风从脚边吹拂而去。 那只小光球还在绕着黎噎玩,黎噎又喜又悲,心情复杂。他从怀里拿出那只原本装仙丹的琉璃瓶,拔开瓶塞,温柔地问:“黛雪姑娘,你可愿进来。” 小光球绕着那瓶子飞了几圈,最后温顺地钻进了瓶子里。 黎噎看着琉璃瓶中闪烁的光芒,珍而重之地将琉璃瓶放进芥子袋中。 谷荒泽拿起一张黄纸,递给黎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个吧。” 黎噎笑了笑,振作精神,接过黄纸写下连司理的真名。 连大贵。 连大贵。 黄纸飘浮在空中,燃烧的火焰却不能将其点燃。 “这是为什么?”黎噎迷惑,掌心凝聚火焰想再试一次。 “不用了。”谷荒泽握住黎噎的手,将火球按下去。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瞬间抚平了火焰带来的灼烧感。 “鬼城中没有连司理,他大概被那白龙散魂,已经魂飞魄散了。” 谷荒泽此言一出,黎噎心下更是不忍。 说无辜,连司理,这名本份的男子,才是真正的无辜。 可他却没了,灰飞烟灭。 第119章 必定有猫腻 隔天小黎食肆依旧没有开张。 拍卖行的人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找到了胡天蓝和崔灵醒。 “他们身上没有找到仙丹?”黎噎站在桌子旁,拿着那张信,看着信中所写。 “不止是身上。”卢夜城有些无奈地表示:“他们甚至自愿服下了衔言药以证清白。” “衔言药?”这名字听起来很陌生,黎噎问道,“这丹药是做什么吗?” “服下丹药之人,在一定时间内只能说实话,用于问讯之用。”卢夜城解释。 黎噎恍然大悟,原来是修仙界测谎仪。 “对于拍卖行所问的话,他们一一回答,所说翔实,他们两人皆讲,仙丹已交给拍卖行,也并不在他们身上。”卢夜城给黎噎倒了一杯茶。 “这事怕是十有八九,还要重头查起才是。” 黎噎举起茶杯又默默放下,神色有些黯淡,“多谢镇长。” 卢夜城递给黎噎一块糖糕,安慰他:“这种事情心急不得,你也需养精蓄锐,来应付这件事情。” “小宝看到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怕也是要哭鼻子哟。” 黎噎捏着那块糖糕,礼貌地道谢,走出巡镇所,失魂落魄地在路上走着。 即便海市出了事,小镇依旧是如此热闹,黎噎觉得有些不舒服,躲开人群沿着暗巷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食肆,此时店门不开,后院门口却站着两名陌生人,正与黎大娘说话。 他们一老一少,一瘦一矮,就凭背影辨认的话,黎噎从未见过。 “我们家出了大事,这几日怕是不便开店了。”黎大娘愁眉苦脸地跟两人解释。 “这就可惜了。还以为能来你们店里喝上几杯好酒。”那位老头啧啧叹气,声音沙哑,像只公鸭一般。 这把声音,正是海市上遇见的老崔! ………… 龙关山千尺崖,山势险峻,云雾缭绕。 一道巍峨瀑布,其声如雷,势若飞虹流淌于山间。水中无数赤色鲤鱼曳尾生姿。 或有白鹤低飞,踩于龙子身上,振水高飞,鹤唳声声。 而在瀑布之上,还有长鱼氏安居少年的龙关阁。 几座华丽亭台楼阁悬高空而立,外墙皆由透明的玉石砌成,光滑如镜,与乳白色的云雾相映成趣;飞檐斗拱,琉璃瓦闪耀着五色光辉。 长鱼弟子御器飞行期间,普通弟子皆穿墨色长袍,几名将军位于高台上,无论男女皆穿鳞彩衣,年轻貌美,风姿绰约,或弹琴奏乐,或高歌纵酒。 长鱼录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长得不坏,宽和周正,鳞彩衣套在显得他身上华贵不俗之外,别有一种英气逼人。 可惜那狭长的眼睛里,不时闪过冷冽与算计,让他人觉得有些距离感。 如同一只可望而不可触的精美糖人。 与其他将军放纵玩耍不同,长鱼录的身边堆的全是文书,左一封密函,右一张消息。 “可有长鱼黛雪的消息?”长鱼录皱眉,在那一堆文书中翻找着。 “你管她做什么,最好永远也不回山上来。”另外一名将军正在喝酒说风凉话。 手下冷冷回禀:“目前还没有,可是据可靠消息,小四灵镇新开的海市出事了。”说完手下递来一封信。 长鱼录看完,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惊诧。 此时一阵妖风乍起,既寒又邪,吹得龙关阁众人心中凛然。 这时天上飘来几团乌云,夹杂着闪烁的电光。 紧接着雷声轰鸣,倾盆大雨即将落下。 一声空灵的龙吟响彻天际。 …………………… 小四灵镇 黎家小院后门。 崔胡两人还在与黎大娘攀谈,黎噎掩饰着脸上的诧异,缓步走近。 “娘啊,家里来客人了?”他人未到声先至。 崔胡两人转过身来,便瞧见一名霁蓝素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墙角。 黎老板的衣袍半新半旧,挂在他削瘦的身上,袖子被挽起来,露出两段如玉的手臂。 胡天蓝将目光移到黎老板的脸上,露出惊艳之色;尽管此人脸上布满伤痕,伤口还在发红淡化,可他的五官骨相长得极好,精致到过分凌厉。 那双乌黑的杏仁美目,本应是璀璨夺目,可此时却黯淡无光。 想必他们家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崔灵醒与胡天蓝对视一眼,老崔对着黎噎,抢先开口:“黎老板,是我啊,我们在海市遇见过。你还说无事来喝酒呢。” 黎噎笑着点点头:“原来是崔前辈,实在不好意思,这几天店没开张。” 崔灵醒一副可惜的模样接话:“我们要回东海去,本想走之前再尝一尝你的美酒………” 黎噎见他们俩一脸真挚的模样,越发地觉得事情不对。 要不是提前知道这两位的事迹,怕是黎噎也不会怀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黎噎心上警惕起来,面上不显,笑着说:“相逢既是缘份,两位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来我家坐坐,尝尝酒再回去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老崔嘴上说着推辞的话,却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黎噎引着他们进门,院子里的小桌上卧着两只猫,一只威武的狸花,一只憨厚的大橘。 两猫一见有陌生人,立马跳下桌来。 “对不住,有些乱了,两位稍坐,我先去厨房准备酒菜。”黎噎笑着招呼,接着一手一只猫捞进怀里,带着黎大娘去厨房。 黎大娘悄声问:“儿啊,小宝有消息了吗?” 黎噎叹了口气,安慰黎大娘:“没事的娘,镇长他们已经托人在找了。” “对了,家里的酱油和醋快没了,您上街打一些吧。”黎噎背对着院子,给黎大娘使眼色。 “哦,哦哦哦哦,好。我这就去。”黎大娘顿时会意,那两位客人有些古怪。 黎噎端着两瓶灵酒,一盘卤牛肉,一盘卤猪蹄还有一碟酱萝卜出来。 黎大娘拿了灵石,便出院子,橘猫扭动着身躯跟着她的脚边。 黎噎落座,招呼两人吃酒喝肉。 狸花猫跳上黎噎的膝头,优雅而又警惕地摇着尾巴。 清秋天气凉爽,灵酒在炭炉上微微温过,正是极好的风味。 两盏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 第120章 必定有猫腻2 三人围桌而坐,黎噎照看着炭炉,炭火噼啪作响,炉上的白瓷温酒器中摆着两瓶黄灵果酒,香味四溢。 老崔陶醉其中,细细品味。 “好酒,黎老板手艺一绝,居然能将这下品灵果,酿出中品灵酒的风味。”老崔交口称赞。 胡天蓝抿了一口酒,闭上双眼享受,复睁开,“若是用上品灵草,更能发挥黎老板的功力才是。” 闻见此言,黎噎一双杏仁眼瞥向胡天蓝,瞥得他心中一跳。 “说来惭愧,还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黎噎笑了笑,问道。 老崔夹了一块牛肉放入嘴里咀嚼,边向黎噎介绍:“他是我多年好友,来往做药材生意的,老胡家排行第二,你叫他胡二便可了。” 胡天蓝笑着点头:“黎老板若是想要货,尽管找我。” “这可敢情好。”黎噎对他笑了笑,紧接着忽然叹气:“但是最近家中出了大事,我是没有这个心思做生意了。” 老崔放下酒杯,环顾四周,“对了,令郎呢,怎么的不见?” “正是这件要紧事。”黎噎半垂眼帘,垂头丧气:“海市上发生那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没有看顾好,小宝走丢了,到如今都没有找到。” 老崔与胡天蓝面面相觑,两人脸色一时也变得严肃起来。 老崔问道:“可有登寻人启事?”他脸上略带着焦急之色。 “海市上鱼龙混杂,小孩娇贵,受到惊吓也是难免的,说不定好了就自己回来了。”胡天蓝倒是平静地安慰。 老崔又道:“老板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我们还喝老板的酒。不如待会也去帮黎老板找找孩子。” “这主意好。”胡天蓝大声赞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变化都被黎噎看在眼里,他可不信这两名大盗会担心一名陌生小孩的安全。 他们来我,果然是有猫腻。黎噎默默地想。 他面上却是露出感激的神情:“两位想来品尝美酒,我已经招待不周,怎能还劳烦两位替我……”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胡天蓝脸上堆笑,举起酒壶,帮黎噎的杯中倒满。 “喝一杯,这事一定能解决。” 黎噎接过酒杯,心下忐忑,刚放到嘴边,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传来。 “不好意思,我去开门。”黎噎站起来身来。 狸花猫从他膝盖上跳下来,只见黎噎走后,胡天蓝脸上露出一丝烦躁。 接着他手指一弹,一点粉末被弹进黎噎到酒杯之中。 “老板。是我。”来敲门的是祝煌,他提着酱油与醋递给黎噎。 黎噎悄悄往祝煌手里塞了一个袋子。 祝煌会意,对黎噎挤眉弄眼,紧接着大声说:“大娘路过我们家,我娘留大娘一起做针线,晚些时候再回来,吩咐我先拿东西过来。” 黎噎登时会意,祝煌一家住镇外,黎大娘打酱油不可能打到那里的。定是黎大娘去巡镇所,卢夜城派祝煌来查看。 往外面瞥了一眼,果然见到几名镇卫的身影。 于是黎噎也答应:“好,让林姐姐陪我娘说说话,她心情不好。我家里还来了两位重要的客人要招待呢。你先回去吧。” “噢,什么重要的客人,我认识吗?”祝煌问道。 “是海市上认识的两位,崔前辈和胡公子,都是做生意的。听闻我们店的酒好,特意来品尝。”黎噎对祝煌说。 “这样啊。那我回去了。小宝的事情,若有好消息一定告诉你。”说完祝煌便转身离去。 黎噎调整好心情,表现出喜悦与忧虑,转过头去。 “久等了。”黎噎笑了笑坐下。 老崔与胡天蓝举起酒杯,“来,黎老板,我们干一杯。” 黎噎大方地回应,将酒倒入嘴里。 “可惜酒虽好,却不能解千愁。”他仍然有些惆怅,虽然平日里总是嚣张地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可一旦这朵玫瑰沾上惆怅的露水,总会让他人觉得他有些可怜。 胡天蓝忍不住想安慰他:“可以找到的,我能派人……” “咳咳咳。”老崔忽然咳嗽起来,示意胡天蓝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我在周边客商还是有些人脉,我还能跟黎老板打探一下。”胡天蓝立即转口。 “多谢,若两位真能帮忙找回我家小宝,我自然万分感谢,以后灵酒有多少,任由两位……”黎噎面上露出感激的神情,语气激动,忽然说着说着,眼神变得迷蒙,话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整个人栽倒在地。 狸花猫跳到桌上,舔舔他的脸。 崔胡两人瞧见迷药生效,赶忙行动起来。 “快,你去屋里找。”胡天蓝指挥着老崔,自己却扶着黎噎,在他的怀里翻找起来。 嘶,狸花猫眼见胡天蓝的手不安分地往黎噎身上翻,发狠地警告。 “切,这猫倒是护主。”胡天蓝嗤笑一声,正想一掌过去,却被猫灵巧地躲开。 “好了,人身上有没有?”老崔在房里不耐烦地喊。 胡天蓝来回搜了几遍,“房间里没有吗?” 老崔烦躁地走出来,“除了一个暗格里放着些灵石,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不是有芥子袋吗?怎么身上找不到?”胡天蓝感到有些疑惑。 他的目光转向厨房,“去那边看看。” 两人搜查一番,果然在厨房一个暗格中找到了一枚芥子袋。 他们满心期待地打开,却大失所望。 老崔骂骂咧咧地走出厨房,恨恨地说,“偏你要做成银锁送小孩。这下好了,那小孩丢了,难道我们得帮他找孩子不成。” “这等变故谁能想到?”胡天蓝脸色也冷冷的,“横竖就是这丹晦气,当初我便让你别动歪心思。” “你看,一进海市,妖龙闹事不说,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连累我在拍卖行的信誉。” 老崔提起那酒瓶一饮而尽,“行了行了,灵石你也拿到手了,此番吃亏的是我。” 两人正在斗嘴,祝煌一脚踹开门,卢夜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黎老板!”卢夜城故意大喊,装模作样地,假装看到胡崔两人。 “哟,家里来客人啊?” “两位客人打哪里来啊?” 第121章 必定有猫腻3 卢夜城堵在门口,身后还站着几名镇卫。 笑眯眯的卢镇长,眼中闪过一阵寒光,审视着眼前两人。“喔,这两位,不是崔道友和胡道友吗?” “两位来这边做什么。” 卢夜城又瞥了一眼睡在石桌上的黎噎,感情真挚地关心:“黎老板这是怎么了?” 胡天蓝面不改色地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说:“卢镇长。我们与黎老板正在喝酒呢。他不小心喝醉了。” “喔?是吗?黎老板的酒量一向极好的呀。”卢夜城反问,摆手让两名镇卫进门,绕着胡崔二人,扶起昏迷的黎噎。 “或许是小黎公子不见了,黎老板太过悲伤,一时多饮了几杯。”胡天蓝直视卢夜城,毫不畏惧。 崔灵醒则是敲边鼓,赔笑道:“既然黎老板有卢镇长照顾,我们在此也无事,不如我们也去外面,帮忙找找小黎公子吧。” 卢夜城沉默了片刻,笑眯眯地说:“那敢情好,多个人多份力量,请吧。” 胡天蓝有些无奈,只能带着老崔告辞。 …… 此时,青天白日,龙关阁上阴风阵阵,不复往日的宁静。 龙关阁下的瀑布,除了无数赤鲤之外,水中隐约泛着红色;几名黑衣弟子的尸体,随着流水滑下,惊飞林中之鸟。 长鱼录匍匐在地上,他捂住心口的爪伤,但是鲜血沿着指缝不断地流下。 龙爪自带的毒素让他感觉意识模糊,可他还是强撑着精神,注视着白龙。 白龙盘踞于高台之上,如白玉般的鳞片染上了丝丝鲜血。龙爪底下是一名将军的尸体,他死于失去心脏。 “录儿,你这代家主的位置,坐得可心安理得?”白龙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丝嫣红从它的嘴角流下。 “你曾是本座最看重的继承人。”白龙叹息,慈悲的女声中仿佛还有一丝怜悯。 长鱼录嘴角挤出一抹笑容,可这举动牵动到身上伤口,苦痛让他额头滴下汗水,“录跟随家主四百五十八年有余,一直勤勤恳恳,尽忠职守。” “录本视家主为生母,并无二心。”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怼:“谁知你因旧伤日益反复,竟然起了夺舍之心。” “做这种事情,您就不怕来日成仙之时,九天之下降下万道神雷,将您劈得灰飞烟灭吗?” 白龙金眸注视着他,轻蔑一笑:“还轮到你这叛主来教训我?一日为师,终身是主,这道理还须我来教你吗?” 长鱼录冷笑一声:“长鱼录当然能为家主战死,可却不能是当容器这种憋屈死法。” 鲜血从他嘴角边流淌下来,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声音也变得虚弱,“可恨我一念之仁,本想留你寿尽,也未想对长鱼黛雪动手。” “反倒酿成今日灭门惨祸,是我长鱼录之过。”长鱼录环视周围,十将军死伤过半,众弟子也是伤痕累累。而自己的心腹都已惨死在家主手中。 白龙样貌的家主看向其余众人,少女娇媚之声与成年年子慈悲之声交织齐发:“念在往日之功,同门之谊,本座给尔等机会。” “臣服本座者,吾可饶恕尔懈怠之罪,执迷不悟者,立死。” 白龙话音一落,内心已动摇之门人立刻下跪求饶,还有犹豫不决者茫然无措。 有人劝道:“反正谁当家主都与我们无干。” “他们上面的人打架,何况牵连我们。” “况且她……她本身就是家主。” 武力威慑之下,为求一线生机,人心当是如此。 不一会,剩余的几名将军与大部分弟子,纷纷跪下表示效忠。 长鱼录见此情形,勃然大怒,一道灵气冲天而出:“吾等长鱼氏,乃上神之后,岂可奉这妖物为主。” 青色龙鳞在他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来,只消片刻,就布满全脸,眼瞳由乌黑转为赤红,杀气四溢。 一声龙吟从他喉头响起来,低沉转为高亢,冲破云霄。 ………… 黎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巡镇所。 卢夜城边喝茶边感叹:“我这巡镇所改为医疗所得了。” 黎噎的头还有些晕沉,他恍惚间抓住床沿想坐起身来。 没想着这床沿是个大活人,反手扶着黎噎的腰,姿势十分亲密,似乎是搂在怀里。 “泽先生,是你啊……”黎噎歪着脑袋,才看清眼前这人。“那两人对我干啥了。” 谷荒泽搂着他,平静地说:“没什么,就是在酒里下了迷药。” “药劲大了点,你从白天睡到天黑。”卢夜城补充道,“刚刚还在镇外打探黎小宝的动向,好热心的哟。” “哪有这么好心。”黎噎扶着脑袋,“在找什么东西吧?” “那可不,小黎老板还是聪慧过人。”卢夜城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那正是祝煌上门时,黎噎悄悄递在他手里的芥子袋。 卢夜城从芥子袋中拿出那枚精致的银锁。 “这枚银锁有点古怪,上面还下了禁制。不过我卢夜城是什么?禁制而已。” 卢夜城抚摸着银锁上某个地方,那枚银锁立刻如同小匣子一般被打开。 一颗金光闪烁的丹药立刻显露在三人面前。 “怪道衔言药没问出来呢。原来是问的方向不对。这丹药确实没有在他们两人手上,胡天蓝将它悄悄藏到你的身上。” “接着他便想着等风波过去,再去你那里取。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卢夜城啧啧称赞。 黎噎拍拍脑袋:“这是真的玄清塑仙丹?” “是,又不是。”谷荒泽抓住他的手,“别拍,药劲太大,过会就好了。” 黎噎又迷糊了,“什么是,什么不是。” 卢夜城捏着这枚丹药,笑了笑:“据可靠人士近距离查验。” “在银锁里的这枚仙丹,确实是玄清塑仙丹。” “所以胡天蓝才眼巴巴地来找你,还搜你屋子。” “可是呢,如果拍卖会上那枚上是假的话,为什么胡天蓝能躲过衔言药的查问?” “这个问题可是回避不了的。”卢夜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第122章 必定有办法 黎噎看着有如柯南附体的卢大镇长,赶紧催促他说。 “别卖关子了。” 谷荒泽替卢夜城回答:“拍卖会上的丹药是真的,所以胡天蓝没撒谎。” “那为什么黛雪服食丹药以后会变成那个样子。”黎噎不解。 卢夜城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枚普通的锻灵丹来。他将仙丹和锻灵丹同时放在掌心,很明显能看出仙丹小了一圈。 黎噎看看他,又看看药:“这能证明什么,你不会是想说,胡天蓝把仙丹剖成两半,一半拿去拍卖行,剩下这一半就这个吧?” 谷荒泽与卢夜城目光齐齐转移到黎噎身上。 卢夜城啪啪鼓掌:“小黎当家真是一点就通啊。都不用我解释。” “真的假的,这,有证据证明吗?”黎噎目瞪口呆。 卢夜城意味深长地瞥了谷荒泽一眼,“是你家这位泽先生,在书籍上查到的。”书籍二字咬得重了些。 谷荒泽面不改色地解释:“在我那老爹的书上查的。” 事实上,当谷荒泽亲手触摸到银锁里那枚仙丹时,他便已经发现了不妥。 “大小不对。蕴藏的灵力感觉也不对。”当时的谷荒泽皱着眉头,“我当年吃过几颗,这颗明显小很多。” “你这判断未免草率了些。”当时的卢夜城也这样质疑。 可谷荒泽却说:“华盖星君性格古怪,他对仙丹的样式、大小,要求极高,基本每种丹药,不说成品一模一样,只能说有九成相似。” 谷荒泽摊手:“除非这几千年来他改变作风了,那我无话可说。” 当然这番对话,黎噎是不知道的,因此他还在质疑书籍上的记载。 “哪本书上看到的,为何其他丹师看不出来?” 谷荒泽信誓旦旦地保证:“我爹自己的书籍,旁人自然没有。” “这件事要证明也容易的。”卢夜城补充:“我刚已经派人通知了拍卖行,让他们继续拿点衔言药来,我们再试试这两人。” 他说完把银锁塞到谷荒泽手里,拿着茶壶自己便走了。 “喂,老镇头,你快点啊。”黎噎伸长脖子喊他。 卢夜城背对他们两个,摆摆手,渐渐走远了。 黎噎也下床穿上鞋子,但是胡天蓝下药的份量有些多,他站起身时还有些晕眩。 谷荒泽扶着他,“你还是再睡一觉吧。” 黎噎稳住身形,执意要回去:“我得回去,我娘还在家里呢,她一个人我怕她胡思乱想。” “大娘被接到祝家了,祝莲声的老婆会照顾。”谷荒泽按住他,拿水壶给他倒水,又补充道:“猫也一起接过去照顾。” 黎噎听完默默地坐回床榻上,拿起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眼神不安地瞥来瞥去。 “那我总得做些什么吧?” 谷荒泽将黎噎喝完的杯子拿走,摸摸他的头,把他按回被窝里,盖上被子 “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好好休息,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谷荒泽安慰他。 黎噎躺在床上,瞥着泽先生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 谁知道谷荒泽捏住黎噎的嘴唇示意他闭嘴,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卷竹简来。 嘀嘀嗒嗒,竹简被他修长如玉的手展开,露出里面一些陌生的字体。 “长鱼黛雪修炼的功法,我从古籍上找到一丝眉目。”谷荒泽举起竹简向黎噎示意,“待到明日这枚仙丹出结果了,我们就要动身出发了。” 接着谷荒泽将手盖到黎噎的双眼上,看似嫌弃,实则温柔地说:“你要给我一些时间读书。” 黎噎感受他手传来一丝冰凉的温度,内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睁着眼睛,眨眼时,眼睫毛总会触碰到泽先生的皮肉,微痒的触感让他此时脸皮有些发热。 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黎噎有些懊恼地想。 穿越福利呢,怎么到我这边就什么都没有。 还有,泽先生他爹,醉山月,老乡老乡,我遇见困难了,你怎么闷声不吭啊。 黎噎在内心呼唤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就在他即将放弃之时。 醉山月打着哈欠,声音在黎噎脑内响起来,“你现在想起来叫我啦。” “哎呀我人老珠黄啊,果然比不上我那儿子。” 黎噎被醉山月声音吓到,不禁打了个激灵。 谷荒泽也感受到了,低下头查看床上的人。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看黎噎脸上有几分恍惚。 “我………我就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黎噎连忙解释遮掩过去。 接着便闭上眼睛,在心里大声抱怨着。 老乡,你怎么才出现。 醉山月懒懒地说:“你也是现在才想起我呀。不过我傻儿子说得对,你这修为,就别难为自己了,好好睡觉吧。” “好啊,你果然什么都知道。”黎噎大呼暴露隐私。 醉山月一听作势要溜:“儿媳妇嫌弃公公啰嗦,得咧,我走。” “别别。当我没说。”黎噎喊他,“老乡,你活这么久了,你知道这龙怎么对付吗?” “不过就是易髓灵飞诀嘛……练这种功法,平日里无事,可是一旦自爆功体,便会化为龙身。再也变不回去了,从人道堕入妖道,与寻常妖物也没差别。” “那这寻常妖物,该怎么杀?砍头,挖心,挫骨扬灰嘛。这些手段,我傻逼儿子很熟练的,你交给他便好了。”醉山月语气什么轻松。 “泽先生会不会打不过?”黎噎有些迟疑的问。 “不会,那条白龙才是什么道行?傻逼儿子的功力我还是清楚的。不过呢,”醉山月似乎想到什么,“说起来,上次在洞窟里,我和傻逼儿子交手,发觉他好像受了重伤,功力确实没以前好咯。” “受伤!”黎噎大吃一惊,“受什么伤。” “那我怎么知道,”醉山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你和他走得这么近,你应该更清楚吧。” “哎呀,如果那条小虫子再服下剩下这半颗塑仙丹,倒是真与傻逼儿子有一战的功力。” 醉山月似乎思考了一下:“为了多几分胜算,你倒是可以帮帮我儿子。” “怎么帮。”如果此时黎噎没装睡呀,一定是双眼发光的状态。 “方法倒是简单,就是有点疼。” 第123章 必定要出门 黎噎在脑子里听醉山月说完办法,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如果此时能做表情,他已经龇牙咧嘴了。 “记得,拿把锋利点的刀,下手干净利落。”醉山月边说边坏笑。 这让黎噎很怀疑他所说的方法。 醉山月立刻为自己澄清:“这种事情关于生死,我不可能胡诌。你放一百个心。” 黎噎脑袋回响醉山月说的那个功法,就更睡不着了。 这种举动在谷荒泽眼中便是忧思多想。于是他也一起躺在榻上,按住那条砧板上的鱼。 “不老实。”谷荒泽在黎噎耳边教训他。 一张被子盖两个大人,是有些勉强。不过谷荒泽一向不畏寒不惧热,他便用被子把黎噎裹起来。 黎噎便是在这种不知所措中,半焦虑半安心地睡着。 直到第二天清晨,仙丹真伪的疑云尘埃落定。 卢夜城的问题直击胡崔两人的要害,两人在拷问之下,终于垂头丧气地交代了。 一叠纸都被摆在桌前,上面记载的是玄清塑仙丹的伪造方法,原来这便是《伪丹论》。 三人围在桌前。 卢夜城指着其中几行字,“伪造塑仙丹要的药材,也是珍贵无比。这一味,或许几千年前很多,现在已经稀少无比了。” 谷荒泽修长的手指捻着几张纸查看,接话:“因此他们伪造不了,就决定只卖一半。” 黎噎有些愤懑,抱着双臂:“谁知道酿成大祸,他们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其实,我问了崔灵醒。”卢夜城脸上浮现一丝疑惑,“他推断过,服食一半仙丹只会使功力大涨,而不会有其他副作用。” “他实在是寿元将近,这一半的仙丹是留给自己服食的。” 谷荒泽点头:“异变的根源是出在长鱼黛雪自己身上。” 黎噎有些担心:“那即便她再服下另外一半的丹药,也不能恢复人身吗?” 谷荒泽与卢夜城谁也回答不了。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吧,我们立即动身。”谷荒泽将那半枚仙丹收起。 “走,去龙关山。” ……… 思量了一下,黎噎还是回家带上一样东西。 一把锋利的短剑,上次在与天尊搏斗的洞窟中,捡到的那把。 原本拥有它的商人已经惨死,它便成了无主之物呆在黎噎家中。 谷荒泽则是带上了唐安俨。 “你不是不想见我吗?魔尊大人。”唐安俨轻声揶揄他。 “少废话。小宝被捉你要负一半责任。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来,又怎会把黎家三人引进塔里。”谷荒泽瞪他。 “啧,你这是莫须有的罪名,命途莫测,可不能强加因果于我。”唐安俨虽然嘟囔着抱怨,可还是乐意前去。 “但看在你伤未愈的情况下,属下还是去照拂一番。万一你掉了几根猫毛,我与娘亲也不好交代。” 于是三人便立刻启程,往东边的龙关山千尺崖飞去。 这是黎噎第二次御空飞行,上次在夜晚看不大真切,如今青天白日,他瞧见底下的人越来越小,直至小四灵镇也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来。 脚下踉跄一下,不小心踹到几条噬灵鱼,身形下降几寸。 谷荒泽在他身边说到:“稳住心神,不要胡思乱想。” 唐安俨在旁附和道:“龙关山离小四灵镇虽然说不远,可也在千里之外。咱们比不得那些灵兽脚程快,不吃不喝也得飞上一天。” “原先家里也有些驱使的灵兽,可惜几月前仇家上门,如今都在养伤。” “黎老板,这才刚开头呢,你要坚持坚持。” 黎噎听他这话,立刻专心御空,不敢懈怠。 ………………… 龙关阁上,此时活着的弟子正在清理满地的尸体和血迹。 他们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只因那凶残的白龙,此时伏还在高台之上,发号施令。 “把他龙角锯下,尸体扔进林子里,任由畜牲鸟兽啃咬,本座要他死无全尸,以报三年来囚禁之仇。”白龙慢悠悠地吩咐下去。 被开膛破肚的青龙浴血在地,此时已经再无反抗的气力,龙眸圆睁,似乎已断气。 白龙轻笑一声:“魂魄倒是逃得快,可惜没捏碎了。” 在场众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白龙看向身后一名瑟瑟发抖的小娃娃,平日里机灵可爱,此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这正是被掳走的黎小宝。 黎小宝眼神湿漉漉地看向青龙的尸体,只看一眼便立即捂住眼睛。 “好孩子,你怕什么?”白龙温柔慈祥地问他。 黎小宝指着青龙,懵懂地看着白龙:“他不动了。” “他是死了,你还太小,不懂什么是生死。以后便明白。”白龙倒是很有耐心地回答。 家主虽然冷酷残暴,也存了甄选夺舍身体的心思,可她是真心喜爱小孩,才会成天捡回来养,还细心培养。 一个个长大之后,皆是不俗,不负她的期望。 可小孩变成大人之后,便不可爱了。家主时常暗暗感叹,若人不会长大便好了。 黎小宝虽然是家主绑回来的肉票,可正值最天真最可爱的年纪,家主忍不住会保护他。 因此刚刚大战的时候,黎小宝被白龙放到树下,一觉睡到现在。 他不明白什么是死,只知道爹爹不见了,肚子咕咕作响。 “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呀。”黎小宝问。 “快了,快来了。你不要着急。”白龙安抚他,接着喊了一个将军的名字。 “敏儿,你带他下去吃饭,好好照顾他,若他伤了一根毛发,我要你的命。” 长鱼敏战战兢兢地点头。 “来,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长鱼敏挤出笑容,向黎小宝招手。 ………… 三人日夜不停地飞行,黎噎从一开始的好奇,如今变得有些麻木。 他已经学会无视底下飞逝的风景。 从白天飞到黄昏,到如今夜幕星辰满布。 过惯凡人日子的黎噎倒是有些疲惫。 谷荒泽明显能感受到,他向唐安俨使了个眼色。 惯会指使我做恶人。唐安俨皱着圆圆脸,拿出一枚青色瓷瓶,倒出一粒青色小药丸来。 第124章 必定有活口 唐安俨拿出一粒青色小药丸,递给黎噎,“黎老板,咱们修仙之人是不需要睡觉的。” “吃下它,你会恢复精神。” 黎噎毫不犹豫地接过,吞了进去。顿时辣味从口中传到脑中,再传进四肢百骸,犹如吞了一斤风油精。 “辣……”眼眶不自觉淌下两滴眼泪,黎噎全身的困倦被一扫而空。 “太上头了。”黎噎扶着谷荒泽吐舌头。“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唐安俨看着罗盘:“快到龙关山了。总不过半个时辰。 果然没多久,前方出现一座巍峨大山,即便离得远,黎噎也能看见那悬浮在空中的楼阁,与那道壮丽的瀑布。 人间仙门洞府,各有各的特色,龙关阁从远处看,便像一座琉璃堡垒一般。 乍看好像什么都能看到,其实仔细看却发现啥都看不清楚。 此时他将灵力凝聚于眼中,发现以龙关阁为中心,延伸到附近山石树木上,都盖着一层白色护罩。 “这是仙门都有的护山大阵?”黎噎问道。 “这是界阵,画地盘用的,有了这界阵,就说明这地皮是谁所用的。”唐安俨嗤笑一声:“就跟狗撒尿占地盘上一个道理的啦。” “粗俗。”谷荒泽明晃晃地嫌弃他弟弟:“不能直接闯进去,会被发觉,先下去。” 刚落到山脚,三人便觉得有些不对。 黎噎动动鼻子,皱眉:“好浓重的味道。” 分明是灵山秀水,却隐隐有有着一股颓败肃杀之气。夜色深沉,林中却传来明亮的火光,一股烧焦混合着血液的腥味,也是从那边传来。 “过去看看。东西拿出来。”谷荒泽说完,唐安俨立刻拿出三枚黄符纸。 “小把戏,能瞒过界阵不被发觉,贴在身上。”唐安俨边向黎噎解释,边递了一张给他。 三人向着着那火光传来的方向走近,不会儿便听见火焰燃烧产生的噼啪声与低沉的哭声。 黎噎定睛一看,前面好几个人穿着黑衣,衣服制式与冰融很像,他们皆举着火把,脸上露出悲戚的表情。 而火光之中,燃烧的分明便是人的尸体。 而在他们几人周围,还躺着好十几具尸体,其中还有穿着彩衣的男女。 彩衣?岂不是代表着将军?黎噎转头便要询问,谷荒泽却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只听处理尸体的几名弟子哭了好一阵子,接着便开始咒骂起来。 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偷听的三人大概听明白了发生何事。原来短短两天时间,白龙已经杀回了龙关阁,并且将不打算效忠它的弟子都杀了个干净。 连代家主长鱼录也遭遇不测。 提到此事,几人还有些瑟瑟发抖:“代家主已经自爆功体而亡,就不能让他好好地去吗,还要作践他的尸体。” 其中的女弟子抱着自己蹲下,轻声哭泣:“割龙角我不干,要去你们去。” “违抗家主的命令也是死路一条,明天躺在这里被烧的就是我们了。”同伴面露难色,艰难地劝道。 他们正说着,天上飞下来十数名弟子,他们手里都系着粗绳,粗绳上捆缚着一条十几丈长的青龙,青龙双眸已经失去了光彩,龙鳞灰白,身上满是鲜血,显然已经死去。 “代家主的尸身,就放到那边的林子里吧。”带头的弟子垂头丧气地说,“家主已下令要封阁,笙师妹,旌师弟,琴师弟,你们割了龙角,便回龙关阁来。” 女弟子听了这话,哭得更大声了,在场的弟子皆沉默不语。 这悲戚的情绪也传染到黎噎身上,他不仅感到悲伤,更是感觉焦虑,担心黎小宝目前的状况。 “龙关阁有禁制,等这三人落单,抢他们身上的令牌。”谷荒泽附在黎噎耳边密语。 待到其他人散去,那位笙师妹含泪咬恨地举起匕首,两位师弟默默跟着她后面,只是走没两步,三只黑影巨手飘到他们身后,一手给一锤击,直接就把三名弟子敲晕了。 唐安俨快步走过去,往他们嘴里塞丹药,又扯下他们的腰牌:“够让他们睡上几天。等醒来,保管龙关阁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他话音一落,林中吹来一股清风,谷荒泽挑了眉,神色有些异样。 “慢着,不大对。” 黎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隐约见到藏在黄叶中的青龙躯体。 一股又一股的清风吹来,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过去看看。”谷荒泽说。 随着血迹走过,站在青龙的身畔,谷荒泽抬头望去。 此时青龙的红眸居然恢复了神采,目光冷冷地看着这几位不速之客,目光落在唐安俨身上时,露出诧异之色。 “没想到,竟然还是一位老朋友。”嘶哑的声音如破锣哑鼓一般,从青龙的嘴里传来。 唐安俨圆圆的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啧啧感叹:“老朋友,若不是刚刚听见你那几位弟子的话,我倒认不出你了。” “多年不见,小前辈,当年惜败一招,你饶我性命,可我这条命啊左右挣不过今日了。”青龙长叹一声,颇为惋惜。 “你就放屁吧。是不是我突然出现,搅了你的局?”唐安俨掏出一只稻草扎的小人,“在那躺倒弟子身上拿的,他是悄悄带给你的吧?” “海市一出事,消息便立刻传到你的耳朵里。” 唐安俨将稻草小人扔在青龙身上。青龙立刻闭上了双眸,就如同瞬间被抽干全身气血一般,青龙像气球一般瘪了下去。 到最后只剩下那对龙角,因没有其他支撑,啪嗒一声插在地上。 草黄色的稻草小人,身上变得如血般的通红,紧接着自己坐了起来,开口说话:“我那位义母太小瞧我了。”这声音还是刚刚青龙的嗓音,只是洪亮了不少。 “你已经自爆功体,现在这副模样,顶什么用?”唐安俨问。 “这不是普通替身,我辛苦炼制几百年而得,待我养伤修炼十年,就能重铸人身。”稻草人拍拍龙角,信誓旦旦地说。 “不过嘛,此时遇见老朋友,区区认为,这十年我都不用等啦。”稻草人将目光投向这三位不速之客。 第125章 必定要合作 小稻草人坐在龙角之上晃荡脚丫,神情悠闲,甚至带着一丝俏皮,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 “如今的世道,仙界没了,人固有一死。可幸我长鱼录命不该绝啊。” 唐安俨故作惋惜状:“没能看你身死道消,真是可惜。” 谷荒泽懒得看他们斗嘴,负手而立:“这位道友怕是打错算盘了。” 唐安俨会意,咳嗽一声,“我们来此乃是与白龙有约,不想插手你们仙门之事徒增因果,更别说助你复位之事。” 稻草人上两粒黑豆眼睛生硬地转着:在谷唐二人之间巡视了一遍,最后又落在黎噎身上,笑道:“我不知家主与你们约定何事,只不过我战败之时,看见家主身边跟着一名人界小孩。” 黎噎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忧虑之色,即便他立刻平复了心情,还是被敏锐的长鱼录所捕捉到了,自信地发言:“三位想必为那稚子而来吧。” “正是,我们将白龙要的东西带来,他自会放人。”唐安俨平静地说道。 “行了,”稻草人扶着龙角说道:“与他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你这般绝顶聪明的人物怎么会相信呢?” 唐安俨目光瞥向谷荒泽,后者不甚在意,依旧是不言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长鱼录是个极有眼色的角色,他冷眼瞧着唐安俨对待那白衣人谨慎服从的态度,对白衣人的身份便猜到几分。 于是长鱼录心中暗喜得了一大助力,也不敢再摆姿态打机锋,直接了当地说:“我知道你们不信我,可是眼下目标相同,我们理应合作,各取所需。” 他看向谷荒泽,放低姿态:“即便大人您,要应付如今龙身的家主,也要花上一丝气力。” “可我便不同了,我从小在家主身边长大,知己知彼……” 谷荒泽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问:“你对易髓灵飞诀了解多少?” 稻草人正襟危坐,解释着:“易髓灵飞诀乃我长鱼氏秘传功法。只有将军与家主方可修习。修至高层可如龙般行云布雨,还能驾驭蛟龙及其以下的灵兽。” “如遇不敌,像我如今这般自爆功法,则会化出龙身,同一时间功力爆涨。只不过从此脱人道而入妖道,只能以妖的身份继续修道。” 谷荒泽静静地听他说完,沉声道:“莫拿这些书中所记糊弄于我。” “你莫想坐山观虎斗。这门功法可有克制的法门。”唐安俨在旁问道。 “大人莫急。”盗草人两粒黑豆眼睛看向黎噎,“长鱼黛雪身边一直被我安插了探子,她在小四灵镇上一举一动我尽知。” “这位便是与黛雪颇有渊源的黎老板吧?”长鱼录特意咬重渊源二字。 “杀白龙在大人看来是易如反掌,可大人受人所托,想知道的怕是既杀家主又能帮黛雪夺回身体的关窍。” “这才是区区接下来要说的。” 眼见白衣人不言语,长鱼录便继续说:“所有事情,都与长鱼圣地有关。” 他仿佛在回忆一件难以消化的事情,过了半晌才道:“每位进入圣地的将军,都需要通过九道极难的试炼,通过最后一道后,便能到达藏着功法的内室。” “区区不才,勉强通过考核。”如此时长鱼录还是人身,想必会出现骄傲的神色,他又接着说:“只不过在获得功法前,依照吩咐我们会先对捧着功法书籍的石像叩拜,并割破手掌,将血滴在石像之上。” “石像,叩拜,滴血……”黎噎喃喃自语,这流程听着倒与当初的天尊有些熟悉。 “那时区区年少,并未怀疑。直到一百年家主忽然衰弱,我才有了变故。” “我变得冷淡无情,对万事万物毫不在意……” 唐安俨适时吐槽:“你现在也这样……… 长鱼录不理他接着说:“行为举止一日日不同,这变故我自身从未察觉,是我贴身心腹所转述。” “直到多年前,家主又带我师妹长鱼青荷上山,青荷进入禁地试炼以后,我才从这种渐变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恢复本性之后我万分恐惧,暗中调查,原来当日那滴血叩拜的仪式,乃是仿照魔海邪神的参拜。这个仪式能让邪神侵占参拜者的身体,从而达到夺舍的目的。” “这些年不断有师兄师妹被她接上山,通过试炼的一个接着一个,她换了许多对象,后来选定长鱼黛雪,作为最终的目标。” 黎噎不禁要问:“为什么是黛雪?” 长鱼录解释道:“被夺舍者除了天资不俗,还需要特定的命格。” “我询问过其他将军,他们的四柱八字皆属水,长鱼黛雪更为特殊,她出生那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阴年,更符合家主的要求。” 唐安俨反问:“倘若想要救回长鱼黛雪,便需破坏家主的功法,关窍便是那座石像?” “正是。”稻草人端正点头。 谷荒泽还有疑虑:“你既已知,为何不阻止,放纵那妖物祸害多年。” 长鱼录低着稻草人脑袋,语气颇为无奈:“那石像是由圣地的降龙柱雕刻而成,降龙柱一毁,悬浮于千尺崖之上的龙关阁便会立即坍塌。” “再怎么做,我也不能让这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吧?” “多年来,我一直在想两全之法。所以我才会在三年前软禁家主。本想等她自然寿终之后,继承家主之位,接着封闭禁地,她便不能作恶,谁知今日横生枝节…” 长鱼录惆怅一叹:“到底她养我一场,于我有恩,我总不能枉顾因果,了结她吧。” 他这样一副很有情义的模样,可没有打动在场的三人。 唐安俨看似同情般点点头,实则一语道破:“所以你才假死脱身,既能还她的因果,还能脱离本来的身体,彻底摆脱家主的控住。不愧是你啊长鱼录,这百年的王八果然心思多。” 黎噎附和:“接着借助我们的手,干掉家主,即便毁了这龙关阁,到底也不干你的事情。好筹谋。” 第126章 必定会重逢 长鱼录的心思被揭穿后,他故作矜持:“哪有,区区微末道行,总要为自己筹谋才是。” “这修者当以天地为家,何故困于这一方天地,也不利于修行。” 意思就是这龙关阁老子不呆了爱谁呆谁呆反正家主必须死。 唐安俨斜眼看他:“倒是我小瞧了你。不如来东海跟我干吧,留在仙门太屈才了。” “哪里哪里,”长鱼录恭敬地瞥了一眼谷荒泽一眼。“其他事情一应不需要担心,只消大人应允,我别无所求。” “孩子呢?长鱼大人可知我儿如今在何处?”黎噎问道。 “这好办。家主把小公子托给我师妹长鱼敏看顾,我能立即派人带三位去找。” 只有巴掌大的稻草人迈着轻快的步伐,灵巧地跳到一名晕倒的脑袋上,歪着头仰视唐安俨:“烦请道友把他弄醒吧。” “这些人啊鬼德行,要帮忙的时候大人大人地叫得热情,无事的时候张口闭口魔头地叫……”唐安俨吐槽了一句,默默走过去拎起稻草人,噼啪啪啦打了那弟子十几巴掌。 …… 真是粗暴直接的叫醒方式。 长鱼琴惊醒过来,摸着红肿的脸,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定睛一看,眼前站着三名陌生人。 “来!来者何人。” 小稻草人清清嗓子,咳嗽一声,“阿琴,是我。” 长鱼琴拍拍脑袋,环视四周,才在脚边瞧着了那只小稻草人,惊喜地叫出声来:“将军!” 这名忠心的小师弟立刻以一只蛤蟆一样的姿势,趴在地上,并且无视了在场那三人。“将军。” “咳咳咳,好了,好了,接下来你听我讲……” ………… 深夜 黎小宝躺在一间华丽的内室榻上,枕着金丝软枕,盖着的是五彩天蚕丝被,分外舒服。 洗完澡又喝过牛乳,他本应当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但是不安笼罩着这个小娃娃,让他不得安眠,藕节般洁白的小腿不安地扑腾着。 守在他旁边还有一名年轻姑娘,身穿彩衣,温柔秀美,看到小宝扑腾,连忙起身安慰,“怎么了小宝,不舒服吗?” 黎小宝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她,眉头皱着了个“川”,轻轻地问道:“姐姐,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长鱼敏哪里知道这娃亲爹是谁,她也不知道家主带这小孩的意图,也只能含含糊糊地说:“爹爹正在赶过来呢,小宝先睡一觉,兴许醒了爹爹就来了。” “真的吗姐姐?”黎小宝捏着被子,还是不安心。 长鱼敏除了点头,也便只能点头,正安抚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是谁? “小宝,你先等我片刻,好像有人来找姐姐。”长鱼敏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开门,外面的人便自行闯进来了。 “琴师弟,你怎么?……”长鱼敏被眼前的长鱼琴吓了一跳。 “师姐,我有一件要紧事。”长鱼琴拉着长鱼敏出门去,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姐姐,敏姐姐。”稚嫩的儿童嗓音回荡在这华丽绣房之中,却得不到回应。 至亲之人不在身边,还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黎小宝愈发觉得恐惧,他揪着被子跳下床来。 “小宝要回家,小宝要爹爹奶奶。”黎小宝嘟嘟囔囔地去推门,却发现长鱼敏应该加了禁制,他推不开。 “爹爹不要小宝了吗?”黎小宝又跳到凳子上,想要打开窗扉。 黎噎一进门,便看见小宝的半个身子已经扭到窗外,小腿还迈蹬上窗沿。 “小宝。”黎噎心胆俱裂飞奔过去,抱住那个小屁股拉回来。 ?? 黎小宝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听见那个亲切的声音,顿时眼眶一红。 “爹爹,我好想你。” 积攒了两天的委屈化作珍珠般的眼泪终于流淌出来,黎小宝并没有号啕大哭,而轻轻地抽泣着,看着便更可怜了。 黎噎见了心更是像被针扎一般,搂着小宝连声安慰。 过了一会,唐安俨探出头来,“黎老板,先撤退。” 小稻草人长鱼录站在唐安俨的肩膀上,正在向长鱼敏吩咐:“赶紧带着门人离开这里,将有大变故。” “不愿走的便随缘,由得他们自生自灭。” 长鱼敏低声说:“还有几名弟子抬着家主的身体,往圣地方向去了。” “修者自有造化。”小稻草人负手而立,说着最凉薄的话语。 ………… 夜空之下,千尺崖瀑布一如往昔飞驰而下,每有一粒水滴落下,便有一尺光阴随之而逝去,从古至今,不知过了多少年岁。 一条彪悍华美的白龙,正在穿过这巨大的水幕,深入瀑布后的一个洞窟。 龙爪上的鲜血被流动的水冲刷干净,流过那几名黑衣弟子的尸体。 月色之下,山水之间,一名俊美的白袍男子,乌巾藜杖,越过水面,悄然而至。 “迟来一步。” 他的目光跟随着白龙的身影而动,身形便如一只蝴蝶一般融入水中。 长鱼千年圣地,乃是一处秘密幻境。从当年便有传闻,千尺崖在多年以前,是仙界的一部分,只因某个原因落在地上。 谷荒泽本来不信,可踏入圣地的一瞬间,有一股熟悉而又疏离的感觉扑面而来。 如仙界般浓郁却疏离的灵气,还有弥漫在周身不断飞舞的噬灵蝶,扇动着透明翅膀,金色光点环绕。 明明外面是深夜,圣地里却是一轮幽蓝太阳当空,将这一方无限的小天地照得格外阴森瘆人。 窝在巨大岩石之上的白龙转过头来,金眸冷然瞪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熟悉吗,醉山月。”飘渺的女声从龙口中传出来,“你怕是好久也没见这番天地了吧?” 谷荒泽不答,巨影鬼手从地面钻出来,猛然向白龙拍去! 白龙龙尾一摆,雪白鳞片闪动着流光,轻轻一拍,便将以往战无不胜的影手给拍散了。 影手消散以后,又化作了万千黑蛇,匍匐向白龙撕咬着。 如歌般优美的龙吟响彻这片天地,黑影蛇便如泡沫般挣扎着消散了。 第127章 必定要动手 白龙对谷荒泽的功法招术非常熟悉,似乎已经见识过多次,交手了许多遍一般。 但是在谷荒泽冗长的记忆之中,确实没出现过这样一个对手。 那便真的是醉山月的老朋友,而且是死对头。 白龙继续盘踞于巨石上,骄傲地扬起头颅:“多少日子不见,你的功力反倒退步了。” 何止退步,醉山月的骨灰都被扬了。谷荒泽默默地想。 面上不动声色,他只是轻轻往前踏上一步,白龙全身鳞片都炸开,金眸警惕地望向他。 “不要妄动!”白龙咧着獠牙威胁道。 “怕什么。”谷荒泽扬起嘴角,尽量模仿他爹那欠揍的语气和表情。 “我要的东西和人呢?”一整幕冰晶凝结在白龙周身,蓄势待发。 谷荒泽满不在乎地看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怜悯:“纵使给你,你还能如何。” 这栖身在长鱼黛雪身体里的魂魄,不单单只是长鱼氏家主,只怕活了要万年。 尽管如今白龙修为大大后退,可不知对方留有什么后手。 于是谷荒泽尽量把话说得模凌两可,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谁知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白龙却像被踩到尾巴似炸起来,锋利如刀的冰晶像暴雨一样扫射过去。 谷荒泽不慌不忙,巨影手挡下了所有的攻击。冰晶化作水雾消散在空中。 谷荒泽眼睛都不眨一下,又吐出扎心之言:“还是这般粗俗。” 他记得他爹经常这样嘲讽 “闭嘴!闭嘴!”果不其然,这条白龙立刻跳起来,大声质问着。 “你总是这样瞧不起世间万般生灵,可这天地中,谁能与你这种独得气运得道的怪物一样?” “一呼一吸之间,你就能得万年灵力增长,从来便不知这修炼道上的苦处。!!” 白龙的怨气简直凝结成实质,要直冲天际,吓得噬灵蝶四下逃窜。但是冷眼旁观的谷荒却眼前一亮。 与废丹炉中碎丹渣几缕破败灵力不同,与黎噎菜肴之中精纯灵力不同,眼前夹杂如此纯粹的怨怼,嫉妒,不甘的灵力,正是醉山月醉喜欢吸食的灵力。 怪不得那老贼不待见你,原来是口粮。谷荒泽左手轻柔捏着法诀,笑得狂妄,一如醉山月多年般,强制掠夺着白龙的灵力。 眼看着自身的灵力像流水一般泻去,恐怖的回忆袭上白龙心头,她焦急长吟一声,震得这片洞天晃了一晃,地下似有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出来。 洁白尖锐的手骨破土而出,成百上千,包围着谷荒泽。 几只白骨手掌妄图攀抓谷荒泽的衣摆,却被一脚碾得粉碎。 “雕虫小技。”无数黑影以谷荒泽为中心,如墨汁般渗透包围住白骨,蚕食为碎屑。 再有两只影手,从白龙身后钻出,企图按住白龙咽喉,但在接触到鳞片的刹那,却有什么圣洁之物阻挡般,被瞬间驱散。 啧。这玩意有些奇异本领。谷荒泽心中惋惜,加紧吸收着白龙的灵力。 白龙当然不会屈服,整条龙直接朝着谷荒泽冲过去,蕴含着疾风破雷之势。 谷荒泽脚尖轻轻一点躲避开,欺身上前,举起藜杖重重朝龙头一拍。 白龙吃痛发出惨叫,吐出一口黑血,金眸却闪着恶意。 谷荒泽只觉身后电闪雷鸣,似有什么器物破空而来,溢满圣洁的灵力,重重刺穿了他的身体。 遭受重击,谷荒泽动作停滞,墨影消散无形,白骨手得以喘息。 就在谷荒泽身后不远处,一副满身披着红绫的枯骨,正高举一副骨弓。 谷荒泽遭受的攻击正是发自它手。 “这几万年来。我也不是白活。”白龙漂浮在空中,十几具白骨从土中攀爬而起。 它们手里握着各色上乘法器,想必主人生前修为不凡。 “历代长鱼氏家主薨逝之后,其躯体皆归于此处,化骨后供我驱策。” 谷荒泽冷笑一声:“能操纵白骨很得意吧。拾人牙慧。” 他转身高举手中藜杖,一道黑气注入那红绫白骨之中,只消片刻,白骨便调转箭头,朝着白龙连射三箭。 白龙躲闪未及,一只骨箭擦着鳞片而过,另外两只则正中龙角。 “吼!”白龙一声嘶吼,白骨倾巢而出。 一道飞钺直冲谷荒泽面门,被挡开之后竟化成漫天蜜蜂,密密麻麻的蜂墙朝着敌人压过去。 两道黑气横穿蜂墙而过,落到白骨身上,蜂墙立刻倒戈往白龙袭击。 白龙每激活一具家主骸骨,谷荒泽就策反一具,一时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谷荒泽除了应付白龙的攻击之外,还分出几分心神逡视周围,却没见到长鱼录口中的降龙柱。他有些烦躁,就道这救人还比杀人麻烦。 这样一条臭虫,还不能下死手,缚手缚脚。谷荒泽眼珠子一转,即便此时处置了长鱼黛雪,神不知鬼不觉,黎噎也不会发现。 ……………………… 谷大魔尊挣扎了一番,最终黑着脸叹气。 嘭!又一道飞钺铲到谷大魔尊身侧,他捏着那法器假装被击中,身影急退,借此机会,离开这片战场,转头在这方天地中寻找那降龙柱。 白龙马上便发觉他要跑,驱使着白骨急追。 但是奇怪的却是,看似气急败坏的白龙,却缓慢地回到那巨石之上,盘旋躺下来。 “醉山月,不仅功力退化,脑子也退化了。”它冷静地吐出这句话,恢复家主那副慈悲模样。 ……… 另一侧,夜色之中,稻草人正蹲在唐安俨肩膀上,看长鱼敏长鱼琴安排门人撤离。 黎噎抱着黎小宝跟在他们身后,一大一小都担忧。 “让泽先生只身过去对付白龙,太过危险了吧。” 唐安俨拍拍黎噎的肩膀,“你现在就是好好地看好小宝,别让他再走丢,其他事情交给我…哥哥处理就好啦。” “我们过去也只是拖他后腿,难道他还要分神去保护我们不成……” 道理是这个道理,黎噎再次嫌弃自己不中用,不自觉地揪着手里的东西。 “爹爹……”黎小宝抬眼看他。 黎噎连忙松开小宝的衣服,“爹爹没弄疼你吧?” “爹爹,我难受…”黎小宝捂住脖子,全身皮肤涨得通红。 第128章 必定要动手2 黎小宝不大对劲,上一刻还是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此时体温却升得极快。 他的小手捂住脖子,似乎想把什么东西扯出来。 “让爹爹看看。小宝。”黎噎掰开黎小宝的手,只看见黎小宝脖子间似乎挂着什么东西,光芒一闪而过。 “这是………”黎噎刚想拿起来仔细查看,凭空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小宝身上传出来。 “爹爹!”小宝被吓到了,慌忙地寻求黎噎的帮助。 黎噎用力地抱住儿子,不让他被拽住,可随着那股子吸力越来越大,他连自己都要被拖走。 “黎老板!”唐安俨发现不妙,人方凑过去,妖风平地而动,黎噎连人带小宝齐齐被吸进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不好!”长鱼录哑着声说,“家主在黎小公子身上下了传送咒。” 龙爪捧着幽蓝光球,龙口吐人言咏颂传送咒语。 语音落下,黎小宝和黎噎扑通两声,闪现在巨石坐落的土地上。 两双雅致的杏仁圆眼,对上一对满怀恶意的金眸。 “这便是黎公子与醉山月共同布下的调虎离山之计?”白龙开口,慈悲的声音里带着得意。 它正在为识破醉山月的鬼主意而沾沾自喜。 “醉山月啊,醉山月。明知道我手上有人质,还敢对我动手,原来是将功夫花在了其他方面。” “黎公子,醉山月独自过来牵制我,好让你带着儿子脱身,是也不是?” 它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他对你可真是体贴。可惜啊,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怪物,黎公子,莫被他一身好皮囊欺骗了。” 黎噎高声反驳:“被伪君子耍了也好过被您这位真君子白白取走性命好。” 他搂着黎小宝,警惕地望着白龙,内心却在疯狂地喊着醉山月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啊,老乡你给我出来啊老乡!告诉我为什么这条龙会喊着你的名字。 还有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小宝会突然凭空跑到这里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哎哟,他好像在你儿子身上下咒了,不管跑到什么地方,用这道咒语都能把你儿子传送回来。”醉山月的声音冒出来。 “不过好消息是这个咒语只能用一次。所以你现在该跑了而不是在这里说废话。” “还有,尊重个人隐私谢谢,我有保持缄默的权利。” ??隐私和权利?? 修仙界又不是法治社会!! 黎噎突然暴起,双手凝聚一层翠竹衣,强行挥动攀风章打退拦路的白骨,背着黎小宝拔腿就跑。 白龙一尾巴扫过来,地裂山碎。黎噎纵身躲开,他催动灵力,点燃腰间的无心烛,万点耀眼火星爆发,无差别地扫射着在场的龙与骸骨。 或许是因为,黎噎用的是火灵天火,克制骸骨这些阴间之物,一时之间骸骨的动作有所停滞。 但随着一声龙吟,无数冰晶在空中扑向火星,冰火相撞,冰强火弱,冰晶向黎也父子砸了下来。 “不。”黎噎下意识将黎小宝护在怀里,他自己则承受了冰晶的所有攻击。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有霰弹枪攻击,这就是了。 黎噎吐出一口血,后背火辣辣地发疼。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斗不过这老妖婆。”醉山月的声音在黎噎脑袋里响起来,“快点,按我之前说。” 黎噎拔出短剑,左手掌心握住刀刃对准自己,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大腿扎去。 “爹爹!”黎小宝大叫。 叮当一声,剑刃被白龙的冰晶弹开。“黎公子莫要激动,本座并无取你性命之意。” 黎噎冷冷地看着它不言语,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起码现在不是。不过黎公子要为小公子着想吧。”白龙慢条斯理地说。 这是变相用黎小宝的安全在威胁。 本也没想自戕却被boss误解的黎噎只好将计就计,看看白龙究竟意欲何为。 他握着匕首继续往肚子的方向捅。 叮当一声又被冰晶弹开。龙爪猛然握住了黎噎的脖子,可怖的龙脸凑地极近。 “要死也要完成黛雪心愿再去!”白龙捉住黎噎冲天飞起,一个转身竟然冲进了一个水潭之中。 骸骨无人操控,纷纷停留在原地,只有稚嫩的小孩朝着那个方向奔跑,口里喊得撕心裂肺。 “放开我爹爹!” 黎小宝哭着趴在水潭边,看着那条白龙盘踞着将黎噎围起来。 黎噎只觉得水从口鼻中猛灌进来,呛得他快不能呼吸。 “黎哥哥。”一道熟悉女子声音响起来。 “来吧,了结长鱼黛雪最后的执念,让这具身体彻底属于我。”一道残忍的女子声音响起来。 黎噎缓缓闭上眼睛。如同这水只是一场舒适的梦。 再次睁开眼睛,他正躺在床上。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床褥上,如镀上一层浅金。 “玉郎,玉郎,你今日起晚了。”黎大娘正在喊他。 黎小宝打开门,扑到黎噎身上撒娇。 那一瞬间,黎噎有些恍惚,日子本应如此过不是吗? 可他摸摸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对。 “黛雪姐姐都来了。”黎小宝甜甜地笑着。 “黛雪?”黎噎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黛雪啊,不就是你的青梅竹马吗?”黎大娘摸摸黎噎的额头:“没发烧吧……” “怎么能忘了呢,她家当年没落魄的时候,你可是当过人家的童养婿的。” 母子谈话之间,一名素衣女子推门而入。即便荆钗布裙,也掩盖不了她如芙蓉般娇艳的容颜。 黛雪脸上挂着七分的明媚与三分的羞涩,娇娇弱弱地喊了一声。 “黎哥哥。” 黎噎不自觉抱着自己的双臂,打了一个激灵。 硕大比如鲲鹏的赤鲤打了一个激灵,跳进水潭中逃之夭夭。 白袍人拍了拍袖子上的水渍,颇为嫌弃。 谷荒泽已经找到了长鱼录口中的试炼关卡,并且轻轻松松地通过了。 完成这一关,他便能看见所谓藏易髓灵飞诀的内室。 他一脚踹开最后这扇门,一脚踏在了一片旷野之上。 第129章 必定有渊源 寸草不生的旷野之上,冷风吹得素白衣袍猎猎作响。 风中残留古老悠久的气息,那并非腐朽,而是不朽。 幽蓝色的太阳凝固在地平面之上,光芒照耀得谷荒泽睁不开眼睛。 他幻化出一条黑绸,将双眼蒙上,却在黑暗之中,看到一条高耸入云的石柱。 那是凿刻着繁复谷花纹的白玉石柱,顶天立地,面对着谷荒泽这面柱子,凿刻着一名婀娜女子半身,她双手平举,手捧古籍,虽然生动,却显得很突兀。 只因石柱上其他各处,盘踞着不知多少条龙,龙的形态各异,或腾云驾雾,或潜入深渊,从天至地,宛若一段悠长的历史长诗。 幽蓝太阳,龙。 谷荒泽想起一段已丢失的时光。 幼时,他曾将爹爹看作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心中憧憬和崇拜的目标。 那时父子关系极好,幼小的谷荒泽会缠着父亲要听故事。醉山月便用碳笔在纸上随手绘制小人连环画给他讲。 醉山月就会讲述一些悠久的故事,比如在山与海诞生之前,在冷月与烈日活跃之前,一轮幽蓝的太阳于天际悬挂万万年之久。 “太阳为什么是蓝色哒?”小谷荒泽晃动着小脚丫天真地问。 醉山月理直气壮地对儿子说:“太阳本来就应该是蓝色的,这才是神圣,慈悲,活生生的太阳!” “现在的太阳和月亮只不过是僵硬的尸块。” 他手指点着纸,颠三倒四地赞美着:“这是天地之父,也是天地之子。” 可是醉山月的画技实在不怎么样,浮在纸上的墨色碳圈,扭曲变形,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醉山月还在碳圈附近,画上许许多多的弯曲小虫。 “我懂啦,咸鸭蛋发霉长蛆啦呀。”小谷荒泽拍手。 坐在旁边的泽天帝君捧腹大笑。 醉山月气急败坏地捏了捏老婆的脸,又弹儿子一记暴栗。 “龙,这是龙!” 小谷迷惑了:“龙不是既强大又威武吗?” 醉山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即便是龙,在这太阳的面前,也是都是一丢丢小虫子。” “在五灵界出现之前,他们是太阳沟通外界的使者。”醉山月口中吐出一个词出来,发音有种无法言语的诡异。 “爹爹,你在说什么呀?”谷荒泽歪头瞅他,嘴里不自觉地跟着学了一遍 “那是旧世的语言,在如今的话来说,那就是天使的意思。”醉山月认真地解释着。 “不要教小孩子奇怪的话,天色暗下来了赶紧去收衣服……”泽天帝君温柔地把丈夫撵出去。 谷荒泽的思绪从小时候洄游到此刻,口中学着昔日的语调,念出那个词语。 霎时之间,幽蓝太阳熄灭,降龙柱发出耀眼蓝光,这一方天地山摇地动。 房梁上的灰尘被摇晃下来,在座食客纷纷议论起来。 “怎么开始地动了!” 黎噎从厨房探出头来,内心有种不安。 好在地动只持续片刻,周围又恢复宁静。 “是不是什么大能出世了啊。” “或者是有地仙渡劫……” 在这片窃窃私语之中,黄衫婀娜少女一手牵着小宝,一手挎着竹篮,婷婷袅袅地走进食肆。 “爹爹!”黎小宝拿着糖葫芦,兴奋地打招呼。 “坏小宝,又让你雪姐姐破费了。”黎噎宠溺地捏着小宝的鼻子。 黛雪羞涩一笑:“怎会破费呢。” 黎大娘热情地拉起黛雪的手,嘘寒问暖。都是温柔的女子,聊着镇上的有趣话题。 “梦喜他的新妇可真是漂亮,前几日在街边遇见,说了会儿话,她可是好有文采呢。和黛雪你一样。” 黛雪轻轻摆手:“我远远比不上她贤惠温柔。” “你啊,不止贤惠温柔,还很聪颖体贴,对我们小宝那么好,哎呀,我家儿子要是能娶得这样一位老婆,那该多好呀。”黎大娘慈爱地看着黛雪。 红云浮现在黛雪娇美的脸颊上,显得她更美了。她只能低着头,害羞地低着头。 “娘。天快下雨了去收一下衣服。”黎噎生硬地转移话题。 “收什么收。”黎大娘恨铁不成钢地拉着黎噎说悄悄话。 “傻儿子,黛雪对你这么好,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呀。” “娘……”黎噎还想找借口,被黎大娘抢过话茬。 “别再说胡闹的话,黛雪这么好。还不嫌弃你带着小孩子。” “你老婆都死多久了,黛雪和你还有小时候的一段缘分,要不是命运作弄……” 黎大娘滔滔不绝地说着,黎噎的魂却已经飞到天外。 他隐隐觉得不妥,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不应该是黎大娘会说的话。 但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在蛊惑他,在说服他,接受黎大娘的话,接受黛雪。 与黛雪成亲吗?成全小时候的那段缘分? 黎噎很迷惑,眼前似乎有一团迷雾。 一条百丈长的黑麟巨龙,冲破迷雾,七彩霞光围绕着它,连天地都黯然失色。 “许久,未曾听见,这,旧世之语。”黑龙的声音从天上传来,如暮鼓晨钟。 “我是小辈,这词我听家父念叨过。”谷荒泽恭敬地向黑龙行礼。 黑龙意味深长地说:“看到你,就立刻会想起你的父亲。” “小朋友,来这里所为何事。” 谷荒泽坦言:“帮朋友搭救一人,原想毁了这石柱。” 他顿了一顿,“现在细想,或许不妥。” “我来之前,并不知这石柱也是前辈栖身之地,还望见谅。” 黑龙了然:“你是说那在合虚柱上刻上自己的小姑娘吧。” “很是大胆,敢将自身魂魄注入合虚柱中,因此控制了这一番天地。” 谷荒泽问道:“既然前辈知晓,为何不驱逐她?” 倘若不是谷荒泽懂得那奇怪的词,他必无法唤醒这黑龙。 一击而碎,除了长鱼家主,想必这旧世黑龙也会彻底消散。 黑龙体型极大,威压远超谷荒泽平生所见,绝不是长鱼家主所能驾驭的。 可黑龙却纵容长鱼家主在这里作威作福,着实令谷荒泽疑惑。 “呵呵呵,合虚柱不过只是我的尸体。”黑龙坦然一笑。 第130章 必定要明白 “呵呵,我活于过去,至于现在与未来,你们掌握便好了。”黑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想打碎也罢,留着也罢。都取决于你们。” 黑龙盘旋在空中,让出一个空档。 谷荒泽拂动衣袖,一记影刀朝着合虚柱横砍过去。 合虚柱纹丝不动,完好无损。 谷荒泽望着石柱,轻轻摇头:“旧世之物,我无法打破。” 这石柱如此坚硬,别说打碎了,划痕也难留一道。 “敢问前辈,昔日此人是如何在石柱上刻上自己的样貌?” 黑龙斜眼看他:“好说,她与我打了个赌,石像是赌注的,我赌输了。这石像我就帮她刻上了。” ………………… “哈哈哈哈哈。小朋友,你这副吃瘪的模样,我很是喜欢啊。”黑龙哈哈哈大笑。 谷荒泽叹气:“也就是说,我想要摧毁她,只能靠前辈了。” “哎,我死太久了,实在有些无聊,只能找着事情来消遣消遣。”黑龙脸上仿佛浮现一丝古怪的戏谑。 “小朋友,你想和我打赌吗?” “你若是能挨我十下,这石像我便帮你抹去,如何?” 谷荒泽苦笑:“我还能说不?” 黑龙闻言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可有意思,咱家啥时候请过私塾先生。”黎大娘正在做针线活,头也不抬地回答黎噎的话。 黎噎拿着黎小宝练的字挠头:“没私塾先生,这些小宝是哪里学的?我可教不出来。” “先别管这些了,我让镇长帮我们择了几个好日子,你看看哪个好。”黎大娘放下手里活计,开心地说。 “我觉得九月初三就挺好的,赶紧把黛雪娶回家来。” 黎噎皱眉,闷闷得不是很开心。 看到儿子的脸色,黎大娘站起来,忧心忡忡:“你不会想反悔吧?” “这问名、纳吉等礼都过了,就剩定下日子把黛雪娶进门了。” 黎噎连忙否认:“没有,刚订的那篓蟹,有几只坏了,我心疼花出去的灵石而已。” 听见这话黎大娘才放下心来:“那你要选哪个?” “九月初三便好了,听阿娘的。”黎噎低着头,拔腿就跑:“我去看看蟹腌得怎么样。” 他似躲债般逃进厨房,桌上摆着盘晶莹剔透的腌活蟹,黎噎拿起一只放进嘴里。 咔嚓,鲜浓的蟹肉就流进嘴巴里,鲜甜无比。 黎噎眼前一亮,兴奋得自言自语:“好新鲜,他一定喜欢……”他说了一半突然顿住。 他,他是谁? 黎噎的心咯噔一下,漏跳了好几下。 一个白衣男子的背影浮现在脑海里,宽大的衣袍衬着得他身形更加挺拔。 光看背影,黎噎就觉得这人应该长得不错。 我在哪里见过这人? 为什么会想起他? 黎噎的心怦怦直跳。 …………… 水潭边上,黎小宝趴在边上,茫然无措。 他试图跳下水去,却被水潭上的法罩弹开,小孩被撞晕躺在地上好长时间。 经过初期的不安情绪,此时的黎小宝像是长大一般,他安静下来,默念着平日里泽先生教导的那样,将灵力凝聚在双眼。 黎小宝本就是天生灵瞳,穿过层层水幕,清晰地看见了龙尾之中捆缚着的黎噎。 黎噎紧闭着双眼,像睡着了一般。 黎小宝大声喊着黎噎,可是黎噎根本就没有听到。 急忙在空中捉了一只噬灵蝶放在嘴边,黎小宝用恳求的语气对它说:“小蝴蝶,小蝴蝶。你能帮我叫醒爹爹吗?” 这只噬灵蝶不可能听懂的,可是它被黎小宝堵在法罩里,不得已钻进了水里。 接连十几只噬灵蝶被丢了进去,它们在水底游了一圈就想从其他地方钻出来。 谁知这股微弱的灵力还是在被白龙察觉到,并引起了白龙的警惕。 它摇摆尾巴拍碎了这些噬灵蝶的同时,还将黎噎捆得更紧。 可龙尾却一不小心扫掉了黎噎别在腰间的琉璃瓶。 瓶塞掉了出来,一段残魂神不知鬼不觉的地钻进黎噎的身体里。 黎小宝还不知他那十几只小蝴蝶引起了什么样的机遇,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 白袍几乎被鲜血浸透,乌色发巾也掉了,谷荒泽披散着长发,狼狈地出现在这里。 “小宝,你为何在此处。”谷荒泽十分讶异。 黎小宝回头见到了谷荒泽就像见到救星,“泽先生,呜呜呜呜呜,爹爹,呜呜呜呜呜。” “小宝没事,你慢慢说。”谷荒泽摸摸他的头。 黎小宝抽泣地说刚刚发生的事情,还说起黎噎被白龙掳到水潭中去。 听完经过,谷荒泽立马施法,当运气经过丹田立刻牵引暗伤,不由得吐出了一口鲜血。 “夫子,夫子,你流血了。”黎小宝眼泪汪汪地拦住他。 “倒霉透了。”谷荒泽不甘心吐出这句话。 “没事,夫子只,不过是,打赌打输了。”谷荒泽咳嗽几声,拿出黎噎送给他的一壶黄灵果酒,一饮而尽。 “别喝那么多啦。”一个担忧的女声从黎噎头顶上传来。 黎噎醉醺醺地抬起头:“黛雪啊。” 秋夜寒凉,黎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小几上的酒和腌蟹都被他清盘了,满桌狼藉。 “他们,他们说新婚夫妇,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黎噎大着舌头,他已经喝醉了。 黛雪坨红的脸颊像是要烧着了一般,她扭捏地拿出披风,给黎噎披上。 “照顾好自己。我等你来。”她声如蚊呐,黎噎正醉着听不清楚。 紧接着趁着月色朦胧,少女静悄悄地跑回家去。 黎噎看她这副模样,脸上却不见半点喜悦之色,只觉得夜风吹得自己更冷了。 酒肉穿肠,化作满腹愁绪。 “这世事总无法两全的嘛。”黎噎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哪能既要,也要啊……” “既要什么?”黛雪的声音又从头顶传了过来,还是一席黄衫,还是那如花的面容。 “呵呵,我是笑我自己,有家有子,还有一个漂亮未婚妻,我有什么不满足的?”黎噎喃喃自语。 “我原以为,我不会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一个人。”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好像已经动摇了。” “我常常想起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我没见过他,我真的没有见过他。” 黎噎啪得一声倒在桌子上,“可是我就觉得,我应该喜欢他的。” 第131章 必定要清醒 黛雪怔怔地看他:“倘若你心中没有喜欢之人,你会心甘情愿地娶我吗?” “这不,不一样。”黎噎捂着脑袋,脑子里晕晕乎乎,“人长大了,总要向前看的。” “黛雪,你喜欢的是小时候的那个人。” “换作另外一个人,也是一样的。”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睡死过去。 也不知黛雪听了他这一番话,心中做如何感想,脸上居然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蹒跚的脚步声传来,黛雪察觉到有人前来,她瞬间警惕起来,婀娜身影淡淡消散在夜色之中。 黎大娘推门进来,她手里提着一篮子东西,看也不看醉倒的黎噎一眼,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夜退日升,日消夜起。 黎噎醒过来的时候已过晌午时分,他的头隐隐作痛,睁开眼睛一看,现在院子里已经张灯结彩,挂满红绸和囍字,一副喜庆的模样。 “娘!娘!”黎噎大吃一惊站起来。 黎大娘捧着一件红色喜服快步走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气。她自己也身穿着华服,梳着油滑的发髻。 “楞什么,快点将喜服穿上,去接新娘!” 黎噎听见他娘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等等,什么接新娘啊?昨天还是八月十六,我们才赏月……” 黎大娘打断他的话,眼神像是在看白痴:“今日是九月初三,是你成亲的日子!” “九月……九月初三?”黎噎结结巴巴地问,他内心的疑窦变得越来越大。他清楚得记得昨晚的事情,那盘腌蟹的残骸还摆在桌子上呢。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黎大娘不耐烦地打断儿子的话,将藏在喜服之下的小香炉拿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在黎噎的鼻子边晃了一晃。 甜腻的香气强势闯入黎噎的鼻腔,眼神变得迷蒙起来,可片刻就恢复了清澈。 黎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拍了拍脑袋:“不好,今日是九月初三,黄昏时分就要行礼了。我得赶紧准备才行。” 黎噎抢过婚服就往房间跑去,黎大娘满意地点了点头,“合该如此。” “接下来……的话,就只剩……”黎大娘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从来不曾有过的高傲得意之色,正待下一步行动,心口传来刺痛之感。 “不好……幻境之外有异变!”她按住心口,身形变得透明起来。 白龙的灵识从幻境回到圣地之中,谷荒泽一记重击正好将水潭的法罩打了个粉碎。 “吼!”一声愤怒的龙吟响彻天地,白龙从水潭底部冲出来,龙尾卷着黎噎紧紧不放。 “醉山月!你又来坏我好事!” 谷荒泽牵着黎小宝,站在下面冷冷地看着它,“放开黎噎!” “呵呵呵,”白龙愤怒地吼叫:“玄清塑仙丹呢!!” 谷荒泽从银锁盒里拿出仙丹,示意黎小宝张开口,“放开黎噎,否则仙丹就喂小孩子。” “你!”白龙吼叫着,卷起龙尾,将昏迷的黎噎挪到龙脸旁,它张开口,“你不把仙丹交予我,我就生吞了他!” 黎小宝有些慌张,但是谷荒泽平静地反驳着白龙的话:“你不会。黎噎还没有完成长鱼黛雪的心愿。” “你威胁不了我。” “你!”眼前谈判不成,白龙大吼一声,原本满布在圣地的呆滞骸骨,突然间又活了过来,他们举起法宝,将两人团团围困在中间。 “呵呵,醉山月,看你这副狼狈的模样,想必是见过龙祖了吧??”白龙露出了然之色,“伤得不轻吧,龙祖破魔,它的功法能克制世间一切邪物,你这食幽夔影,可还能发动得出来?” “那又如何。”谷荒泽淡淡地说,他确实被黑龙伤得不轻,短期之内无法驱使黑影,更无法吸食白龙身上的灵气。 可他毕竟不是真的醉山月。 黑龙的第九招他未曾接下时,黑龙啧啧感叹:“若是你的父亲,未必不能接下这招。” “可若是你的父亲,第五招时就已经被我打散了。” 谷荒泽坦然一笑:“老贼有死又复死的本事,可惜我没学到半分,自然要学其他保命的功法。” 氤氲紫气从谷荒泽身上散发出来,将飞驰而来的骨箭温柔包围住残忍地融化掉,红绫枯骨见势不妙,正想躲避,突然头上出现一团紫气。 咔嚓一声,白骨四肢缓缓垂下,红绫无力飘落在地。 紫气中似乎蕴含着满天星辰,浩然圣洁之气,震慑住在场所有的邪物。 “不是……你不是醉山月……”白龙似乎还未从震惊里晃过神来,它脑中闪过一个熟悉的样貌,“谷寸云是你的……” 回应它的一团紫气,向面门砸过去。 …… “我娘呢?”黎噎接到新娘,两人牵着红绫一起进门,内室之内,宾客满座,高堂却空空如也。 “我娘呢?”黎噎疑惑地问。 在座宾客依旧热热闹闹地笑着,哄笑着一对新人,他们并不觉得新郎的娘亲不在婚礼之上,是如何的不妥。 新娘也很平静,还是一脸羞涩地低着头。 “行礼了行礼了。” “一拜天地!”媒婆脸上满是喜色,可动作和声音却是万分急切,她竟然强压着黎噎行礼。 “放开我!放开我!”媒婆力气极大,黎噎忍不住大叫起来。 诡异的是,在场的宾客对他的叫声置若罔闻。 “二拜高堂!”媒婆继续喊道。 “哪来的高堂啊!我娘呢!我娘呢!”黎噎用力挣扎,他余光瞥见黎小宝开心地站在旁边,“小宝,小宝!奶奶在哪里?” “奶奶?”黎小宝天真地笑着,“奶奶就在座上呀。” “是啊,是啊。”宾客纷纷附和。 “快些拜堂,好入洞房啊。”在场每个人都很欢喜,很急切。 嘈杂的声音之中,黎噎惊悚地看着主座,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就像被灌入整壶的烈酒,灼烧难受。 “不对……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从他不自觉说出这句话开始,所有的回忆如烈马奔腾般涌入了脑子中。 山崩地裂之间,那个白衣男子的背影,越来越清晰可见。 “去他的婚礼啊!”黎噎回过神来,撕开身上的婚服,勃然大怒。 第132章 必然有变故 不顾在场宾客的惊慌与新娘的啜泣,黎噎愤怒地撕开婚服,扔掉乌帽,作势想要离开。 黛雪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哀求道:“黎哥哥,你不要我吗?” “黛雪。”黎噎轻轻地拉着她的手,温柔却说着残忍的话:“是你不要我的,从你决定跟长鱼氏走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注定了。” “不是的,黎哥哥,缘分可以再续的。”黛雪泪流满面,仍旧不肯放弃。 “没有这样的事情。”一名黄衫少女从门外走进来,她头插金簪,黑鬓如云,面如芙蓉,与黛雪长得一模一样,她沉声道:“失去的便是失去了,永远不要再回头看,这不是你说了十几年的话了吗?” 黎噎惊讶地看着两个黛雪同时出现,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放在腰间的琉璃瓶,忘记了吗?”黄衣黛雪瞪了他一眼:“还不快些逃脱幻境?”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刀,顷刻之间便把黎小老板的头砍了下来,鲜血染红了喜堂。 “!!你怎么这样。”新娘黛雪扑向倒在血泊中的黎噎尸体,看着尸体消散在空气之中,她失声痛哭起来。 黄衣黛雪蹲下身来,温柔地将新娘黛雪拥入怀中。 “都长大了,我们别做梦吧。” “情爱是浮云,活着才是最要紧的。”黄衣黛雪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不甘。 “最后再奋力一搏吧!” 周围的一切景象就像泡沫一般消散,露出那座光秃秃的孤岛。 两个黛雪转过身来,看向岛中间那名女子。 长鱼家主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从容,怨怼和愤恨扭曲了她的慈悲,脖子间那串猩红色的胜遇丹珠,衬得她的格外狰狞。 它浮在空中,本想快速躲过攻击,谁知道身体此时竟然无法控制,硬生生地接了那道紫气。白色龙角直接被紫气轰崩了一块。 “可恶啊!!!!!”长鱼家主察觉到她的图谋已经落败,不仅黎噎从幻境中脱身,长鱼黛雪还恢复了灵识开始与自己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她不甘而又贪婪地看向谷荒泽手中的玄清塑仙丹,凝聚仅剩的灵力,不顾一切朝着谷荒泽冲过去。 谷荒泽新伤未愈,抱着黎小宝正要躲开,忽然发现白龙的动作又再度变得僵硬。 几滴鲜血从天而降,落在泥土里。所落之地,皆长出了活泼的枝芽,接着开出了洁白的小花。 “不好!这个味道!”谷荒泽居然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快速地捂住口鼻。 他抬头往天上看,只见昏迷的黎噎居然清醒了,此时他割破手掌,把鲜血往白龙鳞片上抹去。 你!在!做!什么!谷荒泽内心大声咆哮。 只因黎噎清醒之后,就瞧见底下的儿子和泽先生被一堆白骨包围着,而且泽先生满身鲜血狼狈不堪。 他以为泽先生落于下风,一时慌乱,就想到了醉山月之前提到的方法。 醉山月还不断在黎噎脑子里拱火,“快,用你的血,里面有我三珠木的灵力,这玩意最害怕了。” “你和她很熟?”黎噎边吐槽还是边做,血液里开出的三珠木疯狂生长,甚至想拨开鳞片钻进白龙的身体里。 白龙吃痛地将黎噎甩了出去。 “走走走,看到那个幽蓝太阳没有?往那边飞,快点!”醉山月催促他。 “我儿子和你儿子还在下面啊。”黎噎稳住身形,很是担心。 “想救他们就照我说的做!”醉山月大声说。 所以谷荒泽看到黎噎挣脱束缚之后,诡异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爹爹!”黎小宝大喊,飞钺闻声往他身上砸去,被谷荒泽大力弹开。 白龙恢复神智,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甩着发痛的龙尾继续往谷荒泽方向攻击。 氤氲紫气大盛,笼罩着所有的枯骨和凶狠的白龙。 …… 之前圣地里的机关和灵兽已经被谷荒泽铲除,因此黎噎轻轻松松地便进入了那一片旷野之中。 一条龙柱耸立在旷野之上,黑龙盘旋其上,它眼瞥见这里又闯进一名年轻男子,无聊地打着哈欠。 这次又是谁啊。 黎噎被光线照得闭上眼睛,才碰巧看见那一条龙柱与那面半身女子石像。 “就是那座石像!”醉山月的声音在黎噎脑子里响起来,同时黑龙睁大眸子,死死盯了过来。 “醉山月!”黑龙主动现出原形,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吓到黎噎一个激灵。 “别管这条长虫,把血涂在柱子上。”醉山月继续说。 “你要做什么!”黑龙警惕心大起,在他的记忆里,醉山月就没干过什么好事,跟他那老实的儿子截然不同。 于是黑龙朝着黎噎冲去。 这样大的身躯,这样恐怖的速度,黎噎怎么躲避得及,慌忙之下急急推开举起手格挡,谁知还是没避不过,双手被黑龙齐齐咬断! “啊!!” “哈哈哈哈哈!” 黎噎的惨叫和醉山月狂妄的笑同时响了起来。 血液溅在黑龙的口中,催生出无数白玉般的枝芽,开出繁华的白花,如附骨之蛆一般瞬息之间就沿着黑龙庞大的身躯生长。 “噗!”接连几声闷响,石柱上繁复的龙纹中出现了层层裂缝,三珠木的枝叶破石而出,攀岩扩散不断蔓延,瞬间死气沉沉的石柱就被完全覆盖,包括雕刻着长鱼家主的那半身石像。 白龙自然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这下它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十几丈的白龙从天上之下摔在一堆白骨之中。 谷荒泽收回紫气,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猝不及防。 同时愣住的还有引起反转局势的黎噎本身,他如今已经顾不上双手被咬断的剧痛,睁大眼睛看着庞大的黑龙被三珠木所侵蚀。 眼前这条黑龙竟然如同盘子中一块发霉的肉,被密密麻麻的霉菌覆盖一般的恶心。 在这个过程中,黑龙毫无反抗之力,只是迷惑不解地转动着眼睛。 “醉……山……月。”黑龙拼命从喉咙中挤出这个名字。“你…………” 醉山月欠欠的话在黎噎脑中响起来,“老朋友,我这不是觉得你一条龙呆在这里太无聊,送你往生嘛。” 第133章 必定能脱险 “哎呀,怪就怪你包庇了那个玩意。”醉山月无所谓地哈哈哈大笑。 “我仇人不多,想杀的就那么几个,偏偏你还纵容那玩意与你这合虚柱同生共死,你真是太闲了。”他的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只不过黑龙现在也没了生气的精力,它最后的眼神落在那被枝叶遮盖的长鱼家主石像上,“……………………原来是他……们。” 醉山月笑了笑:“再见啦老朋友,你前生这般的厉害,来世定能投个好胎。” 黑龙庞大的身躯开始变淡,在它身上生长出的三珠木枝叶簌簌落下,洁白花朵纷纷扬扬,为旧世的神灵送葬。 最后几缕灵力化作幽蓝色的小蛇落入泥土里,消散不见。 听着他们的对话,黎噎满头雾水。 可有一点他明白过来了。 这件事,醉山月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谋划的,从醉山月发现白龙身上寄居的是仇人开始。或许是海市出事之后,或许是更早之前。 明明醉山月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却能不知不觉中操控着局势的发展,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与你一样是穿越而来的老乡,变成了一个大全知全能的大能,你应该当做如何反应? 黎噎表示应该既羡慕又嫉妒,然后对老乡表示强烈谴责。 “老奸巨猾!!神金啊你!”黎噎痛骂醉山月老奸巨猾。 “好说,好说。”醉山月难得谦虚。 两人还在斗嘴,那条擎天的巨大石柱承受不住三珠木的顽强生长力,从中间开始崩塌。 随着石柱崩塌,长鱼家主的石像彻底被粉碎,整个圣地开始地动山摇。 “圣地要塌了,我们先去找你爹。”谷荒泽将一样东西塞到白龙口中,顾不得它是死是活,抱着黎小宝飞上天空。 所掠过之处,他们看见底下的草地树木开始凋零枯萎,磅礴的灵力不断向外溢散。 这明显是合虚柱被摧毁才能造成圣地坍塌,谷荒泽暗自思忖,内心惊疑不定。 圣地里情形惨烈,圣地外的龙关阁情况也不大好。 平白的地动让整个龙关阁都摇晃剧烈,顶上琉璃瓦摔落在地上,巍巍华丽的亭台楼阁从内部开始坍塌。还未来得及逃脱的长鱼弟子被砸进废墟里。 瀑布之下的长鱼录、长鱼敏等人静静看着,心中无限感慨。 这千年基业,终究的毁于一旦了。 “看来那位大人是成功了。”稻草人长鱼录目光看向瀑布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 而在瀑布之下,圣地入口,唐安俨已经第五次闯入失败。 他抬头看着崩塌的龙关阁,意识到机会的到来,口中喃喃自语:“要赶紧进去在我哥面前表现一下,弥补一下我弄丢嫂子和便宜侄子的过错,不让他会让我付出代价! 只可惜唐安俨的算盘珠子还没崩到脸上,谷荒泽带着黎小宝就已经找到黎噎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黎噎就躺在一堆碎石之中,双手被咬断,血肉模糊,血流不止,手掌已经不知丢到哪里去。 黎噎目光有些呆滞,好在还能喘气。 此时的黎噎还在脑海里对着醉山月大吼:“我的手断了!你赔我的手!” ”别~吵嘛,老乡,不就少两只手嘛。”醉山月说着风凉话,“人没死不就好了。” “这是我做菜的手,我打拳的手,没了手我以后怎么赚钱啊。”黎噎勃然大怒。 “哎呀,让我儿子偷电瓶车养你呀。”醉山月献祭出不孝子。 “这是修仙界哪来的电瓶车?不对……”黎噎阴阳怪气地怼他:“偷不了电瓶车,可以偷他老子的私房钱。” “喂喂喂,虽然我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可我的钱还是我的钱。”醉山月义正言辞地反驳。 黎噎恨恨地道:“死透了遗产就应该由儿子继承,我作为准儿媳妇有资格处理你的所有财物!” “你还没过门呢准儿媳妇。”醉山月调侃着,似乎感觉到儿子的到来,也懒得再戏弄黎噎,直接了当地说:“我送你一对手,保证比以前更好。” “可是你得跟我儿子保密,别让他知道我和你暗中联系的事情。” “手呢手呢手呢!”黎噎连声质问。 “看上边儿!”醉山月说完这句话彻底没声。 黎噎抬头,看到幽蓝太阳底下,谷荒泽与黎小宝两张担忧的脸。 “痛死我了!!”黎噎委屈大叫,脸皱成一只小包子。 黎小宝跳起来扶起他爹,谷荒泽则立即为黎噎止血。 他因为流血过多,已经开始产生晕眩的状态,恍惚之间,只听见震耳欲聋的浪涛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在黎噎和谷荒泽都看不见的地方,几条细小的幽蓝小蛇,钻进双手的伤口之中,如针扎般刺激着他的感官,带来阵阵寒意。 “蛇,蛇……”黎小宝睁大眼睛,想要说什么,突然间无数水柱从地上喷涌而出,天上乌云蔽日,磅礴大雨如利剑一般砸在地上。 “小宝过来。” 谷荒泽将黎小宝背在背上,又搀扶着黎噎,往圣地的入口飞去。 “我的手……”黎噎靠在他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念叨着。 谷荒泽咬牙切齿地剜了他一眼,担忧的话都咽进肚子里,“活着就好,一切出去再说。” 淹没旧世的滔天洪水发出怒吼,幽蓝色的太阳沉沉地被葬在水底,晦涩的光芒在水中闪烁着,一段冗长的诗歌又再一次被掩埋在光阴之水下。 谷荒泽三人钻出瀑布,正巧对上唐安俨惊诧的眼。 “我哥哎!”唐安俨朝天上张开双臂,换来的是谷荒泽一脚猛踹。 “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谷荒泽冷冷地道,温柔地将黎噎放在河滩上。 唐安俨揉着胸口滚过来,递上最好的伤药。 谷荒泽运起灵力注入黎噎身体里,黎噎还没反应,谷荒泽自己先是呕出一口鲜血。 ”我错了哥哎,我来帮嫂子疗伤。“唐安俨凑上前抢过活计。 “还好还好,嫂子除了断手,身上伤不重的,哥你就别担心了。” 他们几个还在说着话,十几名长鱼弟子忽然冲了出来,一脸愤恨。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毁了圣地,毁了龙关阁!” 第134章 必然被背刺 悬于瀑布顶部的龙关阁,不断有残骸从天而降,摔落水中,其中夹杂着不少无辜的长鱼弟子。赤鲤受到惊吓,纷纷游走。 河滩上十几名幸存的龙关阁黑衣弟子,满脸愤恨地将谷荒泽几人围住,一时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就是他们,我亲眼看着他们从圣地中出来!”一名弟子双眼通红,拔出宝剑。 “杀了他们!为兄弟姐妹们报仇!” “为我们长鱼氏的千年基业报仇!” 谷荒泽盘膝闭眼调息,黎噎昏迷不醒,唐安俨摸摸小宝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那群弟子:“喂,你们误会了吧,我们这是受你们那位代家主所托,铲除长鱼氏的毒瘤……” “放屁!”黑衣弟子粗暴地打断唐安俨,“代家主已身死,十恶不赦的贼人,竟敢将污水泼到他的头上,简直是丧尽天良。” “泯灭人性!人人得而诛之!” 一名身穿彩衣的中年文雅男子施施然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无忧将军!”黑衣弟子们皆恭敬地向他行礼。显然这名男子是他们的主心骨。 长鱼无忧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轻蔑地看着河滩上四人:“这群贼人,以奸邪之法,毁吾长鱼氏龙关阁,罪大恶极,不仅应当诛杀,还应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正是!请将军立即下令,弟子们责无旁贷!” “我要将他们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 “可小孩子是无辜的吧?” “放屁,这种恶种怎容得他长大,长草就需除根。” 他们看着四人这副狼狈的模样,便以为谷荒泽等人已经耗尽灵力无法反抗,必然能轻易摆布,因此脸上都露出得意凶狠的神色,甚至商量起如何处置之事。 唐安俨被气得笑了几声,圆圆的眼睛里带着玩味:“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还在商量如何扬名,你们长鱼氏可真是争气啊。” “你!!!” “长鱼无忧是吧?”唐安俨看向领头人,“杀了我们这群罪人,必然能立大功,到时候家主之位就非你莫属了,你说是也不是?啊?” “阴险狡诈的贼人,死到临头还要毁我清誉。来人啊,给我砍下他的舌头。”长鱼无忧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恶意。 一名脸上带有刀疤的黑衣弟子,戴玄天狼牙拳套,以风雷之势朝着唐安俨的面门就砸下去。 就在距离面门不到一寸的地方,唐安俨伸出一只食指挡住黑衣弟子的攻击。 “啧。”唐安俨看都没看他,一只小蜜蜂从他的乌黑的头发中钻出来,钻进那名黑衣男子的眉心。 长鱼氏众人只见那弟子的身形突然定在原地,丝毫不动弹,连唐安俨怎么出招都看不出来。 “妖人!大家一起上。“黑衣弟子纷纷召唤法器,面露凶光。 这个时候,他们看见重伤的白衣人缓缓睁开眼睛,强势的威压令气氛立刻凝固。 “安俨,你很闲?”谷荒泽淡漠地说着话,目光瞥向了树林中的某处,“他们长鱼氏内部事务,由他们自己解决。” 躲在林中的稻草人接受到这个眼神,心中凛然。 “这戏不能看了,赶紧撤退!”稻草人疯狂摆动手臂对长鱼敏说。 “是。”长鱼敏才答应,脖子就像被人勒住了一样,头脑里响起蜜蜂扇动翅膀的嗡嗡声,滚落在泥土里疯狂抽搐,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 唐安俨挥动手指,指挥着长鱼敏体内的小蜜蜂不断飞舞,用着口型对着长鱼录说:“这是警告。” 长鱼录这样冷心冷面的人,当然不会在意手下的死活,更不会受威胁。 “快抬起起阿敏赶紧撤。”长鱼录吩咐着,因为他与唐安俨相交多年,他知晓这是唐安俨炼的功法,只要远离施法者一段距离,自然得以解困。 可下一刻,在场的弟子纷纷倒下,原来皆被唐安俨放入了欢喜蜂。 本想着既能彻底铲除家主成功上位,还能借唐安俨的手除掉长鱼无忧及其部下,还能将脏水泼在魔欲宫身上,这下指望落了空。 “慢着!”稻草人迅速从树林中狂奔出来,站在唐安俨的面前,大声对长鱼无忧等人说:“一切都是误会!” 即便他是个无情的人,可若是属下全死光,他还能向谁是发号施令,应该长鱼录被迫站出来。 长鱼无忧等人听见稻草人发出的声音,不由得放下法器,惊疑不定。 “这是代家主的声音!!” “贼人又玩什么把戏!” 长鱼录清清嗓子:“无忧,你有些误会,这几位是本派的恩人。” “是他们铲除化龙的家主,为我们长鱼氏消除隐患,至于龙关阁的损毁,完完全全就是家主的错,与他们并无关系。” 长鱼无忧眯着眼睛看这稻草人,心中了然,表面却怒不可遏地大喝:“好啊,这伙贼人还假冒代家主,我们更不能放过他们。”紧接着他挥舞灵蛇鞭,一道白光往稻草人激射过去。 唐安俨将稻草人拎起来,顺便躲开这个攻击,笑眯眯地勒着稻草人纤细的稻草脖子,“长鱼录,你知道与虎谋皮是什么下场吗?” “误会!误会!误会!都是误会!”稻草人慌忙大叫。 树林中的长鱼弟子被唐安俨解开了术法,这时候纷纷冲下来挡在长鱼无忧的面前,“将军,这就是代家主,如假包换。” 长鱼无忧自然不会相信,祭起法器,“他们定然是被妖人迷惑了,大家不要相信,一起上!!” 两方本来也不交好,此时新仇旧怨一起算,打得五彩斑斓,光芒四射。 谷荒泽背起黎噎,唐安俨牵着黎小宝,顺便拎起稻草人,“你们这里就没有能休养的地方?” 长鱼录不敢挣扎,乖乖回答:“山脚下有个村子 ,再往东些还有个跃龙镇。” “本尊记仇。”谷荒泽淡淡地说,唐安俨从头发里捉出一条鲜红色的蜈蚣来,绕在稻草人的脖子上。 “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体,不吃欢喜蜂那一套,不过嘛,这么多年来我也是有点进益。这条缚魂蜈蚣我就送你啦,等我们离开这地界,它自然会走的。” 唐安俨笑眯眯地威胁他:“你给我老实一些。” 第135章 必定有故事 跃龙镇上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长鱼氏出事的消息传得极快,镇上聚集不少修者,觊觎长鱼氏异宝的有之,结仇报复的有之,浑水摸鱼的有之。 只可惜长鱼弟子在抵御外敌这件事上格外的团结。 也不知道长鱼录是如何协调其他将军,总之护山大阵在崩塌两个时辰之后便重新建立起来。 还有一部分弟子在山下埋伏,若有陌生修者企图进山,一律格杀勿论。 这几招倒是震慑了不少人,一些修者心有不甘,可苦于无法进山,只能在跃龙镇上逗留。 镇子上唯二的两家客店都住得满满当当。 谷荒泽四人在镇上养伤。在这期间,黎噎一丝醒来的迹象也无。 经过谷荒泽和唐安俨两人的联合诊断,黎噎除了皮外伤严重伴随着失血过多,其实身上并无致命伤。 造成他久久不醒的原因,是他体内存在一股陌生的灵力,黎噎正在不自觉地与这股灵力抗争并企图吞噬它。 这灵力有些像是之前的火灵,虽无灵智却有懵懂的意识,绝非凡物。 “他在长鱼圣地里遇见什么,这还得等他醒来才知道。”谷荒泽淡淡地说。 唐安俨吞咽口气,问道:“要是醒不来呢?” 换来的是黎小宝的怒目而视与谷荒泽的一记眼刀。 谷荒泽知道黎噎求生欲极强,因此在这件事情上,谷荒泽很有信心,他只不过觉得唐安俨说话惹人讨厌。 于是谷荒泽把唐安俨打发去处理公文,自己坐在榻边看顾黎噎。 在第五天的白天,街道甚是繁华,来来往往的客人甚多,一名黄衫少女从龙关山的方向走进客店,敲开了他们的房门。 尽管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身形单薄,可长鱼黛雪恢复了人声,这都得益于谷荒泽在圣地时,将另外半枚玄清塑仙丹塞进白龙口里。 长鱼家主的魂魄随着合虚柱的倒塌彻底消散,长鱼黛雪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她还白白得着仙丹赋予的灵力,因此在短短五天之内,就从龙形修回人身。 唐安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称赞:“姑娘果然是天资过人,即便是弃人途而入妖道,这修为也是一日千里。” 长鱼黛雪勉强地笑了笑,笑容里无半点喜悦之情,有的不过是担忧,“黎老板还好吗?” 唐安俨侧过身去邀请她进门来。 谷荒泽帮黎噎掖了掖被角,抱起黎小宝,“呆在屋子里有些烦闷,小宝,陪夫子去街市上逛逛。” “哥我也想去!”唐安俨也表示极大的兴趣,却被哥哥无情拒绝:“文书处理完了?” “呜呜呜呜呜。”唐安俨转头扑到那堆文书上。 面容芙蓉的娇艳少女,此时看着黎噎熟睡的面容,心中有千言万语,口中却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于是她静静地盯着他坐了许久。 久到唐安俨从那堆文书中探出头来,忍不住说道:“姑娘,有什么话想说,等我嫂子醒来,我能为你转达的。” 长鱼黛雪皱了皱眉头,想必对嫂子一词表示不适,但她思虑再三,最终淡淡地问:“有笔墨吗?” “有,当然有!”唐安俨举起手里的笔。 ……………………………… 此时的黎噎丝毫不知外界的变化。 他正赤脚站在一片旷野之中,砾石割得双脚满是鲜血,不过一点疼痛的感觉都察觉不到。 幻境嘛,黎噎知道,大概不会感觉到疼痛。 天地异相,苍穹中烈日当空,可在距离黎噎不远处的地方,还悬浮着一只幽蓝色的太阳。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只幽蓝太阳在同伴的衬托之下也显得太太了吧。 黎噎的头发被风吹拂飘起起来,可黎噎没有听见风的声音。 玄妙的幻境,寂静无声。 “醉山月,老乡,喂,是你搞的鬼吧?”黎噎张开嘴巴大喊,倒是能听见自己的喊声。 “你想给我看什么?” “起码来一点活物吧?这里好无聊。” 大概醉山月真的听见他的呼喊,一只白色的麋鹿从远方蹦跳出来,奔跑在旷野之中,它追赶着幽蓝太阳的方向而去,却在靠近太阳的刹那,被幽蓝色的火焰灼烧,化为灰烬。 “哇。”黎噎用手穿过火焰,并没有感受到一丝灼热感。 他迷惑不解之时,又有好几只不同的动物前赴后继奔来,企图跳进幽蓝太阳之中,屡屡失败。 它们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生命,上演一场又一场无意义的献祭。 “这是想告诉我,这太阳里有东西?”黎噎忍不住凑近去看,一头栽进蓝色火焰里,果然见到太阳内部是一个空荡荡的空间。 黎噎踏入这一片洁白之中,不断地往前方走,途中没有土地,没有大海,没有天空,也没有地狱。 只有遍地的龙的骸骨。 成千上万条,盘踞在一起,死状凄惨。龙身上有有着极深的伤口,暗淡鳞片上的血液干涸,龙头上两只血洞,龙角想必是被硬生生地拔出的。 黎噎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我连蛇都没见过这么多条。” 他小心地避过龙的尸骸,继续往前走,最终在一座染血的石台前面停下。 这是一座半人高的方形石台,台子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只是都被血浆填满,变得模糊。 黎噎壮着胆子,伸出手指往上擦了一擦,才看清楚原来石台上雕刻的也是龙,与长鱼圣地中石柱上面的龙很相似。 “这是我的血。”醉山月的声音冷不丁地在黎噎身后冒出来。 黑衣黑发的醉山月歪歪斜斜地站在黎噎身后,吊儿郎当的瘪三模样,真的白瞎了那张英俊脸蛋。 “老乡,你在我面前可是越来越放松了哈。”黎噎忍不住嫌弃他。 “好说好说,更放松的状态还有,你看那。”醉山月指着石台的方向。 黎噎转过头去,石台上躺着另外一个醉山月,他也是黑衣黑发,可是看面容和身形颇为稚嫩,大约是年少的醉山月。 少年醉山月此时的状态很是不好,他的四肢和头被粗大铁链捆缚住,铁链的另一头延伸至 未知的方向。 接着从这四个方向,缓缓走过来四个人影。 第136章 必定有故事2 少年醉山月躺在石台之上,双眼充血,表情狰狞,似乎是在大声地咒骂。 可是站在旁边的黎噎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这是你的记忆?”黎噎问。 醉山月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点着头,“嘶,每次见到这副脸,我还是会觉得我现在这样成熟的长相,更迷人。” 黎噎翻了个白眼,问道:“为什么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醉山月摊手:“这是我的记忆,可是这么多年的事情,我也忘记我在说什么,你就将就着看嘛。” 从铁链延伸的四个方向,缓缓走过来四个人。 这四人有男有女,装扮各异,长相打扮皆是寻常模样,可是他们身高异常地高,黎噎估摸着基本都要2.5米左右。 从左脚方向走过来的那名女子,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白皙,穿着非丝非绸的五彩华衣,优雅的脖颈上戴着一串猩红珠子,头梳飞仙高髻,一枝双鱼银柄金步摇,随着她的脚步婀娜而摆。 黎噎端详那名女子的相貌,本来是兴致勃勃地,看清之后却略有些可惜,那名女子五官姣好,眉心一滴朱砂,本来有些像大慈大悲的菩萨样貌,脸上却涂满黑色的颜料,将这几分好颜色生生遮盖住。 “她的装扮怎的那么像长鱼氏。”黎噎问,特别是她那股气质。 “就是她呗,轮回转世那么多次,也改不了那么幅虚伪的模样。”醉山月冷哼一声。 “你和她到底什么仇怨。”黎噎这句话刚出口,便见那名女子抽出一把玄铁匕首,狠狠地插进少年醉山月的心口。 黑铁匕首从心口不断往下滑,直接将少年醉山月的的肚子剖开,里面的内脏都翻了出来。 其余三人跟随着女子的动作,也掏出玄铁匕首,插进少年醉山月身体之中。 即便黎噎听不见此时少年的表情,也能凭借他狰狞表情也能想象得出他痛苦的呼喊。 黎噎看到一半就忍不住转过身去捂住头,喉咙泛着酸水,干呕了一声。 “你现在知道我们之前有什么仇怨的啦。”成年醉山月漫不经心地说着,他看着年少时的自己被这几个人一刀一刀地肢解,脸上很是平静。 “呕!”回应他的是黎噎的一声干呕。 “看久了也没那么可怕。”醉山月挑眉:“这么多年来这个场景在我脑子里重复过许多次,每重复一次,我的恨意就多一分。” “打死我都搞不明白,我,这么聪明绝顶的盖世英雄,怎么会死的这么惨,这么憋屈。”修长的手指摸着自己的鼻子,醉山月眼中有着淡淡的冷意,此时的气质倒是与谷荒泽有些相似。 “那你说,这样的血海深仇,我要报仇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黎噎弯腰跪在地上,接连摆手,“修仙界不是法治社会,在这点上我无法反驳。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醉山月让眼前的回忆幻想消退,变出一张桌子出来,桌子上还摆着两杯热咖啡和一小碟小饼干。 不待醉山月招呼,黎噎就自顾自地端起咖啡。 “你知道在地球人类进化史,人类也有分不同的人种吧。”醉山月坐到黎噎的对面。 “现在也分啊,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黎噎抓起一只小饼干,可是想到刚刚那血淋淋的一模,他有点失去胃口。 醉山月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说:“现在的人种都是智人的后代,可在进化历程里,除了智人还有其他人种。” “比方说有一种叫尼安德特人,据考察他们比现代人祖先更具有智慧,身体素质甚至更强。但是他们却打不过智人,湮灭在历史里。” l噎咽下咖啡:“你不是会想说,你们之间的仇怨是两个人种之间争夺资源,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吧?” 醉山月扬起头,倨傲地说:“我想说明的是,我比他们更强!老子栽是因为时运太差,双拳难敌四手!” “可是你看,只要我逐个击破,他们简直不堪一击嘛。” 黎噎咬着小饼干看着他,“你不会是想说,你这复仇大计只是第一步,还有后续的吧?” 醉山月用力鼓掌,浮夸地称赞:“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你果然是我选中的最合适的帮凶!” 黎噎默默站起来,直接掀翻桌子:“我不干。” “虽然我对老乡你的遭遇表示同情,只不过……” 醉山月毫无形象地抱住黎噎大腿,高冷大佬形象荡然无存:“没有只不过,儿媳妇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不要!你出的好主意,我的手都断了!”黎噎果断拒绝。 “我只是让你在危急时刻放血自救,你的手是黑龙咬断的!”醉山月干嚎。 黎噎表示强烈谴责:“若不是那条大龙认出你躲在我这里,我的手怎么可能被咬断啊。” 醉山月试图转移话题:“我上次救了你啊老乡!你要报恩的啊!” “我这次就算偿还了啊!我们两清了!”黎噎企图踹开他。 “你不帮我的忙,也要为我儿子着想啊儿媳妇。”醉山月再次献祭自己儿子。 黎噎的动作一顿,扭头问:“和他有啥关系?” “就是这群家伙害得我的家散掉的!!”醉山月声泪俱下地控诉。 “你是说他们杀你这件事情?”黎噎问。 “噢,那倒不是,我是指我老婆。”醉山月一脸愤慨。 “他,他们连你老婆都杀了?”黎噎心下有点奇怪,平日看泽先生的样子,不像是背负血海深仇的模样。 “呸呸呸,我老婆还没死呢。”醉山月站身来,周围景色不断转变,终于脱离了那个白茫茫的世界,两人站在一个祥和宁静的农家院子里。 院子中的大树绿叶盈盈,几只小鸟在枝头啼叫,鸣声优美清脆。这个房子前店后院的规格,黎噎格外的熟悉,这样式与小黎家简直一模一样。 醉山月深情地看着里屋半扇门内的人影:“我老婆你也见过的。” ????“什么时候。”黎噎一头雾水。 里屋内的人恰好推开门走出来。 第137章 必定掉马甲 屋子的人推开门走出来,他着一席青衣,身形高挑,但是胸前平平,纤细的脖子上明显的凸起。 黎噎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你老婆?” “就是我风华绝代的美丽老婆。”醉山月捧着脸陶醉着说。 “你放屁!这是男的!”黎噎直呼荒谬。 醉山月鄙视他:“穿到修仙界,人都能御剑了,你还在意这种细节?” 黎噎抿着嘴,欲言又止,扭头看那青衣男子:“我看不清楚你老婆的脸。你的记忆已经模糊得记不清楚啦?” “那是你咖位太低,我老婆那种身份,尔等凡人岂敢瞻仰。”醉山月鼻孔喷出两股气。 “哪来的神仙老婆?我没见过吧?”黎噎仔细地端详着,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醉山月记忆中的青衣人老婆,正在院子里东张西望,还不时在草丛,水缸中翻找着什么。 “阿泽,阿泽。”青衣人的声音如翠玉一般清润,温和又飘渺,这声音瞬间唤醒了黎噎沉睡的记忆。 犹如一道惊雷劈在黎噎的天灵盖,他结结巴巴地与醉山月确认。 “这,这是帝君?” “你老婆是泽天帝君?????不会吧,我是不是在做梦?” 骄傲的情绪已经溢出醉山月的头顶:“你是在做梦,不过帝君确实是我老婆!” 黎噎还未从震惊的情绪里跳脱出来,他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泽天帝君是真仙吧?那他应该生活在仙界。” “我们结为道侣之后,一直是在人间生活。我死之后,寸云,就是泽天帝君一直带着儿子守在小四灵镇,因为这里离鬼界最近。” “你真是何德何能啊?”黎噎酸溜溜地插话。 他越酸醉山月越得意:“对前辈放尊敬点,那时五界管制不严格,寸云可以每隔十天上仙界履职,我也能在满月之时偷溜出来和家人团聚。 “这种生活就够好,本来我都不打算追究他们四人了。”醉山月冷哼一声。 “谁知道他们几个为了争夺仙界地盘,挑动真仙内部争斗,斩断了通仙桥。” “我老婆恰好在天上,就随着仙界飘走了。” “你说说,你说说,我这么大一个老婆就这样飘走了,我怎能不恨!” 醉山月说这话可谓是声泪俱下。 但是黎噎只有对他的信任只有一分:“第一,按你这么说,这四人早已是真仙,长鱼家主怎么会落魄到要夺舍的地步。” “第二。”黎噎伸出第二根手指,看着泽天帝君清俊的背影:“老婆丢了你第一时间不应该去找老婆吗?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 “因此,你的话很有漏洞。”黎噎得出结论。 “啧啧啧。”醉山月抛去一个鄙视的眼神,“我一次性回答你这两个问题。” “那事发生之后,我马上赶去通仙桥,试图通过残留的灵力登上仙界。” “事实上我做到了。可是脚一落地便遇见五十八名真仙尸身躺在天界入口,其中就包括这四个混球。” “我站在堆尸身的中间,而我老婆带着另外一群真仙将我当场捉获,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凶手!!!”醉山月怨气冲天地解释。 黎噎指着他:“你背了这口锅?” “是我老婆强行扣在我头上的!!从此以后他就不愿见我!”醉山月很是委屈:“臭小子也嫌弃我,不认我,宁愿带着他弟弟跑到东海去。” “我家破人散都是这四个家伙造成的,可他们还靠着做真仙时积累的功德,一世一世得轮回着,每一世都天资卓越,享尽荣华。” “这样大的仇怨,我不该报吗?” 醉山月的这一番倒霉遭遇解释,也是震撼住黎噎。 黎噎表示同情:“那确实有些过分了……”他同时也表示疑惑:“可你也去证明自己的清白,让帝君相信你。” “你以为我没努力吗?”醉山月躺在地上,仰头看天:“那次上仙界,我被老婆几乎打散,只能躲在在鬼界养伤。哪儿都去不了。” “这些年来我不断在鬼界搜集五十八名真仙的魂魄,企图通过他们完全了解当年之事,再去向我老婆证明的。” 黎噎还是觉得不妥:“可是长鱼家主的魂魄已经散了吧?拼都拼不回来。你这说法与你的做法自相矛盾。” 醉山月侧过头去,“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原因的。你都没答应帮我的忙,这我也无需完全解释给你听。” 黎噎想了想,回忆起泽先生每次提起娘亲时温柔的模样,以及泽天帝君对自己也有点拨之恩,帮醉山月化解这一家人的误会,解决仇人也不是不行。 “哎哟,我答应你还不成吗?”黎噎终于松口。 醉山月立刻爬起来鼓掌,手舞足蹈:“这就对了嘛儿媳妇。我就知道我儿子眼光不错………” “打住!别恭维!”黎噎嫌弃地退后几步。” “那女人的还没消散,残魂在我的手中,用于提取记忆应该也够,况且在那件事情上面,她应该只是参与,不是主谋,大约知道不多。” “眼下最紧要的,你要帮我找到剩下那三人。” 黎噎问:“既然是轮回转世,音容相貌大为不同,我有何法能够得知三人踪迹?” 醉山月眯起眼睛,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有个方法能够知道,不过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老乡,我先送你一个礼物。” “我的手吗?”黎噎连忙追问。 醉山月翘起嘴角笑而不语,手指指向泽天帝君的方向。 却见泽天帝君久寻不获儿子,复又坐在石凳上休息,靠着石桌托着腮,大声地喊:“阿泽,今日娘亲炖了鱼头汤,可好吃了。” 院子周围还是只有蝉鸣鸟叫交织之声,泽天帝君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复。 “再不出来,今晚的汤可都是给爹爹喝了噢。”泽天帝君又喊。 这次在院子里的大树上,树叶簌簌发声,一只深棕色虎斑小奶猫,尖耳朵,金眼眸,探出头来,用力地咪了一声。 泽天帝君抬起头,向小猫温柔地张开手臂。 第138章 必然要锻炼 泽天帝君抬起头,向小猫温柔地张开手臂。 “阿泽,快下来。” 小猫狗狗祟祟地探出头瞄了一眼,接着在枝丫上背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他娘。 泽天帝君看着儿子的尾巴,好气又好笑。 “几百岁了还这么小心眼。”屋子里传来醉山月嫌弃的声音。 泽天帝君无奈地喊:“阿泽还是个孩子,你这个做爹的能不能成熟些。” 喵喵喵,小猫大声附和。 黎噎在那只猫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小猫他爹戳戳黎噎的头,坏笑地说:“被我儿子小时候的风姿惊艳到了吗?” “我听到你的脑子里有一群草泥马在暴走哎。” “儿媳妇??” 黎噎此时脑子里面闪过无数与猫相处的画面,接着又闪过与泽先生相处的画面。 在一顿走马观花的影像之后,一人一猫的形象合二为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黎噎大叫地猛踹醉山月的屁股。“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他之前经常抱着小梨花吐槽泽先生的!!那岂不是!!! 黎噎全身散发社死的气息,忍不住又踹了醉山月一脚! “喂,是我儿子骗你不是我!!”醉山月毫无形象地捂住屁股跳开。 “子债父偿懂不懂啊老混蛋!”黎小老板恼羞成怒。 难怪小梨花比其他的猫更加聪明更通人性。 难怪当初一纸聘书递到帝君底下差点被雷劈。 难怪小梨花来家里之后,泽先生也跟着出现了。 敢情他来来回回遇见的都是这一家子。 这是陷入了什么无限亲情流啊。 黎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第三脚又狠狠地踹向醉山月,“你们一家子骗得我好苦啊。” “喂,你手还要不要了啊!”醉山月终于受不了,一脚踹回去。 黎噎侧身躲开,他停下了手,对着那只娇憨的小狸花猫生闷气。 “看来你对我送你这份礼物不太满意。不过没关系,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儿媳妇,你有啥问题,找我帮忙!”醉山月在旁边坏笑拱火。 黎噎看着泽天帝君温声哄了许久,狸花猫才从树下跳下来,扑到娘亲的怀里,翻滚着用头蹭着娘亲的手,十分娇憨可爱。 这让黎噎想起去上香那日,小狸花猫跳到泽天帝君圣像上面翻滚撒娇的模样。 他一时心酸泽先生,一时也吃醋。 醉山月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我儿子对你的态度已经破天荒地地好了。” “你看看我,再看看唐安俨和卢夜城。谁比得上你。” 黎噎转过头去看他,哼了一声。“行了行了,等我出来再跟他算。你先把手还我。” 现在是在梦境里,所以他的手还是完好的状态,不过双手被咬断的那种撕心裂肺,黎噎到如今还心有余悸。 醉山月打了个响指,周围温馨的场景一下子消失,他们回到了悬挂着幽蓝太阳的那名旷野。 两条的晶莹透明水蛇出现,它们在空中相互缠绕着形成一个循环的球形。 “这是?”黎噎看着水蛇球缓缓朝着自己飞来,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触碰水蛇。 两条水蛇受到外界的惊动,一下子四散飞去。 它们两条在空中又交错结合,接着幻化成神异黑龙,腾云驾雾,发出一声旧日的悲切怒吼。 黎噎不自禁地退后一步,却被醉山月拦住。 “若想要回你的手,想办法制服它。”醉山月说。 “喂,你不是吧?”黎噎惊恐地看着面前这条巨龙,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醉山月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两条蛇是黑龙破碎的内丹灵元,蕴含着幻化万物的能力以及不少的灵力。” “你若能收复它们,不止能使双手恢复如初,还能凭空获得灵力。别辜负我的心意,这可是神仙挂啊。” 醉山月语重心长地拍着黎噎的肩膀,把黎噎用力向前推。 “去吧,儿媳妇!” 黎噎踉跄几步,扑倒在离黑龙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他颤颤巍巍地仰头看去,只见黑龙两只眼睛便如两盏大灯一般看过来,喷出一口龙息。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我会死的!”黎噎大叫一声,双手凝结翠甲衣,高举头顶,勉强抵挡住猛烈龙息。 醉山月加油打气:“你不会的。这是我的梦境,你死了我也能让你活,这是很好的锻炼机会啊。” 黎噎皱着脸,用尽全力催动灵力运转,定气猛然一拳揍到黑龙身上,气势威武。 结果半片龙鳞都没伤到,还被黑龙一尾巴扫飞。 “臣妾做不到啊!!!!”黎噎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醉山月抵着下巴,自顾自地说:“我还替这两条蛇取了个别致的名字,叫作浮沉水,唐代有诗云,浮沉千古事,谁与问东流?” “怎么样,我很有文采吧?而且记性还是很好的嘛。” 一根洁白树藤从天边飞回来,黎噎顺着三珠木藤的牵引飞了回来,一掌隔空打出,引起黑龙附近的噬灵蝶四散爆炸。 “吼!”黑龙一吼,又将黎噎吹飞。 “你应该多多实战吸取经验,才能知道火灵与三珠木的妙用。”醉山月大声喊,“还有啊,你一天收拾不了这条龙,一天就无法醒过来。” “你看着办吧!” 黎噎愤怒崩溃的呐喊随着:“你给我等着!” 醉山月等没等不知道,在梦境之外的谷荒泽倒是一直在等。 自从那日长鱼黛雪留下一封信和半枚红玉玉佩之后,又过去了三天。 黎噎气息稳定,只是长睡不醒,不时在梦里还有些发梦呓语。 谷荒泽拿出那只藏着水荣华的琉璃瓶,沉声地问道:“你,进去他梦境里看看。”说着谷荒泽打开了琉璃瓶。 小水母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透明触手,从瓶子中延长出来,抵到黎噎的眉心。 “………………” “………………” 此时正值下午,唐安俨批完文书,拉着黎小宝下去逛街。因此房中只有谷荒泽一人。 周围气氛安静地可怕,他见水荣华迟迟没有动静,隐约觉得有些不妥。 第139章 必然要锻炼2 谷荒泽倚在床榻边,俊俏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见水荣华久久不曾有动静,隐约觉得有些不妥。 “如何?”谷荒泽沉声问道。 “没……”似乎有些呆滞,水荣华娇媚的声音变得有些结巴。“只,只不过,他体内的火灵十分活跃,似乎在抵御着某个东西。” 这与谷荒泽之前探知的无误,黎噎体内又多了一股力量,并且谷荒泽无法将之取出。 “这东西化为一条黑龙的模样。黎公子正在与它斗法。”水荣华说话有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生硬,起码谷荒泽并无留意到。 在回忆搜查着古籍记载,谷荒泽无意识地在房间内踱步,“你与他交流吗?” “妾身,妾身试试。”水荣华有些胆怯地回答,又伸出一条触手插进黎噎的眉心。 此时梦境旷野之中,黎噎还在被黑龙吊打。小水母化作婀娜女子模样,胆战心惊地走到黑衣醉山月的身边跪下。 “我儿子派你来的?”醉山月问道,他一身黑衣桀骜孤冷地负手而立,视线仍投向黑龙的方向。 “是……大人担心黎公子的情况。”水三十三娘低着头,将谷荒泽的吩咐讲述出来。 醉山月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黎噎听不见你的话。” “是。”水三十三娘立刻会意。 “还有,他精神很好。和黑龙势均力敌,相信很快便会打赢。”醉山月面无表情地说。 水三十三娘恭敬应声。 远方,黎噎又被黑龙一股龙息喷飞,他驾轻就熟地张开手,一面素白花壁挡住剩下的龙息威力。 他手里还握住半截蜡烛残影,烛芯上火光猛然暴涨,无数光点悄悄飞到黑龙脑后。缓缓凝聚成一个白色灵火人形,火人落在龙头,用极快的速度打了套咏春。 黑龙吃痛地叫出声来,接着盘旋着飞上天去。 腾云驾雾,一声雷鸣。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但幽蓝太阳的光芒依旧浓烈。 黎噎无奈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仰视着黑龙,召回人形火灵。 …… 梦境之外,水荣华正复述着醉山月那套说辞,“战况激烈,那条黑龙虽然庞大凶猛,可黎公子不落下风。” 谷荒泽心下微微镇定,他吩咐道:“你继续观察,如有任何异状,立刻回禀于我。” “是!”水三十三娘松了口气,又潜入黎噎的梦境之中。 心烦意乱的时候,总觉得屋内闷热,谷荒泽一袖子拂开了雕花木窗扉。 这是客店三楼最好的上房,窗户临街而对。 街市上喧嚣的叫卖、谈话、脚步之声传入谷荒泽的耳朵里,他还听见唐安俨正在与黎小宝说话。 “还想吃些桂花糕吗?”唐安俨正在问。 黎小宝声音有些无精打采:“小宝想,可是小宝想吃爹爹亲手做的。可是爹爹在睡觉。” “黎老板很快就醒过来了小宝,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唐安俨安慰道。 “唐哥哥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黎小宝似乎在噘嘴。 “是吗?”唐安俨打哈哈。 “不止昨天,前天也是这么说的。”黎小宝心直口快地说。 唐安俨用称赞转移话题:“小宝记性真的好啊,为了奖励你,我买只叫花鸡与你吃如何?” “还有……”唐安俨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唐……呜呜呜。”黎小宝似乎被捂住了嘴巴。 谷荒泽从室内微微向下看,正见唐安俨抱着黎小宝飞似地逃开了。而镇口似乎传来更加嘈杂的人声,似乎有人在惊呼。 “来了来了。”路人议论着。 “听说是蕴霞山的修者,是长鱼家主寻来相助的。” “长鱼家主都过世了,哪来的家主。” “听说是新家主,叫作长鱼录的将军。” …… 一队十数人,身穿绛虹色发袍,手皆持宝剑,仙气飘飘地步行而来。 领头那名年轻男子,更是身形挺拔如风中劲竹,卓绝冷傲,半白的鬓发用白玉发冠束起,几率落到那狭长双目边上。 围观的少男少女,都不敢直视他的脸,有些女子甚至是偷瞄一眼便满脸通红,可见这年轻修者的威力。 瞧见那绛衣修者的一瞬间,谷荒泽的目光变得极寒,杀意暗起。 “梵鸿……” 这正是蕴霞山少掌门梵鸿,他警惕心极强,察觉到隐约的恶意,蓦然抬头望那路边客店的三层看去,只见一扇窗户并无关牢,一只深重色虎斑狸花猫正站在窗台边,金眸闪烁着光。 “猫……猫?”梵鸿顿了一顿,目光冷冷地移开,望向前方。 狸花猫从窗台跳上床榻,轻巧的肉垫扒拉着黎噎的头发,似乎有些愤恨。 “你的老情人,可是如今修仙界第一人。”狸花猫喵喵叫了几声。 “他哪知道你如今躺在这里,险些救不回来。” “看吧,还是我对你好。”狸花猫的叫声焦虑又倨傲,“你赶紧给我醒过来。” 小狸花猫正抱怨着,听着一重一轻两个脚步声正在爬楼梯。 “我哥哎!哥!”唐安俨举着黎小宝撞开门来,大喊着。“下边儿!刚刚!蕴霞山!” 谷荒泽坐在床榻之上,白袍如冷月白雪,他漫不经心地瞥了弟弟一眼,“我知道了。” “你知道?”唐安俨问。 “你闭嘴。”谷荒泽眼见黎噎在梦中不自觉地咬着嘴唇,咬出了好几个齿痕出来,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扯开黎噎的下唇。 “都怪你。”黎噎此时皱着眉头正在嘟囔着什么。 “?”谷荒泽疑惑地俯下身去,伏在黎噎的嘴边细听。黎噎温热的气息喷在谷荒泽的脸颊,连带着哀怨的话。 “坏猫猫……我要……揉你的肚皮……揉你的耳朵……” “猫坏……人好……” “我要养其他的……” 梦境之中,黎噎漂浮在黑龙的上空,嘴里嘟嘟囔囔着狸花猫八十八种处置方法,其中一种便是,“我要养其他的猫!把你的猫饭分给其他猫吃,你没的吃!” “气死我了!” 黎噎怒气冲天。双手合掌催动无心烛,大喝一声,人形火灵受到操控,一拳打向黑龙的左眼。 “吼!”黑龙生生受到这个攻击,痛苦地吼叫一声。 第140章 必定要解决 灼热的天火灼烧着黑龙眼睛,带来激烈的灼烧感。但是黑龙自有办法,它故技重施地冲到云雾之上,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火灵的威力瞬间被这场天雨所瓦解。它似乎很是惧怕这雨,飞一般地散开成光点,似逃跑般冲回黎噎手中。 大雨滂沱,黎噎蹲在地上喘气,狠狠地瞪着天上。 醉山月指指点点:“可惜啦,你咋又让它跑了。快把它捉下来啊。” “捉下来之后呢?打不过它就跑,跑了就下雨。”黎噎直接躺平。 “这不就跟把大象放在冰箱里一个道理吗?”醉山月蹲在他旁边,慢条斯理做着开门的动作,“循序渐进嘛……” 把大象放到冰箱……黎噎翻了个白眼:“呵呵。” 坐在榻边的谷荒泽,突然听见黎噎在梦中呵呵两声,心下奇怪,扯着水三十三娘的触须问:“他打架还要嘲讽对方?” 水三十三娘干笑一声:“黑龙打不过就耍赖,黎老板很生气。不停地发牢骚和骂人,相当泼辣。” 黎噎那不就是以泼辣无赖闻名整个四灵镇的嘛。谷荒泽无奈地摇头,“急眼了。也不知得打到什么时候。” 谷荒泽思忖片刻,对水三十三娘下令:“你引我入梦。” “不,不行的。”卑微可怜的小水母疯狂摇头。 ?? 若真让这两父子在黎噎梦中相见,那后果就是水三十三娘自己遭殃。 水三十三娘缩回触须,逃跑似地钻回琉璃瓶里,死也不肯出来。 “哥你别急嘛……嫂子肯定行的。”唐安俨啃着桂花糕,歪在椅子上,一副欠揍的模样,看得谷荒泽手痒痒。 唐安俨这个野生的弟弟,与便宜老爹醉山月真的半分干系也无。可从小耳濡目染,吊儿郎当的模样倒是学个八分。 “梵鸿等人来龙关山何事,你去查清楚。”谷荒泽吩咐。 “你看我闲着不顺眼是吧……整天给我找事情。”唐安俨翻身起来。 谷荒泽冷冷地说:“你确定长鱼录不会将出卖我们?” “不能保证……”唐安俨嘟嘟囔囔地站起身,拿起笔墨,“所以等不到黎老板醒来,我叫的云车今晚就到,咱们得提前动身。” “不回小四灵镇。”谷荒泽皱眉。 唐安俨抬起头,双眼放光:“我们回东海?” “嗯。”谷荒泽点头,“你吩咐金影和卢夜城在镇中看顾黎大娘。” “卢大镇长我可指使不动,你自己去说。”唐安俨拿出小竹筒,将纸条塞进去。 远在小四灵镇的卢夜城平白无故地打了个喷嚏。 “小黎老板没在的这几天,镇中的收入可是少了不少啊。”小甲汇报。 “就是,好久没去食肆,我好想念小黎食肆的酱肘子,还有清蒸鱼。”小乙捧着脸流口水。 卢夜城听见一声猫叫,愁眉苦脸的橘猫跳上桌,在那堆文书上面翻开白色肚皮。那蓬松的毛毛里藏着一只小竹筒。 将小竹筒取下,卢夜城抽出里面的小纸条。 “信上说黎老板受了重伤,需要养伤,最早得下个月才能赶回来。” 小甲小乙齐声哀嚎:“下个月!!!” “我的酱肘子怎么办!”小乙觉得全身被抽去了力气。 “这不是重点。这个月的四灵糕没的买了。”小甲愁眉苦脸。 卢夜城拍拍脑袋,才想起这件要紧事来。“四灵糕确实是个大问题啊………” 他用手撸着橘猫的肚肚毛,“除了小黎食肆,咱们小四灵镇还有多少卖熟食的商户?” 小甲报告:“从菜肉酒茶,从早点卖到宵夜的只有黎家。茶伯客店一楼的食物只售住店客,只有客人少的时候才会对外贩卖。” “不过早市卖食物的也有八家,面摊馄饨摊炒菜摊子都只开到酉时。晚上就收档了。”小乙补充。 喵,橘猫用头蹭着卢夜城,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卢夜城轻轻拍拍猫头,“手感真好,金影你最近又胖了。” 嗷,橘猫动动耳朵,立马蹲起来,企图显得自己很瘦。 “哈哈哈。”卢夜城笑了笑,他写了几个字,撕成小纸条塞进竹筒里,重新绑回橘猫的肚皮上,“把这个带给你家大人。” 喵喵喵,橘猫摇晃着尾巴跳下桌子,走出门外。 卢夜城托腮看着橘猫走远,这才与小甲小乙继续谈话。 “老余三天前才来说,要回妖界养老,想把这里的房子铺子通通卖掉。他的店足足两层大,地段也好。开个小酒楼绰绰有余吧。” 小乙双眼发光,“老大,咱们镇里终于要有酒楼了吗!!” “本来办海市之前,我就打算多开两个客店和一家酒楼的。哎呀,谁知道海市出了这么大个幺蛾子来。”卢夜城捂住胸口一副痛惜的表情。 小甲倒是比较谨慎:“酒楼?咱镇子可不算大,开酒楼怕是会亏本吧?” 卢夜城抱臂眯眼,胸有成竹:“老余的店铺咱们收回只租不卖,招来的新商户试用期三个月,效益不好就换下家。这不是灵石滚滚来?” 小甲小乙鼓掌赞成。 “况且黎老板不在这个月造成的经济损失,我刚刚也捎信过去要了。横竖咱们不亏啊。”卢夜城补充说。 原来橘猫带过的信是讨债信,当唐安俨打开信的一瞬间,飘出一个白眼来。 “卢大镇长真是做啥都不亏本。怪道当年醉山月选他当镇长,果然是天赋异禀的人才。” 谷荒泽接过纸条瞥了一眼,嘴角微勾:“他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他的目光移向昏迷中的黎噎,“黎老板出这种情况,他不易店别租已经算仁慈。” “他敢?小黎家那院子和铺子,可是咱们家的。”唐安俨小小声说话,避免吵醒睡在黎噎边上的小宝。 此时窗外月色朦胧,九月金秋,凉风阵阵,谷荒泽走近窗边朝下看,街上已经没有蕴霞山弟子的踪迹。 而且自从梵鸿亲自到来后,游荡在镇子上的散修亦少了不少,跃龙镇仿佛恢复往日的安宁。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之声,店小二的说话声传了进来。 “客官,楼下有人找。是一位蕴霞山的修者。” 第141章 必定要面对 跃龙镇客店一楼。 一白袍男子正与绛衣修者对坐。 桌上摆放着几碟小菜与一壶好酒。然而梵鸿只是静静坐着,并无动筷子的意思。 他早已辟谷。 这世间已无仙界,而他是这四灵界未来的真仙。 从他出生,便有地仙替他测命,并扬言此后千年人界气运,皆萦系这蕴霞山少掌门身上。 梵鸿从小天资卓越,五行法术,甚至于测算炼丹,他都十分精通。 除却地仙一阶,在这世间,梵鸿认为唯一能与自己相匹敌者,唯有东海魔欲宫照尊谷荒泽。 此时死敌面对面而坐,气氛却有一种诡异的融洽。 谷荒泽不慌不忙地啃食着毛豆,替自己斟酒。 “这家的酒淡如水,堪堪入口。但只怕少掌门,此生未曾喝过酒。本尊是白说了。” 梵鸿在桌上摆出一封信函,“现任家主来信,扬言受到魔欲宫侵袭,龙关阁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让我来主持公道。” 谷荒泽瞥了一眼,嘴角勾起笑容。 只听梵鸿接着说:“他称小四灵镇海市混乱之时,亦是魔欲宫所为,为的是为祸四灵界。” “我已致信卢镇长,镇长的说辞却与长鱼家主大相庭径。” “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谷荒泽冷笑一声:“解释?他们长鱼氏狗咬狗,与本尊何干。” 梵鸿颔首:“长鱼录此人首鼠两端的虚伪做派,不才虽愚笨,却也耻与为伍,更不想当他手中那把除魔之宝剑。” “呵呵。你是个对手,想要除掉本尊,也是不易。”谷荒泽语气略带讥讽,“但你今日似乎别有目的。” 梵鸿把玩着那只空杯,微微低头:“我并非嗜杀之人。当日剿灭魔欲宫,是众仙门之愿。” “我原以为,从此人界会太平。未曾想到,魔欲宫隐遁以后,仙门内斗不止。” “锦裳堂与万玄山两派掌门不明惨死,仙音门因天火仙丹,死伤大半,近乎覆灭。” “此外还有烈云岛……夜漠雪顶。” 谷荒泽咽下一口酒,打断梵鸿的话:“你们仙门之事与我无关。等本尊养好伤,你我之间自有一战。” “你若想现在比试,本尊也奉陪。” 梵鸿缓缓摇头:“此次前来,只想请照尊讲述当日发生之事。” 谷荒泽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长鱼氏一位女将军,是本尊旧交。” “她被上一代长鱼家主强行夺舍,吞食半枚玄清塑仙丹。长鱼家主以我朋友姓名相威胁,在长鱼圣地交换。” 梵鸿立刻捉住了其中的关窍:“敢问照尊那位朋友,是否姓黎。” 一向稳重自持的少掌门,难得露出些许焦虑之色。 “是姓黎。”谷荒泽挑眉,“你对本尊的道侣感兴趣?” 他的语气有些酸涩同时也略带挑衅。 这下轮到梵鸿惊讶了,“在下没想到,照尊冷心冷面,竟心有所属。” “这是我娘亲定下的婚事,比不上少掌门那段感天动地的情缘。”谷荒泽说起谎来,自然是驾轻就熟。 若是黎噎在场,知道当初那张纳猫契被说成一纸婚书,更不知做如何感想。 而可怜的少掌门善良正直,就因为照尊这几句话,又与前妻擦身而过。大约也是没有缘分。 梵鸿露出难以掩盖的失望之色,苦笑一声:“别再挖苦我。” “对不起,帮不了你,若你今日并非来杀我。那就恕本尊失陪了。”谷荒泽将酒一饮而尽。 “我道侣受重伤昏迷不醒,今晚便要动身回魔海了。” “希望以后没事还是别见吧。” 谷荒泽衣袖一拂,转身潇洒上楼。梵鸿自己静坐了一会,拿起剑,默默地往龙关山方向而去。 唐安俨看见两人散伙,蹭蹭蹭地回房,假装没在偷听。 “我们没什么行李可以收拾。我到裁缝铺买了一件披风,夜风冷,哥你等下帮黎老板披上。”唐安俨憋着笑看窗户。 谷荒泽关上门,有些嫌弃:“偷听了多久。” “大概从你开始啃毛豆开始啦。”唐安俨心虚。 “想说什么就说吧。”谷荒泽无奈说。 唐安俨十分八卦地凑过来:“你刚刚到表现也太没风度了吧哥。” “风度?”谷荒泽更加不爽了:“他受仙门唆摆围剿魔欲宫,你还讲风度?” “魔欲宫砸了再建便好,你这么小气。说因为黎老板吧?”唐安俨嘿嘿坏笑,“要论先后,哥,你才是二房的呀。” 谷荒泽冷冷一笑:“也是,你见过哪个横刀夺爱的二房是心胸宽广,讲究风度的。我不仅要灭了大房,还要拔了那些多嘴多舌东西的舌头。” 唐安俨跳起来捂住嘴。 “云车呢!”谷荒泽问。 “马上去带过来,哥你帮黎老板收拾收拾东西。”唐安俨抱起熟睡的黎小宝,轻手轻脚地下楼去。 秋夜凄冷,吹散谷荒泽身上残存的酒意,可他心中余怒未消,看着黎噎熟睡着还皱着的俏脸,愤恨地戳了戳黎噎的脸蛋。 “为了掩藏你的踪迹,本尊可是豁出去了。你若以后对着那少掌门浪子回头……别怪本尊……”谷荒泽欲言又止。 四下静悄悄地,一枚轻吻落在黎噎的额头,轻如飞雪。 “砰!”黎噎挥出重重一击后,便像根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荡开,几粒白色珍珠从他手中脱出,紧紧粘在黑龙坚固的鳞片上。 这是三珠木的树种,形如珍珠,是黎噎偶然用火灵之力催发树枝开花而得。 珠种有着十分诡异的寄生能力,吸取寄体的灵力。黎噎洒出的珠种,只有一颗成功在黑龙背上成长。 即便如此,这粒种子正急速地吸收着黑龙灵力,抽芽开花结果。 “吼!”黑龙喷出龙息,但烧不着自己的背部。 “吼!”黑龙直冲而上,大雨瓢泼而下。然而它背上的树种没有被浇死,反而吸收水分更加茁壮成长。 “吼!”恼羞成怒的黑龙疯了似地朝着黎噎撞去。 素白花盾被撞成满天花雨,反而有更多的珠种吸附在黑龙身上,黎噎毫发无伤地落地,身法颇为飘逸。 醉山月啪啪啪鼓掌:“你终于能灵活运用这五行之术了。” 第142章 必定已苏醒 眼见那黑龙的庞大体型被蓬勃生长的绿意笼罩,越来越的白花和树藤撕碎黑龙鳞片,钻进黑龙的血肉之下,眼睛之内,口舌之中。 整个画面雀跃而血腥。 黎噎深吸一口气,双掌抱虚,当中浮现出一截无芯的洁白蜡烛,正是无心烛。几枚珠种落到无心烛上,黎噎再催动灵力。 珠种化作青色的火光飘散出来,青火没有一点温度,反而还有些阴凉。 黎噎空挥一掌,噬灵鱼夹裹挟着青火冲着黑龙而去。黑龙见势不妙,龙口大张,一股龙息磅礴而出,企图将青火吹散。 谁知青火丝毫不受到影响,如同一粒粒小雷火弹,猛烈地砸落在黑龙身上,引起一阵又一阵的爆炸。 “吼!!!!”黑龙被炸得东倒西歪,再加上珠种还在不断地撕扯着它的身体,两股力量内外夹击,本来坚不可摧的黑龙皮肤终于开始出现裂痕。 “不错啊。”谷荒泽继续啪啪啪鼓掌,“我就只提了一句那截蜡烛只是个灵力放大器,你就悟到用它转换灵力属性,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啊。” 黎噎抽空瞪了醉山月一眼。 如今这位老乡兼心上人老爹,在黎噎这里的信誉与形象已经荡然无存。 “这种事情你就不能明说吗?非要讲把大象放进冰箱??” 醉山月老神在在:“我们这种大能,说话当然得故弄玄虚,才显得自己很牛逼……哇。”他的话被一个火球砸断。 说白了无非是五行相互制衡的道理,火灵在面对黑龙之水时,功效大大打折,而三珠木的木灵力则不会。 此前黎噎用灵力催动无心烛时,不明白五行之理,只是单纯催动灵力,因此幻化出来的火点虽然猛烈,却被黑龙死克。 当醉山月点出法宝的作用时,黎噎恍然大悟。在这屠龙的路上才发生了质的飞跃。 但是无心烛只是黎噎在梦境中幻化的残影,无法坚持很长时间,使用一次之后想再召唤便要再等。 因此黎噎此时无心与醉山月斗嘴,他冒险飞到黑龙的肚皮之下,操纵青火凝聚成一把细细的长剑,在被龙尾撞飞之前,狠狠地把剑刺进黑龙的腹部。 “吼!!”黑龙惨叫一声,身上不住滴血,滴下来的血中长出白色枝芽,开出素白花朵。 渐渐地,它的身躯无法动弹,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树藤便像缠绕在巨石之上,日积月累之中,将坚硬巨石慢慢绞碎。 此时黑龙身上已布满绿芽白花,在它眼眸被白花彻底吞噬之前,它的身体轰然倒塌,若玉山倾颓,飞沙走砾。 黎噎安然无恙地落在地上,眼见两条透明的水蛇从黑龙尸身中钻了出来。温顺地飞到黎噎的面前。 “接受吧,你应得的。”醉山月对他竖起大拇指。 黎噎得意地挑眉,他伸出手来,水蛇柔软地钻进黎噎的手中,幻化成一道清流,流入破损的丹田之中去。 “我终于能醒了吧?”黎噎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醉山月点头,他的身影也逐步消散在旷野之中,接着周围景色都慢慢褪色,只剩下黎噎一人站在黑暗之中。 “对了。我提醒你一件事,在你呼呼大睡的这段时间,你的老情人也到龙关山来了。”醉山月的声音从远方飘来。 “来做什么不知道,不过我已经让长鱼录隐瞒了你的行踪,为了便宜行事,你以后可得易名改姓,更为小心了。” 黎噎不自觉睁大眼睛,“长鱼录也是你的人?”果然,这世上哪有这般巧合之事,醉山月这是明晃晃的阴谋。 “哈哈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紧接着声音戛然而止,任凭黎噎再怎么呼叫,醉山月再不出来。 “我迟早要被气死!!”黎噎仰天长啸。 “被气死?”谷荒泽觉得有些奇怪,伏在黎噎嘴边细听。 此时他们已经转移到云车之上。 云车飞于半空,云雾缭绕,跃龙镇的灯火离他们越来越远。 在街头缓缓步行的绛衣年轻修者,缓慢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云车,他捂住心口,有股无缘无故的忧愁。 这样熟悉的感觉,还是在梵鸿率领围剿魔欲宫的时候,那时还是青天白日。后来他才知道,那天黎玉郎正放火烧房子,带着仆妇跑路。 此后便如小鱼入大海,再也寻不着踪迹。就像这架飞上云霄的云车一般。 所谓云车,便是由飞鸟拉动的木制厢车,外形与马车十分相似,看着狭窄,实则也经过炼制,里面能活动的空间是外表的两三倍。 能摆放一些床榻,矮几等简单陈设。 魔欲宫的灵石都掌握在唐安俨手上,此时他叫的云车,已经是当地规格是最高的,容纳六人绰绰有余。 虽然比不得魔欲宫自家的云车,内部比一个厅还大,但这雇佣的云车也能让黎噎能舒适得躺在锦被之上。 旅途无趣,唐安俨还买了些陀螺、七巧板一堆玩具摆在地上,让黎小宝解闷。 但此时云车有些颠簸,把熟睡中的黎小宝颠簸醒了,他懵懂地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这云车飞得如何,拉车的鸟很关键,只因雇的云车不比魔欲宫自有的,都是哪只鸟有空便哪只来。 今日拉动云车的是两只窃脂,红色的身子白色的头,长得凶狠脾气暴躁,两只互相看不大顺眼,边飞边互相吐口水。 “喂喂,你们够了啊。”驾车的唐安俨忙着劝架,翩翩公子的形象尽毁。 “呸呸呸!” “噗噗噗!” 两只窃脂还用翅膀互扇。 黎小宝被颠簸得滚过来滚过去,一时滚到谷荒泽身边,一时又滚到窗边。 感受到呼呼的风声,黎小宝眨巴眨巴着眼,两只小胖手攀在窗沿,竭力伸长脖子,想看窗外的风景。 谷荒泽见小宝,施展影手托住小宝的屁股,让他浮在空中。 “好高呀。”黎小宝不自觉扒拉着窗。 黎噎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看到这副情景。他神志不大清醒,还以为小宝在爬窗。 “小宝。”他慌忙之下伸出手,发觉自己的手被厚厚的布条包裹住,圆圆的像个球。 谷荒泽与小宝听见这熟悉的嗓音,立刻转过头去。 第143章 难道是明恋 神志一清醒,浑身酸麻的感觉就全部涌上来,包括那两只断手的切骨之痛。 那真的是生生被咬断的剧痛。 黎噎有一瞬间,就想直接晕过去。但是看见黎小宝与谷荒泽正担忧地瞧着自己,黎噎咬牙稳住心神。 “爹爹!”小宝欢喜地爬了过去,眼眶里有小珍珠在打转,他爬进黎噎的怀里猛蹭,“爹爹你怎么又睡那么久啊……” “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爹爹太累啦,起不来呀。”黎噎用手球拍拍黎小宝的头,他的声音确实嘶哑,嘴唇也有些干裂。 “嘶。”拉扯到伤口还是痛。黎噎不禁咬着下唇。 谷荒泽倒了半杯水,递到黎噎嘴边。在梦中打几天架的小黎老板,眼前一亮,就着谷荒泽的手,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喝的时候动作太大,不时还嘶嘶几声,他披散着黑发,轻蹙眉头,脸色惨白,但是唇上点点斑斓血红,衬得五官格外地好看。 不愧是狐狸精。谷荒泽默默地想,满腹酸水呲溜呲溜往外喷。果然梵鸿的到来,给谷大魔尊带来极大的精神压力。 “咳咳咳咳咳。”黎噎不小心呛了一口。谷荒泽才从醋水中冒出头,扶着病号帮他拍背。 “慢点,不要呛到。”谷荒泽语气温柔,眼神真挚。他长得就极其俊美,一旦他想要哄谁,必然十拿九稳。 黎噎忍不住多看了眼前这白袍男子几眼,“你也受了重伤,好些了吗?” 这么好看的人,这么好看的猫,可惜是个大骗子。黎噎有些哀怨地想。 唐安俨终于安抚好两只窃脂,爬进云车来,插嘴说话:“我哥他打不死的,命数过硬!!” 谷荒泽嫌弃地瞪了弟弟一眼,清嗽几声。 唐安俨识相地立刻生硬转折,“不过,我哥这次伤挺重的,也要好生将养一番。” 他将黎噎昏迷之后,谷荒泽如何救助白龙,如何带他和小宝逃出圣地,后陷入长鱼录的陷害,差点被围观等等,添油加醋地说了。 黎小宝在旁边不住点头附和。 尽管是个大骗子,可他对我是却是真的好。黎噎心里忍不住想着,温暖的感觉驱散着部分怨气。 算了算了,这账以后有的是时间算。 黎噎无奈地叹了口气,手球轻轻地举起,碰了碰谷荒泽的袖子,“这次真是多亏你,泽先生。” “无论是小宝还是黛雪,这次都是我连累的你。” 这些全是黎噎自己的恩情债,与泽先生毫不相干,可泽先生却义无反顾地随着黎噎去往龙关山。 而醉山月正是利用这点,才让他这猫儿子心甘情愿入局。 ……我愧疚啥……他是自愿的。黎噎内心默默为自己辩解,谁知谷荒泽听见这话,挑着眉,轻轻捏住黎噎的手臂,理直气壮地说“你要感谢我的,休想抵赖。” 好啊……得寸进尺起来了。黎噎撇嘴,并不答应,“我还要喝水。” 谷荒泽端着杯子扶着黎噎,偏偏坏心眼地把杯子拿得远远地:“答应才能喝。” “怎么感谢?”黎噎瞪他,粗声粗气地说,“以身相许吗?” 谷荒泽明显一愣,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唐安俨倒是先啪啪啪鼓起掌来。 “好啊好啊,从今以后,黎老板就是我嫂子啦。” 黎小宝仰头问:“爹爹会变成嫂子的吗?” 唐安俨一本正经地瞎掰:“小宝。我多了一个嫂子,你会多一个娘。” “啊?”黎小宝张大嘴巴,“娘?” 唐安俨指着他哥:“你娘。你新的娘亲。全新的。” 随着黎小宝天真的眼神扫过来,谷荒泽一脚将唐安俨踹出云车。 “哇。”唐安俨撞到车外一只窃脂身上,被吃痛的窃脂疯狂吐口水。 “停下,停下。我要跟你们老板投诉。”唐安俨的不满声传进车内,车内两个大人静悄悄地,相顾无言。 脸上微微发热,黎噎甚至还产生了火灵控制不住的错觉。 “娘?”黎小宝望着谷荒泽,又望望黎噎。 这下谷大魔尊承认也不敢,否认更加不愿意,抓起黎小宝把他塞进黎噎怀里。 黎小宝盯着他爹,无辜地说:“爹爹的耳朵好红噢。” “哈哈哈,爹爹睡太久,压到耳朵了。”黎噎眼神乱飞,急忙转移话题。“黛雪如何,她可平安?” 暧昧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长鱼家主魂魄被你毁去。长鱼黛雪已获自由。”谷荒泽低头,细长睫毛遮掩住眼中些羞涩,照实回答:“她之前自爆功体,就遁入妖道,本来还需三五百年才能再修人身。” “服下半枚仙丹之后,她平白多添几千年灵力,也算因祸得福。”唐安俨擦着满脸口水爬回来。 他如今这副模样,更不复初次相见时的翩翩公子。 不愧是醉山月的养子,黎噎默默地想,这滤镜碎的速度赶得上天气变化。 唐安俨掏出那封信,想要递给黎噎。“你昏迷这段时间,她还来看过你,留下一封信之后便走了。” 谷荒泽瞥了弟弟一眼,唐安俨才意识到黎噎失去了双手。 唐安俨讪笑地收回去,“我哥已经想好了,等咱们回去,再帮黎老板你做两只新的手。九天肉芝我这几天已经托手下找了。” 原本想的是安慰黎噎,没想到黎噎却摇摇头,“我可以的。” 黎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全身无力。 谷荒泽按住他,“再乱动,伤口就要裂开。” “那你帮我解开。”黎噎高举起两只手球来,眼睛里散发炯炯神采。 谷荒泽皱眉,并不答应。 “你信我,来来。”黎噎再三要求之下,谷荒泽无奈只能同意。 “小宝,你能闭着眼睛把那只九连环解开吗?”黎噎努嘴,看向地面那堆玩具。 黎小宝肯定地点头,“我表演给爹爹看。”黎小宝捏着圆环,认真闭上眼睛。 “解开前不能睁开眼睛噢。”黎噎再三嘱咐。 谷荒泽先帮黎噎解开右手,布带解开,那断口还未愈合,血肉依旧鲜红晶莹,隐约还能看见骨头。 黎噎深吸一口气,运行全身灵气。 “唔。”他痛苦地闷声低叫。 就在那伤口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血肉中生长出来。 第144章 难道要跑路 谷荒泽两兄弟,眼睁睁地看着一枝洁白枝芽从黎噎伤口生长出来。 这明显会牵动伤口,但是黎噎运用灵力,将滴下来的血液托住,并让血液围绕着枝芽。 三珠木生长能力极强,吸到血液之后更是疯狂生长,随着黎噎心念而动,居然长成手骨的形状。 从掌骨到指骨,枝叶嶙峋,倒也是栩栩如生。 豆大的汗水从黎噎的额头滑落,他咬紧牙关忍住剧痛,催动灵力,浮沉水蛇也从伤口中钻出来。 透明的水随着三珠木枝蔓延,就像在手骨上套上皮肤组织一般。 正如醉山月所言,浮沉水还能变换形态,它在黎噎的命令之下,变出皮肤、指甲、掌纹,甚至还有青筋。 转眼之间,黎噎的右手已经长出来了。 目睹全程的唐安俨忍不住低声惊呼:“妙啊。” “你是猫吗?”黎噎脱力摔在谷荒泽的怀里,有气无力地吐槽。 谷荒泽默然不语,用手帕帮黎噎擦着满身满头的冷汗,“这可是蚀骨钻心之痛,亏你也敢。” 黎噎惨然一笑:“快刀斩乱麻,等到伤口好了再弄,可不就更疼了。” “还剩一只,你咬住这个。”谷荒泽摇头,一只影手从黎噎身后钻出来,横在黎噎面前,还俏皮地对黎噎勾勾手指。 忍不住噗嗤一笑,黎噎可从来不知道,这影子能化作实体,咬上去的触感,还很有弹性。 见黎噎准备好,谷荒泽解开剩下一只手的布条。 “唔。”左手血肉重塑产生的剧痛,犹胜之前,黎噎咬紧牙根强忍苦痛,可他眼中却闪着雀跃的期待,也是对新生的渴望。 或许是这种法术消耗太大,黎噎不自禁产生晕眩感,甚至恶心想吐。 谷荒泽知道这是力竭的预兆,他双指抵住黎噎眉心,注入一股灵力相助。 终于,在左手指甲完全长出来之后,黎噎欣慰地笑了笑,摊在锦被之中大喘气,缓缓对谷荒泽亮出食指和中指。 ??谷荒泽捉住黎噎突然垂落的手,再看时小黎老板又呼呼大睡过去了。 ………… “爹爹,小宝成功啦。”黎小宝睁开眼睛,兴奋地拿着九连环爬过去。却看见睡着的黎噎。 黎小宝扯了扯谷荒泽的袖子:“先生,爹爹这次要睡多久呀。” 谷荒泽将黎噎的手放入锦被之中,温柔地拍着黎小宝的头:“等今日的太阳升起来,爹爹就醒过来了。” “到时候若他不醒,先生捏着他鼻子让他醒。”谷荒泽嘴上这般说着,手却不自觉地为黎噎掖被子,让他睡得更好些。 ………… 更深露重,夜色深沉。绛衣修者独行于山道之上。 山林之中闪烁着火光,是长鱼弟子在遍地翻找;长鱼录下的令,将龙关阁遗失的法宝,甚至龙关阁建筑残角,都要统统找回来。 而在瀑布之下的深潭畔,稻草人长鱼录正盘坐在长鱼敏肩头休息。 “哟。少掌门,这么晚还不休息。”长鱼录见梵鸿走近,立刻热情地打着招呼。 地上摆着一张残旧纸张,梵鸿看了两眼,似乎是龙关阁的建筑图纸,他心下一沉。 照尊所言不虚,若非长鱼录早有谋划,否则怎能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便拿出龙关阁图纸来呢? 梵鸿对着长鱼录拱手:“近日不法之人已渐渐绝迹,想来长鱼家主也可安心,重整旗鼓。” “还是多亏蕴霞山出手相助,少掌门亲力亲为,为我族争得喘息之机。”长鱼录语气十分恭维。 梵鸿心下厌烦,可为所图之事,暂时按下不发作:“家主曾言,照尊所救之人绝非我所寻者,那家主可知此人来历。” 长鱼录哈哈一笑:“听说是小四灵镇上的镇民,虽然做小本生意,却有些灵力,擅控火之术。” 醉山月是知道怎么帮黎噎隐藏身份的,毕竟黎玉郎天生凡骨,此事做不得假。 梵鸿微微一怔,沉默半响,仍旧不死心:“家主可记得此人样貌。” “自然。”长鱼录自信地回答,“我们阿琴也见过的,阿琴,画下此人长相,赠与少掌门。” 长鱼录身后一黑衣弟子立刻站出来,扯纸提笔一气呵成,双手恭敬地递给梵鸿。 只见画中之人,眉眼精致飞扬,鼻梁高挺,不笑而唇自扬,与黎玉郎倒有七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 可相似究竟是不同,此人气韵神态自信斯文,不同于黎玉郎的不羁阴郁。 梵鸿心下惊疑不定。 若是黎噎此时在现场,他也一定会感到惊讶。 这画中人的样貌,并非黎玉郎,却是黎噎在现代时候的长相。 ………… 一缕阳光照耀进车厢里,唐安俨与黎小宝睡得东倒西歪。 黎噎觉得脸颊微微发烫,他睁开眼睛,晨曦温柔地笼罩着全身。 谷荒泽靠着厢壁闭目养神,眉头微皱的模样,似乎在睡梦之中也是心事重重。 哼,这坏猫是不是在想啥坏主意呢。黎噎用双手撑起身子,跪坐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坏心地戳了戳泽先生的脸。 “很有精神。”谷荒泽冷不丁地握住黎噎的手指,他早在黎噎起身的那一瞬间就醒过来了。 “一般,一般般。”黎噎笑了笑,声音还有些嘶哑,“这里是哪里?” 谷荒泽示意他看向窗户,搂住黎噎的腰把他捞起来。 “轻点,轻点。”黎噎趴在谷荒泽身上,顺着窗户往外望去。 云雾缭绕,一轮初日缓缓从东边升起,为云层镀上柔软的金色。 “哇。这车能在天上飞啊。”黎噎有些兴奋,之前御空飞行是为了赶路,他都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看看。 此时他坐于云车之上,安全舒适,凉风习习,吹得黎噎神清气爽。 “我们几时能回家啊。”黎噎兴奋地问,谁知道谷荒泽摇头。 “这次动静有些大,我们暂且不回小四灵镇。” 黎噎捉住他的衣袖:“还会有危险吗?那我娘还在家呢。” 谷荒泽反而说:“卢夜城会照顾她,你若回去,她才危险。” “为什么?”黎噎问。 第145章 难道要帮忙 一想起这件事情,谷大魔尊心里就冒酸水,他挑着眉,阴阳怪气地说:“在您昏迷的这段期间,一位故人正在拜访龙关山。” 噔!黎小老板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谷大魔尊接着说:“我不能保证长鱼录守口如瓶。但为了防止他去小四灵镇打探,我们还是暂避别处吧。” 黎噎捂住头,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如果他去小四灵镇上打听我的样貌,不是一下子便穿帮了吗?” “穿帮吧了就别回去了。”谷荒泽嘴角微翘,“到时候我便让卢夜城把黎大娘送过来,让你们一家团聚。” “不是吧……”黎噎捂住心口愁眉苦脸,“那可是我辛苦打下的基业呀……” 谷荒泽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小四灵镇,黎老板呀,你便等着那位故人吧。” “别!!!”黎噎抱住谷荒泽哭天抢地,“我,我觉得天高海阔,无处都可为家!” 谷荒泽满意地摸摸他的头,“这就是了。作为修道之人不能偏安一隅,游历四方才可增长见识。”顺便也能避开老情人。 “梵鸿这么厉害,我们要去哪里避开他?妖界,还是魔界?”黎噎杏仁眼睁得大大的,一脸疑惑。 “哼,他在你心里就如天人般无所不能吗?”谷荒泽冷哼一声,“我如今的洞府,他便去不得。” “你的洞府?在哪里?”黎噎内心犯嘀咕,哪个山卡拉的猫窝呢? 谷荒泽指向太阳升起的方向,“三日之后,东海生洲城。” ………… “生洲城?那是洲还是城。”黎噎嘴里嚼着一只鸡腿,满口是油。 唐安俨在上车之前,去城中采买熟食糕点,装进食盒放在芥子袋中。 眼下车厢上摆着一碟桂花糕,一只荷叶鸡,黎家父子俩正抱着鸡啃。 唐安俨摇头晃脑地解释:“生洲,乃是古传中海外仙境神洲。” “生洲在东海丑寅之间,接蓬莱十七万里,地方二千五百里。上有仙家数万。天气安和,芝草常生。” “不过那是东海六为桑田之前的记载了。天地异变几万载,仙家英魂荡悠悠。无人在东海之上,再寻得神洲踪迹。” “现在这座生洲城。听闻乃生洲遗民所建,取此名不过是为了纪念往日的辉煌。” “直到当地还流传着建城的故事。传说天生双日之时,五条彩鳞神龙驮着生洲仙家后人来到此地寻求生机。” “神龙敦敦嘱咐他们,以后莫再寻仙问道,留待此处以待了结因果之人。说完神龙打算动身离开。” “仙家后人问神龙将去何处。神龙回之曰,为尔等这一线生机,吾违逆天道,如今上天惩罚,吾等寿命将尽,欲归于日沉冥海之处,与天地共眠。” “后来生洲遗民为纪念神龙之恩,纷纷改为龙姓,在生洲城繁衍生息。” 唐安俨摊手:“人啊。都是这样的,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往日的珍贵。” 黎噎不由得想起长鱼黛雪,他擦干净手,拿出那封留信来,抽出里面的信笺,娟秀的字迹展露在黎噎的面前。 “见字如晤,郎君安好。小女黛雪,历经此番劫难,心事已了。如今脱人身而遁妖道,为仙门不容,黛雪欲往潜龙之处,潜心修炼。” “潜龙之处?”黎噎望向谷荒泽,谷荒泽摇头:“潜龙之处所在,唯有龙族才可知。听闻天下龙族皆有传承,或许是黛雪姑娘得龙身之后,也得到一部分先祖的记忆吧。” 黎噎继续往下看:“黛雪此生有亏欠者,唯冰融一人。但妹妹幽魂已入鬼城,此生之恩,待她转世之后,黛雪自当相报。” “还望每年祭日,郎君以三柱清香替黛雪祭奠。妹,黛雪留字。” 黛雪信中所写,表面她确实已将前尘往事放下,不再挂念儿女之情。黎噎看完心中稍安,却也有些唏嘘。 如此年轻的姑娘,在历经义母夺舍,姐妹惨死,仙门横祸之后,心如槁灰,如暮年之人一般。 谷荒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修道孤寂,六亲不认,缘深缘浅,各自有命。你心肠这么软,如何修炼?” 黎噎瞥他一眼,忽然靠近搂住他的脖子,“你心肠很硬?” 两人脸靠得极近,谷荒泽看着黎噎的嘴角还沾着鸡腿的油,油光闪闪的,有些可爱。 “你好邋遢。”谷荒泽挑挑眉,拿起手帕拍到黎噎的脸上。 “呜呜呜。”黎噎被他捂住嘴,忽然眼珠一转,手心游出一条浮沉水蛇,趁谷荒泽不注意,水蛇顺着他的衣襟游了进去。 谷荒泽好气又好笑,一条灰影拎着顽皮的水蛇冒出来。 “黎老板,真长本事。”谷荒泽拉扯着黎噎的脸皮往外扯。 “嘶。”唐安俨忽然龇牙咧嘴,捂住心口,黎小宝看向他:“唐哥哥,你怎么啦。” “小宝,我牙痛。”唐安俨一本正经地回答,“怎么办,被甜到了。” “哪里有糖呀唐哥哥,我也想吃。”黎小宝钻进他的衣袖。 “糖在心里呢。”唐安俨捂住心口,一脸陶醉。 暧昧的气氛被这好弟弟破坏殆尽,谷荒泽唤出一条影手,将唐安俨拎起来:“今日文书处理了吗?” “我亲哥,你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文书本来就应该你来处理,不需要弟弟代劳了吧。”唐安俨委屈地大喊。 “这么多年来,我给你批了九万八千一百十四份文书,一天假都没休过。我好苦啊哥。” “哥啊。哥啊。” 唐安俨吵得谷荒泽头痛,他扶着额头,命令影手把唐安俨丢出外面。 “喂喂喂,等等,你其他的不做。卢夜城让你帮的忙,你得帮吧。喂,你想把这封信看完再扔我…………”唐安俨丢出一只小竹筒,扔到谷荒泽手中。 “老镇头想做什么?”看着谷荒泽拎着纸条,边看边皱眉头,黎噎忍不住问道。 谷荒泽有些无奈:“卢夜城信上说,我蓄意拐走你,会让小四灵镇经济蒙受巨大损失。”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需要承担损失,或者,想办法弥补。” 第146章 难道要旅游 黎噎凑过,只见纸条上寥寥数语,皆在抱怨这几日镇内,来往客商花的钱没往日多了。还有客商抱怨镇中竟无食肆,街上熟食摊子太少,等等事情。 又道既然黎老板今月无法归家,月中的四灵糕等祭品也无人供应,实在是令人头痛。 这信翻来覆去表露出的意思就是,要赚钱,你想想办法。 黎噎看着谷荒泽皱眉,忍不住说道:“我倒是有办法。” 谷荒泽看向黎噎:“噢?” “海市刚过不久,偏偏在第二天便闹出事情,想必那些远道而来的商贩还未走远。不如让老镇头在街市上多设几个摊位,挑选一些摊贩来做生意。” “税就不收了,按每日租金缴纳一定灵石。这些摊贩想摆几日便摆几日,这不是两边都有钱挣。” 黎噎沉吟一下,继续补充道:“这次我在海市也涨了见识,原来妖魔两界美食也不少,老镇头要是能留住这些商家,小四灵镇岂不更加繁荣了。” 谷荒泽颇感意外,“我原以为你会怕同行相竞,抢你生意。” 自信地拍着胸脯,黎噎仰头:“我有手艺傍身怕什么,等一月后我黎噎王者归来,将他们打的片甲不留。” 黎噎豪情壮志,作指点江山状。 谷荒泽颔首,他召来笔墨,依照适才黎噎所言,写在纸上塞进竹筒里。再让影手把唐安俨拎回来。 “处理好了,你给卢夜城送过去吧。”谷荒泽吩咐说。 唐安俨鼻子里喷出两股气,嗤笑一声:“我刚刚在外面都听到啦。” 影手狠狠地扯着唐安俨的耳朵,谷荒泽挑眉:“耳朵不要就留下来。” “别,别,哥,我错啦。” 这副霸道的模样,倒是真的与虎斑猫小梨花护食的时候一模一样,黎噎在边上看着,忍不住抿嘴偷偷笑了笑。 ………… 林虹抬着衣物从河边回来。祝煌跑去山上疯玩,至今未归,家中只有祝莲声一人。 这位前仙门精英,平日行为举止端正,严肃认真,此时他正坐在榻上,愁眉不展。 祝莲声长得嫩,此时倒有些扮大人的样子,谁都不曾想他已有妻有子。 林虹噗嗤一笑,捂嘴走进来,抚平丈夫额间的褶皱山川:“声哥,你夹死多少只苍蝇啦?” 祝莲声见来人是妻子,面上严肃表情立刻烟消云散,他满是柔情地握住林虹的手,“手怪凉的。九月了,河水太冷。” 林虹温婉一笑:“我也是修道之人,可不是娇俏柔弱的小娘子。” “当年,你站在一众师姐师妹之中,最为英姿飒爽,我就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祝莲声深情地望着妻子,轻声述钟情:“那时我便想着,要是能娶这位师姐为妻,我还修什么道。” 林虹羞涩地低下头,脸上一抹晕红。祝莲声情不自禁,将妻子搂在怀里。 “别这样……阿煌快回来了。” 祝莲声亲吻着妻子的嘴角,“天还没黑,他才不回来。” “砰!”房门被祝煌一脚踹开,“谁说我不回来的。这不就来了嘛。” 祝莲声两夫妻立刻分开,林虹还害羞着侧着脸。 “爹,娘。你们亲热也不用避着我呀,就算你们想再生个小弟弟,我这也双手双脚赞成的!”祝煌大咧咧地走进来。 “阿煌!”被自己儿子当面调侃着,林虹更害羞了。 祝莲声抽起榻旁的剑鞘就往祝煌屁股抽过去:“你赞成是吧?你赞成是吧?”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老爹。”祝煌往屋外狂奔,祝莲声急忙追出去。 “你们父子俩,记得回来吃饭啊。”林虹在后面喊。 只见祝莲声追着祝煌跑到小树林黎,祝煌气喘吁吁地停下,“别,别追了,有消息。” 祝莲声停住脚步,抱臂看着他儿子。 祝煌叉着腰,低声道:“听说他们去龙关山以后,闹出大事来。” “如今,蕴霞山少掌门梵鸿,已经到龙关山救急去了。” 祝莲声神情严肃:“他们见面了?” 祝煌摇头:“大约没有,泽先生已经带着小宝和黎老板去往东海那边。” “我偷偷听见老镇头打算起个酒楼,还要招商。想来黎老板短期之内回不来。” 祝莲声左右踱步,沉声道:“黎这个姓,怕已经引起梵鸿师兄的注意。若他找长鱼弟子打探消息,不难得出黎老板出自小四灵镇。那追过来查看踪迹,极有可能。” “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爹,我们跑路吧。”祝煌大呼不妙,急忙说道。 祝莲声摆手,他认命般地闭上眼睛:“不。我以死遁去,不回蕴霞门,本来便是有错。此事无法再躲,我得留下来。” “老爹!要是梵鸿捉你回去那怎么办。”祝煌脸上满是担心焦急。 “不。梵鸿师兄对同门极好,此事尚有转圜余地。”祝莲声看向祝煌:“倒是你,现在马上收拾包袱,也赶去东海。” 祝煌大惊:“为,为什么?” “你修为尚浅,定会被梵鸿察觉真身,到时候才是满盘皆输。还不如去东海投奔谷荒泽,等事件平息了,再与黎噎一同归来。”祝莲声打定了主意,推着儿子就要回家收拾行李。 “等会儿,等会儿爹啊,东海那么大。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啊。”祝煌还要发问,却被祝莲声用话堵住。 “生洲城、蓬莱城、即墨城,你自己拿主意便是,不管有没有找到,没我来信你都别回来!” “还有!带多一些辟谷丹,我怕你饿死!” ……………… 三天之后,云车终于到达东海。 一轮暖阳当空,碧蓝天际,水天相接一片浩瀚。 黎噎从窗外看去,远处的城镇若隐若现,紧接着更远的地方就是海洋,一眼望不到尽头,十分壮阔。 在他们这辆云车的周边,也有好几辆云车正在飞驰。 除了云车之外,还有不少御器的修者,在云层中快速穿行。 “他们都是往东海去的啊……”黎噎轻声赞叹。 唐安俨接过话:“东海即墨、蓬莱、生洲三城,繁华似锦,丹药法器种类极多,人界修士们可喜欢来了。” “不过,他们很仇视妖魔道,咱们行事可得小心些。” 第147章 难道不是人 “那你们还把洞府建在这里。”黎噎看向谷荒泽。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嘛。况且,最繁华热闹之地,底下藏着的混乱污垢,亦是数不胜数。”唐安俨摊手。 话正说着,有一修者擦着他们云车而过,后又有一青衣修者,似乎对前面这人紧追不舍。 这两名修者也无所顾忌,居然当空便开始斗起法来。 拉着云车的窃脂急忙改道而飞,即便是这样,还是差点被法术击中。 “喂,哪来的小混蛋。”这话来自另一辆豪华云车,车中人发出一声暴喝,紧接着一柄飞剑从车中飞出,将那两名斗法的修者一齐击落。 此时在空中的其他修者,皆没有一丝讶异,习以为常地飞过。 唐安俨眺望着两名修者掉落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说,“东海可不像小四灵镇,有卢夜城坐镇。这里鱼龙混杂,势力众多。关键是,谁也不服谁。” “咳咳,唯有魔欲宫。才能令所有修者畏惧。”唐安俨说到这里,脸上突然露出骄矜之色。 黎噎感到奇怪:“不是说东海修者厌恶妖魔至极?而且魔欲宫已经被仙门剿灭了吧。” 谷荒泽淡淡地反驳:“魔欲宫仍在。” 黎噎看向他,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恐惧是一把利刃。”谷荒泽倚着墙壁,闭上眼睛。 唐安俨接着他的话说:“这叫作以毒攻毒。他们这些修者啊,天天念叨着要铲除魔欲宫,扞卫正道。好吧,魔欲宫确实是被破了,仙门来了,东海反而变得更混乱了。” “这几个月来,没有了一致对外的理由,这群修者内斗激烈,百姓苦不堪言,都在盼望魔欲宫再度重建呢。”唐安俨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凉薄。 “如今仙界不存,再无上天指望,就越发贪图享乐,视普通百姓为蜉蝣蝼蚁,这样的修者又如何能掌管东海。”谷荒泽睁开眼睛。 一只竹筒凭空出现,他单手抓起,挑了挑眉:“在这方面,卢夜城确实值得赞扬。” “确实。虽然卢镇贪婪无耻,却不自私,很护短。”黎噎也是感慨,他觉得窃脂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甚至还有些颠簸。 “咱们快到啦。”唐安俨伸个懒腰站起来,走出车厢,似乎正在调整窃脂飞行方向。 “滴滴滴。”几声,两只窃脂仰天而啼,黎噎悬空感大大减弱,似乎落到平地。 “走。”谷荒泽向黎噎伸出手,黎噎看着他,耳根微微发红,转身抱着黎小宝递过去,“你帮忙。” 谷荒泽看着怀里的胖娃娃,黎小宝也回看他。 黎噎已经率先跳下车来。 他们停在一个庭院里。院子宽阔齐整,飞檐回廊,曲径通幽,假山池塘,还栽种着许多枫树,此时未到深秋,叶子还只是发黄,带来些许寂寥之意,倒是很有意境。 一枚枫叶正飘落在黎噎的脚边,他不自觉弯腰捡了起来。 “喜欢?”谷荒泽抱着黎小宝,站在黎噎的后面。他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喜欢,也不喜欢。”黎噎先是点头,后又摇摇头,“好看的很,可是月份不好,这叶子变干了,要是三月份,还能拿来做糯米饭。” 谷荒泽淡笑摇头不语。 “换做几个月前,若有人说我这院子里的枫叶好看,可是不如拿来做糯米饭。怕是他得横着走出这个院子。”唐安俨带着几名仆人走了过来。 “不过现在嘛,”唐安俨揶揄道:“黎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嘿嘿。”黎噎不好意思地把目光转移到唐安俨这边,才发现他后面站着的几名仆人,看着有些奇怪。 虽然都是穿着普通布衫,身材中等,可皮肤颜色不大对劲,脸上虽有五官,却眼神呆滞直视前方。 “这是?” 唐安俨顺着他眼神看去,笑着道:“哈哈哈,你看出来了。这不是真的人。你,过去。”唐安俨指挥着一名中年仆妇走到黎噎面前,让他仔细看。 黎噎端详几眼,发觉这仆妇虽然五官栩栩如生,但是没有呼吸,浑身还散发着一股自然清香之气。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仆妇的脸,黎噎睁大眼睛:“土做的。”黎噎这才恍然大悟,仆妇散发的这股清香,正像极雨后湿润的草地味道。 唐安俨走过来,咔嚓一声,折断这仆妇的左手,将断口之处摆在黎噎面前,果然切口无血肉,皆是青白泥土,“这是土偶,东海一大特色。” “取神芝土、松脂、以及黄金白银等材料炼成,凡是修者洞府之中,皆养着几只。”唐安俨又将那手按回土偶身上。 “我哥这儿就这几只,他无聊得很。平日在家也不吃不喝,就喜欢呆在这庭院里看花看草,不需要土偶服侍。我就不痛了,等改日你到我洞府去瞧,什么都有。”唐安俨把玩手中珠串,洋洋得意地说。 黎噎抿嘴一笑,小猫可不就是喜欢玩草追蝴蝶吗。他暗暗腹诽着。 谷荒泽将黎小宝放下来,淡淡地吩咐着唐安俨:“你该回去了。” 唐安俨做了个鬼脸,“切。卸磨杀驴,不愧是我的好哥哥。”他转身便要走,可谷荒泽突然叫住他。 “怎么,要安慰安慰弟弟我吗?”唐安俨扭头。 弟弟,那你就想太多了。黎噎捂住嘴退后一步,静静地看向泽先生。 果然见这俊雅的白衣君子,手指着院子里的云车,吐出两个字来:“牵走。” “唉,是我这做弟弟的,想太多了。”唐安俨翻了个白眼,跳到云车上。 他牵起缰绳,忽然坏笑地对黎噎说:“你若以后给小宝生个弟弟,可切记要教他尊老,爱幼唉!!!” 黎噎被他这话震住呆了片刻,回过神时,唐安俨已经驾着云车逃之夭夭了。 黎噎面无表情地捂住黎小宝的眼睛,“爹爹没这个能力,你这唐哥哥怪会胡说八道的,为老不尊,你以后要叫他叔叔,可不能让他忘了辈分。” 说完黎噎还瞪了一下谷荒泽。 无辜·魔尊无辜地回望过去。 第148章 难道要午睡 谷荒泽在生洲城的这一洞府,是一精致的大宅子。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宅子的西边,环水山景,幽静疏朗。 时值九月,池塘里还留着些枯黄残荷,几尾鲤鱼在其中穿行,游到那赏景的木亭子边上,若没有鱼食儿可吃,便会绕到那石桥下面,一路沿岸游着,游过枫叶梧桐岸畔,穿行秋水芦苇之间。 黎噎牵着小宝,跟随着谷荒泽慢慢走着,所见皆是细致美景,倒是颇有些文人景园的氛围。 不过修仙界没有王城,更没有状元文人,只有喜欢打打杀杀的修者。因此那雕梁画栋,飞砖门楼之上,雕的不是仙风道骨的修士,就是华丽怪诞的奇珍异兽。 但直接吸引了黎噎所有注意力的,是一面玛瑙镶珍珠的石照壁,上雕的是形态各异的猫,从憨态可掬的虎斑小猫,大到金钱豹、吊睛大老虎,形象生动。 黎噎用手指摸了摸那只玩球的小虎斑猫,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跟我们家的小梨花长得一样呀。”黎小宝也说。 “不知道小梨花在家过的好不好啊……”黎噎嘴上这般说着,眼神若有若无地朝着谷荒泽扫过去,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谷荒泽丝毫不知他的小猫真身已被拆穿,依旧装模作样地说着正经话:“这种小猫天生地养,去哪里都能活,何况家里还有黎大娘照料。” “说得也是。”黎噎嘴角上挑,杏仁眼眸水光潋潋,可惜都是冒得坏水,“一想到晚上睡觉没有小梨花陪,啧,总觉得缺点什么。” 谷荒泽用衣袖挡着脸咳嗽一声,眼神颇有些不自在:“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 他们走过飞廊,走到一座两层的小楼旁,楼上挂着一只匾额,写了笔走龙蛇五个大字,“明明白白”。 “这是什么意思?”黎噎忍着笑,指着那字,“这栋楼的名字好生别致。” 秋日午后的和煦阳光,照得周身温暖,谷荒泽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当时洞府落成时,唐安俨说,这园子,这楼建的如此精妙,得取几个响亮些的名字。” “但这楼台毕竟还是死物,名字起得再好,它们也不会知道,何必白费心思?” “唐安俨死活不肯,起码得给几个容易记的。” 黎噎哈哈哈笑了起来,接过他的话:“结果这栋小楼就叫明明白白了?那左边那座?” 谷荒泽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座叫清清楚楚轩。” “果然容易记。”黎噎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三人走了进去,黎噎只见周围陈设古朴,琳琅满目都是一人高的花梨木书架,摆满两面墙壁,房中间摆一张花梨木大案,上摆放笔墨纸砚,符纸卦盘等物。 大雕花方窗下摆了一座花梨木罗汉床榻,榻上小几摆着青瓷茶具。 一尘不染,摆设极整齐极新,倒像是没住过人似的。 径直上去,二楼才是卧室。 “这是我和小宝的住处?”黎噎看着那架轻纱罗帐笼罩的床,再三确认。 谷荒泽点头,黎噎欢呼一声,抱着黎小宝就滚上那张大床上,把自己埋在绸缎做的锦被上,柔软舒适。 睡意与疲惫立刻就涌上来,黎噎眯着眼睛,黎小宝则光着小脚丫在爬来爬去。 “对不住啦,我们两父子没见过什么世面。”黎噎装模作样样的谦虚了一下。 谷荒泽也顺势在黎噎的身边躺下。他侧着脸对着黎噎,如雕塑般的下颌线,俊朗的五官,还有细长的睫毛,看得黎噎心里直打鼓。 这样的人,居然是我家的小猫吗?黎噎心里嘀咕,嘴上貌似不经意地问:“你放着这么好的宅子不住,跑到我们那穷乡僻野做什么。” 谷荒泽回答:“我受了重伤,生洲这个地方,灵力纯净却对我养伤无益。” 他传承功法特殊,唯有处于四界交界的小四灵镇,灵气中夹杂更多恶浊与污秽,更有利于他吸收和恢复。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时候梵鸿就在东海搜捕魔欲宫众人,他们都四散逃窜,不得不离开。 “房子这么大,也没什么意思。对我来说,一个窝便够了。”谷荒泽惬意地说。 这猫真是凡尔赛。黎噎默默腹诽,这个世界真是奇妙,有的猫小小一只,能有这么大房子,猫还嫌弃不要。 谷荒泽上手捏了捏黎噎的腮帮子,仿佛读通对面人的心思:“你在骂我。” 黎噎连忙闭上眼睛,否认道:“我没有,我睡了。” 听见他这话,黎小宝也钻进被子里,乖巧地闭上眼睛。 秋日午后,淡淡秋风,一晌好梦。 ……………… 与这边温馨的氛围不同。 唐安俨回到了他自己的家,换上华服,戴着璎珞银项圈与玉扳指,披散着头发,歪坐在榻上看土偶表演皮影戏。 按照唐安俨自己的想法,做什么便要做到极致,若他哥走极雅的路子,那他自己也不能俗,要不就走极俗的路子,要不然就去睡大路。 若说谷荒泽的洞府还是有那般文人的精致气质,唐安俨的家就是极尽奢华,金银珠宝,紫檀白玉,要多俗气有多俗气。 唐安俨窝在这富贵窝里,手拿着鸡腿撕咬着,一旁的土偶不断帮他斟满美酒。 至于那堆文书,哼,大魔尊二魔头都回老巢了,有什么事情就不能亲自禀报吗? 唐安俨撇嘴,对土偶命令道:“这折凌真仙大战天蚕老妖不好。换换换,换折斯文些的。” 土偶依他所言,换上一折牡丹仙子恋上东华真仙,当一婀娜一英武两只皮影依偎在一起,身为单身狗的唐大老爷像被凭空踹了一脚。 “再换再换,太腻歪了嘶。” 土偶的表演立即停下,钻到皮影箱子里捣鼓着。 “那换一折玄女月下天山独舞。”清冷的女声从屋外传来,接着一名梳飞天髻,身穿紫罗间色襦裙的绝美女子,披着团花纹紫纱披帛,她婷婷袅袅地走进来。 柳叶细眉,丹凤长眼,鼻翼细巧,樱桃小嘴,额间还有一抹金箔花钿,仿佛是古画中走下来的仕女。 “越皎罗!”唐安俨跳起来迎接。 这名叫越皎罗的女子,歪在椅子上拿着瓜子嗑,斜眼瞅他:“这次去小四灵镇收获如何。” 第149章 难道有八卦 说到收获,唐安俨可不是来劲了,他撕下另一只烤鸡腿递给越皎罗,“那可是大大的收获。” “噢?”越皎罗豪迈不羁咬着鸡腿,仕女般恬静典雅气质荡然无存,“快说快说。” “是照尊拒绝了几家姑娘,还是哪家小母猫求而不得。”越皎罗脸上洋溢着八卦。 “不不不。”唐安俨故作神秘地摆手,“不得了啦,我哥他看上了有夫之夫。而且他看上的那个人类,还带着一只五岁的小崽子!!” “有夫之夫!!” “小崽子!!!” 越皎罗捧着脸,双眼散发金光,“细说有夫之夫!!!” 唐安俨喊土偶继续斟酒,这一男一女酒杯空中叮当一碰,话匣子就如泄洪般被打开了。 “哎哟,咱们这照尊大人,平日如冷肃君子一样………” 唐安俨刚开始说就被越皎罗打断,越大姑娘挥舞着手中鸡腿抱怨:“什么君子啊,就是个冷面心黑的大扒皮!” “好了好了,起码也是我哥,我还是得美化一下………” 一男一女在这锦绣华间窃窃私语,唐安俨讲得唾沫横飞,情到浓时手舞足蹈之,越皎罗则捧着脸听得津津有味。 只可怜睡得极香的照尊大人,忽然打了个哈欠惊醒了过来。 他迷糊地摸了摸怀里,空空荡荡,于是坐起身来,看着窗外,原来秋阳已临尽西山,他们至少睡了半个时辰。 床榻上的小宝依旧睡得香甜,谷荒泽摸了摸他肥嘟嘟的脸颊,就下楼去找孩子他爹。 梨花木大案上摆着一碟吃剩的桂花糕,大约是唐安俨之前在悦龙镇买的,摆了三天,大概味道已经不新鲜,黎噎只啃了一口就放下了。 谷大魔尊在屋内转了一圈,没捉到人,推开门,就看见那人正蹲在水边,低头看着水里的鲤鱼。 水中的鱼体被灰黑,鳞片是单一的颜色,并没有锦鲤那样十足的观赏性,但是对于黎噎来说,它们拥有的无穷的食用性。 黎噎从榻上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了。翻找了唐安俨留下的食物,他还是想吃些新鲜的。 于是这园子里的鱼大概会惨遭黎噎的摧残。 此时他张开手,一条浮沉水蛇蜿蜒钻出,咚得一声落入水中,顷刻之间,浮沉水蛇就卷着条肥硕冯鲤鱼飞了出来。 啪嗒一声,鱼被丢在地上,它不断地挣扎,看着那条水蛇亲昵地蹭了蹭人类的手,接着消散在人类的手掌心。 “不愧是我!”黎噎欢呼雀跃,兴奋地提起鲤鱼,转身才发现后面站在园子的主人。 “今晚想吃什么?”黎噎的笑容灿若玫瑰,明亮夺目。 谷大魔尊大概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不但没治这小子糟蹋庄园之罪,反而还亲自领着黎噎去小楼后面的厨房。 砖石砌的厨房,明亮干净,比小黎食肆的后厨大上几倍不止。 里面锅碗瓢盆,木柴炭火都有,只不过调料罐里面空空如也,一粒盐巴也找不到。 黎噎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我早该想到的。” “今天就放过那条鲤鱼吧。我们出去吃。”谷荒泽建议。 听到他这样说,黎噎兴致勃勃将鲤鱼放入水缸中,打算回去叫醒黎小宝。 “对了,吸取了惨痛的教训,如今到了生洲城,我可要好好地准备一番。”黎噎很认真地说。 ???谷大魔尊一头雾水。 生洲城龙神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少摊贩正在做买卖,而城内几座大酒楼,更是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在沿大街往内走的小巷道之中,有一条叫笙平巷的,最里面的小平房,一名穿着粉色对襟衫子,裹蓝色下裙的高挑女子,正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的五官明艳却偏男性化,只是那双杏仁眼水汪汪,好像要看进人的心底去。 “哇,宅子外面原来是这样的。”她一开口就是成熟的男声,听得随着他走出来的白衣俊雅男子,一脸无奈。 “乔装打扮,非要穿女装吗?”谷荒泽问他。 淑女打扮的黎噎一脸无辜,“刚刚是你说不大够的。” 时间倒转到半个时辰之前。 黎噎没有带易容丹,但是浮沉水蛇能化万物,自然也能改变一个人的面容。 他先是修改面容,修改完的脸型稍微变得更有棱角,五官也去掉了三分阴柔,留下七分相似。 这是按照黎噎记忆中前世的脸塑造的。 这样看过去,他仿佛是黎玉郎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既相似又不完全像。 谷荒泽本来想逗逗他,故意说这样不大够。 谁知黎噎居然从芥子袋里,拿出他们初见时穿得那套女装来……… 由于那次对谷大魔尊幼小猫咪的心灵,实在造成一定阴影,看到黎噎居然随身携带女装,他此时嘴角抽搐个不停。 “还好你没带女娃娃的衣服给小宝穿”谷荒泽叹气。 黎大姑娘叉腰:“我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可是披散着头发,谷荒泽只能翻出一只幕离来罩到他头上,才提着灯带着这两父子……母子出门。 ……………… 黎噎站在平房前面,眺望着城中最显眼的那座楼,兴奋地问道:“这是什么?” “生洲城最大的酒楼,明珠楼。”谷荒泽说道。 “最大的。那东西肯定也最好吃吧?走走走,我们去。”黎噎大步迈出去,可是又被谷荒泽拽回来。 一向骄矜的泽先生,居然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我没有灵石。” “?”黎噎表示你在逗我。 “我懒得管,灵石都放在唐安俨手上。” 谷荒泽活了太多年,他也没办法成仙,早已达到了视灵石如粪土的高等境界。 以至于他时常忘记,灵石都被唐安俨掌管着,用来运作魔欲宫。 所以当初他逃回小四灵镇的时候,才会连人形都化不出来,只能靠忽悠祝煌这种小孩子去骗财,以猫咪美色诱惑黎老板收养。 是真,一穷二白。 “果然,这个家还是要靠我………”黎噎捏了捏自己的灵石袋子。 “走!我们朝着明珠楼………下面的小食档出发!” 第150章 难道很柔弱 每个地域的美食都有其特色,生洲城位处东海之滨,海产可比小四灵镇精彩多了。 随便在龙神大街上走一走,每隔几步都是卖熟鱼的食摊,而且烹饪手法各不相同。 有卖鱼杂汤的,炖得软烂的鱼杂放在鱼汤中,再撒上葱花,热腾腾地端上来,在金秋寒月下喝上一口,整个身子都暖了。 鱼汤摊子隔了几家又是一家烤鱼摊子,烟雾缭绕地,旁边坐着许多短衫苦力汉子,其中也不乏衣着整齐的修者。 那鱼体背布满青绿色的鳞片,腹部却是银白,鱼身细长呈圆柱形。鱼摊老板将每条鱼刮鳞清洗,剖开涂上特制的酱料,再摆上炭炉烤制。 这样独属于烤鱼的焦香就会蔓延到每个过路人的鼻腔之中。 走到这里的时候,黎小宝就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可惜烤鱼摊子实在是太热闹,他们只好再往前走。 快走到明珠楼下时,一家馄饨摊子吸引了黎噎的注意。 从汤锅中传出来浓浓的香味,使得黎噎确认这家店应当不俗。而且落座率也不低,只剩下一张空桌。 黎噎连忙扯着一大一小抢着坐下。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他们一落座,卖馄饨的胖老板立刻上前招呼着,“店里招牌的鲜鱼馄饨,要不要来一些。” 吃吃吃。黎噎连忙扯着谷荒泽的衣袖,隔着幕篱对他使眼色。 “来三碗。”谷荒泽对老板说。 “好嘞。鲜鱼馄饨来三碗。”胖老板吆喝着。 不一会儿,胖老板便端着热腾腾的馄饨上桌。黎噎便迫不及待摘下幕篱,用勺子舀着小馄饨放进嘴里。 皮薄馅大,一口下去,鱼肉混合着些许肥猪肉,更妙的是,肉馅里面似乎还包裹着鱼籽这类东西,口感滑嫩又不失脆弹,味美鲜甜。 乳白的馄饨汤底分明也是鲜鱼熬制,浓郁却未有鱼腥味,口齿之间有着鲜姜的清香,想来这鱼汤用料不仅新鲜,这老板调味的本事亦是一绝。 黎噎吃得连连点头,脸上泛起笑容。 他身形消瘦,穿着女装不显魁梧,披散着头发,虽然有些不得体,倒也是遮掩住属于男子脸的锐利棱角。 脸上不施粉黛,但是五官长得清秀,在外人眼中亦是个小美女。 他动作但凡大些,都会引得旁人侧目,就连忙得热火朝天的老板,也端着一小碟酱渍鱼上前搭话。 “客官,这馄饨味道还行吧?” 黎噎一开口就会露馅,于是他只能对老板点头并竖起大拇指,表示极大的赞誉。 其余就会由谷荒泽代为开口:“内子觉得味道好极了。” “噢噢噢。多谢赞誉。”胖老板似些惋惜,这般漂亮的女子,偏生是个哑巴,“这碟酱渍鱼也是取新鲜黄鱼肉做的,味道极好,送三位尝尝。” 老板是个厚道人,可食客中有些就不大友善了。 先是坐在黎噎三人旁边那一桌,是三名宽袍女道,其中玉冠束发的女道,从谷荒泽落座时就已经蠢蠢欲动,待听到谷荒泽称黎噎为内子之时,狠狠地刮了黎噎一眼。 东海鱼龙混杂,谷荒泽瞥见打扮,就知那三名女子擅长采阳补阴之术,坐在这儿并非为吃馄饨,更多的是寻觅目标。 不过这门倒是讲究因果报应,若是有妇之夫,则绝不沾染。 想来痛失目标,她们三人扔下灵石就走了。 新来的这桌客人则是四名男子,衣着华丽,头束玉冠,可举止却是说不上形容猥琐,色眯眯盯着黎噎,绝对心术不正。 谷荒泽冷哼一声,正想着如何教训一番,黎小宝忽然盯着街边卖玩具的小货郎。 “爹……娘亲,”黎小宝硬生生改口,“我想要那个拨浪鼓。”黎小宝最爱的拨浪鼓放在家里没带出来,于是他想要一只新的。 黎噎无法开口,于是他拿出灵石递给谷荒泽,示意他带黎小宝去买。 谷荒泽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细语:“小心你后面四个。” 浮沉水蛇从黎噎的衣襟里钻出来,摆着尾巴,黎噎眯着眼点头。 果不其然,谷荒泽牵着黎小宝刚走到货郎身边,就听见后面的馄饨摊子传出不小的动静。 那几名男子忽然站起来,搂住黎噎的腰,居然想硬生生地将他抢走。 “喂!”胖老板着急出声喊停,却被其中一名男子踹倒。 那名劫持着黎噎的男子,不仅箍着黎噎的腰,另一只手试图往黎噎的胸部上摸去。 妈的。黎噎冷不丁地握住的手,杏仁眼轻轻往上挑,瞧得劫匪心神荡漾。 接着一声咔嚓异响,劫匪惨叫震惊住在场所有人。 只见这名高挑散发的妙龄女子,那只娇嫩白皙的手,居然硬生生地将这名劫匪的手骨捏断。 干净利落,劫匪甚至来不及反应,黎噎就掰开他另一只手,转过身来,脚往那劫匪最要命的地方踹了下来。 “啊~~~”这一声惨叫就更销魂了。 “妖女!敢对我们妙空门动手!” 劫匪同伙中有人惊醒,甩出布满电光的铁鞭,就往黎噎头上劈起。 哟嚯,居然还有修者,黎噎这下更不客气,他举着那男子挡住铁鞭,无心烛浮空,一点火光四散开来,如幽魂一般缠绕着那几名男子。 “走开。”铁鞭男子试图挥鞭驱逐,可冷不丁被火点钻进头发里,如星火燎原一般头上冒出火光。 剩下的几名男子还想帮他灭火,谁知被黎噎几拳打懵,一脚一个踹倒在地;都是窝心脚,力度可想而知。 这群人空有力气,无搏斗技巧,肉身修炼不到位,只能趴在地上呻吟。 黎噎抢过男子手中铁鞭,毫不留情地对那四名男子挥了下去。 噼里啪啦,一时电光与惨叫四起,四名男子被抽得外焦里嫩。 谷荒泽这才抱着黎小宝慢悠悠地走回来。 此时那四名男子已经被抽得没了声息,不知还能不能喘气。 周围的食客都被这一幕震慑到了,低头吃着馄饨,即便是有歪心思的,也不敢再想了。 黎噎将倒在地上的条凳摆正,又扒拉一口馄饨,这才在谷荒泽的催促声中,向老板告别。 胖老板一脸敬佩,对这名姑娘伸出大拇指。 第151章 难道拜码头 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每日在大街上要发生无数回。人们早已习惯。 他们混入人群之中,仿佛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 周围熙熙攘攘,谷荒泽左手牵着小宝,右手不时护着黎噎不被有心之人剐蹭。 他沉吟复盘了一下,“东海女修者手段狠辣,下次你应当做女冠打扮,那便无人敢轻易招惹。” 但是黎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他掀起幕篱对着泽先生比口型:“没吃饱……”,他甚至拍拍肚子,表示要继续吃下一摊。 黎小宝摇着拨浪鼓点头附和。 “要吃大餐。”黎噎走到明珠楼就迈不动道,偷偷瞧着里面的景象,小二端着酒菜来来往往的模样,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 他摸着灵石袋正在掂量:“吃一顿得花多少灵石,要是能看见酒水单子就好了。” 谷荒泽看着眼前的酒楼灯火璀璨,三楼露台上,靡靡丝竹之声,舞姬歌舞曼妙,确实值得一去。 不过……没灵石是真的。 但是……谷荒泽牵起黎噎冰凉的手,指着码头:“想吃好的,那里更好。” 黎噎瞥他,眼神似乎在说,你有灵石吗? 谷荒泽勾起嘴角,“不用灵石。” ………… 自从仙界被放逐之后,东海异象频发,无数修者行于东海上空,总会无故失踪,海面时有涡流,卷走无辜生灵,人鬼妖魔皆无例外。 多年前,东海曾有仙门名为渡世堂,一夜之间被海啸吞没,门下弟子四散。 此事发生后近三百年,无生灵敢踏足东海。 直到一名白衣男子,来到这生洲城,率诸魔建魔欲宫。后来有一名教众,脱离魔欲宫,在东海三城,建码头,开航路,当土财主;东海后来才又兴盛起来。 生洲城最大的码头,起名逢生,位于城东部。逢生码头内船舶来往日夜不休,很是热闹。 船坞主人,修船雇佣各界修者出海,将东海仙山故地的仙草灵兽,一船一船地运回来。 凡人打杂活,修者干活,船坞主人乃是生洲城内首屈一指的大富户。 更何况他还有其他的产业,比如这终日停在内海的三艘大船,内设赌场、黑市、各类勾当,利润惊人。 谷荒泽带着黎噎和小宝,向中间那艘大船走去。 远远一看,三层高的巨大木帆船,船上灯火通明,十数名舞姬穿着飘逸舞衣,梳飞仙髻,正在第三层甲板手捧球灯跳着俏皮的舞。 船上还摆放着各色鲜花盆景,彩缎装饰各处,豪华艳丽,赤裸半身的年轻水手,端着酒菜或货物穿行于各色客人之中。 来到登船之处,一名穿着金甲的魁梧男子,满脸愁容,站在甲板之上,逡巡着底下动静。 上船的贵客皆持请柬方准入内,其中不乏有人想要混入,都被金甲男子揪出来,丢进海里。 黎噎有些忐忑,不晓得谷荒泽要用啥方法带他们进去。 岂知道还没有等到检验请柬,金甲男子看见谷荒泽三人到来,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就下来迎接。 “先生、黎老板,请跟我来。” 金甲男子明显认识谷荒泽,可他居然一语道破黎噎的身份。 “没事,走吧。”谷荒泽牵着一大一小,信步踏进这艘大船之内。 大船底层有无数的船舱,黎噎隐约听见有不少骰子摇动、赌客吆喝的声音,亦有一些船舱传出隐约男女调笑的声音,细听之下不堪入耳。 只不过声音太过嘈杂,反而什么也听不清楚。 金甲男子领着三人走到中层甲板,这一层人烟稀少,行走的皆是水手或仆人,几间船舱内有灯火,映出人影,却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他们进了其中一间靠海的,里面雕梁画栋,青帐罗纱,极尽奢华。 黎噎和小宝刚坐下,赤裸半身的水手就提着个食盒进来,拿出好几碟菜肴,并两碗鸡蛋羹,摆在两人前面。 “葱烧海参、盐焗皮皮虾、海蛎子还是新鲜生的……”黎噎趴在桌子上口水直流。 不过在别人的地盘,他不敢动筷子,抬头瞧着谷荒泽。 谷荒泽正与那名金甲男子说些什么,一人推门而进。 一名狐裘紫衫男子缓步进来,青丝束玉冠,素手裹金环。 这人长相一般,远不如谷荒泽那边俊朗,也不如唐安俨的清秀讨喜,却气质出众,文质彬彬,令人不敢轻视。 黎噎一下子拉着小宝站起身来,不敢丢人。 “几月不见先生,风采依旧,龙某甚是思念。”龙姓男子嘴边挂着淡雅笑意,他看见黎噎有些局促,还温柔地招呼他坐下:“在下龙清友,可是唐突客人了。” 黎噎连忙摆手,他不知道开不开口,谷荒泽接过话:“坐下吃饭,你不用跟他客气。” “三艘大船、整个码头都是此人所有,吃不垮他。” 哇,原来是修仙界霸道总裁,黎噎露出崇敬的表情,问谷荒泽:“我们这是在拜码头吗?” “什么拜码头?”谷荒泽皱眉,表示不理解。 龙清友倒是晓得,他夹了一条海参放到黎噎碗里,十分谦虚地说:“区区只有一些薄产,不当得拜码头这一说。” “我倒是还有事情,要请教泽先生。不知可否向黎老板,借一借人。” 黎噎会意,马上表示:“你们聊,你们聊,我就是饿了,带小宝来吃东西的。” “少陪了。”龙清友立刻起身,对谷荒泽使了使眼色。 “我等会就回来。” 黎噎点点头,看着他们俩出去,但是那名金甲男子并没有跟随,反而一起坐下,兴高采烈地帮黎小宝夹菜。 “黎老板,这都是今日新鲜的海鲜,又鲜又甜。” 金甲男子还在介绍:“这鸡蛋羹里放了瑶柱和海胆,特好吃,最适合小孩子了。” 黎噎被这魁梧男子的自来熟打得措手不及,倒有些放不开。 “黎老板,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金影,以前咱们在小四灵镇可是见过的。” 金甲男子长相愁苦,可笑容却是憨厚温和,令人不经意放下防备。 可黎噎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了一轮,以此人的形貌,自己不可能不记得的呀。 第152章 难道是旧识 黎噎知道眼前这叫金影男子并无恶意,倒也是实话实说:“我记性不大好,金兄弟这般人才,我竟然不记得。” 当然不记得,毕竟没见过真身。 因为金影是一魂双身的魔物,除了眼前这个身体之外,金影在小四灵镇都是以摆烂橘猫的形态混迹在梦家和黎家。 有些心虚,但是金影还是竭力聊着小四灵镇的一些生活,同时劝黎噎多吃点菜。 他甚至热心肠地替黎小宝剥皮皮虾。他拿出一根筷子,插进皮皮虾的腹部最尾那节,再用筷子贯穿整条皮皮虾,接着轻轻向上掀开,皮皮虾肉就完好无损地取了出来。 “这个时节的皮皮虾刚长成,还不大肥,待到来年春天时,捞上来的就都是带膏的。”金影将虾肉喂进小宝嘴里。 小宝吃得很香,对眼前这名男子也没有排斥的意思,而且表现出亲切。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黎噎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乐得大嚼海味。 这海参极其脆爽,从口感上应当刺参无疑;是鸡蛋羹也如金影所说,瑶柱肉厚,鲜美无比;更让黎噎惊喜的是海蛎子,每个都有巴掌大,刚开壳,还是生鲜的浸在海水里。 黎噎拿起一粒,先吮吸海水,再将海蛎子倒在嘴里。 嗯……于勒叔叔诚不欺我……这不比什么吉x朵生蚝,还要过瘾。黎噎陶醉在海鲜的诱惑里。 这边他们大快朵颐,那边谷荒泽与龙清友走在甲板上,海风吹得凉意阵阵,所有的密谋都淹没在风声中。 “属下还以为,大人沉迷美色,将未竟之志,悉数忘了呢。”还没到冬天,龙清友就捧着描金漆的手炉,裹着狐裘取暖,与衣袂飘飘的谷荒泽形成鲜明的对比。 “唐安俨早已将海市采买的物资运回来了,你这边进展如何?”谷荒泽望着漫天星辰,负手而立。 “精卫鸟羽、毕方鸟羽,数量倒是都够了。只不过……”龙清羽从怀里拿出一团晶莹的水球,里面反复播放着幻象。 似乎是一漆黑洞窟旁,一艘高桅杆的大木帆船恰好造完。船身通体焦黑,头尖体长,船上悬挂着许多夜明珠用以照明,而用神鸟羽毛编织而成的特制帆布,正被放下来,光彩夺目。 洞窟中间有个巨大的深洞,洞里似乎有水,波光粼粼,还倒映着点点星光。 可是在这地下洞窟之中,哪里能倒映天幕呢? 帆船正准备起航,往那深洞中行驶,谁知船头刚进入落进洞的一瞬间,船身便瞬间腐烂,连同驾船的土偶人一起,化为飞灰了。 幻象播完,谷荒泽脸色有些青黑,好久都没有言语。 他抬头望天,又回头看了看黎噎所在的船舱,叹道:“世事古难全……” 龙清秋随即说:“这批魔海罗睺木,还是差得太远。若能找到真正的汤谷扶桑……” “真能得又何须等到今日。”谷荒泽掩饰不住他的失望,手轻拍着栏杆,似乎在思考,似乎在发泄。 “从我爷爷跟随大人那时,如今已失败了三百六十一次。或许……”龙清友斟酌着话语。 但谷荒泽毫不动摇,他甚至连眉都不皱一下:“那就试三百六十二次。” “是。”龙清秋立刻答应。 “只不过……”龙清秋装出昏昏欲倒的模样,“大人,自从这三百六十一次开始,属下殚精竭虑,日夜不寐地监工……” “如今唐安俨回来了,您也回来了,属下想休个假呢……” 谷荒泽瞧他一副不敌清风的娇弱模样,阴阳怪气地说:“把你这狐媚模样多用在越皎罗身上,何至于孤家寡人这么多年。” 一箭正中龙清友心靶,他只能苦笑:“大人,您只不过归乡数月,就能携家带口回来,区区不过区区,唉。” 他西子捧心般地叹息:“唉,属下好几日未得空,越妹妹怕是已将在下抛诸脑后了。” “准了。别在本尊眼前晃。”谷荒泽一声令下,龙清友信息若干,丢下一只芥子袋,已跑出十丈远。 “生洲城诸多事务文书账簿皆在袋中,自己打理了吧您呐,属下~~~告~~辞~~~” 海风阵阵,吹得谷荒泽心更凉了。 船舱之内,倒是聊得热火朝天。 葱烧海参和皮皮虾都吃得精光,金影还叫人端来一盘肉肥膏红的盐咸蟹生,一块块切得切得均匀,冻得硬硬地。 小宝吃不惯,金影还帮他叫海鲜粥,黎噎则嘬着蟹块,意犹未尽。 “我记得黎老板家的蟹生倒是用酱油腌渍的,既然来了,也多尝尝我们大厨的手艺。”金影豪爽地敬酒。 “哎呀,怎么敢当,我这微薄手艺……”黎噎与金影碰杯,将玉露酒一饮而尽。 与用酱油腌渍的风味相比,两者鲜甜不相伯仲,各有风情,若论起食材的新鲜和饱满程度,眼前这盘肯定略胜一筹。 但他提到蟹生,黎噎心下咯噔一跳,疑云更重。 在小四灵镇,海蟹可是紧俏的美味,黎噎本来就少做,爱吃蟹生的食客就更少。而不熟的过路客人,压根不知道他家食肆会做这菜。 眼前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黎噎含着筷子,忽然问道:“金兄弟,你之前就认识泽先生吗?” 说起这个话题,金影敦厚的脸上立刻露出崇敬之情,“大……先生是我的恩人,认识先生是我前三世轮回带来的福报。” “我以在先生身边办事为荣幸。” 哇,泽先生,这里有你的一只小粉丝哎。 “那他当初受伤回小四灵镇的时候,你有跟着回去吗?”黎噎又问。 这次金影倒是摇头:“先生养伤不喜欢我们打扰的,反正也帮不上忙,我就留在这里协助生意。” 哟,嘴巴还挺牢的。黎噎啃着蟹块,越发觉得此人不对劲。 他本来还想再聊些什么,只见这憨厚男子,说着说着话,忽然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金,金兄弟???”黎噎吓了一大跳,连忙靠过去查看。 “呼吸正常啊……难道是中了什么迷阵?还是迷香?” 第153章 难道要放弃 黎噎东嗅嗅西看看,居然真的让他在金影身上闻到一股异香。 不对,很熟悉的味道……黎噎取下金影腰间香包,放在鼻尖嗅了嗅。 虽然说天下香料数百种,所配之香味琳琅满目,但是这味道极有辨识度。 他曾经在梦悲所调配的香料中闻到过,难道是同一张香方。 “不对,不对。”黎噎将香包系回去,淡定地坐回位置上,拿起蟹块继续啃。 “思路打开些,金兄弟说不定是梦悲的朋友……梦悲朋友也太少了些……除了阿橘。” 阿橘,阿橘。 黎噎抽着嘴角,思路还是别打开了,说不定是铺子里卖的,金兄弟恰好买了而已。 “恩……应是如此。”黎噎煞有其事地点头。 “何事应是如此?”谷荒泽恰好走进来,听见黎噎坐着自言自语。 黎老板指着趴在桌上的金影说道:“他应当是睡着了吧?” 谷荒泽探了探金影的鼻息:“睡着了,习惯就好。” “他经常这样?”黎噎愣住,没想到啊,这样的汉子居然有暗疾。 “根脚特殊,一魂双体,另外那副躯体有事去处理了。”谷荒泽喝了口酒,也吮吸着蟹块,全身散发着疲惫的气息。 还能这样的?不过涉及到根脚,黎噎不敢多问,他但察觉到谷荒泽有些异常:“你饿了?单吃蟹生不好,来碗粥吧。” 金影给黎小宝叫了一大碗的海鲜粥,还剩下许多,黎噎另盛一碗递给谷荒泽。 接过粥碗的谷荒泽并没有动勺,他沉默半晌,有些感慨地说:“逢生码头上,每日都有数不尽的修者出海。” “其中很多人,寄希翼于找到那些失落的上古仙山洞府,里面灵芝甘露仙草无数,恍如仙境,从此远离纷争,千年无虞。” “然而多年过去,从未有修者找到过。他们这样抛家弃子去寻梦境值得吗?” 黎噎看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有梦想,那跟条咸鱼有什么区别。咸鱼至少还能吃呢。” “修者已经够惨了,连梦都不能做,那不是比凡人还要凄惨吗?” “再说了。”黎噎用肩膀蹭了蹭他,仰着头,脸色被酒微微熏红,“去海外仙山,就不能拖家带口吗?好日子一起享福嘛。” 谷荒泽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很危险。要出事。” “修者的妻子和儿子,难道就不是修道之人吗?他们也能很有本事吧。”黎噎理直气壮地解释。 “修道之人至少能活三五百年,今日没本事,不代表明日没本事。” 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咽进喉中,谷荒泽身上升起淡淡暖意:“你还是太天真了些。” “是你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找不到不代表没有,说不定只是找到了不说,也说不准,我们脚下站的这块地方,就是仙山洞府。”黎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掐指算道。 谷荒泽挑眉:“这种说法,能找到纯属侥幸。”他喝着粥,灰心丧气渐渐消了,虽然他丝毫不信黎噎的大梦话,但听着也是熨帖。 “不是我说。哎这东海的鱼虾蟹参,就是格外地新鲜,灵力充裕。说不定就是吃了仙山仙草养的。”黎噎又啃起蟹块,吸得嘬嘬响。 咔擦。咔啦。 黎老板忽然捂住腮帮子,从嘴里拿出一粒黑色小石子来。 “乖乖………”生蟹里面的肉应当像果酱般软绵绵的,里面怎会长出这么大一块石子来。 “你看,这就是侥幸嘛。”黎噎将小石子丢在桌面。 谷荒泽摇摇头,本来不甚在意的他,忽然笑着凝固,捏起那粒小石子翻看。 “先生,黎老板!失礼了!”金影忽然醒过来,连连道歉。 接着面无表情地从嘴里吐出一只小竹筒,“卢镇长来信。” 黎噎也来了精神。 “信上说,蜗灵如今暂住你家,与梦婶互相照应。你应该放宽心了。”谷荒泽打开信,念着里面的内容。 黎噎连连点头。 “信上还讲……”谷荒泽有些迟疑,黎噎迫不及待也凑过去看,突然安静下来。 “祝煌来东海找我们,不日就到?”黎噎问:“不日是几日?” “大概能几日到就几日到,但是总会到吧。”谷荒泽回答,他倒是能估摸出祝煌的意图。 想必梵鸿去龙关山的事情,祝莲声已经知晓;祝煌修为尚浅很容易暴露,才被他爹赶来东海。 也罢,也罢,拿捏住儿子,还怕拿捏不住老子。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也能让祝莲声拖住梵鸿。 “想来就来。我家够大,容得下这枚小鱼。”谷荒泽不动声色将那枚石子收起来,继续看黎噎吃宵夜。 另一头。 生洲城一条街道的当铺之外,有人正在急切敲门。 里面的唐安俨与越皎罗,从白天讲到黑夜,正讲到照尊大人衣不解带地照顾昏迷的黎噎。 “之前金影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啧啧啧,你看过我哥这么在意过别人没有?还是死对头的旧情人,哎哟这关系乱得………”唐安俨一脸八卦。 越皎罗大美女疯狂嗑瓜子,“这黎老板真是魅力非凡,哎,你该带我去见见真人呢。” “好说好说。啊,从刚刚一直听见敲门声,你该去看看吧。” 唐安俨毫不在意地嗑瓜子:“听这熟悉的敲门节奏与声音,不是来找我的,我不去。” 越皎罗立刻会意,脸上泛起微红,难得有些羞涩的小女儿情态。 “我哥这种老房子都能着火,你和龙清友磨磨蹭蹭这么些年,算怎么回事。”唐安俨将八卦的火烧到越皎罗身上。 “咱们这些奇怪东西,难得遇见合眼缘的,还不赶紧给姓龙的一个名分撒?”唐安俨坏笑。 越皎罗先是有些意动,忽然眼神黯淡下来,她站起身,却往反方向走去。 “我走后门,你自己开门吧。”华衣翩跹,悄然而散。 唐安俨翻着白眼,扔下瓜子起身去开门:“拍拍拍,别拍了病鬼!你不是刚发完烧吗,力气那么大?” ………… 越皎罗漫步在城楼之上,曼妙的身姿如月下清莲,寒风吹拂着她单薄的罗衣。 一阵熟悉的箜篌琴声,在城楼的另外一边响起来。 第154章 难道在斗嘴 一名蓝衣年轻女子,抱着凤首箜篌,坐在城楼之上,双脚蹬着金丝绣鞋,悬空摇晃。 琴声叮咚如林间清泉,山涧鸟啼,纤细白玉般的手指在琴弦之间翻飞。 乐声是缓慢而喜悦的,只听那歌词是这样唱: 莲心不苦,双花相向,鸳鸯欢随烟波里。 香奁好梦,灵芝瑞露,鹣鲽苦恋相思树。 兰舟少年,泛湖少女,载酒重来横卧风雨中。 这似乎在讲述着青年男女之间的蜜里调油的爱情,但是唱歌之人声音嘶哑如寒月雪鸦,明明是欢快的小调,却被唱得凄凉哀婉。 越皎罗慢慢走近那名女子,眼神复杂,默默无言。 蓝衣女子察觉到身后有人,缓缓地转过脸去。 她的身体还面向月亮,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才转过去,显得十分惊悚。 但是越皎罗似乎习以为常,她伸出手来,帮蓝衣女子整理鬓发。 “你在心疼我吗?”蓝衣女子微微一笑,清冷的脸上挂着喜悦。 “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我若心软,怎对得起生洲城三万生灵。”越皎罗板着脸,抿着嘴唇。 “秦鹤梦,魔欲宫所在,亦是你暴露给仙门之人的吧。” 那名为秦鹤梦的蓝衣女子并不否认,也没有承认。她把头转回去,仰头看着漫天繁星。 此时正有一粒流星划过天际,如苍穹脸上的细微血痕,转瞬即逝。 “看,是流星。从它掉下来的方向来看,是天市垣吗?”秦鹤梦欣喜地说。 越皎罗站在她身后,静静地没有回答。 “皎罗,你曾经也是天女呢。站在上面看流星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秦鹤梦自顾自地说,自顾自地弹着,只是这寂寥的九天之上的仙人,再也听不见了。 …………… 吃得饱饱,一夜好梦。 黎噎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正蒙蒙亮。 并不是他不想睡晚些,只是要早起干活,习惯了。 哎,这叫作社畜的生物钟。 但是泽先生比他更早醒,因为当黎噎下楼时,他发现书案上放着一只锦盒,另有两只袋子。 真是的,别的猫猫一天睡八个时辰,我家这只猫白天晚上都不用睡觉。 醒得比人早,吃的比人少,姿色比人好。 啧啧啧,黎噎边打哈欠边掀开锦盒盖子。 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立马就不困了。 一只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手摇磨豆机,手冲壶,还有摩卡壶,正安静地躺在锦盒里。 !!! 黎噎顿时饱含热泪,抱着摩卡壶死死不放。 “有那么喜欢?”谷荒泽从外面走进来,今日他换了一身杏子色的直领大襟道袍,银线滚边,面料上还有些落花流水暗纹,头上难得簪着一枝桂花,细碎的花瓣芳香扑鼻。 嗯,黎噎露出惊讶之色,内心默默嘀咕,这难道就是地球上秋天流行的美拉德色系,乖乖。 不过此时他只顾着手里这两样珍宝,欢喜地问:“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醉山月的声音适时在黎噎脑中响起,颇有些阴阳怪气:“哪里,还不是他老子我的珍藏。真是的。” 果然谷荒泽解释:“从醉山月藏私房钱的密室找到的。” “这几样东西我没见过,也不会用,反正你也有空就捣鼓吧。” 他指着桌上两个布袋,“我让金影这是两种红焦果,他还送了新鲜鱼虾和葱姜调料放在厨房。” 黎噎站起来:“你安排这么些好东西给我消磨时间,你有事情要出去吗?” 谷荒泽言词有些含糊:“确实有事情要处理。” 一大堆文书,还有魔欲宫一大家子要养。 黎噎莫名有些气闷,认识这么久了,这个人的真名不知道,真身也不知道,忙什么更是不知道。 “泽先生,”黎噎放下手中的摩卡壶,抬头看着谷荒泽的眼睛,“要解闷还差一点。” “差什么?”谷荒泽微微不解。 黎噎耷拉着肩膀,歪着头:“差可爱的小猫咪。” “我家小梨花不在,我猫瘾犯了,你神通广大,让土偶再给我弄只呗。”黎噎蔫坏蔫坏地笑。 这回不满的轮到占有欲极强的谷大猫咪,他眯着眼睛:“你这么花心,小狸花知道吗?” 黎噎笑嘻嘻地比出噤声的动作:“你可不要告诉他。啊,有没有三花?” 谷荒泽抿着嘴走出门去,丢下拒绝的话:“没有。” 黎噎追出去:“大白猫,小黑猫也行呀。” “别做梦,没有。”谷大猫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园子里。 黎噎叉腰哈哈一笑,得意地回屋。 铲屎官大战猫咪第一局,黎铲屎官稍胜。 ………… 清晨,生洲城兰芝大街人影稀稀疏疏,挑夫萎靡不振地担着财物,商人打着哈欠在后面跟着。 “这生洲城真是奢靡啊,夜夜笙歌,再待下去灵石都要花光咯。”商人挺着大肚子装模作样地摇头。 挑夫在前面默默地白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两人走到车行,车行老板立刻上来迎接,“林老板,要雇车吗?” “租一辆云车赶路吧。近来东海还是乱,稳妥些,不走陆路了。”林老板点头。 车行老板也唉声叹气:“可不是嘛,这些仙门弟子把我们这里搅弄地乌烟瘴气……” 但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柄飞杵撞向他的胸口。 倒霉的车行老板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几名穿着华贵的仙门弟子,鼻孔朝天地正站在车行门口。 为首那位阴阳怪气地说道:“这魔物竟敢用秽语污蔑仙门,来啊,处置了他。” 车行老板捂住胸口辩解:“我是人啊我不是魔物,仙家仙家饶命。” 谁知仙门弟子听见老板的求饶,更加蹬鼻子上脸,鼻孔朝天地说:“还说不是魔物,花言巧语建着这么大的车行,养灵鸟,谁知里面有没有魔门残党。” “大师兄,少跟他废话,让我解决了他。”大师兄身后的弟子站出来,举起长刀。 这种仙门屠戮无辜民众的事情,时不时会在兰芝大街上发生,此时车行老板捂住脸,大喊着群众的希望:“易水大侠救命!!!!” 第155章 难道是布局 车行老板惊恐大叫,林老板在旁边瑟瑟发抖。 眼见长刀已要刺向车行老板是心口,“叮当”一声轻响,仙门弟子长刀脱手,一粒石子滚落地上。 仙门弟子不敢置信,自己的法器居然是被区区石子打落,霎时间之间既惊又慌。 “凌大侠。”车行老板侥幸捡得性命,不断地叩拜。从那个方向,头戴斗笠,布衣游侠装束的男子,持枪缓缓而至。 “是人是魔都分辨不出的仙门弟子?”凌大侠冷冷地说,他的声音浑厚沉着,如铜钟重响。 只听声音与这石子的功力,这几名仙门弟子就知来者灵力不俗,气焰顿时消散。 凌大侠举起枪对着那几人:“哪家的仙门弟子?修为如此浅陋还能放出来,走,跟我去找你家师君!” 此时林老板壮着胆子说:“凌大侠,他们是六真堂的弟子。他们的师父是卢惑长老。” “你!!”六真堂弟子见商人点出自己身份,恼羞成怒还要出手。 啪啪啪啪啪啪。凌大侠手挥一下,数名六真堂弟子立刻被石子射倒在地,捂住胸口,不断打滚。 “又是六真堂,又是卢惑。我凌易水三日前的告诫,是放屁吗?”凌大侠似乎有些动怒,“草菅人命,劫掠无辜之人灵石,无法管束底下弟子,他是真的要让我动手不成!” 大概这位卢惑长老,在生洲城内做出不少恶事,凌大侠的怒气也牵引出普通民众的怨气,车行老板,挑夫,商人老板,还有稀稀拉拉的路人,纷纷含怒而言。 “仙门?什么破仙门?就是这六真堂,只因我儿子天生灵瞳,便要拿他去炼器,还杀了我汉子……呜呜呜呜呜,万幸凌大侠相助,否则……”妇人呜咽地哭泣着。 “我辛苦赚的灵石也被他们劫掠了大半!!!!”商人老板怒斥着。 挑夫双眼含恨:“那天我和我儿子挡了他们的道,我儿子顶了几句嘴,就被打成残废……他以后该怎么活啊。” “仙门弟子的命是命,我们凡人的命便不是吗??” “魔欲宫统治东海的日子,从来不会发生这种状况!!” “让这些仙门弟子滚出东海!!” 街上的人不知何时聚集了起来,聚在凌易水的身边,群情激奋。 他们似乎要借着这次机会,宣泄着这一段日子的屈辱和愤恨!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 “凌大侠!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 逢生码头上大船上二层船舱内,雕木锦缎,珍奇古玩摆满,小几上香炉白烟氤氲,龙涎香的气味笼罩正房间。 唐安俨和越皎罗正以歪七扭八的姿势坐着嗑瓜子。 金影更是直接蜷缩在地上呼呼大睡,很 龙清友装模作样地在烹茶,时不时瞥着越皎罗,全然不知热水已经沸腾了几轮,上好的云雾茶已然凉透了。 不过没关系,茶在这个地方,无人在意。 谷荒泽到来时,唐安俨已经和越皎罗嗑了一盘瓜子。 “哟,哥,春宵难得,君王不早朝哈。”唐安俨圆圆脸上浮着坏坏的笑容。 越皎罗则好奇地谷荒泽身后,“怎么没把人带来。”双手撑着大腿歪头东张西望,全然没有端庄柔雅的美感。 谷荒泽冷着脸走进来,两只影手伸出来,一边一只各扯着越皎罗与唐安俨的耳朵。 “哟哟哟,松手松手。”唐安俨挣扎。 “魔头恼羞成怒啦。”越皎罗反抗。 角落里的琴桌旗上摆着一架桐木古琴,大气古朴。 谷荒泽抚着琴弦落座,一段悠远空灵的乐声从他指尖流淌而出,伴随着唐越两人的鬼吼鬼叫,动听又滑稽。 一曲毕,影手才松开唐越两人的耳朵。龙清友啪啪鼓掌,称赞道:“大人这曲对牛弹琴,真是动听至极啊。” “姓龙的在这边阴阳怪气地,你不管管?”唐安俨鼓着脸,阴阳怪气地问越皎罗。 越皎罗大美女一脸无所谓,“你不也指桑骂槐嘛。哎呀,大人的琴我确实听不懂,造诣太高啦。” “好咯。你们沆瀣一气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弱小魔物,嘤嘤嘤。”唐安俨装着可怜,然后掏出小山般的一叠文书摆在琴案上。 谷荒泽拿起最上面那本,写的是这几个月逢生码头的收支进账。 龙清友站起来解释:“受到仙门影响,前两月的收益大大减少,不过今月大大回转。” “多亏梵鸿那厮召回所有蕴霞山弟子。其他仙门失去庇护,散修们奋力反抗,咱们魔欲宫也在暗中活动,拉拢各方零散势力,成效不小。” 龙清友想起什么嘴角带笑:“莫寅与莫离是如今生洲城魔欲宫残部的门面,拿灵石修了一家济众院,倒是很受百姓与散修的拥戴。” 谷荒泽挑眉:“仙门子弟没去闹事?” 唐安俨眉飞色舞地接过话茬:“闹啊,怎么不闹。三天两头闹事。可是他们这是做善事,百姓都站在莫家兄妹这边。” “况且只要仙门弟子想要闹事,莫离立刻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哭诉,说自己已经脱离魔欲宫奋发向上,不过是身上流着魔物的血,有必要赶尽杀绝吗……这类的话。” “咱们这生洲城虽说表面上厌恶妖魔,可内地里不知多少与妖魔通亲呢,这还不暗搓搓地帮忙。” “莫寅也不是吃素的,他那副神神叨叨要下恶咒的模样,仙门看了都害怕哈哈哈哈。” 龙清友眯着眼,“等到事情闹到白热化,咱们那位散修大侠凌易水啊,就该登场主持公道了。” 谷荒泽嗤笑一声,有些玩味:“昨夜在街上,皆听百姓提起,他如今颇有人望,想来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哟,陪嫂子侄子逛街,怎么还听闲话呢,你不专心。”唐安俨趁机打趣。 越皎罗点着脑袋,有些疑惑:“说了这么久,凌易水那厮怎么还不来开会,是忘记了?” 龙清友慢悠悠地喝着冷茶:“他忙,有些忙。办完正事再来。” “忙什么?” “带着百姓去烧个六真堂的长老。” 第156章 难道是英雄 秋季阴凉,东海煦日,使人身上暖洋洋,凭空生出懒意,正所谓秋盹冬眠。 不过此时黎噎很是精神。他先是去厨房煮了清粥,等黎小宝睡醒有东西吃。 接着便拿起醉山月的咖啡套装捣鼓起来。 很贴心的是,谷荒泽另带两袋咖啡果,这两袋果子的种类还有些不同。 其中一种的果皮很薄,水份极少,状态竟然与处理好的咖啡豆很像。 黎噎拈起一粒放在鼻尖轻嗅,有些淡淡的焦香味。 “真是神奇啊,老乡,你冲咖啡是用哪种豆子?”黎噎左右各摆放一种果子,在脑内询问。 “啧,当然是皮薄的那种啦。”醉山月打着哈欠回答,似乎是被叫醒的样子,有些烦躁。 “我又不是你这个厨子,不会烘豆子啊,这种是红焦果里的特殊品类,长在火山灰里,水分几乎都被吸干了,你要想风味好些,再放在炭炉上烤一烤,就能用了。” “懒的话直接磨碎了用就行了。”醉山月有气无力地说,“问完我要睡觉了,老人家一天可要睡够十六个时辰。” 一天哪里有十六个时辰,黎噎喊住他:“你这些家伙事儿怎么用呢?” 黎噎握住手摇磨豆器的把手想要转动,但是把手生涩无法动弹。 “哎哎,你别把我这孤品弄坏了。”醉山月瞬间清醒了,“这里是修仙界,你用这个世界的思维去思考嘛。” “不是吧,这也是法器。”黎噎将灵力注入磨豆器之中,果然见到磨豆器自己咕噜噜转了起来。 “了不起,了不起。”一把红焦果被黎噎扔进去,在灵力的作用下,咔擦咔擦的转动声中,果子变成了深黑色的粉末。 黎噎打开盖子,属于咖啡那股浓郁的焦香之味就扑鼻而来。 “香,太香了。”黎噎热泪盈眶地赞叹着。 这么香怎么能不尝一尝?黎噎跃跃欲试,他舀了一勺放入摩卡壶的粉碗,刚添一勺,醉山月就发话了。 “手冲更香些。” 黎噎不明所以,“没有滤纸,滤布都没有。有个手冲壶,顶什么用?” “哎哟,都说要用修仙界的思维。手冲原理就是向咖啡注入热水,泡发粉末带出味道,你就不能动动小脑筋?” 黎噎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过滤……重力……” 他不自觉地将灵力凝聚在双眼,企图从那只平平无奇的手冲壶中看见什么。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在空中漂浮游动的噬灵鱼,倒是给了黎噎灵感。 “对了。”他眼前一亮,凝神运气,驱使噬灵鱼密密麻麻叠成一个小碗的形状,再将一勺粉末倒在上面。 “真的能托起来哎。”黎噎眼睛一亮,拿着茶盏在粉下接着,再注入热水。 粉末被热水激发出醇厚的香味,黎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 就是这个味道!!!! 啊!!社畜的良药! 黎噎梦回地球,不过…… “味道还是有些不大纯正,估摸着还得处理处理。” 醉山月冷哼:“老乡,这可都是我的宝贝,还不感谢感谢我。” 黎噎品着咖啡,一脸冷漠:“我会感谢你儿子的。好了,老人家您要睡十六个时辰,赶紧去睡觉吧。小辈我就不打扰你啦。” “哼,过河拆桥,用完就丢,你学坏了儿媳妇。”醉山月气急败坏地哭诉着。 “你上梁不正,我下梁就歪呗。”黎噎还在落井下石,忽然闻到一股比咖啡还要浓重的味道。 “哇。好像是烧焦的味道,不会是房子烧了吧?”黎噎吓了一跳。 他连忙跑到屋外查看,好园好景好水,倒是天空中有道浓烟在飘荡,看样子是屋子外满。 这生洲城内是着火了吗?不会是房子点燃了吧。 黎噎按捺不住好奇,上楼留着张纸条给黎小宝,戴上幕篱就跑出门去。 龙神大街上,群情激愤。百姓与散修叫骂着往同个方向走去。 黎噎不知所措地混迹在人群之中,见周遭的百姓之中,有手握住石头、鸡蛋的,还有举着火把的。 “六真堂退出生洲城!” “六真堂滚出生洲城!” “先懂做人再去修仙!” “仙门弟子秉性卑劣不如妖魔!” “重修魔欲宫!” 诸多口号五花八门,但是无一不是针对着仙门而来的。 跟随着人潮走到大街之上,走到大街的十字交接之处,正好是明珠楼下。 几乎是所有的居民都从各处汇聚在此,其中不乏修者,他们看着临时搭建的木台之上,绑缚住的两名道士。 这两名道士衣冠鲜亮,上面绣着不少护咒,想来价值不菲;但是此时他们狼狈潦草地低着头,似乎被狠狠教训过。 大家的仇恨蜂拥地朝着两名道士而去,开始投掷着手中的石头和鸡蛋;没有准备道具的人,恨不得冲上去吐唾沫。 一名头戴斗笠,游侠打扮的男子,握着长枪站在台上。 黎噎看不清此人的面貌,只觉得极为年轻。但是看周围人的表现,似乎对此人极为信服,甚至还有着明显的崇敬之情。 隐约听见民众称呼那男子为凌大侠。说他不畏仙门强权,锄强扶弱,如今更是活捉了六真堂的两名长老。 凌大侠示意群情激愤大的众人冷静下来。他朗声道:“诸位,大家在生洲城内兢兢业业,本本份份地生活。谁都不想得罪,只要来做生意的,人人都欢迎。” “可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凌厉地盯着这两名道士,“尊贵的六真堂,打着驱魔卫道的旗号,却屡屡滋扰民众,收刮民脂民膏。” 凌大侠捶着胸膛,声嘶力竭地喊:“为什么我们要受这样地苦楚。” “他们仙门是人,咱们凡人就不是人吗?” “他们仙门是正经修者,我们散修难道就是邪魔歪道了吗?” “为什么我们要受这样的窝囊气?我们应当群起反抗!” 他这番话一出,民众群情愤慨,纷纷附和着,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此时人群之中,不知有谁突然喊了一句:“杀了他们!” 接着民众纷纷喊起来。 “杀!” “杀!” “杀!” 第157章 难道是英雄2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民众的情绪愤慨之极,两名道士这下子终于知道害怕了。 左侧那名年轻道士,既惊且怒,但是他不仅不求饶,在这个时候依旧虚张声势地威胁着:“我们六真堂弟子众多,更有三位即将渡劫的长老和一位隐居地仙。” “你们这样动用私刑,我们堂主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果然,他这番话说得底下的人更加激动,纷纷对着他们砸鸡蛋和石头,甚至还有扔火把的。 不过凌大侠似乎做了防护措施,台上无法被点燃,不过被火把砸到也是疼得两名道士哇哇大叫。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还我儿子命来!” “还有我可怜的女儿啊!呜呜呜!” 眼见再这样下去,群众迟早要上来生剐两名六真堂长老,凌大侠连忙安抚到:“诸位,我知道大家都很痛恨他们,我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但是,死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仅会徒增因果,今日处死两个,明日呢?那些恶劣的弟子像蟑螂一样,是杀不尽的。“ 确实,当在家中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潜伏在屋子中的说不定已超过了五百只。黎噎很赞同地想着。 “凌大侠,杀又不能杀,难道我们就要继续受他们的欺负吗?”底下有民众愤慨地问。 底下的民众议论纷纷的时候,凌大侠沉声说道:“如今的场面皆因仙门围剿魔欲宫而起,也应当由仙门而终。” 他拿出一份纸卷,将它展开,“里面是近几月来六真堂、妙空门的诸多罪状。” “一笔一划,字字带血,皆是吾等血泪。” “诸位可否与我一起,修万人血书,痛斥仙门恶行!我会将这份血书公示于东海三城,接着组建巡城卫” “既然这六真堂、妙空门之人不守规矩,那我们就来教教他们规矩!” 他这番有理有据,痛陈利弊的激昂言论,说得群众眼神带光,说到要组建巡城卫,更是振奋,底下大多数散修纷纷应和着要加入。 一时之间欢喜,兴奋,痛快等情绪充斥在人群之中,甚至有人喊着要杀了那两名修者祭旗。 但是凌大侠却是很冷静:“诸位,我们的巡城卫建立是正直无垢的,不能让这等污秽之血玷污。” “不能杀,难道要放了吗?”底下有个少年不忿地喊,年轻气盛。 凌大侠不慌不忙地回答:“既不杀,亦不放。” “既然是蕴霞山带头围剿的魔欲宫,我们便将这两人押解去蕴霞山,看他们如何处置。” “哼,若连这仙门魁首,也循私的话,那还谈什么正道,还谈什么围剿魔物,自己滚去魔海罢!”凌大侠冷冷一笑。 “好!” “好!” “好!” 大家都激动地喊着口号 相比之下,被绑束住的那两名道士脸色顿时灰白,不敢吭声。 黎噎混在人群之中,看完了全程,他也难免心潮澎湃,毕竟做了多年的凡人,天生凡骨这四个字背后多大心酸苦楚,他深有体会。 …………………………… “哈哈哈哈哈,把那两长老丢给蕴霞山,这不是扔了两团狗屎到梵鸿身上,亏你想得出来!”唐安俨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听龙清友部下的禀报。 “处置也不是,不处置更不好。老哥,你这不是在公报私仇吗?“ 谷荒泽没理他,抚摸着琴弦,心里却在想着黎噎在家做什么,可别真的去街上劫小猫。 一山可不容二猫,小弟除外。 唐安俨对他的不回答,早已习以为常,他转头问龙清友,“这组建巡城卫,那是要灵石支持的吧?这你们逢生商会出?“ 越皎罗挑眉:“大头当然是由我们仙芝商会出了。他的身份可是打了明牌,魔欲宫旧部,由他赞助,会留人话柄的。” 龙清友轻笑:“你七我三,凭越仙子做主。” 他小心翼翼地端给越皎罗一杯热茶:“瓜子吃多了口干,喝点茶吧。” 唐安俨抢过热茶喝起来,有些兴奋:“哥啊,建这巡城卫,虽然说劳心劳力,但是以后能成为咱们魔欲宫的一道屏障。咱这次会败,就败在被仙门之人泼脏水,坏了名声,要不然……” 谷荒泽淡然一笑:“这次我回四灵镇,收获之一,便是看见卢夜城如何管理小四灵镇,他那样的坏骨头,如今在四界都能吃的开,这镇长的名号可相助不少。” “魔欲宫照尊我也当腻了,当个生洲城主如何?说不准来年的仙门大会,我们有幸参与。”铮一声,琴弦响,谷荒泽修长的手指如锋利的利剑,直指仙门。 唐安俨笑出两只梨涡,语气有些揶揄:“你不回小四灵镇了?黎老板怎么办?让他来东海?” 谷荒泽动作一顿,幽幽地看向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你开什么玩笑。”唐安俨夸张地跳起来。 “那不然,生洲城主就你当吧。”谷荒泽瞥了他一眼。 “他来,或者你当,选吧。” 唐安俨掀翻瓜子。 ………………… 秋日午后,黎小宝吃了大大一碗海鲜粥,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看着黎噎在忙活。 “小宝,离远些,碳炉火热。” 黎噎在地上架了个炉子,摆着个小锅,锅里装着红焦果。 他正在一点一点把果子炒干。 “爹爹,这是什么?”黎小宝很好奇地问。 “好东西。”黎噎倒了一杯咖啡,递给小宝。 小宝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苦苦的,爹爹不舒服吗要喝药药?” 黎噎摸他的头,笑道:“虽然这个苦苦的,但不是中药,长大你就喜欢喝了。” 黎小宝歪头不解:“大人都喜欢吃苦的吗?” 听见这话,黎噎顿时哭笑不得,这天真童言真是扎心。 “不是大人喜欢吃苦,是大人得吃苦。“ 黎小宝瘪嘴:“小宝不想长大啦。” 黎噎又拍拍他的脑袋:“小宝放心,有爹在,小宝想吃甜就吃甜,想吃酸就吃酸。” “不想吃苦就别吃!” 第158章 难道是摊牌 黎噎正拍着胸脯逗着黎小宝。 从飞廊上走来的谷荒泽,手里拎着两壶好酒和两串糖葫芦。 酒固然是好酒,这串糖葫芦也很是别致,除了山楂,还有串着饱满的大樱桃。 “吃什么苦?吃些甜的。”谷荒泽将糖葫芦递给黎小宝。 黎小宝欢呼雀跃地接过去。 “樱桃!这个季节哪有这么好的樱桃。”黎噎的眼睛也亮晶晶看着。 谷荒泽自然把剩下的那只糖葫芦递给他。 “东海之上有不少海岛,气候特异,有些水果都是在这上面种的。” “龙清友有两个岛,专门用来种植这个品种。这种略带灵气,连仙门之中也很流行。” 黎噎打量着他:“他的东西肯定很贵吧?” “他是我的部下。”谷荒泽言下之意,不用花灵石。 “乖乖,你到底哪家公子,难道是什么生洲城主?”黎噎坏笑着试探他。 谁知谷荒泽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的。”黎噎摆手否定自己的推断。 “生洲城没有城主,早上大街还在闹要建巡城卫,闹得很是厉害。” “哦?”谷荒泽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以及地上摆着的炭炉等物,“我原以为你忙着捣鼓红焦果,没想到还留意着街上的动静。” “尝尝我的成果。”黎噎也倒了杯咖啡给他,黎噎大剌剌地坐在地上,仰着着脸看着谷荒泽:“猫瘾犯了,本来想上街捉只猫的。” 他这话一出,谷荒泽果然不自觉露出憋闷的表情。 黎噎忍着笑,接着说:“但是猫没捉到一只,人倒是一捉一大把。” “两个作奸犯科的仙门长老被五花大绑地晾在大街上示众。” “按我说啊,真是大快人心,我也看那些趾高气昂的仙门弟子不顺眼。” “那个凌大侠说话可真是动听啊,不仅那两仙门弟子嚣张气焰全无,其他百姓也好振奋。他们还要建什么巡城卫抵御这些妄为的仙门。” “哎你说,为什么这么大的生洲城,连个警卫队都没有?” 谷荒泽抿了口咖啡,微微皱眉:“小时候醉山月倒也给我喝过这个,直到现在我也不习惯。” “一回生两回熟嘛。”黎噎往他咖啡里兑了些水,“淡一些再试试。” 谷荒泽皱着眉头再喝一口:“之前的东海三城,是魔欲宫的地盘。” “魔欲宫确实名声不好,但是震慑住了仙门弟子不敢作祟,行事有所收敛。” “如今魔欲宫被击破,各家势力蠢蠢欲动,都想来瓜分这东海三城。”谷荒泽冷笑一声。 “其中以在东海扎根的六真堂与妙空门最为猖狂。” “可惜啊,这两个仙门已经从根里坏了,实在不中用。” 黎噎看顾着碳炉上的红焦果,一边还剥着另外一种红焦果的果皮,取出里面的豆子。 “魔欲宫这么厉害,势力遍布东海。怎么短短两三年就被仙门歼灭?” 谷荒泽放下茶盏,里面的咖啡已经见底,他戏谑般地看着黎噎:“你的老情人,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凭他呀。” 黎噎低头剥豆子,不时翻炒一下锅里的豆子:“梵鸿带人围攻了魔欲宫好几年,一直久攻不下。” 要不然黎玉郎也不至于孤零零病死。 “可见这世上厉害的修者,也不止梵鸿一人吧?” “魔欲宫难道就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比如会用鬼手,装鬼差之类的?”黎噎漫不经心地说着,但是意有所指。 如果到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泽先生的来历,他黎噎就是个傻的。 泽先生出现的时候,恰好是魔欲宫被攻破之后;而且他遮遮掩掩不想明示身份,整天神出鬼没,大约是在避开些什么。 这不就很符合魔欲宫覆灭以后,逃散躲避的部众吗? 他几月不曾回东海,却对东海局势了如指掌,甚至对魔欲宫十分了解,答案不是呼之欲出吗? 谷荒泽明了几分,翘起嘴角:“那是因为魔欲宫中出了内鬼,暴露了魔欲宫真实地点,还将护山大阵的阵眼告诉将梵鸿。” 黎噎站起来瞪他,“你果然是魔欲宫的,难道又要处理事务,还有好多部下。” “你不会是什么魔欲宫长老吧?”黎噎猜测道。 “长老。”谷荒泽重复了这两个字,“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黎噎迟疑着问。 “一个名字。”谷荒泽指着自己的心口,秋日的暖阳照到他的身上,像是镀上层金光。 他的睫毛剪着金点,深邃的眉眼分外神秘。 黎噎心中有个名字呼之欲出,但是他有些不敢想。 就在这时,谷荒泽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个男人游侠打扮,背着长枪,英俊爽朗,而他的声音,黎噎早上才刚刚听过。 “照尊大人,晾着客人这么久,不大好吧。”凌大侠没戴斗笠,笑得比夏日的暖阳还要灿烂,一点也不像人群中那个沉重稳重的样子。 一道雷劈在黎噎的心口,劈得他外焦里嫩。 他他他他。 谷荒泽!臭名昭着的照尊大人,魔欲宫之主,梵鸿的一生之敌! “你你你你你你。”黎噎抽搐着嘴角,哆哆嗦嗦地指着谷荒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他他他他。” 被欺骗的黎老板指着早上慷慨陈词的凌大侠,脑子更加混乱。 谷荒泽对凌易水说:“烦请凌大侠去里面稍坐,喝喝茶,我等会就来。” “行嘞。”凌易水好脾气地摸着鼻子答应,正转身要走,一只啃着糖葫芦的胖娃娃跳进了他的怀里。 胖娃娃黎小宝也愣住了。 “哦对了,帮忙照顾照顾孩子。”谷荒泽抛下这句话,揽着不断反抗的黎噎走到旁边。 这位正义凛然的凌大侠倒是眼前一亮:“好可爱的娃娃,养得真是好。” ………… 黎噎被谷荒泽撵到梧桐树下,这里静悄悄地,离水很近,只听见叶落流水的清净之声。 “你想说什么?”黎噎瘪着嘴,憋着气,抱着臂一副混混模样,面色不虞地盯着对方。 “是你有话要说。”谷荒泽不闪不避,直视黎泽的眼睛,坦坦荡荡。 第159章 难道在坦白 “是你有话要说。”谷荒泽坦坦荡荡地看着他,温声道,“有什么要骂的?” 黎噎竖眉瞪眼,手指狠狠地戳着谷荒泽的胸,“骗子!大魔头!”喜欢骗人的猫。 “还有吗?”谷荒泽站着任由他指责。 黎噎瞪着他,带着怒气问:“你说老实话,你从最初就是有意接近我的,对吗。” “确实。我与梵鸿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谷荒泽直言不讳地说,“不过你与我的相遇却是缘分。” “你家。很久以前,是我和娘住的地方。”还有醉山月。 这点黎噎有些意外,但是又有些理解,怪不得在醉山月的梦境里的景象跟他家如此之像。 谷荒泽接着说:“你与梵鸿那段往事天下闻名,我亦想看看这仙门狐狸精到底有何本事。如何能利用你去打击梵鸿。”他说起狐狸精这个称呼,难以掩盖住笑意。 “切。那你观察出什么啦。”黎噎翻着白眼。 谷荒泽沉吟片刻,说道:“梵鸿是梵鸿,你是你。在我对付梵鸿的棋盘上,没有你这颗顽石的位置,确实可惜。” 或许梵鸿对着黎玉郎旧情难忘,但是谷荒泽如今并不想利用这段关系;在私心作祟之下,反而是希望他们这对旧情人永不相见。 “我倒是有些担心,你反而成为了我作恶的软肋。”谷荒泽语气真挚,不似作伪,“你比仙门之人更为赤诚,虽说谈不上赤子之心,却总是能想他人之所想,感他们之苦痛。” “倘若我灭了所有仙门,怕你是不会答应。这下倒是难办了。” “哟,照尊大人真是雄心壮志。”黎噎听他这话,不怒反笑,起手掐着他的脸:“真是对不住了哈,妨碍了你作恶,以后还请多多配合我的工作,不要肆意妄为。” “你不生气?”谷荒泽捉住他的手问道,似乎有些意外,“说起来是我骗了你。” “你臭名远扬,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黎噎耸肩,“名声这种东西,真的能代表真实的内在吗?” “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知道你是谁,交朋友贵在交心,这段日子下来,我自然知道你是什么玩意。” “况且是我一时被你外表所迷惑,主动招惹。哎呀,这么想,啧啧啧啧啧。”黎噎装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两人之间本来小小的芥蒂,三言两语之间反而消散了。 谷荒泽笑了笑:“若我以后再骗你呢?” “朋友之间相处,并不是只有真话。只要不对我造成伤害,我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黎噎遮住一只眼睛看他,倒是挺俏皮的。 都是活了这么久的老油条了,对人对事没必要太过天真。 他们在对待某些事情上,总会不知不觉想去遮掩或者隐瞒,人不比妖魔要好。 “不过,你真的要灭了仙门?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黎噎果然还是很在意。 谷荒泽摇头:“本来只是看不过眼,遇见你以后,却觉得这想法有些麻烦,还不如多吃几顿好菜。” “哦豁,这样说的话,仙门竟是要感谢我呀。”黎噎假装自豪的样子,鼻孔朝天。 “那,最后一件事。”谷荒泽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只是朋友之间。” 黎噎挑眉:“那就要看你表现了。在这之前,我比较在意我的红焦果有没有烤焦。” “不要再耽误我干活啦,谷大教主!” …………………… 竹屋里,黎小宝正专注地看着凌易水画画。 只见凌易水笔走龙蛇,一只黄鹂灵动地站在枝头。 “画完啦。”凌易水放下笔,捏捏黎小宝的脸。 “但是但是,纸上只有一只鸟,空空的耶。”黎小宝不解地看着他,又看看纸。 “不不不,这不叫空空的,画有意境,这在作画上,叫作留白。”凌易水说起这方面,倒是滔滔不绝。 “小宝,你现在看到这只鸟,你会想到什么呢?” 黎小宝思考了一会,说道:“在林子里面,小鸟站在枝头,可能还有其他的小动物,比如猴子,还有蝴蝶。还有大山,还有云。” 凌易水点点头:“你看,当画上留白的时候,观画者即能想象得出无限美景。” “可是当我全部都画出来的时候,你反而出不会去想象,这就是留白的力量。” 黎小宝似懂非懂地点头,望着凌易水问道:“凌哥哥,能再给我画只青蛙吗?” “好啊。”凌易水兴致勃勃地提起笔,“小宝想要画在哪里?” “你不如画在自己脸上,一定很好看。”谷荒泽边说话边走进来,脚步轻快,心情愉悦。 黎噎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还有茶壶与两只茶盏。 “凌大侠,口渴了吧?来喝些饮料。”黎噎拿起茶壶向茶盏中倒了些深褐色的饮料,焦香醇厚的味道立刻弥漫了整个内室。 “好香啊,闻着倒是有股黑酒的味道。”凌易水揉揉鼻子,“哟,黎老板,你知道我?” “知道知道,您早上在大街的那番激昂言论,我在下面听完全程。讲得极其动人,佩服佩服。”黎噎将茶盏递给凌易水。 “哇。好苦。”凌易水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闻起来香,喝起来这般苦。” “没想到吧?”黎噎嘿嘿笑着,他拉黎小宝的手准备出门,“我也没想到凌大侠居然和照尊大人是旧识。” “哎,是你家照尊大人,是旧识。”凌易水强调着这两个字,挤眉弄眼。 “算了,与我无干。”黎噎走出门去,丢下一句话:“我煮了整整一大壶,你们要是不喝光就不要出来哈。” 凌易水与谷荒泽面面相觑。 “黎老板,好像看我不顺眼哎。”凌易水指着自己,满脸无辜。 “大概是觉得你道貌岸然吧。”谷荒泽默默地帮凌易水的茶盏满上。 “大人,我这些都是你教的哎。”凌易水抢过茶壶,也帮谷荒泽的茶盏倒满。 魔欲宫的两位大人物,盯着这茶盏中的苦涩液体,莫名有些苦恼。 第160章 难道要动手 黎噎牵着黎小宝走在大街上,他手挎着篮子,不过不再作女装打扮。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街上人还是不少,许多摊贩都在准备今日的热闹,搭棚热炉,摆放桌椅。 看来往行人打扮,大多数是普通凡人,来往行商,偶尔有几名散修打扮之人走过,而仙门子弟确实大大减少。 黎噎在街上买了些小玩具给黎小宝,又蹲在卖柑橘的摊子上挑水果。 “哎小哥,这可都是好果子。您就别挑那么仔细啦。”摊子老板有些不耐烦地说。 黎噎顺从地点头,手下的挑拣动作倒是一点也没停:“老板,有没有柿子?” “哟,你来迟了,柿子今日全卖光,下一批可要等三日后。”老板拿起梨子推销,“秋天嘛,来点梨子怎么样,又大又甜的。” 冰糖炖雪梨,清燥润肺也不错。黎噎点头,“来三个。”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多买几个,我算你便宜些。”摊子老板笑眯眯地说。 “老板就是会做生意。”黎噎称赞他,又开始挑梨子,忽然从旁边一只脏污稚嫩的小手,捉走了一只梨子。 “小鬼!偷我梨子。”摊子老板眼疾手快地将小娃娃抓住。 被当场逮捕的这小男孩大约七、八岁大小,脸上手上皆是污渍,衣服只是寻常布衫,却已经洗得发白。 小男孩翻着白眼,狠狠地咬了摊主一口。 “反了你!”摊主吃痛,不得已放开小男孩,“天杀的武家小子!又偷我东西!”摊主激动都要扔石子了。 旁边卖糖炒栗子的老板倒是劝道:“行了行了。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 水果摊老板依旧暴怒:“也不能仗着可怜,天天偷咱们东西吧!我也是要养家糊口的!” 黎噎看着那小孩拐进小巷子不见了,动作极为熟练,不免有些好奇:“老板,这么小的娃娃也是惯偷呢?” “就是因为这么小!这些烂心烂肝的黑心父母。”水果摊主啐了一口,究竟是不忍心,也没有追那小孩,反而悻悻地坐下。 “他们家本来是卖菜的,跟我们一起摆摊很多年了。”糖炒栗子的摊主说道,“后来两人就疯了,灵石不挣了,还把小孩卖给至善堂。” “至善堂……?”黎噎满脸迷茫。 “小哥是刚搬过来的吧?生面孔啊。”糖炒栗子老板倒是更健谈一些。 于是黎噎付了买水果的灵石,又跟老板另要一份糖炒栗子,“刚搬来两天。没成想就撞见大事。” 栗子老板哈哈一笑:“那你是赶上好时候。希望巡城卫组建以后啊,我们的日子能安生些。” 水果摊老板在旁边嘀咕着补充:“巡城卫要是能把至善堂也整治整治就好了。” 栗子老板见黎噎还是迷茫,解释道:“这个至善堂,不是仙门也不是善堂,专门买卖穷人家的小孩。有灵根的就卖去仙门,无法修炼的就留下来,像武家小子这样,从小当偷子,长大做强盗。” “自从仙门与魔欲宫开战,至善堂趁机混进进了生洲城,打着能帮凡人修仙的旗号,骗得人家破人亡。”栗子老板叹息一声。 “这几个月来,没了魔欲宫的管束,越发肆无忌惮。往往骗了灵石之后,转手就把好人家的娃娃卖了。” 简单这几句话,背后蕴含着多少心酸和凄凉。 水果摊老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恨恨地道:“至善堂都把骗子俩大字儿挂脑门了,还是有人不断地上当。祸害自己也就罢了,怎么不为家里着想……” 栗子老板将一包糖炒栗子递给黎噎,一边对着水果摊老板说:“这修仙谁不想啊……我们还是年纪大了,不然也上当!” 黎噎向两位老板道谢,牵着黎小宝继续向前走。 此时走到了兰芝大街上,这条街最为华丽的酒楼名为仙芝楼,是生洲城内第三大的酒楼。规模比明珠楼要小上不少,却也是雕栏画栋,彩楼欢门耸立。黎噎从楼前经过,楼内传来一股清淡香味。 接着一名穿着紫色间色襦裙,头梳飞天髻的绝世美女,婷婷袅袅地从楼里走出来。 她眉目如画上仕女般优雅美好,只是动作稍微大了些,声音稍微响亮了些,“兄弟姐妹们,换班了!动作快些!” 非常市井的吆喝声将那丝古画般的美好破坏殆尽。 洪亮的女声落下,楼上楼下传来整齐有致的脚步声。 “为了庆祝巡城卫今日建立,咱们仙芝楼与有荣焉,今晚全场五折!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小二正在大声吆喝,引起过往行人的注意。 五折?黎噎有些跃跃欲试,暗暗嘀咕:“这五折是多高消费水平?” 就在黎噎没注意到的地方,一名微胖中年男子恰好路过,当他眼睛扫过黎小宝时,微微发亮。 于是他跟旁边的人交代几句,接着手底下的独眼蓝衫男子,凶神恶煞地朝着黎家父子冲过去。 中年男子胸有成竹地观察,只待手下将那瘦弱男子撞倒之后,便上前路见不平。 黎噎虽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酒楼上,却用余光瞥见独眼男子,心中暗暗警惕,待到男子真的朝着自己撞过来的时候,猛抬一脚将男子踹倒。 打得在场的人猝不及防。 “喂!你干什么踢我!”独眼男子捂住胸口,恶人先告状。 黎噎一脸无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踢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跌倒的,怎么说话的你!” “你!”独眼男子站起身来,抽起棍子便要朝着黎噎打去。 黎噎不闪不避接住他的棍子,眼皮子都不眨一眨。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都为我做见证哈。是他先动的手,他要是缺胳膊断腿的,皆是咎由自取。” 话音一落,黎噎拽过棍子,又狠狠地踹了独眼男子一脚。 他的动作有些大,篮子的柑橘与梨子噼里啪啦地掉了几个。 黎小宝想要帮爹爹捡回来,却发现一只脏污的小手率先拿起了梨子。 一名穿着青色衣服的小女孩,约莫十岁,怯生生地看着黎小宝。 第161章 难得是传销 那女孩子被发现,显然有些慌乱,默默恳求黎小宝不要说话,捡着梨子便想躲开,却被那仙芝楼的绝色女子一把薅住。 黎噎打人的动静很大,想必大家都注意到了。 绝色女子拎起小女孩,大声叫道:“曲家小丫头找到了!!” “放开我!!”曲姓小女孩用力地挣扎,表情又惊又恐,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独眼男子本来还在躲避黎噎的攻击,瞧见那女孩被捉住,也顾不得黎噎,凶神恶煞地就往女子的方向走去,大喊:“放开她!” 绝色女子吩咐旁边的仆妇把女孩抱进楼里,横眉叉着腰挡在独眼男子面前:“您是哪位?” 两人对峙起来,猝不及防间黎噎反而被晾到一边。 只听那男子趾高气昂地叫嚣着:“这是我收养的丫头,还望越老板高抬贵手。” “笑话。她娘在我酒楼当厨子,我越皎罗帮她找女儿,你是谁啊。” 独眼男子毫不示弱,“他爹已经签了身契的,这丫头就是我的。” 越皎罗冷笑着,高声对着独眼男子说道:“那你倒是把身契拿出来,拿出来啊!”她背后的几名小二也跟着帮腔。 “一个大男人,平白无故想抢小女孩啊!” “看他这副模样,独眼龙,分明不是个好人啊!” “对啊!” 他们争执不下,黎噎则蹲下身子捡水果。黎小宝也跟着一起捡,小孩子眼睛灵,又恰好有个果子滚到那独眼男子的影子旁。 黎小宝看了又一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觉得阴森森的。 “爹爹,我害怕。”黎小宝翻来覆去地说着,却总也说不明白。 黎噎朝着小宝所指的方向看去,夕阳下独眼男子长长的倒影,一条细长的黑影从腰部衍生出来,不断蠕动着。 与其说是尾巴,在黎噎眼中,更像是触手。 他心下暗暗警惕,果子也不捡了,拉着黎小宝退到一旁,冷眼观察着周围的局势。 此时一名华服中年男子在几名仆人的拥护下,捡起地上的梨子,热心地向黎噎走来,“公子,这是你掉的吧?” “啊,多谢多谢。”黎噎连忙向他道谢。 “公子好身手啊,可是哪家仙门弟子。”中年男子面色和善问黎噎,目光却悄悄打量着小宝。 黎小宝察觉到危险,抱着黎噎的大腿遮挡自己。 “哪是什么仙门弟子,不过是凡人,力气大会些拳脚罢了。”黎噎嘴上说着客套话。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惋惜:“这么好的体格,应当是上好的修仙资质才对啊。” 黎噎摇摇头:“哈哈哈,先生说笑了。修仙靠的是天赋,光有力气顶什么用。” “不能这么说,世人皆认为凡骨不能修仙,在我看来,这说法大错特错!”中年男子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黎噎。 “这是至善堂堂主的札记,讲述他自东海仙山得秘传之法,修炼十年,竟然从一届凡人摇身一变为实力不俗的修者。” “后又有至善堂三位长老,皆是凡骨,得堂主悉心教导,如今也是灵力高强。可见凡骨不能修仙的说法,实在是谬误。” “公子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中年男子滔滔不绝地推销着,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黎噎登时了然,原来是至善堂来诓人了。 他接过小册子,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说道:“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中年男子热心地拉着黎噎的手:“这可是真的,不如来我们至善堂看看?” “我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呢,现在不大方便……”黎噎语气上带着犹豫。 “没事,没事儿。我们至善堂的地址写在小册子最后那页,你什么时候得空儿就来看看嘛。”中年男子慷慨和善地笑着。 “来看看,也不吃亏嘛。” 黎噎似乎受到了蛊惑,连连点头,目送着中年男子以及仆人离开。 橘黄色的阳光之下,中年男子身边的仆人,影子上皆有奇异的触手环绕,与那独眼男子一模一样。 “他们莫不是一伙的吧?”黎噎心中凛然,他将目光移到独眼男子身上。 此时男子还在和酒楼老板吵架,两边吵得热火朝天,已经从就事论事上升到人身攻击,啥污言秽语都讲得出来。 “真能吵啊……”黎噎感叹着,他将灵力凝聚在注视着独眼男子的背部,上面并无触手痕迹,“只有影子上有,这是什么道理?” 好奇心引勾地黎噎蠢蠢欲动,他拿出无心烛,凝聚出两点细微的火心,手指空挥着,那两枚火星就躲着他人,幽幽地飞到那影子触手上面。 原本颐指气使的独眼男子,突然脸色暴红,双目充血,话语噎在喉咙之中,痛苦地捂住头。 “嘶……”他的喉咙中发出锯子般的沙哑声音,吓了在场的人一跳。 越皎罗挑眉,她微微偏着头看向男子的影子,暗暗点头。 超乎黎噎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火点似乎真的点燃了影子触手,居然在地上蔓延开来,瞬间吞噬了那条触手。 在触手消失的瞬间,独眼男子痛苦地哼了一声,心口猛然出现深洞,不见血,却钻出来十条长长的灰色吸盘触手。 “啊!!!”看热闹的妇人发出尖叫声,周围人都慌乱起来。 那独眼男子只来得及伸出右手,突然动作僵硬在原地,身上血肉失去灵力,从头到脚化作一滩深红的泥土,从触手绽放的地方,爆裂开来。 从血泥里滚落下一只青灰色的鱿鱼,触手还在不断地蠕动着。 “啊!!!妖魔!!”这下街上全部混乱起来。 引起恐慌的黎噎站在原地捂住黎小宝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寄生柔而已,怕什么!”越皎罗叉着腰,甩出身上的丝罗披帛。披帛就像长眼睛一般将只鱿鱼卷了起来,包裹地严严实实。 “行啦,把这坨东西收拾干净,要做生意了。”越皎罗颇为嗔怒地吩咐着。 “是,是是。”几名健壮小二,胆战心惊地拿出扫帚和簸箕,竟然真的上前将那坨血泥给清理了,丢进麻袋里。 第162章 难道是美食 越老板吩咐小二打理现场之后,还不停地安慰着见证的行人,“乡亲们别怕,只不过是魔海柔鱼混在土偶里面,小魔物而已,不足为惧。” 黎噎躲在人群之中,暗自松了口气。 谁知那位风华绝代的越老板,此时竟然瞥了黎噎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走了走了。”黎噎立刻扭头,带着黎小宝跑路。 “啧。”越皎罗叉着腰,嘀咕着:“还想夸夸那人长得不错,做得也不错,交个朋友呢。” “算了算了。”越皎罗摆手,继续指挥手下干活。 ………… 竹楼之中,谷荒泽与凌易水聊着事务,聊到月上柳梢,终于是有了定论。 那壶咖啡,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喝完了。 “这苦茶倒有很好的提神之效。”凌易水伸着懒腰,看着空空如也的茶盏,感慨着说。 谷荒泽推开门走去厨房,果然看见黎噎在里间忙活,而黎小宝正在看着书。 “先生!”黎小宝站起身来,甜甜地喊着谷荒泽,转头对着里面的黎噎喊:“爹爹,开饭啦~~” “哟~~夫子他们聊完了?”黎噎擦着脸上的汗水走出来,正好与谷荒泽面对面。 “等你们等好久啦,”黎噎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欢快地说:“吃饭吃饭!” …… 谷荒泽直接让土偶在室外摆张桌子,靠近池子,有树有水有月,美景在侧。 黎噎搬来了小炭炉,上面架着铁丝网,烤着腌渍好的猪肉。 四人落座,做好的美味佳肴,一盘盘地被土偶端上来。 第一道便是大菜,鲜切海鲈鱼脍,薄如蝉翼的淡白鱼肉摆在青瓷大盘上,码得成花型。旁边摆的是葱姜蒜白盐等佐料,以及一碟酱油,一碟芝麻油,一碟柑橘汁。 谷荒泽率先动筷,黎噎也招呼着凌大侠吃菜 凌易水被这卖相所惊艳,口中客气推脱,手上却极不客气直接夹着晶莹的鱼肉,蘸了蘸柑橘汁,放入嘴里。 鱼肉鲜美毫无一点腥味,口感嫩弹,再加上酸甜可口的柑橘汁,化作灵浆直接滑入喉咙。一口下去,让凌易水回味无穷。 “不愧是黎老板,倒是我先有福尝鲜了。”凌易水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谷荒泽吃了几片,仔细品味,亦觉妙极。 黎噎给不爱生食的小宝烫了碗鲜鱼片,小孩吃得津津有味。 “下午趁你们聊事情,我和小宝去了趟街上,才知晓你们这里吃鱼脍爱蘸柑橘汁。”黎噎夹着鱼片蘸了蘸芝麻油,又夹着些葱姜蒜片,放在碗里搅拌。 “我这种吃法也是不错,不如试试看。”他将搅拌均匀的鱼肉放入嘴里,细细咀嚼,虽然如他想象中那般鲜美,却也略有差别。 原因无他,顺德鱼生蘸的是花生油,但是黎噎只找到了芝麻油。 害,还是受到时代的局限嘛。 他还在这般怀念过去,回过神来,那一盘的海鲈鱼脍,已经被其余两人吃精光了。 谷荒泽还不失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眼神示意黎噎端来下一道。 “等着。”黎噎叹了口气,替猪肉翻了翻面,接着端上来两盘菜。 一盘是清蒸海蟹,一盘是红烧墨鱼炒五花,都是实打实的硬菜。 “金影兄弟送来的海鲜实在是好,若是今日不料理掉,那真是浪费啦。”吃水不忘打井人,黎噎称赞着金影的慷慨。 清蒸最能保持海鲜的原味,黎噎还打了个鸡蛋下去,满满的蟹膏蟹肉混着软滑的鸡蛋羹,吃一口便无法停下。 红烧墨鱼更是鲜嫩弹牙,偏肥的五花肉对这道菜增色不少。 “要我说,黎老板这手艺,比明珠楼的大厨不知好上多少倍。”凌易水笑得合不拢嘴,一口接着一口地吃。 “那可不敢当,人家是大酒楼的顶级厨师,我不过一乡野村夫。”黎噎谦虚地说,手上把烤好的猪肉切好端上来,焦香四溢。 冷不丁一句话感慨的话,从黎噎背后冒出来。 “明珠楼主厨前几年还算兢兢业业吧。如今啊,受了黑心老板影响,也飘了,整日营营碌碌,想着如何才能挣得多多灵石,对饮食一道,早就不专心啦。” 黎噎回头一看,唐安俨拎着两壶酒,正站在他后面流口水。 “好啊,哥,你们吃好菜不叫我,亏我巴巴地带着两壶玉露酒来。”唐安俨语气哀怨,圆脸皱成包子。 “来得正好,我们才刚吃呢。”黎噎吩咐土偶拿多一副碗筷来。 谷荒泽倒是老神在在地说:“我自备了好酒。你不来也可。” 唐安俨嘟嘟囔囔地落座,拎起筷子大夹特夹,边吃边赞叹,“我还没尝过黎老板的手艺呢,竟然被老凌捷足先登啦。” 他暗自踩了凌易水一脚,后者龇牙咧嘴地踩回去,完全没有白天那副稳重游侠的模样。倒像两个小孩在胡闹。 “早上老凌闹了这么大动静,整个生洲城都很开心,这明珠楼倒是静悄悄地没动静。”唐安俨边吃边说。 听他这般说,黎噎也点头:“下午我路过其他酒楼,那老板还说要打折庆祝呢。为何这明珠楼如此与众不同。” 凌易水啃着蟹脚,一脸玩味:“那些仙门弟子,在明珠楼挥霍大把灵石,老板可是欢迎呢。我组建巡城卫,以后明珠楼的客源,大约要少三成,他如何愉悦得起来?” “若是菜肴够好,怎会缺客源?仙门弟子不来,招待其他散修便是了。”黎噎夹着炙肉放进小宝碗里。 “黎老板,我们上酒楼,那是吃东西。人家仙门弟子上明珠楼,是找乐子的。”唐安俨满脸讥讽。 “这几个月,明珠楼常有些年轻男女出入。我们明察暗访才晓得那些是至善堂买下的孩子。” “明珠楼老板大约是疯魔了,荒唐到与至善堂合作,将那些长得好的……供给仙门弟子享乐!” “人家哪里是来吃饭的,人家是来吃人的。”唐安俨桀桀冷笑着说。 黎噎最听不得这些百姓苦难,重重地拍着桌子。 谷荒泽放下筷子,冷冷地说:“哼。有些意思,他倒是忘记他过往那些事情了。” 第163章 难道有阴谋 土偶在黎噎的指派下,端上一盆虾丸清汤和一碟海胆豆腐。 鲜嫩的虾肉剁碎混合些许青葱、猪肉调味团成团子,再与鸡汤一起汆熟。虾丸脆弹清甜、鸡汤浓郁。 海胆豆腐则是豆腐煮熟之后放凉,淋上酱料以及鲜嫩海胆,原汁原味。 黎噎边帮他人舀汤,边问道:“你也认识明珠楼的老板?” 谷荒泽点头:“他是原先我的部下。” 唐安俨接过汤也接过话茬:“当初,明珠楼老板与我们一起创立魔欲宫;按年岁讲,他比我哥年纪都大。” 品了口汤,唐安俨舀着豆腐品味,眯着眼说:“兴许是活得不耐烦,后面神志不大对劲,他离开魔欲宫到四界其他地方游历。” “多年后回来,非但没有好转,反而病得更厉害。” “就拿这道豆腐来讲吧。他上次请我哥去吃饭,只因一时谈不拢,他在端上来的豆腐下面放了半截人指……” 黎噎听见这话,差点都要吐出来,不可置信地说:“这是疯子啊!这样的人如何经营酒楼,岂不是害人害己?” 谷荒泽只是淡淡看了那块豆腐一眼,并不动筷,低头喝着虾丸汤,“几年之前见他时,他已因果缠身,这些日子作恶不断,想来天谴的时日亦近。” 凌易水翘起嘴角:“呵呵,若不是这位前辈,向仙门透露我们魔欲宫的位置,也不会有今日我生洲城凌大侠的威名。” “活该他得死在我手里。” “喂喂,你这话可不兴说啊。”唐安俨打住他的雄心壮志,“你敢动秦鹤梦一根手指头,越皎罗可是会与你拼命的。” “多少年前的旧爱,越大美女如此念念不忘。龙清友这个新宠,大约不行。”凌易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越?”黎噎脑海中浮现仙芝楼那位大美女的身形样貌,他追:“难道是仙芝楼的越老板?她也是魔欲宫……” “正是呢。”唐安俨瞪大眼睛:“昨日越皎罗还吵着要见见你呢黎老板,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了吗?” 黎噎抽搐着嘴角,“算,算是吧。” 他便将下午去街上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包括至善堂与寄生柔鱼。 “这是那至善堂的男子给我的册子。”黎噎将小册子从怀里拿出来丢在桌子上,“我翻开看了看,讲述他们堂主修仙的奋斗历程,当成话本来看也挺有意思。” 凌易水拿起那本子,端详了一会儿,面露惊异之色,抽出匕首在册子封皮上轻轻刮蹭,竟刮出几层浅浅的粉末来。 “症结竟在此处。”凌易水拈起粉末细闻,恍然大悟。他撕下一片纸把粉末包起来递给谷荒泽。 “什么……什么东西?不会有毒吧?”黎噎顿时紧张起来,端详着自己摸过册子的手。 谷荒泽脸上居然露出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回神,话语中略有异样:“龙芝粉。” 三字落下,唐安俨瞪大眼睛,差点跳起来,“生洲龙芝?这玩意还能找着!他们至善堂咋弄的!” “生洲龙芝?”黎噎疑惑地问,“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毒药。”难不成是灵药? 唐安俨激动地念叨:“东海几个沧海桑田,过往那些个仙洲早已不存,生洲自然也在其列,但是这龙芝只长在生洲上,若生洲不存,何来龙芝?” “哥!你听见了吗!” 谷荒泽手指点着桌面,淡定地喝汤,“从长计议。给我坐下。” 唐安俨立刻矮下去乖乖吃豆腐。 “说了半天,我也不知这龙芝粉是什么的,到底有什么功用?”黎噎看向谷荒泽。后者娓娓道来。 “龙芝长于琼田之中,通体玉白,不丛生。一株可增千年灵力。是古时修者突破修习关隘的灵药。” 黎噎抚摸着册子的封皮,赞叹道:“那岂不是好东西?” “东西确实是好,倘若用错地方,依旧是祸害无穷。”谷荒泽夹了最后一块炙猪肉。 黎噎见他们几乎吃光了所有的菜,拍拍手,唤土偶端来好几盘:“还没吃饱?我这还有,管够。” 有一盘酒呛鲜虾被端上来,剩下的便是腌渍好的生肉,黎噎将它们放上炭炉炙烤。 唐安俨拍开两坛酒的泥封,醇厚的酒味就飘散出来,“上好的玉露酒!来来来都满上。” 吮上虾肉,喝上好酒,谷荒泽露出满足的神色,缓缓地接着先前的话:“龙芝粉也是玄清塑仙丹的原料之一,极为珍贵。凡人若沾上一点,短期内能操控灵力。” 黎噎恍然大悟:“拿了册子,至善堂再传授操控灵力的法门。凡人便会误以为自己能修仙了。” 谁知道只是灵药带来的假象。 “他们用这种方法去诓骗凡人,灵药时效过了,就又添上一些,直至把他们骗得倾家荡产,卖儿卖女。” 凌易水摸着鼻子思考:“他们用此法需要大量的生洲龙芝。用来此等珍贵灵药来诓骗凡人?” “这账怎么算都不划算,至善堂所图谋为何者?”唐安俨亦陷入沉思。 谷荒泽看向黎噎:“今日下午之事,你事无巨细地讲一遍。” 黎噎回忆着,“当时独眼男子朝我冲过来……打了不久,越老板就和他打起来了。接着至善堂那人就过来与我打招呼………” “他的眼睛老是………盯着小宝。”黎噎的话戛然而止。 联想到所见所闻,黎噎将这些事情串了起来:“至善堂的目标是小孩子!搞得这么多人家破人亡,都是为了抢小孩。” 他想起独眼男子和至善堂人影子上同样摇摆的触手,恍然大悟:“他们是一伙的,一开始便是冲着黎小宝来的!” 谷荒泽点头,“小宝天资不差,至善堂的人眼光不错。” 黎小宝看着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倒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咧着嘴笑,天真可爱。 唐安俨忍不住将黎小宝搂在怀里,气呼呼地说:“让至善堂做梦去吧!” “他们的目标大约不止小宝一个人,要弄清楚其背后的目的,才能斩草除根。”谷荒泽向黎泽使了一个眼色。 第164章 难道有纠葛 “我去?”黎噎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谷荒泽喝了口酒,老神在在:“我不说,你也会去的吧?” 黎噎嘿嘿一笑,自从他踏上修仙的路,又有了醉山月提供的浮沉水和三珠木,真是越发胆大起来。 “不过我有个条件。”谷荒泽招手,影手拎起大吃大喝的唐安俨。 “带上他。” 唐安俨啃着醉虾表示忠心:“遵命!保护黎老板的安全!” ……………… 明珠楼今夜生意清冷不少。 楼上包房空了五成,大堂散客也没有坐满。 三楼最大的厢房内,蓝衣女子脸覆轻纱,露出高贵疏离的眉眼,她抱着凤尾箜篌坐在窗边的榻上,手边的热茶早已凉透。 乐声时不时从她手中流淌出来,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有的只是哀婉的情绪。 相比起远处仙芝楼的热闹,秦鹤梦这边越发冷清了。 “老板。”秦鹤梦手底下两名曼妙女子,带着一名年轻公子走进房来。 “龙公子到。” 这位公子紫衫披狐裘,玉冠金环,文质彬彬,正是逢生码头老板龙清友。 龙清友对秦鹤梦约他这件事,也是有些困惑。 “秦老板风采依旧。”龙清友说着客套话,在侍女的接引下入座。 侍女端来茶盏,茶香扑鼻,清香雅致。龙清友温润地笑着称赞:“凤山云顶茶,单单闻味道,便是上品了。” “区区何德何能,喝上这般好茶。” 他口中这么说,手上却不动半分,没有品尝的打算。 “龙公子,何必如此防备。”秦鹤梦一双美目云哀雾愁,尘烟笼罩地看过来,似有千言万语一般。 “哈哈哈。你知道就好。”龙清友避开秦鹤梦的目光,温柔地说出扎心言论,“秦老板,虽然我们至今还有生意来往,但你也知晓罢,今时不同往日。” “说到底你也是出卖魔欲宫的大人物,我小小鱼虾,警惕点,不过分罢。” 龙清友拿出自身携带的小银壶,心虚地喝了口酒。 心虚,确实是心虚,不由自主的心虚,龙清友对着秦鹤梦,有股与生俱来的心虚。 就像是,上辈子欠了这个秦鹤梦一般。 秦鹤梦眼中闪过失望,气质变得更加地哀怨,她沙哑着声音质问着:“你不接受我,是因为皎罗?” “在下心仪越姐姐多年,不过她对我无意。”龙清友按住心中的沮丧,斯文一笑:“龙某亦非求鸳鸯盟,如平日与越姐姐相交来往,舒心顺畅即可。” “但是,我无意掺杂你们之间的恩怨,秦哥哥。” 秦鹤梦也未曾想过,龙清友竟然如此直接地摊牌。 “好歹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你就别龙公子这般叫了,我受不起。”龙清友苦着脸,“我真的对男子不感兴趣。” 秦鹤梦面纱下的脸时青时白,铮铮几声,凤尾箜篌的琴弦被生生扯断。 金影站在二楼楼梯,忽然听见上面传来龙清友的一声惨叫。 ……………… 烤肉味道很足,被他们一扫而光,黎噎还端上来几碗白粥,“来,清清肠胃。” 紧接着他又开始烤起鱿鱼和大虾。 唐安俨摸着滚圆的肚子打着饱嗝,“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你这么弱啊老唐。”凌易水抢过唐安俨碗中的烤肉继续吃,他的胃仿佛是个无底洞。 “黎老板的烤肉不仅好吃,而且蕴含着灵力,这比吃那些味道奇怪的辟谷丹,好上几百倍。”凌易水连连称赞。 黎噎难得关心:“凌大侠,你吃这么多,小心肠胃呀。” “他是人魔混血,体质特异。吃一顿一个月之内不用进食。”谷荒泽说道:“确实是个无底洞。” “夸奖夸奖。在我们族里,吃得越多越是受尊重。”凌易水得意地回答。 黎噎抽搐着嘴角,魔物带领凡人建巡城卫对抗仙门,实在是有意思极了。 ………… 这边吃饱喝足,那边逢生码头的大船上,龙清友鬼哭狼嚎。 越皎罗提着裙摆赶到时,医师刚好包扎完被金影送出来。她掀开帘子往里面看,龙清友正躺在床上,两只眼圈青黑,脸肿得老高;左手右脚都被包得严严实实地。 龙清友见到越皎罗,黯淡的眼神瞬间被点亮了,却羞赧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越皎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奈,她坐在榻边,恶声恶气地:“让你去用美男计套话,激怒她做什么。” “被打成这样,好歹还是她留手了。” 龙清友结结巴巴地辩驳:“才,才不是呢,还好金影在。”他躲避越皎罗的审视的眼神,心虚地说:“我……我就是忍不住。” 每次见到秦鹤梦,龙清友忍不住想怼他,或许是出于嫉妒,或许还出于其他未知的原因吧。 龙清友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轻轻地拉了拉越皎罗的袖子,“越姐姐,我口好渴,想喝水。” 知道他在接机撒娇,越皎罗有些无奈,却还是起身去给他倒茶,站在船舱外的金影看了里面一眼,就悄悄地离开。 ………… “哈哈哈哈哈。”唐安俨听见金影的禀报,捂着肚子大笑不止,“龙清友被秦鹤梦打成了猪头?哈哈哈哈哈哈。” 金影拿起黎噎给他的烤鸡腿,大口大口地吃着。 黎噎本来还以为食物铁定是吃不完,不成想有个无底洞的凌易水,最后居然还来个金影,这下可能不够了。 泽先生的手下可真是能吃啊。 黎噎抱着黎小宝帮他揉肚子,坐在一旁听他们讲话。 “凌易水啃着另外一只鸡腿问道:“我们要组建巡城卫,仙门那边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龙清友打探出什么消息没有。” “三言两语就惹怒了秦鹤梦,还没来得及套话。”金影老实说。 “难得有机会用美男计,哎呀,白白错失机会。”唐安俨坏笑着。 “话虽然没有套出来,但是龙清友说,秦鹤梦身上有些不大对劲。”金影复述着龙清友的话。 唐安俨不以为然:“他一向不大正常的啦。还能更疯吗?” “更严重。”金影摇头:“是天人五衰。” 第165章 难道在乔装 天人五衰。 此话一出,在座出现诡异的安静,谷荒泽面露三分诧异,而唐安俨已经要惊掉下巴。 凌易水资历尚短,不过他亦知这不是好事,低头默默喝酒。 金影接着说:“此事龙清友海不敢告知越皎罗,让大人拿个主意。” 谷荒泽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我来说吧。” “其实越皎罗并没有龙清友想象中那般脆弱的。”唐安俨低低地说了一句。 黎噎见他们脸色不虞,默默帮他们把酒满上。 “爹爹,爹爹。”黎小宝打着哈欠,拉着黎噎的衣袖。 “小宝困啦?”黎噎把他抱了起来哄,站起来跟众人说:“我先带小宝去睡了。”凌易水打着饱嗝站起来,“那我也走了,明天还要继续挑选巡城卫人选。” “我,我送送你。”黎噎对凌易水说。 谷荒泽点点头。 眼见黎噎他们走远不见,唐安俨这才面露忧虑地说:“上次凤凰坠地还能说是星君打架炼丹炉遭殃,可秦鹤梦是心宿辅星昌黎星君座下仙童。若昌黎星不出事的话,他不可能天人五衰。” 谷荒泽平静地说:“倘若昌黎星出事了呢?从来不曾有人知道,仙界脱离其他四界,会产生什么异变。” “你去查查这几年的星图记载。”谷荒泽对着唐安俨说,“特别是魔欲宫出事的那个月,星象是否有异。” “好。”唐安俨点头。 “金影。加大人手在东海的搜寻,如今生洲龙芝已现,说不定汤谷扶桑亦在,仙界有异变可能,我们更不可放弃。”谷荒泽又对金影吩咐。 他抬头看向天际闪烁的万顷星辰,眼中忧虑越发明显。 ………… ………… 隔日清晨,仙芝楼内。 凌易水召集了数十名精挑细选的巡城卫,正在商讨生洲城布防之事。 越皎罗率人送上热茶果点,笑容满面,却略显憔悴了些。 凌易水抽空悄悄揶揄她:“怎么,照顾龙小朋友照顾了一夜?” 越皎罗横了他一眼:“开了这么久的会,有结果了吗?别白吃白喝浪费我的茶点。” “咳咳咳。”凌易水装模作样地咳了几下,继续说道:“昨日拷问了六真堂那位卢长老,短短数月他犯下五十三桩伤人夺财事件,桩桩件件都十分恶劣。” “如今苦主已找到了三十五人,还剩下十八桩未找着苦主,或许已遭别的仙门毒手。” “卢长老坦白了将三名被杀平民的尸体埋在了生洲南城门外的树林里,现今家属正在门外等,哪位同僚带他们去那边移葬尸体呀。” 一名女冠打扮的修者立刻站起身来,声音脆生生地说:“小妹落英义不容辞。” “那就劳烦落英道友了。”凌易水向落英拱手道谢。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将大致事项商议完毕,此时落英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衣裳上沾了不少的污泥,她脸色青白,甚是惊慌:“南城门外的树林里,不止三具尸体。” “我赶回来之前,已经发掘出五十五具幼童尸身!如今,如今还在挖……”她捂住嘴做干呕状,想来当时情形极为惊心恐怖。 在场之人听他所言,不禁都站起身来。 落英又说:“我……我看尸身的腐烂程度,都是近十天内所发生的事情。” 凌易水面色凝重。 ……………… 黎噎作寻常人打扮,身边还跟着穿着简朴的唐安俨。 两人寻着册子上的地址,找到至善堂的所在。 三间铺面般宽的大门,挂着金字招牌,书写着“至善堂”三字,坐落在闹市之中,与隔壁残破陈旧的小店铺形成鲜明对比。 “这至善堂,挺有豪华的哈,赚得不少。”黎噎叉着腰看着这大门,听见堂内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童声稚嫩清脆,甚是生机勃勃。 “他们读的这是什么呀?我咋听不懂。”黎噎问着身边的唐安俨。 唐安俨掏着耳朵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念的是古生洲俚语,发音咬字是有些不大一样。” “念的是古生洲志,这是我们这儿的书,详细记载了东海生洲的地理位置,生洲先民的来历和日常生活,还有生洲上的灵芝仙草,玉露琼浆。” “不过这些都是好几个沧海桑田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已不可考。” “生洲本地上,总是对着过往的事情念念不忘,总想着恢复昔日的荣光。” 黎噎想起他之前所说过的龙神与先民的故事,有些疑惑:“你先前说生洲先民大都是龙姓,难道里面的孩子都是先民后裔吗?” 唐安俨摆手:“生洲鱼龙混杂,后面陆续来了好些地方的人,妖魔也有,现在这些孩子顶多就是掺杂了生洲先民的血统吧。” “如今还姓龙的也没几人了吧?哦,龙清友倒算一个。” 黎噎又发现了盲点:“噫,你之前也说过龙家之人不得修仙吧?怎么龙清友……” “喂喂喂喂喂!你两人站在我们至善堂门作甚么!”堂内走出一名灰衫劲装男子,凶神恶煞地喝问。 黎噎转过头看他,装作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颤颤巍巍地掏出册子。 “这个,这个…………” 谁知灰衫男子见着那册子,立刻转怒为喜,“想必是陈管事约见您吧?来来,这边请。” 灰衫男子热情将两人迎进门去。 一股异香迎面扑来,黎噎不自觉地捂住鼻子。 黎噎嗅觉灵敏,还同梦悲学过些许香料知识,会简单择香制香,因此他闻得出来,这香料里下了极重份量的乳香和檀香,还有胡椒和八角。 即便是如此,黎噎还是能察觉香味底下隐藏不住的腥臭味。 是想要遮掩什么东西? 黎噎不动声色地跟着走,路过堂内的书室时,听见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二十多名少男少女坐在里面读书,皆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后排还坐着七八位幼童,年纪比黎小宝稍大,可能有七八岁左右。 他们念书声朗朗,脸色红润,面带喜色。 日光从窗台投下来,照在他们的身上,映出孩童影子上同样生机勃勃的触手。 不断蠕动。 第166章 难道要深入 触手。 寄生柔鱼。 黎噎想起昨日在街头遇见的独眼男子,是用土偶加寄生柔鱼这等魔物制成的。 想起他被火灵灼烧时露出的柔鱼真身与污秽血泥,黎噎再看这群孩子天真灿烂的模样时,不由得脊背发凉。 那灰衫男子见黎噎看得入神,还热心地帮忙介绍:“这都是我们至善堂信众的孩子,平日里读书学习,夜晚再自回家去,这些一概不用花费灵石。” “兄弟入堂以后,也可将娃娃带来我们这儿照顾的。” 黎噎扯着嘴唇勉强一笑,“那敢情好啊。”真是打着好算盘,怕是把娃娃带来这边,没几天就被李代桃僵了吧。 绕过学室,迎面就看见花厅。灰衫男子将两人引入其内,正见那日的中年男子,陈管事此时穿着朴素,头发梳得齐整披散在脑后,并不带冠;他右手拈着枚瓷杯,正珍而重之地向底下信众解说。 “此乃生洲龙泉圣水,取一杯饮可得十年功力。现共有三杯,奖赏于上月对我堂做出卓越贡献的信众。” 此言一出,底下跪坐的信众立刻翘首以盼,眼神中带着希冀与渴望。 “连无面,刘松,纪三娘。” 对应名字的信众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水一饮而尽。 就在喝下圣水后的片刻,三人肉眼可见指甲长了几寸。 中间那名女子似乎心有感应,浑身发抖之后,手心凝聚出一柄冰剑,散发着阴寒的气息。 其他信众看得既激动又羡慕。 灰衫男子脸上带着自豪地说:“无须担忧是否有天赋,加入我们至善堂以后,有灵药的帮扶,修仙之道顺顺当当。” “好,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诵念道经。”陈管事的语气轻柔舒缓,能安抚躁动的心灵。 信众们立刻温顺地回到蒲团之上,盘膝闭眼打坐。 “鉴形闭息,收拢神思,辨五行四象,分三魂七魄…………”信众齐声诵念心经,黎噎粗略听来,都是些简单的运气之法,并无多大修行效用。 陈管事见周遭都安静下来,笑得像朵菊花那般朝着黎噎走来。 “小兄弟,想来是天道缘法,你果然来了。”陈管事热情地想搂住黎噎的肩膀。 闻到陈管事身上那股腥臭味,黎噎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假装兴奋地笑道:“听了管事您的话,还拜读堂主的事迹,我昨晚兴奋睡不着觉。” “不瞒您说,我十岁时就上过仙门求师,那时候他们说我天生凡骨,直接将我赶下山去。”黎噎装作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可我才二十多岁,一句话便断送我的前程,实在是不甘心啊。” 陈管事果然哈哈大笑:“仙门那套陋习陈规数千年,我们自该求变求新,凡人未必不能修仙,小兄弟此举甚对。” “我们这些信众都是凡人,但是你刚刚也瞧见了,他们服了圣水,修读道经便可轻松修行。”陈管事自豪地向黎噎说。 打坐的信众之中,那名刚刚服下圣水的女子,纪三娘,她的身下影子亦有触手盘旋。 黎噎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将眼神移开。 “说起来,还未曾问过兄弟姓名来历。”陈管事将两人带到另外的书房。 陈设古朴,里面香炉中燃着浓香,陈管事命人送上两杯桂花香茶,自己则坐在书案旁,展开纸张。 “兄弟有所不知,我们须记录每位信众生平,呈给堂主批阅,才好制定修习方式。” 哦豁,还是vip服务。 黎噎清了清嗓子,将他昨晚与唐安俨编好的身世来历复述出来。 “我姓黎,在家排名老四,南国辕犁村人。” 陈管事笔下一顿,笑着问道:“可是女娃姓袁,男娃姓黎的部族?” “正是,陈管事真是博学。”黎噎提溜着眼睛表示敬佩。 “不敢不敢,那兄弟怎么就来了这千里之外东海生洲城呢?”陈管事又问道。 “还不是遇见我家媳妇。”黎噎拍拍唐安俨的肩膀,说道:“这是我媳妇的弟弟,我小叔子龙阿铁。” 唐安俨立刻活泼地站起来,叽里咕噜地说着生洲俚语。” 陈管事也用俚语交谈了几句,两人聊得甚是愉快。 “难怪当日令郎机灵可爱,天资过人,原来是生洲龙家之后,失敬失敬。”陈管事下笔更加欢快。 “黎兄弟是打算长住?” 黎噎点头:“带了所有家当,想盘个小店铺做些买卖,再不回去了。” “甚好,甚好。”陈管事抚须一笑。 唐安俨喝着花茶,赞叹了句:“姐夫,这茶好喝的很啊,不愧是至善堂,连茶都比别家的好喝。”说着边向黎噎使眼色。 一只蜜蜂随着他声音飞了出来。 “真的吗,我也尝尝。”黎噎故意大声说话。 借着声音掩护,蜜蜂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进陈管事的鬓发之内,消失无踪。 陈管事又陆陆续续问了些细节,但最主要问的还是黎小宝的事情。 可曾读书写字,以往是否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展现什么天赋等等。 果然是冲着孩子来的,黎噎思忖着,斟酌地说:“平日看着也并无异状,只是曾有仙门道长来家中收徒,那时候可没答应。” “噢,敢问是哪家仙门?”陈管家连这种细枝末节也记录下来。 “仙音门。”黎噎装出心有余悸的模样,“还好那时没有答应,听说后来仙音门出大变故了。” “确实。这便是运道了,想来你们父子二人的运道极好。”陈管事放下笔,待墨迹干透后,将纸收进衣袖里。 “来。请二位随我来。” 陈管家亲自带着他们二人走进后院。 随着深入,黎噎觉得空气中的腥臭味越发浓重,因而香料的味道也更烈,黎噎忍住捂鼻的冲动,唐安俨却是连装也不装,皱起整张脸。 来到后院的一个园子里,花草树木,即便是秋季也是灿然盛开,并无颓败,嫩绿枝叶的梧桐树上,还站着一排圆滚滚的翠色鸟儿。 绕过影墙,里面厢房的大门紧闭,门前摆着小几,几上摆了只桃木方箱。 陈管事恭敬地向着厢房的方向行礼,说道:“信众入教前,都需由我们堂主亲自点化。” “如今堂主正在房中修行,唯有缘人方可得见。” 第167章 难道在污蔑 黎噎看着那院中的桃木箱子,不明所以,“如何才算有缘。” 陈管事指着那枚箱子,又指着站在树桠上那排翠色鸟儿,坦然道:“若以灵石放入匣中,有金玉之声异响,有四声清脆鸟鸣即可。” “少一声,门也不开?”黎噎试探着问。陈管事笑而不答。 唐安俨吹了声口哨,拈着灵石隔空投入这桃木箱子,只听叮咚两声闷响,头上翠鸟一声不吭。 “龙兄弟,投送之前需恭敬祈祷,怎可如此无礼。”陈管事面色稍有不虞,斥道:“这便是心不诚,堂主是不会接见的。” “对不住对不住。他年纪还小,没礼貌。”黎噎佯装教训着唐安俨后,恭敬地朝着桃木箱子鞠躬行礼,然后才郑重地将灵石投入箱中。 叮当,金石之声已出,翠鸟儿鸣叫两声,厢房大门紧闭不开。 陈管事含笑抚须:“黎兄弟甚有诚意,只是略微不足,不妨再试一次。” 黎噎懵懂地点着头,又以灵石放入,恭敬下跪叩拜。 “你戏倒是挺足的……”唐安俨站在他的旁边轻声吐槽,换来黎噎一记眼刀。 陈管家咳嗽一声:“黎兄弟,要专心。” “是,是。”黎噎连声应道,只听金玉叮当之声后,翠鸟儿发出三声啼鸣。 依旧不过。 这自然是在陈管事的意料之外,他笑眯眯想要提点:“诚心……除了跪拜……还要……” 他点拨的话说得刚开个头,突见黎噎腾的一下站起来,左手直接伸进桃木箱子里掏东西! “黎兄弟!你这是做什么!”陈管家大惊失色地上前拦他。 黎噎拼命地往箱子里掏,一边大声说:“我灵石声音太小了,这些鸟儿肯定耳背听不清啊,我重新投。” “重新投也得拿新的灵石,怎可如此失礼!” 唐安俨倒是也没想到黎噎这番举动,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连忙捂住嘴巴,左右盼顾,忽然听见院外似有人声喧闹,而且越来越大。 “哎呀,陈管事,外面怎么如此吵闹?”唐安俨佯装正经地询问。 只听声音越来越大,竟然都是些辱骂或者痛哭之声,不堪入耳;此前那个灰衫男子,竟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他匆忙地跑进来,在陈管事耳边说了几句话。 陈管事脸色大变,也顾不得黎噎的无礼举动,强笑着说道:“如今尚有些事情,两位兄弟先到客房暂歇,等会再来叩拜堂主。” 黎噎故作担忧状:“若有事,我们兄弟改日再来……” “不不不……不妨事,阿银带两位先去!”陈管事高声喊叫,走出四名年轻男仆,半胁迫地压着两人去了。 紧接着陈管事带着人,匆忙地往门口赶去。 左脚踏出门口一步,险些被飞箭刺穿。 门口正站着乌压压的民众以及十数名散修,为首的是凌易水,他脸色冷肃地看向陈管事众人。 “这不是凌大侠吗?小人陈应承,是至善堂的管事。”陈管事谄媚地笑着。“难得大侠与各位巡城卫大驾光临,不如进来堂中喝杯热茶?” “你们至善堂的好茶,我怕是没有福分享用。”凌易水摆手,几名抬上两具尸体。 尸体恶臭难闻,面容腐烂难辨,只是身材矮小稚嫩,明显还是小孩子。 “今日我们在城南挖出数十具的孩童尸体,其中有人辨认出这两位孩童,乃是卖鱼龙家姐弟。听说卖鱼龙死后,是由你们至善堂收养的他们。可有此事?”凌易水冷冷质问。 陈管事瞪大眼睛,连忙辩解:“龙兄弟确实是我堂信众,关于他的死,我们也很悲痛,还帮他办白事,收养他家一双儿女。” “可是龙家兄妹如今好好儿地在堂内读书,衣食无忧。凌大侠,残害幼童的罪名,我们至善堂万万不敢当啊。” “你放屁!”民众中有一妇人悲痛欲绝地大喊:“若是无事,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哥哥家的这双儿女。” 她双眼含泪地跑到尸身旁边,扯着尸体脏污的衣服大声质问:“这是我为他们姐弟缝制的,一针一线,我怎么可能认错!” 陈管事轻蔑地冷哼,“原来是你啊。若不是因你想将这姐弟俩卖往外地,我们至善堂又怎会出手相助。” 妇人从没想过陈管事会对她说这样的话,疯狂地大声辩解:“我没有!我是最疼他们的,是你们至善堂不让我见孩子。” 陈管事从芥子袋中拿出两张契书,高声说道:“诸位,这位夫人烂赌,将龙家姐弟卖给一名游商以换五百灵石。” “是我至善堂慈悲出手,赎回小孩,各位若不信,可以看看这卖身契!” 陈管事痛斥这妇人:“你这恶毒妇人,三番四次上门讹诈不成,如今还敢欺骗巡城卫,真是罪无可恕。” 妇人百口莫辩,甚至想要上前厮打陈管家,却被仆人撕开。 凌易水又命人抬出一具尸首,这次是名少年,依旧是面目模糊。 “邻居皆已指认过,这文家小子也是被你们收养的。这又如何解释。” 陈管事更是大呼冤枉,表情真挚:“凌大侠,你莫要听这些人的污蔑。无论是文家小子,还是武家姐弟,此时都活得好好地,您若不信,我就把他们叫出来作证啊。” “出来出来,快点。”四名仆人押着黎噎与唐安俨在院子中行走。 “大兄弟,咱们要去哪里,都快晌午了,我媳妇还等着我回去吃饭。”黎噎边走边解释。 男仆嗤笑一声:“米糠残菜有啥好吃的,来尝尝我们至善堂的饭菜,有油有盐,有鱼有肉。” 边说着他们把两人推进一间厢房内,男仆不耐烦地吩咐:“等下就送饭菜来,你们给我好好呆着!” 接着男仆便关上房门,站在外面看守。 众人站在至善堂外,议论纷纷。不多时,男仆便带着三名孩童走出来。 两男一女,皆穿着至善堂的衣裳,手里还攥着书,脸上皆是天真烂漫的笑容。 妇人乍见两姐弟,既惊又喜,飞身扑过去:“小花,阿柱。” 第168章 难道是布局2 龙家姐弟懵懵懂懂地躲开姑姑的关心,躲到陈管事的身后,怯懦胆小的模样。 仆役粗暴地推开妇人。 “这下真相大白了吧?凌大侠。”陈管家将真挚目光投向凌易水。 凌易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然出错,我定要回去再调查清楚。” 陈管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仍是彬彬有礼地说道:“至善堂至善至诚,乐善好施,在百姓之中颇有人望。” “我们至善堂当然愿意配合巡城卫的调查,可是。”陈管家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一次还好,三两次便吃不消了,而且与我们至善堂名声有碍,您说是吧?” 若这次没有调查出结果,麻烦下次就不要再来了。 凌易水自然明白陈管事言下之意。但他更清楚,此时若铩羽而归,以后想来调查至善堂,便更是不易。 知难而退,向来也不是凌易水的作风,他翻开名册,将怀疑遇害的小孩名字一一核对,陈管事自然也乐得配合,将那些小孩一个个地叫出来辨认。 转眼十数名小孩悉数站在门外,他们皆是衣物穿戴齐整,面色红润的懵懂模样,并不似市井街头传闻那般,被至善堂虐待。 陈管事面部五官都舒展开来,慢悠悠地对着围观的百姓说:“诸位往日曾对我至善堂有所误解,说我们弄得他人家破人亡,卖儿卖女,此等诛心言论,对我至善堂乃是莫大伤害。” “堂主慈悲,普度众生,实在不应当背负此等罪名。”陈管事委屈地喊冤。 不管陈管事戏如何生动,凌易水可是半分都不信。 凌易水目光逡巡着这群小孩,最后蹲下来,看着一名曲姓小姑娘,温声细语地问:“你是曲家的丫头吗?叫什么名字。” 白衣服的小姑娘咧嘴笑着,直率天真:“我是曲梦梦。” “你爹爹娘亲呢。”凌易水对她笑了笑。 “死了呀。”曲梦梦笑嘻嘻地说,丝毫没有亲人去世的悲痛。 尽管披着人的皮囊,却并没有人一样敏感的情绪。 凌易水对着旁边的落英说了几句话,落英带来一名穿着青衣,约莫十岁的女孩子。女孩的样貌与曲梦梦有八分相似。 青衣女孩面黄肌瘦,脸上还带着伤痕,眼神中有些孤苦无依的茫然无措,显然过得并不好。 “曲南南!”陈管事满脸堆笑,装作关心的模样凑上前去,“你跑到哪里去了,夫子和妹妹都很担心你。” “啊!!”曲南南脸色大变,捂住头惊恐尖叫:“别过来,别过来。” 洛英连忙搂住她安抚,然而曲南南并没觉得好些。 “姐姐,姐姐。”曲梦梦没有被姐姐的失态所吓到,反而开心地凑上前去。 “走开!她不是我妹妹!我妹妹已经死了!死了!”曲南南涕泪横流地推开曲梦梦,全身颤抖。 同时她颤抖地拿出一只小布袋,她扯开布袋束口,居然从里面拿出一只腐烂多时的小孩手指。 曲南南指着小孩手指指腹的一点红痣,看着凌易水的眼睛,激动地双眼通红:“梦梦是在我面前死掉的!” “这个怪物,钻到她的脑袋里面,梦梦就不会动了。呜呜呜。”曲南南攥紧布袋,哭得快要晕厥过去。 陈管事面色铁青,强笑着说:“南南定是出去被坏人吓到了,这分明就是梦梦啊。手指亦是完好的。”他抓着曲梦梦的手指展示给众人瞧,两只手都完好无损。 “喂!凌大侠!堂堂大侠,巡城卫队长,您还要冤枉我们至善堂多久啊!”灰衫男子阴阳怪气地说,他捂住乌青的眼愤恨地看向凌易水。 陈管事佯装拦着灰衫男子:“阿远,凌大侠不过是秉公办理,我们应当配合……” 凌易水让人抬着曲梦梦的尸体上来,将布袋中的手指拿出,拼上女童的右手食指。 严丝合缝。 接着他拿下尸体抱着的兔子布偶,擦干净上面的血污,露出一个“梦”字绣纹。 “既然不是梦梦,那为何梦梦的小兔子会跑到这具尸体身上呢。”凌易水朗声发问,不由陈管事分辨,又道: “我适才观这小女孩,问其父母过世之事,她不见半分哀痛,虽说年纪还小,道,若连哭都不会,有些不妥吧。” 围观众人这次意识到,重新观察这些娃娃;年纪都小,最大不过十一二岁在这门口站着这么久,既不哭也不闹,更加没有乱动,每个都笑得跟花儿似的。 大中午的,看得人平白背后生出几道凉气。 “各位,各位,莫要误会。”陈管事眼见走向不利于自身,急忙辩解道:“这群孩子自幼失怙,自从修读至善堂的经典以来,心性管束会较其他孩子成熟,这都是我至善堂之功。” “怎能以此助人之举,凭白为我们定罪呢?这不公平。”陈管事大呼冤枉。 此时灰衫男子阿远举着匕首,抓起曲梦梦的手,在她稚嫩手臂上一划,血珠立即流出,曲梦梦哇地一声也哭了出来。 “这就是真人,会哭会流血的,各位大侠,你们编故事也要有个限度。”灰衫男子理直气壮地说。 “各位都是修道之人,想必能有法子验出真身的吧?”他这般挑衅说着:“连个妖魔都辨别不了,还建什么巡城卫啊?啊?” 他说完,身后的几名仆役也跟着帮腔。 凌易水瞥了他们身后一眼,看见熟悉的面容,他翘起嘴角,高声说:“做得巡城卫,自然是要有些本事在身上。” “不过我看您这些人偶,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也该化了。” 几枚火星应声落到地上,正好砸在孩童的影子上,噗噗几声,被砸到的孩童全身皮肤立刻变得灰白,接着胸口喷出蠕动触手,惊吓到了在场众人。 “啊!啊!!” 凌易水用枪挑出寄生柔鱼,扎了个透心凉。 黎噎洒完火星,功成身退,又往至善堂内院走,等在一旁的唐安俨撤回小虫子,其余仆役这才从嗡嗡声清醒过来。 “陈管事,你还敢说这与至善堂没有关系吗?”凌易水冷冷一笑,身后散修抽出法器。 第169章 难道是反转 “哎哎哎,场子都砸了,咱们快些回去吧。你还往里面走做什么。”唐安俨追着黎噎轻声问。 两人走在这幽静的后院之中,尽量避开仆役。 不过此时的仆役也没空理会他们,都在匆忙地往大门赶。 这场闹剧,从昨日曲南南逃进仙芝楼就开启了序幕。 越皎罗在曲南南身上获得两条线索,一则有修仙天赋的孩子,进入至善堂都难逃一死;二则死后尸体会堆埋到南城门的小树林之中。 再加之独眼男子身上爆裂的寄生柔鱼,以及黎噎看到的影子触手。 凌易水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即至善堂书室中的娃娃,都是假的。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场大戏。 但是由于影子触手只有黎噎一人能见,于是他与唐安俨率先混进至善堂,里应外合。 “说好的里应外合,我们任务都完成啦。”唐安俨想拉住他,谁知黎噎走得极快。 “哪里完成?最大的那个堂主啊,长老,不是一直都没有露面吗?”黎噎边走边说,他的目标便是堂主所在的内院。 唐安俨咋舌:“乖乖,你现在啥修为啊?就想去对付堂主长老啦?” 黎噎冲到内院之中,在那桃木箱子面前停下,抬头看着那一排的翠鸟,勾起嘴角:“用这群小鸟儿就让我下跪?” “凡人膝下有灵石,我要让他赔我的膝盖劳损费!”说着他运起无心烛,几道缓慢地砸向翠鸟儿,翠鸟受到惊吓发出慌忙的啼鸣,腾飞起来。 火点速度很慢,却紧紧追着翠鸟们不放,鸟儿慌乱四散逃窜,直至飞离至善堂上空。 “走!走得远远的。”想到过往不知有多少如他这般的凡人,被骗灵石,被骗跪拜,以至于白白丢掉性命,黎噎就心中憋闷地紧。 若不是他运道好,他也有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这修仙的诱惑,对于凡人来说,实在太大。 黎噎又转头拎起那只桃木箱子,使劲地摇了摇,这次唐安俨倒是拦住了他。 “里面藏有魔物,砸开不好收场,你给我处理吧。” 长舒一口气,黎噎还将目光投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你说,这堂主真在里边吗?” 唐安俨调侃他,“要不我们推开门瞧瞧?” “不不不。”黎噎摆手后退三步,谄媚地笑着:“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巡城卫吧,我们这些良好市民理应在旁边为他们加油。” 黎噎攒拳鼓舞:“加油!” 唐安俨抱着木箱子瞪他:“那就走吧。” “又不行。”黎噎反驳,他拉着唐安俨躲在假山后边,“热心市民是有义务监督犯人一举一动,我们要在巡城卫来到之前,防止堂主逃跑。” “你要拦?”唐安俨颇有些意外,岂知嫂子谄媚地拍了拍他肩膀。 “老唐啊,当然是你来。” “………” 唐安俨捧着包子脸盯着紧闭的房门,两耳听着外面外边儿越来越响的动静。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仓促凌乱,明显是过来报信的仆役。 仆役刚进院子就想出声,猝不及防一只蜜蜂钻进他的耳朵里,他捂着头就栽倒在地上。 黎噎默默地为唐安俨竖起大拇指,后者骄傲噘嘴。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巡城卫散修和一部分生洲百姓,拿着武器冲进院子里。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沾上血色的泥巴,那是在处决寄生柔鱼时不小心溅上的。 血泥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不断影响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陈管事和其他仆役被捆成粽子扔到一旁,他们还在不断地呼唤堂主救命。 落英在凌易水的授意之下,隔空一掌将房门推开。 门上居然没有设置任何符咒或者阵法,轻而易举地被打开。 铺天盖地的腥臭味从房中涌出去,紧接着从房中传出呆滞的脚步声,踏踏踏踏,不止一人,而是许多人。 巡城卫凝神屏息地观察着,却见从房中走出三名着锦衣的修者,两男一女,皆是年轻貌美,他们额间都挂着绣金线镶珍珠的织锦抹额,极为富贵。 黎噎想起那本至善堂堂主传记里提到的三名长老。 本也是凡人,被堂主点化收徒,跟着堂主周济天下。 至善堂总是将仁义礼智信挂在嘴边,对外说是至善堂的教旨,因此这三名长老以这五字命名排辈。 为首的年轻男子对外面诸人颔首,高傲地自我介绍:“在下真仁,左右是师弟真义,师妹真礼,你们就是生洲城里新搭的草台班子,巡城卫吧?” 他的语气骄傲嚣张,倒也是不带着六真堂惯用的虚伪做作。 “哟,不装了?”凌易水反问道:“还是眼看打不过,准备束手就擒了?” “去你娘的束手就擒!”在旁的礼义脾气火爆,直接叫骂。 “师哥,他们以后都是堂主的信徒,那也是就是我们的同僚了,对待同僚你就不能客气一些。”这名为真礼的女子狞笑着,话中倒是透着诡异。 “去你娘的同僚!”巡城卫中叫武骊的年轻散修捏起法诀,挥舞飞刀率先发出攻击。 当的一声,飞刀在空中被另外一柄飞刀挡住,两厢抵消。 接着从三名长老身后,许多人影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游侠打扮,虽然目光呆滞但是样貌俊朗,几乎是仿照着凌易水的样貌和打扮,生生造出来的。 而巡城卫也惊讶地发现,他们自己在对面那拨人里,总能找到一模一样的。 “天啊……”落英脸色有些青白,她盯着那个假的自己,脊背发凉,不禁后退半步。 凌易水面色铁青地质问三名长老:“这是打算李代桃僵了?” “至善堂在四界没有敌人,有的只是朋友,和信徒。”真仁嚣张地笑着,假人们倾巢而出向巡城卫猛攻。 事态明显出乎所有人意料,巡城卫连忙运起灵力对战,在场的凡人也是勇气不俗,抄起农具就与假的自己对抗。 在旁观察的黎噎目瞪口呆:“至善堂的堂主是女娲吗?怎,怎么这么会捏人啊?” 唐安俨则整了张纸条,向谷荒泽禀报事态发展。 第170章 难道是反转2 院子里战局甚是激烈,令人讶异的是这堆假人,并非只有外形相似,周身居然是有灵力环绕,还能使用与真主相似的招式,甚至催动法器。 凌易水在面对着自己的时候,甚是能感觉到对手对自己的了解,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破局;再加上三名至善堂的长老也催动自身法器,对他们发动攻击。 霎时间,巡城卫处于劣势。 就在落英即将被假人所砍到之时,几点火星包围住假人落英的进攻,火焰暴涨吞噬了她半条手臂。 黎噎手中的无心烛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火点,帮助部分巡城卫脱困;间隙之中,他居然看到唐安俨在寄信,有些着急的黎噎催促他:“还寄什么信呐,快些上去帮忙呀。” 后者眯着眼观察局势:“慌什么,得先搞清楚这术法的来龙去脉。你没发现这里几个疑点吗?” 不由黎噎发问,唐安俨自己比出两只手指:“一,他们是什么时候仿造了巡城卫这么多人。” “二,若是踏进院子里的人便会中招,我们怎么没事?” 确实,他们两个在院子走来踏去,砸了翠鸟抢了木箱,反倒是没事。 “用于仿造假人的术法是什么?”黎噎顺着他的思路思考,观察着战局。 突然有一名散修,被假人不幸砍了一刀,他感觉大大不妙,慌忙喊着:“我的假人,在吸收我的灵力!!” 此话一出,众散修这才醒悟过来,好像身上的灵力正源源不断被吸走,而随着战局的胶着,灵力会被吸走地越来越多! 真礼哈哈大笑,颇为得意:“乌合之众,现在才意识到未免太迟了。” 凌易水回收全身灵力,忽然直接用枪刺穿假凌易水。假人化为灰白泥土散开。 “没用的!凌大侠!”随着真仁的得意话语,灰白色泥重新聚合起来化作凌易水的模样。 “杀不干净!”巡城卫之中有些人变得慌张,斗法更是出错,稍不留神,竟被假人刺中要害,倒落在地上。 他所对应的假人立刻扑了上去,舔舐着地上的血迹。假人顿时变得面色红润,富有生机,法诀催动,将死者的法器都夺了过来。 假人舔舐完死者的血液,露出贪婪的脸色,用法器劈烂死者的头,俯下身去,居然是想吸食脑髓。 他这动作被黎噎发现,火星子瞬间将假人包裹住,燃起熊熊烈火,泥人身体中的水分被灼烧干净,断成一截截地。 火星子在人群中穿行,时不时地帮衬着;凌易水瞧见火星,知道唐安俨与黎噎还在附近,心下稍安。 他从怀中拿出符箓,借着火星燃烧起来。 符箓化灰掉落地上,居然化成凶恶野猪,顶着尖牙四处冲撞;凌易水不断地掏出符箓,不断地化出各种野兽对抗泥人。 “用这些火点子催化纸傀儡,不要用自身的灵力!”凌易水大喊。 巡城卫众人精神一振,会用纸傀儡的纷纷操纵起来。 “被火灵催化的傀儡,没有被复制!”唐安俨分析着,他才刚说完,却见礼真长老被野猪顶飞出去,慌张地催动着一枚香囊,香囊中不断洒落血泥,落在野猪傀儡身上。 随即野猪傀儡被血泥仿造生成,假傀儡凭空冒出来与真傀儡冲撞对抗。 “原来是这样!”黎噎与唐安俨面面相觑,这法术的关键居然是泥! 巡城卫在处决那帮寄生柔时,身上或多或少都溅上泥点,泥点不断吸收真主身上的灵力,伪造成假人。 显然凌易水亦发现当中关窍,他将溅上泥点的衣物尽皆撕毁,此时却已经来不及,因为刚刚礼真那一波操作,血泥遍地都是,位于院子中的巡城卫几乎都沾染上了。 一只半手臂长的画轴,出现在凌易水掌中。卷轴上趴着一个迷你娃娃,正在呼呼大睡, “有难了,画娃娃救命呀!“凌易水低声呼唤着。 穿着小肚兜的娃娃擦干净口水,盯着凌易水,突然开始干嚎。 画卷里面是一片洁白如新,在娃娃的嚎叫声中无限延伸,在假人之中蜿蜒盘旋,将真假两片分割开。 假人凌易水试图突破画卷的防线,泥土捏的假枪才划进几寸,忽然就像个无底洞一般溶解在画轴里。 血泥溶进画轴里,化作点点墨迹,墨迹像虫般蠕动着,摔出画布。 假人不断被吸入,化出的墨虫也就越多,它们缓慢地啃食着假人。 “洗掉泥点,一滴都不能留!”凌易水命令道。 血泥墨虫,两股诡异术法冲突对抗着,其他的巡城卫终于能抽身出来,脱鞋脱衣服,用水系法术冲洗掉污泥。 这种做法果然奏效,彻底清除泥点点巡城卫,他所对应的假人轰然倒塌,变成灰白色的泥块掉落地上。 眼见术法被破解,三名至善堂长老一齐掏出锦囊,里面装的便是血泥。 此时唐安俨立刻出手,潜藏在陈管事及几名仆役身体中的欢喜蜂立刻发作。 力大疯狂地陈管事挣脱绳索,发疯似地朝着三名长老冲过去。 “陈发达你疯了吧!”真仁被陈管事发狠咬了一口,手上传来剧痛,紧接着双耳不自觉听见异响,头轰鸣。 其他几名仆役则是撕扯着真义与真信,做野兽般撕咬着。 “被种入欢喜蜂的傀儡咬到,会中蜂毒的。”唐安俨眨着眼睛解释,“蜂毒不会致命……只是会失了神志,再适合他们不过啦。” “啊。呃啊!”三名长老赤红着眼睛,痛苦地跌倒在泥地里打滚。 假人都被画娃娃的墨虫牵制住,三名长老都中了蜂毒,现在巡城卫大大占着上风。 谁知道此时,从旁边冲出来一群至善堂信徒,他们手拿着刀枪剑斧,双目赤红愤恨地盯着巡城卫众人。 这些信徒大多数是生洲城的居民,巡城卫与他们皆熟识,其中还有的是朋友或者亲人。 “真的假的?”唐安俨催促着黎噎:“要是假的就赶紧烧了。” “不行!!”黎噎急连连摇头:“里面有真有假,不能贸然出手,免得伤及无辜。” “棘手得紧。” 第171章 难道是反转3 巡城卫被泥人与信徒前后包围着,却不敢贸然动手。 凌易水左右为难之时,唐安俨与黎噎顶着满头杂草跑出来。 “不能动手!”黎噎大喊,腾腾腾跑到凌易水旁边轻声说:“大多都是真人,别误伤了。” 凌易水立刻喊:“活捉!” 巡城卫的人还未动手,信徒倒是先发起难,他们皆是没有灵力的凡人,但是力气大,拿着刀剑一阵狂劈; 巡城卫有所顾忌,不敢下重手。洛英袖子中飞出绳索,想要将信众捆缚住。 但这些人可不是小孩或者陈管事,胡乱劈砍,其中几名服食过圣水的信徒,还能使用些小法术。 浮沉水蛇从黎噎手中飞出,不断拉长化为绳索,精准地将里面的假人给扯了出来。 “就这几个,其他的都是真的。”黎噎把假人摔进泥里,和几名长老一起打滚。 其他的巡城卫一一将信众制服打晕。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院子里面的假人,不断地断裂,重生;画娃娃的灵力犹可再支持一段时间,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头儿,不如我们合力先把他们冻住,再想破解的法门。”其中一名散修提议。 洛英也说:“这等邪物不知如何炼制,也得好好回去研究破解之法。” 此时谷荒泽的回信恰好送到,除了信件以外,还附赠了一只莹润的青玉净瓶。 “嘿,还得是我通风报信的对吧,纸条上写明了破解之法。”唐安俨将信递给凌易水。 鲎水净瓶,魔海之物。 由鲎虫之血炼化而成。合三眼就是魔海鲎虫,生活在极阴极邪的魔海深处,天生有着极强的生命力,但是所有之鲎血却可以净化所有邪晦。 “谁精通水系法术?”凌易水一呼百应,好几人纷纷举手。 “来,你们催动净瓶,将鲎水泼洒到血泥上。” 几名散修一同施法,鲎水净瓶漂浮到半空之上,蓝色的鲎血如雨滴般倾泻而下。 众人目光注视之下,此法器果然奏效,那些泥人在沾染到鲎血之后,如山崩泥泻般化作一团又一团,再不成型;而在鲎血的净化作用下,周遭那股腥臭之气亦渐渐散去,巡城卫诸人头脑清明,灵力逐步恢复。 而在鲎血的作用下,墨虫也受到影响,画娃娃嗷嗷大哭地收回画轴,扑到凌易水的怀里。 “哎,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忘了你,我的心肝宝贝儿哟~”凌易水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慌张,夹着声音温声哄着。 眼看只剩下那几名的长老未处置,众人皆欢欣鼓舞。 “泽先生哪里找来的这玩意?”黎噎与唐安俨聊起了闲话。。 唐安俨摇头:“我哥除了不藏灵石之外,这些也藏着不少法器,具体多少数量,藏在何处,那我也是真不知道。” “哼,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喜欢藏私房钱。”黎噎笑嘻嘻地盯着鲎水净瓶看,忽然眼前一黑。 日月无光,天地暗淡,一阵地动山摇。 “唐安俨!你在哪里?”黎噎摸黑大喊,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这天地只剩他一人那般。 不仅人没了,山树屋舍,影墙飞廊,尽数消失不见。 此时从天边传来清脆鸟鸣。 如此漆黑的环境之下,黎噎居然瞧见那几只翠鸟从远处飞来,在上空盘旋啼鸣一阵却又盘旋而下来,落到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肩头。 这老者身穿素净白袍,全身似乎散发着白光,他赤脚在黑暗之中行走,仿佛在徒步丈量这片天地。 这也是黎噎如今能看见的唯二活物。 能泰然自若地出现在这种环境之下,肯定不是什么善茬,黎噎虽然好奇,但是也绝不上前。 “别出声,趴着,别呼吸!”醉山月的声音忽然在黎噎的脑袋中响起来。 “怎么回事!”黎噎照着他的话大气都不敢出,警惕地盯着那老者一举一动。 不仔细观察还不知道,越看那老者的脸越发熟悉,居然是在哪里见过。 醉山月难得如此正经地说话,语气严厉:“被发现你就死定了,撑过这半盏茶,有什么之后再说。” 说完他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如今唯一的响声只有黎噎的心,此时他只嫌弃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太过大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老者领着一队翠鸟,消失在黎噎的视线之中。 随着老者的消失,天空开始出现太阳与白云,阳光照耀在地面,屋舍山树居然又重新显现。 黎噎发现自己趴在草地之上,鼻尖传来青草的淡淡香气。 “你在做什么?”谷荒泽温和的声线在黎噎耳边响起。 “怎么,怎么是你?”黎噎猛然抬头看过去,谷荒泽正坐在竹楼外的竹几喝茶,唐安俨领着黎小宝,坐在河边钓鱼。 “怎么不能是我?”谷荒泽略带疑惑地看向他:“今日你起得极晚,是昨日醉酒导致?” 黎噎噌得马上站起辩解道:“我哪里起得晚了,天还没亮,我就和唐安俨在商量对付至善堂的计策,你不信问问。” “唉?怎么扯到我的头上?我可是乖乖地带着小宝钓鱼噢。”唐安俨大声喊冤,“再说至善堂是什么东西。” “唐叔叔,声音太大把鱼鱼吓跑了啦。”黎小宝扯着唐安俨衣角,示意他要专心。 “噢噢噢,都听小宝的,叫哥哥就好了呀……”唐安俨悄声说话。 黎噎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至善堂啊……不是生洲城首恶吗?巡城卫正打算上门兴师问罪。” 谷荒泽拍了拍竹凳,示意黎噎坐下喝茶;热气氤氲中,谷荒泽平静地说:“生洲城没有至善堂。” “巡城卫目前的任务是驱赶仙门。而仙门之中亦未有至善堂一门,你说的是六真堂?” 黎噎立即摇头否认:“当然不是!虽然这两堂名字相似,我也不会混淆的。” “那你是从哪里知晓这名字,又是从何处以为,至善堂是巡城卫的任务?”谷荒泽眯着眼睛打量着黎噎。 毕竟他身为魔欲宫照尊,心思向来缜密,经常从只言片语中找出漏洞;况且他深知黎噎的品性,虽然也爱扯谎,但是本性纯良。 但是此时的黎噎如堕冰窟般全身发冷,反而半句话都挤不出来。 第172章 难道是重启 “我们昨夜见了凌易水,还一起喝了酒吧?”黎噎嘴唇发抖着向谷荒泽确认。 “自然。”谷荒泽握住黎噎的手,发现他的手心冰凉却在冒汗,“到底什么事情?”谷荒泽眼中闪过担忧之色。 黎噎未回答谷荒泽的问话,抬头看着太阳,声音有些颤动:“现在还没过午时?” 谷荒泽摇头不语。 梧桐叶落,鲤鱼摆尾,天际有大雁飞过,秋风瑟瑟。青山秋水,飞廊斗拱,房舍依旧精美。 黎噎反握住谷荒泽的手,悄声问:“至善堂残杀信徒及其家人,用寄生柔与血泥李代桃僵,这件事你真不知道吗?” 谷荒泽迟疑了一会,脑中似乎有残留之片段闪过,转瞬即逝,“还有什么?” “还有巡城卫打进至善堂遇见三名长老,被他们的血泥术法所束缚,战况胶着,是你最后托信带来鲎水青玉净瓶,才清洗了污秽。” 谷荒泽不自觉握紧黎噎的手;透过掌心的温度,黎噎能感觉他情绪的剧烈波动。 “还有谁知道至善堂的事情?” 黎噎愣愣地回:“几乎所有生洲城的人都知道呀。”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你不信我?”黎噎直视着他的眼睛。 谷荒泽垂下眼帘,默然不语,“并非不信,而是不想。” “为,为什么呀?”黎噎眉头皱了一下。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谷荒泽斟酌着言语,双目蒙上一层冷意,“便是糟糕了。” “而且,如果是在生洲城内发生的事情,你便不能在这里,继续说这件事。”谷荒泽捏着黎噎的手指,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与犹豫。 “任何人都不要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然后呢?”黎噎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眼眸闪烁几下,谷荒泽笑了笑:“今日金影没有送海鲜来,要劳烦你上街买菜了。” “你可以多走走,多看看,看看有什么区别。” “我会在家,看看书,查些东西。” “有我在,不必担心。”谷荒泽温声道,紧接站起来对着唐安俨大吼:“拿点灵石来。” “知道啦知道啦。”唐安俨蹭地一下跳起来,边抱怨边掏灵石:“我的鱼都被哥吓跑了。” “黎老板今日要下厨做什么?”唐安俨擦着嘴边并不存在的口水,露出贪婪的表情:“你们昨夜的鱼脍我还没尝过呢……” 黎小宝也拎着条小鲤鱼开心地蹦过来,一只草编蜻蜓在小宝的旁边飞来飞去。 这原是当初在海市买的小玩具,可以用灵力操纵其活动,是没有杀伤力的小型傀儡;这几日闲来无事,黎小宝倒是在谷荒泽的教导下,学会操纵它了。 “爹爹爹爹,小宝想吃鸡蛋羹,还想吃贝贝。”黎小宝欢快地说出要求。 贝贝就是贝壳类的食物,小宝在小四灵镇时,就很爱吃花甲、蛤蜊之类的菜肴。 见到他们皆开开心心地朝着自己说话,黎噎心下稍安,他拿过灵石掂量了一下:“哟,唐安俨你很阔气啊。” “那是,毕竟都是我哥的灵石。”唐安俨大言不惭地说,“花他的灵石,我不心疼。” 黎噎笑了:“你自己难道就没什么营生。” “那当然是有啦。”唐安俨得意地说,“这东海三城,一大半的当铺可都是我的,黎老板,你以后要是缺灵石咯,就随便找一家当铺进去,说要找‘惊天动地唐掌柜’,应有尽有!” “拉倒吧,这么恶心的话,说不出来。”黎噎翻了下白眼,“照顾好小宝,那我出门了噢。” “你放心咧。”唐安俨抱起黎小宝,一大一小一起向黎噎挥手。 看着黎噎出门,谷荒泽这才站起身来,他的脸色虽然有些凝重,眼眸里却闪着喜悦的光。 “哥,你要去哪里?”唐安俨叫住他,有些好奇地发问。 “阿俨,昔日龙清友祖父对东海仙洲的消隐,有一番荒唐的猜想吗?”谷荒泽的视线落在黎噎的背影上。 “刚才他跟我说了些事情,倒和当年猜想,有些不谋而合。” “若真是如此,汤谷扶桑,我们很快便能找到了吧。” ………… 生洲城大街上热闹地很,经过巡城卫那么一闹,今日街上活动的仙门弟子那可是大大减少,连那些流氓地痞,绑架妇幼的劫匪都不敢活动。 有巡城的散修立在城墙之上,或隐于城中各处,留意着天上地下的动静。 黎噎沿着昨日走过的路,去买水果和糖炒栗子的摊档,依旧是那两名老板。 “哟,小哥,还买水果吗?”水果摊老板笑嘻嘻地跟黎噎打招呼。 糖炒栗子老板也憨厚地笑着:“小哥,昨日的栗子好吃吗?” “好吃好吃,等会请老板再给我一包。”黎噎接着蹲下来,眼睛巡视着一圈摊上水果:“今日还是没有柿子?” 水果摊老板倒也不恼:“您就先别惦记着柿子啦,看看香蕉,马蹄啊,还有苹果!” 黎噎不动声色地挑拣起来:“我本想挑些柿子去酿酒,我老家那边喜欢拿柿子泡果酒,甜甜还能去咳嗽。” “那您买些山楂呗?这种泡酒也很不错的。买得多,我还送您橘子。”水果摊老板热情推销。 “老板,你今天的心情倒是不错嘛。”黎噎看向那堆山楂,笑着跟老板说闲话。 “嗨,昨日那个姓武的臭小子,总算是有人收拾了,以后看不见这小贼,我乐得清静嘛。”水果摊老板坦然说。 “那偷您水果的小子,他不是……不是被……”黎噎装作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 果然水果摊老板接着他的话茬说:“他老子娘烂赌,被追债的人家砍死啦,债主还逼着武家小子出来偷盗。” “对对对。”黎噎表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底下却一片冰冷。 至善堂作恶多端的这个组织在瞬息之间,便从每个生洲城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即便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也有另外完美的理由弥补人们记忆中的漏洞。 这是术法,还是法器,一切都不得而知。 黎噎内心不断地呼唤着醉山月,然而醉山月在时间重启的那刻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声了。 第173章 难道是重启2 黎噎压抑心中的不安,笑着问:“既然都家破人亡了,难道是亲戚收养了吗?” 但是栗子摊老板抢先说:“莫家兄妹开了众济院,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娃娃。他们想接武家小子。” “不不。”水果摊老板摆手:“他们是魔欲宫残部,武家小子不想去。” 在一些生洲城百姓的眼中,虽然仙门不可信,可魔欲宫亦非好相与的。 “他想去的是庇雨楼。”水果摊老板说出最后的 “豁,这敢情好。庇雨楼有吃喝,够他长大成年人。” 庇雨楼,又一个黎噎不曾认知的地方,他笑着搭话:“庇雨楼?那是什么酒楼吗?” “都忘记小哥刚来生洲城中不久。”水果摊老板解释:“也不是单纯吃饭喝酒的地方。更多是接济穷人和小孩,更像善堂多些。” “ 有资质的娃娃,还会送他们上仙门拜师呢。” 栗子摊老板哈哈一笑:“如今我们生洲城有了巡城卫,也不必把好孩子送仙门去,留在城里好好培养就是咯。” “是啊是啊,这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黎噎买了食物,向两名乐观的老板道别之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 走着走着,他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至善堂所在的大街上 此时人潮涌动,许多百姓都聚集在前面观看着什么活动。 黎噎挤上前,却看到原是至善堂所在的地方,上面居然建了五层的小楼。 小楼虽然不及明珠楼与仙芝楼那般精致华丽,却也是古朴大方,悬挂酒帘,门前左右画着着许多仙人画像,正中间金漆招牌,书写四个大字,“庇雨楼”。 也就是说,庇雨楼代替了至善堂在生洲城的位置! 黎噎心下一惊,他跟随着人潮走进庇雨楼中。 却见庇雨楼第一层并未摆设桌椅,而是搭了一个大木台子。 台子上此时正站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女,她衣服洗得发白,身材瘦小,脸颊没有四两肉,很明显是贫穷人家的儿女。 她一步一步走到台子中间,表情胆怯又期待,面向乌压压的众人,平举双手。 一名年轻女冠举着只桃木方箱放到女孩的脚下,面向众人,大声念诵。 “古仙垂语,鼓琴招凤,瑶池饮月辉,金龙访紫微。玄手有象显灵气,双日易法唤天通……” 叽里咕噜一车子话,黎噎也听不明白,就见那女冠拿出三炷清香拜了拜。 女孩紧张地闭上眼睛,小声喊着:“古仙显灵,赐我仙道。” 蓦然从桃木箱子中,钻出一只黑黢黢的手来,似有影又似无形,抓住了女孩的左手。 “啊!”女孩很明显被吓了一跳,待到反应过来,却又极其兴奋地跳了起来。 女冠脸上也洋溢着喜色,大声宣布:“小女茸儿,身有仙骨,问道修仙指日可待!” 现场掌声雷动,百姓不断欢呼着。 “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娃娃呀!” “嚯!她父母在时,我们可是邻居呢。” “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么瘦小的模样,倒是比那些半大的男孩有用啊。” “修仙问道可不分男女嘛。” ………… 黎噎登时明了,这是庇雨楼用来辨别凡人是否有修仙资质的手段。若是那桃木箱子伸出手来,即代表着验证通过。 若是凡骨呢。 只见下位出场检测的是一名小少年。 他皮肤黝黑,神情坚毅,五官长得不差,而黎噎也曾见过,那便是昨日偷梨的武家小子。 武姓少年站上台来,站在台上伸出双手。 这次由一名中年男子捧着桃木箱子上来念词,念地也与女冠一模一样。 众百姓皆屏息以待,全场目光注视着武姓少年。 可奇迹究竟没有发生。 一声轻响,桃木箱子从中间裂开来,露出里面几块灵石。 在场观众皆摇头叹息,也有幸灾乐祸的。 “这武姓小子,看着机灵,却没福分,也是可惜。” “可惜个什么劲啊,小小年纪不干好事,整日走街串巷地偷窃东西,即便长大入仙门,那也是坏胚子,还不如不进呢。” “唉,人家这不也是父母双亡,没人管教嘛。” “没事,他毕竟也进了庇雨楼,以后当个小跑堂或在厨房帮忙,谋个生计也好。” 武姓少年脸色灰白地走下楼去,那中年男子亦是露出失望的神色。 紧接着还有几名娃娃上台,有的中有的不中,底下百姓皆是看热闹,说闲话。 最后,一位五岁的女娃娃,穿着粉色衣裳,跌跌撞撞地爬上台了。她年纪太小腿太短,上台阶都是用爬的。 跟着她身畔的是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身材微胖,五官平庸,留着长须,表情温和。 男子的笑容慈祥,黎噎却看得全身发凉。 妈呀,怎么又是你啊陈管事!!! “劳驾劳驾,那跟着娃娃的男子是谁呢?”黎噎拍着前面肩上披着布巾,维护秩序的男子,想来应该是楼里的跑堂。 那人转过头来,吓得黎噎又一激灵。 不因其他,此人就是至善堂迎门的灰衫男子。 妈呀!又是熟人。 “那人?他可是我们庇雨楼的陈管事,你打听他做什么?”灰衫男子面色不善地看着黎噎。 黎噎连忙胡扯:“看,看着挺英俊的。想认识一下。” 灰衫男子打量着黎噎,嗤笑着后退一步:“长得倒还不错,想攀高枝?打错算盘了,我们陈管事不吃你这套的。”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黎噎装作失望地退开,混入人群之中。 这时,陈管事的念词才落下,玄手就从桃木箱子中钻出来,紧紧地攥着女娃娃的手不放,紧接着从楼顶飞下来一群翠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盘旋在女娃娃的头顶。 “天赋极佳!!!一等!”陈管事神情激动地宣布着。 周围的百姓也都欢呼雀跃,连楼上的食客都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龙舞飞龙公子,庆祝庇雨楼喜事,赠三百灵石!” “墨红红姑娘,庆祝庇雨楼喜事,赠三百灵石!” 灵石由楼上挥洒而下,引得众人不断抢夺。 陈管事则抱着那名女娃娃,欣喜若狂地登上楼去。 黎噎时时盯着陈管事的一举一动,此时默默低头紧跟在他的身后。 第174章 难道是巧遇 黎噎在看到陈管事抱着女娃娃上楼后,自己也跟着上去。 原来他们在二楼摆了一大桌,满是精致菜肴。入选的孩子都已经吃了起来,而女娃娃年纪太小,是由陈管事亲自照顾吃饭的。 “客官?吃饭吗?”黎噎看得入神,未防二楼跑堂突然站在他身后,满脸堆笑地问着。 “吃,吃,”黎噎淡定地找了张靠窗桌子坐下,咳嗽一声,“我看那群娃娃吃的都很不错,都有些什么?” 跑堂的跟着过来,窗外日光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映出他的影子,干干净净,没有触手。 黎噎不自觉摸着心口,松了口气。 “小孩子要长身体,那是我们管事派人去外面买的。”跑堂热情地介绍,“咱们庇雨楼做的都是素菜。” “不过客官你放心,虽然原料是大豆,白菜等物,可是我们厨师技艺了得,能做出跟肉一样的味道。 “噢?来两道招牌菜尝尝。”黎噎这下是真的来了趣味,指着墙上挂着的两道菜说。 “好嘞,一道素烧鹅,一道年年有余!”跑堂唱着菜名跑走。 黎噎喝着茶水,默默地观察着那群娃娃,会说话会吃饭,倒不大像是假人。 他们挨着坐在一起,影子也挤在一起,倒是看不清有没有触手。 “老乡,你说我该不该动手试试。”黎噎内心呼唤着醉山月。 一片死寂,没有回复。 黎噎托着腮,右手有意撞向桌上的竹篮。 啪啦,竹篮中装的糖炒栗子和山楂果顿时掉了一地,向四面八方滚去。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黎噎惊呼,急忙蹲在地上捡果子。 捡果子为假,逡巡众人影子倒是真的;他捡着捡着就捡到那群娃娃的身后。 那名五岁的女娃娃心思灵巧,察觉背后有人,居然扭过头来,眨巴眨巴眼盯着黎噎。 连着陈管事也转过头来,带着警惕上下打量着。 “我果子掉了,就捡捡,你们不介意吧。”黎噎拿着一把山楂果,笑眯眯地直视着陈管家。 “果果,我要果果。果果好吃的呀。”陈管事还没反应过来,女娃娃倒是挺开心地叫起来,她说话奶声奶气的,好像是在说着方言。 陈管事听不懂,只能抱住女娃娃不让她乱动。 黎噎眼前一亮,用同样的方言跟她说话:“这不行,山楂果很酸的呀。” “酸到牙疼疼。”黎噎捂住腮帮子,皱着眉头逗这女娃娃。 女娃娃明显听明白了,倒也是不伸手,坐在陈管事怀里对着黎噎笑。 “听这话,这位兄弟是南国来的吧?”陈管事笑着问:“我们家小婉儿也是那边的人。她说的话,生洲城没人能听懂。” “南国方言多,恰好她说的是我家那边的,说不定还是同乡呢。”黎噎说着客套话,故意将陈管事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陈管事果然来了兴致:“莫非兄弟姓黎,来自南国辕犁村?” “正是呢。先生知道?”相互介绍,客套话,仿佛至善堂那一幕再次上演。 陈管事向黎噎一拱手,“在下陈发达,是庇雨楼管事,这是我养女袁婉儿,她父母双亡,孤苦无依,也是来自辕犁村。” 袁婉儿对着黎噎笑得甜甜的,十分惹人疼爱。 陈管事索性将不安分的婉儿抱给黎噎:“她与这里其他人都不亲近,唯独对你笑呢。” 黎噎熟练地抱起她逗哄,不着痕迹地瞥了婉儿的影子。 没有触手,是真娃娃。 黎噎松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只拨浪鼓,这本是黎小宝喜欢玩的。 有了拨浪鼓,袁婉儿好像更加开心了。 “黎兄弟带孩子颇有心得,莫非已经结婚生子了?”陈管事明显对黎噎更感兴趣,打探起他的家庭。 “正是呢,我家小孩刚好五岁,和婉儿一般大。”黎噎摸摸袁婉的头,婉儿像个小动物一般友好地蹭了蹭他。 陈管事表情更加和蔼:“黎兄弟闲来得空,不如带自家娃娃来我们庇雨楼中,与婉儿一同玩耍,而且楼内对小孩还提供免费饭食。” “一定一定。”黎噎受宠若惊般拍着庇雨楼马屁:“庇雨楼不仅收容孤儿,还如此仁善,真是比那些仙门还值得人尊敬。” “哈哈哈,谬赞谬赞,这也要感谢生洲城诸多善心人士的捐赠。”陈管事客套着。 黎噎趁机靠近观察了这些孩童的影子,发觉影子中皆没有触手,想必这些孩子目前还是真的。 但是这群孩子若一直留在庇雨楼,难保证他们以后人身安全,黎噎对此忧心忡忡。 可庇雨楼不比恶名在外的至善堂,看百姓的拥戴程度,怕是能比得上巡城卫,若是强行将这群小孩带走,他们怕是也会想跑回来。 他有些出神,被忽略的袁婉儿伸出嫩嫩的手掐着黎噎的脸颊。 黎噎与袁婉儿大眼瞪着小眼,直至跑堂端着菜肴喊:“客官,您的菜来啦!” “我得回去吃饭啦。”黎噎依依不舍地想把婉儿放下来,谁知婉儿死扒着黎噎不放,呜呜呜地抿着小嘴巴,都快哭了。 “小婉儿。”陈管事逗哄着,但是婉儿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呵呵,她格外喜欢你呢。” 黎噎谦虚地说:“大约是同乡,或许我还是婉儿的叔叔辈。您若不嫌弃,我带她去我那桌吃会儿饭?” “这没问题。”陈管事还叫人端了几盘肉食过去,他乐得有人带孩子。“黎兄弟今日这顿算我的。” “正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拜托你照顾照顾婉儿了。” 原来这陈管事虽然是婉儿的养父,可是没有做父亲的经验,楼内其他的人也不受婉儿的待见,他为此耽误了许多事情没处理,脱不开身去。 此时见黎噎会哄小孩,也乐得丢开一阵子,叫人好生看着黎噎与婉儿,就甩手去处理事务了。 桌子摆着素鱼与素烧鹅,皆是用豆腐与菇类烹调的,味道倒与肉极像,特别这条鱼,很是鲜美。 黎噎喂着小婉儿吃了一点。 “跟叔叔走好不好?”黎噎用南国方言悄声问婉儿。 婉儿笑眯眯地点点头,同意黎噎的诱拐。 黎噎左右观察周围环境,无心烛的火星已经燃起来,就待来一招声东击西。 这时二楼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年吼声:“放开我!我没吃白食!” 第175章 难道是巧遇2 那声音由远至近,还夹杂与他人的争执声。 “你说话小心一些啊!什么叫吃霸王餐的乞丐!” “别侮辱乞丐,我们可是正大光明地讨饭吃的!” 跑堂正在和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争执着。那少年长得不俗,可惜全身脏污,头发脏乱,仿佛摔进泥坑一般。 他的手里捏着只白面馒头,边吃边唾沫横飞地骂人,很是嚣张。 若在外人看来,庇雨楼名声在外,而这少年邋里邋遢,肯定都站在庇雨楼这边。 但是黎噎不一样,这少年黎噎认得,分明就是祝煌啊! 黎噎再次感慨祝煌真是糟蹋了祝莲声与林虹的基因,这脸配上这么猥琐的气质,谁都认不出这可是蕴霞山祝师兄的孩子。 先不论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如今倒是得先解救他,黎噎急忙唤来跑堂,“小哥,吃饭不给灵石,欠了多少?” 跑堂冷哼一声,“十块灵石而已,他连这点都要欠。我们庇雨楼虽然周济穷人,可是你看这小兄弟有手有脚,来我们这里骗吃喝,不大妥当吧。” 黎噎掏出十块灵石给他:“我替他给,你帮我把他叫过来。” “客官真是好心,便宜他了。”跑堂捧着灵石,正要跑过去。 可祝煌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眸中闪过红光,脸上出现斑驳的青色鳞片,一团黑气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是魔物!”与祝煌争执的跑堂大吃一惊,急忙退开,可黑气已经将他笼罩,头感觉四肢酸痛不能动弹,还被强硬地撕扯着。 “救命!” 他对惨叫声一出,二楼瞬间大乱,宾客尖叫四散逃下楼去。 那群小孩的养父养母也赶忙抱着他们躲起来,跑堂大叫护卫上来。 可祝煌早已不是几个月前的祝煌,在谷荒泽的压迫和他爹祝莲声的摧残下,黑雾的范围可以覆盖整个二楼。 黎噎看着怀里懵懂无知的袁婉儿,作了个鬼脸,“婉儿,我们机会来啦。” “机会。”袁婉儿咬着手指,歪着头。 黑雾中心,几名跑堂正被定在空中。 “都叫你们别惹我!我脾气不好,控制不了的啊。”祝煌大吼大叫:“被偷了灵石已经够烦了,你们还诬陷我吃霸王餐!” “谁想吃这青菜豆腐做的霸王餐啊,啊?” “喂!小孩!你放开我!”祝煌掌力一推,武家小子仰面倒下。 “别捉我啊,别拦我,我跟你们说。”祝煌猛踩着窗檐就跳了下去,纵跳两下躲进人群里。 二楼的黑雾散开,陈管事在仆役的搀扶下跑下来楼来,大喊:“别追了!” “不都跟你们说了吗?庇雨楼是做善事的,想吃就让他们吃啊。” “这些魔物被仙门围剿也实在可怜,不过几块灵石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了?” 陈管事提着衣摆,道貌岸然地教训着跑堂们,“客人可有受伤?” “无人受伤。”跑堂捂住肩膀回禀,他低着头,全身发抖。 “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陈管事突然有些紧张:“孩子们出事了?” 跑堂支支吾吾地说:“孩子们没受伤,只是,只是小婉儿找不到了!” !!!!! 陈管事踉踉跄跄地跑到窗边的食桌,只留下跌落一地的山楂果与栗子,而那位男子与小婉儿,则消失地无影无踪。 !!!! “赶紧找人啊!!!婉儿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也甭活了!!”陈管事脸色灰白地命令着。 …………………… 南城门外,祝煌捏着白面馒头狠狠地嚼了一口,眼神凶狠。 “就是在这里,灵石被偷了。”他逡巡着来往的行人,“给我看到那个小贼,小心我……” 狠话都还没撂完,一株白色的树藤悄无声息地缠上他的双手,用力一拽将他拽进树林里。 “喂!贼子!你!”被拉到树后的祝煌更是气愤,眼见黑雾又要弥漫开来,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吵吵吵,吵什么。”黎噎捂住祝煌的嘴,不耐烦示意他噤声,“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跟被疯狗咬了似的。” 祝煌看见来人,立刻转怒为喜,呜呜呜地喊着黎老板。 “老板,我找你们找得好苦啊……”祝煌悲从中来,脸皱成一团,倒逗得小婉儿咯咯咯地笑起来。 “几日不见,您和泽先生这么快就生了一个?”祝煌盯着这小女娃抖机灵,被黎噎一击拍头。 “小四灵镇不好好待着,你来东海干嘛?”黎噎把他拉起来,两人一起往城外走。 祝煌哭诉:“还不是因为你啊老板。你们在龙关山惹那出,引起梵鸿的注意。我爹怕梵鸿找到小四灵镇来,赶忙把我赶出来了。” “我除了小四灵镇之外,哪里都没去过,那只能来找你们了啊。” 要说这祝煌也是倒霉,他虽然是坐着云车来的,偏生快要到时,遇见两班散修与仙门打架,硬生生把他那驾云车给打碎。 祝煌自己对御空之术掌握也不精通,糊里糊涂地摔进生洲城郊的一条河里,昏迷了老半天才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我爹娘给我准备的那些衣服和书尽数丢了。还好灵石揣在身上。”祝煌领着黎噎往那条河边走,垂头丧气地讲述着。 小婉儿拿着拨浪鼓咕咚咕咚摇着,看着祝煌吃吃地笑:“落汤鸡。” 祝煌被小姑娘嘲笑,就更是耷拉脑袋无奈叹气。 “哈哈哈。”黎噎忍不住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婉儿用的不是方言,“婉儿,你会说官话啊。” 小婉儿一本正经地点头:“婉儿不喜欢那个义父,不想说。” “讨厌。讨厌。”小婉儿想了半天,只憋出了这个词。 小婉儿和黎小宝一般,天生对阴邪之物有着极强的警惕心,即便看不出陈管事哪里不好,但终归觉得不舒服。 所以她才会在遇见黎噎的瞬间,就坚定地想要缠上她。 “真是聪明的女娃娃。”黎噎宠爱地摸摸她头,却不禁想到庇雨楼中其他的娃娃。 但是那些没有婉儿聪明的孩子,要怎么才能救他们出去呢。 第176章 难道在逃跑 如今的情况黎噎大概明了。 虽然不知是谁,用何种方法逆转时间;但是这逆转之法,使得至善堂在生洲城人的记忆中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赈灾扶贫的庇雨楼。 陈管事、灰衫男子摇身一变,又变成大善人,又可以继续诓骗和谋害穷人家的娃娃。 至善堂虽死犹生,一切不过是从头再来。 能意识到这一切的人却只有黎噎,连谷荒泽和唐安俨这等魔物也会中术法。 而黎噎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他如此特殊。 黎噎牵着小婉儿,沿着河边帮祝煌找行李,一边在内心默念。 “喂……老乡。你没事倒是吱一声吧。” “老乡……” “吱。”醉山月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来,吓得黎噎不自觉捂住了头。 “你终于出声了!”黎噎在脑子喊他。 谁知道醉山月气若游丝得叹气:“我又不是十二个时辰都在线,生洲城如今可不在我的服务区内啊。” “我得躲起来不能被发现。” 黎噎追问:“还有你会怕的东西?” ………… 醉山月顿了一顿,反问他:“你脑子没坏掉吧?” “在时间转换间隙出现的老头,你不面熟吗?” “你见过他两次了吧?” 醉山月这通三连反问,倒是唤醒了黎噎残存的记忆,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通仙桥下面埋着的泥像,还有……” “你的仇家!” 醉山月冷哼一声:“在这五灵界可没人能配当我仇家,只不过是暂避他的锋芒。” “那老头能发动这等逆天法阵,不知在生洲城经营多少年,说不定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灵目注视之下。” 黎噎翻着河滩上的石头,拍了拍手上的淤泥,内心嘀咕着:“那你现在冒出来,说明这条河不在你对头的监视范围之内啦?” “也能这么说吧。这样的法阵,他能覆盖整个生洲城便是极限。” “想必他渐渐无力支撑,才需要吸收这么多小孩纯粹的灵力,去维持法阵运行。” “哼,若是我施展,这东海三城都能被罩起来。”醉山月吹着牛。 横竖醉山月已经死得不能再死,黎噎亦不会介意他的话,“那你趁现在告诉我,要如何破解他的术法。否则会有更多小孩受害的。” “生死无常,淡定些。这是修仙界不是法治社会,没人讲道德。”醉山月冷冷一笑,“每月十五月华极盛之时,就是这法阵力量最弱之刻。” “只有那时,他才需要吸收小孩灵力,现在刚过十五,那群小孩暂时没有危险,还能吃好喝好。” “你看看如何在这一个月内找到法阵阵眼所在,再将浮沉水蛇打进老头的身体里。” “啧,我包他灰飞烟灭。”醉山月十分笃定地教导他破解之法。 “浮沉水蛇便是克制那老头的法门?”黎噎蓦然醒悟,“所以我才会……”不受法阵的影响。 “那是当然,你以为浮沉水蛇是寻常水灵吗?那可是末世黑龙之残魂,有涤荡邪佞的作用。” “比我儿子那个鲎水青玉净瓶,可是有用多了。” “但是我警告你,你没把握杀他的时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被那老头察觉又一次逆转法阵。” “你早些讲清楚,我肯定会注意的。”黎噎巡视着河滩,突然抬起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生洲城有你的仇人?” “即便泽先生不带我来东海,你也会让我来对付你的仇人吧?” 醉山月在黎噎脑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接着震天的呼噜声响起来。 黎噎抿着嘴唇,看着不远处的生洲城。从这里依稀能看见明珠楼,庇雨楼与仙芝楼,耸立在晴空之中。 “那个,那个,那个。”袁小婉儿扯着黎噎的袖子,突然指着一棵枯树,兴奋地跳起来。 黎噎回过神来,顺着她的方向走过去,只见一块蓝布挂在枯树枝上,蓝布之下又有一件灰色外袍盖在土上,那正是祝煌以前穿过的衣服。 他掀开灰袍,果然有好几本书和一只匕首落在土里。 “祝煌!过来!”黎噎喊着。 祝煌连忙跑过来,看到那堆东西,感动地热泪盈眶:“太好啦。回家不用被老爹打啦。” 他将物品一件一件拾起来,用袖子擦干净上面的污泥。 “祝莲声给你准备什么?这么宝贝?”黎噎眨着眼睛好奇地问。 祝煌露出其中一本书的封面,上面写着:修炼法门。 字迹清俊,是祝莲声亲手所写。 下面那本的封面却只写了两个字:功课(一)。 修炼法门只有一本,可功课却足足有五本,六本叠起来厚厚一摞。难得祝煌逃到东海还要做作业。 “太惨了。”黎噎拍了拍祝煌的肩膀,有些同情:“等会回城,我给你买个芥子袋。” 祝煌眼眶中的眼泪瞬间憋回去,有些疑惑地问:“老板,这要预支多少个月的工钱?” 毕竟黎老板铁公鸡的优良品质已经深入祝小二的心。 “没事。”黎噎很是慷慨,“花的是泽先生的灵石。” “哈嚏。” 竹楼之内,潇洒倜傥的泽先生,正展开一卷灰尘满满的竹简。 上面写的是东海海外仙洲志异,记载的是玉觞洲,蔓月洲,生洲,汤谷诸地以及仙洲上的名流仙士,奇花异宝。 这书简已经被谷荒泽翻上不止千遍,里面的字句他早已知悉,可因为早上黎噎的提醒,谷荒泽又将这书找了出来。 “土偶。这本仙洲志异的下卷放在何处。”谷荒泽翻也未翻,便知关于生洲的记载未在这上册之中。 土偶不会说话,只是沉默地摇着头。 “哥,你找东海仙洲志异的下半册?”唐安俨开开心心地走进来,黎小宝正骑在他的肩头快乐拍手。 “好几年前你送了一批书回魔欲宫,大概也在其中吧。” 谷荒泽心下奇怪:“为何我要送书回魔欲宫。” 唐安俨同样很迷惑:“你那时候写信来,觉得这生洲城内似乎有些奇异书虫,会吃书。” “你怕书被吃尽了,就把要紧的都送回魔欲宫去。” 谷荒泽脑中似有光亮闪过,可却捉不住,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中书简。 “对了,黎噎呢?” 第177章 难道在逃跑2 “出去买菜了啊。”唐安俨笑着回话。 黎小宝却歪着头:“爹爹出去好久了哇,是不是买了许多东西?” “会不会拿不回来?” “不会!”此时凌易水从屋外走进来,他手里握着几张画像。 “庇雨楼那边今日有不明人事闹事,丢了一名小孩子。” “这是两名嫌疑人的画像。” 凌易水展开画卷,黎噎与祝煌两张脸跃然于纸上。 谷荒泽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黎噎拎起物品中的一本红色封皮小册子问道。 祝煌拍着灰衫上面的污泥,头也不抬地说,“我爹写的生洲城内诸多势力分布,还有哪里出名的人物。” “哎,我要早是老了再进去,有可能就不会被赶了。” 黎噎笑翻开册子:“还好你没看,不然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够重遇。” 册中先是生洲城的地形图,标明了每个地点上的建筑,例如仙芝楼和逢生码头。 还有掌事者的一些信息,甚至于哪些仙门弟子经常活动的区域要少去,哪些比较安全,记录得很是清晰。 “你爹还是疼你的。”黎噎称赞了祝莲声一句,然后他看向地图中庇雨楼所在的地点。 “没,没有庇雨楼?”黎噎的话吸引了祝煌的目光。 祝煌指着地图中的一个地点,“按照地图的话,庇雨楼性应该在这个地方才对………咦,怎么叫莫离堂?” “莫离堂不是在东海海上吗?”祝煌挠挠头:“当初仙门围剿魔欲宫的一个理由,不就是谷荒泽率众将莫离堂赶出东海,霸占诸多海岛吗?” “魔欲宫在海上盘踞许多年了吧?”黎噎也觉得奇怪,“还能有其他势力?” “我爹记得应该没错吧?”祝煌翻到记载着莫离堂的一页,念道。 莫离堂,东海五仙门之一,善炼仙丹,出过多名炼丹师,还出过两名地仙。管理着东海五大岛,里面所有的药草和仙果产出。 因魔欲宫拓展版图的关系,多年来对莫离堂虎视眈眈,逐步侵蚀了莫离堂辖管的诸岛。 四年前,照尊谷荒泽斩杀莫离堂地仙,毁了莫离堂的护山大阵,还将莫离堂残部赶到生洲城中。 莫离堂十分委屈,喊诸多仙门助力围剿魔欲宫,这才揭开大战的序幕。 黎噎啧啧称赞:“不愧是还有个魔尊的名号,原来泽先生还能斩杀地仙哎。” 祝煌翻了个白眼:“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追杀善良的修仙者,你在骄傲什么?” “哼,仙门子弟也不一定就是善良无垢的呀,小祝。”黎噎笑着反驳,“你再去城里走几圈就知道,不少仙门弟子可是作恶多端,人人喊打。” “切,你现在连魂魄都站在大魔头这边的啦。不过我无所谓啊,反正我也不是人。”祝煌指着册子上的记载,突然咦了一声轻叫。 “老板,你看这段,莫离堂甄选弟子的方式和庇雨楼一模一样哎。”祝煌指着记载说。 从莫离堂,到至善堂,再到庇雨楼,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荒谬的骗局;或许当初谷荒泽也曾经发现过端倪,只是时间逆转之后,连魔欲宫众也尽数忘记了被围剿的源头。 但是这等逆转天道之事,终有一日会迎来终结。 黎噎冷笑着:“不止呢,连管事都是姓陈,都做了许多善事,收养很多无家可归的小孩。” 这才是那些小孩悲剧的开始,被当做维持法阵的灵力原料,连死都无人知晓。 袁小婉儿似乎察觉到黎噎的悲伤与愤怒,伸出她白胖白胖的小手,虚虚地抱着黎噎的腰,“大哥哥,大哥哥。” 她说话都说不利落,也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去安慰,着急地小脸通红。 黎噎欣慰地捏了捏她的脸,把她抱起来,问道:“你知道怎么寄信吗?得让泽先生来接我们才是。” “寄信,为什么要寄信?”祝煌抬起头,天真地发问。 “你不会以为我们回得去吧?”黎噎回望他。 …………………… 唐安俨看着庇雨楼分派的这两张通缉画像,有些无语。 “黎老板抢小女孩做什么?我们小宝年纪还小,用不着童养媳的。” 看到黎小宝好奇地看过来,谷荒泽瞪了弟弟一眼,“别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他望向凌易水:“你能寻到他二人踪迹?” 凌易水双手一摊:“可以是可以,但是最好不要被巡城卫逮到。” “现在正是建立初期,需要业绩。” 谷荒泽无奈,将那卷仙洲志异收起来准备动身,“走吧。” “哥你亲自去?”唐安俨跟在身后,“只是小事,我去就能解决。” “不单单因为这个。”谷荒泽环视着宅邸和依旧乖顺的土偶,垂下眼眸:“如今的生洲城,太有意思了。” ……………… 黎噎和祝煌正在小树林里被巡城卫撵来撵去。 洛英带着两名散修,祭出法器放狠话:“放开小孩,饶你们性命!” 祝煌蹲在树上散着黑气,黎噎抱着小孩吊在树上,无心烛上的火焰闪闪烁烁,火点不断地萦绕着几名散修,不小心碰上一碰就引火烧身,有些麻烦。 五只飞剑排列成一排,寒光四散往树上飞射而去。 翠甲衣凝聚于黎噎双掌,两下将飞剑劈开;袁小婉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拍手为黎噎喝彩。 “好呀,好呀,好呀。” 洛英躲开烛火缠绕,向着小女孩甩出飞索。谁知道小婉儿扭着屁股抱着黎噎的腰躲开。 “小婉儿,是你义父托我们来找你的!”洛英连忙解释,“庇雨楼陈管事,你的义父。” 但是小婉儿半点都不买账,垮着小脸对下面吐口水:“呸呸呸,坏人,婉儿只有爹娘,没有义父。” 她抱得黎噎紧紧地又哼了句:“现在还有哥哥哒!” 洛英又气又急,白银绳索如灵蛇蜿蜒绕后进袭;白色树藤更是机敏,缠绕住绳索,黎噎再用力一扯,直接将洛英扯摔在地。 “你!”洛英气愤地爬起来,又要运剑,忽然听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一柄铜刀往她身后狠狠袭去。 这可是致命一击。 洛英连忙以飞剑为盾相抗,刀剑相交,灵力激荡。 两名锦衣男子落在树林之中,脸上饱含杀气。 第178章 难道在狡辩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巡城卫吗?”这两名男子狞笑着。 他们身穿锦衣,身上带着妙空门的腰牌,显然是妙空门弟子。 落英三人警惕地祭起法器,暗叫不妙。 自从妙空门长老被捉住以后,妙空门弟子大为不满,却也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 可是心中怨气无处发泄,这两名弟子适才喝了好几坛酒,醉醺醺地走在城郊。 忽然听见城南门外的小树林有打斗之声,便悄然而至。竟是落单的巡城卫,在围剿什么魔物。 两名弟子喝得醉醺醺地,此时怒气再加上酒劲,杀气四溢欲杀几人泄愤。 捏起法诀,十数把铜刀夹杂着水系法术朝着洛英三名巡城卫攻击,来势汹汹。 洛英以剑为盾阻挡法术进攻,其余两名散修将铜刀击落,飞身向妙空门弟子攻去。 祝煌眼见巡城卫们被纠缠住无法脱身,暗自窃喜,赶忙拉着黎噎起身离开,“老板,跑吧!” 谁知此时巡城卫中为首的女子落英回头来狠狠瞪视着他们两人,银白飞索环绕着树桠,以防止他们逃走。 飞索天生带着净邪的能力,不受祝煌黑气的影响,反而有几次差点攻到祝煌面门上来。 “嘶,有些厉害。”祝煌催促着黎噎动手,然而黎噎有些犹豫。 黎噎凝视着底下的战况,很是犹豫;那两名散修正在与妙空门弟子斗法,自身的飞轮与铜刀激烈交锋,可奈何飞轮只有两个,铜刀却有无数把;一个不留神身上法袍就被划损,他们脸上血痕渐多。 不得不说,在修仙一途上,仙门弟子从师长处获得的修炼心法以及法器,确实比散修自己辛苦赚来的凡品要厉害的多。 虽然此时缠斗不相伯仲,但是再拖个一时半刻必定落败。 果不其然,其中一名散修为躲避铜刀踉跄几下,不防背后一把铜斧夹杂风雷而来,生生地削断了散修的手臂。 “啊!”散修惨叫,铜斧却仍然阴魂不散,朝着他面门砍去。 斧剑相交,落英操纵剑盾挡住攻击;两名妙空门弟子的身后,站着一名红发锦衣道人。 妙空门弟子见着道人,大喜过望,疾呼他“王辩师叔”,应该是妙空门中的长辈了。 王辩脸颊颧骨突出,贼眉鼠眼,形容猥琐。他此时盯着林中的落英,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两名弟子深知这位师叔好色,谄媚地讨好着:“弟子正要将此女子拿下,献与师叔。” “你们!!!”落英扶着受伤的同僚,又惊又怒地瞪视这帮渣滓。 “既然如此,还不快快拿下?”王辩下达命令,这两名妙空门弟子便如狼如虎地朝着落英三人攻击。 落英之修为与法宝,比其余两人要好上不少,此时银索飞剑齐齐祭出,再加上苦练多年的风系法术,当即将敌人击退两三步。 其中一人还被飞剑刺中,鲜血淋漓。 落英乘胜追击,凭空一口铜钟从天而降,哐当几声钟声响起,两名妙空门弟子登时头晕目眩。 眼见就要被铜钟砸到,王辩道人轻轻咳嗽,从手中翻出一方青玉印章,法印猛然发动,将巡城卫三人震飞出去。 落英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任凭你们这些巡城卫再嚣张几天罢,待下月十五……哼哼。”王辩眼神恶毒,一边冷笑着一边朝着三名巡城卫走过去。 “今日就先拿两个祭旗,至于这小姑娘……”王辩运起方印,杀招将出。 “不!” 落英绝不受辱,正欲自绝经脉而亡,但见眼前一道身影飞出,竟然是那劫持女孩的男子,他双手缠绕着三珠树藤,朝着王辩面门攻过去。 两名妙空门弟子运起铜刀待增援师叔,却不防几团火星向他们轰然袭来,这火术神奇诡异,居然无视衣袍上的防护阵法,直接燃烧了起来。 祸不单行,不知从何处凭空吹起一阵黑雾,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王辩掏出另一样法器,一面青色旌旗漂浮空中,黑雾登时被吹散,露出一名抱着小女孩的少年。 “唉嘿嘿嘿。”祝煌抱着小婉儿尴尬一笑,眼中闪过一道红光,身形化作黑雾消散,落到王辩身后,用力一踹。 三珠树藤像八爪鱼一般勒住王辩脖子,黎噎捉住王辩双手,翠甲衣布满双手,用力一折。 “啊!!”这次轮到王辩的惨叫响彻天际,他的手居然被眼前这人硬生生地折断了! “师叔!”两名妙空门弟子见大事不妙,喊了一声就想逃跑,谁知空中似有什么忽然爆裂开来,炸得他们头晕目眩。 落英忽然觉得怀里多了一只温暖的小动物,低头看,只见小婉儿看着她痴痴地笑着。 “我的腿!”少年化作成黑雾笼罩着两名妙空门弟子,不断地侵蚀着两名妙空门弟子的手脚。 “狂徒,有真本事我们斗法,折辱我的身体,算什么修仙之人。”王辩疼得狂骂。 黎噎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火星蔓延至王辩的身上:“谁跟你斗法,我就要折辱你的身体。” “让你这种折辱女子的狂徒,知道什么叫做折辱!” 黎噎一招擒拿手,直接卸了王辩两条胳膊,引得王辩高声惨叫,听得巡城卫三人身心舒畅。 “小心!”落英抱住袁小婉儿,提醒黎噎注意。 那面青色方旗,在王辩的操纵之下,刮出数十道风刀向黎噎刮去。 三珠树藤从王辩脖子上延伸成一面盾牌,挡住风刀入侵。 “还想作妖!”黎噎咬着牙,脚往王辩双腿之间狠狠一踹。 “啊~~~~~~~”王辩发出销魂的惨叫声,听得众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青色方旗无力地掉落地上,被一只修长有力的男子之手捡到。男子抽搐着嘴角,看着眼前这片闹剧。 落英看见来人更是大喜:“队长!” 黎噎回过头来,见着的正是侠客打扮的凌易水。、 弱小·无助的黎老板立刻松开王辩,抢过小婉儿往后退,拉着祝煌企图逃跑。 凌易水掏出三张符箓定着妙空门三人,缓缓地向黎祝两人走去。 “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黎噎疯狂摇头。 “把孩子交给我,饶你们不死。”凌易水对着黎噎使眼色。 “不行,孩子不能给。”黎噎继续摇头。 “为何不能?”凌易水反问道。 第179章 难道在狡辩2 祝煌觉得这次大概是跑不掉了。 凌易水,凌大侠,巡城卫的头头,他能活捉六真堂与妙空门两位长老,是一位灵力高深的散修。 此时他正散发着骇人的威压,一步步地逼近黎噎与唐安俨。 “放下小孩。”凌易水厉声说道。 “我不!”黎噎斩钉截铁地回答,没在怕的。 落英看着这边剑拔弩张的对峙模样,忍不住开口求情:“头儿,夺回小孩便是。他们毕竟救了我们,并非邪道。” 凌易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挑着眉接口问道:“喔?那就请两位兄弟解释解释,为何当众抢走庇雨楼照顾的娃娃。” 黎噎眼珠子一转,大声辩解:“小婉儿她不是庇雨楼的小孩子,是我的小侄女!” 这话落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 修长剑眉一挑,凌易水双眸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喔,此话倒如何说起。” “我和小婉儿都出自南国辕犁村。我姓黎,在家排行第四。她爹爹就是我二哥。”黎噎装出一副坦荡模样。 落英却发出质疑:“你姓黎,婉儿可是袁姓,连姓氏都不符,谈何同宗。” 凌易水压低斗笠,淡淡地解释:“他倒是说的不错。辕犁村之姓氏不随父母,而是依照性别,男子姓黎,女子姓袁,一贯如此。” “小婉儿,我当你叔叔好不好?”黎噎问着怀里的小婉儿,用的还是南国方言,只有他和小婉儿两人能听懂。 “好。黎哥哥说的都对的。”小婉儿乖巧地点头,也用方言回答他。 方言一出,这身份倒是坐实五六分。 明明是胡扯,倒是能扯出些东西来,凌易水都想为黎噎鼓鼓掌了。 落英懵懂地点头,又道:“庇雨楼周济孤老,若真是如此,你与庇雨楼好好说说,接回孩子便是,何必当众抢呢。” 黎噎抽抽鼻子,圆圆的杏仁眼立即蓄满泪水,可怜的模样能让所有人心软:“他们才不会还我孩子的。” “庇雨楼净是些道貌岸然,欺世盗名之徒。” 黎噎往后退了几步,十分警惕地看着地下一眼,“你们若想要知道真相,就跟我来这边谈。” “你……”落英柳眉横竖几步上前,被凌易水轻轻阻拦。 “有我在,没有危险。”凌易水这话打消了其他三人的顾虑。 他们将三名妙空门弟子用法咒封住,安置挂在树林之中,跟随黎噎来到河边。 黎噎抱着小婉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控诉:“庇雨楼为了抢夺孩子,害死了我二哥与二嫂!” “他们绝非良善之徒,你们巡城卫不要助纣为虐!” 此话一出,凌易水眼中闪过惊诧,其余三名巡城卫皆十分吃惊。 黎噎接着控诉:“我哥哥嫂嫂向来身强体壮,怎的来到生洲城就病逝了呢?” “后来我偷偷挖开他们棺木,发现致死原因是致命刀伤,分明就是庇雨楼谋财害命,有意抢夺娃娃。” 这些话并非黎噎胡诌,而是小婉儿亲眼所见。 尽管时间逆转法阵让所有人都忘记至善堂的存在,但是无法抹去小婉儿看见双亲死在自己面前的记忆。 虽然年纪小,婉儿却记得很清楚。 “都是心口一记致命刀伤。”黎噎按照婉儿所述般说出事实,“你们若不信,开棺验尸便是。” “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此事乃庇雨楼所为。”落英依旧不信,眼中满是疑惑,“庇雨楼收养小孩皆是善心,还会为有修仙天赋的娃娃安排去处……” 黎噎打断她的话,“娃娃养到十岁,我们村自有甄选仪式。若小婉儿真有天赋,定会被选为圣女,受南国供奉,何须他们培养?” “此事我的确毫无证据,若想知道真相,你们可以暗中调查。”黎噎的目光移向刚刚打斗过的小树林:“你们还能调查以往庇雨楼收养的小孩去处。” “我跟你们打包票,全都被庇雨楼谋害了。”黎噎斩钉截铁地说,“我绝不能交出婉儿。” 巡城卫三人沉默不语,似乎被黎噎这番话所震撼。 凌易水目光凌厉,挑眉一笑:“既然黎兄弟如此坚持,我们巡城卫自会调查清楚。” 黎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可凌易水话锋一转。 “调查期间,你们需随我去往秘密的地方接受保护,直至调查结束。” 黎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大哥,要不要这么大公无私啊。 “喂,你们巡城卫要限制我们普通百姓的人身自由吗?”祝煌叫嚣着跳起来。 凌易水将目光落在祝煌身上:“这位小哥,你的功法不大像是人界修者……” “我……我是魔欲宫部众……自然是魔物!你有意见吗?”祝煌眼珠子一转,嘴硬说道。 ……祝煌啊……你是真会套假身份……黎噎遮住脸偷偷看着凌易水的脸色。 假·凌大侠·真·魔欲宫部众·凌易水抽搐着嘴角,扶着太阳穴,明显有些头痛。 ……我是说错什么了吗?祝煌有些慌张地看向黎噎。 黎噎叹气,向凌易水发问:“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逢生码头。 码头工人正在搬运货物,一箱箱水果与药材从船上卸下来,再装点整齐运往城中。 跳到岸上的散修伸着懒腰,满脸疲惫,从仆从手中接过酒囊一饮而尽。 三大船附近的一艘小船,平静海水之下,似有奇异鳞片闪烁着光芒,唐安俨坐在船舱之内,案上红茶早已凉透。 黎小宝安安静静地趴在书案上练字,谷荒泽坐在旁边,偶尔教习指点。 “凌易水说逮到人了。现在正压过来。”唐安俨收起纸条,他皱着眉头:“黎老板绑娃娃做什么?” “平日他行事随便,却也不是荒唐之人。大概有他自己的意图。”谷荒泽握住黎小宝的手,调整着他握笔的姿势。 唐安俨托着腮皱着眉头:“哥。你觉不觉着,黎老板,你媳妇我嫂子。确实有些奇怪。” “运气极好能得到老爹的点化就罢了,如今他的秘密也越来越多了。” 谷荒泽拿起那杯冷茶复又放下,反问道:“你没有秘密?” “嘿嘿嘿。”唐安俨小脸一板:“我是真的没有。” 第180章 难道在出海 唐安俨义正严辞地拍着胸脯,“从出生到现在,我老唐一直都是干干净净,账簿没有偷帐,当铺没有偷当,哪有什么秘密!” 谷荒泽将冷茶倒掉,在壶中注入热水,“是吗?魔欲宫以逢生码头的名义,捐给巡城卫那一万块灵石,你克扣了五十块吧?” “哎哟,什么克扣啦,这叫做手续费!”唐安俨往嘴里扔了块糕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谷荒泽低垂着眼帘,开着玩笑:“若有天爹要杀我,你是帮他还是帮我?” “当然是你!”唐安俨斩钉截铁地回答,“老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谷荒泽终究是捉住了弟弟瞬间的凝固,他眼睛眯了眯,琥珀色的茶汤从壶中流淌进茶杯之中。 “即便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被鬼将军镇守在鬼域之下多年。” “我依旧觉得他在我的周围,甚至无处不在。” 唐安俨站起来看着窗外的风景,漫不经心地打哈哈:“如果是这样,那也不错。亲人永远都陪在我们身边。” “不瞒你说,从凤凰坠火,天尊误入老爹的藏宝洞,到后面远古合虚柱,与这段时间以来,仙界相关的老东西,比我这几千年来遇见的还要多。” “照你这么说,若这些全是老爹谋划,他怕是能上天入地。”唐安俨抢过谷荒泽手上的茶盏,吹着茶汤上的热气,“那还不赶紧地把娘从仙界上救下来,我们好一家团聚吗?” “爹未必对咱们俩还有父子情谊,但是对咱娘,总归是真心的吧?”唐安俨歪着头翘着腿,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哼。那我无话可说。”谷荒泽怔了怔,又恢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哟,我哥也有说不过我的一天。”唐安俨欢天喜地站起身来,抱起黎小宝用力地亲了一口。 “吃小孩啦。”唐安俨逗得黎小宝咯咯笑。 “唐哥哥打扰我看书啦。”黎小宝笑嘻嘻说,推开唐安俨的头 “为老不尊!”黎噎气呼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接着舱门被打开。 “爹爹。”黎小宝欢呼一声,却发觉爹爹的怀里多一只穿着粉衣服的小女娃,睁着圆溜溜的杏仁眼,好奇地看着周围。 祝煌在黎噎身后探头探脑。 …………………… 日薄西山,太阳的余晖照耀着海水,映出一片残红。 逢生码头的货船皆收起船帆,工人们坐在码头上休息,细细地数着今日赚到的灵石。 龙清友的三大船亮起灯火,歌姬们唱着靡靡之音,一派歌舞升平。 却有一艘小船在岸边悄悄出航,没有帆,也没有水手,两条粗壮的绳索从甲板延伸到水下,捆绑着的似乎是长着鳞片的大鱼。 大鱼拖动着船身,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驶去,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瞧不见逢生码头,驶进了茫茫深海。 黎小宝和袁小婉儿两只小娃娃,并排坐在榻上,一个文静一个活泼。黎小宝忍不住偷偷看着小女孩玩着拨浪鼓,他从小就没有玩伴,遇见这样的同龄人,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袁小婉儿看他盯着自己,大大方方地转过头去,嗷呜一声把黎小宝扑倒。 两只小东西顿时打闹起来。 黎小宝的爹兼小婉儿的诱拐人,还在咕嘟咕嘟地逛着茶水,不时盯着窗舱外的风景。 祝煌有些心虚地看着左首边的凌易水,讪笑着:“凌大侠,我们这是去往哪里?” 凌易水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去往魔欲宫啊,这位同僚。”最后两个字他咬字极重。 “哈啊哈哈哈。”祝煌恨不得头缩进甲板里。 “我们去魔欲宫做什么?”黎噎摸着满肚子茶水长呼了一口气。 谷荒泽递给他糕点:“我还没问你。怎么拐了个娃娃回来。” “还闹得庇雨楼的人喊巡城卫拿人,满城都贴满你们二人的画像。”凌易水补刀。 “碰巧,真是碰巧。正好在庇雨楼遇见祝煌吃霸王餐,小婉儿又缠着我不放,我怕她真的出事,就给拐来了。”黎噎有些心虚地瞥向别处。 凌易水皱眉:“人在庇雨楼哪里会出事?你适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听到他这样问,黎噎立马端正态度,笃定地点头:“我刚刚说无一句谎话,你可以派人去城南小树林里挖,无数小孩子的尸体都埋在下面!” ”堆积如山!” 祝煌也帮腔:“我们就是在树林挖尸体时巡城卫发现,才不得已反击的!” “那个时候已经挖到一名小孩的头啦,他的头上破了好大一个洞。” 凌易水立马站起来,脸色凝重:“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话,会惹出多大的祸事吗?” “你又有何证据?” 咽下糕点,黎噎直直地看向他,满脸无辜:“如果我说,这事情是你发现的,你信我吗?” 凌易水指着自己,满脸写着荒谬二字。 不管对方的反应,黎噎放下茶盏和糕点,扑到书案边,拿起笔刷刷地写下一行字。 使劲吹干墨迹,发现文字没有变化,松了口气, “总算出了生洲城的范围了。“黎噎将纸折起来收好,继续说道。 “那是因为,今天这天,我过了两遍。” “哈?”不止凌易水,现在连看热闹的唐安俨都表示惊讶。 “凌易水,你是不是有一只画轴,画轴上趴着画娃娃。”黎噎按照自己记忆里的画面描述着。 凌易水默默扫视唐安俨,略带询问地看向谷荒泽。 “我没有说过。”唐安俨摆手,谷荒泽点头附和。 黎噎又面向谷荒泽,说道:“他有法宝是一只鲎水青玉净瓶,有荡除邪祟的效用。” “哥,你还藏着这种好东西呢。”唐安俨露出贪婪的表情。 “如果不是时间逆转,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黎噎这才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从巡城卫攻打至善堂,再到鲎水青玉净瓶发动时引发的时间逆转,再到庇雨楼的出现,其中细节无一不明。 编故事是无法编出这么详尽的细节的。 “时间逆转可以洗掉人的记忆,抹去文字的记载,甚至可以改变建筑外形;却不能篡改人的生死,死了便是死了,尸体不会消除的。” 第181章 难道在出海2 “那些孩子可还埋在土里呢。”黎噎说完这话,凌易水紧皱的眉头已经深到可以夹死苍蝇。 谷荒泽握紧的手复又松开,“你说的若是真的,那便是在我的眼皮子动手了。” 黎噎趴在他面前,抢过他手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说不定你们早几年就交过手,你没发现呢?” 这下三人的视线全都聚集到了黎噎的身上。 黎噎眨巴眨巴眼,掏出刚刚写的那张纸来,“这段话我从祝莲声记录的生洲札记里面背下来的。” “祝莲声?”凌易水突然警惕地左看右看,“他又来东海了吗?” “我爹没来。”祝煌弱弱地举手,“临走前他给我写的注意事项。” “原来你是祝莲声的儿子。”凌易水恍然大悟:“怪不得看你有些碍眼。” “你认识我爹?”祝煌突然想到什么往后缩了缩,“你们难道交过手?” “啧。有些旧怨,不过最后我把他踹海里,算是我赢了。这不是重点。”凌易水凑过去看那张纸条,里面记载的便是仙门围剿魔欲宫的起因之一。 可凌易水在脑中回想了一遍,却对莫离堂这名字感觉到万分陌生。 “不记得。说不定是祝莲声胡诌的。”唐安俨扁嘴。 “嗨呀,我爹会胡揍但绝对不可能胡诌。”祝煌大呼冤枉,从怀里掏出那本札记:“你们看看,里面没有关于莫离堂的记载。” 三人又将目光移向黎噎,后者躲在桌后露出一对水汪汪的杏仁眼,“只要进过生洲城,记忆和文字就已经被篡改过了,当然没有啦。” 他的目光看向谷荒泽,带着一丝期望:“你难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我的记忆不重要。”照尊大人皱着眉头,脑中又似有一道闪电劈过,闪得他脑袋嗡嗡作响,“不过,魔欲宫上有一人,百年都不曾登上陆地。他不会受到你口中的生洲法阵影响。” 黎噎惊喜地探出头来:“谁啊。” “老陆啊!”唐安俨脱口而出。 “谁啊?”黎噎又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谷荒泽放下茶杯,看着外面夜色降临,漫不经心地说:“这么晚了,你今日可是一顿没煮啊。” “就是,买个菜出去,带了两人回来,条鱼都没有。”唐安俨跟着指指点点。 “对吼,饿了谁都不能饿了两个娃娃。”黎噎一跺脚,“难怪忘记了什么事情。” “厨房在哪呢?” 唐安俨连忙指了个方向:“果蔬肉鱼都给你备好啦。” 黎噎拎着祝煌衣领,朝着厨房狂奔而去,两个小孩瞧见了,也跌跌撞撞地跟着去。 “金影!你跟着些。”唐安俨急忙喊着,金影应声跟去,一手一只小朋友抱起来。 嘻嘻哈哈的稚嫩欢笑声跳进浪花里,一齐闯进寂静的船舱之中。 “你们信吗?”唐安俨问着其余两人。 凌易水搓搓手:“过于荒谬,但我不得不信。” “事关生洲百姓性命,由不得我不去查证。” 唐安俨拍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句:“当初在海上混日子的小毛贼,如今却担负起一城的职责啦。” 嫌弃地拍开唐安俨的手,凌易水咳嗽一声:“别老提小时候的事情,怪丢人的。” 唐安俨转过头去,看向谷荒泽,他哥如此这般镇定自若,想必心中早有成算。 “你不会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想着离开生洲城回魔欲宫吧哥?” 谷荒泽坦然回答:“他出门前已经同我讲过,只不过那时他的思绪未像此时这般清晰。” “还能知道这是大法阵,而不是法器。” 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冷冷地勾起嘴角:“出去一会儿,长进颇大。” ……………… 越皎罗提食盒来时,只有包得像粽子的龙清友躺在榻上。 “越姐姐!”龙清友见到来人,气若游丝的声音里都多带两分生气。 越皎罗的目光并不落在他身上,美目环顾四周,问道:“其他人呢?” “不是说今夜大人要带黎老板来吗?我还特意准备了好些菜肴想与他切磋切磋。” “人呢?” 龙清友眼珠子转了转,无辜地回答:“来了,但是走了。” “大人带着黎老板回岛上咯。”龙清友没有明说,越皎罗自然明白。 “回岛上做什么?”越皎罗语气里带着疑惑:“有什么值得大人带着老婆孩子回去。” “在下哪知道啊越姐姐。”龙清友委委屈屈:“来了这么久你倒是关心关心我呀。” “多大的人啦,别撒娇。”越皎罗嫌弃地打开食盒,端出一碗清粥来。 “今日药可吃了没,吃了才好喝粥的。”越皎罗拿着粥坐在榻上。 龙清友伸长脖子忙不迭地点头:“吃了吃了吃了………” 眼见那一勺粥已经凑到嘴边,门外来了手下禀报。 “老板,这个月众济院的账单,还有………” “放下放下放下,没事别烦我。”龙清友催促着,谁知手下后面跟着一位蓝衣女子,她脸覆面纱,露出一双忧愁的双目,云鬓银钗。 “还有我。”与她这般美貌不衬的是如寒鸦般嘶哑的嗓音。 “抱歉,不请自来了。”秦鹤梦语气中带着三分骄傲与七分的哀怨,双眼死死地盯着榻上那靠着极近的两人,“妾想来看看龙公子伤势如何。” “原来是,秦哥哥啊…………”龙清友拔高了声音,“您要是真的抱歉就不会来了。” 这话噎得秦鹤梦全身僵硬。 “龙清友!”越皎罗看了看秦鹤梦伤心的模样,呵斥着榻上伤者:“没礼貌!” 秦鹤梦苦笑一声:“我本将心寄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别介,秦……姑娘。”龙清友在越皎罗的瞪视之下,悄悄改口,“我虽被您暴打一顿,好在没啥大碍,您看够了便回去吧。秋夜海上天凉风大,小心着了风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龙清友自然是知秦鹤梦原来自仙界,不老不死,更不会得风寒。 可越皎罗心下忽然一个咯噔。她皱着眉头看向秦鹤梦,才发觉在烛光照耀之下,那一头乌黑鬓发居然夹杂着几根白发。 “鹤梦!”越皎罗快步走过去。 第182章 难道在出海3 越皎罗颤抖着手想抚摸秦鹤梦的鬓发,却被秦鹤梦狠狠地拍开。 秦鹤梦皱紧眉头后退两步,手捂着鬓发片刻后才松开,那几根银丝顷刻消失不见。 “近日灵力消耗得厉害,不必紧张。”秦鹤梦移开目光,似乎想用这个理由推脱。 越皎罗仍然脸露忧色,似乎想进一步询问。 这看到龙清友醋海翻滚,憋着股气阴阳怪气地发问:“秦老板忙什么过度消耗能力呢?别是做什么坏事吧?” 秦鹤梦避开越皎罗的审视,自顾自在一旁坐下,娇声说道:“近日几名在明珠楼帮佣的小孩莫名失踪,妾身忙着寻人,消耗灵力太多,偶现疲惫之相。” “这不大像是秦老板的行事风格嘛。”龙清友仍然阴阳怪气地说话,“那敢问秦老板找到了吗?” 秦鹤梦轻笑一声,回答道:“自然是找到了,此番前来便是想向龙老板要人。” “噢。这可就奇怪啦。”龙清友不明所以,“我都被你打成这样啦,如何绑架你们明珠楼的孩子。” “听说今日凌大侠捉到两名拐骗庇雨楼小孩的嫌犯,我细看两人画像,极像拐走我楼中小孩之人。”秦鹤梦捻着耳边的一缕秀发,平静地说。 “啧。”龙清友慢吞吞地回答:“既然如此,你去找巡城卫吧。在下伤得重,得多多休息。”他伸着粽子般的手去够被子,但是够不着。 越皎罗抢前站起来帮他盖上。 这般场景摆在眼前,秦鹤梦也不知当吃谁的醋。 她温婉地笑了笑:“听说凌大侠把人撂你这里,并不带给庇雨楼,孩子也没还。” 龙清友撇过头去,声音闷闷地,“他只是跟在下借了艘小船,就把人送出海了。” “为什么?”秦鹤梦的笑容一滞。 “他给我灵石,我借他船,他爱去哪里去哪里,我一个小商人管不着巡城卫的事情诶。”龙清友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凌易水入魔欲宫时,秦鹤梦早已叛出,两人之间并无交集,秦鹤梦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此事同魔欲宫相关。 而且她还来不及细想,越皎罗的质问倒是来了:“手底下的人失踪便失踪了,你向来不关心凡人的死活。” 她绝美的丹凤眼一眯,如一柄镶宝石匕首出鞘带着凌厉杀气:“失踪事假,莫非你与庇雨楼有牵连,是为他们出头的?” “笑话!”秦鹤梦重重地拍着桌子,她眼含轻蔑,衣袖之下左手拇指不自觉扣着食指,“庇雨楼因何事能配我来出头。” “这世间何人能配!” 被角蒙头,龙清友默默嘟囔:“这事还能扯到全世间,不愧是仙界来的,格局真大。” 秦鹤梦对于龙清友的嫌弃尚且能按下失落视而不见,可她躲不过越皎罗向她投来悲戚的眼神。 越皎罗缓缓几步走来,纤细的手狠狠地揪着秦鹤梦的衣襟,将她硬扯起来。 “鹤梦,你这样的人,七情六欲都摆在脸上,撒谎时的小动作,也从来没变过的呀。” 秦鹤梦眼神凛然,左手紧握成拳。 越皎罗扬起若喜含悲的笑容,轻佻地拍着秦鹤梦的脸。 “你想做什么,我自会去查的。” “秦鹤梦,我奉劝你,不要再作恶。” “一夜夫妻百日恩,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你行行好吧。” ………………… “行行好吧,再给我来一块。”唐安俨举着盘子做乞讨状。 “没啦没啦,鱼脍就这些了。你多吃几口饭。”黎噎摸着肚子喝着酒,打了一个饱嗝。 唐安俨撒泼打滚:“我这是饿吗?我这是馋的呀。” “明明厨房里还有大半条鱼,你再去切点来嘛。” 黎噎摇头:“吃鱼脍也得分部位,其他的地方煮汤炒菜可以,生吃不行。” “再说你一个晚上吃完所有口粮,明日后日怎么办。海上路漫漫。” “明日?哪需明日,马上就到魔欲宫了。”唐安俨得意地说。 “这么快?”黎噎醉醺醺的脑袋一下子便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趴到窗边。 谷荒泽怕他摔下去,虚虚地扶着他。 暗淡海浪翻涌,一望无垠。夜月高悬,却照不亮这黑暗的海域。海水之下怪物的鳞片翻腾着,偶尔发出彩色的细闪。 “魔欲宫呢?在哪里?”黎噎兴奋地往外望。 “是不是像长鱼氏的龙关阁那样,空中楼阁?” 谷荒泽轻笑:“空中楼阁,太过惹眼,存活不久。” 黎噎看着水底,试图看见其他东西:“难道是水底宫殿?珊瑚柱子砗磲瓦?” 谷荒泽摇头:“人界中也不乏精通控水之修士。” “难道是,建在大龟背上或者鲲鹏腹中,位置变化不定。” 唐安俨眼前一亮:“你这想法还真是不错……” 谷荒泽失笑:“很有些意思,可魔欲宫没这么玄妙。” “只不过是一座普通岛屿。” 凌易水咳嗽几声,揶揄着说:“大人这话倒也太过谦虚。” “想当年我年少不懂事,被迷阵困了三天三夜不止,也不知您是如何找到这种奇险之地的………” “奇险?”黎噎茫然不解,忽然船身一震,他站立不稳跌落在谷荒泽怀里。 金影早有准备,一手一个小朋友搂住。 只见小船不知何时撞到了礁石。 黎噎睁大眼睛细看,海中出现了一大片尖利礁石,高耸在海中,遮住大部分视线。海水化为乱流在其中穿行。 整艘小船如叶子般被海兽顶了起来,抬着就往海礁中间穿行。 船身剧烈摇晃,却没有撞到礁石,而且是向着某个方向,有意识地前行。 凌易水摇摇头:“这种地形,枉费我纵横东海几百年,稍有不慎就船毁货亡。” 黎噎插嘴:“修者自可御空飞行的吧?” “不不不,神奇之处在于,若是立于空中,顷刻便瞧不见这片海礁,如何能找魔欲宫?” 凌易水啧啧赞叹:“即便在礁石水道中穿行,可水路千百条,哪条通往魔欲宫核心,更是难寻。” “难寻吗?”黎噎有些疑惑,“我都看见了。” 他指着空荡荡的一片海域,煞有其事地说道:“不就是建在大树上的这些房子吗?” 但是在场除了他,并无一人得见。 第183章 难道在海岛 “哪里有树?”祝煌也趴过去,“都是礁石啊老板。” 黎噎醉醺醺地揉着眼睛,指着窗外的一个地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噶得一声睡了过去。 谷荒泽盯着怀里呼呼大睡的人,微微一愣,有些无奈地摇头。 “黎老板定是喝醉了胡言乱语。”唐安俨拍了拍乱跳的小心脏,松了口气。 凌易水抱着双臂,端详着海兽前进的方向,却与刚才黎噎的指向不谋而合;他眼珠子转了转,对时间逆转大阵的说法,不由得又信了几分。 “或许这位黎老板真是奇人也不定。他真能看见我们所看不见的东西。” “南国辕犁村人多为没有修仙天赋之凡人,可其中诞生有天赋者,几乎都干着一番大事业。” 凌易水的目光移到袁小婉儿身上。 小姑娘似乎感受到打量的眼光,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搂着黎小宝睡,用圆滚滚的小屁股对着众人。 谷荒泽把那大人也放在榻上,脱下外袍给他盖上。 唐安俨端详着两人,拍拍凌易水的肩膀,悄声说:“黎老板确实是个奇人。” “前有梵鸿……后有……”唐安俨挤眉弄眼,“与四灵界两大毒瘤纠缠不清,不止神奇,简直伟大。” 凌易水挑眉,拿起苹果擦了擦衣服:“你这么诋毁梵鸿,仙门同意吗?” “魔欲宫说仙门坏话,还需要他们同意吗?”唐安俨眨巴眨巴眼,抢过凌易水的苹果咬了一口。 咔嚓。 黎噎听见有人在他头顶吃东西,嘎吱嘎吱吃得可香了。 又听到黎小宝和小婉儿嘻嘻哈哈正在玩闹,拨浪鼓叮咚叮咚如敲凿着童年的梦境。 叮铃叮铃,黎噎睁开眼睛,看见头顶悬挂着串青铜铃铛,随风轻摆。 黎小宝和小婉儿撅着屁股蹲在地上,似乎在围着什么看。 “爹爹!有猫猫!”黎小宝见黎噎睡醒,奶声奶气地喊着。 黎噎定睛一瞧,才发现两小孩旁边的居然是一只小白猫。小白猫身形不大,半个头都埋到碗里,咔嚓咔嚓啃着鱼肉,吃得贼香。 “哪来的?”连鞋都未穿,黎噎迅速跳下床去,贼手摸了一把白猫的脑袋。 白猫的警觉性不高,见人不避,摸就让摸,只专注干饭。 “门外跑来的,还有好多噢。”小婉儿转着拨浪鼓咯咯笑着。 房门并未合上,清风带着草木香气闯进屋中,黎噎逆行而上,瞧见的不是精致的人造园景,却是一大片天然的青青草地。 这座房子居然是建立在高耸的礁石之上,用木梯子向上或向下连接。黎噎拾级而下,脚踩在草地上,回头仰望着,无数房子卡在礁石间隙,中间靠着木阶梯或者藤条连接,淳朴天然。 “这就是,魔欲宫?魔在哪里,宫在哪里?”黎噎东张西望,脚踝边上传来毛茸茸的温柔触感。 脚旁一只小黑猫,在草地里格外惹眼,它嗷呜一声,对着黎噎翻起肚皮。 黎噎将它抱起来搂在怀里撸,黑猫享受地咕噜咕噜。 “喵喵。” “喵喵喵。” “喵~~” 忽然周围冒出好几声猫叫,猫猫见同伴如此享受,纷纷探出头来,围着黎噎叫着,胆大点的已经跳上黎噎的大腿了,用头软软地蹭着这个人类。 “哎呀,这么亲人的呀。”黎噎可要乐死了。 要知道修仙界的猫咪,除去家养的,都是些流浪街头巷尾,野性难驯的野猫。 黎家食肆后门暗巷那群野猫,黎噎投喂了一两年,才勉强打好关系,哪比得现在这群,见人就蹭。 “这哪里是什么魔宫,简直就是天堂嘛。” 谷荒泽踏着草地前来,听见黎噎正在嘟嘟囔囔,满脸享受。 “天堂?哪处仙门取此名字?”谷荒泽居高临下地看着黎噎。 “就是,就是仙界,不是什么仙门。天上的殿堂!”黎噎抱着黑猫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你们魔欲宫和我想象的大不一样呀。怎么没有刀山血海,夜叉修罗。” 谷荒泽摇头,他向其中一只小猫勾了勾手指,小猫就跳进他的怀里,“太过会想了。” “我说过,只不过是座海岛。”他抚摸着小猫的背脊,小猫浑身颤抖,忽然背上伸出两片透明翅膀,像蜻蜓振翅一般飞上天空。 其他小猫仿佛受到召唤般,也跟着伸出翅膀,迅速得飞了上去,像回南方的小鸟,盘旋地飞上天际。 “就是位置难寻一点,岛上奇兽多了些。” 黎噎看着小猫产生这种变化,目瞪口呆。“这不是猫吗?” “非猫。”谷荒泽的目光逡巡着天际,直至这些会飞的小猫飞上天际,消失不见。“这些生灵,在我未到此岛上就已经存在。” “书上并未记载,至今也不知它们因何存在。” “可见这天上地下,奇物之多,数不胜数。” “你昨晚所说的时间逆转大阵,我查了查,如今倒有八九分可信。” “荒谬。”谷荒泽将两本册子轻轻丢在黎噎怀里。 黎噎打开册子,里面空白无字。 他轻轻地摇晃册子,居然摇下来一堆纸条。 “未与仙门开战前,与生洲城中信众的信息往来。”谷荒泽也坐在黎噎身旁,他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清风吹拂。 “莫离堂……摩擦,争斗,交易,就是没有关于庇雨楼的记载。” “莫离堂本来占据这东海十三岛,控制了大半鲜果灵草交易,而过去种种,我竟不记得。” 黎噎又抖着另外一本册子,里面掉出来的纸条,交换信息的内容就变成了至善堂。 “这么厉害的阵法,我与梵鸿都未曾察觉。我的小黎老板,怎么你一来,轻而易举地就被发现了呢?”谷荒泽将纸条收起来,衣袖一挥,两本册子就消失不见。 “你不会怀疑我吧?”黎噎内心咯噔一下,犹自嘴硬,“那我这么做是为啥呀?” “对你,我是放足一万个心。”谷荒泽从容地拍拍他的头,“黎老板最好的品德便是心肠软和贪生怕死。” “只不过你也看见了,天下奇物不少。有时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 “我爹,是不是,拿什么威胁你。” 第184章 难道在海岛2 黎噎心中一咯噔。 “啥威胁?”黎噎歪头表示不解:“有事没事怎么扯到你爹头上。” 谷荒泽盯着他,眼神晦涩不明,似乎想分辨眼前这人说话真伪。 “人妖魔鬼,凡有灵智者,皆有秘密。” “你不想说的,我不愿逼你。” 谷荒泽蓦然捉紧了黎噎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但你切忌不要相信,醉山月所说的任何话,不要帮他做任何事。” “即便他说,这是对你有益,对我有益,甚至对四灵界有益。” 黎噎呼吸一滞,讪讪地笑。 “他不是你爹吗?怎么需要如此防备。而且他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吗?”黎噎回握着谷荒泽的手。 谷荒泽见他坦白,松了口气。 “不要再与他联系了。若他想让你做什么,让他直接来找我,不要拐弯抹角。”谷荒泽轻轻捏了捏黎噎的脸,站起身来。 “天色还早,你再睡一觉。晚些时候再陪你逛逛。” 黎噎蹲在地上看他,很是不解:“你,你要去哪里,你不再多问问吗?问问我和你爹怎么联系的?” “是你主动联系他的?”谷荒泽饶有趣味地盯着他。 黎噎摆手:“那倒不是。”就是偶尔脑里喊几句。 “那他不可能给我留下其他有用的线索,让我追查他的。”谷荒泽踏上木阶梯,笑着向黎噎挥手,顺着阶梯而上,转眼消失不见。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醉山月正在黎噎脑中唉声叹气,“生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这么对他老子我。” 黎噎松了口气躺在青草地上,闻着青草芳香的气息,驱散心中的一股烦闷。 “我不想掺和你两父子的事情,你要不自己跟他说呗。” “嘶,你这话咋说的。儿媳妇,家庭关系不睦,你应该要肩负责任,充当起我们沟通的桥梁。”醉山月大声抗辩。 黎噎翻了个身,百无聊赖地拔着草:“啧。在这方面,我还是站在泽先生那边的。” “他比你更加可信。” “你附在我身上的这件事情,要不我还是告诉他吧?老丈人觉得如何?” 黎噎的试探换来的只是醉山月的嘲笑。 “你不会哒亲爱的老乡。咱们之间不止是同谋关系,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我可以灭你的口哟。” 黎噎翻了个白眼:“威胁我啊?” “说笑而已,说笑而已~~若你真想暴露我的行踪,早前有很多机会可以说,不用到这个时候的~啦。”醉山月谄媚地说。 洁白的云山镶嵌在湛蓝的天空之上,层层叠叠地很是累赘。鸟群从中穿行而过,并不能撼动云山分毫,顶多拉扯出一丝白色痕迹。黎噎目光呆滞,全身放松,昏昏欲睡。 他口中发出一声短暂的叹息,才慢悠悠地说道:“我上辈子刮了那么多次彩票,都没中过一千块钱以上的,足可见我的运气一般。” “所以即便穿越,也是穿到一个凡人的身上。”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醉山月没有回答,黎噎脑中寂静无声。 “唉。做人就是不能太贪心。” “可是不贪心,就不是人了。” 黎噎自顾自地说着,脑中千回百转,最终化为一个困字。 ………… 海礁石众屋子上边,有一座石像,谷荒泽此时正站在石像附近,走进一只洞穴之中。 原来里面别有洞天,成千上百的密法古籍正堆放在书架之上。 紫檀木书架从地面一直绵延至洞顶,洞顶摆放着一只又一只木箱子,里面不知放的什么。 谷荒泽走进洞中,踹了脚正在打瞌睡的唐安俨。 “哇,哥!你吓死我!”唐安俨被踹醒,捂住小心脏抱怨着。 “查到了吗?”谷荒泽眼皮也不抬一下。 唐安俨端出一大捧竹简献宝似地递给他哥:“目前只有这些可能与那个劳什子大阵有关联。” “不过这片书海我还只翻了十分之一二,或许还有。” 示意唐安俨将那堆竹简放下,谷荒泽拿起其中一卷。 正是东海仙洲志异的下册。 恰好记载了一则奇怪故事。曾道生洲曾遭遇极大海啸,连暴雨三天三夜不止,洲上生灵几近覆灭。 有一佑土神君不忍见生灵涂炭,在岛中埋下一块玉璧。又三日,生洲竟恢复往昔灵气,所有生灵死而复生,一如往昔。 故事中虽无明确记载时间逆转阵法,可处处透露出端倪。 “亦即是说,这阵法原本是用来拯救生洲生灵所创造。”谷荒泽思索片刻,指着这记载中的佑土神君四字,问:“哪册书里有关这神君的记载。” 唐安俨扒拉出一册深紫色书简。从这册的材质看来,必定历史久远。 因为这种紫竹早已灭绝多年了。 “了不得啦了不得。”唐安俨表情夸张:“这位不出名,可根据书上记载,可是名了不起的大仙。” “和咱娘一起,一同建立了仙界,是四象北方星君之首。” 谷荒泽皱眉:“不记得,不知道。” “对吧,这般厉害,为何从未在仙界正史中有所记载。好歹咱娘也有封号,受人界香火供奉。” 翻开紫竹简粗粗浏览一遍,书上只讲述了佑天神君的几样显赫功绩,如修筑通仙桥,建立仙界,成为东海仙洲的庇佑者…… 后来这位神君的下落,何时陨落却并无记载。 “因果报应,得道之前所造杀孽应验,被恶聻报复,神君仓惶而逃,从此不知所踪。” 谷荒泽皱起眉头。 黎小宝和小婉蹲在草地上,扯着黎噎的头发。 两个小鬼嘻嘻哈哈地笑着去,却不防底下那只大鬼并未熟睡,趁他们没有防备,一齐搂住抱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使什么坏呢?”黎噎各亲了一口。“小宝,别带坏妹妹。” 小婉儿噘嘴:“我是姐姐呢。” 小宝也认真点头:“是的。姐姐是正月出生的。” “喔?哪天呀小姐姐?”黎噎帮他们俩摘下头上草屑,“莫不是正月初四灶王爷送下凡的女娃娃? “婉儿是正月十五出生的喏。”小婉儿说起自己的生辰,得意地挺起小肚子。 黎噎还未来得及夸奖,只见一名老者拄着拐杖蹒跚而来。 “哟,真是有福气的小娃娃哟,那怎的不叫袁宵?”老者抚摸着长须哈哈大笑。 第185章 难道是同行 这老人身材中等偏胖,白发白须,穿着五彩斑斓的百田衣,手拄着红珊瑚拐杖,精神抖擞的模样。 他面容红润,笑容温和,慈祥地看着青草地上的两小一大。 “阿娘说,叫元宵的话,圆滚滚地太胖了; 以后会岁岁神被吃掉的。”袁小婉儿皱着脸撅着嘴,似乎对这件事情感到恐惧。 岁岁神是南国传说中一个喜欢吃小孩的神只,父母很喜欢用他来威慑小孩。 黎噎了然,摸了摸袁小婉儿的脑袋表示安慰,站起身对这老人行礼:“老人家好。” “哎别别别。俺只得五百岁,在这岛上还算个年轻后生。”老人笑眯眯地说:“俺叫谢庭,小兄弟是打哪来的?” 黎噎带着两个孩子,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当谢庭老人听见黎噎是食肆老板时,忽然眼前一亮:“俺也是开食肆的,俺们可是同行。” “来来来。”谢庭老人忽然健步如飞,带着穿过草地,朝礁石的反方向走去。 在草地延伸出来的悬崖边上,一座简陋的小木屋,面向大海而开。 里面摆着几张桌子,一道柜台,后厨中似有热气蒸腾,似乎在煮着什么东西。 “这是俺的食肆,已经开了四百多年啦。”难得有生人来,谢庭很是兴奋地向黎噎热情介绍。 虽然食肆陈旧,但是被打扫得很干净,想来谢庭极为爱惜。 “要不要尝尝俺的招牌菜?”谢庭迈着蹒跚的步伐,给他们端来茶水,“有海鲜鸡蛋羹,娃娃也很喜欢吃。” 毕竟是盛情难却,黎噎推辞了两次还是安心做下,伸着头看着后厨中的老人:“谢老板不必太过麻烦……” 他话还没说完,谢庭从后厨端来一大盘鲜果,片好的梨块,鲜红的樱桃,还有黎噎心心念念想吃的柿子。 “俺做菜有些慢,你们先吃点这些垫垫肚子。”谢庭端上一盘,又端上另外相同的一盘,放在隔壁桌子上。 谢庭摸着胡子解释道:“这是为其他客人预备的。”他说完就自顾自地走进后厨。 其他客人?黎噎往外望去,是一片汪洋大海和碧蓝天际,并未见其他人影。 正在他好奇之际,几声尖锐鸟鸣从海浪声中脱颖而出,一只青鳞鲤鱼,鱼身却长着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带着一身水珠,在空中滑翔滑进了食肆。 怪鱼就漂浮在隔壁桌子上方,张口就将鲜果往肚子吞,吃得十分欢快。 “别怕,别怕。”黎噎安慰着两个被吓到的小孩子,给他们各喂了一块梨。 “爹爹,这是鱼吗?”黎小宝胆怯地打量着怪鱼。 “这是鸟儿~~”小婉儿胆子大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乎想去触碰怪鱼半张的羽翼。 怪鱼忽然抬起头,青色眼珠子转了转,张口吐出人言:“文鳐是文鳐噢~~~” 黎小宝恍然大悟,拉着黎噎衣袖小声说:“爹爹,文鳐是山海经里的精怪耶。” 其音如鸾鸟,飞于西海,遨游于东海的怪鱼。书上评价文鳐鱼的肉可以治疗癫狂之症,若凡人见此鱼出现,则意味着此地即将大丰收。 “小娃娃别乱说啦,文鳐不能吃哒。”文鳐鱼好像有些委屈,向黎小宝扑棱两下翅膀示威。 黎噎将小孩护在身后,挤出笑脸:“文兄息怒,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哼。文鳐忙着赶路,文鳐不和小孩计较。”文鳐鱼吞干净最后一块苹果,往桌子上扔下一个水球,就拍着翅膀飞向大海而去。 谢庭端着三碗鸡蛋羹出来,送到黎噎桌上。又拿起那个水球,用力捏爆,水珠逸散,露出里面一株淡紫灵草。 谢庭哈哈一笑解释道:“这就是俺这食肆客人作风,留下饭钱,吃完就走。” 海浪声拍打着悬崖,破碎水声似乎是大海低吟漫语,述说着东海千百年来的奇闻异事。 “什么海兽都有啦,都是些开了灵智却没本事化形的家伙。在这礁石丛中躲躲藏藏地活着。” “俺们都想着挨到化形那天,就可以离开这里去遨游天地啦。” 黎噎舀着鸡蛋羹,好奇地问:“谢老板已经化形,就不想去外面瞧瞧?” 谢庭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些感慨地回答:“俺自然也想啦,但是四百年前,这食肆的前主人忽然丢下食肆不管,跑去外面啦。” “他们是一对夫妻,俺为报答恩情,也怕这里的海兽失去补给,便向照尊大人请求让俺接管这食肆,直至主人回归。” “一等,就等了四百年。胡子也白啦,头发也白啦。”谢庭呵呵笑着,坦然的笑声中却带着失落与酸楚。 小婉儿吹着鸡蛋羹上面的热气,将里面的瑶柱挑了出来,奶声奶声地赞叹:“好好的吃呀。” “呵呵呵。好吃俺再做个娃娃吃啊。不用跟我客气。”谢庭听了这真挚的夸奖,也表示欣喜,端详着小婉儿的模样,忽然叹息道。 “这是前主人留下的配方,俺也只不过照着做。但也没有比他们做的好。” 黎噎细细地品尝着,蛋羹虽然滑嫩,最重要的里面放的海鲜,能勾起味蕾,带给食客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前主人对于饮食的造诣,确实非同一般。 “再尝尝这个。”谢庭见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地从厨房里端出几道菜。 一锅海肠捞饭,用新鲜海肠与肉丁、虾仁炒制鲜香浓稠的浇头,浇在热腾腾的蛋炒饭上。 海肠香脆有嚼劲,蛋炒饭喷香,酱汁拌入饭中粘粘糊糊的口感,让人忍不住一直吃一直吃。 两小孩都吃得满口油,黎噎连忙替他们舀汤。 这汤是鱼丸紫菜清汤,全仗着原料好,清而鲜,回味无穷。 谢庭举着一壶酒两只酒杯,并一盘是海水蒸鲷鱼,笑呵呵对黎噎说:“小孩吃不惯这道菜。” “但是这鱼啊,不去鳞不去内脏,用海水生生蒸熟,最适宜送酒了。” “黎老板,俺们走一个?” 两只酒杯叮当一响,透明的酒液从壶里倾倒而出。 第186章 难道在回忆 碧海蓝天之下,黎噎与谢庭老人,各端了小板凳,用筷子剔着那尾鲷鱼肉,送着酒。 这是属于成年人的快乐。 酒过三巡,谢庭兴致勃勃地聊起鲜为人知的往事。 “这些啊,都是食肆前主人教俺的。” “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那时俺在他们手底下打杂。男的呢擅长烹调鱼鲜,老板娘酿酒和做糕点好有一手。” “那时侯照尊大人也时常来呢。他们都是多年好友,一同来到这里建立魔欲宫。” 这么久远的往事,黎噎也是很感兴趣:“他们是妖魔还是人类修者。” 谢庭摆摆手:“都不是。是仙界的金童玉女哦。” “是神仙?”黎噎吃了一惊,不过回过头想,谷荒泽他娘的神君身份,他有这种朋友也不足为奇。 “本来是私奔下界的,谁知道后来仙界竟会出那么大的事情。” “就这样,在下界呆了好多好多年,俺们那时候觉得,即便是魔欲宫没了,他们依旧会是长长久久的恩爱夫妻。” “谁知道有一天,忽然说散了,就散啦。”谢庭呷了口酒,摸着胡子,颇为不解。 “男主人抛下食肆和女主人去了岸上。女主人想了一段时间,也追着去了。” 黎噎追问:“后来他们复合了吗?” “四百年了,他们就没有回来过,哪怕一次?” 谢庭感慨道:“女主人倒是回来过好几次,也只不过是看看我。聊了聊近况,吩咐我好好干。” “没有复合,散了便是散了,没有事故,更没有他人横插一脚,就是无缘无故地散啦。” “呵呵,俺吃菜总吃冬瓜豆腐,也会有吐的一日。想来他们是活得太久了吧,总是对着相同的人,终是要生厌的吧。” “于情之一道嘛,有时候活得太久,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所以说,那些个神仙到最后也都是冷情冷性的。” 谢庭只是唏嘘感慨,黎噎却心中生出荒芜萧瑟之感。原来这再美好的感情,在时间的磋磨之下,也只是从珍珠褪成普通的砂石。 ……………… 唐安俨从书山中钻出来,手紧紧地攥着一卷紫竹简。 “哥……你这个藏书阁,到底有多少册书……” 谷荒泽背对着唐安俨,低着头,手提笔不断地写写画画,“几千年来,每年添几十卷,不算多。” “相比起你爹那个藏宝洞,我觉得要少一半。” 唐安俨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将那卷紫竹简丢在案上。“切,最讨厌读书的人。” “喔,不好意思,你们都不是人。” 谷荒泽并不理会弟弟的牢骚,认真地在纸上标注地点。 唐安俨看着谷荒泽刚才画的图案,大呼小叫:“我在辛辛苦苦帮你找书,你在这边画东海地图?” 图上是东海三城,生洲、蓬莱、即墨的位置,海岸线之外的茫茫海上,还有诸多海岛分布。 “你这是在画地形图,想让仙门再来进攻我们一次?”好奇宝宝唐安俨发问。 “这是根据记载,当年莫离堂所占据的海岛,再加上生洲三城。” 谷荒泽提笔画着线条,将这海岛与城池按照特定顺序连接起来。 一个古朴的阵法行云流水般被勾勒而成。 “哇,哪位大能以城为布阵?”唐安俨表情夸张地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这时间逆转大阵要这么大手笔。” 谷荒泽审视着图案,将阵法图册放在一起对照查看,“普通的镇邪阵法。” “这么简单?”唐安俨立刻垮下脸来:“哥你画错了吧。你换个顺序。” 谷荒泽并不管他,拿出生洲城内的建筑布局图,里面也被他用朱砂画出一个阵法,“这是阵中阵。” “生洲城内的才是逆转阵。” “若破了生洲城内的时间逆转之阵,也会引起外部大阵的崩坏。” “不知会引起何等祸事。”谷荒泽眼中满是审视,他将那唐安俨找到的紫竹简翻开,里面记载的是另外一位建立仙界的神君。 “长鱼氏……”手指凝固在这个名字上,谷荒泽瞬间呼吸一窒。 ………… 盘中的鲷鱼只剩下骨头,谢庭又端来一盘鲜炒海瓜子。 “再后来嘛。我听见其他信众传来消息,男主人另有新欢,还为了那新欢,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精神失常。” “女主人不放心,也跟着在男主人的身边。” 海瓜子鲜嫩,黎噎吃得津津有味,他咂咂嘴:“也太委屈女主人了吧?不是都有新欢了吗?” 谢庭拍着拐杖,语气中有些感慨:“新欢能活多少年?青丝转瞬绕白骨。那一对可是自仙界来,不老不死。” “注定此生都要纠缠在一起。” “除非……除非,有一方先死。” ………… 凌易水和金影踏上大船甲板时,正撞见秦鹤梦落荒而逃。 躺在榻上的龙清友,大气都不敢出,用眼睛余光瞄着越皎罗。 即使是再艳丽的胭脂,亦无法掩盖住她惨白的脸色。她的右手攥成拳,指尖微微发白。 “她来做何事?”凌易水压低斗笠快步走进船舱之中,“听说她平日只在夜间出没,怕是来者不善?” 金影警惕地观察着船舱内部,以防秦鹤梦做了手脚。 龙清友依旧不敢吭声,对着金凌两人疯狂使眼色。越姐姐心情不好哦,你们小心说话。 凌易水见船舱中气氛尴尬,只得硬着头皮说:“黎老板透露着极为紧要的事情,不过在生洲不方便讲……越姑……” 越皎罗冷冷地看过来,凌易水吓到改口:“越姑奶奶,您要不要回岛上一趟……” 她拔下鬓中金簪,握在手中:“我亦有事想找大人。” 她站起身来,说出自己判断:“…………秦鹤梦过分关注庇雨楼之事,或许他们之间早有勾结。你们巡城卫查上一查,不过他一向警惕,具体行事得万分谨慎。” “越姐姐……”龙清友挥动着双手双脚,表达着想要跟去的意图,“带我走吧……你留我在这里,我会被……有心人暗害的……” 越皎罗回头看他,眼中似忧似怨。 第187章 难道在寻找 两小孩蹲在食肆门口,手里采着许多野花。小婉儿心灵手巧,幼嫩的手指灵巧翻动,正在教黎小宝编花环。 海风驱散部分酒气,黎噎还是有些微醺,不过谢庭依旧兴致勃勃,讲个不停。 “我原道是怎样的仙女,才能将男主人勾得神魂颠倒的。” “不成想居然是位凡人男子。” “男子?”黎噎有些结巴,“男主人既喜欢女子,后边又喜欢男子?” 谢庭痛心疾首,猛拍大腿:“他还是名浪荡成性,心术不正的散修。” “他在东海诸岛残杀其他散修,取他们的脑髓与心脏炼制丹药;男主人处处替他遮掩,还暗中占据十余处海岛藏匿他的行踪。” “直至事情被照尊大人发现,他们已残杀不下上千人呐。” “后来呢?照尊大人处置了这两人?”黎噎追问。 谢庭义愤填膺:“那是自然,男主人被交由女主人处罚,而那情人被处于极刑,曝尸于生洲城三日三夜。” “也是咱们女主人仁慈,后面还替那散修收尸安葬。” “也不知女主人当时是什么心情。”黎噎摇摇头,对这段兰因絮果的金玉良缘感到惋惜,“后来他们也没有回来?” 谢庭醉醺醺地摇头,手指着后厨嘟囔着细碎的话,黎噎也听不清楚,尽数消散在风中了。 ……………… 唐安俨捏着生洲方向的来信,向谷荒泽禀报:“越皎罗带着龙清友正在回岛。消息上说,秦鹤梦在打探掳走庇雨楼小孩的人。” “秦鹤梦与庇雨楼有所勾连?”谷荒泽皱着眉头,他放下手中的资料,“所图为何?莫非与他自己天人五衰的症状有关?” “未必。”唐安俨拿起谷荒泽的草稿浏览,“秦鹤梦早就活腻了吧。怕就怕他还惦记着那老情人。” “用时间逆转大阵复活他?”谷荒泽摇头,“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那人也进了两次轮回,只剩一次,他与秦鹤梦之间的情缘便会永世断绝。” 龙清友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喷嚏,他躺在甲板上,底下是金簪化作的金船,正在乘风踏浪朝着魔欲宫方向而去。 海风吹拂着越皎罗的衣摆,她纤细的身躯在疾风白浪之中,如一叶浮萍,飘摇脆碎。 “越姐姐……”龙清友忽然向她伸出手来,喃喃自语:“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越皎罗丹凤眼一睁,几个箭步走过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你要死我现在就成全你啦……!!” “不死了不死了咳咳咳咳咳!”龙清友求生欲顿时爆棚。 “死小孩,整天死死死死死。你知道你多讨厌吗?”海风吹乱了越皎罗的鬓发,贝齿轻咬着朱唇,脸上露出悔恨懊恼的表情。 “都怪你,都怪你,死小孩。”她眼中似有晶莹打转,泪珠终究还是没有留下。 “好死不如赖活着。”黎噎拍拍袖子站起来,扶着脑袋收拾着小几上的残羹剩菜, 黎小宝头戴着花环拉着小婉儿跑过来:“爹爹,爹爹我们来帮忙。” “小宝和婉儿真是乖。”黎噎一人亲了一口。小婉儿捂住鼻子,皱着小脸:“臭臭的。” “哈哈哈。这是酒味。大人身上总有怪味道。”黎噎笑着调侃自己,边将杯盏都端到后厨,还能听见婉儿在和小宝抱怨。 “婉儿不想有怪味道,婉儿不长大啦。” 人总是会死的,黎噎总有一天也会,所他并不担心男女主人这样的悲剧,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忽然有些好奇,边洗着碗筷,边问醉山月:“你和你老婆在一起这么多年,不会厌烦吗?” 脑中寂静一片,过了一会儿,醉山月的声音才闷闷地响起。 “若是像他们这般相处几千年,或许会吧。” “不过我和老婆,能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两百年。” 虽然两百年对黎噎来说确实很长,但是对于醉山月与泽天帝君这样的大能,或许真的很短暂。 “都是趁着鬼界松懈,我才能偷跑出来的好吧?连老婆生儿子的消息我都是七天之后才知道的。” 黎噎嘲讽:“那你这丈夫的确不称职。” 娴熟地将碗筷放在台上沥干水分,黎噎见灶台上还在蒸食物,而柴火都快烧完,连忙添上几枚木柴,拿起烧火棍之时,触感却有些不大对劲。 那根烧火棍虽然被炭熏得焦黑,可握在手里十分轻巧,没有铁器的冰冷与沉重。 “这是……白骨?!!”黎噎吓了一跳,差点把这骨头做的烧火棍给丢了。 “喔嚯,别丢!这是好东西,收起来收起来。”醉山月此时在他脑里面说话。 “啊?这是别人的,不能拿。”黎噎立刻拒绝。 两人还在争执,忽然门外传来两个娃娃的尖叫,黎噎急忙跑出去。只见门口站着一只大鸟,它身生四翼,单眼,深紫色的鸟喙正对着两名呜呜大哭的孩子。 “老板!吃饭!吃饭!俺要饿死啦!”怪鸟恶声恶气地威胁着。它皮毛暗淡脏污,很明显饿了好久。 黎噎将两名小孩护在身后,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老板喝醉了!您……” 怪鸟扑棱着翅膀暴怒大喊:“饿死啦饿死啦!没东西吃我就吃小孩!” “别别别!”黎噎看着呼呼大睡的谢庭老人,急中生智:“有吃的有吃的,我弄!” “赶紧的!”怪鸟恶狠狠地威胁,但是倒没再向前。 黎噎连忙拉着两小孩跑到后厨,将那一筐水果拖出来。 “来,小宝,小婉,我们来洗水果。” “好!” “好!” “不好!”祝煌大呼小叫地从书山里爬起来,愁眉苦脸,“我连这些字儿都不认得,先生,你放过我吧。” 唐安俨依靠着书架,幸灾乐祸地说:“你当以为拜入我们魔欲宫门下是很容易的吗?” 他狠狠踢了祝煌屁股,“祝莲声家的小孩,快起来干活!” “邪魔歪道!公报私仇!”祝煌躺平直接耍赖。 后面两名活宝闹起来,闹得谷荒泽脑壳疼,他瞬间有些后悔,将祝煌也找过来帮忙的决定。 “好吵啊!”说话的却不是谷荒泽,一道冷冷的女声由远及近,越皎罗大步流星地走进藏书洞。 第188章 难道是旧人 藏书洞内顿时安静,只剩下谷荒泽提笔在纸上描画的细碎声。 越皎罗皱着眉头,将地上挡路的书简踹开。 祝煌被她的气势与美貌震慑到,蜷缩在书上不敢动弹,眼珠子随着美女移动。 唐安俨缩了缩脖子,赔笑地站起来,“越姑奶奶,是不是没吃早饭,我这里还有只鸡腿……”说着他真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只油纸包来。 “去去去。谁知到你芥子袋里放了什么腥臭东西。龙清友还躺在外边儿,你滚去看住他。”越皎罗瞥了一眼刀过去,唐安俨立刻遁走。 “我也滚。”祝煌弱弱地说,手脚并用地爬在唐安俨后面。 藏书洞内顿时只剩下谷荒泽与越皎罗两人。 “心境不平和,横生怨怼。”谷荒泽低着头,看着那份紫色竹简。 越皎罗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她直接坐到谷荒泽的对面,严肃地发问:“秦鹤梦是不是出事了?” “他们都不敢跟我,我只能问你了。” 谷荒泽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天人五衰。” …… 越皎罗嘴边扯出一抹苦笑:“你就不能委婉一点。” “他们怕你伤心会做傻事。可我不会。”谷荒泽复低下头继续书写:“活得越久,经历得越多,对感情的体验也就越淡漠。” “对于你和秦鹤梦来说,或许死亡才是解脱。” 越皎罗垂下眼眸,她无法否认谷荒泽的说法,可是在死刑宣判这一刻,她内心除了酸楚之外,只剩下无限的孤寂。 她不为秦鹤梦将死感到悲伤,她只是在可怜自己,以后只能是更加孤单。 “不过你亦不必绝望,或许事情还有转机。”谷荒泽将笔放下,将图递给越皎罗。 “天人五衰,定然是仙界星君出事了,这还能有什么转机。”越皎罗拿过那张纸来,原来是生洲城内地形图。 谷荒泽解释道:“秦鹤梦的衰落,亦有可能是为了维持阵法运行。” 他将黎噎所说的时间逆转大阵复述了一遍,“不知这阵法持续了多少年,但是这阵法外面还罩了一个大阵。” “用途至今不明。”谷荒泽又将那张东海三城兼海岛图丢过去。 越皎罗愈发不敢相信:“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当初那人已经转世,即便是逆转大阵也无用。” 她仔细端详着两张地图,手指划过海岛时微微凝滞,“这些海岛,好像当年那人占据的那些?” 听到越皎罗所说的话,谷荒泽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是莫离堂以前的势力范围。” “莫离堂?莫离啥时候还开另辟组织?”越皎罗与他对视。 ………… 怪鸟站在桌子上,吭哧吭哧地吃着鲜果,“好吃好吃,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谢庭睁开眼睛时,正巧见黎噎端着一盘鲜果出来。 “谢老板,你总算醒啦。”黎噎松了口气。 谢庭呵呵笑着,捧着肚子道谢:“今日俺喝多酒,倒是忘记营生,还麻烦黎老板替我招待客人了。” 黎噎擦了擦汗水,摇头苦笑:“再不招待,这位客人可要吃小孩了。” “害,别净听他们瞎说,这臭嚣鸟只是面上凶,孬得很哩。”谢庭拎着珊瑚拐杖砸过去,砸得嚣鸟像喜鹊般尖叫起来,很是滑稽。 黎噎不自觉举起那根白骨烧火棍挡在身前。出乎他的意料,嚣鸟竟是不攻击,而只是破口大骂。 “谢老头!臭鱼烂蟹,臭臭臭!”嚣鸟原地扑棱着翅膀,叼着颗柿子往外逃窜。 “留下饭钱!!”谢庭大吼,嚣鸟丢下一袋子东西,便飞向天际。 “哈哈哈。他们在俺这食肆可不敢乱来,不然以后便没的补给。会被所有海兽飞禽埋怨的。”谢庭叉着腰得意大笑。 “咦你怎么拿着这个?”谢庭指着黎噎手上的烧火棍。 黎噎举起烧火棍,有些无措:“刚刚看火呢,拿着烧火棍用用。” 谢庭连忙摆手:“这可不是烧火棍,这是当年女主人带回来的,她情敌死后的骨头,用火烧不化,用刀劈不开。” “这是不死国的不死骨!没见识!”醉山月的声音在谢庭脑中嘀咕起来。“不能偷你赶紧问他要,以后有大用的!”他连连催促。 “原来如此。”黎噎恍然大悟,笑道:“怪不得长得这么怪异,不过挺好用的。” 他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送我?” 本以为谢庭还会犹豫一下,谁知他立马答应:“行啊,你赶紧把它拿走。本来是女主人吩咐我烧掉的,可是一直都烧不掉。” “哈哈,小兄弟你的喜好还真是别致。”谢庭还调侃了一句。 黎噎尴尬一笑,内心却在默默地问着醉山月。 什么是不死国? 越皎罗看着那张图,忽然有一丝灵光闪进她的脑海里。 她猛得一拍书案,“得把咱魔欲宫加上。” 还没等谷荒泽提笔,越皎罗自己就动起手来,在有魔欲宫的地图上,重新画了一个法阵。 “复生阵?”谷荒泽一下子看出来,面色有些凝重。 “能以城为点布阵的大能,我只能想起那一位,但是倘若是那一位,那就应该布的是复生阵。” “谁?” 越皎罗斩钉截铁地回答:“佑土神君。” 佑土神君,这与紫竹简中讲述,布下时间逆转大阵的大能是同一位。 “他与魔欲宫有何关联?”谷荒泽皱着眉头。 越皎罗眼光闪烁,她忽然有些不自在地挠着脸:“其实我与秦鹤梦下界时,遇见过他。” “当时我们正在寻找隐匿之处,阴差阳错之下,来到岛上。” “这岛位置隐秘,礁石高立,是个绝佳去处,但是当时岛上还有一股微弱的力量。” “原来是重伤濒死的佑土神君,正躲在岛上,默默等待着灵力恢复。” “那时我们就深感奇异,佑土神君之神髓已被完全打碎,丹田也破败不堪,然而灵力有流动恢复的趋势。” “现在回过头来想,应是这道大阵,吸收着地气,滋养着佑土神君。” “后来,他伤好了?”谷荒泽盯着心虚的越皎罗。 “还是你们做了什么?” 第189章 难道是不死 越皎罗更加不自在地挠了挠脸,丹凤眼耷拉着,“当年嘛,我们还怕他好了以后,将我们行藏暴露,就………” “就暗算了他………” 这次轮到谷荒泽诧异了:“你们?谋害神君。” 越皎罗晃着脸,耸了耸肩:“那时侯,我们打定主意不再回去,杀个神君又有什么?” “他也不是星君,死了也不会害其他同道………” “况且这神君仗着有些功绩,谁都看不上眼嘛,动辄处罚其他星君,连累其他小世界塌陷,讨厌的很呀。” “不过就是毁了他的躯体,让他轮回转世……罢…啦。”越皎罗的声音越说越小。 谷荒泽端详着紫竹简,叹了口气。 这话越皎罗说得轻巧,但是谷荒泽知道这他们这可是结了大因果。 “后来我便来到这岛上,把你们两揍了一顿,建魔欲宫。” 越皎罗点头:“对啦。你放心,后面我们活得好好的,可没什么报应在身上。” 或许已经报了。谷荒泽掩藏住闭口不讲,转移话题:“佑土神君为何选中此处,有何特异之处。”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越皎罗挑着眉,抿着朱唇:“这里岛可是不死国啊。” “不死国是什么,不死民又是什么?”黎噎拜别谢庭,牵着两个娃娃往回走。 走到青青草地上,只见天上盘旋的飞猫正缓缓降落在地上,喵嗷喵嗷抱着野草玩闹打滚。 “哇。”吃饱喝足的两个小娃娃立刻兴奋地朝着猫猫跑过去。 黎噎跟过去,蹲在猫猫和娃娃周围,手里抱起小白猫不自觉地摸起来,其实脑中默默听着醉山月的科普。 山海经大荒南经有记载,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食。 甘木即不死树,大树不老不死,枝干被砍以后也会无限生长。 以甘木为中心,吸引了一群人前来,他们切下甘木树干磨碎吞入腹中,获得长生不死的能力。 他们以不死民自居,建立了不死国。 “只不过这个不死国,仅仅存在了三百年,就覆灭啦。”醉山月说。 黎噎提出猜测:“因为不死树受到觊觎而被灭国了?” 醉山月嗤笑一声:“想太多啦。一场山崩地裂的大地震,不死民全部震死,不死树也不知所踪。” “几番沧海桑田大陆板块游动变化,就再也得不到不死树的下落。” “没想到啊,我儿子建的这个魔欲宫,就建在不死国旧土之上。” 谷荒泽站起身来,眺望着洞外的风景,一样的云,一样的天,陈旧的木屋与长青绿地,同人界其他地方并没有区别。 “不死国旧土……那佑土神君选择在此养伤,是因为不死树在此?” 越皎罗捏着身上的披帛,歪着头回答:“他吞了不死树,躲在这里就以为会万无一失。” “但是不死树并不能保证他不受伤。所以他还是死了,只能说他命中注定吧。” 手中握着一本残损的书,谷荒泽皱着眉头翻阅,里面记载着复生阵的设置:“布下这大阵亦需要不死树,难道佑土神君将整棵树都吞下去,不留一丝余地吗?” “不不不。”越皎罗也站起身来,指着藏书洞,“不死树一直都在岛上,只不过我们皆见不到。” “需要身怀五灵的大能或者神兽方可见到。比如凤凰玄武,衔火灵土灵而生的,又比如华盖星君,那厮掌控神火……” 她有些懊恼地叹气:“若我也能瞧见,我便切下一段塞到秦鹤梦嘴巴里。” 谷荒泽想起昨日,黎噎醉醺醺地指着船舱外,说看到一棵大树的情景。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不是喝醉。 “不死树在哪里?你不是能看见吗?”醉山月示意黎噎抬头看,“用灵目啊。” 黎噎站在草地上,将灵力凝聚在双目,朝着礁石的方向看去。 只见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礁石的缝隙,木屋的周围,盘绕着苍虬的树枝,树藤不断向下延伸到青草地上,化作嫩嫩青草,将整块岛屿覆盖。 那些可可爱爱的翻滚小猫,在灵目的注视之下,背后那双翼竟然也是两根树枝。 “这些小猫,都是不死树所化?”黎噎结结巴巴地说。 醉山月给予肯定:“不死树是有灵识的,若做了什么伤害它的事情,它也能报复回去。” “你在岛上行事可得小心啊,别损害到人家的树条,免得被这小心眼的树报复。” “还有,若你想和我儿子长相厮守,也可以跟这树请求,让它赐予你一段。你将树枝服下,自然就不老不死了。” “不过呢,至此之后,就不能离开这座岛。” 越皎罗讲述着当时的细节:“我们将佑土神君杀害以后,将他的身躯放在船上随海浪流走,以为脱离不死树的庇护,他就会彻底失去。” “少算了这个复生阵。”她有些不安地掐指算着,“想来他若复活,首要便是找我们报这因果。” 谷荒泽翻到下一页,书的下一页已被撕毁,辨识不见。他闭上眼睛思考片刻,复又睁开:“要布这复生阵,除了不死树,是否还需要汤谷扶桑?” “对!”越皎罗跳起来,眼睛发亮,“确是如此!有了汤谷扶桑,我们便可回到仙界……” 话刚说完她便又迟疑,“只是整个大阵如此广阔,神木会藏在哪里?” “在生洲城内。”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谷荒泽的手指有些颤动,一股难以言语的激动心情从他心中燃起,那是多年希望即将达成的喜悦。 “定是在生洲城内,在时间逆转法阵的阵眼之中。” “破坏这两个大阵,不仅能拯救生洲百姓,亦能达成我们多年心愿。” “只不过,我们仍需对上那位传说中的佑土神君。” “从时间逆转大阵的发动情况来看,他的能力依旧不可小觑。” “若是庇雨楼与秦鹤梦有所勾结,则更难以对付。”谷荒泽眼中晦暗不明,却暗自握紧拳头。 越皎罗很是烦躁地咬着手指,指甲上的寇丹都要被她咬掉。 “秦鹤梦究竟为什么要和佑土神君联手啊?” 第190章 难道很优雅 小宝看见怀中的小猫翻了个身站起来,抖动着身上细密的毛,迈着优雅的步伐跳进草地上。 “猫猫,猫要去哪里?”小宝奶声奶气地发问。 小猫在青草地中玩得够了,便再一次张开翅膀,盘旋着飞上苍穹。 两个娃娃再一次为飞猫们优美的表演,鼓掌欢呼。 有了灵目的帮助,这次黎噎紧紧地捕捉了猫群的动向,发现它们在空中化作树叶一般,飘飘荡荡地回到不死树的枝干上面。 不死树缓慢地蠕动着,接纳这些孩子的归家。 这一切都只有黎噎能察觉得到。 永生即永死,不存即永存。 “不死骨又是什么?不死树身上长得的骨头吗?”黎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拿出那根不死骨,在识海中询问。 “那是吞食甘木的仙人,死后所化的骨头。蕴藏着那位仙人部分的功德与灵力。”醉山月的声音响起来。 “仙人再次得道以后,能通过这根不死骨重获当年之灵力,助修行更上一层楼。” “你也把它当作寻常法器,打家劫舍也行啦。” 黎噎无语:“那位仙人估计会从鬼界气活……等一下。”他眼珠子转了转:“你是说男主人的情人,也是一名仙人?” 醉山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仙人是不会进鬼界的,他们能直接入轮回,大约过个几世,等功德都耗尽,仙人记忆全部淡去,才会重新变为凡人。” “这么好。轮回还有特权啊。”黎噎甩着那根棍子,果然发现不死骨中有丰盈的灵力。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肯定是有甜头的啦。你不会不懂的吧?”醉山月打着哈欠,声音渐渐远去。 “走了。我那不孝子要过来了。” 黎噎立刻东张西望,就在礁石顶部的一个洞口之中,飘然跳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谷荒泽毫发无伤地落到地上,身形飘逸潇洒,轻盈地像一只优雅的猫。 紧接着一个更为华丽的身影紧跟而下,女子纤细婀娜,容貌绝世。 小宝张大嘴巴,“仙子哎。” 小婉儿既羡慕又羡慕:“好美的裙子呀,婉儿也想穿。” 两道身影由远及近向黎噎和两个娃走来,女子正娇笑着与谷荒泽说话,两道身影靠得极近,郎才女貌。 “大人,我靠你靠得这么近,你的黎老板不会生气吧。”越皎罗阴阳怪气地调侃着,顾盼生姿,实则打量着黎噎。 是名身材欣长,长相秀气的男子,最惹人注意是那对泛着水光的杏仁眼,似有情又似无情,惹人注目。 但是除此之外,并无特异之处。 不像是能惹得照尊与那蕴霞山梵鸿心动的惊才绝艳之人。 “你不会是想报复梵鸿,才故意同黎老板好的吧?”越皎罗对上司照尊大人的品格产生质疑。 “我跟你说,咱们当邪魔歪道也要有底线,骗财骗色都行,可千万别骗情。” 谷荒泽饱含杀气刮去一眼刀,越皎罗立刻退后两步。 “泽先生!”黎小宝抢先跑过去,开心地抱住谷荒泽大腿。 “小宝乖,岛上好玩吗?”谷荒泽笑了笑,摸着黎小宝的头。 “好玩!好多会飞的猫猫!还有个老爷请我们吃好多好吃的。”黎小宝指着悬崖边上那个小屋。 “哟,你们去了那里啊。”越皎罗笑着看向黎噎,“那家店是我以前开的耶,谢庭我认识很多年啦。” 黎噎怔了怔,回过神向她打了声招呼:“越老板好。”眼神极为真挚,翻腾的醋意在真相面前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同情。 好啊,八卦正主居然出现眼前。这么漂亮的越老板,居然是谢庭故事里面的那冤大头女主人?? 越皎罗显得有些惊喜,捧着心口受宠若惊,“大人,难道我值得你在黎老板面前特意提起吗?” 谷荒泽面无表情地击碎越皎罗的想象:“没提过。” 黎噎和颜悦色地笑着:“几日前曾在仙芝楼门口,见过越老板的绰约风姿,真是难以忘怀。” 越皎罗顿时喜气洋洋,娇笑道:“黎老板可真是会说话,比这群魔欲宫的臭小子有趣多了。” “他们人模狗样的,说话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听。” “越姑奶奶,你又在诋毁我!”唐安俨大呼小叫地从木屋上面跳下来,气呼呼地问责:“我都听到啦。” “听到又怎么啦,难道我说错了吗唐安俨,说的就是你!”越皎罗柳眉竖起,一记眼刀飞过去。 看到越皎罗一扫之前的颓废和凝重,唐安俨也乐得和她斗嘴,就如往常一般。 “帅哎!”小婉儿满眼都是崇敬地看着越皎罗,一副要向她好好学习的模样。 黎噎悄悄扯着谷荒泽的衣袖,还没说话就先瞪了他一眼:“你们魔欲宫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有一棵这么大的树?” “你果然能看见。”谷荒泽勾着嘴角,并不回答。 “什么意思嘛?还有这个。”黎噎掏出那只不死骨,“烧火棍长这样的?” 醉山月在他脑中的解释不好直接讲,于是黎噎便旁敲侧击地暗示。 谷荒泽接过来,手中掂量了一下,出声断定:“不死骨。” “哪里找到的?” 黎噎指着悬崖上的食肆,“谢老板的食肆里面。” “越皎罗!”谷荒泽轻轻一喊,唐安俨与越皎罗立刻停止互啄。 “到!大人我在!”越皎罗提着裙摆回过头来,在看到不死骨的那一瞬间,脸色煞白。 “想起来了吗?前世那人的骨头。” 谷荒泽淡淡地说,眼中闪过寒芒:“这下你应当知晓,秦鹤梦要与庇雨楼合作的原因了。” “不对,不对不对。”越皎罗摸了把脸,“你的意思是,从秦鹤梦与我分开以后的事情,都是那个劳什子神君的计谋?” “有,有可能,只是巧合,恰巧那人也是仙人………”越皎罗拎着谷荒泽的衣领,破口大骂,“我是傻子吗?你是在看傻子吗?” “我什么都没说……”谷荒泽移开目光。 黎噎搂着唐安俨左看右看吃着瓜,看着这场照尊vs仙芝楼的戏码。 “他们俩在说啥?” “我也不知道,说一半没一半打啥哑迷。” 第191章 难道很混乱 祝煌正在打着瞌睡,忽然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哪来的臭小孩啊!”越皎罗气呼呼地走进屋里,祝煌被她踹得四仰八叉。 “谷荒泽!你这哪里捡来的臭小鬼!”越皎罗怒吼。 谷荒泽捂着耳朵随后便到,“祝莲声家的小鬼。” 这下越皎罗的眼神更像是看死狗了,她阴恻恻地瞥过一记眼刀,意味深长:“噢~祝莲声啊。” 祝煌抱着头鼠窜到黎噎身后,弱弱辩解:“你们上一辈人的恩怨,别连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来东海之前,祝莲声就语重心长地嘱咐过儿子,到这边来以后,要谨小慎微地做魔,不要辩驳,不要反抗。 这是因为,祝莲声与魔欲宫结下的梁子实在是太多了。 “他这话说得没错。”谷荒泽有意瞥了一眼龙清友,“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和谁的恩怨,就和谁算。” 殊不知龙清友还在傻愣愣地盯着他的越姐姐。 越皎罗瞬间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凌易水那边来消息了。”唐安俨从空中抓了个信件,结束了这一场迁怒。 “城南门外的小树林,的确发现诸多孩童尸身。”落英向凌易水禀报。她紧皱眉头,脸色青白,紧紧地攥着拳头。 “太残忍了,除却头上致命伤痕,孩童的脸已经被损毁严重,无法辨认。哪个天杀的如此残骸幼童,他难道就不怕因果报应吗?” 凌易水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抚,沉声道:“若真如那人所说,此事为庇雨楼所为,那我们应当谨慎行事。” “我们巡城卫根基不稳,而庇雨楼多年素有善名,未找到确实证据之前,不能轻易指证,更不能被他们看出来。” 落英有些着急:“若是晚一日,那些孩子便更有遇害的危险。” 凌易水不疾不徐得反问:“贸然攻进去,生洲城的百姓会相信我们吗?那些孩子是相信庇雨楼还是相信我们?” “这叫冒进,非是上策。” 落英低着头不语。 凌易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件,递给落英:“我已联系好众济院的莫家兄妹,请他们腾出一间院子,来收容庇雨楼的孩子。” “你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创造一个机会。让庇雨楼无法继续收容孩子。”他眉宇间闪过一丝狡黠。 落英是个极聪颖的女子,她顿时领会,欢喜地一拳砸上凌易水的心口:“凌易水,好你个光明磊落的大侠!” 第二日,深秋的生洲城上空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庇雨楼在这场大雨之中内楼塌陷,许多孩童无处容身,巡城卫建议由众济院代为照顾,却遭到明珠楼秦老板的反对。 秦老板提出众济院的孩子生活条件不好,不如送往明珠楼安置,却被匆匆赶来的仙芝楼楼主越皎罗反对。 她当场捐出一座院落给孩子暂住,同时还会派人照顾。秦老板还想反驳,却被越老板一拳打晕。 场面顿时混乱无比,陈管事在这场动乱中也被误伤。 最后居然由逢生码头接手了这群孩子的看管。 “没问题,没问题。有金影在,我还有几名亲信,都是信得过。”躺在榻上的龙清友拍着胸脯承诺,接着又秒垮下脸。 “越姐姐怎么又回去了呀。都是因为那个秦鹤梦!”他愤愤不平地抗诉,“我到底有什么不好啊。” 了解前因后果的唐安俨咳嗽一声,低着头无声嘟囔着:“你从出生就是原罪啊小龙仔。” 黎噎很明显还没消化,被谷荒泽压着蹲在外面廊上画着人物关系图。 “这龙老板前世是越老板前夫的情人……” 谷荒泽蹲在旁边提醒:“秦鹤梦的旧情人。” “我靠!他们这段三角恋是个闭环。”黎噎恍然大悟片刻,又埋头,“与那位佑土神君的关系是上司与下属…………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佑土神君利用这段关系与秦鹤梦勾结在一起。”谷荒泽继续提示。 黎噎也继续问:“勾结在一起做,做什么?死而复生?” “这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需要找到佑土大阵阵眼。”谷荒泽在人物关系图上画了个叉。 黎噎摔笔,“啊?那在生洲城内找吗?庇雨楼内部或者下面?” 谷荒泽摇头:“凌易水偷偷潜入过查看,并没有异常。” “那就,就继续找?”黎噎瞪大杏仁眼,迷惑不解地看着他,“这也不重要,那也不重要,你让我在这边捋,捋啥?” 照尊大人的眼眸幽深,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一旦回到生洲城中,触动佑土神君发动大阵,我们都可能会忘记。” “只有你还能记得所有的事情。所以你需要牢牢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和我刚刚跟你说的这些。” 黎噎托着腮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记着。 “还有。”谷荒泽刚开口就忍住了,脸色有些复杂,似乎是疑惑,也是烦躁。 “还有啥?”黎噎眨巴眨巴眼,与他对视。 “我爹……” 黎噎立刻用手比叉:“我可没再和你爹联系了啊!” 谷荒泽摇头:“若他下次还跟你托梦,你问问他,他当年是否与建立仙界的四位神君有恩怨纠葛。” 他拿出了三卷紫竹简,第一卷讲的是末水神君长鱼氏,也是被恶聻残害躯体,魂魄到下界,不知所踪。 “他活了太久,恩怨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意义;我不信他只想复仇。” 谷荒泽嘴角往下扯,眼中闪烁着不忿的火焰:“有这闲工夫去复仇,为何不赶紧将我娘从仙界救下来?” “凤凰坠地以及秦鹤梦的天人五衰,意味着仙界出现动乱。” “劝他好好想清楚事件轻重缓急,不要再发疯。” 平日的照尊大人,都是以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形象出现在黎噎的面前。唯一一次惊慌失措,是当初在小四灵镇暗巷下的洞穴,他以为醉山月要对黎噎不利。 而如今这脆弱又倔强的一面,带着些微少年的稚气,只有当他遇见与泽天帝君相关的事情时,才会展露出来。 或许岁月修行促使他长成照尊谷荒泽,但是幼年时的经历,或将成为他修行之途上的魔障,挥之不去。 修者亦不能免俗。 第192章 难道是帮手 魔欲宫里亦有厨子,专门负责教众饮食。 谷荒泽正与唐安俨交代事务,厨子端上来一大盘的清蒸海鲜外加几道炒菜。 黎噎熟练地打开蟹盖,剔着里面的蟹肉和蟹膏。 正当海蟹肥美之时,几只蟹的肉就装满小碗,蟹膏更是明黄鲜香铺在蟹肉之上。 黎小宝与小婉儿两娃分食之,吃得极香。 剥完螃蟹,黎噎又开始剥虾,边剥边在脑内同醉山月说话:“你儿子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其实你这么做也不过是想挽回你老婆的心,需不要我帮你解释一下?”黎噎难得热心发问。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醉山月的声音有些闷闷地,略带着沮丧:“你不明白。他不会信的。” “你这样拒绝亲子交流,是不行的噢老乡。”黎噎循循善诱,手不停地将剥好的虾放在盘子里。 “你别管啦儿媳妇。”醉山月思虑再三,还是拒绝沟通。 “喂喂,你先别走,这样我如何向你儿子交代!”黎噎在脑中大声地呼唤,始终没有得到醉山月的回应。 他紧蹙着眉头,咬着唇出神的模样,吸引了照尊大人的注意。 “怎么,我们魔欲宫的海鲜是发烂发臭吗,吃得黎老板愁眉苦脸?”谷荒泽挑起一只剥好的虾晃了晃。 黎噎啊呜一声将虾叼走,边咀嚼边嘟囔:“你这是挑拨我和魔欲宫张师傅的友好关系。” “还不是你们聊了这么久,我有些无聊。” 唐安俨垂头丧气地夹了几口菜:“我哥这是想把我留在魔欲宫,才交代这么多事情给我啊。” “嫂子。我哥不带我回生洲城啦。他又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我,就像当初他跑去小四灵镇养伤一样啊。” 长睫毛忽闪忽闪,黎噎同情地拍了拍唐安俨的肩膀:“弟弟,你哥是对的,整个魔欲宫,还有小宝和婉儿,都交托给你了。” 黎噎扯过默默干饭的祝煌,指着他说:“还有这只。” “不是吧,祝莲声的崽也要我护着,他都多大啦。”唐安俨用眼刀刮着祝煌。 祝煌露出大白牙坦然一笑:“我很有用哒,你可以用我来威胁我爹做事哒。” 唐安俨冷漠地塞了只螃蟹过去。 ……………… 城墙之上,夜风猎猎作响,穿着华衣的丽人逆风而行,朝着提着火把之人缓缓走去。 秦鹤梦察觉到背后之人,不自觉地捂住脸上的青紫伤痕。 “躲什么!不敢见我吗?”越皎罗厉声问:“在人界活了这么多年,越活越回去了吗?” 一滴泪从秦鹤梦的脸颊上滑下来,他轻蹙着眉,哽咽道:“你不要管我了!我早已不想活着。” “唯一的念想,便是阿珩能活过来喊我一声。” 越皎罗更气,她猛得掐住秦鹤梦脆弱的脖颈:“他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轮转两世,再不识得你。” “你连我都可以不爱,几千年的情分都能放下,为什么不能放下一个死人。” 秦鹤梦紧闭双眼,抿着嘴唇,引颈就死。 越皎罗厉声发问:“你到底在谋划什么,一会帮庇雨楼找孩子,一会又要出灵石帮扶这帮小孩,是不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阴谋!” “是不是又想对魔欲宫不利!” 秦鹤梦脱口而出:“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上次是最后一次,你相信我!”他的眼神哀怨悔恨。 “我没有再一次机会了,我已经天人五衰,活不了几年。” 越皎罗颓然松开手,秦鹤梦跌坐在地上,他抱住越皎罗的腿,低声下气地哀求着:“我可以讲什么都说出来,但是你能不能将阿珩还给我。” “我知道你将龙清友带回岛上。只要,只要你将他带回来,我什么都跟你说。” 秦鹤梦号啕大哭,哭得情真意切。 越皎罗冷冷地仰望着夜空,在秦鹤梦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 魔欲宫唯一的码头,谷荒泽一袭白衣站在甲板上,遗世独立。 黎噎拎着食盒蹦跳着跑过来,后面还有龙清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虽然有些狼狈,但是十分振奋。 丝毫不知他在这段惊世虐恋之中占据关键地位的龙老板,一颗春心只在绝世风姿的越皎罗身上。 谁知此时陡变突生,一封信函凭空出现在谷荒泽手中。 他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命令道:“把龙清友押回魔欲宫。” “为,为什么啊大人!”龙清友正不解大喊大叫,一个纸团猛得砸向他的额头。 越皎罗的字迹出现在展开的纸团中:“不要来,留在魔欲宫等我!” 龙清友一颗芳心破碎成渣。 “为什么不让他去。”黎噎提着食盒,悄悄跟谷荒泽咬耳朵。 “越皎罗来信,秦鹤梦的目的要完成需要龙清友,不能让他回生洲。”谷荒泽将这封信捏为齑粉。 “不过,若龙清友不入局,这场戏如何才能唱下去………”谷荒泽思索着。 黎噎放下食盒,建议道:“找个会易容的应该不难吧?” 谷荒泽摇头:“不难,但是秦鹤梦心细如发,寻常修者无法瞒过。” 他盯着撞击在礁石上的海浪,白色浪花激荡,溅出无数泡沫。 “梦悲伤养好了吧?” 黎噎抬头看他,“没这么快吧,可是重伤。” “本尊说好,就是好了。” “喵。”橘猫蹲在门口挠门,叽叽喳喳的声音刺激地梦叔心烦气躁。 “阿橘,你安静些,能不能让梦悲好睡啊。” 门应声而开,梦悲轻轻地走出来,他的脸色还是没有血色,整日喝着汤药,饭吃不了多少,消瘦了大半。 “爹,我没事。”梦悲笑着将橘猫抱起来。 “你整天就宠着这猫吧。”梦叔气呼呼地负手回屋。 橘猫见碍事的老头退下了,立刻从梦悲怀里挣脱开来,不管不顾地往后门跑去。 梦悲见状追到暗巷之中。 “阿橘,阿橘,不要乱跑啦。” 暗巷之中停着一只精致的云车,橘猫快速地跳进车中。 第193章 难道是幻象 深秋的生洲城下了五天五夜的雨。阴雨连绵的街道之上,人烟稀少。 明珠楼厢房内,丝绸帕子沾上星点猩红被随意丢弃在几上。秦鹤梦倚在窗边,醉眼惺忪举着酒杯。 每逢阴天,他的情绪总是格外的不稳定,祸不单行,从四肢传至全身的针扎刺痛感让秦鹤梦异常痛苦,只能通过酗酒去麻痹痛觉。 “客官慢点走。欢迎客官下次再来。”跑堂殷勤的招呼声传到房里,除此之外还有他们的窃窃私语。 “这生面孔修者是哪个仙门的,出手真是阔绰啊。” “大约是散修吧,修为看起来不高,但是哎,他与逢生码头的龙老板,长得倒有七分相似……” 旁人提起龙清友,秦鹤梦的酒醒了一分,他迷迷糊糊地向楼下望去 ,就见一玉冠紫袍的年青道人,从明珠楼走出。 绵密细雨无法沾染他衣冠半分,水珠盘旋着往地上流淌,想来此人精通控水之术。 这样的人,秦鹤梦平生所见没有五百也有五十。 但是命运总是胡闹,鬼使神差般,那道人抬头往楼上望了一眼。 那张与龙清友十分相似,甚至更为俊美的脸庞,吓得秦鹤梦坐起身来。 他瞳孔剧震,不要命似地从楼上径直跳下去,口中念念不忘那个人的名字:“阿珩,阿珩。” 倩影落在地上 ,惊吓到明珠楼的伙计,但那名紫袍道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鹤梦惊慌失措地环视着街道,终于在油纸伞摊边,见到那命中注定的身影。 待到他快步追了过去以后,站在明珠楼屋檐上的小少年终于松了口气,两行鼻血从他的鼻腔里面流出来。 越皎罗扶住他,再往少年嘴里塞了一把丹药,“吃,吃多点,补充灵力,大补。” 瘦弱梦悲被噎到翻了个白眼,青白的脸色雪上加霜,“姐姐慢点,嘤嘤嘤。” 越皎罗拎着梦悲暗中追踪着秦鹤梦。 杜珩的身影总是浮现在秦鹤梦眼前,若隐若现,可是一直都无法触摸。 秦鹤梦欣喜欲狂地追着杜珩飞出生洲城,飞离城南门的小树林,却在快到小河附近时,生生停住脚步。 最终杜珩的背影飘然消失于雨幕之中。 看着秦鹤梦面色惨白,失魂落魄地走回城。 躲在河边的立刻黎噎探出头来,东站西望:“他干啥不继续追啊?” “再追下去就能在河边揍他闷棍。可惜。” “他会不会察觉了?”黎噎泽想到此,立刻警惕起来。 “不会。”谷荒泽审视着周边的环境,玄影手凭空出现,在秦鹤梦停住脚步的地方,画出一道横线:“他似乎无法踏出生洲城。” “应该是说,他无法逃出这个大阵范围。” “大概是和神君做交易了吧。” 刚好赶到的越皎罗,撸起袖子气急败坏地追问:“啥,啥交易??” “难怪他这几百年来,从不离开生洲城……”谷荒泽低头思忖着,“想要在大阵外拷问他,看来行不通。” 被越皎罗松开的梦悲气若游丝地向黎噎求助:“老板,救救……” 黎噎跑过去拍着他后背,把梦悲噎到的丹药给拍出来。“梦悲才被绑来没几天,伤都没好全啊,让他休息一下嘛。” 越皎罗信心满满:“这是我越皎罗的月皎清心丹,恢复灵力很有一套的,你需要担心。” “我保证他伤势全部复原,还能暴涨两百年灵力。” 她话还没说完,梦悲就噶得一声晕了过去。 “让他歇息。”谷荒泽话说完,金影立刻出去,抱起梦悲消失。 “明天再试试。” ………… 第二天,秦鹤梦在连绵的雨声之中醒过来,他扶着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就在睡榻对面的书案上,一名玉冠紫袍的道人,正提笔作画。 秦鹤梦揉了揉眼睛,果然杜珩身影立刻消失不见。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捂着脸苦笑。 “果然还是幻影。” “你不想我吗?”在记忆中已经被淡忘的嗓音在窗边响起,紫袍道人正不羁地坐在窗台上,手中拂尘沾上星点水珠。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秦鹤梦双眼悲戚地告白。熟练地述说着深情,仿佛这百年来他说了无数次。 一只墨虫在窗台蠕动,将秦鹤梦若说的话都传到了凌易水与越皎罗耳朵里。 他们与照尊大人正躲在生洲城外,偷听着明珠楼里面的动静。 而在明珠楼的大堂之上,纤细清秀的少年喝着清茶,对面坐着一位端丽女子,漂亮妩媚,引得跑堂忍不住偷瞧。 跑堂觉得这女子长得美,又觉得长相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 “别看我了,梦悲。”穿女装涂脂抹粉的黎噎低下头,悄悄与梦悲嘀咕,“怎么那些跑堂也都看过来,是太闲了吗?” “老板,是你生得太过好看了。”梦悲笑了笑,羞涩地低着头。 待到所点的酒菜上齐,黎噎杏仁眼含凶一瞪,瞪得跑堂不敢再看,这才作罢。 梦悲还在运用灵力施展蜃术,因不能离中术者太远,所以黎噎才乔装带着他来明珠楼吃饭。 屋内的杜珩幻影冷笑一声,质问起秦鹤梦:“枉费我们当初的情分,我死得这般惨,你为何不救我。” 受不了情人的指责,秦鹤梦急得走上前辩解:“你,你不要着急。那位大人物答应我了,待收集了足够灵力修补城中大阵后,他立刻便会帮你恢复记忆。” “你可知你的转世,对我何等薄凉?我如何做也讨不到龙清友的欢心。” 杜珩凉薄冷哼,“哪有大人物,若真有,何不求他铲除谷荒泽,为我报仇。” “就是你啊,阿珩!”秦鹤梦痛哭。 偷听得凌易水与越皎罗惊掉下巴,“他在说什么!” 谷荒泽捂着头,有些犯恶心,这位佑土神君的不仅心机深,看来还甚是下流。 “你们本就是一体。他恢复了你自然也活啊。”秦鹤梦生怕他不信,还在不断地解释着。 “是我当年贪心。杀害神君不够,妄图取他一半魂魄炼制法器。岂知另外一半轮回转世,竟然化成你这冤家。” 第194章 难道是密道 “法器!越皎罗捏着披帛差点跳起来,头上金步摇疯狂晃动。 “怪不得那段时间后,他的修为突飞猛进!” “原来是因为这样。”她恶狠狠地咬着指甲,像是把指甲当作前夫来啃,“肯定是那把箜篌!” 每次秦鹤梦都是抱着凤尾箜篌,躲在城楼上唱着不着调的哀怨歌,这把箜篌被他视若珍宝。 “就是那把箜篌!” 一个纸团忽然砸到黎噎的手中,吓得黎大美女瞬间坐直。 悄悄打开纸团一瞧,里面画着把乐器。 旁边还有三个字,找法器。 ?? 梦悲附在黎噎的耳边讲述着秦鹤梦与蜃影的事情,从楼外走进来几位熟人。 “你们老板在吗?”听客人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在在在,陈老板里面请。”跑堂殷勤地将客人迎进门来。 黎噎心中一咯噔,听到这个声音,他就知道是庇雨楼的陈管事! 真是冤家路窄啊……黎噎拼命低下头去,假装吃菜。 奈何他的衣服身段实在打眼,即便没看见脸,陈管事也忍不住多瞄两眼,就这两眼,陈管事越看越眼熟。 “敢问姑娘……”陈管事小心地走到黎噎的身后,拘了一礼,“在下与您是否曾经……” “哗啦。”楼上传来门窗破碎的声音,接着一道蓝色的身影如断翼之鸟般,从楼上摔了下来。 “啊!”引起楼中食客们纷纷惊呼着让开。 只见秦鹤梦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从他的鬓发中开始渗出血迹。 “老板!” “秦老板!” 明珠楼伙计与陈管家皆顾不上其他,慌忙围过去查看。 黎噎趁机拉着梦悲混入人群之中。 “好样的!”黎噎感激地拍了拍梦悲的肩膀,后者惊魂未定地捂住胸口。 “还好来得及让蜃影跑出来消失,只是没想到这位姑娘居然跳了下来……她如此不珍惜自己性命……”不明白内情的梦悲有着些许不忍。 “祸害遗千年,没事的。”黎噎警惕地看着四周,嘱咐梦悲好好看着,便趁人不注意,偷偷跑上楼去。 明珠楼是秦鹤梦的地盘,可毕竟建成许多年,越皎罗对里面的布局了如指掌。平日秦鹤梦会在厢房会客,但他的卧房却是在三楼。 若是要找到图上那把箜篌,或许会放在卧房或者书房…… 不对。黎噎的脚步一滞,法器不应该是随身携带或者放进芥子袋的吗? 他不自禁地摸着腰边的无心烛,忽然有些动摇。 谷荒泽站在房中思忖:“若佑土神君栖身于箜篌之中,他定然不会愿意,秦鹤梦将他与寻常法器那般对待。” “他居高临下惯了。不但秦鹤梦要保护好,最好应当供着他。”谷荒泽挑起嘴角。 黎噎手中又砸进一只纸团。 皱皱巴巴的纸上又只有三字:最高处。 论打哑谜,泽先生是这个。黎噎比着大拇指,拔腿就往楼上继续跑。 ………… 一楼大堂中,秦鹤梦扶着脑袋坐起身来,他脸色青白按住伤口,疼痛让他头脑清醒,摆脱了这几日浑浑噩噩的状态。 “老板!要不要叫大夫!”手下扶着他,担心地询问着。 秦鹤梦摆手,沙哑着声音对着食客道歉:“今日妾身精神不济,对各位造成惊吓,实在抱歉。” “这样吧,在场的菜肴与酒水尽由明珠楼出,不收取报酬,还请各位享用。” 底下响起了食客们的欢呼与鼓掌。 看着秦鹤梦被手下扶上楼去,梦悲捏着手,有些不安。“黎老板怎么还不下来。” 背后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梦悲回过头来,是一名穿着盔甲的憨厚青年。 “大人让你跟我来。”憨厚青年挠了挠头,愁苦的长相配上笨拙的动作,让梦悲觉得格外亲切。 …… “真的不需要去帮黎老板的忙吗?”越皎罗手上的披帛都快被她的手指扯烂了。 “那可是天上神君。若是全盛时期,我们对上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谷荒泽盯着茶水上的热气蒸腾,手里把玩着一枚暗紫色的符咒,折成了纸船的形状。 相似的小纸船正用一根红绳系着,挂在黎噎的心口,随着奔跑的剧烈晃动,裸露在外面。 这是明珠楼的最高层,与楼下的雕栏画栋形成鲜明对比,自阶梯以上,惨白的木板地,深青色的墙,青青白白并非淡雅,而是惨淡与诡异,还有一股无形的威压。 只因那青墙上还挂着一幅幅用朱砂画的诡异图画。 有三头六臂,七眼八尾的恶兽,还有一些抽象的图案,似乎在讲述什么故事。 黎噎不敢细看,也看不懂,下意识地想要向百科全书醉山月提问,却立马回过神来。 在这生洲城大阵之内,醉山月不敢出现,也不敢出声。 他将无心烛捏在手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直到白色木板路到了尽头,被一层又一层的沙泥盖着。 黎噎额边生出层层细汗,有些作呕。 青白色的沙泥中混合着点点鲜血,如镶嵌在白墙上的红梅花瓣,散发的不是花香,而是恶心的腥膻之味。 一只透明的柔鱼从血泥中钻了出来。 有一只,就有无数只。 “靠!”黎噎头皮发麻,忍不住后退两步,手捏着无心烛的灯芯,搓出几点火光,漂浮到血泥之下。 这些寄生柔鱼在察觉到火灵威胁后,瞬间不敢跳动,僵硬在血泥之中。 上次触发大阵是因为鲎水青玉净瓶净化污秽,于是黎噎也不敢对血泥动手,只能全身包裹着火星,慢慢驱使着噬灵鱼,将自己托至半空,缓缓地向前路飞去。 明珠楼就这么大的地方,但是这条通道仿佛没有尽头;黎噎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只知道两边无窗,越飞光线越暗,阴森恐怖的氛围越来越强。 渐渐的,一股浓香从前方飘来,强制地钻入鼻孔之中,虽然驱散了血泥的腥膻味,可是却给黎噎带来强烈的晕眩感。 “不会是迷香吧……”黎噎慌张地捂住口鼻,加速往前飞去,就见到前方出现了一张供桌。 第195章 难道是回溯 一束天光由上至下照射到黑檀木所制的供桌之上,使得这个封闭的区域便只有这处明亮。 供桌之上摆的不是瓜果香花,而是血腥手指,密密麻麻地被摆成鲜花的形状。 正中以头骨做香炉,插着三炷香,而黎噎闻到的浓香就是从此处传来。 供的亦不是仙君神像,而是一把凤尾箜篌。 黎噎拿着纸团和上面粗粗对比,不能说一模一样,倒也有七分相似。 “就,就它吧,供在这里,应该也挺牛逼的。”忍住恶心与晕眩,黎泽嘀咕着从怀里拿出一粒拇指大的金珠。 辟邪角加黄金,由泽天帝君亲自炼制的破魔法器。 谷荒泽拿出来的时候说得平淡,只需要将金珠打进佑天神君体内,立刻可散去邪祟之气,与鲎水青玉净瓶作用相当。 “咒语是……赫赫金丹,散尽诸邪!”手中金丹化作一道金光刺向凤尾箜篌。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黎噎觉得身上被施加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几欲将他压扁。 叮咚两声琴弦响动,此间灵力疯狂激荡着。 似乎有着什么穿体而过,结结实实地打在黎噎身后,引得几十只寄生柔鱼暴体而亡,融于血泥之中。 谷荒泽嘴角流淌下一行鲜血,他皱着眉头,正在平复翻涌气息,手中那只符咒纸船正在散发微弱的光芒。 “不好,黎老板受伤了。”越皎罗看见谷荒泽受创,立刻站起来,“难道是秦鹤梦追上去了?凌易水你看到什么?” 凌易水缓缓摇头,“一大群寄生柔挡住,墨虫无法前进探知黎老板现状。” “不过秦鹤梦并未上楼。” 谷荒泽擦拭嘴角鲜血,淡淡地说,“我相信他。” 黎噎顶住威压,运转灵力抵住箜篌的进攻,三点火灵护住金珠进攻,叮得一声,一根琴弦崩断。 “进去了!”黎噎心中暗喜。 金珠嵌入琴身,净化之力如树种般生根发芽,在箜篌上撕出无数裂痕,琴声更是无弹自响,叮叮咚咚地惊得寄生柔瑟瑟发抖。 三珠木藤化作树盾,将黎噎保护起来。 就在黎噎感觉到要成功之际,忽然几只圆滚滚的翠鸟顺着天光缓缓飞下,发出吟唱一般的啼鸣。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黎噎两眼一黑,那熟悉的窒息黑暗再度笼罩住生洲城。 “不好!”黎噎连忙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只见黑暗之中,那白发白须的老者,携着翠鸟缓步走过,一阵地旋天转。 黎噎耳边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小二兴奋的喊声。 睁开眼睛,他又回到了明珠楼的大堂之上,桌上的炒菜热气腾腾。 刚才那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忽然秦鹤梦带着一群人匆匆忙忙从楼上赶下来,气势汹汹。 “关门,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管事的大声喊着。 底下跑堂会意,立刻齐齐挡住门口,不让所有客人进出。 食客们不安而且议论纷纷,脾气暴躁的已经喊出声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秦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来吃饭而已啊!” 能来明珠楼用饭的,不是仙门子弟,便是有些家底的散修或者凡人商贾,都不是什么善茬,其中几个已经祭起法器,想要破门而出。 秦鹤梦冷冷一挥手,那几名散修立刻跌落在地上。 “诸位莫要惊慌。适才有一小贼潜入妾身房中盗取法器,还重毁妾身爱琴。”说着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他的手中箜篌。 雕纹繁复,金纹飞缠的箜篌琴身已经出现了许多裂痕,琴弦也断了一根。 “如今这小贼还潜藏在明珠楼内,只望诸位配合搜查。” 他说罢亦不待其他人反应,后面一批手下立刻散开,几声犬吠传来,几名手下牵着墨色狼犬逡巡四周,似乎是在嗅着什么。 “今日这餐,由明珠楼请客,烦劳诸位坐下静待。” “客人请坐!” “客人请坐!” “客人请坐!” 声声呼喝之中,现场秩序终于被维持住,可黎噎内心并不平静。 从那几只狗出现之时,他就意识到刚刚出现了大破绽。 顶楼看似无人看守,实则危机重重;既有满布的寄生柔,还点燃了能让人神志不清的香料。 大阵逆转之前,黎噎在顶楼待了有些时候,身上定然沾满了浓烈香料气味。 狗的嗅觉极为灵敏,这几只狗定是经过特殊训练,用来分辨这气味的。 但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情,那位佑土神君,黑暗之中发光的老人,无法辨认闯入者的样貌,才需要通过其他方式去铲除入侵者。 黎噎先是慌张,正在想着如何脱身,发觉适才三珠树藤还没收好,从掌心露出一段,几朵白色小花含苞待放。 黎噎一怔,一扫焦虑,从容地夹着桌上菜肴,甚至叫过一名跑堂,捏着声音问道:“小哥,这顿由秦老板请客呀?那明珠楼最贵最好吃的菜是什么?” 英俊的跑堂小哥有些无语,到也还是向客人解释:“自然是百鲜汤。由各种海鲜并许多猪肉、鸡肉吊起清汤,熬制三天三夜。” “端一碗来。”黎噎笑得眉眼弯弯,可爱中略带妩媚,看得跑堂小哥一愣愣的,晕头转向地跑去厨房。 ………… 凌易水手指一颤,他猛然睁开双眼,“墨虫破碎。” 两封信凭空出现在手中,凌易水一一展开来看,“时间逆转大阵被触动,如今城内已经不是庇雨楼,而是慈安院了。” 凌易水之前让人每隔半个时辰便向自己寄一封信,信件内容与庇雨楼有关。 如今信件内容已然被篡改,而且一口气出现了两封。 “证明此次时间逆转回到一个时辰之前。”凌易水捏紧信件:“不知黎老板此刻如何,我再派出一只墨虫,前去探查。” 拿出画轴,画娃娃正打着哈欠;凌易水捏着娃娃的脸颊肉往外扯,画娃娃立刻哭了出来,眼泪汇聚成一只墨虫,蠕动着往生洲城方向爬去。 ………… 百鲜汤端上桌来,清澈见底的褐色汤水中,漂浮着鲍鱼、瑶柱、花胶等物。鲜味扑鼻而来,黎噎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连忙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而此时,那嗅味的狼犬也来到了黎噎脚边。 第196章 难道是同好 狼犬在黎噎这桌环绕几圈,停留的时间格外久。 而黎大美女还是淡定地喝着汤。 秦鹤梦眯着眼,目光移过来,审视着这桌客人。 忽然,那只呲牙咧嘴的狼犬,嗷呜一声躺在地上翻肚皮打滚。 头还不断地往黎噎的鞋上蹭,蹭得专心喝汤的黎噎也吓了一跳。 “哇!” 驯犬师赶忙将狗拽起来,谁知道狼犬有些不听使唤,还在往黎噎身上蹭,嗷呜嗷呜地乱叫。 “起来!”秦鹤梦走过来,威压吓得狼犬夹腿就跑。“下一桌。” 驯犬师收到命令立刻将狼犬牵走。 黎噎悄悄松了口气,脚踝上的三珠木立刻缩回身体中,遗留下几片白色花瓣。 还好他急中生智,想起当初狸花猫闻见三珠木花朵的香味,就像闻到猫薄荷一样神智不清。 后来黎噎发现,这花的香味不仅适用于猫猫,连狗和狐狸都能适用。 正当他以为躲过一劫,继续坐下享用百鲜汤时,秦鹤梦居然慢慢地向他走过来。 不是吧?难道被发现了?黎噎眼珠子转了转,手指悄悄揉搓出火星。 “这位客人,明珠楼的饭菜可合口味?”秦鹤梦的声音在黎噎耳边响起,带着些许探询。 黎噎只能抬起头,对着秦鹤梦笑了笑:“好喝,好喝,明珠楼不愧是生洲城最大的酒楼。” 秦鹤梦看见客人的脸,明显怔了怔,脸上艳羡的表情一闪而过。 黎噎被他看到心里发毛,内心打鼓,时间逆转大阵应当已经逆转了之前记忆才是,难道秦鹤梦还记得庇雨楼通缉的事情? 这也不对吧,如果还记得就应该当场拿下他了。 “秦老板?我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决定再试探一下,黎噎假装丝毫不知的模样,懵懂地问着。 秦鹤梦面纱下的嘴角似乎翘了翘,他优雅地坐了下来,温柔地说话:“客人看着脸生,不像是生洲城人。怎识得我是明珠楼的老板。” “实不相瞒,我也是做食肆生意的,刚来生洲城几天,自然也要打听打听地头的老板们。”黎噎坦然一笑。 “只是。”秦鹤梦居然停顿了下,露出探询的神色,悄声问道:“公子如何做此打扮?” 他这是怀疑,还是单纯在八卦? 黎噎眨巴眨巴杏仁眼,有些忐忑地试探:“有,有什么问题吗?我只是出于……爱好?” ………… “黎老板人怎么样?你的墨虫怎么爬得这么慢呀。”越皎罗用手指怼着凌易水的胳膊。 “到啦,到啦,正在爬!姑奶奶你别这么着急。”凌易水凝神定气,捏着法诀。 室内三人隐约听见黎噎在说话。 声音一传出,谷荒泽立刻睁开眼睛,捧起茶盏喝了一口。 “爱好?扮女装是公子的爱好?”秦鹤梦的声音回荡在室内,照尊大人不经意之间呛了一口。 只听黎噎毫不心虚地满口胡诌:“这,这也无不可吧?我爱上一名男子,可他偏偏喜欢女子,我便扮作女装啦。” “而且秦老板,我这么穿也很合适,您说呢。” 他五官秀气,眉目含情,比起女子,只有轮廓稍微硬朗了些,若旁人不细看,基本无法察觉异常。 “的确非常合适。”秦鹤梦难得赞叹一句,“难得公子有如此勇气,不畏惧尘世流言蜚语。” “修道之人不拘小节!”黎噎爽快地回答。 “这两人居然还能相谈甚欢??”越皎罗难以置信。 “真的不会出事吗?”凌易水倒是担心。 “要出手秦鹤梦早就动手了,他脑子向来不好。”谷荒泽咳嗽几声淡定地喝茶。 “如今只能看黎噎的。” 黎噎口齿伶俐,特别精通烹饪一道,与秦鹤梦倒是聊得特别融洽。 “您这汤不愧为招牌菜,材料新鲜,烹饪得道,仅凭这两点,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食肆就无法相提并论。”黎噎嘴上恭维着。 “哎呀,要是我有这般手艺,何愁拿不下那个死鬼。”紧接着黎噎装作无奈。 秦鹤梦脸上浮现一丝红晕,面色也逐渐和缓。 这么多年来,虽然他坐拥生洲城最大的酒楼,也受尽旁人恭维,心中始终以男子之身为耻;如今遇见一个与自己相同遭遇之人,还与自己这般聊得来,他顿觉欣慰,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还待说话,忽然秦鹤梦的脑袋之中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捂住头痛苦地趴在桌上。 “秦,秦老板!怎么了。”黎噎大惊,余光中他瞧见凤尾箜篌的琴弦似乎闪着微光。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吵,别吵。”秦鹤梦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跑上楼去。 黎噎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躲在箜篌中的佑土神君在与秦鹤梦吩咐什么。 他借口要上茅房,绕进楼中,凭着记忆飞身直接跳上顶楼。 果然就见秦鹤梦正抱着凤尾箜篌坐在楼上,他在呕血。 血液流淌到地上,变作一团又一团的污泥,寄生柔从泥里钻了出来。 黎噎正在惊诧之余,却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赶来。 正是陈管事与他身边的灰衫男子。 只是样子似乎有些不同,陈管事脸色憔悴,肚子也小了大半,面上皱纹增多,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 “孩子呢!孩子带来了吗!”秦鹤梦指着陈管事鼻子质问。 陈管事面露难色:“现在是大白天,那么多小孩光天化日之下带来,实在不大好。” “反正如今距离十五也没几日,不如我们………” “不行。”秦鹤梦气急败坏地说,“短短半个月已经发动两次大阵,灵力枯竭在即,你来之前就没照照镜子自己看看吗!” “那,那起码也得等到今夜。”陈管事低着头,不安地说出真相:“有一名极有资质的女娃娃不见了,如今正在找,你给我一些时间……” 秦鹤梦呕着血,大声怒吼:“我给你时间,谁给我时间!”他手中的箜篌又闪了闪微光,灰衫男子忽然上下爆裂开来,跌落在地上,像是被利器割成两半。 “你知道一旦灵力枯竭,最后大阵发动,会有什么后果吧!” 第197章 难道是神仙 乌云蔽日,阴雨连绵。 慈安院内,孩子们躲在廊下,抱着蹴鞠与毽子,眼巴巴地看着园中被雨打湿的秋千。 他们还未意识到危险的到来,只是抱怨着连日密雨,不得外出玩耍。 天色甚暗,夫子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吩咐在学堂里点上烛火。 “孩子们,修午课啦。“佝偻的夫子发出苍老的呼喊。 “走啦,走啦。”孩子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学堂之中。 就在这时,一只蹴鞠不知被哪个孩子丢了出来,居然恰好将烛台撞翻。 蜡油洒满书籍,火焰绽放在书案上。夫子大惊,连忙扑灭火焰,谁知门窗突然间无火自燃了起来。 紧接着仆役们面色阴沉地拿出绳索,朝着迷茫的孩子们走去。 生洲居民自发地提着水桶去慈安院救火。 “下了这么多天的雨,这场火是怎么能烧得起来的!” “不会是人为的吧?” “谁会去针对一群孩子啊?” “这可不好说。” “娃娃们都救出来了吗?” “陈管事带着明珠楼帮忙的人正在往回赶,巡城卫已经率先救出了大部分的娃娃。倒是慈安院有几名仆役被烧死了,真是可怜啊。” 慈安院后门,孩子被安置在一辆辆云车上,洛英清点完人数以后,就率领着车队往逢生码头那边送去。 待到陈管事匆匆赶到之时,早已人去楼空,并不如他预期那样。 “不是让你们制造骚乱,乘机将娃娃们运往明珠楼吗?”陈管事脸色极为难看,压低声音与心腹说话。 心腹战战兢兢地问答:“放火的那几人不知道怎么死了,巡城卫这个时候就冒了出来……是不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 一名华服丽人撑着油纸伞躲在墙角,看起来有些可疑。 这时候他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回过头来看,居然是白衣黑发的照尊大人。 “你怎么来?这里可有大阵……”黎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担心起来。 谷荒泽并没有说话,而是牵起黎噎的手快速地在雨中穿行。 直到走到仙芝楼下,越皎罗匆匆忙忙地迎了上来,将黎噎拎起来塞进云车之中。 “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紧接着拉车的文鳐鱼咯咯几声,将云车扯上天空。 “喂!”黎噎被身后的金影牢牢捉住,只能看底下谷荒泽与越皎罗的身影越来越小。“金影!到底怎么回事?” 金影还未来得及解释,梦悲倒是抢先开口:“泽先生说,大阵崩塌的后果无法估量,恐怕是会祸及整个生洲城,要我们先离开!” 黎噎双眸闪过惊惧,下意识脱口问道:“那生洲城百姓怎么办?” 金影边驾驶着云车边说:“大人如今正设法将生洲城的百姓都驱赶出城,城外会有魔欲宫部众与巡城卫一起接应他们……” 他话音未落,就见底下的生洲城中,仙芝楼的屋顶突然破碎掉落,闪耀金光的天女虚影从里面爬出来,血红色的披帛肆无忌惮地摧毁着附近所有建筑。 民众们纷纷惊叫地逃出,巡城卫保护他们往城外的方向奔跑。 接着天上轰隆声隐隐作动,几道电光闪烁,越来越强,仿佛将有雷电降下。 “这是仙人才有的本事,越老板若是在凡间使用,就会招致天雷。” 果然几道天雷往天女虚像直直落下,但天女不闪不避,自有无数玄影手绽放成花,不仅将天雷挡住还引至各处屋舍。 一下子无数屋舍倒塌,生洲城内狼藉一片。 “救命啊!!” “大难将至!!” 居民着尖叫着逃窜,眼看就要逃到城外,几名商贩忽然僵直地站在地上,呆呆地回过头去。 “龙二!龙五!走啊!”同伴见状想拽着他们往前走,然而他们就像被粘在地上那般,纹丝不动。 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们拽住,正在猛烈吸取着他们的生命力。 眼看龙二与龙五的眼耳口鼻都开始冒出鲜血,凌易水一手一个拽住往城外飞去。 而城中小树林中,冒出另外一个金光的虚影,只是那虚影看起来非常虚弱,甚至不成人形。 它张开扭曲的双臂环成一圈金光屏障,企图将所有都围困在大阵之中。 “秦鹤梦!”凌易水咬着牙往金光屏障里面冲过去。 此时无数玄影手从树叶之中钻了出来,生生地将金光虚影狠狠掰碎。 明珠楼之中施法的秦鹤梦,哇地一声吐出鲜血,跌坐在地上。 无数玄影手包围着他,向他缓缓招手。 “食幽夔影……”秦鹤梦面如死灰地抬起头,看着从光亮处向他走来那个白衣身影。“大人……” 谷荒泽甚至看也不带看他,眼神注视着秦鹤梦的身后,玄影手在供台之下不断地扒拉着,直到扒拉出一个深洞。 “大人,万万不可!”秦鹤梦忽然振作起来,企图用身躯阻挡谷荒泽前进:“大人,您知道这样做有何后果吗?” “不过就是,大阵损毁,生洲城彻底沉入海中罢了。”谷荒泽踩碎一只寄生柔鱼,血泥爆溅开来,却无法沾染上他的衣袍半分。 秦鹤梦听见他的话,浑身发抖。 “你既知道,为何!” 玄影手已挖至洞中,谷荒泽并不为所动:“仙洲覆灭本是万年前就应当发生的事情,你与那背后神君违逆天道,献祭孩童与龙氏先民维持大阵,也不过饮鸩止渴。” 谷荒泽一脚将秦鹤梦踹进洞中,“更何况,生洲百姓与本尊有何干系。” “我要的是那阵眼之中的汤谷扶桑。” ………… 云车停在河畔,此时阴雨不停,巡城卫用术法简易地搭起遮雨屏障。 随着生洲居民越聚越越多,屏障开始渐渐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连金影与梦悲都被拉过来维持秩序。 众人遥望着生洲城中天雷阵阵,无比惊惧。 “是哪位大能在此渡劫吗?” “能不能挑个偏僻的地方渡劫啊?” 其他居民纷纷在抱怨着,丝毫不知道自己躲过了怎样的危险。 此时的梦悲,擦了擦脸上的汗与雨水,回过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黎噎的身影。 第198章 难道是神君 一片黑暗之中,无天无地,无山无海。 明珠楼下亦是小天地,然而这方天地已死。 这是一粒已经陨落的星辰死后所化,本应毫无生机。 但是谷荒泽能明确地感知到,在这方天地的中心,有着不断再生的微弱灵力。 山海经海外东经有记载: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自东海诸仙洲覆灭,汤谷扶桑也随之消失无踪,可此时此刻,在这方天地,却存在着一棵。 树枝如伞骨般从通体金黄的树干中延展。荧荧流光沿着树脉流淌,美丽非常。 只是上枝无日,下枝亦无九日,扶桑神树长于水中,水下散发着淡淡蓝光。 若从树上俯视而下看,隐约能见到水下有一只淡蓝色的太阳,身上布满金色裂痕。 谷荒泽每向前走一步,都能听见水花轻溅的声音。 看来这一方天地都是建在水上。 秦鹤梦狼狈地挡在谷荒泽身前,口角不断渗出鲜血。 “大人,我求你………” “杜珩已经转世,一半在龙清友身上,你守着剩下这一半……”谷荒泽看着向他走来的白发白须老人,冷笑着。 “守着这一半老头子,有什么意思。” 秦鹤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谷荒泽眯着眼,嘴上毫不留情:“不过,好歹也是神君,从身份上讲,比越皎罗强。” “只不过有些下作。” 他对着这位佑土神君,有些与生俱来的厌恶感,一如当初他初见杜珩那般。 佑土神君的双眼空白无神,明显是无法视物,但是他十分从容地笑了笑,甚至略带慈祥:“别来无恙。” “每次见到照尊大人,老朽总能想起你的双亲,毕竟亦是多年故友。” “你快走,他要杀你!”秦鹤梦挡在佑土神君的面前,惊惧地注视着谷荒泽。 佑土神君轻挥衣袖,将秦鹤梦远远推开:“我还能走到哪里去?若是死在故友之子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 “只不过,想再要取老朽性命,还想看照尊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佑土神君手持凤尾箜篌,一阵轻响,无尽地威压蔓延在这片小天地。 氤氲紫气蕴含着星辰之力围绕在谷荒泽身旁。 两股浩大的灵力在空中相撞,处于暴风中心的秦鹤梦抵抗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 扶桑树上金色树叶摇晃,发出如铜铃一般的响声。 谷荒泽忽然觉得身上的灵力在飞速流失,似乎正被扶桑树吸走。 白玉藜杖幻化而出,对准着佑土神君,夜明珠闪烁着耀眼光泽,却并未吸收到半分怨力。 这位私逃下界惨死的神君,身上竟然无半分怨气。 “长鱼氏过于傲慢,并不知你娘与醉山月的私情。”佑土神君张开双手,血泥幻塑而成的莲花,从扶桑树中吸收灵力:“我却知道你从他们身上继承的本事。” “也早早就想出了应对之法。” 谷荒泽右眼眼眶中溢出鲜血,血液落下片刻亦被扶桑树吸取,法阵之力瞬间大增,他心中一凛,质问道:“你是故意……暴露破绽,引我前来……” 虽然时间逆转了一次,可从黎噎混入楼中,再到找到阵眼入口,也是太过顺利了些。 “饮鸩止渴,你此前的话不错。”佑土神君坦然一笑,承认了:“老朽这半魂本来支撑不了太长时间,连鹤梦代我守阵几百年,亦出现天人五衰之相。” “若照尊大人愿替老朽守在此处,老朽身死亦无妨。” 凤尾箜篌叮当一响,无形的弦乐化作有形的绳索,缠绕上谷荒泽的右手,藜杖从手中滑落下来。 “以照尊大人的血脉与灵力,再支撑多几万年不成问题,而这生洲城内亦再不会有无辜孩童丧命。” “寸云宅心仁厚,也不想………”佑土神君话还未毕,忽然几声箜篌乐声响起,竟然是藜杖敲击水面发出的,乐声化做有形音弦直接削断了佑土神君的胡须。 “爹娘已经离开很久了,这些年我也不是毫无长进。”氤氲紫气绕着谷荒泽右手将琴弦蚕食殆尽,他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血泥花吸收着灵力不断生长绽放,花瓣脱落下来化作万柄光刀,全部向谷荒泽袭去。 玄影手化作屏障挡在谷荒泽身前,被切落的残影与血花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舍难分。 秦鹤梦蹲坐在地上,认真注视着战局,就在谷荒泽被血花缠得分身乏术之时,秦鹤梦拽动身上披帛,袭卷血泥,无数地寄生柔鱼朝着谷荒泽身后袭去。 谷荒泽微微偏头,余光扫过一抹亮色,他脸上露出惊谔之色。 灼热的火光凭空爆开来,照耀在这方纯黑天地之中,寄生柔鱼被火焰焚烧殆尽。 发髻散开,长发披散,脸上脂粉斑驳的黎噎忽然跳了出来,护在谷荒泽的身后。 “是你?”秦鹤梦睁大双眼,不敢相信。 两条浮沉水蛇在黎噎与谷荒泽身边环绕,涤荡血泥之污秽。 黎噎双手凝聚火球,震慑得寄生柔不安扭动:“不好意思咧秦老板,我拼死拼活追着他来到这儿,怎么也不能让他死在你手里吧?” 即便如此紧张的情况,谷荒泽也忍不住翘起嘴角。 秦鹤梦整个人都快要裂开:“你和照尊大人?” 回答他的是黎噎手中火球,似流星坠地般砸过来。 秦鹤梦这条披帛乃是天上法器,金童玉女皆有,可攻可守,名唤净光帛。 此时他挥动净光帛,化作天罗地网的金光,将火球团团包住,本欲将火球反弹回去。 谁知这火球居然将金光灼烧出无数大洞,秦鹤梦只得起身避开。 扶桑树发动灵能,想要吸收黎噎灵力,可是浮沉水蛇似有所觉,居然从空中转了几个弯,用头砸到扶桑树上,惊起一排圆滚滚的翠鸟。 这排翠鸟也算是老朋友了,但是黎噎倒是没想到它们竟然与这汤谷扶桑有所关联。 只见翠鸟一飞离,扶桑树身上的光芒立刻暗淡了几分。 “枝上一日,枝下九日。”谷荒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世上金乌只剩天上那只,这些不可能是金乌。” “这位姑娘……额小兄弟之水非凡水,扶桑金乌亦非现世耀日。” “皆是旧世之遗留,才能相互克制,当真了不起。” 第199章 难道是结束 山海经海外东经有云: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因神乌背负着太阳东升西落,凡世皆称其为金乌,取其光芒万丈之意。 世间对其传闻众多,亦有云其为赤乌三足鸟,但究竟连神仙亦不曾见其真容。 此时佑土神君称呼那排圆滚滚的翠鸟为金足,任谁也无法反驳。 佑土神君手下不留情,言辞却是恳切:“旧世已死,这些孩子永不可能长大,照尊大人,大阵一破,金乌亦亡,可否………” 还未等谷荒泽开口,黎噎就破口大骂:“你放屁吧!这排破鸟帮你祸害了多少无辜孩童,他们也是孩子,你倒是给一给他们长大的机会啊。” “当初你们还串通起来骗我灵石!” 浮沉水蛇似瑚感受到主人的怒气,越发对着翠鸟穷追不舍。 “原来是你!”佑土神君微微讶异,几声乐声化作雷声阵阵,震得谷黎两人头晕目眩,黎噎修为弱,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连秦鹤梦亦蹲在地上痛哭地抱头。 “捂住耳朵。”谷荒泽皱着眉头,吩咐道。 接着玄影手模仿着佑土神君拨动琴弦的动作,接着一模一样的轰隆隆雷声降下。 秦鹤梦直接开始呕出寄生柔,黎噎也吐出一口血。 “捂耳朵没用啊。”黎噎大吼,换来的只是佑土神君的加倍魔音。 妈的!来招恃强凌弱是吧! “我要弄死那群死鸟!”黎噎气握紧无心烛搓着烛芯,水灵之力化作无数水滴,对着翠鸟紧追不舍,吓得翠鸟吱呀乱叫,惊恐逃窜。 逼得佑土神君不得不分神出来保护翠鸟,玄影手趁机伸到凤尾箜篌上,一声唳声猫叫,琴弦再断两根。 佑土神君一声苍老的怒吼,水面剧烈颤动,化作无数水柱朝着黎噎袭去。 谷荒泽的动作比他更快,搂住黎噎,用玄影手构筑了一道屏障,氤氲紫气包含星辰之力,包裹着水柱消融里面佑土神君的灵力。 只是无论他们怎样相斗,所有的灵力都被扶桑神树吸收了去,还是让佑土神君的奸计得逞。 “不能这样耗下去,我们得毁了那棵神树!”黎噎着急对着谷荒泽大喊。 “不行!”谷荒泽断然拒绝,对着黎噎惊谔的脸,他只能用上秦鹤梦的说辞:“毁了树,整个生洲城便不存!” “那怎么办啊!”黎噎垮着脸,“那劳什子神君还在下面呢!” “杀了他!”一声诡异的猫叫从谷荒泽的喉头滚落,金色蔓延上他的双眼。 黎噎接着身上一轻,搂住自己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一道金光直直冲向佑土神君。 “喵!”凄厉的猫叫声响起,不仅其余琴弦全断,凤尾箜篌从中间断开,破碎掉落水中。 玄影手化为万尾,死死地勾住佑土神君四肢。 在黎噎看不见的地方,佑土神君的身躯被凌厉猫爪割成两半。 神君脸上没有一丝苦痛,身躯化作血泥沉入水中,借着灵力又重新聚合。 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寸云之子果然非凡,小小年纪就能与神君一战。” “只是神君厉害之处不在灵力高低,而所在是不死根脚。” “老朽已与扶桑树合为一体,树不死,老朽已不亡。” 佑土神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后辈,神情从容。 回应他的是谷荒泽的另一击利爪,佑土神君的身躯再一次四散落入水中。 谷荒泽金眸一闪,氤氲紫气瞬间将佑土神君笼罩住,右手一翻,细颈镶珠琉璃瓶出现在掌心,血泥被源源不断地吸纳进去。 “既不能杀你,那摘除你的灵识,让你以魂魄供养着扶桑神树便是。” 这是当初谷荒泽用来捉捕水荣华的术法,尽管用来捕捉佑土神君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也是目前最能两全其美的方法。 秦鹤梦大惊失色,净光帛挥出想要袭击谷荒泽,突然他脑袋遭受到重重一击,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黎噎摸了摸疼痛的拳头,又狠踹了秦鹤梦一脚,接着马不停蹄地朝着谷荒泽那边跑去。 眼见所有的血泥都要被吸纳进瓶中,黎噎心中暗喜,忽然传来醉山月的一声冷哼:“儿子要遭!” 他话音一落,就见谷荒泽施法的动作一顿,猛得吐出鲜血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口。 琉璃瓶破碎开来,血泥从中脱出,铺天盖地朝着谷荒泽而去。 谷荒泽心口不断地淌血,四肢也无法动弹,眼见无法躲避,忽然眼前闪过铺天盖地的白花绿叶。 黎噎全身几乎都长出三珠树藤,以人为盾挡在谷荒泽身前。 血泥与树藤狠狠地纠缠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谷荒泽面色惨白,拼死运起灵力,忽然几声清脆的鸟叫声闯入他的脑中,周围一切顿时静止。 扶桑树,血泥,黎噎,秦鹤梦如幻影一般淡淡隐去。 谷荒泽竭力向黎噎的方向伸出手来,却什么都捕捉不住。 眼前一道白光,眼前一道白光。 连绵几日的阴雨,终于停止了。 河边的生洲城民,看见太阳升起,精神为之一振。 凌易水发觉城中的魔虫轰然碎裂,心下一沉。 难道是时间逆转大阵又再次发动了? 天上的神雷亦停止降落,众人议论纷纷,莫非地仙渡完劫了。 “我去城中查看。”金影带着梦悲走上前来,主动请缨。 梦悲满脸担心:“从刚才就没见到老板人,他一定是进去了,是我弄丢了他,要赶紧找到才行。” 说罢两人匆匆赶往城中。 生洲城内一片狼藉,还未逃出的居民满脸懵懂地四处张望,越皎罗也是衣鬓散乱地从里面钻出来,看着自己倒塌的仙芝楼发出怒吼:“我的楼!我的楼!” 城中唯一一座完好的楼只有明珠楼,秦鹤梦躺在自己酒楼大门口,双眼紧闭,满头的青丝染上银霜。 金影越大觉得不妙,最后居然在谷荒泽的洞府之中,发现被打回原形的狸花猫。 狸花猫心口不断地流着血,却并不致命,仿佛下手者手下留情。 而梦悲翻遍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黎噎的身影。 第200章 难道是胜利 生洲城内有人欢喜有人愁。 满街道的残木断檐,破瓦碎墙,倒塌的屋舍店铺一片接一片, 其中最惨的还数仙芝楼,被那渡劫的大能踩了一脚,一整个被夷为平地。 愁的便是家中财物法器散落,以后屋舍重建的时日很长;喜的却是捡回了性命,那大能下手还是有点分寸,居民顶多就是被砸伤,并未有伤亡。 而造成这场骚乱的始作俑者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有,比如秦鹤梦;失踪的也有,比如黎噎;还有一位绝代佳人正抱着脑袋咆哮。 “什么庇雨楼至善堂慈安院?什么时间逆转大阵?什么佑土神君?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越皎罗气呼呼地往自己嘴里塞灵丹。 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一觉醒来,灵力只剩下三成。 难道是她梦游了不成? 时间逆转大阵对记忆的篡改果然厉害,越皎罗几乎全然忘记这段时间有关佑土神君的所有事情。 谷荒泽也没有比她好多少,甚至还更惨。 狸花猫心口的伤和血已经得到治疗,只是迟迟无法恢复人形,急得金影团团转。 “大人,唐安俨已经带了医师从岛上赶来,您再休息会儿,别乱跑啊大人!!”金影用言语安慰着。 谁知照尊大人一点都不在意,跳上窗台就蹦上竹楼的顶部。 许多似有似无的片段在狸花猫的小脑袋里不断回闪着,那是过往无数次时间回溯的片段,黎噎的身影夹杂在其中,却怎么也捕捉不到。 狸花猫突然又跳回到竹楼之中,飞奔向一楼书房。 接着在金影的注视之下,将所有的书架与书籍撞倒,钻进里面去。 金影指挥着土偶想将书籍拨开,谁知道土偶居然不听指挥,抬着金影扔了出去,直接关上竹楼的门。 一片黑暗之中,翠鸟站在枝头叽叽喳喳,扶桑树流光溢彩。 黑发白衣的身影不羁地卧在树上,他手里拿着个光球放在嘴边,似乎在啃咬。 躺在水中的男子身穿精致女子衣裳,披散着长发,透明纯净的旧世之水环绕着他,水蛇不断在他身边翻滚蜿蜒着。 光球被啃完,树上那人打了个饱嗝,黎噎猛然睁开眼睛,着火似地翻起身来。 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吐。 “呕!!!”黎噎只觉得恶心,非常恶心,可是吐出来的不是污秽之物,也不是血,而是一大团血泥,寄生柔从里面跳出来。 更恶心了! 越看到就越想吐,越吐就越恶心。 “别吐了,多恶心,你吓到我了。”树上的白衣人托着腮嫌弃地说。 “还不是因为你啊!”黎噎破口大骂,“醉山月!” 扶桑树上那人居然是醉山月。 他顶着张与谷荒泽七八分相似的脸,身上也穿着白衣,却平白多出几分痞气和吊儿郎当。 而且醉山月笑得没心没肺的,丝毫不感到愧疚。 黎噎却忘不了刚刚那瞬间发生的事情。 当他被佑土神君化作的血泥包裹住,灵力在飞快地被吞噬时,整个身体忽然不受到自己的控制。 醉山月在黎噎的脑中冷冷一笑。 接着黎噎感觉自己张开了嘴巴,将血泥一口都吞了进去。 太恶心了!!吞了那么恶心的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黎噎大声质问着醉山月,震得翠鸟都啼叫得飞了起来。 “哎呀,我就是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吞噬掉阿土伯的灵力。”醉山月丝毫不感到愧疚,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光球。 “他可难消化啦,这么多吃得我肠胃不适。”说罢他还装模作样地摸着肚子。 “托你的福哈儿媳妇,借着这次机会,我恢复几成灵力,至于你现在这样,哎呀,别这样看我,那可是佑土神君的先天法宝,流息壤。” 黎噎忍不住看向他刚刚吐出来那一坨,却发觉已然消散在水中,连蠕动的寄生柔鱼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见了?” 醉山月好心地解释:“是灵力所化的,你修为太低也不能维持多久。但它已经如三珠木般融入你的血肉之中,请叫我雷锋!喂!” 回应他的是黎噎愤怒的火球,很不客气地朝他面门砸过去。 醉山月不闪不避,硬用头接了几颗火球,天火在他的面上灼烧起来,只一瞬间却又熄灭,留不下丝毫的伤害。 “你好歹得经过我的同意吧!!”黎噎质问他,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身体,虽然触觉上依旧是人体的组织,可是他想起寄生柔鱼,总是头皮发麻。 “那你就别头脑发热挡在我儿子面前!他能应付的!”醉山月反客为主地指责起黎噎来:“如此危急情况,你有几斤几两重,抵挡住神君搏死一击,还不是因为有我?” 其实黎噎当日真的是下意识的举动,没有考虑过后果,此时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亦有些后怕。 “好了好了,这次算你有理,放过你。”黎噎心虚地瞥开视线,四处张望着周围,“泽先生呢。” “你有空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醉山月眯着眼,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 狸花猫在黑暗之中快速飞奔,拾级而下,不断蜿蜒向下。 连谷荒泽自己都忘记了,在洞府之下,还埋藏着另外一个洞府。他此时只能顺着自己残存的记忆,不断往下而去。 底下有着十分重要的物件,那早已被时间逆转大阵洗涤的珍贵记忆。 狸花猫此时心中担忧黎噎的安危,却不得不继续先去寻找那样东西。 踩着光滑的石头跳进湖中,站在湖面之上,狸花猫见到湖中心长着一棵焦黑枯萎的大树。 树根无助地漂泊在湖水之中,年轮已经不再流淌着灵气,树叶化作僵硬的铜片,悬挂在孤独的枝头。 这是扶桑树死后的模样,充满着苍老与颓败。 一只青玉圆环,篆刻着无数的咒文,挂在树干之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狸花猫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仰望着,伸出爪子想要够到那玉环,动作却变得缓慢,仿佛还没下定决心。 “阿泽,你想好了吗?”扶桑树叶忽然叮当作响,化作人声。 这熟悉的嗓音,谷荒泽已经好久都没听过,最近几年,连在梦中,这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第201章 难道是放下 浑浊的死水之下是无数海兽枯骨,多的是比山还高的骨架,里面不乏一些人骨,只是这些骨架极长,不像当世之人。 青衣男子的音容面貌一如当年,他悲悯地看着站在水面的小狸花猫,蹲下想摸一摸小猫,手却穿体而过。 是了,只不过是泽天帝君的一抹残影。 是他投射在世间的映像。 喵。狸花猫仰头看着母亲,大大的猫瞳滴下一滴泪来。 “我的乖乖,怎么变成这样啦。”泽天帝君心疼地说,一叶扶桑树叶无风自落,飘飘荡荡落在狸花猫的头上。 先天灵木死前的怨气,瞬间被狸花猫吸收完。 狸花猫一屁股坐在水上,闭上眼睛,松了口气,转眼就恢复了人形。 谷荒泽站起身来,有些无措地擦干脸上泪水,恢复那副冷静自持的照尊大人模样,沉声道。 “明珠楼内的扶桑活在过去,所处之地是时隙,并非真实。” “原来这才是大阵阵眼所在,我皆忘记了。”他叹了口气,十分懊恼地看着母亲,“若我早些记起来……” “若你能记得,这便不叫逆转大阵了。”泽天帝君微微一笑,目光移向已死的神树。 泽天帝君慨然长叹:“天佑良善,佑土用此法保得生洲城安然无恙,此乃他之功。” “当年你夺得这扶桑木,险些将他杀害,害了全城生灵,是我拦下了你。” 谷荒泽瞥过头去:“佑土神君灵力耗尽,本应顺应天意,放任生洲消亡。可他却残杀无辜孩童以补充灵力。” “孰功孰过,如何能分清,以后又当如何收场?” 泽天帝君走过去,隔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满脸慈爱:“如何收场?收场的已经出现啦。” “如今生洲城大阵已经变得稳定,想必是他代替了佑土神君的位置,重掌大阵。” “而他的灵力来自生灵怨气,几乎是源源不断,可保生洲,甚至是东海万年无虞。 “虽然我并不赞同他的做法,可从结果上来看,他是对的。” 谷荒泽不自觉地摸着心口的伤痕,很是不满:“噢,你是想说那个往我身上扎这一刀死老头,被我叫爹的老头,做得对吗?” 即便这伤来的不着痕迹,可就在尖刀刺进心口的那瞬间,谷荒泽已经感觉到醉山月的气息。 夔影刀,相同的招数,这天底下只有这对父子才懂。 泽天帝君静静地看着儿子,面带浅笑:“我离开的时候你和阿俨都还很小,你又不是阿俨那般豁达的性子,因此我最担心你。” 谷荒泽扭过头去,默然不语。 “果然这么多年来,你都心存执念,甚至造船想要飞上仙界。当年我才放纵佑土神君逆转大阵,让那段记忆消失。” “本以为你忘记了扶桑神木的位置,抱着这个念想活下去也不错,没成想你还是来了。” “取下万象须臾璧之后,你真的打算毁了这个阵吗?” 谷荒泽面如寒霜地扯下青玉圆环,“你千方百计让我忘记,不让我来救你,我会听话的。” “可是我要救回黎噎。” “无论是旧世,还是仙界,还是生洲,本来就同他毫无干系。” 青玉圆环在谷荒泽手中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谷荒泽将万象须臾璧收起,尽量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看母亲:“借完我就还他,再不来了。” 几片扶桑树叶跌落下来,飘落到谷荒泽的手中,一只闪闪发亮的头骨漂浮在空中。 谷荒泽看着母亲送给他的礼物,面上满是迷惑不解的神色。 泽天神君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着过往的嘱咐。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晒太阳。” 泽天帝君欣慰地看着儿子,身影渐渐消散在空中,留下最后一句话。 “找到之后,替我跟他说声谢谢吧。” ………… “我,我能有什么问题。”黎噎睁大眼睛,对着自己上上下下左看右看。 他像揉面饼一样揉着自己的脸,放下心头大石头:“还好还好,没有毁容。” 黎噎转过去瞪着醉山月。 醉山月晃悠着自己的脸,猥琐地掏耳朵:“是有人形,可你又回不去啦。” “回不去?”黎噎自然不肯相信,他仰头看着来时的洞口,还有光从外面渗透出来。 醉山月拍了拍手下这棵扶桑神树,歪着头,比着夸张的口型:“这里不是人界,是时间逆转大阵产生的缝隙。” “儿媳妇,你现在在bug 里啊。” “你,你也在这。”黎噎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快送我上去啊!” “你修为不够,至少要到地仙的水平,才能无视时隙的控制。” “这里是时隙,独立于任何时间点的地方,扶桑神木与金乌的精魂才能暂时栖息在此处。永不会死亡,也永不会长大。” “送你上去没问题啊,只是我不知道你上去以后是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醉山月摊手。 “有可能是千年以前,也有可能是万年以后吧。” “这么不确定?”黎噎突然眼睛发亮:“那我有没有机会穿回地球。” 醉山月端详着他,挤眉弄眼:“如果你买彩票中过两个亿,你可以搏一搏。” “保不齐单车变摩托。” 黎噎一听立马垮下个脸。 “没事嘛,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儿子来救你,他肯定会来救你的。”醉山月拍拍胸脯,非常自信。 “刚才时间逆转的时候,我解除了他的禁制,他很快就会找到方法来救你啦。” 黎噎鄙视他:“你就不能出去告诉他吗?” 醉山月嘿嘿一笑,用很欠揍的语气拒绝:“我是私逃出鬼界的,你搞搞清楚,有这个闲工夫跟我耍嘴皮子,你不如趁现在努力学习修炼功法。” “这不就是个绝佳的修炼机会吗?” 黎噎将信将疑:“你适才还说呆在这里不老不死状态停止,我修炼有用?” “没用。”醉山月面不改色,很坦然地接受黎噎的火球攻击,他站起身跳下树来,做起热身运动。 “可以提高一下你运用术法的熟练度。”醉山月比划了一下,玄影手从他的背后长出几朵。 “儿媳妇,这么无聊,咱们来切磋一下。” 黎噎鄙视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第202章 难道是做梦 生洲城上,暖阳当空。 居民们正在收拾着街上的残迹,顺便翻找一下自己的财物。 巡城卫搭完粥棚,与逢生码头的伙计一起派发粮食。 完好无损的明珠楼内,秦鹤梦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昏迷不醒。龙清友为把完脉之后,赶忙离开房间,去向门外等待的越皎罗报告。 “身上灵力剩不到三成,受到重创,可是天人五衰的症状倒是消失了。” 这也就意味着秦鹤梦短期之内并无性命之虞,可是与佑土神君杀害无数孩童,已经因果缠身,如今灵力大退,即便侥幸清醒,以后的日子怕也是难捱。 越皎罗和龙清友两人相顾无言,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复杂的情绪。 梦悲抱着呼呼大睡的橘猫站在竹楼之外,金影焦急地踱着步。 竹楼之内,谷荒泽面白如纸坐在地上,他迫切吞下几瓶灵丹,将双手捧着万象须臾璧,口中念念有词。 一股强烈的灵力威压从他身上爆开来,瞬间将屋内摆设碾压成齑粉;尽管有法阵防护,可灵力余威仍如波纹般扩散到各处。 生洲城内的居民,无论是在做什么,动作几乎同时顿了顿。 ………… 醉山月捂着被揍得乌青的左眼,气急败坏地质问:“说好术法练习,不是让你打拳啊!” “这也是我的术法套路好吧?”黎噎辩解着,几枚火球向玄影手轰过去,不防身前又冒出一把玄影刀,朝着他的脖颈横劈过来。 黎噎不闪不避,整个人都溶化成青白色泥沙,躲开玄影刀的攻击。 “逃跑的本事你倒是学得挺快的。”醉山月收起玄影刀,一屁股坐在树下,翠鸟站在他的肩膀叽叽喳喳。 黎噎见他停战,也气喘吁吁地原地坐下,有了浮沉水蛇与流息壤的加成,他的身体几乎能化作任何的形状,也不怕刀斧加身。 虽然不时冒出来的寄生柔是有些恶心……可是这个术法确实很香。 “我送你这么多法宝,拜托你出去以后好好修炼吧,别整天想当菜鸡好吧?”醉山月捂着眼睛,龇牙咧嘴地抱怨着。 “你快把我弄出去,出去我就好好修炼。”黎噎翻了个白眼。 黎噎脚边立刻开了个洞,散发着白光,洞中的景象混沌一片。 “滚滚滚,滚到上古时代你可别怪我。”醉山月没心没肺地说。 “我敢跳,你敢跟我去吗?”黎噎向他扔了个火球。 醉山月偏头躲过,假正经地拒绝:“别介。我,咳咳吾,吾,时间逆转大阵之主,不好跟你东奔西跑啦。” “切。”黎噎闭上眼睛,没好气地说:“我睡了,希望我醒来的时候可以见到你儿子。” 醉山月提醒他:“喂!你小心些,别掉进洞里,我捞不回来的!” 可能是太累了,黎噎意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什么都有,有娘,有儿子,他回到了小四灵镇上,周围都是熟悉的父老乡亲。 厨房里热气蒸腾,泽先生正坐在院子里等黎噎上菜。 明明才离开了十几天,就开始想念起以往平静的日子来、 “这倒是修仙界难得一见,老朽亦甚为羡慕。”佑土神君的声音在黎噎身后响起来。 黎噎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果然见白发白须的佑土神君,躺在一张藤椅之上,温和地笑着看向黎噎。 “哇!!”黎噎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这,这不是我的梦吗?怎么会!!” “小友别怕,老朽是栖身在流息壤中的一缕残识。待到醉山月完全吸收了老朽灵力,自会消失。”佑土神君笑得像个慈祥的老人,仿佛对于自己的消失已做好准备。 老人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倒引得黎噎起了一丝不忍。 佑土神君似乎看穿了黎噎的想法,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修道者死生有常,皆由前因。老朽救万民亦杀万民,落得如今这种下场,亦是自然。” “小友何必悲伤。” 黎噎见这位神君,十分正常,倒与以往所见的长鱼氏,天尊皆不同,也没有身居高位的傲慢,倒真像是仙风道骨的大仙。 “神君既知后果,何必当初?”黎噎想了想,不禁问了出口。 佑土神君面上的皱纹如一道道深刻的沟壑,一笑起来更显得沧桑,他慨然长叹:“知行合一,极难。” “老朽活了上万年,看透世间百态,亦抵不过自己的执念。” 食肆之中,黎小宝正在与祝煌捉迷藏,脸色跑得红扑扑的,极为可爱。 佑土神君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怀念:“老朽亦曾养过一个孩子,那是一条龙,平日里是个骄纵任性的小女孩。” “赶鸡撵狗,修炼的书籍却一点都不看。”佑土神君口中这般说着,可黎噎却能听出他对这小女孩如祖孙般深厚的情谊。 “这般任性的女孩子,居然在生洲城即将覆灭之时,带着好友,以自身拯救这方仙洲与先民。”尽管佑土神君脸上还带着笑容,但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黎噎想起刚到生洲城时,唐安俨所说的生洲城传说,“这位仙子便是天生双日之时,拯救生洲仙家后人的彩鳞神龙之一吗?” “听说他们归于日沉冥海,与天地共眠。” 佑土神君呵呵惨笑,如晚年失去至亲的老人那般凄凉无助:“为了支撑生洲,他们以龙身填海,已经回不到日沉冥海。” “这……”黎噎既敬佩又感到悲伤,一时无言。 “可即便是如此,生洲仍摇摇欲坠。老朽只是不愿她的心血白费,才布下这大阵,却不曾想,后面执念过深,一叶障目,不可收拾。” 佑土神君神情悲悯:“由此让醉山月趁虚而入,也是因果循环,当日我们害他,今日我还他,皆是报应。” 黎噎想起他之前昏迷不醒时,醉山月所布的幻想,里面醉山月确实是被佑土神君以及其余几人肢解。 黎噎将自己带入那个情景,也觉得十分痛苦,也难怪醉山月报复。 可佑土神君话锋一转,面色严肃:“当日杀他是顺应天道,老朽并不后悔,亦不觉有错。” “醉山月不死,则天地不存。” 第203章 不愧是新乡 “醉山月不死,则天地不存。”佑土神君满脸严肃。 黎噎抽搐着嘴角,干笑一声:“虽然他确实不正经,能力也一流,但是他没什么野心,说他想毁灭修仙界,实在是危言耸听吧神君。” 他退后几步与佑土神君保持距离,有些紧张:“神君,我只不过一个小人物,碰都没碰你一下,冤有头债有主,您找醉山月报仇去,不要挑唆我啊。” 黎噎边说还边用力掐自己,企图从梦中醒来。 佑土神君仿佛没看见黎噎的慌张,一步步地逼近:“世事皆不由心,无论他想或不想,当年醉山月的存在,对于五界的建立都是一大阻碍。” 黎噎边退边说:“不是吧,醉山月可跟我说了,当初破坏通仙桥,可是神君你们的手笔啊。” “老朽说的是当年。”他的目光绕过黎噎,注视着远方。 “就在那个地方。” 黎噎抵不住好奇心,转身过去:“哪个?” 接着他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狠狠地推得他掉下深渊一般。 “小友,不如你亲自去看看吧,这也算是我这十恶不赦之人,最后的一点善心。” 佑土神君的声音飘飘荡荡,黎噎猛然惊醒,一个翻身居然摔进洞中。 靠,醉山月这个乌鸦嘴巴! 黎噎想要化成泥沙飞上去,可那洞仿佛有着奇怪的吸力,他抵御不住,四肢扑腾地摔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醉山月气急败坏的怒吼。 很明显黎噎的扑街也不在醉山月的意料之内。 在黎噎看不见的地方,醉山月面色铁青,配上那精致锋利的五官,格外凶狠。 一个光球从他的怀里掏出来,紧接着佑土神君的残影就出现在黑暗中。 醉山月冷冷一笑:“你与寸云交情深,也有脑子,我还想放你一马。”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佑土神君不卑不亢地看着他,眼神祥和平静:“我与那小朋友曾经见过,此举是想了却这段缘分。” “哦?”醉山月不屑挑眉,“看来你早也预见今日死期。” “操纵时间者,必为光阴所噬。”这是光球破碎之前,佑土神君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地苍茫,吾愿四散飘零,从此山高海阔,无喜无悲。 ……………… 某年某月某日。 依旧是烈日当空。 昨夜风大浪急,海面上翻了好几艘大船。 因为今早渔队巡视的时候,就瞧见海滩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人,有生有死,有男有女。 渔队的头是一名身穿蓝衣,皮肤黝黑的光头成年男子,名唤甘稚,他手持鱼叉,眉头紧皱。 “多少人?”他询问道。 “报,还有三十三个能喘气的!” 甘稚一听脸色更差了:“这么多!” 他烦躁地挠着自己的光头:“把里面的修者清点出来,绑结实咯。这些都是大麻烦,嗨呀!” 手下又来回禀:“清点完了!有修为的共有十人,不过其中有个小娃娃,才不到五岁!” “去去去,才五岁,能御剑飞行吗?把他跟那群凡人放一起。”甘稚听见修者人数少,脸色稍微缓和。 “你们把凡人拉回镇子里,小心些,可别弄死咯。” “是,是!”年轻的女手下听令,将昏迷的凡人装到好几辆车上,由驴拉着走。 甘稚带着十几名手下,举着鱼叉,围着那剩余的九名修者。 噗呲!修者痛苦地睁大眼睛,听见渔叉刺进血肉里的声音。 噗呲,噗呲,噗呲。 惨叫声与鲜血一齐飞溅在这片海滩上,惊心动魄。 ………… 黎噎先是觉得很颠簸,非常颠簸,一直在摇晃,而且身上湿哒哒的很不舒服,还有一股特殊于海水的咸腥味。 紧接着好像被人抬到了地上,可是他四肢酸软,全身十分地疲惫,动弹不得,又晕了过去。 又不知睡了多久,他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香气,周围似乎有着细碎的说话声。 意识朦朦胧胧之间,突然旁边一个软软的小东西,挤进他的怀抱里。 “什么!”黎噎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座草棚底下,他坐在草席上,刚刚钻进他怀里是一个小孩子。 那小孩子很明显睡得沉沉的,在梦中咂嘴,似乎在吃得正香。 有名黑衣少女,头扎双丫髻,鬓边一朵黄花,眉眼弯弯地看着黎噎,“这位姐姐,你醒啦?” 姐姐……黎噎将感谢的话憋进喉咙里面,心虚地低着头道谢。 没办法,身上这件衣服实在是说不清楚啊………… 黑衣少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过来,殷勤地劝黎噎喝下:“昨夜天台高海的海浪,高得把月亮都遮起来。你们能活着到圆光乡,也算是有运道呀嗨。” 圆光乡?南国圆光乡?黎噎睁大了眼睛,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差点跳了起来。 “姐姐,姐姐你不要激动!”黑衣少女力气奇大地按住黎噎的肩膀,“先喝药,先喝药!” 黎噎只能端过药来,本来想着搭话,没成想他周围的人也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呻吟伸腿的,黑衣少女也只得去照顾其他人。 默默地喝着药,黎噎听着黑衣少女与其他人说话,大致将现在的情况摸了个五六分。 黑衣少女名叫甘甜,是圆光乡土生土长的女孩。这里确实是南国圆光乡,赤水从天台高山流入天台高海,而圆光乡位于这茫茫海中。 在南国人心里,圆光乡一直是神秘的传说,听说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乡人生活富足,不需要修炼也能长生不死。 黎噎没成想,居然有一日他能进来。 可如今最重要的是,他不知这个圆光乡,是不是他所处时代的圆光乡。 若是上古时代的圆光乡,岂不是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黎噎默默地在心里呼唤着醉山月。久久未得到回应。 虽然平日醉山月回他也是拖拖拉拉,可黎噎心里清楚,怕是吞噬了佑土神君的醉山月,以后再也不会再提点自己了。 他内心失落忐忑的同时,却也有一种隐隐的喜悦。 就在他出神之际,怀里的小孩子终于睁开眼睛,迷茫地醒了过来。 第204章 难道是仙乡 在这露天草棚里,二十几人多数皆是平民,穿着麻布衣裳,有些连鞋都没有。 这是大多数凡人的现状。 而黎噎怀里这个小男孩,身上的衣服是丝绸制的,还绣上许多防护法阵,想必出身名门,不是商人之子也是仙门之后。 小男孩在迷茫之中醒来,脏兮兮的小脸露出天真无邪,待到他发现躺在疑似一名美貌女子的怀里时,居然严肃地板起小脸,飞快地离开黎噎的怀抱。 就在黎噎也是十分迷茫之际,小男孩居然抱拳向“姑娘”行了一礼:“失礼了。”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地,显得更可爱了几分。 谁不喜欢可爱乖小孩呢。 黎噎噗呲一声笑出来。 小男孩看到他这反应,倒是更加害羞,小脸更是板着,又向黎噎行了一礼:“我是阿雁,大雁的雁,敢问姑娘此乃何处。” 黎噎姑娘也不知如何回答,甚至不敢开口,此时从街道上走来几名男子。 他们亦是身穿黑衣,腰系青色腰带,与甘甜穿着相似。 此时几名男子趾高气昂地走进草棚下,为首的微胖青年,微微皱着眉头,露出极为嫌弃的表情。 “就是这一批?别浪费汤药了,赶紧让他们起来干活!” 听见他的命令,手下的人皆抽出长鞭,面露凶光。 甘甜见状连忙走出来,挡在难民前面,“甘友!他们是我负责照看的!”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枚黑铁令牌,上面的图案似乎是轮太阳。 “符令在此!” 嚣张的甘友亦拿出符令来,扁塌的子喷出两股气:“我也皆有符令,谁高谁低怎么分辨啊。”、 甘甜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也有。 甘友又是狡猾一笑:“但是我这人最讲道理。我们圆光乡以武为尊,你将我揍趴下,他们就任你安排!怎么样!” “你!”甘甜气得满脸通红,一拳头揍向对方面门,却被甘友手下捉住,一巴掌扇倒在地。 “他们要是能把我揍趴下,也不用走嘛。”甘友哈哈一笑,他傲慢地环视着草棚,眼珠子转到黎噎身上时,忽然发亮。 “就先带她走。这小娘子一看,就很会干活~~”听见他的话,手下皆猥琐地发笑。 小男孩小脸一板,双手一张,挡在黎噎身前。可是他年纪毕竟太小,被甘友一下就推倒。 甘友色眯眯地来拉扯这落魄美人的手,可眼前美人并不惊恐,竟然向他妩媚一笑,杏仁眼勾魂摄魄。 甘友的骨头酥了半边,忽然手上传来一阵剧痛。 在场之人皆听见一声清脆咔嚓音,接着甘友叫得跟杀猪似的,面色十分痛苦。 这名美艳的姑娘,手段也很是美艳,竟然反手将甘友的右手给折了。 “你他…………”甘友才反应过来,铁拳直接朝着黎噎肚子攻击。黎噎不慌不忙地握住他的拳头,又一咔嚓一声,这次扭断的是甘友的右手。 “快,快上去帮老大!”甘友的手下们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提着长鞭奋勇上去。 几人围着那姑娘,甘甜心下着急,想要上去帮忙。 谁知那姑娘力气极大,一脚就将冲得最快的那手下给踹飞出去,接着他身手灵活的在人群众中穿梭,找得到机会就冲这群手下的下面招呼。 三下五除二,没有法术,没有法宝,一群大男人就被狠狠撂倒,通通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黎噎抢过甘友手中的令牌,一脚踩在甘友脸上,故意把声音压得极为粗犷地吼着:“还有谁!给本姑娘放马过来!” …… …… …… 场面顿时一片死寂,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极为扭曲的表情,就连小男孩也被黎噎吓得一愣一愣,不复那正经模样。 “说好的!以武为尊,任我安排,是不是!!”黎噎继续朝着甘友吼。 甘友都要被他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点头:“是!是!是!壮士饶命!” “要叫我姑娘!”黎噎继续威胁他。 “是!是!是姑娘!是姑娘!”手下的人也纷纷应和。 甘甜捂着脸,这种场景她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才好。 喊了几名医师将甘友众人抬走,招呼众人坐下,特别是那位……美貌姑娘。 “这位额……姐姐。”甘甜想要靠近也不敢靠近。 黎噎莞尔一笑,狡黠地向她眨眨眼,“吓他们的,我是男的,不是疯的。” 黎噎拍了拍地下坐下,周围的人也都放心了,纷纷对他的义举表示感谢。 甘甜也松了一口气,蹦蹦跳跳地过来,用手捶了下黎噎的肩膀,带着羡慕的语气问:“甘友可是我们圆光乡中出名的武师啊,打趴了不少人。” “你年纪不大,怎么身手这么好。” 黎噎拍拍自己的胸脯,得意地说:“我也是自幼习武嘛。前几日村里进了海贼,我打扮成这样想混入他们的海寨。” “不成想还没到呢,就遇见大风浪了。”黎噎一拍大腿,颇为可惜的模样。 甘甜恍然大悟,“你也是附近村子的?” 黎噎用俚语说几句话,接着才自我介绍:“我姓黎叫玉郎呢。” “哈哈哈。这名字倒是衬你。”打消防备,甘甜咯咯一笑,也坐了下来与他聊天:“不过进了圆光乡,以后可都要姓甘啦。” “为什么?”黎噎很是疑惑:“我,好好的为啥要改姓氏。” “不仅连姓氏,名字也要改的。”甘甜摇了摇头:“你们进了圆光乡,就是圆光乡人啦。不论从前,只论现在。” “族长会给你们分派新的身份和活计。” “不行,我可得回去呢。我媳妇还在家里等我。”旁边的难民一听,立刻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表示着要回去的意愿。 甘甜连忙安抚他们,“大家请听我说……” 只是群情激愤,都不想理会这少女,甚至有人站起来想往外走。 “吵什么吵!”甘稚终于赶到,他皮肤黝黑,衣裳上还残留着血迹,十分凶狠的模样,震慑住在场所有人。 “圆光乡是你们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吗?” “告诉你们,有本事的现在就游过这片海!没本事的就认命!!” 第205章 难道是仙乡2 时值夏日,草棚下酷热无风,蚊蝇嗡嗡乱舞,汗水酸臭味与中药的苦香混杂在一起,十分难捱。 难民起先还在为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后面甘友闹事,情绪已经变得焦躁不安,此时居然听见他们再也回不去了,自然情绪更加激动。 群众里面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作富商打扮,他掏出一袋灵石倒在地上,大声地喊:“我有灵石,我可以雇船!请让我回去。” 甘稚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圆光乡从未有去陆地的船,去鬼界的倒是有,我折一只送你。” 富商依旧是不甘心地喊:“我之前雇了好几名厉害的修者,他们会飞,他们会来带离开的!” “修者?”甘稚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吞咽声,说话声变得很轻很轻。“修者踏上圆光乡就是个死字,我刚刚还在海滩上处置了一批,你要不要去看看?” 富商的脸色瞬间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不,我不信!让我走!”富商旁边一个年轻男子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冲。 甘稚面露凶光,渔叉毫不客气地直插那人心口。 这男子不可置信地瞪了他一眼,就断气倒在地上。 “还有谁!”甘稚大喊,他渔叉上残留的鲜血,震慑住在场所有人。 大家又惊又怒却已不敢吭声。 小男孩脸上呈现气愤的神色,正想说什么,却被黎噎捂住嘴巴搂进怀里。 黎噎轻轻地告诫他:“小小人儿,不要冲动,强龙不压地头蛇。” 阿雁掰开他的手指,别过脸去生闷气。 但是他们俩的举动还是引起甘稚的注意,甘稚那两眼珠子凶恶地瞪了过来。 黎噎眨巴眼,无辜地冲他一笑。 始料未及的甘稚狠狠瞪了他一下,不自在的躲闪开目光,粗声粗气地对草棚中的人说道。 “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听话,做事,以后我们便是乡亲,互帮互助!” “如果还有不老实的!嗨呀!送你们去挖山!”手中鱼叉重重往地上一撞,周围人皆抖了抖。 “这里交给你了!”甘稚向甘甜吩咐,接着便带着手下走了。 甘甜有了倚仗,也自信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大声说:“好了诸位,最迟今晚就会分配工作和住处,请各位好好休息!” “别怕噢,稚哥人很好的,就是长得凶了些。”甘甜害怕吓到小孩,还特意蹲下来安慰阿雁。 可是阿雁宁愿躲进黎噎怀里,就是不肯跟甘甜说话。 黎噎怕女孩子伤心,连忙打着圆场:“小孩子看不懂这些,可按我说,那位光头大哥也下手太狠了吧?这可是一条人命。” 谁知道甘甜居然理所当然地回答:“进了圆光乡就不能跑啦,逃跑就要受到很严重的惩罚,这是族规!” “违抗族规,死了活该!” 这话从甘甜这样天真烂漫的少女口中说出,黎噎只觉得背脊发凉。 从黎玉郎的记忆中,他知道圆光乡在所有南国人心中,都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可如今才进来不到半天,这滤镜就被狠狠打到稀碎。 乡人不得出海,违者则死这一条离谱族规,这里的人居然不顾善恶地遵守着……… 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掩饰住心底的失望,黎噎笑得和煦:“甘姑娘……” “叫我阿甜就好啦。”甘甜倒是觉得与黎噎很亲切,凑得很近。 “阿甜妹妹,为什么修者进圆光乡必死啊?难道这里都不用灵力和术法吗?”黎噎笑着问道。 “是呀。”甘甜很笃定地回答,她头上的野花随着脑袋晃动,“大司祭说,这些都是邪术,修者都是邪祟,他们逆天而行,必定遭受天谴,我们圆光乡人是太阳子民,要走正道,不能修邪术!” “生灵百态,认知不同,为何要屠戮修者?”阿雁终于挣脱了黎噎的束缚,涨得小脸通红地说着。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邪祟就是应该死,死了活该。”甘甜脱口而出这句话,不解地看着阿雁。 “你!不知理!枉为大人!”阿雁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始人身攻击。 甘甜也叉起腰来,气呼呼地说:“嗨呀!你这个小鬼!我怎么不知礼啦!我遵守族规还有错吗!” “哼!你不辩善恶,不分是非!”阿雁继续指责。 甘甜被气得跳了起来,“族规就是善,族规就是对的!你这小鬼懂什么!” 黎噎拉开他们两个,笑着开始打圆场。“好了好了。阿甜,那边的药已经溢出来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哼!懒得理你这小鬼!”甘甜赶紧拔腿就跑。 阿雁瞥着黎噎,板着小脸质问:“我说的不对吗?” 黎噎失笑:“对不对,在圆光乡没有意义吧?” “这里与外面的世界不同,讲究的是另一套规则。” 黎噎也不知道他这样的年纪听没听懂。 只是阿雁居然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很认真地思考起来,而且信誓旦旦地得出结论来:“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曲士不可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说罢好像说服了自己,自顾自地闭眼打坐。 黎噎乐了,同时也觉得有些诧异。 这娃娃也太聪明了吧?黎小宝已经很聪明了,这娃娃看起来居然比小宝还要聪明。 就是这样子,过于正经了,是哪个仙门养出来的小娃娃。 黎噎躺在草席上,心里从最开始的恐慌不安,到现在的平静。 醉山月都说了,谷荒泽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黎噎默默地念着亲人好友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念着,盯着草棚子。 忽然又想起将自己推到这里的佑土神君,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何? 就这样平静地呆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甘甜又带了名年轻男子进来。 依旧是黑衣短打,这男子长得文质彬彬,斜背着一个布袋,里面放着书和笔墨砚台。 甘甜拍拍手,笑着宣布:“诸位,这是我们的东南区副主事甘风眠,现在来为诸位安排差事,请先回答副主事的问题!” 第206章 难道在上工 那名叫甘风眠的男子,掏出笔来,向难民们询问名字,生平,之前做何营生。 “我叫陈昂,三十六岁,平时打鱼的。” 甘风眠记录着,然后掏给他一只鱼形的香囊,“你归入渔所。” 后面一个手下将那分派好的人领到一旁。 甘风眠于是接着问下个人:“你,名字,年龄,之前做何等营生,有何本事?”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男子说道:“何照,二十七,跑船的。” 甘风眠摇了摇头,“圆光乡可没船要跑,拉去开山吧。”说罢扔给他一个素白香囊,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 这名叫何照的一听就不干了,“喂,你凭什么老子去搬石头!”他捏紧拳头,壮硕的双臂青筋暴起。 风度翩翩的甘风眠将笔递给甘甜,微微抬眼,一拳头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砸到何照的头上。 何照连痛都没来得及喊一句,就软绵绵地晕倒在地上。 “抬走,抬走,直接抬过去。”甘风眠又从甘甜手中拿回笔,继续盘问下一个。 果然是以武为尊,黎噎悄悄用灵眼瞧了瞧,确实没用灵力,全凭武力。 可即便是如此,毫无灵力的凡人,竟然能处决流落到这里的散修吗?这个疑问在黎噎的脑中一直挥之不去。 黎噎心神不知走到几万里以外,回过神来就发觉甘风眠已经站在身前,用眼神打量着他。 ? “这位姑娘。”甘风眠斟酌了一下,问道:“报一下姓名,年龄,平日精通纺织与绣花吗?还是会些琴棋书画。” ? “本姑娘是男的。”黎噎粗声粗气地说。 甘甜站在旁边憋笑,愣住的甘风眠还是反应快,咳嗽几声低下头:“怎么都好,叫什么?” “黎玉郎,今年二十七!”黎噎回答。 “你都这么大啦?半点都看不出来。”甘甜惊呼。 黎噎得意地笑了笑:“我儿子都五岁啦。绣花纺织琴棋书画一样不会。在家乡是开食肆的。菜刀颠勺用的灵哩。” “原来是个伙夫。行吧,去食坊。”甘风眠递给黎噎一个粽子形状的青色香囊。之后低头看着旁边的阿雁。 “你儿子要带走的。圆光乡会统一抚养娃娃,他们居住的童坊离食坊不远,可以探视。” 甘风眠说完,上来两个手下将黎噎与阿雁分开。 等到人数都统计完毕,难民就被带往各处。 黎噎与其他两人,都是被派到食坊,从草棚一路往城里走。 说是通光乡,实际上规模可以抵得上一座城池。城里以九宫分区,以星辰命名,凡人只能生活在东北左辅、东南文曲、西北武曲、西南巨门,这四个区。 “正东是族长与居住的地方,还有祭坛,是内城。咱们是万万去不得的。”领头的人介绍着。 “正南是矿山。你们要是干得不好,就会被赶去那边做到死。” “正西只有节日才会开的,到时候你们便知道啦。” 食坊位于西南,他们还没踏入时,就闻到了浓郁的食物香味。原来这里三条街道,里里外外都是兜售熟食,从包子摊到大酒楼,应有尽有,从早开到晚,两班轮流做,从不停息。 黎噎三人被赶进一间小平房里,里面刚好摆了四张床。 “这里就是你们以后的住处了。” 领路人扔下几个包裹就走了,黎噎等人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几件青色衣服。 黎噎二话不说将女装脱下来,换上干净的衣服,也由此引来同伴的嘲笑:“原来你真是男的啊。” “去去去,敢质疑本姑娘,小心我的拳头!”黎噎做势要打人,那调笑的小伙子嘻嘻哈哈地躲开。 这几人都是年轻的男子,一下子就聊开了,只是还没等他们歇息,房门便被粗暴地踹开。 “干活了!快走!”一名厨娘打扮的中年妇女板着脸将他们撵出来,把他们赶到一座露天小院,里面摆满了一筐又一筐的白菜、萝卜、茄子等蔬果。 厨娘啥都没说,只是吩咐他们将蔬菜洗摘干净。 里面干活的还有好几名男女,他们的手在水里泡得发白发皱,想必是做了许久。 “又来几个生面孔。”其中一名大叔感慨着。 “没吃饭吧?”好心的大娘问着黎噎。 从时隙到圆光乡,这也不知过了几日。大娘不提还好,一提黎噎的肚子就咕噜作响。 好心的大娘,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黎噎还以为她要给自己食物,谁知道她从盆中拎起一段刚洗好的白萝卜递给黎噎。 “来,赶紧吃。” ………… 黎噎接过白萝卜啃,笑得甜甜地向大娘道歉。 大娘也笑得很慈祥:“小伙子怪乖的咧,只是对大娘我没用,等会抢饭也不会留情的咧。” 黎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挑了一筐白菜开始洗了起来。 到了日落西山时,果然见来了几个人,推着辆小推车到了门口。 车上是满满的一桶菜饭,放饭的人正一碗一碗地盛出来。 “放饭啦放饭啦。”男子摇着手里的铃铛。 黎噎才刚站起来,就发现那些洗菜的老手已经争先恐后地挤到门口,就为了争抢刚盛好的几碗菜饭。 “喂,你们几个!还不抢就没得吃啦!”放饭的男子似怂恿,又似嘲讽地对着黎噎这些新来的说。 明明满满的一桶,怎么会没得吃呢?黎噎才这样想着,就见门口又跑来好些个人,想来是干别的活计的。 一眨眼那放饭的小推车就被人密密麻麻地包围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小推车上的桶便空空如也了。 其余没抢到的人只能垂头丧气地败兴而归。 抢到饭的大娘正吃得香甜,还一边跟黎噎絮叨:“这里就是这样的啦,不抢就没得吃,我在这里洗了五十年年菜,你以后就跟着大娘我混,饭是肯定能抢到的咧。” “五十年?”黎噎有些吃惊:“大娘您看上去也不到五十岁啊” 大娘将口中菜饭咽下,爽朗一笑:“在圆光乡,容貌是能保持不变的。” “我进圆光乡的时候,已经四十五啦。” “如今算算,也有九十五岁啦。” 第207章 难道在上工2 “哈哈哈。”大娘边吃边感慨,“我如今已经是每天在等着寿终啦。” 黎噎已经是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为何又会寿终?” “是不老而已,又不是不死。”大娘解释着,“这样无病无灾,身子骨硬朗地度过一辈子,我已经很感激啦。” 大娘得意地笑了笑:“就是可惜这辈子,没能有资格向大司祭讨一杯神水喝喝。” “喝了神水,寿命可以再延长一百年………真是…可…惜……”大娘话说着说着,越说越慢,最后双眼一闭,饭碗脱手,翻倒在地。 她鬓发上的青丝以肉眼的速度变成白色,皮肉从饱满变为凹陷,直到最后露出白骨。 顷刻之间,她便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白骨。 黎噎他们这几个新来的人被吓到不敢动弹,熟手却是已经是麻木,甚至有个没抢到饭的男子,蹲在地上吃大娘剩下的菜饭。 “你们习惯就好啦。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 “我们不知为何而生,亦不知何时会死。”有一年轻女子颇为感慨地说,“这便是圆光乡。” ………… 待到黄昏已过,月上枝头。一阵钟声咚咚作响,响彻整个圆光乡。 老手们皆停下手里的活计,瘫坐在地上,“该换班啦。” 黎噎只觉得肩膀疼痛,手在水中都要被泡烂,眼睛也困得快睁不开。却听身边的老手兴致勃勃地在讨论着玩乐。 “今夜我要好好喝上一杯!” “整日对着这些菜,看都看吐了,老子等会要去吃点羊肉,喂,你跟不跟我去。” “不了不了。我要去吃酸汤锅子。” “今晚还是去看皮影戏吧……” 黎噎默默地听着,哟,没成想这夜生活倒是挺丰富的。 钟声刚过,中午送饭的人又来了。他们给这些干活的人,一人分发了一把珍珠。 工头边发还边劝诫:“今日的工钱,省着些花。你们其中有些人,连口饭都抢不到,就拿去买吃的,别成天喝酒赌牌,到时候没力气干活,被撵去开山,死了也别怨我。” “头儿,我想继续干!”一皮肤黝黑的少年,举起手喊道。 工头瞥了他一眼:“你要死我不拦你,但是我可奉劝你一句啊,你即便是没日没夜干上三个月,玉宾楼的薇薇姑娘,也不可能看你一眼。” 最后工头对着黎噎这几个新来的说:“进了圆光乡,你们都要姓甘,今夜好好回去想个新名字,明日给我报上来。” 一群人做鸟兽散,黎噎跟着人群走出巷子,只见有些老手往食坊之中走去,有些则往东南方向去。 反正我是修仙的,也不必经常吃饭。黎噎摸了摸咕噜作响的肚子,还是随着往东南方向走去。 东南文曲离西南也算较近,靡靡乐声飘散在空中,想来是乐坊中的乐师在弹奏,还有女子的调笑声从小阁楼中传了出来,烛光映照出她们姣好的身影。 原来是这种地方……黎噎默默地看着一名老手,被姑娘拖进楼中。 他咳嗽一声,转头看向别处。 皮影,傀儡,走马灯,这些小把戏周围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还有套圈,射箭,投壶,甚至还有打陀螺。凡达到条件者可以获得奖励。 坊中还有搭着一座台子,两个大汉正在上面,斗得难舍难分。 “来啊,连胜三局,可得三十颗珍珠!” 稚嫩的少女声音伴随着铜锣响起来,听着极为耳熟。 黎噎走近一看,那少女竟然是白天遇见的甘甜。 “来啊来啊,欢迎报名参加!” 黎噎笑眯眯地走到甘甜面前,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她。 可在甘甜眼中,就是一名俊朗青年盯着自己看,看得甘甜脸颊发红。 就是这小哥,长得好眼熟啊…… “你,是你!黎玉郎!”甘甜开心地叫出声来,用拳头捶了黎噎一肩膀。 黎噎抱臂对她笑:“本姑娘现在姓甘,名黎,姐妹你就叫我甘黎吧。” 甘甜被他逗得咯咯笑:“还姐妹呢,分明是个俊俏郎君。刚来第一日你来玩乐坊,看来适应得挺好的嘛。” 黎噎装作一副苦难的模样:“那老天爷给我这条命,总不希望我愁眉苦脸的担心着过日子吧。” “嘻嘻,你倒想得开。我刚来的时候,也连哭了三天,除了干活,可半步都不敢出门呢。”甘甜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起往事。 黎噎看着台上打得如火如荼,好奇地问:“在这里吆喝是你的活计吗?” “当然不是。”甘甜立刻否认,对着后方使了个眼色。 黎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白日里那名黑皮光头男子,裸露着上半身,捏紧拳头,一副斗意昂然的模样。 “我们头是守擂的擂主,我只是来帮他打打下手,顺便赚些零花钱。”甘甜悄悄地跟黎噎咬耳朵,一时不注意,两人靠得极近。 岂不知甘稚身旁还站着一名男子,长相与甘甜有七八分相似,从黎噎的到来就死死地盯着他,此时见两人如此亲密,气得他心头火起。 “阿甜!”那男子指着黎噎的鼻子走过来,眼带凶光。 “啊!哥!你不要误会!”甘甜脸颊一红,急忙将黎噎挡在身后,偷偷说:“他是我哥,甘密,平日里看我看得紧了点……” 甘密对着黎噎大吼:“那么靠近我妹妹做什么,不知道圆光乡不可动情,违规者死吗!” 噢?这还真不知道。黎噎挑眉,向甘密行了一礼:“我叫甘黎,今日才到圆光乡……” “好啊,你这小白脸,今日才到就敢勾搭我妹妹?”甘密一听更气了。 黎噎连忙解释:“我只是在谢甜姑娘救命之恩。” “感谢就感谢,有必要靠到耳边吗?我看你是欠收拾。”话没说完,甘密一拳头就往黎噎脸上揍过去。 风声袭到耳边,黎噎轻巧地侧身躲开,笑道:“哥们,现在是台上打擂,不是台下打擂吧。” “谁跟你台上台下,我就想揍你。”甘密一拳不重,又转身向黎噎补了一拳。 第208章 难道是下班 台上两男子打得激烈,其中一名挨了对方一拳,差点滚落擂台,引得围观人群一阵掌声。 底下更是热闹,甘密左一拳右一拳地往这小白脸身上招呼,谁知道对方身形灵巧,滑不留手,几个侧身躲得很是优雅,引得甘甜发出一阵尖叫。 “你戏弄我!”甘密揍不到人,气喘吁吁地更是火大。 黎噎退后三步,嚣张地挖苦他:“这里打架是能赚钱的,你又没给我珍珠,凭什么让我出手。” 本来不甚在意的甘稚,忽然将目光移到黎噎身上,眼神一怔。 “你!臭小白脸!搞我妹妹还敢要钱。”甘密还要上前,被甘甜一把拦住。 “哥!这是我朋友!朋友而已!”甘甜嗔怪着抱住他哥。 黎噎用手指对他指指点点:“你再误会我,我可要让你赔精神损失费的哦。” “还敢要钱!还敢要钱!”甘密上半身被甘甜抱着,下半身还想用脚踹。 “他说的没错,来这切磋有彩头的。”甘稚慢悠悠地走过来,挡在三人中间。 他摊开手心,里面躺着十五粒珍珠,看向黎噎说道:“你们俩打一场,谁赢,这些珍珠就是谁的。” “好!”黎噎喜上眉梢,唇角微笑,更显得他眉目俊朗:“好啊,那赶紧的吧。” 甘稚随即拉开甘甜,甘密就像一头猛虎般冲向黎噎,胳膊上青筋暴起,拳风凌厉。 黎噎没有像之前那般左闪右避,而是张开掌心,看似轻巧般就拦住了甘密的铁拳。 !!! 反手一包一折,黎噎反掰甘密手腕,扯着他的无名指向上一折。 甘密吃痛,反身一个肘击,又被黎噎挡住。 “哥们,认输不?”黎噎歪头看他,笑靥如花。 “认你个鬼输!”甘密居然往黎噎脸上吐口水。“小白脸。” 黎噎险险躲开,但是心头火倒是被这口水啐得旺了起来。 “粗俗!”黎噎掐住甘密下颚,咔嚓一声直接把他下巴弄得脱臼。 甘密来不及喊疼,又听另外一声咔嚓,他的右手又被这个小白脸弄脱臼。 黎噎将痛得满地打滚的甘密扔下,从甘稚手中抓起那十五粒珍珠,放进袋子里。 “谢了哈,我应得的。” 甘甜急忙扶起哥哥,帮他把脱臼的下巴和手接上。 甘密嗷呜两声,皱着脸松了口气。 “哥哥,我都说了,我们只是朋友啦,你偏不听,好了吧。”甘甜还在絮絮叨叨地埋怨哥哥。 甘稚看黎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他又拿出二十颗珍珠来,说道:“再打一场如何?跟我。” 黎噎急忙摆手,退后两步:“跟你打,二十粒珍珠,于我可是亏本买卖,不打不打。” 甘稚此人精气内敛,双目有神,行为举止松弛有度,不是甘密那种毛头小子那般容易对付的。 “我今日得了便宜,就不卖乖了吧。”从白日观察来看,他们在圆光乡品阶不低,也不好得罪。 黎噎说罢就想要遛走,谁知道甘稚又喊住了他:“说起吃饭,在食坊我倒有一家喜欢的小店,里面的锅子甚是不错。” ?听见美食,黎噎立刻止住脚步。 又听甘稚说道:“这顿我请。” …………… 时值夏日,锅子热气沸腾,传出一股浓浓的酸辛之味。 甘稚还点了好些鱼虾,与鲜嫩鸡肉,放到锅子里面烫熟捞起,放入嘴里酸爽开胃。 吃得黎噎直呼过瘾。 “原来白天教训甘友的女侠就是你啊?”甘密一听黎噎的事迹,已经从敌视变为佩服,甚至有些相见恨晚。 “那厮仗着有个做司祭的弟弟,整天欺男霸女,不由分说就将人拉去开山,着实可恶。”甘密愤愤不平地说着。 黎噎不答,只是盯着桌上那盘白菜出神。 甘甜有些疑惑地问:“这白菜怎么啦?” 黎噎幽幽地叹了口气:“今日我洗了一天的白菜,就得了十粒珍珠工钱,这样半颗白菜就卖四粒。真好赚啊。” 甘甜忍俊不禁:“没事,咱稚哥很有钱的,他平日只赚不花,擂台上的人又打他不过,拿不到赏钱。” 甘稚夹了一叶白菜丢进锅子里,看着黎噎淡淡地说:“你在这里呆满一年,倒是可以来报考我们协律司。” “一天的工钱可抵得上你洗二十天菜。” 这在圆光乡里,已经算得上是顶级收入。 可是黎噎嚼着鸡肉,沉浸在美食里,对甘稚的邀请倒是兴致缺缺的模样:“一年后的事情,谁知道啊,万一到时候我已经死了。” “再说了,我平生杀鸡杀猪杀鱼,就是没杀过人,何况还要杀修者。” 甘甜对黎噎这种想法表示不解:“修者就像毒虫一样,是一定要杀的,他们怎么配和牲畜相提并论呢?” 黎噎一时也不知该说还是该吃,只能笑了笑喝了口酒。 热气蒸腾之中,甘密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惆怅。 “到圆光乡时,阿甜才三岁,而我已经十六了。她被带到童所长大,夫子教什么就是什么。” 他拿起酒与黎噎碰杯:“别介意,圆光乡长大的娃娃就是这样的,行为举止同我们这些外来的不同。” “不瞒你说,自从阿甜长大以后,我们兄妹在一起住,有时候说的一些话,我都接受不了。” 原来如此。黎噎点了点头,笑道:“我原以为圆光乡人容颜不老,又不能动情,怎么又设童所,原来孩子是可以长大的。” 不知为何,甘稚冷笑一声,答道:“自然是可以,只要喝下神水,孩子变成人,成人延长寿命,当真是很好的东西。” 他的语气里并无半点欢欣,反而带着轻微的怨恨。 如此好东西,甘稚却又为何是这种反应? 黎噎不动声色地吃着菜,笑道:“我儿子也在童所呢,看来我得多多去看他,免得被夫子带歪了。” “不要听他们乱讲啦。”甘甜鼓起嘴巴,“我们夫子可是很好很好的呀。” 其余三人相视一笑。 “他还会跟我们讲好多圆光乡以前的故事,关于太阳的。” 第209章 难道是学堂 第二天清晨,黎噎就早早地爬起来,穿好衣服,买了两个烧饼,赶往这附近的童所。 他到的时候,童所的矮墙边已经趴了好些大人,有男有女,他们也是来看自己孩子的。 小娃娃们皆身穿黑色衣服,被养育的几名妇人领到学堂里,笨拙地坐在书案前。 夫子也是一名年轻男子,他站在台上,笑眯眯地与娃娃们打招呼。 “各位同学好,照往常一般,我们先与神问好。” 接着他率先朝着墙上的一幅画跪了下来。 黎噎伸长脖子往里看,却被墙壁遮挡着,只能依稀看到太阳的图案,旁边标注着一些像蚯蚓般的字。 大多数的娃娃们跟着夫子一齐跪下,朝着画像三叩九拜。 只有其中一个娃娃,他呆立在原地不动弹,板着张可爱的小脸,比夫子还要正经的模样,正是阿雁。 直到其他都快叩完之时,阿雁才假装叩拜地低下头,与其他娃娃一起起身。 嚯,真是聪明的小鬼。 黎噎托着腮,默默给阿雁点了个赞。 叩拜完毕以后,夫子又挂上另外一幅画,画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圆光乡族规。 他亦不管娃娃们识得多少字,照着规则一条条地念起来,娃娃们也一条条地跟着大声朗诵。 “擅自逃出圆光乡者,死!同住者,知情不报者,重罚,蚌山服役二十年!” “擅闯内城者,死!” “擅闯祭坛者,死!” “逃至圆光乡修者一律格杀!知情不报者,死!” “拒不服从安排者,蚌山服役三年。” “工作懈怠者,蚌山服役三年。” “工作迟到者,一月三次为限,违规第四次,蚌山服役三月。” ………… 这样一条一条听下来,圆光乡法规严酷,动辄便是惩罚。 夫子讲完法规以后,又开始向娃娃们灌输修者如何如何不好,简直是说成蛇虫鼠蚁一般,还会吸食活人脑髓。 这样子日复一日地教下来,像甘甜这般的孩子,长大以后对修者的想法难免偏激。 好不容易等到中途休息,其余娃娃都欢快地跑到门外找自己的父母,阿雁却是还坐在原位不动弹,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 “阿雁!阿雁!我是你爹啊!!”黎噎爬上矮墙朝着阿雁大喊。 阿雁看到墙头那个摆手的年轻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怔愣,之后才反应过来跑出去。 “是你?”阿雁语气里还有些不敢相信。 黎噎递给他一个烧饼,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我是你爹啊。” 阿雁看了烧饼一眼,却并不接过。 黎噎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将烧饼塞到阿雁手中,“吃嘛,这可是买的,不是分发的饭菜。” 阿雁这次并没有回绝,接过去之后,默默地啃了口。 黎噎小声地跟他说:“刚刚背的族规你可得记得………千万不要暴露………”修者的身份。 阿雁将烧饼放下,脸色黑成一片,冷冷地道:“不会暴露,喝了神水,我使不出来了。” 原来阿雁被领到童所的第一天,就被灌下一杯神水,接着便发现全身灵力逸散,无法运功。 “卑鄙无耻的圆光乡人。”阿雁咬牙切齿地说。 “那你更应当低调点,刚才你没叩拜的时候,站在墙边的大娘们脸色看起来很差呢。” 阿雁不自觉捏紧烧饼,语气带着十分嫌弃:“谁要向魔尊叩拜。” “魔尊?什么魔尊?那画你认得?”黎噎连忙追问。 难道这个圆光乡是什么魔物捏造出来的,用来圈养凡人的不成。 阿雁斩钉截铁地点头:“我自然见过,他便是魔欲宫的照尊谷荒泽!” ……………… 黎噎差点跳起来,低声问道:“这怎么可能!” 泽先生难道跟圆光乡有关联?这便是佑土神君将自己推下来的目的吗? 阿雁气呼呼地反驳:“当然是谷荒泽,我见过他,我见过他的!” “作恶多端的大魔头,谁要给他下跪,我不跪!” 黎噎有些好奇:“泽……这位照尊大人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残杀修士,还是残杀平民。” 阿雁明显没想到黎噎这样问,结结巴巴地辩驳着:“他是魔物,本,本身就是错的,肯定是做好多恶的。” 直到这个时候,阿雁才露出了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单纯。 黎噎笑了笑,轻轻地捏了捏阿雁的小脸蛋:“你觉得夫子刚才教的,修者的说法是对的吗?你觉得修者真的该死吗?” 阿雁想也不想得回答:“当然不对,修者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死。” 黎噎颔首:“这就对了。你口中的魔尊,与圆光乡人口中欲除之而后快的修者,现在有什么分别?” “我们不能因出身而将其定罪,无论是人,还是妖魔。” “你说的不对。”阿雁无法反驳,反而恼羞成怒,瞪了黎噎一眼就飞快地跑回学堂中,背对着黎噎很生气地啃饼。 黎噎失笑,看了看天色,想来又到时间该干活,他看了学堂中那幅收起来的神像一眼,若有所思地踱步回去。 中午过后,他们又被拉到院子里,但是此时不是洗菜了,而是切肉。 满院子都堆满了猪鸡羊牛,需要将每个部位都快速地分离出来,并根据要求进行处理。 “甘黎!这五十斤猪肉细细地切成臊子!”工头喊着他的名字。 黎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将那一筐猪肉给拖了过来。 今天的工作难度明显比昨天更高,与他同时来的那几人,其中有一个支持不住,累瘫在地上,被工头抽了几鞭以后,就被拖回去另外的院子洗好。 “你们听好了!只要好好干!洗菜,切肉!洗碗,这些通通做满的话,就有机会回厨房工作!” 工头扬了扬手上的鞭子,恶狠狠地威胁道:“如若有一环干得不好,就老实地回去洗菜!” “再不行,就罚去开山!” 原来这每日的活计还是晋升制的,等到钟声响起,放工之时,黎噎领到的工钱居然比昨日要多两粒珍珠。 看来这活虽然苛刻,倒也没法徇私舞弊。 黎噎收下珍珠,不回住所,也不去食坊,而且偷偷走向童所的方向。 果然,早上阿雁所说的画像,黎噎还是很在意。 第210章 难道是私情 别的地方昼夜不歇,唯有童所这里还存在良好的休息习惯。 学堂里空空荡荡,漆黑一片。 黎噎偷偷地翻过矮墙,跳进学堂之内。 他在夫子的案上翻找,忽然听见身后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这里空空荡荡毫无遮挡可言,黎噎甚至无处藏匿。 眼见那身影越来越近,他看着空荡荡的墙,急中生智。 对了,如今他的身体乃是流息壤与浮沉水所化,这不就跟个泥人一样吗? 心念一动,灵力流转之间,黎噎整个身体如沙子一般散开,卷起掉落的衣服,飞到房梁之上。 不愧是我! 沙子形态的黎噎想给自己比个大拇指,可是他动作大一些,就会惊醒在沙子中沉睡的寄生柔鱼。 浮沉水蛇飞了出来,用尾巴把寄生柔鱼一只一只按回去。 黎噎松了口气,就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名穿着黑斗篷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进到学堂里来。 这人张开手掌,露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照出那人斗篷下清秀的面容与婀娜的身材。 居然是名女子。 就在黎噎疑惑之际,学堂之中又走进来一个人。 “无瑕。”这男子深情地呼唤着女子,听声音甚是耳熟,居然是早上教课的年轻夫子。 女子回过头来,两人深情地拥抱在一起。 大概是一对恋人吧。 啧啧啧,圆光乡禁止男女间生出感情,可感情这种东西,哪里能说禁就禁的。 果不其然,无论多么严酷的禁令,还是无法阻止青年男女坠入爱河。 那男女拥抱完就开始亲吻起来,亲着亲着,男的手就极为不老实地朝着女子衣襟里伸过去。 墨黑斗篷落下,露出女子墨黑色丝绸大袖长衫与悬挂于脖颈间的珍珠项链。她虽然披散着头发,可是头上戴着由珍珠、黄金、白银打造的发冠,看起来极为华丽。 “不可以。”甘无暇猛然惊醒般地推开了恋人,羞涩地拒绝着:“云风,今晚不可以……” 甘云风亲吻着甘无瑕的脸颊,温柔地对她说着情话:“为什么不可以,无瑕,半月不见了,难道你不想我吗?” “你不想拥有我吗?” 黎噎听着他们肉麻的情话,感觉沙里的寄生柔都要按不住了。 甘无暇背过身去,尽量不去与甘云风对视,她紧着地捏着袖子,扭捏地说着理由:“还,还有半个月,就,就是神水沐浴,还是不要了,对神不敬。” 甘云风从背后搂住恋人,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着情话:“我才不管什么神不神的。我李云风死也要同你在一起。” “这世间再没什么能云风将我们分开。” 听见甘云风的誓言,甘无暇十分动容地看向他,终于说出了今夜一直想说的话:“云风,我们逃出圆光乡,一起逃出去,好不好。” 夜明珠的光辉之下,甘云风的深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为,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好不是吗?” “沾你的光,我不仅能获得稳定的收入,每十年还能喝到神水延长寿命。” “在圆光乡里,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可是却能长长久久的……” “我死了不要紧,你是圆光乡的十二司祭之一,一旦逃跑被抓到,一定会处以极刑的。” 甘无瑕脸色大变:“你不想走?你就不想同我结为夫妻吗?在你心里,圆光乡的荣华富贵更重要吗?” 甘云风抚摸着甘无瑕的脸,温柔地劝说:“无瑕,我当然是想,可是……从来没有人能逃出这个地方,我们为什么要冒险呢?” “我怀孕了。”甘无瑕眼中的温情早已消失殆尽,露出悲凉的神色:“若被族长发现,我立刻就会被处以极刑。” “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送死吗?” 学堂中的暧昧氛围瞬间变得凄冷起来。甘云风的笑容彻底消失,惊恐、慌张在他的脸上闪烁交换,最终转化为坚定的神色。 他握住甘无暇的双手,斩钉截铁地说:“好,我们走。我们立刻走。” “现在就去黑市找船老板,出海去。” 甘无暇欣喜地几乎流下眼泪来,深情地亲吻着甘云风的脸颊。 甘云风却失去了兴致,他推开爱人,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书案附近的木箱子的锁。 里面装着无数珍珠与金银,想来是甘云风这些年来的积蓄。 “无瑕,这些交给你保管。”甘云风解下甘无暇的黑斗篷,将所有的财物倒在上面。甘无暇则蹲下来,将斗篷扎成一个包裹。 “噢,对了,还有。”甘云风又转过身去,打开另外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来。 躲在房梁上的黎噎,发觉一丝寒芒闪动,甘云风身上溢出杀气来。 不对,这不是钱财,而是匕首! 趁着甘无暇背对自己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甘云风抽出匕首,猛然朝着爱人背心狠狠地捅了过去。 黎噎想也没想,立刻钻进衣服里,跳下来将甘云风踹倒。 一声闷响,甘云风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 甘无瑕回过头来,脸上惊讶有之,更多的却是冷静,她手中握着的并非金银,而是另一把已经出鞘的匕首。 !!! 还未等甘云风反应过来,甘无暇已经将匕首捅进了他的胸口。 “再见了,夫君。”甘无瑕嘴角一抹淡笑,笑得黎噎心惊胆战。 甘无暇提起手中的财物,将血淋淋的匕首收起来,她看着黎噎,突然伸出手,拉着黎噎的手腕,疯狂地往外跑。 不一会儿,巡逻的人发觉学堂内似乎有些异常,提着灯进去查看,就发觉甘云风正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 食坊的烤肉摊子上,一盘一盘烤好的肉正被端上来,五花肉烤得外焦里嫩,吱吱作响。鸡翅散发着诱人的香料味道,想来滋味不会逊色于地球的烧烤。 可黎噎一点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而是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位大快朵颐的少女。 “吃啊,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喜欢吃肉吗?” 第211章 难道是内城 夏夜酷热,烤肉的老板大汗淋漓,烤架上烟熏火燎,肉香与炭火的香气弥漫空气中。 黎噎看着端上桌来的两碗冰乳酪,与大快朵颐的甘无暇,陷入迷茫之中。 “吃啊,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吃肉吗?”甘无暇舀着冰乳酪,脸上皆是满足之色。 “不会给你下毒的啦,你放心。” 黎噎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牛奶,小心翼翼地说:“你看起来不像是刚死了情人的样子哦!” 甘无暇咧起嘴角,有些痞气,又有些嘲讽:“你不是看到了吗?是他想杀我在先哎。” “你也准备了刀啊,姑娘。”黎噎终于吃了口酥酪。 甘无瑕抢过黎噎手中的酥酪倒在地上:“怎么着,你们这些臭男人,就允许你们动手,不允许我先下手为强咯?” 黎噎捧着空碗,有些无奈:“姑娘,我也不想知道,您这是情杀还是谋财。”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撞破了你们的事情,你这不杀我,还请吃饭,到底什么打算?” 甘无瑕拿起酒与他碰杯,一饮而尽:“这顿饭,一呢我是谢你,当时危急之际,是真心相救。人啊,那刹那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酒被灌入口中,黎噎品到浓郁的鲜果之气,竟然是白葡萄酒的味道,令人出乎意料。 甘无瑕又替他倒了一杯,笑嘻嘻地又道:“二来是谢你,若往后事发,有你为我作证,今夜,我可是与你大醉一场,彻夜狂欢哦~” “唉,原来我是帮凶。”黎噎托腮叹了口气。 甘无瑕站起身来,妖媚地从背后抱着黎噎,用手绕着黎噎的头发,颇有些暧昧,她在他耳边轻轻吐气:“如今我们也是同一条船上之人了,我看你姿色也不错,甘云风死了,如今本司祭还缺个慰藉………” 黎噎面无表情地举起一把羊肉串,铁签差点插到甘无瑕眼睛里。 “喂,你在想什么。”甘无瑕连忙躲开。 黎噎嚼着肉说:“我在想我男人。” “噫!”甘无瑕一脸嫌弃地回到位子上,“你们这些臭男人,不搞这种事情是会死吗?” “什么叫你们,我男人是在圆光乡外面就认识了。”黎噎有点不满地反驳,“ 天下独一份。” “切,一个个都这么说,圆光乡不让男女生情,怕的就是有新生儿诞生。”甘无瑕一脸鄙视,“可是男男,女女相爱就不会有孩子。那些人心心念念地外面的情人啊,妻子丈夫啊,天长日久了,还不是乱搞一通。” “还不如我呢,我就玩男人。” 你是黑寡妇吗?少司祭大人。黎噎抽搐着嘴角:“为什么圆光乡不能有新生儿,若真有孩子生出来,下场又是如何?” “自然是拉到矿山活埋咯。”甘无暇甜甜地笑着说着最残忍的话,“至于为什么,你先回答我,半夜三更跑到学堂你要做什么?” “我都说我想我男人了,白天里看到那幅神的画像,跟我男人长得很像,我想偷偷看看不行啊?“黎噎毫不避讳地说,果然引得甘无暇一阵大笑。 “你扯谎也扯得真一点,难不成是第一天到园光乡不成?要看画去画坊不就成了,满大街都有。”甘无暇自然不信。 “我确实不是第一天来圆光乡的,”黎噎看着她,很真诚地说:“是第二天。” …………… “真的?”甘无瑕放下酒杯。 “真的。”黎噎点头。“该你回答我了吧?少司祭大人。” 甘无暇点头:“这也不是秘密。新日生而旧日死,新儿诞而旧神亡。传说新生儿会带着诅咒降生,若任其长成,则神会因他而死,神水会因他而枯竭,圆光乡也会因他而亡。” “故而在圆光乡诞下的孩子,都会被活埋,有妇人偷偷怀孕,若被发现也会当即处死。” 黎噎皱眉:“男欢女爱,生儿育女乃是天性,如此抑制多年,少不得民怨沸腾,何曾控制得住。” 甘无瑕听他如此说,倒是颇感意外,高声喊老板加三盘牛肉串。 “你倒是个有见地的,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要骡子干活,不得吊点胡萝卜在它前面?从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在传,挖穿蚌山,真神降世。神会带我们回到千万年前,在最初的桃源里繁衍生息。” 时间回溯?此处难道又是一座大阵? 黎噎半信半疑地看着甘无暇:“这种传说真的会有人信吗?” “不然还能信什么?总要有些支撑,人才能活下去吧。”甘无暇反问着,她的脸上布满红晕,竟然是喝醉了。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黎噎怕她摔倒,连忙扶着她。 甘无瑕扔下一袋珍珠,“老板,结账!多的下次抵!”接着她拍拍黎噎的肩膀,含糊地命令着,“送我回去……” “回,回哪里?怎么走?”黎噎不解地问她。 “回内城,回内城去。”甘无暇迷迷糊糊地指着一个方向。 …………… 内城位于圆光乡的正中间位置,用几丈高的砖墙,再加上无数巡逻的守卫,与外界隔开。 此时有两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出现在守卫视线之中,似乎一步步地朝着城门而来。 “谁!站住!” “停下!,这是内城禁地,无关之人不得擅入!” 那两人却仍不听劝阻,一步步地走到守卫跟前来。 其中一名男子抬起头,长相如出水芙蓉,清秀俊朗,眼神有些无辜。 “你是何人!”守卫虽然放软了声调,却仍厉声质问着。 那男子将同伴的脸抬起来,抽出同伴腰间的黑色香囊。 “无暇司祭!!”守卫惊呼,这才认出人来。 扶着甘无暇的正是黎噎,他有些无奈地说:“司祭喝醉了,我送她回来。” 守卫想从黎噎的身上把甘无暇扒拉下来,可是甘无暇好像死活不松手。 无奈之下,守卫相视一眼,只得说:“罢了罢了,你把少司祭扶进去吧。” “内城重地!送到立刻就回来,不得逗留,懂了吗!” “阿楠,你帮他带路!” 第212章 难道是内城2 内城甚是空旷。 以金砖铺地,地面踩上去并不光滑,却如水镜般油亮,映照出天空一轮圆月;脚步声在死一般寂静的室外显得格外响亮。 黎噎背着睡成猪的甘无瑕,跟随在护卫后面,看着不远处一片闪闪发亮的湖,很是好奇。 没有灯火,更没有地球上的电灯,那片湖水居然在自行地散发着光芒。 起初黎噎以为是萤火虫,后面才意识到,湖水居然比飞虫更亮。 护卫走在前面,颇为自豪地说:“嗨呀,这神水湖平常人是见不到的,你可是托了少司祭的福啦。” 黎噎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神水……守卫大哥,我们能不能过去看看?” “嗨呀!不要得寸进尺!”护卫大声呵斥,“敢靠近神水湖者,一律处死!” 黎噎瑟缩了一下,护卫转头看到他可怜的小模样,本来在嘴边的威胁一下子就换了:“你装可怜也没用!带你去我也得死的!” “大司祭和族长就住在湖边,一过去就会被发现。” 黎噎连连感谢护卫的提醒,内心却仍然琢磨着过去看看。 他适才悄悄用了灵眼,发觉神水湖上居然长了一棵苍天大树。 那棵树的形状与长势,与在时隙中的扶桑神树有五分相似,而且同样是长在水面之上,若是能靠近看看就好了。 那护卫见黎噎老实走路不说话,自己又忍不住唠叨。 “我说你啊,别仗着这张脸,勾引咱们少司祭动情,到时候搞出人命来,你吃不了得兜着走。” 黎噎表示冤枉:“护卫大哥,我要说是少司祭强抢民男,你信不信啊?” 护卫大哥安心了:“哦,一夜风流啊?那没事了。” “这种事啊,圆光乡里多的是,就比如有个大司祭的弟弟,叫甘友的,经常强抢民女,可是他不动情,玩完就跑,谁也奈何不了他。” 黎噎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猥琐的脸,有些愤懑:“他怎么不被抓起来,就因为有后台?” “哎哎,你可不要乱讲。”护卫轻声说:“圆光乡以武为尊,那些女子要是有本事,即便是把甘友打死了,大司祭也没话说。” “弱肉强食………”黎噎嘟囔着,不讲法度,以血还血,就这样也能被传成桃源,所以说传说这种东西万万不可信。 “嘘,噤声,低头。”护卫突然心情一肃,拉着黎噎侧过身来。 原来是前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黎噎用余光一瞥,只见是一队侍从,中间似乎抬着一座轿撵,上面还坐着个人。 “谁啊。”轿撵行至黎噎面前,上面那人懒洋洋地发问。 护卫连忙解释:“大司祭,这是外人,送无瑕少司祭回来的。” “嗨呀,甘无暇什么时候又换口味了,改日这避子汤多给她送几包,我可不想亲自活埋她。” 说罢那大司祭就扬长而去,看来甘无瑕玩弄男人之事,上头都清楚;黎噎更加笃定,这甘无暇果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那甘云风还以为是自己占了便宜,不成想已经落在这黑寡妇的密织的网里了。 黎噎将甘无瑕背进她的房里。 屋内陈设精致华丽,檀木的桌几,丝绸的遮帘,还有软绫纱帐,雕花大床。 甘无瑕死死得不愿意从黎噎背上下来。黎噎扒着甘无瑕的中指往后掰,轻声威胁道:“圆光乡以武为尊啊,别逼我动手。” “啧。滚吧!”甘无瑕果然睁开眼睛,气呼呼地从黎噎背上下来,便躺进床里,拉下床帐。 黎噎松了口气,跟着护卫走出屋,走没几步,前面站着个人。 低着头,黎噎只听那人阴阳怪气地说:“大司祭吩咐了,送无瑕司祭回来的那个小白脸,他也感兴趣,叫那小白脸去见他。” 不是吧,你们圆光乡的司祭玩得这么花吗? 黎噎惊谔地抬起头,惊谔地被带到大司祭的房门前。 果然大司祭住的离神水湖极近,此时他看清楚了湖与树的全貌,那树脉与叶子上流动的微光,比时隙之中的那棵扶桑神树更为丰盈茂盛。 就连那水下幽蓝太阳影子,也同时隙之中一模一样。 “看什么看!神水湖哪能容你玷污!”大司祭的护卫将黎噎推进屋内。 大门关上,仅留黎噎与大司祭在房中。 大司祭的住所里点着极浓的熏香,一名丝绸黑衣男子,头戴莲花型金冠,冠上镶满珍珠,颈间亦戴着珍珠,颗颗莹润大小一致,这无论在何地,都是价格不菲的物件,可见其尊贵地位。 黎噎将视线移到大司祭的脸上,只一眼,内心却惊谔万分。 大司祭长相极好,额间一点白珍珠,这张妖冶面孔多带了三分圣洁。 可让黎噎惊讶的却是,这张脸他在小四灵镇见过,见过无数次。 这人精神异常,时而疯癫时而清醒,最喜欢在镇口晒太阳,心胸狭窄,经常口出恶言,以乞讨为生,是个天生的坏种。 但是也有可爱的一片,比如吃着黎噎给的食物时会不吝啬赞美,被卢夜城拎起来打屁股时候会大喊大叫,眼泪汪汪。 而且如今这位坐在上首的大祭司,全然没有癫狂之色,他嘴角微翘,双目明亮地打量着黎噎。 “怎么着,见到我很惊讶吗?” 黎噎回过神来,勉强扯谎道:“没想到大司祭大人长得如此倾国倾城。” 大司祭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然一挥袖,一股丰盈的灵力像海浪般打向黎噎。 没想到大司祭会出手,黎噎被打到措手不及,摔飞撞在墙上,硬生生呕出一坨血泥来。 “你果然不是凡人!”大司祭厉声问道,浑身的杀气浓厚地溢出来。 “等等,你听我说!”黎噎刚想开口,一股灵力又击中了他,打得他跌落在地。 “无论是妖魔还是修者,都瞒不过我的双眼。”大司祭双手凝聚灵力,“今日就是你命丧九泉之时!” “喂!你够了!”黎噎冷冷地笑着。 大司祭忽然感觉呼吸一窒,颈部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不知何时,两条透明的水蛇居然环绕住他的脖子,只要狠狠一绞,脖子立刻会被扭断。 黎噎从地上爬起来,满是笑意地问道:“你心口的那只灵眼还在吗?” 第213章 难道是旧友 大司祭被勒紧脖子无法叫出声,脸色青白,表情惊恐地看到眼前这人,笑着笑着脸突然塌了一半,手上长出白色树藤来。 “呜呜呜!”大司祭被吓得跌坐在榻上,眼见那怪物一步步地贴近自己,用树藤绑缚住自己的双手。 对不住啦合三眼,我也不想这么变态的,等我回到镇里,多给你做几道好菜。 黎噎半张脸狞笑着,用树藤拨开大司祭的衣襟,有些暧昧更有些恐怖,树藤在大司祭的心口绕圈,用树叶在大司祭心口灵眼前摇晃,似乎一个不小心就插进灵眼里。 “别乱动啊合三眼。”黎噎挑衅地看着大司祭,很得意地在大司祭眼里看见了惊谔。“一个不小心我把你的灵眼挖出来,看你这魔海鲎虫,以后如何辩仙认邪。” “我,我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啦。”黎噎笑着:“我很了解你的,可是你不了解我,不过没关系。” 一只寄生柔从黎噎的手心钻了出来,他用两只手指捏着,放到大司祭的嘴边,:“你乖乖吞下去,我们再慢慢聊。” 大司祭紧闭嘴唇,打死也不放松。 “不配合是吧小三眼儿?”黎噎咧嘴一笑:“别怪我啦。” “你想……”大司祭感觉脖子上的水蛇松动了些,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自己的骨头传来咔嚓一声,接着一声剧痛从充斥着整个面部,让他的嘴无法闭合。 黎噎直截了当地卸了大司祭的下巴,又非常快速地把寄生柔扔进大司祭的嘴巴,再将大司祭的下巴装上。 如将大象装进冰箱那般快速便捷。 大司祭被黎噎松开,拼命地作呕抠着自己的喉咙。只不过那恶心的柔鱼,恶心的触感从他的口腔里传来喉咙里,让大司祭在恶心的同时,也害怕得脊背发凉。 “你到底是谁?究竟为何混入圆光乡?你给我吞了什么?” 面对大司祭的三连质问,黎噎慢悠悠地坐在地上,把自己塌陷的半边脸装回来:“喂,是你先来惹我的哎?如果不是你把我传到这里,让我安安全全地出去,你也不至于此啊。” 大司祭恼羞成怒,颤抖着手指指着黎噎:“我乃圆光乡大司祭,有职责维护圆光乡安全……” “得了吧,你这小鲎虫。”黎噎打断大司祭的指责,眉毛一挑,“别装什么伟光正,大家都是魔物,我懂你。” 大司祭面色一僵,跳下榻来,小心翼翼地靠近黎噎,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也是魔物?” 黎噎塌了半边脸,眼珠子飞在半空中看他:“我像人吗?像修者吗?” 这幅样子到也是很有说服力,大司祭不自觉松了口气,坐在地上,不复那副高傲矜持的模样,手指戳了戳黎噎的肩膀,“柔鱼魔,你把小柔鱼取出来,我保证不杀你了,还让你在圆光乡里吃香喝辣。” 这种色厉内敛,欺软怕硬的行事做派,果然是合三眼。 黎噎瞅他:“你就不能把我送去圆光乡吗?” 大司祭无奈摊手:“本大司祭也出不去。” “不是吧你,真的还是假的?”黎噎嫌弃地挪着屁股,离他远一点。 “你,你这么厉害。你带我出去。”大司祭眼巴巴地看着他,解释道:“海里的旋涡极为凶残,我跑了三次,没有一次能游出百丈。” 黎噎指了指天的方向。 大司祭立刻会意,摆手:“族长豢养神射手,听说他们是后羿之后,一旦圆光乡出现御空者,立刻会被射杀。” 黎噎有些气闷,托腮出神。 大司祭眼珠子一转,站起身来,谄媚地捧着一只银杯过来:“来,喝点神水,这可是好东西,延年益寿。” 延年益寿?那确实,只不过……会让修者灵力尽失罢了,黎噎眯着眼看他:“你先喝?” 大司祭呐呐地将银杯藏在身后,尴尬地笑着:“那,那不喝了吧。哈哈哈哈哈。” “小坏种,有好东西你还能留到现在?”黎噎掐着他的耳朵往外扯,扯得大司祭吱哇乱叫。 “行吧,我要是找到出去的路,肯定带上你。”黎噎信誓旦旦地说,面对大司祭期待的目光,他又说:“不过嘛,这柔鱼就留在你体内。以免你又起坏心思害我。” 大司祭苦着脸,看着这人拍拍屁股站起来,从容地又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么快!”护卫有些惊愕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那人还嘀嘀咕咕地说:“嘘,大司祭累了,正在睡觉,你小声些。” “哇,你真……真是厉害……” 听着两人的声音越传越远。大司祭又怒又臊,气又无处发,只能抓着自己的头发往外扯。 ………… 托了合三眼的福,黎噎难得一夜好梦。 呼呼大睡一觉以后,他立刻动身前往东南文曲的画坊。 说是坊市,其实规模甚小,只有一小段街道。满街的画,山水也有,花鸟也有,人物也有。 可买画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卖画的要不是就是无精打采地在打瞌睡,要不就是埋头激情作画,丝毫不理买卖之事。 想来也是,圆光乡人大多沉迷工作不能自拔,一下工不是呼呼大睡,就是报复性享乐,能用闲暇时间陶冶情操的,少之又少。 黎噎一摊一摊地看,果真每个摊上都有卖神的画像,布局图案与在学堂上看到的大致相像,只是那神的相貌吧……… 每张脸都长得不一样啊喂!这就是艺术的参差吗! 黎噎大着胆子问其中一名摊主:“老板,这神真长成这样吗?” 摊主一听,啪得一声摔笔,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黎噎:“老夫师承名师,纵横画坛几十年,人物山水无一不精,你莫不是怀疑老夫画技?” “老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黎噎丢下珍珠,赶紧落跑。 果然艺术家无论到哪个世界都是惹不起的。 黎噎抱着几幅画往前走,不防迎面撞上一队黑衣小娃娃,在教习妇人的带领之下,手牵着手来逛画坊。 “你怎么在这里?”阿雁从同伴之中钻了出来,睁大眼睛看着黎噎,大大的眼里闪着迷惑。 “儿子哎!”黎噎欢喜地抱起他,吧唧亲了一口。 看到阿雁嫌弃又害羞的模样,让黎噎不由得想起了黎小宝。 小宝哎,爹好想你。 第214章 难道是酒楼 “放我下来。”阿雁涨红了脸拍了拍黎噎的脑袋,人小力气小,倒是不疼。 黎噎当然不听,笑嘻嘻地把画都递给阿雁,“帮爹爹拿好。” “这是什么?”阿雁小手扒拉着,有些好奇。 “随便买的画,你要是喜欢都送你。”黎噎看着这一大群小娃娃,也很好奇:“怎么今日你们不上课吗?带你们出来逛。” 阿雁平静地说:“夫子没了,没人教课,今日只能来看画,等会去听琴。” “夫子没了?这么突然啊。那你们岂不是好几日都不用上学了?”黎噎笑嘻嘻地看着他。 阿雁伸出小手,拉扯着黎噎的脸皮,语气里带着探寻:“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就不想知道夫子是怎么死的吗?” “哈啊,我关心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做什么?”黎噎眼珠子转了转,这小娃娃真的是敏锐。 “哼。”阿雁将黎噎的脸皮往外拉,“放我下来。” “我不放!”黎噎搂得更近。 “甘雁,你爹爹好疼你呀。”旁边有个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黎噎抱着阿雁,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走咯儿子!”黎噎眨眨眼,抱着阿雁往前跑去。 甘雁抓着黎噎的头发,恼羞成怒:“别当我是小孩子,我不是小孩子!” “我已经………” 黎噎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问:“已经什么?” 阿雁欲言又止,气鼓鼓地扭过头。 “已经五岁啦?”黎噎笑嘻嘻地揶揄着小娃娃。 阿雁又看回来,咧开嘴巴,嗷呜一声咬了过去。 黎噎顶着左脸发红的清晰牙印去上工,见人就解释,“是儿子咬的。” “是儿子咬的。” 跟黎噎同屋的汉子甘欢捂住嘴看他:“别瞒咯,听说你昨晚成了甘矍渺大司祭的入幕之宾哟。” “嗨呀。”另外一个叫甘秆凑过来揶揄:“我咋听说是甘无瑕少司祭?” “去去去去去。我对我媳妇一心一意。”黎噎把两人推开,撸起袖子继续洗碗。 工头拿着鞭子走起来,口沫横飞地大吼:“别洗了别洗了!” “你们都给我过来!今日去酒楼的厨房帮忙!” 众打工人面面相觑,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跟着走。 “头儿!怎么今日这么好的差事落在我们头上!”甘秆与工头关系好,腆着脸上去套近乎。 工头冷笑一声:“这是好事儿,也血乎拉擦。昨夜酒楼有个帮厨企图逃跑被捉到,与他同屋的,一起干活的十几人,都被拉去开山了。” 黎噎心中一沉。 工头继续狠狠教训:“你们可要好好记住教训,一人犯错,全员遭罪,知道了吗!” “是,是。”众人也没了好心情,低头忧虑地往前走。 酒楼后厨甚大,如今正值午后,也正值夜班放班,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你们几个去蒸笼旁看火!” “你们两个过来炒菜!” 主厨擦着汗,就开始分派任务。 黎噎被推去做糕点,将蒸好的绿豆加牛乳捣碎成泥,加入糖,油,糯米粉炒制成豆沙;再向模具里撒干绿豆粉,将放凉的豆沙放入;压平脱模以后上锅蒸。 这些黎噎以前常干,自然得心应手;可他的同伴明显手生,甘欢两个菜没炒完就被撵下来,主厨又咒骂着让工头换人来。 主厨尝了口刚出炉的绿豆糕,口感绵密,甜淡相宜,特别是奶味香醇。 圆光乡许多食材都爱用牛乳,可圆光乡外的厨子未必习惯,这是两种制法的区别。 但是眼前这新来的驾驭得还挺好,主厨倒是满意:“你留下吧,会炒菜吗?” 黎噎立刻点头,于是又被拉过去炒菜! 此时跑堂匆匆进来喊: “少司祭要吃炒鸡蛋!” “大司祭也加一道炒鸡蛋!” 黎噎默默地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两位,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 甘无瑕与甘矍渺各坐一桌,隔着一条走道就像隔着一道银河。 “喂,我说,你又不喜欢男人,跟我抢什么啊?”甘无暇抢先发难,质问自己的上司。 甘矍渺阴阳怪气地嘲讽着:“我只是瞧瞧咱们少司祭的品味如何,原来也不如何,昨夜我已经将那男子阉了,以后你不必找他。” 甘无瑕一听就知道甘云风之事没有暴露,暗自松了口气,嘴上却不饶人:“不是吧,我听说昨夜大司祭可是“累”了啊。” “屁股痛吗?”甘无瑕比着口型,气得甘矍渺七窍生烟,抄着碗筷就砸过去。 甘无瑕不闪不避,瓷碗瓷碟凝固在半空,片刻之间又回到了甘矍渺桌上。 “大司祭,不要那么小气嘛,有好东西咱们一起分享呀。”甘无暇捂住嘴,一股脑子地泼脏水。 剑拔弩张之间, “上菜了。” 两盘炒鸡蛋端上桌来,两人闷头吃了起来。 “这欢喜楼的味道,还是这般没有进步。”甘无暇撇嘴。 “人不如新,衣不如故,味道也是如此。”甘矍渺淡淡地说。 “切,你这老古板。” 甘矍渺凶恶地瞪过去:“你还想吵架是不是?” 甘无瑕无辜地抬起头来,嘴边还沾着油水:“啊?不是我啊。” “是我!”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童声而来。 一名穿着莲花暗纹黑绸衣的小娃娃,额间贴着白珍珠,背后背着大竹篓,向两人走过来。 “嗨呀,族长好啊。”甘无暇笑眯眯地朝着小孩招手,甘矍渺打了个哈欠。 “族长好。” “好好好。”族长一屁股坐在甘矍渺的对面,奶声奶气地说:“我饿了,给我上绿豆糕!” “族长大人,饿了就回去好好吃饭,别整日吃这些,没的长蛀牙,又得拔牙之后喝神水。”甘矍渺翻了个白眼,吩咐道:“给族长大人来碗牛乳,要热热的。” “多放些糖。”娃娃族长连忙补充。 “这可不行,作为族长,我每日都得带着神猫大人,去巡视圆光乡的每一寸土地!”族长义正严辞地说,可爱的小脸上闪烁着正义的光辉。 “对了,给神猫大人来一碗猫饭,记得放鸡蛋的!” 第215章 难道是糕点 正在炒大虾的黎噎,见主厨亲自炒完两碟炒鸡蛋,居然拿出了一些生肉在处理,珍而重之地放上灶台蒸。 可是不腌制不调味,不像人吃的,倒是在像是在做狗食或者猫饭。 “绿豆糕是谁做的!族长说要打包一袋回去。剩下的不多了赶紧做!”酒楼主事的亲自过来吩咐。 于是主厨在百忙之间,又把黎噎拎回去做糕点,还一边称赞道:“看来你很有运道,族长喜欢你做的糕点,以后就留在我们酒楼好好干!” “甘禄!神猫大人的饭食好了没!”酒楼主事又过来催。 神猫啊……果然是猫饭…… 主厨战战兢兢地将蒸好的肉戳碎放在满镶珍珠的金碗之中,又往上打了个鸡蛋,摆了些酥脆的鱼肉。 “马上到。” 不仅是绿豆糕,还有满满一大碗的冰酥酪,浇上甜浆,娃娃族长吃得有滋有味。 竹篓里一阵响动,似乎有利爪扒拉竹子的响声,探出一个深棕色虎纹猫脑袋来,金色的眸子在日光底下变成了竖瞳,颇为有杀气。 “神猫大人!”甘无瑕眼睛闪闪发亮,猛得扑过去,想用手摸摸猫猫头,手伸我在半空,就被突然出现黑影绑了起来,黑影的另一头缠到甘矍渺的脖颈上。 这两臭皮匠顿时缠在一起,齐齐向神猫求饶。 “神猫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嘤嘤嘤。” “神猫大人!甘无暇屡教不改,应该好好严惩!可是小的是无辜的,你放过我!” 神猫打了个哈欠,迈着优雅的步伐跳到桌子上,身材流畅矫健,深棕色带花纹的皮毛华丽顺滑,脖子上用红绳系着一枚圆圆的青玉佩,自行散发着光晕。 猫饭被恭恭敬敬地端到桌上,酒楼管事战战兢兢地看着神猫大人用饭。 只是神猫大人低头舔了几口,就没了兴致,尾巴扫了扫,粉色的鼻头动了动,开始啃起了盘中的绿豆糕。 “嗨呀!猫大人嘴下留情。”娃娃族长皱着脸,眼巴巴地看着神猫在吃他的糕点。 不敢护食的娃娃族长只得又看向主事:“你等下给我打包两份带走。” “真那么好吃,咳咳咳咳咳。也给我和大,大司祭打包,各一份。”甘无瑕被黑影勒得翻白眼,也不忘点单。 神猫大人啃着绿豆糕,啃着啃着,忽然停了一下来,金色眸子里露出几分迷茫和探究,顷刻之间却又消失。 “甘黎!手别停啊!!外面又点单了!”主厨兴奋地吩咐着。 黎噎飞快地搅动着灶上的绿豆沙,汗水不断地滴下来,他做了一个下午都没停过。 “听说神猫大人也爱吃,多少人都跑来咱酒楼点,这都变成糕饼房啦。”酒楼主事的语气中有些埋怨也带着些许自豪。 “咚!” 轮班的钟声响起,黎噎终于松了口气,瘫痪似地累倒在地上。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作疯狂的流水线作业,一整天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因为做的糕点得到神猫大人的青睐,他还顶着其他厨子或嫉妒或不怀好意的目光。 拿了工钱,颤颤巍巍地走出酒楼,他找了一家馄饨摊子坐下。 “老板来碗馄饨!”黎噎有气无力地喊。 “老板,来五碗馄饨!”他背后一个男子的声音,粗声粗气地喊着。 紧接着好几个人,将黎噎这一桌包围起来,为首的男子坐到黎噎的对面。 他亦是穿着青衣,佩戴着食坊的香囊,身材魁梧,面色不善。 黎噎笑了笑:“这位大哥,桌子太小,你们请去别桌吧。” 魁梧男子哐地一下拍着桌子:“识相些的,你明日自请回去洗碗,不再回欢喜楼。” “这怕不行吧。我今日表现这么好,主厨不会放我走的。”黎噎挑了挑眉。 “自然。”魁梧男子掏出一把珍珠,大约有十粒,语气倨傲:“这钱买的绿豆糕配方。” “一碗馄饨都要五粒珍珠。”黎噎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大哥,赔本买卖我是不做的。” 理所当然的,这群伙夫将黎噎团团围住,不让他出去。 其中一人抓住黎噎的手,狞笑道:“你若不做这买卖,那这两只手今日就会废在这里。” 为首魁梧男子神情倨傲:“圆光乡以武为尊。我们只要不将你打死,断个手脚也不会有人追究。” 黎噎冷笑:“圆光乡难道能容许以多欺少吗?” “跟你单挑又如何?你能打得过我们五个?”捉住黎噎的那名男子,开始用力,企图折断眼前这人看似纤细的手腕。 还真能。 刚交接完的甘稚和甘密,带着甘甜刚到食肆,就听见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几名食坊汉子正躺在地上呻吟,黎噎正掐着魁梧男子的脖子,一拳一拳往他肚子上招呼。 “我说不做买卖,就不做。”黎噎说一句,打一拳。 “我平生,最讨厌你们这种欺软怕硬的!” “上面不敢惹,只敢欺负弱小!” 黎噎打得那魁梧男子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甘密躲在甘甜后面,颇有些心有余悸:“我想起被他揍的那天了。” 甘稚双目炯炯有神,跃跃欲试:“找个机会与他切磋一番。” 甘甜则开心地朝着黎噎招手:“嗨呀,甘黎,一起吃饭吗?” 黎噎松开魁梧男子,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 进了一家食肆,甘甜点了一桌子的凉拌菜,酸甜开胃。紧接着甘稚点了酱牛肉,配上几壶好酒。 黎噎默默地吃着鲜肉馄饨,吃完一碗还叫一碗。 “这么饿呀,以你的武力,不至于抢不到吃的吧?”甘甜捂着嘴,替黎噎叫了碗炒饭。 普普通通的蛋炒饭,可在此时却是难得的好吃。他含糊地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甘甜十分兴奋:“原来喜欢的绿豆糕!是你做的!” 甘密也露出羡慕的表情:“真是荣幸啊。” 甘稚点头:“无怪乎你会被打。若能获得神猫大人的眷顾,此生无忧矣。” 黎噎咽下炒饭:“神猫,猫猫终于有统治修仙界的一天了吗?” 第216章 难道是神猫 甘甜捂住嘴巴咯咯轻笑,甘密嚼着凉拌黄瓜嘎吱作响。 “不要乱讲。”两兄妹居然异口同声地对黎噎说。 “嗨呀。”甘稚颇慢悠悠地喝了口酒:“区区修仙界,有啥好统治的。神猫大人要统治的是全天下。” “嗯嗯!”甘甜捂着嘴笑着点头。 黎噎抬起头,嘴边还沾着饭粒:“不是说挖穿蚌山,真神降世,回溯时间,得见桃源吗?”这话可是出自少司祭甘无瑕之口。 “嗨呀。甘稚大哥就是喜欢开这种玩笑,你倒当真啦?”甘密哈哈大笑。 ……啊,甘稚这一本正经说话的模样,真看不出来是开玩笑…… 甘密摸着下巴,说道:“虽说神猫大人不至于说神通广大,统治全天下。可它也确实神异。” “听说自圆光乡诞生时,神猫大人已经在神水湖中活了许多年。司祭们取用神水,族长的任命,都需要通过神猫大人的允准。” “俗话说的好,铁打的神猫,流水的族长。” “而且神猫大人通晓过去,洞悉未来,圆光乡历史上有好几次危机,都是仰赖神猫大人,才得以安全度过。” “也就是因为神猫大人,所以大家都相信挖穿蚌山,真神降世这个传说,终有一天会实现。” “大家都在传,神猫大人就是神的使者,指引着圆光乡人前行。” 这么厉害的猫,不是普通的猫,是神兽吧……那还得是泽先生那种级别的…… 想起谷荒泽,黎噎又有些惆怅,托着腮,杏仁眼里带着几分迷茫。 他夹起一口酱萝卜,嚼巴嚼巴问道:“ 这神,到底长什么样子呀?我在画坊买了好些画儿,没一个长得一样的。” 说不准,连学堂那张也是乱画的;大约是以前某个见过照尊大人的画师,借用照尊大人那张英俊面孔,接在神的脸上。 甘甜摇头:“谁知道啊呢,这里活得最长也不过几百岁,都没人见过神。你见过吗稚大哥?” 甘稚自然也摇头:“最早那张关于神的画像,挂在内城里,那些画师一生之中,能进内城几次?” “对吼!内城!”黎噎一拍大腿,灵机一动,喃喃自语,“三眼儿肯定知道呀……” ………… 月色当空,几声鸟鸣之声,在内城之外的树梢上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谁?”守卫大喝,待到看清来人,不免疑惑:“是你?” “今夜无瑕少司祭可没喝醉,你来做什么?” 黎噎手里提着几只纸包,缓缓走近,笑而不语。 于是守卫合理地猜测:“你不会是来找大司祭的吧? 黎噎将其中一只纸包递给守卫,笑得谄媚:“这可是神猫大人喜欢吃的绿豆糕,守卫大哥,你们也尝尝?” 守卫移来目光,刚正不阿地回绝:“不行不行,无论你来找哪位司祭,都需要有信物才能放行。” 黎噎眼珠子一转:“那晚走得太急,忘拿了。” “不过,真是大司祭让我来找他的,大哥您就帮我通报一声嘛~” 黎噎轻声道:“大司祭脾气很差,还小心眼,您若不让我进去,来日他生气了可怎么办?” “这倒也是……”守卫顿时有些动摇。 黎噎立刻趁胜追击:“你只要帮我通报一声,只要他不见我,我立刻就走。” 合三眼敢不见我试试……… 果然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守卫回来,将黎噎带了进去。 甘矍渺在榻上打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待看见来人,立刻警惕地盯着他。“你,你今天晚上又想对我做什么?” 这便是甘矍渺最纠结的地方,眼前这魔除又除不掉,又不能轻易得罪。 黎噎拿出那包糕点放在桌子上,“别这么害怕。我害你有什么好吃,来吃绿豆糕。” 甘矍渺立刻跳下榻来,打开那包绿豆糕,捏起一块尝了一口,眼睛一眯:“这不是神猫大人喜欢吃的绿豆糕吗?” “味道很像吧,我做的。”黎噎自顾自坐在椅子上,看着甘矍渺吃糕点。 甘矍渺含着糕点,口齿不清地说话:“你倒是很会贿赂嘛,来找我做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黎噎拍了拍他的头,笑嘻嘻地问:“哎,我问你。这神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难道我见过?”甘矍渺翻了个白眼,“你指望我这鲎虫去相信一个神?仙界都飞走啦。” “那你总见过,内城里挂着的那幅最早的画像吧?”黎噎问道。 甘矍渺咽下糕点,替自己倒了杯茶:“见过啊。你问这个做什么?跟我们能不能逃出去有关?” 黎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你今晚帮我把画像拿出来,给我看看。” “你开什么玩笑?”甘矍渺拍桌子瞪他,黎噎立刻回瞪。 …… 甘矍渺怂了,语气放缓:“那画挂在族长房里。我可以带你过去。” “只不过神猫大人也住在房中。那可真是个神异玩意儿,你若被它看穿,可别怪我不保你。” 黎噎打量着他:“神猫大人难道看穿你了?” 甘矍渺老实点头:“看穿了。他就是因为看穿我有这灵眼,才留我一命,用来辨别乡人中是否还混入了修者。” “我不管,我死了你也别活,你给我想办法。”黎噎又塌了半边脸,眼珠子飞出来吓唬甘矍渺。 悔不当初的甘矍渺苦着脸,将糕点重新包了起来。接着他走到柜子旁,从柜子中拿出一枚菱花镜来,“这是什么知道吗?” “窥镜!”黎噎脱口而出。当初冰融与黛雪两人,用来偷看自己的法宝。 甘矍渺将镜子递给黎噎,拿着糕点出门去。 不一会儿,菱花镜里浮现出镜像来。 “小三眼儿聪明啊,居然能想出这种方法来。”黎噎借由窥镜,随着甘矍渺的前行,窥得族长居住之地。 只见甘矍渺走到一座竹楼之下,门外有许多护卫把守。通报以后,甘矍渺推门而进。 与少司祭,大司祭华丽精致的室内装潢不同,族长的居所却是大方简朴,所用之摆设器具皆为竹制。 一名穿着黑衣的幼童,此时正躺在榻上,而榻边的墙上正挂着一幅画。 第217章 难道是神猫2 满室的斑竹柜子,摆满各类书籍,每个书柜上都吊着一盏夜明珠用于照明。 除了书柜,连桌子,床榻都也摆着夜明珠制的灯盏,照得整个室内如同白昼。 黑衣幼童四仰八叉地躺在窗边坐榻上。身上被文书覆盖,鼓着脸在叹气。 “处理不完的公务,连学堂死了个夫子,下个任命谁这种事情都要我来决定,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咯。” 坐在椅子上的另外一名幼童,额间镶嵌珍珠,颈间也戴着珍珠项链,捧着茶杯的五根手指上,有四根都戴着镶珍珠的戒指。 那幼童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妒恨,他声音虽然稚嫩,可说话阴阳怪气:“堂堂一族之乡,理应勤政爱民,不可懈怠。” “你这副惫懒模样,也不知道当初神猫大人如何选中你的。” 娃娃族长从文书中抬起头来,随手拿了一份就掷了过去:“嗨呀!甘清露,我就是惫懒不干事,可是神猫大人就是选我不选你呀。” “你就是再嫉妒,嫉妒到吐血,这族长也轮不到你来当!” 甘矍渺咳嗽一声,打破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族长!清露大司祭!吃绿豆糕吗?” 他强调了一下:“神猫大人喜欢吃的绿豆糕。” 娃娃族长立刻坐起身来,一把抢过甘矍渺手中的纸包,在小几上摊开来。 “我吃我吃,给我流行了,甘清露不喜欢吃的,他生气都能气饱!” 不说还好,一说甘清露更是气得从椅子上跳下来:“你再荒唐下去,就离换族长不远了。” 族长自然不以为意:“切,你每年都这么说,可这族长我已经当了五十年了!” 甘矍渺捂着耳朵,找了个好位置,能让黎噎通过窥镜更好的看清那幅画。 那是一幅全是用金色颜料来作的画,整体布局与市面上所卖的大差不差。皆是太阳前面站着一名男子,男子身穿墨色丝绸长袍,颈间带珍珠项链,头发披散,眉目俊朗,若以画中人五官来看,确实与谷荒泽有八分相似。 说画中此人是谷荒泽也不算牵强,可让黎噎看来,这画中人其实长得更像醉山月。 而且这样说起来更为合理。 醉山月来历一向神秘,而且心机深沉,性格古怪,以他的能力,在南国以南造一座圆光乡,真的十分合理。 只是不知道佑土神君用尽最后一分灵力把黎噎送过来,是想让黎噎知道什么事情。 甘矍渺站在旁边听两个小孩吵架,想着黎噎应该也看够了,他掏了掏耳朵,正想起身离开,却听房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猫叫。 猫叫声一响,两小孩立刻噤声。 一只深棕色的虎斑狸花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了黎噎的眼中。 它体型不大,却极其威风,粉色的鼻翼东嗅嗅,西嗅嗅。 娃娃族长起先是以为神猫大人闻到了绿豆糕的味道,于是巴巴地捧着绿豆糕蹲到神猫的面前。 谁知道神猫只是瞥了一眼,突然纵身一跃,跳到甘矍渺身上,爪子扒拉着甘矍渺的衣服。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黎噎更是心脏狂跳,他见这神猫大人的脸贴着窥镜极近,猫的长相更是显露无疑。 虽说看猫就跟看外国人一般容易脸盲,可这只猫,黎噎看了千遍万遍,耳朵上有多少条纹他都清清楚楚。 这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分明就是他家小梨花呀! 小梨花也就意味着,这是谷荒泽! 黎噎几乎迫不及待想跑过去,可还是强按住激动的心情坐了下来。 不行,不行,房里一个族长两个大司祭,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可不能乱来。 谁知小梨花用爪子搭在甘矍渺身上,拨弄着衣襟上一粒珍珠。 甘矍渺汗如雨下,神情紧张。 这颗珍珠,正是他摆放窥镜法术之所在。 黎噎这边却丝毫意识到危险的来到,他看那粉色的小肉垫凑了上来,忍不住伸出手指,隔着窥镜摸了摸。 “喵。”神猫忽然打了个激灵,松开爪子,从甘矍渺身上跳下来,窜出了门外。 “神,神猫大人!”族长立刻追了出去。 甘清露疑惑地看了一眼甘矍渺,也跟着追了出去。 黎噎眼见小梨花跑了出去,心下奇怪,难道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难免推开窗看,只见开窗的那一瞬间,一只猫猫跳上了窗台。 “小梨花!”黎噎捂住嘴惊喜地叫出声来。他伸出两手想将猫搂进怀里,可猫却疑惑地跳了开来,甚至对着他警惕地哈气。 “小梨花,是我呀!”黎噎有些着急,情急之下向它扑了过去,小梨花立刻掉头就跑。 黎噎跳出窗追了出去,追着追着,忽然就见小梨花跳进了那神水湖中,踏着水波跳上了湖中那株扶桑神树,蹲在枝头审视着他。 “小梨花。”黎噎现在湖边,有些犹豫,这神水喝下去可是会灵力尽失,若沾到手上又会如何? “神猫大人!” “神猫大人!” 族长与甘清露两人迈着小短腿,追到湖边,喊着神猫大人周围寻找。 就见原本禁止人靠近的神水湖畔,竟然站了位年轻男子。 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往湖中张望,而神猫大人正站在湖中那片荒地上,金眸竖起来,注视着那人。 “大胆!竟然敢擅闯禁地!”族长还未开口,甘清露大司祭先出声。 黎噎听见声音,回过头去,还未得及看清楚,一股极为诡异的力量将他推了出去,接着整个人就被定在半空,动弹不得。 甘清露额间的明珠散发着青色光芒,右手展开后慢慢收紧,黎噎便觉得脖子似乎被人狠狠地勒着,越勒越紧。 甘清露面露凶光:“擅闯禁地者,立刻处死!” “处死!处死!处死!”娃娃族长在旁边兴奋地呐喊助威。 “闭嘴,你好吵啊。”甘清露狠狠地瞪着族长,手却不断地收紧。 这两个小娃娃真是心狠啊………黎噎觉得全身无力,根本都无法运转灵力。 窒息得头晕目眩,黎噎脸涨得通红,却还是忍不住看了树上的狸花猫一眼。 狸花猫,似恍惚又似疑惑地盯着眼前这濒死之人,不知怎么的,它不想他死。 “喵!”狸花猫迈过湖水,窜到了黎噎的脚边。 第218章 难道是神猫3 精神恍惚之间,黎噎听见一声猫叫,紧接着身上束缚之力瞬间被瓦解,重重跌落在地上。 而在旁边站着的族长与甘清露大司祭也有些愕然。 神猫大人围绕着黎噎转了几圈,金色眸子中闪着大大的疑惑,似乎在疑惑从哪里见过此人,是否真见过此人。 本来在旁边看戏的甘矍渺,见黎噎被神猫大人救下,立刻跑了出来,大喊:“手,手下留情!” 在场两娃一猫皆看向他,甘清露眼中更是带着恶意。 “神猫大人恕罪,他才到圆光乡不久,不识族中禁忌。”甘矍渺提着衣摆单膝向狸花猫跪下,低头解释。 “他是我带进来的,请神猫大人责罚。” 甘清露质问:“甘矍渺,你为何将这等低贱之人带进内城,有何居心。” “不,不。他,他是食坊之人,会做神猫大人所做的绿豆糕,今晚是特意来献上糕点的。”甘矍渺边辩解,边对族长使眼色。 “我说你如何得来这糕点,原来是他做的。”娃娃族长恍然大悟,他负手走近黎噎观察,倒也没有灵力环绕,确实只是个旁人无疑。 神猫大人此时亦没有发出攻击的信号,反而是坦露出猫咪应有的好奇心,竟凑着鼻子去嗅黎噎手上的气味。 “看来神猫大人也挺喜欢他的耶。”族长大人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狸花猫的肉垫踩上了这青年的肚皮。 “嗨呀,你别起来,让狸花猫大人玩一玩。”族长大人见黎噎想要坐起身来,连忙说道。 黎噎也只能在众人注视之下,躺在地上当神猫大人的肉垫。 狸花猫踩了踩黎噎的胸膛,找了个地方蹲了下来,舔着爪子。黎噎看着可爱,一颗心又蠢蠢欲动,忍不住伸手朝着神猫大人的头摸去。 “大胆!” “放肆!” “停手!” 两大司祭并一族之长皆出声喝止,不过神猫大人的爪子更快,飞快地在黎噎手掌划了几道。 黎噎捂住手掌惊坐起来,狸花猫立刻从他身上跳下来,又窜飞进神水湖之中。 甘清露冷笑道:“好了,受死吧。”他迅速施展神力将黎噎提起来,却被族长一把拦住,“等等。” 黎噎又啪叽一声摔在地上,这次是脸着地,狸花猫在树上舔着爪爪看戏,摇晃着尾巴甚是开心的模样。 族长挡在甘清露面前,说道:“嗨呀,神猫大人没打算要取他的命。” 甘清露不满,搬出条例:“族规之中……” 甘矍渺探出头来,补充了一句:“族规之中规定,神猫大人的意愿就是最高法度。” “你!”甘清露的额头都快爆出青筋来,“你们!” 族长双手箍住甘清露,对着甘矍渺使眼色:“嗨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出蚌山开山三个月,你看怎么样。” “属下遵命!”甘矍渺立刻接话,扶起黎噎就逃出夭夭,剩下那两个娃娃依旧在原地吵架。 “这不合规制!!”甘清露十分不满。 族长整个人都跟毛虫虫一样扒拉在甘清露身上,扯着甘清露的耳朵说道:“你这人活了百来年,怎么的不省事?他死了,以后神猫大人想吃绿豆糕可没人做啦。” “怪道神猫大人不选你做族长呢,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甘清露被踩到尾巴,立刻炸起毛,跟族长扭打起来。 ………… 黎噎被甘矍渺押回房里,两人心有余悸地喝着茶压惊。 “嗨呀!你为何不好好呆在房中,惹出如此祸事。”甘矍渺没好气地说。 黎噎抢过他手中的茶杯,皮笑肉不笑:“刚才我没被勒死,你很失望吧。” 甘矍渺直接拿起茶壶灌水,咕咚咕咚:“你死了对我百利而无一害啊。说起来我们才认识几天,我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过神猫大人要保你,本司祭也只能顺水推舟咯。” “呵呵。”黎噎冷笑,把窥镜拍到他脸上,就转身要走。 “等等!”甘矍渺拉着他不放:“你得去蚌山。” “真去啊。”黎噎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 甘矍渺摊手:“不过就三个月,你要活过这三个月,很容易的啦。” 黎噎半信半疑:“蚌山真的如此凶险?” 圆光乡最南边,直入云端的雪白高峰,上面皆不是白雪,而是纯白的泥土。 无草无树,就如被天人随意堆砌的白沙堆,高得将圆月都遮挡起来。 蚌山的工人,一如圆光乡其他人,昼夜不停地工作。 有的工人他们身上绑着绳索,吊在半空开采山石;还有则深入山洞之中,运出一团又一团的白色的山石。 有专人将开采的山石放入一只石砌的大水槽之中,再次捞上来的时候,便是一捧又一捧雪白的珍珠了。 黎噎恍然大悟:“原来圆光乡之中的珍珠是这样来的。” “原来,这就是蚌山。” 如雪般白的山体,孕育出的不是金银铁铜,而是珍珠,正如那海中的含珠蚌母一般,可不是叫蚌山吗? 黎噎呆呆地望着高空,忽然上面有一道黑影落了下来。 一声惨叫,一名采石的工人从天上摔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血花四溅。 紧接着几块雪般的巨石砸了下来,将人的尸体掩埋起来。 黎噎心中纠作一团,紧皱眉头。 可周围的工人却好像已经麻木,他们只是默默地清理着掉落的山石,清理着死掉工人的尸体。 甘矍渺看出他眼中的不忍,却嗤之以鼻:“在蚌山,每日都要死许多人,你若如此慈悲,替他们干活好啦。” 黎噎冷冷发问:“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便要牺牲如此多人的性命吗?” “别人我不知道,可你应当知道,什么是因果报应吧?” 甘矍渺翻着白眼:“我管别人因果,我的因果谁来管?独善其身一直魔海训条,你不会不知道吧?” “还是说,你就是那多愁善感的人类?”甘矍渺勾起嘴角,招了招手,旁边的工头立刻凑过来。 “这人触犯族规,被罚三月,你安排就好。” 工头点头哈腰地答应着。 甘矍邈眼带恶意,笑着与黎噎告别:“三个月以后我来接你,希望再次见你,我们能更合拍一些。” “不然以后,很难合作的。” 第219章 难道是苦役 曝晒在阳光底下的甘稚汗如雨下,他带着手下进入了蚌山。 圆光乡位于南国以南,海中之岛,一年四季如夏。但是蚌山却甚是阴凉。 若不是在蚌山是服苦役的地方,倒也是一个难得的避暑之地。 他押着几名私逃的圆光乡人,来到蚌山,交给工头:“队长,这几人的刑期是两年。” 工头将人收下,叫过来两三人,说道:“这几人刑期已尽,可以放归。还有,这人表现不错,来圆光乡也满一年了,我觉得有加入协律司的潜质。” 甘稚看着眼前晒得黝黑的健壮汉子,点了点头:“蚌山虽然凶险,但是能活下来,就是数一数二的勇士,当初我也如你这般……” 黝黑汉子却嚷嚷着:“我们这儿有比我更好的人,他叫甘黎……” 工头无奈地打断了他的话:“都说了甘黎来圆光乡不满一年,而且他还在服刑,到时候我自然会好好推荐的。” “这么好的人,救了这么多人,就不能破例吗?”黝黑汉子有不满地嘟囔着。 “这都是规矩……” “甘黎?”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甘稚一怔,“可是那个食坊的甘黎?” 工头点头:“正是,队长也认识?他来这边不过一个月,却干得极好,托他的福,这几月来,伤亡人数是几十年来最低的。” 他边说着,边用手指指向蚌山山峰,一团巨大的山石此时正如雪崩一般滚落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砸在地上,砂石飞溅。其余人快速跑过去,将这山石凿开,分而运之。 等到肢解得差不多了,仿佛听到命令那般,才又落下来好大一块。 此时甘稚正清楚地看见,有一青年腰间缠着绳子,从一座山峰荡到另外一座山峰。 黎噎站在雪白的山峰之上,将竹篓放在地上。环视着对面的山峰,看准一处地方,将开山锄用力抛了过去,接着再拉着绳子收回,几次循环,对面山峰一块好大的山石,就自动地摔下去。 甘稚爬上来时,就见这面目姣好,身手不凡的青年,正用这种方法开凿山石。 “你是如何挑选山石的?”甘稚对着黎噎喊道。 黎噎听见声音,先是一愣,之后扬起笑容,将甘稚拉了上来,“怎么是你?” 甘稚跳上地面,拍拍身上的尘土:“我也在蚌山做过好几年的苦役,偏没见过人这般开山的。” 黎噎指着对面山峰地面,解释道:“我在对面洒了碳粉,你看那洒满碳粉的地方,有些时不时冒出气体,将碳粉吹开,那些便是疏松的山石,用力一凿便开。” “你看那些没有气孔的地面,便坚硬无比,那些则适宜站立。” 甘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见到有些地方,炭粉无风而动,而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所洒的炭粉却并未挪动。 “用这种方法,就能轻易开采山石,又不至于踩到松软的地方而失足跌落。”甘稚感叹:“往常因这地面雪白,看久了容易致盲,我们都未曾留意过。没成想这死生的关窍在这。” “你真是聪明。” 黎噎心虚地笑了笑,他当然不是用肉眼看到,而是用灵眼观察到,凡是松软的地面必然有多多的噬灵鱼徘徊。 其他工人是吃了没有灵力的亏,而白白丢失了性命。 甘稚用力地拍了拍肩膀:“我越来越期待,一年以后你加入协律司了,将来成就定不在我之下。” “你立如此大功,或许我向甘清露大司祭禀报,或许能换个特赦。” 黎噎的笑容更是尴尬了:“那位大司祭铁面无私,差点将我打死,还好族长求情,罚三月已经是轻的了。” 看到甘稚居然露出了八卦的表情,黎噎立刻掏出一袋珍珠,塞到他手里:“你若想帮我,就替我送些珍珠给我儿子,他脾气倔,我怕他在学堂被欺负。” 目送甘稚熟练地爬下山,黎噎松了口气,环顾四周无人,小心翼翼地用灵力窥探着地面,将其中灵力充沛的石头,砸下取出,扔进背篓。 满满采集了许多,装入芥子袋中,这才装作无事那般,继续开凿对面山峰的山石。 直到傍晚换班,黎噎端着饭菜,躲进一个矿洞里吃饭。其他人都知道他吃饭的时候喜欢躲着,皆习以为常,也没人打扰。 黎噎将饭草草吃完,没一会儿,果然见一只猫狸花猫躲在石壁边暗中观察,接着窜进了黎噎的怀里。 黎噎摸摸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对着猫猫头吧唧一口,收获狸花猫嫌弃的一枚眼神。 “我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黎噎捏着狸花猫的爪垫,掏出雪白的石头,掰碎了喂狸花猫舔舐。 …… 事情要回到黎噎来蚌山的第三天晚上。 那时他累得快睡过去,正倚靠在山壁边,恍惚之间听见一声猫叫。 一只狸花猫正将前爪搭在黎噎的腿上,歪着脑袋,清澈的金眸闪烁着疑惑的眼神。 “小梨花!”黎噎惊喜地想抱起它,谁知狸花猫竟然警惕地躲开。 “谷荒泽!你别装了!”黎噎气急败坏地轻声喊着,喊得狸花猫愣了一愣。 “喵?”狸花猫表示疑惑,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有反应,可是依旧还是小猫一只,并未化为人形。 黎噎心中产生了一种不良的预感,他将灵力凝聚于双目,观察着整只猫。 虽然猫身有灵力运行,但是灵力极为微弱,甚至比不上当初重伤濒死的秦鹤梦。 黎噎警惕地看着四周,这才从身上掏出芥子袋来,掏出几枚灵石,捏碎了放在掌心。 狸花猫粉色的鼻子嗅了嗅,猛然扑了过来,似乎十分饥饿地吞噬起灵石来。 等狸花猫吃饱餍足,翻着肚皮在地上打哈欠时,黎噎终于轻轻将狸花猫抱在怀里。 黎噎这才发现,在这身油光水滑的皮毛下面,原来背上满是狰狞的伤口,虽然血已经干涸,可是灵力却在不断溢散。 趁着狸花猫睡着开始打呼噜,黎噎拨开那枚青玉佩一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心立刻揪成紧紧一团,难受地喘不过气来。 那底下藏着一个深深的血洞,深得可以见到骨头。 黎噎似乎能看见,谷荒泽的生命正一点一滴地从这个血洞溜走。 第220章 难道是苦役2 于是,黎噎艰辛的养猫之旅,从那天晚上便开始了。 他先是用芥子袋之中的灵石喂猫,可是所藏不多,而狸花猫胃口极大,喂没两天就吃得精光,喵喵叫地喊着黎噎讨饭。 黎噎只能如寻找其他蕴含灵力的物件替代,好在这蚌山实在奇异,除了产出珍珠之外,还产出这种蕴含灵力的石头。 这种石头颜色比普通山石偏浅一些,质地奇软,会溶于水,若不提前采出来,进水池便没有了。 “也就只能这样啦,”黎噎摸摸猫猫头,喃喃自语:“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狸花猫不耐烦地甩着脑袋,继续低头进食。 “这个地方,与你,与醉山月,到底有什么瓜葛?那会使人失去灵力的神水,又是什么?”黎噎用手指点点猫耳朵,却并未得到任何回答。 “甘黎?甘黎?甘黎哪去了!”矿洞外传来工头的喊声。 也不知工头有何事? 黎噎连忙将狸花猫抱起来放在竹篓里,背着竹篓走出矿洞。 “别出来喔,神猫大人。”黎噎悄声说道。 神猫大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舔舐着竹篓里的石头,不耐烦地摇着尾巴。 黎噎一出矿洞,就见工头身边站着两人,一人皮肤黝黑,光头在夜里闪闪发光,正是甘稚,一人身材矮小,孩童模样,可是板着脸,严肃地如同大人。 甘清露……不是吧,甘稚大哥,你别找他来啊。 黎噎想起在背篓的狸花猫,心中更是忐忑。 “大,大司祭。”黎噎扯起嘴角,尽量装出一副纯良模样,一步一步地走近三人。 “呵呵,不要在本司祭面前,装作这副可怜模样。”甘清露冷笑:“这也掩盖不了你勾搭两名司祭,私闯神水湖,企图对神猫大人不利的罪过。” 工头与甘稚两人的目光顿时移到黎噎身上,表现出一股“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甘黎”的意味。 黎噎眉毛扭作一团,急忙摆手辩解:“我就是将醉酒的少司祭送回,送绿豆糕给大司祭大人,真的不是勾搭,也绝对没有私情!” “若真有私情,我也容不得你到现在。”甘清露负手,傲然道:“甘稚与工头都向我求情,说你来这一个月,不但加快蚌山的开采进度,也减少了不少伤亡。” “虽然你着实讨厌,可就事论事,我这就减少你一月的刑期,望你出来以后,好自为之………循规蹈……矩……”甘清露话才说了一半,眼睛突然瞪得跟铜铃一般的大。 工头与甘稚脸上同样露出惊骇的表情,瞪着黎噎。 黎噎不明所以,忽然耳边传来猫咪的呼噜声,侧过头去只见狸花猫正趴在竹篓边,立起身子,四处张望。 ……… “你竟敢绑架灵猫大人!”甘清露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张开双手,神力蓄势待发。 “司祭大人,这个只是误会。”黎噎立刻解释,“是他来找我的,我没绑架他……” 谁知道狸花猫看热闹不嫌弃事发,居然跳上黎噎的肩膀,用舌头舔着黎噎的耳朵。 喂!谷荒泽你这个月来只会对我哈气啊!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开始亲密起来了! 由当夜窥镜中的只言片语可知,这位大司祭当初与族长竞争,却因神猫大人不亲近,错失了族长之位。 而神水畔,他见神猫大人站在黎噎身上并不避开,眼里生出的妒忌与不满连黎噎都清楚地感受到了。 因此黎噎可以推测,这位甘清露司祭应该对神猫大人极其尊崇,可因神猫大人不亲近,而对其他靠近神猫的人产生妒嫉。 若是黎噎绑架神猫,大概会被处死,可若是神猫主动从内城跑来蚌山找黎噎,如此亲近,怕是这位甘清露大祭司就不肯放黎噎全尸了。 眼见甘清露的杀气已经凝成了实质,黎噎忽然急中生智,疯狂跑过去,跪在地上,捉住甘清露的裤腿,“大司祭,你听我解释!” “神猫大人,神猫大人只是饿了,找我要东西吃!” 甘清露更是生气:“你这话是在指责族长与众司祭没有好好照顾神猫大人吗!” “冤枉,小的证明给你看!”黎噎疯狂摇头,忙从背篓里拿出一块石头,捏碎了放在掌心。 神猫大人果然立刻靠近,伸出舌头舔舐起来。 “真的,真的,神猫大人只是贪吃,大司祭您试试,您也可以!”黎噎立刻拿着一块石头,递给甘清露。 娃娃大司祭脸一阵红一阵白,终于还是抵御不了猫猫亲近的诱惑,接过石头,用手捏碎,如黎噎那般放在手心。 神猫大人也十分给面子,舔舐完黎噎手心那些,就踱步过来舔甘清露手心的。 从未得到如此优待的甘清露大司祭,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孩童般的雀跃与欢喜。 只不过神猫大人的赏脸只是一时的,舔了没几下大约觉得饱了,就噌地一声窜了出去,以肉眼无法捕捉的视线蹦了出去,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黎噎连忙喊冤:“你看,他真的只是来吃的,吃完会自己回去的,我没……”绑架他。黎噎在甘清露的瞪视之下,越说头越低。 寂静一片,甘稚不敢说话,工头更加不敢开口。 黎噎低着头,只瞧见严肃的娃娃大司祭不自觉地左鞋尖抵住右鞋尖。 过了不知道许久,才听见稚嫩的童声从头顶传下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还有,这刑期就不免了,既然神猫大人喜欢,你每日负责采石,提供给神猫大人。” “甘稚,你每日此时来取石,若少余一筐,我把你们两个一起罚了。” 甘稚没想到这件事还有他的份,也只能苦着脸答应了。 娃娃大祭司这才满意离开,在场三人皆松了口气。 甘稚揽住黎噎肩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兄弟,你可真是个人才。” 工头拍拍黎噎的头,佩服地说:“没想到你还能勾搭两个司祭啊,难怪被罚来蚌山。” 黎噎翻了个白眼,瘫坐在地上反问道::“我最厉害的不是勾搭了神猫大人吗?” 第221章 难道是苦役3 如往日一般,黎噎依旧在蚌山开采山石。只不过有了甘清露大司祭的特殊吩咐,黎噎现在只负责采集神猫大人的食物。 这天甘稚来取石头,只听矿洞中传来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却不见黎噎的声音。 “甘黎!”甘稚大喊。 就听叮当声突然停了,重物砸落,人的惊叫声从右边的矿道传来。 “甘黎!”甘稚闻声跑过去,就看见清秀青年用布包着右手。 黎噎痛得龇牙咧嘴,口里还不住抱怨:“都怪你,突然嗷这么一声。” “兄弟,你干活走神了吧?”甘稚了然一笑,想揭开布看看伤势,谁知道黎噎居然躲开了。 因为布下面的根本不是手,而是一团散沙,长时间没有灵石能够吸收,再加上不眠不休地干活,刚刚被甘稚嗷那一声,差点吓得整个人都解体。 “没事没事。”黎噎心虚地推开他,指着地上那筐石头,“拿走拿走,别打扰我走神。” “行吧。”甘稚看了一眼:“没有流血,大约还好,若是骨折,你可以向工头报告外出医治。” “哎,等等。”黎噎忽然喊住他,问道:“最近神猫大人如何了,吃得好睡得香吗?” 自从白色软石被甘清露征用以后,狸花猫确实不来了,想来泽先生不止受伤被打回猫形,可能连心智或者记忆都受到了影响。 黎噎在暗暗恼着这猫咪只认吃不认主,同时也很担心他的近况。 甘稚哈哈一笑:“嗨呀。别说是族长精心照顾,就说我们甘清露大司祭,就对神猫大人爱得……咳咳咳,崇敬有加。” 这位一本正经的黝黑男子,凑近黎噎的耳边,偷偷地八卦:“大司祭偷偷养了很多的猫和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刚正不二,其实很喜欢小动物。” “你就放心吧。”甘稚拍了拍黎噎的肩膀,冷不丁拍得黎噎吐出一口沙子来。 “哇。”黎噎捂住嘴,推着甘稚往外走,“好了好了我放心了,你可以走了。” “喂,这是给神猫大人的食物,你别偷吃啊。”甘稚怕是产生了误会,最后还留下几句劝告。 黎噎苦恼的叹息,如今这具身体,好是好,可是不会流血,更不会受伤,总之很像怪物。 有什么办法能装得比较像人呢,不会断手断脚,能流血也好吧? 黎噎看着恢复原状的手,掌心钻出来的浮沉水蛇,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水蛇有变化万物的能力,那化成水应该也不是问题吧? 他将灵力凝聚于掌心,浮沉水蛇随着意念,颜色开始慢慢变化成鲜红…… 不行。黎噎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太久没有灵石补充,也没机会打坐修炼,全身灵力几近干涸。 他拿起一块白色软石,喃喃自语:“难道我也要学泽先生吃石头了吗?” 黎噎有没有吃,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可是狸花猫此时正在甘清露的屋子里大快朵颐,低着头吃饭的模样,引得甘清露大司祭蹲在旁边看得入迷。 甘清露蠢蠢欲动,伸出贼手,果然狸花猫还是警惕地抬起头,哈了他一笑。 唉,还是不得神猫大人的欢心。 甘清露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忽听得外面传来族长的声音。 “这种东西,如何能喂神猫大人,你们简直放肆!”他的语气冰冷严酷,丝毫不像平日那个温和亲和的族长大人。 “族长息怒。”这是甘稚在说话。 族长冷冷地命令:“把这堆石头拉回矿山,永不可再放到神猫大人面前。” 甘清露皱紧眉头,走出门去,就见甘稚正背着背篓,而族长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这是神猫大人所喜欢的食物,你为何不给?”甘清露不满地质问着。 族长一反常态,猛然一个巴掌拍到甘清露的脸上,厉声道:“神猫大人喜欢吃什么就给什么?万一吃坏身体如何是好?” 甘清露捂着半边红肿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族长:“神猫大人自有分辨的能力……” “再神异也是牲畜!”族长打断甘清露的辩解,“本族长说不行就是不行!来人!把大司祭藏在房中的污秽石头都搜出来,以后,不准神猫大人与大司祭接触!” “是!”手下之人应声闯入,在大司祭房中翻箱倒柜,吓得狸花猫一跃而出。 甘清露还想反抗,却被族长隔空按在地上,神力按着他的头往地上狠狠地撞,撞得头破血流。 “大司祭禁足一月,不得擅出。”族长一声令下,手下人拖着大司祭扔进房里。 “你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甘清露愤怒的声音从房间传来,听得族长心烦意乱。 脸上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阴狠,族长有些不安地咬着手指,快步往自己房中走去。 ………… 蚌山之中,黎噎才刚捧起喷香的饭,扒拉了一口五花肉,就见甘稚背着完好的一整筐石头回来,他脸上神情还颇为困惑。 “怎么了?”黎噎站起来,知道事情肯定发生了变故。 甘稚解释着:“族长不允许神猫大人进食石头,还将甘清露大司祭都关了禁闭,你以后也不必采了。” “为何?” “想必,族长自有原因吧?”甘稚有些迟疑,可是对圆光乡的忠诚,让他不敢质疑族长的决定。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黎噎却明白,这石头中蕴含的灵力能使谷荒泽恢复。 黎噎困惑的是,为什么族长要阻止,是族长单纯觉得吃石头会伤害神猫大人身体吗?亦或者族长知道其中内情,刻意不让谷荒泽恢复灵力? 若是蓄意为之,甚至是有意囚禁,或许能解释为何谷荒泽会衰退到如此地步。 而这种情况,维持了多少年呢? 黎噎怔怔地出着神,手机械地拿着镐子敲击山石,不防听见脚边传来一阵微弱的猫叫声。 狸花猫正蹲在黎噎脚边喵喵叫,期待的眼神看向黎噎。 果然,一旦失去食物,狸花猫便会来找自己讨吃的。 黎噎正待掏出白色软石喂他,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竟然是族长率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第222章 难道是伪装 族长那小小的身影正站在一群彪形大汉之中。工头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伺候,“族长大人……” 族长眨巴眨巴眼睛,四处张望:“有没有见过神猫大人?” 工头自然是摇头否认。 “快快快,快追寻神猫大人的踪迹,每个角落都要搜遍。”族长对着手下吩咐,接着又问工头:“那名开采白色软石的工人何在?带他来见我。” 黎噎听见,立刻示意将狸花猫抱进背篓里,自己则快步走向族长。 “是我。”黎噎攥紧拳头,大声回道。 “你,你不就是当日私闯神水湖之人吗。”族长绕着黎噎走了一圈,挠挠头,嘟囔着:“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 “你是不是用这些石头,刻意引诱神猫大人!” 黎噎当然否认:“我冤枉,是他自己跑过来的。” “上次,上次在内城也是,神猫大人突然出现在窗前。我才会追过去的!” 族长眯着眼抬头瞅他:“你的意思是说,都是神猫大人的错咯?” “小的不敢,”黎噎摆手,“只是,只是,只是大概神猫大人觉得我做的绿豆糕好吃,或许以为我拿的那白色软石也是食物?” “呵呵,我只是长得像小孩,实际上已经三百岁了,你休想骗我。”族长左脚直接踩上黎噎的右脚,拼命跺:“怎么谁都没发现那种石头,就你发现了?” 虽然踩着不痛,可黎噎不敢躲,他眼珠子一转,说道:“我是个厨子,这种软土可以用于烹饪,而且它的颜色比其他石头较浅,其实肉眼就容易分辨。” “烹饪?你想做什么?”族长听见美食,顿时来了趣味,“你现场做,做不出来,我就将你处死。”族长笑嘻嘻的,白皙的小脸扬起无邪的笑容。 可黎噎却知道,他可不是说笑的,眼前这个小孩模样的大人,真的会杀了自己。 “当然可以,但请族长大人给我一些面粉,鸡蛋,花椒,香葱,盐,当然还要有一口大锅!” 于是黎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支起一口大锅,大锅里面放满捏碎成细沙的白色软石。 火一起,锅一热,里面的白色细土就开始迅速沸腾起来。 黎噎再将揉好切成块状的面团,倒入那沸腾的铁锅之中,用锅铲迅速翻炒至面团干脆,表面微微干裂后捞起。用筛子筛去面团表面细沙,这样一盘炒面豆便完成了。 这一盘热乎乎的面豆端到族长的面前,散发着淡淡焦香,虽然卖相不大好…… “好像,也不是不能吃?”族长还在犹豫之间,山边窜出一只威武的狸花猫来,跳到族长脚边,喵喵叫了两声! “神猫大人!”族长叫道,找了这么久神猫大人都不想现身,这道菜做完便马上出来,难道神猫大人真的是馋了? 族长立刻捏碎一颗炒面豆放在手心,狸花猫立刻凑上前来,用尖牙撕咬,吃得狼吞虎咽。 这么好吃? 他不禁丢了一颗到嘴里,酥脆的口感,还有爆开来辛辣的花椒味,比之油炸馒头,还有一股另外的风味,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不错啊!这个真是好吃!”族长眼前一亮,嚼完一颗以后本想接着吃,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住手,只盯着狸花猫吃。 黎噎虽看着狸花猫,可也没放过族长脸上闪过的奇异神色。 看来这位族长,是真的知道这种白色软石的来历。 “喂!你厨艺这么好,除了这个和绿豆糕,还会做其他的吗?”族长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黎噎问道。 “自然,自然,小的从前是开食肆的。鲜花饼,冰糖葫芦,杏仁酥,只要有材料,合时令,小的自然做得了。” 族长眉开眼笑,拍着小手:“好,好啊,看在你哄得神猫大人如此开心,你的刑期便免了,回食坊去吧。” “但是。”族长话锋一转:“你私自收集蚌山之物,终究是违反了族规。这样,拖出去打八十鞭,你没死就回食坊去吧。” “啊?等等等”黎噎愣了一下,忽然两个大汉架起他,拉着他往外走。“族长!族长!我不是故意的!等等!” 族长当然不会理会他,而是站在原地大声宣布:“看到就吗?诸位!乱动蚌山之物,便是这个下场!” “以后不得允许,不准私自开采这种白色软石。” 族长洋洋得意地勾起嘴角,白皙的脸上红扑扑地,看起来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 …………… 甘甜听到消息以后,带着伤药匆匆赶往甘稚的住所。 “甘黎大哥怎么样了?” 甘稚坐在紧闭的房门前,托着腮摇头,“死是死不了,但是八十鞭下去,整个背都烂了,血肉模糊。” 甘甜更是紧张,就想推门进去,却被甘稚阻拦:“不行,妹子,你不能进。” “圆光乡的规矩你知道的。” “我就给他敷药而已,难道就会弄出个孩子不成?”甘甜恼羞成怒,“少司祭都能玩男人,凭什么我给朋友治疗就要讲究男女大防,好没道理!” “嗨呀,妹子别激动,他连我都不让进,在等一个人。”甘稚“啧”了一声,开口解释道。 “等谁,大夫吗?”甘甜更是不明白。 这时甘稚用手指点了点门口,之后低头恭敬行了一礼。 门口走进来一名年轻男子,身材修长,面目俊美妖娆,额间镶嵌一颗珍珠,正是甘矍渺大司祭。 此时他面色也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忐忑的样子,无视在场这一男一女,敲开了房门,被黎噎一只手捉了进去。 “找我什么事情。”甘矍渺咳嗽一声,捂住脑袋退后三步,警惕地看着黎噎,“打八十鞭你又不会死,别找我麻烦。” 此时的黎噎虽然脸色有些青白,背后的衣服也破烂地不成样子,身上脸上都是血,可是行动自如,一点也没有挨了八十遍的样子。 甘矍渺挑眉:“你这柔鱼魔,哪里来的血,装得倒挺像。” 还好黎噎提前练习过,用浮沉水蛇伪装成血,又在背上制造裂开的伤痕,要不然肯定会被看出异常。 黎噎坐在地上看着甘矍渺:“我有话直说,想找你合作。” 第223章 难道是誓言 屋外蝉鸣阵阵,甘甜气得扔下伤药便跑,甘稚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叹了口气。 屋内却是一片死寂,一人一魔隔着好几步对望。 只是魔更像人,人不像人。 黎噎身上的寄生柔钻来钻去,虽然勉强还维持着人形,却有溢散的危险。 甘矍渺打量着他,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你想做什么交易?要我的灵力?还是其他什么?” 黎噎脸色平静地把眼珠子按回眼眶里:“给我几块灵石,不多,我只要五块。” “行呀~”甘矍渺答应得很爽快,“把我身上的柔鱼取出来。就给你。” “嗨呀,想得美。”黎噎拿起一只苹果啃了起来,“也是,你来圆光乡这么多年,灵石早也花光吧?” 甘矍渺翻了个白眼,“笑话,我是大司祭,要取几块灵石何其容易。” 黎噎知道他嘴硬,也不追究:“我有个办法,能获得多多的灵石,你想不想知道。” “你不会是想去盗取协律司的库房吧!”甘矍渺狐疑地看着他。 原来协律司库房也藏有灵石?黎噎默默记下,口中却道:“当然不会,我另有办法,只不过,你要给我神水?” 甘矍渺冷笑一声:“虽然那东西与我无用,但我也不能白白给你吧,给我把柔鱼取出来。” 黎噎看着他,咧嘴一笑,甘矍渺被他笑得后背汗毛竖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柔鱼从甘矍渺的衣袖之中掉了出来,在地上不断啪嗒摆动。 甘矍渺心中一喜,欢喜还没漫上脸颊,就见衣袖里又掉出一只柔鱼来。 两只,三只,四只………… 黎噎咬着苹果,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可以帮你将柔鱼取出来呀。反正我随时随地都能种。” 甘矍渺紧咬牙根,眼神恶毒。 “别这么看着我,其实你也有你的困境。”黎噎一步一步走近他。 “圆光乡里流传着一句话,流水的族长,铁打的神猫。也就意味着,即便不断服食神水,寿数也是极为有限;可惜我们魔吧,寿命极长,你撑个一两百年还好,你熬过几个族长,怕是会引人生疑吧?” 甘矍渺被他说中心事,面色有些难看:“你以为你便没事?” 黎噎嗤笑一声,满脸无辜:“我无所谓啊,我只不过是个小民,藏在芸芸众生之中,等我把同期来的人都熬死了,再换个地方打工,谁又会在意我啦?”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我能帮你。” 甘矍渺面色阴沉:“你要教我化形术?” 黎噎摇头,背过身去又拿起一颗苹果,嚼了起来:“其实食物之中也含有微弱的灵力,我只要吃得多,未必不能恢复。” “只是在这种地方,不能贪求口腹之欲,有灵石能恢复得更快罢了。” “有了灵力,我才有能找出法子,让我们逃出这个地方,对吧?”黎噎转过身来,笑得坦然。 甘矍渺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黎噎此话真伪,“你若想出法子,丢下我便走,那又如何是好!” 黎噎递给他一个苹果:“那你想怎样,也在我身上种些毒?放些傀儡?” 甘矍渺上下打量他,颇为不屑:“笑话,你哪来的血肉?如何种得?” 他的语气低沉下来,“我要你同我立下誓言,若有一日你从圆光乡脱困,必得回来救我,如若违背誓言,日后定被身死道消,还要被我追杀三世!” 不愧是合三眼,睚眦必报,连死后的账都算上了。 可是黎噎又有何惧?毕竟在小四灵镇上,还有一个疯疯傻傻,伤痕累累的合三眼在,这就说明,黎噎大概率身处以前的时代,并且后来甘矍渺已经逃出圆光乡了。 “好,我答应你。”黎噎眼神坚毅地看着甘矍渺,“可你也要答应我,在圆光乡之中,你不得再暗算我,否则这誓言便反弹到你的身上。 甘矍渺眼神闪烁了几下,接着伸出左手手掌,用匕首划开掌心,冰蓝色的血珠浮现在空中。 两人齐声念着誓言,随着毒誓落下,血珠由蓝色变为黑色,飞进两人的眉心之中。 黎噎只觉得额头一热,接着又是一冷,再接着便毫无感觉。 “柔鱼魔,这可是刻在魂魄里的,你休想忘记。”甘矍渺低着头,“我这就回去取神水,你给我等着。” 甘矍渺仰起头,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很好,哼着歌走出了门。 门外那个光头壮汗正低头,可还是止不住用余光打量着他。 “他在睡觉,别进去打扰他。”说罢他便扬长而去,徒留脑子里一堆废料猜测的甘稚,站在原地。 “不是吧,难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额………”甘稚可没忘记甘矍渺与甘黎的绯闻,但是他突然一拍油光噔亮的脑袋,“不对啊,这是我屋,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 几天后的深夜。 海上天气恶劣,乌云遮天蔽日,遮住了星月之辉,正是好大一场风浪,远处空中还有几名修者,手握法宝与海兽搏斗。 此时冲天的海柱从海中升了起来,修者们立刻被冲得七零八落。 不过一会,圆光乡上空下起了暴雨。 圆光乡民知道这是海啸的预兆,都躲得离海滩远远的。 可是偏偏有一人,躲在巨石之后,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直到海浪将人席卷到岸上。 他看着躺着的那群人,仔细地辨认着里面的修者,打开水囊,将里面的水灌进修者的嘴巴里。接着手往修者的怀里摸索着什么 最后,在协律司的人来之前,他悄声溜走,再无痕迹。 甘稚如往常一样,带着人前来巡视海岸,运送凡人,处决修者。 他拿出手中青铜罗盘,一一放在遭遇海难之人的头上。 若此人为修者,则罗盘会发出轰鸣声。 可令甘稚感到疑惑的却是,这其中修者打扮的人,竟然未让罗盘做出反应。 真是奇怪啊,忒奇怪了。甘稚摸摸光头,又上下观察着罗盘。 难道用太久失效了? 此时,黎噎正食坊吃面。 第224章 难道是学习 多亏了刚刚那场大雨,圆光乡各地的天气凉爽不少。 食坊里陆陆续续又支起摊子做起买卖来。轮班完的乡人怎堪用睡觉度过这漫漫长夜,当然要出来享受美食。 黎噎混在一群食客中间,吸溜着一大碗面。鲜鱼与大骨熬制的汤底鲜香浓郁,面条爽滑有弹性,里面放了鲜虾,瑶柱等物,这碗可是价值不菲。 但是如今的黎噎,早已是大酒楼的厨师,每日得到的珍珠数量,足够他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老板!再来一碗!”黎噎口齿不清地喊着。 老板歪头瞧他,“甘黎小哥,你这可是第三碗啦。怎的今日如此饥饿,别是染上了近日的馋虫病吧?” 黎噎摆手:“这碗不是给我叫的,给我儿子叫的。明日他们学堂休假,他从今晚就能出来玩啦。” “难怪呢,适才见到许多小娃娃。”老板笑眯眯地说,也不再多话,继续下面。 “都说了,别叫我儿子……”后面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阿雁耳朵有些泛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 黎噎可不管,站起来朝着他的额头就吧唧亲了一口,招呼他坐下,“你要是没我这个爹,放假可便不能出来玩了昂。” 阿雁有些气恼,却也明白黎噎所言非虚,只是脸上气鼓鼓地,怪可爱的。 黎噎将面端到阿雁面前,阿雁扭头不理,黎噎只好道:“你乖乖吃饭,我给你好东西。” “先看再吃。”阿雁可不吃他这一套,神色淡定,全然不像孩子。 黎噎看逗他不成,只能老实掏出一只小布袋,里面鼓鼓囊囊地,摇晃起来几声闷响。 阿雁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瞪大了眼睛:“灵石……” “嘘嘘嘘~”黎噎示意他小声,“我很辛苦才弄来的。”是啊,打劫了遭遇海难的修者身上的芥子袋,“收好可别让人发现了。” 阿雁虽然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可总是有些泄气:“服食神水以后,我已经无法运转灵力,即便有灵石,能做什么。” “万一遇到危险的时候,起码还有一击之力吧。”黎噎安慰他,示意他先吃点面。 阿雁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才淡淡地道:“学堂里,我们每日都需要服食神力,并且学会运用神力。” 黎噎好奇地发问:“神力?怎样的神力?” “神力的修炼法门与普通修炼法门大相径庭。仙门正宗乃是吸食天地灵气,将灵力流转全身,从而达到修炼的目的。”阿雁咽下面条,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神力修习的法门却很是诡异,吸食的并非灵力,而是吸食将死之人的怨恨与不甘。” 阿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在学生住所后面一座小院子,里面是一个死人坑。凡是在圆光乡惨死之人,皆会被丢进洞中,而学生则被迫站在洞口冥想,依照修炼口诀做吸食练习。” “从洞口看进去,里面不但臭气熏天,还能见到那些死人腐烂的血肉……”阿雁还在说着,就被一条鲜虾堵住了嘴。 黎噎干呕了一下,皱紧眉头:“怎可让你们这些小娃娃去做这种事情?” 阿雁也失去了胃口:“与我同批的孩子里,已经被吓疯了好几个。半夜不敢睡觉,惊吓重病死掉的也有好几个。” “可这修炼之法,的确有用。”阿雁抬起手来,食指与无名指向上摆动,一双筷子立刻浮空几寸,随即掉落在桌上。“我如今无法使用灵力,却也逐渐掌握了神力的法门。” 黎噎皱着眉头,心中总有着不祥的预感:“这修炼法门甚是邪异,搞不好会出事,你还是装作不会吧。” 谁知阿雁缓缓摇头:“我要练,我不仅要练,我还要当第一。” 他在黎噎迷惑的目光之中,解释道:“无法领悟神力者,会在成年之际服下神水,由族长亲自点化为成人,然后就在圆光乡之中做工,与常人无异。” “可是我争第一,做不了族长,起码也要当个大司祭。只有掌握了权力,我才能知道圆光乡的秘密,我们才能……”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是黎噎心领神会。 “你真的只有五岁吗?”黎噎沉默了半晌,第一次用审视的眼光看向阿雁,伸出贼手掐了一把阿雁肥嘟嘟的脸颊,“你不是某个仙门子弟,修炼走火入魔,缩水成小孩了吧?” “还是你是某个大能夺舍,从头修炼?” “重要吗?”阿雁拍开他的手,筷子扒拉着已经有些糊的面条。 黎噎笑着看他:“当然重要。” 阿雁抬头看他,谁知道黎噎戏谑着说笑:“要你不是小孩,我以后可不敢亲你啦。” “你管我!”阿雁噌得一声站起来,气呼呼拔腿就跑,倒像是落荒而逃。 黎噎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饱胀的肚子,还有好大一袋灵石,打着饱嗝,放下结账的珍珠,慢慢地走回自己的住房。 这个晚上,依旧是十分平凡的晚上,却也是不凡的晚上,似乎一成不变的圆光乡,随着失去灵力的修者加入,变得越来越热闹。 ……………… 钟声一响,黎噎跟着往常一般去上工。只是今日他的手里多了个小白瓷瓶。 主厨看到了,自然要问:“这是什么?” 黎噎得意洋洋地打开给他看:“里面可是我特制的,猫草晒干碾成的粉末。头儿,你把这个加在猫饭里,神猫大人肯定喜欢。” 主厨有些怀疑地瞅着他:“你就这么肯定,神猫大人今日会来?” 黎噎拍拍胸脯,“确定以及肯定。昨天晚上族长遣人偷偷出来买糕点,想来又是嘴馋了。” 果不其然,黎噎的莲子糕刚做好,就听见酒楼管事来通报,“族长带着神猫大人来了,赶紧把猫食和其他饭菜安排上!” 主厨拿着瓷瓶,向黎噎竖起了大拇指。 酒楼上最大的包厢内,族长正在打着哈欠,神猫大人躺在背篓里舔爪爪。 这个时候,门外钻出几个熟悉的面孔。 第225章 难道是前世 娃娃族长拈起一枚莲子糕嚼巴嚼巴,再想抓一枚的时候就发现盘子都被人端走了。 ??? 转头一看,隔壁桌突然坐了几个人,甘矍渺和甘无暇正捧着糕点狼吞虎咽,甘清露正襟危坐,脸依旧很臭。 ??? “喂喂喂,我是族长!你们怎么跟族长抢吃的!”娃娃族长暴起,加入抢夺糕点的战场。 “唔唔唔,这糕点好吃哎,真的是甘黎的手艺吗?”甘无瑕边品味边赞叹,“没想到他长得好,做饭也是一流吧。” 甘无瑕托着腮感慨一句:“哎呀,就是可惜,他不肯跟我好。怎么偏偏看上你啊,大司祭?”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甘矍渺瞪了她一眼,塞了一只糕点到甘清露嘴巴里,劝道:“你是来跟族长道歉的,不是来找族长吵架的,清露,赶紧说话。” 族长一听就乐了,连糕点也不关心,高兴地坐到甘清露的对面:“清露清露,你要讨好我吗?” “你只要跟我服软,我就原谅你嘛。” “说来这次都是你的不对,神猫大人喜欢吃什么东西,一直都是我知道得最清楚的,你不应该用污秽的食物,来诱惑神猫大人进食。” “而且神猫大人不亲近,本就是事实嘛,你何必不甘心,做人要认清现实……” 族长得意洋洋,喋喋不休地对甘清露说教,一如过去的这么多年。甘清露本应该一如既往地被族长气得七窍生烟,撸起袖子跟族长吵架,可他这次虽然脸涨得通红,咬紧牙根,却不发一言,默默地盯着桌面,像是要盯出个花来。 甘无瑕没感觉到有异常,无聊地揪着甘矍渺调侃:“我说,你都同甘黎相好了,就叫他做几道拿手菜来给我们尝尝啊。” 相好,好个相好,甘矍渺冷笑一声,待要出言反讽,跑堂的倒是端上来一道热腾腾,香喷喷的卤大肘子。 肘子肉炖得软嫩,跑堂的切了几刀,晶莹的肉就散开来。另附了一小碟剥好的生蒜放在旁边。 跑堂的解释:“甘黎说这道菜,矍渺大司祭肯定喜欢,让大司祭尝尝。” 甘矍渺瞪大眼睛,喉咙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他极爱吃肉,特别是五花肉,或者肘子这种肥肉,越肥他就越喜欢。这与他消瘦俊美的外表极为不符,而且他觉得老吃这种腻腻的东西,会有损他正经形象。 黎噎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不不,这种大菜极为常见,或许只是碰巧罢了。毕竟这食物喜好,能对什么产生影响呢? 不过随着第一口肉下肚,甘矍渺精神大振、这肘子里面混着细碎的灵石粉末! “有这么好吃吗,也让我尝尝嘛。”甘无瑕见甘矍渺吃得起劲,也伸出一筷子来,却被甘矍渺果断地挡了回去。 “去去去,我‘相好’送的。又不是你相好!”甘矍渺捧起盘子,对着甘无瑕翻了个白眼。 甘无瑕怒了,撸起袖子:“嗨呀,要不是他喜欢男人,哪里轮得到你啊,我可告诉你,他心心念念着圆光乡外面的相好,你就不过是替代品。” “你!”甘矍渺正待和甘无瑕大吵特吵,却发现神猫大人不知何时跳上桌面来,金眸盯着甘矍渺手中的……肘子…… 这一位,甘矍渺如何拒绝,于是他慌张地喊着主事:“神猫大人,神猫大人的猫食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主厨亲自端来了香喷喷的猫饭,放得温凉,不会烫到神猫大人。 甘矍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亦发觉了猫饭里似乎亦蕴藏着灵气,放的灵石,比之肘子只多不少。 甘黎为何要给神猫大人喂灵石?难道这神猫大人也是……甘矍渺眯着眼,余光瞥了一眼还在说教甘清露的族长,默默低下头啃肘子。 “甘黎,再来两盘大肘子。族长与少司祭都点着要呢。”主厨收了赏钱,得意洋洋地回到厨房,大力地拍了拍黎噎的肩膀,夸奖道:“神猫大人今日胃口不错,猫食全部吃光啦。” “看来你的秘制猫草,果然有效。今日可要多给你点工钱。以后就跟着我,好好干,吃香喝辣!” 顶着周围人或打量,或嫉妒的眼神,黎噎自然也得谦虚:“我也是干好份内的活,还要仰赖厨房里各位兄弟姐妹的照拂。头儿若是觉得我们做得好,今晚的饭食就给我们多加几块肉吧,整日看得吃不得,实在难受。” 主厨今日得了夸奖,更得了赏钱,听黎噎这般说辞,更是乐得笼络人心:“好!今晚加餐!” 顿时厨房内其乐融融。黎噎脸上挂着,挂到了钟声响起,终于能换班了。 出了酒楼,走出食坊,迎面就撞上协律司,甘密派着几人抬着尸体,就往童坊的方向而去。 “怎么又死人了?”黎噎拉着甘密嘀嘀咕咕。 甘密皱眉:“你说奇不奇怪,这几人明明是凡人,非要嚷嚷着自己是修仙之人,这不是,被甘稚大哥处决了吗?” “只是嘴上说说,便要杀人吗?”黎噎皱紧眉头,心下不安。 “嗨呀,宁杀错也不能放过。反正不缺新人。”甘密指着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嚷道:“你看,今夜海上,定又有一场大风暴。” 子时,天际雷声轰隆作响,画坊的老板们用一层层的油纸包裹着摊子的字画,食坊的摊贩们纷纷熄了炉灶上的火,躲到一旁的屋檐下,静待着暴雨的到来。 就连蚌山之中的工人,亦是躲进了木屋之中。要知道蚌山极为松散,每逢大雨,必然会发生泥石流与矿山塌方;而大雨过后,便是珍珠丰收的时候了。 只有黎噎一人冒雨走在风雨之中,他抱着水囊,雨从他的脸颊上滴落下来。 有好几个人都被海浪席卷上岸边,他们的法宝跌落一地,吐出几口海水便晕了过去。 其中有一人紫衣金冠,相貌俊朗,与龙清友长相相似。 黎噎看着他的脸,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 这张脸和梦悲幻化出来的杜珩的脸,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第226章 难道是十年 堂堂佑土神君的半魂,搅动整个东海腥风血雨的杜珩,在南海天灾巨浪的面前,脆弱地如同其他躺着的凡人。 此时雨还未停,协律司之人也肯定未到。而黎噎则面临着一个经典的问题。 救,还是不救。 若此时放任杜珩不管,不给他喂入神水,那么杜珩是否会因此死去,而未来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是不是就不会有事? 黎噎握着水囊站在海滩上,听着雨声与心跳交错响动。 就在他下定决心要拔腿离开时,杜珩怀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在雨声的掩盖下甚是细微。 黎噎把杜珩翻开来,却发现他怀里居然紧紧搂着一名小女孩。 而刚刚的细响正是从小女孩口中发出的,她的右腿鲜血淋漓,缺了好大一块,似乎是被海兽咬掉的。 而杜珩似乎因为拼命保护他,而受了重伤,后背也是伤得惨不忍睹。 也罢,也罢,我如今杀了他,又能阻止什么?毕竟他后世还是龙清友,也不是真正害人的佑土神君。 神水被黎噎灌入杜珩的口中。 此时雨渐渐停止,一声喵叫声,在黎噎身后传来。 深棕色皮毛的虎斑狸花猫,歪着头站在离黎噎两三步的地方。 “快点!这次冲上岸的人不少!”隔得远远地,熟悉的声音传进黎噎的耳朵里,那只噌光瓦亮的光头,正带着手下赶来。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人捞起猫拔腿就跑。 可是在海滩上这串慌乱的脚印,还是引起了那颗光头的注意。 甘稚吭哧吭哧地跟踪着脚印,来到了一处山洞外。 鱼叉敲击地面,甘稚大喊:“里面的人给我出来,再不出来处死。” “等等。甘稚,是我。”黎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有些怯懦。 甘稚倒是松了一口气,走进山洞,就见一人一猫都湿漉漉地躲在洞中。 神猫大人全身毛发都湿答答地,还在用牙齿咬着小鱼干。 “你,甘黎,你又在诱拐神猫大人,小心被族长看到!”甘稚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 黎噎连忙喊冤,“是它来打劫我的,追着我,我跑到海滩还躲不开它,又下雨,就只好躲到这里来。” “刚做的小鱼干,就这样被打劫了。” 甘稚嗤笑一声:“整个圆光乡都是神猫大人的。喂。”他用鱼叉拍拍黎噎,“小鱼干那么好吃,给我来点。” “要不然出卖你。” 黎噎假装狠狠地扔给他一包,目送甘稚大摇大摆地离开。又贴着洞口,看见协律司抬着那些遭遇海难的人回到乡里。 这次在猫呜猫呜的催促声中,把灵石拿了出来,捏碎了喂给狸花猫吃。 “泽先生,泽先生,你吃多点,赶紧恢复灵力,赶紧记起我,赶紧告诉我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黎噎轻轻地拍了拍猫头,神猫大人似有所觉般抬起头,却又无所觉般低下头继续吃。 惆怅与期待在黎噎的心中交错,百味杂陈。 他的视线望向外面的星空,迷失在月光之中。 就这样平淡而不平淡的日子,如流水般匆匆过去。黎噎也没想到日子过得如此之快,夏去秋来,转眼过了十年。 通过打劫海难修者身上的灵石,饥一顿饱一顿地偷偷投喂神猫大人,期间还要拿出一部分贿赂甘矍渺,以及用于自己修炼,实在是入不敷出,因为神猫大人的恢复进展不快。 但是十年之间,圆光乡暗地里变化却巨大。 随着失去神力的修者混入圆光乡,暗地里有一股反对现有司祭与族长的势力正在形成。修者自视甚高,自然不甘心屈服现在的统治,即便是无法出去,那实权也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此暗地里散播谣言,诋毁族长和司祭们;还提倡神水应当由所有乡人共享,不能由司祭垄断。 这种说法当然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私底下闹过两三次,虽然被暂时镇压了,却也够让族长头疼。 烈日炎炎之下,黎噎背着背篓,手提着食盒,穿行于食坊之中,向武曲方向的协律司走去。 路遇一群人站在路边,翘首看向蚌山的方向,他们虽然穿着普通的衣裳,却别有一股卓然风姿。 路过的时候,黎噎笑眯眯地朝着里面一个少年喊:“嗨呀!甘木狼!你们头儿又进去啦呀?” 浓眉大眼的青衣少年恼羞成怒,脱下草鞋就往黎噎脸上拍:“臭厨子!臭伙夫!” 黎噎嘻嘻一笑赶紧逃跑,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让杜珩出来以后记得还钱,打烂的桌椅还有酒菜,还欠我们五十粒珍珠!” 收获的是众位修者鄙夷的眼神还有甘木狼的一只草鞋。 时值晌午,甘稚和几个兄弟都在协律司的大院子里翘首以盼,甘甜眼神哀怨地看着门口,直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她立刻扭过头去。 “外卖!外卖到咧!”黎噎大声喊着,几名汉子欢呼地抢过他的背篓和食盒,拿出里面的饭菜来。 这也是这十年里,黎噎开拓出来的新业务。酒楼提供外卖服务,可以雇佣帮闲跑腿送菜。很受大司祭和族长的青睐;自然这种风气就从上至下,传到了协律司。 黎噎拿着一包蜜饯,塞到甘甜手里,正想说几句话,甘甜拿着蜜饯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甘密拍拍黎噎的肩膀,抱怨着:“我说,你和大司祭不清不楚的,咱圆光乡也禁止男女私情,你就别撩拨我妹妹了。” “去去去。”黎噎拍开他,低头数着甘稚付的珍珠,“昨天送的饭碗碟盘,还是放在老地方吗?” 甘稚扒拉着饭,瞅着他:“甘黎,哎我说,我们协律司正招人,真不打算来?” 甘密也帮腔:“这么好的身手,天天拿来跑腿,太浪费了吧?” “不来不来,我做不来。”黎噎背起背篓,就熟悉地往后院走去。 只是他没有直接去到厨房,而是绕道去了废弃的库房。 铁筑的小房子,精铁打造的锁链与铁门,仅仅留一个方形的小窗口。 黎噎警惕地看向四周,并无人来,凝神定气,身体化作一股细沙,席卷着衣服钻进了库房之中。 堆积如山的灵石之中,有一点小小的异响,钻出一个狸花猫猫头来。 第227章 难道是阴谋 协律司所缴获的灵石,都会被贮存到这间库房里,没有登记也无人看管,这白白便宜了黎噎与神猫大人。 自打六年前黎噎开拓了外卖业务,又花一年将这里混熟,最近两年才敢带着神猫大人来到这边。 到了最近,族长太忙无暇照顾,每天清晨,神猫大人都自己熟门熟路地钻进库房里大快朵颐。 中午黎噎就会将其捞出去,并且趁机抓一把灵石放进芥子袋中。 黎噎拍拍狸花猫身上的灰尘,再摸了摸鼓鼓囊囊的狸花猫肚子,本应如往常那般从小窗口钻出去。 这时候库房门锁却咔嚓两声被人打开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下身衣摆染着血,惊慌地打开了门锁,迎面就撞见了一人一猫。 ! !!! 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惊恐。 “给我搜!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甘稚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甘木狼还没反应,忽然眼前一花,一只铁拳迎面揍了过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软啪啪地晕了过去。 黎噎把晕倒的甘木狼埋在灵石堆里,抢过他手上的钥匙,抱着狸花猫关上门,锁上锁,蹲在门口,背对着路边。 恰好甘稚带着人跑了过来,四处搜寻着,就见黎噎扒拉着背篓,鬼鬼祟祟。 “甘黎!你在这边做什么!”甘密大喊。 甘稚皱着眉头,心生疑惑。却见黎噎转过头来对他挤眉弄眼,“没事!没事!” 甘稚让其他人继续追,自己则蹲到黎噎旁边。 “果然!你又!”甘稚打了黎噎一个暴栗,“又在调戏神猫大人!” 黎噎摸摸额头,紧紧抱着狸花猫不松手,语气很是委屈:“我喂了神猫大人十年呢,跟我亲近亲近怎么了?” “我都还没说你,怎么神猫大人会跑到协律司来?”黎噎当即反咬一口。 甘稚摸着光头,满脸困惑:“这我也觉得奇怪,近日经常有伙计见到神猫大人的身影,毕竟它脖子上挂着的玉璧太过打眼,不可能认错。” “可大家都不知道为啥,向上禀告几次,甘清露大司祭并未回复……” 甘稚忽然双眼充血,满脸愤恨地将黎噎拎起来:“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染血的男子从这里经过!” “刚刚就在协律司门前!他谋害了甘清露大司祭!用一把匕首,插入大司祭的心口。” “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黎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心中存着疑惑:“甘清露大人神力通天,怎么会被轻易杀害。” 甘稚放开他,满脸皆是痛苦之色,很明显他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丢下黎噎,狠狠地就去搜寻犯人。 适才他遇见的甘木狼,应该就是这次的嫌疑人,而甘木狼身上确实是染血血迹,只是,他到底用什么方式杀死了大司祭。 而且刚刚,黎噎粗略地扫了一眼,以血迹沾染在甘木狼身上,在膝盖差不多的位置,若说是此人所为,难道他是用膝盖拿住匕首,插进甘清露的身体的?? 而且甘清露是小孩子的身躯,若甘木狼要准确地袭击他,必定要将身子微微蹲下。这种突兀行为在众目睽睽之下,难道甘清露自己没办法注意到吗? ………… 协律司门口。 甘清露安详地躺在地上,他孩童般稚嫩的脸上,呈现死亡时的灰白,而他死时的神情,疲倦却又平静,丝毫不见惊恐痛苦之色。 族长怔怔地跪在甘清露的身边,哭到哽咽:“这么多年来,一起长大的朋友,就只剩下他了。” “他怎么就这样死掉了?”族长眼中含着泪水,掐着甘清露僵硬的脸颊。 “都是那杜珩那群人闹的!”甘无瑕叉着腰,忿忿不平:“他拒不改姓名,无视圆光乡法规,还聚众闹事。” “大家都看见了,就是他手底下那个叫甘木狼的小鬼干的。” 族长面如寒霜:“甘杜珩违抗圆光乡法规,蓄意谋害甘清露大司祭,现令协律司立即将他们那一团伙,逮捕归案。” 族长站起来,面对众乡人喊道:“若有包庇犯人者,一律以同罪论处。” “罪不容诛!” “罪不容诛!” “罪不容诛!” 在众人的呼喊声之中,黎噎躲在协律司内院,暗暗惊心。 甘清露的神往,修者与司祭们的矛盾更为激化,而且给了族长处置修者们一个强有力的借口。 难道是………修者真的是故意杀害甘清露吗? 甘清露之死,最终的获益者又会是谁? 偷偷看了一眼门外,只见此时的族长脸上悲戚之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刻骨的杀意。 黎噎抱紧怀中的狸花猫,将自己脑中冒出来最坏的猜测给压了下去。 ……………… 甘木狼只觉自己头上极疼,双眼睁开,漆黑一片。 耳边传来一阵猫叫声,那平日与自己斗嘴打架的甘黎,正蹲在自己身边,目光炯炯有神地打量着自己。 “你!”甘木狼要站起身来,就被黎噎一手按下。 甘木狼只觉得脖子间一阵冰凉,原来是一把匕首正架在上面。 黎噎眯着眼:“听说你干了件大事,协律司他们正四处追捕你呢。” “不是我干的!”甘木狼十分激动地辩解:“我刚走近他,他就倒了下来,靠在我的身上!” “我什么都没干!” 黎噎一言不发,将匕首抵在甘木狼咽喉之处,刀尖划破他的皮肤。 “我说的是真的!”甘木狼更是慌张,双目圆睁,“我为什么要谋害大司祭!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只不过想偷灵石,偷灵石而已!” “他是大司祭,我怎么才能杀了他?啊?” 黎噎扬起嘴角:“你杀的你问我啊?” “我怎么杀的!我怎么杀的!我怎么不知道啊!”甘木狼已经被吓到无与伦比。 狸花猫听着觉得吵,不耐烦地喵了一句。 “好了,他没说谎。”洞口走进来一名黑衣幼童,他清秀的脸满是严肃,根本不像一个稚嫩的幼童。 这不是甘木狼认识的任何一位司祭。 阿雁示意黎噎放手,“让他走吧。这就是一场蓄意的阴谋。” 第228章 难道是阴谋2 甘木狼睁大眼睛:“谁,谁的阴谋,为什么要针对我。” 黎噎收起匕首,将他拉了起来,“或许不是针对你,只不过你倒霉。”他敲了甘木狼一个暴栗:“好了,你得去跟杜珩通风报信,让他躲起来别被逮到。” “前提是你自己别被逮到喔。” 甘木狼狼狈地爬起来,又惊又疑地瞪视着黎噎:“走狗,你为什么要救我?” 黎噎嘻嘻一笑,踹了一下他的屁股:“我没救你,我只是觉得你没胆识杀大司祭。” 目送着甘木狼落荒而逃的身影,阿雁缓缓地走进洞中。 十年以来,他还是保持着孩童的身形。与他同期的孩子中,大半都已经举行过成年仪式,成为一个普通成人。 而阿雁在学堂中,控制神力的能力十分优异,因此他得以在学堂之中继续进修,作为司祭的候选人。 背篓之中,狸花猫探出头来,金眸平静地看着这名幼童,一童一猫之间的气氛不算友好。 黎噎把狸花猫搂在怀里,后者亲昵地用脑袋蹭着黎噎的手。 “神猫大人这么可爱,阿雁,你怎么每次都像见了仇人一样。” 阿雁转移视线,脸色平静:“假猫。假模假样。” 哈,狸花猫自然也没好气地狠狠对着阿雁哈气。 阿雁虽然失去了灵力,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知道狸花猫令有神通。 而且他们初次见面时,一人一猫居然开始打架,虽然后面谁都没赢谁,纯属菜鸡互啄。 可是一打就坚持了十年,他们两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黎噎拿着灵石塞到狸花猫嘴里,边问着阿雁。 “还说我是你儿子……你就宠那只假猫吧。”阿雁黑着一张脸,抱着双臂:“什么神猫大人,他能帮我们找到出去的方法吗?” “他能像我一样成为大司祭吗?” 听见这话,黎噎不禁抬起头:“大司祭?你要去甄选大司祭?” “会不会有危险?” “甘清露大司祭身故,位置空缺一个,自然需要补上。”阿雁转过头去:“你在担心什么,我等了十年,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 “别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已经过了十年了。” “比那只呆傻的神猫大人,好上百倍。” 狸花猫吃得欢快,摇着尾巴,懒得和小孩计较。 黎噎却有着心酸,搁以前,这可是多智诡谋的照尊大人啊。 “你别这么说它………”黎噎含含糊糊地说着,轻抚着猫头。 阿雁靠在石壁上,看着抱在一起的一人一猫,眼神晦暗不明。几次三番他都想问出口,可是一贯的好涵养让他不能打探别人的私事。 “三天以后就开始甄选大典,到时候会开放祭坛给众人观礼。” “这只傻猫也要主持大典,族长还要带着它排练,这几天你别和它相处太久,免得让族长看出端倪来。” “三天……”黎噎想起甘清露,他孤独地躺在地上,了无生机,“三日如此着急?甘清露尸骨未寒……” 听着洞穴外海浪声阵阵,阿雁神情有着恍惚:“圆光乡人,死了便是死了。甘清露大司祭的尸身,被允许停在神水湖畔,已经是莫大殊荣了。” “如果无法出去,我们以后都是殊途同归。” “童坊内学堂外的死人坑,就是归宿。” “无论是族长,司祭,还是平民。” 神水湖畔,甘清露的尸身正摆在青竹搭筑的竹床之上。 娃娃族长靠着竹床,坐在地上。 “无论是族长,司祭,还是平民,死后我们都将归于同一个地方。” “我其实还比你大十岁哎清露。我一直都以为,为我送葬,陪我最后一程的人,是你才对。” “然后我就能在临死前,把族长位置传给你,让你过过族长的好日子。” 族长抱着自己的腿,脸颊依在膝盖上:“也试试当族长背负的痛苦。” “你知道以后,就不会想要跟我吵架了。” 族长看着夕阳,浅茶色的眼珠子有几分浑浊的惆怅:“………算了,就算知道了,他也会跟我吵架。” “不过终归是死同穴。” “到时候再跟你道歉好啦。” 甘矍渺低着头,带着甘无瑕前来禀报。两人你挤我,我挤你,谁也不敢上前来。 毕竟如今的族长,虽然看起来还像平日一样,可是身上的气场十分可怕。 而唯一能打破这个气场的司祭,已经没办法开口说话了。 “哐当。”族长随手将瓷碗砸到甘矍渺脚下,瓷片四溅,“有屁快放!” “杜珩捉住了没有!” 甘矍渺唯唯诺诺地低下头,眼神飘忽:“协律司还在搜索。蚌山工头之前报告,杜珩进了矿洞就没有再出来。” 看着族长阴沉的脸色,甘无瑕补充说道:“捉到了平日杜珩的几名跟班,现在正在严刑拷问,您交给我,很快就可以逼问出消息。” 族长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巡视了一圈,淡淡地说:“追捕杜珩就交给无瑕和其他少司祭。” “矍渺,如今圆光乡就只剩下你一名大司祭了。” “是。”甘矍渺战战兢兢地回答:“属下对于清露大司祭的骤然逝世感到无比悲痛,在新的大司祭钻选出之前,我定会………” 族长忽然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场面话,“甘清露遇害之时,你在内城之中吗?” “当然,当然!”甘矍渺不假思索地回答。 甘无瑕嘻嘻地笑了一声,揽住甘矍渺,笑得灿烂:“不是吧,有几个杜珩的手下忍受不住拷问松了口,说你私底下和杜珩喝过几次酒。” “矍渺大司祭,”族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的神力是能分辨出凡人和修者,可是这十年以来,你似乎毫无建树吧?” 甘矍渺只觉得加诸在身上的威压陡然加强,族长的杀气更是不加掩饰。 “你不会以为,你能活着,只是仰赖神猫大人的特赦吧?” 心口传来冰凉的触感,似乎有着很锋利的物体,正贴着甘矍渺的肌肤。 进一寸,再进一寸,就能刺破心脏。 第229章 难道是阴谋3 圆光乡依旧如往常那般热闹。仿佛死了一个大司祭,对大家来说,只是迎接一个新庆典的前奏。 位于圆光乡最北边的一个旧的祭坛,终于要随着新司祭的苏醒而开放。 而杜珩及其部众收到追捕的之事,更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在圆光乡中,叛逃者与司祭们之间的龃龉,影响到的只是小部分人。 比如闷闷不乐的甘稚,与十分担心他的甘甜甘密兄妹。 甘稚一个人坐了一桌,喝光了一地的酒坛,面色涨得通红。 甘甜两兄妹和黎噎坐在旁边一桌。 甘密说:“换班以后,甘稚就这样一直在喝,谁劝都不听。” 甘甜补充道:“他本来还想继续搜寻,被甘湖队长强制休息了。” 黎噎皱着眉头:“甘稚对于清露大司祭有很深的感情,所以才会念念不忘想捉住凶手。” 甘密叹息一声:“毕竟许多年前,甘稚大哥在蚌山做苦役的时候,是清露大司祭特赦了他,还将他调来协律司。他们两人亦师亦友,感情深厚。” “唯一能为大司祭做的,或许就是找出杀害他的人。” 黎噎观察着借酒消愁的甘稚,他虽然浑身酒气,可目光仍然十分清醒,还频繁往门外张望,似乎在留意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族长带着人,抬着甘清露的尸身,正从食肆的门口经过。 甘稚立刻站了起来,脚步坚定地追了上去。 “族长!请让我送大司祭最后一程。” 族长面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余光瞥见躲在一边的甘甜兄妹与黎噎。 他太矮,就只能拍了拍甘稚的大腿以示安慰:“人终有一死,不要对过去念念不忘,你要着眼于当下。” 甘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身后那交头接耳的三个人。心中的悲怆之海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 “好啦!我没事!你们不用干活啊!快回去!”甘稚对着那三人大喊。 “知道啦!”虽然不知道甘稚为何突然振作起来,可黎噎三人还是感觉得到,并立刻做鸟兽散开。 一行人走至童坊,手下摒开童坊之中其他人,抬着甘清露的尸身到了埋尸洞的附近。冲天的尸臭混合着怨气,从洞中溢散出来。 昏睡的神猫大人似有所感,突然从族长背篓中跳了出来,警惕地走近那藏尸洞。 “大人,此地污秽,请勿靠近。”族长见到这场景,大声制止着神猫大人,并快步走近。 一道剑光闪过,从藏尸洞中竟然跳出一名男子,他一跃而起,迎头向族长劈下。 甘稚脑袋瞬间清醒,用力投掷鱼叉。刺客不防,被鱼叉精准扎中胸口,跌落在草地之上。 飞刀从树上飞射而下,直击族长的头部。 “族长小心!”甘稚飞身一挡,以身躯作盾,挡住了这几枚飞刀。 其余手下这才反应过来,将族长包围起来,护成一个圆圈。 树上的袭击者见一击不成,不断地发射着飞刀,如疾风骤雨一般落下来,攻击凌厉。 “保护族长离开!”甘稚躺在地上,着急大喊。 族长在位的这两百年,圆光乡安宁祥和,一向是族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亦是他第一次遭遇刺杀。 都怪杜珩那群人………族长眯起眼睛,冲天杀气溢出,左手握成拳状,那些飞刀立刻停滞在空中,如光阴倒转那般,反而向刺客奔去。 刺客从树上摔下来,抽出小刀,不要命地就往族长冲过来,口中喊着:“还我自由!放我归家!” 一瞬间各处草丛之中各钻出十数名刺客,男女皆有,他们皆使杀招往族长及其手下招呼过去。 “放肆!”族长捏紧拳头,缓缓一转,就有几名刺客往后仰倒,脖子呈现扭曲状态,似乎直接被扭断一般。 “喵!”神猫大人厉声大叫,全身炸毛。 一道剑光从族长脖颈间凌厉闪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其中一位刺客操纵飞剑,朝着族长攻击。 “果然,圆光乡中混入了修者。”族长杀气之中混入了些许的怨气。 狸花猫嗅到这股不平凡的气息,诡异般享受地吸了一口。 电光石火之间,沧海桑田之变,如走马灯般闪烁在神猫大人脑中。 父母、兄弟、手下、仇敌,每一张熟悉的脸在他的眼中闪过,最后定格在烟火缭绕的食肆之中,里面那忙碌的身影。 “喵。”神猫大人有些站不稳,突然跌倒在地上,被他挡住的青色玉佩正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竟敢伤害神猫大人!”族长还以为是眼前的刺客动的手脚,于是加快杀招,双眼闪过一丝红光。 御剑的修者动作为之一顿,面容变得扭曲,他只觉心口一阵刺痛,血花便立刻蔓延在他的青衣之上。 “跟他们拼了!”这是御剑修者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其余刺客竟然从怀中抽出炸药,点燃引信朝着族长投掷过去。 “轰隆!”一阵巨响,引起街市中众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黎噎。 “怎么回事!好大的声响从童坊那边传来!”甘甜舔着糖葫芦,疑惑地发问。 “不好,是炸药的响声!”黎噎这才反应过来,“甘稚有危险!” 他快速地往童坊的方向跑去,熟门熟路地翻过墙来,就见一群孩童正躲在屋檐下,养育人保护着他们。 黎噎顾不得其他的,直接往藏尸洞的方向跑去,正好满地的残肢碎骸。 而族长稳稳地站在手下的包围之中,毫发无伤。 “说!是不是杜珩派你们前来刺杀!” “说!修者是如何混进来的!” 族长厉声质问着存活的那名修者 “怎么可能………”那名修者不甘心地注视着族长,面目狰狞,他突然吐出一口气,灵气暴涨:“不过是服食污秽之血的凡人,你以为你真的拥有神力。” 族长的身形一顿,杀意暴涨。 但是那修者的动作更快,他竟然自爆全身灵力,想要与族长同归于尽! 灵力波动之中,黎噎本应躲开,但是他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狸花猫和甘稚,想也不想飞身上前,用身体护住他们! 第230章 难道是恢复 甘稚就见到面前猛然冲出一个人来,替自己挡住爆炸的余威。 惊天动地的响声与震动散开,除了族长以外,其他人都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离爆炸最近的那名手下更是被炸没了半边身子。 这可是修者运用灵力的自爆,威力比普通炸药只多不少,连族长也受到了损伤,吐出了一口血来。 危机过去,他面色如金纸一般地苍白,立刻想去查看甘清露身躯是否遭受损伤,却发现担架上的尸体居然不翼而飞。 !!! “大司祭的身体不见了!”黎噎惊呼! 甘甜正在帮他的“伤口”敷药和包扎,一边回答他:“正是呢,甘无瑕少司祭带着人赶到的时候,不仅大司祭的尸体不见了,那名修者的尸体也不见了。” “你和甘稚大哥那个时候都晕了过去,快把我吓死了。” 甘密正在帮甘稚敷药,满手的血:“头儿你这次的伤很重,不要乱动。” “妈的!大司祭都身故了,为何还不放过他!”甘稚恨恨地说,疼痛刺激得他面容扭曲。 “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阴谋………”黎噎的脑中飞快地转头着,却被甘甜一把按倒在榻上。 “阴谋不阴谋现在也不归你管,你和甘稚大哥都需要好好休息。” 黎噎勉强闭上眼睛,闻着医馆里浓郁的药香,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意识再度清醒时,天色已经昏暗,隔壁床的甘稚还在呼呼大睡。 此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如爪子抓挠的声音。 是猫来了! 黎噎立刻翻身下床,身形灵动地不像受过伤。 轻轻推开门,只见狸花猫蹲坐在地上,还保持挠门的姿势。 黎噎赶紧将他抱了起来,如旋风般冲了出去。 房间之中,甘稚睡得正香,似乎在梦中,翻了个身。 趁着夜色,一人一猫躲到无人处。黎噎掏出灵石,叨叨絮絮地说:“你今晚就多吃一点,吃饱了这几天可千万别来找我。” “新的大司祭选拔要开始了,族长肯定会盯着你的,你要乖乖做猫。” 黎噎摸着猫猫头,默默叹了口气:“不过你现在也听不懂……” “你到底什么才能恢复过来,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怎么还是认不出我来。” 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失落,狸花猫停止进食,金眸盯着眼前这个人,“我认得出来。” !!狸花猫居然口吐人言! 黎噎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惊讶消失后狂喜浮上心头,他简直不敢置信:“泽先生?” “谷荒泽?” “照尊大人?” “鬼差大人?” 狸花猫似羞赧地拍了一下黎噎的脸颊,“是我……这些年多亏你……”的不离不弃。 他话还没说完,猫头猛然被黎噎亲了好十几口,黎噎欢喜地抱着猫转圈圈。 接着青年脸带愠色地扯着猫脸,似怒似喜般抱怨着:“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狸花猫没有反抗,任由他掐脸,含含糊糊地说:“此事说来话长,我亦未曾想有如此发展。” “还牵连起醉山月的一段旧事。” 原来谷荒泽自娘亲手中取回万象须臾璧之后,就施法穿越去时隙寻找黎噎。 “我刚到时隙,醉山月那厮不知用何种方法已经吞了佑土神君……” 黎噎目光游移了一下,有些心虚。看来泽先生还不知醉山月曾经附身在自己身上这件事。 “后面醉山月才说,你被佑土神君最后一丝力量给传送了出去。” “至于传送到哪里哪年,醉山月那厮说他亦无能为力。” “我就只能依靠万象须臾璧,潜入光阴之河,寻找你的气息。” 他虽然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可其中蕴含的辛苦岂是黎噎能想象得到的。 再加上十年前遇见狸花猫,他身上满是伤口的重伤模样,黎噎更是觉得心里堵得发慌。 狸花猫当然能察觉黎老板的失落,他破天荒地用舌头舔了舔黎噎的脸颊。 “不用想太多,大道三千,一切冥冥之中亦有注定。” “我久寻你不获,阴差阳错之间竟然游到了光阴尽头,遇到了寿终的紫陌神君。” “我向他许下找寻你的誓言,他要我答应他做一件事。” 黎噎呼吸一窒,连忙追问:“什么事情!” 谷荒泽还待再说,忽然竖起双耳,警惕地从黎噎的怀里跳了出来,向远处奔走。” 黎噎知道他肯定是感受到什么事情不得不走,不一会儿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火光映照之下,族长苍白的脸色染上金黄。 “你!你为何会在此处?”甘无瑕从族长背后蹦了出来,歪头打量着黎噎,“甘黎,听说你被炸伤了嘛。” “你身后藏着什么!”族长目光一凛。 甘无瑕左手掌心向前,黎噎藏在背后的东西立刻脱手飞了出来。 “喂喂喂!”黎噎假装拿不住的样子,往前扑倒,龇牙咧嘴地趴在地上。 甘无暇用火把照着才看清,原来是一把旱烟杆,里面的烟草还尚未被点燃。 “我说你啊,伤得那么重就不要抽这种东西啊。”甘无瑕叉腰,啧啧感慨。 “大姐,我痛到睡不着啊,不抽几口还能怎么着。”黎噎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腰弱弱地辩驳。 族长冷冷地道:“连烟草这种败坏人心的毒物,也是杜珩那群人这几年才传进来的,如今甘黎这等平民尽皆沾染上。” “我必将他们赶尽杀绝!” 在权威被挑战,挚友身亡以后,以后那个表面吊儿郎当,笑得没心没肺的族长日益严酷起来,原本的黎噎还敢同族长说几句玩笑话,如今在族长的威压之下,他只能低着头半声不吭。 眼前族长带着人匆匆离去,怕又是搜寻杜珩一伙人的踪迹,黎噎松了口气,捡起旱烟杆放进芥子袋中。 “如何得来的芥子袋,如何得来的烟枪?” “贫道记得,黑市从未光顾过你这一号人物。” 冷不丁一道声音从黎噎的背后响了起来,这阴冷的气息,这相似的面容,居然是族长久寻不获的杜珩本人。 第231章 难道是选拔 夜色之中,此人一袭青衣,头发也是披散在背后,不复当年金冠紫衣道人那般飘逸洒脱,却仍是卓然不凡的姿态。 杜珩对着黎噎微微一笑:“从到圆光乡到如今已十年,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黎噎默然不语,这是因为他有意避开。他已知道杜珩生前做过的恶事,自然而然地不想和此人接触。 “可是,贫道总觉得,在来到圆光乡的第一日,我便能感受到与你相同的气息。” 内心咯噔一下,黎噎扶着墙站起来,呵呵笑道:“杜珩道长怕是太晚神智不清了吧。” 杜珩拦住黎噎的去路,语气更是漫不经心:“贫道似乎还未曾自报家门,何以阁下知道我姓甚名谁?” “哈,能引起族长亲自追杀的人,也就杜珩一人而已罢。”黎噎直视杜珩的眼睛,悄悄握紧拳头。 杜珩后退一步,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迷惑:“同为修道之人,为何阁下对我有如此之深的防备之意。” “哈哈,你杀害甘清露大司祭,如此丧心病狂……我甘黎……” 杜珩打断黎噎的正义发言:“我此前冒险前来,只为两件事。” “第一,贫道感激你当日仗义相助,救下甘木狼之性命。” “杀害甘清露大司祭之事,想来是非区别,阁下比我更加了解。” 黎噎叹了口气,果然心慈手软要不得。 杜珩瞬间严肃:“第二,听闻阁下与甘矍渺大司祭有些私……交。你可知他近日情况?” 黎噎被他这一问打得措手不及,愕然问道:“他自然在内城中啊。” 杜珩心细如发,进一步问道:“亦就是说,从甘清露大司祭身亡以后,你未曾见过他?” 黎噎只好坦白:“………他事多,我们通常半月才会见一次面…”通常都是跟甘矍渺拿神水的日子。 杜珩没听他说完,脸色亦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转身离开,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一般。 从对待凡人的态度上来说…………杜珩果然是一副仙门修者的高傲姿态。 只是此人今早派修者与平民去刺杀族长,为了达成目的,丝毫不珍惜同伴的性命,可见此人心肠之冷酷。 只是,他问起甘矍渺做什么? 这十年来,甘矍渺私底下也与杜珩有着接触。这件事情黎噎自然知晓。 黎噎不想直接出面,而甘矍渺每次与黎噎分享的情报真假掺半。 他上个月还神神秘秘地宣布,杜珩他们的事业有着重大进展,说不定很快就能恢复灵力。 而这个月还没到见面的日子,就发生了甘清露这件事情。 以及今日出现用灵力自爆的修者,看来杜珩果真是掌握了恢复灵力的方法,并且已经在实施脱离圆光乡的计划。 只是,他此时冒险跑来问甘矍渺的事情,让黎噎心中产生更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隔天早上的大司祭甄选大典之上,变得更加地浓烈。 这是圆光乡几十年来的最大盛典。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涌向了位于内城以北的那座珍珠祭坛。 高耸的石台,挂着无数的夜明珠琉璃灯,用黄金与白银打造的台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而祭坛之上,狸花猫威武地站在用珍珠镶嵌的方形金台之上,底下站着穿着黑袍的族长与司祭,接着便是十数名从童坊之中挑选出的黑袍小孩。 他们就是大司祭的候选人。 而祭坛之下,就是熙熙攘攘的平民,一眼望不到头。 此外协律司之人正在暗处布防,树上,祭坛上,守备森严。 黎噎甚至能感受到,在祭坛的周围有着几股强大的威压。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神裔的射手。 黎噎挤在人群之中,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为什么大司祭的选拔,都是从童坊之中挑选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别看这些都像小孩子,其中有的人服食神水,一直不曾长大,说不定已经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了。” “而这些孩子,几十年来专注修行神力,因此修为十分精纯,心思也纯正,是最适宜当大司祭的人选。” “而少司祭的选拔除了幼童以外,也可以从咱们平民之中选拔,只要立功服下神水,并获得神力,就有机会当选少司祭。” “像甘无瑕少司祭,就是从协律司之中选拔出来的。” “噫?可是甘矍渺大司祭不是幼童吧?” “他是由神猫大人钦点成为大司祭的,那不一样。” “对了,怎么不见甘矍渺大司祭?” 这也是黎噎现在最为担心的事情,甘矍渺连这么重要的庆典都未曾出现,或许是真的出事了。 “趁现在内城司祭都倾巢而出,赶紧进去找找合三眼才是。”黎噎默默地想着。 此时他再也顾不得庆典结果,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而站在台上的阿雁,与其他候选者站成一排。 钟楼的钟响三声,大司祭的选拔正式开始。 每个孩童都端过一杯神水一饮而下。 接着每人身前的桌子上,皆摆放着一只托盘。托盘之上是一堆纸屑。 “第一关,回溯,请诸位候选人从碎屑之中获得第二关的考题。” 阿雁深吸一口气,屏息,全神贯注于纸屑之中。里面属于同一张纸的碎屑开始自动拼合起来。 接着一张完整的纸张就出现在阿雁的眼前,纸上跃然写着阿雁的名字,“甘雁”。 而在这一关,当有十人已经抢先复原了纸张以后,剩下的人就会自动淘汰,并且当场喝下能长成少年的神水。 阿雁闻到那金杯里装着的神水,散发着一股泥土的气味。 “似乎与往常的神水,有些不同。” 阿雁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进入了第二关的考验。 “第二关,操纵。请将写着各自候选者的纸条,穿入细针之中。” 主考官的话音一落,底下的平民尽皆哗然。 “纸张穿针?这要怎么穿啊?” 就在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考题上时,内城防守空虚。 仅有的两名守卫耐不住寂寞,又不能去现场,只能喝起闷酒来。 丝毫没有察觉,一群青白色的蝴蝶,正从他们的头顶飞过,飞往内城中去。 第232章 难道是选拔2 在众目睽睽之下,刚刚才被拼合的纸张,在选拔者神力操纵之下,又被撕成细丝的形状,长长的一条丝线,钻进了细细的针孔之中。 “哇!” 周围群众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 阿雁手指灵巧地上下翻飞,纸丝飞快地穿过针孔,速度之快引得族长也投来赞许的目光。 其他选拔者就没有阿雁这般厉害,有的在穿针过程之中,纸张不慎断裂,还有的撕得太厚,根本无法进入针孔之中。 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阿雁就完成任务,获得全场的祝贺与欢呼。 “这娃娃好厉害啊!” “他是哪位司祭收的学生?” “好像是食坊甘黎的孩子哦!” 族长听着底下的议论,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 直到最后,只剩下五名童子进入了第三关。 此时,族长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五名童子前面。 “第三关,由我出题。” “我只有一个问题,请诸位凭心回答。” “作为圆光乡司祭,需将圆光乡之兴衰荣辱萦系于己身,以建设圆光乡为己任。” “倘若有一日。圆光乡之中混入修者这般邪祟,为祸地方,你们是否愿意挺身而出,不顾性命除去祸害。” 这道题,看起来非常容易回答,好像是只需向族长表示忠心即可。 可若真的如此容易,族长又怎么会将此作为第三关的难题。 果然在第一名童子说出标准答案之后,族长立即宣布了他被淘汰。 “圆光乡不需要只会说冠冕堂皇场面话的司祭。”族长冷冷的目光瞥了过去。 第二名回答的女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沉稳地回答:“修者便如稻田之中的蝗虫那般,即便今年除去,明年亦会再来。除之不尽,后患无穷。” “若我当选司祭,在必定要在圆光乡陷入危险之前,就完成我们世世代代的心愿,挖穿蚌山,得遇真神。” “我的哥哥是蚌山工头,他前几日应该有向您禀报过。在蚌山之中发现了一条陈旧通道,似乎通往某处。” “若我当选大司祭,当在有生之年,促成这件事情。” 族长满意地点点头,走向第三名童子。 听到这里,阿雁已经完全明了。在庆典举办之前,大司祭的继任者就被定了下来,即刚刚回答问题的这名女童。 这第三关,如此主观的考题只不过是族长最后淘汰人的手段罢。 果然,大司祭在圆光乡地位尊崇,不同于其他少司祭,族长怎么可能让这个位子脱离掌控呢? 除非……… 阿雁将目光移向台上,正在舔爪子的神猫大人。 神猫大人此时感受到了注视,也将视线移到阿雁的身上。 这只猫………似乎不大一样了……… 阿雁收回视线,只因族长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凡世间之物,有其生必有其死。”阿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族长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阿雁毫不畏惧族长身上传来的威压,继续说道:“如圆光乡之人亦有生死,即便是被称为邪祟的修者也有一死。” “只是无论是平民还是修者,总要有选择生死的权力。” “大家的皆无不同,只不过是他们被邪术侵体,实在可怜。” “如若我们能消除他们身上的邪术,定能与他们和睦相处,剪除圆光乡之危机。” “昨日族长遭到修者袭击,想来他们定是心怀不满。若我当选司祭,定要出面替两方说和。” “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 阿雁这一番胡扯,引得底下围观的民众议论纷纷,族长更是脸色铁青地打断阿雁的高谈阔论。 “痴人说梦!圆光乡不需要尔等这般倒行逆施之人。”族长烦躁地挥手,手下端来四盏用银杯盛装的神水。 除却第二名女童,其余童子面前各有一杯。 “大司祭人选已定,其余候选者各自去吧。 阿雁毫不犹豫地接过神水,闻到了水中传来的淡淡泥土味道,以及还未消融的白色粉末。 这是…这难道是……阿雁愕然地抬起头来,就见神猫大人忽然从台子上跳了下来,轻巧地跳到阿雁的面前。 “喵!” 阿雁双手一松,整盏神水摔落在地上,水花四溅。 …… 一群青白色蝴蝶在飞进内城,贴着墙根,熟门熟路地飞向甘矍渺大司祭房屋外面。 即便没有守卫,可是门窗紧闭,依靠蝴蝶当然是无法推门而进的。 这群白色蝴蝶在门口左右徘徊,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如若族长真的发现矍渺与杜珩勾结,会不会为了防备杜珩来找,在门窗设下什么陷阱。 蝴蝶们忽然灵灵机一动,飞到屋顶之上,化出一只手来,揭开瓦片,钻进了屋子。 不进不知道,进去以后瞧见门窗边设置的弓弩与机括,如果黎噎此时是人形,定然冒了一把冷汗。 很明显,如果门窗被打开,这藏在背后的弓弩就会立刻发射出来。 即便是黎噎能躲过去,可是有人擅闯司祭房间,更是坐实了甘矍渺与杜珩勾结的罪名。 黎噎熟门熟路地打开紫檀柜子,从木匣子之中,拿出一枚菱花铜镜来。 这正是甘矍渺的窥镜,他将另外一端别在自己的衣服之上。 而黎噎只要通过窥镜就可以知道甘矍渺被囚禁的地方。 或许是十年来的情谊与了解,黎噎一想到甘矍渺可能出事,就立刻想到了这个方法。 将灵力凝聚在窥镜之上,影像立刻浮现在镜面之上。 !!!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神,神猫大人有什么旨意吗?” “难道神猫大人,很欣赏那名童子?” “可是适才那名童子胡言乱语……” 底下众人皆议论纷纷,看着祭台上神猫大人的动作。 族长脸色铁青,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这句话:“神猫大人,莫非您觉得这名童子,有成为大司祭的资格?” “神猫大人,适才这名童子口出狂言,违背了圆光乡与神之心意……” 神猫大人跳上阿雁的头顶,优雅地蹲坐下来。 第233章 难道是选拔3 台下嘈杂喧闹,台上寂静无声。 族长和神猫大人用眼神相互对峙着。 其余童子皆不敢动弹。 “神猫大人可要坚持如此?”族长又再次确认了一次。 “喵。”轻描淡写的一声猫叫,神猫大人的瞳孔在日光照耀之下竖了起来。 族长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睁开来。 “就依神猫大人所愿。” “此次盛典,甘玟,甘雁成为继任大司祭!” 此言一出,底下更是热议不断。 “圆光乡从来只有两名大司祭,怎么如今出现了第三名!” “哎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而且是神猫大人的授意嘛。” 甘无瑕也凑过来,低声说:“族长,大司祭向来只有两名,这样做不符……” 族长果断地回答:“大司祭确实只有两名,从前,如今,现在也是。” “接下来,举行大司祭的继任仪式。” 在场无人知晓,族长此意为何。 只见族长在甘无瑕耳边说了几句话。甘无瑕脸色立刻就变了,变得苍白,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 “族长!” 可如今的族长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语气冷酷地吩咐:“照我说的去做。” 甘无瑕用力地咬着下唇后退几步,这才扭头朝一个方向跑去。 族长朝着神猫大人望去,同时两只手伸开平摊,“一切皆如神猫大人所愿,请大人回到神观柱上,见证大司祭的诞生。” 狸花猫知道族长的意思,如今还不能撕破面,必然要给族长一个台阶下。 于是它顺从地从甘雁头上跳了下来,踏在族长的手臂之上,由族长手捧着回到方形金台之上。 只是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族长蓦然与狸花猫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青芒。 糟糕……… 狸花猫顿时站立不稳,困倦囚禁意识,等到族长回头面向民众时,狸花猫打了个哈欠,在神观柱上沉沉睡去。 ……… 窥镜里出现的景象,十分诡异。 “这是躺在哪里,怎么有把这么大的剪刀?”黎噎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窥镜中看不到甘矍渺的位置,他也没有说话,有的只是巨大的剪刀,还有一个像山一般大的粉色香囊,香囊上的花纹似乎是… “眼睛?” 眼睛对于甘矍渺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更是他的命门所在。他到底是想同黎噎传递什么? “你怎么不去祭典?”镜子对面似乎有人在说话,而此人的声音,十分地耳熟。 “关我屁事!”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也好像听过。 “听说咱甘黎的儿子也去参选嘛,我伤了腿,你又不是不能走。” “啊?跟他住了这么多年,原来他有儿子的?” 黎噎差点跳了起来,他终于知道这是哪里,这是他自己的房子。 刚刚看到的场景,是黎噎放在床上的针线篮子! ………… 族长坐在椅子上,两名待选的大司祭朝着太阳的方向,单膝跪在地上。 两名少司祭各捧出两个托盘,里面各放着一套黑丝绸长袍。 另有一名少司祭捧出一只托盘递给族长,上面放着的是代表大司祭的大珍珠项链。 族长拿着那条项链,脸上呈现怀念的神色:“与你们一样,当初我与甘清露大司祭一起参选。” “只是到最后,神猫大人选择了我继任族长,而清露则为大司祭。” “这些年来,我们互相扶持,一起维护圆光乡。” “我亦希望,今后你们二人,也能如当初的我们一样。” 甘玟与阿雁对望一眼,这是两人首次认真地打量着彼此。 族长看着两人之间无言的交流,嘴角不禁上扬:“只是,如今代表大司祭身份的珍珠项链,只剩一条。” “剩下的另外一条,我要你们一起取下。” 他话音落下,甘无瑕和两名手下,拖着一名血人走上祭台。 尽管穿着黑色丝绸长袍,可是血已经将破烂不堪的布料染透,混合着黑色的污渍,就连脖子戴着的那条大珍珠项链,也沾满鲜血。 那血人披散着头发,四肢皆被拷上精铁锁链,只是双手双脚软绵无力,想来早已经被打断。 他口中不断地发出笑声,听起来甚为凄惶。 甘无瑕不忍看他,偏着想抬起那血人的头,冷不丁被血人一口咬住。 “啊!你放手!”甘无瑕下意识地扇了一巴掌,飞速地抽回手。 “呵呵呵呵呵,真是好看啊……”血人嘻嘻地笑出声来,扬起头,露出那张绝艳的脸庞。 “甘矍渺大司祭!”甘玟捂住嘴叫了出声来。 甘矍渺已经被折磨到不成人形,他身上全是伤痕,甚至有蛆虫爬过;眼耳口鼻皆流出鲜血,血痕已经发黑,他的目光已经溃散。 更为可怕的是,他口中不断说着奇怪的话,似乎经受了可怕的刺激,神智已失。 甘矍渺他疯了…… 阿雁攥紧拳头,剧烈的痛苦如巨浪一般袭来。 “你们看到了吧!这是那群修者下的毒手!”族长对着在场众人,激动地说。 “他们已经谋害了甘清露大司祭,如今连甘矍渺大司祭都不放过!” “他们在大司祭身上下了恶咒,让矍渺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这是连神水都无法消除的邪术!”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 “太可恶了,这群恶人!” “以前老说着狂妄之语,竟然谋害了两名大司祭!” “得赶紧将他们铲除!” 而躲藏在人群之中的甘木狼亦是愤慨,他对着身边那人说:“就由得他们如此污蔑我们吗?” “失去支持,这样我们以后将寸步难行啊。” 杜珩压低斗笠,语气低沉:“这不重要。” “不重要?”甘木狼不敢置信。 杜珩拨开人群,隐藏身形离开:“在圆光乡之中,所有的忠义良善,是非情感,皆比不上一样东西。” “我来此,本想着尽最后一丝道义。” “可是,甘矍渺已经没救了。” 甘玟与阿雁呆愣在原地,丝毫不知何时,手中被人塞进了匕首。 族长对着两人下达第一个指令:“你们继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甘矍渺驱魔。” “祛除他身上的污秽,让他回归真神的怀抱。” 明明还不到七月流火,却觉得寒风萧瑟,无尽凄凉。 “阿雁……阿雁……”甘矍渺的口型,似乎在喊着眼前的人。 “你爹去哪里了……阿雁……”甘矍渺笑了笑。 第234章 难道是选拔4 阿雁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孩子。在来圆光乡之前,他早已度过两百年的修炼岁月。 在以往的日子里,他的手也曾沾上鲜血。但那些都是死有余辜的邪修与妖魔。 他从来不曾想过,手上会沾上朋友的鲜血。 尽管他早已知道甘矍渺的真身是魔海鲎虫,甚至在某一次打闹的时候,见过甘矍渺胸口的第三只眼睛。 这十年来,阿雁的想法渐渐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因为黎噎曾经说过,不能因其出身就草率地将对方定罪。 他也开始逐渐地淡忘了人妖鬼魔之间的差别。 只是在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甘矍渺真如传说中的魔海鲎虫那般,拥有神奇的自愈能力。 冰冷的刀刃划开皮肤,切断骨头的声音,实在是太过难听。 鲜血飞溅到脸上,眼睛里下起了漫天的血雨。 等到黎噎匆忙地赶回庆典之时,大部分人群早已散开。 甘甜捂住嘴巴,在甘密的搀扶下缓慢行走,当她看见黎噎时,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 “甘黎,你,你要回去好好养伤……”甘甜捉住黎噎的手,不让他前行。 甘密别过脸去,“矍渺大司祭已经去了,节哀。” 黎噎怔怔地望着台上,挣脱开两人善意的劝阻,一步一步踏上黄金的台阶。 像是全身失去力气那般,他整个人软在台上,看着地上血泊里的残肢断臂,以及甘矍渺涣散的眼睛。 甘无瑕拍拍黎噎的肩膀,看着眼前这人低头抽泣,泪如雨下。 “你伤心也没有用,还不如快点捉到害他的人。”甘无瑕心有不忍地别过脸去,不安地捏着衣角,“我会将大司祭的身体送往藏尸洞,你身上也有伤……” 黎噎打断甘无瑕的安慰,用他那两只通红的眼注视着对方:“他的身体,可以交给我吗?” ?? “我,我想给他一个全尸。我会帮他缝起来的。”黎噎用手背擦着眼泪,可是眼泪仍然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摔落下来。 “给我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好不好。”黎噎带着哭腔恳求着,甘无瑕又怎会不答应呢? “……我明天来接你们……”甘无瑕带着手下转身离开。 片刻之间,祭坛这里就只剩下守门的两个护卫,以及蹲在高台上的黎噎。 他背着入口,擦干净满脸的泪水,用手拍了拍挂在腰间,绣着眼睛花纹的粉色香囊,感受着里面微弱的颤动,暗自松了口气。 掏出能找到的最大的绣花针与棉线,黎噎拿着断臂拼凑起来,心里默默念叨着:“三眼儿,我的手艺可没有蜗灵好,要是哪里歪了,可别怪我啊……” 灵力灌注于针线,浮沉水蛇穿插其中。 今夜要做的工夫还很多。 原本甘矍渺的房间之中,仆妇正在整理衣服。 “东西都不用丢,把我的衣服放进去就是。”阿雁坐在榻边,用手帕擦拭着珍珠项链上的血迹。 甘玟忍不住出声:“已经很干净了。” 阿雁低着头没有说话,手上仍旧不停。 甘玟看了他一眼,忽然大声说:“将甘雁大司祭的衣服收拾到隔壁房间去,这里我住。” “你………”阿雁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眼睛里带着惊异。 甘玟跳上床,手托着腮望着房顶,“甘清露是我师父。” “平日我除了在童坊以外,晚上都要来内城跟他学习。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十年。” “他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严格。” “我从未想过他会死,也不想一个人待在他住过的房间里。” “既然当上了大司祭,我就不想再哭了。” 阿雁放下那串珍珠,伸手拍了一下甘玟的脑袋,“你的头发真是少………” 扎着双丫髻的女娃娃蹭得一下站了起来,猛然往阿雁的脚上狠踩。 ……… 族长房中。 神猫大人正睡在竹制的架子上。 族长换了一身衣服,抱膝坐在窗边的榻上,地上的茶炉正在沸腾。 甘无瑕走了进来,提起铜壶,将沸水倒入茶叶之中。 “矍渺的尸身你处理完了?”族长歪头看她。 甘无瑕尴尬一笑,支支吾吾地解释着:“甘黎说,他想让矍渺完整地去,请求给他一个晚上的时间。” 族长盯着甘无瑕的脸,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我现在立刻去处理!”甘无瑕背后冒出冷汗,转身就要走。 “算了。”族长拿起茶杯,轻声说,“矍渺也不容易。尽管他背叛我,但是对他下手,我也是不忍。” “缝完再处理他们两个吧。” 甘无瑕脚步停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司祭陷入我的幻境之中,神志全然不清,想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为什么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活活……” 族长咽下滚烫的茶汤,仰天躺在榻上,语气飘忽:“我进圆光乡时才三岁,对圆光乡外面之事知之甚少。” “矍渺拥有看穿一切的能力,这种能力,也并非普通修者可有。” “虽然神猫大人无法回答我的话,”族长貌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竹架子,“可是,我到底亦不曾见过妖魔。若是让矍渺完整地死去,总不能叫我安心。”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被分尸而不死的魔物吗?” 族长看着甘无瑕,后者沉默不语,也不知如何回答。 …… 黎噎用手帕擦拭着甘矍渺脸上的血迹,将他的头摆正。 “嘶……”黎噎看着甘矍渺身上乱七八糟的线头与缝合痕迹,有些那一丢丢的心虚。 “也算是一根手指都没有落下嘛……”黎噎掏出瓷瓶,将捏碎的灵石粉末撒在甘矍渺身上的伤口之中。 “咦,这是什么?”黎噎的膝盖似乎撞到了一个僵硬的东西。 借着月光一瞧,居然是一块血玉。 “会不会是三眼儿的东西?”黎噎将血玉丢进芥子袋中,继续查看甘矍渺身上的伤口。 没过多久,就见脖子的缝合处,微微泛着蓝光。 手上的割伤,血液由鲜红似乎朝着幽蓝变化。 虽然身上仍然一片冰冷。 可是魔海鲎虫本就如此吧。 黎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拿起甘矍渺的左腿,继续缝合。 第235章 难道是陷阱 族长房间之中。 香炉里点燃的香料有着大量的龙涎。 这些龙涎并非凡品,拥有精纯的灵力。 原因来自于圆光乡附近海域的海兽。海兽死去以后,它们的尸体会随着海浪漂流到海中各处。 偶尔也有几只搁浅在圆光乡最北边的海滩上。 不知是哪代的司祭,在海兽尸体中提取了龙涎。 这些香料,并非天然产自海兽的身体,而是因为海兽吞食了大量的魔物—香鲸妪。 而世间香鲸妪诞生的地方,最为出名的是魔海西侧,那是旧日的古战场,堆积大量死去后的尸体。 狸花猫蹲坐在书案之上,吸收着龙涎香中精纯的灵力,一边翻看着书柜上一排古朴的册子。 这些浅褐色封皮的书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狸花猫看完一本接着一本,每一本里面的字迹都不相同。 看完这些,谷荒泽终于补完了这些年缺失的记忆,也终于了解了整个圆光乡的来历。 只是有一个人,也知道了神猫大人的秘密。 族长推门大步地踏进来,目光冷冷地注视着神猫大人,连他身上的黑丝丝绸与洁白珍珠,皆散发着浅淡的杀意。 狸花猫的金眸望向那孩童模样的族长大人,吐出人言:“铲除了不听话的两名大司祭,又将罪名嫁祸给不听话的平民,如今你要怎么处置我这只不听话的神猫大人呢?” 族长站在狸花猫的面前,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托着腮,表情天真无辜:“原来神猫大人开口说话是这种声音。” “我还以为会是一个装腔作势的老头子呢。” 狸花猫将其中一本书册拍到族长的面前,陈旧的书页抵抗不住摔打,散落一地。 “历代族长的手札,你早已熟读,就应当知道圆光乡诞生的意义,并非禁锢无辜平民,而是………” 族长笑嘻嘻地打断神猫大人的教诲:“而是什么?如今的圆光乡有何不好,没有灵力的平民,没有欺压他们的修者与妖魔,更没有神仙!” “我们用神力庇护他们直到寿终!” “只需要付出劳动力而已,就什么都拥有了,这种生活难道不好吗?” 族长拿起地上那本书册,将里面的书页一页一页撕碎,揉搓成小纸团,吞吃进肚子里。 就像一个真的懵懂小孩,无知憨傻到吃纸。 “镇守古战场?超度?等待旧世之子?这都是多少年前的玩意?哈哈哈哈哈。”族长捧腹大笑,似乎在说着什么好笑的话一般。 狸花猫跳到书案之上,爪垫沾起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是族长的对于近期发生之事的记录与感想。 “…………一切皆是为圆光乡之和平所做牺牲,为促成此事,纵然要用尽圆光乡大半人之性命,也在所不惜……” 神猫大人一字一句地念着纸的话。 族长笑得愈发灿烂。 “你还记得当日族长选拔之时,你所立下的承诺吗?”神猫大人的目光,似乎正穿过这巨幼稚的身体,看到一道腐朽的灵魂。 “你对我今日选择甘雁有所不满,可你难道忘记了,今日他所说之话,恍若当时有着一腔热血的你。” “你也曾说过,凡人与修者并无区别,只要心存良善者,皆可得圆光乡之庇护。” 族长听到这里,他的笑容满满地冷了下来,“那是我当年不曾见过残酷。” 他的手抚摸着书册那浅褐色的封皮,那光滑柔软的触感,让他作呕。 “每任族长在任期间,都需亲自记录下就任时期所发生之事,以为继任者决策做参考。” “其中也不乏种种秘密与污秽行径。” “起初我也不明白,有些事情为何要如何处置。那时的我经常在想,若是采取更为温和的方式,或许一切皆会变得不同。” “只是后来,我才明了。这些都是为了维护圆光乡,不得而为之。” 面对着神猫大人深邃的目光,族长大人表情古怪,嘲讽着自己:“并非没有万全之策。只是我蠢罢了。” “我没有突破与革新的能力,也没有好气运,就只能维持现状。” “人最恐怖的事情,并非生死,而是意识到自身的平庸。” “我并非话本里的神仙真人,更不是你啊,神猫大人。” 族长扑到书案面前,靠得离神猫大人极度近。可神猫大人偏过头去,连半根胡须都不想扫到族长的脸上。 “神猫大人,您总是这般高傲啊。” “不过也对,汝为神之子,亦为光阴之希冀也。” “你不知我这样卑劣的人,身上会催生出怎么样的恶毒!” 巨大的威压朝着谷荒泽铺天盖地袭来,虚弱的玄影手不堪压迫,统统被压断,消散在空中。 族长的右手捉起神猫大人的头,将它强硬地拎了起来。 ”你如何恢复我还未查清楚。但是,你这十年来频频亲近甘黎,大概是他搞得鬼吧?” 狸花猫露出尖锐的利牙,前爪却怎么也抓不着族长的衣袖。 “我们还能维持以往平和的生活,等会你喝下神水,一切就都回来了。” “噢,甘黎我也会处理掉的,既然他对矍渺这般深情,我以族规处决他,也是必定的。” “毕竟圆光乡之人,不得动情啊。” 矮几上的一盏银杯,朝着神猫大人奔袭而来,里面清澈的神水晃晃悠悠,却没有溅出一滴。 ………… 黎噎正将甘矍渺最后一只脚缝好,剪断线,气喘吁吁地躺在冰凉的地上。 “………等我回去,要多给蜗灵多做几道好吃的菜。” “呼呼,这果然是手艺活啊……” 黎噎念念有词间,就听见台下传来脚步声。 他连忙装作悲戚的模样,眼泪充盈着整个眼眶。 “甘黎……”背后传来少女的担忧的声音。 “甘甜?你来做什么?”黎噎低着头,不去看她。 “我是来给你送些饭菜的。不管如何,你总要吃一点。”甘甜打开手中的食盒,拿出一碗炒饭,以及一壶酒来。 这炒饭看起来好好吃……不过还是得装装样子。 黎噎忍住咽口水的冲动,缓慢地端起碗来,扒了一口饭。 ……好吃……就是……味道怪怪的…… 黎噎扒拉了两下,看到饭中还有未搅拌均匀的药粉。 我是该晕,还是该中毒。 第236章 难道是陷阱2 黎噎将口中的蛋炒饭吞下肚子里,抬头就见到甘甜期待的眼神。 “甘黎,你要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噢,秒懂。 黎噎白眼一翻,扔下炒饭立刻晕倒在地上。 闭上眼睛,他就听见甘甜正小声地呼唤着甘密:“哥!” “哥!哥?” “怎么是你们?”甘甜的语气由喜悦转为惊恐。 接着便是剧烈的肢体打斗声音。 “你们要对甘黎大哥做什么!!”甘甜似乎为人所制,只能发出愤怒的吼叫。 “做什么?他已经被你毒死了!”制服甘甜之人说出嚣张的言语。 噢,又秒懂。 黎噎的嘴角渗出黑血,呼吸停止。 “不,他吃下的只不过是迷药!我就想让他好好睡一觉。”甘甜话中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黎噎能想象此时这善良少女崩溃的表情。 只是………黎噎内心默默地喊了一声抱歉。 接着他便觉得有人向他走了过来,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尖,似乎在探他的鼻息。 “这毒药见效如此之快?”此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另外一人嚣张的声音响起来:“管他的呢,赶紧将他同甘矍渺处理掉!” “哼,这小子十年前打我,这十年仗着姘头对我施压,如今由我亲自送葬,这就是因果报应!” 噢,原来是你小子啊,甘友。 “行了,别废话。”另外一人冷冷地说着。 “唔!”甘甜似乎被打晕丢在地上。而黎噎感觉自己被包裹在布之中,抬了起来。 他们要带我去哪里? 黎噎眼珠子一转就反应过来,死了还能带我去哪里,自然是藏尸洞! 是谁想要我死?我得罪了谁? 甘友肯定不是杜珩那一伙的,他与某个司祭似乎有亲戚关系……所以一直以来都仗势欺人……还有源源不断的神水…… 是谁来着? 哎,这不重要……黎噎转念一想,同司祭有关………难道是族长…… 难道族长发现了什么? 那,那泽先生和阿雁,会不会有危险? 黎噎正在犹豫要不要挣脱,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只是……… 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匆忙,以及甘友低声的咒骂,咒骂着天咒骂着地,咒骂着刚登上大司祭位置的阿雁,还有杀死甘清露那帮该死的人。 不行………如若此时逃脱,那黎噎就暴露了,暴露了不要紧,与黎噎相关之人,定要受到牵连,首当其冲的就是阿雁…… 甘友同其团伙,趁着夜色抬着两具尸体,跳进童坊。 快步跑到那尸臭熏天的藏尸洞旁,几人面带嫌恶地将尸体投入洞中。 拍拍手,甘友往那洞中啐了一口,似乎有着深仇大恨。 黎噎只觉得耳边皆是风声,他在不断地往下坠落。期间似乎撞到了很多尸体与白骨,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来。 这藏尸洞原来有这么深的吗! 可是从洞外就能见到里面的尸体…… 扑通两声,他们似乎摔入水中。 !! 藏尸洞底下是湖? 从裹尸的草席之中,飞出来一排的青白色游鱼 它们托着甘矍渺的身体,在湖里游动。黎噎终于能看清楚这是个什么环境。 在清澈的湖水上方,漂浮着无数游尸,他们在水面层层叠叠,却无法进入水中。 而水的底部却有白光闪耀。 如流萤般的白鱼,萦绕在水中一棵大树周围。 那树通体白色,从叶子到树皮皆是洁白一片,开出无数白色的花朵。 叶子中不断地产生气泡,漂浮而上。 如果让黎噎发挥想象的话,这咕噜咕噜的景象,真的很像气泡水。 等等,这棵树。 黎噎想起了一个地方。 ………… 威压不断增强,房中照明的夜明珠不堪重负一一爆裂开来。 神猫大人的金眸在渐暗的室内变得尤为明显。 族长得意的神色不知何时转化为惊恐,他觉得自身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不断地被吸走,可是越是恐惧,就被吸食得越多。 这种极致的恐惧,怨恨,嫉妒,不甘………这种种情绪下产生的力量才是谷荒泽的主食。 “神之子,光阴希冀?”狸花猫头一甩,挣脱族长的束缚,轻巧地跳到书案之上。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猫脸居然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玄影手幻化成黑蛇缠住族长的脖子,将族长反制。 正是那个糟心的爹,才牵引出后面这么多事情来,谷荒泽才会不得已流浪到光阴之河的尽头,答应那个要求来到这里。 “神猫大人……”族长的脸涨得通红,“你如今所有一切皆为神所赐予。你竟不感恩………” 房中瓷器全部爆裂开来,碎片如暴雨那般向神猫大人袭来。 玄影手扭成花型挡下所有攻击。狸花猫金眸中闪着紫光。 “呵,此话出自你之口,也真是可笑。” “历代圆光乡的族长,皆是带头违逆神之心愿者。” 玄影黑蛇陡然收紧,力量之大足以绞断孩童纤细的脖子。 “呵呵呵,到底相伴了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情分都不讲啊……神猫大人。”族长的眼中似怒似喜,却也蕴含着满满的恶喜。 房外传来甘无瑕的声音,“族长,甘黎与甘矍渺已经处理了,下一步有何指示?” 听见黎噎,狸花猫怔了一怔。 族长却已察觉神猫大人的分心,他嘴角一勾,从屋外传来铺天盖地的巨响,似乎是巨浪席卷天地的声音。 神水湖的湖水突然暴涨,一股水流破天而出,凶猛地朝着湖岸冲去。 族长的屋子瞬间被湖水吞没。 “快!快!族长还在水中!”甘无瑕趴在屋顶,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甘玟与阿雁从房中跑出来,恰好看见这惊天动地的一幕。 在场的守卫与司祭皆目不转睛地看着湖中那道身影。 族长正在水中不断地扑腾。 “快,把船抬过来。”甘玟当机立断地命令道,她跳上船去,强大的神力驱策着船只前行,迅速朝着湖中的族长行驶去。 阿雁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状态,指挥着守卫抢救族长房中物品。 一本褐色封皮的书册顺着水流飘到他的脚边。 阿雁低下头。 “喵。” 书册底下传来一声熟悉的猫叫声。 第237章 难道是出口 神猫大人浑身湿透,毛发耷拉着,金色的猫瞳很没有精神。 顾不得其他,阿雁赶忙连书带猫捞起来,抱进房间,用被单擦干。 拍打之间,神猫咳出几口水来,甩了甩身上的水珠,猫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阿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会说话!!” “咳咳咳,刚记起来怎么说。”谷荒泽勉强站起身来,四肢还有些绵软。 “黎……甘黎有危险,我去找他。你小心族长!” 猫说完这句话就从窗台跳了下去,徒留一脸愕然的阿雁。 阿雁捡起那本被神水浸透的书册,轻轻地翻开其中一页。里面还没晕开的几句话撞入阿雁的眼中,使他浑身打起寒战,抠着喉咙干呕起来。 …………… 黎噎竭力将自己的全幅注意力放在水底的那棵白叶树上。 不然不小心抬头,就容易看见头顶密密麻麻的尸体。 几只游鱼托着甘矍渺的身体,几只游鱼绕着白叶树游动,用鱼鳍拍拍树干。 “这是蜃树吧?这肯定是蜃树啦……梦悲当年在海市门口就有这么一棵大树。 他记得只要拍拍这树,说出特定的词语,就可以出入海市。 而在藏尸洞的底部长着这么一棵蜃树,只能说明,这里要不然藏着一个蜃境,要不然那就是,整个圆光乡就是一个巨大的蜃境。 虽然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外。 游鱼摇曳着尾巴,嘴里吐出泡泡。 “只是,限定词到底是什么?” 虽然到目前为止,圆光乡中的线索不多,但是从神之子画像再到神猫大人,种种迹象皆表明这里肯定与醉山月有着极深的关系。 他的形象已成为圆光乡的一种正面的信仰。 鱼鳍敲打着树干,游鱼口吐人言:“醉山月?” “该死的醉山月?” “伟大的醉山月?” 游鱼翻了一面,带着不确定又说:“泽天帝君。” …………没有丝毫变化。 “how are you ?” “fine thanks you ? ” ………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不是吧,到了这一步,居然没有线索……” 此时的黎噎当然十分想念醉山月那个类系统大能。 游鱼们好像叹了口气,扒拉着甘矍渺的身体,化成了人形。 黎噎从腰间抽出粉色香囊,取出里面之物——正是甘矍渺事先保存的灵眼。 这才是甘矍渺真正的命门所在。 在未来的小四灵镇里,成为合三眼的甘矍渺,还会被活生生地切成几段,再由蜗灵缝合起来。 黎噎将灵眼放在甘矍渺胸口的血洞里。 就在那一瞬间,甘矍渺全身剧烈震动,双眼猛然睁开,全脸青筋暴起,嘴巴张开吐出一口鲜蓝色的血液。 血液溶化在湖水里,黎噎只觉得皮肤表层突然奇异地抖动来,寄生柔从手上,脚气上,脸上,齐齐钻了出来。 !!! 不好,鲎血能驱散一切污秽,和鲎水青玉净瓶的作用相似,在鲎血的刺激之下,组成黎噎身体的流息壤开始不受控制地软化起来。 更糟糕的却是,睁开眼睛的甘矍渺并没有清醒,他脸上悲喜交融,时而愤怒时而狂喜,眼前看到的情景似乎十分恐怖,令他陷入了混乱的情绪。 “啊啊啊,走开!走开!恶心的……“ “哈哈哈哈哈,我……掐死……!我要掐…你!” 甘矍渺发狠地掐着黎噎的脖子上下摇晃,边还口出污言秽语,只是碍于水中传播,黎噎也听得不大真切。 啊……这疯癫的狠劲倒也有合三眼那味儿了。 黎噎平静地翻了个白眼,浮沉水蛇反向缠住甘矍渺的脖子用力扯。 狸花猫从洞上跳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俩非人在用无法致死的方式自相残杀。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玄影手拽开两人,蒙着甘矍渺的眼睛,环住黎噎的腰,狸花猫游到两人中间,制止了这场闹剧。 “泽先生!!!”黎噎游过去搂住猫猫,欢喜地用脸蹭蹭猫头。 “您们……在做甚……”狸花猫挣脱黎噎的怀抱,嘴里吐出无奈的泡泡。 黎噎抱着猫,举起猫爪示意他朝水底下的蜃树看去。 “这是………”谷荒泽瞬间明白了黎噎的意思,也瞬间明白了此地的关键。 玄影手扯着甘矍渺,黎噎抱着狸花猫往白叶树游去。 黎噎拍拍树干,又指着嘴巴,摊着手摇头。 狸花猫看着这棵树,金眸闪烁了一下,远古的语言从猫的口中流淌在水中。 一瞬间,泡泡将水里三人包围起来,随着泡泡一起席卷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白光一闪,天旋地转。 黎噎只觉得自己落在松软的泥土之上,怀中陡然一轻,他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抬起头,瞧见的是谷荒泽如斧凿的下颌线,以及那张英俊得惨绝人寰的脸。 “泽先生!”黎噎轻轻地叫了一声,“你,你恢复了人身?” 谷荒泽微微点头,他的视线却注视着黎噎的后方。 他们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山缝之中。四周石壁镶嵌着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星光透着顶部的缝隙,洒在蜃树的树冠之上。蜃树底下坐着一名黑衣女子。 她的头发,眉毛与眼睛皆是晶透的银色,皮肤却是古铜色。 盘膝坐在树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食指与拇指捏着发诀。 无数的泡沫从她的皮肤上冒出来,飞往那高大的蜃树之中。 而这名女子,她此时正注视着谷荒泽,脸上出现怀念的神色。 “杀了你啊!贱人!贱贱……”被蒙住眼睛的甘矍渺癫狂减淡了三分,却仍在气头上,不断地对着空气叫骂。 女子淡淡地扫了这小鲎虫一眼,轻启樱唇:“他有些喧嚣。” 玄影手化拳为掌,一记手刀劈晕了甘矍渺。 “嗷!”可怜的甘矍渺脸着地扑倒在地上。 “你有些眼熟。”女子的眼神转移到谷荒泽身上,又落在黎噎的身上,“你们可以分开。” 黎噎连忙推开谷荒泽,低头拎起衣服才发现,是自己十年前穿着的那身女装。 “…………原来,圆光乡真的是假的。” 第238章 难道是真相 谷荒泽还是那一身白衣,万象须臾璧化作寻常玉佩系在腰间,发出淡淡青芒。 光芒吸引了女子的注意,她笑了笑,“你是来找我的?” 谷荒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他平摊手掌,藜杖出现在他的手中。 藜杖顶部的明珠,与石璧上的明珠,一起产生了共鸣。 叮。 “醉山月曾经说过,他这一生仇人无数,朋友只有一个。”谷荒泽开口道。 “但是那个唯一的朋友,最终也被他亲自抛弃。” 谷荒泽与那女子对视:“有时他很想问那位名为然蝉的朋友,她恨他吗?” 然蝉嫣然一笑:“他也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 “这名卑劣的朋友,不值得然蝉去恨。这太累了。” “会乳腺增生噢。” 黎噎猛然抬起头来,一脸惊谔地看向然蝉。 然蝉回望他,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how are you ?” 谷荒泽皱起眉头,很明显他听不懂。 黎噎却兴奋地脱口而出:“fine ! thank you !” 然蝉咯咯地笑出声来,脸上的笑容是真挚的,没有丝毫作伪。 “你也是…………”黎噎的语气里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然蝉在高兴过后,却突然叹息了一句:“在这里遇见我,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老乡。” “你也是被醉山月耍得团团转吧?” “老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要不是碍于女子的身份,黎噎都想抱着喊老乡了。 然蝉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的问题等下再说,”她扬起下颌对着谷荒泽:“你带着万象须臾璧,是碰巧来到,还是专程来此?” 谷荒泽抚摸着玉璧,正经地回答:“吾乃受紫陌神君之托,前来处理一桩旧事。” 然蝉了然:“你定是在光阴之尽头遇见他。” “他请你来寻回他的身体,对是不对?” “哎呀,他定是与你说。他于某年某月某日丢失身体,如今寿命已尽,继承人也已找到,唯一的遗憾就是身体没找到,是也不是?” 谷荒泽点头,他看了身边的黎噎一眼:“紫陌神君之言无论真伪,可他确实帮我达成心愿,找寻到该找之人。我亦有责任替他寻回身体吧。” 黎噎耳根微微泛红,有些羞涩地捏着袖角,心上温热。 “嚯!”眼神在两人身上逡巡一遍,然蝉语带戏谑:“看来醉山月可是生出个带孝子,天生和他作对来的。“ 谷荒不解其意:“还请前辈明示。” “紫陌神君的身体丢失,就是醉山月的手笔。” 然蝉地挖着耳朵,打完哈欠讲述当年所发生之事。 “当年嘛,旧日虚弱破碎沉入海中,扶桑神树上的金乌却还年幼。其长子甚至在诞生之时就呈死相,这可是极为不好的兆头。” 然蝉双手左右平摊,各放着了一个圆圆的泡泡,“适逢东海上不知何时,长成了一棵扶桑神树,十只金乌光芒染树,福泽荫天,已成气候。” “此时旧日的们就在想啊,到底是奉新的扶桑神树为尊,还是继续等待旧扶桑神树上的金乌长成。” “但是无论如何,没被选择的一方,就会在尘世湮灭。” 然蝉手中的两个泡泡猛然破解开来,化作无数的细小泡泡飞向蜃树。 “结局自然不言而喻,如今从东方升起之日非旧时的幽蓝太阳。”谷荒泽淡淡地说着。 然蝉勾起嘴角:“醉山月要能如你这般坦然接受就好了。” “这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病,他恨那些背叛了旧日的。明明是旧日哺育出来的生灵,到头来却果断地恩将仇报。” “可是在我看来,作为旧日之长子的醉山月,实在没什么资格去恨。” “毕竟是他裹挟着怨气而生,一生即死,让众失去信心的。” 黎噎惊讶地嘴巴能装下一只鸡蛋:“醉山月的来历竟如此……” “牛逼吧,即便是穿越也是顶流中的顶流啊。”然蝉戏谑地接着黎噎的话,”可不像我,我当时只是一只小小的魔物,别人打架我就要东躲西藏,能有醉山月这样的老乡,我也是与有荣焉。” “他虽然生而不吉,能力依旧很出众,将那些反抗者杀了大半,在古战场上,诸多的尸体堆积如山,说是尸山血海也不为过。” “尸山血海……”谷荒泽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面色有几分不适。 看见他这样的反应,然蝉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此处就是古战场之一,当年争斗最为激烈的地方。你们既然是从圆光乡中出来,就应该看见过能散发奇异能量的湖吧。” “神水难道是…………”黎噎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尸山……难道是?” 然蝉睁大眼睛看他,满脸无辜:“你有没有见过有些石头,能蕴含着丰富灵力,却长得跟灵石丝毫不像?” “白白的,软软的?” “呕!”黎噎弯下腰来抠自己的喉咙,干呕几声后看向谷荒泽:“你,你早就知道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谷荒泽咳嗽一声:“初代族长的札记之中有所提及,但继任族长因私心而掩盖真相,才至如今地步。” “札记之中亦提及,此地乃神缔造的新乡,想来这神就是醉山月吧?” 然蝉点头:“对啊。当时你爹安置了一部分效忠他的民众,其中也保护后羿的子孙。” “旧日那旷日持久的征战之中,毁掉醉山月栖身的扶桑神树,杀尽他剩余的兄弟姐妹。” “但是醉山月也派人射下九日,实在是两败俱伤。而天下也尽为焦土,仙山神洲魔土人界统统毁于一旦。” “沾染上无数因果的醉山月,自知自己也不配继承其父,因此才留下一日。” “他原本以为退一步,统治天下地下亦可,谁知道这个时候,最亲近的部下都背叛了他。” 然蝉叹息一声,右手撑着地面,抬头看向石缝中的蓝天白云。 “其中就包括紫陌神君。” “我那个时候的能力,与他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眼睁睁地看着醉山月出事。” 第239章 难道是真相2 那时的醉山月正沉浸在征服的喜悦之中,脚踩着无数的尸体,他很是得意。 得意便容易忘形,降低警惕心。 作为光阴之河主宰的紫陌神君,联合其他五位神君,谋害了醉山月。 “紫陌神君暂停了天地间的时间流动。其他五位神君将醉山月囚禁起来,用残忍的方法杀害了他。“ “这就是醉山月的第二次死亡。” 然蝉托着腮,泡沫幻化出几个小人,五个小人绑缚住一个小人,将那小人拉得四分五裂。 “五位神君?不是四位吗?”黎噎拍拍脑袋,喃喃自语。 然蝉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泡沫凝聚成一只泡泡捶,轻轻地敲了一下黎噎的头。 “醉山月的话,信个三分也就算多啦。” “他死后,这几位神君用他的身体炼化成仙界。从此仙凡有隔,神君们高高在上。” “我呢,就回我的魔界去。” 然蝉笑眯眯地说:“你们生得晚,不知道当年的魔界环境是炙热无比,遍地的火山。” “经过那么一折腾,沧海桑田变换,魔土变成一片汪洋。” “许多强大的魔物因此死去,可这种环境却是极为适合我这种水生生物哈哈哈哈。” “于是我就回魔海中去生活,直至许多年以后,醉山月的第三次死亡。” 黎噎一屁股坐在地上,打了个哈欠,他扯着谷荒泽的衣袖开玩笑:“你爹真是很能死嘛。” 谷荒泽轻轻捏住黎噎的鼻子,挑起眉毛:“你亦是很能瞒骗我,这账以后我们再细细清算。” ………哈啊哈哈哈,黎噎连忙转移话题:“醉,山月第三次死亡发生了什么?” 然蝉看着两人,咧开嘴角:“第三次死亡以前,他与他人结为道侣,他妻子有孕以后。” “他就杀上了仙界,屠杀神君。” 此言一出,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谷荒泽皱紧眉头,问道:“东海佑土神君与龙关山长鱼氏,便是在那时被醉山月驱逐下界。” 然蝉摇头:“不是驱逐,是追杀。火灵神君直接被醉山月生吞,神魂俱碎;长鱼神君躯体消散,神魂逃往下界;佑土神君深受重伤,灵力大损;紫陌神君也被抽魂剥体,神魂投入光阴之河。” “接着醉山月又找到我,让我回来圆光乡,守护蜃树与紫陌神君的尸身。” 然蝉悠然地躺在地上,似感慨又似开玩笑:“只是,醉山月的心是多变的,上一刻他还在同我谈旧时的情谊,下一刻就直接将我砸死,抽出魂体覆在蜃树之中。” “这样的我,不想答应他都不行啦。”然蝉啧啧发声,她正很平淡地在讲述一件往事,既无悲喜也无怨恨,仿佛此事与她无关那般。 这让黎噎不得由得想起醉山月,他在讲述自己过往的痛苦时,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冷漠模样。 要强行说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却还是有着不同。 更像是超脱物外,无他无我。 这是很好的状态不是吗,修仙世界本应如此,可黎噎却觉得被泼了一盆冷水那般,心底凉意更甚。 即便是穿越前同样来自地球,终于再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谷荒泽似乎察觉到黎噎的异样,却也不知为何他的情绪变得低沉,或许是为然蝉之死感到悲戚,产生了兔死狐悲的情感? 谷荒泽此时也坐了下来,牵着黎噎的手,两人的温度在互相传递。 “既然前辈答应了醉山月,若我将紫陌神君的尸身取回,是否会连累到前辈?”谷荒泽扬声问。 然蝉咧嘴:“这便要看你如何取啦。” “毁了蜃树,圆光乡自然消散。一旦幻境消散,尸山血海现出原形,紫陌神君的尸身就在其中。自然好找。” 黎噎回过神来,连忙道:“毁了蜃树,你也会彻底死去吧?况且,圆光乡之中的民众又会如何。” 然蝉摊手:“自然是恢复本来的模样,该老去的自然会老去。” “然后各自回家,各有造化,这也是极好的嘛。 黎噎蹙眉,不自觉地咬着下唇。 谷荒泽感受着自身灵力流动,确实比在圆光乡中要强上不少,“前辈,为何你单单与我加之禁制,使我不得化为人形,其中可有其深意?” 然蝉打了个哈欠,坏笑道:“有何深意?你看圆光乡里的尸身,那可是尸山血海。毕竟父债子偿,他身上的孽债,你总得帮他还些吧?” “吃些苦头,若真是死在其中,也算了结恩怨吧。” 果然,然蝉也不在乎这位老友儿子的生死。 当真是冷漠至极。 谁知此时谷荒泽竟反问道:“圆光乡之因由醉山月而起。但是根据初代族长记载,圆光乡不过是为了收容凡人,避开四灵界之纷扰。善因造恶果,这是何故?” 然蝉咧嘴而笑:“自然是人心败坏之故。” 谷荒泽驳斥她的浮躁回答:“每代族长之札记我皆有看。而且我困于圆光乡之中已逾十几代族长。” “每当圆光乡稳定发展时,总会降下天灾人祸,间接逼迫族长与司祭吞食神水获得神力,以渡过危机。” “可笑至极的却是这幻境之中,哪有干旱地震洪涝。这些种种无非是前辈的卑劣行迹。” 谷荒泽冷笑一声:“不愧是醉山月之挚友,同样喜爱玩弄人心。” “若我毁去蜃树,岂不是遂了前辈之心愿,不但前辈得到解脱,且诸般因果皆会报应我身。” 然蝉哈哈一笑,有些惋惜:“醉山月的崽果然难哄骗。” “若我猜得没错,当年出卖醉山月的,并不是紫陌神君,而是前辈你与五位神君吧?”谷荒泽直接拆穿了然蝉故事中的另一个谎言。 然蝉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带着森然的冷意。 “你后来遭到醉山月的报复,直接将你的魂魄取出,与这蜃树融为一体,不得生不得死,只能永世困于尸山血海之中。” “这是醉山月对你的背叛,更是对你杀死自己道侣——紫陌神君的惩戒。” “你将永生永世守着你丈夫的身体。” 第240章 难道是真相3 面对这一惊天动地的翻转,黎噎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紫陌神君是醉山月最忠诚的部下,因为他能操控时间,这对于所有都是极大的威胁。” 谷荒泽想起他在光阴尽头遇见那一抹残魂。紫陌神君看见他时,魂魄中流淌的激动与欢喜,是无法伪装的。 “若我猜得没错,当初你出卖了紫陌神君的行踪与命门,导致他被众路围攻而死。” “在没有了紫陌神君的相助,醉山月才有可能被你们围攻而死。” 被戳穿谎言的然蝉猛然站起身来。 黎噎才发现她长得非常高,要是按照地球的算法,身高两米不止,这也与黎噎在醉山月梦境中看见的神君身高十分相似。 然蝉喝道:“是又如何,该死的小杂种,你不杀我,换我杀你!” 蜃树的树皮上不断冒出泡沫,泡沫化为千只万只蜘蛛将黎噎与谷荒泽两人围困在中间。 “三眼还在外面!”黎噎刚想冲出去,却被谷荒泽拦住。 “无事。”谷荒泽安抚他,“鲎虫不怕。” 一只白蜘蛛爬到甘矍渺的脸上,伸出獠牙,划破了对方的皮肤,还未来得及注入毒素,反被鲎血溶得一干二净。 黎噎松了口气的同时,就见泡沫蜘蛛齐齐攻击,白色蛛丝编织成天罗地网,向自己与谷荒泽涌来。 藜杖划出万道紫雾,蛛丝顷刻被融化得无影无踪。无数玄影手从地面钻起,一一将白蛛摁碎。 白蛛在碎裂的那瞬间,居然像烟雾弹般爆裂开来,洞中顿时一片迷蒙白雾。 黎噎只感觉有一股凌厉之风离他们越来越近,顷刻之间已逼近谷荒泽面门。 脑子未转四肢先行,等到黎噎反应过来,他已经挡在了谷荒泽面前,拳掌如疾风骤雨般落在敌人身上,噗噗的爆裂声不断。 “靠!难道这就是咏春!???”迷雾中传来然蝉崩溃的喊声。 黎噎自然不肯停手,追着那股灵力疾追,“哈,你镇定一点,被我打多几拳,我们就当没事发生。” “我呸!我咬死你!”然蝉极其愤怒地发话,无数泡沫又化成白蛛,立刻扑到黎噎的身上撕咬起来。 黎噎大笑三声,任由白蛛攻击,自己则继续揪着然蝉胖揍:“朋友!有的人只是长了个人形,其实已经是一团啦!” 白蛛不仅咬下口的是满口沙子,而且无数的柔鱼从黎噎的皮肤上钻出来,用稚嫩的触角卷起白蛛不断吞噬。 “流息壤!”然蝉失声地叫了出来,“你,啊啊!” 突然一阵古朴的钟声在山缝之中回荡。 这钟声仿佛对然蝉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她痛苦地叫出声来。 白雾瞬间消散,白蛛也瞬间消失。 黎噎感觉自己的拳头正砸在一只气球上,猛然将他弹开。 谷荒泽接住黎噎,两人齐齐看向树下那团成一团的然蝉。 她蜷缩成一团虾米,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 黎噎与谷荒泽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困惑。 “我就打她几拳而已啊……”黎噎表示无辜。 这阵钟声原来是从蜃树上传来的。 “看那里………”黎噎指着蜃树激动地说。 他们走出圆光乡之时正值深夜,如今晨光熹微,阳光取代了星光洒落在这片土地上。 日夜交替之间,挂在树梢的白色树叶瞬间变成了一只一只铜铃,它们无风自动地摇晃起来,汇成了浑厚的钟声。 在灵力剧变与日夜交替之中,谷荒泽似有所感,这世间的所有景象如流水那般缓缓流淌地从自己身边流散。 他突然伸出手来,捉住其中溜走的一束,如捉住河中的游鱼那般灵巧。 就在这一瞬间,世间似乎暂停了一刻,谷荒泽看见惊谔与好奇凝固在黎噎的脸上,看见然蝉僵硬的痛苦与不甘。 就在这一瞬间,钟声停止响动,铜铃不再摇晃。 万物皆停。 钟非钟,铃非铃。 蜃非蜃,树非树。 幻非幻,乡非乡。 生非生,死非死。 他似回过神来,松开那束水流,一切又如同活过来般动作起来。 黎噎结结巴巴地指着地上的然蝉,发出惊呼:“她,她变色啦!” 蜷缩着的然蝉慢慢舒展开身体,头发由白转黑,皮肤由古铜色变得苍白,就连她身上的衣服也从黑色变成白色。 就连身上的灵力也好像换了一般。 若说之前的然蝉灵力中怨气污秽无数,如今竟然纯净地如水。 “她,她连长相都变了呀。” 悠扬的钟声之中,然蝉连五官都开始变化,蜕变成一名男子模样。 那名男子紧闭双眼躺在地上,心脏全然不会起伏,好似死了那般。 谷荒泽断言道:“这确是尸体。” “却非然蝉的身躯,而是紫陌神君的。” 眼前男子眉目温柔,就连死去也是从容地微笑着,这与谷荒泽在光阴尽头遇见的紫陌神君,一模一样。 谷荒泽断言道:“蜃树,然蝉的魂魄,与紫陌神君的身躯,如今融为一体,无法分离。” “只是然蝉毕竟是冤魂,她的魂魄似乎无法出现在白天。” 真是讽刺,她背主杀夫所换的一个新四灵界,如今竟然成为克制自己活动的利器。 黎噎扯着谷荒泽的衣角,皱着脸:“若你要寻回紫陌神君的身体,岂不是要将然蝉也带走?” 谷荒泽将手掌贴在蜃树上,注入一股灵力之后,隐隐能察觉到紫陌神君的身体,与树之间的共鸣。 “若要带走神君躯体,则需要将整棵蜃树都移走才行。” 黎噎跳起来:“这,这是根本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啊!” “里面还有那么多的人!” 谷荒泽拍拍树干,叹了口气:“这肯定又是我那讨债鬼爹的手笔。” “真是物尽其用。” 黎噎蹲下身来,看着树,又打量着人:“其实我从刚刚就不大明白,你爹非要做这个圆光乡做什么?” “让凡人避世?他真的有这么好心肠吗?” “或许没被背叛之前有吧?可是他重生以后,为什么又要处心积虑地将然蝉的魂魄,与紫陌星君的身体都困在此处?” “他想干嘛!” 第241章 难道是真相4 黎噎抱着腿,整颗头都支棱在膝盖上。 谷荒泽拍拍他的脑袋,也顺势坐到他的旁边。 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让谷荒泽想起醉山月在小四灵镇开辟的密道。 里面是他藏私房钱的地方。 醉山月虽然没有猫的形态,可他的脾气就像好斗占有欲极度强的公猫,热衷于标记领地。 这满墙壁奢华的夜明珠,就是他的标志。 “醉山月在将然蝉杀害以后,定回到了圆光乡,并且在蜃境之中,藏着东西。” “啊?”黎噎看着他,满脸问号,“藏什么?” “不知道。”谷荒泽坦然回答,“只是我想,那样东西,或许然蝉也想要。” “然蝉困于此地异常痛苦。她想要借我们的力量彻底解脱,是真的。” “可是哪位修者会甘愿放弃毕生修为,投胎转世呢?” “以然蝉之狡诈,她这么些年定然也有其他谋算。” “什么谋算?”黎噎追问着,“你敢再说不知道,我扇你哦。”他作势举起手来。 不防谷荒泽居然扯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脸带笑意:“在下不敢。” 黎噎耳根泛红,他抽回手去,催促着谷荒泽:“快说快说。” “圆光乡之中,可有你认为极不寻常之事?”谷荒泽反问道。 “那可太多啦。只是,”黎噎敲着脑袋,“只是有两条是我觉得最奇怪的。” “挖穿蚌山,真神降世,回溯时间,得见桃源。” “以及圆光乡之人不得动情,不得生子。” 黎噎比出“二”的手势,蹙着眉:“醉山月为了什么?” 谷荒泽沉吟片刻回答道:“然蝉是蜃境之主,虽然被醉山月下了禁制,无法进入圆光乡,却能暗中影响圆光乡的环境,甚至于人的想法。” “这两条规则皆非初代族长规定,是后世所补充的。想来是然蝉所求。” “在我看来,第一条还与另外一条,圆光乡中不得出现修者,这条有关。” 蜃树上不断产生泡沫,又不断消亡,在阳光的映照下竟然生出些许彩虹。 谷荒泽抬头:“三蝉想掌控圆光乡,她不会允许蜃境如同梦悲的海市那般,任由他人变化形状,心想事成。” “这两条规则皆是防止圆光乡产生修者。” 黎噎更是疑惑:“反正她也一心求死,让修者破了她的术法可不是死得更快。 谷荒泽语带嘲讽:“这些高傲的神君,是不会容许自己死于蝼蚁之手的。” “哦,这么说,她肯让我们杀,还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咯。”黎噎翻了个白眼。“那蚌山那条呢?又是为了什么?” 谷荒泽直接了当地回答:“蚌山底下藏着的,便是然蝉想要,而醉山月想藏之物。” “血液化作的神水,能封住修者的灵力,而蚌山的尸身,反而却能恢复灵力。“ “我正是由于当年吃了一段时间的石头,才有了恢复的机会。” 黎噎抠着喉咙一脸菜色:“好恶心,为什么我要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啊。” 谷荒泽扯着他的脸皮,笑道:“你还不是天天吃鸡鸭鹅猪的尸体……” “那不一样………”黎噎骂骂咧咧:“总之,蚌山底下藏着的东西定然非常厉害,厉害到然蝉能通过它脱离醉山月的控制是吧?” “按这样说,那我们也定能用此物让然蝉与神君尸身分离,是不是这个意思?” 谷荒泽轻轻笑了声:“或许吧,不管是什么,若到了我手里,至少能好好恶心醉山月他一把。” 黎噎吐槽他:“你果然是生出来跟他讨债的………” “对了,”黎噎蹭蹭蹭跑到昏迷的甘矍渺身边,试探他周身灵力,“三眼元气大伤,得找个地方让他好好修养才行。” “我来吧。”一团紫气将甘矍渺团团包住,谷荒泽又拿出一只掌心大小的琉璃瓶来,紫气裹挟着甘矍渺被收进这瓶中。 那瓶身晶莹透明,其里似乎有水在流动,而其中,甘矍渺身后长出六对附肢,正在随着水流摆动。 “哇,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黎噎从谷荒泽手中接过琉璃瓶,不禁赞叹道。 谷荒泽弯下腰,神情似笑非笑,有些慵懒散漫,却看得黎噎全身发毛。 他反问道:“你有多少惊吓是没同我讲的?” 嗷呜!来了他来秋后算账的!黎噎跳起来,想要落跑。 只是玄影手比他动作更快,捉住黎噎的两个脚踝将人拖了回来。 “你和醉山月两人隐瞒了我多少事情?”看着作无用挣扎的黎噎,谷荒泽挑眉质问。 “就亿点点……”黎噎弱弱地反驳,然后就被玄影手拎着倒吊起来。 不仅如此,还有数只玄影手长出来,伸出长长的手指,往黎噎的腰与嘎吱窝轻挠! “放放哈哈哈哈哈!你卑鄙!”黎噎又笑又叫,身体剧烈扭动挣扎。 回应他的是玄影手扯脸颊的酷刑。 ………………… 阿雁一夜无眠。 他枕头底下藏着那本族长手札,里面记载的内容堪称震撼的程度。 以至于他今早看到用银盏盛着的神水时,忍不住恶心作呕。 喝完一整盏神水的甘玟忍不住问询:“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阿雁擦干净眼角的水,试图转移话题:“族长情况如何?” 甘玟撕下一块馒头放进嘴里,边回答道:“身体倒无大碍,只是睡着了,噩梦不断。” 阿雁皱眉:“做噩梦无法醒来?” 甘玟点头:“医师已经在寻求解决办法,我对幻梦也颇有研究,吃完早饭我便过去。” “只是族长昏迷,我也无暇看管族中事务,这几日倒是要你全权管理了。” “还有,蚌山挖出密道之事更是重中之重……” 阿雁打断甘玟的嘱咐,皱紧眉头:“等等,蚌山真的挖出密道了?” 甘玟面无表情地拿起一盏神水,泼到阿雁脸上,“我不至于为了选拔大司祭而胡诌。” “你把我想成什么?”甘玟踹了阿雁一脚,转身离去:“好好看着圆光乡。” 阿雁用布赶紧擦干净脸,“不愧是甘清露大司祭弟子………” 一样的正直和火爆。 第242章 难道是真相5 山缝中,黄昏的余辉洒在洁白的蜃树上,黄铜铃铛偶有晃动,树下除了熟睡的紫陌神君以外,不远处还躺着两人。 玄影手从黎噎的腰间松开,黎噎终于翻了个身,背对着谷荒泽嘟囔着:“什么我都坦白啦,你离我远些。” 说完就像条毛毛虫一样扭动着往旁边蹭了蹭,颇为警惕地远离照尊大人。 “所以你在去东海前已知我的真身,却依旧隐瞒。”谷荒泽坐起身来,理了理微乱的衣襟,眼神幽深地盯着黎噎的背影。 “你少,少来,我跟你说,是你骗我在先的。”黎噎扶着腰又往前扭动了几寸,“在我家骗吃骗喝,骗灵石。圆光乡里我还养了你十年呢!” 谷荒泽直接一手把他捞回来,捏着黎噎的脸,勾唇一笑:“何为骗?是你白纸黑字聘我回家,还将纳猫契供与我娘……” 这可真是天地父母皆作证了。 黎噎悔不当初,恨不得将那一张聘书撕碎吞下肚,他一脚踹在照尊大人小腿肚上,“你这是诈骗!我又不是修仙界之人,我那哪里知道……”收养野猫也会出事啊! 刚才谷荒泽也听到黎噎所坦白的另外一个世界,也知道了醉山月,然蝉与黎噎三人竟是来自于另外一个尘世。 谷荒泽扯着黎噎在脸皮,目光之中带着探寻:“怪不得你帮着醉山月来骗我,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渊源。” 黎噎反手扯着谷荒泽的头发,大声反驳:“这才不是欺骗呢,这只不过是隐瞒?” “隐瞒?”谷荒泽任由他扯着头发,目光带着探寻:“或许醉山月还对你隐瞒了许多事情。” “从目前看来这好像是必然的事情啊。”黎噎接着他的话说,“只是,醉山月他只是想报仇啊,他应该不会害我的吧?” 黎噎与醉山月不仅没有仇怨,还建立了诡异的友谊,而且又是醉山月帮助黎噎踏上修仙之途,因此在黎噎看来,醉山月值得信任。 微风吹动铜铃,发出轻轻的响声,夕阳正在沉入西山,玉兔乘着云层缓缓升起。 谷荒泽松开黎噎的脸皮,语气带着无法隐藏的担忧:“且不论你是如何变成了黎玉郎,醉山月定是刻意挑选了你。” “这其中定有我们无法预料到的隐患。” 黎噎摸着被扯红的腮帮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说起来,佑土神君当时将我踹到这里,似乎就是想告诉我一些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到底我在醉山月复仇的环节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黎噎百无聊赖地踹了谷荒泽一脚。 后者突然将他拉了起来,护在身后,只见日落月升,山缝之中忽起疾风,铜铃齐齐响起,汇集成古朴的钟声。 紫陌神君尸身周围的灵力又开始暴涨乱窜。 他的头发与皮肤颜色开始变化,从男子转为了女子。 钟声停止,铜铃化作白叶。 然蝉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全身满是瘀伤,鼻青脸肿,咬牙切齿地盯着黎噎:“你身上怎么会有流息壤!” 黎噎躲在谷荒泽背后做了个鬼脸:“佑土神君送我哒!” “你放屁!”然蝉捂着作痛的肚子,气喘吁吁:“他怎么可能把本命法宝给你!” 黎噎摇头晃脑:“哎呀,我可没有骗你,是佑土神君临死之时,将此法宝传于我,并引我到此的。” 玄影手勒住愤怒的然蝉,将其提起。谷荒泽冷冷地道:“谁要你信!” “说!醉山月藏于圆光乡之物有何效用?” 然蝉任由玄影手将她勒住,并不反抗,反而还是一副得偿所愿的表情:“对,就这样,杀了我,快些杀了我!” “这么多年了生不如死!我到此时才能得到解脱!” 谁知谷荒泽并非要杀他,而是拿出了一只琉璃瓶来,他冷冷地道:“这是水荣华,若你不坦白,水荣华自会让你陷入无尽噩梦。” “我保证你比现在更痛苦百倍!” “你!”然蝉脸涨得通红,身后蜃树的叶子簌簌落下来,卷成一条白龙,朝着谷荒泽凶恶地咆哮着。 紫雾在谷荒泽的掌心膨胀,如乌云一般笼罩着白龙。 玄影手更是不客气,粗暴地拽着然蝉四肢。 谷荒泽拿着水荣华,一步步向她靠近。 “等一下!”黎噎忽然挡在谷荒泽的面前,看着然蝉说道。 “老乡,老实说,你与醉山月的仇怨,不要影响到我们后来者。” “我们只不过想完成紫陌神君的嘱托,并不是真的要取你性命。” 然蝉颇为意外:“只是完成托付,即便这样做毁掉醉山月的谋划也没关系?” “我是没关系啦。”黎噎看向谷荒泽,后者将琉璃瓶收了起来。 “没关系,醉山月生了个讨债儿子。” 然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心情十分复杂。 蜃树白龙在紫雾的包围下消融殆尽。 谷荒泽一挥袖,玄影手亦松开对然蝉的控制,“趁我改变心意之前,你还有的选。” “合作?还是不合作?” 怀疑,恐惧的情绪在然蝉的目光中流转,最终她闭上眼睛,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可以。” 然蝉跪坐在地上,目光在黎噎与谷荒泽身上逡巡了一遍,“只是,这件事,醉山月的儿子最好不要掺合。” 她注视着黎噎,冷静地说道:“要破醉山月的术法,只有与之相当的神君才可以。” “蚌山之中埋的正是五神君之中的金鳞神君。” “她也是五神君之中实力最强者。” “醉山月也不知发什么神经,只将金麟神君困在蚌山之中,她大约是在长眠吧。” “你们只要破除她身上的禁制,唤醒她即可。” “凭她与我的交情,让她帮我脱离困境,应当不难。” “到时候你们自可得到紫陌神君的躯体。” 然蝉嘲讽一笑:“然后金麟神君自会去找醉山月的麻烦。” “你爹要糟糕啦。” “好啊。”谷荒泽扬起笑容,鼓掌三声,“这可真是太好了。” 第243章 难道是遗迹 夜色深沉。 蚌山内烛火通明。 守卫守在其中一座洞口处,等待着大司祭前来查看。 阿雁望着地面那个黑黢黢的洞口,火把根本无法照到底。 一颗夜明珠被阿雁沿着修好的石阶抛下去。 骨碌碌不断往下滚,珠子与石头的撞击声一阵又一阵。 最后只听见一声闷响,夜明珠破碎。 “夜明珠易碎,想来走不到尽头。”工头在旁边说。 “这条密道有多长?”阿雁问道。 工头无法给出确切答案:“这个洞穴之前产出了许多珍珠,已经被挖掘超过两百年。” “两百年?”阿雁的脸上浮现一丝诧异:“那走下去要花多久时间?” 工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到达最深的地方,至少要连续走上七天。” 顶着阿雁审视的眼神,工头连忙解释:“因为越挖越深,来往不方便,本来停了很长时间。” “直至五年前一次地动,有工人掉了下去,居然发现里面震出一条细缝来。” “因此这五年来,我们修筑了台阶,还请机关工匠修了升降梯,其实也不用走七天……” 阿雁松了口气,“那我登梯下去……” 谁知工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居然想拦住大司祭,劝道:“大司祭……还是算了吧……” “十天前, 我们才在细缝中挖到那条密道以后,本来有工人想进去探查一番,谁知道就出事了……” “人抬上来以后都四分五裂,不能看了。” 工头又蹲下身来,在阿雁耳边悄声说:“其实,其实甘清露大司祭生前曾下去过一次。没几天以后就身亡了。” 阿雁皱眉:“ 与这有何关系?” “都,都说因为那里有神的诅咒………”工头小声地说,他扯着阿雁的衣角:“雁仔,你要是出事了,甘黎可要伤心死了。” 甘黎也在矿山服过苦役,而且他这十年来与工头交情极好。 想来这是工头出于情感的劝告,可是阿雁从来都不想退缩。 他缓缓摇头,在工头的注视之下,仅仅带着一名护卫就登下了升降梯。 “你怎么看?”阿雁望着蜿蜒向下的石阶,以及插满火把的石壁,他淡淡地开口。 旁边那位长身玉立的护卫,沉默片刻才道:“这底部有股极强的灵力。” “而且,似乎有些熟悉。” 阿雁瞥了他一眼:“十年来,你来蚌山服苦役的机会也不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 护卫呵呵一笑:“真是对不起,我恢复灵力也不过几天罢了,是我的不对。” 阿雁冷哼一声:“让大名鼎鼎杜珩对我低声下气,我应该要感到庆幸才是。” 眼下这名护卫,正是伪装过的杜珩,他恢复灵力的同时,也用化形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大摇大摆地混进来。 杜珩温柔地回话:“若是道歉能让你开心,杜某从不吝啬。” 一声闷响,升降梯落到最底部。 “伪善之人净爱谄媚之语,呵呵呵。”阿雁率先一步走出去,从底下守卫手中接过琉璃灯。 而杜珩却是选择了火把。 那条上古密道就在石阶的不远处。 “看来你的琉璃灯是用不上啦。”杜珩低声轻笑。 只因那条密道的石壁与台阶上皆镶嵌着明亮的夜明珠,将这条通道照耀地如同白昼。 同时台阶上的干涸发黑的血液,也在光亮的照耀下异常的明显。 “工头恐怕还是稍微掩饰了一下,这里死的怕是不止一人。” 面对杜珩的推断,阿雁不语,他只身踏上第一格台阶。 踩在平滑石阶中凸出的夜明珠上,阿雁只觉得脚底微微刺痛。 “快走!”还未等阿雁反应过来,杜珩将他夹在腋下,飞快地向下冲,直到守卫都看不见的地方,杜珩凭空漂浮起来。 借着夜明珠的光芒,两人这才看清楚,从石阶中升出无数玄影尖刺来,起起伏伏,凶险无比。 “这股灵力异常强劲。” “绝非寻常修者。”杜珩皱着眉头,他带着阿雁慢慢往下飞去,避开这些石阶。 阿雁只觉底下似乎有东西正在扭动,发出窸窸窣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躲开!”阿雁大喝一声,只见一只玄影巨鹰从底下猛窜出来,风声裹挟着极重的杀气向两人冲来,发出无声的啼鸣。 杜珩手捏法诀,一柄紫玉拂尘凭空出现,一甩将那玄影巨鹰抽飞。 透明晶莹的泡沫被吹上天空,黎噎坐在地上鼓掌欢呼。 “哇,再吹多点,再来再来。” 然蝉无语地地吹着泡沫幻化的泡泡棒,看着泡泡四散:“我说,你穿越过来的时候只有十岁吧,如此童真童趣?” “你懂什么,我小时候就想找到这种能吹出又大又多的泡泡棒来。这是儿时的梦想!”黎噎继续鼓掌欢呼。 然蝉忍无可忍,一泡泡棒往黎噎头上砸过去:“都说了别让醉山月的儿子插手,让你去啊。为什么现在是你留下来监视我?” 流沙挡住泡泡棒,黎噎将其握在手中,朝它轻轻地吹了口气:“没办法呀,你说的那个方法,只有他才能做得到吧。”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然蝉皱眉:“他与醉山月简直是一个月饼模印出来的,金麟见他,不劈死他才怪。” “到时候圆光乡崩塌,除了你我们都要死。” 黎噎自信地摇头:“才不会呢。那金麟神君绝对认不出来。” “那是不用化形,也无法认出来的伪装。” 一只狸花猫,正站在夜明珠石阶之上。玄影尖刺不仅对它毫无影响,甚至被吓得瑟瑟发抖。 它一步一步地跳下来,正巧踩在击落的玄影巨鹰身上。 这已经是杜珩与阿雁击落的第三只巨鹰了。 “底下的灵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在增强,真是有意思啊。”杜珩轻轻地笑了一声。 “喵。” 就在第四只巨鹰腾飞袭击过来时,他们听见寂静之中传来一声猫叫。 巨鹰的动作顿时停止,如墨水那般融化消散。 石阶上的玄影尖刺亦停止挑衅,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244章 难道是遗迹2 狸花猫胸前发着淡淡微光的青玉佩,而那对冷冽的金眸则看向漂浮在空中的两人。 灾祸消弥,两方对视起来。 杜珩戏很多,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贫道没看错吧?这难道是圆光乡神圣无比的神猫大人。” “莫非那几只巨鹰就是神猫大人的座驾不成?” “喵。”狸花猫懒得说话,反而对着阿雁喊了一声,接着悠闲地舔了舔爪子,一格一格台阶往下踱步。 台阶上的玄影尖刺,半分都不敢对它造成伤害,藏起尖刺,柔软地就像嫩草那般。 这上古的密道,是围绕着中心巨大的深洞修建的,蜿蜒不断向下。 如今杜珩与阿雁正漂浮在这深洞之上。 阿雁丧失灵力犹然不觉,可杜珩却能感觉得到,洞底汹涌的灵力,不止会驱使玄影巨鹰,而且产生了一股诡异的吸力,不断将两人往下吸。 “在这里呆可大不妙,想来还是寻良策再刺探为好……”杜珩思忖着,向阿雁说出目前的情况。 阿雁盯着不断往下走去的狸花猫,心里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不,我们不走,也许这是我们唯一机会。” “跟在神猫大人后面。它会保佑我们的。” 谷荒泽慢慢地往下走,眼见那两傻子商量了一会,终于会过意来,懂得飞到自己的后面。 还算不蠢…… “你看……”阿雁的双脚落在地上,此时的玄影尖刺也不敢再攻击他。而从深洞中飞出的玄影巨鹰,在空中逡巡了几圈,却也不敢靠近两人一猫。 “看吧……这是神猫大人的庇佑……”阿雁眼珠子转了转,笃定地说。 神猫大人是会说话的。只是神猫大人到现在都不想张开尊口,很明显就是防着杜珩,阿雁聪明绝顶,立刻打配合。 杜珩一头雾水,总觉不妥,却又不知不妥在何处,只能跟着神猫大人的脚步往下走去。 大约往下走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向下的阶梯断开,而在左手边的石壁上却多了个一人高的山洞来。 杜珩往那断裂的石阶边张望,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涌入脚心,他慌乱地退后一步。就见一只纯白的庞大龙爪攀上石阶,一颗巨大的龙头,盯着两只硕大发光的龙瞳,炯炯有神地盯着三人。 “喵。”狸花猫轻飘飘地叫了一声。 冰龙脑袋缩回了黑暗之中。 “喵。”狸花猫率先迈向洞窟之中,阿雁与杜珩急忙跟上。 ……………… “按你这般说。醉山月肯定布下层层陷阱戏弄闯入者。我这点微末道行,还不被生吞活剥咯。”黎噎从蜃叔上拔下一只叶子来。 揉吧揉吧叶子就成一团晶莹的泡沫,黎噎拽拽捏捏把泡沫捏成了憨态可掬的小猫咪来。 “吼!手倒挺巧的嘛。”然蝉看着那小猫咪,“穿越前做手工的吧?” 她在这个地方,孤零零地呆了太久,好不容易遇见个人,还是个同乡,即便是再满腔愤恨,也忍不住多聊几句。 “我可是猫咖老板,坐拥十几只猫咪员工!”黎噎做豪迈状:“我还在小四灵镇开了一家食肆,以后等你出去了,记得来光顾我的生意啊。” 听她这么说,然蝉忍不住笑了笑,却道:“小四灵镇是醉山月的地盘,我可不敢去。” “只是你既然与醉山月很有交情,又与他儿子不清不楚,为何佑土神君会将流息壤给你?” 黎噎咳嗽一声,他张双手,三珠木从他右手掌心长出白嫩枝芽,左手掌心却冒出一条浮沉水蛇,“我身上可不止是流息壤,还有这些……” 然蝉睁大眼睛,惊疑不定。 “其实,我这副身体是天生凡骨,这些都是醉山月帮我的,流息壤其实也是醉山月剥下来,放在我的身上。”黎噎干笑一声。 以往他未曾怀疑,可经历了种种诸事,心下也不禁打鼓,只是在然蝉面前,他还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见醉山月大抵不错吧。” “只是,不知道佑土神君死前要我来此,是想告诉我什么。我至今想不明白。” 听见他这么说,然蝉脸色精彩纷呈,她且惊且怒地站起身来:“告诉你什么!告诉你就是个傻白甜,被醉山月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吧你!” 然蝉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狠狠戳着黎噎的额头,“你是个傻子吧!天上哪里能掉下馅饼来,醉山月这是要你死啊!” 结合从他人口知道的醉山月人设,如今的黎噎对这个答案也不感到意外。 眸子中的光不经意间暗淡了几分,黎噎强笑道:“我的死对他有什么好处?犯不着吧。” “啧。”然蝉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粗暴地扯着黎噎的头发,“他把五灵之力都砸在你的身上,是想要拿你打生桩。” 打生桩,在地球是有些很多传说的民间恶俗。 传闻是在修筑桥梁或者建筑前,为了祈祷工程顺利进行,需要将活人埋在地基或桥墩之中。 有说献祭河神,有说为了平衡风水。 这种活人献祭的恶俗,在有现代社会文明的地球,当然是被杜绝的。 黎噎万万没有想到在修仙界,这种事情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呵呵,你不会告诉我,醉山月想修金字塔吧。”黎噎只觉得自己说话声音有点飘。 然蝉哈哈大笑:“金字塔?我都能给你建个十个八个。” 黎噎陪着她一起笑,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流了下来:“哈哈哈,那他怕不是想建天宫吧?” 然蝉突然不笑了,眼睛里带着怜悯。 黎噎也笑不出来了。 ………… 阿雁的琉璃灯,与杜珩的火把,终于派上了用场。 仅凭着一点微弱的火源,也无法照亮一整个洞窟。 因为这个洞窟非常的大,每往前踏出一步,都能听见空旷的回响。 地面还满是污浊的积水,漫过脚背,还发出阵阵腥臭味。 狸花猫嫌脏,矫健地跳到了阿雁的头上。 “喵。”金色眸子在黑暗中发着光,一条玄影狗破水而出,冲了出去。 就在三人前面几步的距离,黑暗之中,有一声痛苦的呻吟传来。 第245章 难道是怪物 “&¥%吧嗷呜呜呜呜呜呜。”被玄影狗咬中的那个生物,发出了怪异的咒骂声。 杜珩高举火把,照着那怪物的脸,发觉只不过是一个四肢健全,精神失常的男子罢了。 除去他赤裸的四肢上,似乎从皮肤里长出来的白色枝叶与无精打采的树藤。 “他身上,怎么长着这么多的枝叶?这是树人吗?”杜珩有些纳闷。 阿雁张开手掌发动神力。 那男子一把被神力推开,却仍孜孜不倦地向前,手背上的皮肤猛然长出树藤来,化作长鞭,“啪”得一声抽在玄影巨狗的身上。 看见那男子眼睛里长出来的白色小花,狸花猫眼皮一跳,连忙屏住呼吸。 “你@¥-。你们也%¥$。”不防身后又传来一句低语,杜珩拂尘抽过去,如打在灌木丛中一样。 火光照耀之下,出现另外一个怪人。 这位更是重量级,他的头上已经长出了茂密的枝叶,犹如顶着油菜花那般。 枝叶从他的五官之中蜿蜒攀爬,怪人虽然还没死,却已经是行尸走肉了。 他伸出两只碧莹莹的手掌扑向杜珩。 狸花猫眼皮又是一跳。 黎噎此时左右眼皮都在跳动,他倒也是分不清是跳财还是跳灾。 然蝉正经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 可黎噎宁愿她是在撒谎骗自己,就像昨天那样。 “准确来说,不是修天宫,是修仙界。”然蝉扒拉着两蜃叶,变出了两罐啤酒来。 “这个味道我模拟了很久的,和地球里的啤酒一模一样。”然蝉扔了一罐给黎噎,自己开了一罐。 “旧世本来只有四灵界。当时的人间是人仙混居之地,因此才有如此多的仙前灵洲记载。”然蝉喝了口酒,娓娓道来。 黎噎扯开拉环,啤酒气泡喷了满手。“你昨天说过,如今的仙界是用醉山月的身体搭建的吧?”虽然听起来极度的扯,可修仙界的事情不能用常理和科学去解释的。 然蝉打了个舒服的酒嗝:“他好歹也是太阳的后裔吧,还是嫡长子,你知道的吧,一出生就到罗马。他的尸体炼化以后,确实十分神奇,能在天上形成一方又一方的小天地。” “这些小天地依靠五灵之力串联起来,才形成了一大片的仙界。” “所以说啦,仙界的建立是在醉山月的基础上,再加上五神君之力所建造的。” “以至于后面在天虞之山诞生的天尊,各方小天地的仙童与仙花灵草,都是在这几股力量交织制造的。” 黎噎也打了个酒嗝:“这样说的话,醉山月是真的很厉害啦,不过跟我要被打生桩有什么关系。” 然朝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壳:“你还不明白吗? “五神君因为醉山月的复仇,已经七零八落了啊。” “没有了五神君镇守的仙界,会随着灵力的丧失而四分五裂,最终从天上砸落到四界之中。” “你能想象漫天的流星砸到地上,会引出多少动荡吗?” “最重要的是,如今那棵扶桑神树就长在仙界,如果仙界离散,整棵树就会掉下来,到时候金乌也会摔落四界,这才是大浩劫!” “他需要一个能蕴含五灵之力的祭品,用来重新恢复仙界的稳定。” 然蝉捏扁的啤酒罐,化为一团泡沫,被揉巴几下又变成一罐崭新的啤酒,看着黎噎歪在树旁,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黎噎捏着啤酒罐吱拉作响,“不是,这么大的祸事,你们神君打架造成的耶,天上的神仙难道就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那他们成仙去干嘛啊?” “偏偏要拿我填地基吗?” 然蝉咽下一口啤酒,平平淡淡地吐出残忍的话语:“成仙当然是去享受的哟,谁管你这等凡人死活。” “虽然说如今仙界垂危吧,可是彻底解体,也还需要一万年的时间。” “所以在神君们察觉了醉山月的屠杀以后,才会斩断通仙桥。目的是除了拦住醉山月以外,还是防止剩余的灵力外泄,这样仙界崩塌得更快。”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真的不行啊。” “无论是五位神君,还是醉山月,他们都是旧世的遗民。将那些飞升的仙人当作打生桩的原料,醉山月也不是没试过………” “你被困在这里,你怎么知道?”黎噎的声音有些颤抖。 然蝉摊手:“因为我不是最后一个被醉山月处理的。” “他处理了我和金麟神君以后,还将一些实验失败的仙人也塞进了圆光乡里。” “塞了不少呢………就在金麟神君附近,不过放心啦,灵力也溢散地差不多,不难对付的啦……” 熊熊火焰包围了面前的树人,呆滞的树人还在喃喃自语,仿佛没有痛觉一般,任由自己被火焰吞噬。 杜珩收回火把,得意地朝着阿雁笑了笑:“如何呀大司祭,您的夜明珠琉璃灯,还是选错了吧。” 另外一只树人被神力推得极远,只听见无尽的回声从对面传来,又是一阵滚落台阶的声响。 阿雁放下左手,看着前方,淡淡地说:“那边应当有出路。” 烧焦的味道在洞窟里蔓延,杜珩险恶地捂住鼻子:“这些玩意真是瘆人啊……偏偏还有细微的灵力,还不是凡物…” 叮当。他的脚似乎踹到了某样东西。拿起来,擦干净污水,借着火光,杜珩看清楚了那物。 是一块方形玉牌,玉质细腻,散发着淡淡的灵力,上书:“紫微垣传舍星君不惑。” “传舍星君不惑………?”杜珩咀嚼着这几个字词,有股熟悉的感觉在心中一闪而过。 狸花猫耳朵竖了起来,忽然从阿雁头上跳下来,对着地上某处叫了一声。 阿雁立刻蹲下,也摸索到一块玉牌,上书:天市左垣魏增星君秦子野。 阿雁睁大眼睛:“秦子野,这是人名。” “天市左垣魏增星君,秦子野。” “莫非这是属于星君的玉牌?” “哈哈哈哈哈。”杜珩觉得有些荒谬:“你莫非想告诉我,刚刚那两个树人,是星君吧?” “失落仙界的星君,在圆光乡变成了怪物?” “那圆光乡,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第246章 难道是怪物2 这些变成树人的星君们,大约是醉山月的手笔。 狸花猫重新跳到阿雁的头上,将脚上的脏水都擦到阿雁头发上。 ………… 阿雁无奈地拍了下猫爪。 “倘若是仙人,他们的灵力怎会如此地弱?”杜珩仍然不敢相信。 阿雁思忖:“或许,是长在身上的那些树枝所导致的。” 杜珩突然向右急退三步,横挥拂尘,抽飞黑暗中的阴影。 白叶树藤如飞鞭般从暗处袭来,裹挟着浓厚的灵力,以劈风破雷之势向杜珩抽来。 一名白发老者踉跄着脚步出现在两人一猫面前。他身穿白衣白袍,腰间亦挂着方形玉牌,头部皆被树枝所覆盖。 特别的是他手中拿着一只琉璃紫玉罗盘,一看便知是上等法宝。 可惜老者已经失去了神智,连这等法宝也不懂驱使。 杜珩收起拂尘而挥动火把,明亮的火焰逼得老者往后退了几步。 “你农米多,和谁都个,啊噶咖呀。”老者身后传来另一个怪异吼声。 一名高大女子站在老者背后,她的身上却没有树藤萦绕,腐烂的衣服露出腐烂的身躯,整个身体中似乎有火光隐隐流动。 女子五官无损,但早已丧失了神志,全身最显眼的伤口莫过于在锁骨以下,一个极深的血洞。 似乎有什么被挖走了。 那个位置,狸花猫心中一寒,他顾不得其他,低下头来,在阿雁耳边里挤出一个字。 “跑。” 阿雁立刻拉着杜珩,飞快地往前奔逃。 那女子的身躯变得通红,似乎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嘣!” 她的肉体陡然爆裂开来,明亮的火光伴随着火舌吞没她周身的所有树人。 然蝉变成一盘牛肉串,吧唧吧唧嚼得很香:“所以说,醉山月发现那群星君没啥雕用以后就懒得管啦。” “后面又去捉了不少妖魔前去试验,当然还有凡人咯。” “你调的这个啤酒味道好苦啊……”黎噎咂嘴,皱着眉头躺在地上望天,“他怎么又找上了我呢。” 然蝉往他身上砸了瓶草莓味的苏打水,“大约也不是碰巧吧。火灵神君生前与一凡人女子结合,他的后代却大多有缺陷,几乎无法修仙。” “只因他们身体之中多了一个叫噬灵囊的器官,会吸食灵力……”然蝉见黎噎像僵尸一般弹射起来,表情僵硬,就知道他被自己说中了。 “嘿嘿嘿,醉山月找上你大约不是碰巧,而是这种事情他大约已经试验过很多次了。” “只是在你身上恰好成功了吧。” 然蝉对着黎噎竖起大拇指,灿然一笑:“老乡,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你是天选倒霉蛋啊!” “啊啊啊啊啊啊!”黎噎头上冒出一众火焰,他终于控制不住抱住然蝉大腿大叫:“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放开放开放开!”然蝉疯狂敲打黎噎的头:“死你一个拯救整个四灵界哎,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圣人说的话都忘记吗你,九年义务教育你白读了吧!”黎噎抱住然便不放,忍不住放声大哭。 “别哭啊你好歹是个大男人!”然蝉一边用力向前爬一边抱怨。 “死的又不是你啊!!换你你也哭吧!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猫咖老板,凭什么不明不白穿越过来后要被薅去打生桩啦!”黎噎越哭声音越大,眼泪鼻涕都擦在然蝉身上。 “好啦好啦!你都还不是完全体,不到打生桩的地步啦。”然蝉终于受不了,也跟着放声大叫。 “金灵之力还没放入你体内啊!” 黎噎哽咽:“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然蝉一巴掌拍到黎噎脸上:“那就更应该救出金麟神君啦!” 洞窟之中轰隆的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不断地传出洞外,并伴随着地面震动。 两人一猫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从洞窟之中逃窜而出。 杜珩看着手中破碎成三块的护盾法宝,心有余悸。 “也不知道这个洞穴里到底藏了多少这样,非人非仙的怪物来。” 阿雁却是脸色凝重地看向前方,“还是先想想下一步要如何吧……” 洞窟之外便是一片广阔的平底,从下往上望过去,是无数的玄影巨鹰盘旋。 而此地再无阶梯,也再无洞窟,只余中间一名用层层金锁链捆绑住的女子。 她身穿金片铠甲,腰间系着酒壶,裸露的皮肤上净是鳞片,她的下半身却并非人身,而是金银环相间的蛇尾。 在她的周围,除了萦绕着的锁链以外,还有无数的绕行的玄影飞鸟。 “这就是神?怎么与画中之人相距甚大。”阿雁轻声地说话,却并未得到杜珩的回答。 此时的杜珩一反常态,失去了往常的从容,变得有些许迷茫与慌张。 他的脑子中似乎闪过无数细碎的画面,却半分都捕捉不住。 而他的行动此时比头脑还要更快,直接抽出拂尘,狠狠地便向那女子身上的锁链挥过去。 哐当,金锁链纹丝不动,巡逻的玄影飞鸟却集体向杜珩冲过去。 “喵。”狸花猫用叫声制止了玄影飞鸟的攻击。 “喂!”阿雁本想劝阻,可是被狸花猫用爪子拍了拍额头。 “喵。” “你是说,不准去?”阿雁问道。 “喵。” “为什么?”阿雁又问道,可这次狸花猫也没有出声,只是用金色眸子审视着被束缚住的金麟神君。 从她身上只感受到微弱的灵力,很明显,醉山月肯定下了极重的禁制。 凭借着这几条锁链与这几只飞鸟,根本无法完全束缚住神君。 狸花猫的目光移向了锁链延伸的地下。灵力凝聚于眸中,只见地下锁链所生之处,乃是一条金龙。 金龙身躯有些淡淡的灵力,然而死去时散发的怨气更重。 醉山月或许是用这怨气制成禁制,才能控制住金麟神君。 就在它踌躇之际,杜珩突然一拂尘抽到了沉睡的金麟神君头上。 收到刺激般,金麟神君的尾巴猛然甩了出去,正中杜珩。 第247章 难道是禁制 金麟神君的速度很快,谷荒泽与阿雁皆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杜珩被抽飞,整个人都撞到石壁上。 悬在半空中的金锁链忽然开始滚动起来,金麟神君依旧是一副沉睡的模样,可周身的灵力突然暴涨。 她身上的铠甲自行解锁成一片一片,化为万片飞刃,无差别攻击周围的所有东西。 玄影飞鸟被切开消散,复又凝聚,却在下一刻还被切散。 无数玄影手凝成护盾挡在两人一猫前面,可在金片面前却不堪一击。 杜珩忍住剧痛,掏出拂尘反击。阿雁则用神力将袭击金片凝固在空中,才勉强阻挡了攻势。 食幽夔影被克制得如此厉害,谷荒泽心中凛然。 只见这攻势维持了好一阵子,玄影飞鸟找到空隙钻入地底。缠绕在神君身边的锁链突然变得通红,冒出了火光,狠狠地缠绕住神君。 “唔!”神君不堪忍受,召唤金片护主,随着金片恢复成铠甲,两人一猫才算是松了口气。 用灵眼洞悉全程的谷荒泽恍然大悟,原来远行飞鸟是用来刺激地底龙尸产生灵力,达到禁制的效果。 而非食幽夔影自身能克制住金麟神君。 “唔!”杜珩脸色青白,他的手捂住脖子,指缝渗出鲜血,隐约见一枚金片镶嵌在其中。 “拔不出来!”杜珩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额边冒起冷汗,踉跄地朝着阿雁走来。 阿雁急忙用神力帮他止血,可是那枚金片就像长在杜珩身体上那般无法取出。 杜珩突然头一偏,身形凝固片刻,有一股强劲的吸力将他往金麟神君身边拉去。 阿雁下意识用手去拉,却被那股吸力也一并带走。 狸花猫滚落地上,眼中闪过紫芒,氤氲紫气将杜珩包围起来,阻挡了一部分冲劲。 蛇尾猛然飞起,拍开阿雁,盘绕在杜珩身上,金麟神君在睡梦中张开嘴巴,朝着杜珩脖子上的伤口狠狠咬下。 !!!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杜珩身上,整个地底响起了一个熟悉又沙哑的女声。 “佑土………” “佑土…………” “为何……在此……” 狸花猫竖起耳朵,全身毛发炸起。 但是杜珩根本没有在听,就用拂尘抽打着蛇尾,企图挣脱束缚。 女子俯下身来,低头咬住杜珩脖颈中的金片,帮他拔了出来。 “佑土………” “佑土………” 杜珩神情冷静了几分,他脑子中闪过的影像越来越清晰,随着这一声声的呼唤,无数不属于杜珩的记忆涌入脑海之中,他仿佛在深海之中溺水挣扎,灵力不断地乱窜。 “我不是…………” “我没有…………” “放开我…………” 在杜珩虚弱的呼唤中,金麟神君渐渐地松开了对他的束缚。 她口衔着那枚染血的金片,仰起头来,眼睛依旧是闭上的状态,但是全身流转的灵力似乎更加旺盛。 与金麟神君相对比的是,颓败的是倒在地上的杜珩,他满头黑发中居然产生了银丝,脸色也很是痛苦,双目紧闭,冷汗不断冒出来,仿佛在经历一场噩梦。 “交换………公平……………” “灵力………记忆……………” “多谢……………” …………………… 黎噎将鼻涕与眼泪蹭到然蝉的大腿上:“为什么,醉山月当初没有直接杀掉金麟神君?以他这样的性格,不是应该斩草除根吗?” 然蝉扯着他的头发,没好气地说:“清华北大是我不想考的吗?是我考不到啊。” “醉山月即便再强,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金麟神君的修为的确比不上醉山月,可是她拥有不死的术法。” “她与醉山月系出同源,来自旧日那棵扶桑神树。金乌栖息在树枝上,而金麟所在的神龙一族则栖息于神树底下的那片水中。” 黎噎这才猛然想起来,无论在时隙还是在圆心乡中,扶桑神树的环境,周围皆是水。 而他看到的景象,却是已经死去的幽蓝太阳沉入水中的景象。 “曾几何时,神龙们可以托着扶桑神树天上地下去遨游哦。” 然蝉的脸上出现怀念的神色来。她用泡沫幻出出一幅当年的壮观景象来。 “金麟神君是里面最特殊的一条。她不是龙形而是蛇形哦。” 泡沫勾勒出金麟神君的大致形象。 “她也是神龙之中的异类。” “醉山月能吞噬一切负面情绪污染的灵力,金麟的功法却是交换。” “交换一切能交换的东西,来换取自己的生存。” 看到黎噎满头雾水的模样,然蝉叹了口气。 “仅仅是付出一点点的代价,就可以免去死亡,真的非常逆天好吗?” “所以在醉山月想出解决方法之前,他只能将金麟神君囚禁在这里。” 黎噎还是不懂到底如何交换,可他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那醉山月想出解决方法了吗?” “他会想出来的。”然蝉笃定的说。 黎噎突发奇想,面上闪过期待的喜悦:“那,那这个金麟神君,能不能付出一点点小小的代价,撑住仙姐不崩塌啊?” “哈哈哈,这样我就不用死了。” 然蝉戳了戳黎噎的脑袋,一脸鄙视:“金麟神君只会为自己的生存而交换。” “若要牺牲自己来拯救四灵界,她是不会的。” “不仅仅是她,其他神君也是一样。” “其他神君………”黎噎掰着手指计算,“水,土,金,火已经死了,那代表木的那位神君是谁?” 然蝉突然一怔。 “对哦………五位神君………” “剩下的是?” “谁啊?” ……………… 在吸收了杜珩的灵力以后,金麟神君却又归于静寂。 阿雁谨慎地盯着她,口中却不住喃喃自语:“这真的是真神吗?” 狸花猫看了他一眼,趁着杜珩昏迷,终于开口道:“族长手札你已经都熟读了吧?” “那是当然,不然我为何来此。”阿雁握紧拳头,“书中记载着,挖穿蚌山,真神降世,得见桃源。” “这应当就是逃出圆光乡唯一的方法了。” 第248章 难道是禁制2 第一任族长手札,谷荒泽已经拜读过。 里面主要是记载着第一任族长建立圆光乡的一百年。 他蒙受神的救助,来到这避世的圆光乡中,答应了神要好好守护并发现圆光乡。 从最初的三个人到不断壮大的规模,初代族长一直遵循着约定。 镇守古战场,以自身之力净化。 用神力庇佑凡人,赐予他们保护自己的神力。 挖穿蚌山,得见真神。 前两条在历代族长的篡改之下,已经变成了族长与司祭垄断神水的条例。 但是第三条,则并没有改变过。 这是从古至今,圆光乡人不断做的事情。 起初,谷荒泽以为是醉山月留给圆光乡的念想。 可是,既然金麟神君被醉山月禁锢在此地,他应当希望永远都无人发现这个秘密才对,为何又要鼓动圆光乡人孜孜不倦地挖掘蚌山。 即便是百年千年,这样挖下去,金麟神君总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当没有灵力,而拥有神力的凡人,与金麟神君相见时,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谷荒泽的视线难免落在了阿雁身上。 这必定是醉山月对金麟神君布下的杀局,这个局,他这个做儿子的找不到丝毫线索。 “圆光乡的入口,不在这个地方。”谷荒泽淡淡地说。 “我与黎……甘黎已经找到了出口。” “就在藏尸洞的底部。” 阿雁脸上不掩饰惊谔的表情,谷荒泽原以为这个小孩会表现出雀跃,谁知这小孩第一句话居然是:“甘黎他没事吧,他逃出去了吧?” 狸花猫竖起耳朵,散发出不爽的气场,“我会照顾他,你只需做你觉得该做的。” “想出去或不想出去,随你。” 阿雁疑惑地发问:“圆光乡到底是什么地方。” 狸花猫一步一步地迈向金麟神君,头也不回地回答:“是蜃境,所以,凡人一旦出了蜃境,有可能会被打回原形,想出去的人需要掂量。” “蜃……你想做什么?”阿雁还未来得及震惊,就见狸花猫已经走到那锁链底下,离那怪物走的极近。 金麟神君如上次那般一尾巴狠狠抽过去。 氤氲紫气包裹着狸花猫躲开攻击,他跳到了金麟神君的肩头。 爪爪扒拉着金片铠甲,狸花猫的动作一顿,有一股熟悉的香味从金麟神君身上传来。 他似乎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氤氲紫气笼罩住金麟神君手上的枷锁,企图将锁链融化,却换来锁链的剧烈反抗,火焰从地底蔓延出来,火舌沿着锁链朝着狸花猫直冲过去。 这火焰轻而易举地便冲过紫气的包围,点燃了狸花猫的尾巴。 !狸花猫落在地上顺势一滚,玄影手钻出来拍熄火焰。 “你……是………”睡梦中的金麟神君突发呓语,她皱起眉头,眉目间还存着几分温柔。 虽然这样,可是蛇尾依旧狠狠地朝着狸花猫抽过去。 “嘣!” 地面砸出一个大洞来,碎石四溅。 玄影手抬起狸花猫躲过攻击,灵活地跳远。 “小泽……”金麟神君仍在梦中,她口中呢喃着一个名字,就如她先前呼唤佑土那般。 金片铠甲四散分裂,这次只是单一朝着狸花猫的方向冲去。 “灵力……交换……” “小泽………” “小泽………” 狸花猫脚边传来剧痛,竟然是一金片冲破玄影手的保护,直直插在他前腿中。 紧接着便是故技重施,谷荒泽被那股奇怪吸力吸走,金麟神君张开嘴巴,吸食灵力。 灵力在被吸走的同时,有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狸花猫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周身灵力大涨。 金麟神君还待再吸食时,却发觉手中的狸花猫已经消失不见。 铠甲金片突然调转攻势,朝着金麟神君飞舞而去,在他周身划出几道伤口。 狸花猫摇晃着脑袋,步履蹒跚,急忙收拢灵力。 这是他第二次使出这套功法。 第一次亦是在对上佑土神君时,被迫无奈而使用。 只有在挨了对方攻势以后,才有反控法宝的机会。 只是如今他重伤未愈,这个功法无法经常使用。 而且金麟神君也非等闲,她很快就夺回铠甲金片的反制权,又朝着狸花猫攻过去。 阿雁娇小的身影突然出现,他双手平举,使金片凝滞在空中。 “喵!”一声猫叫,玄影飞鸟被驱策着钻入地下,火焰再攀附锁链,对金麟神君形成强烈的禁制。 金麟神君仍旧不甘心,以她为中心将灵力搅成旋涡,企图卷走狸花猫。 阿雁挡在前面,张开双掌,左手对着狸花猫,右手对着金麟神君,神力喷涌而出。 “复原!” 如选拔大典上,那张堆纸片恢复成纸张那般,神力拥有回溯的能力。 谷荒泽只觉得那部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正在消失,之前被吸走的能力正在慢慢回来。 “小泽……”金麟神君声音沙哑低哑,她咬破嘴唇,一点鲜血流淌散发着金光滴落下来。 “交换……失败……?” “不……” 一滴,两滴,三滴,这小小的伤口,居然在她的脸上发展成一道深深的血痕。 狸花猫金眸凝成竖线,“你伤了她。” “我?”阿雁的脸上满是讶异之色,“我,我只不过察觉她在吸食你的力量,用神力恢复而已,她自己身上却出现了伤痕!” “不是吸食,是交换。”深有体会的谷荒泽如此说道:“你逆转了交换,造成了她灵力反噬。” “这是金麟神君,道行远在仙之上。” “神君?你如何得知?”阿雁更是讶异,他看着自己的手,只是还来不及思考,金麟神君又对他们发动了攻势。 这次她攻击的对象却是阿雁,口中喃喃细语:“孩子……给我灵力……” “孩子……” 阿雁措手不及被她的蛇尾卷了起来,脑中涌进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用记忆交换灵力?阿雁领悟了神猫大人所说之言。 只是,他身上并没有灵力。 那是神力。 是圆光乡的神,赋予的能力。 而那些神力,源自于古战场尸块所化。 这并不是神力,也不是灵力,而是怨念。 金麟神君脸上的伤痕越扩越大。 第249章 难道是禁制3 世间万般皆苦痛,爱恨情仇如水,奔来往复,旧世今世,千年万年皆如是。 因此修者才想要修仙,摆脱苦痛而追求极乐。 可修仙之道上艰难重重,而一旦面临横死,修者身上积累多年的怨念便会失控。 圆光乡原是古战场,尸体堆成尸山血海。 的怨念留在了神水之中。 而圆光乡之幼童,服食神水并用残酷的方法修炼,在这个虚构的蜃境之中,领悟了神力。 移物,回溯,重塑。 依靠怨念而产生的能力,成为克制金麟神君的关键。 经过时间的沉淀,醉山月借助凡人之手,得到了除掉神君的力量。 若非后面初代族长定下的族规被修改,神水成为司祭与候选人专享,而非全民共享,想来醉山月的计划还可以提前几百年完成。谷荒泽心里默默想着。 谷荒泽前进一步,冷眼瞧着金麟神君在吸收到神力的那一瞬间,身上的灵力变得混乱不安。 阿雁被蛇尾重重甩开,跌落在地上。 强塞进脑子里的记忆被瞬间抽离,阿雁有那一瞬间的眩晕,可是金麟神君的状况却比他痛苦得多。 从嘴唇向下巴延伸的伤痕更进一步地扩大,越发狰狞。 金麟神君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面色难看,仿佛吞食了不干净的东西。 “趁这个时候,你带着杜珩先走。”狸花猫突然对阿雁说道。 本来在上空盘旋的玄影巨鹰,突然温顺地落在地上。 阿雁踉跄地站了起来,眼见昏迷中的杜珩被鹰叼了起来扔到背上,他转头问神猫大人:“你要留下单独对付她吗?” “你还不明白吗?”狸花猫蹲坐下来,周身玄影手绽放钻入地下,形成了一层薄膜,将底下的金龙尸体牢牢盖住。 “我并非想要杀她。”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本尊不想让任何人见到。” “你已经无用了。” 狸花猫轻蔑的语气,引得阿雁莫名烦躁。 这头猫,即使会讲话也是如此地讨厌! “谁要管你!”阿雁赌气地爬上了巨鹰的背上。 “别死了,死猫!” 狸花猫优雅地舔爪:“族长的噩梦还有两天才会失效,你们把握时间吧。” “原来是你干的的!”巨鹰起身,驮着杜珩与阿雁越飞越远,声音也越传越远。 这就是水荣华的好处了。狸花猫前爪往金锁链上一划。 食幽夔影完全覆盖在锁链上,切断了龙尸对外界对感应,锁链暂时对金麟神君失去了克制作用。 玄影手勒住金麟神君的脖子,一只手悬在空中,两根手指直接朝着金麟神君的紧闭双眼插了进去。 “唔!”金麟神君喉咙滚出一声闷响,她的双眼的位置顿时出现了两个血洞。 “解!”狸花猫口吐人声,金麟神君周身灵力暴涨。 ………… 正在吃着羊肉串与黎噎闲聊的然蝉,突然吐出一个鲜血来。 “哇靠!”黎噎吓得丢掉了啤酒:“你没事吧?” “我这样能没事吗?”然蝉喘息着,运功调息,“圆光乡中灵力动荡,想来,想来金麟神君有复苏的迹象。” 此时晨光熹微,蜃树上的白叶又开始变化为铜铃,发出悠扬的钟声。 然蝉话还没有说完,身形就开始了变化。 刚才喝了一地的啤酒和盘中的烧烤,也瞬间变回了泡沫,回归蜃树之中。 阳光照到山缝之中,黎噎静静地坐在树下,脸色变得平静而落寞。 “太阳又升起来啦。我还能看几天?” …………… 金麟神君,终于从那个冗长的梦中苏醒。 她豪迈地打着哈欠,声音沙哑。接着就从腰间的酒壶中倒出两颗琉璃珠子。 圆滚滚的珠子被金麟神君放在眼眶之中,她终于“睁开”眼睛。 “哟,小泽,原来是你救了我啊。”金麟神君语气慵懒,在“看”到了猫之后,居然熟悉地打着招呼。 熟悉……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狸花猫只是盯着金麟神君,竖起耳朵。 “小泽,你那个混账爹呢?他死干净了没有。”金麟神君向狸花猫走近一步,却引来猫的警惕。 金麟神君拍着脑袋,吐了吐舌头:“我倒是忘记你忘记了。” “忘记什么?”谷荒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金麟神君爽朗一笑:“你用一段记忆,换走了我三颗糖呀。” 我?狸花猫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金麟神君看他迷茫的样子,也不再说下去,反而调戏道:“小猫崽长大了怎么还呆呆的?” “你再这样我可走咯!” “去砍你爹咯!” 狸花猫当即开口:“等等!有事请金麟神君帮忙!” “你以前都叫我姨姨的,小泽。”金麟神君蹲下身来,盯着身形娇小的狸花猫:“只是我以前也曾教过你。” “一切皆有代价。” “你所求之事,用何物来交换?” 狸花猫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金锁链:“神君如今只不过是暂时清醒,若我撤去术法………” 金麟神君笑得爽朗,她徒手握住锁链,哐当一声,锁链就裂成了两段。 “我是受了你爹爹暗算,如今我既醒来,你爹也不在,这东西如何困得住我?” 只是她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她捂住脖子,只觉得身体之中居然存在浑浊怨念。 狸花猫平静地看着她:“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就会死在冲天的浊气之中。” “哈哈哈,醉山月真是有本事,居然想出了这种方法来杀死我!”金麟神君眼眸闪过热烈战意,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我越发想他了。” “真想现下就找他打上一场!” 狸花猫面色不虞:“想死也要帮我解决问题再死。” 金麟神君勉强压抑住体内那股污浊力量,点了点头:“好啊,那就拿这个交换如何?” “你所求之事为何?” …………… 黎噎靠在蜃树下,旁边还有紫陌神君的尸体,他百无聊赖地拿出甘矍渺那颗琉璃珠来,盯着里面飘荡的鲎虫。 “好无聊啊,谁来和我说说话。” “想说什么?” 一只手突然从蜃树中穿了出来,同时里面那人发出了一声疑问。 第250章 难道是冲突 一场雷暴正在圆光乡上空酝酿,乌云笼罩住地上的一切。 而圆光乡中的人们,正在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动荡。 以杜珩为首的修者逆党,正占据着海滩,与司祭们进行对峙。 族长从冗长的噩梦中醒来时,发觉天都变了。 豆子般的雨点从天空砸落下来,砸到众人那动荡不安的心间。 “族长,杜珩他们宣称已经找到了圆光乡的出口,正在号召着乡民随他们一同出乡。” “他们妖言惑众,不少人已经投靠了他们那边。” “先前司祭们带着协律司去阻拦,已经爆发了几场冲突。” “双方皆有死伤。” 族长坐在床榻之上,怔怔地听着甘无瑕的禀报。 “啪!”他突然狠狠地抬起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红色掌印顿时浮现在他的稚嫩脸颊上。 “神猫大人在何处?”族长轻声发问。 甘无瑕老实禀告:“自从那夜大水以后,神猫大人就不见踪影。” “属下等人久寻不获,请族长降罪。” 不知为何,族长竟然像是松了口气般,叹息一声:“找不到便算了。” “想来神猫大人,已经回去了自己该去之所。” “如今棘手的是杜珩那边,请神射手出来,全部射杀了吧。“ “一个不留。” 族长面无表情地说,“如有支持者,一并处死。” …………… 轰隆!轰隆! 天上雷声大作。 杜珩微微侧头,躲过那琉璃箭的攻击,挥动拂尘,半白的发丝迎风飘扬之间,一名神射手惨叫倒下。 甘木狼捂着手后退两步,现在他面前的是满脸愤恨的甘稚。 甘稚吞下一口神水,挥动着鱼叉,居然能压住甘木狼的攻势。 白胡子修者眉心微光,一条冰柱拔地而起,险些刺穿甘玟的身体,甘玟灵巧地躲开来,张开手掌,修者凝聚的冰柱顿时融化成水。 紧接着那白胡子修者突然不受控制地捂住脖子,全身使不上灵力来。 “唔唔唔!”他的脖子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被隔空折断。 海滩一片血迹,正在不断蔓延。 而圆光乡内的人们,皆停止了劳作,正被强制着吞下神水,如有违抗者,立刻处死。 大家战战兢兢地在雨中排队,也不知道喝下的是神水,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 所有修炼神力的孩童皆被押去对付修者,童坊里院的藏尸洞,确实无人在意。 阿雁胸口插着匕首,被捆成粽子那样扔在洞旁。 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听见了最想听到的声音。 “你不是已经告诉雁仔,圆光乡的出口了吗?” “怎么等了这么久,还没见人从蜃树里出来。” 黎噎正从洞里爬出来,他的肩头站着一只狸花猫,猫咪凉薄地发言:“说不定是你这小儿子太蠢了,或者是撞坏了脑袋。” 谁…撞坏了脑袋……你这……臭猫…… 阿雁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起来,明明已经发冷的身体,却突然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接着又是一段短暂的慌忙呼唤与剧烈起伏。 “臭小孩,不想死的话,就喝下神水。”讨厌的神猫大人,正在对着阿雁重复着这句话。 恍惚之间,阿雁见到那张相伴了十年,熟悉的脸。 甘黎………… 他那双绝世无双的桃花眼之中仿佛有水光流转。 现在死掉的话,甘黎会很伤心的吧。 也不知凭空哪里生出的勇气,阿雁竭力运转神力,回溯着身上的伤口。 这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在这生不如死的十年之中,他做了无数次这样的训练。 死处逢生,否极泰来。 阿雁猛然惊醒,从黎噎的怀里坐了起来。 “不好!杜珩带着其余修者正在生事!”阿雁拉着黎噎的衣襟,脸上浮现出几分焦急。 他们此时正躲在黎噎的房里,而屋子外,协律司还在四处搜捕着乡民,强制灌下神水。 黎噎压低了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边摸索阿雁身上的伤口,松了口气。 阿雁将黎噎的手拍出去,说道:“杜珩醒来以后,我将圆光乡出口告知于他。可他并没有带着众修者出去,反而说要报复,执行了原本准备好的计划。” “他说要杀尽倒行逆施的司祭与族长,在,带着其他乡民出去。” 阿雁说完皱起眉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妥:“他趁我不备,偷袭我,将我扔在藏尸洞自生自灭,如此恩将仇报。是不想我阻碍他。” “可他此行,究竟为何?” 狸花猫缓缓开口:“他并不想出去,反之,他想占领圆光乡。” “为什么?这不过是个幻境罢了。”黎噎问道。 狸花猫眯起金眸:“杜珩是佑土神君之半魂。可他全然无佑土那般伪善偏执。” “这十年来,他像是那个勾引秦鹤梦,暗害散修炼药的邪修吗?” “龙清友是杜珩转世,他像佑土吗?” 在阿雁震惊的注视之下,黎噎恍然大悟:“他的心性是在恢复了身为佑土神君的记忆后,才开始变化的。” “他想做什么?”黎噎恍然大悟:“他毕生唯一执念的只有东海生洲城底下的时间逆转大阵。” 谷荒泽继续说:“金麟神君用有关佑土神君的记忆,交换了杜珩的灵力。他如何能在短短几天之内恢复灵力?” 阿雁立刻回答:“石头,蚌山中白色软石!跟灵石差不多的功效!” “服食神水修习神力,而服食软石恢复灵力!” 谁知狸花猫竟然摇了摇头:“就算吸尽蚌山中所有软石的灵力,他也不够。” “他需要更多。” “这圆光乡中的所有生民皆是他之养料。” ……………… 海滩中的一处洞窟之中。 几名修者正围着什么东西站成一圈。 即便外面的战况如此胶灼,似乎也与这里面毫无关系。 中间是用朱砂混着白色软石画就的精妙法阵。 法阵中间正摆放着一具小孩的尸体,他身穿黑丝绸长袍,身体已经开始腐烂。 只是从面容还是能辨认得出来,他是曾经的大司祭,甘清露。 此时,几名修者正在运转法阵,无数精纯的灵力,从甘清露的尸身之中被挤了出来。 这几名修者皆觉灵力顿时暴涨,相互对视,惊喜不已。 第251章 难道是冲突2 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这也说明,猎人与被狩猎者身份之转换,往往只在刹那。 圆光乡本是醉山月用于狩猎金麟神君的牢笼。 而由于谷荒泽与黎噎打破时间的出现,局势被瞬间扭转,金麟神君逃出生天。 而佑土神君却捉住了这一契机,企图将圆光乡变为自身的灵力来源。 可这一切变化的开始,皆由时隙被醉山月占据,佑土神君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黎噎推进圆光乡而起。 循环往复,因果报应。 这就是佑土神君临终时,所说的与黎噎的缘分。黎噎从然蝉口中得知醉山月的意图,这亦是佑土神君最后的报答。 神仙博弈之中,胜算各占一半。可是凡人永远都是输家。 在圆光乡中因此丧命的人是输家,未来被杜珩残杀的修者是输家,生洲城中无辜死去的孩童更是输家。 洞窟中吸食灵力的修者还未能意识到,在这场争斗结束以后,他们也会成为杜珩的灵力来源。 此刻的他们战意满满,冲出洞窟与司祭们纠缠打斗。 另外支持他们的圆光乡,偷偷将死去的司祭尸体运进洞窟,等待着另外一波补充。 杜珩,此时颇为得意,能在短暂的几日之内,就钻研出此等法阵,天下之间便唯有自己了吧。 更让他觉得自豪的是,他居然能翻转醉山月的布局,并未自己所用。 正因这一分神,一枚琉璃箭正中他的左手。 “唔!射日后裔!新仇旧恨,一齐清算吧!”杜珩挥出拂尘,白沙化作巨浪朝着敌人袭击过去。 ……… “如今陷入绝境的反而是司祭与协律司!”黎噎捧着猫头质问:“看看你爹做出来的好事!” “叫他造出这片蜃境来,这下出事了吧。” “上梁不正下梁未必歪。”谷荒泽含含糊糊地为自己辩解着。“必不能让佑土心愿达成。” 黎噎将狸花猫扔到阿雁怀里,此时也顾不得解释,他直接化作一只青白土的的飞鹰,朝着海滩方向飞了过去。 !!!“他会灵力!!!”跑步中的阿雁踉跄了几步。 “呵,以后你要震惊的更多。”狸花猫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着阿雁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危险。 ……… 暴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预兆。 白沙化作的土浪,此时诡异地反向朝着施术者袭去。 杜珩用拂尘推开,在雨幕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跳进战场。 就在这一刹那,所有的修者动作皆凝固。 协律司与其余司祭乘机猛攻。 杜珩身上灵力大涨,化作土盾,挡下所有攻击。 修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后防御。 “这不是族长大人吗?”杜珩勾起一抹冷笑,“怎的如此姗姗来迟?” 正是族长到来,他带着无数的神水,溶化在大雨之中,顷刻之间,司祭与协律司人皆是神力大涨。 “杜珩由我对付,其余一个不留。”族长丢下这句话,杜珩的灵力就已经攻到了他面前。 族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雨滴化作护卫盾牌,挡住灵力。 接着空中雨点凝聚成一只巨大水猫,朝着杜珩撕咬过去。 水猫动作灵巧,惟妙惟肖。天上降下一道雷来,电光附在水猫身上,攻击加倍。 杜珩狼狈地躲开来,忽然身后又跳出一只水猫。 “蹦!”杜珩凭空消失,两猫相撞。 一柄拂尘直击族长面门,又在击中的前一刻仓惶地被退开。 而此时其他人对决亦是激烈。 由于天气原因,火术功效微弱,可雷术成了致命武器。 一枚电网打去,即时有两名协律司人无法动弹。 甘玟凝神定气,电网居然被她抽成碎针,反向朝着施术者飞去。 如今正势均力敌,可随着吸食甘清露力量的几名修者加入,胜利开始朝着修者们倾斜。 修者挥舞紫色旌旗,几声虎啸,数十只电虎从中被召唤出来,形成天罗地网朝着敌人罩了下去。 “不好,快逃!”甘玟脸色青白,放声大吼。 突然青白色飞鹰闪了进来,飞鹰身体四散成土,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这层薄薄的土仿佛有生命那般,卷到那修者面前。 “啊!”修者惨叫一声摔在沙滩上,紫色旌旗被卷飞,扔进海中。 甘稚一鱼叉朝着甘木狼头上扎去,可想象中的血并没有飞溅出来。 那层诡异的飞土正将他卷飞。 甘木狼正想反击,可那层飞土居然转过头来对付自己。 “你是谁!”甘木狼大吼着,飞土聚合起来,凝聚成一名年轻男子,长相十分出众,让人只看一眼就无法忘记。 “甘黎!”甘木狼脱口而出这人之名,“你想做什么?” 黎噎没有理会甘木狼,反而扭头看了眼震惊的甘稚,无数的绿光从他手中散播开来,落在修者与司祭身上 如白玉般的枝叶生根发芽,长成冲天的藤蔓,将他们团团捆住。 “甘黎!你也是修者!”甘稚不可置信地开口,拼命挣扎着,可是他不是司祭,他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捆绑住,裹成一颗树茧。 对待修者,黎噎更是不客气,他一掌劈晕了甘木狼,也将之裹成树茧。 “还有谁!” “谁想打!” 黎噎漂浮在空中,甘玟率先回过神来,正待伸出手施展神力,却被另外一只稚嫩的手握住。 阿雁气喘吁吁地挡在甘玟的面前,“甘清露不是修者杀害的。” “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甘玟眼中冒出怒火:“呸!叛徒!”她抽出匕首朝着阿雁身上刺去。 阿雁立刻回挡。 随着黎噎这一方的加入,战局变得更加混乱。 杜珩余光瞥见局势,暗叫不妙,他脸色铁青,猛然掐住族长的脖子。 “不过是几百年的道行罢了。” 族长忽然被捉住,冷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缝。 “不…” 千钧一发之际,化为蛇形的玄影手缠住杜珩的脖子。 神猫大人踩在玄影飞鸟身上,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这不是,神的使者,神猫大人吗?”杜珩狞笑着。 突然天空中传来几声巨响。 乌云翻滚,电光闪烁,那声音比雷声还要响亮。 第252章 难道是冲突3 “呵,小杂种。”杜珩对着谷荒泽口出恶语,是在骂什么不言而喻。 狸花猫的竖瞳泛上七分冷意:“幻术真是精湛,连我也险些骗过了。” 就在一瞬间,天上乌云被强制拨开,露出太阳光芒。 伴随着光还有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那是什么正在飞过来,巨大的体积摩擦着气流,奇异可怖。 “流星!”一名司祭指着天空大喊。 无数数不清的陨石正朝着这片海滩砸下来。 不分敌我。 几名修者与缠斗的司祭顿时被砸进沙子里,化为一摊血肉。 甘稚与甘木狼眼睁睁地看着陨石朝自己飞来,久战的身体并未来得及反应。 躲不开。 这句话刚浮上心头,身上包裹的树茧突然自行滚动了起来。黎噎的身体复又分解成飞沙,凝聚一只大手,挡住了部分攻击。 “痛痛痛。”沙子正在喊痛,而笼罩在每个树茧中的藤蔓又开始疯涨。 它们互相纠缠在一起,居然蔓延成一只庞大藤网,挡住来自陨石的伤害。 “嚯。三珠之木。醉山月终于还是种成了啊。”杜珩呵呵笑道,他的身体突然被三道玄影箭从上到下穿透。 “哦嚯!”不管那伤口,也没有鲜血渗出,反而是半张脸如沙粒般崩塌飞散。 族长睁大了眼睛,玄影把杜珩的身体彻底击碎,飞沙随着雨珠坠落。 “小杂种,父辈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掺和。”又有一个杜珩出现在空中。 “前辈想要复仇,不如直接去找我爹吧。”狸花猫尖爪如刀划散沙土,居然从中,勾出一只青白色的手来。 一具腐败的尸体从中掉了出来,跌落地面。 “不是幻影,是傀儡。”狸花猫跳到地上,踩在族长的脑袋上。“跑得真快。” “神猫大人,我快不能呼吸了……”族长的声音闷闷地从沙子里传出来。 “现在懂得尊敬我了吗?”神猫大人用力跺脚,把族长的头重重踩进沙子里。 “想杀我之时,你的险恶狠毒可让我大开眼界啊,族长大人。” 玄影蛇将族长整个包裹起来。 天上的乌云也终于散开,天晴了。 ……………… 内城之中。族长房中。 负伤的甘稚前来禀告:“已经按照吩咐,将擒获的修者灌上神水,由协律司与甘无暇司祭共同看管。” 甘稚的眼神忍不住向上一瞥:“族长,为何不将他们处死!” “啊,本族长也想。”族长盘膝坐在榻上,头上站着狸花猫。“可是神猫大人不许。”他的语气颇为哀怨。 甘稚不甘心地退了下去,房中就只留两名大司祭与族长神猫。 “大人,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族长扯着脖子上那条玄影蛇,鼓起包子脸。 啪。 反挨了神猫大人一爪子。 “族长!”甘玟急切想冲上去,却被阿雁挡住。 “放手,你这个叛徒!”甘玟大喝。 “谁是叛徒,你看过这个再判断吧。”阿雁将那本初代族长手札甩到甘玟的面前,便不再理会。 狸花猫爪子勾着族长的头发,淡淡地说道:“将修者放出圆光乡,不要再造杀孽。” 族长嬉皮笑脸地拒绝:“不行,修者会危害圆光乡的安危。” 神猫大人没有理会他的拒绝,继续说道:“将无意留在圆光乡之人皆放归出去。” “这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神猫大人。”族长挠挠头,颇为苦恼地说。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狸花猫舔着爪,族长脖子间的玄影蛇忽然被松开,流淌消失在地面。“我可以让整个圆光乡彻底消失。” 族长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 “一个虚无缥缈的蜃境,终究会被真实而取代。” 族长身上的威压陡然暴涨,他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历代族长苦心经营的地方,你能轻飘飘地用一句蜃境就带过吗?“ 他捉住狸花猫的爪子,狠狠地摔了出去。 狸花猫在空中翻了个身,轻巧落在地面上,“错误必须修正。” 听见这话族长怒火更盛,甘玟与阿雁被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可狸花猫依旧行动自如。 玄影飞剑凝聚在空中,对准着族长的眉心。 “再做一场噩梦吧。”醒来一切就成定局了。诡异蓝光钻入了族长眉心,四把玄影飞剑将他牢牢钉在墙上。 族长白眼一翻陷入了睡梦之中。 甘玟终于冲了过来,扯着族长衣襟焦急大喊:“族长!” 族长并没有回应她,而是皱紧眉头陷入噩梦之中。 玄影黑蛇则在一瞬间缠上了她的脖子,狸花猫冷冷质问:“历代族长阳奉阴违,即便如此亦要对他效忠吗?” 甘玟满脸愤恨,不甘地大声反驳:“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族规应时而变有何不对!” “族长所做一切皆为了圆光乡!” 阿雁此时站了出来,冷眼看着甘玟:“为了圆光乡?你们何曾考虑过圆光乡里大家的想法。” “有多少人真的愿意背井离乡,一辈子无法回到故土。” 甘玟说得理所应当:“圆光乡是远离尘嚣的乐土……” “乐土?藏尸洞里面多少尸体你可曾见过。”阿雁指着她的鼻子,狠狠地质问:“乐土何曾存于世间,皆是存于人之心中。”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归还给圆光乡人选择的权力。” “没有谁天生就应当高高在上,也没有谁就一定要劳作到死!” “你!”甘玟眼见说不过,恼羞成怒,一拳头直接甩过去。 狸花猫见那两个小孩扭打在一起,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在那一片神水湖中心,一株白色树枝正在迅速地生根发芽。 黎噎坐在岸边,眼见着它长成苍天大树,白色的树叶簌簌落下,化作泡沫飞舞起来。 “然蝉给的种子果然厉害,这样的话,圆光乡人就不用通过藏尸洞,可以直接从这个新的出口离开了。”黎噎对着身后的狸花猫说话。 狸花猫跳进他的怀里,享受着黎噎的抚摸,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声。 “出了圆光乡,就不能再维持青春的模样,想必应有不少人不想出去。” “可杜珩仍躲在暗处蠢蠢欲动,实在是令人担心。” 第253章 难道是交手 狸花猫在黎噎怀里翻翻出肚皮,享受地眯着眼:“这是十年来,你对自身灵力的修炼,倒是很专心啊。” “比之十年前强上不少。” 黎噎捏着猫咪耳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哦泽先生。” 猫咪抖抖脑袋:“究竟杜珩落到今日地步,也是当年你喂了口神水的功劳。” “也应当由你去了解这个因果吧,黎老板。” 黎噎看向那棵蜃树,听着久违未曾听过的称呼,心中凭空生出几分惆怅。“杜珩那厮会藏在何处?” “他有可能去解救同伴吗?” 狸花猫的爪子勾着黎噎的衣襟,满不在乎地回答:“救?不吸食修者的灵力,已是佑土神君的慈悲了。” “所以才用神水暂且封住他们,免得遭到暗算。” “希望他们识相些,不要自取灭亡。” 黎噎挠着猫咪的下巴问道:“说了这么多,神猫大人,杜珩到底在哪里,您找到了吗?” 猫咪坦然享受人类的服侍,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声:“若本大人是他,定会择一处灵力最为丰盈之地恢复灵力,同时想方设法吸取司祭与修者之力,最后才是这些成千上万的凡人生命。” “而圆光乡之中,有一处地方,藏着许多曾经的仙人。也是唯一的灵力来源………” 黎噎立刻站起身来,回答道:“蚌山!” “就在囚禁了金麟神君多年的地方。”狸花猫从他的怀里跳下来,“本神猫大人要留下坐镇,杜珩就交给黎老板吧。” 更何况,里面那些曾经的仙人们,那些似曾相识的模样,对于黎噎来说,或许个契机。 黎噎也知道,谷荒泽不可能保护自己一辈子。 当他在然蝉口中知道了自己的作用之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世间上一切生灵皆为生而生,可黎噎此时的状态,已经站在了所有生灵的对立面。 若黎噎的死能赋予所有生灵的生,那谷荒泽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这么伤脑筋的事情,黎噎不想让谷荒泽知道。当然,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对谷荒泽产生动摇。 这种无端的猜疑让豁达的黎老板产生不安,可此时的他尚怀有几分侥幸。 醉山月在这处金麟神君长眠之所付出了很大的心血,石壁上每颗夜明珠皆蕴含神力以维系禁制术法。 黎噎走过之时,石阶过道上的夜明珠已经去了大半,只留下坑坑洼洼的空洞。 “杜珩还真是一分一毫都不肯放过啊。”黎噎啧啧赞叹。 直到黎噎进入蚌山那个洞窟,看到黑暗之中的情景,心中的侥幸瞬间也被黑暗吞没。 无心烛芯散发的火光环绕着黎噎,也照亮这个漆黑了万年的洞穴。 原来是个方形平整的洞穴,污水不断地从地面一个泉眼蔓延开来,就像那些科幻小说里,培养皿的营养液般,滋养着洞穴里面的生灵。 数不清的枯骨紧紧贴在墙壁上,从他们的骨头缝里,生出无数的白色三珠树枝,树藤亦垂落期间,遮挡了石壁中夜明珠的光芒。 除此以外还有无数躲在角落的怪物,身上长满三珠木的有之,有的则是全身通红,皮肤犹如岩石般干裂开来。 可他们皆是神智不清,察觉到有生灵进入洞穴,凭借着本能向黎噎靠拢过来。 “咪哒球衣地面嘎。”其中一人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说着什么法诀一样,他身上的道袍早已腐朽得不成样子,可腰间那把长剑,剑鞘散发着幽暗的冷光,似乎在寂寞地诉说着曾经的荣耀。 黎噎不敢再看他,催动星点火光围绕那怪物,火灵点燃了怪物,全身燃烧起熊熊大火。 “甘黎,你的心肠可真是好啊。”杜珩从另外一个出口走了进来。 他依然还是那副模样,可半白的头发此时又重新变回乌黑状态。想来灵力已经恢复了许多,甚至犹胜从前。 “自身犹顾及不暇,你还有这闲心帮这些怪物解脱。” 杜珩面对着黎噎微笑,手中空空如也,亦无杀气,只是像一个看闲戏的看客那般。 黎噎没有管他,又几点火星落到另外一只怪物身上,点燃那怪物腐朽的身体:“或许将来我也是这般下场。” “到时也希望有个能来超度我的。” “算是积德吧。” 杜珩深吸了一口空中溢散的灵力,露出满意的表情:“因果可不是这样算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事情。” “只怕天下间,再也无法找出另外一个你了。” 黎噎没有看他,只是停下手来,看向那些瑟瑟发抖的怪物。 由于灵力同源,他们没有主动攻击黎噎的意愿,茫然地接受了死亡。 杜珩啧啧感叹:“醉山月为了培养一个你出来,亦是花了大量心血。” “你看这里死了多少啊?数不清,根本数不清。” 黎噎冷笑一声:“你好像对他很是赞赏嘛。” 杜珩抽出拂尘,站在黎噎的面前:“曾经我亦是他的部下。” “而在拯救修仙界这件事上,我无意与他作对。“ “因果之下,没有永远的仇敌,有的只是刹那的对立。” “我有自信,本神君将是永恒,而你却是刹那。” 拂尘化作千寸飞丝,猝不及防地朝着黎噎席卷而来。 黎噎不避不让,任由拂尘砸碎了自己半张脸来。 几条柔鱼蹦跳着从缺口中跳出来,跃进地上的污水之中。 “吼!”离杜珩离得最近的怪物突然暴起,身上的树藤缠着拂尘不放。 “嚯。”杜珩挑眉,毫不犹豫地将其身躯击碎。 尸块碎溅一地,引起了更多怪物的注意,争先恐后地朝着他包围了过来。 黎噎站在洞口,眼中无怒无喜地望着洞外。 “就凭一个土傀儡就想糊弄我?” “把戏耍了一次,第二次可就不灵了。” 原本困住金麟神君的地方,也站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杜珩。 他正站在复杂的法阵之中,汲取着底下龙尸的灵力。 杜更赏脸地抬起头,对着黎噎笑了笑:“又见面了呀。” 第254章 难道是交手2 洞窟之中传来一连串的爆炸之声。想来化身成杜珩外表的土傀儡,已经被炸得半点不剩下。 拂尘从洞中飘飘荡荡而出,向着杜珩飞去。 忽然有一枚沙盾,挡住了拂尘的去路。只剩半张脸的黎噎,左手伸出藤蔓将拂尘缠绕住。 杜珩轻笑一声,拂尘立刻裂开数片,挣脱束缚,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黎噎一拳朝着杜珩挥过去,夹着着迅猛的火焰。杜珩一个侧身,化拳为掌挡下了黎噎的攻势。 飞沙包裹住黎噎的拳头,阻挡其进攻。 黎噎立刻飞踢,却依旧被杜珩用招式挡住。 “这十年以来,对于武道,贫道亦是好好地钻研了一番。”杜珩反过来飞踢一脚,正中黎噎的肚子。 “不会让你失望的。” 黎噎的身子被踹成两半,三珠木树种却趁机沾在杜珩的脚上,生根发芽,飞速吞噬。 眼见这脚已经废掉,杜珩毫不犹豫地将其砍了下来,切口没有半点血液渗出。 “还是土傀儡。”黎噎直接一口啐到杜珩脸上。 对方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着:“不要那么心急,你可以慢慢找。” “即便没有恢复神君时期的记忆,这十年来我也做了很多准备。” “你拖延时间,到底想要做甚。”黎噎立刻反应过来,掌心凝聚火球,狠狠朝着杜珩的脸轰了下去。 这具土傀儡终于失去攻击能力,露出一具腐烂的身体与几块白色软石。 “手挺巧的嘛。这便是你制作土傀儡的材料?”黎噎不再追击,浮沉水蛇从手中钻了出来,冲进地下,龙尸受到灵力刺激有些焦躁,一阵地动山摇。 “噫,这可不行。”另外一个杜珩从暗中奔出,一股凶猛的灵力朝着黎噎强压过去,“这么可贵的灵力,不能被你毁啦。” 拂尘迅猛攻击,生生将黎噎的身躯抽散。 青白色的沙土化作蝴蝶逃窜,可它们面前居然出现了一个布袋,布袋大口张开,将蝴蝶们都罩了进去。 “本神君另外一半魂魄,应当无虞才是,你是如何获得流息壤的?”杜珩半质问半是调侃地对着布袋说话。 回答他的却是瞬间膨胀,急切升高的灼热。 “嘭!”布袋被烈焰炸得粉碎,黎噎的身影裹夹着火焰,狠狠将杜珩的头给揍飞。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吗?”黎噎捉起杜珩剩下的半具身体,朝着自己反方向投掷过去。 浮沉水蛇则继续在地下扭动,企图破坏龙尸,以阻断杜珩的灵力来源。 黎噎能明显地感受得到,虽然在不断地消耗灵力,可是杜珩周身萦绕的灵力只增不减。 这阻断他的灵力吸取来源,才是关键。 手中树藤幻化成木刀,黎噎用力往地下劈砍,企图毁坏法阵,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给狠狠弹开。 “这就是精通法阵的好处啦,甘黎。”杜珩接着破碎的“杜珩”,口中带着讥笑,再次出现在黎噎的面前。 “嘶!你是蟑螂吗!打死一只出现五百只!”黎噎破口大骂。 杜珩捏着法诀,拂尘化为飞缎朝着黎噎缠绕过去:“彼此彼此吧。” “你之棘手,亦不妨多让。” 两股灵力狠狠地碰撞在一处,站在神水湖畔的神猫大人,扭头看向蚌山的方向。 “能与佑土神君半魂打得不相上下,这些年果然进益了。” 阿雁疲惫地从族长屋中走出来,脸上顶着一个脚印两个乌青,“我搞定甘玟了。” “可以开始疏散圆光乡人了吧?神猫大人?” 甘玟不情不愿地从房间走出来,她同样是脸上挂着彩,极为难看。 谁知神猫大人看着两名大司祭,猫头摇了摇:“在这之前,先做一件事情。” “先决定吧,宣布以后,谁来继任族长之位。” 甘玟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神猫大人!” 神猫大人冷冷回答:“我需要一位,能主动结束错误的族长。” “你若能说服里面睡着的那个,不再囚禁众人,不再残杀修者,不再滥用神力。” “我也不需要你们做出选择。” 甘玟当然无法做出肯定的回复。 神猫大人接着说:“一般凡人,服食神水最多也只能活两百年。” “我需要一位继任者,能在圆光乡接下来时间内,好好照顾,那些不想回到尘世的凡人。” “需要族长不再接收新的乡民,守护此地直至这个地方不剩一人。” “我本可以不将这重担托付于你们。” “只因以蜃境之主的残存灵力,至多还能维持三百年。” “三百年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圆光乡。” “你们有谁能够做到?” 阿雁握紧拳头,甘玟的汗水从额头滴了下来。 狸花猫的金眸首先看向阿雁,又移向甘玟:“答应之人需与我立下誓言,如有违誓,必受重惩。” “可是此事亦是极大功德,完成之人,百年以后可向鬼王许下心愿,以福报报来世。” 这种要求,亦只有谷荒泽能够满足。 甘玟没有说话,她的目光看向屋内的族长,“若族长无法留下,我必随他离去。” 狸花猫又道:“离开圆光乡以后,你们这些年来服下的神水会失效,身体亦会回复成应当成长的形态。” 族长与甘玟皆活了不下百年,早已超出了寻常之人寿命,他们一旦走出圆光乡,短则数日就会因为衰老而死亡。 “他是真正杀害甘清露之人,即便如此,你亦愿意追随他?”狸花猫袒露出之前凶杀案的真相,但是甘玟只是苦笑了一声。 “我成为大司祭以后,也从师父房中找到了他的绝笔书。” “那日他已知死期将至,唯有两个心愿放不下。” 甘玟从衣服中拿出一封书信,展开来,里面正是甘清露的字迹。 “一是拨乱反正,让族长改掉不当族规,让人人皆可得神水。” “另一心愿,却是好好照顾族长,让他能得善终。” “可这事在如今看来,竟然是不能并存的。” 甘玟摇头,神情沮丧。 谷荒泽只好又看着阿雁问道:“你呢。” 阿雁的脑中闪过这十年来的各种回忆,无数人的脸浮现在脑海里。 他闭上眼睛,表情挣扎:“神猫大人,您与甘黎,究竟来自何处?” 第255章 难道是交手3 阿雁看着神猫大人,继续说道。 “这十年来的相处,甘雁瞧在眼中。您只许让甘黎近身,连族长也不行。” “若说仅仅因他食物做得合你们心意,这理由也太过牵强。” 虽然阿雁因为小孩子身形的原因,大部分时间皆呆在童坊。但是逢年过节,或者特批放假,他皆有机会外出。 已经不止一次,看见神猫大人被甘黎抱在怀里,神情娇憨,毫无威压。 甚至有一次,阿雁还瞧见甘黎偷偷给神猫大人喂灵石,嘴边叨叨絮絮着,念着何日恢复,醒来等字。 直至最近神猫大人开口说话,两人一同在一起的那种亲呢,是其他人都无法插入。 原来你们早已熟识。 “自来处来,归去处去。”狸花猫眼神淡淡的,言语上打着机锋。 阿雁眼珠子转了转,坦白道:“我本是修者,因走火入魔,身形维持在孩童状态。” “若是三百年,我………” 玄影手从地上钻了出来,如长蛇般钻入阿雁的丹田,复又飞快钻出。 狸花猫不动声色地回答:“天明魔罗回天诀反噬,你想恢复,就需要尽快赶回夜漠雪顶天碧之湖。” “如果不然,不出三十年,全身功力散尽,与寻常人无异。” 阿雁神色微微一怔。 甘玟脸上颇有几分不忍,忍不住开口问道:“圆光乡自有神猫大人坐镇,族长人选也可改日再选吧。” 或许仍有转圜之地。 谁知神猫大人却道:“我与蜃境施术者有约,需答应他完成一件事。” “处理完杜珩以后,我与甘黎永远离开这个世间。” 世间。 对上两人惊愕的目光,狸花猫感受着蚌山方向越来越激烈的灵力波动。 “我与他只是迷失在光阴之河的旅者。” “不应再在这世间留下因果。” …………… “这世上不应该有第二捧流息壤。”杜珩挡下黎噎的肘击,“我的半魂应当没有出事才对。” “你是从何处得来。” “你又是从何处而来?” 黎噎一脚踹中杜珩的脸:“你去死一死不就知道了吗?” 源源不断的土傀儡,一个死了另外一个就会替补上来。 烦死了,都不知道这十年来,杜珩做了多少具。 “你们一起上吧,我一个人单挑你们一群!”黎噎不耐烦地怒喝。 杜珩呵呵笑着,一拂尘击碎了黎噎的头,拂尘拉出极长银丝,化作茧状,将逃逸的飞沙牢牢困住。 接着从周边各奔出三个杜珩,每人手上皆持一面铜镜。 黎噎身躯所化之飞沙立刻凝固在包围之中,无法聚合。 “哎呀,贫道与你真是心有灵犀。”杜珩得意地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思来想去,与其吸取龙尸,还不如先吸收你的。” “毕竟我们也算同源,吸收起来更不会排异。” 飞沙包围之中,无心烛烛芯突然自行点燃了明黄色的火焰,洞中火灵之力暴涨。 本来沉寂在地下的龙尸,受到同源灵力的召唤,冲天火焰从地下喷出,化作万道金色锁链。 “不好。”杜珩只能飞上半空,可那锁链像是长了眼睛,缠住了他的脚,将他狠狠地扯回地面。 而这时的洞底,早已是一片火海。 捧着铜镜的三只土傀儡早已被火焰吞噬,铜镜无助地跌落在地上。 黎噎自火焰中重新凝聚身形,他握住不远处悬空的锁链,盘在手里,朝着四处飞窜的拂尘狠狠甩了过去。 !!!杜珩脸色大变,顾不得其他,掏出身上所有的土符。 无数土刺从地面突起,朝着黎噎刺去。 黎噎站在一株尖刺之上,手握住不断挣扎的拂尘,脸上浮现一丝坏笑。 “咔擦。” 拂尘被黎噎折断成两半,一根断指镶嵌在木棍之中。 紧接着被锁链缠住的杜珩立刻爆裂开来,簌簌掉下无数白色软石。 “吼,原来只是以拂尘为媒介吸取灵力。” “这里在场没一个真的。” “你也真是看得起我啊。” 拂尘被烈火焚烧殆尽,掉下无数的琉璃珠来,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四处滚动。 里面封印的是有着杜珩外形的土傀儡。 这是黎噎在被杜珩术法定住时,用灵眼看见的。 那拂尘会由主控制者操纵,但是其蕴藏的灵力居然比杜珩周身萦绕的还要多,这本身就不大对劲。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用这种术法。” 黎噎收回火灵之力,地下的龙尸也归于平静。 空荡荡的地底,只有他一人声音在回响着。 “杜珩这个样子真是狼狈啊……” “可是他会逃出哪里?“ ………………… 圆光乡内,内城之外,两名大司祭正在召集所有民众。 “天降异象!于内成神水湖中出现神树。” “由神树可回到凡世。” 阿雁大声地喊着,“在征求神猫大人的同意以后,入口开放三日。” “在这三日以内,大家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三日以后,出入口永远封闭。” 这话一出,底下众人神情各异,有激动者也有犹豫者,更有怀疑者,他们或大声或小声地议论,声音嘈杂地如同市集。 “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我都在圆光乡呆了五十年了,哪里有家啊……” “我是五年来前来的,我有家啊……” “我不想出去……” “我相信神,会带我们见到桃源的!” 每个人心思各异地讨论着。人群之中有一着黑色绸衣的年轻女子,她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快速从人群之中抽身开来,朝着协律司的方向走去。 目前协律司之人,将精力都用在镇守修者的牢狱上,其余的人或重伤正在接受治疗,或离开协律司休息,因此那女子恍入无人之境。 她走到那所保存灵石的库房外,一脚踹开了铁门。 房中一名年轻男子,正盘膝坐在鲜血绘制的法阵之中。 库房中本来堆积成小山的灵石,如今已经被吸收得不剩几块。 若是黎噎看到,肯定大呼肉痛,这可是千百年来搜刮的灵石啊,就在一夕之间被人吸走了。 第256章 难道是抉择 即便是吸收了如此多的灵石,坐在法阵中间的男子,却是脸色青白,猛然呕出一口鲜血来。 “喂!”黑衣女子不耐烦地吼他:“都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恢复吗?” 男子擦干净嘴角的鲜血,坦然回答:“真是旧伤刚复原,新伤又起。” “怪就要怪甘黎,是我低估了他。” “不曾想到他居然破了我的功法。” 黑衣女子抱臂,满脸鄙视:“还不是你不中用。” “说好的要助我登上族长之位,如今大司祭打开了圆光乡入口,人都要跑光啦。” 杜珩看向她:“这承诺如今依旧在,只是看你要不要兑现罢了。” “就凭你?”女子嗤笑一声:“你如今连帮我暖床的力气都没有,哎呀,我还是尽早将你献出去,好换得一个宽大处理吧。” 杜珩咳出两口血,站起身来:“待我恢复灵力,我就能完成你的心愿。” “只是,圆光乡这番小天地,值得你如此执着吗?” 他话中带着温柔的蛊惑:“你不如同我一起出了这圆光乡吧,外面的世界何其辽阔。” “我还可以教你修习灵力。” “到时候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无瑕。” 甘无瑕冷笑一声:“不要以为我睡了你几年,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什么男人能睡,什么男人能信,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若不是甘黎不肯跟我,我何至于要你。”说到此处,甘无瑕还满脸愤恨的神色。 花了数年时间都未能搞定一个人,甘无暇深以为恨。 杜珩呵呵一笑:“若是他,未必肯帮你。” “若不是我,私底下勾结甘矍渺,还把消息透露给你。又帮你调查甘清露,族长如何会处置了他们。” “可惜族长宁愿从童坊中提拔新人,也从未想起过你。” 甘无瑕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丢到杜珩面前:“所以你还算有些额外的用处。” 她做了个鬼脸:“这次你索性帮我将大司祭与族长都除了吧。” “还有那个什么破入口,一并破坏掉,让圆光乡恢复从前的模样。” 杜珩捡起那串钥匙来,这是关押修者的牢门钥匙。 甘无瑕的意图已经很是明显了。她想让杜珩去吸收那些修者的灵力。 杜珩温柔地看着他,眼神深情如水,“你的野心与狠毒,真是令我着迷啊。” ………… 蚌山之中。 黎噎将那具龙尸挖了出来,火灵附体的他并不畏惧龙尸上的火焰,反而还能用浮沉水蛇加以克制。 龙尸在暴露到空气中的那一瞬间,立刻化为了飞灰,只留下一段黄金锻造的锁链。 一股阴风吹拂过黎噎的脸颊,恍惚之中他似乎看见了神龙的魂魄点头向他致谢,接着飞向长眠之地。 经过冗长的时间折磨,它终于得到了永久解脱。 “接着就是………”黎噎走进了那个藏着无数怪物的洞窟。 即便是两次引爆过后,里面的怪物数量依旧还有大半。 “你们也好好地去吧,下辈子该修仙的修仙,该修魔的修魔,别再那么倒霉地撞见醉山月啦。”黎噎带着几分感慨和几分自嘲,指尖揉搓出火星。 无心烛的灯芯被再次点燃,漫天的火点散开来犹如黄泉之上的镇魂灯。 黎噎拖着疲惫的身躯坐着升降梯回到地面时,差点被迎面一个身影撞回地底。 “甘黎!”甘甜大哭着向他飞扑过去。后面还站着挠头的甘密。 “甘甜。噗。松松松一点。”黎噎一个踉跄稳住身形,轻轻拍着甘甜的后背以示安慰。 少女号啕大哭,脸上带着懊悔与失而复得的喜悦:“我还以为是我害死你了,呜呜呜呜呜呜。” “司祭说你在这里,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呜呜呜。” 看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甘甜幼小心灵产生了巨大的伤害。 甘密无奈地说:“你吃了她拿来的食物,才会导致差点死掉,她一直耿耿于怀,这几天三天两头闹上吊,想要把命赔给你。” 听见这话,黎噎心里反而倒生出愧疚来,他拍着少女的背部轻声安慰:“好啦好啦,我好好地回来啦。” 可是甘甜反而哭得更伤心了:“你又要走啦,你肯定又要走啦。” “大司祭他们开放啦圆光乡的入口,你肯定会离开的对不对!”甘甜拽着黎噎的衣襟,眼泪鼻涕都蹭到他的身上。 三人离开蚌山,走进街道之中。 此时的圆光乡各处人心惶惶,大家都在讨论着出口那件事情,以及三日期限之事。 才来圆光乡没几年的人,都统统跑去内城门口了。但是那些待在此地多年的人,却很是犹豫。 这种事情怎么不能早几年发生呢? 为何要等到现在? 一股怨怼的情感蔓延在人群之中,大家皆为自己的不幸哀叹,为别人的幸运而无能狂怒。 为什么偏偏不是我? 黎噎与甘甜兄妹来到食坊,平日最喜欢吃的那个馄饨摊前,老板正倚靠在墙角喝闷酒。 见摊子无人看管,黎噎抄着馄饨下锅,端出热气腾腾的三碗来。 甘甜用勺子拨弄着馄饨上的葱花,语气颇为幽怨:“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明日,后日?还是这碗馄饨吃完就离开。” 黎噎讪讪一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转头看向甘密:“你们不打算出去看看吗?” 甘密一口回绝:“我可不想变成老头子。” ”本来就是父母早逝,我带着阿甜流浪,阴差阳错才来到这里。” “即便是出去也是继续流浪。” 甘甜闷闷不乐:“都不知道司祭们怎么想的,大家一直呆在一起,不就很好了吗?为什么要让乡民离开?” 黎噎嚼着馄饨里的肉,眼神放空:“可是,总有人是被迫卷了进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凡世的亲人和朋友的。” “这样对他们来说,又何尝公平。” 听到他们在讨论的馄饨摊老板,打了个酒嗝,有些感慨:“我离开家的时候是二十年前,那个时候有妻有女,还有几亩薄田几间房舍。” “可是我能回去?” “这二十年来,我的妻女还想我?” 第257章 难道是剧变 尽管思念亲人与故乡。然而俗话有言,此一时彼一时。 人只要想活着,就会被时间推着朝前看。 没有什么悲伤与情感,是一辈子也走不出来的。 听到圆光乡入口的出现,馄饨摊老板既兴奋又忐忑。 二十年不见踪影,妻子一人操持家庭,是否已然撑不住另嫁他人。 离家时女儿尚且年幼,牙牙学语的她是否认了他人作父亲? 再者,即便是离开圆光乡,不会法术的凡人要回到家乡,也需要长途跋涉,能不能平安渡海归乡,更是两说。 而若是留在圆光乡之中,起码还能好好的活着。 馄饨摊老板醉醺醺地,作出和甘甜相似的抱怨:“烦啊,好烦啊。” “咱自管过日子,哪想理这等烦心事。” 事实上,圆光乡有很大一部分人,想法也是与他极为相似。 即便是被奴役多年,可心上早已贪图这种安逸,在变化来临之后,想的并非是迎接,而是躲避变化。 黎噎默默地吃着馄饨,感受着周围人的情绪,竟然是焦虑多过喜悦。 难道开放圆光乡出口这件事,竟然是做错了吗? 原来,即便是明白了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的道理,行为处事上还是忍不住由着自己的想法去做。 黎噎越吃越觉得这馄饨索然无味,恰好见一只青色小鸟,口衔着一颗琉璃珠飞到黎噎的肩膀上。 “哪里来的小鸟?”甘甜好奇地伸出手抚摸着,摸到的并非柔滑的羽毛,而是冰冷的陶土。 陶土小鸟被施展了术法,用来追踪杜珩的气息,如今有一只已经探查出来。 小鸟的头朝着一个方向转动着,接着又展翅往那个方向飞去。 黎噎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还是追踪杜珩的踪迹要紧。 “你们先吃。”黎噎跟着小鸟飞翔的方向跑去,不知不觉竟然追到了协律司的门前。 协律司门口前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可越是安静,越是不平静。 黎噎心中警铃大响,他将无心烛握在手中,快步地追了进去。 小鸟先是往库房的方向飞去,在门口徘徊着,黎噎打开库房门一看,里面的灵石已经全部空掉,地面还有法阵施展的痕迹。 “甘黎,你怎么突然跑到协律司里来了?”原来甘甜与甘密两人放心不下,竟然追到了协律司来。 “这,这怎么回事啊?”两人看到这里的情况,也是大吃一惊。 “角落里,似乎还有个人。”甘密指着那堆杂物里,有一块黑色的衣角,大声说道。 三人刚跑进库房,就听见铁门喀嚓一声,从外面锁了上去。 !!! 杜珩从铁窗外探了进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轻蔑地看着房里三人。 “你真是阴魂不散啊。”杜珩看着黎噎,目光里渗出杀意。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黎噎直接朝着铁窗发了个火球,却被一层透明屏障给挡了回来。 接着在场三人只觉手脚都被定住无法动弹。甘甜惊恐发现房中越来越冷,她的手脚被薄薄的一层冰霜覆盖起来。 “哥!甘黎!我……”甘甜话还没有说完,她整个人就被冻成了冰柱,旁边的甘密自然也不能幸免。 黎噎运转灵力抵抗着冰霜的侵袭,可是当他用灵力融化冰块的瞬间,冰块又会立即恢复原状。 他想用蛮力打碎坚冰时,四肢却被定在原处使不上力气,情况就好像当年他被甘清露定住的那样。 不好,不仅仅是杜珩,其中还夹杂住一股神力。 杜珩居然还有帮手。 “你………”黎噎被定成冰柱,凝固在原地无法动弹。 库房门外,杜珩将五张符咒定在门上,松了口气:“定他一个时辰不是问题。” 甘无瑕收回神力,脸色不虞:“你为什么不吸他的灵力,杀了他都不行?” “你真是心狠啊。”杜珩嗤笑:“那还真是不行。” “他死了会很麻烦的。”醉山月花了这么多年才撞大运培养出一个甘黎来。 这人的生死关系到修仙界安危,杜珩也分得出轻重。 “不想死就别对他出手。”他也懒得跟甘无瑕,直接去往看押修者的地方飞去。 就在库房外的草丛内,一只青白色小鸟,口衔着琉璃珠,拍着翅膀飞了起来。 小鸟拍打着翅膀,将鸟嘴里的琉璃珠丢在草地上,用鸟喙啄了啄符咒,符咒却纹丝不动。 小鸟焦急地扑棱下翅膀,就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狸花猫正躲在蜃树下,看着岸边行驶过来的船只,里面坐着稀稀拉拉两三个人。 他们怀着喜悦的心情登上湖畔的这片荒地,触碰那棵洁白的大树,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凡间中去。 接着是隔了好久,才又有一艘船运送人来。 阿雁坐在猫的旁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人的动静,以防止事故的发生。 眼间太阳已经升到半空,距离宣布入口已经过了几个时辰,真正决定离开圆光乡的只有不到五十个人。 阿雁心中也同黎噎那般有些纳闷,狸花猫倒是悠然地舔着爪子:“事情并不如你所预料的那般振奋人心吧?” “你早就预料到如今的情形了?”阿雁托着腮:“为何宁愿呆在圆光乡忍受这样的日子,也不愿意出去。” 狸花猫回答:“因为他们亦不知晓,出去以后,日子会不会过得更坏。” “燕雀不屑鸿鹄之志。 “你们修者一向奉行的是逆天而行,不进则退。可这种事情,亦得是量力而行。” “凡人无逆天之能,如何逆天?” 阿雁瞥嘴:“既然没有,那就要更加努力地争取才是。” 狸花猫摇晃着尾巴,悠然道:“修行之道,天定五分,人定二分,剩下三分落在气运之上。” “生而为凡人,身具凡骨,已失五分。” “如若你没有那五分天赋,今日之事,你又该做如何抉择?” 面对狸花猫云淡风轻的调侃,阿雁仍不以为然:“若是我,拼死也要夺回这天定五分。” “你这般所想,执念太过,走火入魔,与修行无半分益处。” “这世间所成之事,皆讲究一个恰到好处。” 他们说着说着,就见天空飞来一只小鸟,焦急地扑棱着翅膀。 第258章 难道是污蔑 这只小鸟是黎噎身体的一部分沙子所化,这是十年间他无聊的时候研究出来。 主要用处是逗神猫大人,偶尔用于探查特定对象的行踪。 小鸟本身没能附多少灵识,可是如今这副模样,谷荒泽一看就知道他出事了。 三下两下,狸花猫就消失在阿雁的面前。 阿雁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忽然远处一个踉跄的身影,边跑还边大喊着:“大司祭!大司祭!” “出事了!协律司出事了!” 被人狠狠地划了几刀,甘无瑕捂着受伤的手臂,左腿上深深的血痕,不断淌血。 本来在屋内陪着族长的甘玟,听见了屋外的动静,也连忙走了出去。 甘无瑕喘着解释道:“协律司受到不明袭击,他们的目标是那帮修者,我们已经死伤过半!” 阿雁乘着船刚到岸上,就听见甘无瑕带来的消息,他心念转换,立刻对甘玟说:“我带着人立刻去,你看管好此处。” 甘玟看着还在渡湖的乡人,对着阿雁点了点头。 眼见阿雁带走了一半的少司祭,甘玟叹了口气,转头却发现甘无瑕正笑着看着自己,看得自己脊背生出一阵凉意。 “无瑕,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甘无瑕笑得很是灿烂,却这样子问道:“大司祭大人,族长大人还好吗?” …………… 狸花猫飞速赶到了协律司,就见库房铁门紧闭,里面有一股极寒的灵力而门外正贴着符咒。 狸花猫喉咙低吼,玄影手立刻将符咒揭下。 库房大门洞开,寒气立刻四散。黎噎率先清醒过来,用火灵蒸发周身的坚冰。 随着热力的催动,被封住的甘密与甘甜也摆脱了术法的控制,晕倒在地上。 黎噎探了探他们的气息,松了一口气,飞速跑出库房,抖落了满身冰碴。 狸花猫待要喊住他,却猛然察觉了其他气息,心中一凛,躲了起来。 黎噎刚跑到囚禁修者的监牢,就见门口四仰八叉地躺着不少守卫,他们身上皆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他连忙闯了进去,就见甘稚满头鲜血地躺在门口,守卫东倒西歪地生死未卜,而监牢里面的修者已经不见踪影。 黎噎扶起里面痛苦呻吟的守卫,那守卫身上没有伤口,想来只是被打晕了,此时正悠悠转醒。 那守卫扶着脑袋,睁开眼睛看见黎噎时,脸色剧变,下意识就拿起地上的尖刀,往对方的心口上捅了下去。 “叛徒!叛徒!” 黎噎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体里的那把刀,“我是来救你们的。” 谁知那守卫脸上满是愤怒,丝毫不听黎噎的辩解,眼见攻击未能奏效,大骂着:“怪物!受死吧!”他拔出尖刀,朝着黎噎的脖子狠狠劈下。 黎噎攥住守卫的手,将他扯开,口中不断地询问:“是不是杜珩带走了里面所有人?他们往哪个方向去?” “这个问题,你比我更清楚啊甘黎。”守卫不要命似的疯砍着,一步步逼近着。 黎噎不想伤害他,就只能一步一步地后退。 “我都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是你!是你!你也是修者,你和杜珩一起闯进来把人都劫走了。”守卫反手在黎噎的手上划了一刀,他的目光越过黎噎看向后面。 黎噎瞳孔骤然紧缩,只因有一把鱼叉从他的背后狠狠地插了进去。 甘稚满头鲜血,举着鱼叉,表情愤恨的站在黎噎的身后。 “没想到,认识这么多年,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 “我做出什么事情了我!”黎噎终于忍受不住,将头硬生生地转回去对着甘稚。 “还说不是你!邪魔歪道!歪门邪术!”看到他把头都给扭反了个面,甘稚更加愤怒。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与脚步声,阿雁带着手下冲了进来。 他露出愕然的神色,看着被夹杂在中间的黎噎,有些无措。 “大司祭!他是杜珩的同伙,就是他和杜珩一起劫狱的,我们都看见了!” 什么鬼!!黎噎瞳孔剧震:“喂,这口锅怎么无缘无故地罩在我头上。” 甘稚狠盯着黎噎,对着阿雁说:“大司祭,甘黎是你的父亲,你是想包庇吗?”他猛然把鱼叉抽出来,架在阿雁的脖子边:“大司祭,根据族规,若有叛逃者,其同室,亲友可得受连坐!” “甘黎,若你想跑,小心你儿子的性命!” 本来还想着跑路的黎噎,顿时无法动弹,任由几名司祭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其实这也没用。 谁知道下一刻,其中一名司祭端着一杯圣水向他走来。 黎噎的脸色立刻变了。 …………… 杜珩带着一群修者,正躲在海边的一个洞窟之中。 “这圆光乡人简直不可理喻!” “才听说圆光乡开放了出口,不如我们趁此机会,赶紧逃出去罢!” “是啊,就算占了这地方也没用,灵力稀缺,也没灵药灵矿,对修炼并无助益。” 众名修者议论纷纷,杜珩站在门口,从衣袖里掏出一袋白色软石。 “诸位这话倒是不错,如今还是先走为上。” “先解了这神水,调息完立刻出发,贫道在洞外保护你们。” 众修者皆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洞窟内的石壁上的特殊法阵。 杜珩走出洞窟,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双手结印,运转灵力。 接着洞窟里传来嘈杂的叫骂声与撞击声。 法阵运转,众位修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通过法阵注入到杜珩的身体里,他享受地吸了一口,勾起了嘴角。 “这群人也就这个作用了。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冷不丁一个声音从杜珩的头顶冒了出来。 一只狸花猫正居高临下站在石头上,眼神中带着轻蔑。 “你也开心地太早了。” 玄影手勒上杜珩的脖子,打断了他的法术。 法阵突然中断,困在洞窟中的修者,纷纷逃了出来,他们拿起法宝,将杜珩团团围住。 “天杀的杜珩,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杜珩狠狠地瞪了狸花猫一眼,还想狡辩:“各位不要误会…” “误会!谁跟你误会!”为首的老者拿着大刀冲了上去。 第259章 难道是污蔑2 神水本来是阿雁带来控制杜珩的,却不曾想这神水居然被用在了甘黎的身上。 阿雁看着架在脖子上的鱼叉,咬了咬牙吼道:“不用管我!” 他猛地朝着鱼叉撞过去,吓得甘稚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紧接着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发动全部神力将所有人都拍到墙上。 黎噎趁机将全身化为飞沙,卷着阿雁就往外面逃窜。 两人都逃到了屋顶上,其余司祭才堪堪跑出牢房。 如今一个大司祭已成了叛徒,司祭与协律司群龙无首之际,黎噎连忙卷着阿雁逃窜得更远。 “你没做的事情为什么不停下来跟他们解释啊。”阿雁大吼着。 沙子中化成一个半身来,黎噎怒气冲冲地说:“辩解个球啊!” “老子巴巴来救人,还被背刺,我憋着一肚子火啊我。” “认识这么多年了,就因为我是个修者,就什么了不是了?这太令人寒心了。” 这话说的阿雁一阵沉默,接着他又听见黎噎大吼:“老子这就去干翻杜珩那个老家伙,其他人爱走走爱留留,老子才不屑跟他们解释!” 连老子这种自称都出来了,看来甘黎是真的很生气。 只是,阿雁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杜珩身在何处吗?” “不知道!”黎噎余怒未消,“海滩方向有灵力震动,阵仗很大,往那个方向去就对了。” 边说着边调转了个方向,朝着海滩方向飞去。 ……………… 族长房中。 “无瑕,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有办法让族长恢复?”甘玟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这可是神猫大人的术法,你如何懂得破解?” 甘无瑕身上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嘴里叼着一块糕点,口齿含糊地回答:“大司祭你就信我吧。” “我保证,一定让族长醒过来。” “到时候再跟你解释。” 甘无瑕随即走到床榻边双手抵在族长的太阳穴上,闭上眼睛。 甘玟关切地注视着两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站着一名黑衣男子。 男子右手执拂尘,左手捏着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双眼金光一闪。 族长全身抽搐,一声微不可闻的女子叹息声消失在空中。 片刻以后,族长缓缓睁开眼睛。 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真正的小时候,和甘清露在童坊相互扶持的日子。 接着他又不断地梦见,甘清露拿着那些所谓的证据,来质问自己的那一天。 接着便是他杀害甘清露的那一瞬间。 假装愤怒用茶水泼在甘清露的身上。 当甘清露怒气冲冲地从内城跑出去,跑到协律司的门口时,衣裳上的水珠化为利刃,刺进了甘清露的心脏。 想必甘清露死前遭受的痛楚,就如同他现在遭受的一样吧? 甘玟眼睁睁地看见甘无瑕将匕首刺进了族长的胸膛,她尖叫一声,后背也被尖利的土刺所贯穿。 杜珩收回术法,笑着出现在甘无瑕的身畔,他温柔地帮甘无瑕擦掉脸上的血迹。 甘玟怔怔地看着他们,眼中闪过无数的回忆,最终她不舍地看了族长一眼,倒在了地上。 “这样就解决了?”甘无瑕鄙夷地看着倒下的两人,轻踹了一下甘玟的手。 “什么族长和大司祭?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杜珩用术法擦干净室内的血迹,笑着对甘无瑕说:“再高的神力都没用,毕竟还是凡人之躯。” “若是修者就不同了,挨一下未必会死。” “所以嘛,你真的不跟我修仙去?” 甘无瑕嗤之以鼻:“你当你的鸿鹄,我做我的井蛙。” 杜珩摇摇头,不再追问,将甘玟与族长的尸体装在芥子袋内。 他突然脚下一软,嘴角边沁出血丝。 “怎么了?”甘无瑕瞪大眼睛看着他:“被发现了?” 杜珩摇头:“在海滩的傀儡也毁了。不愧是神猫大人,真是阴魂不散。” “他回来了吗?你,你赶紧去拦住他呀。”甘无瑕气急败坏地跺脚,命令着杜珩解决问题。 杜珩倒也不生气,他捂着胸口站起来:“等会,我先帮你变成甘玟的模样。” 一张符咒从衣袖中飞出来,落在甘无瑕的眉心。 甘无瑕的身形瞬间变小,样貌也变得同甘玟一模一样。 摸着自己的脸,甘无瑕惊喜地叫出声:“真的变了。” “连声音都一样!”甘无瑕惊喜地原地蹦跳几下。 “可是,神猫大人能看出来吗?”甘无瑕忽然生出疑问。 杜珩自己擦拭着嘴角边的血丝,温和的笑着:“甘矍渺已死,再无人能看得出来。” …………… 黎噎等人赶到海滩之时,那群修者正同杜珩打完。 一团闪电将杜珩的身体打入海中,一头八目海兽从海底钻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腹中。 “哼!”修者们这才颇为解气地御剑朝内城的方向而去。 黎噎扶着吐得七荤八素的阿雁,疑惑地自言自语:“杜珩真的死了?这么容易?” 阿雁吐得专注,没空回答他。 一只狸花猫蹦到黎噎的头上,淡淡地回答:“假的,土傀儡。” “那他们就这么走了?”黎噎将猫咪薅下来,捏着它的腮帮子质问。 “重要吗?”猫咪平躺在黎噎的怀里,无所谓地回答,“泄愤就行,对他们来说,赶紧逃出圆光乡才要紧。” “留得青山在。” 黎噎无言以对,阿雁此时虚弱地看着它:“不好,甘玟守在入口处,她若是遇见这群修者,恐怕有危险,呕!”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飞沙卷了起来,翻天覆地往内城赶过去。 ……… 正在渡湖的乡民们,就见天空上划过几道流星。 “大白天怎么会有流星?” “不对那是人啊!” “他们朝着这边过来了!” “救命啊!” 船上的人吓得大呼小叫,岸边的乡民跟着瑟瑟发抖。 一堆流星齐齐朝着白叶树砸下来,尘土飞扬之际,操持着各类法宝的修者将入口团团围住。 “修!修者!”乡民们大惊失色,大呼小叫。 但是修者明显也不想理会他们,多沾染因果,一个个钻进蜃树中扬长而去。 第260章 难道是告别 童坊如今没有在上课。大人们都在担忧着自己的未来,童坊之中无父无母的真正孤儿们,也没有人看管。 他们不知如何选择出去或者留下,也不知道这个节点对于一生会有什么影响,龟缩在学堂之中,或天真或懵懂。 杜珩从容地走进童坊,路过学堂,看见一名小女孩正蹲在廊上掐着花瓣。 “打,不打,打,不打………”她掐一片喊一句,掐一片喊一句。 “你在做什么呢?”杜珩好奇地凑过去问她。 小女孩一脸倔强地盯着手里的花儿:“阿夏他嘲笑我,我在想要不要去揍他一顿。” “呵呵。他嘲笑你什么呢?”杜珩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柔地问。 小女孩嘟嘴:“我说我以后肯定能当上族长,阿夏嘲笑我,说我进来一年了,还学不会神力作用,当个少司祭就顶天了,我不服。” “呵呵,当族长就这么重要吗?”杜珩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轻声地问。 “当然重要啦!”小女孩毫不犹豫地回答。 杜珩又问:“为什么重要?”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眼中都是茫然,可是回答是肯定的:“老师说重要,就很重要啊。” 杜珩笑出了声,可是他的眼中没有半点笑意:“打架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去玩吧。” “去哪里玩?”小女孩兴奋地问。 “去外面啊。”杜珩回答道。“我的朋友不要我了,你陪我去玩好吗?” 小女孩站起身来,牵起杜珩的手,突然后退了几步,拒绝着:“不行,我不能去玩,我还要等老师回来上课,我要当族长!” 杜珩低头笑了笑,摇着头,独自一人朝着藏尸洞的方向走去。 没有告别,不必告别。 ………… 圆光乡之外。 一样的白色细沙海滩,突兀地长出了一棵白叶树。 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那棵树只是个幻影,从幻影中出来以后,就无法再进去。 海滩上站着数十位平民,他们看着岸边停靠的巨龟,畏缩不前,迟迟不敢登上去。 妖兽心性一向变化无常,谁知道登上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如今也回不去圆光乡,此地处于深海,也不知何时才会有船只经过。 海岛深处一个山缝之中,然蝉边磕着瓜子,边低声抱怨:“这些凡人胆子真的小啊,我好心召唤巨龟将他们送回去,他们居然还不领情。” 她摸着紫陌神君的脸,坏心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脸:“死了这么多年,咋皮肤还这么嫩呢。” 坐在她旁边的金鳞神君打了个哈欠,“凡人啊。太脆弱啦,惜命些也正常。” 然蝉摊手:“与大侄子约定只有三日,三日一过我就走咯。” “管他们死活呢。” 此时蜃树幻影那边又有动静,然蝉贴在树干上细听。 “哎哎哎,有一群修者从里面逃出来了。” “真是奇怪了,圆光乡里居然还有修者。” 金鳞神君不以为然:“不奇怪啊,大侄子还有他身边那个……那个倒霉蛋也是修者。” 然蝉细细地听着,原来甘木狼一群修者从蜃树幻影出来以后,看见外面如此多人,一时也十分愕然。 凡人纷纷躲到一边,不敢与修者们对视,同时又看着他们手里的法宝,流露出羡慕之情。 “木狼哥哥!”凡人中有个七岁的娃娃,看见熟悉的哥哥,忍不住喊了一句,就被爹爹捂住嘴巴。 “阿牙。”甘木狼开心地朝着小孩招手。 看见那群修者似乎也没有敌意,凡人中有大着胆子站出来,朝着修者们跪下来:“大老爷,大老爷,求大老爷带我们一程。” 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就会有人接二连三地站出来,一时间,修者看着跪在地上求的凡人,心里亦是五味杂陈。 其中有的素未谋面,有的还是几年伙伴和好友。 修者们面面相觑,其中也不乏心软的。 “带他们一程,也未尝不可吧。” “是啊,这也是积功德之事,或许对修行也有助益……” 然蝉向金麟神君讲述着海滩上的场景。 金麟神君听完大笑:“哈哈哈,别小看凡人,柔弱有时也是利器。他们即便没有你的帮助,也能找到出去的路。” 然蝉郁闷:“说跪就跪,没有一点尊严。” “也没伤天害理,你管他们做甚。”金麟神君也不管她,翻了个身子继续睡。 然蝉本想趴在树上继续偷听,忽然感觉蜃树有些移动,下意识地后退三步。 一排土刺从地上升起来延伸几尺,刚好落到然蝉的脚边。 然蝉抽搐着嘴角,看着从蜃树中走出来的黑衣男子。 “哟,都是老朋友嘛。好久不见。”杜珩戏谑地跟她们打招呼。 金麟神君坐起身来,打着哈欠迷茫地问道:“这谁,有些眼熟。我见过?” “金鳞,多谢你赠予我前世的记忆。”杜珩向金鳞神君作揖。 金鳞神君一拍脑袋:“我换了啥?” 然蝉咳嗽一声:“这也不重要。”她朝着杜珩发问:“你还不快走,等着大侄子出来收拾你呢?” 杜珩脸色古怪地看着然蝉:“你站他那边?” “我受了他的恩惠,自然不站在你这边。”然蝉理所应当地说,金麟神君用实际行动回答,一拳朝着杜珩砸过去。 惊天动地的一拳砸下来,灵力震荡,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狸花猫似有所感,抬头望了着天空。 黎噎与阿雁赶到时,没有电闪雷鸣的术法交缠,反而是一群乡民站在湖边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什么。 甘玟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看来修者们已经离开,也没有伤害其他人。”黎噎静悄悄地说。 阿雁点头:“剩下要我们对付的,就只剩下杜珩了。” 狸花猫盯着底下那群人,特别是甘玟,看了好几眼。 “或许不止,也或许杜珩已经离开了。” 黎噎吃惊:“他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 狸花猫没有正面回答:“当下你们要面对的不是杜珩。” “而是。” 底下一阵喧闹声,只见协律司与少司祭们,匆匆地赶回了内城。 第261章 难道是反击 甘稚满头鲜血跑在最前面,甘甜与甘密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 “稚哥!你误会!你肯定误会了!甘黎刚才和我们一起被杜珩困在库房之中,劫走修者的不可能是他。”甘甜大声解释着。 甘密也点头附和:“对啊,这是杜珩的阴谋,是他栽赃!” 甘稚正处于被好友背叛的气头上,哪里还听劝告:“我们都亲眼所见,哪里还有错!” “肯定是他和杜珩两人串谋,你们不是说醒来之时,甘黎已经离开了吗!” “你们亲眼看见他走进囚牢时,修者们已经被掳走了吗!” 面对甘稚的质问,兄妹两人当然无法反驳。 而甘玟听完少司祭们的陈述以后,低头思忖:“真没想到,甘黎与甘雁如此狼子野心,亏得族长与神猫大人如此信任!” “不好!”甘玟夸张得一跺脚:“他们这是在谋划什么阴谋。” “赶紧全乡通缉甘黎父子。” “还有,”甘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适才那帮修者通过出口出去,此时说不定就在另外那边等着围猎我们呢!” 她这话一出,在场不知道内情的乡民都警惕了起来。 本想通过出口的乡民也犹豫了起来。 “他们会不会在另外一边等着杀我们?” “难道出口是陷阱!” 偷听的黎噎和阿雁却皱起了眉头。 很奇怪。 甘玟是知道此中内情的。她知道甘黎与神猫之间关系匪浅,若是甘黎投靠了杜珩,那是不是等于神猫大人也背叛了圆光乡。 这是不可能的,神猫大人在圆光乡的权力高于族长,若它想做什么,直接颁布旨意就行,为何还要与杜珩联手。 况且在海滩上的交战,如果不是神猫大人,或许司祭们已经战败,神猫大人何必多此一举? 以甘玟的聪慧,她不可能不明白。 阿雁摇头:“这不符合甘玟行事作风。” “她这样违逆神猫大人心意,不怕族长再也醒不过来吗?”黎噎看向狸花猫。 狸花猫白了他一眼:“将灵力聚集到眼睛,再看!” 阿雁率先反应过来:“这个甘玟是假的!” 狸花猫淡淡回答:“杜珩次次都能躲避我们的追击,还能将劫狱之事栽赃你们二人身上。” “事事走在之前,定有内应。” 黎噎终于看清楚了术法伪装,看透灵力下的真身,他失声轻呼:“甘无瑕!” 阿雁也很是吃惊,狸花猫摇头:“倒是小看此女野心。” “她平日与族长走得近,定是耳濡目染。” 黎噎撸起袖子,气呼呼地说:“我要下去揭穿她的阴谋,居然背刺所有人!” 阿雁拦住他:“万万不可,杜珩定是虎视眈眈躲在附近………” 狸花猫舔着爪子,摇头:“杜珩已经离开圆光乡。” 黎噎与阿雁齐齐看向猫,猫说:“这么简陋的术法,定然瞒不过我,杜珩定然也清楚。” “先前他故意暴露行踪,用土傀儡吸引我与甘黎先后离开内城,又用那群修者分散我们的心神。而他的真身却与甘无瑕赶到了内城。” “想必他知道有我们在此,他的炼化整个圆光乡的不可能成功,便退而求其次,炼化神力最强之人。” “想来甘玟与族长已经遭到他的毒手。” “而甘无瑕的暴露,只是杜珩用来拖延我们的。” “他定是已经通过藏尸洞出了圆光乡。” 黎噎神情悲怆,心中涌起无限酸楚。 阿雁满脸懊悔:“皆怪我此前将藏尸洞出口的事情告知了他,他才能计划这局毒计。” 即便是立场不同,可究竟还是照顾扶持的身边人。 怎么可能希望他们死呢? 狸花猫面无表情:“一切皆有定数,尽力而已。” 黎噎捏紧拳头:“无瑕这个傻子,老是将男人不可信这话挂在嘴边,连自己被杜珩出卖了都不知道!” 底下的甘玟神采奕奕在指挥众人通缉阿雁等人,还让人毁掉通往湖中心的船只。 “她还以为,杜珩吸收完灵力以后,会帮她对我们呢。”狸花猫面无表情地说。 “殊不知她自己已经是一步死棋。” “算了吧,这些皆是圆光乡劫数,与我们并无关系。” “出去吧。就当她是下一任族长吧。”狸花猫转过身,可是黎噎与阿雁却一动不动。 黎噎咬牙:“冤有头债有主,她沾染因果,少不得偿命。” 阿雁轻声说:“将圆光乡剩下几百年交托与她,我不放心。” “你们想如何?”狸花猫叹了口气。 ……………… 甘无瑕此时无比欣喜,若是真身,她定然是已经一蹦三尺高。 可是甘玟本人是沉静的性子,不能做出这种举动。 “号令所有人,圆光乡皆为我所有的感觉,真是不错。” 有少司祭前来禀报:“有两名乡民闹着一定要出去。该放吗。” 甘无瑕皱眉:“以后提出此等事情的乡民,一律逐出内城。” “如今外面危机四伏,如何能放他们出去。” “先找到甘黎父子才是正事。” 少司祭又询问:“若想活捉只怕是难,甘黎是修者,甘雁也是大司祭。” 甘无瑕冷着脸,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无声地说:“杀无赦。” 少司祭大惊失色。 正犹豫不决之间,只听屋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麻烦,我们来啦。” 黎噎肩膀扛着麻袋,带着阿雁从屋顶上跳下来。 协律司等人立刻将他们团团包围。 甘玟立刻大声指责:“甘黎,甘雁,你们勾结修者,伤害乡民,严重违反族规。现在将你们就地正法!” 她连辩解的机会都不想给,就想将两人就地正法。 “等等,你先看看我这背上的东西。再做决定吧。”黎噎将麻袋甩在地上,打开束口,露出杜珩的脸。 “是,是杜珩的尸体!”甘稚举着鱼叉,狠狠瞪着黎噎:“甘黎!你究竟想做什么?” 黎噎装成一副不解的模样,大呼冤枉:“这你还看不出来吗!” “我们奉神猫大人之令,假意与杜珩合作,趁机取他性命!” 第262章 难道是反击2 “什么?”甘稚傻眼了。周围的人也都呆住了。 狸花猫从黎噎身后钻出来,跳上她的头顶舔爪子,无声地为黎噎站台。 “真的是神猫大人!” “真的是神猫大人啊!” 甘甜喜极而泣,拽住甘稚的胳膊开心地说:“稚哥!我就说甘黎肯定不会背叛我们的!” 甘密附和:“对啊,这都是神猫大人的谋划。” “你放屁!神猫大人哪会说话啊?”甘稚虽然嘴上这样说,倒也是放下武器,半信半疑地呵斥着。 一名少司祭大着胆子上前查看,就见那在麻袋里的人,他的脖子被硬生生地扭断,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杜珩真的没了气息。”那少司祭大声说。 听见他的话,周围众人皆欢欣鼓舞。 “好啊,除了这一害,圆光乡总算有好日子过了。” 只有甘无瑕僵在原地,低着头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她此时心乱如麻,根本就不相信杜珩就这样死了,可是地上的杜珩尸体也看不出真假。 若杜珩的真的未死,那他此时应该会出来搅局,这样自己就顺理成章地将眼前两人一猫都打成乱党。 这,这怎么跟预想中的不一样呢? 阿雁转过头来,对着甘无瑕说:“阿玟,事急从权未曾事先同你说明,你不会生气吧?” 狸花猫站在黎噎头顶打着哈欠。 万幸,他们没有识破我的伪装。甘无瑕心中默默地松了口气, 她僵着脸笑道:“如果是神猫大人的指示,必然有其深意,甘,玟毫无怨言。” “可是,可是那群修者他们刚刚走出圆光乡了。”甘无瑕抬起头:“这也是在神猫大人的计策之内?” 阿雁老神在在回答:“正是。” 听见这话甘稚又火大:“嗨呀,我们拼命将他们捉住,为什么还要放他们走?” “神猫大人,他们可是伤了我们不少兄弟啊。” 阿雁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先前,杜珩与那帮修者互相残杀,是他们帮我们擒住杜珩的。” 黎噎也说:“这样也算是将功补过,而且他们已经答应,离开圆光乡再不回来,也不会伤害已经离开的乡民。” 这后面的话自然是胡诌的,只是为了宽他人之心。 黎噎将目光投向湖心的方向,故作惊奇道:“噫?为何无人渡湖?” 甘无瑕强笑道:“适才,适才我以为有危险,就让他们先封了。” 阿雁不动声色地说:“既然如今无事,还是开放了吧,毕竟只有三日。” “阿玟,你还是去照看族长吧,这里有我。” 甘无瑕瞥了黎噎一眼,满是不甘:“阿雁,你我是信得过的,可是,你爹,毕竟也是个修者……” 她一提起来,众人又将目光聚集到黎噎身上。甘稚更是将鱼叉重新举起来。 黎噎连忙摆手:“我也走嘛,我也走嘛,我第三日就走。” 他蹭蹭几步跑到湖边,假意捧着神水吞入腹中,对着众人:“这样总可以了吧。” 实则神猫大人已经施展了障眼法,不过在场诸位皆是凡人,无一人看得出来。 眼见再也没有了借口,甘无瑕只能无奈闭上了嘴,灰溜溜地走回族长房间。 阿雁召集众人继续安抚乡民,重新开放出口等事宜。 黎噎则搂着余怒未消的甘稚,陪笑道:“嗨呀,稚大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滚滚滚,老子不和修者称兄道弟。”甘稚抖开他,板着张脸。 “稚哥,都这么多年兄弟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嘛。”甘甜上前撒娇,“再说了,甘黎噎也要走了……” 她越说情绪越低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人生漫漫,相伴不过一时,终须独行上路。 别离的愁绪终于也染上了他们四人的心头,甘稚啐了一口,恶狠狠地向黎噎举起拳头:“临走之前,我得好好揍你一顿,居然骗我这么多年!” 黎噎笑嘻嘻地躲开,口中嚷嚷:“骗你又如何,你能打得过我?” “你小子………”甘稚紧追他不放。 这四人在这边打闹,那边阿雁忙忙碌碌,司祭和协律司众人重新带着乡民进入内城,划动那驶向出口的小舟。 太阳落下西山,月兔当空。内城里依旧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一名少司祭前来禀告:“此次受伤人数已经清点出来,可是很是奇怪,甘无瑕下落不。” “找了许多地方,皆没有找到,不知是否遭遇了不测。” 阿雁默然不语,瞥了一眼神猫大人。 神猫大人此时东窜西窜,跳到族长居所的房顶之上,双眸闪着紫色光芒,一团紫气穿过瓦片透进了屋内。 化身成甘玟的甘无瑕,此时正焦急地走来走去,掐着衣角思索对策。 旁边的香炉点燃着一炷清香,那香已经烧了大半,可是杜珩依旧未到。 “难道他真的死了?” “这下可怎么办?” 甘无瑕捧起银杯里的神水,咬着牙即将喝下时,却又放下。 神水被撒了一地,甘无瑕仍是不甘心:“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怎可泄气。” “即便是杜珩死了,他死了,我自己也可以。” 她双眼闪着天真而残忍的光,喃喃自语:“横竖他们认不出我来。” “我用甘玟这身份活下去又有何妨?” “等三日以后,甘黎父子离开,说不定神猫大人也会跟着离开,到时候这圆光乡,还不是我说了算?” 她越想越是兴奋,在屋子里越踱步越快,“人少点也没有关系,以后自然就会多起来的。” “到时候整个圆光乡都是我的,我再用甘玟的身份,传位给我自己。嘻嘻嘻嘻,那时候再回复真身就好了。” 她喜滋滋地想着,可她没想到的是屋顶上的狸花猫已经洞悉了她的心思。 一团紫光默默地落在地上,化成了一个娇小的孩童。 孩童穿着黑袍,披散着头发,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甘无瑕。 “无瑕。” 甘无瑕猛然回头,就见已经死去的族长,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唔!”甘无瑕捂住嘴巴,惊恐地看着族长。 第263章 难道是惩罚 族长脸色苍白,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 他迈着蹒跚的脚步,一步一步向甘无瑕走过来。 滴答。 甘无瑕脸上传来一点凉意。 她不自觉地摸了下脸,却摸得满手鲜红。 血液从房梁上滴下来,一滴一滴。 滴答。 滴答。 血液从墙里渗透出来,如在水中绽放的红色山茶。 甘无瑕双眼一眯,神力全开,屋中的陈设漂浮在空中,铺天盖地朝着族长砸过去。 族长不退不让,即便头被打破,鲜血直流,他也仍然一步一步往甘无瑕的方向走去。 渐渐地,地上也有鲜血溢出,漫过了甘无瑕的脚踝。 面对眼前这血腥一片,甘无瑕突然笑了。 她阴冷的笑容配上甘玟稚童的脸孔,显得格外恐怖。 “怎么,族长大人,即使死了也要从阴间爬上来向我索命吗?” 面对她的质问,族长眼神空洞,声音空灵:“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报应?”甘无瑕她指着族长放声大笑:“要报应也是你得报应吧!族长大人,这些年来,你让我杀了多少人?” “两名不听话的少司祭,那些私自出生,还睡在襁褓中的孩子,还有,还有甘矍渺,你让我亲手折磨他,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甘无瑕掰着手指,细数着族长的罪状,脸上皆是癫狂。 “像你这样的人,有何资格跟我讲报应?” 她猛然拔出腰间匕首,箭步跑过去,一刀刺进族长的脸! 甘无瑕狞笑着转动着匕首,哈哈大笑:“无瑕多谢您多年的教导,这一刀是我送您的礼物啊。” 族长的五官被甘无瑕搅动地血肉模糊,他举起手来,似乎想握住甘无瑕的手,又似乎没有力气,手指向前抓了抓,随即无力地垂落下去。 整个身体如同一缕幽魂,消散在空中。甘无瑕得意大笑:“看吧!看吧!连鬼都怕我!连鬼都怕我!” 她的笑声回荡在这间屋子里,地上的血液已经漫过了她的小腿肚。 血液凝露成幼小的甘玟,她站在甘无瑕对面,两张相同的脸孔对峙着,一边张狂,一边怜悯。 “你是个尽忠职守的少司祭。当年甘云风夫子还在时,他曾讲过你许多事迹。” “减轻族规的罚期,替有罪之人求情。族长也因你的进言而改进了童坊孩童们的待遇。” “分明是个极善良的人,何故你会变成这样?”真正的甘玟,质问的话语里带着迷茫与痛心。 “甘云风?”甘无瑕拔高了声量,似乎在说着什么荒诞的词语:“哎哟,这个名字我可是十年都没听过了。 “你不知道吧?你口中的这位夫子,可是我姘头啊。”甘无瑕表情夸张:“他长得好,温柔,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还能帮我在圆光乡中建立好名声,我十分喜欢他也疼了他许多年呢。” “只是,就在十年前那个夜里,我一说我怀孕了,想和他远走高飞时,他那虚伪的脸孔就立刻露了出来。” 甘无瑕舔着匕首上的血迹,一脸无所谓地说:“既然他想杀我,那我也只能杀了他咯。” “所以说,你们这些所谓的传言,都是我,想让你们以为的罢了。” 面对甘玟不可置信的眼神,甘无瑕古怪地笑了:“我生来就是坏痞子,生来就是野心勃勃,哪有什么转变原因呀。” 甘无瑕又是一匕首结果了甘玟,看着她的魂魄消失在空中。 她对着空中大声喊:“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啊!” 她手里挥舞着匕首,癫狂而清醒地喊着:“神猫大人!是不是你!” “肯定是你!是你要害我!” 房中的鲜血越积越多,已经淹没了她的腰部。 她用刀往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地划了一刀,鲜血如泉涌,可她半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梦境!我正如族长那般,陷入了你的噩梦里!” “神猫大人!你回答我!” 一只狸花猫站在书柜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甘无瑕。 谷荒泽冷冷开口:“你比他有本事。” “他在梦中时,会不断梦见那些被他杀害的人,也会痛哭,也会忏悔。” “而你,丝毫没有半丝愧疚之心。” 何止没有愧疚之心,当甘无瑕听见自己比族长还要厉害时,脸上居然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是吧!所以这族长就应该由我当!” “凭什么我事事都要落在人后!” “小时候,就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妹妹,就只能穿旧衣服,吃姐姐吃剩下的。” “即便是到了圆光乡,明明我最领悟了神力,还要被后来的甘矍渺抢了大司祭的位置!” “甘清露死了,族长不从少司祭中提拔,偏偏要遵循旧例从童坊中选拔。”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两个小娃娃压在头上,颐指气使啊?” “杜珩说的对,若天不佑我,那我便自己去争,我错在哪里,我究竟错在哪里?” 血水如雨般从房梁滴落下来,汇聚成湖,淹没了甘无瑕所有的不甘,所有的野心。 她在血水中睁开眼睛,满目皆是鲜红。 狸花猫的声音透过水传到甘无瑕的耳中:“想活,还是想当族长?” 甘无瑕摇摇头,朝着血水底下那一点微光游过去。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却莫名地被吸引了注意力。她的指尖触摸到那一点光亮,脚也终于踩在了地上。 她的身形变回了成人模样,正站在光滑的祭台之上。 族长站在甘无瑕的面前,微笑着宣布:“下一任族长,我选甘无瑕!” 她开心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这美梦之中。 ………… 黎噎悄悄推门进来,就见狸花猫正趴在地上打哈欠。 榻上还是甘玟模样的甘无瑕,侧躺着正睡得香甜。 “不是说好了,然后她在噩梦里面忏悔自己的罪行吗?怎么看起来不像啊?”黎噎不解地看向狸花猫照尊大人。 “哼。”狸花猫背过身去,将屁股对准黎噎,极力掩盖他失手的事实。“噩梦对她来说没有用。” “她无法分辨善恶,又何尝会害怕和悔过?” 第264章 难道是别离 无法? 黎噎捉住其中的关键词,试探着问:“什么叫无法,你要说是不能,那可能是她人有问题。” 狸花猫舔了舔脖子的毛,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她的确有异,然而这异状非关甘无瑕的身躯,而且是她的魂魄。” 黎噎忍不住上前蹂躏猫肚皮:“魂魄?是缺了还是多了,她看起来没有半分异常。” “嗯……不过杜珩也只不过是佑土神君的半魂,他也如常人一样,还能修仙问道呢。” 狸花猫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享受地闭上眼睛:“那些旧世的神仙皆是三魂八魄。留在时隙中的有一魂一魄。杜珩只有二魂七魄,虽然仍能修行,却是早夭之象,他自己也清楚。” “甘无瑕体内只有一魂一魄。按常理来讲,她应当身体瘦弱多病,心智不全。” 狸花猫睁开眼睛,金眸里袒露出几分疑惑:“可她非但无碍,行为举止一如常人,若不是此番我用水荣华进到她梦境之中,我也不会发现她之异常。” “她似乎天生只有一魂一魄。” 黎噎捏着猫咪的腮帮子:“啊?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是多细胞生物,甘无瑕是单细胞草履虫吗?” 狸花猫翻身想起来就是对着黎噎的花容月貌一记喵喵拳:“莫再胡言乱语。” 黎噎顺手把猫咪抱进怀里,握住他的爪:“那麻烦照尊大人把话说清楚,不要拐弯抹角。” “她非旧世之魂也非常人之魂,不知来自何处。” “异世界?她也是穿越的?”黎噎一下子来了兴趣,抓起猫爪指着自己,“你看看我是几魂几魄?” 狸花猫鄙视的目光已经直冲房顶:“你之魂魄我早已查看过,并无不寻常之处。” 黎噎失望了叹了一口气:“果然我就是从里到外的平平无奇。” “哎不对,所以呢,甘无瑕的异常会引起什么?” “不知道。”狸花猫斩钉截铁地回答,“所以我打算将她的魂魄带回去,翻阅典籍查看,是否有先例。” “啊?”黎噎讶异:“这样不好吧?带几百年前的魂魄回到我们的时代,这样不会违背天道吗?” 狸花猫从他的怀里跳下来,从他的身体飘出一团紫气,笼罩住甘无瑕。 “她这样子的魂魄无法入轮回,有今生没来世的。” “换句话说,她的存在才是有违天道。” 床上的身躯慢慢消失,变成了一只琉璃瓶子。 黎噎透过瓶子还能看见里面鲜红的一片,仿佛是血海那般。 甘无瑕的真身在血海之中浮沉飘荡,去如浮萍一般。 琉璃瓶晃晃悠悠地飘进狸花猫茂密的毛发里,消失不见。 黎噎好奇地把猫抱起来,东摸摸西摸摸,“藏哪里啦?好神奇啊。” 狸花猫傲娇地推开黎噎的脸:“无礼,无礼至极。” “哎哟,我们都这么熟啦,亲一口,来亲一口吧照尊大人。”黎噎急切地把脸推过去,又收获了一记猫猫拳。 “亲?本尊还没向你问罪了呢,你何时得知我的真身的?异世穿越又是怎么回事?” “你究竟隐瞒了我多少事!” 黎噎抱着猫咪猛吸:“哎呀这不重要,这不重要嘛,成年人都是会有秘密的呀小猫咪~” “秘密?”猫猫拳疯狂拍打着黎噎的头:“你今后无论何事都不能隐瞒我!” 黎噎笑嘻嘻地挨揍,“知道啦知道啦……” 一人一猫在房中打闹。狸花猫的眼睛不着痕迹地瞥了房门一眼。 门扉本来被悄悄地留出了一条细缝,只是不知道何时,自己竟悄悄合上了。 站在门外的阿雁低着头,他看着自己稚嫩的手,恍惚地如同在梦中醒来一般。 ………… 蜃树入口开放第三日,几乎送走了所有想要离开的乡民。 最后一日的黄昏,甘玟,族长登上了通往入口的小舟。 这自然是谷荒泽的幻术所幻。 为了离开,他还仿照杜珩的术法,用白色软石捏了一只与自己相仿的狸花猫,作为神猫大人的替身。 几乎所有的司祭和乡民,都来到内城送别他们。 乡民们脸上或有悲伤,或有不舍,可是大家都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夕阳西下,两个小小的身影随着水流许多飘越远,直到最后消失在树下。 其他人渐渐地散去,在场只留下了甘甜兄妹和甘稚三人。 黎噎将坐上最后一艘出圆光乡的船。 此时他正面对着多年的好友,一一告别。 甘甜哭得眼眶通红,甘密也满脸不舍,甘稚更是难得与往常不同,露出失落的神色。 “哎呀,别这样嘛。”黎噎拍拍甘稚甘密的肩膀,摸摸甘甜的头:“当年我来的时候,是你们接的我,如今我回去了,也还是你们送的我。” “想来这就是缘份嘛。” 甘甜一听,心中更是心酸,呜呜呜地哭泣起来。 “你就非走不可嘛,说不定你在外面的那个情郎,早就跟别人跑了。” 船上的狸花猫,两眼泛出的金光都快把黎噎后背射穿了。 妹子,那只猫可是还偷偷在船上看着呢。黎噎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拍拍她的背,“或许,或许我们来世再见呢?” “呜呜呜呜呜!”甘甜哭得更伤心了。甘密扯过妹妹安慰,笑骂对着黎噎:“好了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吧。来世再见?亏你说的出来啊!” 甘稚拍着黎噎的肩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那是白银做的刀鞘,上面还镶嵌着绿宝石:“虽然你骗了我很多年,但是兄弟一场,只讲情分,不讲怨恨。” “进圆光乡前,我本名徐稚,我有个哥哥叫徐徴,他也是一个修者。”他将匕首塞进黎噎手中。 “这是我哥给我的。如果你以后在外面屋遇上什么危险,可以拿着这把匕首去仙音门求救。” “他是仙音门的徴音真人。” !!! “是他???”黎噎大声惊呼。 甘稚挑眉:“你们认识,那就更好了。可以的话,你帮我带句话给我哥。” “我死外边儿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忘记吃饭。” ……………黎噎一时心中翻起酸楚,可是看着甘稚这般豁达的模样,他觉得自己不好悲伤,于是开玩笑地说:“没问题啊,说不定托你的福,我还能让阿雁拜入仙音门呢。” “我不走噢。”这个时候,站在身后的阿雁淡淡开口,神情平静。 第265章 难道是别离2 阿雁站在黎噎的身后,黑色丝绸与乌黑长发上镀了一层金色余辉,他背着光,平静地看着黎噎,脸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成熟地不像小孩。 黎噎被他这句话炸得跳起来,猛得过去掐他的脸:“你看看你在说什么?不孝儿!” 阿雁心情颇好地任由他掐脸,乌溜溜的眼珠子看向黎噎:“也不是亲爹,嚣张什么?” 听到这么大八卦的甘稚三人,顿时都看了过来,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黎噎连忙撵着阿雁走到旁边,压低声音说:“你也是修者啊,不出去,还修不修行了?” 阿雁依旧很是平静,坦然道:“这辈子不修了,下辈子吧。” “这是什么胡话,投胎转世谁还能决定下辈子要不要修仙。”黎噎自然不信。 阿雁突然笑了笑,“能的。” 有了这大功德,有了神猫大人的承诺,阿雁很肯定自己来世,必定比此生的成就还要更大。 可是这是与神猫的私下约定,阿雁也不打算跟黎噎吐露真相,他半是酸涩地转移话题:“出去了又如何?此生我们再也无缘相见了吧?” 黎噎微微一怔。 “当爹的要好好照顾儿子才对,你有什么资格当我爹?出了圆光乡以后,你要回到你原来的时代了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黎噎喃喃地说。 阿雁负手而立,装出老成模样,半真半假地说:“我修行几百年,年纪做你祖爷爷都行,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只是我因修行不慎,走火入魔,被打回了孩童模样罢了。” “治疗无望,当年心灰意冷之际,才想着出海寻仙草,却阴差阳错流落到这里。” “这病症已耽误了十年,想来这辈子再无修行可能,我不指望来世,还能指望什么?” 看着黎噎脸上露出忧愁震惊的神色,阿雁示意他低下来头来,猛得一把掐着他的脸:“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怪难看的。” 黎噎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咽了一下口水吞进所有的苦涩:“或许出去以后,还有机会治好的,我,我认识一名很好的大夫,连身体裂成几块都能缝起来……你。” 阿雁叹了口气,捏着黎噎的腮帮子用力往外扯:“不要拖泥带水扭扭捏捏地,同为修行之人自当尊重他人命运,我要怎么活是我的事情!” “这里,这些人,除了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阿雁瞥了一眼还在八卦的甘稚三人,以及旁边忙忙碌碌的少司祭们,“如果此生最后一件事情是守护他们,那我此生也是无憾了。” 黎噎愣了半晌,扭过头去不看他,用衣袖擦了擦脸,赌气道:“孩子长大了,爹我说不过你。” 阿雁被气笑了,喊了甘稚和甘密,把黎噎赶到小舟之上。 “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阿雁一脚将小舟踹离岸边,用神力推着小舟往湖中心驶去,他喊道:“有缘份的话,来世再见吧!” “来世再见!”甘甜哭着也跟着喊。 “来世见!”甘稚搂着甘密的肩膀,两人豪迈地向黎噎告别。 小舟越飘越远,泛着金光的湖水犹如一道光阴的天堑。 一水之隔,便是来生。 黎噎擦着脸上的泪水,搂过打瞌睡的狸花猫,用手指戳着猫猫头。 小舟飘飘荡荡,如同一个人的一生,无论愿意与否,终究还是要被推着走的。 黎噎突然想到了自己,其实也是身不由己地被醉山月推向注定的结局。 “小猫咪。”黎噎举起狸花猫,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我们来世还能再见吗?” 狸花猫翻了个白眼,猫爪子按到黎噎的脑袋上:“我没有来生,你也不允许有,我们只要这一世。” 黎噎咽下心中的苦涩,抓住猫咪爪垫捏捏捏,嬉皮笑脸地说:“照尊大人不愧是东海魔欲宫ceo,霸道总裁!” 狸花猫抽回手,不着痕迹地瞥一眼他一眼:“又在说奇怪的话了,你不会还瞒着我什么吧?” “哪有!!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 一人一猫消失在蜃树之下。 夕阳完全沉入西山,在最后一抹光辉消散前,湖中的蜃树化为无数的泡泡消散开来,只留下原地一株枯树。 此日过后,圆光乡如往常,又不如往常。 唯一的大司祭甘雁担任了族长的重责。 从此以后,圆光乡不再接受外人。族人们休养生息,该干活的干活,该读书的读书。 百年岁月荏苒,匆匆而过。 凡人岁数终有尽,甘雁靠着饮用神水,守在圆光乡,直至最后的时刻。 圆光乡悉数化为泡沫之时,他正一个人走在空荡的街道上,阳光正好,微风正好。 他的眼前似乎闪过好几个人影。 族长背着背篓,嘴里啃着糕点,神猫大人探出个头来,打了个哈欠。 甘清露与甘玟并肩走着,两人都一板一眼地不说话,反观后面的甘无瑕和甘矍渺,两人吵吵闹闹拳脚相加。 甘密和甘稚喝得醉醺醺,甘黎与甘甜走在一起笑着说话。 他笑得如同几百年以前那般灿烂,似乎可以融化世间所有的冰雪。 甘雁向前走了一步,甘黎此时也抬起头看他。 眼睛里是世间最后一抹温柔。 站在门外绛衣修者,猛然睁开了眼睛。天上飘下点点雪花。 他身影挺拔,形容俊秀,如同风中谪仙,手中那柄银鞘长剑是不世出的法宝,也是他身份的象征。 关于这法宝的名字,天下众说纷纭,各种霸气的名字都有,可他给这剑起了个普通的名字。 离光。 “少掌门。”他的身后传来另外一名男子的声音。 祝莲声低着头,有些心虚地喊着绛衣男子。 绛衣男子回过头来,微微蹙眉看着祝莲声。 “莲声师弟,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听见对方的问候,祝莲声更是满心愧疚,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梵鸿师兄,是莲声对不起蕴霞山。” 梵鸿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你不过在养伤罢了,何罪之有?” “我,我,我。”祝莲声攥紧拳头,欲言又止。 “怕什么,你的根脚,我早已知晓。”梵鸿淡淡地道。 “对了,许久不曾吃饭,我有些饿了。” 他辟谷已经很多年了。 第266章 难道是别离3 黎噎带着狸花猫回到人界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狸花猫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就变回了人形。 两人躲起来,悄悄瞅着修者载着最后一批乡民离开。 乡民很感激,修者很平静。 载人的纸鸟越飞越远,黎噎和谷荒泽则回到蜃树本体的山缝之中。 一落地就见到金麟神君躺在然蝉大腿上呼呼大睡。 紫陌神君的身体安详地躺在她们旁边。 只是山缝中噬灵鱼残肢飘满空中,暴露了此地曾有法术交锋的事实。 谷荒泽皱眉:“你们遇见佑土神君了?” “废话。”然蝉气喘吁吁地说,“小崽子明知故问。” 黎噎有些疑惑,“说到底你们也曾经是同谋,怎么会打起来?” “错,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然蝉煞有其事地摇头,然后才说实话:“不是我要打的啊,金麟她把有关佑土的记忆都拿去交换灵力了啊。” “是她先动的手,佑土被她揍成重伤。还是我死命拉住金麟,才没让佑土被她打死好吧。” “啊,没死真是太遗憾了。”黎噎惋惜叹气。 “切,遗憾呢,若不是我们俩,他早就在这个蜃树入口布下阵法,吸取圆光乡里面所有人的生命了。” 然蝉搬开金麟的头,拖起紫陌神君的身体扔给谷荒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背起金麟,“好了,我们也该告别啦。” “如果我和金麟没被醉山月弄死的话,未来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到时候送你一份大礼。”然蝉对着黎噎挤眉弄眼:“给你当嫁妆。” 金麟神君依旧呼呼大睡。 两个女人的身影消散在空中,原地留下了一棵半枯不枯的白叶树。 它的叶子正在一片一片凋落,树皮也不断剥落着。等到灵力真正散尽之时,它连同圆光乡将会一时消散。 谷荒泽瞥一眼旁边的黎噎,手指点了点,没有说话。 黎噎摆手慌忙解释:“我也不知道她们要送我什么,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事瞒着你了。” 谷荒泽将紫陌神君的尸体装进琉璃瓶中,“回去再审问你,再去一个地方。” ……………… 小四灵镇里,大白天的。 卢夜城捧着一份烧饼在啃,烧饼味道太淡了些,他忍不住往里面加了块卤肉。 灶台下的柴火噼啪作响,灶上的卤肉咕嘟咕嘟。 一声闷响从门外传来,一名男子呈现大字状躺在泥土上呼呼大睡。 他的样貌精致到有些妖艳,身上罩着黑色丝绸长袍,脖颈间戴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肚子上放着一袋灵石。 “豁,哪里来的小魔物,这身行头看起来很贵啊。”卢夜城端详着男子,拎起那袋灵石。 打开一看,里面居然还附着一封信。 信件两张纸,一张是生辰纸,里面记录着生辰八字;一张上面写了几个字,字迹颇为眼熟:“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烤来吃吗?卢夜城看着生辰纸,掐指一算。 “豁!跟我的八字倒是很合啊!” 见到卢夜城把甘矍渺扛进屋子,黎噎才转头问谷荒泽。 “你怎么知道合三眼的生辰八字?” “编的。”谷荒泽打了个哈欠:“这不重要,要是卢夜城看不上那张脸,八字相合也没用。” 啊,果然是见色起心啊,老镇头这个老流氓。 不过没有想到,合三眼与卢夜城这段缘份居然是他们两个促成的。 “当年卢夜城曾寄信给我,说我给他找的小宠物很麻烦,问我能不能退货。” “我当时回信把他大骂了一顿。” 谷荒泽眼神有些恍惚:“或许从前早有预兆,冥冥之中皆有天定。” 所有后果,皆为前因。世间之事,循环往复,玄妙无比。 修者常言与天争命,逆天而行,可谷荒泽修行多年,原以为所做之事皆是发自内心,无他干涉,却不曾想,原来只是彀中乱舞,可笑,当真可笑。 只是这念头只维持一瞬,腰间的青玉佩突然发出一阵青光,谷荒泽连忙搂住黎噎。 两人被光芒包围,迅速地消失了。 察觉到灵力异常的卢夜城,连忙跑出来查看。 空中的好几条噬灵鱼沾上了青光,正在迅速地消散成光点。 卢夜城皱起眉头,捉起一条噬灵鱼,嘟囔着:“这灵力不大对啊……” ……………………… 那是幽深的峡谷。 峡谷上空是终年不散的紫色雾气,雾气之中似乎蕴含着星辰流转。 峡谷之中有一条奔腾河流,水极清澈,却无法见底。 河中没有鱼,也没有水草,更没有鹅卵石,如果说这种情况还能称之为正常,可是陈列在岸边,形态各异的石像,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十分地突兀了。 这些石像里有人,有植物,也有动物,甚至还有如同天体那般的球状物以及,眼睛。 谷荒泽背着黎噎,正在水面上行走。 长在山壁上的眼珠子,死死地注视着他们。 黎噎不禁搂紧了谷荒泽的脖子,“光阴之河旁边,为什么长了这么多的眼睛,阴森森的……” “它们是天道之眼。” “透过眼睛,它们能看见监视世间万事万物。” “与它们比起来,醉山月,佑土神君,甚至太阳,都只不过是光阴之河里的一颗小水珠而已。” 谷荒泽背着黎噎,走到了光阴的尽头。 与前面不同的是,山壁上的眼睛都紧紧闭上。 “这是天道之眼唯一不能窥视的地方。” 水面上站着的紫陌神君,他同样也闭着眼睛,面朝着谷荒泽与黎噎,笑得温柔。 “你回来了。” 谷荒泽将装有紫陌神君尸体的琉璃瓶,扔了过去。 紫陌神君手虚虚一抬,琉璃瓶立刻消失不见。 “多谢。” “依照约定,我会送你们回去。” 一团紫雾从天上降下来,罩在黎噎的身上。 黎噎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觉得身子轻飘飘地似乎在往什么方向飘去。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想喊谷荒泽的名字,可是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紫陌神君对着谷荒泽说:“在你走以前,我还有一件事,想单独与你谈。” 第267章 难道是休整 生洲城内,阳光灿烂,人来人往,一片狼藉。 距离那场大灾难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大家都没有找到黎噎的踪迹。 更令唐安俨头疼的是,他哥在十天前也失踪了。 繁杂的事务都砸在唐安俨身上,不仅如此,他还要负责照顾黎小宝和小婉儿,还要负责照顾重伤的越皎罗,还要负责安抚龙清友,还要………啊啊啊啊啊! 唐安俨忍不住抓乱自己的头发,把文书踹到地上。 “我想罢工啊啊啊啊啊啊!” 龙清友那颗粽子此时正跳蹦进来,哇哇大哭:“越姐姐不理在下,越姐姐只顾着秦鹤梦!” 唐安俨哀嚎:“秦鹤梦都快死了这醋你能不能先不吃了再说他们也是多年道侣你包容一下怎么了!” 龙清友反驳:“他们都当了这么多年道侣了哄哄我怎么了!” “你去找她你别来找我!”唐安俨拿着文书砸他的脑袋,龙清友东躲西藏。 两人闹来闹去,忽然听见甲板上传来金影的喊声。 “快,快点,给我绳子!”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接着两个小孩也嚷嚷起来:“爹爹!夫子!” 一声响亮的落水声,还有水中扑腾的声音,显然是有人下水了。 唐安俨立刻就精神了,奔出船舱走到甲板上,前方围着一群人。 甲板上湿漉漉的三个人,昏迷不醒的黎噎与谷荒泽,以及下去捞人,气喘吁吁的金影。 “哈哈哈,回来了!”唐安俨拍手叫好,欢喜狂叫,“终于回来了!” ………… 黎噎在一片黑暗之中行走,他掐了掐自己,没掐下来一块沙土。 “大概是在梦中吧,这次又是什么梦?” 他停下脚步,感受着周围的寂静,轻声说:“或者,是谁引我入梦?” 他的声音如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往四面八方散播,终于在他的前方,得到了回应。 醉山月一袭黑衣,提着琉璃灯站在前方,他的脸上挂着笑:“怎么还不过来?” 黎噎退后两步,向他做了个鬼脸:“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你过来!” 醉山月只是笑着看他,不说话。 “不是吧你,你不会过不来吧?”黎噎歪头瞥着他,言语里面有些讽刺。 “噫,这么久不见,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啊儿媳妇。”醉山月挠着头发,啧啧几声,“我们以前可是最佳拍档啊。” 黎噎摆手:“打住,再好的搭档也有拆伙的一天,你有啥就当面锣对面鼓地和我说清楚,别总是钻到我脑子里,侵犯我的隐私权。” 醉山月嗤笑:“这个时候倒讲究隐私权了,你不会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吧,儿媳妇?” 黎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明知故问道:“你不会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遇见过什么人吧?” “噢?那你要不要和我分享一下?”醉山月看着黎噎满脸拒绝的模样,有些玩味:“看来你这些年遇见的人,在你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吧?” “呵呵,我就知道佑土不干好事,他定是给你洗了脑,说了我许多坏话吧?”醉山月这样说着,可是脸色轻松,仿佛在唠家常。 “甭管说了什么,反正没我的允许,你以后别来找我!”说着黎噎给他比了个中指。 “嘶!”醉山月也回了个中指,他的眼神不落痕迹地落在黎噎的身后,“你变了,儿媳妇!” 谷荒泽的手搭在黎噎的肩膀上,把对方吓了一跳。 他看向醉山月,难得没有往日那般暴躁,而是十分平静地打量着自己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端详过。 两父子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血脉带来的奇异默契,他们忽然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黎噎不明白,他试探着想开口,忽然被谷荒泽扯进怀里,接着眼前一阵白光。 他听见周围吵吵嚷嚷,似乎还有娃娃的说话声。 娃娃……小宝! 黎噎猛然睁开双眼,就见黎小宝正坐在床头,大眼睛担忧地看着自己。 “小宝!” “爹爹!” 两父子激动地抱在一起,哇哇大嚎。 小婉儿也想抱,钻进了黎噎的怀里。 黎噎一手搂着一个小朋友,热泪盈眶。 妈的,终于回来了! 他猛然抬起头:“泽先生哪里去了?”他话还没落,谷荒泽就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金影和唐安俨。 “嫂子哎!”唐安俨飞扑过来,十分激动,“你不见了整整一个月。再找不到,我就要去鬼界捞你了哎!” 那你去鬼界也不一定能捞到我…… 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只见是谷荒泽手中端着的那碗传出来的。 “鱼头熬汤。”谷荒泽将汤递过去,看着黎噎喝得正香,补了一句:“以形补形。” “切,不能怪我没脑子,要怪就怪敌人太过狡诈。”黎噎嘟嘟囔囔,他也没想到,一回来脚还没落地,醉山月就找了来。 若刚刚在梦境中,黎噎再多走几步,说不定又要被醉山月所制。 “哥,你们这一个月到底去哪里了?”唐安俨端详着两人,有些纳闷:“我哥的灵力怎么弱了那么多,嫂子你倒是强了不少。” “难道是………” 黎噎猛然拍他的头,脚上浮现红晕,“别在小孩子面前乱讲话。 唐安俨嘿嘿坏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谷荒泽脸色淡淡地:“公务处理完了?文书都交付出去了?重建生洲城计划推行的如何?” 面对自己哥哥如此致命的打工三连问,这个月来熬夜工作的痛苦全部涌上心头,唐安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捧着心口,噶得一下晕厥在地。 “哎哎哎,他怎么倒晕了。”黎噎捧着热汤,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谷荒泽挑眉,让金影把唐安俨扛出去:“老毛病了,一干活就想装死。” 谷荒泽抱起黎小宝,坐在黎噎床边:“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想来是我们失踪这个月,生洲城中事务繁多。” 秦鹤梦垂死,越皎罗撑着病体也要去照顾。 凌易水更是率领着巡城卫,帮生洲城民去干实事。 而如何防备仙门趁虚而入,如何调来粮食与灵石,保证生洲城中不会发生疫病,凡人不会有大量死伤,这些都需要魔欲宫主人全程统筹。 而谷荒泽失踪,这重担定是落在唐安俨身上。 第268章 难道是休整2 于是乎,亲爱的照尊大人,从圆光乡回来还不到两个时辰,就迅速地接手了所有事务,拯救他弟弟于水火之中。 唐安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哥哥喊加油,还怪腔怪调地在旁边唱着:“世上只有哥哥好啊,有哥的……” 被谷荒泽一手刀劈晕了过去。 黎噎就没有他们两兄弟那么惨,他躺着床上大睡一天一夜,醒来又搂着黎小宝与小婉儿说了好久的话。 看着两个小娃娃一个活泼一个文静,但是都对着黎噎说个不停,黎噎眼眶微微泛红,他不由得想起了阿雁。 “爹爹,爹爹眼睛怎么红啦?”黎小宝关切地看着黎噎。 黎噎笑着抱起他,“只是沙子进了眼睛,小宝,小婉,你们想吃什么,爹爹去给你们做好不好?” 小宝和小碗还没说话,凌易水倒是推门进来。 他还是一副游侠打扮,只是衣服上都是污渍,脸上长出了络腮胡,很明显这段时间, 他忙得都没空打理自己,外表瞬间老了好多岁。 “黎老板,有空吗,不如来帮帮忙?” 凌易水直接坐在地上,四肢张开疲惫地躺成大字。 原来生洲城中,房舍毁坏了大半,居民不仅无家可归,还没了生计。在重建完成之前,城里大多数人的伙食都是由龙清友出资,巡城卫负责安排的。 每日午时,巡城卫都会负责在城中支起粥棚,没有饭吃的居民都可以前来领吃的。 “居民身上都有用术法做的印记,居民凭借印记领取食物。可是最近几次派粥,居民都还没有领完,可是粥却已经排完了。” “后来粗粗计算了下,这三日消耗的粮食量是往日的两倍。” “我们怀疑,是有其他势力混入其中。” 因巡城卫成立的原因是为了驱逐作恶的仙门子弟,这变相地让生洲城脱离了仙门的控制。 其中自然有仙门势力对此极为不满,想从中浑水摸鱼。 大中午,落英站在粥棚里,帮灾民舀粥。 为了防止多领或者少领,每个登记在户籍上的生洲城居民,都会用术法在左耳边打上一个三角标记。 不是生洲户籍,但是参与重建工作的流民,也会在左耳打上一个三角标记。 其余的老弱妇儿,则不用打上标记就能领取食物。 如今天气转冷,中午不会很闷热,可是落英站在粥棚里排粥,已经排了一个时辰。 诡异的是,这领粥的队伍非但没有变短,反而还越来越长。 凌易水和几名巡城卫混在人群中,默默观察着动静。 “这巡城卫最近提供的粥食,怎么越来越稀薄了?”人群中有个男子这样抱怨道。 “他们不会是克扣了逢生码头给我们提供的粮食吧?” “不会吧?他们修者可是辟谷的,少吃几顿,分给我们又怎么了?” “你们会不会想太多了?巡城卫可是我们推举出来的……” “哎,那个时候生洲城一派繁华,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啦………” 凌易水压低斗笠,余光瞥着这些散播谣言的人。前面粥棚也有了突发情况。 一名壮汉突然发怒,将粥碗狠狠砸烂:“这粥稀得跟水一样,我们每日都要做那么多的活,喝这一碗怎么够!!” 落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若嫌少,我再给你舀多些,何故动怒打翻,真是浪费粮食。” 说着她手上又拿了个碗,舀了一勺给那壮汉。 壮汉并不领情,嚣张地把粥泼洒到地上,拎起落英的衣领大骂道:“逢生码头每日都运来粮食,蔬菜和肉食,凭什么我们只能喝清粥!” “是不是你们巡城卫克扣我们的吃食,中饱私囊!” 落英依旧十分淡定,任由他恐吓:“你是吓了吗,肉和蔬菜都熬在了粥水里,早餐还有菜包和肉包。不是吧,你不会没吃过吧?” “大哥,你是哪里来的,不会是仙门中人派来诬陷我们的人吧?” 落英直勾勾地看着他,忽然举起勺子猛得敲到壮汉的头上。 落英长鞭一甩,直冲壮汉面门,那壮汉吓得飞上半空。 “果然是仙门之人!”凌易水趁势喊道,手里捏着一枚符咒,飞到壮汉身上。 壮汉立刻变成了一名身穿道袍的修者,御剑落荒而逃。 “是六真堂!!又是他们!” “这些仙门走来搞事,真是恶心啊!” “什么修者?我呸!!” 群众们看到这逃之夭夭的修者,果然义愤填膺地骂着。 当然,人群之中也有几人面色凝重,低头地像是在讨论什么。有人衣袖中有隐隐青光闪出,可终究还是被同伴强行按住。 这一切都被凌易水看在眼里,几条墨虫不动声色地附在这几个人身上。 另外一边,那六真堂弟子在空中逃窜,落英追着她,两人落到城外那片小树林里。 那六真堂弟子警惕地看着周围,与落英对视一眼,转眼又变幻了模样。 壮汉立刻变成了容貌昳丽的年轻男子,正是黎老板本人。 “我刚刚演得行不行,够不够嚣张?”黎噎笑着问落英。 凌易水怀疑居民中混入了修者。这些修者企图败坏巡城卫的名声,接着再向生洲城居民施恩,最后再夺回生洲城的控制权。 可是这群修者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伪装得天衣无缝,令凌易水找不到证据。 可是作为魔欲宫出身的凌易水,心也是脏的很。既然正道走不通,那就来阴的。 这个时候,刚好黎噎无所事事,就被他拉来一场愚蠢修者暴露戏,果然令城中的其他同谋露出马脚来。 落英对着黎噎深深一拜,“真是演技精湛,多谢多谢。” “不谢不谢。”黎噎连连摆手,有些疑惑地问道:“只要演一场就行了吗,要不要多演几场?” 落英扑哧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再过就会引起疑心,你放心,若有需要我们一定再找你帮忙。” 她说完,就朝着城中的方向飞回去。 黎噎站在原地,看了半晌,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 他摸着肚子,想回到逢生码头找吃的,忽然天空划过一道火光,燃烧云层。 第269章 难道是休整3 白日流星,划穿云层,不知道砸落在何处。 远远看着这天象奇观,黎噎隐约觉得不安。 他又想起然蝉的话了。 仙界由醉山月的尸身所化,这身躯支撑了几万年,自然快坚持不住了。 “天象奇观的记录?”唐安俨从床榻上爬起来,意识还有些迷糊,“你要看这些做什么?” 他手指指着书架的一角,黎噎立刻走过去,抽出几本图层。 里面有字有图地记录下东海这附近这几十年来所发现的所有天象奇观,血月,日蚀,五星连珠,流星雨。 其中有好几场流星雨都与法宝有关。书中甚至详细的记录了里面的珍奇法宝,或灵药的外形与功用。 “怎么能记录得这么清楚?”黎噎咂咂嘴,好奇地问。 唐安俨挺起胸脯:“那是,东海可是魔欲宫的地盘,凭你是什么天上掉的地上长的,可通通得到我们手里过一遍!” 一个凤凰坠火,就能搞毁半个仙音门,搞塌龙关阁,魔欲宫居然收集了这么多……… “怪不得仙门将你们视为眼中钉呢……”黎噎边查阅边吐槽。 “修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难不成还拱手让给他人啊?”唐安俨鼻孔喷出两道气。 “我哥不需要,我还需要呢………” 不理会他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黎噎看着近几年的记载,皱起了眉头:“这五年来,这白日飞星,还有流星雨怎么多了这么多?简直是前二十年的总和。” 唐安俨从床上跳下来,拿着茶水漱口“啊?不意外啊……我哥有没有和你讲过,天河出现了许多大旋涡,星辰与星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 黎噎茫然地摇头。 “这还要从他遇见你的那次凤凰坠火开始说起……”唐安俨解释稍微解释了下水荣华在天上的经历,脸上也显出担忧之色:“嫂子,咱娘还在天上呢,这长久下去怕很难捞回来,我们为此事忧心的紧好些年呢……” 泽天帝君……黎噎想起了一心道长房中,那副帝君画像。 黎噎戳了戳唐安俨,“我从之前一直就很好奇,为什么泽先生的真身是一只狸花猫?难道泽天帝君也是………” “我娘当然是白泽啦!”唐安俨抢先说道。 黎噎吃惊地张开了口。 “我娘,白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还能驱邪!”唐安俨自豪地指着天:“仙界没有天帝,也只有我娘这样的天生圣体,才堪被称为帝君嘛。” 他紧接一拍大腿:“至于我哥,肯定是被我爹那污浊的血脉给污染了,才从白泽变成小猫咪的,还好我是由我娘感天地灵气所生,不然我怕也是,啧啧啧。”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咦,黎噎突然又想到:“白泽是山海经里顶有名的神兽,既然通知万事,那他不知道如何从仙界下来吗?” 唐安俨哈哈一笑,答非所问:“谁跟你说山海经里记载了我娘?” “难道,难道不是吗?”黎噎停顿了一下。 唐安俨啧啧两声,连连摇头:“现存的山海经版本里面没有我娘,起码我看过三个版本里都没有。” “我那个时候还觉得奇怪呢,跑去问我娘,我娘说,可能写这书的忘记了吧。” 黎噎一脸不信:“这么出名的神兽,怎么可能忘记?” 唐安俨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这也不奇怪,我爹和佑土神君他们,不是也没有记载……” 这个时候,金影从门外探出头来:“阿俨,大人喊你去接班。” “啊!我还没休息够!”唐安俨晃荡着,如幽魂那般走出船舱。 黎噎站在原地,思索良久才走出去。 谷荒泽扶着头,靠在榻上看着黎小宝与小婉。 两个小娃娃双手上都托着三只竹编蝴蝶,他们正在练习用灵力控制蝴蝶飞行。 不多时,小婉儿手中的三只蝴蝶,已经能绕着主人飞行一圈,而黎小宝的蝴蝶才堪堪跌跌撞撞地起飞。 谷荒泽点了点头。 黎噎提着食盒,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小声道:“吃饭啦~” 两个小娃娃欢呼着跑去迎接他。 黎噎从食盒中拿出两碗鸡蛋羹,并一大碗卤肉饭,给两个小娃娃分刚刚好。 谷荒泽一眼瞥过去,食盒已经空了,“我的呢?” 黎噎随手一挥,六只蝴蝶都飞了起来,他收回袖子里,又拿出一瓶辟谷丹,“等回小四灵镇再补偿你。别和凡人抢吃的。” 谷荒泽嗤笑一声,“心肠这么软?怎么修仙?” 黎噎翻着白眼:“神仙不正应该泽佑世人吗?” “你娘不也是?” 谷荒泽的笑容浅了几分,他收起那瓶辟谷丹,拿起几块灵石含进嘴里:“提着灯笼照耀世人的神仙,很容易忽略他的脚下。” “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自私。”谷荒泽掐着黎噎的脸颊,“要好好保持。” 黎噎心虚不敢看他,眼神投向吃饭的两个小娃娃:“听唐安俨说,你做了一艘船,想飞上仙界去救泽天帝君?” “嗯,本来就差扶桑神木做龙骨。”谷荒泽懒懒地躺回榻上,“可是不用了。” “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见我,也不愿意我们去找他。” “当年,不,一个月前,我去寻万象须臾璧时,他的幻影就附在扶桑木上。” “那时,我就明白了。”谷荒泽眼中透出一股淡然:“他若想下来,他早就可以。也是,毕竟他是通晓万物的泽天帝君。” “戚,口是心非的猫。”黎噎嗤笑一声:“你也有放弃的时候。不过,没事,让我出马!” “你?”谷荒泽挑眉。 黎噎自信挺胸:“我上回去道观,泽天帝君可是教导了我许多呢。” 他的手长出了几朵小白花,藤条从他的手心蔓延出来。 若说这身灵力是醉山月赋予的,那真正让黎噎开窍,看清灵力本质的,还是那次泽天帝君的指点。 “哎呀,可惜我生不了,只能让小婉和小宝去认泽天帝君当奶奶了。” 他口中这样调戏着谷荒泽,心中却惴惴不安。 第270章 难道是休整4 生洲城历经好几轮整顿,巡城卫终于将城中的捣乱的仙门弟子赶得七七八八。 城中的房舍还未完全修复完毕,还好逢生码头背靠魔欲宫,既出灵石又出粮,驶进几艘大船,拉来了一船的修者,正没日没夜地赶着工,接连建了好几处临时居所,才解了燃煤之急。 梦悲的伤势也已经大好,和祝煌两人跟在凌易水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黎噎也会去帮忙,处理派粥,还帮忙照顾小孩子,忙活来忙活去。 谷荒泽与唐安俨依旧很繁忙地处理公务,时不时散发谣言来唱衰仙门名声。 秦鹤梦依旧是昏迷的状态,不过伤势有所好转,越皎罗也终于松了口气。龙清友则围着她嘘寒问暖。 大家就这样各自忙活着各自的事情,忙到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满地银霜。 这天中午,黎噎推门进去,就听见唐安俨的声音。 “哥,你真打算把船拆了?” “咱娘真不打算回来了?” 谷荒泽头也不抬地回道:“他不想回,这话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唐安俨有些着急:“那也犯不着拆船吧,留着也没什么问题…………” 谷荒泽将批好的文书摞成一摞,示意金影拿走,拍拍袖子站起来,“别啰嗦,该你接班了。” “呜呜呜呜呜……”唐安俨眼望着黎噎求助。 黎噎接收到他的求助信息,略带好奇地问道:“你这艘船停在哪里呢,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谷荒泽抬起眼皮,“你很好奇?” 黎噎点了点头。 于是在唐安俨饱含期待的目光之下,黎老板抱着狸花猫跑出门去。 依照狸花猫尾巴的指示,黎噎一下船就往北边的礁石上跑去,海浪卷走他这一串串的脚印,撞击在礁石上绽放白色的水花。 果然在礁石的最高处,一枚白色的贝壳紧紧地贴在上面。 黎噎按照指示,用手触碰着贝壳,口中默念着口诀,顿时脚下一轻,不断下落到一个空洞之中。 黢黑黢黑的洞窟之中,顶部没有一丝光亮。 黎噎轻飘飘地往下落,底下越来越亮。 原来这也是一处码头,修筑在洞窟内部。 一艘纯白色的巨大帆船,正寂寞地停靠在乌黑的海水之上。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风,海腥味朝着黎噎扑面而来。 码头上还挂着许多琉璃灯,随着海风无助地摇晃着。 “一个人都没有………”黎噎抱着猫落在甲板上,东张西望。 狸花猫舔着爪:“船也不修了,我都让他们去生洲城中支援。” “难怪了……”黎噎点点头,“我能去船上看看吗?” 得到狸花猫肯定的回复,黎噎径直飞起身,落在甲板之上。 鞋与甲板轻轻一碰,竟然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玉之声。 “咦!” 狸花猫从黎噎怀里钻出来,优雅地蹲坐在甲板上:“甲板皆是由白珉玉料所凿,还有这桅杆,这帆船的布料皆是天才地宝。” “要登上仙界,普通制船的材料是不成的。” 黎噎的手抚在桅杆之上,触手生凉:“这要如何才能去仙界,飞上天吗?” 狸花猫跳到船头,示意黎噎朝着远处看去。只见离码头不远处,乌黑的海面竟然有一个巨大的旋涡,不断地吞噬着噬灵鱼。 黎噎紧紧地盯着那个旋涡,盯得久了,仿佛能见到旋涡之中,似乎有着星辰流转。 狸花猫解释道:“这片弱水,连通天河。蕴含五灵之力,只是比通仙桥要凶险百倍。” “在没有通仙桥之前,神仙试图由弱水降临人间,可惜此路凶险,不少仙家折于途中。” 狸花猫顿了顿:“若从人间前往仙界,逆流而上,更是艰难百倍,所以我才造此船。” “只是缺了扶桑木,终究是不成。” 穷尽东海一方天才地宝,谋划千百年,终究是功亏一篑。 黎噎挠着猫咪下巴,取笑他:“不是说要拆吗,怎么,还是不甘心?” “自然不甘。可我无可奈何。”狸花猫享受着黎噎的按摩。 “我娘与醉山月,他们两个,似乎瞒着我们许多事情。” “也许当年的仙界离散,另有内情。” “紫陌神君提过此为天机,不可泄漏。” 狸花猫的声音有些迷茫:“他们在密谋着什么,又在隐瞒着什么?” “我很想弄清楚。这船上的船帆,是由毕方羽毛与重明鸟羽等十数种羽毛织成。其中的重明鸟羽再加上船舱中法阵上的镇邪玉,可以做成一件很好的法宝。” “我想用这件法宝把醉山月逮住。”狸花猫眼中泛着寒芒:“即便是困住一刻都可以,我想问问,他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 黎噎竭力不让自己露出异常情绪,打了个哈哈:“仅用这两样法宝,那也不必拆船嘛。” 狸花猫没有回答他,只是像条海参那样趴在船头,两只金眸盯着那奔腾回旋千年万年的旋涡。 拆船这件事,或许连谷荒泽自己,都没有勇气再说一次。 海腥味无端带来一股悠远的惆怅,黎噎摸着它身上柔软的毛发,轻声问:“这船,能下水,那能飞吗?” “自然是可以。”狸花猫这话刚说完,自己就被人抱了起来,对上亮晶晶的一对桃花眸。 “你是想………?” 黎噎笑嘻嘻地回他:“来东海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可是玩乐的时间却少。” “如今生洲城之事大定,你不该好好陪我玩吗?”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 银霜冷月,暗夜乌云。 这不是一个良夜。 生洲城居民睡得正香。高高天际飘过一道白色影子,像是一片白得突兀的云,可若仔细一看,那朵云居然是船型的。 金影拉着黎小宝和婉儿在看风景。 甲板摆着几坛酒,唐安俨与凌易水席地而坐,已经喝了一轮了。 越皎罗站在船头,风吹拂着她的秀发,龙清友忍不住上前嘘寒问暖,被心情不好的越皎罗一顿胖揍。 “这就是你说的游玩?”谷荒泽靠着栏杆,无奈地看着喝酒的黎噎。 “我这个主意很好啊!”黎噎很是兴奋地指海面一个一个小岛。” “走,我们环游东海去吧!” 第271章 大约是誓言 白色的帆船行驶在云层之中,靠着灵力驱动,而掌舵之人正是谷荒泽。 越皎罗看到这艘大船,顿时明了,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这么大的事情瞒了这么多年,原来你早就在筹谋了。” 谷荒泽操纵着船只前行的方向:“提前告诉你,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那你怎么现在想起说了?”越皎罗撸起衣袖,碗大的拳头就放在谷荒泽的脸边,只要他说话稍有不慎,立刻会头脑开花。 照尊大人想必这拳头过去也没少挨,不自觉地偏了偏:“如今秦鹤梦的状况,大约也回不成仙界了吧?。” 他扯了扯嘴角:“反正这船也做不成,说出来就多几个人失望,挺好。” 黎噎和龙清友紧张地站在旁边,看着这对峙的一魔一仙。 “你!”越皎罗娇艳的面孔十分扭曲,可是拳头凝固在半空,迟迟没有砸落。 谷荒泽瞥了一眼黎噎,继续道:“托他的福,此次我在光阴之河尽头遇见紫陌神君。” 听见紫陌神君这个名讳,连在大吃大喝的唐安俨与凌易水都停下了嘴。 “这世间真的存在紫陌神君?”唐安俨拎着鸡腿走了过来,满脸讶异。 “他能自由穿梭于各个时间里,过去与未来皆有他的存在。” “哎哥,你能不能求他帮忙,咱们就回到那海外仙洲仍在之时,就取一小段扶桑神木,那不就能回仙界了吗?”唐安俨目光炯炯,满脸雀跃。 谷荒泽脸上没有一丝兴奋,说道:“我与黎噎去时,紫陌神君已经死去多年,他被困在光阴尽头,生死不得,他用尽灵力,把我送去黎噎所在的地方。” 之中还出了差错,早了快千年,然后谷荒泽就因灵力耗尽,浑浑噩噩地当了许多年神猫大人。 “我受他所托,找回他的身躯,镇守在光阴尽头。那时的紫陌神君,已然自行转世。” 谷荒泽话锋一转:“可是他临行之前,留有一言。” “天塌之际,仙境自有生路,而四灵界怕难逃一劫。” 天塌! 凌易水瞳孔猛然收缩,呼吸一窒,“天塌却是怎么回事?何时?何地!” 黎噎的心脏噗通噗通,都快要跳出来。 谷荒泽跪了下来,手掌贴着洁白的甲板,他侧着头,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脸:“如今,我倒是不担心我娘了。” “我们能活到何时,仍尚未知晓。” 周围静悄悄的,无一人敢开口。忽然船头的云层中,似有亮光 一枚流星拖着火焰,烧穿云层,透出五彩光芒,壮观绮丽。 “哇!哇!”小婉与小宝两个娃娃欢呼起来,大人们却只静静地看着,看着那枚流星落入海中。 “我听有人说,最近有人觉得,近几年来天降奇观的次数有些多呀。”谷荒泽负手而立,后面的唐安俨立刻拎着黎噎笑嘻嘻地上前:“没错,就是我告的密。” 黎噎垂头丧气:“说好的出来玩,你怎么解起密来了泽先生?” 谷荒泽也不看他,调侃道:“船也登了,玩也玩了,是时候该谈正事。” 他咳嗽一声,“待到大劫解去,我们去哪里玩不成?” 于是众人又投来八卦的目光。 若是以前,黎噎应当十分欢喜,可是如今,他的心更是悲凉。 眼珠子转了一转,黎噎耸肩,将然蝉与他讲述的事情,半遮掩地说了。 包括黎噎与醉山月同为异世之人,包括醉山月当年与四神君的恩怨,仙界乃是由醉山月旧世身躯所化,而今天长日久,灵力渐散,将将塌下来。 若真塌下来,砸在四灵界里,那可不是大浩劫吗? 只不过他犹豫再三,还是将打生桩这事隐瞒了起来,只是说道:“反正呢,事情就是这样,醉山月也一直在想办法,说不定此时已经想到了,无需我们担忧了吧。” 呵呵,那可不是想到了吗? 谷荒泽回过头来,掐着他的脸颊:“若真像你所说,我爹,噢,还是个大善鬼,刚回来之时,你如何要防着他?” 黎噎还是有些心虚,硬起语气来,叉着腰:“怎么啦!你现在跟你的部众一起来审我不成!”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辩解声。 “嚯!黎老板,我们只是关心天下苍生!”凌易水正义凛然地摆手。 龙清友也探出个头来:“我只是来看热闹哦,你们把日子过好就行,反正我也活不到天塌那天,哎哟。”然后被越皎罗狠狠打了脑袋。 “好了黎老板,你别转移话题。打情骂俏也私下打去。“越皎罗盯着他:“你可知道醉山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大概是好主意吧。”黎噎挠挠鼻子。 “你真的不知?”谷荒泽盯着他,眼神幽深,看得黎噎心里发毛。 “不如,你发个誓?“ 黎噎哈哈一笑,颇为嫌弃地说:“誓言这种有什么信服力。” 谷荒泽缓缓地说:“修者的誓言,乃经天道作证,若有违背,必遭因果。” “你敢发吗?“谷荒泽凑近,歪头看他:“若你对我还有半分隐瞒,你就回不了异世了,如何?” 黎噎立刻跳脚:“喂,你也太毒了吧!” “我招你惹你?你让我发这样的誓?” 谷荒泽眼带笑意:“你可不就是惹我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发出一阵嘘声。 唐安俨方面吐槽:“哇靠,天都快塌了,他们还能腻歪啊!” 凌易水摇头:“不懂,不懂,情爱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越皎罗反而吐槽凌易水:“啧,你们如今的年轻人,只知道求仙问道,怎知这情之一道的深刻?“ 龙清友在旁边举手:“我懂啊,我懂啊越姐姐!”又被越皎罗痛扁一顿。 金影抱着两个小娃娃,还在看风景。 周围一片喧闹,唯有站在眼前这个大魔头,能让黎噎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他攥紧拳头,咬着牙,下定决心:“好,我发誓。” “若我在醉山月的事情上,还对泽先生有所隐瞒。我,我就回不去原来的世界!” 第272章 大约是回镇 黎噎一脸纠结又视死如归地发了誓。 照尊大人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人,挑了挑眉。 “你说我哥是不是故意的……”唐安俨悄咪咪地和凌易水咬耳朵。 凌易水略停顿了下:“大人不爱骗人。” 越皎罗捅了捅他的胳膊:“他说谎的时候,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就是。黎老板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龙清友在旁附和。 黎噎忍无可忍:“喂,你们说悄悄话能不能小声些,我都听到了啊!” 其余人立刻做鸟兽散,抱着两个小娃娃跑到船头佯装看风景,把这块地方让给他们两人。 黎噎一看到照尊大人那张英俊的脸就来气,索性背过身去不看他。 “你心里有事。” 谷荒泽看着黎噎气呼呼的背影,神情温柔:“从小时起,我那对父母,就总有不能说的秘密。” “那时我还小,力也不能及,我也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 “可如今,我都活成了个老魔头,到底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黎噎低下头,态度有所软化:“你爹娘爱你,这是亲情。他们想让你快快乐乐地活着嘛。” “那你呢?”谷荒泽问他。 黎噎恼羞成怒,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我又不是你爹妈!!” “成年人就不能有心事吗!” 他心烦意乱,发泄似地喊完,突然一个纵身,从船上跳了下去,往刚刚那颗流星掉落的方向砸了下去。 照尊大人紧随其后。 “哇哦!”龙清友满脸羡慕,引来唐安俨鄙视的眼神。 “爹爹他们去哪里了哇?”黎小宝拽着金影的袖子,好奇地问着。 金影脸上的表情凝固,不自觉地挠着鼻子:“大人他们……大约是下海捉贝壳了?” 贝壳不知道有没有捉,只是直到天亮,一人一猫才爬回逢生码头的大船上。 黎噎满脸困倦,头发上缠着海草,一只柔鱼从衣襟里钻出来,怀里抱着打瞌睡的狸花猫。 唐安俨扒拉在门后,探出个头:“你们这是和好了?” 黎噎把猫拎起来放在书案上,脸色依然很臭:“没和好,在冷战。” 他牵起黎小宝和婉儿,给了一人一面巴掌大的贝壳。 “你们真下海捞贝壳去了?”唐安俨大惊小怪。 “说什么呢?”黎噎打着哈欠,不自觉地捶了下腰,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的都是五彩斑斓的贝壳,极为好看。 “这是那颗流星带下来的,你哥说是天河里的,没什么用,但是能拿来挡挡煞,可以当成护符。你要不要?” “切,我堂堂照尊大人左右手,用不着。”他话这样说着,手还是爬入布袋里拿了一只。 黎噎翻了个白眼,又从芥子袋中掏出一根洁白如玉的棒骨:“不死骨。佑土神君的。” 他把骨头压在狸花猫的背上。狸花猫半睁开眼睛瞥了眼,闭上继续睡。 黎噎哼了一声,一手牵着一个小娃娃,转头对唐安俨道:“帮我们备云车!” “你要云车做什么………不是吧嫂子,你要回小四灵镇???”唐安俨大呼小叫。 黎噎剜了眼睡着的狸花猫,打定了主意:“把祝煌同梦悲一起叫上,我们马上出发!” “啊?!!!”唐安俨急忙推了推狸花猫:“不是,哥,你管管!!” 狸花猫把自己团成一团,甩了甩尾巴。 黎噎牵着两娃娃走出门去,重重地甩上舱门。 “不是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唐安俨掰开狸花猫的眼皮,摇晃着狸花猫的脑袋,妄图把猫脑袋的水晃出来。 “吵架了。”谷荒泽打着哈欠,继续趴在书案上,趴到了唐安俨叫来了云车,趴到了祝煌与梦悲被塞到车里,趴到了云车升上天去,朝着小四灵镇的方向飞去。 狸花猫终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变回人形。 “噗。”凌易水忍不住扭过头去。 照尊大人英俊的脸上顶着两个乌眼圈,看来是被某个黎姓老板砰砰两拳揍的。 本来还想表示强烈谴责的唐安俨,默默对着远去的嫂子竖起拇指。 能在照尊大人脸上留下如此有屈辱性的伤痕,不愧是你,黎老板! 谷荒泽背过身去,淡淡道:“我与他在处理醉山月之事上有些分歧。我们都需要各自冷静一下。” “但此事不知何时就会发生,应对这事,理当刻不容缓。” 唐安俨与凌易水神色一凛:“想到办法了?” 谷荒泽拿起那根不死骨,轻轻地敲击了两下桌面。 小四灵镇的雪比生洲城来得更晚一点。山林上仅仅是覆盖着薄薄一层,路面上更是零星点点。 合三眼虽然不怕冷,可是冬季来了,他也不再适合睡街边,他窝在卢夜城书房的暖炉旁打瞌睡,卢大镇长正一颗灵石一颗灵石地对着帐,哀声叹气。 “哎呀,这个月的收益,减去收缴的税费摊位费,也没有增长多少倍嘛……” “可是付出的精力比黎老板在的时候,可多多咯。” “可见这薄利多销………也没多收益嘛。” “不行,谷荒泽那厮得赶紧放人!”卢夜城扯过一张纸来奋笔直书,堪堪两页纸写满,门外的小甲忽然走了进来。 “黎老板带着祝煌和梦悲他们回来了!” “云车正停在黎家食肆的院子里。” 卢夜城重重地拍了一下书案,把合三眼都给吓醒。 “好咧!来得正是时候!”卢夜城满眼都是灵石,他兴奋地走出门去。 “呕!”黎噎一行人跌跌撞撞地从云车里爬出来,蹲在原地干呕几声。 见里面的人都滚了出去,拉车的十几只窃脂继续打架,打着打着就拉着车走了。 躲在屋子中的黎大娘本来有些害怕,拿着菜刀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才发现是自家儿子和孙子。 “娘!” “奶奶!” 黎噎与黎小宝立刻迎了上去。 “哐当。”黎大娘手上的菜刀掉在地上,她两眼通红,看着完好无损,全须全尾的儿子和孙子,赶忙迎了上去。 喉咙之中呜咽几声,脸上皆是喜悦。 第273章 大约是到家 祝煌与梦悲各回各家,黎噎扶着黎大娘进了屋,屋里点着炭盆,很是暖和。 黎大娘看着小婉儿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听着黎噎讲述这女孩的身世,心疼把小婉儿搂在怀里。 “哎,父母双亡也是可怜。如今被你遇见了,这也是缘分。” “小宝,以后可是要好好照顾妹妹啊。”黎大娘一手抱着一个娃娃,笑眯眯地叮嘱着小宝。 她又看向黎噎,“你不在的这个月,笑四灵镇也有些变化。” 这几个月以来,卢夜城也是很听劝,举办美食节,引进新的小食摊,人界妖界的都有,甚至镇里还开了一栋酒楼。 那酒楼老板也很有些本事,刚开张一个月,因这新鲜的菜品和舒适的环境,客似云来。 只是小四灵镇虽然是四界必经之地,可究竟也没什么富户,这酒楼的饭菜要价还是稍贵,去的人也少,利润自然也少。 大约是吸取了海市的经验,卢夜城也不知与那酒楼老板嘀咕什么 老板就把酒楼上面那几层都改成了拍卖行,用来拍卖法宝灵草等物。只剩下底下一层贩卖酒水饭食。 这下倒是吸引了更多人慕名而来,镇内的饮食摊档反倒又不够了。 黎噎一听,也是摩拳擦掌,“赶巧此时回来,赶上风口了啊。” 厨房厨具一应俱全,前店的桌椅柜台,黎大娘也保管的极好,如今只差食材。 “等我明日赶早去购买食材,咱们赶紧开张挣钱。” 黎大娘拉着黎噎问:“泽先生呢?听闻这次泽先生可是救了你与小宝,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哎呀,也不知道如何感谢先生……” 确实,谷荒泽三番四次救了黎噎,而且为了把黎噎捞回去,自己很是倒霉的被困在圆光乡当了好多年的神猫…… 黎噎低着头,顾左右而言他:“他,他回老家过年去了,等年后,我,我再去把他请回来,到时候我们请他吃饭!” 黎大娘笑眯眯地拍拍黎噎的手:“正是呢,人家心肠好,还那么用心地教我们家小宝,可得好好地感谢人家啊。” 黎小宝也在旁附和地点头:“夫子每日还有教我们读书呢,这几天读了………” 趁着两个小娃娃和黎大娘说话,黎噎心乱如麻地走开,他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左右整理了下,还去厨房和店里都看了看,拿起账本里,看到里面最新那页,还有狸花猫用爪垫印了个墨爪印。 或许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可对于黎噎来说,其实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如今物在人也在,黎噎却觉得恍如隔世。 屋外廊下还有个竹编的猫窝与喂水的碗,只是里面的已经没有猫了。 “你不在的那段日子,小梨花时常睡觉,不吃也不喝。突然有一天, 它突然跑出去了。”黎大娘满脸愧疚:“我在暗巷也找了好几日,如何也找不到。” “后来卢镇长安慰我说,小梨花是只灵慧小猫,或许是有事跑出去了,过几日就会回来的。” 黎大娘语气里皆是担忧:“可如今这天儿渐渐冷了,它一只小猫,脾气大又贪吃,也不懂捉老鼠,这跑到野外去,那可怎么活呀………” 黎噎连忙安慰大娘:“娘,想来卢镇长说得不错,小梨花在来咱家之前,在野猫堆里那也是凶的哩,那只橘猫老大也打不过它的,你放心,小梨花认得咱家,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哎,这个家,还是不能没有小梨花啊。黎噎有些心虚地挠了挠鼻子,要不写封信去给照尊大人道歉? 黎噎还在安抚着娘,后门传来敲门,打开一看,居然是去而复返的祝煌。 “怎么了你,东西忘带了?”黎噎好奇地问。 祝煌手里挎着个竹篮,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道:“老板,我想和你去买菜!” “啊?现在是下午,菜市哪还有开?”黎噎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被祝煌一把拽住不放松。 “买些熟食也可以啊!”祝煌咬牙切齿地说。“镇里变化可大了呢!” 黎噎顿时意识到他有话要讲,也不再推辞,跟黎大娘说了几声就出门去。 祝煌拉着黎噎疾步走进人堆里,左顾右盼,趁着人声嘈杂,他侧在黎噎耳边说:“我刚到家,就发现我家来客人了!” ??客人?? 林虹哪有什么亲戚朋友,都同同门恩断义绝了! 至于祝莲声………黎噎全身汗毛竖了起来,他干巴巴地笑了声:“怎么你们新月锦鱼这种魔,也有七大姑八大姨啊?” 黎噎看着街边新开的摊子,眼神游移,“这我没见过啊!” 祝煌低声说:“别转移话题,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蕴霞山那个,穿红衣的,绝代芳华!和照尊打得有来有回!” “啊啊啊啊啊!我不听啊!”黎噎捂住耳朵满脸痛苦,“他来干什么!” 黎噎一把捉住祝煌,很是焦虑:“你没有暴露我吧?啊?????” “那不就是为了不暴露你,我爹才派我来告密的吗!”祝煌一脸视死如归,“我今晚还要和那位一起吃饭!” “你倒是和我串串供吧,这几个月我们去生洲城做什么!” 一想到原主的桃花债,黎噎立刻心乱如麻,“还串什么供?我现在巴不得全家打包去东海,再不回来了!” 祝煌横了他一眼:“哈?黎老板,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没气性?这辛苦打下的家当,就这样白白不经营了?” “还是说你当真想嫁去魔欲宫?不是吧?我可告诉你,别寄人篱下,不对,寄魔篱下啊。” 黎噎拍了拍,使劲揉搓着五官,捏成另外一副面孔,“我换张脸,打死不认如何?” 祝煌哼了一声,“不如何,这镇里可好多人见过黎老板的真容呢。” “黎家食肆不开张还好,你这一开张,那些看脸的食客还不找上前来?那位尊者只需问上一二句,不都打听清楚了?” 黎噎灵机一动:“哎,要我说,之前那张脸是人皮面具呢?” 祝煌立刻反驳:“哈?你是说你扒了他道侣黎玉郎的脸皮?你真不怕死啊?” 第274章 大约是酒楼 羊肉羹炖得软烂,里面还加了诸多香料调味,味香没有一点膻味,入口肉香四溢,在这寒冬来上一碗,益气驱寒。 “这家确实做的不错,赶明儿我带我娘和小宝都来尝尝。”黎噎埋头大造。 这是自黎噎离开以后,小镇新开的酒楼。这酒楼名字也很是别致,就叫“酒楼”。 一楼大堂是吃饭用餐的地方,而且是全天营业,啥时候都能来。只不过此时正是下午,底下稀稀落落坐着几桌。 不断有修者打扮的人前往二楼,可是坐在大堂里,听着楼上却是静悄悄,想必是施了隔音的术法。 “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祝煌一边猛猛喝汤,打着饱嗝对着黎噎强烈谴责。 “事已至此,先吃饭嘛。”当黎噎的恐惧达到顶峰以后,慌张开始消除,他的理智反而回归。 “反正如今我能变脸,我打死不认,他还能逼我不成?”黎噎腆着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他是正人君子,行事定不能为所欲为,我也没偷没抢他家东西,情变分离,这也是道侣之间常有的事情嘛。” “而且如今,如今我也算是一身本事!”黎噎自豪地拍着胸脯,“你爹来都未必能捉得住我!” 祝煌鄙视地看着他。 “去去去,你这餐饭灵石还是我给的,你敢反对?”黎噎抢过他的羊肉羹,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 祝煌咽了口口水,一把抢回去,“当我没说。” “那我去东海这段时间的口供,怎么对?” 黎噎挑眉,哼了一声:“我如今的名字叫黎噎,是小黎食肆的老板,这次去东海是去进修厨艺的,与什么黎玉郎,照尊,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不是巧遇生洲城事故,我们这才回来的吗!” 黎噎叽里咕噜地编了一段,听得祝煌一愣一愣。 后面一桌偷听的两名女子,也听得津津有味。 “别说,这故事编得挺好的,把圆光乡的那段经历还给融了进去。”说话的是一名古铜色皮肤的年轻女子,她长相甚美,正托着腮,懒洋洋地偷听。 “是说的不错,哎这故事里的白沙炒面团儿,真的能吃吗?”说话的一名身材十分十分十分魁梧的白面男子,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可是很明显能听出是女子的声音。 …………黑皮女子无语:“都叫你别老是拿记忆去交换东西………” “男子”很是无所谓:“活得太久,记得那么多事情也不是件好事,脑袋疼。” 他拍了拍脑袋:“噢?我认识讲故事那人吗?” 黑皮女子懒洋洋地回他:“你和他姘头大约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吧。” “亲戚……?”“男子”表情有些困惑:“我老婆那边的?” 黑皮女子头更疼了。 ……… 祝煌被黎噎侃得一愣一愣,晚上回家吃饭时,硬着头皮在饭桌上讲了。 同桌的除了他那毫不知情的娘林虹,一脸正经眼珠子却要瞪飞到天上去的爹祝莲声,还有就是那位风华绝代的绛衣修者。 他十分专注地听着祝煌讲述的“经历”,也没有半分要质疑的意思,只是在听到那道“白沙炒面团”时,呼吸异常局促了几下。 见他听得入神,祝煌暗自松了口气,补了一句谦虚的话:“也不过就是厨子去进修一段时日,这故事也不甚稀奇,师叔纵横四界,什么都见过了,这事我也就讲讲一逗乐。” 谁知绛衣修者笑了笑,说道:“那位黎老板,当真是妙人,想来等他的食肆再次开张,梵鸿也要去尝尝这奇妙的菜肴。” 仙门翘楚,人界栋梁之蕴霞山少掌门梵鸿,脸上居然露出期待的神色来。 黎老板啊黎老板,你这故事不行啊,人家要找上门哩!祝煌一下子把心提到嗓子眼。 祝莲声再度瞪大眼睛:“师哥,这不过是凡人菜食,你已辟谷多年了。” 梵鸿看着举着筷子的手,又望着师弟:“这不是吃着吗?“ 祝莲声努力把自己的嘴巴合上,强笑了笑:“师哥,你出来这么久了,蕴霞山上的事务……” 梵鸿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我们在东海伏击魔欲宫,可是好几年呢。不急,我和你再叙叙兄弟之情。” “这里甚好,没有仙门那些弯弯绕绕,对我修行反有助益。” “等今年雪停,明年我再回去不迟。” 祝煌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 在酒楼打包了一家子的晚饭,黎噎回到家中,让黎大娘带着两个娃娃在吃饭,他自己则回到房中,疲惫地整理着芥子袋中的东西。 这十年在圆光乡协律司的库房之中,他可是薅了不少灵石,本来还以为都要喂猫,没成想还剩一大袋子。 芥子袋中还装着一些其他东西,包括甘稚给的匕首,甘甜的布娃娃……… 哐当一声闷响,从袋子中掉落一块血玉来。那玉的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这是………”黎噎瞳孔猛然收缩,记忆回到了那血腥的晚上。 隔天,黎噎来到了巡镇所,补齐这几个月的房租和税费。 “要我说,你晚几个月交也没啥的黎老板,我们可是长期合作,要是你没了买菜钱,那这生意也做不起来啦。”卢夜城笑着把眼前这袋灵石推了回去。 黎噎就站在他对面,坚定地把灵石推回去:“灵石这块无需担心,不过我如今面临另外的问题。” “梵鸿的事?”卢夜城抬起眼皮,“要换作以前,我断是不会管的,可是如今你和……咳咳咳,我兄弟这么多年才找个……,我是当然要帮忙的。” “只是我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做?” “这位蕴霞山少掌门,可是很不好欺瞒啊。” 黎噎坦然道:“我要再招个伙计。”他的目光移向了合三眼。 此魔正裹着棉被蹲在炭盆旁边,呼呼大睡。 “他?他欠我这么多年的伙食费,我倒是想让他还。”卢夜城颇为苦恼:“不过你也知道,蜗灵为三眼也诊断了很长时日,他脑子缺了个东西,导致他疯疯癫癫啊。” “身体健康的很,可这既不能当跑堂,也不能当厨子,你总不是想,拿他当看门狗吧?” 第275章 大约是治疗 合三眼睡得双颊红扑扑的,配上那张艳丽的脸蛋,丝毫看不出任何呆傻之像。 他就凭借这张脸,能让卢夜城忍他这么多年,可见是多合这个老奸巨猾镇长的口味。 先前一烦,卢夜城就把合三眼丢出去,随他睡路边,可一到冬天,还是老老实实把魔给捡回来,给踢给咬给骂,顶多就是打合三眼一顿屁股。 美其名曰欠了太多灵石,养死了亏大本。 不过黎噎看卢夜城这抠抠搜搜的反应,这两之间,不止债务关系吧? 黎噎突然想逗他:“镇长大人,合三眼给我打工,还你灵石不好吗?” 卢夜城难得在灵石和合三眼之间犹豫了一下,“这不好吧,合三眼没脑子,整天疯疯癫癫的,他打工会坏了我们小镇的声誉………打骂客人什么的……” “切,现在开店总要玩些新花样的,合三眼长得好看啊,绑在店里面,多的是人看………” 卢夜城打住他的话茬,有点紧张:“这话可不兴说啊黎老板,我们小镇可都是正经营生。” 黎噎笑眯眯地说:“好啦,说笑的,我知道如何能治好他。” 卢夜城将信将疑:“蜗灵的诊断不会错的。” 黎噎拿出一枚血红玉佩,“不如让蜗灵再来诊断一次?” 合三眼喝了碗特制的药,躺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以防万一,卢夜城还用捆仙索把合三眼捆了个严严实实。 蜗灵正在准备工具,一手拿着那枚血玉,一边赞叹:“你~真厉害啊!如何~找到的嘛~” 这也是卢夜城关心的问题:“难不成是在生洲城找着的?” 不是,这本就是黎噎的锅。 甘矍渺在出事之前,想必已经有预知,他事先把这脑玉取了出来,不曾想黎噎在帮他缝合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脑玉的重要性。 这可是脑子啊! 就这样被黎噎放在芥子袋中,穿越光阴许多年,导致甘矍杪也疯了这么多年。 有些心虚的黎噎讪笑了一下,推着蜗灵,“赶紧动手吧,等他清醒就清楚了。” 蜗灵拿起剪刀与刮刀,缓缓地去除合三眼的头发,揭开合三眼的头皮。 甘矍渺只觉得自己时醒时睡,时疯时明,脑子想着去做的事情,手脚却不听使唤。 眼睛所见皆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影,魔妖人鬼,在他眼前混为一团。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百年。 直到这一天,身体中缺失的一块再度归来,四肢暖洋洋地,内心也不再如往常那般烦闷,脑子也异常地清楚。 “啊!好痛!”甘矍渺猛然睁开眼睛,头部传来一阵剧痛。 他忍不住想举起手,却发现四肢无法动弹,正被捆住呢! “醒了~醒了,醒得挺~~快的嘛!”蜗灵兴奋地站在床边,掰着甘矍渺的头左瞧右瞧。 甘矍渺这才反应过来,他满头都包着布条,轻轻一动,脑袋上仿佛就有蠕虫在爬动,又痛又痒。 “喂,蜗灵,你对我做了什么!” 蜗灵捂住嘴,眼中有晶莹闪烁:“三眼~,你~叫对~我的名字了啊!” 卢夜城兴奋地凑过来:“他真的恢复神志了啊!” 说罢他的手在甘矍渺睁开的眼睛上晃了晃,见甘矍渺的眼珠子随着手掌不耐烦地转动。 卢夜城的手往下甘矍渺的心口摸去。 “喂!老流氓,你做什么!别摸我!”甘矍渺涨红了脸,谁知道卢夜城更兴奋了,“哇去,蜗灵,你看三眼害羞了!他居然害羞了,果然是清醒了啊!” “放开我老镇头,你要死啊你!”甘矍渺更气了,目光瞥见炭盆边一只熟悉的身影,此时的气愤已经升到了顶点。 “黎!玉!郎!!!!” 黎噎打了个激灵,颤颤巍巍地回过头,陪笑道:“哎呀,你先好好养伤,以前的事情我们再慢慢聊嘛~~” “谁要跟你聊!混蛋!废物!蠢笨如猪!”甘矍渺又怒又委屈,艳丽的眉目眨巴眨巴,看得卢夜城的心一抽一抽的。 果然这疯癫美人有了心魂以后就更好看了。 卢夜城都要热泪盈眶了,黎噎拍了拍这老色坯的肩膀,撂下一句话:“镇长,别忘记你答应我的!” “放心放心,我老卢一言九鼎!”卢夜城拍着胸脯答应着。 蜗灵也在旁边附和着:“三眼,好~得快啊~明天就可以下床啦~” 甘矍渺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你,你答应他什么了?” “哈哈,也没什么,你先好好休息……”卢夜城猥琐地凑上前去,“睡不着吗?要不要我陪你睡?” “滚开啊啊啊啊!”甘矍渺只能晃荡着脚丫子,放声尖叫。 黎噎捂住耳朵逃出巡镇所,跑到大街上,此时小雪已停,日光正好,照在身上暖阳阳。 良叔在药店前喂小野猫,还搭了好几个暖和的布窝,想来是给野猫过夜的。 其实往常几年冬天,小黎食肆门前和后巷也会准备给小动物过冬的物件。 他也不是没想过养,可野猫终究是野性难驯,十分警惕,唯一一只能养的狸花猫…… 根本就不是猫啊……黎噎叹了口气。 这照尊大人大约在黎噎身上种了蛊,让黎噎无论走到何处都会想起他。 物是人非,黎噎心中有着茫然,以往那般平静的生活,一家三口外加猫的日子,终究还是回不来了啊。 他心中甚没滋味,恍惚地往家里走去。 冷不丁经过酒楼,酒楼之中刚走出一名绛衣修者,那修者本来神色淡淡的,在看见人群中这熟悉的背影时,愕然染上了他的眉眼。 想必所有仙门子弟,都没瞧见过梵鸿这般呆傻的表情吧。 他强按住心中的悸动,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地快步往前走。 他在期待什么? 他在期待着谁? 期待的那个人,是圆光乡之中,与阿雁相伴十年的黎玉郎? 还是那个,他从千千万万人中找出来,与甘黎有些相似面孔,性情却大为不同,会哭会笑,对着梵鸿有些别样感情的黎玉郎? 梵鸿走到那人身后,喊道:“这位先生。” 第276章 大约是烤羊 前面那人猛然一怔,缓缓地回过头来。 是一张,梵鸿从未见过的脸。 “干什么呢!”这男人一开口,虽然沙哑,却是女子的嗓音。 梵鸿此时才察觉气息不对,这人并非他要找的那位。 他脸上带着些许的失望,说声抱歉,就转头离去。 眼见梵鸿越走越远,躲在暗巷中的黎噎,缓缓松了口气。 果然,无论心理做了怎样的预设,能不见还是尽量不见。 “唔唔唔唔唔!”黎噎拍着捂着他嘴巴的女子,用眼神示意她放手。 “切,我救了你哎,还敢瞪我!”然蝉翻了个白眼,松开了黎噎。 “怎么是你啊!”黎噎有些惊喜,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闪花了然蝉的眼睛,“这里可是醉………”他话还没说完,又被然蝉捂住嘴巴。 然蝉瞪他,警告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可只要你不叫出他的名字,他就感应不到我们!” 黎噎随即噤声。 冒充黎噎的金麟神君也走回了暗巷,幻化成高挑男子模样,她憨憨地摸着脑袋:“哟,不好意思啊,听说你当年还救过我。” “你叫什么来着?黎玉郎?” 黎噎看向然蝉,就见后者翻了个白眼:“她把记忆交换出去了,你习惯就好。” 黎噎讶异:“这还能交换,有什么用?” “嚯,那你可不知道了吧,她除了能跟活物交易,还能跟死物交易。”然蝉指着金麟神君说道:“也多亏了她这个本事,我们交易行才换回了许多法宝,才捞到今天这个位置。” “交易行!交易行是你们的产业?”黎噎惊掉下巴。 然蝉搂着他的肩膀,滔滔不绝地说:“这是当然,那我们可是上古……的好吧,做起生意来,哪能输给你们凡人?” “喂,我来这几日都听说了,镇里姓黎的就你一家,原来你是开食肆的,那还不赶紧请我们吃饭!” “嚯!吃饭!吃什么!”金麟神君一听,立刻来了兴趣,箍住黎噎的脖子,差点把人勒断。 不给黎噎说话的机会,然蝉已经开始报菜名:“我可是要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黎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打住,你在打快板吗!” 然蝉用力把人拖走,念念叨叨:“这是贯口,你懂不懂啊!” 不懂,黎噎实在不懂。 他不懂家里的米,是怎么被金麟神君吃完的。 黎噎也不知道炒了多少次蛋炒饭和鸡丁炒饭。 然蝉吃了一碗就放下,而金麟神君却是吃了一碗又一碗。 婉儿坐在温热的炕上,惊讶张大了嘴巴。 “这个姐姐好能吃诺!”小婉托着下巴赞叹,光着脚丫子晃晃荡荡。 黎小宝则捡起鞋子,帮小婉穿上,“妹妹别着凉。” 金麟吭哧大吃,然蝉则喝着浓郁的灵酒,笑道:“这两娃娃好乖啊,你生的还是他生的?” “没这功能!”黎噎端上一碗清炒豆腐,转眼又被金麟神君倒进嘴巴里。 “哟?闹别扭了?还是说,你真打算跟刚刚那少掌门复合不成?” “哎呀,原来我刚才不该帮你解围,坏人姻缘啊。”然蝉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你怎么连我和梵鸿的关系都知道?”黎噎放下一盘酱牛肉,坐在两人的对面。 金麟神君眼见没得吃了,摸摸肚子就走出门去。 “切,你以为我交易行白开的啊。”然蝉翻了个白眼:“除了法宝,自然也买卖消息。几个月前长鱼氏重伤,那枚仙丹的消息还是我透露出去的。” “可惜,百密一疏,没想到被那大盗在仙丹上做了手脚。” 黎噎放下酒杯:“玄清塑仙丹?原来是你们透露给长鱼家主的?” “不然还有谁?不然她又怎会去拍?”然蝉喝了口酒,示意黎噎斟满:“醉……那那 you know who ,既然不肯放过我们,我们自然也是要联合战线和他对抗到底啊。” “长鱼那玩意儿虽然我也瞧不起,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拉她一把,我也是想拉的,可惜……” “可惜被我们毁咯。”黎噎挑眉:“真是不好意思啊,她要夺我朋友的身体,我必不能容她。” 然蝉哼了哼:“反正他达成目的,打生桩的是你。” 黎噎更是憋屈,连喝了好几口闷酒。 “哐当!”金麟神君撞门而入,肩膀上居然扛着一只肥羊。 “喂!我们吃烤全羊吧!”金麟神君哈哈大笑,“我又饿了!” 黎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 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么听劝地在烤羊。 把羊肉处理干净,再准备腌制的酱料,在这个世界,调料远没地球那般齐全,谁知道然蝉居然在芥子袋中,掏出好几袋孜然和辣椒粉来。 “我活这么多年,也是不是白混的啊。”然蝉很是得意。 黎噎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头处理食材。 “哎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然蝉帮着黎噎在院子中生火,接着把羊穿在烤架上。“打生桩这件事,我也想了有些年。” “刚开始,我也觉着,以那谁的奸诈狡猾,他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或者就真的没有了。” 黎噎默默地听着,一边把调好的酱料涂在羊的身上。 然蝉帮他一起刷,安慰他:“后面我又想,谁还不是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谁比谁高贵啊!” “所以我翻遍了各类典籍,你看怎么着,真被我找到了!” 黎噎听见这消息,却并没有感到开心,而是将信将疑:“你找到什么?” “集齐五灵之力才能缓解仙界的坍塌。” “他只不过是想凑齐含五灵之力的东西,无论是人也好,法宝也好,其实都无所谓!”然蝉道:“你还记不记得女娲补天的传说?” 黎噎皱眉:“这个上古传说,生活在华国的人哪里会不知道?噢,你不会是想说,女娲娘娘上次补天剩下的五彩石,里面就蕴含着五灵吧?” “对啊,没想到啊,你这么聪明!”然蝉一副欣慰的模样。 谁知道黎噎叹了口气。 第277章 大约是烤羊2 世间神话传说甚多,来源甚是繁杂。 古有仙洲,到了如今早已淹没茫茫海水之中,更何况盘古开天,女娲补天? 黎噎低着头,叹了口气:“女娲娘娘补天是哪个世纪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你也尚未穿越过来吧?” “这四灵界这般大,我从哪里去寻这剩下的补天石?” “退一步讲,若真有这般能修复仙界,蕴含五灵之力的补天石,早就被我们这些修仙者,生吞活剥了吧?哪能等到我去享用。” 黎噎还没说出口的就是,若真有补天石,难道以醉山月的智慧和见识,他能找不到吗? 他用心地翻着烤羊,烤羊身上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香料与肉香钻进黎噎的鼻腔里。一定很好吃吧,可是黎噎一点也不觉得饿。 除死无大事。死这件事情,真是重重地压在了黎噎的身上。 然蝉哼了一声,也没有反驳他的话:“我能找到,到时候定要让你跪下求我!” 黎噎笑了,撒了一把辣椒面:“你若能救我狗命,我不仅给你跪下,给你磕一百个响头都无妨!” “只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咯。” 然蝉看着他,忽然跳起来,狠狠地拍着黎噎的头:“喂!你能不能别这么消沉!” “我这种被醉……嗯嗯他杀了一遍的魔物,都能好好地活着。天还没塌下来呢!” “你这么说,我倒真是忘记了。”黎噎摸着脑袋,“你确实已经死了,难不成不用去鬼界吗?” 然蝉得意地说:“此乃蜃魂术,我只要魂魄仍在,就能无数次凝聚成实体,这就是我们这一族的好处了。” “真好啊……不对再生的身体,”黎噎喃喃自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法再生的灵魂………” “对了。”他转头看向然蝉:“他要拿我去打生桩,左右不过是要这具躯体罢了,我舍了躯体,也能当鬼修啊!” 他的眼睛闪着光,这是求生的欲望和期待。 不过然蝉还是得打碎他的幻想:“没有魂魄,只剩下一具空壳,这样身体如何能打生桩。 “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你的身体是一只手机,而魂魄就是电。电池没电,手机也无法运行的。” 黎噎一下子又消沉起来,迷茫地翻动烤全羊,他用匕首割下一块肉放进嘴里尝尝味。 “哎。”,吃完的黎噎叹了口气。 “怎么!不好吃?”然蝉抢过匕首也割了一块咀嚼:“唔!焦香酥脆!好吃啊!你叹什么?” 黎噎垂头丧气:“我在叹息我的未来余生,要去当电池!” “非要魂魄不可吗?就不能用其他东西替代?法宝?灵矿?灵草?” 然蝉摇头:“再好的法宝灵矿,如何能比得上魂魄之中蕴含的力量?” “即便是没有灵力的凡人,魂魄中蕴含的灵力也是胜过许多上等灵宝,这也是为什么有邪修取了魂魄去修炼,灵力立刻暴涨。” “只不过此法有损阴德,沾染因果极多,用之弊大于利。要不然,这世间哪里还有凡人?” 听着她的话,黎噎又是一阵沉默。 “哎呀,别内耗,你就当我没提………”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泼冷水,然蝉都有些不忍心了,“大不了以后你真的被补进去了,我们再找方法把你替出来………我们寿命这么长……” 黎噎突然看向她,双眼发光:“你刚刚说替换!替换!” “啊?替换?替换又如何?”然蝉摸不着头脑。 黎噎突然道:“你不知道吧!以前的按键手机,电池是能替换的!” “那我的魂魄是不是也能被其他魂魄替换!” 然蝉难得卡壳:“理论上来讲,也没错。可这夺舍,也不是任何人的魂魄都能与你的身体适配。” “我们是穿越过来的,魂魄之中蕴含的灵力,比其他魂魄要多得多得多。” “你如今体内四灵之力正盛,一般的魂魄,进去之后也压制不住,反而会被吞噬的!” 黎噎一屁股坐到地上来,仰天长叹:“羊熟了,你们搬到桌子上吧” 然蝉很想安慰他 :“哎呀……哎呀……哎呀……”但是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摸了摸鼻子,只能招呼金麟神君将烤全羊搬进前面食肆的桌子上。 这季节绿叶菜上,烤全羊底下垫着片好的萝卜片。 黎噎拿起匕首,将羊肉连着皮片下。 金麟然蝉,与黎大娘并两小孩,看着烤全羊流口水。 “好香啊………” “唔唔唔,真是好吃!” “这么吃真的痛苦!” 周围人皆对着羊大快朵颐,黎噎拿着一片放进嘴里,明明香得很,却如同嚼蜡一般。 黎噎凝视着羊,就如同凝视着未来的自己。 肉被一片片削落,骨头被一根根拆开来,棒骨里的骨髓也被吸溜喝完。 黎噎心烦意乱,转过头去,却发现食肆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黑衣黑发的醉山月,背光而站,黎噎看不清的表情。 黎噎只看到,醉山月手里举着匕首,朝着自己走来。 而黎噎想跑,却手脚不能动弹,回过神一看,自己居然是被摆上餐桌的那只烤全羊! “啊!!!!!”黎噎大叫一声,从床上惊醒。 原来已经吃完羊。 原来已经是深夜。 原来这是个梦。 然蝉他们吃完就已经离开,两个小娃娃跟着黎大娘睡。 漆黑一片,黎噎不自觉地摸着温热的被窝,却没有摸到那温的猫咪。 哈,和泽先生吵架了哈……差点忘记了……哈哈哈。 黎噎在黑暗之中咧开嘴角,无声地自嘲地笑了。 妈的…………… 强装淡定的外壳终于在寂静无人的深夜,被撕得粉碎。 妈的…………… 凭什么非得是我! 凭什么醉山月都是对的! 难道我真的比他差吗! 难道这世间真没有第二种方法? 难道我真的只能接受命运? 黎噎猛然站起来,心中的绝望与愤怒在此刻升到了顶点。 醉山月想不到,是因为他蠢! 然蝉想不到,她也蠢! 世人皆没有想到,世人皆蠢! 黎噎化作一股飞沙,猛然冲出门去。 第278章 大约是失眠 夜深人静,天高海深。 生洲城海边一处隐秘洞窟之内,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音。 金影把帆布,船舵,船舱内的一应事物,并一块块甲板,皆一一拆下,整齐码好。 原本那艘白玉般的大帆船,如今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 唐安俨捂着胸口,他是既心痛又肉疼:“这可是我们多年来的心血啊,哥!” 谷荒泽波澜不惊:“我们也不止造了这一艘,那么多用来试验的船只,也是用珍奇材料所制。” 唐安俨脱口而出:“那不一样,这艘可是最好的,也是最有希望的!” 谷荒泽不答,只是低着头,将那些紧要的捡起来,放入芥子袋中。 他的动作异常地缓慢也异常坚定。 “好啦,大人也很心疼,你别在伤口上面撒盐了。”凌易水搂着唐安俨的肩膀,悄声说道。 唐安俨微微停滞了下,脸上浮现担忧的表情:“哥,你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说清楚!” 谁知谷荒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幽深,声音冷静:“嘘。天机不可泄露。” “有些事情,一旦宣之于口,就会被定下来了。” 什么意思?唐安俨与凌易水面面相觑,谁知道谷荒泽已经出了洞,白衣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如天地间一抹幽魂。 天地虽大,而他只能独行。 腰间一块玉佩正在散发青幽之光,造型古朴,却并非万象须臾璧,而是另外一块。 他衣袂翩翩,如遗世谪仙那般,悬浮空中。 忽然全身灵气一收,整个人都不断往下坠, 直直堕入海中央去。 夜黑风高浪急,这轻轻落水声,被周围的海浪声淹没。 顺着水流,谷荒泽又回到了光阴尽头。只是那个地方,再也没有了紫陌神君。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谷荒泽长得一模一样之人,盘膝坐在纯白之中。 两个谷荒泽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有一个侧过脸去,慢慢地往外走。 那也是一个夜晚,蕴霞山附近的一座小山,里面的一处山谷,一条小河中,钻出一名白衣公子。 他缓步地往河边一座四面透风的破茅草屋走去。 屋内躺着一名年轻男子,乌黑的发,潮红的脸颊,全身又冷又热地打着寒战。 他病得极重,他快不行了。 精心养护这么些年,就这样断气在这陋室之中。 谷荒泽黑发白衣,静静地看着榻上这具熟悉的皮囊。 他手里捻着一颗黑色珍珠,那是紫陌神君给他的,世间仅有一颗。 他在等,他在等一个人的死去。 他在等,他在等另外一个人的到来。 前因也是后果,因果循环,原来这一切皆有注定。 ………………… 黎噎心中无比地愤怒,他发疯般地在空中飞行,对着飘渺的白云张牙舞爪。 这种情况,地球上会称之为:无能狂怒。 他也确实只能无能狂怒,醉山月就如同那地上的影子般,笼罩住黎噎,黎噎却永远地无法捉到他。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飞到了金光云霞之下,通仙桥遗迹之中。 断桥遗迹仍在,而遗迹旁枯骨游荡,不胜悲凉。 冷风吹拂着黎噎全身,使他冷静了一些。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啊?我到底又能做什么?”黎噎抬起头,忽然喃喃自语道。 他头发披散,皮肤苍白,侧脸却是极好看的,秀气宛如少女。 再加上他披了件斗篷,盖住大部份的身体,好像真是位美丽姑娘般。 不远处的一位蓝衣少年,看得那是一个叫心驰神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旁边的少女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黎噎,揉着自己的眼睛,语气不敢置信:“喂,你眼瞎了吧?这也能桃夭?周身白站在断桥附近,分明更像女鬼好吧。” 说罢少女掏出一张符咒,口里念念有词,这符咒就径直朝着黎噎飞射过去。 黎噎恍惚之间,任由那张符咒贴到自己头上。 “嘭!”整个身体立刻炸开,化作青白色沙土四下飞散。 少女得意洋洋:“看到了吧?果然不是人。” “都叫你别动用灵力了!”少年脸上浮现惊恐之色,他拽住少女的手腕,正要转身离开,可惜晚了一步,地劫骨妖已经将他们两团团围住。 少女慌忙地掏出符咒,噼里啪啦一阵乱贴,几声爆炸在地劫骨妖身上响起。 可是骨妖白骨坚硬如铁,爆炸过去以后,居然毫发无伤,猛然朝着两人扑过去。 少年拽着长剑,可是不知道为何,却死死也拽不出来。 眼见这钢铁般的爪子正对准两人眼睛,千钧一发之际,平地附近卷起一阵青白色沙土,沙土扭曲成一条绳索,盘住那两人的腰,猛然将这两个年轻人抽了出来。 少年与少女摔在通仙桥附近,而地劫骨妖虽然张牙舞爪,却像是顾及什么,不敢向前。 他们终于松了口气,却见那沙土又凝聚成人形,又是披着斗篷的黎噎。 “多谢姑娘,不,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少年朝着黎噎行礼,按着少女的头跟着行礼。 黎噎挑眉:“谁姑娘呢?我比你高半个头,懂?” 少女哈哈大笑,少年则满脸通红,不断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我实在是………” 黎噎打断他的话,皱着眉:“你们打哪里来呢?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少女抢着说:“自然知道危险,可是我们要去蕴霞山拜师,这里是必经之路!” 蕴霞山?真是笑话,这里距离蕴霞山没有千里也至少八百里,过了通仙桥遗迹以后就更远了,简直是南辕北辙。 黎噎板着脸哼了一口气:“你们再走下去,只能去仙音门拜师了。” “蕴霞山根本不是这个方向。” 少年与少女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不信:“不可能,这是胡叔带我们走的路,不可能错的。” “胡叔又是哪一位?既然是他们带你来,为何他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胡叔也是一位散修,在我们那边设有洞府,我们这些符咒和法术,也是崔叔教的。” “他可是个大好人!” 第279章 大约是夜游 胡叔?黎噎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觉察到不远处有两个修者朝着这边奔袭而来。 “管他好人坏人,与我无关。”黎噎板出一张冷脸来,“走了。” 说罢也不能这对少男少女反应,黎噎身子又散成细碎的泥沙,飞往通仙桥下,被层层云雾掩盖。 少年少女站在原地,等着那散修的到来。 黎噎则是附在山壁上,细细得听着上面的动静。 那两名散修落在地上,其中一名散修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年羽,年双双,,叫你们不要乱跑!” “哎,崔兄,小孩心性不定,乱跑而已,何处动怒。”另外一名散修开口,却是年轻温润的男子之声。 “这里的地劫骨妖!可不是好惹的。”那老者气急败坏地吼着那两小孩:“我定要让你们知道点颜色,才能明白此中凶险吗?” “胡叔!胡叔!”只听那名为年羽的少年他向着那名公子求助,可公子只是站着,并未出手。 年羽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一阵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 “崔兄,这少年怕是受不了这骨妖一爪子。”青年散修又道,“他们是我带来的,理应由我管教才是。” 崔散修哼了一声,似乎使了个术法,那一群让人头皮发麻的骨头关节咯吱声,就渐渐远去。 少女抽泣着扶着喊疼的少年,“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知道错了。” “再胡乱跑,就真的扔你们喂骨妖!”那崔散修还是余怒未消地咒骂着。 少年少女抱在一起哭泣,不住得道歉。 瞧这崔散修凶恶的模样,这胡散修虽然嘴上说得温和,却也没有出手阻止,可见其道貌岸然。 而且,这两名散修的声音,黎噎觉得很是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一般。 只听那胡散修又问:“你们不好好呆在防护阵中,到达此处做甚?” 年羽抽泣着说:“不是双双的错,都怪我,我看到崖边站着仙女,看着看着忍不住走了出来。” “仙女?”崔散修粗声粗气地质问:“仙界都没了多少年,哪里来的仙女?” 年羽解释道:“那是长得极好看,极好看的,可惜是个男的。但是他救了我们!” 于是他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名散修沉默了一会,将少年少女赶回防护阵中去,又走到断桥边,朝着底下查看。 “仙女?还是男子?全身化为泥土?颠三倒四说个啥玩意儿,这臭小子脑子越发不好。”崔散修朝着云雾下看去,朦朦胧胧,深不见底,“这真的能卖上好价钱?” “哼,想必是路过的土妖精怪一类。”胡公子淡淡地说,眼睛却仔细逡巡了下面一遍,嫌恶瞥了崔散修一眼:“别整日将买卖挂在嘴边,很光彩吗?” 崔散修脸色也不是很好:“胡天蓝,我们两个做的营生,何时光彩过?” “哼,要是为了帮你,老子哪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黎噎终于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是谁! 大盗胡天蓝与骗子崔灵醒! 胡天蓝得到玄清塑仙丹,却只交给了交易行半颗,导致在海市之上,长鱼家主陷入疯狂,海市毁于一旦,连司理与冰融更是死于非命。 事后他们两个因造假与恶意提高拍卖价格,应该是被卢夜城关押,交给拍卖行处置才对。 怎么如今竟在这里,旁边还有一对只会粗浅术法的少年少女? 面对崔灵醒的责怪,胡天蓝还是一副好脸色,他笑着说:“老崔,做什么生意都是有风险的。成王败寇,输了便认,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只是那仙音门门主已经答应我,只要我替他找齐九十九有仙骨的年轻少年少女,我们与他们之间的仇怨就一笔勾销。” “你这一路上很是不满,可是,你难道不想活?” 这一番话憋得崔灵醒很是气闷,说到黎噎胆战心惊。 仙音门被水荣华屠了一半,元气大损,如今这门主,要九十九年轻男女,这是作甚? 难道又要拿去炼化成灵鸟? 果然只听崔灵醒接着说:“我崔灵醒这辈子,骗人杀人,损阴德的事情做了不少。可我没你狠,连这小孩子性命的买卖都敢做。” “这路过的土妖,都知道拉孩子一把,胡天蓝,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胡天蓝笑了笑,并不答话,拂了拂衣袖,飘散离开悬崖边。 “年双双,年羽。我们今夜在此休息,等至天亮,我们就能到蕴霞山了。” “真的吗?”年双双拍手叫好,年羽也是喜上眉梢。 黎噎却心头一紧。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年羽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忽然被拍醒。 “崔………”他刚蹦出一个字来,就被崔灵醒用术法封住了嘴巴。 崔灵醒一手扛起一个,抛下熟睡的胡天蓝就往遗迹外飞去。 一连飞出好久,到了大四象城附近,崔灵醒这才落地,将那两孩子扔在地上。 他啐了一口,狠狠地道:“那姓胡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是在帮你们。” 两个小孩呜咽着,惊恐地往后退。 崔灵醒满是愤恨地逼近:“哪里是什么蕴霞山拜师,蕴霞山不在此处!” “他这是要拿你们去卖掉,做成灵鸟!” 年双双与年羽自然不信,惊恐地爬起身来,转身就见胡天蓝,站在他们身后。 “崔兄,这是要带两个孩子上哪里去?”胡天蓝手挥折扇,甚是潇洒。 两个小孩欢喜地想朝着他跑去,胡天蓝却突然发难,折扇擦过年双双的脸颊,朝着崔灵醒袭击过去。 崔灵醒大喊一声,手上幻化出一只青铜拳套,一拳拍飞了胡天蓝的折扇。 两个小孩急忙抱头鼠窜,跑到一边。 此时几只青白相间的沙土蝴蝶翩翩飞来,化为一名披着斗篷的年轻男子。 他轻轻地挽住两个小孩的手,带着他们逃向城内。 这自然是黎噎,他见胡天蓝与崔灵醒突然内斗,有机可乘,急忙出手相助。 谁知道跑没几步,眼前突然一暗。 他回到了通仙桥遗迹之上。脚下刻着奇怪的法阵。 胡天蓝,崔灵醒,年双双与年羽,围着黎噎分四角而站。 第280章 大约是夜游2 金光云雾遮住黑夜,让这通仙桥遗迹处处亮如黎明之时。 在这骨妖不敢所及之处,地面画一个鲜血法阵。 以胡天蓝为首的四人正站在法阵东南西北的四个方位,施展术法将黎噎困在法阵中间。 黎噎刚从幻阵醒来,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看向胡天蓝:“胡公子,你这是为何?” 胡天蓝还是笑得像个浪荡公子:“黎老板,多日不见,你平白无故就想掳走我的两个徒儿,怎么,恶人反而先告状了?” 徒儿? 黎噎看着年双双和年羽,少年少女脸上稚气全消,少年神色呆滞,少女则是面色阴沉,杀气四溢,两人手上捏着法诀,专注地施法。 黎噎笑了起来,“呵呵,我虽然不会法阵,可我也曾听过,施展血阵的人,四角灵力需得相当,他们二人修为不浅,怎么可能是你的徒儿?” “还是说,你们俩的天赋极差,连自己的徒儿也比不过了啊?”黎噎又补了一刀,“想必你们四位,早在我回小四灵镇时就盯上我了吧?” 崔灵醒也不否认,粗声粗气地喊:“黎小兄弟,你坏了我们的好事,还连同他人诱捕我们,这梁子早就结下了吧。” “既然我俩逃出来,找你报仇也是理所当然。” 听了他这话,黎噎笑得比桃花还要艳丽:“要杀就杀了,你还需要跟我解释什么?” “既然施展法阵将我困住,那便不是真的想杀我。” 那呆若木人的年羽,此时将他呆滞的目光投向黎噎。 “看什么看啊!我说得不对吗?”黎噎直直瞪视那少年,大声回怼。 年羽木木地得撇过头去。 “呵呵,黎老板何必如此凶悍,”胡天蓝摇着折扇,十分悠然:“虽然这梁子挺深,但也不是不可解。”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琉璃瓶,里面有一只金光闪闪的虫子:“这是食云金蚕,也算是天下奇物,如若它化茧成蝶,可为其主凝聚一块仙洲的灵力。” 黎噎看向他:“怎么?你将我困住,是要对我凡尔赛?” 胡天蓝摇头:“黎老板莫要胡说八道。只因这食云金蚕在成蝶之前,需要寄宿于人体内,可我舍不得好友,也舍不得两个徒儿,只能委屈黎老板帮我养一段时日了。” 说着他打开琉璃瓶的塞子,将琉璃瓶凑到黎噎的鼻尖。 瓶底那只蠕动的金蚕,察觉到异样的气息,居然慢慢地往瓶口爬去。 “醉山月。” 黎噎眼皮子都没抬,突然冷冷地叫出这个名字。 胡天蓝笑道:“黎老板想说什么?”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我是在和醉山月说话。”黎噎越过胡天蓝,盯着天上的金光云霞。 那只金蚕已经爬到了瓶口,眼见就要触碰到黎噎的鼻尖。 “都已经撕破脸了,不要像个老阴逼一样,把马甲推出来挡。” “你的脸皮比核电站的外壁还要厚,还怕我骂吗?” “这小老板怕是失了智吧。”崔灵醒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黎噎。 那金蚕已经爬出了瓶口,前足落在黎噎的鼻尖,头部上下摆了摆,下定决心,往黎噎的眼睛方向爬。 “醉山月。”黎噎沉声发出最后通牒:“杀你,是有些难度。” “但是我杀了自己,还是挺简单的。” 四周一片寂静,黎噎全身的皮肤开始冒出烈火,嘴角溢出鲜血。 胡天蓝嗖得一下收回金蚕,四人催动法阵,黎噎的自爆行为瞬间被灵力强行镇压。 突然双脚一软,黎噎跪了下去,哇得一下吐出了口鲜血。 “我还是挺珍惜,咱们这段友谊的。”醉山月的声音从黎噎的头顶传了下来。 黎噎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原本木木呆呆的年羽,正在张口说话。 “这么多年,我能信任的朋友皆尽死绝,连块魂魄碎渣都捞不回来。” “而我那些仇人,却一个个高高在上,位于九天之上,安享着四灵界的香火供奉。” “难得遇上一个,能说得上话,又对我没有企图的同乡,我是真的不想害你。” “年羽”目光依旧呆滞,可嘴角却带着笑,上下脸分成阴阳,极为诡异:“可是偏偏,能完成这修补仙界,拯救苍生的就是你。” “那我也只能顺应天道了。” “如今这世间,可是你拼了性命也要阻止诞生的。”黎噎满脸嘲讽:“拯救苍生?你有如此好心?” “年羽”嘻嘻一笑:“这些都不重要,你这么善良的人,也不愿意这四灵界生灵涂炭吧?” “呵呵,少道德绑架!”黎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扶着胸口,冷笑道:“我也是四界生灵之一,你怎么不拯救拯救我,而是处心积虑地想把我牺牲掉?” “处心积虑?”一脸无辜的“年羽”,话中染上了委屈:“成就你的这些遭遇,当真只是巧合罢了,想来也是上天安排的,这锅我不背。” “这锅就得你背!”黎噎看向胡天蓝和崔灵醒:“今日这茬,让我更笃定了。”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巧合。” “然蝉早已安排,想要将玄清塑仙丹安排给长鱼氏,助她夺舍,是你安排这两人将仙丹一分为二,才引得长鱼氏发狂,破坏了他们的筹谋吧?” 年羽鼓了两下掌,哈哈两声笑:“老乡,你终于长脑子啦?” 黎噎不理会他的调侃,接着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可是当时天尊之事,也是你的局吧?” “哈哈哈。” “哈哈哈。” 在法阵外的四人突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崔灵醒脸上出现怀念的神色,说话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女声:“多亏了山主,我们这群被囚禁的天尊,才能从濒死的仙界逃向地上。” 胡天蓝也说道:“可是我们仍有很多同伴,还困在仙界之上。” 年双双冷声说:“只有效忠山主,我们天尊一族才有可能活着。” “为了引你入瓮,我们还牺牲了一名天尊。” “年羽”脸上露出悲悯世人的笑:“老乡,你这么善良,难道真的忍心不管这天下生灵吗?” “你就当可怜可怜他们,乖乖服下这金灵可好?” 黎噎突然叹了口气:“你当初也是这样子骗你老婆留在仙界的吗?” 醉山月终于不笑了。 第281章 大约是夜游3 “怎么不笑了,是不会笑吗?嘻嘻。”黎噎对着醉山月高声捧读:“啊,媳妇儿,如今这仙界就剩你一位神君了。” 醉山月皱起眉头,手猛然掐住黎噎的脖子,捏起食云金蚕,扔进黎噎喉咙之中。 “闲聊到此结束!”醉山月又恢复了欢快的神情。 黎噎弯下腰抠着自己的喉咙,发出阵阵干呕,他的脸上浮现一层金气,这股金气从脸迅速蔓延到全身。 四人撤开法阵,任由黎噎蹲在地上蜷曲成一团。 “行了。”醉山月向胡天蓝使个眼色,后者将手中折扇的扇骨拆下,一捏一挥之间,被砌成了一只竹蜻蜓。 ??什么玩意? 一旁偷窥的然蝉都惊了,“哇靠,醉山月怪有童心的嘿。” 旁边的人不住催促道:“别看了赶紧上吧!” “别催,让里面那个先出手!”然蝉打了个响指,原本蜷缩在地上的黎噎忽然暴起,一手抢过竹蜻蜓,充斥着金光的拳头打出去,胡天蓝的脑袋瞬间爆开。 ! ! 醉山月往后退了几步,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可是身后一股凌厉灵力逼竟,一匕首插在这具少年躯体的后心。 匕首上刻着层层叠叠的符箓,散发着隐隐的白光。 原来想要逃走的醉山月灵识,因这匕首的原因,被狠狠地锁在这具身体里。 崔灵醒显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一记风刀想将匕首劈开,却被闪现而来的黎噎用身体挡住。 黎噎面无表情看向崔灵醒,灵力夹杂着猛烈的金雷之势,又是一拳砸烂崔灵醒的脑袋。 在一旁的年双双简直惊呆了,她唤出飞剑就想要逃跑,谁知道转身一看,又是一个黎噎站在不远处。 他的双手散发着碧荧荧的绿点,腰间别着半截蜡烛,烛心闪耀着幽光,万道光点喷出藤蔓,将要逃窜的年双双网成一藤蔓球,砸到地面上。 浮沉水蛇化为水箭,射进藤蔓球的缝隙中,将年双双四肢牢牢钉住。 一时间局势全盘扭转过来,胡天蓝与崔灵醒殒命,醉山月与年双双被擒。 两个黎噎之间,站着个然蝉。然蝉咯咯娇笑:“哈哈哈,老乡,没想到吧。” “你又被骗啦。”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妙。 “你为什么要说又呢?”年羽那张稚嫩脸上浮现一丝阴冷,“老乡,咱们梁子可是结得够深了。” “梁子深,一口闷啊,都在酒里。”然蝉从左手黎噎腰间扯过一只酒葫芦,扒开塞子,恶劣地将酒撒在地上,“这杯我敬你。” “敬你睚眦必报,敬你心系天下苍生。” 醉山月呵呵一笑:“这事成败也关乎你们的性命,在这事上,你们不应该搅局。” “哎,咱们公事私仇要分开,一事归一一码。”然蝉扬起鼻孔,“先弄死你,再拯救苍生,这事不冲突!” “金麟,动手!” “得嘞!”左边的黎噎全身泛着金光,发出沙哑的女声,扬起拳头,一拳砸向醉山月。 “吼!”远方传来惊天动地的龙吟之声,突然天上金色云霞之中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底下三人连忙躲开来,紧接着一条青龙从天降下,张开大口,咬着醉山月扬长而去。 “这次算是我输,期待我们下一次的交手!” 醉山月的声音消失在空中。 “切,早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对付!”然蝉有些懊恼,手心向上,里面有一小株白叶树苗。 她一把将树枝拗断,蜃境立刻如泡沫飞散。 原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根本不是通仙桥遗迹,而只是小四灵镇外的河边。 在然蝉左手边的那个黎噎,褪去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身材极其高挑,半身穿着铁甲的巾帼,正是金麟神君。 “一击不成,想来以后再想捉住醉山月,难度会更大。”真正的黎噎抱着臂叹了口气:“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啧,反正对我来说,能扯掉醉山月一根头发,我都是赚到了。”然蝉叉着腰,看向金麟神君,“而且这次,我们还拿回了食云金蚕。” 金麟神君脸上的金气正在慢慢地被吸收,她自身的灵力也在慢慢恢复。 “都跟你说了,不是什么都能拿去交换的!”然蝉忍不住又对着金麟神君抱怨。 金麟神君摸着自己的头,憨厚一笑。 “千金散尽还复来啊!” 黎噎有些羡慕,“神君真是一点都不内耗。” 然蝉翻了个白眼,“她不内耗,她消耗我。” 原来今日在黎家吃烤全羊时,黎噎盯着男子外表的金麟神君,有些好奇地发问:“神君为何做如此打扮?原来的模样呢?” 金麟神君却是一脸不解地嚼着烤全羊:“原来的模样?这就是我的模样啊!” 黎噎立刻将目光转向然蝉。 然蝉想到这件事也很是生气,用手扯下一只羊后腿,气愤地啃了一口,“她变不回来了!她将她的内丹都给换了出去!” “啊??????”黎噎像是在听着什么很荒谬的事情。 只听然蝉娓娓道来。 原来这事情发生在一百年前。 当时交易行来了一位特殊的顾客。他拿来拍卖的东西是一条食云蚕。 食云蚕的主要作用是吸食云气,编织出天云缎。 修者若穿上天云缎所制的衣服,能抵御邪秽之气,也不容易陷入幻境。 这种灵虫,确实稀罕,但是也没有那么稀罕。 毕竟在修者中,已经琢摸出了一套成熟的方法来捕捉食云蚕。 当时拿来拍卖的修者,也是个专业的养蚕人,手上还有不下十条的食云蚕。 这笔买卖当时由然蝉接下,将食云蚕交给了一个手下负责饲养,就等五日以后的拍卖。 谁知道就在这短短五日之内,出现了变故。 第四日,那条食云蚕竟然被养死了。 而饲养食云蚕的手下,面色青白地跪在旁边,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用于喂食的凝云罐,里面的食物充足,食云蚕所躺的地方也都是按照吩咐,由手下用心置办的。 而且手下一天五次地去查看食云蚕的情况,怎么如此用心的情况下,还会发生状况呢? 第282章 大约是事故 卖家寄放在他们这里的贵重商品出了意外,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影响拍卖行的声誉,但是这影响也并非致命。 然蝉当即决定,会按市面上食云蚕的百倍价格赔偿,这对于卖家来说,也是稳赚不赔。 可是卖家不答应。 紧接着然蝉提出了好几种和解方案,包括但不限于赔更多的灵石;弄来一条食云蚕赔给卖家;或用等值的灵草灵药抵押;用一样先天法宝抵押等等等等。 可这卖家偏偏就不肯和解,大闹上门来,扬言要将此事宣扬出去,让拍卖行名声尽毁。 呵呵,金麟神君活得没心没肺,然蝉虽然有心肺也没有在怕,把那卖家领到门口,敲锣打鼓地把事情说开。 “食云蚕被养死,是我们拍卖行的之过,如何赔偿我们也提了,可是这位客人执意败坏我们拍卖行名声,把这事宣扬出去,那我们也没办法。” 于是然蝉自己先把这件事昭告天下,接着在拍卖行总部的门口与那卖家对骂一天一夜,骂到围观群众都捂着耳朵离开。 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草草解决了,不成想这才是祸事的开端。 紧接着拍卖行内,接二连三发生着怪异的事情,先是一名拍卖师在拍卖当日暴死在茶室中,心脏被啃食一空,眼耳口鼻里充斥着雪白蚕丝。 经检查,这些蚕丝正是由食云蚕所吐出来的。 于是然蝉当机立断,将那名卖家给逮住,本想兴师问罪,可没曾想,捉了人,拍卖行里死的伙计更多,而且在一个月后,那名卖家也平白死在了看押的地方。 死状皆是心脏被啃食,七孔塞满蚕丝。 而且在卖家死后,这种怪事还在不断发生,接连死了几十人,弄得拍卖行人心惶惶。 然蝉与金麟神君查了一段时间,终于发觉这件事情起源于当时那条死去的食云蚕。 原来那条食云蚕并非是被不慎养死,而是当时那手下故意为之。 手下修炼着一门功法,这门功法通过吸食蛊虫提升灵力。 手下坦白,他原本没想打食云蚕的主意,可就在那天,他仿佛遭受蛊惑般,吸食了食云蚕的灵力。 等到他回过神来,后悔不迭。而且自从吸食了食云蚕的灵力以后,每至夜晚,他就会被邪灵侵体,发狂啃食修者的心脏,并在他们的躯体之内注入蚕种,吸食灵力。 虽然这名手下的灵力与日俱增,可他内心的恐惧也日益增多,终至一日,他被然蝉与金麟神君当场抓获。 故事听到了这里,黎噎扔了一瓣蒜就着羊肉吃起来:“这人死有余辜吧。” 金麟神君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阿寒,只不过是一时误入歧途,怎么就得死了!” 然蝉叹气:“她就是这样把内丹换了出去。” 原来这阿然中了食云蚕的邪灵,再加上害了这么多人,早已没得救。 但是金麟神君发癫,非要救,她不会拔除邪灵,但是她能换。 她用自己的内丹,换出了阿寒体内的邪灵。毕竟她也是仙人,这邪灵一入体,就迅速消融地无影无踪。 而在这时,这名为阿寒的手下,吞下金麟内丹以后,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蝉托着腮,满脸懊恼:“后来我们才察觉到这是那谁故意安排好的仙人跳,就等金麟往里面跳呢。” “他真是好心计,料定金麟一定会不惜代价来救阿寒。” 黎噎看了看豁达的金麟神君,很是好奇,“为何他能料定金麟神君一定会救阿寒?” 毕竟在这群神君的眼中,一个普通的性命实在算不上什么,长鱼氏如此,佑土神君也是如此,这位金麟神君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啊,你真是聪明呢。”然蝉嚼了口白萝卜,说道:“阿然与金麟的弟弟很是相似。” “从样貌到性情,约摸有着七分相似。可是性格却温和很多。” “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叫得金麟那叫一个心软。”然蝉贴近黎噎的耳边,偷偷吐槽。 “亲弟弟跟她翻脸了,她只能把心思用在这假弟弟身上。” “所以说阿寒从一开始,就是那个谁,故意培养出来,用于接近金麟取得内丹的。” “食云蚕这事情,不过就是一件导火索。” 黎噎皱眉,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等等,那个人这么处心积虑取金麟神君的内丹………难道是为了………” 黎噎抬起头,发现然蝉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五分怜悯:“当然是用在你的身上了。” 她无声地对着黎噎比口型:“可怜的活祭品。” “去去去。”黎噎满心愤懑,一把抢过然蝉手里的羊腿:“吃人嘴软你知不知道啊你。” “好好好。”为了羊腿,然蝉放下身段:“那个谁真是太贱了,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定要将抽骨扒皮,碾成渣渣!” 黎噎这才将烤羊腿肉还给她,抬起眼皮:“我觉着吧,这机会就摆在你眼前呢。” ????? 然蝉眯着眼睛,满嘴油光:“你的意思是?” “他一定会来找我的。”黎噎双眼放空,“长痛不如短痛,就让他今日来找我吧。” 于是就有了夜晚那一幕。 醉山月已经拿到蕴含金灵之力的神君内丹,他自然要找到机会将内丹放入黎噎体内。 黎噎知道,即便没有说出醉山月的名字,可自己时时刻刻都落在醉山月的监视里,只要自己一松懈,醉山月必然会找上门来。 因此,黎噎放任着自己陷入醉山月的陷阱里,任由自己被捉住。 可实际上,早在黎噎离开家往镇外飞去时,就已经飞去了然蝉构造的蜃境之中。 醉山月再厉害,灵力再强,也看不穿然蝉这种史诗级蜃术。 在蜃境里,然蝉将金麟神君幻化为黎噎的模样,再借由符咒,让黎噎代替金麟说话,终于成功地骗到了醉山月,不仅铲除了胡天蓝与崔灵醒两名天尊,而且金麟神君也拿回自己的内丹。 拿回内丹的金麟神君灵力大增,而且黎噎一时半会也不用担心,醉山月再把金灵种到自己的体内。 第283章 大约是探病 这大晚上闹得。 他回到家时,报晓的公鸡正在打鸣。黎噎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躺回榻上睡了一会儿,又挣扎着爬起身来。 将厨房打扫干净,黎噎烧柴热炉,洗米熬粥。 一半小米一半白米放入锅中熬煮,待到煮沸后放入剁得细细的山药碎块,继续煮。 灶台上煮着,手底下也没闲着;黎噎拿出面粉开始揉面,等醒面时,又拿出猪肉、萝卜、白菜、香菇、虾米等物,开始拌饺子馅。 将馅料拌匀炒熟,包成一个个白胖的饺子,再将饺子放上蒸笼,一连蒸了好几笼。 等到两小孩醒来,穿戴整齐被黎大娘带来吃早饭时,饭桌上已经摆上了白粥,蒸饺,肉包子,甚至还有炸得酥脆的大油条。 “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呀。”黎大娘笑着摇头。 黎噎招呼他们坐下:“过几日我们食肆也要重新开张,我可是要先练练手。” 黎小宝兴冲冲地夹着饺子吃,又一只手拿肉包,偏偏总避过那碗山药粥。 黎噎看穿了黎小宝的心思,戏谑地说:“这山药定是上辈子得罪了咱家小宝,小宝连看都不看哩。” 小婉儿也在旁嘻嘻地笑,舀了口放进嘴里,大呼美味。 黎小宝觉得臊得慌,咬牙把粥吞进肚子里。 “多吃山药,对肠胃好~”黎大娘慈祥地说,她看向黎噎,也关心地问道:“起太早了吧?你看起来可没什么精神,要不要再回去睡一觉?” 这天气越发得冷,热气腾腾的被窝极具诱惑力, “罢了,我也不敢睡。”黎噎笑着拒绝了,他将粥囫囵吞进肚子里,又将还在蒸笼上的另外两屉饺子放在温盘上,放进食盒里。 “我出去一趟!”黎噎披上披风,提着食盒就往外跑。 “娘!有陌生人来,你可千万不要开门啊。”黎噎心中隐隐泛出担忧,又回头嘱咐了一句。 醉山月这货虽然卑鄙狡诈,可到底不会对老弱妇孺动手。 黎噎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天上飘下雪来,落在他单薄的石青披风上;黎噎戴上兜帽,低着头在街上走,余光瞥着地面,只见今日这雪下得颇深,地面上脚印甚是杂乱。 突然,映入眼帘的是锋利的登云皂靴,以及绣着银线的绛色衣摆。 黎噎身形一滞,将头放得更低,快步地行走,与那绛衣人擦肩而过。 绛衣人或有所觉,他的指尖划过石青色披风,冰冰冷冷,握在手心的,只有风雪。 黎噎走过酒楼,走过香料铺,走向那巡镇所。 所内,卢夜城顶着两只黑眼圈,提着一篓炭,正往房中走去。 “镇长!”黎噎提着食盒,远远大喊。 谁知卢夜城脸上浮现焦急神色,比着手势示意黎噎噤声。 “这些个包子饺子,可是我们食肆重新开张的菜品,镇长尝尝?”黎噎假装看不懂卢夜城的手势,故意大喊。 “停停停!”卢夜城手忙脚乱地给黎噎下了个噤声咒,“合三眼闹了一个晚上,这才刚睡下!” 原来蜗灵开了合三眼的脑子,将那枚血玉放进去,又把脑子缝好。 虽然合三眼是鲎魔,可这毕竟也是开脑。身上麻沸散药效一过,这脑袋上伤口立刻发作,疼得合三眼死去活来。 他一整个晚上都抓着卢夜城又骂又咬,哭得卢夜城整夜整夜睡不着,可偏偏怕他出事,卢夜城也不敢分房睡。 好不容易折腾到天亮,这个小祖宗哭得累了,躺在榻上昏睡,卢夜城这才有机会到外面取炭。 “总之,你别嚷嚷,让他好好睡觉,我免你两个月的租。”卢夜城严肃地叮嘱着。 黎噎忙不迭地点头,刚递出食盒,合三眼的声音又从房内响起来了:“那个姓黎的是不是在外面!他是不是在外面!妈的,让他进来,我要咬死他!咬死他!” 卢夜城立刻掀开门帘,解了噤声咒语,把黎噎一脚踹进去:“辛苦你了,我免你三个月租!” 呵呵,能不能活过三月还两说呢……黎噎出神地想着。 炭盆里火烧得旺,房中甚是暖和。可是合三眼还是裹着厚厚的被子,像颗粽子般蹲在榻上。 头发被剃光,他头上缠着层层布带,散发着浓浓的药香,他小脸煞白,显然是疼的。 黎噎拎着食盒一小步一小步往床榻边挪,陪笑道:“亲爱的矍渺,我做了一些吃食,拿来献给你的呀!” 合三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黎噎,面无表情。 黎噎更是压力山大,手化为沙土触手将食盒放到榻上,黎噎连忙退后。 “你好好享受!” 合三眼慢吞吞地扒拉开食盒,拿出一枚肉包子啃起来,他依旧脸色苍白:“我受了这么多年罪,你一顿包子就想解决吗!” 黎噎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谄媚道:“下面还有一层蒸饺!” 合三眼眼皮子都不抬:“就凭这?!!” 黎噎使了个眼色,“最底层是一只叫花鸡。” “连我老娘和一对儿女都没有,只为你做的呢!!!!” 合三眼放开食盒,放下被子,一个助跑朝着黎噎扑过去。 “我!去你的!!!!” “你带着我的脑子!!!走了这么多年!!!” “你没脑子,不要带上我啊!!!” 黎噎捂住脸,大声辩解着:“我也不知道啊!!你不早说!谁让你把脑子变成块玉的!” 一听这话合三眼更是生气,拳头如疾风骤雨地落在黎噎身上:“族长那玩意对我用刑!我不取出来?我会活活疼疯的!那就是真疯了!你懂不懂啊!” 黎噎大叫:“我不懂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带你出来了,我遵守誓言,你不能打我!” 说罢他开始反抗,两人扭打在一块。 门外听得耳朵嗡嗡的卢夜城,挠了挠头离开:“疼了一个晚上,怎么嗓门还这么洪亮?” 房中两人扭打了一阵,以合三眼头痛复发结束。黎噎将合三眼抱上床,替他盖上被子,试探着问道:“就这么疼?” 合三眼没好气地回答:“换你试试?” 黎噎看了眼窗外,低声问道:“卢镇长陪了你一夜?” 第284章 大约是探病2 合三眼用脸蹭了蹭被子,像只猫儿懒懒地回答:“是啊,你问这个做甚么?” 黎噎凑到床边,两只直愣愣地盯着他问:“他昨晚就真的没有出去过?你确定?” “……?我为什么要确定?”合三眼本来就头疼,听黎噎这样问火气更大:“我疼成这样,他敢离二里地吗?” “昨晚天气这么冷,出去外面做什么?乘凉吗?” 黎噎仿佛膝盖中了一箭,不过心中稍微安心了些。 合三眼瞥了他一眼,一脸狐疑:“你在怀疑,昨晚跑出去干坏事了?” “他干的坏事可多了,也不差这一晚,还是说,他做的事情与你有关?” ………果然,这把脑子装回去,就是不一样,脑筋转得极快。 只因,昨晚救走醉山月的那条黑龙,临走时竟然瞥了黎噎一眼,那眼神极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而小四灵镇也是醉山月故居,卢夜城与谷荒泽也是发小,难保在这件事上,卢夜城会站在醉山月那边。 黎噎选择胡诌:“也没什么,我昨晚睡不着出去走了走,好像见着老镇头躲在巷子里做什么。只不过天色太暗,我看不大真切,如若不是他,大约是旁人吧。” 合三眼哼出一口气,没好气地说:“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越发谨慎了。” “只不过呢,你怕什么?老镇头一向是护着我们的,而且以他的本事,若真是要对你发难,你也逃不掉。不如先替自己找块好点的坟地,老实受死,他还能给你找副好些的棺木。” 果然脑子找回来了,嘴巴也更毒了。 黎噎顺着他的话头问:“你跟了他这么久,可有见过他的真身?” 合三眼之前是疯癫的,想必卢夜城未必防备他。 合三眼大笑三声,牵动伤口,脸皱成一团:“我当然知道!” 黎噎心脏砰砰跳:“是什么?” 合三眼闭口不言,眼睛瞥着食盒,对着黎噎努嘴:“我要吃肉。” 黎噎连忙取出那只熟鸡来,将肉撕得一片一片喂到合三眼嘴里。 合三眼吃得满嘴是油,大声道:“我当然知道,他就是一只大忘八!” 黎噎拳头痒痒很想揍人,谁知道这时候卢夜城推门进来,提着一篓炭,高声问:“我那不是忘八,是玄武!”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忘八!”合三眼见卢夜城进门来,立刻开始矫情打滚。 偏偏卢夜城这个老色坯就吃这一套,炭都没来得及添,就凑到榻边哄人。 “对对对,你说啥就啥。” “继续喂我!”合三眼不理卢夜城,对着黎噎说道。 黎噎被他们俩恶心到,把食盒推给卢夜城,找个由头就跑出门去。 直到出门,他才暗自松了口气,全身松懈下来。 卢夜城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可他城府极深,一身威压也是货真价实。 黎噎站在街头,拍了拍自己的脚下,看向热闹的街边,卖菜卖肉的摊子全都摆出来,尽是一派热闹景象。 他打起精神采买起来。 …………… 绛衣修者正站在巷子里,对着黎家食肆的后门。 他一贯正直清高的脸上,难得浮现几分忐忑。 这是照尊宣称的,他黎姓道侣的家。 当时在龙关山脚下的小镇里,谷荒泽说得信誓旦旦,梵鸿却只有三分信。 待到梵鸿亲自来到这镇上,听说林虹或其他人对这位黎老板的外貌描述,这与黎玉郎至少有七分相似。 再加上他师弟祝莲声总是一副心虚模样,梵鸿对黎老板身份的猜测更确信了十分。 不过梵鸿也能理解祝莲声的隐瞒。 毕竟在仙门修者眼里,黎玉郎与梵鸿之间的差距,何止天堑。 可是他们不明白,他们不会明白的。 梵鸿右手握紧离光,举起左手,轻轻地敲了敲木门。 扣扣扣。 屋内一片寂静。 扣扣扣。 有小孩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难道他离开这两年,竟连孩子都有了? 不对,他与谷荒泽两人,谁能生小孩? 梵鸿皱起眉头来。 扣扣扣。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 梵鸿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可不曾听说谷荒泽这种魔,能有什么老母亲。 “替镇外祝家,送东西来。” “是林姨姨吗?小宝去开门!”门内传来一个稚嫩的小孩声音。 小宝?梵鸿面上不显,心中大震。 只因在圆光乡时,甘黎时常提起自己那个远在家乡的儿子,但是甘黎说话总是半真半假,阿雁不曾全信。 难道,甘黎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有一个五六岁的儿子? 但是这年龄可对不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内是一名慈祥的老妇人,她的脚边还呆着两名孩童,一男一女,极为可爱。 “是………”原本带着笑容的老妇人,笑容凝固在脸上,“你是………少掌门……”黎大娘的脸色变得如纸般苍白,额头的冷汗涔涔流下。 “张婶?”梵鸿微微分辨,认出眼前之人。 黎小宝和婉儿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发生何事。 …………… 黎噎跟梦婶打了声招呼,顺便借了个竹篮,挎着篮子高高兴兴地去买菜。 说是买菜,实则冬日果蔬甚少,萝卜白菜摆了一地,还有一个小角落摆着冬笋,木耳并一些野山菌。 这些价格还甚是贵。 想了想,或许也没几日好活,剩下的日子得好好吃喝,黎噎咬咬牙买了几条冬笋。 买罢又到鱼摊上,挑了一条上好的青鱼。 就在摊主帮他捉鱼之际,一条小黄鱼从水里跳出来,被一只三花猫眼疾手快地叼跑了。 “哟!这小猫,嚣张得紧,嚣张得紧!一天到晚来我这里偷鱼。” 鱼贩虽然有些生气,倒也不怎么在意。 黎噎倒是很在意。 那只小三花猫,可是黎噎之前喂惯的,而且能遇见小梨花,也是因为这个小三花猫。 只是这么冷的天,小三花不去良叔店前避寒吗? 黎噎有些在意,他跟着小三花跑到暗巷之中,但见那小三花叼着鱼在街角停下,对着什么喵喵叫,很是谄媚那般。 对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猫叫声,似乎正在拒绝,墙角一条斑斓美丽的棕色猫尾巴,正烦躁地敲打着地面。 第285章 大约是重逢 三花猫迈着优雅的步伐,似乎在绕着什么来回踱步,清浅的雪上印着朵朵梅花。 不幸的是,她谄媚的那个对象并不买账,不耐烦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 “喵~~”三花猫的叫声,那叫一个谄媚。 “嘶!”对方狠狠地向三花猫哈气,吓到三花猫炸毛往后仰。 小美女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她用前爪拍了拍地上的小黄鱼,谨慎地咪了一声。 “啪!”对方棕色的爪子猛地拍到三花猫的头上。 “喵!”三花小美女被惊吓到,连鱼都没叼,转身就跑了。 黎噎蹲在墙角,脸带着戏谑的笑容了,看着对方缓缓走出来。 “那么漂亮的三花,你也忍心下手。” 对方是一只毛发极为蓬松漂亮的狸花猫,金色眸子,细长四肢,流线型的躯体,以及高高翘起来的尾巴,无不彰显其气势。 “看戏看得可开心?”狸花猫冷冷地开口,发出人的语言人的声音。 正是照尊大人谷荒泽,他又用狸花猫的形态在小四灵镇溜达。 黎噎傲娇地哼了一声:“您放着偌大的产业不管,跑到俺们这穷酸地方,勾引小三花做什么?” 狸花猫摇了摇尾巴:“我那个爹,说过一句话,我以前很是鄙夷,但是现在倒有些理解。” “吼?那个狗嘴吐出了什么象牙?”一听到醉山月,黎噎的心情瞬间变得不美丽,但是他又有些期待,这位谷大魔尊能说出什么好话啦。 谁知那狸花猫端正坐姿,竖起耳朵,大声说:“金钱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 狸花猫话都没说完,黎老板的耳根已经开始泛红,一把捞起猫咪塞进菜篮子里,“好啦!不要再说了!这话风不适合你!” 狸花猫被他猛塞,啃了一口白萝卜。淡定地吐出来,狸花猫情绪稳定地问:“你不生气了?” 黎噎挎着菜篮,把猫搂回来,嘴里嘟嘟囔囔,一起往暗巷里面走:“我本来就没生气。” “不过就是发个誓而已,我为什么要生气?” 狸花猫的金眸直勾勾地盯着黎老板:“或许你在气,这个誓言没有必要,因为里面的内容,你注定完成不了。” 黎噎向怀里的猫刮去一计眼刀,:“喂,你别以为你现在这么可爱,我不会生气噢!” 狸花猫用脸蹭着黎噎的衣服,平静地说:“是我太过心急。” “哪有人没有秘密,哪有人不会撒谎。” “你如果不说,自然有你的原因。” 黎噎听见他这么说,心中虽然熨帖不少,倒也有些惊奇:“几日不见,你变得这么贴心?” 谁知这狸花猫居然又出狂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已经隔了好多秋!” 黎噎臊得慌:“这话也是醉山月说过的?” 狸花猫平静地回答:“他每次回家,都要对我娘这般说。” “不过总会被我娘打出去。” 黎噎扭过头去:“总觉得几日不见,你变得有些奇怪。” 狸花猫坦然回答:“我只是想通了。” “你都这么大年纪,还有啥不明白的。”黎噎调侃着狸花猫。 一人一猫边说边走,沿着暗巷回到了黎家的后门。 只见后门大开,没有关紧,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黎噎心中感到不妙,也顾不上照尊大人想通了什么,急忙往家中赶去。 急冲冲地走到院子里,掀开主屋的门帘钻进去。 “娘啊!后门怎么没………关。”黎噎看着站在屋内的绛衣修者,脑子嗡得一声响,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白光。 黎大娘带着两个娃娃坐在榻上,脸上有些局促:“儿啊,你,你回来了……” “这………这………这少掌门……” 黎噎眼神有些游移,不敢直视梵鸿,四肢发冷但是脸上却是热得很。 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呀!小梨花!”黎小宝眼尖,瞧见黎噎怀里毛绒绒的大海参,“小梨花回家啦!!” “婉儿婉儿,这是我们家的猫猫呀!”黎小宝拽着小婉儿兴奋地说。 狸花猫探出头来,对着黎小宝温柔地咪了一声。 只是碍于这位客人异常强大的气势,黎小宝拉着婉儿也不敢上前。 梵鸿看着黎噎怀里的猫,猫正好也抬起头与他对视。 视线在空中交汇,势均力敌。 “鄙人梵鸿,或许,黎……老板,你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梵鸿静静地说。 黎噎低着头,笑得干巴巴:“小的……小的住在穷乡僻壤………嗯。” 算了,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掰扯的必要吗? 黎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我不是黎玉郎,我也不是你的道侣。” 到了这个地步,就应该打死不认。 “少掌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黎噎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坚定,视死如归地盯着梵鸿,“没话说的话我就送客了,我们家要吃午饭!” “现在还没到午时呢……”小宝小声嘟囔着,躲在黎大娘身后。 “可否。给在下一个说话的机会。”梵鸿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也不知道是喜是悲,他举起离光,用剑柄对着狸花猫,“或许,还有这位。” …………… 酒楼里,然蝉正在楼里啃瓜子,喝羊肉汤,望着窗外大雪,忽然见黎噎抱着猫,身后跟着一名绛衣男子,走进了对面的客店。 “噫!这不是,蕴霞山的少掌门吗?” 梵鸿在客店中包了一间房。 这间房位于顶楼,正好是当时长鱼黛雪住过的那间。 房中有酒无茶。 梵鸿表面看着斯文俊秀,实则很会饮酒。在蕴霞山的酒窖之中,藏酒过千。 其他人皆不能喝,唯有黎玉郎能碰。 可见梵鸿对黎玉郎,真真是捧在手心里。 如今黎噎不安地坐在梵鸿的对面,狸花猫趴在桌上打着哈欠。 梵鸿在热酒。 “上好的云霞酒,是我爹藏的,至少藏了三百年。” 梵鸿举起酒壶,给黎噎倒了一杯热酒。 酒水透明,酒味浓厚,确实是好酒。 “对于我父亲之前所为,我代表他,向你道歉。”梵鸿皱眉:“他活太久,记性和脾气都变得不大好。” “为何要跟我道歉?”黎噎手抚摸着狸花猫的背部,语气冷冷地说。 “我不是黎玉郎。” 第286章 大约是重逢2 黎玉郎已经死在了那个夜晚。 即便他生前狼藉,但是黎玉郎对于梵鸿那份感情是真诚的。 寄居在黎玉郎的躯体上,承载了他生前的记忆与情感,黎噎明白原主对于梵鸿复杂的情感。 黎玉郎原本只是卑微的凡人,因为乘上了梵鸿这股东风,而登上了云端。 被锦衣玉食喂得醉醺醺的同时,黎玉郎心中却极为不安。 他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甚至用一次又一次极端的行为去刺探梵鸿对他的态度。 而梵鸿,只是纵容黎玉郎一次又一次的放肆。 这种无底线的宽容,很难让人不动心,也很难让人不怀疑吧? 黎玉郎死前还在迷迷糊糊地想,他在梵鸿心里,到底算什么? “少掌门,我不是黎玉郎,你认错人啦。”黎噎脸上挂着不明的笑容,左手往脸上一抹,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这才是我真实的样貌。“ 黎噎对上梵鸿平静无波的脸,又抹了把脸,变回黎玉郎的模样,调笑道:“对我这样的冒牌货,少掌门何必耿耿于怀?” 梵鸿显然不相信黎噎的狡辩:“若黎老板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又怎会与当初看管玉郎的张大娘住作一处?” “噢。”关于这点,黎噎早想好了狡辩之词:“关于我代替了黎玉郎这事,我娘也不知真情。” 黎噎看着桌上这条梨花大海参,只觉得十分有安全感,索性牙一咬,将真相和盘托出:“我本是天地之间一抹孤魂,飘飘荡荡之际见山谷破屋之中有个人刚死,我就借了他的躯体,苟活于世。” “喵。”狸花猫的用爪子抱住黎噎的手以示鼓励。 黎噎梗着脖子,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话很是硬气:“反正黎玉郎不是我害死的,可你若是想杀我,我黎噎也不怕!” 老子上头有猫! 寂静之中,小二忽然推门端了菜上来。一碗招牌羊肉汤,还有一大盆红烧羊棒骨。 “少掌门已经辟谷了,那我不管,你自便。”黎噎毫不客气地宣布,把羊肉汤和羊棒骨都拉到自己面前。 先拎起一只羊棒骨,剔了外面的肉,喂给狸花猫,黎噎再吸了口棒骨里的骨髓,就着口滚烫的羊肉汤,在梵鸿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梵鸿俯身,不自觉地想握住黎噎的手,却被后者躲闪开来。 “世人常言少掌门深情,但是少掌门也不要认错了道侣,白辜负了这番情意。”黎噎举着羊棒骨对着梵鸿警告着。 梵鸿的眼中闪过几分莫名的情绪,语气坚定:“梵鸿并无认错。” “你们形貌相似,而行为举止却截然不同。” “他不在这几年,我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若他还在,早已经回蕴霞山寻我。” “若他不来,不是对我绝情,就是遭遇不测。” 梵鸿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也只有几分淡淡的失落,笑容里却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我虽然挂念玉郎,可我也无时不在思念你……”他的目光忽然瞥了一眼舔着爪子蓄势待发的狸花猫,干巴巴地补充:“想念你们。” “你是你,玉郎是玉郎,我分得清。” 梵鸿脸上有几分笑意,黎噎脸上就有几条问号。 黎噎问:“不是,少掌门呢脑子坏掉了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不是玉郎,那………” “你是甘黎。”梵鸿的口中忽然吐出了这个名字,他眼里带着淡淡的喜悦,“我找了你们好久。” 吓得黎噎手里的羊棒骨都掉了。 听见这个名字,黎噎吓得差点跳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少掌门,你不是梵鸿!” 圆光乡中没有出现过梵鸿,也不应该出现梵鸿! 那是在距今还有千年的时间,别说梵鸿,就连梵鸿他爹那个时候都不一定在当掌门。 “喂!你说句话!你们不是死对头吗?”黎噎有些谎张地摇了摇狸花猫。 狸花猫打了个哈欠,从桌子上站起来,跳落地上化为人形。 谷荒泽站在黎噎的身后,扶住黎噎的肩膀,看着梵鸿说:“好久不见。” 黎噎扯着他的衣角大声密谋:“喂,你把他打晕,我们举家逃跑吧!” 谷荒泽挑眉,坦言道:“我与他不过伯仲之间,何况如今伤势未愈?” 就是打不过。 “噫!”黎噎焦急。 梵鸿站起身,对着谷荒泽略一拱手:“听闻生洲城大灾,平民流离。如今已经渐渐恢复,想来也是照尊在背后出力之故。” 谷荒泽凉凉一笑:“你谢我作甚,族长当久了,难不成真以天下为己任了?” 族长?圆光乡族长? 黎噎又蹭地一下往后仰,脸都挤出了双下巴,脱口而出:“族长?什么族长?哪个族长??” “是那个那个那个吗?还是我不认识的族长?” 见黎噎还没能认出来,连梵鸿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谷荒泽倒是觉得很有意思,继续绕弯子:“就是那个。” 黎噎蹭得一下站起身来,躲在谷荒泽身后,小声嘀咕:“他,他他是夺舍???” 梵鸿无奈辩解:“我不是………” 没待他说完,黎噎又急急地问:“难不成是投胎转世?没道理啊!族长手上可是沾了不少人的血,转世投胎还能当蕴霞山少掌门?” 梵鸿继续辩解:“我没有………” 然后又被黎噎打断:“你你你你你是来找我们报仇的!” 黎噎紧张地捉住谷荒泽的袖子:“打不过我们还是跑吧。” 谷荒泽搂着黎噎,把他按到位置上:“羊肉汤还没喝完,肉也还剩大半。” “别浪费。” 他抬手向梵鸿示意:“少掌门,这顿饭还长,我们坐下说话。”他从容地坐在黎噎的右手边,面带微笑,对梵鸿这个对手的敌意全消。 梵鸿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坛酒来,拍开封泥,酒香四溢。 他倒了三杯,拿起酒杯说:“敬神猫大人,不忘当日承诺。” 谷荒泽也回敬他:“敬你数百年的坚守,直至圆光乡最后一刻。” 黎噎脑袋中突然闪过一道光。 第287章 大约是重逢3 黎噎扒拉着一根羊棒骨,啃完里面的肉,对着吸溜着羊骨髓,眼光不自觉落到到梵鸿的脸上。 自从鸠占鹊巢以后,黎噎因为心虚,根本不敢好好地观察过这位原主道侣的脸蛋。 不可否认,这位仙门的后起之秀,栋梁之材也是长相极好。 漆黑的发,白皙的皮肤,眉眼舒朗周正,鼻骨挺拔,还有那一身出众的气质,如山涧清风明月,淡然之间有隐隐的威压,真不愧是正派子弟。 就一整个正面人物,即便是发出杀气,那也是正气。 这是一张面孔,圆光乡中从未有人与之相似。但是那冷静坚定的眼神,黎噎却觉得异样的熟悉。 黎噎看得怔怔地,梵鸿似乎也满心期待地回望他,看他什么时候能认出自己来。 倒是淡定喝酒的照尊大人不爽起来,他扯着黎噎的脸皮,把对方脸转过来,“少掌门脸上有花吗?” “不是,他难道是……”黎噎啃着棒骨,答案呼之欲出。 突然这时,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撞开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仙门弟子从外面狼狈跑进来,哐当一下就对着梵鸿跪下。 “师兄,梵鸿师兄救我!”那弟子发髻散乱,头破血流地抱着梵鸿大腿,大声呼救。 梵鸿辨认出眼前弟子:“疏雨?你如何会在此处?” 疏雨还待辩解,忽然又冲进来几名修者,其中一名紫衣修者,提着的法宝沾着血,想来就是他伤的疏雨。 “师哥!师哥!他们杀人夺宝。”疏雨见得了靠山,也是理直气壮起来,指着那紫衣人就控诉,“我那家传的碧青氤氲剑,被他们抢!他们还想杀我灭口!” 为首那紫衣人向梵鸿一拱手,很是冷静地反驳:“笑话,这位道友,我们这可是公平买卖,你既拿了法宝出来拍卖,收了灵石为何又来劫货,这可是坏了我们行里的规矩!” “我没有!”疏雨满腹委屈地大吼:“我是蕴霞山弟子,根本就不缺灵石,为何我会拿着法宝去拍卖!” 紫衣人拿出一张契纸,里面白纸黑字地写着碧青氤氲剑将用于拍卖出售,还有疏雨的签字画押,“难道说,这白纸黑字还有假吗?” 疏雨看着那张契纸,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喃喃自语地道:“不是……不是………这怎么可能……” 突然他又转口:“这是我的字迹,可是,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 梵鸿站起身来,安抚地拍了拍疏雨的肩膀,对着紫衣人说:“阁下可否借我一观?” 紫衣人没有一丝迟疑,坦然地将纸递过去。 梵鸿仅是瞥了一眼,便将契纸重新还了回去,说道:“此事有待商榷。” “噢?”紫衣人态度也很是恭敬,“少掌门还请借一步说话。” “无事。”梵鸿先是安抚了一下师弟,紧接着带着无奈的口气看向黎噎:“来日再叙旧吧。” 黎噎啃着棒骨,摆手:“你请,你请!” 疏雨这才看向黎噎,揉了揉眼睛:“这,这不是………” 梵鸿示意师弟不要说话,接着一群人走出了包厢。 ………… 谷荒泽细品着梵鸿留下的那坛酒,说道:“倒是不凡。”接着横了黎噎一眼,“怎么,看他还看不够?要不要跟过去?” 吸溜。黎噎又喝光了一根棒骨的骨髓,表情恍然在梦中:“梵鸿他,难道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谷荒泽嗤笑:“我怎知你说的是谁?真真假假,口中没几句实话。” ………他果然还是很在意。 “可是,阿雁是个孩子,他怎么可能?”黎噎仍然不敢置信,“阿雁和梵鸿是?”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黎噎感到不适。 梵鸿那样的人,原主的道侣,高高在上,天之骄子,转眼间就变成了黎噎在圆光乡认的便宜儿子,想想就觉得很魔幻。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黎噎转头问谷荒泽。 “没比你早多久。也是猜的。”谷荒泽亦有些郁闷,“他这一世的成就,竟也是由我一手促成。” “我可是真是,找了个好对手。” 黎噎吐槽他:“你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了。” 两人正在斗嘴间,然蝉踹开门,直接走了进来,“你没事吧!” “听说你前夫找上门来,你和这奸夫没被打死吧?”然蝉把门关上,嘻嘻笑着。 黎噎心情很是复杂,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如何回答?前夫已经变成了干儿子? 冥冥之间,这一切仿佛就像一个循环那般。 若黎玉郎不曾是梵鸿道侣,他也不会为此所累,年轻横死。 若黎玉郎不死,这世间也不会有黎噎;如果没有黎噎,则圆光乡此事不会如此了解,阿雁就不会因上世的功德,今生成为了梵鸿;若没有梵鸿,黎玉郎更不会有此遭遇。 就像一个解不开的环,不知这世间的因果,何处是因,何处是果。 黎噎若有所悟,可这悟又从何来。 谷荒泽看出他似有异样,倒也不打扰,凉凉地讽刺着然蝉:“你家酒楼的厢房,和楼下大厅,亦没有分别。竟任由他人自由来去,还不止一拨。” 然蝉挑眉,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我们酒楼的规矩是,谢绝自带酒水哦亲,亏我还找了件事来营救你们,现在的后辈,真是狼心狗肺。” 黎噎这才回过神来:“什么?刚才的事情是你派人做的?” 然蝉索性坐在黎噎的对面,也啃起棒骨来:“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碰巧遇上罢了。” “反正也是一笔扯不清的账,不如就让那位仙门翘楚来替我们解决。” 原来是前几日,有一名少女带着那柄碧青氤氲剑,前来拍卖。 这剑乃是用仙界的氤氲紫气加上碧海玄铁打造而成,如今仙界已失,这柄剑已是孤品,自是难得。 当下酒楼中的陈司理就与那少女签下契纸,约好昨日拍卖。 这柄法宝今日当场被人高价拍下,可交易之后,那名少女拿着灵石无故失踪,而这名自称法宝主人之人却找上门来。 第288章 大约是重逢4 “嗯!今日厨子的棒骨烧得入味!”然蝉吸骨髓吸得嘬嘬响。 “刚开始,我们怀疑是那少女偷了这蕴霞山弟子的法宝,拿来拍卖。可当我们拿出那少女的画像给那人辨认时,这少年又突然改口,说这是他的字迹,那少女是他授意的,真是前言不搭后语!” 黎噎喝着汤回答:“这不就疏雨刻意包庇那少女嘛?看这样子,定是中了美人计。” “妈的,最烦恋爱脑!”然蝉一脸不耐,“我管他爱谁呢,他既然揽下了这法宝是自己拿来拍卖的,那就不该抢了法宝就跑。” “要不是今日看梵鸿在附近,我早把那恋爱脑打死咯!” “如今他师兄在,是想赔灵石与卖家和解,还是直接将法宝给卖家,我都管不着,乐得清闲。” 然蝉翘起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哼唱着:“爱情是把刮骨刀,越爱越苦命越薄,啦啦啦啦啦………” 谷荒泽冷不丁说了一句话:“如今这么清醒,你当年如何与紫陌神君结为道侣?” 显然她也没想到,谷荒泽会提起陈年往事,然蝉脸上出现了片刻呆愣,咽下了嘴里的肉:“自是不同,世间能有几个紫陌神君?” 黎噎也八卦地看了过来。 “他与世间其他的生灵都不一样。他通晓过去未来,心性豁达,能体恤我。”然蝉在说起紫陌神君时,露出难得温柔的神情,“想我当年吧,对他也不是一见钟情,那谁,还有那谁谁,都很不错。” “当然,最好的还是金麟他弟,那叫一个………” 谷荒泽喝了口酒,然蝉立刻调转话题“可是吧,温水煮青蛙,硬生生把我煮熟了。” “要不是后面立场不同,我与紫陌,说不准现在娃娃都有了。哎呀,让他给我生十个八个,真好。” 黎噎差点被呛到:“你们这旧世的神仙,男子生子?什么先进科技啊?” “哟?很奇怪吗?”然蝉不以为意:“不是什么神奇生理构造,有生子药的啊!” “也不是什么秘密配方,我手里还有呢,你们要不?五万灵石一份,便宜~” 谷荒泽一句话就挡了回去:“不用,我有。” 黎噎脸颊爆红,把头埋在碗里大口喝汤。 然蝉嘻嘻两声揶揄他:“哎哟,你孩子都有两个,害什么羞吗?” ………自己生和领养是不一样吧?黎噎瞪了然蝉一眼,仿佛无声在控诉。 谷荒泽嘴角一抹笑意,又帮黎噎解围,对着然蝉继续问:“紫陌神君托我,向你问一句话。” 然蝉立刻收敛了笑意,专注地看着他。 “不过,我想我已经得到了,他满意的答案。” 静默了一会,然蝉难得脸上微红,扭捏地发问:“他一个人呆在光阴的尽头,也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一定很难受吧?” “如今拿回了身体,也能好好地轮回转世。” “他那么善良,想必未来十世也定能过上好日子。” 喝光了一整坛酒,谷荒泽拿出灵石放在桌子上,牵起黎噎的手,对然蝉说:“紫陌神君说,让你等他,他会来找你。” 然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谷荒泽已经拉着黎噎离开了包厢。 两人匆匆忙忙地穿行在飞雪与人群之中,黎噎不免好奇地发问:“紫陌神君没想到也是个恋爱脑,都被暗杀了也还是不记恨爱人。” “爱情和立场是两回事。”谷荒泽淡淡地回答他:“若紫陌神君事先知道然蝉与其他神君反叛,他也会对然蝉动手的。” 或许会心痛,甚至痛不欲生,可是爱情这种情感,在天下苍生与大义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这是那些寿岁极长,无视轮回的神君们的惯常想法。 “就像我爹和我娘。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爱也爱了,孩子都有两个,他爹在谋算仙界这事上,也没对他娘手软过。 “这世不能在一起,那就等来世,仇恨总会消散,立场也总有改变的一日,到时候再在一起不就好了?” 黎噎看着谷荒泽的侧脸,不禁发问:“如果有一日,我与世人为敌,你也会杀我吗?” 谷荒泽露出近乎鄙夷的眼神回望着黎噎:“世人与本座何干?” 黎噎满腔的担忧突然被卡在了嗓子眼,“啊?” 谷荒泽一脸理所当然:“我不止与世人为敌,我与四界都是敌人,多少魔物和仙门子弟都想弄死我。” “如果你不再有慈悲心肠,加入我魔欲宫,我会更开心的。” 黎噎有些无语,也有些焦虑:“如若我的存在,也威胁到魔欲宫的安危呢?” 谷荒泽停下脚步来,转头上下打量着黎噎:“你能打得过魔欲宫里面的谁?” 黎噎立刻气成包子脸,郁闷地甩开谷荒泽的手,大步往前走。 相比起这两人打打闹闹,小黎食肆里面的情绪却很低落。 黎大娘忍着眼泪,正在整理衣物。。 “终归还是找上门来了。” “唉,这人啊,好日子总是过得快。” 她悲伤的情绪似乎感染到了两个娃娃,黎小宝牵着婉儿的手不知所措地站在她的旁边。 黎噎揉掐着狸花猫的脸,欢快推开后门进来,如今放在他心里的三块大石,已经落了一块,他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欢乐。 “娘,小宝婉儿!我回来了!” 两个娃娃听见爹爹的声音,立刻噌噌噌地跑出屋子。 “爹爹!” “小梨花!” 黎小宝欢快地从黎噎怀里抱过狸花大海参。 黎噎摸摸小婉儿的头,说道:“爹爹下午做牛乳糕好不好?” 小婉儿欢快地点点头,脸上又露出担忧的神色,牵着黎噎的手轻声说:“奶奶好不开心哦,在掉眼泪。” 说着她指了指黎噎的屋子,暗示着黎大娘正在里面。 于是黎噎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就见黎大娘满脸悲伤,床榻上放着一大块包袱巾,里面还整整齐齐地叠着黎噎日常所穿的衣服。 从里衣到外袍,从鞋袜到发巾,叠一件,黎大娘就叹息一次。 “娘啊,你这是做什么?” 第289章 大约是变故 黎噎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就见到黎大娘半拭泪半整理衣服。 黎大娘抬头看到黎噎,眼眶中转动的眼泪更是如瀑布般止不住地掉下来:“儿啊~~~” “娘哟,怎么哭成这样?”黎噎抱住黎大娘,拍着她后背安慰。 黎大娘抱着他,哭道:“娘已经帮你把衣服收拾好了。以后你若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少掌门那么好的人,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你以后可得好好地,别得罪那么多的仙门弟子。” 黎大娘把自己的叮嘱一股脑地倒了出来,黎噎看着她的脸,笑了:“娘啊,谁说我要走了?” 黎大娘可怜巴巴地控诉道:“少掌门都找上门来了。” 黎噎努努嘴,“那又怎样,我不愿意做的事情,难不成他会逼我?”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他敢带我走,我就死给他看。” 黎大娘连忙捉住儿子的手:“使不得,使不得。” 黎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搂住黎大娘,“好啦娘,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我不会和他回去的。” 黎大娘回望他,有些担心:“少掌门真的会答应吗?” “好啦,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黎噎安慰着她,好说歹说才让黎大娘放下心来,将她支了出去。 黎噎坐在榻上,将拿出来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回衣柜中,狸花猫此时从房外走进来,跳上床榻,滚落在一叠叠衣服里面,翻开肚皮,抬眼看向黎噎。 黎噎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肚子:“照尊大人,您最近有点太爱撒娇了哦。” 狸花猫咪了一声,享受地闭上眼睛。 看着他一副懒散模样,黎噎心神松懈,也索性躺在收拾了一半的床榻上。 房间里点着炭盆暖烘烘,让人昏昏欲睡。 “如果以后的日子都是这样就好咯……”黎噎喃喃自语,狸花猫翻过一面来,用尾巴拍打着黎噎的手。 秉承着过一日是一日的想法,两日以后,小黎食肆红红火火地重新开张。 店内菜品一律打八五折,黎噎主要负责后厨,前店跑堂还是雇了祝煌来;再在柜台旁摆着一只貌美如花的合三眼,他只消眼睛一瞪,那些色眯眯的客人魂都飞到半空,害得镇长卢夜城也是三番四次地来店里光顾。 “小黎老板,这么长时间不见,从哪儿弄来这样的美酒?” “黎老板,你这手艺可比之前要更上一层楼啊!” “我吃得舌头都要咬掉啦!” 面对着熟客的称赞,黎噎免不得出来应酬一番,谦虚地说此番到东海学艺,终于学成归来,心里却暗自吐槽自己:“在圆光乡掂勺掂了十年,可不得手艺精湛嘛。” 直直从早晨一直忙到了午后,这才得了些闲功夫;合三眼吃罢了饭,躲到黎噎房里打盹。 黎噎抱着猫边算账,边问着祝煌:“喂,你那仙门栋梁的师伯呢?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祝煌瞥了眼狸花猫,又对着黎噎使眼色,意思仿佛在说:“你确定要在现任面前打探前任?” “啧,你想什么呢?”黎噎撸了撸猫头,说道:“上次我们与他话还没聊完,想着什么时候能讲个清楚。 哇哇噢,原来是摊牌了,祝煌给老板投以敬佩,不过口中却说:“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我这位了不得的师伯,最近可很是没空。 祝煌凑到黎噎的耳边悄声说:“蕴霞山一名弟子,似乎是卷入了什么灭门惨案里,梵鸿师伯正在查呢。” “因为争夺一把法宝,整个家族一夜之间都灭门了,连拍卖行也卷进去了。” 连拍卖行都?难怪小黎食肆重新开张,然蝉都没有带着金麟神君来大吃大喝。 黎噎皱紧眉头,又追问道:“什么法宝这么要紧?是先天灵宝?” 祝煌摇了摇头,“我爹说,那法宝他之前也曾见过,虽然也是稀有之物,可法宝威力并不强,不然也不会由一名普通弟子持有多年。” “这法宝威力不强?那莫非能起死回生?还是能召唤群鬼?” 祝煌嗤笑一声:“只能唤出笼罩全城的青雾,其他的啥也没有,这法宝名叫碧青……呃,青碧……” 见他翻来覆去说不完整,黎噎灵光一闪,接着祝煌的话:“碧青氤氲剑?” “对啊。”祝煌一拍大腿:“哎,老板,你如何得知,难道这法宝真的很有名?” “………那倒也不是………”黎噎不知如何说起。 这时从店外走进来一名少女,她身穿麻衣,头披麻布,脸上蒙着面纱,手里拿着一把金鞘长剑。 她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安静地坐下,眉眼如画,却有着淡淡的忧愁。 祝煌也顾不得和黎噎闲聊,连忙上前招呼:“这位客官,可要来点饭菜?” 那少女看也不看她,淡淡地道:“来一壶酒,最好的酒。” “是,是。”祝煌打了一壶上好的黄酒,摆在少女的桌上。 少女定定地看着那壶酒,不发一言。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黎噎也不想管客人的闲事,低头算账,直到三页账目算完,才见那少女提起酒壶,缓缓地斟了一杯酒。 她端着那杯酒,起身走到店门口,紧接着将酒水洒在地上。 她身上穿着孝服,神情悲痛,显然有亲人离世。 她将酒撒在地上,大约是在祭奠先人。 可是为何她偏偏要到小黎食肆门口祭祀?黎噎不是很能理解。 只是很快,一群修者打扮的人缓步走过来,与那少女在门口对峙。 “连氏!将法宝交出来!” “你若现在交出来,我们还能留你一命,让连家留下血脉!” “你若不交?哼哼。” 对面这群修者的恶语威胁,少女只是淡淡地说:“我们连家死绝,也要保全这一法宝,如今,也不差我吧。” “只不过,你们若杀了我,那可就再也得不到法宝了,想好了吗!” 面对少女的威胁,对面也很是火大,为首的修者厉声道:“待到你落在我们手中,叫你不说实话?” “来啊,生擒!” 第290章 大约是贵客 少女身形娇小,站在这一众修者面前,在外人看来显得格外柔弱。 她的面上覆着白纱,黎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白衣少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面对着修者的围剿。 其中一名修者祭出紫金软鞭,如灵蛇般朝着少女甩过来。 任由那攻击落到身上,少女眼皮眨都不眨; “咦?”施展法宝之人,似乎感到讶异,为何自己的法宝落到那少女身上毫发无伤。 还没反应过来,软鞭修者的自己身上,居然出现一道血痕,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鲜血喷涌而出。 “哼!”他捂住伤口跪在地上,鲜血里还流淌着金沙,这明显是中了他自己这软鞭法宝才会出现的症状。 “怎么回事?”为首之人惊疑不定,摆了摆手,另一个高大修者张开双手,手腕上十六枚银镯脱出,齐齐往少女身上套去。 少女动也不动,只是那套在她四肢的银镯突然全部消失,无影无踪。 高大修者突然脖子涨得通红,而落到对方身上的法宝,分明却落到了施法者的身上去。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为首修者惊骇地后退两步:“这丫头修了邪术!” “哼。”少女举起酒壶,又倒了杯酒,淡淡地道:“刚才那杯,敬我那惨死的兄弟姐妹,这杯。” 她缓缓将酒撒在地上,撒在这群修者面前,“这杯,我敬你们。” “小四灵镇离鬼界甚近,你们喝完酒,好,好,上,路!” 哐当一声,酒壶酒杯砸落在地上,少女狠戾地朝着那群修者扑过去,紧接着门口泛起一层浓郁雾气,将这群人的身形都遮挡住。 黎噎带着祝煌躲在柜台后面,张望着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听见惨叫声,刀刃相接之声不绝,响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 动静终于停了,白衣少女全身染血地走回食肆,脸色略略苍白,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抖动着。 “店家,换壶热茶!” “哎,哎!”祝煌有些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正要走出,却被黎噎示意阻拦。 “你站在此处别动,这动静如此大,定惹得老镇头不快,你等他来,与他说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黎噎则回到灶台装热茶,低着头去帮那位少女倒茶。 热气与茶香飘散在空中,驱散了少女脸上的寒霜。 黎噎不敢多言,可那少女却主动开了口:“店家,我有些饿,店里有什么拿手菜式?” 她拿出一袋灵石放在桌上。 黎噎低着头介绍:“如今冬日,也没什么绿菜,只有些白菜萝卜;但是今日在河边冰下,捕到了好大一筐肥硕河鱼,用这些来做白菜鲫鱼豆腐汤极好,姑娘可要用些?” 少女面纱下的嘴角似乎上挑了下,“喝些热汤也极好,只是我不爱吃菜,还有没有其他肉食?” “有的有的,今日卤得一锅酱骨架,用来送饭正好。”黎噎接着说。 少女这才满意点头,“再来一盘蛋炒饭,我不爱这些白饭。” 黎噎应声正要退下,少女忽然伸起手,挑起了黎噎的下巴,她问:“店家好胆量,适才我杀了好些仇家,流了不少血,店家竟不害怕?” 黎噎正视着这少女的眼睛,回道:“姑娘,说笑了。我们这可是小四灵镇,人妖魔鬼聚集之地,哪没见过血呢。” 少女挑眉,托着下巴打量着黎噎:“哦?看来老板可是见过大世面了。” 下巴的束缚被接解除,黎噎连忙低下头,谦虚地说:“我们只管好好做生意,其他的一概不管。” “天塌下来,都有我们镇长顶着呢。”黎噎又补充了一句:“镇民要是有危险,镇长定第一时间带人赶到。” 明是褒奖卢夜城,实则暗示少女不要轻举妄动。 只见少女拉长了声音,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噢?是嘛,那可真是厉害,啊,” 黎噎赔着笑应了声,默默地跑回厨房,开始做菜。 不一会,祝煌也跟着进来,鬼鬼祟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你?想什么?”黎噎低头杀鱼刮鳞片。 祝煌低声说:“老板,有些不对劲,都过了这么久,老镇头怎么还没来?” “平日有什么风吹草动过,他早到了。” 黎噎正剁开鱼头,“你去门口查看过吗?” “就是这事儿!”祝煌急急地说:“门口一阵浓雾不散,可那女子在,我不敢出门啊!” 黎噎皱着眉头,停下手上的活计:“浓雾还没散?这难道不是那姑娘的法宝弄的?” “这大下午哪里来的雾气?” 黎噎洗了鱼,将鱼放锅里炸了一遍,再放进煲里炖煮,他擦了擦手,拿着一碟酱骨架去了前店。 “姑娘,酱骨架来了。”放到了那姑娘面前,黎噎轻声说了一遍。 少女正闭着眼,没有应答。 黎噎也不打扰,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果然是一片浓雾,遮天蔽日,看不清大街上的景象。 明明是热闹的午后,为何门外一丝人声,一丝脚步声也无? 察觉到一丝异样,黎噎正想踏出门去。 “老板,你这酱骨架,很是好吃。”那少女的声音忽然从黎噎身后传来。 黎噎只好回头陪笑:“姑娘满意就多用一些吧。” “酱香肉嫩,再给我来一盘吧。”少女此时已经揭开面纱,徒手徒手拿着骨架啃起来。 她面容稚嫩,丹凤眼,细长眉,塌鼻梁,樱桃小嘴。说不上好看,却也说不上难看,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可是这少女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高雅气质,令人忽视她的长相,只觉得她甚是特别。 “还有,老板,蛋炒饭与汤,能尽快上就尽快吧。”少女飞速地啃完肉,用手帕擦了擦嘴巴,“我得吃快些,再晚些,又有朋友要寻上门来了。” 朋友?想必又是仇家吧? 这姑娘小小年纪,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势力? 边打着鸡蛋,黎噎也不禁地想着。 黎噎起锅热油,将放干的米饭与打好的蛋液,放在锅里炒着。 第291章 大约是贵客2 蛋液在锅中受到热力凝固,与白色米饭混在一起,颗颗分明。 黎噎一边炒菜,一边脑子里不断胡思乱想。 她不会还在我店里与仇家交手吧? 打烂桌椅可就不好了,还是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 眼见灶台上的鱼汤才熬没多久,黎噎把一只手放在锅上,催动体内火灵。 不一会儿,鱼汤就熬成了奶白色,灵气四溢。 “阿煌!来端菜!”黎噎吼了一嗓子,祝煌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厨房。 此时,在柜台账簿上躺着睡觉的猫,忽然蹲坐起来,金眸冷冷地注视着少女。 少女本来吃得专注,感受到了这异样的目光,忽然神情一变,对着狸花猫邪魅一笑,眼神中带着些许恶意。 但是这神情只出现了一瞬间,下一刻,少女顿了下,恢复如常地啃肉。 “姑娘!您的鱼汤与蛋炒饭来嘞!”祝煌端着饭菜唱到,恭敬地摆在少女面前。 香气与灵气净扑面而来,少女眼前一亮:“这鱼怎么的灵力如此浓郁?这是小四灵镇外河边捕的鱼?” 祝煌装傻,憨憨地摇头:“姑娘你说笑了,我不是修行之人,哪能知道什么灵力呢?” 少女喝了口鱼汤,接着一勺一勺地舀着不停手:“本想着吃完休整一番,不曾想这饭食如此好吃,我倒想多点几道了。” “你们这里还有什么拿手菜?” 还点啊?这姑娘这么得难送走?祝煌心中吐槽,脸上却不显,口中对着后厨喊:“老板!咱们今天店里还有好菜吗?” 黎噎只伸出一只手来,摆了摆:“冬日哪里有青菜好吃?肉都没有啦,屠户的猪没送过来,我得出去再买些羊肉,不然赶不上晚饭!” 祝煌搓着手陪笑道:“姑娘,这大下午的,实在没什么好吃食,不如您晚饭再来?老板要去买羊肉做饺子,这很好吃的。” 少女叹了口气,“好是好,只不过………” 她指着店门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忽然从那片白雾中,走进来几名彪形大汉。 他们身材魁梧,脸上留着络腮胡,可脑袋上却光溜溜。上半身赤裸,露出壮硕的身体,下半身统一穿着褐色团花锦裤,手拿的武器都是流星锤,只不过每把流星锤的款式大小材质都不同。 也是,世上的法宝长得都不大一样,毕竟都是手工定制,又不是工厂批发。 看来这几人也是修者了。 黎噎警惕地探出半个头来,观察着前店动静。 “客官!想要点些什么!”祝煌硬着头皮迎接上去,却被一名大汉扯着胸口衣服扔到地上。 大汉粗声粗气地嚷:“滚开!” 说罢五名大汉围着少女站着,气势逼人。 “连鸢!把法宝交出来!” 名为连鸢的白衣少女,依旧专注地喝着鱼汤,仿佛这些人不存在。 “砰!”一把黄金流星锤重重地砸到桌上。 新买的没几月的桌椅,立刻四分五裂,成为一堆废柴。 “我的桌!子!”黎噎躲在帘子后张牙舞爪,被祝煌拦住。 “冷静,老板冷静,还能当柴烧!”祝煌低声抱怨:“这老镇头!怎么来得这么慢!” “他到底死哪里去了!”黎噎咬牙切齿,对着祝煌咬耳朵:“你从后门去,赶紧去巡镇所找他,让他来赶人。” “好嘞!”祝煌轻手轻脚地往后院跑去。 这时店里,连鸢双手捧着鱼汤,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汤碗摔在地面,四分五裂。 她抬起手,手里出现了一把银柄白铁红缨枪,枪头对准一人脑袋,眼睛都不眨,扎穿了对方的喉咙! 其余四人还未反应过来,连鸢又是一抬脚,直接将拿着琉璃流星锤的汉子踹出门外。 “老大!”其余三人想去拽他,谁知连鸢居然冷笑道:“我劝你们,别出门口。” 二人脚步停住,回头看着连鸢,面上带着犹豫,剩下一名汉子可不信仇家的话,径直走出门口。 诡异的是,他仿佛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直接失足跌了下去。 “啊!” 好像那白雾之中有着什么东西,把那大汉往下扯着,大汉惨叫几声,整个人就彻底消失了。 “都与你们说了呀,不听。”少女冷笑着,悠悠地又找了另外一张桌子坐下。 黎噎看得毛骨悚然,此时祝煌忽然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 “老板,老板!后门也好大的雾气!我适才有些疑心,拿了小宝的草编蝴蝶试了下………” 祝煌咽下口水:“蝴蝶飞到外面,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门也有白雾?黎噎心中生起不祥预感,顾不得那少女,他拉着祝煌回到后院。 黎大娘带着两个娃娃在房中练字,合三眼还在黎噎房中呼呼大睡。 院子里格外安静,连下三日的雪花,如今也不下了,可天气还是一样的冷。 天上的云仿佛离得极近,笼罩住整个院子。 黎噎飞上屋顶,蹲坐着眺望远方。 前后左右,四周皆被浓雾笼罩,远方的四灵山,院子外的街道与安详,来来往往的人们,皆悉数看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噎试探着,用手伸进浓雾之中。 只消一刻,黎噎只觉得有只滑腻腻的手拽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只手力气极大,死命地把黎噎往下拽。 黎噎被骤然吓到,身上火灵爆发,灼热的温度将白雾烧空一块,那只滑腻的手也随之消失。 但是这只是暂时,很快其余白雾又弥补了空白。 就像陷入了阵法之中那般。 黎噎跳落地上,吩咐着祝煌将后门封好,别让黎家人误出,他揣着无心烛急急跑到店前。 此时,连鸢悠闲地坐着剔牙,地上一片猩红。 两名大汉已经惨死在她手上,心口破了大洞。 “哟,店家,你回来得正好。”连鸢拍了拍放在桌子上那两只染血的芥子袋,“他们这里装着不少的菜肉与酒,你将它们拿出来,再给我做多几道好菜。” “你也就不用出去买菜了。” 黎噎看着那少女天真无邪的笑脸,他自己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第292章 大约是相识 黎噎勉强扯起嘴角,笑道:“姑娘这话说的。谁知道这些吃食在袋子里放了多久,我还是去街上买新鲜的罢。” 他这话说完,就见那少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不接话。 于是黎噎只能硬着头皮,挎着竹篮作势出门。他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跨过两具尸体。 走到门边,距离那片浓雾还有半掌的距离,他却停下脚步,做出犹豫的模样。 狸花猫蹲在柜台上,打着哈欠看他演戏。 “真是奇怪了,这大下午,哪里来的雾气?”黎噎喃喃自语,声量却大得能让少女听见。 连鸢扑哧一笑:“老板,你别演了。适才那些人怎么死的,你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何苦来试探我?还是乖乖去做饭吧。” 黎噎扭过头,愁眉苦脸地看着少女:“姑娘,神仙,仙子!小得做得小本生意,苟且偷生世上二十几年,怎得如今,连门都出不去了?” “求求姑娘,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连鸢听见他求饶,脸上出现得意的神色:“借老板宝地一用,会一会仇家和故友,不必惊慌。” 她拍了拍芥子袋,“赶紧拿着!”又吩咐在帘子后面探头探脑的祝煌:“你,赶紧把这些尸体丢出去,打水来擦地!” 祝煌与黎噎对视一眼,一致决定装怂,打扫的打扫,做饭的做饭,旁观之后动静。 走到后厨,掏出其中一只芥子袋的东西,两块不知是什么灵兽红肉,血色暗沉,显然放了有一段时间了。 “噫!还有灵米?什么玩意?这修者吃得也真好。”黎噎边抱怨边抄袋,灵米夹杂在一袋果子中。左右翻找,他居然抄出来一樽琉璃瓶葡萄酒来。 狸花猫摇着尾巴,站在黎噎脚边,喵喵叫声:“放在灵米旁边的那串红果子,叫做茜果,也能吃。” 黎噎有些好奇,擦干净果子放入嘴巴里,眼前一亮:“又酸又甜!”跟番茄的味道好像!他拿着一颗放手心,蹲下给狸花猫喂食。 “茜果亦是产自东海诸岛,这群修者应也是东海那边的仙门。”狸花猫叼着果子说。 黎噎压低声音:“这我不管,这姑娘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看样子应是苦主,全家皆亡,但是她出手如此狠辣,怎么会被轻易灭门。” 狸花猫嚼着果实,低着头含糊地说:“修者杀人夺宝都是常事,这是他们之间的因果,理应由他们自己了结。” “这种阵法,我虽没见过,但是凭那女子的灵力,顶多维持到今晚子时。” “这段时间里,她说什么,你照做便是。” “你记住,别掺和其中,别节外生枝。”狸花猫警告地说:“因果自有报应,不必你逞英雄。” “哼。”黎噎傲娇地站起身来,“我这种人,最是胆小怕事,怎么可能插手,”他拿起那瓶葡萄酒,还有那把茜果,一道菜式浮现在心头。 “都有葡萄酒和番茄了,来做道红酒炖肉好啦。”黎噎举起那块灵兽肉,嘿嘿一笑。 猪油,姜,香叶,大蒜炒香,放入白萝卜和茜果炒制底汤,将焯水过的块状灵兽肉放入其中,加入一整瓶的葡萄酒开炖。 由于黎噎灵火的缘故,本来要炖煮一个时辰左右的菜肴,如今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而且那灵兽肉也确实与牛肉很是相似,整锅炖肉味道极鲜。 黎噎将菜端上桌时,连鸢不住咽口水。 再配上一碗香喷喷的灵米饭,连鸢吃得快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老板,真是好手艺!”连鸢赞扬地比起大拇指。 黎噎连忙摆手:“只不过是食材好罢啦,小的从没见过如此好的肉与灵米。” 连鸢嘿嘿笑着:“这好说,等会我再杀多一批人,这食材便有了。” 那,那,那也大可不必。黎噎在旁边陪笑,他很想问,姑娘,你到底要吃到什么时候! “呼!好香!妹子你好享受!”一把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一名披发灰衣男子,扛着一把斩马刀,大步流星地走进店中来。 “狂哥!”连鸢脸上浮现红晕,扭捏地站起身来打招呼,“我一天没吃饭了,刚好吃中饭。” 哦,是吗,姑娘,你已经吃了两盘酱骨架,一盘蛋炒饭和白菜萝卜鱼汤了喂。 狂哥笑着坐下,豪爽地拍桌子:“店家!加双筷子,来坛烈酒!” 烈酒,哥你想什么? 黎噎陪笑搓手:“客官,店里只有黄酒和果酒,其余一概没有呢。” 狂哥脸上浮现不耐之气,正想着大声呵斥,眼睛瞥见黎噎那张脸,话到嘴边换成了口哨声:“哟,这穷乡僻壤地,还有如此绝色呢?” 连鸢顿时向黎噎投来不善的目光。 “客官。你吃啥赶紧说呢,不吃就好出去吧。”黎噎皮笑肉不笑地对着狂哥说。 “放肆,你这样对狂哥讲话?”连鸢手中长剑半出鞘,满是杀气地对着黎噎,想要动手。 “哎,妹子消气,何处和这种凡人一番见识。”狂哥按住连鸢的手,趁机摸了一把。 啧,这姑娘也是个恋爱脑,居然对这种男人动心。 连鸢虽放下武器,可口里还是说着刻薄之语,挖苦黎噎:“好好一个男子,长得跟个狐狸精一般,真是恶心。” 她用力把快吃光的炖肉推开:“难吃死了!” 这姑娘,前刻还言笑晏晏,此时只因出现了个心仪男子,就开始翻脸,对着无辜之人表现恶意; 对于这种情况,黎噎也只能表示了………随便了。 “客官,你到底点啥?”黎噎看向狂哥,“再不点我回去了!” “喂喂喂,别!黄酒果酒各来一坛。”狂哥还想去牵黎噎的手,被黎噎一抹布拍开。 “好嘞!阿煌给客人端酒!”黎噎翻过身去,祝煌抱着酒顶替上来。 “客官吃好喝好!” 黎噎抱着双臂,坐在后厨烤火。 也不知道为何,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周围环境越来越冷。 “明明没有下雪,也不是半夜,怎么冷成这样?” 第293章 大约是相恋 搞纯爱就搞纯爱,千万不要恋爱脑,就算不小心上头,也要竭力保持冷静,以便随时可以脱身。 要不然的话,谈恋爱本人倒不倒霉另算,他身边的人一定倒霉。 就比方说现在。 这已经是黎噎第三次把饭菜端上去,也是第三次被连鸢退回来。 祝煌将一盘鲜香四溢的炒羊肉端回灶台,一脸气愤。 “客人说羊肉吃了燥热,她不喜欢,而且放的盐也太多了,齁咸。” 黎噎十分平静地托腮,抬眼看他:“啊,我都听见了,你也不用美化。” 连鸢拍桌子怒吼的声音,黎噎听得清清楚楚,何止是燥热和咸的问题,连鸢本人说:“这就不是给人吃的!什么玩意儿!” 儿化音都给气了出来。 之前三次上菜,都是被连鸢这样挡了回去。那叫狂哥的男子,原本已经夹起肉放进嘴里,还让连鸢硬生生地挡了回去,逼得狂哥吐了出来。 若换作其他有节操有尊严的修者,或许会出去和那两人搏一搏,是死是活另说。 以黎噎如今的修为,未必就打不过。 可惜黎噎没尊严没节操,还有儿有娘,有员工还有猫;如今一大家子都置身在人家阵法里,黎噎也投鼠忌器。 “听家猫的话,忍忍忍,撑到晚上就好了。” 黎噎叹气,“太阳什么时候下山啊……” “你还站在旁边做什么?”黎噎握着手腕,一点起来做菜的想法都没有,“阿煌,你来做。” 祝煌指着自己:“我,我?我不会啊!” “做的好不好也没什么关系,客人不过想找个理由骂人而已。”黎噎轻拍着脸颊:“来,我伸脸过去让他打,反正他也不会解气。” 那被称呼为狂哥的男子,就是个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连鸢真喜欢他,怕是逃不过生一辈子气。 “啥,打啥脸呢?”合三眼打着哈欠从后院走进厨房,睡眼惺忪,脸颊通红,显然睡得极香。 真是个好员工哎。黎噎又叹气。 合三眼看着灶台上那盘香喷喷的炒羊肉,“哟,都这个点了,还有客人吃饭呐,来我端出去。” “哪座客人呐?” “不是,”祝煌刚要解释,黎噎捂住他的嘴,还边说:“外面就一桌客人,你端过去吧。” 合三眼端着菜,掀开帘子走开,祝煌才挣脱黎噎的束缚:“老板!你让他去干嘛?” 哼!那姑娘不就是恋爱脑吗?让合三眼给那姑娘一剂猛药清醒清醒。 合三眼此魔,向来恶毒刻薄,这是本性,偏生又长了一张艳丽的眼,直让旁人瞧得挪不开眼。 那狂哥本还在专注听着连鸢这段时间逃亡的悲惨遭遇,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 待到他看到合三眼端着菜,漫不经心地走出来时,眼睛瞬间看直了,话也不听,只愣愣地盯着合三眼。 合三眼可不惯着他,立刻竖起眉头,嗔怒道:“客官!你用眼吃饭的啊!菜在这里!” 说着合三眼将盘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连鸢更是火冒三丈,骂起来:“又把这盘畜生吃的端上来做什么!滚下去!” 合三眼眉毛一挑,立刻明白了黎噎让他送菜的原因。 于是合三眼也不退下,打量了这对男女一眼,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质问:“客官?这是你姘头?”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连鸢的心事被当面戳穿,又羞又恼,手中银剑差点出鞘。 狂哥拦住她,辩解道:“我和妹子之间清清白白,发乎情止乎礼,你不可胡说。”虽然是训斥之语,可语气却是极温柔的,而且眼睛压根没看连鸢,已经沾在合三眼身上了。 只听合三眼哦了一声,冷笑道:“不是啊,不是就好。姑娘,这汉子一看就是个老手,不适合你这种情窦初开的纯情小姑娘。” 狂哥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一脸痴迷:“噢?那你说说看,我适合什么?” 合三眼脸色一板:“你适合去看病!修行是让你天天干这事的吗!一看就肾虚,还不快吃肉!” 狂哥哈哈大笑,“若能与你这等美人共寝一晚,吃个十盘八盘的那又何妨!”说罢他夹起一块就要扔进嘴里。 连鸢依旧如之前般愤怒地阻止:“你给我放下!不准吃!” 她眼神恶毒地瞪视着合三眼,合三眼凛然不惧,反而继续冷言冷语:“姑娘,这羊肉你为何不吃,是没长牙齿还是没长舌头呀?那你不合适吃肉,应当喝粥吧。” “我让厨房再给你弄一碗来?” 连鸢被他气得,都想一剑劈过去。黎噎躲在后面,看得也紧张。 “妹子,你前几次戏弄店家,也戏弄得够了,坐下来吃些吧。你看人家,也不容易。”狂哥微笑着看着合三眼,手里摸出一包灵石,意有所指地说:“赏你的,真不容易。” 合三眼挑眉,扬起嘴角,并不收下:“哥哥,你很熟练嘛,不过可惜,我不干这行。”说罢他扭头就回到后厨,拽起黎噎的衣领暴揍起来。 狂哥被合三眼明确拒绝,也不生气,他舔着嘴唇,盯着合三眼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 旁边的连鸢看他这副痴迷模样,委屈地红了眼眶,语气哽咽道:“大哥,我就坐在你面前,你为何看都不看我一眼?” 谁知狂哥竟然说得理所当然:“哪里有的事情,妹妹,我刚刚一直在看着你的呀。” 他的手覆盖在连鸢的手上,仿佛刚刚他对合三眼的觊觎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双目含情地看着连鸢,半带着调笑说:“我现在就只看你,该知足了吧?” 这说的是什么话! 连鸢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彻骨寒意从头传到脚。 谁知狂哥竟然继续说,脸上带着怜爱:“谁说道侣只能有一个的,妹子,以后你跟了我,可要好好同我另外几位道侣,好好相处呀。”他调笑地说,夹了几块羊肉扔嘴里。 看着他吞咽而下,连鸢脸色惨白地露出奇异的微笑。 “羊肉真的好吃吗?” 第294章 大约是浪子 天气冷,这盘烤羊肉还被一来一回地折腾着,早已没了热气。 可是这羊肉品质好,黎噎手艺也好,膻味被清除得很干净,即便是温温的,也是极好吃。 狂哥不住点头,称赞道:“没想到小四灵镇这种地方还有这样的食肆,吃食好,老板也好。” 显然这个男人吃得很快乐,眼神还不住往帘子后面瞥,企图瞥见一点美色。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在旁边的连鸢空洞的眼神,惨白的小脸。 可是她在笑,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黎噎此时有点后怕,真的怕这姑娘提剑进来砍人,按住合三眼嘟囔着:“早知道你玩这么大,就不让你出去了。” 了解了来龙去脉的合三眼还想揍人,没好气地低声说:“人家都欺负到家里来,你也是修者,你到底怕什么!” 黎噎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大约是他当了太多年的凡人,为人处事也没想过以修者的方式解决问题,下意识对于其他修者存有畏惧感。 “不过,我们神猫大人都说,忍到晚上便好,你敢忤逆神猫大人的旨意?”黎噎还是觉得要听话。 狸花猫蹲在地上,摇着尾巴,并不答话。 合三眼翻了个白眼,挖苦道:“圆光乡都没了,还有什么神猫大人。” 嘴上这样说着,合三眼还是放开了手。就如黎噎习惯做凡人一般,曾名为甘矍渺大司祭的他,也下意识地习惯听从权威神猫大人的话。 因此孩提时成长的烙印,往往会影响着这个人的一生。 “我娘,也只是我爹的道侣之一。”连鸢看着大快朵颐的狂哥,忽然开始讲述起往事。 狂哥终于把目光移向他,饶有兴致地喝了口酒:“噢?我曾有幸见过连夫人,她系出名门,灵力高强,可连伯父似乎………” 连鸢也不否认,露出一抹惨白微笑:“我爹,不过是蕴霞山一名外门弟子,只因家里守着一座灵石矿石,家底殷实,让多少人趋之若鹜。” “因着我娘的能力,纳她进门,可又贪图那些美貌女子,接二连三纳了许多。” “而我的兄弟姐妹,真是两只手也数不过来。” “我娘也并非真心,因此我从小就想,若我以后也要找到道侣,定要找个我喜欢,他也喜欢我的。” “他只喜欢我一个。” 狂哥以为连鸢是想要卖惨来要求自己,脸上刚出现几分不耐的神色,却听连鸢又说:“但是如今,我的想法变了。” “与其执着,还不如往好的方面看,不要太在意是一心人。” 狂哥顿时展颜,搂着连鸢肩膀,温声说:“这就对了,只要我们的情是真的……” “情真情假,没有关系。”连鸢为自己斟了杯酒,娇笑道:“如今看来,有没有这个人,也没什么关系了。” “大道三千,情之一道,何等渺小,我不走便是了。” 狂哥拈着酒杯的手忽然一顿,只觉得全身血气翻涌,似有千万条钢针流淌于全身血液之中,万分剧痛。 “情道不走,也有斩情之道可走。”连鸢一改之前的含情脉脉,神色变得冷漠轻蔑。 “你!贱人!”狂哥哇得一声吐出鲜血,他企图举起法宝将连鸢劈成两半,谁知全身灵力皆失,他已无法催动法宝:“贱人,你在酒里下毒!!!” 在厨房偷听的黎噎三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剧变给惊呆了。 只听接下来连鸢捂着嘴笑起来:“哎,我可没在酒里下毒,真正的毒在羊肉里。” “哥哥,我都三番四次阻拦你别吃了,你为何还是要吃。”连鸢还突然委屈起来:“原本这道羊肉,我退回去,料想是给店里的老板吃的,中毒的也是他。” “毕竟就在刚刚,我还想把勾引你的婊子一个个弄死。”连鸢语言淬毒,“哎呀,可是我想通了。” “与其饮鸩止渴,被你这种男人摆布,还要一辈子担心你拈花惹草,不如一了百了,解决了你。” 连鸢得意地摊开手来:“长痛不如短痛。” 狂哥听到这里,剧毒已经走到了心脉,他瞪大眼睛倒在桌上,纵然万分恼怒,可此时已无力挣扎,气若游丝。 连鸢温柔地抚摸着情人的脸,流下两道清泪:“你放心,我最爱的永远是你,以后也不会有其他人的。” 狂哥的头颅无力地垂了下去,再也无法辩驳。 连鸢用手帕擦拭脸上泪水,接着将狂哥身上有用物件都给扒了下来,丢在桌上,高声喊道:“老板!” 黎噎被她叫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走出来,隔着连鸢极度远:“姑娘,姑娘,有何吩咐。” 连鸢笑靥如花:“别这样。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和你的伙计,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下定决心斩情丝。” “如今你们与我有恩,这里有些好东西,都拿去吧。” “不,不,不。”黎噎疯狂摆手否认:“我们只是路过,真的只是路过,无功不受禄。” 笑话,哪里敢啊,小命要紧。 他再三推辞,连续后退,都快要退回到厨房里。 连鸢见他软硬不吃,脸色一板,把几只狂哥的芥子袋都扔到黎噎身上:“拿着!我要毒死你,你现在就已经死了!快!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再给我做几道好菜!” 接着她嫌恶地把狂哥的尸体推到地上,“把这东西收拾着,别碍我的眼。” 啧,之前还是情人呢。 黎噎七手八脚地捡起芥子袋,丢给颤颤巍巍的祝煌,摆手让合三眼出来。 虽然合三眼碍着连鸢的眼,可是他百毒不侵,处理尸体也不怕中毒。 两人合力抬手抬脚,把狂哥的身体扔进那片浓雾之中。 合三眼拍了拍手,抬头就见到连鸢正在注视着他,眼中无悲无喜。 于是他也贱贱地回看过去,视线移到连鸢脸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接着突然“咦”了一声出来。 “你,你的容貌怎么变了。”合三眼睁大眼睛瞪着连鸢。 连鸢听见他的话,笑得更是得意。 第295章 大约是朋友 原本的连鸢长相平平,可就在现在,她的五官好像长开了一般。 圆脸变尖变窄,眼睛变大变得有神,眼角也开了,变成了一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鼻子也变得挺拔,嘴角不笑自喜, 她由原本面目平平无奇,长成了一名清丽的小美女。 而这一切都不是由变化术造成的。 合三眼天生灵眼,没有什么假相能欺骗到他,因此这女子容貌瞬间的变化,只能是真的。 注意到合三眼惊讶的目光,连鸢捂着嘴微笑,起一枚铜镜,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脸,有些沉迷,很是得意:“好看吗?”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会变得更好看的。” “你想着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吗?”连鸢向合三眼发问。 合三眼有些不忿,正要恶语相向,就被黎噎从背后捂住嘴巴。 黎噎探出头替他回答:“不,他不想!客人的事情我们少问!” 连鸢看着他这副慌乱怯懦的模样,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她放下镜子,颇为期待地看向门口的那片浓雾。 下面来的,又会是谁。 合三眼扒拉开黎噎的手,没好气地说:“你有没有必要怕成这样!” 黎噎反问:“那你能不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功法?” “我哪里知道?大约是什么不老长春功吧!夜漠雪顶那边,多的是邪门的功法,说不定她就是那里学的!”合三眼理直气壮地反驳。 黎噎叉腰:“你没听吗?那连家家主是蕴霞山外门弟子,和夜漠雪顶哪有关系?” “那你说,你说哪里学的!” “我不知道!” 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接着齐齐看向盘在柜子上打哈欠的狸花猫。 狸花猫难得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恢复了冷静的模样,若有所思:“或许有可能是………如果是这样,也很有意思……” 黎噎把猫抱起来,点着猫头质问:“在打什么哑谜啊神猫大人!” 狸花猫用头蹭着黎噎的手指,懒散地回答:“记住我的话,莫问她人是非,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切。”黎噎还没说话,合三眼就抢先翻了个白眼,回去后院劈柴了。 黎噎低声问:“我也不想知道,可我怕会吓到娘和小宝。” 狸花猫早有准备,回答:“我已在他们房中设下术法,已经睡着了。” “在女子的事情解决以前,应当不会醒来。你只消记住我的话,将那女子的平静送走就是。” “其他的,我不能多说。” “有些事情,在被说破的那瞬间,就会成为事实。” 这句如谜语一般的话,不知怎么的,让黎噎心上一慌,他咽着口水,想找其他事情去分散注意力,于是他打开了狂哥的遗物,三只芥子袋。 这狂哥表面上看好像浪子,只是从芥子袋中数量众多的灵草和灵石来看,他的家底甚是丰厚。 “这是什么?”黎噎将一块纯白如琉璃的矿石抓在手里。 这块石头沉甸甸,切面光滑平整,璀璨夺目,很像是金刚石。 可是又不像金刚石,只因在透明的石头内部,结着一颗又一颗乳白色的果子。 “这是石头?还是水果?” 狸花猫喵了一声,解释道:“石中果,此果名为石壳皱玉,产自夜漠雪顶。” “将此石壳万分坚硬,刀枪不入,甚至还能对法宝本身造成损伤。” “但破解之法也很容易,用烈火烤之,石壳就会变焦变脆。接着就能轻而易举地从石中取出皱玉。” “皱玉是难得灵果,能炼制上好灵药,直接食用亦能增进灵力。” 啧,这不就是大块钻石吗?钻石也是碳元素组成,可不是被火一烧就碳化了吗? 于是黎噎暂且将恐惧不安抛诸脑后,把几块石壳皱玉放在锅中。 凡火大约是不行的,黎噎直接运用火灵之力,果然那几块石头迅速变黑变脆,露出里面洁白的果实。 说来也是神奇,那皱玉不仅灵力丰裕,而且触手冰凉,就像是被冰镇过一般。 这果肉软嫩,一被咬开,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裂开来,像极了鲜嫩的荔枝。 “真有意思!”黎噎喜上眉梢,本来还愁接下来做什么菜肴,这下得了原材料,可以做一道荔枝酿肉。 “你要用皱玉做菜?”狸花猫也觉得稀奇:“你以前都没见过此物,怎知如何料理?” 黎噎嘿嘿一笑:“未必见过,也未必没有见过,这叫如见。如见。” 将皱玉洗干净,取出果核,把腌渍好的碎肉塞在果肉之中,上锅蒸熟。 这样一盘鲜甜可口,卖相又佳的荔枝酿肉就新鲜出炉。 黎噎多做了一颗,本来打算用来喂猫。 可是狸花猫把头一撇,语气严肃:“外面那位姑娘给你的食材,无论如何都好,你,我,还有黎大娘他们,都不能沾上半分。” 黎噎顿时反应过来,心中一凛:“这些都有因果?” “到底那姑娘在做什么?你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真的连一点都不能说吗?” 狸花猫用金眸看着他,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然蝉应当讲过,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提起我爹的名字吧?” 黎噎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点头:“然蝉是说过,因为会被他听到,因为他无处不在。” “因果也无处不在。”狸花猫说:“我只能说,如今这姑娘身上的因果正处在紧要关头,是好是坏本不应关你的事。” “可偏偏此时她来到这里,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是巧合吧?” “是你爹………”,黎噎头皮发麻,也不敢再说下去,端着菜就进前店,恭恭敬敬地放在连鸢面前。 连鸢在斩杀挚爱以后,心情好上不少,胃口也大开,三口两口就吃了半盘荔枝酿肉,满意地擦了擦嘴巴,停下筷子。 “老板,再弄一壶好酒,再添多两副碗筷。”连鸢慵懒地托着下巴,眼睛瞥着门口的浓雾,脸上出现了几分怀念的神色:“我的朋友们很快就来了。” “那是我很多年,很多年的朋友。” “我理应请他们,喝杯好酒。” 第296章 大约是暧昧 从浓雾里走出一名沉默寡言的青年。苍白的皮肤,平庸的五官,只有那双乌黑乌黑的眼珠子,格外地引人注目。 他又高又瘦,罩着宽大的衣袍,漆黑长发披散及腰,就像骷髅游魂一般,从黄泉飘了上来。 他身上没有带武器,只是缠着一根流光溢彩的青色披帛,这披帛无风自行飘动,更衬得这男子像是一只阿飘。 “吕飘寒,来这里。”连鸢笑得花枝乱颤,亲昵地朝着那男子招手。 吕飘寒明显愣了一下,那双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语气有些不敢置信:“连大小姐?连大小姐!” 他快走几步靠近连鸢,结结巴巴地说话:“连大小姐?连大小姐!真的是你?” “ 接着他又好像回过神来,怔愣道:“我,我为何在此处,我刚刚还在梵都听经啊,那三日法会才到第二日呢……” 连鸢牵起吕飘寒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接着还替他倒了杯酒:“念经茹素有什么好,酒肉才是灵力精华。” 吕飘寒没有推辞,却也没喝,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听说连家出大事,我还以为大小姐你也……” “所以我才去梵城参加法会,为你祈福,早登极乐。” 连鸢似乎听见了好笑的事情那般,笑得更美了:“早登极乐?哈哈哈,是要登的,可我要登的仙界!” 吕飘寒自然不信:“大,大小姐,仙界早就没有了。若我们一生能当个地仙,熬过哪怕一次雷劫,都已经算是天之骄子,万中无一了。” 连鸢也不期望他会信,两只手指托起他的下巴,两人面对面离得极近,甚至有些暧昧。 说话的时候,就连口中的热气都会喷在对方脸上。 于是连鸢凑得更近了:“阿寒,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大约是在襁褓中就认识了吧?” 吕飘寒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是,托小姐的福。连夫人要帮小姐找一位乳母,找了我娘亲。我也才能跟在小姐身边,跟着踏入了仙门。” “那也是。”连鸢听起旧事,笑容突然淡了下来,“那时寅宁宗前来招收弟子,也是因你天赋出众,他们才选的你,不选我的。” 连鸢心比天高,这些年来,一直以败给下人之子这事为耻,也因这落选一事,遭受到异母兄弟的冷嘲热讽。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落选,流落到夜漠雪顶拜师,苦苦挣扎多年,真是多亏了你呀。” 连鸢语气温柔,可听在耳朵里的吕飘寒却是胆战心惊。 他明白,大小姐生气了。 从小当惯了卑微的仆人,即便是长大了,吕飘寒的膝盖也不自禁地为连鸢而软。 他立刻跪下给连鸢重重地磕头,如小时候一般,大小姐没有消气,他不会停止。 “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都是阿寒的错,都是阿寒的错。”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不断地磕着头,只求他的主人能够消气。 黎噎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那是黎玉郎年少时候的记忆,弱小而又卑微,他比之吕飘寒甚至更惨,即便恭恭敬敬地伺候主人,也经常被毒打,饿着肚子跪到天亮。 可是黎噎却不同,他是生活在新时代的人,工是可以卑微地打,可膝盖却不可以卑微地跪下。 他立刻端了一盘卤水豆腐并几块卤肉出去,大声说道:“客人,来些下酒菜,再好好聊吧!” 被冒然打断的连鸢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阿寒,你看看,若非我家当日的提拔,你今日顶多也就像这小老板一样,端茶倒水,做点小买卖小营生。” “就是因踩在我的头上,你才能当上寅宁宗的内门弟子,这都是你欠我的!”说着她将整壶酒都砸到了吕飘寒的头上。 碎片四溅,吕飘寒的血跌落在地上,但是他还不住地磕头称是,求着连鸢宽恕:“大小姐,都是我的错,为了弥补我的过错,大小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连鸢这才满意地坐下来,吩咐着黎噎再端壶酒,一边命令着吕飘寒坐下:“吃了这么久的素,你也饿了,来。” 说着把那盘卤肉向吕飘寒面前推了推,“吃吧,可好吃了。” 吕飘寒甚是犹豫,他仿佛想辩解,可连鸢高傲的眼神注视着他,容不得他推拒半分。 心乱如麻的他,居然直接用手抓了块卤水豆腐塞进嘴里。 尽管豆腐是素食,可已经与肉卤煮了许久许久,肉的鲜美味道已经渗入了豆腐之中,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绝世美味,可对于许久不吃肉的吕飘寒来说,就如砒霜一样。 肉的味道让他直犯恶心,捂住嘴要吐不吐,终于在连鸢的注视之下,吕飘寒将肉死命地吞了下去。 “呕……呕……呕………”吕飘寒只觉得喉咙里有万条蜈蚣爬过,恶心非常。 连鸢看得很是有趣,“阿寒,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极喜欢吃肉的。巴掌大的五花肉,也是说吞就吞。” “为什么如今,竟然半分荤腥都无法沾染。” 吕飘寒擦着嘴巴,惨白着脸,低头说道:“我曾为一位朋友,向天道立誓,若那位朋友能挺过生死,以后阿寒此生不沾半点荤腥,日日诵经为她祈福。” 这也是为何寅宁宗的内门弟子,终日混迹混迹于梵城之中,也为何吕飘寒骨瘦如骷髅,如游魂般游荡于世间。 可当他提起那人时,他乌黑的眼珠子却亮晶晶的,里面蕴含的情感,看得连鸢直犯恶心。 于是连鸢又笑了,她带着恶意又笑了:“阿寒,你有心上人了吗?” “往年我的生辰,你都会来,可是某年以后,你就不来了,就是因为她吗?” 吕飘寒涨红了脸,差点把头埋到自己的胸口。 不言而喻。 连鸢了然,可接下来她却说:“我记得,你小的时候,说过要当我伴侣的话,被我爹听见,抓起来打了个半死。 吕飘寒吓得站起身来,辩解道:“大小姐息怒,阿寒那个时候不懂事………” 连鸢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如今,还喜欢我吗?” 她的言语中带着几分希冀,可惜吕飘寒半分都没有听懂,直直否认:“阿寒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绝对的正确。 可连鸢却不这么认为,“啪哒”一声,她手中的筷子折成两半。 “我能见见你的心上人吗?阿寒。”她突然说。 第297章 大约是落英 吕飘寒小时候,确实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有过憧憬。可是这么多年来,当他觉得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就不会有期望。 而且这世间,有这么多好姑娘。 吕飘寒在出师不久以后,就遇到了一名散修。那是身材娇小,但是性格爽朗开阔的好姑娘。 想起心上人时,吕飘寒的脸上还浮现几丝甜蜜,他有些羞涩地回答着连鸢的话:“她,她叫洛英,她如今还在东海那边,离我们千里之外。” “生洲城大难,她正与其他散修一起帮助平民重建,我已经几月未曾见她。” 听见落英与生洲城,黎噎一愣,脑海之中浮现了一个倔强善良,拿着银鞭当法宝的少女。 落英,是巡城卫的那个女孩吗? 没成想,这世间如此大,黎噎还能在这里遇见与那姑娘的心上人。 只听吕飘寒接着说:“若大小姐想看看她,改日,改日我定带她来拜访………” 连鸢脸色不虞,打断吕飘寒的话:“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吕飘寒仿佛在听天书一样,全然不信:“从这里到东海何止千里,即便是御剑,不眠不休也要两三日。” “哪里需要两三日?这不就来了吗?”连鸢指着门口的浓雾。 吕飘寒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却见门口浓雾翻涌间,似乎正有人缓步走来。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突然又由近及远地消失了。 在场的几人等了许久,却没有新人上门。 吕飘寒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没……没有吧。” 黎噎则是松了口气,他虽然不知道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前面已经死了两波人,若落英真的来,那八成也没有好果子吃。 连鸢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大喝:“不可能,给我来!” 话音刚落,又有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靠近。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一名粉衣少女,她娇俏可爱,全身洋溢着生机,腰间挂着银鞭,正是落英。 落英有些迷茫,不知自己为何会到此处,但是她看到了吕飘寒,立刻就飞扑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吕飘寒宠溺地搂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旁若无人。 连鸢见此情状,脸色更是冷淡,替自己斟了杯酒。“这姑娘就是你的心上人?哼,果然不错。” “这是谁?你姐姐吗?”落英好奇而又单纯打量连鸢,对着吕飘寒问。 “这就是连大小姐,我的大恩人!”吕飘寒甚是兴奋地向落英介绍着。 可是落英并不如吕飘寒那般兴奋,而是沉下脸来,语气冷淡地说:“就是那位,挟恩图报的大小姐呀。” 吕飘寒拘泥于小时候的感情,一叶障目,可冷眼旁观的落英却看得清楚。 “她对你的恩。早在你为了救快被冰魔冻死的她,赤脚走上那三百九十九阶的赤炎残道时,就已经还清了吧。” 落英捂住吕飘寒的嘴,说话毫不客气:“连大小姐,这世上没有还不完的恩,只有贪婪无止境的人心啊。” 这话真是不糙。黎噎默默地竖起大拇指来。 连鸢冷笑几声,转头对着吕飘寒质问:“你就看你的心上人,如此污蔑我?”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时候吕飘寒也只得求着落英向连鸢道歉。 “我有什么错?我说错了吗?”落英自然不服气地辩驳着。 “没错,没错,你没错。”连鸢拍着手笑起来,下一刻却是对着吕飘寒下令:“我,不想再见她!你给我丢她出去!” “哼!走就走,我也不想见你。”落英扭头就走,全然不知道连鸢眼中藏着的恶意。 “阿英,阿英!”吕飘寒也追出门去。 她和吕飘寒都不知道那片白雾之中,何等的凶险! 黎噎此时也忘记了狸花猫的嘱咐,端着菜盘就奔出去。 “落英姑娘,怎么是你啊!”黎噎装作一副惊喜的模样,大声喊着。 果然,落英半进浓雾的身体转了过来,脸上浮现几分笑意,正想回答,就发现了这片浓雾的诡异。 “阿寒!阿寒!有只手在拉着我!”落英另外一只手死命攥住吕飘寒的手。 吕飘寒也大吃一惊,一道掌心雷往浓雾里劈了下去。 雷声一响,满屋子震动起来。落英觉得那怪手发了疯,已经扯上了她的肩膀。 去死!”落英咬破嘴唇,一滴血滴落下来,运转周身灵力,腰间灵鞭如灵蛇般飞扑进了浓雾里。 吕飘寒身上的披帛也随着银鞭飞去。 连法宝都祭了,想必没事了吧?黎噎装作一副害怕的模样,顶着连鸢淬着毒的眼神,又躲进了厨房。 “让你出去了吗?”谷荒泽化为人形,站在黎噎的身后,声音冷冷的。 两件法宝没入浓雾之中,就失去了踪迹。吕飘寒脸上浮现惊恐的神色:“这,这是什么阵法!” “大小姐!大小姐!”吕飘寒紧紧拽住爱人,回过头向连鸢哀求:“大小姐!求您饶过阿英,求您饶过阿英吧!” 落英忍着手上的剧痛,大骂道:“还求什么求,你赶紧杀了她,杀了她,一切都结束了!” 连鸢娇笑:“她说的没错呀,杀了我,这一切就能解了!” 但是吕飘寒怎么可能杀了恩人呢? 他凹陷的脸上流淌过两道清泪,继续哀求道:“大小姐,你放过阿英,我愿意替阿英去死。” “我要你死做什么,我可舍不得。”连鸢满脸都是恶意,“现在只有两条路救她,一,你杀了我。” “第二条。”连鸢朝着他扔下一柄普通短剑,“你把她半边身子都劈下来,自然能脱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噎看着眼前的景象,还想回头询问,就发觉自身竟然无法动弹,显然被谷荒泽用术法钉住。 “这是他们的因果,你不应插手。”谷荒泽又再一次强调着,“别动,你看着。” 喂!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落英去死吗! 她可是好人! 谷荒泽显然明了黎噎的顾虑,可他仍然没有松口:“你若插手,以后死的好人会更多。” 第298章 大约是旧怨 杀一人而救天下,如果是绝对正当的话。那黎噎应当顺从醉山月的计划。 若黎噎不再反抗,那应当叫做牺牲,理应为千万生灵所歌颂。 若黎噎听从谷荒泽的话,放弃救落英,而避免了更多人的死亡,或许落英也叫牺牲。 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做牺牲的就得是好人,而好人也必须死。 但是此时也不是思考大道理的时候,外面局势很紧张,吕飘寒自然不敢杀连鸢,他不顾洛英的反对,用利剑斩下了她的手臂,鲜血四溅。 在洛英的惨叫声中,浓雾中那只诡异的手抓住那只血淋淋的手臂扬长而去。 它似乎张着嘴巴,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吼声。 吕飘寒慌忙帮洛英止住血,喂了她养灵丹。洛英痛得冷汗直冒,浑身颤抖,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满脸恨意地看着连鸢。 这样的姑娘,根本不会放弃伤害她的人。 她喘着气,等气息稳定下来,立刻拔下发簪,紫檀发簪幻化作四把飞刀朝着连鸢激射过去。 吕飘寒抢先用手挡住了一把,可还有三把直冲连鸢面门。 只见她银剑出鞘,挽一段剑花,那三把飞刀就被立刻击落,无力地掉在地上。 “这,这不可能!”洛英推开吕飘寒,不管不顾地朝着连鸢冲了过去,剩下的那只手,握着一只毛笔,朝着连鸢的胸口捅了过去。 “没有用的!这是在我的阵法之中,你的所有法宝都会失效。”连鸢狂妄地笑着,一脸挥过去,轻而易举就在落英的肚子上捅了个血洞。 吕飘寒冲上去,挡在落英身前,挡住了连鸢又一剑。 血染银剑,顷刻却又消失,仿佛就被吸收了一般。 眼见落英很快就会死在连鸢手里,黎噎急得脸上青筋暴起。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叫你爹的名字了!” “对于亲人与朋友,我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谷荒泽站在他身后,只觉冥冥之中,万物生灵皆无法逃脱其应有的道。 “世上并非只有好人该死。”他语气很是平淡:“只有苦痛才能决定寿命的长度。” “大多数生灵,来这世间都是为了偿还上一世所惹的因果,用苦痛偿还完因果以后,就会回到鬼界。” “或许在你看来,是善类早夭,实则只是因他们偿还完因果罢了。” 黎噎闭上眼睛,“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谷荒泽搂住他,低声说:“她不会有事的,那女子真正要杀的人,不应该是落英。” 只听外面连鸢还在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让你尝尝,身上被开了洞的滋味。” “就是因为有你的存在,百年前,阿寒才会不来我的生辰。” “就因为那次,我爹本想让他做我的道侣的!” 此言一出,落英与吕飘寒脸上皆出现惊讶的神色,尤其是吕飘寒,他从未知晓此事:“阿寒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我管你有没有非分之想!”连鸢恶毒地用剑在吕飘寒的伤口里搅动,“我爹只不过想攀上寅宁宗!” “你这不来,他竟想将我送给寅宁宗的一位长老做鼎炉。” “我拼死拼活,挨过了三年,才终于逃回了夜漠雪顶,苦练功法,三月前乃成。” “说起来我要感谢你们的恩爱,才造就了我的苦痛呀!” 吕飘寒想要解释:“大小姐,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她………” 连鸢拔出长剑,指着吕飘寒的头:“我今日就要你们一同偿还!” 落英紧皱眉头,大嚷:“你在说什么?我与他是六十年前才相识的!” ……………… 这下轮到连鸢惊讶了:“你不是他的心上人吗?” “若不是,你怎么能来到这里!” 连鸢召唤人来,也是需要满足条件的,若落英不是那名满足条件的人,她又怎么会来? 可是连鸢此时想起,第一次呼唤吕飘寒心上人时,先是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接着那脚步声又远去。 “难,难道说,一百年前另有其人!”连鸢怒喝着:“到底是谁!” 吕飘寒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是很好,他咬紧牙关,似乎是死也不想说出这个人来,手握住连鸢的长剑,双眼开始泛起杀意:“大小姐!我确实欠你因果,可你也欠着我的因果。” “难道一百年过去了,那件事情,那件法宝,你真的忘记了吗?”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地握住连鸢的手腕,抢过她手上那把长剑,捅进了连鸢的心口。 !!! 骤变陡生,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吕飘寒心中眼中满是恨意:“若不是为了帮你,我何至于与她决裂!” “我还害她重伤,从那时起我就立誓,此生不再沾半点荤腥,为她祈福,愿她一生喜乐。” 吕飘寒又恨又痛:“你杀我可以,原来你想杀的还有她!” “那我就送大小姐下地狱去吧!” 连鸢双手泛起寒冰,将他冻成了坚冰,脸上满是荒谬的笑意:“哈哈哈,小丫头。”她对着落英说:“你也是可笑至极啊!” “什么心上人啊?人家真心爱的根本就不是你!” “哈哈哈,罢了罢了。”她一把将落英推开,“既然与我没有因果,我懒得杀你。” 谷荒泽这才松开了黎噎的束缚。 黎噎连忙跑出去,将连鸢扶到柜台里擦药。 “还好还好,泽先生没有骗我。”黎噎嘟嘟囔囔地什么。落英没有听见。 她此时哪管什么情情爱爱,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连鸢还在质问着吕飘寒:“当初那女人呢?她叫什么名字!” “哼,大小姐,凭你是杀不了她的。她灵力高深,经营拍卖行多年,是我最敬仰的前辈………”说起这位,吕飘寒的双眸里立刻有了光。 可是黎噎越听这描述,越觉得不对,这怎么那么像……… 只听说话之间,那阵沉重的脚步声又传了回来。 一人踏着浓雾走进门来,她先是把落英的银鞭与吕飘寒的披帛扔在地上。 接着又把一只乳白色,爪垫长着三只眼睛的狗爪子丢在地上。 第299章 大约是熟人 此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店门来,身穿蓝衣与金片软甲,黑色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她把那条诡异的手臂扔在地上以后,毫不留情地用金铁靴踩了下去。 白手臂被她一脚踩爆,血肉横飞,眼珠子也喷了出来。 可这潇洒女子毫不在意,手拿着一根卤鹅腿啃着,嘴边一圈的油。 她走进来,环视了惊恐的连鸢与愧疚的吕飘寒,眼神没有丝毫停留,嘴巴里咀嚼着肉大声喊:“黎老板呢!” “黎老板人呢!” “在!”黎噎震惊地从柜台底下站起来,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啊!” 吕飘寒真正的心上人,怎么会是金麟神君!! 金麟神君表情夸张地“啊?”了一声,有些憨傻的模样,“说啥傻话,前几日才来你店里吃过烤全羊吧,你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健忘?” “这不是健忘的问题。”黎噎颤颤巍巍地指着她身后的连鸢:“我们被困在阵法里啊!” 金麟神君随着他的手指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啃鹅腿,解释道:“这不是阵法。” “是得道场啊。” “哟,这种得道的法子,这么多年来,我也只见过一次。” 连鸢脸色变得更是苍白。显然被金麟神君说对了。 金麟神君拍着脑袋,一脸迷茫地接着说:“我啥时候和这个姑娘有因果?”她又打量自己,居然得不出答案。 “不是吧………”黎噎指着满脸恋慕的吕飘寒,“因为他啊!你不记得了吗?” 金麟神君这才真正地打量起了吕飘寒。 “姐姐,多年不见,见姐姐风采依旧………当年之事,都是我的过错。”吕飘寒又羞涩又愧疚地胡言乱语着,换来的却只是金麟神君斩钉截铁的回答。 “谁啊?我不认识。”金麟神君满脸疑惑。 没有爱,更没有恼怒,何谈恨。 只不过忘了罢了。 或许是金麟神君在什么时候,又把记忆交换了出去。 这样的男子,对于金麟神君来说,犹如过江之鲫。 “我,我是阿寒啊!”吕飘寒再也顾不上恩人与爱人,焦急地向金麟神君分辨:“我是当年跟在您身后的阿寒啊!” “阿寒!我记得阿寒!阿寒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弟弟,当年也帮了我不少忙的。”金麟神君拍着脑袋,有些苦恼:“我挺喜欢你的啊,不过,你那时候为何要骗我?” “食云蚕是你故意养死的吧,为了骗我身上的金灵?” 她就这样直接地问了出来,丝毫没有顾及在场人的想法。 食云金蚕!那条食云金蚕!这么说,当年帮醉山月骗取金灵的人,就是眼前的吕飘寒?? 那,那这名男子定与醉山月有勾连,难道也是醉山月的下属。 黎噎正觉惊疑不定时,谷荒泽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他的身后,轻轻握住他的手:“别怕,越害怕,事情越会发生。” “有我在,你只管看着,什么都不要做。” 黎噎跟着谷荒泽咬耳朵:“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你刚刚才会拦住我出手。” 虽然不知道醉山月具体的计划,可定是与抓黎噎去打生桩脱不开关系。 只见阿寒挣脱全身坚冰,扑通一声,朝着金麟神君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是我对不住您,我也是为人所迫。” “我当时入拍卖行,真的是一心一意想跟在您的身边。” 他直起身来,愤恨地看向连鸢:“都是连大小姐逼迫我的。她说,若我不答应,她就会杀我全家。” “可若是我答应这件事,就会放了我全家的身契。也正是从百年前,我才能带着我的家人远走高飞。” 这也是他从百年前就没有参加连鸢生辰的原因。 心无挂碍,剩下的就是真的恐惧与情感了。 “我现在就杀了此女,再杀了自己,以死谢罪!”说罢,他举起长剑,又朝着连鸢刺去。 连鸢匆忙后退,双手释放寒冰,企图挡住吕飘寒的攻势。 但是金麟神君却一个箭步闪到两人之中,打断他们的对决。 “她死了?这得道场落你身上?”金麟神君一脚一个把他们踢开,解开头上的金色发带,将他俩捆住挂在房梁之上。 接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叹了口气:“活也活得不安生,真是麻烦。” “你们倒好,居然没惹上这大麻烦。”她轻抬眼皮看向柜台的黎噎与谷荒泽:“也是,那人的儿子,一向很是谨慎。” “得道场?是这阵法的名字?”见危机暂时解除,黎噎心下稍安:“我们何时才能回家。这门口的白雾何时才能消散。” “等天黑吧。这姑娘在今晚子时之前,不能杀光所有与她有因果的人,这得道场自然就破了。”金麟神君打了嗝解释说。 “怎么,大侄子没和你说?” 听到金麟神君的揶揄,黎噎冷哼一声:“他都不解释一下。” 金麟神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确实,为了不沾染布场人的因果,最好就什么都不知道。大侄子做的确实不错。” ……………一向有话直说的金麟神君都这般赞同,那就是说谷荒泽确实是对的了? 黎噎还是有些气闷,“既然现在都说开了,也该解释一下了吧。” 谷荒泽揉了下黎噎的头,娓娓道来:“得道场,并不是一道阵法,更不是法宝,而是一套功法。” “这套功法,不需修炼,只需要杀掉身上有这功法的修者,就能轻易获得,并且获得死者身上的灵力。” “得道场换的人越多,积累下来的灵力也就越厚。日积月累后,灵力之强大堪比地仙。” 谷荒泽抬头看向挂在房梁上的连鸢,“这女子确实侥幸,这得道场到了她手里时,已接近完满,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件事,她就能立地成仙。” “最后一件事,就是斩因果。” “斩因果?”黎噎口中咀嚼着这个词,茅塞顿开:“这也是她为何杀了仇人,也要杀了爱人,甚至还要杀掉朋友。” “原来所做一切,皆为了成仙。 第300章 大约是捷径 若不是仙界被放逐于九天之上,这世间的本就是要修仙的。 即便如今只能修成地仙,可长生不老与强大修为的诱惑,又让多少人趋之若鹜。 “得道场,这是一条近得不再近的捷径。” “多少人苦练多年,都不能获得这种大机缘。” “为了把握住这个机会,即便是亲族死绝,挚爱好友全斩,又有什么所谓。” 黎噎点点头,这就像买彩票一样,全凭运气的事情,可若为了兑奖,让你付出一点代价,难道真的会有人轻易放弃? 谷荒泽又说:“更何况,修了得道场之人,就像是一颗吃了能获万年法力的灵果,再无法如寻常修者生活。 他既要在斩杀因果的念头中徘徊,每日又得担惊受怕,防备周围所有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可惜,这斩杀因果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即便是妖魔亦有亲友,更何况,有些倒霉的开了得道场才知,他或许与一国之人都有因果,即使是砍成尸山血海,到子时也是杀不尽的。” 黎噎看着门外那片浓雾,和地上那只被踩烂的雪白手臂:“这雾也是得道场的术法吗?还有这手臂是召唤出来的魔物?” 谷荒泽皱着眉头,“施术之人开启得道场,只会将其所在之处与外界封闭起来,直到施术者成功或失败,书中不曾记载过白雾与怪手。” 金麟神君啃完鹅腿,直接将那鸡骨头扔出门外。 只见浓雾翻滚之中,一只雪白手掌稳稳接住,猝不及防地消失。 “这东西与得道场没有丝毫相关。”金麟神君十分肯定地说:“我曾见一妖也是得道场得道,他升仙之时,并未有这层白雾。” 连鸢的声音阴恻恻地从房梁上传下来:“我若不能得道,我也不允许他人得道。” “只要子时我事未成,蹲守在屋子外的氤氲白兽就会冲进屋子将你们一齐吞吃掉!” 黎噎咳嗽一声,看了眼金麟与谷荒泽,有些怜悯地回答:“我觉得吧。到时候它可能会被拿来当下酒菜。” 金麟一脸嫌弃:“肉质软趴趴,一定不好吃。” “不要随便捡东西做菜。”谷荒泽也表示反对。 他们仿佛讨论食材一样讨论着氤氲兽,连鸢刚才看到了金麟的实力,她又怒又怕,犹自逞强,口出恶言:“你灵力虽强,可像这样能吸取灵力的氤氲白兽,在这屋外有千头万头。双拳难敌四手,你若不让我了断因果,等我得道失败,身死道消之时,这群氤氲白兽就会失去控制,将你们分而食之。” 金麟神君抱着臂,抓了几把头发,化作一条黑色纱绸。纱绸飞了上去,将连鸢的嘴巴堵紧:“你少废话。” 她向来自负,自然是不将这魔物放在嘴里。 可黎噎却有些担心,他死倒是不怕,就怕后院的黎大娘和两名小娃娃的安危,若真如连鸢说的那般,有无数雪白手臂在屋外虎视眈眈,真的冲进来时,他会不会无法护住家人? 而此时同绑在房梁上的吕飘寒,似乎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话结结巴巴:“白,白氤氲兽?一向活在夜漠雪顶内的白山恶池中的妖兽,它们会不断地吸取些周遭所有生灵身上的灵力,所以我刚刚才会………失了法宝,也打不过。” 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担忧:“若真有这么多的白氤氲兽,即便它们不能进来,可时间一久,我们的灵力照样也会被它们吸走的。” “若待到子时,以我和落英的修为,大约以后也是废人一个。” 他向连鸢投去愤怒的眼神:“好啊,大小姐,真是心思深沉,半分生路都不留。” 连鸢挑了下眉,眯着眼睛,并不否认。 吸收灵力?可是……黎噎灵力运转自身,并无异常,他悄悄地向谷荒泽咬耳朵:“你的灵力有在减退吗?” 谁知谷荒泽脸色如常,居然真的点点。 “你放心,到子时我损失的灵力,不值一提。” 果然是修为深厚,财大气粗啊。 谷荒泽话锋一转,却道:“可虽如此,让这些白氤氲兽吸收灵力,养虎为患,到了子时怕是不好对付,” “若能提前解决…………”他沉吟半晌,抬步走到门口。 右手伸进浓雾之中,只觉雾中似乎有百兽不安攒动,各个都在冒着腾腾杀气。 可在它们之间,有着一处地方,散发着强大的灵力。 “难道,那处地方,就是幻化出白氤氲兽的关键所在。 “兰芝玉树,梦语绮芳,无碍无障……” 静心感受之间,谷荒泽隐约听见浓雾中似有一阵歌声。 这歌声悠扬,可那些恶兽们却害怕至极。 他转头又问金麟神君:“前辈,你适才于白雾之中,还有怎样所见所闻?” 金麟神君抓着头发,试图回忆道:“不过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七拐八弯的路,突然出现的深渊。其他啥也没有。” 谷荒泽静静地看了一会,淡声道:“既是如此,我去探查一番。” 黎噎心中隐隐浮现不安,他忍不住拽住谷荒泽的手腕,却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没事,莫怕。”谷荒泽拍拍黎噎的手,将装有水荣华的琉璃瓶交与他,低声道:“水荣华也是魔物,怕会吸引妖兽前来,这交与你暂时看管。” 两人的手交叠一瞬,温暖转瞬即逝。黎噎恍惚间,谷荒泽已经快步走进那浓雾之中。 “别恍惚了,那姑娘不管了吗?”金麟神君指向还在柜台后面躺着的落英。 “噢对对对,”黎噎赶紧跑过去,将落英抱到桌子上。 伤口虽然止住,落英却仍然因为失血过多而十分虚弱。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转眼间就失了一条手臂,怕对她以后影响也十分的大。 “金麟前辈,有没有丹药,吃了能让这姑娘长出手臂的。”黎噎问道。 “或许有吧。然蝉,等回去你问问然蝉。”金麟神君明显不大想管事,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盘膝竟然打起瞌睡来。 第301章 大约是真人 “出去以后你找然蝉问问咯,让她给找个大夫,拿根神木做成手臂,不妨碍的。”金麟神君坐在地上,明显不想管这事。 她豪爽地捶了下自己的胸脯:“缺胳膊少腿,是修者的荣耀!” 哦,是嘛,真是奇怪的勋章呢。 黎噎见落英全身冰凉,在昏迷中还紧皱着眉头,去厨房用水兑了点蜂蜜喂给她喝,并再生了个炭盆放到落英附近。 店里瞬间变得更温暖。 黎噎拿出先前那几只芥子袋,把里面的瓶瓶罐罐都给翻出来。 除了几瓶增强灵力的丹药以外,其他的黎噎一概不认得。 “有没有能治伤的药,迅速好起来的那种?”黎噎挑挑拣拣地,一边自言自语。 合三眼从厨房钻出来,拈起其中一瓶,扒开瓶塞闻了闻,眼睛一亮:“好药啊,济灵丹!给我尝尝!” 黎噎拍开他的手:“等等。你找找有没有能给她吃的。” 合三眼不以为然,扒开几瓶闻了下,最后挑出一瓶天青色的矮瓶,与秘色瓷质地的瓶子,“诺,这瓶治疗百伤,这瓶解百毒,随便吃,反正都没错的。” 黎噎皱眉:“药不能乱吃,她也没中毒。”不管那秘色瓷,他拿起那瓶天青色的,倒出一颗青色丸药来。 圆圆丸药散发着淡淡清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金麟神君忽然睁开眼睛,说道:“不对吧,这是解毒的清浊丸。” “嘶。”黎噎飞了合三眼一计眼刀,后者叼着疾灵丸逃之夭夭。 黎噎只能拿起另外一瓶,凑近一闻,却是极为刺鼻的药香。 “不是丸药,是药液?”黎噎颇为意外,“能直接服用吗?” 此时金麟神君又说话了:“天还六灵水,此药需兑黄酒吞服。” 这好说,黎噎收拾瓶瓶罐罐,对着厨房喊:“阿煌,倒碗黄酒来。” 不多时,祝煌就端着海碗这般大小的黄酒出来,黎噎将天还六灵水加在酒中,一口一口喂着落英吞服。 随着药酒喂尽,落英苍白的脸色明显变得红润起来。 “哼,真是好心肠。”金麟神君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着连鸢,“喂,你也没晕,不如这时候,再召个仇家来玩玩?” 黎噎大吃一惊:“这话可别乱说啊。” “你怕什么?”金麟神君老神在在,却不察连鸢竟狰狞地笑了笑,如同一朵绽放的曼陀罗。 黎噎嘟嘟囔囔:“这时候就别惹事了。唉,泽先生还是赶紧回来吧。”谷荒泽不在,黎噎心中总是不安。 而谷荒泽却在哪里? 且说他走进浓雾之中,就被至少三只雪白手臂形状的氤氲白兽捉住。 它们狠狠地拽住谷荒泽的四肢往四面八方扯去,而手心的眼睛则疯狂地吸收着谷荒泽身上的灵力。 若换成普通的修者,此时定会感觉灵力渐失,身上的法宝也无法控制,陷入宰割的地步。 谷荒泽可不是一般的修者,他的能力与这白氤氲兽可谓是极度地相似;在白氤氲兽吸收着谷荒泽灵力的时候,谷荒泽亦是疯狂地汲取着白氤氲兽的全部灵力。 四手难敌强大双拳,只消半炷香,那几只白氤氲兽就被谷荒泽吸收殆尽。 就在谷荒泽的脚下,居然凭空生出了三只影手来。 影手张牙舞爪,比之其他更为凶悍。 “竟然与我的食幽夔影,是同宗同源?”谷荒泽喃喃自语着。 忽然之间,他又听到了那阵歌声。 “兰芝玉树,梦语绮芳,无碍无障,是为道场……” 此次听起来更加地清晰,可歌声悠扬,听起来还在更远的地方。 谷荒泽当然不会气馁,坚定地朝着那歌声的方向走去。 “非仙非魔,成仙成佛………”黎噎走近几步,忽然觉得耳边闪过一阵风声。 一名肩膀蹲着灵鸟的冷面修者,竟然与谷荒泽擦肩而过。 谷荒泽想要与他交谈,却愕然发现手从那人的身上穿了过去。 “是幻境。”谷荒泽立刻明白过来。 在这片白雾之中,所有的位置与东西,都是错乱的。 这名修者看着离他很近,实则十分遥远。 “莫非是那姑娘,还有其他的因果在路上?”谷荒泽思忖着。 “有金麟前辈在,应是无妨。” 仔细思量一番,谷荒泽还是决定,继续朝着那歌声的方向走去。 且说黎噎心还没放下多久,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噫!”黎噎吓得跳了起来,“又,又有人来了。” “呵呵呵呵呵。”连鸢虽然被堵住了嘴巴,却依然得意地闷笑着。 下一刻,冷面冷心的仙音门长老,徴音真人,带着他的灵鸟隆重登场。 “此为何处?”徴音真人皱起眉头,脸色冷峻地质问着店内这群奇怪的修者。 明明是食肆,可店里的桌椅却残缺不全,地上一名女修者在打坐,一名男子瑟瑟发抖,房梁上还挂着一男一女。 灵鸟围绕着徴音真人飞了一圈,忽然对着房梁上的连鸢叫了起来。 徴音真人这才仔细打量起连鸢:“连家侄女,你为何会在此处?” !!! 这连鸢与仙音门徴音真人,有因果??黎噎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只见徴音真人捏起法诀,连鸢口中的黑色丝绸立刻被术法打回原形。 “呸呸!”连鸢嫌恶地吐掉几根头发,大声向着徴音真人求救:“先祖!先祖!先祖!救我,这女修者要杀我!” ???徴音真人竟然与连鸢还有血缘关系? 徴音真人肩膀的灵鸟一声啼鸣,声音响彻整个食肆。 “唔!”黎噎捂住耳朵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发软颤抖,使不上力气。 金麟神君却还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地上,用手托着腮,打量着徴音真人。 “豁!大手笔啊,这鸟是精卫吧?!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金麟神君嚯得一声,说出了这灵鸟的底细。 徴音真人眯起眼睛:“阁下眼力非凡,这确是精卫。” 山海经记载:“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 第302章 大约是歌声 精卫本是炎帝之女,死后精魂化为白喙红爪的灵鸟。 又有书记:昔炎帝女溺死海中,偶海燕而生子,生雌状如精卫,生雄如海燕。 而关于精卫,最为出名的传闻,就是精卫发誓要将淹死她的大海填平,日日夜夜叼着石子等物飞来海上,世世代代永不停歇。 可见这族灵鸟十分地坚韧。 “能将这么顽固的精卫收为己用,小家伙,你很有本事。”金麟神君也难得称赞人。 精卫不止顽固,而且暴躁,但是听见这陌生修者说她坏话,她只是盘旋几圈,叽叽喳喳骂骂咧咧,若按往常的她,早就冲上去啄瞎对方的眼睛了。 怂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强大的修为。 徴音真人心中一凛,倒向金麟神君施礼:“前辈,贫道乃仙音门徴音,不识前辈,失礼之处,请见谅。” 金麟神君打了个哈欠:“我是金灵,我见过你,你是我们拍卖行的大客户,然蝉说不能得罪的。” 听到拍卖行三字,徴音真人戒备的神情缓和了下来。 显然在然蝉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下,拍卖行颇有信誉。 “原来是金副行长。”徴音真人面色变得更为温和,但他又问:“房梁上此女名为连鸢,其母乃吾妹妹的后代,不知她因何事得罪了前辈。” 眼见事情发展不像连鸢意料之中那般顺利,她有着慌张地辩解:“真人,救我!他们拍卖行,联合寅宁宗的吕飘寒,污蔑我偷盗拍卖物。” 徴音真人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鸢儿,拍卖行素来有信誉,金副行长怎会冤枉一个小小女子,怕是其中必有误会。” “金副行长,可否先将鸢儿放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当场说清楚即可。”徴音真人态度恭敬地向金麟提出请求。 谁知金麟竟然一口否决:“不行!她是个大麻烦,死之前都不能放下来。” 金麟神君这话说的就有些欠缺情商,眼见徴音真人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黎噎赔着笑立刻想上前解释:“真人,真人,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说………” 但是他还没有开始说,就被徴音真人冷冷打断:“区区一凡人,岂有你开口的地方。” 骚瑞咯,都怪黎噎隐藏得太好,连徴音真人这样的大能都看不出他身负修为。 “喂,你对他摆什么脸!”金麟神君当然是站在黎噎这边,蹭得一下站起来:“你这位后代姑娘,就是该死!” 此言一出,徴音真人面色立刻变得铁青。 连鸢在房梁上大声哭诉:“真人,真人救我,他们铁了心冤枉我,要杀我灭口。” 徴音真人已幻化出紫玉柄红蚕丝的拂尘来,杀气四溢:“金副行长,连鸢不过是小小后辈,何至于赶尽杀绝!” 黎噎此时又尝试开口解释:“真人,事出有因……”这次同样也是话都没说完,就被徴音真人打断。 “放肆!”徴音真人手掌张开,一股灵力将黎噎推撞在墙上。 绑在房梁上的吕飘寒突然说道:“姐姐,徴音真人出了名的护短,看来他定是要与我们为敌的。” “反正仙音门沽名钓誉,如今更是元气大伤,不如将这徴音真人一并除去吧!” 徴音真人拂尘向上一挥,红丝拂尘化作万条钢丝,直直往吕飘寒身上砸去。 金麟神君拔下一根头发丝,一根金棒握在手中,直接将徴音真人的拂尘给挡脸回去。 两件法器在空中相撞,灵力激荡于屋内。 落英本来就重伤,此时更是被震落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吕飘寒大惊失色,咬破舌尖,运起全身灵力,挣脱披帛的束缚,身体直直往落英方向飞去。 “阿英!” 金麟此时已与徴音真人打作一团,他们都没有发现,连鸢也挣开披帛,拔出银剑直直朝着吕飘寒后心刺去。 “阿寒!去死吧!”连鸢满脸得意,眼中闪烁着杀意。 “不好!”黎噎暗叫一声,身子化作飞沙散开,刹那间出现在连鸢身后,捉住了连鸢的手腕。 连鸢似乎被惊吓到,回过头来看着黎噎。 只是她的神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那般,带着诡异的微笑。 “你终于出手啦。”醉山月的声音借着连鸢的口,飘进了黎噎的耳中。 不好!中计了!黎噎顿时又想散开,谁知道连鸢的动作比自己更快,握紧黎噎的手,银剑往她自己的喉咙中插了下去。 !!! 鲜血长溅。 连鸢双眼圆睁,脸上挂着微笑,直挺挺地跌落在地上。 吕飘寒愕然地看着一切,金麟与徴音也停止了动作。 食肆内一片死寂。 血腥味弥漫在室内,黎噎只觉得浑身冰凉。 完了。 连鸢死得很快。 她的身体迅速腐朽化作飞灰,灰烬凝聚成一只白色的蝴蝶,那只蝴蝶径直飞进了黎噎的心口。 黎噎吓了一跳。那只蝴蝶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波纹。 眼见后人连鸢身死道消,徴音神君只是愣了一瞬间,肩膀上的精卫灵鸟却发出一声长鸣,化作金光一道射向黎噎的心口。 金麟神君很是戒备,金棒一挥出,直接将精卫拍到地面上。 …………… 此时在浓雾中徘徊的谷荒泽,只觉得脚下的雾气似乎抖了一抖,埋伏在何处的白氤氲兽也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那道歌声在谷荒泽的耳边变得更加清晰,那嗓音也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 距离他不远处的浓雾突然淡了不少,隐隐约约出现一座建筑的轮廓来。 谷荒泽看着那建筑的影子,原本坚定的脚步,却突然犹豫了起来。 而那道歌声,熟悉却带着淡淡忧愁,让他想起儿时在小四灵镇的生活。 炎热的午后,还是小小孩童的他,总是睡不着。 泽天帝君抱着儿子,躺在院子的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儿子的后背,唱着温婉的歌谣。 那歌里唱的是什么,谷荒泽至今还不清楚。 只记得每次娘唱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眶总是有些通红。 第303章 大约是亲人 谷荒泽站在那栋建筑前,没有迈动一步。 可是浓雾却渐渐淡了,那栋建筑越来越清晰。 正是一座古朴的道观,坐落于闹市之中。 这座道观位于小四灵镇中很多年,可谷荒泽却只来过一次。 还是不久之前被黎噎带进来的。 趁早上香的香客们来来往往,从谷荒泽身边穿过去,化作轻烟融进白雾之中。 一脸严肃的老道人正抱着一捆冬笋正要出门去。 看见熟悉的长辈,谷荒泽不免激动,走到了碰碰道长的面前。 “碰碰叔……碰碰叔?”谷荒泽低声呼唤了几句,可碰碰恍然不觉。 碰碰道长盯着路过买菜的镇民,手里那一条大河鱼,有些心虚地瞥开头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碰碰,你的心仍然不静。”许久不曾出门的满满老道长,居然破天荒地送着碰碰到门口。 “咳咳!师兄!”碰碰道长被师兄戳穿心中所想,老脸一红。 两位老道长就站在谷荒泽面前说话,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谷荒泽的气息。 “只不过是蜃影罢了。”谷荒泽心中略微失望,却也微微放心。 碰碰和满满两位猫妖长辈,寿命已然快尽了,谷荒泽也不想让他们卷入其中。 此时,那道歌声又从道观之中响了起来,依然翻来覆去地唱着那几句词。 “兰芝玉树,梦语绮芳,无碍无障,是为道场……” 碰碰道长背着那袋冬笋,腰板依旧很是硬朗地走出道观,背到酒楼或者食肆去兜售,以此赚些灵石,补贴点道观里的开销。 满满道长呵呵两声笑,与来往的香客打着招呼,一边佝偻着腰慢慢往回走。 “哎呀,满满道长,怎么就你一人,一心都不来扶一下。”梦婶走上前去,身后还跟着乖巧的梦悲。 “呵呵,冬日里,跑来取暖的猫崽子太多啦,一心也忙不过来。” 谷荒泽一步一步跟着满满道长的身后,果然听见道观里满是猫咪的叫声。 动物很有灵性,许多野猫都熬不过寒冬,因此猫妈妈总会将刚生下来的小猫藏在温暖的地方。 而这座猫妖经营的道观,大约是猫妈妈觉得最温暖与最安全的地方。 可苦了一心这班小猫妖道士,每日还要费心照顾这群猫崽。 就在一群嗷嗷待哺的各花色猫崽子中,一名小道士,正在边铲屎边唱歌。 “兰芝玉树,梦语绮芳,无碍无障,是为道场……” 这名小道士法号一奥,也是一心的师弟。 “一奥,你这一早上都唱的这什么歌?听得我耳朵都生茧子了。”一心抱怨了一句,揉了揉自己冻得通红的耳朵。 一奥自己也不明白,他吸了吸鼻涕:“我昨日做梦呀,梦见泽天帝君一直在教我唱歌,他让我今天在这里一直唱,一直唱,一直唱………” 一心撇嘴:“那唱到啥时候?” 一奥疯狂摇头:“不知道,反正我一直唱,一直唱,一直唱……” 说罢他又开始唱了起来。 谷荒泽面色却有些发青,他再也顾不得这歌声这白氤氲兽,转身回头就往食肆的方向赶过去。 “阿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吗?”远处一片竹林之中,出现一名青衣男子的身影。 这人站在竹林与薄雾之中,影影绰绰,面孔模糊不清。 可就算化成了灰,谷荒泽也认得他。 谷荒泽咬了咬牙,依旧不理,仍是飞快往来路赶。 可这片白雾朦朦胧胧,恍惚间道路似乎被人用手拨乱,散落各处。 “原来你也一直在骗我!” “娘!” 谷荒泽又惊又怒,食幽夔影在他身后展开来,化作铺天盖地的黑绸,妄图冲破这一片浓雾的屏障。 泽天帝君一挥衣袖,立刻劈断了这夔影。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看着自己激动不已的亲生儿子。 “我与他,毕竟相伴多年。虽然他心思诡谲,做事阴狠。可他毕竟也曾是旧世之子。如今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救世,我有什么理由不帮?” 谷荒泽身上冒出星辰紫雾,泽天帝君头发散开,根根发丝散出同样的紫雾,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激荡地周围的白雾都要散开来。 …………… 黎噎躺在地上,手里握着连鸢的银剑,脸庞上还沾有连鸢的鲜血。 他的脑子里一阵轰鸣声,就像在机场的停机坪,听到那些飞机起起落落的巨大噪声。 整个人明明躺在地上,魂魄却起起伏伏不能安定下来。 他知道他完了。 虽然不知道醉山月的全部计划,可他已经落入了彀中。 醉山月用连鸢的性命,将他逼入局中。 “泽先生果然说得对,千万不要出手啊………”黎噎望着房梁,喃喃自语。 吕飘寒犹自惊魂未定,他跪在连鸢的尸体旁边,探了探她的鼻息。 “是,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吕飘寒突然大声地叫嚷起来,引来了徴音真人。 徴音真人看见后辈的陨落,有些反应不过来,被他这一叫,立刻提起拂尘朝着黎噎挥了过去。 那磅礴的灵力就如一座山峦,要狠狠地将黎噎压扁! 这紧要关头,金麟神君率先反应过来,金棒朝着紫玉柄拂尘又是一顿拍。 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 “喂!别躺了,你真想死啊!”金麟一边打还一边大声提醒黎噎。 只见徴音肩膀上的精卫,化作金光朝着地上砸了下去。 黎噎呆愣愣地躺着,照这样下去,必然会被金光砸死。 可精卫砸了下去,却是结结实实砸了下去。 黎噎的半身化作白沙散开来,只留作一颗头还是实体。 仿佛他只留下那颗头,还在思考着醉山月的布局,而自己又要怎么破局。 “金麟!如果我占了这得道场,真成了仙,我能去哪里?”黎噎大声问道。 金麟边打,边游刃有余地回答:“当然是成仙,上仙界啊!” “轰隆”一声巨雷,劈开了黎噎脑子中那些顽固的石块。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醉山月果然是想将自己诓上仙界去。 即便身上没集齐五灵又如何?先将他与金麟神君带上去,再作打算。 可是这天上,有能帮醉山月完成这件事的人吗? 还是醉山月也上了仙界? 第304章 大约是前因 周围白色浓雾被浩荡的紫气冲荡开来,一白一青两个人影站在虚空之中对峙。 属于道观那静谧和谐的蜃影已然消散不见,只剩下一派肃杀之气。 而在浓雾中还隐藏着无数的白氤氲兽,张扬着手指,伺机而动。 “难道你都不让我与安俨上仙界找你。也从来都不告知我们原因。”谷荒泽眼底里酝酿着怒气,“这座道观,亦下了禁制,从不让我们接近。” “这一切,从通仙桥被斩断时,就已经开始了吧。” 面对着儿子的质疑,泽天帝君没有否认,他张开手心,又是一道紫气对着谷荒泽罩下去。 “几千年,对于我们来说,也不过眨眼之间。”泽天帝君淡淡地说,“唯一遗憾的,是错过了你与安俨的年少时光。” “可这与天下苍生之性命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泽天帝君抬头望天:“我们等黎噎这样的人来,等了太久,太久。” 在他的示意下,谷荒泽也望向上方。 只见浓雾渐渐被拨开,那是一片茫茫星空。 在一轮弯月背后,有一颗比月亮还要大的蓝色透明球体,若隐若现。 球体上同样有着山川大海,同样有着熙熙攘攘来往的生灵。 那些人,驾驶着谷荒泽从未见过的铁皮箱子在地上走,在天上飞。几十层高的房子拔地而起,就像钢铁做的丛林一样,颇为壮观。 “这是天外之天。也是黎噎与醉山月出生的地方。”泽天帝君露出几丝向往之:“那也是我们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真是可惜。” 谷荒泽微微讶异:“为何你会知道……难道说。” 泽天帝君示意儿子往月亮身上看去。 只见原本洁白无瑕的月光之中,竟然隐隐泛着血丝。 月亮……在流血。 “这是月裂之相。”泽天帝君说道:“大千世界千千万万,太阳象征着生与阳,象征着变化。可每个世界都有至少一个,属于自己的太阳。” 就像旧世太阳死去,新世太阳就会诞生。 “可是,这大千世界外月亮却只有一颗。” “当月圆时,所有世界的月亮都是圆的,当它缺时,所有世界的月亮都是缺的。” “它象征着死与阴,也象征着永恒。” 这些关于月亮的说话,谷荒泽从来没有听泽天帝君说过,他皱着眉看了过去,依旧看到的一张模糊的脸。 泽天帝君似乎在笑:“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娘亲从来就没提起月亮的事情?” “不过你觉得更奇怪的,应该是,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问过。” 被娘亲猜中的谷荒泽,眉头皱得更紧:“假若我猜的不错,月亮亦有奇异神力,而这种神力,能让生灵将其忽略。” 泽天帝君笑了起来:“说的好,不愧是我儿子。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比你要晚,那是在知道你爹爹是从天外天来的时候。” “从那时,我才从你爹爹口中知道,原来月裂之相发生时,大千世界容易发生震荡,而就在这时,刚死的魂魄有可能因为月裂,去往其他世界。” 谷荒泽只觉得心一沉,不可置信地问道:“黎噎的魂魄,来到四灵界,不是偶然。” 泽天帝君衣袖一抹,那天空的蜃影登时消失。 “自然不是。” ………………… “你要成仙?”金麟大喊:“我觉得你不行。” “你能下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和娘吗?还有我那大侄子!” “对啊!”黎噎一拍大腿,心中狂喜:“我不行!真的不行!” 像连鸢那样断情绝爱?那黎噎还不如自己去死一死。 不对,黎噎眼珠子一转:“等等,若我到今晚子时,都没有得道,那………” “哦。”金麟神君猛地捉住徴音真人的头发,用力一拽,扔到墙上,“没得道,就会化为一滩脓血,所以说得道场这门功法极度难得道嘛。” “古往今来,我只见过一人能成。” 被砸到墙上的徴音真人,双手捏起法诀,他与精卫的身形瞬间互换。 他欺身而上,几乎面对面贴着黎噎。 黎噎呼吸一滞,化作百只青白蝴蝶飞了起来。 徴音真人一击不成,咬牙切齿:“妖孽……你是妖物。” 此时哐当一声,原本被黎噎拿在手里的水荣华琉璃瓶砸到地上。 !! 徴音神君立刻双眼通红,想来是看到了琉璃瓶之中的水荣华,想起来仙音门的惨事。 前尘往事立刻与如今这妖孽联系起,徴音真人断然喝道:“你为何有此等魔物!在哪里捕获!” “真人!真人别误会!”黎噎凝聚成人形,躲到金麟神君身后摆手辩解:“我就是在小四灵镇开食肆的普通老板,平平无奇。确实会有一点法术,但是!” “小四灵镇!小四灵镇!”徴音面色冷峻,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不愁与一方,他们皆是死在了小四灵镇,自那以后,水荣华才潜入到吾门之中,这与你可曾有关!” 黎噎大声辩解:“冤枉,冤枉啊!水荣华分明是因为凤凰坠火。”他说了一半突然捂住了嘴巴。 完了,暴露了! 他这一开口,岂不是承认了知道水荣华的事情,那就更推脱不开关系了啊 果然,徴音真人登时杀意十足,他提起食指与无名指,往自己的脖子上插了下去。 鲜血喷涌流遍全身,如一团团火焰般滚在他身畔,紧接着他全身冒出了剧烈的火焰,似乎要将这一间食肆燃烧殆尽。 “妖孽!血债血偿!”精卫跳进了徴音真人的袖口,化为一柄金剑,金光与火焰交融,直直地朝着黎噎冲了过去。 金麟神君拔出一把头发,化作一条房梁般粗的金棍,狠狠地朝着徴音掷了过去。 可这五行相生相克,这属金的最怕遇见属火的。这金棍一碰到徴音三尺之内,居然就这样被生生烧融,发出一阵烧焦的味道。 金麟神君到了这回,脸色终于严肃起来:“你也身负天火。” 黎噎觉着徴音真人身上这股气息,格外的熟悉。而且体内的火灵,也异常地活跃,似乎急着往外跳。 第305章 大约是有救 似乎感受到亲切的气息,火灵在黎噎体内蠢蠢欲动。 它与徴音真人身上的气息遥相呼应,似乎两方都想要融合在一起。 “还说你与水荣华毫无关联?”徴音真人厉声质问,“若非接触过凤凰坠火,你何故沾染天火!” 黎噎炸毛:“这样不能说我和你们仙音门的事情有关吧!我只不过一个小小的食肆老板!如何操纵水荣华吞食仙门!” 徴音真人眯着眼,似乎在思考黎噎此话真伪,“那你又是如何拿到这水荣华。” 黎噎脱口而出,“自然是,自然是别人给我的!” 徴音真人又待说话,忽然金麟挡在他们中间,一脚飞起将徴音真人踹出门外。 “还废什么话啊!赶紧滚!” 黎噎大惊,捉住金麟的衣袖:“他,他这外面还有白氤氲兽。” 金麟甩开他,一脸无所谓:“死不了,以他的修为,还有火灵,撑到子时不成问题。” 说着,她咬破手指,在门口布下一个法阵来。 鲜血里面似乎流淌着黄金,金光闪闪。 这是金麟神君的血特有的颜色,因为她身附金灵。 接着她毫无仪态地躺在一片狼藉的食肆里,头枕在手臂上。 “行啦,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你就只能活到子时啦。” 她在这边说着风凉话,那边吕飘寒抱着昏迷的落英,眼神还不住往这边瞥着。 黎噎脸色灰败地捡起水荣华,失魂落魄地回到后厨去。 后厨静悄悄地,异常地冷。 灶台里的柴火居然已经烧完,用手碰了一下,锅炉也冷了。 怎么回事? 黎噎内心烦躁:“祝煌,合三眼,人呢?怎么不看着点火啊!” 哎,人都要死了,看着火有啥用啊。 黎噎靠在灶台旁,摸着冰冷但熟悉的灶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他垂头丧气地吸着鼻涕,心里闪过许多念头。 或许这事还有转机呢?黎噎这般想着,跑出后厨来到店里。 “金麟,或许可以………” ?? 店里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被砸坏的桌椅居然完好无损。 怎么回事? 黎噎又奔跑到后院里,只见院子里也是静悄悄地,祝煌与合三眼并不在。 他又推开房门,果然,黎大娘并小宝与婉儿皆不见,房间里空荡荡地,被子在床铺上叠得齐齐整整,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怎么回事啊………” 黎噎抱着头蹲了下去,绝望与迷茫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黎公子。”忽然之间,他的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黎噎转过头去。 ……………… “是我耽于情爱,看管不严,才导致醉山月杀上仙界。”泽天帝君的语气颇为沮丧。 “自从火灵神君身殒,长鱼氏下界以后,仙界就立刻开始崩塌。” “我拿了世间无数的火灵与水灵去填补缺口, “可是没有用啊………” “这终究没办法延缓仙界的下坠。” 谷荒泽接口说道:“所以,是你砍断了通仙桥?” 泽天帝君没有否认,他只是说:“娘在这天上,日日夜夜研究这解救之法。” “寻常人的魂魄,根本无法承载五灵,非疯即死,亦或魂飞魄散。” “后来,终于让我想到了。” “这天外天人的魂魄,经过了月裂来到五灵界,其魂魄有其独到之处。” “你父亲,魂魄险些被打散,还能修成聻;而然蝉,身死魂魄还能支撑圆光乡多年。” “想来也只有天外天人之魂魄,才能承载这五灵之力。” 泽天帝君叹了口气:“你爹与然蝉,我是断断不能拿他们去填这窟窿的。” “于是,我只能等。等天外天,再送一个魂魄来。” “这一等,就是几千年。” “也是难为你与安俨,在这人界担忧我多年。” 谷荒泽静默了一会,开口说道:“我曾以为无所不知的泽天帝君,是慈悲仁爱,周济众生的。” “却不曾想,娘亲,你也有自私的一面。” 泽天帝君还是不否认,他只说:“这件事情上,我只算漏了你。” 只算漏了,黎噎居然与谷荒泽摊上这样的关系。 “倘若你当初不曾与黎噎相识,如今需要牺牲的只是一名陌生人,阿泽,你定不会这般与我作对的。”泽天帝君如是说,“这可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阿泽,你知道轻重。” 谷荒泽忽然低声笑了,卸下身上所有的灵力,任由泽天帝君的紫气将他包围。 “阿泽,你……”泽天帝君颇为吃惊,连忙收回灵力,害怕伤到自己的孩子。 “娘,我与黎噎的相遇,也并非巧合。” “而是你与醉山月两人精心设计的。” 泽天帝君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清晰。 还是谷荒泽记忆里的那个模样。 他张开手,手心也是一枚琉璃瓶。 琉璃瓶里装着的是枚血红的魂魄,那是圆光乡甘无瑕的魂魄。 一直被谷荒泽藏到现在,终于拿了出来。 “我在圆光乡遇见了这位姑娘。” 泽天帝君看着那枚琉璃瓶,脸色阴鸷,晦暗不明。 谷荒泽从未在自己娘亲脸上,见过如此可怕的神情。 “这正是天意。因果循环。” “娘亲,你是知道杜鹃的。” ……………… 黎噎眼中闪过三分害怕,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去,却看见自己的身后站着一名黑衣姑娘。 她身形妖娆,举止如弱柳扶风,眉目也长得极其好看。 此时她脸上带着十分焦急地说道:“黎老板,是妾身,妾身水三十三娘!” 水荣华,水三十三娘。 黎噎猛得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琉璃瓶,果然空空如也。 “是照尊大人让妾身这么做的,请黎老板见谅。”水三十三娘微微福身。 黎噎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我现在进入了你的梦境里?” 水三十三娘点头:“正是呢。” “照尊大人让我看着时机,拉黎老板进入他的梦境里。” “他,他的梦境?”黎噎更是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水三十三娘捏了手帕,示意黎噎赶紧跟她走。 “此时要如何说起呢………” “这样说吧,黎老板,你一直以来都在梦境里呀。” 第306章 大约是教育 水三十三娘捏着帕子,轻轻推开了后院的门,拨开浓雾,带着黎噎走进暗巷之中。 梦境里的小四灵镇如死般寂静,黎噎的脚踏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可是天气却格外地冷。 明明没有雪,却越来越冷。 “奇怪…………”黎噎抱着自己打着哆嗦,“水姑娘,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我娘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水三十三娘在前面走着,并未回头:“照尊大人说过,所谓得道场的功法,其实也是淬炼魂魄的功法。” “得道场开启之时,会将所有因果之人都拉进梦境之中,若此时在梦中死去,肉身也会跟着死亡。” 黎噎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他掐住自己的脸,试图制造出痛觉来。 “没用的,若非有他人引导,这就是一场无法醒来的梦。”水三十三娘轻轻一笑,“可是在梦境这一功法上,我族天赋异禀,无魔能出其右。” “我现在就将你从得道场引至我的梦中,你再从我的梦境里醒来,这样就能完美脱身。” 黎噎喜上眉梢,不过瞬间却又追问道:“那我娘他们呢?他们还留在得道场吗?” 她反问道:“黎老板,难道你没发现,从浓雾升起时,就没有听见黎大娘她们的动静吗?而且后面您的两位伙计说话也越来越少了吗?” “可那娘带着孩子在里屋睡觉。”黎噎这般说着,脑子却也不停地打转,越想越觉得有是这样。 水三十三娘摇头:“他们已经事先被妾身转移出梦境了,如今未醒的就你一人。” “多亏前院动静大,妾身才能趁虚而入呀。” 水三十三娘说话间还有几丝得意。 沿着暗巷一直走,七拐八拐地,终于走到了尽头,那并不是熟悉的镇外,而是一片蔚蓝大海。 “果然是梦境啊,这般生硬的衔接真是不讲道理。”黎噎抱着自己,冷得直跺脚。 阳光灿烂以下,海波粼粼以上,是一艘白玉般的大船,船上的彩羽帆已经放了下来,等待起航。 “黎公子,随奴家上船吧,逃离得道场。”水三十三娘提着裙摆飞上船去。 黎噎瑟瑟发抖,心却是热的,他迫不及待地踏出了第一步。 却没有第二步。 黎噎停下了脚步,重新审视着这一艘白玉船。 ………………… “杜鹃鸟,会将自己的蛋下到其他鸟的鸟巢里。”谷荒泽手里攥着那枚琉璃瓶,脸色很平静:“还会将其他鸟的蛋踢出鸟巢。” 泽天神君瞥了一眼儿子手中的琉璃瓶:“天外天有一句话,叫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万事万物,皆是天命。” 谷荒泽失声笑道:“那天命可曾知道,他所选定的继承者,已经被调包了吗?” 泽天帝君面色冷淡,并不做声。 谷荒泽说道:“我是你的儿子,可你与醉山月都无法操纵时间。” “即使我拿着万象须臾璧,也会被光阴之河吞噬,为何我能活着见到紫陌神君?” 泽天帝君微微挑眉,神情甚是玩味:“原来是他说的,难怪了。” “光阴之河里发生的事情,就连我们也无法知晓,真是失算了,失算啦!” 醉山月的低沉嗓音忽然从泽天帝君的身后响了起来,他的身影在浓雾中显现出来。 嘴边还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哎呀,儿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你一出生就死了,一如你爹我当初那般。” “你爹我啊,看不得这种场面。”醉山月咧嘴一笑,甚是狂妄:“天道总是戏弄我,想让我的血脉也一生即死,我可不能如他的意。” “你不就是,缺颗心嘛。这有什么,另找颗心换上就是了。”醉山月靠在泽天帝君身上,慵懒地吸着爱人身上的气息,“既然要换,那就要换世间最好的。” “正好,木莲天女,五神君中唯一剩下的那位就是天道继承人,已历经两个旧世,还有三万年就要身化天道。” “既然如此,我何不借来用用。”醉山月眼中除了得意,还有千年万年无法化解的恨意,“从前我自问循规蹈矩,顺应天意。” “可我一生即死就罢了,为何连我的儿子也要一生即死,成为半鬼半魔的污秽之物,只能混迹在魔海与黄泉之下?” 谷荒泽的心隐隐作疼,他不自觉地捂住心口。 虽然小时候就喜欢与醉山月斗嘴掐架,长大了还因误会,与他这个爹以命相搏,可谷荒泽知道,他爹娘一直都很爱他。 醉山月所做之事,皆是为了自己。 可这也让谷荒泽油然而生出无力感,原来自己的命,也是从一出生就注定了。 他与黎噎并无不同。 不,可能多了些爱吧。 醉山月狂热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成为天道,难道不好吗?” “与天地同在,与光阴同行,还能肆意玩弄天下生灵的命运。” “儿子,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啊!” 谷荒泽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嫌弃。“万事万物,皆有其代价。就如修成仙要遭天雷劫难,用得道场修炼成仙却要斩因果。” “身化天道,亦要斩情爱。”谷荒泽皱着眉头:“爹,娘,我会杀了你们的。” 泽天帝君脸上居然露出欣慰的表情,醉山月噎哈哈大笑,两人牵起手,并肩而立,“若为了你,我们立即身死又有何妨。” “可是,你娘从天上看了这么多年,你唯一没有的就是情爱,就是对道侣的恋慕之情,情爱不齐,斩无可斩啊。” 谷荒泽皱着眉头:“你们就把主意打到了黎噎头上。连我与他的相遇,都不是巧合。” 装模作样地叹气,醉山月摊手:“也是无心插柳。这么多年,我们往你身边摆了多少男女。” “从小与你长大的安俨,你不喜欢;美艳少妇越皎罗你也不喜欢,就偏偏喜欢上我的倒霉蛋老乡。” “这怎么不算是注定呢!” “到时候你们两一个合化天道,一个身归仙界,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用分离,可不比你爹妈我们,要好上千倍万倍吗?” 第307章 大约是陷阱 醉山月似乎沉浸在他的幻想之中。 谷荒泽却只觉得荒谬。 “老混蛋,你是不是被关在黄泉以下关太久,入了疯道。”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倒是好。”也顾不得娘亲在场,谷荒泽直接对自己的老爹恶语相向。“你可曾在意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醉山月得意洋洋:“儿子,你这话就有些过于矫情了。这世上生灵千千万,哪有能比得上你气运的。” “这都有赖于你爹我这么多年的精心筹划,正所谓,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 泽天神君别开脸,也是嫌弃的表情。 谷荒泽懒得再听他爹的侃侃而谈,手里幻化出藜杖,也不用什么法术,直接朝着醉山月头上就砸下去。 醉山月身后的黑影自然而然地接住藜杖,“喂,臭小子,这法宝好歹也是我送你的吧!” 藜杖直接爆炸开来,无数夜明珠四散飞溅,化作黑色的眼珠子融在醉山月的食幽夔影之中。 “随时随地看察我动向的,法宝?”谷荒泽趁着这个空档,忽然跳进了浓雾之中。 “孩子娘,孩子要玩捉迷藏哩。”醉山月两片墨袖往前挥去,浓雾立即散开,可谷荒泽已经飞出好远。 泽天帝君右手做拈花之形,一条紫色丝线从他手中显现,这条丝线的另外一头,正缚在谷荒泽的右脚脚踝上。 他一扯,谷荒泽被迫停住了脚步。 “再等等,你再等等,孩子,”泽天帝君沉声道,“再等一会,这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谷荒泽回过头来,双眼恨得通红,“你们已经在向黎噎下手了。” ………… 看着那艘白玉大船,黎噎呆呆地站在原地。 “水姑娘,真的要上这艘船吗?”黎噎看着她问。 水三十三娘有些疑惑,也有些焦急:“黎公子,别犹豫了,快上来吧,我怕……” “你怕什么?”黎噎反问道:“连鸢已经死了,还有谁要追着我,不让我跑。” 水三十三娘立刻闭口不言。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开来。黎噎突然发难,腰间的无心烛发出万道火光包围住了三十三娘。 水三十三娘尖叫一声,直直往船舱中躲去。 黎噎发了疯拔腿就跑。 不对,这肯定不对! 这艘大船,很是不对! 它与谷荒泽那艘能飞上天的船实在太像,甚至比那艘还更好。 好得跟黎噎在图纸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艘船,偏偏被水三十三娘用来做过渡梦境的载具? 他登上这艘船,是真的能逃出梦境,还是更为糟糕?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醉山月一直都想将这打生桩的好材料诓上天去。 而且他上面一定有人,说不定就是他老婆。 他老婆可是泽天帝君! 而且,而且,水三十三娘也是从天上来的! 谁知道是不是泽天帝君预先埋下的线? 黎噎漫无目的地往前跑,一察觉到白氤氲兽欺身而上,他就用火灵之力震慑,烧得白氤氲兽屁滚尿流。 泽先生,你到底在哪里,你爹妈合伙欺负我!你的宠物也欺负我! 黎噎撇着嘴,浑身散发着怒意。 就在这跌跌撞撞满头乱窜之际,黎噎竟然埋头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谷荒泽脸上带着惊谔,脚踝上的紫色丝线也是断裂的状态,他不自觉地搂住黎噎。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发生什么情况。 就这样轻松地重遇了? 就是这么轻松! 黎噎茅塞顿开,他搂住谷荒泽,满脸欣喜:“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得道场!” “现在是我的得道场!我想让谁来就让谁来!” 这得道场的功法,居然在无形之中救了自己。 谷荒泽满脸无法置信,他紧紧地搂住黎噎,像是差点失去了最为珍贵的宝物一样。 “你到底去哪里了!”黎噎被他搂着,口里忍不住抱怨。 “是我的错。”谷荒泽深吸一口气,“我今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刚刚,就在谷荒泽被他父母捉住的瞬间,他也以为这一切全完了。 却万万没想到,柳暗花明。 ………………… 得道场之外,此时已近黄昏。 梵鸿处理完他师弟的事情,就急匆匆地赶回小四灵镇来找黎噎。 却不曾想,他刚走到门口,就遇见同样是行色匆匆赶来的祝莲生夫妇。 “师哥!”祝莲生急急地施了一礼,林虹却已经奔进店里。 “这又发生了何事。”梵鸿心中似乎不祥预感。 “镇卫派人来说,从今日午后起,黎老板并店里的伙计与一名女客就沉睡到现在,丝毫没有转醒的状态。”祝莲声脸色焦虑。 “黎大娘已经将灵医找来查仔细原因,查了半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 梵鸿随着祝莲生走进食肆,就见地上躺着好几人。 黎噎,合三眼,祝煌双眼紧闭躺在地上。 旁边一名白衣女客,已经失去了气息。 蜗灵心有余悸地解释:“这姑娘,睡着睡着,突然就死掉了。” “可是我查了这厨房里所有的食材,一丝问题也无,好生奇怪啊。” 卢夜城坐在合三眼身旁,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梵鸿环视一圈,皱紧眉头。 他走进后院,果然在黎噎房中的床褥里,挖出了同样沉睡的狸花猫。 不可能是中毒,更不是中了寻常的术法。 以照尊谷荒泽的本事,想要让他中术或中毒,难如登天。 这术法何等精妙。 梵鸿还在思考着,忽然见到狸花猫的肚皮下,居然压了一张纸条。 “得道场。” 梵鸿呼吸一滞。 竟然是得道场。 …………… 谷荒泽牵着黎噎的手,两人行走在浓雾之中。 “所以说,水三十三娘果然不是你安排的?”黎噎问道:“她所说的,离开梦境这事也是假的?” 谷荒泽微微颔首,脸上余怒未消:“水三十三娘这步棋,是我不曾料到。” “险些害了你去。还好你警觉。” 黎噎至今也是心有余悸。 “险些被她骗过去,幸亏你带我看过那艘登仙界的大船。” “事到如今,下一步也不知如何走。” 谷荒泽却道:“不一定。” “得道场还有一个从外部破解的方法。” 第308章 大约是回去 “所以说,你早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给阿雁留了纸条?” 一片浓雾里,黎噎不自觉地抱着谷荒泽的手臂,紧张得东张西望:“你说,你爹娘会不会在哪个地方突然间就冒出来啊?” “然后把我捉上仙界去,埋在地里。” 谷荒泽拍了下他的额头:“我娘还在仙界,老混蛋被看压在黄泉之下,得道场里出现的只是他们的投影。怕什么?” 黎噎瞪了他一眼:“就算是投影我也打不过啊。” “你说,阿雁凭借着那张纸条,真的能在天黑前找到破解得道场的方法吗?” “梵鸿前世修行的功法,也是出自夜漠雪顶。他理应知道。”谷荒泽牵着黎噎的手,眼中有些淡淡的温柔,“如若他蠢愚不知,我们就一世待着这里。” “没有其他人打扰,不用关心其他烦扰,倒也自在。” 黎噎甩开他的手:“别扯了,好日子总是要到头的。最多到今晚子时,我就会死掉。” “与其如此,我还不如被你爹娘捉去天上,从此与天地同在,嘿嘿。”黎噎说着说着,翻了个白眼。 谷荒泽反问他:“我说过得道失败就会死吗?” “难道不是吗?”黎噎有些迷糊,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谷荒泽又点着他的额头,反问他:“我爹娘苦心钻研几千年,才得了一个你,你觉得他们会用得道场,就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黎噎心脏砰砰跳:“你是说,就算得道失败,我也不会死?” 他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这一日大起大落的经历,让黎噎无比珍惜活着的机会。 谷荒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进得道场,就不可能成功,这一点,傻子都知道,我爹娘更明白。” “你心软,心善,杀害自己亲人朋友来得道的这种事情,你压根就做不出来。” “所以这次的得道场,注定就是失败的。” “甚至于,我爹娘引我出去,暴露水三十三娘,诱导你离开食肆,就是想让得道场失败。” 黎噎又紧张起来,攥住谷荒泽的袖子,“得道失败,我究竟会怎么样。” “我,我究竟会到去哪里?” 谷荒泽斯说:“以往失败的得道场,修者就会在世间消失。无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可是消失,也不意味着会死。” 黎噎更是被他说得云里雾里。 “只不过此事我也不敢肯定,我还需要找一人问问清楚。”谷荒泽牵着黎噎,示意他回食肆中去。” “这是你的得道场,唯一能辨认位置的人,就是你。” 黎噎不疑有他,只是在内心默念着要回食肆中去,就见浓雾层层叠叠地散开,那熟悉的小黎食肆就出现在眼前。 “找谁问?”黎噎问他。 食肆里,其余人都在。 合三眼和祝煌在后厨的锅里不知道煮着什么,反正边煮边吃。 “咱别怕啊,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合三眼很明显有恃无恐,装了一碗汤咕噜咕噜喝起来,打了个嗝:“等出去以后,你以前分我身体的账咱们再慢慢算。” 祝煌有气无力地应了他一句:“能出去,你想干嘛都行,如果能出去。” “哼,小孩子,就是阅历少。”合三眼鄙视地说。 与后厨里面热火朝天的情形不同,前店就显得安静很多。 金麟对于阿寒这种人,已经忘记得快差不多了,只记得阿寒做的那些事情。 “在食云蚕那件事情前,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的。”金麟神君翘起二郎腿。 “你会给我弄好多好吃的,我最烦看字,你也能帮我处理文书。” “别人都觉着我灵力高强,水火不侵,只有你看出我怕热。从极北之地给我弄来一床细冰丝织的被子,还有那个产冰的凉月球。” “你哄得我很开心。” “我也一直把你当弟弟。” 听到这里,吕飘寒脸上浮现愧疚的表情,低下头用手帕帮落英擦脸。 “可是那件事情后,然蝉派人去调查,才知道,哟,原来阿寒还是寅宁宗的好弟子。本来混进我们拍卖行,就是为了刺探法宝的消息。” “当年那件天残万刃刀,被寅宁宗低价拍走,其中就有你在里面活动。” 眼见金麟神君已将他的来历调查清楚,吕飘寒心中仅存的那一丝侥幸也消散了。 他苦笑道:“这些年来,我苦修茹素,再也不回寅宁宗,就等在当初你捡到我的那座城里。” “我等你来处置我的,姐姐。” “姐姐,为什么你宁愿忘记我,也不愿来找我。” 吕飘寒说得动静,殊不知被他搂在怀里的落英,微微动了动手指。 “害,我活了这么多年,遇见的背叛难道还少吗?”金麟神君翘起二郎腿,咯咯笑得开心。 “连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弟弟,都为了别人,跟我断绝关系。” “上一次,也是在得道场里,我就险些死在了他手里。哈哈,哈哈哈哈。” “情啊,爱啊,总是会变的,你?你不过是我路上的一粒小沙子。” “膈脚,顶多流些血,我能拿这粒小石子做什么?” 吕飘寒脸色苍白,惨淡一笑,他这么多来年,午夜梦回,想了那么多,怕了那么多,却不曾想到,原来自己在这人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粒不起眼的一小石子。 “这么说来,前辈,你也曾进过一次得道场,而且最终还全身而退了?”谷荒泽的声音从店外传来。 穿过浓雾,谷荒泽白衣飘飘,毫发无伤地从外面走进店里,后面还带了个鬼鬼祟祟的黎噎。 “哟,你啥时候出去的。”金麟神君有讶异地看着黎噎。 合三眼和祝煌也大呼小叫地从后厨跑出来。 “老板,你不是回房间睡觉了嘛。”祝煌端着热汤,脸带惊讶。 合三眼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就说,你怎么睡得着啊,果然还是跑出去找情人了吧。” “你闭嘴。”黎噎抢过合三眼的汤,大口大口地喝着。 里面大约是熬了骨头,也放了些胡椒,热热烫烫,黎噎只觉得浑身都暖了。 第309章 大约是一家 “前辈也曾进过得道场吧?”谷荒泽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缓缓坐下来。 “是啊。”金麟神君承认得十分大方。“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谷荒泽整了整微微凌乱的衣襟,继续问:“那次,那位开得道场的修者,他成功了吗?” 金麟神君沉默了一会,如实回答道:“成功了。那时仙界还在,他连一道天雷都没挨,就飞升上仙。极为了不起。” 金麟神君说着赞扬的话,语气却异常地冷淡,连黎噎都听出来不对劲。 “那你当时也是那修者的因果之人,可你没死,他也成仙了是吗?”黎噎咽下热汤,捧着还有余温的碗问道。 金麟神君将眼神投向他,并没有回答。 谷荒泽食指轻声敲击地面,发出两声闷响。 “果然如此。定是如此。” 金麟神君突然开口道:“你想错了,那名修者飞升以前,我就已经当了好多年的神君。” “我早已不在因果之内,他不必杀我。” 谷荒泽立刻反驳:“若无需斩,那修者又为何将前辈拉入道场之中,如此多此一举?” “凡是在这方天地之内的生灵,无论是仙是其他,都沾染因果。” “可他既然得道,你又未死,这就说明,要得道场就需斩因果,这一说法从来都是错误的!” 黎噎内心一咯噔,整个身体感觉更热了。 “而你,前辈,你明明知道真相,却一直对我们说,要得道就要斩因果,这是为何。”谷荒泽眯着眼看向金麟神君。 合三眼感觉他们之间剑拔弩张,魔兽的直觉让他把祝煌拎了回来,还后退几步。 金麟神君察觉到谷荒泽的质疑,却不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双手一摊:“你说这事啊。” “我没骗你们。”金麟神君把声音拉长:“我金麟从不撒谎,从不说假话。” “可是!”金麟神君坐起身来,狡黠的神色第一次出现在这张坚毅的脸上,“可是我话可以说一半!” 谷荒泽看着她的脸,手暗暗捏紧了袖子。 “斩即是不斩,得道即是不得,此为得道场的规则。”金麟神君指着天,还指着地。 “要么,你就全杀咯,要么你就一个都别弄死!” 靠!!黎噎咽了口水:“这不是天道耍人吗!” 轰隆!平白无故地,浓雾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闷雷,伴随着几道闪电,刺破门外的一片纯白。 噫!黎噎吓得抱紧了汤碗。 “你如今也是得道场的主人,说话小心些。”金麟神君语重心长,“一言一行,天道都看在眼里。” “你要是行事不如天道所愿,不管斩不斩因果,可能都无法得道咯。” 黎噎嘀嘀咕咕:“哪有这样的,哎等等,既然不斩也能得道,为何从古至今,仅有一名修者能成功。” “修行一道,要么就是一窍不通,浑然天成;要么就是融会贯通,大彻大悟。”金麟神君哈哈大笑:“这得道场的功法,最忌讳的就是,一知半解,自作聪明!” “可是古往今来,修行得道场的都是些好高骛远,得意忘形的修者,刚刚死的那姑娘,不过是其中之一。” 黎噎鼓起了脸:“那你为何不将真相告知于我?” 金麟神君挠头傻笑:“说与不说,有区别吗?” “以你的性格,你压根不会杀一人。” “都要得道了,趁这段时间耍耍你,不也挺好。” 没想到你这憨厚老实的金麟神君,也有玩心眼子的一天。 黎噎垮下脸去,抱着碗蜷缩到地上。 祝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满是喜色地问:“老板,你要成仙啦!” “那你会上仙界吗!” 合三眼却是嗤之以鼻,“仙界都没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上去以后会怎样,说不定啊,仙界那些仙人,早死光咯。” “再说咯,这仙界哪有四灵界逍遥快活。”作为鲎魔的合三眼,从来不懂人界修者的心态,他修行也只为活得更久,活得更快活。 黎噎疯狂点头以表赞同。 接着却又垂头丧气地蔫回原地。 搞了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上天啊! “不对啊,那刚刚水荣华,为何要………” 打草惊蛇,拐骗黎噎上那艘白玉船,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黎噎刚向谷荒泽投去迷茫的眼神,谷荒泽就向金麟神君发问:“那此事,只有你与当时得道的那名修者知道吗?” “是啊。”金麟神君坦然,“不过现在,在场的不在场的都知道了吧。” 金麟神君忽然看向吕飘寒。 “呵呵呵。”吕飘寒放开落英,站起身来,他的声音变得极为低沉,也极为熟悉。 “呵呵,老朋友,真是多谢你告知啊。” 抬起头来,吕飘寒一改平日斯文沉静的模样,嘴角勾出一抹狂妄的笑容。 落英再也装不下去,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拼了命地爬远。 “小姑娘,你别怕嘛。”吕飘寒负手而立,甚是潇洒,“借你的小情郎躯壳用一用,等会就还你。” 落英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吕飘寒挠了挠头,摸着鼻子:“这次,居然也是我才疏学浅,并不知道这回事。” 金麟神君又笑了,她今日笑得格外地多,格外的开心:“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啊,老朋友,你的同伙,你的老婆没有告诉过你吗?” 谷荒泽全身紧绷,心中一凛。 “他就是那位唯一成功的修者。天啊,你连你老婆怎么得道的都不知道啊,这道侣是怎么当的?”金麟神君一反常态,居然夸张地嘲弄起了醉山月。 金麟神君又指着谷荒泽,语气凉凉地,说出来的话也冷冷地,“还有你,我的亲侄子。” “你也不知道你娘是如何得道的吧?” “你是我娘的姐姐?”谷荒泽只觉得有些荒谬,连带着醉山月也不知道这件事。 “难怪你之前老提弟弟,原来,原来你弟弟是泽天帝君?”黎噎也反应了过来。 好大一盆狗血! 搞了半天,这几人都是一家人。 “我与他皆由天地感化而生,生于上古云梦海,一前一后,不超过一个时辰。” 第310章 大约是昏迷 金麟神君复又躺了下来,脸上有几分怀念的神色。 “那时候旧世未灭,人魔仙妖共存于世间。” “我比谷寸云早出生一个时辰,所以我是姐姐。” “也不是亲姐弟,只不过是一起长大,相伴了前半生罢了。” 她说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一阵清风。 “只是我也没能想到,我一时不察,畅游魔海几百年。弟弟就被仇人都勾搭上,还替仇人生了个娃娃。” 醉山月微微一笑:“虽然你杀了我,我也将你困在圆光乡多年,但是当年那事,也不是你主导,我觉得我们算不上仇人,看在我老婆的份上,还是能当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的。” 谁知道金麟神君也微微一笑:“我说的仇人,不是你。” 她还看向谷荒泽,“我说的那娃娃也不是你。” …………… 周围一副静悄悄的模样,黎噎捂住嘴巴,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醉山月的头顶,好像看到了一片草原。 “你胡说!”醉山月冷冷地反驳,声音底下是滔天的怒意。 黎噎突然好想看醉山月那张真实的脸。 没想到醉山月也有被绿的一天,做这件事的居然还是无暇清冷的泽天帝君! 金麟神君还在一旁添油加醋,“你是知道我的,我金麟!从来都不说假话,宁愿不说,也不多说。” “而且我还是谷寸云的姐姐!” 她故意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也真是可气,寸云当年与你结成道侣时,尚未成仙,待她大儿子七岁,才想起要渡劫得道。” “可他当时修为平平,渡雷劫上天也只有当仙人坐骑,这么心高气傲的怎么甘心啊。” “因此他也不知杀了多少修者,弄到这得道场的功法。” “巧了不是,他第一个想斩的因果,就是我呢!”金麟神君一拍大腿兴致勃勃地站起来,“还好我拖着他,我们打得昏天暗地,把他拖到了子时!” “要不然,嘿!外甥啊!我觉得你娘也想掐死你!” “他连这事都瞒着你们,怪道你们不知道得道场功法的秘密呢!” 金麟神君说得兴高采烈,黎噎听得头皮发麻,他都不敢看谷荒泽脸上是什么表情。 接着她又转向了醉山月:“喂,老朋友,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发现你老婆偷人的吗?” “你想知道那奸夫是谁吗?” 醉山月再也忍无可忍,全身灵力暴涨,向金麟神君冲了过去。 五彩披帛化作霞光飞醒,伴随着阵阵的黑气,将金麟神君裹成了一个黑色的茧球。 金麟神君在里面笑得更是大声,“你倒是用尽全力啊老朋友!这么多年,你是真老了吗!” 醉山月双眼涨得通红,全身皮肤因受不了如此凶猛的灵力,而一层一层地裂开来。 他猛得握紧拳头,黑色茧球收紧成人形。 金麟神君在里面痛苦喘息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嘲笑的话。 此时谷荒泽终于反应过来,他挡在金麟神君面前,猛得一脚将醉山月踹出门去。 浓雾里的白氤氲兽,闻着血的味道就过来了,它们七手八手地扯着吕飘寒的身体。 醉山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金麟!!你休想挑拨我与寸云的关系!” 以吕飘寒这具凡躯,根本无法抵御白氤氲兽的攻击与醉山月的灵力,还支撑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听浓雾外传来一声惨叫。 一阵血雾爆炸开来的同时,包裹着金麟神君的黑丝茧球也瞬间爆裂。 金麟神君从丝茧里钻了出来,手里拎着断裂的五彩披帛。 突然众人耳边皆传来一阵沉稳空灵的钟声。 咚。 咚。 咚。 钟敲三下。 浓雾散开。 咚。 咚。 咚。 钟敲六下,寒意渐失。 咚。 咚。 咚。 钟敲九下,眼前闪过一阵金光。 天旋地转之间,黎噎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耳边传来黎大娘与婉儿的说话声。 除此以外,还有蜗灵的,还有卢夜城的,甚至还有良叔和小田。 虽然躺在地上,却是热得很,想来这屋里点了好几个热热的炭炉子。 “醒了醒了!他们醒了!”蜗灵叫出声。 “嗷!我的三眼哎!”卢夜城一个飞扑,把合三眼按在怀里。 “儿子!儿子!”是林虹的声音。 “娘。”祝煌说话的时候还很是迷茫,“原来我刚刚,真在做梦啊。” “果然还是梵鸿掌门的法子有效。” “这是什么法宝!小小一枚铃铛,居然发出了宏钟的声音。” “而且这声音还能将他们叫醒。” 黎噎也很想问,他真的很想问。 可是他四肢瘫软无力,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他想喊出声,可是他张不开嘴巴。 这种情况,就像是睡迷糊了被鬼压床一般。 不久以后,店里的其他果然察觉到黎噎的异常。 首先开声的是黎小宝。 “爹爹要睡到什么时候呀,爹爹,你醒一醒。” 黎噎能感受到小宝的手放在了他的身上。 爹爹也很想醒啊,可是爹爹做不到。 黎噎只觉得脊背发凉,这种欲醒不醒,还不能动弹的状态,比之刚刚在梦境里面,还要恐怖千百倍。 “蜗灵,为什么黎老板还不醒。”卢夜城让蜗灵赶紧去把脉,又问着合三眼:“你们刚刚在梦境里,发生何事?” 合三眼似乎有些迷茫,“我,我们好像是,我们被,呃,我们………” 祝煌也猛拍脑袋地回忆:“刚刚在梦境里发生了很大的事情,可是,可是我记不得了!” “奇怪啊!我怎么会记不得!”祝煌觉得很重要,可是他真的不记得了。 黎噎如堕冰窟。 “他们定是经历了什么,可是记忆一出梦境就会消散。”梵鸿思忖着,“这得道场的功法甚是诡异,古往今来也没人能成功。” “虽然从外部破解极为容易,只需要用这挂在屋檐百年的铜铃。” “可书中并不曾记载过,这种无法醒来的情况。” 梵鸿颇为担忧地蹲下身去,用灵力探查着黎噎的情况。 “灵力平稳,性命理当无虞。” 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狸花猫悠悠转醒。 第311章 大约是昏迷2 时值月上枯柳梢,天上飘下片片雪花来。 酒楼里最好的厢房内,锦绣帷帐之中,金麟神君穿着整齐呼呼大睡。 然蝉歪在窗边榻上,喝着温热的黄酒,啃着大盆羊棒骨,烤着火盆,极为惬意。 “哈哈哈哈哈。”金麟神君是笑着从梦里醒过来的。 “吓我一跳!”然蝉酒杯差点被吓掉了,她没好气地抱怨:“做什么梦啊你,一睡睡老半天,踹你你都醒不过来。” 金麟神君愉快地从床上翻起身,走到然蝉身边,握着酒壶就往嘴里倒。 “自然是好梦!极好的梦!”金麟神君笑得痛快:“在梦里,我把醉那啥的那个大贱鬼气得七窍生烟,还在他面前说了我弟弟干的那些丑事,你都不知道他那张脸,都要裂开了。” “哈哈哈哈,可惜你不在梦里,哈哈哈。” 然蝉丝毫听不出里面的含义,托着腮,点点头:“好好好,你干得真漂亮。下次你再做白日梦,记得喊上我。哎呀,都说你这金麟神君豁达开阔,没成想也是个记仇的。” “心胸阔达就不能记仇吗,哪条天道规定的?”金麟神君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像是解开了某个心结一样,大口大口地啃着棒骨。 “做个梦就能把你乐成这样子。”然蝉吃得满口油:“整天叨叨叨你弟弟那事,喂,真的假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 “而且那个谁,说修为有修为,说皮相有皮相,还一心只爱他。他们连娃都有了,犯得着这样?” 要说泽天帝君背着醉山月偷情,然蝉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可是金麟神君从来不说假话。 见金麟神君没有回答,然蝉很是纳闷:“真犯得着?” 金麟神君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惬意地歪着,语气懒懒地:“有没有可能。”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类修者,都是为了一个高远的志向,为了这个高远的志向,他可以伤害亲人,断情绝爱,自然也能为了这高远志向,委身于人。” 然蝉放下手中的羊棒骨,只觉得胃胀不消化。 ……………… 狸花猫冬日也贪睡,不知情之人也不知它亦在梦中。 知情的卢夜城见色忘友,只顾着搂着合三眼;只有非敌非友的梵鸿,见黎噎久久未醒,又走回房中,正撞见摇着脑袋站起来的狸花猫。 “你也醒了,为何甘黎迟迟未醒。”梵鸿急急追问。 天旋地转的狸花猫蹲在被子上,蹲了好久才恢复正常。 “得道场落到了他身上,这般强行醒来,想是也要一段时间。” 梵鸿皱着眉头:“甘黎一个普通的修者,为何他总沾染上奇怪的事情,是不是因你而起,照尊大人?” “不止圆光乡一事,这段时日在下调查过,自从你来到他的身边,凤凰坠火,海市出事,再到生洲城雷灾,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好事。” 果然,这两位只能短暂地合作。 狸花猫幻化为人形,得体地拍了拍衣袖。 谷荒泽面对梵鸿的兴师问罪,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少掌门,你如今是以黎玉郎的道侣身份质问我呢,还是以甘黎收养了十年儿子的身份问我?” 梵鸿闭口不言。 谷荒泽避开他,推开房门:“我劝你,别管我们大人的事情。” “少掌门,有些事情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这个道理,甘黎不明白,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梵鸿心中一凛,像是想到了什么。 见他如此识趣,谷荒泽十分满意:“期待你下次的仗义相助。这因果记在账上,总有一天,会还的。” 谷荒泽走进前店,拨开众人,扶起黎噎,探了探鼻息,示意其他人散去:“他无事,睡几日就便好。” 卢夜城马上反应过来,“睡几日?不是吧,这小黎食肆才重新开张,又要关门?” “那你想如何?你倒是叫醒他。”谷荒泽嘴上这样说,却是掏出一袋沉甸甸的灵石。 卢夜城这才眉开眼笑带着合三眼离开。 林虹与祝莲声也扶着祝煌离开,蜗灵与小田他们也自告别。 梵鸿回到前店,捡起地上那柄白色银剑,“碧青氤氲剑?原来在此。” 谷荒泽接话:“是那名女子所盗?” “确是这女子,但不是盗。”梵鸿抬起白布,浅浅地看了一眼死去的连鸢:“当日我师弟确实为人蛊惑,出卖祖传法宝,但法宝已被此女子重金拍得,我们于理有亏。” “后来便于这女子达成协议,灵石全部归还,女子借法宝三日。” “却不成想,竟与甘黎有关。” 谷荒泽并不答话,对于他爹的谋算,他已经防不胜防,不想再算。 “此尸此剑,我需带走。”梵鸿打了声招呼,见谷荒泽没有反对,收起法宝与尸体便出了食肆。 “看见没,这是你养了十年的孩子,黎玉郎处了的道侣。”谷荒泽抱起黎噎,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你都这样了。” “他只挂念着自己的师弟,看都不看你。孩子长大了,都会变得无情的。” 如果黎噎此时能动能说话,他真的很想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喝干醋。” 谷荒泽将黎噎抱回房中,替黎噎盖上被子,生着火盆。 接着又回去安抚黎大娘和两个娃娃,让他们不用担心,先去吃饭,最后谷荒泽回到房中,坐在床边。 “我知道你听得见,你莫怕。” “得道场的功法加诸在你身上,强行解除得道场,你自然会受到重创。” “在得道场的功法彻底消散之前,你也只能这样躺着。” 听到他这般说,黎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很想喊,那我得躺几天? 仿佛能听见他说话那般,谷荒泽自顾自地说:“少则三日,多则一月。” “这也是好事。” “这段时日,我爹娘估计也没空找我们麻烦。” 对啦,醉山月被金麟神君整破防了。黎噎默默吐槽。 “他们之间这件事,估计也要争上一争。”谷荒泽叹息道:“他们要是就此决裂,就好了。” 第312章 大约是昏迷3 真是好一个大孝子。 大孝子真是一个好。 黎噎劳累了这半日,终于能躺在暖和的榻上,听着炭盆里噼啪响声,与谷荒泽低沉的声音,无比惬意,也感到无比困倦。 可他不敢睡,实在不敢睡。 万一又迷迷糊糊进了得道场,那该怎么好。 谷荒泽坐着看了会儿黎噎,也觉得无聊,索性又幻化为猫身,钻进了黎噎的被窝里。 狸花猫打了个哈欠:“都说夫妻吵架鸡犬不宁,我爹娘吵架可是天下太平。” “希望他们能吵到年后。这样就能过个好年。” 对啦,这样我起码,还能活过今年。黎噎默默地想着。 若能熬到过年,黎噎还想着替自己料理后事,再卖卖人情,去东海置些产业与黎大娘养老,将黎小宝和婉儿送去蕴霞山修道。 虽说这修行仙门一般黑吧,可蕴霞山还有梵鸿在,总没那么差。 不过就算自己啥都没来得及做,谷荒泽也会帮自己好好安置亲人的。 暖和的被窝里,他的手边传来毛茸茸的温热触感,应当是狸花猫用它的猫猫头来碰瓷自己。 好想动啊,不想睡啊。 这样迷迷糊糊东想西想,不情愿的黎噎还是睡着了。 小四灵镇小,这消息又传来。 这小黎食肆重新开张没几日,老板又遇见事情累倒了。 这下也不知道要闭店闭到什么时候。 “你们说,这黎老板是不是流年不利啊?”良叔一边蹲在店前喂野猫,一边跟蹭炭盆的小田他们闲聊。 “要我说,这黎老板肯定是惹到啥脏东西,我们这里,离其他三界都近,他一个凡人,说不定早就中招了。” 鱼贩持反对意见:“笑话,谁无聊对一食肆老板下手,还是个凡人,平白浪费丸药和功法。” “那也不对,我们小四灵镇地处三界枢纽,又有咱老镇头庇佑,黎老板这些年,可挣得不少。这世上,总有坏心肠的,看别人过得好,他们内心就不痛快。”画师摇头:“防不胜防,防不胜防。” 小田生啃着一整条白萝卜,翘着二郎腿:“据我观察,自从黎老板聘了那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狸花猫以后,他的日子,他的生意可都乱了套了!那只臭猫还贼凶,爪子利的哩!” 良叔横了他一眼,搂着怀里的白猫:“说什么胡话,猫猫有什么坏心思!” 小田嘴下可不饶人:“啧,我早就想说了,你一只狼妖,开药店就算了,还喂这么多猫,你真的很奇怪哎!” 两妖在生药铺子前拌嘴,没在意路过的行人中,有一位气宇轩昂,与寻常人不同的,居然放缓脚步,认真地在偷听。 他做道人打扮,肩头站在着一只灵巧的小鸟,神情若有所思,口里喃喃自语:“黎家…………猫?” “什么猫,这么厉害……”徴音喃喃自语,不自觉地往镇外的方向走去。 这流言也传到了酒楼里,然蝉看着晃晃悠悠没个正形的金麟神君,问道:“这倒好,黎老板咋又出事了?” “哎,要不我们去探探?” 金麟神君瞬间蜷缩起来,扭头不看她:“这么冷的天气,我可不去,要去你去。” 笑话,那对癫公的儿子还在那食肆里呢,她可不想过去挨揍。 道观虽然清净,可食肆关门,冬笋少了一个大客源,碰碰道长与满满道长自然也就知道了。 两个老头子正在屋子里煮茶吃,周边还绕着一圈没有开智的小猫。 就是那幅挂在墙上的泽天帝君画像,有些许不大对劲。 泽天帝君消失了,遗留下空荡荡的一片山水。 “师哥,主人这几日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这黎老板,怎么又出事了?小主人寄宿在他家里,不会有事吧?” 面对碰碰道长的疑惑,一向泰然稳重的满满道长也低头不语。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三天,黎噎依旧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的迹象。 没等到黎噎醒来,却等来了慌慌张张的唐安俨。 此时食肆不开张,黎大娘正在厨房做午饭,谷荒泽却在教两个小孩念书,皆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很大的动静。 只见后院听着一阵嘈杂的声响,谷荒泽走近一看,一辆云车正停在院子里,拉车的两只毕方鸟还在互啄,火球飞溅落到地面,融化了地面的雪。 “真是热闹啊。”不仅仅热,还很闹。 谷荒泽感慨完,就见车中那唐安俨迟迟不肯下车来。 想来落英回去以后,已经将事情告知了凌易水,那唐安俨应该也知道了。 “来都来了,就下来吧。”谷荒泽无奈地招呼弟弟,“刚好赶上了午饭。” 唐安俨这才像只鹌鹑一样从云车上滚落下来。 以往颜色鲜艳夺目的蓝色衣裳,此时也灰扑扑地。 “哥………”唐安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叫出口。 这声哥居然有一天能叫得如此艰难。 谷荒泽难得搂过他的肩膀,用手拍拍他的后脑勺。 ……………… 吃饱饭毕,谷荒泽带着唐安俨进房看黎噎。 黎噎就这样躺了三天,躺得人都麻了。 不过有人进来,黎噎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来人脚步声很轻,可也有些急切,他还能偶尔听见几声鸟叫声。 不对,这不是泽先生,也不是娘! 黎噎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而且这鸟叫声,黎噎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贫道徴音,曾于梦中与黎老板一会,不知道黎老板可还记得?”他声音低沉冷静,却真真是徴音真人的声音。 !!! 不是吧,徴音真人没死在得道场里? 也是,以他的修为,或许也能撑得过去。 黎噎只能听不能喊,全身灵力更加无法运转,急得冷汗都要落下来。 不好不好,不妙不妙,这徴音真人早就怀疑黎噎与仙音门灭门一事,有关,难道他此时前来,正是来继续兴师问罪的? 徴音真人话音落下很久,却发现黎噎没有答话,皱紧眉头:“黎老板可是做贼心虚吗?” 臣妾冤枉啊,我倒是想答应。黎噎心里叫苦。 第313章 大约是迷梦 不是吧,难道没死在醉山月手里,死在徴音手里? 徴音一掌灵力朝着黎噎打下去,灵力如波涛般汹涌而去。 黎噎不能动弹,毫无反击之力。 我命休矣,真是太好了! 死了以后,灵魂能回地球吗?下辈子我要投胎变成富二代! 黎噎只觉得一阵暖和的圣光笼罩住自己。 修仙界没有仙界,更没有天堂吧? 黎噎这才反应过来,只听见房门猛然被踹开的声音,接着便是精卫的惊叫声。 “哪里来的野男人!怎么在黎老板的房间!” 这咋咋唬唬的声音可不是谷荒泽能发出声来的,是唐安俨! 他怎么来了!黎噎这般想着,又听见极劲的风声,应当是唐安俨与徴音真人动起手来。 接着黎噎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谷荒泽趁乱将黎噎抱了起来,离开这方小地方。 谁知徴音真人一见到唐安俨与谷荒泽两兄弟,脸上出现一幅醒悟神情,他大喝:“魔欲宫唐安俨!好啊!果然我们仙音门之事,与你们脱不开关系!” “凤凰坠火一事,是不是你们这样腌灒魔物的处心积虑?!” 唐安俨一脚踢中徴音真人的脚踝,挡开他的拂尘,“嚯!你这话说的,我们魔欲宫远在东海,你们仙音门想干什么,我们怎么干涉的了。” 谷荒泽冷哼一声:“皆是因你们仙音门子弟贪念而起,才导致这灭门惨祸,徴音真人,你若执迷不悟,想将此祸推卸在他人身上,那也别找我们魔欲宫。” 唐安俨阴阳怪气地接话:“他们仙门子弟惯喜欢这样的,从来都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问题,有啥事都是我们魔欲宫害的。” 谷荒泽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我们魔欲宫可没这么闲,蓄意谋害你们。” 他突然拔高声音:“你们仙音门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出手?” “你!”徴音真人气得脸色涨红,精卫化做万道金光满屋子乱窜,却依然敌不过不断蔓延的氤氲紫气。 别打啦,你们不要再打啦! 黎噎性命无虞以后,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房间。 这可是黎噎花了大价钱装修的房间,连这床榻都是新造的,用的上好木头! 徴音真人一拂尘一拂尘杀气四溢,毫不留情,唐安俨灵巧翻动,几只蜜蜂从他手心,围着精卫紧追不舍。 这嘈杂的嗡嗡声,似乎也影响到了精卫,后者的速度不断放慢。 终于在十几次交锋以后,精卫不慎被一只蜜蜂钻进身体里。 嗡嗡嗡! “欢喜蜂!” 这精卫与徴音真人命连着命,欢喜蜂一融入鸟身体里,连鸟带人一起趴到地上打滚。 唐安俨撸起袖子,踹了徴音真人的屁股一下。 ………………… 小黎食肆院子里。 白雪簌簌飘下,落在被捆仙绳捆住的徴音真人身上。 卢夜城无奈地站在旁边挠头:“我说你们两个,魔欲宫的两位大人物!这是小四灵镇,是我的地盘!” “说了好多遍!不要在我的地盘闹事!” 唐安俨吊儿郎当地抠鼻孔:“闹也闹了。” 谷荒泽很平静地说:“你帮忙收拾一下。” 卢夜城被这两兄弟气得七窍生烟,颤颤巍巍地指着自己:“这个时候想起我了?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 “是他先来闹事的好吧,好好一位仙音门长老,跑到黎老板的房里,他图谋不轨!”唐安俨理直气壮。 谷荒泽更是坦坦荡荡:“你若是无法摆平,我也不勉强,这就扔到魔海喂魔鱼。” 听到这话,被法术禁言的徴音真人睁大了眼睛,杀气更盛。 “等等等!”卢夜城拦在谷荒泽身前,劝道:“你不了解他,徴音甚是多疑,他既然敢来,就肯定留有后手,他这一死,你是想让我们小四灵镇被仙门围攻,成为众矢之的吗?” “我知道照尊大人天不怕地不怕,可我们小四灵镇那么多老弱病残,你也不想沾染因果吧?” 谷荒泽听罢,不再上前:“那你平息此事。” 卢夜城皱着眉头,眼睛端详着地上的徴音,拱了拱手以表歉意:“老朋友,这可对不住了。” “我说句公道话,当时凤凰坠火之事,与魔欲宫也搭不上干系。” 徴音真人低着眉眼,一副不听解释的冷漠。 卢夜城自顾自地继续解释:“当时这位照尊大人,被那蕴霞山少掌门打成重伤,逃到小四灵镇都被打回原型了。” “凤凰坠火这事,实在与他没有干系。” 其实也有干系,醉山月密谋来用火灵阴黎噎,仙音门是被连累的,不过这事卢夜城不知,谷荒泽自然不会开口解释。 卢夜城摇摇头:“我认识徴音你也很多年,知道你个性顽固偏执,怕是如今,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也无事,也无妨。我这就将你刚才的记忆剥离,有什么不开心的,咱们尽数忘记了吧。” 卢夜城嘴上歉意与诚意满满,这手段倒也干脆,他从袖子中拔出一把匕首,正要往徴音真人头上插去。 “万万不可!”此时天空传来一阵清亮的嗓音,一名绛衣修者踏雪而来。 正是梵鸿。 ……………… 黎大娘的屋子里,黎噎正躺在榻上。 他自己的房间已经一片狼藉,实在不得住人,只能躺在黎大娘房间里。 黎小宝正在和婉儿说话,两个小娃娃都坐在黎噎旁边,黎大娘正在收拾衣物,将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 亲人在自己身边,谷荒泽也在外面,黎噎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心神松懈之际,忽然又进入了梦境之中。 恍惚之间,迷雾笼罩,就如当日的得道场一般。 黎噎将手放在嘴里,用牙齿狠狠地啃完,企图用痛觉使自己脱离梦境。 “你不用害怕。我没有恶意。”黎噎的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 这个声音,黎噎也曾听过。 当初在道观里,进入画像中。 正是泽天帝君。 黎噎就更加不敢回头了,他咬自己的手咬得更狠。 “孩子,请听我说一二句话。” 泽天帝君在他背后开口。 第314章 大约是迷梦2 黎噎捂着耳朵蹲下,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旁。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帝君肯定有满肚子的坏水要说,但是我一点都不听。” 没想到被黎噎如此直白地拒绝,泽天帝君一时之间也有些无奈。 泽天帝君负手而立,低头看向黎噎,正想开口,没想到黎噎抢在他前面说话。 “帝君大人!我不想死!我觉得不该现在去死咯!”黎噎大声喊。 “为天下………”泽天帝君刚开了话匣,继续被黎噎回去。 “我也是天下的一部分啊帝君大人!”黎噎大声抗辩:“而且我还是好的那一部分!” “坏掉的肉留在身体而不剜去,偏偏喜欢用刀割掉好肉,这样虚弱的身体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黎噎站起来,背对着泽天帝君大声说:“我的意思是,世上这么多事情,为什么最后牺牲的总是好人!” “我说的是,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能得善终,凭什么我就应该被拿去打生桩!” “我说的是,新鲜的食物不好好保存,为什么要将腐烂的食物藏起来?” “我说的是,这不公平!” 黎噎这些日子,想了许多许多的理由,就等着这天,质问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能。 既然醉山月没来,可质问他老婆也是一样的。 “我是说,我是说!” “劣币驱逐良币是吗?”泽天帝君轻声回答。 “对!”反应过来的黎噎随即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泽天帝君。 “我怎么知道?”泽天帝君说出了黎噎心里的疑问。 “阿泽的爹爹也经常说起天外天……地球的生活。我听得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想来,那也是个悲欢交加的地方。” 泽天帝君的脸上蒙着一片淡淡的雾气,黎噎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得随着雾气流动,泽天帝君的五官也随之变化。 看不清五官,黎噎只能看见泽天帝君一双明亮的双眼,甚为渗人。 “其实好与坏,都在一念之间。并没有绝对之说。” “人与试卷上的作文题一样,只给一个题目,贴题或者跑题也不过几行文字之间。” “亦或者跟癌细胞一样。它们也曾是普通细胞。” “无论你找什么借口,我都有方法反驳你。” “可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打算听了。” “终究是应了那句话,装睡的人是永远也叫不醒的。” 黎噎瞪大眼睛,“那帝君还处心积虑地入我梦做什么!” 泽天帝君似乎笑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愉悦:“我知道你们这种从天外天来的修者,最讲究公平。” “我此番前来,并不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黎老板,你是做生意的,那我们来谈一笔生意。” 黎噎吓得后退三步。 “这生意我能不做吗?” ………………… 梵鸿乘着飞剑从天而降,拦在卢夜城前面。 愤怒的徴音真人,一看来者是蕴霞山少掌门,仙门的后起之秀,眼中绽放出新的光彩。 谁知道梵鸿下一刻便揭了徴音真人老底:“任何夺去记忆的术法,对于徴音真人都不会起作用。” “呜呜呜!”徴音真人如遭雷劈,一时连愤怒都忘记了。 只听梵鸿接着解释:“徴音真人与精卫灵鸟生死相连,双体同心,要洗涤漱魂,可对着那只鸟。” 精卫受到众人的瞩目,吓得瑟瑟发抖。 好个惊才绝艳,天众英才的蕴霞山少掌门,居然勾结魔欲宫,实在是仙门之耻。徴音真人都快气得功体自爆。 唐安俨立刻向卢夜城使眼色:“老卢,你还等什么?这明路都摆在台面了,赶紧动手。” 谷荒泽此时却抬手拦住两人,看向梵鸿,冷笑道:“少掌门说此番话,可不是想让我们这般做。” 梵鸿点头:“确是如此。虽然我知道徴音真人命门,但是他乃我仙门长辈,修为深厚,我也无法知道他的底细。” “但是谨慎起见,还是不要擅动徴音真人。谁知这术法能对他生效多久。” 谷荒泽眯着眼睛看他:“少掌门,你不会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吧?” 面对这种荒谬的言论,梵鸿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 “这笔交易,你可以不做,但是我想请你听一听,再做决定。”泽天帝君这般说。 黎噎垂头丧气地蹲下身去:“我实在是不想听,我有种预感,只要一听,这买卖不做也得做吧。” “你们一家人,嘴皮各顶各地厉害呢,死人都能说成活的。”黎噎托着下巴吐槽。 泽天帝君摇头:“那也未必,安俨打小就不聪明,只知道跟在哥哥后边跑,摸爬滚打地,才能炼出一副机灵的皮囊。” “可我知道,他还是那个笨小孩,长不大的。”他的话中,温柔又慈爱,无奈又担忧。 黎噎抬头:“你想做的交易,难道是与唐安俨有关?” “难不成你想跟我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当然不是。”泽天帝君很是诚实:“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自己。” “安俨确实是我为他人生下,此事我对阿泽爹爹,也确有亏欠。” “只是我说过了,这世间,好坏也终在一念之间。” “亏欠只是暂时,未来或许梦成为恩惠,也说不一定。” 黎噎吐槽:“如果你在地球,肯定是个哲学老师,再不济也是个说脱口秀的。” 泽天帝君没有理会他的吐槽,话锋一转:“变与不变,好与不好,总是这般无常轮转,你不也觉得很烦闷吗?” 黎噎摆手:“哎,这话我可没有说过。我不是,我没有。” 泽天帝君语气突然转冷:“就是因为这世上没有绝对,这世间的生灵,就永远没有你口中的公平可言。” “我乃白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正是看遍这世间百态,也看到了天外天百态。” “大千世界如此多,若每个都是如此无常,那不是很无聊吗?” 黎噎根本听不懂泽天帝君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他只觉得很癫。 泽天帝君与醉山月,果然是一对癫公。 第315章 大约是迷梦3 黎噎抬起头看向泽天帝君:“不是我说,帝君大人,仙界崩溃这么多年,也不会在此刻就砸向四灵界,我也并非不识大体。你让我舒舒服服过几年好日子,为我老娘送终,看着小宝与婉儿成人以后,我心愿已了,也自然随你而去,你们又苦在此时,一直逼我?” “至于你说的大千世界,规则秩序,这不是我能理解的范围,你大约也不会说你真正的意图,横竖不过是要我一条命,几十年后给你们便是,何须做什么交易。” 泽天帝君摇头:“我测算了未来三万年四灵界的命数,发觉这生机只在这一两年间。” “想来即便是天外天来的你,这躯壳与魂魄也无法长时间容纳这四灵之力。” “再过一段时日,你会被这四灵之力所吞噬,道消魂散,再不复存在。” 黎噎的心咯噔一跳,强笑道:“你们又吓我。” 泽天帝君立刻否认:“想来这事,醉山月也是知道的,他故意不说,就是怕你反悔,不走上这条路。” “你这具身体天生凡骨,逆天修行,能活过圆光乡那十年,撑到如今,已是侥幸,又何尝能谈以后。” 不待黎噎回答,泽天帝君又缓缓地说:“我与你之交易,可保证你不落入他之手,最重要的是,你的魂魄只需被拘于仙界三百年,三百年以后,游魂入轮回,从此山高水长,再无拘束,你与我儿更可再续前缘。” 黎噎眼珠子一转,嗅出其中的不对劲:“他人之说,也包括你的道侣?难道………”黎噎小心翼翼地询问。 泽天帝君没有正面回答,他冷冷一笑:“若在得道场那事以前,你的命不论在我还是在醉山月手里,是没有区别的。” “可那事以后,你的命就只能在掌握我的手里。” 哦豁,果然闹掰了,这对癫公居然这么容易就闹掰了。 泽天帝君见黎噎脸上表情不断变化,也知道在嘀咕什么,他低笑一声:“我们不和也不是这两年之间。” “我当时也不过为美色所迷。”他温声说道:“有情如何,育有亲子又如何,到头来终究敌不过立场相悖,志向不合。” “我这么多年困于仙界,并非真的为他,而是他对我的忌惮。” “孩子,这是你的命,你是选我,还是选他?” 黎噎听他这一番话,抽动嘴角。 我真是一条死路都不想选呢。 黎噎正要开口,背后传来一股寒气。 “老乡,你都听寸云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不妨也听听我的。” 一袭黑衣的醉山月,居然悄无声息地站在黎噎的身后。 “哇靠,我的梦境是旅馆吗!你们说来就来!”黎噎面向这对癫公退后好几步。 醉山月此时心情很不悦,不悦到脸已经拉得老长老长,大概是被自己老婆气的。 大气特气那种。 反观泽天帝君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像压根没看见醉山月似的。 “我这老婆,在仙界困得太久,这脑子被闷坏了,说话神神叨叨,早已不是当年睿智慈悲的泽天帝君了。”醉山月冷笑一声,“他说的那些话,老乡你可一个字都不要信。” 黎噎已经听不得醉山月的狡辩,他立刻反问:“刚刚他说,我这身体已经支持不了四灵之力的侵蚀,难道有假?” “这种修行方式乃是逆天而行,难道也有假?” 醉山月呵呵一笑:“七分真三分假,你说这是真话?他真身也不过只是白泽,再灵异,也是妖兽,你道他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三百年后保你轮回?” “我好歹也是旧日之子吧,如今整个鬼界也在我的控制之下……” 泽天帝君当即揭他老底:“控制之下?是你的真身被镇压在黄泉之下,若非如此,你还会这般兴师动众地诱拐黎老板?” 对吼!黎噎灵光一闪。 这两位虽然是当世大能,一仙一魔灵力无边,可毕竟一位仙身困于仙界,一位困于黄泉,现在在梦里的,也不过是一叶化身,根本无法与真身相比。 黎噎心念流转,只见周围浓雾突然越来越浓,越来越白,厚重到遮住了三人的视线。 他们好说歹说,真假掺半,各怀私心,鬼才跟这两奸商做交易。 周围浓雾相互撞击,融化喷出阵阵水珠,化作汪洋大海,将醉山月与泽天帝君吞没。 黎噎聚精会神,不断地想着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一会大海结冰,一会火山爆发,一会处于现代都市车水马龙,他坐上地铁去往不知情的地方。 总之想象力有多丰富,他的梦境也就越丰富。 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黎噎如今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这对癫公连黎噎自己的梦境都能大摇大摆地跑进来,黎噎也没有什么地方能逃了。 地铁车厢摇摇晃晃,每个乘客的脸都无法看清,可黎噎就是能见到泽天帝君正迎着他的面走过来, “哈哈。”黎噎指着泽天帝君大笑,紧接着周围的乘客都变成了黑衣黑发的醉山月。 醉山月们朝着泽天帝君蜂拥而去,瞬间将那一抹幻影淹没。 “哎呀这梦境可真是好玩。”黎噎猛然拉开地铁的车门,门外是一片青青草地。 草地上有无数的猫猫在玩耍打滚,橘猫白猫黑猫,田园缅因英长英短。 “这才是天堂啊。”黎噎边赞叹边跑出来,忽然头发被人从后面揪起来,连发带头往地面砸下去。 “哇!” 黎噎从床上吓得坐起身来,对上黎小宝滚圆的大眼。 “爹爹!你终于醒了!” 黎小宝欢呼着朝着黎噎飞扑过去。 “小宝,爹爹身子虚。”黎大娘抹着眼泪,笑着阻拦,当然不可能成功,小宝已经扑到被子上。 仅仅只是扑到被子上。 黎小宝只觉得被子底下空空如也,好像什么也没有,他抬起头,对上了黎噎也同样惊讶的脸。 黎噎忍不住举起双手。 只见手心苍白透明,似乎只是世间的一抹残影。 七分真三分假,可黎噎的身体要撑不住了这件事,似乎是真的。 第316章 大约是找茬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天生凡骨的躯体,就是不能修行的。 黎噎只感觉现在精神十分地虚弱,可面对着黎小宝疑惑的眼神,黎噎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收敛心绪,将灵力运转全身。 随着这一圈一圈的噬灵鱼洄游,他透明的身体又恢复了原状。 接着黎小宝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爹爹睡的这几日,小宝可有好好吃饭吗?”黎噎摸着小宝的头,语气很是温柔。 这房里面其乐融融,这院子里可就是没那么好过了。 唐安俨打着哈欠,困得都快要流出眼泪,只听见梵鸿居然在这边苦口婆心地对着徴音真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荒谬,太荒谬了。这少掌门都不带喘气地说大道理说了一个时辰。”卢夜城蹲在旁边,口里呼出阵阵白气,“他们仙门子弟,就是这么喜欢讲大道理。” 谷荒泽眼皮抬都没抬,“你觉得有用?” 卢夜城斩钉截铁地回答:“没用!他讲这一个时辰,我连如何杀人埋尸的流程,埋尸的地点都选了。给少掌门一个面子,等他讲完立刻动手。” 唐安俨默默举手支持:“不用埋,我把他尸体带回仙音门,伪装成走火入魔的模样。” “这种事情我很熟练的。” 卢夜城居然真的煞有其事地点头:“这样也好,人毕竟不能死在我们镇里,运回去运回去。” 谷荒泽抱臂听着他们胡扯,不知道怎么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就见徴音真人本来听着很不耐烦,突然脸色变得惨白,弯下身来,冷汗直冒。 “怎么回事?”卢夜城立刻站直了身子,梵鸿停止他的滔滔不绝,弯腰想要查看情况。 “别靠近他!”谷荒泽只觉得不大对劲,冷声喝道。 可梵鸿已经来不及反应,就见一道金光朝着他的面门袭击而来,又快又狠。 这道金光是从徴音真人的衣袖里闪现出来的,直直地射向梵鸿的左眼。 “唔!”梵鸿口中闷哼,捂住眼睛侧过头,手中离光剑当即出鞘,快如闪电,将那抹金光削成两半。 那是只黄金打造的黄鹂,被法宝劈开以后,金鹂发出一声惨叫的哭啼,随即一阵烟火发上天际。 “不好!”这是徴音真人用于警示危险的信号。 烟花在白日忽然爆开,须臾之间,一群御器的仙音门弟子立刻出现在小四灵镇的上空,为首的两名白发白须,一位身边跟着孔雀,,一位身边蹲着毕方,气势格外与众不同。 “仙音门的两名长老,已经是地仙修为了!”卢夜城立刻将唐安俨踹出后门,滚到后巷,“都滚进去,别给我惹事啊!” 谷荒泽眼疾手快,掐住徴音真人的脖子就往暗巷里钻。 小四灵镇的暗巷乃醉山月藏私房钱的地方,里面设置了无数的阵法,即便是修者,从外部看也是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因此谷荒泽左手提人,右手提鸟,迅速又不失优雅地钻进醉山月的密室之中。 这仙音门的两名长老,宫音与商音落在院子中,其余仙音门弟子则站在屋檐上,将小黎食肆团团围住。 梵鸿左眼差点为徴音所伤,头脑晕眩地很,一时躲避不及,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院中。 卢夜城一脸无辜地向两位长老行礼:“哟,稀客,稀客!宫音,商音两位前辈,何故来此啊。” 那位带着孔雀的宫音真人冷笑:“这声前辈,宫音可不敢当,且不说卢镇长年长我许多,就凭这卢镇长包庇我仙音门灭门罪魁,想必接下来必有恶战!” 卢夜城大喊冤屈:“这可如何说起,我一个本本份份的小生意人,哪里惹得动仙门!” 商音抚须冷笑:“别想蒙混过关,徴音来之前,已经留书与我们。凤凰坠火一事,与这小黎食肆的老板或许有关,说不定就是他,利用水荣华致使我们仙音门惨祸发生,这种事情,若无卢镇长包庇,为何到现在都未事发。” 卢夜城疯狂摇头,“冤枉,大冤枉,不说我,这黎老板与仙音门有何仇怨,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宫音真人负手而立,满脸愤恨:“据调查,之前我门弟子不复,十方等人在这食肆中,与这黎姓老板有些争执,此事没过几日,十方不复忽然音讯全无,莫名失踪,定是这食肆老板修炼邪术,寻得邪法做恶,想来报复还不够,居然害我仙音门。” “今日我定要将此人剥皮抽筋,拿他的精魂炼制丸药!还有你,卢镇长,你若再敢包庇,我立刻下令,让弟子屠镇!” 豁,口气不小。卢夜城听见他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 “别,有话好好说,我们小四灵镇的镇民都是些小妖小魔,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我们这位黎老板更不会了。” “再说了,就凭你们空口白牙胡乱栽赃,我们小四灵镇就不能为自己分辩几句吗?” “没有证据?这是什么?”宫音的衣袖里滚下一枚琉璃瓶,水三十三娘从里面瑟瑟发抖地钻出来,哭诉道:“这食肆老板,得了凤凰坠火里的火灵,还用火灵威胁妾身兄弟姐妹的性命,我们这才不得不前往仙音门,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宫音又抛下徴音真人的留书,里面记载着他这几日对于那段时间的调查,包括在小黎食肆发现了魔欲宫活动的痕迹。 “这妖人,定与魔欲宫脱不开干系,快点将此人交出,否则我要你们小四灵镇一夜覆灭!” 黎噎蹲在房里,越听就越火大。 这群仙音们,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他叮嘱了娘和孩子几句,吩咐他们躲好,就用力踹开门,走了出去。 “冤枉啊!”黎噎立刻换上了一副嘴脸,他飞奔出去,搂住一直没有说话的梵鸿,“少掌门,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罢他的眼泪立刻从眼眶中滚落,哭得楚楚可怜,“我就是想赚点灵石,我为何要招惹仙音门呀!” 第317章 大约是找茬2 黎噎搂住梵鸿的胳膊,对他挤眉弄眼。 梵鸿咳嗽几声,将满脸的惊谔吞下,特意扬声道:“清者自清,若你是清白的,定是安然无虞。” 两人对视一眼,多年相处的默契立刻让他们达成共识。 梵鸿当即搂住黎噎,沉声宣布道:“此乃此间食肆老板。” 宫音与商音两名长老的目光如利剑般刺过来。 宫音手中的黑刀发出一阵轰鸣。 梵鸿将黎噎护在身后,随即解释:“但他也是我的道侣,黎玉郎。” “相必此事,天下皆知吧!” 商音面色不善:“噢?贫道也有耳闻,少掌门为了一名男子,不惜与父亲,与蕴霞山上下闹翻,难道就是他?” 宫音冷哼一声:“这样的贱货,卑鄙下流,定是他勾结魔欲宫,致我仙音门于死地。” 卢夜城强忍火气,阴阳怪气地补刀:“两位长老没事吧?黎玉郎在仙音门呆了多少年,人家仙音门毫发无伤,越做越强;黎老板还没踏进你们仙门一步,你们仙音门就毁了一半?嚯,黎老板可真是晦气。” 这番话自然引得两位长老不悦。 梵鸿此时又发声:“确实,晚辈的丑事人尽皆知,可我的道侣,他乃一介凡人,天生凡骨,想必这件事也人尽皆知吧?” “请问这样的人,连修仙之路都无从踏足,为何要联合魔欲宫置仙音门于死地。” “再说了,他是我的道侣,魔欲宫与我积怨已深,他们不可能合作。两位前辈,相比之间,或有一些误会。” 宫音眼神尖厉,指着地上那只削成两半的金鸟,“这是徴音师弟的请援鸟,那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梵鸿小子,你将我师弟怎么样了?” 商音立刻帮腔,沉声道:“你对我师弟做什么了?我告诉你,臭小子,我师弟有个三长两短,老朽冒死也要登上蕴霞山问和公道。 卢夜城在旁边皮笑肉不笑地小声吐槽,偏偏在场的人都听得见:“这个时候怎的不说要将蕴霞山夷为平地,赶尽杀绝了?敢情小四灵镇就是软柿子呗。” 虽然火烧眉毛,黎噎也还是忍不住默默给卢夜城点了个赞,不愧跟合三眼处得久了,这老镇头的嘴巴真是越来越毒。 梵鸿努力地将话题掰回去,他很认真地否认:“徴音长老乃是梵鸿长辈,我不过是一时担心玉郎,这才不得不与徴音长老交手,但我并没有伤到他,如若不信,等找到人,梵鸿自然清白。” 眼见此地却无徴音,地上也并没有激烈斗法的痕迹,更没有血迹,想必徴音或许如梵鸿所说那般,逃了也未可知。 商音已经有些动摇,他看向宫音:“师哥,不如我们先找到徴音再从长计议!” 宫音的眼神如猎鹰一般,扫视着院子里的人,狠狠地盯着躲在梵鸿背后的那个身影:“找,定要找,但不是外面,先翻这座屋子!” “是!”十几名仙音门弟子得了指令,立刻闯进屋子里翻找起来。 黎大娘带着两个小孩惊慌失措地逃进院子,黎噎慌忙搂住孩子,温声哄道:“别怕,别怕。” 黎小宝虽然有些害怕,却自有一副冷静,眼珠子警惕地看着周围。 从小坎坷的小婉儿,更是胆大包天,直直地盯着商音打量。 卢夜城脸色阴沉:“两位长老,搜完了吗,可能证实黎老板清白?” 眼见黎大娘悉心打理的屋子,都被这群道貌岸然的仙门弟子翻得乱七八糟,黎噎心里很是憋屈,可此时不能轻举妄动。 醉山月定是躲在暗处,伺机而动,黎噎此时最好不要得罪仙音门,以免醉山月又是一轮借题发挥。 仙门弟子搜了一轮,都是些平日百姓用的生活物品,连灵石也没多少,更遑论法宝?更是一件没有。 这样看起来,确实没有害徴音的能力。 可宫音依旧不信,他看向梵鸿:“少掌门,既然你说,清者自清,那在徴音归来以前,我想劳烦你这位道侣,去往仙音门走一趟。” 这怎么行?黎噎疯狂摇头。 梵鸿也冷下脸来,没有说话。 商音冷嘲热讽:“怎么说,少掌门,你做贼心虚了?我们仙音门虽然比不上你们蕴霞山,也好歹是仙门,行得正做得正,为何不愿?” 卢夜城当即抢过话茬,嘿嘿一笑:“仙门是仙门,行事却未必正。你们仙音门这些年来,奸淫掳掠做的事也不少,还整日担心别人害你们,我觉得你们想太多啦,这就是纯纯报应。” 这一通挖苦的话,让两位长老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些年来,他们这些长老,专注修行,实则很少管门中事务,起先也是不知道这些腌灒事的;可从门中出事,他们被迫出山,明里暗里也听到仙音门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只是此时被卢夜城当众说起来,殊为难堪。 商音正待反驳,谁知道卢夜城理更直气更壮:“怎么着,骂你们一两句就不成啦?你们仙门如此小气,还谈什么行得正做得正?” “你!”商音气得胡子发抖。 梵鸿不着痕迹地与黎噎对视一眼,接着说:“既然此事到了如今这地步,梵鸿亦无事隐瞒。玉郎没有做的事情,可等徴音前辈归来,前来证明。” “但是,仙音门山高水远,玉郎身体弱,又无灵力,我怕他撑不过去。” 他这话可就真是嘲讽拉满,言下之意,无非是怕仙音门动用私刑。 宫音反问:“哦?贤侄莫非想将人带回仙音门吗?” “这恐怕有徇私之嫌吧?”商音警惕地质问。 “不,梵鸿之意,乃是寻求第三方的势力。” 他看向卢夜城,“听闻拍卖行在镇中,可是有开设酒楼?” 卢夜城很是上道:“那是,拍卖行会长然蝉,此时更是在镇中。” 梵鸿眼神凌厉地看向两名长老:“梵鸿提议,可将玉郎置于拍卖行看管,等待事情真相大白。” 宫音冷哼:“若我不答应,定要将人带回仙音门呢。” “若长老不肯给这机会,梵鸿亦可叛出蕴霞山,此生与仙音门为敌。” 第318章 大约是摊牌 “若真是如此,就看五十年后,仙音门还能不能剩下一半。” 梵鸿表情严肃,言之凿凿,由不得仙音门人不信。 他有这个本事,在场其他人心知肚明。 魔欲宫的照尊谷荒泽是怎样的大能?盘踞东海多年,修为深不可测。 曾有传闻他乃半仙半魔之体,长生不老,且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光是唐安俨就够许多仙门之人吃一壶了。 可就是这般恐怖的存在,偏生折在了几百年修为的梵鸿手里。 宫音与商音两位长老,平日甚少与蕴霞山接触。 此时他们与梵鸿面对面,居然看不清这后辈的修为深浅。 可见梵鸿之可怕。 卢夜城见两人似有松动,又添了一把火:“两位长老,两位大人,若真如你们所言,这黎老板勾结的是魔欲宫,那你们尽管把人压走吧。届时魔欲宫照尊带着手下杀上门去,我觉得不用五十年,五个时辰内,仙音门可就会夷为平地啦。” 商音轻蔑地看向他:“这人不过就是小喽啰,魔欲宫怎么可能兴师动众上我门劫人。” 卢夜城反驳:“嚯,这可不一定,你当谁都跟你们仙音门这般薄情寡义,唯利是图?” “卢夜城!”商音勃然大怒,就要拔刀。 “好了!”宫音怒斥师弟,转而对梵鸿说道:“就请少掌门与夫人,与我一同走吧。” 黎噎有些担忧地看着黎大娘与两个小孩,又向卢夜城投去求助的目光。 “黎老板,你放心!”卢夜城立即会意:“在此期间,如果你的家人有个三长两短,都算在这仙音门的头上。我保证这两位地仙长老,渡不过下个雷劫啦。” 卢夜城非常真诚地看向两位长老。 “不要跟他置气,商音。”宫音再次呵斥了师弟,吩咐人围着梵鸿与黎噎离开。 “爹爹!爹爹!”黎小宝着急地跟出门去,可是被卢夜城抱起来。 卢夜城连声安慰他,“小宝,小宝不怕,你爹爹没事的,过几天就会回来………” 黎小宝眼泪汪汪地看着黎噎的背影,口中嘟囔着:“爹爹,爹爹怎么老是出事呀…………” 黎噎满心愧疚,不住地往回看,直至看不见家人。 梵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所有的风波终将过去。” “好日子一定会来到。” 黎噎扯着嘴角,心事重重地垂下头。 ………………… 另一边,谷荒泽与唐安俨压着徴音真人,沿着暗巷不断地往里走。 徴音从刚开始的愤怒,走着走着,他开始觉得疑惑。 这明明是条平平无奇的普通小巷,为何越走越久,甚至还有浓雾萦绕在脚边。 “奇怪吧?”唐安俨手上掐着精卫,转头对着徴音嘿嘿一笑。 接着徴音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一处地下洞穴之中。 这处洞穴也好生奇怪,有条地下河从中经过,而墙面居然被镶嵌许多浑圆的夜明珠。 徴音能感受得到,从夜明珠里渗漏出来的浑厚灵力。 仅仅是一面墙夜明珠,就如此厉害,这里满墙都是,一眼望不到头,在所有的修者眼中,这可是巨大的宝库。 徴音真人暗暗思忖:“这谷荒泽看来与卢夜城勾结已久,才能在此地建立如此洞穴。” 他更加坚定自己内心想法,“小四灵镇这颗毒瘤更要拔除了,如若不除去,仙门将永被魔欲宫欺压。” 就在他东想西想之时,谷荒泽举着火把,带着唐安俨走进醉山月曾经的书房之中。 书房顶部的墙壁,也镶嵌着许多夜明珠,随着两人的脚步,光芒闪闪烁烁。 “哥,这是啥地方?这样宝贝满屋的毛病,你可没有啊。”唐安俨负手东张西望,一如往常那般活泼。 谷荒泽看着没心没肺的弟弟,难得拍着他的肩膀,解释道:“这是爹藏私房钱的地方。” “哟!私房钱!”唐安俨者可来劲了,马上就要伸手抠下墙上的夜明珠,“老爹好本事啊,藏了这么多,我拿些来花花。” “哥!我拿些来花花,爹不会生气吧?”唐安俨满脸得意地问着他哥。 谁知道他哥,难得脸上带着怜悯的表情,淡淡地说:“你亲自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啊?啊?啊?”唐安俨先是疑惑,接着发觉书房中夜明珠的光芒,闪烁得更加厉害。 在书房的一角,一个黑衣身影出现了;他长得与谷荒泽极为相似,此时英俊的面容上满是不悦的表情。 醉山月不满地看向谷荒泽,却压根都不看唐安俨一眼。 可唐安俨不觉得啊,他睁大眼睛看着醉山月出现,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欢呼雀跃:“老爹!老爹!我可想死你啦老爹!” 也不知道是来不及避开,还是懒得避开,总之醉山月此时身上挂着个便宜儿子,而亲儿子则站在旁边看好戏。 “老爹!老爹!这么多年,你在地下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已经打遍鬼界无敌手啦啊!” “我在人界也过得很好哦!老哥的魔欲宫,如今能如此兴盛,都是有我的功劳在哦!” 唐安俨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儿子,是老婆出轨背着自己同野男人生的,但是比起亲儿子谷荒泽,唐安俨确实从小就更亲近醉山月,甚至将醉山月看成榜样。 有一说一,唐安俨长成如今这般吊儿郎当的模样,醉山月可是功不可没。 醉山月也早就把唐安俨当作亲生儿子,面对儿子,醉山月再气愤,也舍不得下手。 他的手举起又放下,手掌握住又松开,最终在唐安俨的聒噪声中,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好啦,阿俨,你咋怎么能说啊,像吐豆子一样噼里啪啦。”醉山月温柔地拍了拍唐安俨的肩膀,“我有些事要和你哥谈,你先出去,帮我们望风。” 唐安俨也不会觉得老爹偏心,二话不说就扭头出去了,只留下这对亲父子面面相觑。 “行了,你赢了。我对阿俨动不了手。” 第319章 大约是囚禁 醉山月这位来自地球现代的渣滓,到了修真世界更是渣滓。 没有了文明法律的束缚,他就像一匹疯马那般上天入地,无事不做。 好事做得不少,孽却造得更多;四神君没一个有好下场,当年随意四名神君背叛他的其他仙者,也已经被醉山月屠得差不多了。 他主打一个有仇必报,加倍奉还。 但是,他是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在这么苦大仇深,绝地求生的情况下,他还不忘谈对象,而且那个对象还是金麟神君的弟弟。 不止是个恋爱脑,还是不折不扣的舔狗。 换句话说,当年泽天帝君还是醉山月舔回来的。 梦寐以求的爱人,还给他生了两个闹心的儿子,这种生活,醉山月很满意。 直到前几日,金麟神君一语道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让醉山月看到这层美好姻缘下赤裸裸的残酷。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醉山月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之色:“其实如今想想,这么多年来,你娘的演技也很差,漏洞百出。” “什么感天地之气孕育而生,这种鬼话也只有我这种死鬼才信。” “他也不是什么顺应天意的好东西,若他不愿意,阿俨可没办法在他肚子里呆上几个月。” “可惜我竟天真的以为,他真能被我感化,是真心与我结姻的。” 谷荒泽眼神淡淡地扫过去,无悲无喜,仿佛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爹,他耳中听见的也不是爹娘的旧事。 醉山月看他这副模样,更是心头起火,烦躁地挠了挠头:“你虽然长得像我,可你这双眼睛就像你娘一样冷酷无情。” “我花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教训,他这般的天生地养的灵兽,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就是一头唯利是图,贪婪无耻的畜生。”醉山月愤愤然,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谷荒泽冷笑:“世上之生灵,最唯利是图,贪婪无耻的是人而不是牲畜,就连妖魔也自愧不如。好歹你们相伴相依多年,在你最危及的时刻,是娘将你尸骨偷出来,又用自身灵力助你。” “如今你找着他的错处了,就这般羞辱他,死老头,你跟人一样无耻。” 醉山月大声嚷嚷为自己辩解:“你就是永远都只站在你娘那边,我是你爹啊,是他对我不忠………” 谷荒泽果断地打断他爹的话:“娘没有背叛你,他没有爱,他也不会爱,他连你都不爱,更不会爱上其他,无论是人,仙,妖魔。” “既然从来都没有,又何谈背叛。” “你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半真半假地把阿俨当亲儿子对待不是吗?”谷荒泽勾起嘴角:“他甚至比我更像你。” 醉山月悻悻地扭过头去,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如今我和你娘分家,你和阿俨到底站哪边?” 谷荒泽语气里皆是鄙夷:“站你这边?你觉得我会将黎噎拎去仙界填你捅出来的窟窿?” 醉山月大呼小叫:“你,你站你娘那边,你媳妇一样得死啊。” 我并非没有第三条路。谷荒泽虽然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可口中依旧不动声色:“我娘,他到底想用阿俨做什么。” “要我站你这边,你起码得告诉我,我娘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修复仙界,保护四灵界还值得让他操心的事情。”谷荒泽皱起眉头。 “当然有啊。”醉山月说道。 ……………………… 风声如泣如诉,寒雪簌簌落在黎噎的身上。 原本应该极冷了,因此他装作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躲在梵鸿的身后。 梵鸿牵着他的手,站在酒楼门口,身边正围着一圈仙音门弟子。 他们手放在法器上,警惕地盯着两人,似乎在防着这这两人逃脱。 “这可是天之骄子梵鸿,他若想走,你们在场之人,谁能拦得住他?”然蝉哈哈一笑走出门来,礼貌地对众人行礼,可口中却阴阳怪气地揶揄道。 商音长老板着脸盯着她:“然蝉老板就这般看不起贫道?” 然蝉摆手,“哎,我可没这么说啊。”她满意地让下属将三大箱灵石抬下去:“收人灵财替人消灾,诸位长老将人放我这里,那可是妥妥的安全,就算是梵鸿,想跑也得脱三层皮!” 金麟神君从然蝉背后探出头来:“她的意思是说,在座所有都是废物。” “你!”眼见商音长老的暴脾气又被点燃,宫音立刻上前制止:“行了!少说闲话!” 说着他又教训师弟:“无谓为小事动怒,损了修行。” 商音仍愤愤不平地盯着黎噎,像是要将他剥皮抽筋那般。 黎噎抓紧了梵鸿的衣袖,避开商音的瞪视,随着然蝉的脚步上了二楼。 然蝉愉快地介绍着眼前这间贴满符箓的房间,“在找到徴音长老前,就劳烦少掌门和他的道~侣待在这里。” “这可是用了不少珍贵符箓,里面还有我独门的三山六印封阵,都是我精心布置的,这灵石花得值吧?” “你们放心,一旦进入,就算十个少掌门也插翅难飞!”然蝉说罢打开,一脚就将黎噎踹了进去。 梵鸿连忙跟了进去,房门在他们身后紧紧关上。 “喂!”黎噎大叫一声,扑到桌子上。 要不要这么公正无私啊! 他还没来得及抱怨多几句,金麟神君居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铜炉火锅。 然蝉手里也端着几盘肉,放到桌子上,招呼着黎噎与梵鸿两人坐下。 黎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外,隐约还能听见然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似乎在对着仙音门长老说着什么恭维的话。 “你………你………?” 梵鸿倒是一眼看穿,拉着黎噎坐下,递了一根烤好的羊棒骨给黎噎。 “连圆光乡此等蜃术都能施展的修者,区区一座酒楼,一间厢房,骗几名地仙,算不上难事。”他淡淡地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芥子袋,放在桌子上。 然蝉喜滋滋地拿过去,打开数着里面的法宝:“几箱灵石算啥,还是少掌门大气!” 第320章 大约是异梦 黎噎瞪大眼睛,颤抖的手指着然蝉:“你们早就串通好啦?你还两头收好处!” “说啥呢!我们的交情,能和仙音门一样吗?”然蝉一脸大公无私:“这是我通风报信的报酬!” “我一看形势不妙,立刻给少掌门递话,不然你以为他能来得这么及时吗?” 金麟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锅子里,又将黎噎面前那碟爆肚端到自己面前:“美食当前,你不要在意这些小事!” 黎噎瞪大眼睛,不自觉地咬起棒骨上的肉:“我差点都快被吓死了。” 然蝉不解地看向他,“就算没有少掌门在,你身边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魔欲宫照尊大人,你怎会怕几只仙音门的地仙?” “啊~”还未待黎噎回答,然蝉了然一笑,“你是被吓怕了吧?暂且放下心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嘛。” 梵鸿此时不解地看过去:“何为该来之事?” 黎噎疯狂对着然蝉使眼色,然蝉立刻回答:“就是谷荒噎他爹娘,看不上黎老板这儿媳妇,想方设法使绊子,小事小事,吃东西!” 然蝉热情地往梵鸿手里塞筷子,梵鸿手上接过,可疑心并未打消,他拧起眉头,看向黎噎:“是吗?” “当前,当前!”黎噎急忙点头。 “我不信。”梵鸿果断回答,转头看向金麟神君:“前辈怎么说?” 黎噎心中大呼不妙,金麟神君可从不说谎的! “嗨,也没啥,婆媳关系不和吧。”金麟神君嚼着爆肚,口中嘎吱嘎吱作响,显然爆肚极为爽脆。 “谷荒泽他娘想带两个儿子回娘家,不让他娶新妇。哎哟,我们可怜黎老板里外上下不是人诺。” “你在说啥瞎话?”黎噎嫌弃地吐槽,可不到半刻他就回过神来。 “不对,你是不说谎话的。”黎噎忽然盯着金麟神君。 ……………… “在泽天帝君心中,世间还有何事,能比修复仙界,保护四灵界更为重要?”谷荒噎疑惑地询问。 “即便是如今能修补仙界的是我与阿俨,我亦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们献上。” “这种冷酷的慈悲,就是泽天帝君的慈悲。” 面对着儿子斩钉截铁的回答,醉山月面色尴尬地干笑两声:“你说得不错,他确实爱你们,也更爱世间。” “只不过这世间,也说不定是哪个世间。”醉山月垂下头苦笑,他嘟嘟囔囔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嘲。 “你也知道,我与黎噎,是从别的尘世来的吧?” “大道三千,世间更是千千万万。” “我这尘世只不过是沧海里的一滴水,我们从一滴水来到另一滴水,殊不知,也有其他人从其他尘世,来到了此处。” 其他的尘世? 谷荒噎深吸了一口气,他用手抵住额头,过了半晌,他才说话:“我娘,他也是从另外一个尘世而来?” 醉山月摇了摇头:“此事他从未提过,我亦以为他真是土生土长的灵兽。” “毕竟是夫妻,同床共枕,他如何谨慎,也会有迷梦呓语的时刻。” 难得对自己儿子说着一些没有人知道的秘密,醉山月仿佛是卸下了全身力气那般,松懈地蹲下身去,接着拿起一本书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下。 醉山月拍拍地,拍起一地的灰尘:“来陪老爹聊会儿。” 谷荒泽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袖子一甩,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蒲团。 他坐在蒲团上,整理了衣衫,用眼神示意他爹继续说。 “哼。跟你娘学这些怕脏的坏毛病。”醉山月扭过头去,嘟囔着:“你知道红焦果吧,也喝过黑酒。” 谷荒泽没有看他爹,眼底流淌过一丝温柔:“黎噎很喜欢。” 醉山月嫌弃地接话:“他喜欢喝的那叫咖啡,用跟红焦果极度相似的果子制作的饮子。” “但是,如果用鲜牛乳去冲泡果汁榨出来的果汁,我们会称呼这种饮子叫拿铁。” 谷荒泽满脸困惑,口中念了两遍:“拿铁?有何典故,有何出处?” 醉山月笑着摇头:“没有典故,不过是音译词。看,你首次听见这两个词的差别,也会感觉到好奇和困惑吧。” “你娘不会。他甚是能在我给他冲咖啡的那天晚上,睡觉时梦中字正腔圆地用外语念对这两个字。” “这也太奇怪了吧。” “就单单凭借这个词语?”谷荒泽反问他:“说不定,他也与你们来自同个尘世,你又有何凭据去断定,他来自其他地方。” “莫利古利吐太哎。”醉山月看着儿子,口中吐出一句诡异的话语。 “莫利古利吐太哎。”谷荒泽不自觉地跟着念了一遍,随着话音落下,他全身忽然被一股神秘而悠远的力量所笼罩。 一阵奇异的轰鸣从他的耳边响起来,声音直让人感觉到恶心。 谷荒泽忍不住捂住耳朵低下头去。 那是陌生的乐器所演奏的陌生而难听的乐声,但是只凭直觉,谷荒泽就可以断定,这咒语所带来的乐声,并不属于这个尘世。 醉山月也很是难受地捂住耳朵,还对着儿子挤眉弄眼:“你敢说,这种东西也来自我们那个尘世?” “我们那个尘世,灵力稀薄,连最劣等的法术也无法施展,又何来这等高深的术法。” “尘世三千,或许尘世与尘世之间会有相似之处,也总有不同之处。” “你娘晚上说梦话,说这般咒语还有好几句呢!我通通都记得,你要不要跟我念一遍?哈哈哈。” 谷荒泽摇了摇头,意识终于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 “厉害的术法张口就来,娘他自身没有这般的反应?” “他毫无异常,甚至睡得更香。”醉山月给予儿子笃定的答复:“他肯定是来自于术法更为高深的尘世。” “我甚至觉得,他与我不同,他并非是被动来到四灵界,而是带着一定的目的,主动从他的尘世,来到这个尘世。” “那你说,他真的会真心想拯救四灵界,修补仙界吗?” 第321章 大约是大爱 “大爱无疆啊!”醉山月阴阳怪气地喷出一口气。“不愧是我的真爱。” “假,太假了,彻头彻尾都是假的。” 谷荒泽也不知道他爹以怎么样复杂的心态去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谷荒泽实在太想笑了。 “或许娘真的爱过你吧。”谷荒泽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凭你的姿色,也能一时让他昏了头去。” “只是某一天一拍脑袋,突然清醒,想起了自己的大任,于是就生了个阿俨出来,哎呀。这可太合理了。” 醉山月呵呵:“那你也是你娘一时色令智昏的余孽。” 谷荒泽也呵呵:“我很乐意接纳这个称呼,只要能老爹你难受就行。” 两父子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电光石火厮杀过一阵,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各扭向别处。 唐安俨站在门外,盯着被捆着的徴音真人,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醒来的徴音真人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怒目圆瞪回去。 “看啥看啊,毒瞎你!”唐安俨向徴音比了个奇怪的手势,两只灰色的蜜蜂从他衣袖里飞了出去,径直朝着徴音真人面门飞去。 徴音真人四肢无法动弹,只能下意识地扭过头闭上眼睛。 谁知眼皮上突然传来湿冷的触感,他的脸皮立刻就睁不开了。 唐安俨在他耳边嘿嘿一笑:“把眼皮封住,你同样也看不见。” “低贱的魔物!”徴音又惊又怒破口大骂:“士可杀不可辱!”他拼了命想要运起全身灵力,却发现四肢软绵无力。 “你再骂!我这低贱的魔物就把这只白白嫩嫩的小精卫给吃掉!”唐安俨语言威胁道,又一掌将徴音拍晕。 可怜的徴音真人也不知道这天要晕倒几次。 “老爹和哥谈什么谈这么久?”唐安要拍拍手掌,大摇大摆地推开门进去。 就见到他哥和他爹背对背而坐,两人之间的鸿沟宽如大海。 唐安俨咂咂嘴,“怪不得凡人都说,儿子是爹前世的仇人,我觉得你们这可是血海深仇啊!” 接着他熟络地拍了拍他爹的肩膀,“爹,我就不一样了,我只会心疼你!” 呵呵,养子果然就是不一样啊,醉山月此时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老怀安慰·醉山月招招手让唐安俨蹲下来,像拍狗一样拍拍便宜儿子脑袋,接着捏着唐安俨的脸上下打量,“你说你娘为啥生的你啊。” 唐安俨嘟囔着辩解:“自然是因为我可是阿娘感天地孕化的,我娘还说我可是绝无仅有的,无因果可斩的,独一无二的。” 谷荒泽拧起眉头,他脑子中似乎闪过一道亮光。 “无因果可斩?”醉山月翻了个白眼:“你还小,你娘这是哄你呢,凡是世间生灵,打自娘胎起就结了因果。娘亲孕育之恩难道不是因,亲子需报之孝道难道不是果?” 唐安俨理不直气也壮,“娘既然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他可从来都不会骗我的。” “娘还说都怪爹,害得我哥因果缠身,生下来险些也夭折,要不是及时怀了我,天道不敢妄动,保不齐爹你啊老婆儿子都保不住!” 唐安俨得意洋洋地说完,就见他哥和他爹都定定地看着自己,这眼神可比刚刚徴音真人要恐怖得多了。 “咋了。咋了?咋了嘛!”唐安俨茫然,“我说错了啥。” 他爹醉山月突然激动地握住唐安俨的手,深情地感慨,“儿子,果然不是亲生的好啊!” “儿子,我的好大儿。” “你爹我啊,感觉又能爱啦!” …………………… “细说回娘家!”黎噎啃着棒骨,双眼发光地盯着金麟神君,“娘家在哪里,泽天帝君是白泽灵兽吧?肯定是在妖界。” 金麟神君摆手,“我们出生那会儿,也没啥四灵界和五灵界之分的。” “那都是一座山一座山,或者一汪水,甚至是一片云。” “我们俩一起出生在一个百丈深的洞窟之中。当时,有一滴毒水滴落在我的手臂上,烫得我生疼。如今我手臂上还有一个疤痕。”说着金麟神君还解开缚绳,掀起袖子,只见手臂有一拇指大的青痕。 “当时我痛醒过来,就发现还是只小白猫的泽天帝君睡在我旁边。” “他被我的叫声吓醒,也跟着醒了过来。” 黎噎点点头,白猫配上醉山月那黑心肝的,怎么生出的不是奶牛猫,而是狸花猫呢? 只见金麟神君夹了口爆肚放嘴里:“我们这种天生地养的玩意儿,可跟你们人类的小婴儿不同,我们得自己活着,左不过三日吧,术法修炼说话,啥都会了。” “他有属于他的传承记忆,只说过,他老家是要穿过一片暴风中的碧海。” 然蝉有些好奇:“为何要回去?” 黎噎忙着抢答:“大概是一片乐土?洞天福地?桃源?” 梵鸿煞有其事地点头:“思乡之情,落叶归根,生灵皆有此情。” “错错错!”金麟神君大声宣布答案:“他说他的家乡,处处破败,危在旦夕!” 金麟神君做指点江山状:“翻转的天地,随处被混沌吞噬的土地,滔天巨浪与狂暴的生灵,是一处连灵兽进去也会褪一层皮的地方!” “但凡生灵因果极重,业报缠身,就会被天道死死盯上,死无全尸。” 金麟神君砸吧砸吧嘴:“这些年来我也纳闷,那样的地方,他想带两个儿子回去做什么?” “还有他那大儿子,一看就是因果极重,替他爹背了许多孽债,他可不能去那种地方啊。” 梵鸿掐着手指算了一圈,“九天十地,几十万年的光阴,这般崩塌的天地,还能支撑到如今?” 金麟神君摇头:“我原以为他早歇了这心思,却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还在筹谋这件事。” 黎噎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他抬起头,刚好对上了然蝉。 两人的眼神撞在一起,同样的三分迷惑七分怀疑。 “那你可,他的家乡,为何会变成这副破败的模样?”黎噎心中沉重,隐隐有一个想法压在他的心头。 第322章 大约是梦境 这个问题,在场这些修仙者都给不出答案。 黎噎被幽禁在酒楼里,虽说衣食无忧,可毕竟行动受限。 吃饱喝足,少掌门正在地上闭眼打坐,进行每日晚课。 然蝉带着金麟神君,外出忙生意。毕竟这夜晚酒楼二层的拍卖会,可要拍卖绝佳法宝,得有法术高深者前去坐镇。 黎噎百无聊赖地窝在窗边的榻上,窗扉半合,他的眼睛也半合。 隆冬冷夜的寒风,钻过狭窄的窗缝,撞在了黎噎的身上,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但这冷冷的风,并没有让榻上人瞬间清醒,反而像一条毒蛇般,紧紧地将黎噎捆绑住,让他在昏沉的意识里不断下沉,直至沉入了梦乡。 那是一片荒芜的梦境。 黎噎只身站在一片荒地之上,远处苍茫的群山之中,伫立着一根通天彻底的石头柱子。 明明离柱子很远很远,可是黎噎居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柱子上的细节;柱子雕刻着繁复的龙纹,以及一些古怪的文字。 如果谷荒泽此时在场,应当能立刻记起来,这根柱子跟当初在长鱼氏圣地看见的那根柱子十分相似。 黎噎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就在他抬脚的瞬间,身后的地面发出阵阵抖动,如同一个病重之人正在压抑着肉体上的剧痛。 还未待黎噎反应过来,他脚下的地面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 他任由自己失重,往地下砸去,并没有做出任何挣扎。 果不其然,无由来的一股居然吹了起来,将黎噎径直卷上天际。 他乘风而行,穿云入空,俯瞰着这一片大地。 只见这片陌生的大地上,生活着无数的人影。黎噎眯着眼端详着,这些人影看不清五官与打扮,只能依稀辨认出是成人好,还是小孩。 或许还能细分一下,那些身影佝偻的,是老人吧? 太阳飞速地升起落下无数次,代表着时间慢慢地流逝,地面上的人影也在慢慢地发生变化。 欣长的人影变得矮小,矮小的人影无助地躺在地上,仿佛印证着人的一生。 “不对…………”黎噎看着看着,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寒意。 这些人影确实象征着人生的各个阶段,婴儿,小孩,成人,老人。 只不过,他们演变的阶段却截然相反。 太阳照常东升西落,而人类却由老人向婴儿成长。 最令黎噎细思极恐的是,这些人类刚开始还做着修仙者那般修炼,炼丹,御剑飞行的行为;可随着时间流逝,会御剑飞行之人越来越少,人类全部困在地上,回归到平凡的农耕社会。 大约三千次日升日落以后,耕地退化,房舍破损,人类由直立行走,竟然退化为兽类,隐去茫茫十万大山之中。 “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帝君大人。”黎噎眨了眨眼,他的声音顺着风声回荡在这片梦境中。 泽天帝君的身影凝聚在风中,飘飘然遗世独立。 “这就是我的故乡。”泽天帝君意味深长地说。 “哦。”黎噎冷漠地应他:“刚才金麟神君还说着旧事,帝君这么快就送上门了。” “你要不是在监视我,那你和金麟神君就一定是串通好的,我们这边有内鬼。” 泽天帝君勾起嘴角,温婉一笑,却不正面接话:“我的故乡,山川破碎,乡人流离,已经历经万年。” 黎噎依旧冷漠地应他:“事物存在必有其理,这天地规律,大道之行,并非我这等蝼蚁的凡人能管的,即便是帝君,这也不是你应当操心的事情吧?” 毕竟大道如何运行,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操控的。 泽天帝君的声音轻轻柔柔,有些空灵:“若是我说,我就是为了逆转这一番天地而生,此时你还说,此事与我无关?” 他挥一挥衣袖,一个人影从地面升上天际,面对着黎噎而立。 这是一个佝偻的老人身影,手上拿着书。在泽天帝君的灵力催动之下,老人身影逐渐变得高大。 黎噎不自在地掏耳朵:“不过就是成长阶段反了而已嘛,有什么稀奇?” 泽天帝君收回灵力,人影消散在空中。 “此乃光阴逆流所造成的逆生症,并非正常。” “逆生症?”黎噎微微睁大眼睛。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天忌满,人忌全。”泽天帝君负手而立,衣袂翩翩,“我之故乡,灵力修行已达顶峰,甚至出了能创造新天地的大能,” “或许正因如此,不被天道所容,灵力修行深入到一定地步,竟然激发了逆生症。” “灵力深厚之大能,越修炼,肉身与心智就越退化。” “一开始,大家只觉得是大能修炼已成,去往另外的天地。” “等到发觉此等病症时,为时已晚。” “那时的人们,一旦开始修炼就会触发逆生症。” 泽天帝君低下头:“后来,想来治疗逆生症的大夫,反而被逆生症感染,忘记了如何治病。” “修者忘记了修炼,凡人忘记了耕种,退化成为了兽类。” “若按照这般发展下去,这片天地将再无有智生灵。” “这样也好,也不会有我。”泽天帝君反而自嘲地笑:“可这天道偏偏给了一丝生机。” “一名大能调查出了逆生症的产生,竟然是因天柱产生了裂缝,导致天柱内的混沌之气泄漏而产生的。” “只要修补这道裂缝,或许就能治愈逆生症吧。” “或许?你说或许?帝君大人你能先印证调查一下,再下判断嘛?”黎噎大声嚷嚷着。 “所以我来了。”泽天帝君歪着头,眉眼弯弯地:“通过推算,几万年前我转生到四灵界,亲眼见证了旧世的消亡,亲眼见证天柱崩塌,又见到四灵界的诞生,仙界的诞生。” “这方天地,新世旧世变化,可始终没有产生逆生症。” “或许这彻底治愈逆生症的方法,就蕴藏在这里。” 黎噎顺着他的话说:“所以你做啥事都是别有目的,包括与醉山月结为道侣?” 他突然有点想笑。 第323章 大约是噩梦 黎噎突然有些想笑,若是醉山月在当场,黎噎定然要指着他的鼻子大笑。 笑他这般聪明绝顶,但是在感情上却被泽天帝君利用得彻头彻尾。 “你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泽天帝君的眼神里似乎蕴含着不解:“凡是生灵诞生于世,皆是带着目的而来。” “无论是建功立业,亦或者作奸犯科,甚至于繁衍生息,皆是从一出生就注定。” “这世间哪有不用心的情爱?都是你们这般愚人看不穿背后的规则。” 你若要说我带着目的而来,自是自然,至于其中是否有真情,也是自然,可我又为何要向你解释。” 黎噎听见他这般说,也确实哑口无言。 这就是泽天帝君,修仙者最顶尖的存在,不仅灵力高深,他的心性也十分强大而自信,他不会因为区区一届凡人质疑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本心。 这般大能想做何事,直接做便是了,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这般想着,黎噎凉凉一笑:“无论您是想抓我去补仙界,还是想抓我去治这劳什子逆生症,您直接做便是了。” “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我,还不厌其烦地跟我讲道理,又是为什么?” 黎噎挠着头皮,皱起眉头,“难道您是想说,还要我心甘情愿地去死吗?” 泽天帝君笑而不语。 黎噎不是很确定,又调笑着试探:“难道您是想让我死得明白,还是死得光荣?” 泽天帝君依然笑而不语。 “大仙儿能不能别再玩了,您倒是告诉我啊。”黎噎不自禁地后退几步,手更加不自觉地抓着头皮,好像有毛毛虫在他头上爬一样,内心与头皮都很烦躁不安。 泽天帝君没有正面回他的话,突然转移话题:“阿泽他,是很喜欢你的。” ??? 我和你讲生死大事,你跟我聊起儿女私情?? 黎噎更是心头火起,手上稍稍一用力,一把头发连带头皮都给扯下一片来,头上血淋淋地,可他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 “告诉我,快告诉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捉弄我?” “都说了士可杀不可辱,你能不能让我死得痛快一些?” 黎噎忽然凑到泽天帝君面前,恶狠狠地拽住泽天帝君的衣襟。 泽天帝君的双眼带着玩味,直直地看向黎噎。 但是他依旧没有说话。 黎噎越加烦躁,就靠泽天帝君靠得越近。 终于,他穿过了一层薄雾,终于看清楚了泽天帝君的脸。 正常的五官,正常的表情,与唐安俨有几分相似。 可是却不是稳稳地长在脸上的。 那只是一张面皮。 泽天帝君又笑了笑,他随即揭下面皮。 然后黎噎看见了自己的脸。 …… !!! 梵鸿只觉心中一跳,猛然睁开眼睛,扭头就见到,榻上的黎噎正在发抖,而窗扉大开,雪花都落在了榻上。 一个箭步靠过去,梵鸿将黎噎抱起来,一掌把窗扉关上。 温热的灵力由梵鸿的手心注入黎噎的体内,黎噎的身体总算是停止了发抖。 猛然从梦中惊醒,黎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梵鸿担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做噩梦?梦见什么?” 黎噎怔怔不言语,额头冷汗滴落,他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脸。 见他这副模样,梵鸿也贴心地没有追问,只是继续向黎噎注入灵力,让他心神稳定。 “梵鸿,”黎噎突然开口问他:“看到我,你会想念他吗?” 梵鸿愣了一小小会儿,低下头,很认真地回答:“想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他的。” 他的眼睛带着一丝笑意:“虽然他在外人看来是很不堪,可我就是喜欢他的倔强与肆意妄为。” “你们虽然长着同一张脸,可我知道,我喜欢的是哪一个。” 黎噎又很认真地问:“你为何从来都不问我,真正的黎玉郎去了哪里?我又为何能夺舍他的身体?” “既然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难道你就不恨我吗?” 梵鸿坦然地摇了摇头:“我不止一次,帮他算过,他寿数未尽。” “而我们之间的情缘也并未断绝。” “我既然能找到你,我也能找到他。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出现的。” 他的态度温暖而又坚定,真挚坦荡,并没有一丝困惑或者怨恨。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金麟神君跟在然蝉身后,而然蝉端着两盅鸡汤进来,边进来还边和门口守卫的仙音门弟子说话:“少掌门这两口子可真是难伺候,大半夜地喝什么人参鸡汤。” “我说,这加餐的费用能不能算在账上………哎呀,别那么小气嘛。” 然蝉口中这样说着,在关上门的那瞬间,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将两盅鸡汤放在桌上,自顾自地掀起一盅喝了起来。 “喂,你不是给我们的嘛?”黎噎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翻身从榻上下来,掀开另一盅鸡汤。 鸡肉与人参炖煮了许久,散发出独特的药香,他舀一口鸡汤放入口中,鲜香甘甜。 瞬间觉得什么烦恼都不应该是烦恼。 什么泽天帝君,什么天下苍生,通通都比不上眼前这碗汤。 “奇耻大辱,真真奇耻大辱!我做拍卖这么多年,就不可能有法宝在我手里流拍的,真是奇耻大辱!” 垂头丧气的金麟神君也开口解释:“我真的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法宝,起拍价十万灵石,真的不过份吧。” 然蝉叉腰质问:“东西是好东西,可是哪有地方能用!” “这种法宝,就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谁愿意花这么多灵石?” 黎噎托着下巴好奇地发问:“什么法宝,这么有本事又这么没本事?” “难道是吃了能延长寿命,却要遭受诅咒的灵丹仙草?” 金麟神君摇了摇头,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只两只巴掌大的小木盒子来。 那小木盒子上面还有一把金锁,金麟神君从耳朵里掏出一根金针,插入锁眼。 咔嚓一声,木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晶莹白润的一对玉佩来。 第324章 大约是法宝 小木盒子被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对玉佩来。 一对晶莹剔透的白玉石,被雕刻成鱼形,头尾相接摆成太极的形状,静静地躺在墨色的绸布之中。 这对双鱼雕刻得栩栩如生,鱼身上的鳞片,眼珠清晰可见,仿佛放入水中就能活过来一般。 黎噎伸出手,忍不住往那玉佩上凑去。 然蝉连忙放下汤勺,一手拍开他,“别动!”又横了金麟神君一眼,“你怎么不拦着他点!” 金麟神君嘿嘿一笑:“他爱摸就摸呗,也不是什么大事。” 然蝉指着她,过了半晌无奈放弃,“算了,如今就算是天塌下来,你也只会鼓掌,惯是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的金麟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黎噎在她们俩之中左顾右盼:“这莫非是厉害的诅咒?不能轻易碰得?” “一碰即死?这种法宝应当很好卖吧?” 然蝉看向他,摇摇头:“天真,太天真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可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黎噎颇有同感地点头:“人活着灵石没了,确实生不如死。” 然蝉挑挑眉:“你若想再多一个贪财的黎噎冒出来,跟你争夺这微薄的家产,你尽管碰这玉佩好啦。” 多一个?黎噎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他脑海中浮现出泽天帝君脸皮底下另外一只脸,忽然觉得全身发冷。 梵鸿端详着这对玉佩,斟酌着问:“玉白无瑕,天衣无缝,同生共死,鱼非双生。” “这是双鱼天玉吧。” 黎噎眨巴眨巴眼:“这你都看得出来?” 梵鸿指着盒子内部的刻字:“十六字刻在这里。我这不过是猜出来的。” “双鱼天玉,原是一名不世出的大能陪葬品。后被修者无意之中挖出,惹出大祸事来,从此天下闻名。” “哇!”黎噎赞叹,“这种东西你们拍卖行都敢卖!” 然蝉很自豪:“也只有我们拍卖行敢卖!” 她指着双鱼天玉解释道:“这对玉佩可是很有讲究。它们按着太极摆放在一起,头尾相连,阴阳交融,则万事无虞。” “倘若被你一摸,破坏了这圆,其中蕴含的灵力就会瞬间将你吞没。嗷呜。”然蝉张牙舞爪威胁道:“然后你就会消失在这片天地之中。” “当年首屈一指的仙门举天山,就是这样一夜之间覆灭的。” 黎噎不禁问道:“接触过这对玉佩的人,都会被吞噬吗?” “不是吞噬,是分裂。”金麟神君接过话解释:“也许你会在今日消失,可是过了一两年以后,这世上会出现两个你。” 然蝉神神叨叨地说:“两个一模一样的你。你也是知道的,这世上可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可这双鱼天玉,偏偏就能做到,复制粘贴,厉害吧!” “当年举天山修者一夜消失,又在三年后突然出现,被复制成双的修者们彼此仇视,相互残杀,这才导致了这座仙门的灭亡。” “你也不想要出现另外一个你来杀你吧?” 黎噎却不这样认为:“难不成双鱼天玉复制出来的都会相互残杀不成?” “我这样胆小怕事的人,躲着我的另外一半还来不及,怎么会上赶着去杀他?” 然蝉让金麟神君把双鱼天玉赶紧收起来,别耽误她喝鸡汤。 “去去去,这种赔钱货,别摆在我面前。” 黎噎又好奇了:“既然这法宝这么厉害,怎么会卖不出去。” 然蝉翻了个白眼:“麻烦就麻烦在,催动这玩意,得满足两个条件。” “一是知道这法宝来历与功用,二是心甘情愿催动才行。” “当年举天门的功法乃需要心意相通的双人共修,所以他们才动了这歪心思。” “谁知道后面居然自相残杀起来。” 然蝉摊手,盯着金麟神君慢吞吞地将木盒子收起来。 黎噎喝了一整盅鸡汤,只觉得全身暖洋洋,困倦得不行,一会儿又翻到榻上休息。 金麟神君与然蝉似乎在聊天,连梵鸿也会插上几句话。 他们平静的谈话声只让黎噎感到更安心,不会儿就睡着了。 梵鸿看着睡着的黎噎,皱起了眉头:“他这一天有半天都在睡觉,真有如此困倦?” “莫非是身体不适?” 然蝉打着哈欠:“整日困在这里,不睡觉还能干啥,他又不是你。” “你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你惹出这事情来,听说你爹蕴霞山掌门已经在来的路上。说不定………”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敲门声。 “老板,蕴霞山掌门前来拜访,想见您与少掌门。”这自然是拍卖行的人前来禀报。 “哎哟,我可是受到仙音门长老的嘱托,好好看管谋害徴音长老的嫌疑人啊!”然蝉撤下藏音术,高声对门口喊着。 “咳咳!”一道苍老雄劲的声音传来,“既然蕴霞山掌门诚意来访,仙音门怎可拒之门外,请少掌门出来吧。” 梵鸿这才站起身来,却仍旧忍不住看向榻上的黎噎。 然蝉哈哈一笑:“你放心,我让金麟守在这里,仙音门的人断不能对他下手。” 听见这话,梵鸿这才跟着然蝉出去。 金麟神君打了个哈欠,蹲坐在地上,缩成了一个球,抬起手,一道劲风吹熄了烛火。 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 黎噎醒来时,就感觉屋子里一片漆黑,屋子里炭炉也燃尽,他是被冷醒的。 静悄悄地,黎噎裹着被子,想要去摸索灯火。 手上燃起一枚火焰,企图找到烛火的方向,却见门边蜷缩着的金麟神君,正在呼呼大睡。 而收着双鱼天玉的木盒,正端端正正地放在两盅喝完的鸡汤旁边。 “噫!这玩意儿不是收起来了嘛!”黎噎嘟嘟囔囔地,脚却不自觉地向前走去。 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奇异的念头。 倘若黎噎用了这天玉,复制了一个自己出来,那能不能,让这个复制的代替自己去修补仙界? 如果真的一模一样,那………… 鬼使神差般,黎噎伸出手,打开了木盒子。 第325章 大约是见面 屋子中静悄悄地,金麟神君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黎噎一步一步地靠近桌子上的小木盒子。 鬼使神差那般,他翻开了木盒的盖子,露出里面那对晶莹剔透的双鱼天玉来。 鱼鳞刻纹上泛着幽幽蓝光,仿佛在召唤着黎噎前来。 黎噎的眼前展开一幅情景,那复制人代替他被醉山月夫夫抓去修补仙界,而他则快快乐乐地留在人界,开食肆,与狸花猫相伴,看着黎小宝与小婉儿长大成人,替黎大娘养老送终。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在这投告无门死象环生的如今,或者这是唯一的生路? 想来泽先生也应当同意的,难道他不想和我长相厮守吗? 手已经高高举起,缓缓地靠近双鱼天玉,就差之毫厘。 忽然之间,黎噎脑海里又浮现出泽天帝君的模样,以及他那张脸皮底下的脸! 如遭雷劈般,黎噎猛然收回手去! 他连忙退后几步,远离那散发着诱惑的双鱼天玉。 不不不,这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黎噎啊黎噎,先前因贪图修道,经不住醉山月的诱惑,而引三珠木入体,才导致后面诸多祸事,如今还没有脱险,就已经记不住教训了吗!!! 他不自禁咬着下唇,手紧紧地攥紧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事出反常即为妖,事出反常即为妖! 重要的事情说三次! 黎噎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里,他终于开动了生锈的脑袋。 先不论泽天帝君到底要如何处置黎噎,他进入黎噎的梦境并未动作,不是为了恐吓,也许是为了警示。 梦中人可以随意捏造身形,而泽天帝君面皮底下出现了黎噎的脸,如今又出现了双鱼天玉这种能复制生灵的逆天法宝,这两者之间,未尝没有关联。 泽天帝君毕竟是神仙,能掐会算,他是不是算出了什么,借由梦境,既想说服黎噎卖命,又提醒黎噎不要轻举妄动。 在他们的计划未实施之前,最重要的就是要保住黎噎的小命,不然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付诸东流。 黎噎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庆幸,脑子越加清醒。 这东西这样明晃晃地摆在桌子上,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是,这是拍卖行的货品,是金麟神君贴身带在身上的,怎么会………… 金麟神君! 是她! 黎噎有些惊慌地想着,眼神却压根地都不敢投向金麟神君的方向,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想惊动金麟神君,默默地爬回榻上。 就在他警惕着想躺下时,抱成团的金麟神君忽然伸展开来。 她就像是匍匐在石穴中的蟒蛇那般,柔软而坚韧,她伸着懒腰,发出一阵舒服的叫声。 “这觉可睡得真香啊。”金麟神君站起身来,转头就看见呆坐在榻上的黎噎。 “哟,黎老板啊,大晚上的,你醒啦!” “梵鸿他爹来啦,仙音门那几个糟老头子特批他出去。” “他不放心你,我这是留下照顾你呢。” “你这一副害怕的样子,是想怎样?”金麟神君咧开嘴笑着。 ………………………… 半夜,小四灵镇万籁俱寂,唯有酒楼依旧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刚开张之时,楼中还有美貌舞姬随着靡靡乐声舞至半夜。 可后来遭到镇民投诉扰民而暂停,如今酒楼的外部门窗都贴上了许多隔音符咒,保证任何噪音都发不出去。 可是楼内的人听得见。 梵鸿左耳是骰子滚动的声音,右耳是觥筹交错的调笑声,被几名严肃的仙音门弟子带进一个房间。 白发白须,长相与梵鸿有三分相似的蕴霞山掌门,此时正面带严肃地站在房中。 但滑稽的是,一只皮毛光滑的狸花猫正站在掌门的肩头。 …………… 梵鸿真的很不想跟眼前这个“爹”行礼。 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老掌门咳嗽一声,对着两名仙音门弟子说道:“贫道想与这逆子谈上一谈,或许能劝他迷途知返,可否让我们独处?” 两名仙音门弟子对视一眼,一人出去请示长老,片刻就回来,对着老掌门点头。 关上房门,这对“父子”对视着,默默无言。 梵鸿挪开目光,瞥了一眼隐藏在房梁上的窥镜,口中问道:“你来作甚?” “有你这么对爹爹说话的吗?”老掌门语气严厉,可眼珠子却在乱转,明显是有些心虚。“黎玉郎人品败坏,以前在山上就劣迹斑斑,如今更是与魔欲宫勾结………” 梵鸿打断他的话,衣袖一挥,藏在袖子中的手默默捏着法诀,口中却质问连连:“他为何要勾结,他如何勾结?其中种种可有证据?” “玉郎虽有小错,却从无大过,他是何等人,我自然清楚。” “若要这样论,当初是你执意要赶他下山,才导致了今日的祸事,那徴音真人的因果也要算在你的头上!” 老掌门吹胡子瞪眼,伸出手指着梵鸿:“逆子!逆子!”但他另外一只手也画出了一个法诀。 两个法诀相互呼应,拉开了一个混淆阵法。 这样通过窥镜,就只能看到这对父子一直在吵架。 安全以后,“老掌门”擦了擦脑门的汗:“少掌门,小戏你可没少看,骂得我都觉得是真的了。” 老人慢慢变成了青年,居然是一袭蓝衣的唐安俨。 谷荒泽也从猫身换做人形。 “你怎么来了?想到对应之策了吗?”梵鸿皱着眉头:“可否说服徴音真人出来解释一二,解除这期间的误会。” 谷荒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误会,黎噎就是勾搭魔欲宫,也勾搭照尊。” 梵鸿被噎了一下,“可仙音门灭门之祸与他无关。” “没用的。仙门弟子想杀人泄愤,找什么理由都不管用。”谷荒泽冷笑一声,“我没有耐心,从来不向没长耳朵之人讲道理。” “如果没长耳朵,我就让他们先长耳朵。再把他们的耳朵割掉。” 梵鸿满脸戒备,手握住剑柄:“你不要乱来………” 第326章 大约是争吵 看着剑拔弩张对峙的一正一邪,连唐安俨也不免紧张起来,“好啊,要打就快打,你们一动手我立刻就去抢人。” “黎老板一家老小我都打包好了,马上连夜回东海。” 梵鸿皱眉:“何不让让黎噎自己选择。” 选择留下来澄清,继续当一个普通的食肆老板,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还是背上勾结魔宫的恶名,再也不回来。 “不必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谁知道谷荒泽竟然这样回答,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芒。 那是知道一切,却依旧什么都挽留不了的痛苦。 “与其费心费力去澄清所谓清名,不如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他担心的不过就是小宝和小婉以后的日子,这些魔欲宫一样能给。”比在这些沽名钓誉的仙门挨日子可快活多了。 室内静了半晌。 梵鸿的脸色由平静,转变为不可置信,放下剑,难得粗暴地拽着谷荒泽的衣襟,压低声音低吼:“何谓没有时间,照尊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少掌门你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谷荒泽虽然在笑,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黎玉郎天生凡骨,怎么同一具身体黎噎住了进去,就能运用灵力了。” “因果相连,福祸相依,梵鸿少掌门修了这么多年道,这点道理不会不明白吧?” “你如此谨慎之人,怎么从未怀疑过。” 谷荒泽已从他那混账爹口中得知,黎噎身种四灵即将被拎去修补仙界的事情。 “我也不是想要逼他,我也想要儿媳妇好好活个几十年,跟你过过一段好日子再去嘛………”当时醉山月面对他儿子如刀般锋利的眼光,支支吾吾地解释。 “可这种在他身上的四灵之力过于强大,凡人之躯还在圆光乡耗了十年的光阴,我怕他这具身体撑不了几年。” “我即便要带他上仙界,用上那攀云梯也要花上三年啊…………” 从回忆中回身,谷荒泽扯开梵鸿的手,又变回狸花猫的模样,“你乖乖地和唐安俨在此地演戏。那些仙音门由本尊处理,黎噎也由本尊处理。” …………… 酒楼内的仙音门人,除了守在房门前的几人,其余皆窝在同一间厢房内修晚课。 宫音与商音长老在榻上盘膝打坐,其余人就只能坐地上。于是地上坐满了乌泱泱的弟子,他们肩头的鸟却静得连鸟语都不敢说。 无他,这两位长老实在威严,毕竟是地仙级别的修者。 里面一些仙音门弟子平日欺善怕恶惯,可是再可恶,在强者面前也只能乖乖闭上眼装作打坐的模样,内心却在幻想着在外面的大堂喝酒享乐,搂着那舞姬的柳腰……… 这画面无比清晰,也无比生动,那妖娆舞姬正坐在这好色仙音门弟子的大腿上,缓缓地抬起那绝艳的脸。 “奴家,水三十三娘,敬修者一杯。” 一个个弟子在睡梦中站了起来,嘻嘻哈哈地奔出门去,他们又哭又笑地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惊呆了一众酒楼的客人。 但是榻上的两名长老,却置若罔闻。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额头却同时渗出冷汗。 两名大能,也正处于噩梦之中。 梦里他们正重新经历这一生最为可怖的事情。 黑衣黑发的男子,无聊地蹲在树上掏耳朵。 醉山月打着哈欠,困倦地瞥着宫音长老水深火热。 “我可真行啊,居然能生出这么歹毒的儿子来,连老子都支使去给他媳妇出气。” 水荣华是泽天帝君从仙界特意派到人间的,还在谷荒泽身边潜伏了很久,一直听命醉山月的话行事。 可凭借水三十三娘的修为,无法入这两名长老的梦境,只能由醉山月亲自来了。 没办法,他和亲儿子难得达成了统一战线,一致对付泽天帝君,也就是醉山月媳妇。 “真是奇怪啊……这傻猫儿子一向帮亲不帮理,我都要送他媳妇儿去死了,他怎么还愿意站我这边?”醉山月不免嘀咕着。 以往都是他拿捏这猫儿子,没成想也有反被儿子拿捏的一天。 自从这猫儿子从圆光乡回来以后,好似变得有些不同了…… 不对啊……他们在圆光乡里的事情,醉山月可是都清楚。虽然因为然蝉的反骨,没能让黎噎干掉金麟神君,反而让他们认识………不过这也在计划之中…………后面也顺利取出金灵了。 醉山月托着腮,走神地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可这金灵又被那女人吞了下去,要取出来怕是有点困难。” “要不连同金麟神君和黎噎一起扔进仙界底部,这样能修补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金灵可是金麟的内丹,我都偷了几百年了,我还以为她早死了。” 但是他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宫音与商音的梦境突然开始剧烈抖动着。 “怎么回事!” 此时酒楼内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一条散发着金光的巨龙,抖动着它那身金光闪闪的鳞片,正从二楼的一个房间钻了出来。几名宾客被它一尾巴抽飞。 然蝉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金麟!金麟!” 金龙冷冷地看向地上渺小的然蝉,将她那担忧与惊恐的神情都收入眼底。 一尾巴甩过去,毫不留情,想要置然蝉于死地! 一道银光闪过,离光剑已然出鞘,梵鸿从房间里飞奔而出,抵住了这惊天动地的龙尾甩击。 金麟坚硬如陨铁,与剑碰撞,震荡地梵鸿虎口发麻。 此时一道白色身影直接飞向了金龙的头部,谷荒泽衣袂翩翩,行动却很是狼狈,紫气从他身上爆炸开来,照亮了这一片混乱。 亮光之中,只见那金龙的口中衔着长长的东西,似乎是一个人。 金龙满怀恶意地看向谷荒泽,它似乎笑了笑,紧接着狠狠地合上嘴巴。 龙口中的身躯瞬间被那利牙分成好几截,可流下的却非鲜血,而是白色的沙子。 黎噎似乎是被金麟神君吞下去了。 第327章 大约是伪装 当梵鸿与谷荒泽两兄弟在房中对峙,当醉山月让水三十三娘恶整仙音门弟子时,黎噎正独自面对着人生中最重大的危机。 他正独自与立场不明,动机不纯的金麟神君对峙着。 “哈哈哈,没想到连你这种老实人也会骗人哈。”黎噎看着金麟神君不怀好意的眼神,他也干脆不装了,摆出十分的警惕,将无心烛握在手里,明灿灿的烛光照亮了整个客房。 火光照映在金麟神君的脸上,衬得她满口血色的牙齿更加地可怖。 一滴血从她的牙齿缝中滴落下来,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名贵的地毯上。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那不是女子的声音,也不是男子能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奇异的鸣叫夹杂着令人不适的感觉,“我自认没有破绽,小老板,你是如何怀疑我的?” 她手里拿起那木盒,看着里面的双鱼天玉,啧啧叹息:“可惜了,我还想让你过几年快活日子,也算是偿还你做的饭食,没成想你不领情。” “用这双鱼天玉造出另一个我来,你想用来做什么?”黎噎虽然胆怯,却还是挤出一抹笑容:“该不会是想要分一个给泽天帝君,你们好一个分一个吧?” “我的确觊觎你的这具身体。但我与那对夫妇的目的不同,我是为了大道。”金麟神君咧嘴一笑,口腔里的血液更是滴落得更厉害,她随意用袖子擦拭了几下,“真是难看啊,我这具皮囊也快用尽了,不过还是能陪小老板聊上几句的。” 皮囊?黎噎瞪大了双眼,难道眼前这女子不是真正的金麟神君? 只听她低低笑了一声:“这双鱼天玉可是好东西啊。但是它的作用可不是分裂,它能将七年后的你带来到这个时间点。” “两个你会同时存在。” “可是我不贪的,我善!我会带走七年后的,也就是说,小老板,我让你再活七年。” 金麟神君说着,她朝着黎噎走近了几步,手里依旧高举着那木盒子,露出血腥的微笑。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小老板。” 七年。 七年的时间。 黎噎来到这个四灵界,加上圆光乡的时光,满打满算也不到十五年,可眼前这人,说还能再给自己活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够黎噎看见两个娃娃长大成人了。 能陪在泽先生身边,再多七年的时间,这也足够了。 这好过现在不明不白地被泽天帝君捉去,或者醉山月捉去填仙界的窟窿要好得多吧? 现在死还是七年后死,这个答案其实不言而喻。 黎噎眼巴巴地看着那盒子,可是脑中却总忍不住闪过泽天帝君的身影。 梦境里那具人皮底下的自己的面容,那匆匆而过却不能明言的警示。 然蝉曾经说过,不要总是提醉山月的名姓。这是因为到了他们这种程度的大能,凡是提到名字,真真有可能被当事人听见。 那泽天帝君是不敢直接说起关于金麟神君的事情,还是说连他也不清楚呢。 不论哪种,对于黎噎来说,金麟神君的恐怖系数就更是上了一个等级,那她的话也万万不能相信。 人皮……底下的自己………人皮,裹着自己……… 黎噎看着金麟神君那满口的鲜血,这才发觉她整个人的皮肤都显得格外地薄,好像脆弱的纸灯笼一样,随时随地都可能坏掉。 不对,不对,她的皮囊快耗尽了,但是她是金麟神君! 五灵之中唯一不在黎噎身上的金灵,此时正在金麟神君的身上! 醉山月为了修补仙界,势必也要将金灵从她身上取出的,也就是说金麟神君必死! 而没取出金灵之前,醉山月即便捉到了黎噎,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 去你的七年! 无心烛火光大盛,烛心吐出一条火舌来,挡住了金麟神君向黎噎前进的步伐。 她难得皱着眉头。 火克金,五行相生相克,偏生这世间至纯的火灵正栖息在黎噎身上。 黎噎用火灵逼退了敌人,一把跳上榻,想要翻窗逃跑,却不曾想这窗外好像压着一厚厚的膜,死也抓不开! 然蝉这术法还真是结实啊,不愧是收了灵石办事。 金麟神君有些不耐烦,一拳夹杂着风雷之势朝着黎噎砸了下去。 比拳掌,黎噎不会差! 他下意识躲开,接着蕴含着灼热火灵的一掌朝着金麟神君拍了下去! 完了,黎噎内心默默喊不妙,金麟神君的本事他早就见识过,自己会被铠甲化作的万片飞刃切成碎片的! 他连忙化作散沙逃窜到房梁上,却不曾想,金麟神君身上的铠甲依旧黯淡无光,没有任何动作。 而金麟神君此时正抬头看着黎噎,她的脸皮被火焰烫焦了一块,露出底下的鳞片来。 果真是套着人皮的怪物?黎噎又想起金麟神君沉睡时露出的蛇尾,若金麟神君为蛇妖幻化的也不足为奇。 “泽天帝君………”黎噎警惕地盯着底下的金麟神君,却不禁暗暗默念起泽天帝君来:“如果你能听得到的话,如果你与金麟神君不是一伙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如何逃脱。” “我的性命可关乎到这四灵界呢,也关乎到泽天帝君您的故乡。”黎噎心中暗暗地默念着。 比起诓了他一路的醉山月,比起诓了醉山月的泽天帝君,黎噎总觉得眼前这名金麟神君,是让他感觉到最为不适的。 即便是她,提出能让黎噎再活七年。 黎噎不断地默默呼唤着泽天帝君,手中的无心烛幻化出一条火鞭,他挥动着火焰鞭居高临下地朝着金麟神君挥过去。 铠甲依旧没有变化,金麟神君沉着脸,狼狈地躲闪着火焰的攻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呵呵。” 黎噎的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是泽天帝君的声音,他真的是听得到的。 “手。” “手。” “手?”黎噎对于这个提示似懂非懂,却不自觉将目光投向金麟神君的手。 金麟神君的手上,拿着的是,小木盒! 第328章 大约是缠斗 这盒子里面的双鱼天玉,黎噎是万万不可碰的。但眼前这怪里怪气的金麟神君,死抓着木盒子不放,那这双鱼天玉应当是对他很重要。 无心烛焰光大盛,化为万盏火点笼罩在金麟神君的周围。 就在金麟神君忙着轰碎火点之时,可黎噎实则悄悄幻化出树藤,往金麟神君的手狠狠抽了下来。 金麟神君登时顾不得自己那燃烧的皮囊,将险些脱手的木盒捞回胸前。 黎噎一看更是来劲了,火焰如天罗地网般朝着金麟神君罩过去。 虽然五行相克,可黎噎也飘了,他也不曾想过他这身修为和金麟神君相比,那可犹如天堑。 金麟神君一看黎噎并不老实,她也不想客气了,张开嘴巴,喉咙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响彻整个客房,连同然蝉布的阵法也岌岌可危。 黎噎疾退几步,忍不住捂住耳朵。 不对,这金麟神君以前被封印在圆光乡的时候,那可露出的蛇尾,虽然说这蛇尾和龙尾同样是波光粼粼的,可终究不是同一样东西吧。 这几百年的时间,金麟神君就蜕变成龙啦? 黎噎丝毫也不相信自己这个推断,但是此时他也没有时间思考,只能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脱身。 逃,还是死,这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想着想着,他的身躯顿时散为飞沙,飞到房梁上。 金麟神君停止吟唱,朝着飞沙的方向,恶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这房内的灵力裹挟着飞沙,犹如潮汐时的海边巨浪,不自觉地朝着金麟神君冲了过去。 !!!! 黎噎赶忙唤出万道火灵,反而将自己包裹着,如同一颗天火陨石,狠狠地朝着金麟神君砸了下去。 “嘭!” 黎噎眼睁睁地看着金麟神君的脑袋被自己砸碎,火舌吞噬了这个女人。 可还没等黎噎反应过来,火焰中又传出了一阵刺耳的龙吟。 黎噎的视线瞬间被满室金光占据,接着只觉得自己动弹不得。 金龙挣脱开那副无用的皮囊,血盆大口朝着那团沙子张开,紧接着怒吼一声,突破这然蝉的术法,冲破屋顶。 这就是梵鸿和谷荒泽看见的情景。 “呀!!!什么玩意!什么玩意!”然蝉惊讶地看着那条金龙,大叫:“金麟!金麟!有龙来砸场子,快点出来收拾!” “金麟!金麟呢!”然蝉在慌张的人群之中呼唤着好友的名字,手中捏着法诀,一棵蜃树缓缓地从酒楼之中发芽成长,将这条金龙与梵鸿几人罩入蜃境,与外面的客人隔绝开来。 还在睡梦中的卢夜城匆匆赶来维护秩序,疏散人群,他抓着自己的头皮不断抱怨,“这又是怎么回事呀呀呀呀呀呀!” 浓郁的雾气之中,龙吟从四面八方传来,冲击着蜃境。 谷荒泽一道紫气,朝着那龙吟来处狠狠拍去。 也不知道中还是没中,但是那道龙吟确实戛然而止,紧接着龙尾隔着雾气朝着谷荒泽扫射过来,蜃境天空闪着闪电,一道狂雷朝着谷荒泽劈了下去。 漫天神雷就像不要灵石一样砸了下来。谷荒泽身后无数影手迎雷而上,但是也只挡住了一部分。 梵鸿运起离光剑,千道剑万华流离,硬生生地斩断了一部分的剑光。 蜃境之中乳白色的雾气散去,电光笼罩着一尾金鳞神龙。 那金龙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这两男人,发出一声冷哼。 “阁下是哪位大能,从何处仙山而来,为何要来这小四灵镇作乱。”梵鸿举着剑高声问道。 谷荒泽冷冷地盯着那龙,语气冷峻:“将黎噎交出来。” “他已经被我吞了下去,呵呵呵。没啦。”那金龙眯着眼,笑得很嚣张。 梵鸿明显有些失神,但谷荒泽却一眼看穿金龙在撒谎,若黎噎真得被吞噬,这金龙怎么会留在原地。 他沉声道:“旧世神龙,此尘世非你所居所,不如重回日沉冥海,与旧世之日共鸣,何苦再沾染这世间因果。” “呵呵呵。”回应他的是金龙的冷笑,以及一道如神剑般的电光。 梵鸿与谷荒泽侧身躲开,可那电光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一击不中就分化为两枝,追逐着两人。 离光剑与那电光相接的瞬间,产生了一股巨大的爆炸,梵鸿连人带剑都被炸飞。 而谷荒泽那边则更加凶险,食幽夔影不断变幻,却怎么也化解这道电光的追逐,而且在他的身后,金龙伏下身正张开大口,深吸一口气,就要将谷荒泽吸进腹中。 !!!! 谷荒泽双眼一眯,星辰紫气弥漫,瞬间将电光吸收,转化为灵剑朝着金龙飞射而去。 金龙一口将灵剑吞下,猛然朝着谷荒泽撞了过去。 再厉害的招式也敌不过绝对的力量,谷荒泽没曾想金龙的攻击居然如此直接粗暴,一时躲闪不及,被龙角狠狠地贯穿了身体。 “唔!”人形化为狸花猫,从龙角中逃脱开来。 狸花猫东躲西藏,尖厉的猫叫一声又一声,与金龙的吼叫相抗衡。 这几声猫叫听得躲在一旁的黎噎十分心痛,他一度都忍不住要飞扑出去。 养得皮毛油光水滑的狸花猫,怎么可以被这条长虫欺负啊! 可是泽天帝君在他的心中制止他:“万万不可,你修为不高,倘若阿泽无法对付,你去亦是有去无回。” “反正他要的是我,若我出去了,他或许就放过泽先生了。”黎噎也是真的急了,连这么天真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泽天帝君却说:“此龙所欲,可远远不止你。”不知为何,他只感慨了这一句,就立刻转移话题,“阿泽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他没有你想象之中,如此羸弱。”泽天帝君的话中还带着笑意。 黎噎见谷荒泽他娘如此淡定,虽然还是惴惴不安,可却还是按兵不动,躲藏在雾气中。 果然,就见狸花猫又转化为人形,虽然谷荒泽心间伤口流血不止,他双手皆是鲜血,但是紫气在鲜血的晕染之下,更大更盛,幻化做一只紫气星辰云豹,朝着金龙张开大口! 第329章 大约是神龙 谷荒泽幻化的大猫咪,体型不大,身手却极为矫健,它张开大口,口中吐出了万只影手。 影手穿过天雷的包围,狰狞地扒拉在金龙的鳞片之上。 “吼!”一阵清澈的龙吟,金龙全身的鳞片都张开来,无数的电光在龙身上绽放。 食幽夔影被那电光一炸,瞬间消散化作紫色的星辰雾气。 而这些电光在雾气的笼罩之下,充盈的灵力被快速蚕食着,电光渐渐变得微弱。 金龙见自己的灵力被吸走,立刻收起电光,神龙一尾摆动,带动着雾气如浩瀚波澜,狂风朝着大猫汹涌而去。 大猫在空中踩着轻盈的步伐,如在微风中奔跑追逐蝴蝶的小猫一样,它三步两步靠近金龙,狠狠地踩在金龙头上,前爪利刃如剑扒拉在金龙左侧的龙角,狠狠一抓。 “吼!!”金龙清澈的龙吟变为浑浊痛苦,它的龙角居然被大猫轻易地抓成碎屑。 反观之大猫越战越勇,前爪不断地猛抓龙的头部,惬意快活地像在玩猫抓板。 金龙故技重施,鳞片展开,全身电光又起。 大猫纵身一跳,躲避电光的笼罩。金龙愤怒地朝着大猫撞过去,以为自己能乘胜追击。 不曾想过它身后出现一道绯色身影,梵鸿手持离光剑,凌厉剑光从天而降,割掉了金龙右边的龙角。 两只龙角皆被砍断以后,金龙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流泻满这整个蜃境。 大猫重新幻化为人影,与站在他旁边的梵鸿对视一眼。 两人心里涌出不可思议的感觉。明明前不久还战得你死我活,如今竟然为了同一个人并肩作战。 那庞大的金龙身躯摇摇晃晃,漫天神雷在它的头上蔓延,轰隆隆蓄势待发,似乎是在准备最后一击。 梵鸿与谷荒泽并没有一句对话,却不约而同地往着金龙冲了过去。 灵力在这片小小的蜃境之中激荡着。 伴随着金龙被那紫色雾气所笼罩,龙吟声陷入绝望,瓢泼的鲜血从天而降。 “吼!” 金龙的脑袋居然被硬生生地割了下来,金灿灿的鳞片开始失去颜色。 金龙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轰然倒地。 谷荒泽与梵鸿翩然落地,两人身上皆沾满了金龙的鲜血。 那血泛着粼粼金光。 “太好了!”黎噎欢呼一声正想冲出去,脑中里泽天帝君的声音又突兀地想起来。 “且慢……且慢……”泽天帝君的声音如同吟唱。 “风波未平,时机未到。” 黎噎有些犹豫,心中的疑惑不免问出:“帝君,您与金麟神君不是同时同地同生的天地异兽吗?他为何会性情大变,还是一直都是伪装?” 泽天帝君轻飘飘地回答他:“何必明知故问,如今眼前这条金龙,并非真正的金麟神君。” 那泽天帝君笼罩在人皮的梦境,正是他对黎噎的警示。 “那是笼罩着金麟皮囊的别的物事。” “金麟神君早在失去金灵之时,就已经渐渐衰落死去。” “当日之事,亦是我那道侣的筹谋,他是真心要置金麟神君于死地的。” “我亦同意他的计划,这是因我深知,失去金灵,神君必死。” 泽天帝君的声音轻飘飘的,他并没有为谋害旧友而感到愧疚。 黎噎忍不住呵呵:“金麟神君一死,就无人知晓你的过往了是吧。只是你没想到,有奇异的事物能霸占死去神君的躯壳,还假冒生活。” 接着在关键时刻向醉山月暴露泽天帝君的小全盘,让这对道侣坚不可破的关系造成裂痕。 即便只是离间一时,那也是很好的。 这事物就有机会乘虚而入。 “他险些就成功了。”黎噎说道。 泽天帝君又轻飘飘地说:“他还没有失败。” 话还没有说完,原本散落在蜃境之中的金龙灵力突然自发聚拢起来,凶猛地如同大海之中的漩涡。 黎噎被这股灵力潮卷得身影不稳,手上幻化出灵藤,还想着绑住某处。 可是这蜃境是然蝉临时所化的,哪里有这种细节可以给黎噎抓! 无奈之时,他慌忙地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柄银刀,狠狠地插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 那股奇异灵力聚集起来,接着一股脑子注入金龙身躯。 一瞬间,暗淡的鳞片又重新焕发着生机,散发耀眼的金光。 那断裂的金龙头颅被灵力缝合,连同那头上被砍断的双角也重新生长了起来。 金色的眸子重新睁开来,死死地盯着梵鸿与谷荒泽两人。 “吼!”愤恨的龙吟响彻蜃境,金龙的恨意随着磅礴的灵力朝着两人冲过去。 又一轮激烈的争斗正在发生。 黎噎惊骇地看着这一切,“死而复生!这这怎么可能!” “就算他是神龙,也不可能啊!” “还是说他像猫那般,也有九条命!!!” 泽天帝君轻笑,并不接话。 “这到底是什么物事?他他现在在攻击的可是你儿子哎!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泽天帝君说道:“阿泽已成人,他之命亦非我所能左右,一切皆有天定。” “你就不同了。若无法得你之助,吾家乡之灾祸无法消弭。” 黎噎气鼓鼓:“那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龙。”泽天帝君平静地说道,“这确实是龙。” “你曾在长鱼氏的圣地见过那条黑龙。” 那守护着巨大柱子的黑龙魂魄,它的身躯早已消弥,但身上却仍含有可怕的灵力。连黎噎身上的水灵,也是醉山月设法杀了黑龙取得的。泽天帝君继续说。 “倘若那黑龙躯壳仍在,它也有复活再生的能力。” “这就是旧世的龙,他与当世之龙不同,更与那些化龙更为不同。” “与天地同寿,守日月同眠。即便是旧世不在,它们也守在日沉冥海。” “普通手段无法将它们杀死,唯一能杀死它们躯壳的方式,就是找到它们的逆麟。” 逆麟? 黎噎躲在一旁,眯着眼睛冷静地观察,就见那金龙下颚之处,似乎有着微小的一块晶莹。 那处并没有覆盖着鳞片。 第330章 大约是相反 死灰复燃,金龙宛如新生,气势汹汹地朝着谷梵二人怒吼,同时眼神逡巡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 黎噎自然是知道的,它在找自己。 金龙久久不走,留在此地就是想逮黎噎呢。 真是的,在地球当咸鱼当了几十年,没想到来到修仙界,这么受“欢迎”啊。 自嘲一笑,黎噎像乌龟一样,把自己缩得更小。 至于打败金龙?黎噎不相信,自己都能看出来逆鳞,谷荒泽与梵鸿还能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只见谷荒泽凝神定气,衣袖一扬,一道紫气射向金龙下颌那晶莹之处。 就见金龙微微侧身,用其他鳞片接住了这攻击。 梵鸿不等它反应过来,提着离光剑,刺出一道眩目剑气,气势如虹地朝着那逆鳞冲去。 “吼!”晶莹的逆鳞被击中,金龙不自觉地痛苦后仰,全身鳞片炸起。 它张开大口,愤怒地朝谷梵二人击一道金光,接着天上神雷大作,化作无数条细小金蛟,张牙舞爪地乱舞。 一部分金蛟飞到敌人周围,试图缠上两人的四肢。还有一部分金蛟巡视全场,不断发射闪电。 敢情是在这里找我呢,黎噎冷笑一声,整个身躯化整为零,化作沙蝶翩翩飞舞,看似很惯,却躲过了诸多闪电。另一边,??泽也抱着相同的想法,人形消失,灵活的狸花猫东躲西藏。 梵鸿可就倒霉了些,正正好被一条金蛟撞到面门上,被闪电电得全身一颤,连离光剑都险些脱手。 “呵呵。”狸花猫逃窜的时候还不忘嘲讽声,还特意用人声。接着它快如离弦之箭,直冲金龙下颌而去,前爪在紫气的加持之下,猛然朝着那金龙逆鳞就是一爪。 叮当一声脆响,利爪又撞在了金龙角上,金龙角应声而断,原是金龙急忙低头,以保护自己的弱点。 狸花猫一不作二不休,一爪顺着往金龙的眼珠子挠了下去。 凡是活物有眼耳口鼻,皆是脆弱之地,金龙也不例外,眼珠子被那狸花猫硬生生地抠了出来,金龙立刻痛得一声长啸,这啸声吓得黎噎一激灵,梵鸿也回过神来,趁着金龙分神,一记剑光往那晶莹的逆鳞狠狠击下。 成了!黎噎心中暗喜,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记剑光击中逆麟,晶莹的鳞片似乎出现了黑色的裂痕。 金龙的动作一下子变得迟钝起来,它眼眶的龙血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鳞片随着呼吸失去了光泽的瞬间,那块晶莹的逆鳞碎了。 狸花猫轻盈地落到地上,梵鸿吐出一口血,用剑撑着身子,两人慢慢看着那金龙如山的身躯正在慢慢下坠。 金龙的声音变得嘶哑细碎,鳞片如雪花一样簌簌掉落,露出全身狰狞血肉,最后连血肉也爆裂开来,一时现场十分血腥。 化作沙蝶的黎噎抖了抖翅膀,如果它这个时候是人形,怕是会被恶心到吐出来。 就在他开开心心地飞往谷荒泽两人的时候,骤变突生。 只见那堆血肉之中,缓缓站起一个人形。 那人浑身浴血,身材高挑,左手提着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剑。 谷荒泽拧起眉毛,将目光投向旁边的梵鸿。 只见素来冷静的蕴霞山少掌门,直愣愣地盯着那血人,严肃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恍惚。 他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离光剑,就见那血人也握了握手里那带血的剑。 血人慢慢地一步步向他们二人走来,梵鸿却不由得后退一步。 血人扯开嘴角,狰狞一笑,双眼闪过戏谑的光芒。 黎噎惊骇地看着这边,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那血人,他的身形他的法宝,还有他的面容,居然与梵鸿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梵鸿左手捏起一道雷诀,毫不留情地往血人劈了下去。 电光一闪,血人毫不闪避用左肩地接下这一击。 “唔!”梵鸿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右肩,但见那里有雷诀攻击出来的血淋淋伤口。 而反观之那血人,居然毫发无伤!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和梵鸿一模一样的人………”黎噎只觉得浑身发冷。 “一样,又不一样。”泽天帝君轻轻地笑着,一副看戏的模样。 怎么不一样?黎噎发问,同时他居然分神地在想,泽天帝君与醉山月这对道侣,可真是天生一对,说话就是喜欢故弄玄虚,真是令人烦躁。 “你的心音,我听得到噢。”泽天帝君凉凉地提醒:“我与他不同,我会直接与你说,那人与少掌门是相反的。” 确实是相反的。 梵鸿如今是右手持剑,而那人是左手;雷诀落在那人右肩,可梵鸿却是伤在左肩。 正当黎噎犹豫之时,那血人提着剑发动了攻击,使用着梵鸿从小练到大的功法招式,朝着正主招呼过去。 谷荒泽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紫气大盛,一掌就朝着血人面门拍去。 血人不闪不避,迎敌而上,直直朝那紫气撞过去。 不好,受伤的会是梵鸿啊! 虽然不知道如何发生,但是那血人受伤明显会转移到梵鸿身上,这么简单的现象谷荒泽不会看不明白。 谷荒泽自然是看得明白的。 因此当那血人的脸撞到紫气上时,仿佛撞到了一块软绵绵的豆腐上,深陷其中,却又不能自拔。 血人连忙挥剑,但立刻被紫气缠住全身。 谷荒泽深吸一口气,一股黑气从血人身上流淌出来,涌入谷荒泽的鼻腔。 “吾儿聪颖。”泽天帝君赞道,“若梵鸿修的乃正道法门,身上沛然正气,那此物身上皆是冤鬼邪气。” “偏偏阿泽正克这邪气。” 可不是嘛,谷荒泽遗传自他爹,能吸取天下邪气化为灵力。 而且此招不损伤血人身躯,因此梵鸿也不会受伤,只觉得自身灵力正在不断逸散。 “少掌门的灵力犹可恢复,可若那镜人灵力被阿泽全部吸走,可就万劫不复了。” “镜人?”黎泽听见泽天帝君口中这词,再联想那左右相反的反应,可不就是镜子吗? 第331章 大约是逃脱 黎噎恍惚想起来,那血人握剑的手,嘴边勾起的笑容,与真正的梵鸿极为相似,却是如镜面相反。 那可不是像镜子一样吗? 镜子……… 泽天帝君说道:“我亦是从山海经中读过,有关镜人一族。” 黎噎脱口而出:“山海经什么时候记载过这种玩意。” 开玩笑,这本名着,黎噎之前在地球时就曾听过,到了修仙界以后,更是陪着黎小宝读书听了好几遍,虽然说没能背诵下来吧,但是有没有记载过,这点黎噎可还是知道的。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泽天帝君慢悠悠地说,“如今在四灵界流传的山海经有十八篇,可仙界所存的山海经,却有二十二篇。” “就在世人不曾见过的四篇中,就记载了水镜之国。” “水镜之国,依水而建,水镜之民,凭水而生。生而无形,唯心晶莹。” 梵鸿正是在击中了那枚亮晶晶的逆鳞以后,金龙轰然倒塌以后,血人就以他的模样诞生。 “难道说,那枚鳞片,其实不是金龙的逆鳞?而是他故意暴露的陷阱?”黎噎惊疑未定地盯着那血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泽天帝君继续道:“那枚鳞片,是镜人的心脏。凡是活物企图击碎镜人的心脏,都会因接触而遭到反噬。” “凡遭吞噬者,镜人幻化此者形态,直至下一吞噬者出现。” 所以当梵鸿一剑击碎逆鳞之后,那金龙轰然溃散,而血人凝聚。想来是镜人获得了新的吞噬者,那被吞噬者正是梵鸿。 “不是吧,这东西就没有办法对付吗?” 这么厉害,岂不是永远都打不死? 还未弄清楚如何对付,那血人已经挣脱了紫气的束缚,剑气如雷霆万钧向谷荒泽涌去,颇有梵鸿本尊十分的风采。 谷荒泽吸收了部分至阴至邪之气,之前消耗的灵力得到补充,他双目炯炯有神地望向血人,长袖一舞,挡下了剑气。 又是一袖,一道狂风吹起,紫气像流星坠地般朝着血人撞过去。 “呕!”梵鸿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很明显,他又替那血人承受了谷荒泽的伤害。 黎噎有些着急,“这可怎么办啊,吸也吸不尽,打也打不死。” 泽天帝君打趣他:“或许你挺身而出,那镜人见了你,就忍不住想要对付你,这样阿泽与那少掌门,或许能保得性命无虞。” “呵呵。”黎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果我出去有用,你刚刚为何要拉住我?” 泽天帝君没有答话,仿佛不曾与黎噎说话一般。 但是黎噎却觉得,他在笑。 突兀地,背后有一股推力,推着黎噎就往前走。 “喂!喂!”黎噎想反抗,却发现浑身灵力都施展不出。 后心一阵冰凉,好似有什么东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虽心系故国,却仍愿与你一线生机。” “最后一把,让我助你,以后是生是死,凭你造化。” 泽天帝君果然在笑:“我在拖延时间,直至凝冰花完全种至你灵台之中,你没有看出来吗?” !!!!! 你们两夫夫不要再往我的身体种些奇怪的东西啊!这不是花园! 黎噎内心疯狂咆哮着,就这样被那股推力推到了战场中心。 !!!!! 陷入苦战的谷荒泽看见突然出现的人,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痕。 “你出来做甚。”谷荒泽甚至顾不上剑气的袭击,朝着黎噎飞奔过去。 !!! 黎噎的手腕被一只血手狠狠拽住,血人狞笑着出现在他的身后。 “找到你啦!”他的声音变得跟梵鸿很像很像,却透露出至邪的阴冷。 血人手中出现一道金光,捆仙绳将黎噎捆得结结实实。 随即一道剑光劈开蜃境,破空而出。 酒楼中的小蜃树突然被拦腰砍断,然蝉面如银纸,四肢无力地坐下,“不可能,我的蜃境,可是连神君都破不了的……怎么会……” 迅捷的身影凭空破开,那浑身浴血的人挟持着黎噎破空而去。 身受重伤的蕴霞山少掌门已昏迷在地,他的手边还有一只狸花猫。 躲在一旁的唐安俨趁乱趴在地上,低声问那狸花猫道:“哥,怎么回事啊。” 狸花猫咪咪两声,听得唐安俨心惊肉跳。 它说完还想追着那道身影而去,却双眼一翻扑倒在唐安俨的怀里。 “哥!哥!”唐安俨大惊失色,掏出几颗丸药塞到狸花猫嘴里,这才发觉它身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狰狞见骨,正伤在要害之处。 ………………… 黎噎被那捆仙绳捆着,迎着猎猎风声,飞得七荤八素。 拖拽着他飞行的那血人,却很是得意,乘云开怀大笑,仿佛得了什么珍宝。 我天天想着中大奖,倒是没想到,大奖就是我本人。黎噎心中不住吐槽。 他就这样想着,也不断地运用灵力去挣脱,却怎么也无法逃脱,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被那得意的血人嫌弃,一掌劈晕。 滴答,滴答,滴答。 那是水不断滴落的声音。 黎噎的意识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自己正躺在一个潮湿的所在。 他身上的捆仙绳也还没解除,正结结实实地绑在脖子上,因此浑身的灵力还是用不上。 滴答,滴答,滴答。 这水的声音真是令人烦躁。 不知道怎么的,黎噎就是不想睁开眼睛,不想面对这个世界。 他很怕自己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呵呵。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起来,起来,我知道你醒了。”那血人依旧用的是梵鸿的声音。 但是梵鸿永远都是稳重的,不可能如此地轻浮。 黎噎皱着眉头,翻过身去,就是闭口不言。 “哟,这脾气,看来你很不喜欢我用这个声音嘛。”那血人又戏谑地说。 “那这样如何?”清雅的男声突然转变为低沉的女声。 黎噎猛然坐起身来,张开眼睛。 就见金麟神君拎着一只酒壶,正憨憨地对着自己笑。 第332章 大约是恩怨 黎噎坐起身上,直愣愣地看着那人。 滴答,滴答。 刚想开口,又有水滴从头顶滴答着掉下来。 滴落到黎噎的腿上。 带着猩红的颜色,这液体浓稠得不像普通的水。 是血。 退退退! 黎噎赶忙把腿蜷缩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边抬头往上看。 想来这是一座石室,室顶修建得平整,只是顶部石壁上嵌着许多铁环,那必定是用来悬挂东西的。 必定?必定。 因为其中一个铁环上系着绳子,绳子上绑着一血人。 那滴答滴答烦人的血液,就是从那上面滴下来了。 黎噎扯了扯嘴角,“和你长得好像,你兄弟?” “金麟”嘻嘻一笑,“不是我的兄弟,你仔细看看,眼熟吗?” “血呼拉碴地谁要看。”黎噎嘴上嫌弃地说,还是忍不住仔细看了那个血人的模样。 原来是一名少女,那少女本来穿的是素白衫裙,只是胸前一个大洞,涌出大量的血液,将她的衣裙尽皆染红。 她脸上一道长疤,双目圆睁,脸色惨白,显然已经死去。 黎噎端详着那可怜褪色的容颜,那姣好的五官却是见过。 眼熟,但不多,微熟。 大约是在哪里见过,而且是这段时间刚刚见过。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黎噎挠了挠头:“好年轻啊,这么年轻的孩子,你也忍心下手。恐怖,残忍。” “金麟”喝了口酒,扑哧一笑:“这么天真善良的女孩子,可是设计过你呢。” 她朝空中吹了口气,一股风吹得那具尸体摇摇摆摆。 几片染血的符纸从那女尸的衣袖中飘落下来。 符纸和少女。 黎噎的脑中恍惚出现了几名身影。 就在他与谷荒泽刚从圆光乡回来的那几日,有天夜里,他自己跑去了通仙桥那块荒芜之地散心,巧遇到之前的崔灵醒与胡天蓝两人,带着少年少女赶路。 那对少年男女还被地劫骨妖袭击,黎噎忍不住出手相助。 虽然后来被证实了,那名少年被醉山月附身,这完全是一个局。 那名少女原身也是天尊。 年双双,对。 “她是年双双,她是醉山月一伙的!”黎噎故意加重想喊醉山月的名字,却发现这三个字发不出声音。 靠!被屏蔽了。 “金麟”眯着眼瞅他:“想找救兵?别白费力气了。我已经从这女娃娃身上知晓了那谁的全盘计划。” “要不然,也不会故意跟着你进得道场。” 黎噎看着她这副得意的模样,挂在金麟神君憨厚的脸上,越看越觉得恶心,“那你可是太棒了噢,粉碎了醉山月的阴谋,别有用心地救了我噢。” “金麟”露出更是骄傲的神情:“你得感谢我让你多活几个月,若不是我逮住这小女娃严刑拷问,知道那谁想用得道场拉你上仙界,你早就成了仙界的地基啦。” 她手一挥,一柄金鞘银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这柄剑是当初施展得道场的连鸢所持有的。 “原本施展得道场的是年应该是我双双这女娃,她心机深沉又听话,好控制。” “但是她被我逮住,醉山月无奈只能选了连鸢。” 黎噎接口:“连姑娘非醉山月之人,不知自己已在局中,但是她性情阴晴不定,甚至有些癫狂。” “金麟”咧嘴,“当年那谁,利用吕飘寒与连鸢,盗得金麟神君身上的金灵。恰好这段经历,都被我看在眼里。” 她又幻化成了另外的模样,那是个身穿华服,仪态雍容的中年男子。 黎噎瞪大了眼睛。 “连司理!”这个久违的名字脱口而出。 “当初连司理不是被长鱼家主吃得渣也不剩吗!难道是假扮的!” “我能幻化出所有被我吸收的化身,假扮成他们,任由谁都分辨不出。“连司理”哈哈大笑:“而且我混进拍卖行的时间,可比你想得还要久。” “所以在金麟神君失去金灵,濒死之际,我才有机会占据他的身份,同时也占了这份与吕飘寒的因果。” “等到时机成熟,我再启动这暗桩。” 他将手中金鞘银剑一挥,一股青气凭空冒出,将他身形遮住,便如隐形般。 过会儿青烟消散,银剑回金鞘,“连司理”的身影又显现在石室之中。 “我放出风声,这碧青氤氲剑中,拥有隐匿身形的效用,又引得连鸢前来骗宝。” “她本就因夺仙门仙桃功力大增,后又残杀全家修得道场,急需一件法宝躲避大能追杀。” “那谁为了让计划顺利实施,也放出小道消息为连鸢遮掩。” 所以传闻才会变成了连家因一件法宝,而全家遭受不幸,把这罪魁祸首摘得一干二净。 黎噎啪啪啪大声鼓掌:“为我这般的凡人,竟然能令你们这两位大能,布下这弯弯绕绕的局来,说起来,最了不起的应该是我啊。” “连司理”居然向黎噎投去赞许的目光:“你确实有些本事,我冷眼瞧着那谁,投入心血多年,都未能造出一个集齐五灵的灵体来。” “偏偏只有你,只差金灵就成功了。” 他感慨:“原想着水镜之国,合该想如那帝君的反影天,陨落在光阴之河中,不曾想峰回路转,我竟能等来一个你。” 果然如泽天帝君所说,这人果然是镜人,来自水镜之国。黎噎心中默默地想。 反影天?帝君?是泽天帝君? 难道说泽天帝君要救的故乡,就是镜人口中提到的反影天? 黎噎口中却呵呵一笑:“你这水镜之国,也在四灵界之中吧?仙界坍塌,四灵界一同遭殃不是吗?那你就应该成全大家,牺牲自己吧?” 听见这话,连司理横眉冷竖,“这四灵界与我水镜国何干!塌了便塌了吧,旧世千百个,在这冗长的光阴之河中,四灵界也不过是旧世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他神情倨傲:“我们水镜之国可不同,金乌之光照耀在光阴之河水中,闪烁的金光化为亘古永存的水镜之国。” 黎噎挑眉:“这么厉害哦,还要我做什么?” 第333章 大约是吞噬 就见对面的镜人用金麟神君的模样笑了笑,她从衣领处摸出一枚事物。 黎噎定睛一看,她手中正躺着成人拇指大的琉璃瓶子。 那瓶中还流淌着透明的液体。 那液体上泛着的微光,黎噎似乎在哪里见过。 镜人又笑了笑:“没见过吧,小乡巴佬。” x的,最讨厌装b的人。 眼前这位是人非人更让黎噎觉得心情烦躁。 黎噎就是不明白,这四灵界哪来这么多高高在上的玩意儿。 高高在上的仙门,高高在上的神君,这还冒出来一名高高在上的水镜国遗民。 他们到底在骄傲什么。 真想打爆他们的头。 扑哧。 黎噎听见一声熟悉的笑声。 他猛然抬起头,头顶上只有年双双无风自动的身体,而对面那玩意儿似乎没听见。 这又是哪位混账玩意儿在我身体里说话呢?成旅店了吧,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啦? 黎噎心里憋着一股气,耷拉着眉眼听着镜人炫耀。 “这可是光阴之河的一捧河水。” “有了这瓶河水,我们水镜国民就能自由穿梭在光阴之中。” “你需知晓,回溯光阴,可不是任意一名修者就能修得的术法,即便是大能,是神仙,擅长此术者也是凤毛麟角。” “但我们水镜之民,即便是三岁小儿,也能去往任意的时代。” 对对对,你们厉害。黎噎腹诽,脸上堆起笑容:“小的微末能力,怕是帮不了……” 镜人猛然抓住黎噎的手,收起骄傲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不,你可以,唯你而已。” “紫陌神君被四神君谋害致死,光阴之河通往水镜之国的支流近乎干涸。” “没有光阴之河,即便有羲和之光,水镜面也几近消失。” 黎噎恍然大悟,感情这镜人的形成原因还是因为水能产生镜面反射的物理现象啊!这也太科学了,太科学了! “呵呵呵呵呵,我不懂!水干涸了与我何干!”黎噎板着个脸,想要挣脱镜人的手,却死活也扯不开,“喂,你放开我,我是心有所属的………喂!” 黎噎睁大眼睛,满脸惊恐,看着镜人拉着自己的手,一边扯开了衣襟。 镜人的心口镶嵌着一块晶莹的物事,想来是他们之前误以为是金龙的逆麟的玩意。 如今靠近一看,黎噎这才发觉是一块反光的镜片,但是那个形状却很像当时镜人诱骗自己去触碰的双鱼天玉。 同时也是梵鸿打破那块,就在打破以后,这镜人就能复制成黎噎的模样。 那镜人双眼目光炙热地看着黎噎,“光阴之河的支流虽然已经干涸,可是主干河流永世不会干涸。对吧!” “以五灵之力填补断流之处,重新造出一条河道来,将部分河水引至干涸的支流,这样便可永葆无虞了,你说是不是!”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物理学改变玄学啊! “你问我干啥我啥都不知道!”黎噎挣脱不开他的手,怒从心头起一掌拍向镜人的脸,反手一个擒拿。 “咔嚓”一声将镜人的手给掰断,黎噎接着滚下石台,身上缠着的捆仙绳依旧挣脱不开,他只能一蹦一蹦的往前走。 镜人不顾断手,快走几步搂住黎噎的腰,一口咬在黎噎的肩膀上。 “靠!你这变态!”黎噎吃疼,一个肘击,正中镜人心口。 “咔嚓!”镜人心口的镜片出现了一小道裂痕。 “哎,差一点。”镜人一脸惋惜,“力气再大些便好了。” 黎噎呵呵:“我弱我骄傲。”随即一把推开镜人,砰砰跳跳地想要逃走。 险些就中计了,好险好险。 “你不如直接拿我去填河道好啦!这样复制来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真想饶我一命!”黎噎警惕地看着她,总觉得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镜人摇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还有何东西值得让我诓骗?实话告诉你吧,一个你或许就能修补这仙界地基,保几万年无损。” 镜人叹息一声:“但引光阴河之水,是破坏天地秩序,颠倒世间规律之事,只凭你一个凡人,又怎够填呢?”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忧伤:“我除了要借你身体中的四灵之力与金灵融合,还会带着你的力量,回到水镜之国,动员五十位国民一起吸收这力量。” 黎噎睁大眼睛:“你是说,这世上将会有五十……五十一,不五十二个我?” 这是什么大复制粘贴之术啊! 镜人低头瞅他:“不,我们会吸收宿主的灵力维持外形与能力,所以即便宿主死去,残留在我们体内的灵力也能维持化形,可你灵力低微,又得被分那么多份,被吸收后不出三日就会消散。” 黎噎愤怒地指着他:“所以你之前说的,让我再活七年,果然是哄骗我的假话!” 镜人一步一步向黎噎逼近,而黎噎则一步一步地后退。 “假话?我从头到尾都是假的,我说的真话,自然也是假话了!”镜人猛然扑向黎噎,双脚又化作金灿灿的龙尾,将黎噎细细缠紧。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镜人露出胸膛的镜片,“来,击碎它,把你的力量给我。” 黎噎扭过头去,一口咬在镜人的手臂上,鲜血淋漓。 “要我的命你尽管拿去,但是这口的仇我必须还!” 镜人大怒,他陡然变回金龙形态,张开血盆大口,一把将黎噎吞进腹中。 !!! “我吞了你也是一样的!” 吊在半空中的年双双尸体被金龙龙尾拍了一下,飘飘荡荡地甚是可怜。 金龙吞食了黎噎以后,就盘旋成一团,闭上那可怖的双瞳,凝神定气,似乎在吸收着灵力。 因此他没有发现,早已死去的年双双,惨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接着那腐烂的手臂竟然抬了起来,拽住了吊住自己的绳子。 “很有意思嘛,栖居在光阴之河支流的水镜之国,还有媳妇儿的反影天,这些有意思的地方,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过。” 年双双突然开口说话,肆无忌惮地,因为她笃定底下的金龙此刻无法听见。 第334章 大约是线索 “镜人能复制宿主的外貌与能力?我看未必吧。”年双双扯断拴尸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金龙依旧没有反应。 “若真是如此,你为何从未展示过金麟神君那神蛟的肉身?”年双双自顾自地问,也不期望能得到回答,“我看未必吧。” 那金龙似乎在很努力地吸收着腹中食物的四灵之力,一对龙角金光大盛,企图将五灵融合成一团。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年双双翘起嘴角,他凑近金龙,以手化刀,猛然劈向那块晶莹的镜片。 ……………………… 小四灵镇,酒楼。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原本装潢华丽的建筑已经化为一片废墟,拍卖行一众的伙计正在里面清点财物,然蝉则满脸焦虑地站在一旁,手上手指翻动,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的踪迹。 梵鸿和谷荒泽已经被卢夜城悄悄转移到巡镇所内,蜗灵正帮他们处理伤口。 祝煌贼头贼脑地往门窗外张望,“那群仙音门的修者不会卷土重来吧?” 合三眼高傲地一挑眉,抱着双臂:“还敢来?世间金龙可不常见,罕见几处能出龙的地方,最近的可不是长鱼氏那边吗?” 祝煌回头看他:“你是说他们会去找长鱼氏麻烦?” “也对,这些仙门向来是面和心不和,听说上次水荣华大闹仙音门,长鱼氏可以襄助为名,狠狠地敲了一笔。” 合三眼打了个哈欠,扶着腰蹲在炭炉前烤火:“大晚上搞这么一出戏,扰人清梦。” “可是黎老板到如今还不见踪影,不会真得出事吧?”祝煌满脸担忧。 凤眼流离,合三眼目光投向里屋:“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谁让他净干好事做好人呢?” “他就是犯贱。” “不过,这种贱人也会有人护住着的。” 里屋,梵鸿捂住伤口就要起身,但是他面如金纸,满头冷汗,身上灵力不稳,显然受伤极重。 坐在他对面的谷荒泽没有比他好多少,身上那被金龙造成的血洞,伤口上还散发着金气。 “难搞噢,难搞噢,这般凌厉如陨铁的灵力,真是世间罕见啊。”蜗灵从药箱中挑出一只噬灵蛭,想用来吸取金灵之力。 谁知道噬灵蛭没吸几口,就被金灵之力撑爆了身体。 “厉害!厉害啊!”蜗灵睁大眼睛。“想来只有神火,才能融化这道灵力,可是………” 谷荒泽打断她的话,“无妨,我自有办法。”他眉间冒出一团星光灿烂的紫气,将伤口上的金气团团包住。 “这样也只能镇住一时。”卢夜城冷眼瞧着,“如果黎老板在就好了。” 梵鸿强撑住身体站起身来:“得赶紧去寻他,多拖延一段时间,多一分危险。” 蜗灵赶忙走过去将他按在椅子上,“你身上的金气也还没解呢,情况可比泽先生糟糕多了。” 卢夜城摸摸鼻梁:“都过去了几个时辰,要出事早出事了,说不定已经被那条龙吞进腹中………”他话没说完,被梵鸿一阵杀气堵了回去。 “慌什么慌什么!这正主还没说话呢!” “正主”,谷荒泽面色依旧阴沉:“现下弄明白,那金龙究竟是何来历。” 蜗灵识趣地退出去熬药,她自然知道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 梵鸿问:“那不是金麟神君?” “金麟神君原身却是金蛟,并非龙身。”谷荒泽道。 “或许是经过修建化为真龙?”梵鸿又道。 谷荒泽摇头:“断然不可能,你莫看那条金龙身形庞大,真正能伤我们的术法却非神龙秘法,而是那身诡异的如镜子般的秘法。” “如若是当年在圆光乡中的金麟神君,他不用这等术法。” 毕竟当年谷荒泽与阿雁可是亲眼所见,那绚烂的万片金甲,在金麟神君身上绽放开的强大术法。 她被醉山月封印万年,尚有如此能力,凭实力并非无法击倒谷梵二人,又为何会学那般诡谲的镜子术法。 梵鸿静默一会,又道:“这恐怕要请教然蝉前辈,这么多年来,可有何异常发生在神君身上,或弄清此物来历,及时寻回黎噎。” 谷荒泽摇头,“太过麻烦,那时黎噎早已在龙腹中消融。” “虽然你与我皆不知此物,可我知道,有一位定然知道。” “谁?” 小四灵镇道观前。 一名蓝衣年轻公子,左手执扇,右手提着一竹篮,正一步一步走入道观之中。 摆着张丑脸碰碰道长,正蹲在正殿门前的雪地上哄小猫。 几只小橘猫堆在一起取暖,嗷嗷叫唤,似乎是极饿。 碰碰道长凶巴巴地指着一碗磨碎的灵石:“出家猫,不好再沾荤腥,乖!吃些灵石才好修炼。” “咪咪咪!”这些未开蒙的猫咪怎么知道灵石的好,只觉硬硬半分味道的破烂石头,怎比得过有滋有味的肉。 “没得商量!”碰碰道长拎起一只小猫的后脖软肉,正在威逼利诱中,忽然觉得一道蓝色劲风在面前闪过,还未反应过来,正殿内就传来洪亮的哭声。 “哇!娘啊!”唐安俨放下竹篮,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坐在蒲团上大哭。 “娘啊!我苦啊!我好苦啊 !”唐安俨继续不要形象地嚎啕大哭,豆子大的泪珠从眼眶里一颗接着一颗地蹦出来,少年模样显得格外可怜。 “这孩子怎么了这是?”有不明所以的香客站在旁边窃窃私语,“是家里遭了什么祸事吗,怎的跑到这里来哭了……” “哎哭得好可怜呀………” “这么大年纪,哭有什么用,这手手脚脚不能用吗?” “嗨,这世间不平事可多了去了,我们也管不了。” 唐安俨不管这形象已然丢尽了,哭着哭着跳到香案上,就想去抱住神像。 “哎哎哎不可以不可以!”碰碰道长赶忙上前阻拦,满满道长则颤颤巍巍地疏散在场香客。 这两只老猫道心中暗暗叫苦,这小祖宗平时可乖了,今日怎么就闹了起来? 第335章 大约是耍赖 泽天帝君只觉得颜面尽失,无奈地叹气。 这两兄弟果然是生来讨债的,特别是这个小的,就知道怎么拿捏他娘。 长子谷荒泽还矜持高傲些,拉不下脸干这种事情;这小儿子可不一样,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没脸没皮。 自仙界出事,醉山月又常年被困在鬼界,唐安俨相当于是谷荒泽拉扯大的。 狸花猫带着他那不知原形的弟弟跑到东海去创业,挣下了大家业。谷荒泽作为照尊其实甚少露面,许多事情都是唐安要代他出面的。 因此唐安俨早就习惯了他哥指使他干活,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就是去阿娘面前哭一哭嘛,这有什么?” “老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黎老板的下落哭出来!” 唐安俨拍着胸脯向他哥保证,就提着一篮子东西跑上道观来。 “哇!娘啊!我好可怜啊!哇哇哇!”唐安俨坐在蒲团上嚎,眼泪跟决堤的河水一样往外喷,他的哭声又惨又响,震得碰碰道长和满满道长头脑嗡嗡地。 “这,这怎么还用上灵力了!”碰碰道长扶着满满道长赶忙退出大殿,把门关上。 “小主人!我们这道观里还有许多小猫呢!”碰碰道长忍不住高声抱怨。 唐安俨也顾不上解释,嚎了几嗓子以后,感觉口干舌燥,他掀开盖在竹篮上面的棉布,拿出篮子中的一只小酒坛,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灵酒。 酒香四溢,带着略微的酸涩。 “娘啊,娘啊。这可是你最爱喝的酒,用上好山楂泡的呢!”唐安俨擦拭着脸上的水渍,献宝似地举着酒坛子。 殿中的烛火晃了晃,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唐安俨悻悻地放下酒坛,又从竹篮里掏出一把鲜红欲滴,颗颗饱满的红莺桃。 “娘,我们小时候,你总买这果子回来吃,可颗颗又小又酸,一点都不好吃。” “后面我哥将这莺桃树种在东海的一座海岛上,培育了极度甜极大的莺桃果子。” “娘,我们一直都很想你的。”唐安俨的声音越发地委屈,“您为何不肯见我们一面。” 良久,空荡荡的大殿上回荡着一句轻轻的叹息。 “别闹了。”泽天帝君终于忍不住开口。 唐安俨猛然仰起头,鼓着可怜的脸对着神像,膝盖连着蒲团挪近了几寸。 “娘哎,娘哎。你终于理我啦。” 泽天帝君叹息道:“他的事情我已然知晓,我与你爹自有安排,待到时机成熟,你……” 唐安俨突然抢白:“娘,我不是小孩子啦,我不想听安排。”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爹爹在谋划什么,但总归对我没坏处,我也是不想管的。” “但是,好容易这么多年,哥哥得了个心上人, 我不想他伤心。” “你是最疼他的………” 泽天帝君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若为了拯救天地大义,牺牲小爱又有何妨,阿俨,这道理娘难道没有教你吗?”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唐安俨也不想听什么大道理,满地打滚哭闹着:“我听不见我听不懂,反正你要不告诉我,我就呆在不走了!” 泽天帝君语气含笑:“好啊,那你就在这里陪娘,待到这件事情了解,与娘一同归乡可好?” 唐安俨有些傻眼。 …………… 巡镇所内,梵鸿运功疗伤几个周天,复又睁开眼睛,却仍是愁眉紧皱。 “唐安俨这样子胡闹,难道真的能成?” 他自然是不信,泽天帝君会为了幼子的胡闹而让步,“即便是溺爱,随便说一个,累我们去找便是了。” 狸花猫窝在桌子上,背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毛肉翻起甚是狰狞,但是猫的表情却很平静。 “我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目的。” “可是如今,他的计划里,不能没有阿俨。” ………… 唐安俨只见他娘,压根都不想说,有些傻眼也有些气愤,心中暗自嘀咕:“老哥果然说得不错,阿娘真是六亲不认啊。” 下定决心,他猛然抽出折扇,就往自己头上砸了下去,这气势磅礴地就像是要开海劈山。 猛然这下,可把泽天帝君吓得不轻,也来不及想什么,那大殿中的纱帘无风自动,卷住了唐安俨的手。 “哇!!娘不要我了,又救不了嫂子,我没脸见哥哥了,我去鬼界找老爹啦!!”唐安俨哭哭啼啼地扯着折扇,一计不成,又把自己的头往柱子上撞。 这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哭闹,也是将泽天帝君弄得哭笑不得。 就凭这孩子发狠的模样,他是真的豁出去了,想去鬼界找他爹啊……… “我说,你别闹了。”泽天帝君被他炒得脑壳疼,也没心思留意黎噎那边的情景,为了避免分心,他需尽快应付了这小儿子。 “等等。”唐安俨立马换了一副嘴角,脸上泪痕还未干,这谄媚的笑容就挂在唇边,“娘,我不想知道黎老板的下落了。” 他话锋一转,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我想问娘好几个问题,娘不许骗我,若骗我,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唐安俨竖起三指着天说,那是对着天道发誓的意思。 大殿中安静了许久,好一会儿,泽天帝君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和你哥哥,一起算计娘呢。”他发出一声感慨,情绪很是复杂,“也罢,也罢,孩子大了终究是有自己的想法。” “我亦是没有想到,成事最大的变数,竟是我自己这二子。” 唐安俨见他娘没有反对,笑嘻嘻地问出第一个问题:“那条金龙是什么来历?他是金麟神君吗?” “不是。”泽天帝君以实相告,便将水镜之国,水镜国民说了出来。 “这世间居然有这种地方!”唐安俨啧啧称奇,又追问道:“水镜之国在何处?” “水镜之国在光阴之河的支流尽头,那是一处无人可及的所在。”泽天帝君答道。 唐安俨追问:“就连娘亲这种仙人也没办法去吗?” 泽天帝君笑道:“此事与修为无关。” 第336章 大约是归途 别看这娇小的女尸身体已经发青腐烂,但这手刀十分锋利,那金龙本就在紧要关头,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晶莹的镜片陡然裂开。 “吼!”一声惨烈的龙吟,庞大的金龙身躯瞬间土崩瓦解。 “咳咳咳咳咳!”黎噎灰头土脸地从一堆金沙黄土中滚出来。 他浑身灰白,腹部裂开了一个大洞,里面露出一朵绽放的冰晶花,正幽幽地散发着蓝光。 凝冰花………年双双眯着眼,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倒是多此一举了,他媳妇儿早先一步就出手了。 “真是聪明,还是我眼光好啊。”他笑嘻嘻地自我陶醉,“早知道就再等一段时间了。” 这朵凝冰花可是好东西啊,万年冰万年雪土上,再孕育万年,拥有恐怖的冰雪灵力。 因为这凝冰花的影响,黎噎体内的四灵运转变慢,金龙消化黎噎也极为缓慢。 但当金龙吞噬到凝冰花,这花中的冰雪灵力就会一瞬间爆发,将金龙连同黎噎一起冻成大冰块,到时候五灵也算融为一体,泽天帝君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真是聪慧,也是真狠辣,只不过嘛,我也不差。”年双双好似感慨地说一句:“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庇佑,黎噎命不该绝?” 他将目光移向在地上喘粗气,眉头紧皱的黎噎。 黎噎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金龙也中了年双双的一击,重新凝聚也需要时间。 若此时自己先将黎噎制住,再控制这条长虫,何愁大事不成。 到时候修补仙界,他的功德可是头一份,再加上原先天道继承人空缺,届时他就有机会与天道抗衡,是自己坐上那个位置,还是推大儿子上,都凭借他的心意。 但年双双,不,醉山月却犹豫了。 之前搜集五灵进展很是顺利,偏偏到了临门一脚时就出事,先是金灵被倒腾来倒腾去,始终到不了黎噎身上,甚至于黎噎还能在得道场中逃脱;再是金麟神君被镜人顶替多年,如今发难,不但离间了醉山月与泽天帝君的关系,还差点截胡,这其中天道不知,醉山月是不信的。 天道明明知道一切,也知道醉山月想篡位;但是他将计就计,利用醉山月和泽天帝君,也利用镜人,千方百计保住黎噎,所以黎噎才能苟活到现在。 这不仅仅是示好,更是警示。 如果醉山月此时强行为之,黎噎出事,谷荒泽也不会好好听说,说不定之后父子反目,那这盘活棋就成死局了。 万般思绪在他脑子闪过,醉山月笑嘻嘻地蹲下身,拍拍黎噎的头,“儿媳妇,好险啊,你又差点死掉,真是命大咯。” 听见“儿媳妇”三个字,黎噎翻了个白眼,用尽全身力气往后爬,“真是出了龙口,又遇贱人。” “别这样嘛,我们有得商量………”他话还没有说完,金土黄沙之中一娇小的身影朝着醉山月冲了过来,那正是复制了年双双模样的镜人。 “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镜人双目气得血红,发了疯朝着醉山月攻过来,显然已经失去理智。 “啪!”醉山月一掌将其拍倒在地,脸上皆是揶揄:“变成平凡修为的少女,滋味如何?” 食幽夔影缠上镜人的脖子,狠狠勒住,醉山月说着风凉话:“真是可惜,复制不了我的灵力。” “哎呀,还好我这冷眼瞧着,你这水镜之民的天赋术法虽然厉害,可是你却没办法运用金麟神君的金蛟之力,想来啊,这灵力高于你之上的大能,你杀得了,复制不了。” “那你这灵力,跟蕴霞山那小子在伯仲之间吧。” 镜人满脸愤恨,恣眦欲裂,并不答话。 “吃多了不消化,也需要排泄。”醉山月挠了挠头,又道:“想必你这灵力,也不是无敌。你是不是用不出金龙的样貌与能力了呀!” “啊啊啊啊啊!”镜人这下真的破防了,即便被捆住也发了疯想挣脱,张大了嘴一副想把醉山月吞下去的模样。 黎噎恍然大悟,这镜人运用能力是有限制的,想来只能用两个或者三个,而醉山月用年双双弄这一把,直接把这镜人给顶废! “你……你能不能少说废话,先把他弄死……”黎噎咳嗽几声,捶着胸口爬起来,“我们的账后面再算好吧……”边说还边往后退了几步。 醉山月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小九九,左手甩了一只黑手将黎噎绑住,“嘿嘿,儿媳妇,稍安勿躁啊!” 镜人咬紧牙关,紧握着的左手,那拇指大的琉璃瓶中,光阴之河水散发着微光。 他猛然一起身,一个飞扑撞到黎噎身上,登时白光爆开来。 …………………… “水镜之国就在光阴之河的支流,此地不属于四界,想要去那个地方,与修为无关。” 大殿之内白烟缭绕,泽天帝君的声音如溪水涓涓流淌,“位于河中,自然只有河水能指示方向。” “水镜之民若想来到四灵界,需随身携带一瓶光阴之河水,作为回家的钥匙。” “若遇见紧急的情况,也能通过河水瞬间逃脱。” 答案通过唐安俨折扇中的传音石,传到了谷荒泽的耳朵里。 谷荒泽猛然站起身来,身影在梵鸿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你去哪里!”梵鸿喊完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回答。 “那嫂子有没有可能被带到水镜之国。”唐安俨继续问。 泽天帝君回:“水镜之民不会轻易地将其他人带回国中,除非………”他的声音突然顿了顿,他发觉与黎噎的感应突然中断。 黎噎消失了,消失在四灵界。 “你爱闹就闹吧,我此时无暇……”泽天帝君的声音冷下来,正要抽身,却听唐安俨突然说道。 “娘,我是谁,你又是谁。”唐安俨突然站起来追问道,“你若不回答我,以后有什么事要求我做,我都不会做的。” 正想抽身的泽天帝君生生停住。 唐安俨道:“我不是傻子,即便你们什么都不说,我也明白。” “我生来就明白。” 第337章 大约是小猫 黎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人绑来绑去,最后还被绑去那不在四灵界的水镜国。 耳边风声呼啸,那镜人用手紧紧掐着黎噎脖子。 黎噎不止感到窒息,而且他似乎置身于什么奇异的通道里,受到陌生力量的拉扯,好像脊柱都要被从肉体里抽了出来。 这大约是什么是时空隧道吧……像多啦x梦那样的空间,通过这个空间就能到达水镜国了……… …………不对,黎噎脑子突然清醒过来,严格意义上讲,他现在没有肉体,更没有脊柱,他只不过是被四灵裹住灵魂的一团玩意儿。 而且身上的捆仙绳也不见了不是吗? 嘿嘿。 黎噎很努力地把他的眼睛睁开,看向镜人。 镜人的左手紧握,正散发着微光。他将手高高举起,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拉扯着他的手,连带着身体向上飞。 黎噎眨眨眼眼睛,翠色的藤蔓从他的头发里生长蜿蜒向上,快速地缠上镜人的眼睛。 趁着镜人愣神之时,黎噎干净利落地将身体散为两半,把头和脖子留在镜人手里,左手快速地抽出别在腰间的那把银刀,连带着身体飞上前去,狠狠地砍断镜人的左手。 紧接在捉住断手的时刻,黎噎果断地松开藤蔓。 “啊啊啊啊啊!”镜人的惨叫回荡在黎噎的耳畔,他的身体却很快被奇异力量席卷而去,消散在空中。 黎噎紧紧握着断手丝毫不敢放松,心有余悸地看着镜人消失的方向。 “好险好险,果然这瓶光阴之水是通往水镜国的关键,即便是镜人没有这玩意,也会死在这里。” 黎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么逆天的镜人,连谷荒泽都能吃大苦头的镜人,居然被自己解决了。 果然狗急跳墙是俗话,也是真理。 自己果然已经被这群大能的死亡威胁给搞麻了。 “可是去到水镜之国,要面对的可不是一只镜人,而是一群哎………”想到此处,黎噎放下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 随着眼前的浮现一道亮光,黎噎“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这声响动不大不小,不是所有的镜人都能听到,但是灵力波动却引来了不少镜人的侧目。 黎噎趴在地上,琉璃珠子般的眼睛看向逐渐向他靠近的镜人。 它们透明晶莹如水,却有人形,有四肢,可双足却与地面连在一起。 黎噎这才注意到,他趴着的地方不是什么泥地,而是一层薄薄的水面,水面之下,是虚空,抬头望去,也是虚空。 这就是水镜之国,就像一颗透明气泡上的一抹投影,一眼就能看透,什么也没有。 贫瘠吗?不是的,贫瘠这个词是相对而言,如井之蛙没见过人间的繁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贫瘠。 此时几名镜人就很是好奇地“看向”黎噎,即便它们没有眼睛。 嘀嘀咕咕地,它们的声音好像水滴。 “这是猫,这不是人!”远远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一蓝衣服的小男孩正跑过来,用人类的话与镜人交流。 是的,黎噎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只猫,一只由白泥塑成的小白猫。 真是急中生智。 咪咪,小白猫往后退了几步,弓起身体十分警惕地看着那蓝衣服小男孩。 看他身形,比小宝要大几岁,大约八九岁左右,锦衣披发,光着双脚,一张脸稚气满满;但是黎噎知道,这肯定是活了许多年岁的老妖精,也不知道自己这招能不能瞒得过去。 果然就见那镜人男孩慢慢走过来,细致地打量着地上的白猫,手上动作快如闪电,拎起白猫命运的后脖颈。 “哪里来的猫,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镜人啧啧称奇,他拎着猫左右晃了晃,看着那猫在空中挣扎,瞪了眼隔壁蠢蠢欲动的其他镜人,“不要消耗灵力用在模仿这种畜牲上,有什么好处?” 旁边的镜人缩回头去,水滴声滴滴答答好像有些委屈。 “什么叫做我不明白你们的苦,喂,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好吧!”蓝衣男孩更是飞了好几计眼刀,“如今正是危难时刻,有今夕没明朝的,别把力气花在玩上,派出去那三位同胞,已经失去联系六百年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是派你到四灵界啦!” 原来他们才派出去三人,这水镜之国的光阴之水有这么紧缺吗?白猫下意识看了看底下。 这不都是水吗? “说!你听够了吗!哪里来的!”蓝衣男孩忽然话锋一转,拎起小白猫靠得极近,双目对视。 被发现了吗? ………………… “娘,你慌了。”唐安俨站起身来,他能感受得到,他哥身上的传音符忽然消失,消失到一个自己无法到达的地方。 想来个谷荒泽肯定去找黎噎了。 唐安俨一向信任他哥,他哥绝对可以的。 “是不是有什么已经脱离了你的控制?”唐安俨见泽天帝君没有说话,笑嘻嘻地反问着,“这世上也有你无法触及的地方吧?” 满室寂静之中,泽天帝君突然笑了笑:“天道无极,而仙道渺小,我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了解,谈何上掌控苍生。” 唐安俨得意地笑着,如果他有尾巴肯定已经翘到天上去:“这当然只能怪你儿子我,聪明绝顶,不过娘啊,你也不要灰心,事已至此,你也没法再生一个。” “你看现在,我哥肯定去救我嫂子了,我爹呢,这个地方他进不来的,我们是不是能够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唐安俨从那篮子里摸出一把瓜子来,咔嚓咔嚓啃得满地都是,坐等他娘开口。 …………泽天帝君颇为无奈:“我本来想,等着黎噎此事告一段落,再行与你商量……” “不了娘,我现在就洗耳恭听呢。”唐安俨打断他娘的话,又从篮子里摸出一只卤鸡腿啃。 “我的出生,究竟是像你说的,感天地而生?还是你和哪个野男人野女人弄出来的野种?” “我不介意当野种的啊,但是我得野得明白吧?” “万一我那亲生爹妈欠了百世的因果要我去偿还呢?” 第338章 大约是谈心 “万一我那亲生爹欠了百世的因果要让我去偿还呢?”唐安俨把几个蒲团码成一排,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开着玩笑般试探泽天帝君。 泽天帝君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恐怕不止百世。” 唐安俨睁大眼睛立刻爬起来,“娘,我只是开玩笑,你还真当真了不成?” “这世间还有比我爹更缺德的大能,而且那位还是我亲爹?”唐安俨用手指指着自己,简直不敢置信,“这样的玩意儿,娘你怎么能睡得下去。” 泽天帝君哭笑不得,难免带上一丝羞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道侣,确实确实只有你爹……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确实是我感天地造化而生。”泽天帝君叹了口气:“带着从我的故乡,反影天而来的气息,我凝聚这方天地灵气生下了你。” “换而言之,你是这两方天地的灵气所孕育,只不过是借着我的身躯,让你诞生罢了。”泽天帝君语气平淡,丝毫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就是一具例行公事的容器。 反影天。 唐安俨咀嚼着这个名字,冥冥之中只觉得很是熟悉,突然几个陌生的发音脱口而出,那词句将唐安俨自己吓了一跳:“我,我好像有些印象!” “但是不多。”唐安俨捧着脑袋苦思冥想,似乎脑子中有一团雾气,才刚刚被“反影天”这三个字吹散了几分,可剩下还是浓浓的一大片。 泽天帝君见话语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接着解释:“反影天,乃是与四灵界完全相反之特殊异界。” “其界如名,既是四灵界之影,也是四灵界的反面。” “若说四灵界之生灵,皆逃不过生老病死,从幼儿到成人,再到垂垂老矣,此乃定律;则反影天则相反,生灵皆由老人退为幼儿,每次疾病的威胁,皆是修为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唐安俨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很是神奇:“这世间还有这种地方?那岂非善即是恶,恶即是善?” 泽天帝君嗤笑一声:“话却不是如此,是非善恶可不是自然天定,这乃生灵诞生以后,才出现的律法。” “若说四灵界生灵都是求知,从不知到知;可反影天民却是由全知到懵懂,既然是全知全能,又何须由善恶是非此等肤浅的规则能定义的?” 唐安俨将顿时无语:“娘啊,你什么都懂,那我们小时候,你总教我们明辨是非,行善积德,又是做什么?说一套做一套啊,” 一股清风吹来,似乎是泽天帝君在摸摸儿子的头。 唐安俨眼珠子转了转:“这也是娘身为白泽,无所不知,通晓过去未来的原因吗?” “真好啊,从小都不用看书,生来什么都知道,为何我这感反影天灵气感化而生的,却没有这本事。” 泽天帝君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苦涩:“阿俨,你可是身在福中而不知。” “全知全能又有何用,反影天民,终有一日会将所知所能全然忘却,光阴的流逝对于我们来说,并非忘却痛苦的良药,更不是混沌中带来希望的烛火,而是一场相当于凌迟的酷刑。” “知道的越多,就离快乐越远,而你是万中无一的,反影天中唯一能拥有快乐的,不沾染因果之人。” “哇,我这么厉害?”唐安俨指着自己:“可娘我还是不懂,你要生出这么快乐的我来干什么呢?” “别哄我了。我有几斤几两?肯定是我这从灵气孕育出来的身体,能带来什么好处吧?” “要不然,娘你也不会来到这四灵界。”唐安俨嘟嘟囔囔,鼓着脸颊:“我是要被清蒸还是被红烧?” “还是被当作什么祭品,是要变成女娲的补天石吗?” 唐安俨对着自己的未来进行最为残忍的预判,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和挣扎,不像黎噎为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 唐安俨平静地,仿佛就是在喝一碗水。 他忽然把嘴巴闭上,脑子中的雾气又散开了一部分。 “感觉到了吗?”泽天帝君意有所指,“这就是你的快乐。你不会痛苦,不会绝望,也不会因为遇逆境而挣扎,这就是我所说的快乐。” “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这并非是因为亲人的爱护,而是你的本性就是这样。” 泽天帝君又道:“但是你却有悲悯之心,热爱世间万物之生灵,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很称职。” “称职?啥?”唐安俨更是云里雾里。 “木莲天女,原为此方天地之道继任者,后来因………你爹设计,身陷圆光乡,”泽天帝君又转移了话题,“如今她的魂魄正被你哥带在身上。” 他指的是谷荒泽从圆光乡中带出来的,甘无瑕。 甘无瑕懂情爱,却生来无丝毫悲悯之心,只凭借本性行事,与误入圆光乡的的佑土神君联手,干了不少“好事”,包括但不限于谋害大司祭,害“死”甘矍渺,最后更是害死族长。 视人命如草芥,一心操纵局势。 一股风拂过,青烟缭绕之中,泽天帝君浮现身形,他一只手慈爱地摸摸唐安俨的狗头,一手指天:“还好,你并不属于这里。” “你是反影天的。” 唐安俨低着头,躲过泽天帝君的手:“我并不介意娘的安排,我对此也没有感觉,但是娘,你能放过黎老板吗?” “我跟你走以后,我哥总要有个人陪吧。” 泽天帝君摇摇头,轻声道:“仙界一天不修补完,我们一天都回不去。” “仙界衰亡,力量渐衰,我就无法借助灵力回到反影天去。” 睁大眼睛,唐安俨迷糊迷糊地反问:“去了那边,以后我们还能回来吗?你会回来吗?” 泽天帝君摇头,他不带一点迟疑。 唐安俨蹭地一声站起来,从竹篮里掏出一颗珍珠,对着那颗珍珠大吼:“老爹,你全都知道了吧?“ “你把仙界修好以后,娘就要带着我跑路哎!” 珍珠散发着黑气,黑衣黑发黑着一张脸的醉山月钻了出来。 第339章 大约是障目 生下来的孩子都是来讨债的。 男的女的都一样。 泽天帝君无声叹气,他不敢看自家道侣黑如锅底的脸。 唐安俨躲到了柱子后面,把战场交给他爹。 “如果你抱着这种想法才配合我修补仙界,那我得好好想想要不要继续。”醉山月声音很是不满:“我对这天下苍生,也没什么感情。” 这短短一段话,让醉山月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开心的是他老婆没有出轨,可老婆要跑路这件事让醉山月很是不悦。 此时一起不悦的还有黎噎。 但同时也害怕。 那镜人小孩拎着小白猫摇来晃去,眼神阴森森地,张开一口白闪闪利牙:“说,先畜牲!你怎么混进来的!小畜生!” 你才是小畜生!你们水镜国全国都是没有形体的小畜生! 黎噎急了他急了,喵的一声狠狠地咬向镜人小孩的手,又是利爪几下狠狠抓下来,优雅地落到地上,四脚着地拔腿就跑! “小畜生!”镜人小孩满口脏话,捂住伤口渐渐愈合的手,指挥其他未成型的镜人从四面八方过来包抄。 小白猫左蹦右跳,东一爪西一肉垫,居然让这群镜人无可奈何。 那没办法,没有拟形的镜人,没有能复制修者的能力,镜人的战斗机基本为零。 于是镜人小孩只能亲自出手,右手凝聚成一只火球就砸向白猫。 “喵呜!”小白猫灵活地躲开,就是尾巴尖尖被火星溅到,白色尾巴尖在焦黑到瞬间又恢复了原状。 笑话!这不过是普通的火系法术,一点都伤不了黎噎。 这镜人拟态的小孩子,想来是个天赋极高的小修者,但是修为也尚浅,估计奈何不得黎噎。 可还是要想方法离开这个透明的水镜国,万一这小孩搞不定,招惹了有本事的镜人过来,这可就麻烦了。 小白猫用眼睛余光瞥着四周,在镜人小孩气急败坏的吼叫声中静下心来,只见左前方还是透明的一片,液体涌动的都是些镜人;但是右前方似乎有着翠绿的颜色。 ?? 很像是树林或者青山,而不是由镜人模仿的人;于是黎噎用着这副小白猫的身体,果断地踩在人身上,向着那片翠绿狂奔。 “小畜生!你要去哪里!”镜人小孩拨开这群痴痴呆呆的伙伴,一只接一只火球往白猫身上砸去,但是都被白猫灵活地躲开。 哼哼哼,想抓我? 小白猫一个俯冲,快速地扎进了翠绿色之中,一股草木的清香扑鼻而来,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真是奇怪,水镜之国这种地方还能长有草木? 更奇怪地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追着小白猫而来的镜人小孩,跑到黎噎藏身附近到草丛就停了下来,疑惑地东张西望,上望下望。 “这小畜牲去哪里了!!!”镜人小孩狠狠地跺着脚,居然穿过草丛向前一路狂奔。 ??? 躲在草丛中的小白猫简直不敢相信,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自己白色的爪子。 这颜色也不难分辨啊?难道镜人们都是色盲吗? 窸窸窣窣,小白猫从草丛中探出个头来。 镜人小孩似乎感受了白猫的气息,又拔腿狂奔回来。 小白猫立刻缩回猫猫头扎进草丛中。 “奇怪………明明感受到了……”镜人小孩不自觉地挠着自己的头,抓着头发,拉扯下一把来,看样子好像不大适应人类的毛发。 小白猫索性闭上眼睛躲在草丛中睡大觉,随着镜人小孩越走越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时候应该走了吧?”黎噎心中暗想。 小白猫动动耳朵,打了个哈欠探出头去。 “这边这边!我感觉到了!”镜人小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接着又是一阵凌乱的水滴声。 他怎么还没走!小白猫无声哀嚎中。 “真的有猫?从人界过来的猫?真的假?你没看错吧?”一个男声传来,似乎是镜人小孩找来的同伴。 不是吧,我不过是只可怜无助的小猫咪,用得着找帮手吗?小白猫把头埋进自己的爪爪里。 虽然说,在这个地方出现猫是有点奇怪啦,小白猫心虚地想。 只听那男声继续质问:“你也没去过人界,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猫吗?” 镜人小孩不甘示弱地回击:“你去过人界了不起哦,有本事再去嘛,略略略!” “再说了,难道我没见过神猫大人吗?它和神猫大人一样有耳朵有长尾巴,浑身都是毛!” 男人哼了一声:“你除了没尾巴,其他都一样。” 他们俩一边拌嘴一边绕着这块区域走来走去巡逻。 很神奇的是,这里一丛丛翠绿植物,都被他们精确地避开,可他们本人对这件事浑然不知。 这些植物,有些古怪…… 难道说,这些水镜之国的子民在这里生活了万万年,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些植物吗? 还有神猫大人………黎噎上次听到神猫大人这个称呼,还是在圆光乡的时候,因流离在光阴之河中寻找自己的谷荒泽,它失去灵力被供奉了多年。 小白猫心中有些闷闷地,却又忍不住燃起了希望。 是泽先生,他来了吗? 琉璃珠子般的眼睛似有水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消失。 啊……这段时间被抓太多次,猫麻了。 白猫见这两人还没有打算走,于是猫下继续睡。 行嘛,比耐性。 于是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小白猫第十八次探出头观察以后,那两名镜人的身影没有出现。 呵呵,想骗我? 白猫猫下来继续睡。 果然男孩的声音传来:“你刚刚也感受到了吧?” 男人回道:“很有警惕性嘛……难道它在观察我们?” “我怎么知道………”男孩嘀嘀咕咕地,“再找不到就到旱时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你就是喜欢小题大做……”男人的声音越来远,想来是真的走远了。“别在坟头乱窜了,对先民不敬。” 一阵水滴声滴滴答答,他们转身,想来是真的离开了。 旱时? 黎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这天际突然出现了一轮蓝色的太阳,幽蓝的阳光照射到这片琉璃大地之上。 第340章 大约是无奈 水镜之国,不属于四灵界,位于光阴之河某条快要干涸的支流之中。 那哪里来的太阳?还是蓝色的太阳。 他总觉得这幽蓝幽蓝的太阳光照射在自己如今这身白色的猫毛上,格外地渗人。 得了,成蓝猫了。 这种幽蓝色的太阳,在黎噎的记忆中,仅有醉山月提到过,那是旧世之日,而且醉山月与旧世之日之间,似乎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醉山月提到旧世之日所诞下的金乌,几乎未有长成,连他自己也是一出生就见死相,这才轮到当世的太阳上位。 而真正的旧世之日,其残骸应当沉入了大海的深处。 难不成如今这漂浮在空中的太阳,是旧世之日的鬼魂不成? 小白猫怔怔地抬头,盯着幽蓝太阳升到正空当中,蓝色光芒照耀落地上。 明明没有温度,可是地面上这些少的可怜的水,却咕噜咕噜地开始沸腾起来,化作水汽蒸腾。 而就在朦胧的水汽之中,这些水珠复又凝聚成一团,顷刻之间,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响起来。 一只崭新的镜人正出现在白猫眼前。 !! 是这幽蓝的太阳光,孕育了镜人! 是了,黎噎如醍醐灌顶,没有光,水面哪里来的镜面反射呢? 物理老师诚不欺我! 只见在阳光的作用之下,仅仅这翠绿植物附近,就诞生了十数只的镜人。 小白猫只能瑟缩在这一抹翠绿之中。 弱小无助。 天知道这些新生代会对自己做什么。 好在那幽蓝太阳出现在空中的时间极短,就像一颗彗星缓慢摇曳过空中,镜人也停止了繁殖。 “一,二,三………十一,十二……”镜人男孩的声音又响起来,由远及近,他似乎在清点着新生镜人的数量。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五……这次的旱时生的有些多吧?”镜人男孩似乎在扭头问身边的人。 男人声音平稳,他手上拿着一把银白色的锤子,“那还等什么?”说罢,他一锤子就往新诞生的镜人心口处的镜片砸去。 滴滴答答,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转眼间一只新生的镜人就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不不止一只,随着镜人男孩口中数字的减少,“三十五,三十四……二十三……” 一只接着一只的新生镜人被他们的同族生生砸死,水珠子滴滴答答飞溅四散,甚至很多滴落到黎噎的身上,和头上。 小白猫忍住抖落水珠的冲动,任由自己的毛发被水滴乱砸。 但是这些水滴十分地轻盈,甚至还没有等小白猫的皮毛湿透,就滑落到翠绿的草丛之中。 眼睁睁地,小白猫看见本无土壤的琉璃不饶之处,长出一棵棵悲伤的嫩芽。 黎噎躲在草丛里,他似乎能感受到身边的叶子也在发出悲伤的共鸣, 原来这些镜人看不见的草丛,竟然是死去的镜人所化。还有一部分死去的身躯,则回归琉璃水面,又化为光阴之河的一部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需得控制新生儿的数量,”镜人小孩嘟嘟囔囔地收起锤子,“谁让你们还诞生在先民长眠的住所呢……这里真是令人感到敬畏。” “先民会理解我们的,如今是水镜之国生死危难的关头了,我们不能损耗一滴光阴之河的水。” 他又叹息:“可即便是这样,水面还是总在降低,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没看到这坟头长的草,那得浇多少水才能养得活啊。”坟头蹦迪的小白猫心中暗暗吐槽。 他虽然来了一小段时间,却居然看穿了这水镜之民万年都看不穿的本质真相。 光阴之河干涸,水镜之国几近覆灭的真相。 无法控制的繁殖,导致水在不断地减少,即便残杀同族也不能遏止。 因为无辜的同族在死亡的瞬间,他们的身躯有一部分会化为镜人不能见到的植物。 或许这能称为是镜人的尸骨,这片成荫的绿植,想来以往的日子死了多少镜人才能拼凑而成。 天长日久下去,水镜之国也会不复存在。 或许从水镜之国诞生之日,它的覆灭就早已注定。 小白猫躲在草丛里发呆,直至镜人们离开,偷偷摸摸地伸出小爪子,吧啦着水面上的晶莹。 那是死去镜人心口的镜片,如今也只是无主之物,四散飘零。 “唉,让你们舒舒服服地睡着吧,轮回转世,又是一条好……不过这些镜人能入轮回吗?”黎噎扒拉着碎片,把它们聚拢在一起。 不一会儿就聚拢成一堆。 原本以为是冷血无情的水镜之国,确实冷血无情。 只是其中也有无辜。 小白猫把碎片都藏在自己藏身的草丛里,低着猫猫头拜了三拜,接着纵身窜出草丛,奔向未知的前方……不是。 它的猫脚,被一条湿淋淋,嫩滑滑的东西缠住了。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小白猫惊恐地转头一看,就见一只镜人,心口还残留着半枚镜片,有气无力地发出滴滴答答的呻吟声,好像在控诉,好像在求救, 它没有眼睛,可是它的头却偏向那堆镜碎。 求求你……把我的心,还给我……… 求求你……… 黎噎好像听懂了。 它蜷缩起身体。 ………… 另一头,小四灵镇内,道观之中。 满满道长和碰碰道长,正心惊胆战地站在大殿外,身边围着一圈嗷嗷待哺的小奶猫。 徒弟们已经被他们安排去疏散香客,今日道观关门。 “师父,师父,是帝君显灵了吗?”小徒弟蹬蹬蹬地跑过来,天真的发问。 师父们也很想知道。 事实上不止帝君显灵,帝君的道侣也一起显灵了呢。 黑发黑袍的醉山月此时正在大殿之中,进行大幅度的运动,他推开香案上的所有东西,推倒供桌,拿起那铁质的油灯座,重重地砸向房梁。 泽天帝君则站在,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道侣在打砸自己的道场。 蓝衣青年唐安俨依旧蹲在蒲团上,左手拿着一根肥得流油的烤鹅腿。 大人吵架,关小孩子什么事情呢。 他眨巴眼睛。 第341章 大约是冷水 醉山月拿起一枚贡果,抡起来直接砸到房梁上,又抡起一枚砸到唐安俨的头上。 “哇啊!”唐安俨立刻摔得四脚朝天。 泽天帝君无奈,轻声呵斥:吵架便吵吧,打孩子做什么。” 醉山月气冲冲地冲到泽天帝君面前:“你不就是要带他回去吗,你来这里,与我结成道侣,不也就是为了他吗?” “那我与阿泽算什么!” 唐安俨摸着额头爬起来,“老爹,这个时候就别争宠了吧。”果然收到了他爹一记眼刀。 醉山月发狠道:“那我就先杀了他!”影手从他的眼睛里冒出来,对着泽天帝君张牙舞爪。 泽天帝君眼睛都没眨:“那你对准他。” ………… ………… 唐安俨眨巴眨巴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他爹从人形变得不像人形,一团黑影生生吞了他娘。 “哇!你们不是说要解决我的吗!”唐安俨看着那一团黑气冲破大殿门,冲向青天而去。 “师父,师父,帝君显灵怎么是黑色的?”门外的弟子还在天真地发问,碰碰道长和满满道长却吓得跳了起来,连猫耳朵都冒了出来。 紧接着天地变色,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墨色纱罩,将清澈的天幕牢牢罩住。 “了不得啦了不得啦!”满满道长迅速站起来,似乎是想去做什么,却被从黑色天幕中蔓延下来的一条黑黢黢的手臂给掐住了脖子。 紧接着无数条影手张牙舞爪冲下来,只要见到活物就死死抓住。 跟着跑出来的唐安俨扔掉鸡腿,化折扇如飞刀,砍断了好几条影手。 接着他自己也被好几条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哇,我爹是真的发疯了啊!”唐安俨一丝恐惧也无,还不忘记感慨几句。 巡侦所内,卢夜城目瞪口呆看着这片黑夜:“这又是玩什么把戏?能不能让我好好退休啊?” 只是在一瞬间,一切都静止了。 …………… 小白猫叼着镜片,又推着一些镜片,统统都堆到那只垂死的镜人身上。 没办法,这些碎片太多,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块才是这镜人的。 那镜人运起它刚生出就几近枯竭的灵力,想要从那一堆中分辨出来,哪些是自己的。 却在此时,他们都听到一股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奔腾而来。 轰隆隆,如狂浪卷沙,如万马奔腾。 小白猫耳朵一抖一抖,不自禁地将头扭过去,朝着那声音的方向。 然后它就惊恐地发现,远方白茫茫之地涌进一股汹涌潮水,掀起数十丈的巨浪,将他们从头到脚地卷进去。 这条几近枯竭的光阴之河支流,居然涌入了一股洪水。 “天呐!”水镜之国的国民简直不敢相信,愣了片刻就欢欣鼓舞起来。 它们全部泡在水里,享受这种滋润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有些新生儿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听说远古的时候,水镜河的河水能漫过一只饕餮的头顶呢,不像现在,只是在脚底。” 有的国民甚至躺在了洪水里,感慨地说道。 “这种湿润,我可是从来都没有体验过。” “过去的人可吃得真好。” 能用语言交流的人形纷纷讨论,周围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也交杂纷乱,显然是未化形的镜人也在嘀嘀咕咕地讨论着。 甚至有镜人过于兴奋,趴到水中疯狂喝水,有种要把洪水喝干的气势。 “够了,都冷静一些。”镜人小孩抽出银锤,直接将那出格的同伴敲得粉碎。 这举动就像一波彻骨的冰水,浇灭了其余人短暂的热情。 此时一只威武的狸花猫,正躺在一张琉璃般的小辇轿上,由两名镜人托举而来。 场面瞬间安静,镜人们都低着头,满怀敬畏之情,就连刚刚那气焰嚣张的镜人小孩,也收起银锤退到一边。 “神猫大人的预言果然无误,旱时过后一刻,这生机立刻就来了。”有镜人正兴奋地说着,周围人脸上又浮现喜色。 “有神猫大人在,水镜之国定能度过这次危机。” 辇轿旁边还站着一名黑衣白发,风华绝代的成年男子,他手持藜杖,神情淡漠,双目环视四周,四周立刻噤声。 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话,声音十分动听:“这是因四灵界出了极大的事端,甚至于影响到光阴的流动走向,光阴之河的河水才会突然暴涨。” “但对于水镜之国,这点水还远远不够。”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那洪水渐渐平息了下来。 水镜之国的国民才发觉,此时的水面高度也还没有没过脚面。 快乐只是暂时的,忧虑却是永久的。 “不过不用担心,转机很快就到。”那白衣人又道,“不久将会发生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发生以后,水镜之国的祸端,也会渐渐平息了。” 他问:“近来除了洪水以外,还有什么异常情况。” “有没有,外人闯入?” 大家左看右看,皆摇头。 只有镜人小孩站出来,说道:“今日虽然没有人,但是有一只长着尖耳朵的白猫。”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它身上没有心,不是我们的同伴。” 猫?白衣男子先是愣了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接着正色道:“那便是机缘来了,搜寻它的下落,不要伤害它,带它来到,神猫大人的面前。” 此时的神猫大人正在舔爪,它迷迷瞪瞪地听到这句话,疑惑地喵了一声。 此时的小白猫正趴在一团温暖的水里。 它眨巴眨巴着眼睛,疑惑自己正被什么托举着,回过神来一看,居然是刚刚那只垂死的镜人。 此时镜人身上插着许多镜片,也不知道哪片是它自己的,但也许是运气好,其中有一片让它重新恢复生机。 它只是一团水,不住地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好像在关心着小白猫的安危。 喵喵喵。 滴滴答答。 猫叫声和水滴声。 谁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但是心意都传送到了。 被抛弃的陌生世界的猫,和被族人抛弃的人,此时它们的心竟然产生了共鸣。 第342章 大约是反杀 水镜之国,严格意义上讲并不能算是一个国,甚至连村子都算不上。 一是民众数量甚少,二是没有什么政治、经济的概念,甚至于货币啊房舍都没有。 镜人水生水长在水中。 也死于水中。 那他们要怎么休息?小白猫被镜人抱在怀里,打了个小哈欠。 镜人歪歪头,似乎感觉到小白猫的困意。从他手里幻化出一个很大的透明泡泡。 于是镜人带着小白猫钻进了泡泡里面。 哇,它们好像从一出生就知道怎么生活,这就是强大的遗传吗? 它从镜人的怀里流出来,在巨大的泡泡里滚了几圈站起来。 小白猫扒拉着薄薄的透明泡泡壁,甚至用利爪去试图扎破。 并没有破,看起来还是挺坚固的。 镜人不像猫一样活泼,它乖乖地坐下,乖乖地平躺。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嗨嗨嗨,小白猫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聊,随即也窝成一团睡起觉来。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不然还能咋的。 但是这次睡眠,却有些不大一样。 想来是把被镜人小孩追赶这件事放下,黎噎心神松懈下来,刚开始睡得很香。 因为这透明的玻璃泡泡似乎有保暖的作用,黎噎只觉得自己是在吹暖气睡觉。 后来这暖气的温度越升越高,越升越高,高得像睡在炭炉上。 太热啦……… 小白猫不自觉地翻起肚皮。 镜人坐起来,歪着头盯着猫猫。 很难受吗?怎么一直在翻呢。 小白猫翻着翻着,突然又觉得冷。 从热转到冷,只需要一瞬间,黎噎觉自身堕入冰窟。 冷……冷…… 镜人又看见小白猫冷得缩成一团,冷得牙齿打颤。 它急忙把小白猫抱起来查看。 没有破洞,没有融化,是一条完好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好东西……… 紧接着它惊恐摸到,小白猫肚皮鼓鼓涨涨,好像里面有什么在生长。 黎噎只觉得自己脊椎好像被什么植物缠绕着不断地拉扯着,拉扯得脊椎都要断掉。 接着一个反转,又是极寒。 也不知道反复折腾了多久,黎噎神志不是很清晰,却模模糊糊听见耳边传来几句人声。 “找到了!是那只猫!” “他在那里!” 是那个镜人小孩!黎噎有些慌张,他脑子想指挥自己的身躯起来,却发现身体硬邦邦地像石头一样。 动不了,动不了一点。 但是黎噎能感觉得到,自己被小镜人抱在怀里,紧紧地保护着。 滴滴答答,似乎是镜人试图在交涉。 “你又是旱时哪里野生出来的,登记户籍了吗!”镜人小孩高傲地问道,“刚刚神猫大人的命令,你难道想违抗?” “把猫交出来!” 可怜镜人退后了几步,滴滴答答地控诉着,露出胸口那拼拼凑凑的镜片。 “嚯!适才没打死你是吧,你是不是想再挨一锤!”镜人小孩掏出了银锤子。 “虽然你刚出生不久,但是我们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吧。” “如果你不能搞死我,我就会砸碎你。” “如果你能弄死我,你就可以代替我。” 镜人小孩挥动着银锤向对手攻过来,而可怜新生的镜人又怎么能打得过前辈,只能狼狈地躲避。 黎噎着急着,也顾不得这鬼压床的状态,强行运起灵力,跳起来,挨了一记银锤。 镜人小孩脸上突然浮现一丝慌乱,大人可是交代了,不能伤害这白猫的。于是他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下来。 黎噎只是停顿了一瞬间,前爪指甲突然变长,小白猫睁开眼睛向前扑了过去。 !!镜人小孩猝不及防,手掌被扎穿,银锤脱手。 可怜镜人立刻弯腰捞起来,毫不迟疑地挥动银锤,朝着敌人心口狠狠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那个小孩镜心破碎,身体融化,再也发不出任何惨叫声。 白猫躲在行凶者的臂弯之中就这样看着,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 紧接着那镜人在杀死同伴的瞬间,也窃取了同伴那人形模样。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将银锤别在腰间,搂着小白猫,结结巴巴地说:“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有力量了。我有了,力量,” 黎噎见证了一个镜人是如何化形。 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另一名手拿银锤的年轻男子,带着一群没化形的镜人匆匆赶到。 他只是上下瞥了一眼,就已经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不要紧张,你打败了泊十五,继承了他的能力和位置。”那年轻男子这样说,他指着镜人,“从今天起,你就是泊十六了。” “泊……十六……十六……”刚被赐名的泊十六,脸上还是怔愣的表情,他不由自主地抱住怀里的猫,“不要……不要伤害它。” 年轻男子有些不耐烦:“神猫大人已经说了,要毫发无伤地把这小猫找到,带回去,谁跟你说,我们要伤害它的。” 神猫大人! 小白猫兴奋地探出头去。 ………………… 小四灵镇中,很诡异的事情正在发生。 只是周围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唐安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倒退着。 天空原本被醉山月搞得漆黑一片,如黑衣一般,但是此时黑幕正在慢慢消退。 不是,是倒退。 那醉山月幻化成的黑影正蜷缩回人形,裹携着泽天帝君回到了大殿之中。 一切光阴流逝倒退,唐安俨依旧坐在蒲团上吃着鸡腿,只是他满脸的讶异。 怎么说,这情况就像当年东海生洲城一样。 难不成这小四灵镇地下,也有个什么劳什子回转大阵不行。 唐安俨擦掉满嘴的油,眼见他爹有理取闹中,正要再发疯病。 他立刻冲进两人中间:“得了哎爹,你又想做什么!” 醉山月暴怒:“什么叫又,爸妈吵架小孩不要管!” 泽天帝君眼珠子转了转,居然重复了一遍醉山月的问题:“阿俨,何为又?” 泽天帝君很明显处于冷静的状态,也或许他对于刚才发生的情况,有所察觉。 唐安俨正要说话,脑中浮现一个熟悉的声音阻止了他。 第343章 大约是相见 “阿俨,刚才看到的,如今听到的,都不要提。” 唐安俨的脑子里忽然响起了谷荒泽冷静的声音。 看着爹娘都盯着自己,唐安俨一挺胸,大声嚷嚷:“搞出这么多事情,还问我什么叫又?” “一家人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们撇下我和哥这么多年,不负责任!” 面对着儿子的指责,醉山月眯着眼睛,质疑他:“你爹我不负责任也不是一日两日,你早不指责晚不指责,这个节骨眼翻什么旧账!” 泽天帝君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脸上带着浅笑,显然也是抱有怀疑。 “稳住他们。不要再让死老头做那等危险之事,光阴之河的逆流,短时间内无法催动第二次。”谷荒泽的声音又在唐安俨的脑中响起来。 “我,我不管啦!”唐安俨赌气般背过身子去。“你们吵架是你们的事情,可是你们吵的事情与我有关吧!” “到底有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啊!这件事能不能成,关键在我!” “我现在就把话撂在这里,我不去什么反影天,怎么样!” 这下轮到泽天帝君无奈了:“娘先前与你讲了那么多。” “娘!凡事不是讲道理就有用的!”唐安俨一句话噎住他娘。 醉山月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媳妇。 没办法了娘,为了稳住局势,我必须站在爹这边,毕竟他容易发癫,而且已经发作一次。 听见儿子这样说,醉山月的脸色果然和缓下来,全身的黑气也慢慢淡去。 只听谷荒泽又道:“将他们引来我与黎噎所在的水镜之国,那里不属于四灵界,即便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影响这方天地。 老哥,你,你不会想骨肉相残吧?这样可不好。”唐安俨皱起眉头,心中隐隐闪过一丝担忧。 谷荒泽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万事万物有始有终,你所想的事情或许不会发生,但也不会比这个结局更好。” 他总觉得他哥这话说得轻飘飘地,声音飘忽,喜欢故弄玄虚的模样,有些陌生。 而且他哥,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在脑子中说话的本事? 但是出神太久,会引起他那对聪明绝顶父母的怀疑,于是唐安俨赶忙说话:“我,我不管啊,反正我是不去的。” ……… 大殿之中突然安静下来,唐安俨忍不住回头看。 竟见一向淡然的泽天帝君,两行清泪从脸颊流下来,语气中满是苦涩:“真不曾想到,我谋划多年,换来的竟然是一场空。” “若无法拯救反影天的亲人,我谷寸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罢他的右手张开,白玉般的指甲快速伸长,长爪往自己的心口抓去。” 不是!不带这样的!唐安俨与醉山月见状,立刻扑到泽天帝君身上拦住他。 “不是!娘!娘!你这是耍赖!”唐安俨大声嚷嚷。 泽天帝君边哭边挣扎:“你可以耍赖,为娘便不可以了?” 醉山月这时候哪里顾得上四灵界啊反影天,慌忙地哄着泽天帝君,一脸心疼:“不是,媳妇儿,这件事,我们我们好好商量,好好商量!” 没办法,醉山月他就是吃这套,美人落泪这种圈套,他真是百进不挠。 “就是嘛。你,你连仙界还未修复,别说带我回反影天了。”唐安俨有些慌张,“还不如赶紧去把我哥和嫂子找回来呢。” “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看遍这世间,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泽天帝君拼命挣扎着。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在水镜之国!”唐安俨大声嚷嚷。 泽天帝君立刻听着哭泣,平静地看着自己儿子:“是你哥,教你这般说的吧。” “想将我们引到水镜之国。”泽天帝君反问:“你哥教你的?” …………… 水镜之国。 白衣男子捏着眉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果然,阿俨骗不过爹娘啊。” “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此时正置身于水镜之国最中心,也是水源最充足的位置。 事实上,水镜之国并不是一个平面的水镜结构,更像是一个无口的漏斗形。 此时,在漏斗中心的位置,停留着一颗巨大的七彩泡泡。 这就是神猫大人的居住地,同时也是做为神使的谷荒泽的居住地。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有名镜人前来禀报,那只异常闯入的小白猫找到了,正在带过来。 神使大人的双眼闪过久违的光彩。 “人………猫呢?带进来。”神使大人说道。 四名滴滴答答的镜人簇拥着一团水球进来,小白猫正被困在水球里面,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谷荒泽。 确认过眼神,那是对的人。黎噎有些兴奋。 好可爱………谷荒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白猫,心中不知觉地想着,原来这就是黎噎平日看我猫型的感觉吗? 神使大人接过泡泡,把小白猫搂在怀里。 “还有一件事情凛十要禀告,神使大人。”那名叫凛十的男子,带着小孩模样的泊十五进来。 泊十五满脸惶恐地左顾右盼,看到神使大人怀里的小白猫,不自觉地上前走了一步,却被凛十拉住。 “见笑,这是泊十六,才出生。泊十五败在他的手上。” “噢?刚出生便能打败泊十五?”神使抚摸着怀里的白猫,皮光但不水滑。但说实话,黎噎幻化水平实在一般。这猫如果仔细观察,并没有什么毛发,但是好在水镜之国之中留存的国民只见过一只猫。 “我虽未见到全程,但确实是他打败了,兴许很有天赋。”凛十这样说。 “就这样的?”神使大人轻笑一声:“那就带下去,好好调教吧。” 看着泊十五一副呆傻地瞄着白猫的模样,凛十摇了摇头,把他拎了下去。 神使大人稍稍一摆手,镜人全部退下。 很快,室内只留下了两猫一人。 “变回来吧,这样不难受吗?”谷荒泽温柔地抚摸着白猫的头。 白猫看着那透明的泡泡,眼神有些警惕。 “别怕,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谷荒泽安抚着,满眼柔情。 第344章 大约是惊吓 面对着熟悉的人,黎噎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段时间所遭受的苦楚,以及自身的担惊受怕,仿佛在这瞬间就一扫而空。 小白猫彻底放下心来,双眼水汪汪地看着那人。 “好了,变回来吧。”谷荒泽声音温柔地哄着。 谁知道小白猫只是扭动了几下,四肢向空中拨弄了几下。 它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不对劲。 谷荒泽很快就发现了不妥。 他将灵力集中于双目,端详着白猫看了好一会儿。 ………… “你变不回来?”谷荒泽试探着问。果不其然,小白猫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灵力涣散,魂魄微弱,这是天人五衰的征兆。 谷荒泽心中一紧,急忙将灵力注入小白猫的体内。 小白猫干瘪的肚子缓缓鼓起来,感觉四肢也恢复了一点气力。 又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小白猫从谷荒泽的怀里跳下来,变回了人形跌坐在水上。 黎噎心有余悸地大喘气,拍拍心口:“吓死了我。我还以为再也变不回来了。” 谷荒泽掩藏自己的心绪,露出笑容蹲下去看他:“当猫也没什么不好。” “我也变成猫,这样我们照样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天长日久。”他抬起来,琉璃珠子般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 黎噎拍拍他的膝盖,掩饰住脸上的苦涩:“行,变成猫在一起,以后谁给咱们做猫饭呢。” 谷荒泽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来,满脸戏谑:“等小宝长大了,继承咱家的食肆,我们两个就天天蹲在院子里,蹭吃蹭喝。” “小宝那么喜欢猫,一定不会嫌弃我们。” 黎噎站起来,疲惫地伸个懒腰:“可不能让小宝当个跟我一样没用的人。” “他以后可要称霸四界,脚踩你爹,帮我狠狠地揍他一顿!”黎噎气鼓鼓地说。 谷荒泽握住他的手,一脸正经:“不用等小宝长大,等我们出去了,我立刻揍他。” “对了。”黎噎看他,脸上带着惊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难不成你在我身上藏了奇怪的法宝。” 谷荒泽笑了笑,“也算是运气好。”他将带孝子唐安俨大闹道观的事情讲了出来。引得黎噎捧腹大笑:“不愧是他,这招是怎么想出来的。” “可是,可是你没有光阴之水,你是怎么到了水镜之国的?”黎噎又问。 “你忘记了我当初是怎么去圆光乡找回你的吗?”谷荒泽反问,“这世上,如今只有我,能自由进出光阴之河,我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到水镜之国。” “一回生,二回生吧。”谷荒泽摇头:“这次进到水镜之国,并没有当初去圆光乡那么痛苦,也没有失去灵力。” 他看向这透明的琉璃泡泡,透过泡泡看到外面活动的镜人。 “水镜之国位于光阴之河的支流,同位于光阴之河中一样,时间在这里是停滞的。” “不流动的时间?”黎噎怔愣:“那岂不是,永远都不会老?” 谷荒泽轻笑:“生老病死,此四字只对于四灵界而言有用,超脱于四灵界以外的生灵,并不受这四字约束。” “无论是此处,亦或者是反影天。”谷荒泽摇了摇头:“但你不要以为不死不老便是好事,此处生灭,皆由体内灵力所定,若全身灵力溃散,那就是真正的消散了。” 黎噎喃喃自语:“就如同在蓝色太阳过后,被银色锤子无辜打死的新生镜人吗?” “那是灭灵锤,被锤到的镜人,都会瞬间归散。”谷荒泽解释道:“每处地方自有其规则。” “镜人不生不灭,可光阴之河支流却在慢慢干涸,若不控制人数,它们等不到救援,就会自行消散。” 玻璃泡泡外,凛十正在教育泊十五,如何当一个人型,其余还有三、四名人类模样的镜人,而其余的都是未能化形的镜人。 谷荒泽负手而立:“我不知呆在此处多久,但我知道,派去四灵界的镜人,共有三十三名,这三十三名,没有一名能回得来。” 黎噎挠头:“或许恰好有一个吧,可惜被我弄死了。”他面露尴尬,“不过,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谷荒泽伸出修长的手指,轻点了一下黎噎的额头:“你自己难道没发现?” “什么?”黎噎定制自己左看右看。 “金灵如今在你的身上。”谷荒泽一针见血地说,“恭喜你,你现在比四灵界还多一灵。” “可以端上去修补仙界了。” 黎噎吃惊,捉住他的手指:“你……你……” 谷荒泽将他拉进怀里,拉进自己那个既不温暖也不安全的怀抱里。 “不管怎么样,也不管未来如何,我们会在一起的。” “光阴之河已经见证,地老天荒。” 面对谷荒泽突如而来的誓言,黎噎有些猝不及防,可是又惊又喜之下,心中皆是苦涩。 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他陪不了谷荒泽太久了。他甚至不知道, 他还能不能出得了这水镜之国。 但是黎噎还是紧紧地回抱住谷荒泽。 他同样也是那么冰冷,那么不安。 “喵。喵喵。”几声猫叫声破坏了满室的柔情蜜意。 一只油光水滑的狸花猫正蹲在琉璃架子上,掩饰尴尬地舔着爪爪上的猫。 你们的情谊固然很令人感动,可是,可是本尊在这里啊喵。” 狸花猫口出人言地吐槽,把黎噎吓了一跳。黎噎看看谷荒泽又看看猫,看看猫又看看谷荒泽。 “怎么回事,它不是你的幻术,这只猫是真的!” “可是,可是!”黎噎大步冲上去,抱住猫东看西看,有些崩溃:“这只猫和小梨花长得一模一样!” “喂喂喂,凡人,你好烦呀,快放下本尊。”这只狸花猫的声音糯糯的,像小孩一样可爱,配上这猫猫脸一点也不违和。 “有点可爱,他可比他要可爱。”黎噎就这样背着家猫吸起了其他野猫。 谷荒泽果然不爽得将人拽回来。 狸花猫落到地上,优雅地舔着爪子:“啧,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