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致富养娃，嫁二婚男赢麻了》 第1章 你这个破鞋 “季宁宁，你一个破鞋，还好意思睡到日上三竿？谁家儿媳妇不是一大早起来给公婆做饭，你倒好，你要睡到几时？” 季宁宁从硬邦邦的炕上爬起来，睡眼朦胧地看着外面发青的天色，咂巴了一下嘴，起床气大发：“现在才几点，就把人叫起来？怎么，赶着吃完去死啊？” 田翠兰差点被气得跳起来：“你这是跟我说话的语气？一个破鞋，也想骑到我头上了啊！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季宁宁披上衣服，打开门准备大战一场：“别张口闭口破鞋破鞋的，我又没逼着你们家来下聘礼，怎么结婚第二天就来寻我的晦气？” 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是原身那个逆来顺受的窝囊废吗？ “你爸妈不老实，不跟我们说你的情况，谁知道你跟别的男人钻过小树林？” 季宁宁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位大妈，你是亲眼见了我和男人钻了小树林了？还是那帮人看到了？” “要是没有，怎么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我真是后悔死了，叫老大娶了你这破鞋！”田翠兰捶胸顿足。 季宁宁还要开口，却见唐云生已经走进院子，于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怎么吵起来了？”唐云生放下背上的柴火，皱眉问道。 一看到儿子，田翠兰就泪眼婆娑了：“老大，你可得好好管管你这媳妇儿，她太厉害了！我说她一句，她有十句等着！” 季宁宁环抱双臂，冷眼看着她颠倒是非。 唐云生头疼：“妈，是不是你又说什么不中听的了？宁宁不是故意找茬的性子。” “我说什么不中听的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她本来就是破鞋！” 唐云生重重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皱眉道：“妈，我和宁宁已经结婚了，你再提这事儿不是添堵吗？咱能好好过日子还想那茬儿干什么？” 田翠兰不依不饶：“她一个破鞋在我家还敢跟我大呼小叫，不说早起伺候公婆，也该听长辈的话，你看看她那样子，我们家可是出了三百块的彩礼啊！” “要是看我不顺眼，大可以离婚啊！反正我也不介意再多一顶帽子！你家唐云生再离婚，这名声……啧啧！谁还敢嫁他啊……” “好了好了，妈，你不要再闹了，我不会和宁宁离婚的，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唐云生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季宁宁看着唐云生，宽肩窄腰，一张俊毅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像是一对星子，格外耀眼。 若不是看他这副皮囊，她才不会在这儿和这老太婆掰扯呢！ “老大，你要是这么不听话，那回门置办礼品，我可不管你了，没钱可别找我要！”田翠兰气呼呼地拉着两个孩子转身进屋。 想了想，她又把两个孩子推出来：“这可是你的孩子，现在你也娶了媳妇儿了，你们自己养吧！” 两个脏兮兮的孩子怯生生地躲在唐云生后面，偷偷地看着季宁宁，其中一个男孩还朝她吐了一口口水，低声骂了一句：“破鞋！” 季宁宁呵呵一笑，转身进了屋。 唐云生带着两个孩子走进屋：“宁宁，你生气了吗？” 季宁宁知道后妈难当，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想了想，自己反正也是不打算生娃的，若是把这两个孩子调教好了，以后跟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她笑着说：“我生什么气？你看两个孩子身上脏得！快去烧些热水，给两个孩子洗个澡！” 两孩子一看到唐云生要走，都拉着他的手，不肯他走。 唐云生哄了好一会儿，两个孩子才愿意和季宁宁共处一室。 等唐云生出去，季宁宁才仔细打量起两个孩子，听说是龙凤胎，男孩儿明明眼里透露着害怕，却还是挡在女孩前面，似乎季宁宁敢伤害他们，他就会打她。 女孩则害怕得瑟瑟发抖，低着头看地面。 季宁宁以前是心理医生，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女孩的问题比男孩大很多。 见他们那么害怕，她从桌上抓了一把糖，想要塞进男孩手里，可看到他那指甲缝里都是黑乎乎的泥，她放弃了，自己剥了一颗糖硬是塞进了男孩嘴里。 男孩原想拒绝，可奶糖的滋味一下子糊住了他的嘴，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先吃点糖，马上给你们洗个澡。” 如法炮制，她也给女孩儿嘴里填了个奶糖。 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在凳子上坐着，她就在衣柜里翻找起他们的衣服。 农村里有穿百家衣的习惯，这两个孩子的衣服不知传了几手，面料都已经薄得可以透出光，也不知打了多少补丁。 她叹了口气，养孩子还是是要费些钱的，她没嫁妆，唐家给的三百块彩礼也全都被娘家扣下了…… 唐云生拿着热水瓶进来，肩膀上搭着毛巾。 “云生，你现在身边还有钱吗？” 旁边吃着奶糖的男孩儿抬头，哦！破鞋！一进门就想算计他爹的钱！ 唐云生挠了挠头：“我在那边吃住都管，平日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都寄回来让妈好好带两个孩子了。不过现在我结婚了，从下个月开始，我的钱就不给妈了，都寄给你。” 季宁宁无奈：“你看看两孩子穿的衣服，他们这么点儿，能吃多少东西？你咋心眼儿这么实，自己也没存点儿钱？” “我十六的时候就出去打工，那时候还真不知道我妈偏心，这次回来才意识到，你放心，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我跟你一条心。” 听到唐云生表忠心，季宁宁心里舒服了一些，可眼下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咱们现在手里都没钱啊，我还想给两个孩子去买两身新衣服呢！你看看！”她把手里破布似的衣服给唐云生看。 唐云生毕竟是个男人，平日里对这些细节也不太注意，只要孩子在家不挨打、能吃饱就行。 这会儿看到孩子们平日里穿的衣服，他也沉默下来。 “要不……我去找我妈借点儿？” 季宁宁摇头：“我刚刚跟她吵了架，她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平着呢，你现在去不就是找骂？” 唐云生皱着眉：“那不然我出去借点儿？” “刚结婚你就去借什么钱啊？你是昭告天下我是个败家的是不是？” 她瞪了唐云生一眼。 “那……” “明儿不就要回门了吗？你就……”季宁宁兑好了热水，起身在唐云生耳边低声说道。 第2章 回门 唐云生只觉得软软的身体靠近了他，暖暖的气息喷在他耳侧，至于季宁宁说了什么，他压根儿没有没听。 “听到没有？” 季宁宁推了他一把。 唐云生胡乱点头：“嗯嗯，知道了！” 季宁宁把他赶出去：“我先给妹妹洗澡，你出去，等会儿换你来给哥哥洗澡。” …… 小女孩恐惧地躲在男孩身后，不肯让季宁宁靠近她。 季宁宁只好又拿出奶糖：“莎莎乖，来洗澡，洗完澡就吃糖。” 唐莎犹豫地看着糖，又看了看季宁宁。 奶奶说这个女人是后妈，以后是要欺负他们的，可是她现在给她糖吃，她喜欢吃糖，奶奶平时都不给她糖吃，只有哥哥才能吃到糖…… 季宁宁看到莎莎的眼神开始动摇，于是让唐溪出去：“溪溪，你先出去，我给妹妹洗澡。” 唐溪护鸡崽子似的挡在莎莎面前：“你这个坏女人，不要以为给个糖吃我们就会相信你！你就是后妈，后妈都是坏女人！” 季宁宁一手把唐溪提着，送到门口：“谁告诉你后妈都是坏人？坏人会给你糖吃？会给你洗澡？会给你买新衣服？” 唐溪被一连串的问句问得愣住了，在他愣神的功夫，季宁宁已经把门关上了。 唐莎的哭声在门内响起来。 所幸唐莎连哭都是秀气的，不敢放声大哭。 刚给唐莎脱了衣服，她的心就被揪起来了——小女孩稚嫩的身体上除了脏，就是一道道青紫。 她咬了咬牙，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温柔地问道：“莎莎，你身上是谁打的呀？” 莎莎依旧一言不发，害怕地缩了起来。 季宁宁知道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来，只能动作放轻，给唐莎洗头洗澡。 等唐云生给唐溪也洗完，唐云生主动去倒了水。 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孩子在外面的八仙桌旁边拘谨地坐着，季宁宁则在里面炕上歪着，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怎么了？”唐云生走过去。 季宁宁一见他回来，招了招手，还看了一眼外面的两个孩子，轻声问道：“你在溪溪身上有没有看到伤痕？” 唐云生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他的手攥成拳头，咬着牙问：“有人打莎莎？” 季宁宁摇摇头：“我不知道是谁打的，问她，她也不说话。” 唐云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溪溪身上也有一点伤痕，不过男孩子淘气，难免的，我没有多想。” “那看来这件事还是要多想一想的。” “明日我们要回门，到时候两个孩子还得让我妈和唐文娟看顾……” 季宁宁摆摆手：“现在你妈和你妹妹对我们都不满意，两个孩子还是先别给他们照顾了，你在村子有没有别的关系好的人家，送过去让他们帮忙看一天，若是明天顺利，咱们回来再给他们送点儿礼品过去。” 唐云生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嗯。” 季宁宁的娘家在季家埠，和唐家村隔着两个村子，骑自行车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一大早，季宁宁和唐云生就把睡眼惺忪的两个孩子送到唐云生的发小唐国强家里。 田翠兰原本还得意地等着季宁宁和唐云生来求她帮忙看孩子，毕竟他们夫妻二人都要回门，孩子在家没人管，他们也只能来求她了。 可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看都没看她一眼，领着孩子就出了门，气得田翠兰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去唐文娟房里把她逮起来了。 八十年代初的农村，到处都是烂泥路，坑坑洼洼，自行车走在上面摇摇晃晃，饶是唐云生车技再好，季宁宁坐在后面也是心惊胆战。 她揪着唐云生的衣服，时不时碰到他的腰，那车子就会扭得更厉害，车扭得厉害，季宁宁就更紧张，抓着他衣服的手就更紧。 如此循环，唐云生耳朵都红了，实在憋不住，他无奈地说：“宁宁，我怕痒，你要不就直接抱着我的腰吧……” 季宁宁嘴上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啊……” 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一把搂住唐云生的腰，嚯！这腰！肌肉紧实，又细又窄，似乎还有腹肌…… 季宁宁偷偷龇着牙傻乐：听说怕痒的男人疼老婆…… 到季家的时候，两人脸上都红得能滴出水来。 “你俩回来了？”季家娘郭水仙出门来拔青菜，一眼就看到自家大闺女和新姑爷，“咋了都，脸咋都这么红？” 唐云生嘴巴倒是甜：“妈！我刚刚骑车带宁宁，热得！” 季宁宁则是把大包小包地东西往屋子里搬，逃避郭水仙的问题：“妈，给你和我爸一人买了一套新衣服，给你买了一些麦乳精，我爸爱喝酒抽烟，各买了点儿，还有一些水果点心，都是给安安他们的。” 郭水仙放下手里的篮，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啊！你男人挣钱也不容易，以后别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了啊！” 声音大得恨不得昭告全村。 唐云生默不作声地把东西往屋子里送。 听到妈妈声音的唐家姐弟几个都迎出来，看到姐夫手里的东西，眼里都发出了亮光。 “宁宁，打小跟你一边儿好的那个季英也要结婚了，要不怎么说人家条件好呢！她那个婆家，给了她六百六十六的彩礼！” 郭水仙的语气里充满羡慕。 季宁宁微笑：“那英子家里嫁妆给了多少呢？” 郭水仙尴尬地笑了：“嘿嘿，好像是拿了一串珍珠项链，还有百十来块钱的现金。” “哦，那也不奇怪，双方都是敞亮人。”季宁宁似乎一点也没联想到自己的这糟糕的嫁妆。 郭水仙瞟了瞟大女儿的表情，又补了两句：“宁丫头，你可别看他们家彩礼嫁妆这么多钱，我跟你说，这日子过得好不好，还得看人，我看女婿就是个知冷知热的，以后你们的日子差不了！” 季宁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妈，我一个头婚的姑娘你让我嫁给一个二婚带两个孩子的男人，你还觉得他不错？” 外面抽完一支烟的唐云生刚想推门进厨房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听到季宁宁说的这句话，他心里像是被扎了根刺，怎么都不得劲起来，于是干脆转身找季安安姐弟几个去了。 第3章 要彩礼 郭水仙讪笑：“那，我不也是没办法嘛……” …… 吃饭的时候，季家人都很高兴，一桩大心事总算解决了，以后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议亲也没问题了！ 吃得七八分饱，年纪小的几个孩子都下了桌，只剩下季家夫妻，唐云生和季宁宁，还有个年纪大些的季安安还在叙话。 季宁宁朝着唐云生使了个眼色，唐云生立刻意会，同时心里还有几分别扭的不自在，毕竟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要老婆回娘家来要彩礼，这等事着实让他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 看到唐云生起身出去，季宁宁笑着对季家父母说道：“爸，妈，我回来其实也是有点事想要求求你们。” “什么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之前那么丰厚的回门礼看得季家爹妈心花怒放，这会儿脸上还带着笑意。 “我这不刚嫁到唐家，他们家人就看我不顺眼，总说我配不上云生，云生他妈妈收着他的工资，现在也不给我们钱，我这又没彩礼有没嫁妆，身无分文，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云生之后倒是还要回厂里，我和两个孩子在家可怎么办呢……” 哦，原来是回来哭惨来的。 不过头婚的女儿为什么到婆家不收待见，他们心里也是有点数的，季龙成啪嗒啪嗒地抽烟，皱着眉问：“那你们回门礼是哪来的钱？” 季宁宁叹了口气：“云生说，回门礼这面子活儿怎么都要好看些，所以去找他发小拿了一些……” 季龙成和郭水仙对视一眼，有苦说不出。 郭水仙想到自己刚刚还在门口那么大喊大叫，人家肯定都觉得季宁宁孝顺，这会儿她只想扇自己几个巴掌。 “你想要多少钱？”季龙成沉声问道。 “爸，妈，你们还真打算给啊？咱们家穷，哪儿来钱给添嫁妆啊？”季安安白了一眼季宁宁。 季宁宁诧异地看着季安安：“安安，你以后也要嫁人，你也没有嫁妆，彩礼也都要给家里，你愿意？” 季安安一脸虔诚：“爸妈养我十几年，我不要他们的嫁妆，人家要是给我彩礼，我也都给爸妈，他们挣钱不容易，这钱就该给他们荣宗耀祖他们将来娶媳妇用！再说了，你要是不对弟弟们好一些，以后你可就没娘家了！在婆家受欺负都没人帮你！” 季宁宁惊呆了，好一个二十四孝好女儿，倒显得她这个大女儿一点也不懂事了。 既然如此，她今天可要将不懂事进行到底了。 “爸妈，既然弟弟们的彩礼有二妹鼎力支持，我这个不懂事的大女儿，就要为了自己的生活把彩礼和该属于我的嫁妆拿走了！” 季龙成差点跳起来：“什么？你要把彩礼全拿走？还要嫁妆？” “对啊！”季宁宁一脸真诚，“彩礼本就是给我和云生组建小家庭用的，我带回去也不奇怪，嫁妆也是父母对女儿的爱，难道爸妈一点儿都不爱我吗？” 季龙成和郭水仙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明着对几个女儿都是说，在他们家，男孩女孩都一样，可各种好的东西都是偷偷留给儿子的，还给几个女儿说对弟弟好一些，以后才有娘家这种话。 “宁宁，你别瞎说，爸妈怎么舍得你吃苦！你也知道，你的婚事办得急，我跟你爸也是没来得准备……” “没事的妈，现在也是来得及的，记得还有彩礼也一起给我哦！” 季家父母不过都是嘴上说得好听，真让他们拿嫁妆出来，那不比割他们肉还难受？ 果然，季龙成不耐烦起来：“你这女子，怎么这么不依不饶的，你妈不是说了要给你准备嫁妆吗？” 季宁宁暗自翻了个白眼：“要是被子衣服什么的就算了，我只想要钱，嫁妆，还有彩礼，给我钱就行！” 郭水仙还想说些什么，季龙成扯起她的胳膊，一起往房里走过去。 桌上只剩下好整以暇的季宁宁和季安安。 季宁宁倒是要看看，这一对父母能拿出什么东西出来。 季安安有点嫌弃地看着她：“季宁宁，你嫁出去之后，怎么也跟村里那些计较的女人一个样子了？” 季宁宁这会儿没空搭理她，只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计较，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那是当然，以后我要是被欺负，荣宗耀祖肯定会帮我，你这个不给他们凑彩礼的大姐，要是被婆家欺负了，他们都不会搭理你！” 季宁宁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结婚就是奔着被欺负去的？” 季安安被噎了一下，怒道：“破鞋！” 季宁宁白了她一眼，等要到钱，以后再与她掰扯此事。 过了半晌，季家爹妈不情不愿地从屋子里出来，季龙成的脸色已经发青了。 郭水仙小心地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一脸心疼地说：“丫头，这是你的彩礼，你要，就原封不动地给你，既然你看不上我们家的那点儿嫁妆，妈也不拿出来了，免得你嫌弃。” 季宁宁嗤笑一声，怎么又给她甩这个锅，她早就知道这夫妻俩惯会装可怜，让她们几个姐妹自己退缩，所以她今天的目的就只是来要彩礼，并不想要他们的嫁妆。 只是单单要嫁妆，他们夫妻二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扣留，所以她干脆激进一点，说自己既要彩礼也要嫁妆。 现在婚礼已经过去了，他们断不会说自己拿嫁妆出来，毕竟也落不着个好名声，还不如就跟女儿说彩礼给她带回去，不要她的彩礼，也不给嫁妆，以后还能和和气气地来往。 “妈，没有嫁妆，我也难受啊，不过我也知道咱们家的条件，这彩礼能全还给我，也是您二老心疼我，往后我要是有什么好的，也给你们送来！” 季龙成和郭水仙的笑看起来有点不是发自内心的。 季安安倒不乐意了，摔了筷子哼了一声，拧身回了房间。 吃过饭，季宁宁要去镇上给两个孩子买衣服，于是告别了季家父母，坐上了唐云生的自行车后座。 第4章 叫我唐大嫂 季宁宁第一次见八十年代初的市集，到处都是小商贩摆着地摊推销自家的东西，街道两侧是零星的国营商店。 唐云生锁好自行车，跟着季宁宁走。 把借来买回门礼的钱还了，还剩二百七十八块，季宁宁计划着给两个孩子买两身衣服，剩下的钱就是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活费，还能存上一笔。 路上摆摊卖小孩衣服的人不多，这个年代孩子的衣服大多是家里老人做，还有百家衣流通，孩子的衣服卖不动，自然做这个生意的人就少。 季宁宁快要转到街尾，才看到有一个妇女，拉着一辆板车，一脸愁容。 她面前的板车上，摆放着一些小孩儿的衣服，颜色款式都是八十年代初的，没有几十年后的样式丰富，但胜在针脚细密，做工和面料不错。 看到有生意上门，妇女眼里冒出了光，紧张又局促地招呼：“大妹子，我家这些衣服都是自己手工做的。小孩儿都淘，缝纫机踩的衣服不够结实，我家的保管能穿上好几年！” 唐云生左顾右盼，低声说道：“我去找找有没有卖糖水的，等会儿过来找你。” 季宁宁点点头，心道：这么大人了还爱喝糖水，真是不多见。 她正忙着和大姐砍价买衣服，任由他去了。 “这衣服怎么卖呀？”她挑挑拣拣的拿出几件出来。 衣服做工确实还不错，只是款式在她看来有些老气了。 家里的两个孩子长得都还不错，穿那些衣服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自己的相貌，可眼下这个时代，她太计较这些，可就是一件衣服都买不上了。 那大姐殷勤地说道：“我这衣服不贵，人家国营店里都卖一块多，我这衣服才八毛钱一件！” 这么便宜！ 季宁宁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手上还在挑着衣服。 那大姐见季宁宁不说话，以为她是嫌贵，有点着急：“大妹子，我这衣服都是好料子做的，你瞅瞅，都是细棉布，买了绝对不亏，孩子穿上铁定板正！” 季宁宁说：“我要买六件，能便宜一点儿不？” 那大姐脸上欢喜：“哎哟，大妹子，你要多拿，姐给你算便宜点儿！一件七毛五，怎么样？” 季宁宁不太会砍价，一件讲下来五分钱，对她来说也是不错的进步，她点头：“行，那这几件给我包起来。” 给唐莎和唐溪一人买了三套衣服，才花了四块五，季宁宁等着大姐包衣服的时候，突然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 “哎哟，这不是季家埠那个‘破鞋’吗？” 听到这个声音，季宁宁就觉得脑仁儿疼。 她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了自己讨厌的人。 顾川唯唯诺诺地站在钱彩珠身边，穿着一身中山装，也掩不住身上的窝囊气。 钱彩珠穿着一条碎花裙子，烫着波浪卷，高颅顶，脸上化着妆，衣服都市丽人的样子。 季宁宁这会儿看着她突然晃了一下神，嗯，八十年代初也不是没有好看的衣服和发型嘛……要是她也去做这么个发型，买几套衣服…… 还没想完，她就给自己打断了。 不行，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挣钱，自己买房离开这个充满是非的地方，不然就算在这里打扮得花儿一样，也总有人觉得她是在使狐媚子手段，不是正经人。 “怎么，这是给人家当后妈了，出来买衣服讨好那两个拖油瓶啊？” 钱彩珠嘴唇上涂着艳色的口红，说出的话也极为难听。 卖衣服的大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在她摊位上就这样攻击她的客人，万一人家不买她衣服了咋办，这可不行！ “妹子，你说话咋这么难听，人家给孩子买几身衣裳咋了？年纪轻轻咋说话这么恶毒呢？” 钱彩珠笑嘻嘻地说：“大姐，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她结婚之前就和男人钻小树林，在我们那儿嫁不出去，才找了隔了好几个村子的二婚男嫁了，那男的还带了两个拖油瓶……啊！” 季宁宁面不改色地掸了掸手上的粉，现在的粉底质量真是不行。 瞧瞧那张脸，刚刚一巴掌就打掉了半张脸上的粉底，持妆效果太差。 钱彩珠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季宁宁：“你、你敢打我？” 季宁宁咧了咧嘴，道：“打你怎么了？打你还要挑日子啊？” 钱彩珠尖叫一声，就想上来撕扯季宁宁。 季宁宁后退几步，对顾川说道：“顾川，你这怂玩意儿，当初是你拉着我去小树林的，怎么又不敢承认了？还任由你老婆编排我，你当我是好欺负的？你以为我会吃这个哑巴亏？” 原身是个文艺女青年，就是被顾川身上这股忧郁的气质所吸引，一开始俩人还挺合得来，原身没读过几年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顾川处对象之后，他教原身学会了不少字，因此也经常拿书给她看。 那一日他得了几本徐志摩的诗集，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去小树林看，两人把书看完出来的时候，不知被谁看到，当天就传了出去。 季宁宁的父母自然是找到了顾川家。 顾川是独生子，他爹妈觉得季家兄弟姊妹太多，不愿意结亲，火速让他娶了钱彩珠。 顾川又是个泥塑的性子，任由他爹妈拿捏，一点儿也立不起，独自在屋里淌了几回眼泪，哀悼自己和季宁宁逝去的爱情后，便将自己的初恋埋葬在盒子里，封存起来，下定决心和钱彩珠好好过日子。 现如今两人在这样的境况下相遇，顾川一直都在钱彩珠身后偷偷看着季宁宁。 唉，女子嫁了人，便总是这般鱼眼珠的模样么？顾川暗自思忖，怎的当初的季宁宁如月光一般皎洁美好，现在却也动不动就打人了？与那村口的泼妇有何区别？ “宁宁……”顾川下定决心开口，怎么也要拯救一下当初那个柔软文艺的姑娘…… 季宁宁皱眉：“宁宁也是你叫的？叫我唐大嫂。” 顾川：“……” 第5章 自己做饭 “唐大嫂，”顾川清了清嗓子，决定不拯救这个无可救药的泼妇，她要自甘堕落，流于世俗，那便让她去吧，“我夫人不知哪里说话得罪了大嫂，让大嫂这么动气？” 顾川一说话，季宁宁就觉得牙酸：“顾川，你可消停点儿吧！你刚刚是瞎了还是聋了？你老婆说了什么你不知道？” 顾川眼神动了动，清高道：“明眼人都知道，我和你当初只是交流了一些诗集，清者自清，无需证明什么！若要证明，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白让人觉得是欲盖弥彰！那些人不长眼，那就让他们误会去！自有人知道我们是清白的！” 季宁宁心里一愣，就这点小事？ “你给我道歉！”季宁宁气不打一处来，就这小事，让原身要死要活的，背负了骂名，还差点丢了性命。 顾川哼了一声：“此事本就不是我的错，我有什么好道歉的！” 季宁宁抬手就是两巴掌，把钱彩珠和卖衣服的大姐都吓得愣在原地。 “你！你这泼妇，竟敢打我？”顾川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看季宁宁，这还是他心中那个纯洁干净的小白花吗？ “打你是给你面子，你这伪君子，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季宁宁作势撸起袖子，还想动手。 顾川连忙拉过钱彩珠挡在前面。 那大姐听到现在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这会儿看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人也太不厚道了，你坏了这位嫂子的名声，现在受了委屈还往自己媳妇儿身后躲，你可真是窝囊！” 顾川说了句什么，季宁宁没听到，唐云生的声音传来：“宁宁，发生什么事了？” 她扭头一看，唐云生拿着两杯糖水，还挎着一袋什么东西，快步走过来。 宽肩窄腰，白色的短袖束在裤腰，简陋的面料也遮不住他优秀的身材，真是好看的人披个麻袋都好看。 “没事，遇到两个‘故人’。”季宁宁说道。 再次回头的时候，她看到了钱彩珠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唐云生。 季宁宁故意挽着唐云生的胳膊，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着钱彩珠说道：“怎么，方才还说人家是二婚，现在又这么盯着二婚男，是看上他了吗？” 钱彩珠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红：“你，你瞎说什么！” 她身后的顾川看到钱彩珠的表情，冷哼一声，撒开她的手，扭头就走：“有辱斯文！不知羞耻！” 钱彩珠连忙转身追了上去，还不忘回头狠狠地瞪了季宁宁一眼。 “哎！好好哄啊！哄不好以后可就穿不上这么好看的衣服了！”季宁宁大笑，也算是给原身小小地解了气。 唐云生眼眸深深，把糖水递给她：“那两人是谁啊？” 季宁宁心情还不错，拿上衣服吸了一口糖水，龇牙笑道：“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唐云生把那一大包衣服接过来，看了看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问她：“还要不要逛一逛？” “再看看吧，给俩孩子买点儿吃的，不然他们总觉得我这后妈是坏女人。”季宁宁想到唐溪龇牙咧嘴叫她“坏女人”的样子就想笑。 唐云生抿了抿嘴，眉头有些皱起来：“宁宁，委屈你了，这俩孩子……” 季宁宁摆摆手：“没事，你不是说了吗？我们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咱们现在也有点儿积蓄了，日子总归会越过越好的。” 唐云生点头：“嗯，我明天就要去城里干活儿，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啊……这么快就要走啊……”季宁宁依偎着他，长这么帅，还没相处几天呢，怎么就要走了？ “没办法，厂里的活儿要得急，我得回去看着，不然交不上货可就完了。” 唐云生在海市木材厂做主管，每个月工资有三十块，之前都是交给田翠兰养孩子，现在他娶了媳妇儿，下定决心以后的工资都交给季宁宁保管。 夫妻俩一直逛到太阳落了山，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丁海成家里接孩子。 把先前借了买回门礼品的钱还了，唐云生就要领着唐溪和唐莎走。 丁海成看了一眼外头正在和他媳妇儿聊天的季宁宁，悄声说道：“云生，我听说你这个媳妇儿在她季家埠的名声不好听啊，你可得防着点儿！现在彩礼要回来了，你也不要全放她那儿……之前你就是把工资都给你妈保管，真要有用钱的时候，还得来找我。以后可得留个心眼儿，给她一些够养孩子就行了，别那么实诚！” 唐云生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知道了。” “哎，对了！”丁海成瞟了一眼两个孩子，“他们的事儿，你不打算跟季宁宁说吗？” “找个机会吧！现在季宁宁对他们挺不错，以后再说也不迟。”唐云生摸了摸唐溪的头，“行了，我们走了！” 丁海成挠着脑袋送出来，想不通，听说季宁宁在季家埠的名声并不好，怎么现在听唐云生的话，好像倒还是挺不错的人呢？ 唐溪和唐莎盯着桌上的东西，十分好奇。 “先吃晚饭，吃完饭再分零食。”季宁宁洗了把脸，就看到唐云生脸色不愉快地走进来。 “怎么了？” 唐云生有些难以启齿：“妈说没做我们的饭。” 季宁宁一愣：“我们？咱俩？还是咱们四个？”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季宁宁：“我们四个……她说以后不会再给我们做饭吃，要吃饭自己做去。” 季宁宁倒也没有多意外，田翠兰大概是看自己的儿子没有站在她那边，才想着用这个方式让他自己“投诚”，没想到他却直接回来了。 “行，我去看看能做点儿啥。”季宁宁擦干了手，就打算出门。 “别去了，今晚就随便吃点儿吧，明儿再说。” 季宁宁折腾来折腾去，也累了一天，今天在市集上也买了不少可以果腹的东西，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坚持，拿出一袋酥饼，泡着开水吃完了。 唐溪吧唧着嘴吃得很得意，唐莎却小口小口斯斯文文地吃，时不时用怯生生的眼光看着季宁宁，似乎很是疑惑。 分零食的时候，唐溪把大部分东西都往自己身边划拉，自己不喜欢的才丢给唐莎，唐莎不敢争抢，坐在一边，唐溪给她什么，她就接着，哪怕给她的东西唐溪又看上了，从她手上抢走，她也不哭不闹。 第6章 我来分配 季宁宁“啧”了一声，把所有的东西都划拉到自己面前。 “这些东西都是我花钱买的，得让我来分配！” 唐溪原本兴高采烈红扑扑的脸一下子变了：“你这个坏女人！你用的都是我爸的钱！你给我还回来！” 季宁宁把东西护在怀里，你问问你爸爸，这些东西是不是我买的！要是我不买，他会买吗？ 唐溪委屈地看向唐云生。 唐云生硬着头皮：“这些都是妈妈买的，要不是她想着，我还真没想到要给你们买吃的……” 唐溪的天都塌了，嘴角扁了扁，张嘴就要哭：“她才不是我妈妈！” “别哭！”季宁宁伸手在他面前一抓，把他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这边，“又没说不给你们吃！” 唐溪眼里充满疑惑和不信任，真的会给我吃吗？ 季宁宁叹了一声：“不过嘛，在你心里我是坏女人，你总得干点儿什么让我觉得高兴的事儿，我才会心甘情愿把吃的给你吧？” 唐溪原想有点出息，不求她，可实在抵御不了零食的诱惑，他想着刚刚看到的芝麻桃酥，泡泡糖，无花果干，绿豆糕……都是他爱吃的。 “你想让我干什么？”唐溪的声音弱了下来。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这个坏女人让自己叫她妈妈，他就宁可不吃这些东西！ 他唐溪也是有骨气的！ 季宁宁看了一眼依旧一言不发的唐莎，她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们的对话丝毫不在意。 季宁宁低声对唐溪说道：“你告诉我，你和妹妹身上的那些伤痕是被谁打的，我就分给你吃。” 唐云生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他也很担心这件事。 唐溪明显松了一口气，这点小事！ “奶奶打的！奶奶说我们不听话，就要挨打！” 唐溪一说出口，唐云生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原以为自己每个月把自己的工资都给田翠兰，她能看在钱的面子上对两个孩子好一些，可没想到田翠兰还是我行我素。 往年他为了多挣些钱，每年只有过春节那一段日子才回来，两个孩子看到他都跟看陌生人似的，总是跟着田翠兰，他也不知道孩子到底过得怎么样。 这一次因为结婚，他提前了几天回来，孩子们跟他才逐渐熟悉起来，他还是没能发现异常，作为父亲，他真是太不称职了。 季宁宁看到唐云生有些自责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从袋子里拿出桃酥，给唐溪和唐莎一人分了一块，继续问道：“那奶奶为什么要打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事她会打你们？” 唐溪小心地拿着桃酥，舔了舔手指：“饭吃多了要挨打，要新衣服就挨打，出去玩要挨打……爸爸回来的时候买的吃的，我以为是给我和妹妹的，偷偷拆了，就又被打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稀松平常，似乎挨打就是一件常见的事，没什么奇怪的。 季宁宁把手里的两袋零食平均分了两份，放到唐溪和唐莎面前：“以后你们想吃什么，跟我说就行，小孩子吃零食是天性，怎么能因为想吃零食就挨打呢！” 唐溪还没反应过来，唐莎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把面前的东西都推到唐溪面前，似乎在等着唐溪点头，只有他点头了，她才敢动。 季宁宁心里一震，这是遭受了多久的压迫，这小女孩才有这样反射性的反应啊…… 唐溪习以为常，刚想动手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挑出来，就听到季宁宁说：“咱们家大家都是平等的，不可以抢别人的。” 唐溪撇撇嘴：“莎莎不喜欢吃这些。” “莎莎不喜欢吃什么？” “我爱吃的她都不喜欢吃。” 季宁宁笑了：“你把你自己那一份管好就行，莎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看得出来。” 唐莎看着那零食袋子咽了好几次口水，怎么可能不喜欢吃，分明就是被压迫得不敢说话了。 唐溪垂头丧气地拿着自己那一袋就想往屋子里走。 季宁宁又补上：“这些零食不能一次性全吃完，谁要是一次全吃完了，可就只能看到别人吃咯！” 看着两个孩子各自把袋子藏好，请求唐云生的帮助洗澡洗漱，季宁宁也拿着煤油灯去了房里。 因为唐云生第二天就要去海市，以后每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季宁宁有些失眠。 倒不是对唐云生有什么情愫，只是对未来的生活有点迷茫了。 她刚刚出现在这儿的时候，自己还是懵的，直到原身把自己经历的一切记忆都给了她，她才清楚季宁宁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可关于和顾川的那件事，原身死活也不愿意回忆，导致季宁宁也一直都不清楚，今天听到顾川说明，她才知道原委。 这个傻丫头，竟然为了这件事打算投河自杀。 也正是因为她自杀，季宁宁才得以来到这儿。 她翻来覆去的动静让唐云生察觉到，唐云生低声问道：“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季宁宁有些尴尬，“嗯”了一声，找了个借口：“你妈和你妹妹都不喜欢我，两个孩子现在也不向着我，你又要回海市，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 唐云生想了想，翻身抱住季宁宁，吓得季宁宁浑身一僵，任由他那坚硬的臂膀把自己带进他怀里。 “没事，这个月来不及了，等到下个月回来，我重新搭个灶台，这样咱们也算有自己的小家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溪溪莎莎受委屈的！” 季宁宁默默点头，又想起黑暗中他看不到自己点头，连忙应了一声。 唐云生想起今天发小丁海成说的话，又说道：“等今年过了年，我看看能不能申请到单人宿舍，到时候我们都搬到城里去住，到时候你就不用在村子里忍受这些流言蜚语了。” 季宁宁也正有此意，村子里的人看她都戴着有色眼镜，她自己知道原身是清白的根本没用，这些人的嘴跟淬了毒似的，差点都把原身逼死，要是她长久待在这儿，难保不会抑郁，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更何况，去了海市就有更多机会，不管是她想做什么，还是帮唐云生搭上政策的顺风车，都是一个不错的平台。 第7章 做件大坏事 两人因为未来的规划聊了大半宿，直到听到窗外的鸟鸣，季宁宁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唐云生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他要搭早上的船去海市，看到季宁宁睡着了，就爬起来去了早市，买了粮油米面，还有这两天吃的菜，走一趟拿回来，白色的褂子都湿透了，头发也被汗水打湿，耷拉在额头上。 季宁宁看到一桌子的粮食，惊呆了。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唐云生接过季宁宁递过来的毛巾，囫囵擦了把脸，把头发掀到后脑勺，露出优秀的额头和灿若星辰的深邃双眼。 这要是晚生几十年，妥妥地荧屏硬汉形象啊！ 季宁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妈以后不给你们做饭，就要辛苦你了，我给你们把粮油米面买回来，省得你再自己跑，累得慌！这些也差不多够你们吃到下个月，到时候我再回来给你们扛！” “哎哟！这都是小事，我自己能买！看你累得——快去洗个澡，我去做饭，吃了早饭再走！” 唐云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又拿出两个袋子：“早饭，今儿就别麻烦了，咱们吃点儿外头的！” 揉着眼睛出来的唐溪听到吃外面的早饭，高兴地叫起来。 唐莎倚着门框垂着脑袋，从她不断交叠的手指来看，她也是高兴的。 “行了行了，快别耍宝了，去洗澡！” —— 与此同时，唐文娟和田翠兰听着隔壁屋子传来的声音，碗里的米汤咸菜也不香了。 “妈，大哥娶了现在那个媳妇儿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连着好几天都不跟我们一块儿吃饭了，他该不会是真的要和那个破鞋一起过日子吧？” 田翠兰喝了一口米汤，想到儿子这会儿在吃肉饼喝豆浆，也不高兴起来：“我原以为你大哥是把工资都交给我了，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小心眼儿，看样子还藏了不少钱，不然他们哪来钱这么造？昨天我还看到他们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呢！” “妈，你怎么就把两个孩子给那破鞋养了呢！要是还放在自己身边，以后大哥的钱怎么着也得给你一大部分作为孩子的开销啊！”唐文娟埋怨道。 田翠兰这会儿后悔也是迟了：“哪个女人愿意当后妈？我原以为那破鞋一定会拒绝，到时候也好叫老大看清她的面目，谁知道她居然真的要养！” 她气得心口都疼。 “这下好了，老大是彻底不管我们了，爹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二哥已经好几个月没送钱回来了……不知道他在城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把大哥头几年给的钱先拿出来用吧！” 唐文娟连着啃了几天的红薯叶子白菜根，嘴里淡得都尝不出味儿了，她好想吃肉啊！ 田翠兰白了她一眼：“那怎么能行！那是我给你存的嫁妆，你要是嫁妆不够厚，人家彩礼怎么舍得给？”到时候怎么卖个好价钱？ 唐文娟喜滋滋地：“妈，还是你心疼我！” “那是当然，三个孩子里，我最喜欢你，你可别跟你大哥一样，当个白眼儿狼！” —— 季宁宁拿出昨天给唐溪和唐莎买的衣服：“过来，看看新衣服合身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拿去换。” 一连串的好事儿让唐溪有点儿迷惑了。 奶奶说这是个坏女人，可是坏女人又是给他们洗澡，又是给他们买零食，现在还给他们买新衣服，这是坏人会做的事吗？ 他昨晚上还尿床了，可这个坏女人却没有责怪他，还笑嘻嘻地一边换床单，一边跟他说：“以后晚上少喝水，睡觉之前记得尿个尿，就不会尿床了！” 这要是在奶奶那儿，早就被打了！ 唐溪的小脑袋瓜子想不明白，于是他去问唐春阳。 唐春阳比他大4岁，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唐溪一直觉得唐春阳懂得多，而且唐春阳他妈也是后妈，唐春阳一定比他知道得多。 唐春阳穿着破烂的衣衫，叼着一根稻草躺在草垛子上，听到唐溪问自己的问题，他一骨碌爬起来。 “唐溪！你可千万别被她迷惑了！我那后妈刚来的时候对我也可好了……那时候你还小，你不知道！她那时候也是三天两头地给我做好吃的，买新衣服，从不打骂我！你看看我现在……” 唐春阳指了指自己身上。 他爹和他后妈又有了孩子，后妈的精力主要放在自己孩子身上，自然对唐春阳就疏忽了许多。 唐溪一想，他们村子里的几个孩子都是凑在一块儿玩，一到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家里人就扯着嗓子叫他们回家吃饭。 唐春阳总是没人叫，都得自己饿得不行了才回家讨口饭吃。 想到这儿，唐溪原本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原本燃起的一小撮火苗，一下子被浇得透心凉。 可他还是不死心，奶奶对他也没这么好过啊，他还是希望有一个对他好的人在，哪怕这个人是后妈，要是一直对他好，他愿意叫她妈妈。 “那……可能她是不一样的……”唐溪喃喃道。 唐春阳嗤笑一声：“别傻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后妈都是一样坏！” 看到唐溪那犹豫不决的样子，唐春阳转了转眼珠，说道：“你要是不相信，你就做坏事，看看你妈后妈打不打你！她要是打你，就不是真的喜欢你！” “做什么坏事？” “你得做大坏事！” …… —— “田婶儿！你家唐溪出事儿了！” 田翠兰懒洋洋地坐在灶台前：“唐溪现在不归我管，你找老大媳妇儿去！” 田翠兰看着她的背影，嗤了一声：“都是狐狸精！” 那人顾不得跟她掰扯，急匆匆地去找季宁宁。 “什么？” 季宁宁一下子从条凳上跳起来。 “唐溪把阿庆叔的草垛子点了！”来报信儿的是唐春阳的小后妈，胡丽。 早听说云生新找了个漂亮的媳妇儿，今天一看，果然是长得好看！这后妈可不好当啊……她自己就是当了后妈，花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把一颗石头焐热，现在还到处说她不好，刻薄他…… “唐溪人呢？有没有受伤？只点了草垛子？旁的有没有烧到什么？ 第8章 别打我 季宁宁一连抛出来好几个问题，胡丽也不清楚，她只是过来叫她去现场的。 看胡丽那一脸懵的样子，季宁宁也不指望她了，忙说道：“请嫂子带个路，我去看看情况！” 唐溪脸上黑不溜秋的，身上的新衣服也沾上了不少草木灰，黑漆漆一片，一个老头怒不可遏地提着他的衣领，问候他爹妈。 季宁宁冲过去，一把从老头手里把唐溪解救下来，拉到自己身后，七八月的天，唐溪的手却冰冰凉，刚刚怕是自己也吓坏了。 火已经被扑灭了。 草垛子离着房子还有些距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老头浑身湿漉漉，周围还有一群大人，或拿着盆，或拿着桶，对着唐溪指指点点。 “阿庆叔，我是唐溪的妈妈，今天这事儿是唐溪做得不对，草垛子的损失我来赔偿，孩子回去我也会好好教育，咱们现在就来算一算这个赔偿金额吧！”季宁宁自知理亏，陪着笑脸对唐有庆说道。 唐有庆上下打量了一番季宁宁，皱眉说道：“你就是云生新娶的那个媳妇儿？既然接下了这两个孩子，你就要好好管教！怎么就教成了这样？这火是能随便玩的吗？” 旁边帮忙的人也搭腔：“是啊！可不能玩火啊！多危险啊！” “这次是点了个草垛子，日后把人家房子点了可怎么办？” 季宁宁好声好气：“是的，大家说得都有理，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唐溪，不会让他再犯这样的错误。” 唐有庆听她那谦卑的语气，说话愈加不着调起来：“云生娶了你，是你的福分，不然你这个破鞋，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你还不感恩戴德，好好照顾唐溪和唐莎，他们以后可是你的依靠！我们唐家向来不看重门第，你家风不清白，但只要你这个人不错，我们唐家还是承认你的，你可要把两个孩子带好了……” 话还没说完，季宁宁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阿庆叔——你是云生的本家叔叔，我敬你是长辈，该尊重的地方，我的礼数没什么可挑的吧？不过作为长辈，你也得有长辈的样子，而不是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我季宁宁是什么样的人，请你们睁开眼睛看一看，而不是听那些风言风语！” “哎哟，一个小贱蹄子，跟男人钻小树林还有理了，云生娶了你本来就是他吃亏了，谁知道是不是你教唆唐溪点了阿庆叔的草垛！” 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季宁宁一个眼神扫过去：“我刚才已经说过，唐溪点草垛的事我会教育，但就事论事，有些人的嘴巴还是放干净一点，我季宁宁，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季宁宁的眼神却格外亮，里面盛着的狠意让其他人心里都一震，一时间还真没有人敢说什么。 季宁宁哼了一声，拽着唐溪的胳膊，从怀里掏出二十块钱，塞进唐有庆的怀里：“二十块钱，赔你这个草垛子绰绰有余了，阿庆叔。” 说完，她带着唐溪回去。 “拽什么拽，季家埠的人本来就说她和男人钻过小树林……” “我倒觉得这事儿可能还真有蹊跷……季家埠的人还说过这个季宁宁性子软好拿捏，可现在看来，田婶儿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 —— 唐溪心里突突的。 季宁宁一路上都没有跟他说过话，难不成是要把他带回去狠狠揍一顿吗？ 他一想到要挨打，就开始嚎啕起来，被奶奶打的记忆不断翻滚上来，似乎已经感受到笤帚鞋底打在身上的痛楚。 现在还没到家，季宁宁不想在外头教育孩子，可唐溪如丧考妣一般的哭声让她有些头疼，只得蹲下来，盯着他道：“唐溪，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委屈你就说，你哭什么？” 唐溪见她停下，以为她要就地揍他，害怕得浑身发抖，小孩子的哭声穿透力极强，不知道的还以为唐溪要死了。 不过这个年代农村里家长打孩子比较常见，邻居也都知道唐溪今天闯了大祸，因此并没有人出来解救唐溪。 季宁宁索性任由他哭，唐溪光出声，不流眼泪，还偷偷盯着季宁宁。 他不知道现在季宁宁到底要不要揍他，可他实在是号不动了，只得渐渐地止了声音，只是时不时地抽泣一声。 季宁宁见他总算冷静下来，才说道：“先回去吃饭，好不好？” 这时候，唐溪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小男孩面红耳赤，低着头不说话。 他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季宁宁到底要不要打他，可他看到季宁宁听到他肚子“咕噜”一声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走吧！别害怕了，回去之后我也不打你，好不好？” 一高一矮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农村坑坑洼洼的路上。 虽然季宁宁已经说了不揍他，可唐溪还是不敢相信，心里忐忑得连饭都吃得比平日里少。 吃完了饭，季宁宁把唐溪拉到自己跟前，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去点阿庆爷爷的草垛子？” 唐溪垂着脑袋不说话，身体微微一侧，时刻做着准备，若是季宁宁揍他，他能在第一时间逃离。 季宁宁心里叹了口气，他的身体那么僵硬，也不知以前是挨了多少打。 于是她不再拘着他，指了指角落的矮凳：“溪溪，去搬个小凳子过来，我们说说话。” 唐溪畏畏缩缩地搬了矮凳在季宁宁面前坐下，色厉内荏：“你要跟我说什么？” 季宁宁问道：“我和你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基本上已经有了解了。你是一个好孩子，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去点阿庆爷爷的草垛的，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去点草垛呢？” 唐溪快速地抬头瞅了一眼季宁宁，又低下头，他是一个有义气的人，绝不会背叛朋友。 “就是想玩玩，没想到会起火。” 季宁宁一看那样儿，就知道里头有猫腻，于是点点头道：“白天玩火，晚上会尿床。” 果然，唐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第9章 她没打我 季宁宁起夜的时候，正听到唐溪说梦话。 “春阳哥……我不点……我不要尿床！” 她虽然不知道唐溪口中的“春阳哥”是谁，但她已经知道这事儿绝不是唐溪一拍脑袋就去做的。 一早上起来，唐溪就气咻咻地穿好衣服来找季宁宁：“你骗人！” 季宁宁忙着做早饭：“我骗你什么了？” 唐溪提着裤子：“你说玩火晚上会尿床！我没有尿床！” 季宁宁正色说道：“那是因为你告诉了我是谁指使你点火的，知错就改，所以神仙就不惩罚你啦！” 唐溪小小年纪，根本藏不住事儿，脸上露出慌乱：“我、我才没有呢！” 季宁宁这下心里有七八分确定了，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火，耸肩道：“就是你自己说的呀，你的春阳哥嘛，是不是啊？” 唐溪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他居然把他春阳哥给出卖了…… 季宁宁越发觉得好笑起来，掸了掸身上的草木灰，把早饭盛到搪瓷缸里，让唐溪拿上碗筷，去屋里吃饭。 “放心吧，你是在梦里说的，不是你主动告诉我的，你没背叛你的兄弟。” 唐溪垂头丧气地抱着碗筷，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虽然自己没有背叛春阳哥，可后妈还是知道了实情，要是她拿这事儿威胁他可怎么办啊？ 吃过饭，唐溪就想往外面蹿，季宁宁叫住他，郑重地说道：“溪溪，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力，知道什么事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如果你觉得判断不了，可以回来问我，不要自作主张，知道吗？” 唐溪看着季宁宁，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田翠兰和唐文娟在隔壁等了大半宿，也没等到季宁宁打孩子的动静。 “不应该啊！这么大的事儿，她能忍住不打孩子？” “这要是打一顿，等你哥回来的时候，咱们不就能告上一状，到时候把两个孩子还接回来养，你哥的工资不就……” “唉，对呀，怎么就不打孩子呢……” 田翠兰和唐文娟母女俩唉声叹气的时候，季宁宁看着对面的唐莎也犯愁了。 她观察了唐莎好几天，这小女孩儿平日里也不跟着唐溪出去玩儿，一吃完饭就坐在角落里发呆，什么都不干。 就这样的状态，以后到学校大概率也会被同学欺负的。 她拿着纸笔去找唐莎。 “莎莎，你想不想画画呀？” 既然不想说话，倒是可以试试画画。 唐莎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地面，季宁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群蚂蚁正搬着一块糖粒子努力地往自己的窝里搬过去。 “莎莎，你在看蚂蚁搬吃的吗？” 季宁宁尝试着用唐莎感兴趣的话题引起她的注意。 果然，唐莎的身体动了动，然后点点头。 季宁宁见她有反应，心里也有了点底，至少唐莎不是对外界完全没有感知的。 “那他们是在搬什么呀？” 她继续循循善诱道。 “……”唐莎这一次却没有回应她。 季宁宁叹了口气，知道暂时不能太着急，于是把纸笔留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就去洗衣服了。 等她晾完衣服回来的时候，唐莎已经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些没什么意义的线条。 季宁宁不动声色地放下一碗红糖水，就离开了。 拿着新鲜的菜走进厨房，季宁宁打算做个蔬菜蛋汤，结果一掀锅盖，田翠兰早上煮的疙瘩汤还在锅里没动。 她有些烦躁起来。 田翠兰嘴上说着让他们自己做饭，可每次自己吃完的东西也不收拾掉，都得让季宁宁来刷锅洗碗。 季宁宁看着田翠兰做好的疙瘩汤，今日她们可是下了血本了，里头居然还放了些肉丝，既然他们不吃，那就让她来解决吧！ 季宁宁拿着碗筷，把疙瘩汤都扫荡了。 唐春阳看到唐溪的时候，立刻从台阶上跳起来：“唐溪，怎么样？你那后妈打你没有？” 唐溪摇头：“没打我。”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唐春阳，心里默默地说道：不过她说了随时可能告诉你妈，你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唐春阳“啧”了一声，皱起眉头：“那你那小后妈挺厉害啊！当初我就尝试了一下，我那后妈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当天晚上就把我一顿好揍！我爸回来她就给告状了……哎！唐溪！” 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你爸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没准儿她也是想对你爸告状，你可别轻易相信她！” 唐溪的眼里流露出迷茫：“可是她现在对我挺好的啊！昨晚上我以为她会打我，吓得我一直哭，可是她不但没打我，还给我饭吃，还叫我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叫我要是有什么事不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以去问她。” 唐春阳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他的小脑袋瓜也不够用了，为什么她的反应和胡丽不一样呢？ 难道她还有什么后招？ 他皱着眉头，想不通为什么。 两人在村头坐了一早上，也没想明白。 直到季宁宁出来喊唐溪吃饭，看到唐春阳也在，于是邀请他一起去家里吃饭。 唐春阳听唐溪说自己这一段日子吃得可好了，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扭扭捏捏地跟着一块儿走了。 田翠兰做好了中午的饭才出门，走之前让唐文娟把疙瘩汤盛出来晾晾，免得中午回来吃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唐文娟随口应了一声就出门了。 等她从小姐妹家里回来的时候，季宁宁已经吃完饭拿着碗筷出来了。 唐溪和唐春阳一刻也闲不住，在季宁宁的要求下，两人带着唐莎一块儿出门了。 唐文娟眼尖，看着她抱着的碗，问道：“季宁宁，你中午吃的什么？” 季宁宁看了看唐文娟，有些无辜地说：“疙瘩汤啊！” 唐文娟心道坏了！ 拔腿就往厨房里跑，果然，锅里已经空荡荡了。 她冲出来，怒声问道：“你把我妈做的疙瘩汤都吃了？” 第10章 看热闹 季宁宁点点头：“是啊，我瞅着你们也没人吃，那一大锅疙瘩汤，倒了多浪费啊！我就和仨孩子一块儿吃了！” 唐文娟指着季宁宁，眼前发黑：“那疙瘩汤里可是放了二两瘦肉！你们就给全吃了？” 季宁宁有点儿无奈：“文娟，我也没办法，我本来想做蔬菜汤吃，可我一看那锅里好好的疙瘩汤，还以为是你和妈给我们留的呢！哎！该说不说，妈做疙瘩汤的手艺是真不错啊！那肉丝儿还是拿猪油炒过的，太香了，孩子们一碗接一碗地吃，全都吃完啦！” 唐文娟一边咽口水一边气得发抖。 “你等着！我妈不会让你好过的！” 季宁宁看她要走，连忙叫住她：“文娟，你别走啊！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啊？我在厨房放了蔬菜和鸡蛋，原本打算做蔬菜蛋汤吃的，你赶紧垫垫，别饿坏了！” 唐文娟扭头冲她嚷嚷：“不用你在这儿充好人！把我们家的疙瘩汤还回来！” 季宁宁嬉皮笑脸：“哎哟，文娟，外道了不是！咱们不是一家人吗？落谁肚子里不是吃啊？干啥这么计较，是不是？” 说完，她不再看唐文娟的表情，笑呵呵地去把碗筷洗了。 田翠兰从田间回来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 就等着回来吃上一口自己早上做好的疙瘩汤，想着自己今儿和闺女要一起吃上瘦肉疙瘩汤，她就咽了咽口水。 一回到院子里，她就扯着嗓门儿喊：“文娟！把疙瘩汤端出来！” 唐文娟气呼呼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斜了一眼季宁宁住的屋子，大声说：“妈，咱家有老鼠！把咱们的午饭吃完了！” 田翠兰尖叫：“什么？” 她的精神支柱一下子坍塌了，手里的篮子和镰刀掉落下来。 但她现在饿得脾气都没了，于是问唐文娟：“那你有没有做点儿别的吃的？” 唐文娟摇头。 田翠兰的胸口起伏了几下，随后对着唐文娟大骂起来：“你这个丧门的东西！你在家里这么久也不知道做饭吃啊？人家把东西吃完了，你就不知道再做点儿吗？家里养着你就是让你白吃白喝的啊？” 她骂骂咧咧地走进厨房，想到自己一锅好汤都让季宁宁吃完了，气不打一处来，从唐家骂到季家，一个都没能幸免。 唐文娟没吃上肉丝疙瘩汤，还落一埋怨，把这错都归结在季宁宁身上，她冲进厨房，跟田翠兰抱怨：“妈！这事儿又不能全怪我，是季宁宁把咱们的饭吃掉的，你要骂也该是骂她，你骂我干啥？” 田翠兰一听到唐文娟还敢跟她呛声，骂得更难听了。 季宁宁在屋子里都恨不得堵上耳朵，心里庆幸还好孩子们都出去玩了，不然听到这样的话，那简直是心灵的一次荼毒。 好在母女俩肚子都饿了，这会儿也没心思吵架，只想赶紧填饱肚子，骂了一会儿就各自偃旗息鼓，合作煮饭。 季宁宁在屋子里核算这些日子以来的花销，唐云生离开之前，把钱都交给了季宁宁。 在临走之前，季宁宁又卷了十块钱塞进他口袋里。 “你在外面怎么着也有用得上钱的时候，有些时候该搞好人情往来的，别不舍得花钱，以后没准儿都是人脉，这方面可别吝啬！” 八十年代正值改革开放之后，国内的很多事情都处于百废待兴的阶段，还有很多政策正在陆续下发，季宁宁自然不会一直甘愿在这个村子里混吃等死，如果唐云生也有想法，她希望他能去做生意，还想把自己的专业捡起来，去帮助更多人。 至于做什么生意，那还要和唐云生好好商量一下。 季宁宁看着手里的账本陷入了沉思，忘记了唐家母女的事。 “季宁宁！你这个贱人！破鞋！” 唐家母女该是吃饱了，抱着碗隔着窗户就开始骂起来。 季宁宁懒得搭理她们，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他们吵吵嚷嚷。 如果她们愿意，尽管把这事儿捅咕出去，一家子人，还分得那么清楚，不过是吃了一锅的饭，她们这么计较，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 既然她们不怕别人知道，就尽管让她们发泄得了。 再过几天唐云生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把厨房搭起来，他们可以自己开火做饭，不用再受气。 这么想着，季宁宁心里松快了些，干脆把橱子里的布拿出来练习给唐莎做衣服。 田翠兰和唐文娟肚子里有了点儿货，嘴上就闲不住了，连声骂季宁宁，一直骂到碗里的饭都吃完，也不见季宁宁出来应战，倒是门口聚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 “田婶儿，云生媳妇儿这才进门多久，你们就这么不待见人家？饭都不让人家吃了啊？” 唐云生家的乐子看不完，娶了个媳妇儿听说是破鞋，婆婆妈得知这个消息后一直作妖想要让儿子儿媳离婚，可唐云生铁了心就是不离婚，甚至和这个新媳妇儿一块儿打算分家了。 不知道这个新媳妇儿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唐云生这么服服帖帖。 昨晚上看那新媳妇儿怼唐有庆，有条有理的，倒让很多人怀疑起季家埠传来的信儿到底真不真了。 因此，唐云生家一有动静，周围的邻居就都围了过来。 “就是啊！你们是不是看云生在外地工作，就欺负她一个年轻媳妇儿啊？” 田翠兰差点被气死，季宁宁被欺负？ 她自己都快要被气死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事情的原委，可理智又让她闭了嘴，自己家现在在村里已经是个笑话了，若是因为一锅疙瘩汤再跟邻居们抱怨，以后怕是在村子里，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她还指望唐文娟说个好人家，若是这事儿传出去，以后再给男方家打听出来，说唐家人不待见媳妇儿女婿的，那多难听啊！ 田翠兰用最后的理智压下了自己想要吐槽的心思，看着自己的傻闺女还兴冲冲地跟别人说她遭遇了什么，连忙扯了一下唐文娟的胳膊：“还嘀咕什么呢？你自己在家闲成这样，我都快晌午才回来，你也不知道给我做个饭！” 第11章 他回来了 唐文娟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炕上越想越不得劲，凭什么季宁宁吃了她家的饭，挨骂的却是她？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文娟，你咋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你妈今天没给你安排活儿吧？”窗外探出来一张脸，一头扎眼的黄毛让唐文娟眼前一亮。 她没好气地抱怨：“有什么活儿？刚挨了骂！” 黄毛笑嘻嘻地：“你妈那脾气，你挨骂不是正常的吗？” 见唐文娟还是不高兴，黄毛转了转眼珠：“今天我哥把摩托车给我用一天，咱们去镇上看电影去啊！” 唐文娟来了兴致，摩托车在他们这儿可是稀奇玩意儿，这年头村子里有自行车的人家都不多，更别说摩托。 黄毛也是因为他哥路子广，弄来了一辆，那声音突突的，速度还比自行车快不少，可拉风了！ “什么电影？” 黄毛嘿嘿笑了两声：“去了你就知道了！” 唐文娟看了一眼外面，田翠兰已经把邻居们都赶走，自己进屋休息了。她悄悄地从屋子里走出来，路过季宁宁的窗口时，她看到季宁宁正拿着剪刀剪布料。 她心里忽然有了个心思。 坐上黄毛的摩托车，她问道：“狗哥，你是不是还有几个兄弟在镇上？” 黄毛不明所以：“是啊。” “你能不能叫上那几个兄弟，帮我教训一下我嫂子？” 黄毛诧异地回头：“你嫂子？” —— 季宁宁骑着二八大杠去镇上买肉。 她小时候学骑车的时候就是二八大杠，这会儿拿捏它也是轻而易举，并没有觉得有多难。 从唐家村去镇上要走一片田地，一眼望过去没有一户人家，平日里村子里的女人下田都要结伴过来，季宁宁初来乍到，没人跟她一块儿出门，加上她之前几次也都是赞成一个人出门，因此她并没有觉得害怕。 平静的早晨，风吹着田里的稻子，蓝天白云，美得像一幅画儿。 除了挡在她面前的那几个混混。 季宁宁前后看了看，这一片是平原，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肉也顾不上买了，调转车头就要往唐家村骑。 “给我抓住她！”那几个混混见她不再往前走，反而骑着车就跑，愣了一下才下令。 几个小混混撒腿就往她这里跑。 季宁宁一着急，把车骑得飞快。 可乡下的烂泥路毕竟不是几十年后平整的水泥柏油路，稍有不慎就是人仰车翻。 她骑得着急，后面的人紧跟不舍，车把一个没把好，车轮滑进沟壑，季宁宁连人带车摔倒在稻田旁边。 淤泥地里不知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季宁宁觉得手心一痛，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那几个混混调笑的声音。 “你跑什么？这下好了，还不是被我们追上了？” 季宁宁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拦我？” 她在脑子里疯狂搜索这一段日子的罪过的人…… 太多了，谁都有可能啊！ “小嫂子，我们就是在路边看到你，觉得你……很不错，想带你一块儿去跳个舞而已，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啊哈哈哈！” 为首的混混一边说一边轻佻地上下打量着季宁宁。 自从到了八十年代，季宁宁穿的衣服都是结婚之前原身买的或是自己做的，充满这个时代的特色，宽松，土气，还有几分文艺女青年的书卷气。 “这个小嫂子还是个文化人啊，看这衣裳穿的，跟我家里下田的嫂子妹子就是不一样！” “就是啊，我就喜欢这样儿的，小嫂子，跟我们一块儿去镇上玩玩儿吧？” 混混伸出手，想要拉季宁宁起来。 季宁宁狠狠地挥开他的手，自己一瘸一拐地爬起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不像是在路边看到她过来的，倒像是蹲守在这儿的，一定是有人告诉他们自己的动向，可……到底是谁？ “噢哟，这劲劲儿的，我更喜欢了！”为首的混混是个黄毛，舔了舔牙床，笑嘻嘻地说，旁边的几个小混混也嬉皮笑脸地笑着。 季宁宁扶起地上的二八大杠，一言不发地想要离开，却被那黄毛拉住了胳膊：“小嫂子，别走啊！我们一块儿去玩。” 黄毛顺着她的胳膊往上滑，季宁宁将手往回缩，另外几个小混混围着她，从她手里把二八大杠的车把夺了下来…… —— 唐云生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本来假期就不多，加上担心季宁宁在家和田翠兰和唐文娟吵架，他赶着回去看看情况。 路过那一片稻田的时候，他看到一群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正围着一个年轻女人，其中一个小混混还把着一辆自行车。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喊道：“住手！” 几个小混混回头看向他。 唐云生这时才看到被他们围着的，竟然是季宁宁。 她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衣服裤子上都是污泥，看得唐云生心里一紧。 “宁宁，你怎么了？” 季宁宁看到唐云生的时候眼前一亮，大喊道：“云生！这几个小崽子非要我跟他们一块儿去跳舞！” 唐云生的名号在唐家村挺响的。 严格来说，是在混混圈子里特别响，因为唐云生打小就特别能打，附近的几个小村子，混混都被唐云生打过，打得几个混混都想拉唐云生入伙，可唐云生打架纯粹是因为他们这几个混混不长眼，欺负了自己的兄弟，他才出面，面对混混的邀约，他直接拒绝，并早早踏上外出打工的路。 “唐……唐云生？” 几个混混对黄毛怒目而视：“老狗，怎么回事？你胆儿肥了？连唐云生罩着的人你也敢惹？” 黄毛心里慌张，吞吞吐吐：“我、我也不知道，唐文娟说她哥在海市，谁知道会碰上他啊！” “唐文娟？”季宁宁捕捉到了关键词。 黄毛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把唐文娟供了出来，加上对唐云生的忌惮，几个人忙不迭地溜走了，把着二八大杠的小混混还不忘把车支好了再走。 前后不到一分钟，人全都走光了。 第12章 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唐云生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身上的东西。 “宁宁，你没事吧？”他走过去，皱眉看向季宁宁身上。 季宁宁这时候才感觉到刚才被淤泥里的东西划破的手一阵阵刺痛。 她抬起手，唐云生拿出自己的水壶，冲洗掉污泥后，一条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嘶……”季宁宁疼得皱起脸。 “也不知道是啥东西划破的，得去打个破伤风！”唐云生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绢，先给她把伤口包扎好，又利落地修了一下摔歪了的车龙头。 季宁宁看着唐云生利索的动作，他手臂上的线条十分结实，认真的脸色让他原本优秀的脸看起来更有性张力。 此时，他要是再叼根烟，那将是绝杀…… 季宁宁呆呆地想。 “好了！上车！”季宁宁回过神来的时候，唐云生已经跨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撑地，用眼神示意她上车。 季宁宁抱着手膝跳上车，突然想起刚刚那几个小混混对唐云生的态度，她好奇地问：“怎么那几个小混混看起来那么怕你啊？” 唐云生笑了，季宁宁抱着他的肚子，感觉他结实的小腹一抽一抽的。 “那几个小瘪三，从小就不学好，被我打了几次就老实了。” 季宁宁诧异：“你还跟他们打架？” 唐云生见她感兴趣，就把自己小时候帮丁海成打架的事告诉了季宁宁。 “小时候丁海成就是个软货，被人欺负了回家也不敢吭声，都是来找我，我一看自己兄弟被欺负了，那也不成啊！就一个人去找他们，那时候丁海成还拦着我，说他们人多，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叫我不要去，可我兄弟被人欺负了，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最终我一个人把他们所有人都揍趴下了，他们还不服，后来又找了我几次麻烦，后来就再也不来了。” 季宁宁听他说完，惊叹：“你咋小时候打架就那么厉害？” 唐云生也陷入了回忆：“那时候天天跟着我爹去干活儿，我爹有个兄弟，学过几手功夫，我就缠着他学，他当时没孩子，被我缠得没办法，就都教给我了。”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镇上的医院，唐云生小心翼翼地扶着季宁宁往里面走。 “除了手上还有哪儿受伤了？”医生查看了一下伤势，问道。 季宁宁把裤子提起来，才发现膝盖上也青紫一片。 “哎哟我天呐！这是怎么搞的啊？”医生皱眉看了看她腿上一连片的青紫，松了口气，“没事儿，都是小擦伤挫伤，回去拿酒精消毒，挫伤用药酒一推就好了！” 猛地看到季宁宁白皙的腿上那成片的伤痕，唐云生心里升起一股怒气，唐文娟是这件事的主谋，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这些小混子玩在一块儿的，唐云生面上虽然不显，可心里已经把唐文娟骂了个狗血喷头。 唐云生默不作声地让季宁宁在医院等着，他去买了酒精和药酒。 正要回去的时候，季宁宁说：“等会儿等会儿，我答应唐溪和唐莎今天要给他俩做红烧肉吃，你今儿也回来了，再去买二斤五花肉吧！” 唐云生张了张嘴：“行，那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回到家后，唐溪和唐莎还没回来，季宁宁先一瘸一拐地回了房，田翠兰看到唐云生回来，眼睛不住地往唐云生大包小包里看，就差直接问出口：有没有给她带什么东西。 唐云生不知道田翠兰晓不晓得唐文娟找人堵季宁宁的事，因此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妈”，就把二斤五花肉都放进了厨房。 田翠兰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唐云生已经回了屋。 她没趣地回了屋子。 季宁宁正在换衣服。 她没想到唐云生这会儿就进来了，她慌慌张张地把褂子套上，耳朵后面的皮肤都红了起来。 “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唐云生一脸无辜：“这是我的屋子，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 季宁宁动作一大，牵扯着手上的伤口，痛得她“嘶”了一声，唐云生紧两步赶过去，拉过她的手：“又出血了，我来给我你重新上药包扎吧！” 季宁宁刚刚只是披上了褂子，扣子都还没扣，这会儿和唐云生面对面，唐云生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内衣。 唐云生面色严肃、小心翼翼地把她手上的纱布解开，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季宁宁此刻的样子。 认真的男人真是好看啊，尤其是唐云生本来长得也不错，这样看来还真是让人痴迷…… 季宁宁忍不住犯起花痴。 “好了！”唐云生松了口气，一抬头，便盯着季宁宁胸前看。 或许是唐云生的眼神太过赤裸裸，季宁宁瞬间反应过来，单手拢着衣服：“你看够了没有？” 唐云生笑了：“你是我媳妇儿，我怎么可能看得够？” 说及，他又把季宁宁的腿拉过来：“我来给你腿上上药。” 季宁宁穿的裤子很宽松，从裤脚处往上卷就是，免了季宁宁尴尬的场景。 唐云生此刻没有那些旖旎的心思，在心里把唐文娟骂了好几遍。 唐溪带着唐莎一回到家，就看到唐云生在厨房里忙活。 小孩子的亲昵是需要时间堆砌的，现在的唐溪，虽然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爸爸，可就是亲密不起来，他有些生疏又僵硬地叫了一声“爸爸”，就跑进了屋子。 唐莎头也没抬，跟着唐溪回屋了。 唐云生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每次回来都要让两个孩子熟悉他几天，等到熟悉之后，他却又要离开…… 他注意到唐溪和唐莎身上穿的衣服，再也不是不知转了几手的“百家衣”，而是上次季宁宁在镇上买的新衣服，院子里还晾着两套，看来季宁宁把两个孩子养得很不错，唐云生更加卖力地切肉，既然季宁宁对两个孩子不错，那他就不会辜负她。 唐溪冲进屋子，一眼就看到季宁宁手上包着纱布，搁在炕上的腿上也都是伤痕。 “你咋了？”唐溪问。 第13章 你怎么这么没脑子? 唐莎也跟着走进来，她没说话，却安安静静地坐在炕边的小凳子上，低着头看地面。 季宁宁笑了：“没事儿，骑车摔了一跤。” 唐溪别扭地说：“哦！” 他心里还惦记着自己把阿庆叔草垛子点了的事儿，这个后妈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爸啊，虽然唐云生没有打过他，可唐云生压根儿不需要动手，单是那眼睛瞟过来，唐溪就足以浑身颤抖，连哭都不敢放声。 红烧肉端上桌的时候，唐溪和唐莎乖乖巧巧地坐在桌子旁边。 唐云生觉得奇怪，唐溪平日里像是一只皮猴子，怎么今天这么乖？ 季宁宁的右手不方便，笨手笨脚地用左手拿着筷子，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红烧肉，食指大动：“你这红烧肉烧得不错嘛！油亮亮的，看着就好吃！” 唐云生看她笨手笨脚地夹了好几次都没夹起来，索性起身给她拿了一个勺子，又给她碗里挑了几块肥瘦相间的肉：“这是海市人的做法，他们喜欢在红烧肉里加糖，吃起来还不错，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他们的口味。” 季宁宁用勺子就利索多了，挖起来一块肉，咬了一口。 肉炖得很烂，汤汁粘稠，加了糖提鲜，几乎入口即化，季宁宁眼前一亮：“好吃！” 唐云生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刚刚一直盯着季宁宁，就担心她觉得不好吃，之前在厂里吃饭，好几次都觉得那儿红烧肉好吃，可唯有这一次他留心找厨子问了做法，就想着回来能露一手。 季宁宁吃完一块肉，才发现一向吃饭积的唐溪到现在还低着头，筷子都没拿，连唐莎都已经默默地吃着肉，这让季宁宁和唐云生感觉到几分不正常。 “溪溪，你怎么不吃饭啊？” 季宁宁问道。 唐溪偷偷看了一眼季宁宁，没说话。 唐云生一想就知道，冷笑一声，对着季宁宁笑眯眯地问道：“还没问问这一个月唐溪和唐莎在家的表现如何，是不是让你操心了？” 季宁宁摇头：“都挺好啊，唐溪一看就是有哥哥的担当，把莎莎照顾得很好，莎莎不愿意出去玩的时候就在我身边画画，等会儿我把莎莎画的画给你看，都很不错！” 唐溪诧异地抬头，本以为季宁宁会借着这次大肆宣扬他点了阿庆爷爷草垛子的事儿，没想到她却一个字都没提，这倒让他糊涂起来了。 看着唐溪迷茫的眼神，季宁宁冲着他眨了眨眼，笑道：“行了，别愣着了！快吃，等会儿肉全让我们吃了！” 唐溪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解决了后顾之忧，他就再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拿着筷子开始大口吃肉。 唐云生心里倒是嘀咕起来，看着唐溪的反应，不像是没犯错，可季宁宁绝口不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可季宁宁不说，怕是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吃完饭，唐云生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归置好，一部分是给小孩儿带的，海市时兴的衣服玩具，一部分是给田翠兰带的补品什么的，剩下的，都是给季宁宁的。 “……这是海市人用的雪花膏，还有这个，我觉得你涂上肯定比她们好看！”唐云生拿起一只口红，兴冲冲地说。 季宁宁拿起眼前的裙子，又看了看唐溪唐莎的衣服玩具，似笑非笑地说：“这些东西，看着可不像是你的眼光啊！” 唐云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哪会买这些东西，都是托我们厂里的财务赵姐帮忙的，她有孩子，知道该挑什么样的，平日里光鲜亮丽的，看着会打扮，让她给你买，我放心。” 季宁宁不知道他是真聪明还是无意识，他把所有的问题都解释了，让她根本没地方挑刺儿了。 “那人赵姐帮你这么大的忙，你也没感谢人家？” 唐云生说：“那哪儿成啊！我也不是那没有眼力见儿的人，连着好几天给赵姐他们办公室打热水，这体力活儿我是可以的！” 季宁宁点头，有些惋惜：“可惜我这两天受伤了，你也看不到我穿上裙子化完妆的样子了。” 唐云生笑：“那不是迟早的事儿吗？”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布包：“这是这个月的工资，你拿好，留好生活费，剩下的咱们有空去存上。” 季宁宁打开一看，有零有整的，大概三十多块钱。 “咋地，你涨工资了啊？”季宁宁挑眉。 “没有，我寻思着我身边有钱也没什么用，平时也就抽几支烟花点儿钱，一个月也花不了几个钱，还是存起来，我想着这两年努努力，以后咱们都搬到海市去。” 听到他有这个计划，季宁宁心里踏实多了：“那行，这钱我就暂时保管着，等着咱们能搬去海市！” 季宁宁在屋子里休息，唐云生拿着给田翠兰买的东西去看她。 田翠兰做得再怎么不厚道，说到底还是他唐云生的亲生母亲，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妈，我知道你觉得宁宁……不干净，但她干净不干净，最有话语权的人是我……我就不解释那么多了，妈，你在家帮我多顾着点儿他们娘儿几个，算我求你了，成吗？” 唐云生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软着语气说道。 田翠兰从炕上扭过头，叹了口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自从你带回来那两个孩子，媳妇儿跟人跑了，名声就这么差了，再娶一个回来，又是个……” 眼看着唐云生的脸色难看起来，田翠兰咽下那个难听的词语，没好气道：“你说你，孩子孩子不是自己的，媳妇儿媳妇儿也不是黄花大闺女，现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全心向着你，咱们唐家真是造孽……” 唐云生板着脸听完田翠兰的话，临了才叮嘱道：“妈，我是真想和宁宁一起好好过日子，这一个月来，她把唐溪唐莎带得很好，若是再离婚，我不一定能讨得着媳妇儿不说，就算能找到，也未必会有宁宁这么上心，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了。” 田翠兰没说话。 在唐云生快要走出屋子的时候，田翠兰开口了：“这个月，你不给我生活费了吗？” 唐云生笑了：“妈，我爸每个月不都给家里带钱了吗？你和文娟两个人能用多少钱？” 田翠兰从炕上跳起来：“我不得给你妹妹存点儿嫁妆吗？” 唐云生舔了舔嘴唇，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唐文娟的声音：“哥？你回来了？” 她看到桌上的补品，扭头问道：“你就没给我带点儿什么吗？” 唐云生正巧要找她，这下可省了事儿了，他笑了：“当然有，你跟我过来！” 唐文娟真以为她哥给自己带了什么，兴高采烈地跟着唐云生往外走。 越走越觉得奇怪，给她拿东西不是应该往屋子里走吗？怎么还往院子外面走呢？ 唐云生沉着脸带她到墙角，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找人找你嫂子麻烦了？” 唐文娟上下打量了一下唐云生，冷笑道：“唐云生，你可别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找她麻烦了？” 唐云生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自顾自点上烟，眯着眼睛：“唐文娟，我要是没有证据，是不会来找你的。你也是知道我的，小时候那几个混混哪个打得过我？今天你找的那几个，为首的是个黄毛，余下的几个，一个脸上有道疤，一个三角眼，是不是？” 唐文娟原想抵赖，听到唐云生把那几个人的特征都说出来，她诧异地抬头：“你，你怎么知道？” 唐云生没好气地戳着她的脑袋：“唐文娟，你有几道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今天要不是我遇到你嫂子，你知道她会遭遇什么吗？你怎么这么没脑子！” 第14章 你在照顾我吗? 唐文娟撇撇嘴：“我就是看不惯她，我找人教训她了，怎么了？” “那你就没想过她会遭遇什么吗？”唐云生简直想把唐文娟的脑壳打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唐文娟低着头咕哝：“她反正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再说了，狗哥说了就是给她一个教训，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唐云生简直被这个妹妹的脑子气死：“……狗哥？你跟他这么亲近？他是什么人你是第一天认识啊？整天游手好闲，你跟他牵扯在一起，以后还想不想好好嫁人了？” “我觉得狗哥就挺好的，他大哥混得多好啊，他家还有摩托车，哥，你这么些年也没往家弄辆摩托啊！” 唐云生狠狠地抽了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长长地吐出烟雾：“唐文娟，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脑子要是这么不清楚，以后我也不会管你，但是我警告你，不要把那点小心思用在你嫂子身上，你要是敢伤害她，我不会让你好过！” 他从烟头上踩过去，灭了那点猩红的火光。 说好了回来就要给他们娘儿几个支灶，唐云生一刻也不停歇，去村头拉青砖。 一路上，好些邻居都对他指指点点，有人跟他搭话：“云生，你啥时候回来的？赶紧去阿庆叔家里道个歉吧！” 唐云生满头雾水：“道什么歉？” 那人“啧”了一声：“你那媳妇儿真厉害！你家唐溪把阿庆叔的草垛子点了，你媳妇儿还把阿庆叔教训了一顿！” 唐云生觉得这是季宁宁那脾气能干出来的事儿。 他虽然没有和季宁宁相处很长时间，但他清楚季宁宁绝不会是无事挑拨是非的性子，那季宁宁发脾气，定是要有个缘故。 唐云生听到邻居这么说，咧着嘴点头道：“是吗？那我得去阿庆叔那儿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邻居存了看好戏的心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背影。 —— 季宁宁手受了伤，什么活儿也不能干，坐在炕上看书。 她听到唐文娟从院子外面走进来，摔摔打打的，像是受了什么气，季宁宁耸了耸肩，不想出去寻晦气。 今天唐溪和唐莎特别乖巧，一个都没往外跑。 唐莎坐在炕边上的小凳子上画画，唐溪像是屁股上长了疮，一会儿就动来动去。 季宁宁放下书：“你要是想出去玩，就出去吧，老在这儿晃悠什么？” 唐溪抓耳挠腮地跑到季宁宁面前，语气生硬，眼神飘忽：“你要不要喝水？” “不要。”季宁宁瞟了他一眼。 “那你想不想吃东西，我爸爸买了无花果干和泡泡糖。” 季宁宁总算明白过来，这小子是看她受伤了，在屋里照顾她呢！ 她笑了：“你是在照顾我吗？” 唐溪不自在地扭过头：“我没有，我这是报答你没把我做错的事告诉爸爸而已。” “那你还挺知恩图报的啊！”季宁宁从炕上下来。 “你干嘛去？”唐溪跟着她，“今天我可以帮你。” 季宁宁回头：“我去上茅坑，你怎么帮我？” 唐溪涨红了脸，愣在原地。 —— 唐云生拉着一板车的青砖回来，自己找人借了水泥，在院子里的棚子下面开始砌灶台。 傍晚的天已经没那么热，夕阳的光洒在唐云生结实的胳膊上，每一次搬砖都能看到他肌肉的贲张，他口中叼着烟，深深吸烟的时候，眼睛都眯起来，然后长长地吐出来，烟雾中他那张布满汗珠的脸上散发出雄性的荷尔蒙气息，季宁宁趴在窗口，啧啧有声。 真不错，真不错！ 唐溪心里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主动到外面帮忙搬砖。 看到唐溪出来，唐云生赶紧把烟灭了：“你怎么出来了？” 唐溪搬着一块砖吃力地放在地上：“她让我出来帮忙。” “她？” 唐溪用手指着季宁宁。 唐云生隔着窗户看到季宁宁的花痴脸。 他龇着牙笑了，莫名有一股侵略感。 季宁宁收回目光，从窗口躲了进来，没听清他们父子俩的对话，她就这样背了锅。 唐云生扭头一边干活儿一边问唐溪：“你把阿庆爷爷家的草垛子点了？” 唐溪的身体一抖，委屈巴巴地看着唐云生，心里紧张极了，生怕唐云生接下来就要揍他。 “我出去找砖头的时候村上的人跟我说的，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要点他家的草垛。” 唐溪在唐云生面前乖得像一只小猫，完全没有在季宁宁面前那股调皮劲儿：“我，我就是……” 他一五一十地把唐春阳教唆自己的事儿说给了唐云生。 “那你现在知道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唐云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点点头问道。 唐溪低声嘀咕：“她又不是我妈。” “可她现在是我媳妇儿，而你是我的儿子。” 唐溪小小的脑袋瓜努力理了半天的关系，还是不愿意承认季宁宁是他妈妈。 唐云生没有逼他，叹了口气说：“她是个很好的人，你想想，你以前的日子和现在能比吗？” 唐溪顺着唐云生的目光看看过去，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着他和唐莎的衣服。 自从跟着季宁宁生活，她每天变着花样儿给他们做好吃的，还每天给他们烧水洗澡，以前在田翠兰身边，他们兄妹俩两三天能换一次衣服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季宁宁要求他们每天都要换干净的衣服，每天出门的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水让他们洗脸洗手。 唐溪也不是傻子，可就是觉得叫不出那一声“妈”。 唐云生看着天色不早，便去做晚饭了。 他每个月有四天假期，人家都是一周休息一天，他为了回家，全都攒到一起，来去加起来就要一天，满打满算，在家里只有三天。 唐溪和唐莎好不容易和唐云生熟悉起来，就又要送走他。 唐云生抽完一支烟，从外面走进屋子：“宁宁，你别理我妈和唐文娟，有什么事儿就给我写信，咱们有自己的灶台，就当已经跟他们分家了！” 季宁宁点头，有点舍不得他走：“我们什么时候能搬到海市啊？我不想一直在村子里待着了。唐溪和唐莎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 唐云生摸了摸她的头：“快了。” 唐溪和唐莎今年已经七岁了，明年肯定要上学的，她不想让唐溪和唐莎在村里上学。 一则，村子里的教育和海市的教育质量肯定不一样；二则，村子里一家家的都认识，唐莎本来就心理状态不太好，要是那帮孩子口无遮拦，不是把唐莎往火坑里推吗？ 考虑到这两点，季宁宁一直在为去海市做准备，就算唐云生做不到，她自己明年也会自己去海市的。 唐云生走后，季宁宁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她开始凭借着自己的记忆给唐溪和唐莎启蒙，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她不能让这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季宁宁是文科生，唐诗三百首是手拿把掐，小学启蒙数学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可两个孩子的性格对她来说却成了问题。 唐溪是个皮猴子，压根儿坐不住。 季宁宁第一天要求他坐下学习的时候，他还觉得有趣，可也只是坐了十分钟就想跑，季宁宁不得已，安排了每天的学习任务，完成了才可以出去玩，时间也是循序渐进，从一开始的二十分钟逐渐往上加，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唐溪会不回来，毕竟她对自己做的饭还是有信心的，现在唐溪不用她喊，就能自己回来吃饭，足以证明唐溪把吃饭这件事放在心上。 更大的问题在唐莎这里。 唐莎一直没有跟季宁宁说过话，偶尔听她跟唐溪说过几次话，可面对季宁宁的时候，唐莎总是安安静静的。 季宁宁带她一块儿去看了早晨的日出，也去看了田里的稻子，希望她能感知外界景色的美好，可唐莎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唐莎的画里，季宁宁察觉出一丝端倪。 她开始让唐莎睡在自己身边，晚上给她讲睡前故事，坚持了半个月左右，某一天醒来时，季宁宁发现睡梦中的唐莎抓着她的衣角。 这是不是代表唐莎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 唐溪觉得不公平，莎莎每天只需要坐在那儿画画就行，他每天要背诗，还要写字。 “你这是偏心！”唐溪抗议。 第15章 救人要紧 季宁宁拍了拍他的脑袋：“乖，今天给你做红烧肉吃！” 唐溪顿时安静下来。 他的要求并不高，有肉吃，干什么都行。 唐溪和唐莎在季宁宁身边待了一个半月，两人肉眼可见地圆润起来。 “莎莎的情况比较特殊，你见她都多久没说话了，你作为哥哥，平时也要注意一下妹妹呀！” 唐溪理直气壮：“莎莎打小就这样，奶奶说莎莎就是文静，不吵闹！” 季宁宁翻了个白眼，什么文静！分明就是忽视孩子的需求，说不定还因为她有需求就把她打一顿，久而久之，莎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敢提需求的样子！ “唐文娟，你干什么去？”季宁宁让唐溪继续背诗文，院子里就传来田翠兰的声音。 唐文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化妆品，看着和钱彩珠的档次就不一样，涂在脸上半夜出去都会吓死人的程度。 “你别管我了！我今天回来得晚，记得给我留门！” 田翠兰气得嗷嗷叫：“你们真是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老大家里一摊子事儿，老二娶了个城里老婆就忘了本，你现在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季宁宁这才知道，原来唐云生还有个弟弟。 外头唐文娟没搭理田翠兰的话，已经溜达远了。 季宁宁答应了唐溪要给他做红烧肉，于是让他盯着唐莎，她自己出门买肉了。 她带着自己这几天做的布艺产品，找到上次卖衣服的大姐。 她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做衣服的天赋，剪坏了的布了又不能恢复原样，所以她又突发奇想，做了个几个小布袋、布艺发卡之类的小玩意儿，看看那大姐能不能帮她一块儿卖了。 那大姐还是守着她的板车，板车上依旧是那些衣服。 “大姐，最近生意怎么样？”季宁宁停下车，走到大姐面前。 大姐一眼就认出了她，原本愁苦的脸色立刻变得高兴起来：“大妹子，是你啊！” 季宁宁点头：“上次在你这儿买的衣服，我们家两个娃娃穿上特别合适，质量也还不错，这次来找你呢，一则想要再买几件，二则，我这里有一些图纸，你看能不能照着我这些图纸做出来衣服，如果可以的话，你开个价，我按照你的价格给你，怎么样？” 那大姐一听到季宁宁又要买衣服，脸上笑开了花，听到后半句，她又迟疑起来：“大妹子，我这个手艺，不知道你能不能看上呢……” 看得出来，大姐很想挣这个钱，想挣就行。 季宁宁笑了：“没事，大姐，你就按照你自己的做法来就好，既然我来找你，那就是对你的手艺有信心，你大胆做就好。” 季宁宁自己没有做衣服的手艺，但她脑子里有之后几十年的女装流行趋势，放到现在只会领先不会落后，不过这也需要有眼光的老板才行，她打算先做一批，先在镇上看看有没有厂里要，不行就搬到海市再说。 和大姐沟通了一下图纸上衣服的细节，季宁宁把那些小玩意儿都留给了大姐：“不拘卖多少，多少抵个做衣服的钱！” 大姐拿着图纸，叫住了季宁宁，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大妹子，你就不怕我昧下你的东西吗？” 季宁宁毫不在意地说：“大姐，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况且上次的事我就看出来你是个直爽人，咱们俩要是能做起来，也是互利共赢的，你要是信我，以后有活儿我都找你！” 大姐高兴得脸都红了：“哎，好！好！”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现在释放出去的善意，只是让大姐知道她们合作，是能挣到很多钱的，若是她心里有数，就不会昧她的东西。 “那行，大姐，我叫季宁宁，十天后再来找你拿衣服，行吗？” 大姐猛点头：“行！我叫马素梅，你叫我马姐就行！” 季宁宁办完了一件大事，心里踏实多了，骑着车就往肉摊走去。 买了肉，天色也开始渐渐发青，今天天气不太好，可能马上就要有一场暴雨，季宁宁提着一口气，骑车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运气不好，季宁宁骑到那一片稻田的时候，瓢泼大雨泼洒下来，一下子就把她浇了个彻底。 雨太大，她看不清前面的路，车子更是没办法骑，她把着车把，跌跌撞撞地地走到土地庙门口，放下车就进去避雨。 衣服被淋湿了，全身黏哒哒的，季宁宁也没忘了把肉拿下来，刚刚进了庙，抹着脸上身上的雨水，她就听到里面激烈的声音。 哎哟，这是撞了谁的现场了！ 季宁宁略显尴尬，想要跑，外面却下着大雨，里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救命啊！” 一个熟悉的女声传了出来。 季宁宁一抖。 “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男人的声音有点陌生，但好像也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你敢这样对我，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唐文娟恨声说道。 “你大哥？他不是在海市吗？他怎么来救你？” 黄毛急匆匆地撕扯唐文娟的衣服，两人在土地庙的地上撕打。 唐文娟一眼就看到了季宁宁，她眼前一亮，连忙大喊：“大嫂，救我！” 季宁宁自己就是谣言受害者，看到别人处在被伤害的边缘，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哪怕那个人和她不对付。 黄毛回头一看，正是他的死对头唐云生的媳妇儿，他咬牙冷笑道：“一个女人，你以为我会怕你们？别急，我一个一个收拾！” 说完，他扭头对唐文娟说道：“你以为我一直找你出来玩是因为我喜欢你？唐文娟，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要是唐云生知道你跟我好了，你说他会不会气死？” 季宁宁一看这还了得，这是在挑战她的战斗力啊！而且他还打算对自己下手，这不是救人不救人的问题了，她得自救！ 于是她抄起旁边的木头，一下子砸在黄毛的后脖颈，黄毛一声没吭就趴了下去。 唐文娟身上的衣服都快被剥干净了，颤抖着坐在地上，脸上的妆糊成一团，不知所措地看着黄毛。 季宁宁一言不发，把她的衣服披上，用自己的衣袖把她脸上的妆擦干净：“起来，跟我回家。” 唐文娟软得跟面条似的，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大嫂，我没有……” “我知道，赶紧回家洗澡把衣服换了！” 唐文娟点点头，外面的雨还是不要命似的下。 姑嫂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走。 “大嫂，”唐文娟大声喊季宁宁，“今天的事儿能不能不要说出去？” 第16章 到底怎么回事? 季宁宁推着车，雨声掩盖了大部分唐文娟的声音。 她也大声回应唐文娟：“今天什么事儿？你不是跟着我一块儿去镇上了吗？” 唐文娟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她心里一震，突然觉得这个嫂子不是那些嚼舌根的人口中所说的那样，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狠狠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嫂子！” 这一声“嫂子”，是情真意切的。 到家的时候，两人都成了彻底的落汤鸡。 田翠兰在堂屋里叽叽歪歪，一动不动。 季宁宁拍了拍唐文娟的肩膀：“先去洗澡，等会儿你到我这儿来，我有话跟你说。” 唐文娟点点头，难为情极了：“对不起，嫂子，上次你那事儿，是我让老狗去找你的……” 季宁宁摆摆手：“等会儿再说，先去收拾收拾！” 把唐文娟送走，季宁宁也关上门打算洗澡。 唐溪不知道在谁家玩，雨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唐莎虽然不说话，可一直跟着季宁宁，像一条小尾巴。 她眼里似乎有了一些情绪，看着季宁宁的时候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季宁宁摸了摸她的脸：“我没事，你去画画吧，晚上给你做红烧肉吃！” —— 唐文娟局促地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季宁宁旁边。 “嫂子，今天这事儿，不会有人看到吧？万一他们出去胡说怎么办？” 季宁宁撇撇嘴：“你怕什么？你一口咬定就没去那儿，还有我给你作证呢！你怕什么？” 唐文娟心里佩服，她嫂子不愧是遭遇过这种事的女人，这么气定神闲，她要是有这心理素质就好了。 “对了，这事儿也别跟你妈说。” 季宁宁看她松了口气，就要离开，赶紧补充道。 “为啥，我妈要是问我……” “你妈要是问你，你也是跟我一块儿去镇上了，回来的时候下雨，一路赶回来的，你要是不信任我，大可以告诉她，不过这个后果我就不承担了。” 季宁宁实在是不信任田翠兰，总觉得她不会为唐文娟谋划。 她打定主意，如果唐文娟自己不想好过，就任由她去，以后她也不会再主动帮忙，免得惹一身腥臊。 次日是个大晴天，夏天的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阳光把所有隐匿在黑暗中的事都暴露了出来。 村子里炸开了锅。 一大早就有人上门来看热闹。 “田婶儿，你家唐文娟跟隔壁村那黄毛好上了！在土地庙就搞了，你知道吗？” “那黄毛亲口说的！说得煞有介事，他还说娟子倒贴钱给他，他都不娶！” …… 田翠兰正准备出门下田，被一群人堵在院子里问得一头雾水。 听完她们的话，田翠兰一下子炸了：“你们才搞破鞋！那死黄毛是什么东西！小时候天天挨我家云生打的货色！他来造娟子的谣不是正常吗？你们这帮人是吃屎把脑子吃堵了吧！他说什么你们就信？” 一群人被田翠兰的战斗力惊呆了，但还是有人不服。 “嫂子，你别生气，黄毛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们不得不信啊！不然你叫娟子出来跟我们说说，咱们都是唐家村的，咱们肯定相信娟子啊！” 季宁宁在屋子里拉着跃跃欲试的唐文娟：“你别去，我去。” 外面吵吵的声音更大了。 “……娟子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对我们唐家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这要是能说清楚，我们心里也踏实一些不是？” 田翠兰气得脑壳发昏：“那黄毛是什么东西，够得上我家娟子吗？我家娟子是要考大学的！你们是要来问清楚吗？你们是要来戳她的脊梁骨吧？老娘今天就站在这儿，看谁敢过去！” 田翠兰像一只骄傲的老母鸡，张开翅膀守着自己的家门。 外头的人还在七嘴八舌地咕哝着什么，季宁宁打开门走出来。 “怎么回事儿？”季宁宁皱着眉，“一大早到人门口吵吵啥呢？” 唐有庆草垛子一战，唐家村的人都知道季宁宁是个不好惹的，看到她出来，有些人已经低下了头。 但也有人知道，季宁宁和唐文娟母女的关系不好，他们幸灾乐祸，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云生媳妇儿，娟子昨天跟黄毛在土地庙……”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宁宁打断了：“什么土地庙，昨天娟子跟我一块儿去镇上了，她上哪儿的土地庙了？” “啊？” “不是说季宁宁和唐文娟关系不好吗？怎么还一块儿去镇上？” “难不成黄毛在哄人？” 季宁宁出来一解释，让门口聚着的人都拿不定了，到底是黄毛那里出了问题，还是这姑嫂俩在虚晃一枪。 “都散了散了，别听风就是雨的，那黄毛说什么了？让他拿出证据来，谁主张谁举证，我们家可不接受有人往我脸上泼脏水！谁要是让我不痛快……” 季宁宁眼神扫过门口的每一个人，冷冷地说道：“以后大家都别好过，村子里没几个人家里是干净的，就看谁给捅漏出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门口就没人吱声了。 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随便说出去都是无奈和心酸，也是叫人看了笑话，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了。 “还不快走！”田翠兰眉毛倒竖，手里拿着扫把，大有要把人打出去的趋势。 门口聚着的人渐渐都散了。 田翠兰白了一眼季宁宁，回头大喊：“唐文娟，你给我过来！” 季宁宁见她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没好气：“哎哟，这会儿声音这么大，你也不怕把那伙人再叫回来啊？看谁的热闹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田翠兰，她压低了嗓音，盯着畏畏缩缩从季宁宁屋子里走出来的唐文娟：“你还不给我过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唐文娟偷偷看了一眼季宁宁。 季宁宁对着她摇了摇头。 看到母女二人进了屋，季宁宁才回到自己屋子里。 但愿唐文娟长点脑子，不然白费了自己帮她的这份心。 第17章 找上门 唐文娟长长地松了口气，从田翠兰屋子里出来后，她又去找季宁宁。 “嫂子，为啥这事儿不能跟妈说啊？” 季宁宁放下手里的故事书，起身把门关了，低声说道：“你妈要是知道你孤男寡女跟男人在土地庙待了，她能第一个跳出来骂你，还能像刚刚那样护着你？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季宁宁嫁到唐家，水到渠成了，田翠兰都能听风就是雨，跟着外人一块儿骂儿媳妇，搞得人尽皆知，对这个女儿，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怕是还没有打起来，她就倒戈相向了。 “再说了，她要是不知道，她就能理直气壮地为你辩解，要是知道你真的去了土地庙，她腰杆儿不硬，你觉得她还能这么说这么硬气的话吗？三言两语就被人套出来了！到时候你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季宁宁耐心地给她解释。 唐文娟若有所思，然后欲言又止，纠结又不好意思地问道：“嫂子，那、你，那个，和别人钻小树林的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季宁宁白了她一眼：“当然是假的！跟你一样，被人这么一传，不就变样了！” 唐文娟点头：“哦！” 她还站在屋子里，季宁宁扭头看她：“你还有事？” 唐文娟不好意思地说：“嫂子，我发现你和那些人口中说的不一样。” “咋不一样？” 唐文娟绞着手指，脸上有点儿发红：“他们从季家埠打听消息回来，说你清高得很，谁都不放在眼里，要不是因为和男人钻过小树林，也不会甘心嫁到我们家……对了，还说你之前有一个相好的，被他抛弃了，心灰意冷，才嫁给我大哥的！” 季宁宁叹了口气，抬头看唐文娟：“那你现在知道，人有自己的判断是多么重要的事了吧！” 唐文娟猛点头：“嫂子，这次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 我就成了第二个你了。 季宁宁似笑非笑：“你先别忙，这事儿还没结束呢！黄毛那儿铁定不会罢休，这事儿只要提起来了，就不会有完全消弭的一天，唐文娟，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坚强起来，不被外界的这些声音打败。” —— 村子里看似消停了好些日子，这一天唐文娟把自家门口的菜收了收，送了一些给季宁宁，田翠兰叉着腰在门口骂唐文娟吃里扒外，黄毛就在这时候上了门。 “唐文娟，你以为不承认，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黄毛叼着烟，手里拿着棍子，后面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唐文娟心里一紧，手里的菜篮子被打翻在地。 季宁宁刚刚给唐莎讲完今天的故事，莎莎今天给了她一点回应，季宁宁心情顿时变得很好，又听到唐文娟在外面叫她，说给她拿了新鲜的蔬菜，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偏偏来了一群不长眼的货色。 她打开门，唐文娟一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三步并两步躲到了季宁宁身后。 田翠兰看到那几个小崽子从门口走进来，自觉女儿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他们这么纠缠，拿起笤帚大声喝道：“你干什么？你这小畜生！有人生没人养的货，来我家干嘛？” 黄毛用棍子挑开挥过来的笤帚，冷笑着说：“你女儿本来就在那天去了土地庙，被老子压了，有什么不能承认的，要是老子高兴，说不定还会上门来提亲呢！可你们这态度，让我很不高兴！你女儿一个破鞋，还说我散播谣言？老子说的句句属实！” 他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他们过来的动静很大，村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捕捉到，更何况是这么大的八卦。 很快，季宁宁家门口就聚起了一群人。 也有人看不下去，开口道：“多大点事，差不多就得了，怎么还上纲上线的呢？” “就是，还闹到家里来，多难看啊！” 黄毛拿着棍子扭头看向那几个说话的人：“别多事！老子今天就是来要个说法，怎么老子就成了散播谣言的了？唐文娟，你自己出来说说，还有季宁宁，你当时可是在旁边看着的。” 季宁宁低头在唐文娟耳边咕哝了几句，然后抬头看向黄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天我和娟子就是一起去了镇上，回来的时候下雨了，我们一路跑回来的，身上都淋湿了！你说什么土地庙，我一个刚嫁过来的外乡人，我哪知道那里能不能躲雨？万一一进去，就遇到你这样的人，村里岂不是又要多个谣言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讥讽地看着黄毛，村里的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起来。 黄毛气急败坏：“你胡说什么呢！老子顶天立地，从不说假话！也从不传谣言！” 唐文娟从季宁宁身后走出来：“你不说假话？谁不知道，你打小就撒谎骗人！你要我说出来是吧？ “十三岁的时候，你把你邻居家的窗户砸碎了，说是你弟弟砸的，欺负你弟弟年纪小话说不利索！ “十五岁的时候，你被我哥打得满地找牙，出去说是遇上了流氓调戏小闺女，你英雄救美去了！你才是那个流氓！” 唐文娟丝毫不给他留面子，把他干过的事儿都抖落出来。 围在季宁宁家门口的邻居都点头，想起这个黄毛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居然还相信这样的人造的谣。 黄毛身后的小弟也窃窃私语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唐文娟，你就在这儿嚼舌根！” 恼羞成怒的黄毛挥着手里的棍子往唐文娟脸上砸过去。 唐文娟没想到他真的会动手，一下子愣在原地，季宁宁伸手拉她，躲了过去。 “你傻了呀？还不知道躲？”季宁宁皱着眉，责备道。 唐文娟忽然心跳加速，脸色大变道：“嫂子小心！” 季宁宁感觉疾风从后脑勺传了过来，她头皮一阵发麻，脑子想要身体赶紧反应过来躲过去，可身体却一动不动。 第18章 给她找婆家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季宁宁紧闭双眼，等了半晌，只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来我家撒野来了？” “大哥！”唐文娟惊喜道。 季宁宁扭头一看，唐云生站在她身边，胳膊高高举起，手上的青筋毕现。 黄毛的脸色剧变，皱着脸看向唐云生，他的手腕被唐云生攥着，手上的棍子一下子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云生！”季宁宁松了口气，拼口条她没问题，但要是打架，她就差事儿了。 唐云生一把把那黄毛扔了出去，低头问道：“你没事吧？” 季宁宁摇头：“我没事。” 黄毛踉跄了几步站定了，后面那几个小弟低声问道：“狗哥，怎么说？” “说说说，说什么说！怎么又碰上了唐云生？真晦气，赶紧走！” 几个人在唐家村人戏谑的目光中落荒而逃，临了还听到唐云生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以后再看到你一次就打一次！” 黄毛停下脚步，远远地喊：“今天这事儿，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唐云生，你别狂！我去找我大哥来！” 唐云生扯了扯嘴角。 田翠兰扔了扫帚：“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外面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都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看到唐文娟跟着季宁宁和唐云生进了屋，田翠兰咕哝：“死丫头，怎么这几天突然和那破鞋好上了？” 唐云生也很纳闷，看着唐文娟仔细检查季宁宁有没有受伤的样子，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唐文娟还让黄毛来找季宁宁的麻烦，怎么这一次回来……这场景，他咋看不懂了呢？ 唐文娟看了看季宁宁，她现在就信任季宁宁，若是她觉得可以跟唐云生说，就让她来说。 季宁宁则抱着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态度，三言两语地把唐文娟和黄毛之间的恩怨揭过去。 唐云生也觉得松了口气，家里有人开始接受季宁宁，让他踏实了不少，总算他不在家的时候，也有人帮着季宁宁搭把手了。 “早就叫你离那黄毛远点儿，我说的你还不听！这下老实了？” 季宁宁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就别说她了，那黄毛刚刚说他要去找他大哥，不会出事吧？” 唐云生刚刚回来，热得一身汗，拧了毛巾擦脸，毫不在意地说：“放心吧！他那个大哥我认识，让他去吧！” —— 唐溪这几天迷上了在唐春阳家里看画册，每天带着唐莎，从季宁宁这儿解放出来就扎根在唐春阳家里。 胡丽磕着瓜子，靠着门框对唐溪说：“唐溪，我刚刚看到你爸回来了，你不赶紧带着唐莎回去看看你爸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唐溪的眼睛黏在画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等会儿，看完这一本。” 这些画册都是唐春阳他爸存下来的，胡丽瞅着他，笑道：“你装模作样的，能看得懂几个字？都是春阳教你读的吧？” 唐溪人小鬼大，咕哝着说：“我季姨教我的，说是先教我们认字，等上学的时候能轻松些，这叫……赢在起跑线上！” 胡丽听着唐溪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起了心思，把手里的瓜子收起来，掸了掸手，她问道：“唐溪，你说你季姨现在在教你们识字？你学得咋样，来给婶儿说说。” 唐溪指着画册上的字念给胡丽听，他也是刚刚开始学，大部分字都不认识，可对于他现在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胡丽撇撇嘴：“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就是这样嘛！” 唐溪不服气：“那唐春阳能认识几个字？你教的？” 唐春阳早就上学了，都是学校老师教，胡丽哪有那个水平。 胡丽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教他。” 唐溪跳起来：“你都不教，还说别人教得不行，切！” 说完，他就拉着唐莎跑了。 留下胡丽看着唐春阳嘲讽似的眼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唐溪离开的方向咕哝了一句：“……没教养的小东西！” —— 唐云生从包里掏出来两本书，递给唐文娟：“看来，这一次给你带东西没带错啊！” 唐文娟高兴极了，从唐云生手里抢过书：“是今年的高考题吗？” “对！我在厂里找了好几个人，才找到的，我知道你一直想高考，妈不同意，你得自己想办法说服妈，我也会帮你说和说和，咱家就你读书还有点儿天分，不能因为爸妈的思想就放弃了。” 季宁宁没插话，等唐云生把唐文娟送出门，她才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你们都没读书的天分啊？” 唐云生有些落寞地低下头：“我和二弟那会儿运气不好，没赶上高考改革，又没读出个名堂，就干脆都出去打工了，现在她有机会当咱们家第一个大学生，以后她也能有更好的未来。” 季宁宁刚想说什么，唐溪和唐莎已经推门而入。 “爸！” 唐莎也难得躲在唐溪身后，但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唐云生。 小孩子的感觉是很敏锐的，自从唐云生回来会给他们带零食和玩具之后，他们就变得格外期盼唐云生回来。 “好了好了！到了分东西的时候了！”唐云生把自己带回来的包裹打开，一家子分了分，包裹很快就空了。 去田翠兰那里送完东西回来，唐云生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唐云生脸色发青：“我刚刚去给妈送东西，她说这两个月就要给唐文娟说婆家。” “啊？唐文娟还没二十吧？”在季宁宁的观念里，不到二十就结婚就是违法。 “今年才十八。”唐云生烦躁地挠了挠头，“先不想这个了，我烧点儿水洗个澡先！” 季宁宁：“我去给你拿衣服。” 唐云生打水回来，看到床上的衣服：“这是……” 季宁宁笑了：“好看不？这是我画图找上次咱买衣服那大姐做的，大姐手艺不错，就也给你做了两件，你等会儿换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第19章 她不听我的 唐云生的身材，穿这个年代的老头衬衫都好看，季宁宁更想看看他穿休闲衬衫和t恤的样子，于是顺手做了两件，说不定之后他就是行走的模特，还能带来一笔生意呢！ 唐云生摸着衣服，有点儿不习惯：“这衣服得花不少钱吧？” 季宁宁：“……你先洗澡，换上再说！” 唐云生有点惶恐，他接受不了别人对他太好。 换上衣服后，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怎么都觉得局促。 “好看！”季宁宁围着他转了几圈，“你这个身材真是绝了，妥妥的衣服架子，有衣服加成就好看了！” “宁宁，我平时都在厂里，穿不着这些衣服，这衣服真不错，穿去厂里多浪费呀！” 季宁宁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这么好看的男人，是她的！ “衣服不就是拿来穿的吗？你值得穿好看的衣服，也值得别人对你好！” 她走上前，整了整衣服的领子：“我拿你之前的衣服比着尺寸做的，看来你这么长时间以来，身材保持得还不错！” 唐云生还想说什么，被季宁宁打断了：“行了行了，你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我带这带那的，都是外面的新鲜玩意儿，你不知道，村子里那些人都可羡慕我了。你都对我这么好了，我也得对你好一些吧？” “你是我媳妇儿，我对你好，那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你对别人好，别人回报你也是你应得的呀！” 季宁宁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我去做饭了，文娟今天送来了新鲜的青菜，我昨天买了排骨，等会儿你去把唐文娟叫过来一块儿吃饭。” —— 季宁宁问起唐云生，关于两个孩子上学的事儿，唐溪和唐莎虽然都没有插话，但也都竖着耳朵在听。 唐云生放下筷子：“我打算让他们去海市读书。” 正好，不用她再提了。 “我已经跟厂里申请了房子，按照工龄来说，我分到房子是板上钉钉的了，就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下来。” 季宁宁看了看唐溪和唐莎：“按我说，本来今年他们就该去上学了，今年海市的学校都已经开学了吧？咱们连房子都没解决，就没必要赶了，最迟最迟，明年就得让他俩上学去了，这房子，一定得提前解决呀！” 唐云生重重地点头：“你放心，我记住了。” 唐文娟闷闷不乐地：“哥，你不是说跟妈说一说我读书的事儿吗？她怎么刚刚把我叫过去说要给我说亲事？” 唐云生没说话，季宁宁开口了：“唐文娟，你自己的事，自己得争取啊，不能啥事都指望你哥上，是不是？” 唐文娟扁了扁嘴：“我从小都听我妈的，我……我不敢……” 季宁宁手里的筷子狠狠地拍在桌上：“那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别人身后，总要自己承担起事情来的，现在上学的事正好是你自立起来的机会，你妈不让你读书，你就打算一直听她的吗？去嫁人吗？” 唐文娟畏畏缩缩地：“可是，我不听她的，她要是不同意我上学，我就没钱了啊……” 季宁宁恨铁不成钢，朝她招了招手…… —— 天气渐渐凉下来，担心唐云生在海市温度骤然下降吃不消，季宁宁特地提前给他准备了厚衣服。 “我那儿有衣服，我都这么大人了，还能给自己冻坏了？”唐云生看着季宁宁给自己准备的包裹，觉得有些好笑。 季宁宁还在琢磨着要给他带什么，指着角落里的大包裹说道：“你每次回来都要给我带这么些，还都是海市正流行的款式，唐家村除了你，还有谁每个月都月都要回来，还每个月都要给媳妇儿买这么多东西啊？” 唐云生低下头，不说话了。 “好了，再过个把月，天气就冷了，来回路上也要花时间，冻那么久在家才待两三天，回去也累得慌，不然就别折腾了，有那时间在厂里多休息休息，到过年再回来，还能多待一段日子。” 唐云生知道季宁宁是觉得他来回折腾，可他还挺愿意折腾的，所以他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吃了饭，唐溪也乖乖地坐在凳子上，难得没有像之前一样，吃完饭就跑得没影儿，拿着本子装模作样地写字。 唐云生摸了摸唐溪的脑袋，这几天在家，他看到季宁宁是怎么教育两个孩子的，大半个心都放下了，季宁宁是真的在为唐溪兄妹俩考虑。 “我要出去了。” 唐溪的笔顿了一下：“……嗯。” 唐云生又说：“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有什么事要帮着……”他看了一眼季宁宁，也不知道现在唐溪对季宁宁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唐溪倒是有几分眼力见儿：“你放心吧，我会帮季姨的。” 听到儿子叫季宁宁为“季姨”，唐云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季姨说莎莎的情况不太好，所以你平日里带着莎莎出去的时候也要注意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有个哥哥的样子……” 他的絮絮叨叨得到了唐溪的嫌弃：“好了好了，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家里的。” 人小鬼大。 唐云生乐了，之前的几年，每次回来唐溪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如今父子俩竟然也能进行“男人”之间的对话，他把这一切都归于季宁宁的教导有方。 看来这媳妇儿他没有娶错，那会儿和田翠兰闹崩了也要站在季宁宁这一边，是正确的选择。 难得的是，唐文娟也来送他。 “哥，你要是还有高考的资料，一定要给我寄回来！” 唐云生嘱咐：“妈那边这两天我也说了几次，主要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决心，能把妈说动了，你就去劝劝，未来是你自己的，别光指望着别人替你使劲儿！” 唐文娟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哥，嫂子有话跟你说呢！” 季宁宁等在一边，看到兄妹俩说完了话，才把自己手里的饭盒递给他：“我做了点吃的，路上吃，那个衣服，你有空的时候就多出去溜达溜达，看看海市人能不能喜欢这样的风格。” 季宁宁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唐云生不住地应声，直到车上的人都开始催，唐云生才笑着说：“行了行了，我都记住了，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回去吧！” 第20章 合作破裂 “嫂子，你是不是这两天又要去镇上？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季宁宁看了看她的体格子：“你去可以，但我可不带你啊，你自己找个车。” 唐文娟：“……” 出门之前，唐文娟磨蹭了一会儿：“等会儿，嫂子，我衣服破了，补一下。” 季宁宁等她出来才嘀咕：“怎么早不补晚不补，偏偏这会儿补。” 唐文娟不好意思地笑：“才发现衣服扯坏了。你看，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呢！” 季宁宁看了一眼，这补得针脚那叫一个细密，根本看不出来衣服之前是坏了的。 “走吧！”唐文娟还真从隔壁借来了一辆自行车。 季宁宁隔几天就要去一趟镇上，要不去买肉买菜，要不就去马姐那儿拿衣服。 已经合作了几回，马姐的手艺不错，可就是她那个丈夫实在让季宁宁头疼。 这一次去镇上，她还想顺道去找找镇子上的工厂，看看有没有老板能收她的样衣和图纸。 唐文娟跟着季宁宁，咋舌道：“嫂子，你买这么多肉？” 季宁宁看着手里的五花肉，排骨，笑道：“唐溪和唐莎正是吃肉长身体的时候，小时候得吃好，不然以后就长不高了。” 唐文娟又看看季宁宁后座上的那一大袋子，问道：“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就想问，你那一袋子是什么啊？” 季宁宁眨眨眼：“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今天马姐的丈夫跟着她一块儿出摊。 马姐知道季宁宁和她老公不太对付，好几次都让她老公特意回避，可偏偏那男人就是要和季宁宁碰一碰。 “季宁宁，素梅做完这一单，就不做了，钱太少了，根本就不够家里开销的，你把东西拿回去，之前的货款赶紧结一下吧！” 季宁宁和马姐还没开口打招呼，那男人就龇着大黄牙说话了。 马姐赶紧拉了一下男人，畏畏缩缩又责备似的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季宁宁笑道：“妹子，你别理他，我还要继续做的。” “你做什么？做什么？家里拿出来那么多布给你做衣服来卖，你挣了多少钱回家？还不够老子喝几天酒的！”男人穿着破旧的褂子，一大早就醉醺醺的。 马素梅觉得丢脸，拉着男人的胳膊，不住地瞟向季宁宁这边：“干嘛在外人面前说这些？” 那男人说着说着还不解气，上手就要打她，季宁宁见状赶紧拦了下来：“马姐，你上次给我做的衣服好了吗？” 马姐松了口气，从板车上拿出一个编织袋：“衣服和余料都给你放进去了。” 季宁宁拿出来看了几件，马姐的手艺是没得说的，她点点头，又问道：“我之前还放了一批小东西在你这儿卖，一共卖了多少钱？” 马姐的丈夫冲上来：“卖多少钱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着？你让我女人给你做衣服，还要跟她要钱？” 马姐尴尬地拉着她男人的胳膊，不住地跟季宁宁道歉：“妹子，对不住啊！他平时不这样的。” 她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女人，老子平时是什么样？” 季宁宁有点不耐烦了：“你们的家事可以回去之后再处理，先把跟我的账算清楚了再说。” 她早先跟马素梅说过，这个男人不行就想办法离婚算了，那时候马素梅就是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现在累得他们说好的生意也没法儿做，她还急着去服装厂走一趟，可没时间在这儿陪他们耗着。 马素梅自知有些对不住季宁宁，把兜里算好的账递给季宁宁：“这是我在家算好的，扣去你在我这儿放的卖货的钱，还要三块五……” 话还没说完，她男人就醉醺醺地抽出那张纸，定睛一看：“五块钱！” 季宁宁不搭理他，从包里拿出三块五，放在马素梅手里：“马姐，我们下回再聊。” 说完，她拿着东西就走了。 唐文娟也赶紧跟着她离开。 马素梅心里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男人踉踉跄跄地想要去追季宁宁，马素梅连忙拉住他。 “人家都走了，你要去干嘛啊？” 男人扭头回来，从她手里抢过了钱：“你一个女人，拿着钱干什么？” 马素梅一愣，随后又抹着眼泪：“你把钱全拿去，娃儿的学费怎么办？他已经回来要了好几天了……” 男人挣脱了她的手：“你再想办法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季宁宁驮着一袋货，怀里揣着自己的图纸，往镇子西边骑过去。 她已经打听好了，这里有一个服装厂，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毕竟是小地方，可能她的图纸和样衣都没法儿入人家法眼。 果然，从厂里走出来的时候，唐文娟看起来比季宁宁沮丧多了。 “嫂子，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难过啊？” 唐文娟刚刚跟着看了一下季宁宁的样衣：“你的衣服看起来做的很好看啊，嫂子，你别灰心，咱们去市里看看！市里的服装厂更多！” 季宁宁点头：“嗯，我准备过几天就去市里看看。到时候唐溪和唐莎还要拜托你照顾一下。” “没事儿，就交给我吧！” “你上学的事儿也要上上心，现在人家高考生都已经开学了吧？你再不去学校，就又要错过了。” 唐文娟点头：“嗯，知道了，嫂子。” 两人一边唠嗑一边骑车，回到唐家村的时候刚刚过了晌午。 田翠兰从门口的菜田里拔了一兜子菜，瞟了唐文娟和季宁宁一眼，哼了一声，就回到自己的屋里。 “我要去你二哥家里住两天，你有本事自己赚到读书的钱你就去读，不然以后就不要开这个口！” 田翠兰冷冰冰地说。 唐文娟惊喜地问道：“真的？你真的答应我去读书了？” 田翠兰翻了个白眼：“你二哥托人带信回来，他让你接着读，你得记着你二哥的情意，要不是你二哥，我是一定不会同意你读书的，一个女娃儿，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早早地嫁人，才是正经……” 第21章 去市里 季宁宁一直在厨房里磨磨蹭蹭地处理肉，就是想多听一些消息。 听到田翠兰同意唐文娟读书，两人还挤眉弄眼地互相使了个眼色。 等田翠兰进了屋，唐文娟激动地跑到季宁宁身边，叽叽喳喳地：“嫂子，我妈答应让我读书了！” 季宁宁点头：“嗯，我不聋，听到了。你那个二哥感觉人还不错嘛，还帮着你说话！” 唐文娟撇撇嘴：“他就会嘴上做好人，哪边都不得罪！” 季宁宁没再多打听，问起唐文娟眼前现实的问题：“她不是让你自己解决学费问题吗？你有钱吗？” 唐文娟脸上的笑僵住了。 季宁宁拍了拍她的肩膀：“赶紧想想办法吧！” 说完，她走进屋子，留下唐文娟一个人皱着眉在院子里发呆。 —— 季宁宁把马姐做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一件的看，马姐的手艺不错，做之前她俩还有细节上的沟通，所以每一件衣服都是季宁宁想要的效果。 “嫂子。” 唐文娟走进屋，看到季宁宁又在看那些衣服，她上前拿起衣服，笑道：“我能试试这些衣服吗？” 季宁宁设计的女装偏多，见她喜欢，她也笑着点头：“你试试呗！要是喜欢，等样衣卖出去了，你记得去捧个场！” 唐文娟臭美地换上衣服：“怎么，我这个小姑子，还不能让你送我件衣服吗？” “能！怎么不能呢！”季宁宁从炕上下来，给她整理了一下。 唐文娟其实长得很好看，穿上季宁宁设计的衣服，让季宁宁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几十年后。 “好看吗？”唐文娟问道。 “好看。” “你这衣服我也能做。”唐文娟低着头，又看了看针脚，“我妈屋里那缝纫机，都是我在用。” “你妈那儿有缝纫机？”季宁宁诧异。 “对啊，二嫂的嫁妆，他们市里的房子小，二嫂平时也用不上，就放在家里了。” “那倒是不错。”季宁宁没放在心上。 给唐溪和唐莎布置了作业，季宁宁带着衣服和图纸踏上了去市里的路。 从唐家村到市里需要先到镇子上坐汽车，季宁宁背着编织袋，买了票在车站里到处张望，找到自己要坐的车后，她安安心心地等着。 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其他的车，她看到了一辆海市来的车进了站。 唐云生每次就是坐去海市的车往来的，现在她看到海市的车，莫名地有种亲切感。 车门一开，满满当当的车一下子空了，有人一下车就凑到路边的树下吐了，有人饿得第一时间就三五成群地进了车站旁边的小饭店。 她正看得起劲，去市里的车开始检票了，她起身上了车，感叹唐云生每次回来都要忍受那么长时间的长途车。 问了一下旁边的大姐，去市里大概要一个小时，她把编织袋放在脚边，就想去见会儿周公。 结果…… 根本睡不着。 这个年代的路况属实让她见识了之后的几十年发展的迅速，她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得移了位置，哪里可能睡得着，怪不得那些人一下车就吐了。 她感觉她也不远了。 好不容易坚持到市里，下车的时候，编织袋挨着的那条腿有些凉飕飕的，季宁宁低头一查看，才发现编织袋的底部已经被水浸湿了。 季宁宁：“……” 还好季宁宁留了心眼，在里面多套了一层塑料袋，这才免于衣服被弄湿。 在附近找了个落脚处，季宁宁把衣服拣出来一件一件地查看是不是弄脏了。 “哎哟，你这个人怎么走路都不看路的啊？” 季宁宁放下手里的衣服，抬头就看到一个老太太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旁边那个妇女凶神恶煞地指责着她：“年纪大了就不要出来乱晃了，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谁担待得起啊！你不要讹上我了哦！” 老太太看起来是个文化人，被那妇女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站在原地尴尬地指着那妇女说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妇女一听到老太太的说话温温柔柔一点杀伤力也没有，更加嚣张起来。 季宁宁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是那妇女是这个饭店的服务员，端着她点的面在那儿和别人吵架，唾沫星子乱飞，季宁宁看得一点儿食欲都没了。 “哎哎哎！你这个服务员，你知不知道你在工作？还往我面里吐口水！是不是太过分了？”季宁宁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 那中年妇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谄媚起来：“大妹子，对不住啊！耽误你时间了，我没有往里面吐口水，真的！” 说着，她还想把面碗往季宁宁面前放。 季宁宁推开碗，没好气地说：“你刚刚跟那老太太吵了那么久，口水四溅，你当我瞎了啊！” 妇女一脸菜色：“那这面……” 要是季宁宁重新要一碗，这一碗面的损失就要她自己承担下来，她有点儿担心地看着季宁宁。 “面我不要了，你也不用重新做一碗，不过……”季宁宁看向那个老太太，“你刚刚对那个老太太恶言相向，跟人家道个歉吧！” 跟扣钱比起来，道歉对这个服务员来说就好接受多了。 妇女放下手里的面碗，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手，有些局促地走到那老太太面前：“对不起，刚刚是我说话太冲了！” 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摆摆手，不和她计较了。 季宁宁本来就是想找个地方处理一下衣服，刚从长途车上下来，压根儿没什么胃口。 那老太太倒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走过来对季宁宁说道：“小姑娘，我请你吃一碗面吧！要不是你刚刚帮我说话，那人还不肯甘休哩！” 季宁宁连忙摆手，继续坐下收拾她的样衣：“不用，阿姨，你一个人出来的吗？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那老太太指了指季宁宁手里的衣服：“这些衣服是你自己做的吗？” 季宁宁不好意思地摇头：“哦，不是，是我画的图，找人帮我做的。” 老太太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第22章 谈生意 季宁宁把衣服递给她：“当然可以！” 老太太一边看一边问道：“你这些衣服是做给自己穿的吗？” “不是，我打算去市里的服装厂看看，想要卖图纸来着。” “哦？”老太太似乎很感兴趣，“那你想要去哪个服装厂啊？” 季宁宁来之前也做了一些了解，市里有两个国营厂，还有几个非国营的，今天她的目标就是跑完两个国营厂，要是顺利的话最好，要是没人要，明天继续跑剩下的私人厂。 “我今天想去看看国营厂……” 她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的脸色就变了：“闺女，国营厂的要求很高的啊！” 季宁宁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我就去看看吧！” 老太太见她坚持，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等面上来，老太太把面碗推到季宁宁面前：“闺女，刚刚谢谢你了，快把面吃了吧，我也要走了！” 说完，老太太起身就走了。 季宁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这老太太还真是个有原则的人。 吃完饭，她背着编织袋去了第一家服装厂。 两个国营厂距离不远，但离着车站都不近，她大费周章地到了厂区，已经是下午了。 “这些衣服不行啊，”负责人是个头发有些油腻的中年男人，他挑挑拣拣地看着季宁宁拿过来的衣服，“这些都不符合当下的服装流行趋势，这样的衣服不会有人喜欢的，你去看看大街上年轻女孩儿们穿的衣服，哪有你这样奇形怪状的，根本就不适合穿出去！” “咱们就是要做时尚的风向标啊，不能让消费者来指导潮流，那咱们做新一季的衣服不就是抓瞎吗？” 负责人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还是摇头道：“不行不行，就算要引领风向，你这些衣服也不行的……” 季宁宁也懒得跟这样的人废话，如果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她的东西，就算以后合作了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她季宁宁没什么耐心，还是不要强求了。 第二家国营厂的负责人也拒绝了她的合作，季宁宁觉得也能理解。 现在她所在的城市比较偏，流行的东西到这里的时候都已经是大城市玩剩下的了，眼光自然是跟不上，也没有要引领时尚潮流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她又赶向了私人的服装厂。 早上跑了两家相邻的，其中一家倒是对她的衣服感兴趣，可季宁宁跟着去参观了一下他们的厂房，人少也就罢了，车缝工人也都不在状态，她看了看她们的做工，比马姐可是差多了。 于是她又跑了第三家。 这家服装厂叫“丽人行”，名字听起来就很有特色。 负责人是个中年女性，笑呵呵地看了看她的衣服。 季宁宁等了半晌，负责人也没说衣服到底行不行，季宁宁纳闷儿，行不行的倒是给个准话啊，不行我就去下一家再看看！ “季小姐，不着急，我们先喝个茶吧！” “钱姐，您要是觉得这衣服不成，我就继续跑下一家……” 钱姐笑了：“季小姐，我就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是我们厂长跟我说了，今天会有人过来找我们合作，她让我一定要留下你，可能是想当面跟你谈谈吧！” 季宁宁一头雾水：“你们厂长？” 她正在脑海里疯狂搜索关于服装厂厂长的信息，她自己，包括原身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一茬。 正在她皱眉思索的时候，负责人钱姐突然站起来，对着门口说道：“厂长，你来了。” 季宁宁赶紧站起来，转身一看，正是昨天在车站遇到的那个老太太。 “您就是‘丽人行’服装厂的厂长？”季宁宁吃惊。 老太太精神矍铄，笑着走过来：“昨天要不是你帮我解围，我还不知道要被那人骂多久呢！” 季宁宁尴尬地挠着头：“对那样的人你就得比他们更厉害，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 老太太问钱姐：“你看了这闺女的衣服没有，觉得怎么样？” 钱姐点头道：“做的很有特色，面料也选得很不错，咱们厂能做。” 老太太又扭头问季宁宁：“闺女，我们厂的衣服主要是销往海市和京市，对衣服的创新要求比较高，我昨天在车站看到你的衣服就想问你，可是你说你想先去国营厂看看，我就没有先亮明身份，你不会怪我吧？” 季宁宁懂了老太太的意思。 若是昨日在车站老太太直接亮明自己的身份，一则季宁宁会觉得她是个骗子；二则若是没有去国营厂碰过壁，她以后就算直接和“丽人行”合作，也会时刻想着“当初要是去国营厂看看，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如今这样碰壁几次倒是好了，季宁宁摇头：“当然不会！厂长……” 老太太摆摆手：“你叫我郑阿姨就行了。” 季宁宁觉得有点儿不合适，毕竟人家是厂长，未来还有可能要合作，这样叫甲方是不是有些太亲密了？ “这……” “没事儿，昨天是你帮了我，按照私交来说，你叫我一声阿姨，也是应该的。” 季宁宁也不扭捏了：“那行，郑阿姨，我叫季宁宁。我们可以去看一下厂房吗？” 郑厂长点头：“当然可以！” 合作伙伴是个对质量有要求的，这让郑厂长很欣慰自己没看错人。 “丽人行”服装厂的厂房也不大，但里面被收拾得很规整，季宁宁随手看了几个工人的车缝手艺，和马姐的手艺差不多了。 要是马姐在市里的话，倒是可以介绍来这里上班。 季宁宁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 可惜马姐自己沉溺于那样的关系里，她不愿意做出改变，季宁宁想帮她也没办法。 郑厂长的声音打断了季宁宁的思考。 “怎么样？我们厂里的环境和车缝工的手艺还不错吧？”郑厂长笑吟吟地问。 季宁宁点头：“郑阿姨，咱们合同怎么签？您打算给我价格怎么算？” 第23章 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读书 签好合同以后，郑厂长得知她从村里过来，于是留她：“你今天回去也赶不上车了，不如在我们这里女工宿舍里将就一晚上，等明天去市里逛逛再回去？昨天着急过来卖货，也没逛到吧？” 季宁宁大大方方地：“那行！郑阿姨，我就不客气了！我还省了一笔住宿的费用呢！” 在财务那里把这一次的账款结清，季宁宁拿着厚厚的一沓票子，心里踏实多了。 “记得早点拿去存起来，车站扒手多，当心不要把钱丢了！”财务提醒她。 季宁宁做好了准备，这里足有一百多块钱，还只是保底的收入，若是衣服出货超过一千件，每一件都还要给她提成哩！ 刚刚离开丽人行没多远，季宁宁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踟蹰了一会儿，她转身朝着郑厂长的办公室走过去…… 到了市里，她第一件事就是把钱存起来，留下二十块钱买票，再买点儿东西带回去。 市里就是比镇上繁华得多，季宁宁逛了一阵子，给唐溪和唐莎各买了两身衣服，又买了几本画册和小朋友适合读的书，玩具、文具、零食等等，不一而足。 来的时候一个大编织袋，回去的时候还是一个大包。 夕阳渐渐沉下去，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车终于在镇子上的车站停了。 季宁宁皱着眉从车里挤出来，马不停蹄地骑着自己的二八大杠回村。 在外面待了快两天，也不知道唐文娟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能不能行。 回到家的时候，她听到唐文娟崩溃的声音：“不是跟你说了这个字怎么写了吗？怎么还写错了呢？” 季宁宁提着大包小包进去：“怎么，教他们写作业呢？” 唐文娟气得脑子发晕：“嫂子，我带不了他们，还是你自己带吧！我要回去做饭吃了！” 季宁宁喊她：“今天就在这儿吃吧！我从市里买了烤鸭回来。犒劳你这两天的辛苦！” 唐溪一听到有烤鸭，兴奋地扔了手里的笔：“烤鸭！烤鸭长什么样子？” 唐莎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眼神巴巴地看着季宁宁。 “嫂子，你这次去市里怎么样？有人要你的衣服吗？”唐文娟帮忙把菜往外拿，还不忘问道。 季宁宁心里舒畅了，这一次可算是把自己手上的货给清了，以后还能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只要按时往厂里送设计图样就行。 “哎，对了，我还想问你个事儿，你今年是上高几啊？” “我应该是要上高二了，但是我妈不是不让我上了吗？还得先解决上学的钱……” 季宁宁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唐文娟坐下，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我有一个想法，先说给你听听，你要是觉得合适，就这么做，要是觉得不行，就当我没说过。” 唐文娟点头：“嫂子你说。” 季宁宁接着说：“我这次去市里，接触了好几个服装厂，也看了他们的厂房，工人的手艺，你的手艺我也清楚，在他们厂里做一份工作不难，你可以先在厂里上班，存一存去上学的钱，我这几天也了解了一下，咱们镇上的学校还是不如市里的，到时候我想想办法，让你去市里上学，你觉得怎么样？” 唐文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有点犹豫：“嫂子，我再考虑一下吧，毕竟高二的课程也是挺重要的，我要是一年不去，可能跟不上进度……而且去市里上学，还要解决住宿问题吧？” 季宁宁摆手：“只要你愿意，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 唐文娟点头：“行，那我考虑一下，这几天给你答复吧！” “嗯，不着急，我下次去市里的时候咱俩可以一块儿去看看。” “不说这个了，嫂子，唐溪和唐莎上学的事你和我哥商量过了吗？” 季宁宁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唐文娟。 唐文娟语气之间难掩羡慕：“真好，唐溪和唐莎以后去海市上学，可是要有大出息了！” —— 唐春阳上学去了，村里别的小孩儿都不愿意和唐溪一块儿玩，因此他和唐莎两人要不就在屋子里看书写字，要不就兄妹俩一块儿在村口的沙堆上玩。 唐有庆背着手在村口溜达，看到唐溪蹲在那儿，他走上前：“唐溪，你和莎莎是不是今年也到年纪了？怎么不去上学？” 唐溪玩得不亦乐乎：“不上学好啊！我就不爱上学！” “你这小子！上学就能交到新朋友！你看唐春阳，上学之后还想得起来跟你玩儿不？” 唐溪眨眨眼：“但是春阳哥每天回来都要写作业！春阳哥说他最讨厌写作业了！” “不读书的孩子以后都会变成傻子，唐溪，你以后想要变成村头的唐有金吗？” 唐有金是唐家村的守村人，一把年纪了没娶上媳妇儿，天天在村子里晃来晃去，衣服都不知道要穿穿好，见人就傻笑。 唐溪这几个小孩子都害怕看到唐有金，偏偏他还喜欢找这几个小孩儿玩，好几次都把他们几个吓得四处乱窜，唐有金还在原地哈哈大笑。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变成唐有金那样衣服都穿不好的人，唐溪眼里就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唐有庆“啧”了一声，叹道：“你那个后妈，真不是个东西，你年纪这么小，就教唆你们不读书了！胡丽都没这么明目张胆地让唐春阳不读书！唉，你和莎莎摊上这么个后妈，这辈子算是完喽！” 唐溪站起来，拉着唐莎往自己家里跑，他要找季宁宁问个清楚，为什么不让他们兄妹俩上学，是不是要让他们变成傻子！ 季宁宁正坐在桌子边给兄妹俩写字例，正感叹自己都快自学成才，唐溪领着唐莎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季宁宁，你这个坏女人！” 季宁宁莫名其妙地看着唐溪：“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唐溪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读书？是不是想让我们跟唐有金一样长大了变成傻子？” 第24章 开始战斗 季宁宁一头雾水：“什么傻子？我咋没让你们读书了？你是每天都教你们认字读书写作业吗？” 唐文娟听到隔壁的动静，跑出来问道：“怎么了？唐溪，你咋跟你季姨说话呢？” 唐溪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庆爷爷说，季宁宁不让我们去学校，就是不想让我们读书，等我们长大了，就跟唐有金一样天天在村子里溜达，连衣服都不穿！” 唐文娟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声早在季宁宁耳边告诉她唐有金的身份。 “唐溪，你先从地上起来。”季宁宁听完，眉头皱得更紧，她算是看清楚了，唐溪就是耳根子软，谁的话他都能当回事儿。 唐溪耍赖：“我不起！我要去上学！你不让我和唐莎去上学，我就不起来！” 季宁宁很干脆：“你今天要是就打算待在地上，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接下来你坐在地上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搭理。你现在愿意站起来好好跟我谈，我说不定还会让你去上学。” 唐溪铁了心不起来，扭过头，傲气地“哼”了一声。 季宁宁点头：“行，娟子，今儿中午咱们熬的猪油渣呢？本来还打算等唐溪和唐莎回来一块儿吃的，现在看起来，人家就是看不上咱们这点儿吃的，没办法，咱们就自己吃吧！” 唐文娟看到季宁宁给她使的眼色，连忙往厨房走：“我去拿！这下好了，少了一个人分，咱俩能多吃一些！” 猪油渣的香气很霸道，一拿进来，唐溪的眼睛就长在了唐文娟的手上。 不争气的口水在听到季宁宁和唐文娟嚼着猪油渣嘎巴脆的声音后流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唐莎居然也背叛了他，乖巧地坐在季宁宁身边，和她们一起吃猪油渣。 唐溪目瞪口呆，小小年纪，已经尝到了被背叛的心酸滋味。 地上凉，凉不过人心。 唐溪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撒泼是不管用的。 眼看着那一盘猪油渣快见底儿，唐溪越来越着急，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着急地喊：“给我留点儿！给我留点儿！” 季宁宁笑了：“愿意好好谈了？” 唐溪不情不愿，眼神依旧停留在盘子上：“愿意愿意！” “行，你先去洗手，洗完手再来吃！” 季宁宁从厨房里又拿出一盘猪油渣，唐溪洗完手回来，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上手吃起来。 等他吃得差不多，季宁宁才开始问他：“谁跟你说我不让你们去学校读书的？” 唐溪舔了舔手指：“庆爷爷说的。” 唐溪之前点了他家的草垛子，没准儿正是因为这事儿记恨上了，在这儿挑拨他们关系呢！ “你想去上学？” 唐溪扁了扁嘴：“春阳哥每天回来写作业，他跟我说学校作业写不完要挨老师打手心，但是庆爷爷说在学校里会交到新朋友，我在村子里就春阳哥一个朋友，要是能多几个朋友，而且去学校读书就不会变成唐有金那样的傻子，我不想变成傻子。” 季宁宁捋了一下唐溪的话，给他解释道：“唐有金是傻子，是因为他脑子不好，他爹妈把他生成这个样子的，跟读不读书关系不大。关于上学，我已经跟你爸商量了你们上学的事，你爸在海市已经在争取分房的名额了，只要有了房子，明年咱们就都去海市，让你们在海市读小学！到时候，你们就有新的朋友了！” 唐溪一想到自己要离开熟悉的环境，去别的地方上学，又有点儿恐惧起来，他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问：“那到时候，那些小朋友会不会说我和唐莎？” “说你们什么？” “村子里很多小朋友都说我爸爸是离婚的，没妈教，没教养，他们都不愿意跟我们一块儿玩，只有春阳哥和我们玩。” 季宁宁的心一动，小孩子哪里懂这些，一定都是那些家长们跟孩子说的，唐家村的人心险恶，让季宁宁再一次坚定了离开唐家村的想法。 “谁说你们没妈教？我不是在教你们吗？你们学得也挺好啊！他们不愿意跟你玩，你也不要搭理他们！等明年我们就离开这儿了，到时候你就有新的朋友，不用管他们怎么想，怎么说。” 唐溪点头。 “行了，这吃也吃完了，关于上学的问题也解决了，现在可以去写作业了吧？” 唐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季宁宁给他和唐莎都上了强度，每天不光早上要认字，中午吃完饭还要写完作业才能出去玩。 他今天算是自投罗网，正撞在枪口上。 唐莎已经自觉地搬出了自己的小板凳，安安静静地等着季宁宁给她布置作业。 唐溪的脸抽了抽，这个唐莎，现在对季宁宁的话倒是反应快得很！ —— 让唐文娟在屋里看着孩子写作业，季宁宁一个人溜溜达达地出门了。 唐有庆一个人住在唐家村。 老伴儿早就去世了，儿媳媳妇儿带着孙子在外地打工，每年也就春节回来，唐有庆一个人待在家，难免寂寞无聊，季宁宁本来不想管他那些腌臜事，可他在她屋头挑事儿，她不能忍。 被唐溪烧掉的草垛还没收拾干净，唐有庆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到季宁宁走过来，他龇着牙笑道：“云生媳妇儿，你怎么过来了？” 季宁宁也不进门，就在门口大声说：“有庆叔，今天怎么没见那个经常和你走在一块儿的穿花褂子的大婶儿啊？她不是经常上你家来串门儿吗？” 唐有庆的脸色变了，刚刚还好整以暇地坐在藤椅上，听到这话，又黑又瘦的脸看起来更加像个木头，他从藤椅上跳起来：“季宁宁，你不要胡说八道！” 季宁宁站在门外面，余光看到别家已经有人循着声音出来看热闹，她故作惊讶地说：“哎呀！难道我看错了吗？我好几次都看到有个穿花褂子，头发黑黑的婶子从你家走出来，她喜欢在头上戴花儿，我见好几次都戴不一样的花儿，有庆叔，你这品味还是不错的嘛！” 第25章 不是亲生? 唐有庆听到季宁宁把对方的特征都说了出来，恼羞成怒起来。 门口聚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还凑在一块儿低声交流。 “我也看到过几回，她回回都拎着篮子，我还以为上门来收鸡蛋的呢！” “有庆又不养鸡，收哪门子鸡蛋……” …… “季宁宁，你这是含血喷人，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一个小辈，也敢对我不敬？” 季宁宁叉着腰：“要别人尊敬你，你也要拿出些长辈该有的样子来，你这为老不尊，自己不检点，让别人怎么尊敬得起来啊？” “你！你！”唐有庆气得指着季宁宁的手微微颤抖，“唐云生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婆娘！真是家门不幸！” 季宁宁回：“总比你一把年纪还往家里带老婆子强多了吧？有庆叔，要我说呀，你要是真的喜欢人家，大大方方迎进门多好，你儿子不是就多了个后妈了嘛！我说的对吧，各位婶子嫂子？” 说着，她还问了问旁边看热闹的一帮人的意见。 唐有庆在村子里辈分高，大部分人都不敢触霉头，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我家的事你少管！”唐有庆怒吼道，干瘦的脖子上，青筋把皮肤撑得鼓起来。 季宁宁“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有庆叔，本来您的事我也不想管，不然我早就说出去了，可是您呐！偏要管我家的事，既然咱们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那您的事儿，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得不过问一下了！毕竟您的儿子媳妇儿都在外地打工，咱们这些做侄子侄媳妇的，也该关注一下您的生活，您说是不是？” 唐有庆算是明白了，季宁宁就是为了唐溪来跟他吵的。 上次点了草垛子的事儿本来是他占理，搞到最后还是他败给了季宁宁。 作为唐家村的长辈，他自然是想找回场子，不然以后村里的晚辈都怎么看他？ 今天把唐溪吓成那样，他觉得还挺有成就感，没想到现在就爆雷了。 唐有庆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颓丧地坐下：“好！好！我老了，管不得你们小年轻了！以后你唐云生家里的事，我这个做叔叔的，都不管了！” 季宁宁非常满意：“不管好啊！不管您还能多活几年！”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今天她来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既然他唐有庆对唐溪胡说八道，那她季宁宁也可以对他胡说八道吧？ 再说了，她说的可都是事实。 唐有庆盯着季宁宁离开的背影，意识到自己再一次栽在这个婆娘手里，气得脑子嗡嗡的。 左右邻居还在他家门口凑着看热闹，唐有庆板着脸：“看什么看？都给我走！走！” 邻居们议论纷纷地散了。 —— 唐文娟在家一边复习功课，一边帮着季宁宁做样衣。 光有图纸担心厂里的工人看不明白，季宁宁干脆让唐文娟给她做样衣，这样还能让唐文娟有一份收入。 田翠兰就在这时候走进自己家，已经是农历十一月，她在二儿子家足足住了快三个月。 她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唐文娟从窗口看到了田翠兰，低声凑在季宁宁耳边：“一定是被二嫂赶回来的。别去惹她。” 唐文娟话刚说完，田翠兰里外找不到唐文娟，直接推开了季宁宁屋子的门。 “唐文娟，你自己没家啊，待在别人家干什么？” 唐文娟屁股黏在炕上钉扣子，季宁宁屋子里烧着炉子，暖和，她一个人在屋里也没意思，跟季宁宁在一块儿还能做个伴聊聊天。 而且季宁宁这儿有俩孩子，吃的自然是少不了，小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她都想扎根在这儿了。 季宁宁“啧”了一声，对田翠兰说道：“哎哟，老太太，您怎么能随便推‘别人家’的门呢？这有点儿没礼貌了啊！” 田翠兰本来就不高兴，被季宁宁迎着脸说了一通，直接炸了。 “季宁宁，你有点儿太不尊重长辈了！我是你妈！” 季宁宁从炕上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瓜子皮：“这话可是您自个儿说的，我没把这儿当别人家，您说娟子是在别人家，那不就是说我是外人，那怎么能随便推我门呢！对吧？” 田翠兰被她一顿“歪理”说得心口发堵：“你们现在住的屋子还是我们家的呢！我要是不高兴，随时可以让你们走！” 季宁宁害怕极了：“这不好吧？就算您不认我这个儿媳妇，也不能不认唐溪和唐莎这俩孙儿啊！” 田翠兰气得上了头，口不择言道：“那你还真是说错了，唐溪和唐莎，还真不是……” “妈！”唐文娟慌张地阻止了田翠兰的话。 唐溪和唐莎还在屋里呢，要是被他俩听到，俩孩子肯定要伤心死了。 到时候唐云生…… 唐文娟不敢想他会对他们有多失望。 田翠兰也反应过来，狠狠地剜了季宁宁一眼，拂袖从她屋子里出去，还不忘把唐文娟叫上：“赶紧回来生炉子！” 季宁宁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刚才老太太说的是啥意思？” 她压低了声音，瞟了一眼在里屋认真写字的两个孩子：“唐溪和唐莎不是唐云生的？还是……唐云生不是亲生的？” 唐文娟眼神乱瞟：“这个……嫂子，你还是等大哥回来问他吧……他叮嘱我们不能说……大哥发火很可怕的，妈都怕他……” 唐云生还有一个多月才回来，季宁宁是绝对忍不了这么久的。 于是她更加揪紧了唐文娟的衣服：“娟子，作为嫂子，我对你也够好的了吧？有啥好事都想着你，是不是？” 唐文娟左右为难，一脸纠结。 “这样吧！你悄悄告诉我，你哥要是不打算跟我说，我就一直当做不知道，行不行？” 唐文娟心里有杆秤，她在衡量是嫂子发火比较可怕，还是大哥发火威力更大。 可眼前季宁宁大有问不到真相誓不甘休的趋势，分明是大冬天，唐文娟还是感觉脑门儿上有汗珠子在往下滑。 第26章 跟入室抢劫有什么区别? 这时，唐溪拿着作业本从里屋走出来：“季姨，你抓着姑姑干什么？” 季宁宁被唐溪一喊，手上就泄了劲儿，唐文娟跟一条泥鳅似的，从季宁宁手里拉回自己的衣服，扭头就跑出了她的屋子。 季宁宁：“……” 她露出白森森的牙，对着唐溪：“咋了？” 你最好有事！ 唐溪把作业本交给她：“我作业写完了，我能去春阳哥家玩了不？” 现在天气冷下来，小孩儿也不愿意在外面待着，一到周末，唐溪就喜欢钻到唐春阳家里，两人也算是互帮互助，都不用写作业了。 季宁宁扫了一眼唐溪的作业本，点头：“等会儿，你妹妹写完了你俩一块儿去！” 坐在炕上画图纸的季宁宁越发觉得田翠兰的话值得寻味，如果唐溪和唐莎不是唐云生的孩子，那唐云生为什么要帮别人养孩子呢？ 还有唐云生的前妻，是因为这两个孩子才和唐云生离婚的吗？ 她越想心里越乱，桌上的图纸一点儿也画不下去了。 “唐溪，你和唐莎一块儿去唐春阳家里去吧！你们不是想去玩儿吗？” 她打算把两个孩子支出去，直接去找田翠兰和唐文娟问清楚。 一听到不用等唐莎把作业写完，唐溪直接扯着唐莎就往外跑。 “别忘了把衣服穿好！” 看着两个孩子跑远了，季宁宁才拿了点蜜饯果子，出门走到隔壁屋子。 “妈，娟子，”季宁宁一开口，田翠兰就扭过身，摆明了不想跟她说话，“你们起了个头，不跟我说实话，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反正云生也不在家，不如你们就把事实告诉我吧！当初去我家提亲的时候，媒人说是云生和前妻感情破裂才离婚的，是因为云生把两个孩子带回来的事吗？” 季宁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田翠兰和唐文娟的表情。 季宁宁说到离婚的时候，田翠兰的脸抽了一下，看来两人离婚的事确实跟这两个孩子有关系。 田翠兰脸色难看，僵硬地说：“你不用问我们，等唐云生回来，你直接问他，免得他又说我们浑说！” 唐文娟叹了口气，起身拉着季宁宁走到屋外：“嫂子，这事儿我们都不好乱说的，大哥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我们也不好猜测什么，至于两个孩子的来历，我想，你们之间的事还是让你们来解决吧！” 听到这儿，季宁宁也不想再为难他们，于是点头道：“行，那我就等着唐云生回来再问吧！” 十一月底的时候，季宁宁要去市里送图纸，她叫上了唐文娟。 唐文娟从小到大也没去过几次市里，一路上颠簸成那样，她还是兴致勃勃地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嫂子，我以后真能在市里读高中吗？”她眼神亮晶晶地问。 季宁宁见唐文娟精神得很，有人看着东西，她就放心地去梦周公了。 听到唐文娟的话，季宁宁迷迷糊糊地回答：“美好生活靠劳动创造，你这几个月好好工作，等赚到了学费和生活费，以后路子就更广了！” 唐文娟嘴角含笑，想到自己这几个月在家除了帮季宁宁做样衣，就是在屋子里学习高二的知识，她充满信心，高考她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从“丽人行”服装厂里走出来，季宁宁问唐文娟：“要不要去学校看看？” “好啊！”唐文娟刚刚确定了年后就过来上班，这会儿还心潮澎湃，一听到要去学校，她更激动了。 季宁宁也是第一次去这个时代的高中，她所待过的高中，比现在的要现代化很多，现在的学校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还在百废待兴的阶段，看起来破旧得很。 市里的高中尚且如此，村里的就更别提了，几乎就是有片瓦遮身就可以传道授业。 “嫂子，你和我哥打算把唐溪唐莎带到海市去上学是对的，咱们村里的小学那条件……”唐文娟悄声说，“那老师的水平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季宁宁失笑：“那你赶紧好好读书，以后就回唐家村教孩子。” 唐文娟撇了撇嘴：“我读了书才不要回到唐家村，我要跟你们一样，去城里！” 季宁宁点头，想到唐家村那些看热闹的眼睛，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坚持离开唐家村也就是因为在村里过得憋屈：“那也行，我支持！你到城里的机会更多，以后找到好对象的概率也更大！” 唐文娟一想到自己光明的未来，就止不住笑。 突然，她停下脚步：“嫂子，咱们都到市里了，要不要去二哥二嫂家看看？” 季宁宁还没见过这个小叔子，她记得她和唐云生结婚的时候就是村里一块儿吃了个饭，也没见这个老二一家回去。 “你二哥工作是不是很忙啊？我记得我和你大哥结婚的时候，你二哥一家都没回来吧？”季宁宁试探着问道。 唐文娟也不清楚，她说：“小时候我们兄妹三个感情还是挺不错的，大哥结婚后没几年，二哥就娶了二嫂。二嫂家在市里有房子，让二哥待在市里，二嫂过不惯村里的生活，所以二哥平时也很少回来，就过年和清明的时候会回，我妈说，二哥就是入赘到二嫂家了。” 季宁宁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你二哥的工作也是二嫂家里安排的吧？” 唐文娟诧异：“你咋知道？” 很正常，唐济生既然这么心甘情愿地待在市里，几乎断绝了和家里的往来，自然是有利可图，不然田翠兰第一个就要跳起来。 “走吧走吧，咱们回去吧！今天也有些晚了，咱们改日再去拜访你二哥二嫂吧！” 对季宁宁来说，她和唐济生是陌生人，因为她嫁到唐家才有了几分裙带关系，那唐济生的老婆和她就又远了一层，让她现在莫名其妙地登门拜访，也没个正事儿，那跟入室抢劫有什么区别？ 季宁宁才不会去做这样的事儿，还是等他们夫妻回村的时候混个熟脸儿再说吧！ 第27章 我写的不好 郑厂长对唐文娟的手艺十分满意，直说他们厂里就需要这样做事仔细的人，他们厂的平均薪资比别的厂要高一些，因此质量要求也更高。 唐文娟算了算，她在这个厂里大半年，能挣出来高三那一年的生活费，她兴奋得脸都红了，以至于回去之前，她非要感谢季宁宁。 “嫂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还有唐溪唐莎，我给他们买点儿礼物带回去！” 季宁宁摇头：“我不要了，你的钱还是省省吧！到时候又是学费又是生活费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完一整年。等你上了学，高三就是关键的一年了，不能分心想别的事了。你想想，这是你唯一一次机会，可别浪费时间……” 季宁宁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老妈子，啰嗦极了。 不过转念一想，以后唐莎唐溪也要上学，她就当是预习一下当妈的感觉。 快过年了，季宁宁想着在市里先置办一部分年货，镇上的市集很多东西都没有，免得到时候还要再跑来一趟。 唐文娟看着瘦瘦弱弱，力气也不小，帮着季宁宁扛了不少东西。 两人回到村里，天已经黑了。 田翠兰听到声音，拿着洋油灯出来，看到俩人弄回来这么多东西，语气酸酸的：“出去买了这么多东西，家里趁多少钱啊？” 季宁宁没搭理她。 唐文娟见季宁宁不搭理田翠兰，她也没做声。 田翠兰的话落了地，没人接，心里冒出来一股火：“两个败家玩意儿，一天天的正事儿不干，唐溪和唐莎呢？” 季宁宁这才想起来，这会儿孩子还在唐春阳家里呢！ “娟子，我去把孩子带回来，你先卸货！” 毕竟孩子在唐春阳家里呆了那么久，季宁宁拆出来一包糖，带过去算是谢礼。 胡丽带着几个孩子正在吃饭，小孩子扎堆吃饭就是香，唐溪喝着稀饭吃咸菜，还笑嘻嘻地耍宝。 胡丽嫁过来之后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一共六个孩子，叽叽喳喳的，看得出来，胡丽已经很疲惫了。 季宁宁把糖送过去，笑着说：“嫂子，真是谢谢你了！你今天辛苦了！” 胡丽的几个孩子看到糖，都放下筷子，过来分糖。 胡丽拦了几下，没拦住。 人家带着东西过来，胡丽也不好说什么，笑了笑：“没事，都是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季宁宁客气：“改天让春阳带着弟弟妹妹去我家吃饭，我给孩子们做好吃的！” “春阳有时候不也是你帮忙照看的嘛，我们家也麻烦你了，都是互相的，别这么见外！” 客套了几句，胡丽拉着季宁宁问：“宁宁，我听唐溪说，你在家会教他和唐莎认字写作业，是吗？” 季宁宁点头：“是啊，打算明年让他们上学去，现在就在给他们培养一些学习的好习惯，免得上学的时候不适应。” 胡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法子蛮好，想得还怪全面的嘞！” ——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季宁宁年货准备得早，七七八八已经买得很齐全。 就是对联和福字，季宁宁看了好几家，都没有自己满意的。 以前她是自己一个人住，对过年时贴的这些东西都很在意，现在她有了几个亲人，对对联更加执着起来。 “嫂子，你要是觉得我这里的对联都不够好，你想写什么，我当场给你写，好不好？” 卖对联的大哥看着季宁宁翻遍了他的摊子，也没找到合适的。 季宁宁撇撇嘴，算了，她还是买笔墨自己回去写吧！ 唐云生进了院子，就看到季宁宁和唐文娟把屋子里的八仙桌抬了出来。 “你们怎么就这么待在院子里，不冷啊？”唐云生脱口而出。 唐文娟本来兴致勃勃地看着季宁宁铺纸倒墨，一看到唐云生，她更兴奋了。 “大哥！嫂子要自己写对联呢！” 唐溪和唐莎一人抱着一个果子在啃，踩在凳子上看季宁宁在做什么，看到唐云生回来，几个月不见，他俩又大眼瞪小眼，怯生生地不敢叫人了。 唐云生来了兴致，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放进屋子里，立刻就出来凑热闹。 他刚刚走了很长一段路，热得身上都在冒汗，把帽子和围巾都摘了，露出棱角分明的脸。 一靠近，季宁宁就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哎哟，你这么热啊？”季宁宁冰冰凉凉的手直接贴上了他的脸。 嗯，确实很热，暖暖的。 唐云生把季宁宁的手拢在自己手心：“我下了车就一路跑回来的。” 季宁宁舒服地喟叹一声，想起来什么，对着唐溪唐莎：“这是你们的爸爸，怎么几个月不见，又不认识啦？” 唐溪咬了一口面果子，低声叫了一句：“爸爸。” 唐莎抬头看了两眼唐云生，继续低头。 唐云生哎了一声，笑得露出了大牙：“你不是要写对联吗？开始吧！” 季宁宁拿起笔，蘸了墨，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不错！”季宁宁一收笔，唐云生就夸起来。 这倒把季宁宁夸得不好意思了，放下笔皱眉：“写得不好。” 唐云生拿起对联瞧着：“哪里不好？写得多好啊！” 唐文娟也附和：“对啊，嫂子，你这写得比我大哥写的好多了！” 季宁宁诧异：“你也会写？那你也写一个？” 唐云生丝毫不扭捏，拿起笔：“我写的不好，你可千万不要笑。” “保证不笑！” 唐云生笑了笑，一手按着纸，一手提着笔，低头在纸上挥洒起来。 他长得高，在纸上写字的时候不得不弓着背，看起来却依然如竹子一般挺拔。 骨节分明的手抓着毛笔，线条凌厉，却丝毫没有攻击性。 他脸上的表情很认真，眉眼之间都是细致入微的仔细。 季宁宁看惯了他粗犷的一面，没想到他提笔写字时，竟也是如此有魅力。 她不禁看呆了。 “嫂子？嫂子！”唐文娟的声音把她惊醒过来，“你到底是在看字，还是在看人啊？” 第28章 今天肉管够! 听到小姑子戏谑的话，季宁宁脸上的温度飙升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唐云生的表情。 此时他正眼中含笑，手里拿着笔看着她。 季宁宁清了清嗓子：“我既看了字，又看了人，怎么了，我的人，我不能看？” 唐文娟“啧”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我大哥的字怎么样？” 季宁宁仔细看了看唐云生的字。 看他那架势就是练过一阵子的，可以看出来有些功底，却因为练习的时间不够，空有风骨，却不够扎实。 “你这字真不错，”季宁宁笑道，“是属于天赋型的选手，不过没有练很久，着实可惜了。” 唐云生心里暗叹一口气：“小时候连书都念不起，哪里还有闲钱搞这些？就这点还是那会儿跟着村里的教书先生学的呢！” “行了，都别站着了，对联都写完了，赶紧回屋坐会儿，冷死了！”季宁宁看他那有些落寞的表情，推着他们进屋。 唐莎不肯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笔墨纸砚。 唐溪拉了她好几回，她都不动。 “季姨，莎莎傻了，她不肯回屋！”唐莎急得大喊。 季宁宁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先回去，我跟莎莎说会儿话。” 唐溪松开唐莎的手，心里惦记着唐云生带回来的包裹，一溜烟回了屋。 季宁宁蹲下，尝试着问唐莎：“莎莎，你是不是想学写毛笔字啊？” 唐莎点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即时给季宁宁反馈。 季宁宁不动声色，温声说道：“外面太冷了，咱们回屋子里学习好不好？” 唐莎垂下眼睛，慢慢地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唐云生在被唐溪缠着在分东西，唐文娟也一脸期待地坐在条凳上，等着看大哥给她带了什么好东西。 几个大包裹，很快就瓜分完了。 除了一包年货，剩下的都是给家里人带的新衣服什么的，几乎造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不过想想一年也就这一回，唐云生就不心疼了。 “这是给妈买的新衣服，等会儿我们一块儿送过去吧！”唐云生指着桌上整整齐齐的包裹，“过年了，我想给我妈十块钱，她自己也挣不到钱，咱们还是要出一些的。” 季宁宁点头：“你自己挣的钱，你自己分配就是，只要你不忘了自己的家在哪儿就行。” 这是在点他呢！ 唐云生从兜里摸出自己的钱包：“怎么可能忘了？你看，这是这几个月的工资，都存着回来让你保管起来呢！” 季宁宁接过钱，从里面抽出两张簇新的十元钞票：“一张给你妈，一张给卷子，就说是大哥大嫂给的压岁钱。她年后要去服装厂上班挣学费生活费了，咱们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 唐云生把另一张十元塞到她手里：“你是嫂子，你来给她！” 他不擅长说这些场面话，没准儿说着说着还要吵起来。 季宁宁收好钱，看唐溪和唐莎分好了零食，对唐溪说道：“溪溪，你去唐春阳家里把他们家小孩儿都叫到咱们家来吃饭。” 总是唐溪和唐莎在别人家蹭饭吃，怎么着今天也要回馈一下，不然人家会说他们占便宜。 挑出几袋零食放在桌上，剩下的让唐云生收起来。 唐云生的话半天没落地，也识趣地不再提及，收好东西后自己把衣服送到了田翠兰屋里。 前脚唐云生刚进门，后脚季宁宁就听到田翠兰高声责备的声音：“你给我买的衣服我啥时候穿过？你又不知道我喜欢啥样的，还不如把钱给我，我自己去买……这点钱打发谁呢？是不是你那媳妇儿管着你的钱，不让你给我？” 唐云生不知道辩驳了什么，田翠兰更生气了，拍着炕沿大骂：“我就不该给你娶这个媳妇儿！” 季宁宁在厨房里处理唐云生带回来的菜，她昨天刚刚买了五斤肉，今年还灌了香肠，蒸了两根香肠，锅里闷着红烧排骨，另一口锅里煮着白花花的米饭，米香混杂着肉香飘出来，飘到整个村子里。 季宁宁感叹两个灶不够用，做这种炖菜的时候压根儿没办法一起操作。 等排骨出了锅，她才继续做糖醋鱼，这是小孩子们爱吃的。 另外又炒了几个蔬菜，用猪油炒的，香得不得了。 唐溪叫回来的几个孩子围着灶台流口水。 季宁宁让他们回屋玩儿去，他们家的厨房是在棚子里，没个遮风的，冷得很，也就灶台面前还热乎一点儿。 几个孩子摇头：“我要留着肚子吃肉！” 唐云生灰头土脸地从田翠兰屋里出来，看到季宁宁搓着手在做饭，若有所思地开始整活儿。 把饭菜都端上桌，六个孩子把八仙桌的三面都占满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分筷子。 别说唐春阳家的几个孩子，就是唐溪唐莎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肉菜。 唐云生从海市带回来的梅菜扣肉，八宝鸭，白斩鸡，再加上季宁宁新做的红烧排骨，糖醋鱼，蒸腊肠，蔬菜用猪油一炒，都是香得让人口水直流。 添一碗香喷喷的米饭，那真是人间天堂。 唐溪已经偷偷摸摸地伸爪子偷吃了。 季宁宁哼了一声：“你爸还没上桌呢，有没有规矩？” 唐溪就怕季宁宁罚他不准吃饭，今天这样的菜色，吃不上实在太可惜了。 唐云生和季宁宁落座后，季宁宁才开始发筷子。 几个孩子早就盯好了自己想要吃的菜，拿到筷子的第一时间就下了手。 “别抢，别抢，今天肉管够！”季宁宁有点儿控制不住局势了。 得亏除了一个唐春阳，其他孩子都还小，吃也吃不了多少，其他孩子都放下筷子，摸着滚圆的肚子时，唐春阳还在战斗，连汤汁都没有放过，泡着米饭吃了两碗。 “春阳，你吃饱了吗？”季宁宁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她舍不得多做米饭，而是她家的锅就那么大，她已经做了满满一锅，这会儿全吃完了。 唐春阳舔了舔嘴唇：“季姨，菜真好吃，我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季宁宁松了口气。 第29章 来历 唐云生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天色已经黑得看不见五指了。 他点着洋油灯量了一下尺寸，打算明天一早就把厨房封上。支锅的时候是夏天，光想着通风，忘了冬天会冷，季宁宁也没提起，是他疏忽了。 “明儿早上你别起来做饭了，冷得很！”唐云生凑近炉子，等身上暖和起来，才上炕。 季宁宁坐在炕上，眼神亮晶晶的。 确定唐溪和唐莎已经睡着了，她低声问道：“唐云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唐云生没往两个孩子身上想，下意识地说：“没有啊！” 他结婚就是为了好好过日子，自打结婚，整个身心都是向着自己的小家庭的，他敢打包票，什么事儿都没瞒着季宁宁。 季宁宁冷笑，黑暗中听得唐云生有点儿发怵。 “你和前妻为什么离婚啊？她是唐溪和唐莎的亲生母亲，难道把孩子留在你这儿，她不会觉得心疼吗？我嫁过来也快半年了，她一次都没来看过两个孩子，这有点不正常吧……” 唐云生的声音沉了下来：“宁宁，我和……她离婚的原因，我不想多说，也有溪溪和莎莎身份的缘故……唐溪和唐莎，不是她生的。” 季宁宁早就知道猜到了这个结果，唐溪和唐莎应该是别人的孩子，不过唐云生为什么要帮别人养孩子呢？ 还不惜搭上自己的婚姻。 唐云生接着说道：“是因为我，两个孩子才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我要是不把孩子带回来养，他们就会被丢掉，我……我怎么能忍心……” 季宁宁递给他一杯热水。 唐云生接下杯子，陷入了回忆。 那会儿他和唐肃刚进厂没多久，还只是厂里的装卸货工人，两人不是同村人，但是都姓唐，还刚好分到了一个宿舍，都觉得这是缘分，于是两人同进同出，关系非常好。 唐云生回来结婚后，一年才回来两次，和新娘子也不认识，不像唐肃，孤家寡人一个，在海市成家，只是没有房子，条件很艰苦。 本来那年年底两人中有一个要晋升，唐云生觉得唐肃的媳妇儿怀孕了，要生孩子，想把名额让给他，可唐肃说：“咱们兄弟俩，谁上去都一样，不分彼此。” 偏偏还没到年底，唐云生在卸货的时候，卡车上的木头没卡住，瞬间往下滑动。唐云生正站在卡车旁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了。 唐肃一声都没吭就把唐云生推了出去，自己被那一车木头砸在下面。 唐云生去看望唐肃的媳妇儿时，她已经生了，还是个龙凤胎。 他媳妇儿忍受不了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扔下孩子就跑了。 唐云生赶到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奄奄一息，被房东抱着要丢出去。 想到自己和唐肃的感情，唐云生坚定地把孩子留了下来，回来对田翠兰说这是他的孩子。 怪不得，站在唐云生妻子的角度，自己的丈夫外出打工，结果抱回来一对龙凤胎，说是自己的孩子，换她她也得疯，离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老太太怎么知道他俩不是亲生的？”季宁宁随口问道。 唐云生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苦涩地道：“怪我自己，有一年过年在家里喝多了，说出来了，爹和二弟都醉了，不知道，但是妈，娟子和二弟妹都听到了。等我酒醒了，他们都劝我把孩子送走。得亏那会儿孩子还小，没什么记性。后来我把事实告诉他们，爹就支持我把孩子留下。” 季宁宁听得心酸，不知道当时唐肃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救唐云生的，他难道没有考虑自己的家庭吗？没有想到自己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吗？ 可站在唐云生的角度，若不是唐肃，他就没命了。 所以他欠唐肃的，一辈子也还不清，只能把唐溪唐莎养大，让唐肃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次日一早，季宁宁还在被窝里赖着，唐云生就起来做早饭了。 等她好不容易克服寒冷爬起来，唐云生已经把厨房围了一半。 虽然不够保暖，但好歹能挡着风。 “你怎么想起来要把厨房围起来啊？” 唐云生卖力地钉钉子：“你起来了？锅里有早饭，还热着，快来吃！昨天看你在缩在这儿烧火，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这事儿是我没有想周全，让你白白挨了几个月的冻。” 季宁宁走进厨房里打热水，果然没了风之后也没那么冷了，灶台烧着火，一会儿屋子里就能暖和起来。 “我在厨房待的时间也不多，而且也就这几天冷得厉害，忍一忍就过去了嘛！再说了，房子不是已经批下来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往海市搬啊？” 唐云生的动作停了停，说道：“清明前吧，我们一家都得去祭拜一下他，尤其是唐溪和唐莎。” 季宁宁了然，点头道：“应该的，那这几个月我把家里的事儿都安排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他们一家平时都关起门来过日子，顶多胡丽帮忙照看了几次孩子，其他还真没感受过谁的善意。 这时候，村头忽然响起鞭炮声，门口有人快速跑过去，田翠兰听到动静也穿好衣服走出来。 “妈，啥事儿这么热闹？” 田翠兰也是吃瓜的头号群众，只要不吃她家的瓜，她都是冲在吃瓜最前线的。 “唐有庆，娶老婆了！个老东西，真是不害臊！”田翠兰匆匆回了一句，“是不是你当时去唐有庆门上喊出来他和那个戴花的老婆子有染？” 季宁宁刚刚还诧异了一下，这下听到田翠兰问她，她忍不住笑出声：“对，是我，没想到他还挺长情，真把人家娶回来了？” 田翠兰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走了。 唐云生掸了掸手，走到季宁宁身边低声说道：“在我们村上，头上戴花、穿花褂子的女人是妓女。” “啊？”季宁宁傻眼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唐有庆家那个方向就传来了打闹声，屋子里睡觉的唐溪都忍不住爬起来，衣服没穿好就要去凑热闹。 第30章 不合作了 “季姨，发生什么事了？” 季宁宁担心那唐有庆和戴花女人身上不干净，不想让唐溪去凑热闹。 “没事儿，村头大人打架，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赶紧洗脸吃饭，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呢！” 唐溪眼里的光消失了：早知道就不起来了…… “等会儿我们去镇上买年肉吧！别的什么瓜子果子之类的我都买回来了，就剩下肉，我想多买点儿，腌起来做咸肉腊肉，等到开春儿了做咸肉菜饭，咸肉冬瓜汤，春菜炒腊肉……光想想就要流口水！” 唐云生也被说动了：“去！现在就去！” 厨房也不围了，年底肉价一天贵于一天，他们晚一天，价格可能就大不一样了。 “我去书记家借个车吧！咱们骑车过去得花不少时间，还费劲！”唐云生换下了刚刚干活儿的衣服，穿上一身干净的棉袄。 “行！” 季宁宁坐在摩托车后面，用围巾把自己的脑门儿裹起来，还是觉得风穿透了围巾，在撕扯她的皮肉。 唐云生的声音被风送过来：“宁宁，还是冷是不是？等再过两年，咱们攒钱买小汽车，就不会这么冷了！” 这个年代有摩托车已经是条件不错，十里八乡没听说过哪家有小汽车的，估计还得过上几年才会逐渐普及。 等到了肉店，你感觉脑仁儿都不是自己的了。 “宁宁，你还好吧？”唐云生放下摩托车，摘了手套来摸她的脑袋。 冰凉一片。 今年冬天特别冷，季宁宁眼尖地发现唐云生的手上已经起了冻疮。 “我没事，先买肉吧！买完赶紧回去，冷死了！” 季宁宁搓着手，两人一起挤进肉店。 人多得很，无论怎么艰难，在过年的时候，大家还是希望能吃上一点儿好的，所以这几天肉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肉店也不负众望，准备了足够多的肉，这才让季宁宁他们没有空手而归。 把肉放在摩托车上，两人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要不我们再去逛逛吧？”两人异口同声。 听到对方的话，季宁宁和唐云生都露出了疑惑和了然的笑。 “行啊，走吧！” 市集上人很多，摊子也很多，走着走着，唐云生就走不动道了。 “怎么了？” 季宁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被他牵着手走到一个卖帽子的摊位上。 “大哥，这帽子怎么卖的？”唐云生拿起一顶狐狸皮毛的帽子问道。 “你干嘛啊？”季宁宁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问道。 唐云生一本正经：“你刚刚坐摩托车那脑门儿冰冰凉，可不能这样一直冻着脑袋，以后要头疼的。” 季宁宁按下他的手：“咱们就这一次坐摩托车，以后能用得上几回啊，别浪费这钱！” 唐云生笑道：“冬天里出门都可以戴上，保护好自己，不然我会担心的。” 卖帽子的大哥也搭腔道：“大妹子，你男人对你好，你也不要推辞了，让他花钱，让他买！” 季宁宁笑骂：“买你的东西，你自然是乐意！” 几人都笑了起来，一番交流砍价，唐云生满意地付了钱，立刻就戴在季宁宁头上，动物皮毛的帽子果然暖和多了，季宁宁满足地呼了口气。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马素梅孤独地守着板车，一脸愁苦。 季宁宁拉着唐云生就想走，却已经被马素梅看到了。 “大妹子！”马素梅绕过板车拉住了季宁宁，“你最近怎么没有过来找我做衣服了？” 季宁宁心里暗暗叹气，她原本是想好好和马素梅合作的，可是她那个老公实在是不可救药，她多次劝马素梅自己支棱起来，她又不听，被打得都成了苦瓜脸还尽心尽力伺候那酒鬼老公。 本来这是马素梅的家事，她不用管，可那酒鬼老公居然干涉两人的合作，还想占她的便宜。 这合作让她如鲠在喉，觉得不舒服就终止了，免得以后再生事端。 她的笑很官方，显得礼貌又疏离：“大姐，我那生意没做起来，最近不需要人帮我做衣服了……” 马素梅眼中露出失望，随即又拍了拍自己的板车：“那没事，你看我又做了不少小孩子的棉袄，这过年了，总要给孩子置办两件新衣服是不是？” 季宁宁摆手：“不用了，大姐，孩子爸从外地回来的时候已经给孩子买了衣服了，这次我们就不买了，下次吧！” 马素梅失望的表情更甚，默默地退回到板车后面：“好吧，那下次，你可一定要来啊！” 季宁宁点点头，拉着唐云生赶紧走了。 看着唐云生一头雾水的样子，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然后可怜兮兮地问道：“你看起来这么高大壮实，不会以后也会打我吧？” 唐云生头皮一麻，赶紧说道：“怎么会呢！我就不是那样的人！我从来不会对女人出手！” 季宁宁笑嘻嘻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要是敢打我，我肯定也不会让你好过！” 走到药店门口，她拉着唐云生走进去。 “你怎么了，哪儿疼？还是哪儿受伤了？”唐云生的手一紧，紧张地看着季宁宁。 “不是，”季宁宁指着他的手，“你手上的冻疮再不抹点儿药，马上就要裂开了！” 唐云生毫不在意：“不就是一点儿小伤吗？不碍事的！” 季宁宁白了他一眼，强硬地说：“我说有事！晚上痒得睡不着就老实了！这几天你可千万不要碰凉水，别加重了！” 买了冻疮膏，季宁宁还是觉得不够，又去那大哥摊子上买了一副厚实的手套：“一定是你那双手套太薄了，才会生冻疮，用这一副！” 回到村里的第一件事，唐云生去还车，季宁宁分肉。 田翠兰眼巴巴地看着季宁宁处理那么大一块肉，语气酸得不得了：“季宁宁，你这肉应该有我的一份吧？” 季宁宁装傻：“啊？你还没买年肉啊？我看你前几天出了好几次门，每次回来篮子里都是鼓鼓囊囊的，我还以为你都已经置办好了呢！” 第1章 一家人哪有吃两锅饭的 田翠兰的脸色发青，她确实是买了些东西，但她不想分给唐云生一家，他家四口人，一分就要分去大半，她得心疼死。 “哪家儿子儿媳置办年肉不给家里买一份啊？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你那娘家妈就没教你好的！” 季宁宁：“你也没说你要年肉啊！我都是按照人头来算的，害怕和你买重了到时候浪费，就没算你的……我娘家妈告诉我做人不能浪费，所以我不多买；告诉我有什么需要就开口说，不要等人来猜，老太太，你一把年纪了，不会还等着儿女来猜你要什么吧？” 虽然她娘家妈也不怎么样，不过也轮不到田翠兰来指手画脚。 几句话说得田翠兰嘴唇颤抖，破口大骂。 季宁宁权当她在发疯，一个字也不搭理。 这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旧棉袄的精瘦老汉，手里大包小包地提着不少东西，身上还背着锯子之类的工具。 一进门，他就皱眉道：“翠兰，你咋又在发脾气？” “你滚！”田翠兰发疯上头，逮谁都骂。 “你这泼婆娘，赶紧回屋去！大过年的，也不怕人笑话！”他瞪起眼，手里的东西随手一丢就开始找笤帚。 田翠兰一看那架势，立刻畏畏缩缩地回了屋。 季宁宁不认识这个汉子，于是低头继续处理猪肉。 那老汉看了季宁宁好几眼，迟疑着问道：“你就是云生的新媳妇，季宁宁吧？” 季宁宁抬头，疑惑道：“你是？” 唐为民笑道：“我是你公公，云生还没回来？” “我们早上借了车去买年肉，云生还车去了。” 唐为民点头，扫了一眼季宁宁手脚麻利的样子：“嗯，不错。” 他又抬头看了看院子里，一出去就是大半年，他发现院子里的格局变了许多。 “这咋又围出来一个厨房了？家里不是有了吗？” 季宁宁实话实说：“老太太不跟我们一块儿吃饭，云生觉得这样共用厨房也不方便，干脆就重新支了个灶，这样谁也不打扰谁！” 唐有民气得眉毛倒竖：“胡闹！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一家人哪有吃两锅饭的道理！” 他把身上背着的东西都解下来，抬脚就往屋子里走。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吵闹声。 季宁宁权当没听见，反正跟她也没关系。 唐文娟从外头进来时笑眯眯的，腋下还夹着两本书，听到屋子里的吵闹声，她凑近季宁宁：“怎么回事？我爹回来了？” 季宁宁点头：“嗯！俩人因为分锅吃饭的事吵起来了。” 唐文娟叹了口气：“我爹这人最爱面子了，这时候进去我估计也得挨骂。” “你先去我们屋，唐溪和唐莎估计还在写作业，帮我去看着。” 她看到唐文娟手里拿着的书，问道：“你去哪儿借书去了？” “哦……这个……就是唐春阳他们的老师，他也打算继续考学，我们一块儿讨论来着。” 季宁宁点头，笑眯眯地提醒她：“娟子，读书是好事，不过你要记得，你很快就要去市里读书了，以后你可是要去海市发展的。” 唐文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季宁宁的话，胡乱点了点头，推门进了他们的屋子。 季宁宁一边用分肉，一边琢磨，少女的心思变得可真快，几个月之前，唐文娟还喜欢黄毛那样的杀马特，现在又对书生感兴趣了。她都有些忘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是什么样了。 晚上做饭之前，唐有民黑着脸，背着手，别扭地走过来：“儿媳妇，这事儿你也有错，你妈是长辈，有点小脾气你就担待些，哪儿能由着她来，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 季宁宁擦了擦手，心里冷笑，这“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派，让她厌恶极了。 “您这意思，是需要我去给老太太道个歉了？” 唐有民咳嗽一声：“那倒也不用，今天你来做饭吧！咱们一家人也得好好吃个饭不是？” 季宁宁放下手里的东西，她可以做饭，但是别人点到脸上让她做饭，她这心里就不得劲了。 凭啥啊？ 唐云生拦下季宁宁：“爸，我和娟子来做吧！你先回去休息，饭得了叫您！” 唐有民看了看唐云生，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季宁宁环抱双臂：“他让我做饭，我这心里就抗拒，我不想做，你想做你去做吧！” 唐云生笑说：“我也没说让你做，你别动，回去休息去，吃饭了我叫你！” 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季宁宁低着头，默默吃饭。 该说不说，唐云生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她就着菜吃了两碗米饭。 “云生媳妇儿还是挺能吃的嘛！”唐有民笑呵呵地说，“要是干活有这么积极就好了。你妈平时田里那么多活儿，你们也不晓得帮帮忙。云生倒也罢了，在外头工作，娟子平时就知道待在自己屋子里不知道捣鼓什么，宁宁呢？整天不晓得忙些什么。” 这是要给她立规矩了。 季宁宁刚想说话，唐云生在桌下按住她的手，说道：“爸，宁宁自己有事做，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她现在还教两个孩子读书，哪里有时间忙别的？” 唐有民嘀咕了一句什么，季宁宁听清了“野种”两个字，她心里一坠，下意识地去看唐云生的脸色。 果然，唐云生放下筷子，脸色阴沉，唐文娟和田翠兰都呆呆地看着他们。 “爸，有些话不该说的，您也注意一下，不要让我为难。我已经成家了，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还有几个月，我们就要离开唐家村，你们若是觉得看宁宁不顺眼，到时候就看不到了。” 说完，唐云生起身拉着季宁宁，还不忘叫上唐溪和唐莎，一家人离开了饭桌。 身后还能听到唐有民大发脾气。 “不用管他。”唐云生捏了捏她的手。 忙碌了一天，季宁宁躺在唐莎床上给她讲故事的时候，眼皮子都有些耷拉了，唐云生走进来，低声说：“我来哄他们睡觉，你先去休息吧！” 季宁宁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唐云生把画册抽走，直接把她从唐莎床上抱起来。 第2章 蹭饭 季宁宁吓了一跳，搂住了唐云生的脖子。 唐溪惊呼一声：“哇！” 回头一看，两个孩子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俩。 “你干什么？”季宁宁瞪着他，脑子里嗡嗡的。 “你不是累了吗？我送你先回去休息！” 钻进被窝里，季宁宁抱着被子，警惕地看着唐云生，目光落在他手上，红肿的冻疮似乎更严重了。 “你先睡，我去哄他们睡觉。” 唐云生挠了挠手，说道。 季宁宁心里惦记着他手上的冻疮，从自己外衣口袋里把冻疮膏拿出来，然后躺在炕上瞪着眼睛睡不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唐云生拿着油灯回来，看到季宁宁还没睡着，低声问：“你干啥呢，还不睡觉！” 季宁宁爬起来，把油灯放在床头，拿出冻疮膏，又把唐云生的手拉过来：“你这手上不涂药，晚上可就受罪了。我小时候手上也生过冻疮，晚上放被窝里一暖和，就很想挠它，没几天就开裂，裂开了还流脓水，又难受又疼……” 唐云生任由她折腾。 原本他清瘦有节的手，好看得可以去做手模，现在有几根手指却冻成了胡萝卜，又红又肿。 季宁宁小心地挑着冻疮膏抹在他手指上。 清凉的膏药抹在发烫的手指上，唐云生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这玩意儿折腾他一天了，又痒又热，这会儿他才放松下来。 他低头看到季宁宁仔细给他抹药的样子，突然间真切地感受到有媳妇儿真好啊！ 这个媳妇儿给他带孩子，任劳任怨，还对他这么好，又是给他买药抹药，又是给他做新衣服，真是捡到宝了！ 煤油灯的光把他俩的身影打在窗户上，和谐的剪影看起来十分温馨和谐。 季宁宁请胡丽家几个孩子吃的饭一战成名。 年底了，各家各户的孩子突然都对唐溪和唐莎热情起来，季宁宁看得明白，小孩子是藏不住心思的，他们三言两语就暴露了自己的想法——想在唐溪家蹭饭吃。 季宁宁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这件事主要还是看唐溪自己的想法，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需要朋友陪的，父母也代替不了同龄人的地位。 唐溪面对突然多起来的“朋友”，看起来也没有多高兴，他们以前都说自己是没妈的孩子，突然就对自己亲近起来，就算是唐溪年纪小，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了。 “唐溪，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今天中午我们去你家吃饭好不好？” 唐溪的眼睛骨碌一转：“那行，不过我要回去跟我姨说一声，不然她不知道要做多少饭！” 一群小孩儿藏不住地兴奋：“那你快去！” 等到吃饭的时候，院子里一窝蜂地涌进来七八个小孩儿，叽叽喳喳地差点把院子炸了。 田翠兰和唐有民从屋子里皱着眉走出来：“吵什么吵什么？吃饭的功夫不回家待着到我家来干什么？” 季宁宁这几天因为唐有民回来都快烦死了，本来她和田翠兰谁也看不惯谁才分灶做饭，不用看对方的脸色挺和谐的，可唐有民回来之后，为了“一家团圆和谐”，非得让他们一块儿吃饭，还要季宁宁做饭。 她这个人就是硬骨头，喜欢做就不需要别人说，自己也会主动做；可要是别人点到脸上，让她去做，那不好意思，不干了。 唐云生宽慰她：“你平时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已经够累了，过年这一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爹也就过年这一段时间在家，等过了初十就走了，到时候咱们还各吃各的。” 季宁宁埋怨：“这也不光是做饭的事儿，还有吃饭，要跟他们一块儿吃，我就觉得吃不下，你爹非得在饭桌上提那些话题，这谁还吃得下啊……” 唐有民总是一副大家长的样子，一到饭桌上就要指点江山，什么“家庭和睦最首要的就是婆媳关系好”，什么“一家人不在一张桌上吃饭算什么一家人”之类的，爹味十足的发言听得季宁宁倒胃口。 今天唐溪突然回来，说有一群孩子要来家里吃饭，季宁宁很乐意给他们做饭，这样就有借口不和唐有民一块儿吃饭，少听一次他的爹味发言感觉可以多活十几年！ 季宁宁一口答应。 唐溪神神秘秘地凑在季宁宁耳边说了几句，她了然地拍了拍唐溪的肩膀：“干得漂亮！” 这小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怎么一副蔫儿坏的样子。 听到唐有民和田翠兰的声音，季宁宁赶紧从厨房里跑出来：“唐溪今天要请他的朋友们吃饭，我们今天就不一起吃饭了啊！孩子一多就吵闹，免得吵得您二位不舒服！” 唐有民“哼”了一声，背着手回了屋子，田翠兰也要跟着进屋，被唐有民一瞪：“今儿个没人做饭，你还不快做饭去？” 田翠兰张了张嘴，丧着脸走进了自家厨房。 唐云生揭开锅，看着锅里能照出人样的稀粥，担心道：“咱们今天中午就吃这个？能吃饱吗？” 季宁宁洗了碗来盛饭：“说的什么话，这一大帮孩子无缘无故来你家蹭饭，你还很乐意给他们做好吃的是不是？” 唐云生笑了：“那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陪着他们饿肚子啊！你看——” 他变戏法儿似的从柜子里拿出来两盘卷饼，配菜都已经做好了，有肉有菜，丰富得很。 “你什么时候做的？”季宁宁眼前一亮，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忙活了一早上，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卷了个饼，先咬了两口，感觉才活了过来。 唐云生让她在一边儿吃着，自己接过了打粥的活儿：“这帮孩子的爹妈真是不靠谱，之前对我们唐溪唐莎冷嘲热讽的，现在看着有利可图，都一窝蜂拥了上来，还是你聪慧，想到这么个法子，让他们饿一顿，就知道咱们家的饭不是那么容易吃到的了！” 季宁宁喝了口粥，笑道：“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法子，是唐溪叫我这么做的。” 第33章 还是你好 “唐溪？”唐云生的动作一顿。 这时候唐溪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进来：“爸，季姨，饭好了没？” 季宁宁一把拉过他，往他嘴里塞了个卷饼：“快吃，吃完把你妹妹叫进来。我吃完了，先把粥端出去。” 唐溪自己接过卷饼，嚼了两口：“季姨，你真好！” “这不是我做的，是你爸做的！” “不，因为有你在，我爸才这么体贴，还是你好！” 季宁宁惊呆了：“你这个死小子……” 唐云生忍着笑，端着粥往外走：“我开门了啊，别被发现了。” 小孩子们失望地坐在八仙桌旁边，看着面前堪比清水的粥，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婶儿，这就是中午饭吗？还有吗？” 红烧排骨呢？梅菜扣肉呢？鱼呢？这怎么连一盘青菜都没有？ 季宁宁遗憾地说：“前几天唐溪他爸刚回来，我们一连吃了好几天大鱼大肉，吃得有些腻了，最近只能吃些清汤寡水的，去一去油脂。” 一群小孩子很遗憾，有几个一看这比自己家吃得还差，丝毫不掩饰心里的嫌弃：“算了，我还是回家吃吧！” 几个人一走，其他人也坐不住了：“婶儿，我们走了，你们慢慢吃。” 季宁宁还不放过他们：“哎！今儿到我家来吃饭，明儿轮到谁家？唐溪唐莎明天去谁家吃啊？” 一听到这话，几个小孩子跑得更快了，几乎是瞬间在门口消失。 “咋了？咋人都没了？” 季宁宁撇撇嘴：“嫌弃伙食差呗！” 就这还有人带着孩子上门来讨说法，说季宁宁太斤斤计较，一个小孩子能吃得了多少。 季宁宁正在晾衣服，听到这邻居的话，冷笑着回道：“这位大嫂，你说我们家不好好招待孩子们吃饭？请问你家有让我们家唐溪唐莎进过门吗？有留他们吃过饭吗？你们家孩子和我家唐溪唐莎都不熟吧？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不过你今天硬要来寻晦气，我也就不不顾及快要过年了。 “唐溪唐莎和唐春阳关系好，胡丽经常留我家两个孩子吃饭，来往不往非礼也，我们回一顿饭怎么了？就招你们眼红了？再说了，你们家这几个半大小伙子，真的吃不了多少？怕不是奔着吃垮我们家来的吧？自己掂量掂量，你上门来讨说法，说得着吗？” 女人领着孩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季宁宁的手微微颤抖。 倒是那个小伙子，已经十岁出头，被人这么一通说，也知道害羞了，他挣脱了他妈的手，愤然道：“我就说不来不来，你非要来！非要再丢脸一趟！”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女人“哎”了一声，不管季宁宁，赶紧追了上去。 唐云生一早就出门去接他二弟一家。 如今过了小年，没几天就要过春节，田翠兰早几天就殷勤地把他们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 季宁宁原以为那两间屋子是放杂物的，平时还上着锁，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唐济生在村里的屋子。 唐济生和唐云生长得有六分相似，身高却比唐云生矮了一截，看着和他媳妇儿金云差不多高。 金云倒是叫季宁宁眼前一亮，长得就是一副干练的样子，眼睛十分有神，还会打扮，脱了帽子，一头打理得整齐的卷发妥帖地在后脑勺，看起来就像是从画报上走出来的姑娘。 “这就是大嫂吧？”金云一看到季宁宁，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我和济生那会儿工作走不开，没能回来参加你和大哥的婚礼，你不会怪我吧？” 她一过来，季宁宁就闻到了一股香粉的味道，果然住在城市里就是不一样啊！ “你们工作要紧，我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吗？过年一块儿聚聚也好。”季宁宁抽出自己的手，“快进屋坐着吧，外面多冷啊！老太太给你们把炕都烧好了！” 唐有民夫妇和唐文娟听到外面的动静就出来了。 “爸，妈，我们回来了。”唐济生和金云打招呼道。 一看到唐济生，田翠兰就爱得不行：“济生，你回来了？金云，赶紧把东西放回屋，马上吃饭了！” 唐有民还是板着脸，背着手，一副大家长的样子：“嗯，回来就好，一家子团圆了。” 金云和唐济生一前一后走进隔壁屋子，过了一会儿，两人又去给唐有民夫妻俩送东西。 季宁宁坐在炕沿上看着唐溪写作业，唐云生则站在八仙桌旁边，看着唐莎画线条。 原以为唐莎对书法就是一时的兴趣，没想到她还真就犟起来了，天天守着笔墨纸砚，等着季宁宁和唐云生教她写字。 “大哥，大嫂，我们可以进来吗？”唐济生在外面敲了敲门。 季宁宁赶紧站起来，唐溪也想站，被季宁宁拦下：“写你的作业。” “进来吧！”唐云生说。 唐济生和金云拎着东西走进来。 “大哥，大嫂，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们没回来，不过礼物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金云让唐济生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八仙桌上。 “谢谢！”季宁宁笑道。 “唐……这小姑娘这是在练毛笔字吗？”金云很惊讶。 在她记忆里，唐莎一直是安安静静的像个背景板，她连名字都想不起来。 唐云生看了一眼唐莎：“莎莎突然对毛笔字感兴趣，家里正好写对联余了些笔墨纸砚，就让她带着学一学！” “哦……莎莎真厉害！”金云扭头又跟季宁宁说，“嫂子，我回房换身衣服，我们去做饭吧！” 季宁宁扫了唐云生一眼，客气道：“你们刚回来，哪儿能让你们动手，我和云生来弄就好。” 金云拉着唐济生回了屋。 季宁宁扭头看向唐云生。 “你不用管，我说了过年期间的饭都是我来做，你看着俩孩子就行。”唐云生穿上加衣，推门就要出去。 “我跟你一起吧！这么多人的饭，你得做到啥时候啊，咱俩一块儿，做得快些！” 两人一起走进厨房，季宁宁惊讶地发现金云真的换了一身衣服已经坐在了灶台前点火。 看到唐云生和季宁宁一块儿过来，她也是一脸惊奇：“大哥这是……” 第34章 接风宴 “大哥掌勺。”季宁宁拐了拐唐云生的胳膊。 “你俩回去歇着吧！这儿交给我就行。”唐云生感觉自己被两个女人包围着，有点儿发挥不出来了。 金云眼里满是羡慕：“大嫂，大哥对你真好啊！不像唐济生，回家就是往沙发上一躺，等着吃饭！” 季宁宁心里琢磨着，唐济生怎么敢的呀，住着人家的房子，守着这么好的媳妇儿，他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珍惜啊！也不知道承担一点儿家务。 最终还是三人一起做了九个人的饭菜。 今天的八仙桌有点儿拥挤，季宁宁拿着碗筷进屋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落座了。 八个人正好。 季宁宁看向唐云生。 唐云生赶紧站起来：“宁宁，你坐我这儿！” 唐有民皱眉：“哪有男人不上桌的道理！” 金云放下碗筷：“今天饭菜是大嫂做的，大嫂也要上桌吃饭的。” 田翠兰撇撇嘴：“她是儿媳妇，做饭不是应该的吗？” 金云想要站起来让她，被田翠兰按住了手：“今天是迎接你们回家的，你们不上桌怎么行？季宁宁平日里吃饭都上桌，今天一天不上桌不要紧。” 唐溪和唐莎挤了挤，唐溪开口叫她：“季姨，你坐我们旁边吧！” “小孩子吃饭缩手缩脚的不好看，别折腾了，季宁宁，你自己扒拉一点儿菜去厨房吧！” 唐文娟站起来，脸色不太好看：“我和唐溪唐莎坐一块儿吧！既然是一家人一块儿吃饭，少一个都不算齐全，不该让大嫂一个人去厨房。”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唐文娟上前拉着季宁宁让她坐在自己刚刚坐的位置上，然后她拿着自己的碗筷自己找了一张杌子坐在唐溪旁边。 季宁宁嘿嘿一笑，没白疼这个小姑子。 唐济生看着气氛有些尴尬，赶紧提了两杯酒，感谢大哥大嫂这么辛苦，做了一桌好菜。 季宁宁指了指桌上的红烧肘子：“二弟，这个是金云做的，还有这个韭菜炒鸡蛋，这个猪肚汤，都是金云做的。你也得感谢感谢她呀！” 唐济生的表情有点儿尴尬起来。 田翠兰嘟囔：“金云嫁给了济生，做人媳妇儿就要给男人做饭，应该的！” 唐有民脸色有点儿僵：“团圆的日子，就不要说这些了，来来来，我们爷儿仨喝一个！” 一杯酒下了肚，唐有民的话多了起来。 他拿着杯子对季宁宁说：“季宁宁，你嫁到我们家半年多了，怎么肚子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女人的天性，就是生孩子，养孩子，伺候男人，照顾家庭，别的事又不要你操心，你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有金云啊，你和济生结婚也有三四年了，怎么也还没有孩子？我和你妈盼着抱孙子不知道盼了多久了……” 唐济生如坐针毡，看了看唐有民，又看了看唐云生：“爸，咱们家不是有唐溪和唐莎了吗？你们还稀罕不够啊？” 唐有民哼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唐云生打断了：“爸，今天这肘子炖得可烂糊了，这是你爱吃的，多吃点儿！” 唐云生担心唐有民一喝酒就把唐溪和唐莎的身世抖落出来，现在唐溪和唐莎已经大了，能听得懂。 “云生啊，你爸说的也没错，你还是趁早……” 季宁宁顺手把自己手里的骨头塞进了田翠兰口中：“老太太，我们有计划，你们这一催，说不定孩子就不来了，这事儿都是这样的，你越是着急，就越是不来，还是顺其自然，哎，他就来了！” 田翠兰被骨头塞了个措手不及，白了季宁宁一眼。 “大嫂说得对，爸，妈，你们别着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自己稳定下来才能考虑孩子的事，济生的工作有点儿动荡，那会儿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们就能回来参加大哥大嫂的婚礼了。” 金云一箭双雕，把两件事都解释了一遍。 “传宗接代就是你们的任务，别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我和你妈现在身体还算硬朗，还能帮忙带带孩子……” 季宁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不是她嫌弃，只是唐溪和唐莎被他们带成那样，他们还好意思说带孩子，真是笑死了。 她想起刚刚见到两个孩子时的模样，都像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在哪儿累了就在哪儿一躺，唐溪把田翠兰撒泼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什么事不顺心就是原地一坐，开始大哭耍无赖；唐莎至今都没和他们夫妻二人说过话，季宁宁担心唐莎不会说话，但是她问过唐溪，唐莎有时候是会和唐溪说话的，后来她也听到唐莎对着她的布娃娃说过话，这才放了心。 “你笑什么？”唐有民不满。 季宁宁忍着笑，说道：“没事没事，你们还是出去忙活吧，不用委屈在家带孩子，这样我和云生心里会有负罪感的。” 金云一看大嫂拒绝，她也拒绝了：“是啊，爸，妈，我们自己有安排，不用你们来。” 田翠兰隔一段时间都要去他们家住一阵子，每次她一来，金云都要受气。 田翠兰卫生习惯不好，经常穿着出去的鞋在家里到处走，上完厕所不洗手就拿东西给她吃，金云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看到她上厕所从不洗手，打那以后，她再也不吃田翠兰递过来的东西了。田翠兰一去他们家，金云就和唐济生有吵不完的架。 以前来唐家村，她也见过唐溪和唐莎，两个孩子只有两只眼睛还是干净的。她这个儿媳妇看不下去，帮忙洗了两回澡，才看清楚两个孩子的长相。 “先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啊，我们现在都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等什么时候需要你们帮忙了，我们一定开口！”唐济生笑着和稀泥，“爸妈，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还是开开心心地过年吧！” “对！开开心心过年，不能让人家看了咱们家笑话！这几天唐有庆家里都吵翻天了，大家都去看他们的热闹，太丢脸了！咱们家可不能这样！” 第35章 送红包 唐有庆的儿女听说自己的父亲老来娶妻，一开始并没有觉得意外，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而已，他们的父亲一个人待在村里，确实有些孤单，有个人陪着也不错，可他们得知父亲娶了个“特殊职业从业者”，一个个的都从外地赶了回来。 已经接连吵了好几天了，不知道现在消停了没有。 反正唐有庆是成了唐家村的笑柄。 他平日里自诩是大家长，管起村里的小辈来，头头是道，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如此放浪形骸，被村里的年轻人笑话了好几天。 唐有庆一直都不敢出门。 过了小年就是年，春节这几天是他们最闲的时候，季宁宁闲不住，看着唐溪和唐莎学习的同时还琢磨着怎么做好吃的。 唐云生看她那么忙，就主动接过了做饭的活儿。 “你想做什么你就告诉我，不用你亲自动手！冬天的水又冷，哪怕是井水，泡久了手也不舒服，叫我来就行，你陪着两个孩子读书写字。” 季宁宁想吃粉蒸排骨，唐云生仔细地问了做法，就出去了。 唐云生前脚刚出门，金云后脚就进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唐云生，看到他走进厨房，不由得羡慕道：“大嫂，大哥真好啊！什么都干！” 季宁宁招呼她坐下，笑着说：“他勤快，就得让他干活儿，不能惯着，越惯越懒，他就会觉得这些活儿都是你的！” 金云若有所思，又追着问道：“那济生本来就懒，我咋让他干活儿呢？” 季宁宁抓了一把瓜子递给她：“你让他干活儿，他干不干？” “干，但是都瞎搞，还得我返工！” 季宁宁了然，说道：“他不会你就教他，教到会为止，不会就一直重复……” 唐云生端着饭菜进门的时候，妯娌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金云不好意思地说：“大嫂，我之前还以为你就是个乡下女子，没什么见识，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你敢说敢做，还很聪明，什么都懂！我之前真是……我应该早些回来见你的！” 季宁宁笑了笑，没说话。 这个金云一看就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做事比较随着性子，但本质不坏，直来直去的，没啥心眼。 “你们聊啥呢？快来吃饭吧！”唐云生一喊，唐溪就扔了手里的笔，像个炮弹一样弹了出去。 唐莎还乖乖地坐着，她在等着季宁宁开口。 季宁宁从炕上下来，叫唐莎：“莎莎，走，吃饭去。” 唐莎这才规规矩矩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往八仙桌走过去。 季宁宁扭头又对金云说：“金云，你就在这儿吃吧！” 金云求之不得：“好！我才不想去跟公婆一块儿吃饭呢！每次吃饭都有一堆话要说……” 季宁宁突然停住脚步：“你不做饭，他们谁做饭？” 金云快人快语：“当然是妈……” 季宁宁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金云也意识到季宁宁是什么意思，笑道：“大嫂，我以后也要跟你一样，自己开小灶！” 田翠兰的卫生习惯真是…… 季宁宁总共就吃了一回她做的疙瘩汤，之后就跑了一天的厕所，唐溪唐莎倒是没事，可能是早就在她的手下练出来了。 一想到那一天被厕所支配的恐惧，季宁宁说什么也不敢再吃田翠兰做的饭了！ 唐文娟一坐下来，就纳闷道：“二嫂今天也不在家吃？” 唐济生没好气：“去大嫂那儿聊天，就没回来了，我去喊她，她说她要和大嫂一家一块儿吃。” 唐有民筷子一放，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早就说了一家人不要分开吃饭，怎么回事？” 唐文娟站起来：“就是！不能分桌吃饭，我去叫他们！” 她一溜烟跑到唐云生屋子里，一开门，屋子里的香气扑面而来。 “大哥，大嫂，我蹭饭来了，你们不会嫌弃我吧？”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季宁宁忍住笑：“自己盛碗饭来！” 唐文娟刚刚一落座，金云就开口了：“大哥，大嫂，我刚刚想了想，我们正月里前前后后在家也要待上将近一个月呢！总不能一直都在你这里蹭饭，不然这样，我们几个大人搭伙轮流做饭，大哥大嫂一块儿，我和娟子一块儿，轮到你们的时候就你们家出菜，轮到我和娟子就我来出菜，好不好？” 季宁宁和唐云生点头：“当然可以，我们家人多，可是占了便宜了！” 唐文娟笑：“最占便宜的应该是我，我都不用出菜！” 金云说：“你现在还没成家，等你结婚了再出菜！哎对了，我听说你现在还要继续念书，是打算参加高考吗？” 唐文娟“嗯”了一声：“大嫂给我找了个厂，年后就去上班，等到高三开学，她还给我去找学校，以后就去市里上学！” 金云：“去市里上学好！市里的老师教学水平高，听说市里的学校，高三学生每个礼拜还有半天休息，你休息的时候就到我家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唐文娟放下碗筷，郑重地说：“大哥大嫂，二嫂，你们对我的帮助，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行了，赶紧吃饭吧！以后你对你侄子侄女好一些就好！” 季宁宁摆摆手。 “那是肯定的！” —— 除夕当天，唐云生拿着两个红包，进了田翠兰和唐有民的屋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脸疲惫地出来。 “你干啥去了？”季宁宁低声问道。 唐云生目光看向里屋：“今晚给唐溪和唐莎的压岁钱，我给他俩送过去，不然他们不会给的。”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孙子孙女，他俩怎么会上心。 “以前你也是这么干的？” “对啊，总不能让小孩子觉得爷爷奶奶一点都不爱他们吧！” 季宁宁摸了摸他的头：“你还挺会的嘛！” 唐云生歪着脖子躲过她的手：“这是你能乱摸的吗？” 季宁宁不服气了，踮着脚尖高高举起手，她还不信了，偏要摸到！ 两人在门口打闹起来。 金云一开门，就看到他俩在门口打情骂俏：“哎哟，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第36章 年终会议——家庭版 季宁宁立刻收回手，嘿嘿笑着：“没有没有！金云，你早上想吃咸的还是甜的？” 她打算煮个红枣茶，昨晚上煮的茶叶蛋热一热，再加上蒸糕和包子，咸的甜的都齐了。 金云打了个呵欠：“我都想尝尝，大嫂你的手艺做什么都好吃！” 田翠兰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地端着刚刚冲好的糖鸡蛋进了屋，还不忘在院子里喊了一声，让唐济生过来吃早饭。 在金云锐利的目光下，唐济生硬着头皮讪笑：“咱们跟爸妈一年也就这几天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你不愿意去，也不要拦着我去吧？” 金云哼了一声：“我不拦着你，不过你也要搞搞清楚，你爸妈哪些话该听，哪些话是破坏团结的，再像上次一样搞得我们都不高兴，我可是真的会跟你离婚的！” 唐济生的笑也维持不住了，嘴角的肌肉僵住：“你也不用每次都拿离婚来说事儿吧？” “我说了怎么了？你爸妈当搅屎棍，难道我还只能逆来顺受吗？我告诉你唐济生，我就是这么个性格，谁都别想拿捏我，你爸妈想教育我，问过我爸妈的意见了吗？” 唐济生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过年了，咱们高高兴兴的，别说这些伤感情的话！你去大嫂那儿吃饭吧！” 说完，唐济生就进了唐有民的屋子。 金云今天的脸色不好看，季宁宁叫上她一块儿打扫卫生，贴春联。 正好他们家多出来一副对联，看金云不高兴，让她拿回去贴着玩。 金云想起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唐莎在屋子里练毛笔字，笑道：“这就是你们自己写的对联啊？” “嗯，你那一副是我写的，怎么样？” “那你们家那一副是大哥写的？” 季宁宁点点头。 “真好！”金云的语气的充满了羡慕，“你们真是琴瑟和谐啊！哪儿像我们家那个，平时住在市里还是人模狗样的，一见到他亲爹妈就跟失了智似的，什么都听他爸妈的！” 季宁宁给她把对联刷上浆糊，递给她：“以后慢慢就会好了，你再好好调教调教！” 金云把对联贴好，问道：“大嫂，今天年夜饭都要做什么呀，三家都得出人，我家我来！” 唐文娟也从屋子里走出来：“我也来！” 年夜饭的菜单是唐云生一家子商量出来的，主要是唐溪和唐莎对这半年季宁宁的手艺的总结，很多东西唐溪也不知道是什么，季宁宁和唐云生连蒙带猜地定了好几个；唐莎更抽象，她画了几幅画，季宁宁绞尽脑汁，总算没让她失望。 一桌年夜饭，大半桌都是荤菜。 看得一桌人直流口水。 这一次唐云生长了记性，排座位的时候让季宁宁留在屋里，自己去做收尾的工作。 唐有民又有话说，他嘬了嘬后槽牙，皱着眉头：“云生媳妇，你作为一个女子，怎么好让自己的男人伺候你呢？你还往这儿一坐，像什么样子？” 这两个老东西，一天不找事儿就闲得慌。 不跟他们一块儿吃饭他们要叫，跟他们一块儿吃饭他们又要生是非。 今天本来是好好的大年夜，她都已经做了饭，还这么叽叽歪歪的，拿什么长辈的架子？ 季宁宁皮笑肉不笑的：“咱国家法律也没规定不能让男人去干活儿吧？” 田翠兰哼了一声：“你出去看看，哪家不是女人在干活儿的？我看你们做个饭还要拉着云生一起，那是他该干的吗？” 唐文娟小声说：“大哥自愿的，大哥干得可高兴了……” “你闭嘴！你要是不想高考了，明天就给我嫁人去！”唐有民瞪了她一眼。 唐文娟撇了撇嘴，拿着筷子低下头。 唐云生对着唐有民和田翠兰使了半天的眼色，田翠兰才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把红包拿出来：“唐溪，唐莎，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俩孩子年纪小，不看脸色，唐溪笑嘻嘻地收了红包。 其他人见状也都拿出红包，祝他们新年快乐。 金云对着季宁宁挤眉弄眼，在饭桌上就无声地抱怨起来：饭菜很好吃，人很讨厌！给小孩子红包都抠抠搜搜的！ 季宁宁忍不住笑了，要是金云知道这红包都是唐云生给老两口装样子的，岂不是要笑死！ 吃完饭，唐溪和唐莎溜出去找唐春阳。 唐云生给他们买了擦炮和摔炮，早好几天他们就想玩，每天看一遍，就等着除夕和春节的时候大展身手。 夫妻俩前后脚进了屋，季宁宁神神秘秘地从炕头的柜子里拿出来账本和存折。 “这半年，我也没有仔细跟你说咱们家的存款，明天开始就是新的一年了，咱们现在就算是开一个小会，总结一下这半年来生活的各个方面！” 唐云生见她郑重其事，还以为要说什么严肃的话题，结果就是这么一件事，害得他担心了一下。 他忍不住笑出声：“行，那你说说，我们怎么总结？” 季宁宁一脸严肃，对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很不满意，拍了一下他的手：“你认真一点！这可关乎到我们之间的信任问题，以后每一年年终的时候，都得有这么一个总结的会议，也算是给前一年的生活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唐云生手上的冻疮虽然每天都擦药，但还是没消下去，不过也没有继续恶化，还是有些红肿的状态，被季宁宁一拍，他觉得有些痒，一直痒到了心头。 他以前的老婆是父母之命，自己那时候年纪也小，没有什么娶媳妇儿过日子的想法，几乎大半年才回来一趟，后来又抱回了唐溪唐莎，那女人自己也犯了些错误，两人干脆以孩子为由，离了婚。 之后的好几年，唐云生都以为自己不会再结婚，甚至想自己把唐溪唐莎带大，互相有个依靠。 可田翠兰和唐有民不同意。 “一个男人，屋里怎么能没有女人操持，说出去不是要让人笑话吗？”唐有民说。 田翠兰更直接：“你不赶紧娶个媳妇儿，难道要我一直给你带孩子啊？” 他一开始，确实是抱着娶个老婆回来养孩子的念头，可是季宁宁把工资取出来一部分让他带着去海市买烟抽，搞好同事关系的时候，他又改了主意，有人关心他的感觉真好啊！ 唐云生收敛了笑，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行，你先想着，那我先来说。”季宁宁早就准备好了，她把自己在服装厂挣的钱都记了下来，唐云生的工资另外记录，每日的开支流水精确到分，每一笔都有记录可查。 第37章 超前点播 “这是这半年咱们的总结余，一共是五百块零三毛七分，你的收入在这儿，这是我的。”季宁宁指着账本上说，“这里面孩子的支出占大头，等到孩子上学了，咱们还有学费书杂费之类的，这一部分是不能省的。” 唐云生点头：“嗯，咱们有存款，每个月还有工资，这一部分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季宁宁接着说：“其他的，就是你妹妹上学的事，我把她介绍到服装厂里上班，建议她先上半年班，再去读书，这是她自己的事，就该她自力更生。我原先想着，我们要不要资助她，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否决了，有几方面的考虑，一则，我们自己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二则，你妹妹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哥哥；再者说，你现在让她没有负担地接受了你的好，怕是以后就有无穷无尽要你帮忙的地方……” 唐云生听得连连点头：“是，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样也好，人还是得自食其力，我当初到海市也是凭着自己的能力闯的，她现在还有人替她找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嗯，我就是跟你说清楚，免得以后你埋怨！” 唐云生笑了：“你做事这么周全，我只觉得自己在外面只有工作，而你在家既想着法子找工作，还要照顾孩子，太辛苦了！我没法儿管到家里这些琐事，让你费心了！” 他盘坐在炕上，看着季宁宁，越看越觉得心安。 季宁宁摆手：“哎！你别觉得我说这些就是来向你邀功的！我带了半年的孩子，唐溪就是平日里有点卫生习惯不太好，脾气不太好，有时候会撒泼，这些都好改，主要是唐莎，这半年，还是没跟我说过话，不过现在也会跟我有一些简单的互动，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唐云生以前根本就没想到孩子给田翠兰带会有什么问题，他一个人在海市工作，也顾不得这么多，他拉着季宁宁的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谢谢你，宁宁，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唐肃交代……” “你不也说了吗？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好好对他们不是我们该做的吗？” 唐云生揉着季宁宁软软的手，说道：“我在海市已经拿到了分房资格，不过还要排队等，等过了年上班了，我回去再问问，海市的学校我都已经问好了，离着我们厂有点儿距离，平时需要接送，到时候我看看上下学的时间，我来就行！” 季宁宁还算满意：“行！哦，对了，那个帮你挑礼物的大姐，你得好好谢谢人家，这一次也是她挑的吧？眼光真好，我很喜欢！” 说着，她起身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轻巧的乳白色长款羽绒服，还有收腰设计，搭配黑色的束脚裤，一双靴子又轻便又洋气。 “你放心吧！我也没空着手去找人家帮忙！”唐云生把唐溪唐莎的衣服也拿出来，放在两个孩子的床头。 季宁宁知道他自己没有新衣服，从炕头扒拉出来一身，献宝似的：“看！你那些大棉袄也别穿了，浪费你的好身材！” 她特地设计了一身西装大衣，找料子还找了很久呢！还用了唐文娟找来的布票，不过在手工上，季宁宁多给唐文娟算了些钱。亲兄弟，明算账，做事不能让人家觉得不舒服。 “你不怕冷，就没给你用太臃肿的料子，你试试！” 季宁宁抖了抖衣服。 唐云生把身上的棉袄脱了，穿上排扣大衣，一下子那偶像剧男主的味儿就扑面而来了。 季宁宁赶紧把裤子和鞋拿出来：“都换上，都换上！” 唐云生无奈地一边换上一边说：“明天不是就穿上了嘛……还这么麻烦……” “你懂什么？明天就要穿出去给大家看了，我这是超前点播！” 季宁宁给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他就是个衣服架子，穿棉袄都比村里其他人好看很多，更何况是这个年代少有的带设计感的衣服。 她退开几步，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可以原地出道了！” 季宁宁有时候说的话总是让他听不明白。 在她的指导下，唐云生做出了几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季宁宁连连感叹，要是有个相机就好了，能把他现在的样子保存下来。 唐云生不太懂她在想啥，插嘴道：“你要是想拍照，咱们可以去镇上，镇上就有照相馆，过了年初五咱们就去！” “那也行！哎，对了，你刚刚去放衣服，有没有看到他们的红包？” 唐云生不明所以：“都在床上放着呢！” 季宁宁拿着煤油灯去看。 几个红包都散落在床上，出去得着急，他们没有藏起来。 季宁宁放下灯就去拆，唐云生拿给老两口的红包她记得，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二毛钱。 唐云生拿着五毛钱哭笑不得：“我另外给他们十块钱，让他们给红包，红包里我包了一块钱，没想到他们……” 这点钱也要克扣下来，季宁宁撇撇嘴，又去拆唐文娟和金云给的，小姑子和弟妹都敞亮，一人一块钱，季宁宁记在心里。 春节当天，季宁宁特地用上了唐云生带回来的化妆品，好些东西对她来说都是老物件，她还真不会用，最终还是金云过来帮忙给她化了妆。 “大嫂，你可真好看！”金云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愈加衬得她脸上白得透光。 季宁宁看着镜子里，笑嘻嘻地：“我可当你说的是真的了！” “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金云嗔道。 小孩子们早就出了门，挨家挨户拜年讨糖吃。 家里的男人和女人分开去拜年，唐云生唐济生也出去了，她们妯娌两个和唐文娟慢悠悠地吃了早饭才出门。 中间还有不少人过来串门，看到她们几个穿得时髦，又打扮得漂亮，都夸唐有民和田翠兰有福气，儿子都有出息，闺女和儿媳妇也都漂亮。 唐有民弯了一整年的腰终于挺直了。 唐文娟低声嘀咕：“哼，明年我要让你们知道，漂亮只是我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季宁宁和金云偷偷笑了。 第38章 我不跟你过 今年村子里除了季宁宁这一个新娘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新娘子。 那一个新娘子家里的气氛不太好。 她们三个挨家挨户地吃瓜，到唐有庆家的时候，这个瓜基本上已经吃得完整了。 原来这个戴花老太太原来就是唐有庆的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很好，奈何唐有庆家里不同意，生生拆散了一对小鸳鸯。 别看现在唐有庆好像很厉害似的，其实就是个软蛋，几十年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好不容易等到老伴儿死了，他终于可以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在一起了。 “啧，”季宁宁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唐有庆还是挺长情的！” “拉倒吧！”金云吐掉嘴里的瓜子皮，“自己是个软货，不敢跟爹妈争，现在装什么大情种，时过境迁，那人还是原来的人吗？我听说那老太太是戴花的，以后日子可难过了！” 唐文娟点头：“我赞同二嫂说的！” 三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唐有庆家的门，屋外已经凑了一帮人，屋里不知道在吵什么。 问了外面围着的人，才知道原来是那戴花老太太的另一个姘头找上门来了。 “什么姘头，不是！人家有结婚证！”另一个人补充道。 正说着，里面又吵起来。 “我和她领了证，你唐有庆有吗？国家不承认有什么用？你把我媳妇儿带回家，你还睡完成媳妇儿！拿钱来！”一个老汉儿拍着桌子大喊道。 老太太哭唧唧的声音随后传出来：“你打我，我不跟你过，我要跟有庆过！” 唐有庆疲惫极了，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老太太已经结婚了，也怪他，应该先提出去领证再摆酒的。 “她不想跟你过，你初五过后就赶紧把婚离了，我们再去把证补上，就合法了！” 那老汉儿不搭理唐有庆，扭头跟老太太说：“我以后不打你了，你跟我回去吧？”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慢吞吞地说道：“那你不打我了，我就跟你回去吧！” 唐有庆从椅子上跳起来：“那我呢！” 老汉儿冷笑一声：“你？你睡了我老婆这么久，给钱！” 唐有庆的脸都绿了！ 傻子唐有金也在人群里看热闹，听到这一句话，不知怎么让他兴奋起来，他大喊：“你睡了我老婆！给钱！给钱！” 门口的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唐有庆的子女本来不想管这事儿，可现在看到那老汉儿想要敲诈他们家钱，立刻不干了，跳出来和老汉儿夫妇大吵起来。 “咱走吧！也不知道吵到啥时候是个头，早上没吃饱，我都饿了！”唐文娟天生就不是吃瓜的料。 “走吧走吧！翻来覆去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那唐有庆一家不想给钱，老汉儿就是来要钱的，哎！”金云摇摇头。 季宁宁见她俩都想走，于是也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唐云生还在丁海成家里打牌，眼看着到了饭点，他笑着起身要给旁边的人让位置。 丁海成不满，喝了一口茶叶茶：“你这小子，今年是吃错药了？往年不都是你坚持到最后的吗？今年娶了媳妇儿不一样了？赶着回去给媳妇儿做饭啊？” 周围的人都笑了，戏谑地看着唐云生。 唐云生面不改色：“对啊！我不跟你一样，平时都在家里，能帮衬媳妇儿，也能陪着媳妇儿，我这样在外头工作的，也就这几天能陪着她和孩子，可不就是得多花点时间在家里嘛！” 丁海成脸都皱成一团，酸得牙疼，嫌弃地摆手：“赶紧走，走！” 兵荒马乱的一天结束后，季宁宁开始头疼第二天回娘家的事儿。 “明天跟你回娘家，我还把唐溪唐莎送到丁海成那儿吧！”唐云生安排道。 毕竟唐溪唐莎不是季宁宁亲生的，带过去不是让娘家那边的亲戚恶心嘛！ 季宁宁坦坦荡荡：“带着吧，不然唐溪唐莎会觉得咱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唐云生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这事儿还是听我的，你是第一年回去，带着他俩不合适，等过几年，或是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再说。” 季宁宁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也就不再推辞：“行，那明天先把他们送到唐春阳家，他们小孩子一块儿玩，不需要大人看着。” 次日一早，季宁宁拎着东西就要走。 金云万分不舍：“大嫂，你可要早点回来啊！” 她和唐济生是两头轮流过，今年在唐家村要待到正月十五之后，看到季宁宁回娘家，她看什么都索然无味起来。 唐云生依旧是借了摩托车，给季宁宁戴好狐皮帽子，围上围巾，他才放心地上了车。 骑摩托车速度就快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季家埠。 季安安和季平平在门口吃早饭，看到他俩回来，季安安翻了个白眼，继续吃饭。 季平平收了碗往屋里跑：“爸，妈，大姐回来了！” 郭水仙从屋子里冲出来，拍着季宁宁的后背：“你这个死丫头，恨心这么大，半年都不回来看看？” 唐云生把东西往屋子里送：“妈，给您和爸从海市带了些东西，你们记得吃！还有些给弟弟妹妹带的吃的，都是海市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 郭水仙连连点头：“好好，你们快回屋，吃饭了没？我给你们端饭！” 季龙成背着手从屋子里踱出来：“回来了？” 季宁宁皮笑肉不笑地叫人：“爸，妈。” 唐云生比上次来的时候主动多了：“爸！宁宁一早就在安排给你们带什么东西，可积极了！” “回屋吃饭吧！” 季宁宁不咸不淡的表情让季龙成有点儿拿不定，不过看到唐云生这样子，他心里有了底。 季宁宁也没客气，坐在堂屋里等着。 季平平很高兴，拉着大姐的手絮絮叨叨地：“大姐，你怎么半年多都不回来，你年初还说我生日的时候要送我一本书呢！我生日你都不回来！” 季宁宁还真是忘了这回事儿，孩子爱读书是好事儿，她连忙认错：“刚刚到你姐夫家，事情多得很，我忘了这茬儿了，这事是大姐做得不好，等过几天大姐去市里，给你多挑几本书！” “真的？”季平平眼睛里闪着光。 季龙成啪嗒啪嗒地抽着烟，吐出来烟圈：“姑娘家，读那么多书干嘛？年后你二姐就要说婆家了，等你二姐嫁出去，你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 第39章 季平平过了春节才十四，季安安也才十六，这季家的爹妈真是作孽啊！ “她们还小，这么着急找婆家干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兴当年那一套呢？”季宁宁皱着眉，毫不客气地说道。 季龙成把手里的旱烟一摔：“你是回来拜年的，还是回来找事儿的？” 季宁宁刚想回话，郭水仙端着茶水和瓜子出来：“大过年的，你们就别吵了……宁宁，安安自己谈的对象，男方家里已经过来看过了，我们对那小伙子也满意，是个读书人，听说现在也在准备高考，那家人对安安也不错……宁宁，你也别怪我们没给你说成亲事，都是那个顾川自己不争气，他家里人也胡搅蛮缠，不然……我们家两个闺女都嫁给读书人，不比现在强多了？” 季宁宁怀疑这个娘家妈是故意在唐云生面前提起此事，就是为了转移话题。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唐云生的表情，果然，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垮了下来，把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他起身说道：“我出去买点儿东西。” 他肯定生气了。 郭水仙撇撇嘴：“本来就是个离婚带娃的，还摆什么架子，进门的时候还装得那么好……宁宁，你跟妈说说，他在家欺负你吗？他那两个孩子混蛋不混蛋？妈跟你说，你还是早点生个自己的孩子傍身，那两个孩子你就丢给你婆婆带，专心把自己的孩子培养出来……” 季平平往季宁宁手里塞了一个糖，插嘴道：“我看姐夫对大姐挺好的，你看大姐身上穿的衣服，咱们村里有几个能穿上的？我就看到英子姐穿过。还有大姐头上的帽子，真好看。” 郭水仙脸一板，一巴掌拍在季平平的后背上：“你一个小丫头胡说些什么，净会看表面功夫，你知道平日里那人是怎么对你大姐的？” 季宁宁笑了：“妈，既然你这么关心，怎么从来都不去唐家村看看我？也没见你打听打听唐云生的为人，但凡你去问两句，就知道我刚开始在唐家村有多难熬了。” 季龙成眼一瞪：“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有事，你妈在家里这么多事儿，还要照顾你两个弟弟，哪里有空管你的事？” “哦，我妈忙，爸，那你呢？” 季龙成一张老树皮一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宁宁，你去把荣宗和耀祖叫起来，他们还不知道你回门了呢！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一点儿也不像他们的姐姐，又勤劳又肯吃苦！” 郭水仙三两句，就把季安安和季平平说得眉开眼笑。 季宁宁往椅子上一摊：“我不去，我是嫁出去的姑娘了，是客人，哪儿有叫客人干活儿的道理！” 季安安也不是傻子：“我也不去，那荣宗和耀祖会发脾气的！” 郭水仙期待地看着季平平。 季宁宁站起来：“平平，你跟我出来一下，刚刚你姐夫出去买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买点儿饮料，别到时候吃饭的时候没有饮料吃得不痛快！你跟我去拿。” 季平平立刻跟着季宁宁走出去。 郭水仙臊眉耷眼地看了看季安安。 从屋子里走出来，虽然外面比里面冷一些，季宁宁却感觉十分畅快。 “平平，你现在还读书吗？” 季平平缩了缩脖子，身上的棉袄还是季宁宁当年穿过的，不知道倒腾了几手，早就不暖和了：“今年还读，爹说今年下半年读完就不读了，赶紧去找个活儿，存两年钱，就要说婆家了。” 她像是对未来的路一无所知，似乎读书也可以，嫁人也行。 “那你还想不想读书了？” 季平平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想读书，家里也不让啊，荣宗耀祖两个人肯定是要读的，我一个女孩子，他们就希望我早早地嫁人，给荣宗耀祖攒彩礼钱……哦，对了，大姐，妈要是找你要钱，你可千万不要答应给她，我年前听到爹妈在商量，说你拿走了全部的彩礼，他们都没能给两个弟弟存下一点儿彩礼，所以还想从你们要，具体的不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别给他们钱！” 季宁宁看着平平义愤填膺的样子，笑着说：“好，不给他们钱，你自己想想，不读书，你还能做什么，要是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回去读书。” 季宁宁把唐文娟的方式告诉了季平平：“他们不是让你去打工吗？你就去打工两三年，攒下一笔钱来，到时候我给你找学校，离他们远远的。不过你这两三年，可千万不能把心打工打散了，可能会很辛苦，你要做好准备。” 季平平听了唐文娟的案例，下定了决心：“大姐，我一定要读书，要离开这儿，我不想在这个家里待着。” 做那两个男孩的血包。 季宁宁点点头：“嗯，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你姐夫。” “你知道上哪儿找他？” “大概吧！” 季平平将信将疑地走了。 这个年代就是这么不方便，没了手机，找个人都抓瞎。 不过唐云生总共也没来季家埠几回，他也没有别的娱乐，在唐家的时候，一郁闷就会去屋后的河边上抽烟。 季家埠一进村就有一条河，季宁宁沿着河走，很快就看到了唐云生。 他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睛吞云吐雾，手里拿着几块小石子，自娱自乐地打水漂。 季宁宁也学过几回，不过她掌握不好力度，试了几次之后就放弃了。 只见唐云生倾斜着身体，平着往河里丢出去一颗石子，石子在河中起伏跳跃，几乎到达对岸才失去了动静，水面上留下一连串的涟漪，圈圈散开，很是好看。 “好！”季宁宁忍不住喝彩。 唐云生从口中把烟拿下来，扭头看到季宁宁：“你怎么找到我的？” 季宁宁走到他旁边站着：“你在季家埠又不认识别人，除了河边还能上哪儿玩？” 唐云生安静下来。 “我不知道我妈会说那样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季宁宁扯了扯唐云生的袖子，“你也不用对她客气，你看你妈说话刺挠我，我从来都不忍的！” 第40章 发财了 唐云生叹了口气：“本来这次过来还想给你爸妈留下一个好印象，没想到他们还是对我有偏见。” “我在家的时候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你对我好就行，干嘛还要讨好他们啊，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好不好？” 季宁宁有意哄他，软软的语气跟她平日里泼辣爽利的样子大相径庭，唐云生一时有点儿摸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只觉得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似乎有一根羽毛拂来拂去，搞得他心里痒痒的，想亲她。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低下头，朝着季宁宁凑过去，却被季宁宁凉凉的手捂住了嘴。 近在咫尺的季宁宁狡黠地笑：“嘿嘿，这光天化日的，影响不好，咱们还是回去之后再说吧！” 唐云生无奈地拉下她的手，护在自己手心里：“怎么手上这么凉？” “还不都是为了找你？走走，咱们去买饮料。” 拿着饮料回来后，季荣宗和季耀祖已经坐在了堂屋里，两张几乎一样的黑胖脸，似乎比上一次回门的时候还要大一圈。 一看到季宁宁进来，季荣宗就指着季宁宁头上的帽子喊：“妈，我要大姐头上那帽子！” 郭水仙一脸为难地看着季宁宁：“宁宁啊，你弟弟想要，你就给他吧，妈以后给你买个好的。” 季宁宁又不是傻子：“既然你要买，干嘛不直接给荣宗买个新的，我这个旧的都戴了好久了，旧东西你们也要？” “我要，我要！”季荣宗着急地跺脚。 郭水仙也急了：“宁宁，你不要惹你弟弟哭，快给他！” 沾上两个儿子的事儿，郭水仙在女儿面前就维持不了“慈母”的形象了。 “我不给，这是云生送我的礼物，我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季荣宗一听她不给，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这下屋子里乱了套，季耀祖听到季荣宗要那个帽子，他也吵着要，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嚎得大声，季龙成怒声朝着季宁宁吼：“他要你就给他啊！你惹他干嘛？”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乱糟糟的，季安安早早地躲进了屋子，季平平朝着季宁宁猛使眼色，拉着两人赶紧离开战场。 …… 不欢而散。 季宁宁在的摩托车后面想想就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唐云生大声问。 季宁宁不敢抱他的腰，担心他一个不稳摔出去，于是揪着他的衣服说道：“平平说我爸妈想要问我要钱，没想到今天一通闹剧，他们谁也没能张开口！哈哈，季荣宗和季耀祖这两个坑爹玩意儿！” 唐云生听她这么说她弟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季宁宁转念一想，季平平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心里也太压抑了，不知道她能不能调节好自己的状态，尽快振作起来，好好读书，走出牢笼。 回到唐家，她反而觉得舒服了不少，金云第一个迎出来：“大嫂，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宁宁摇头：“唉，一言难尽，你们中午有剩饭没有，我和云生还没吃饭呢！” 一转眼，元宵节就结束了。 唐云生和唐济生夫妇相继离开，年也彻底过完了。 唐溪平日里自诩男子汉，看到他爸离开，也忍不住弹下男儿泪，连鼻涕泡都淌出来了：“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唐云生一手抱一个：“等下次我回来，就是咱们一块儿去海市的时候，咱们就可以一直在一块儿了！” “真的吗？”唐溪惊喜地问。 连唐莎眼里也露出几分欣喜。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们拉钩！” 唐溪心满意足地下了地，依依不舍地看着唐云生。 唐云生抱了抱季宁宁：“又要辛苦你一阵子了，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嗯！全家福等洗出来我去拿，下回你回来，或是我们搬去海市，你就可以看到了！” 唐有民也背着自己的家伙事儿离开了唐家村，开启了新一年的劳动。 第二天，季宁宁就带着唐文娟去了一趟市里，一进办公室，郑厂长就给她俩封了个红包。 “新年快乐，开工红包，大家都有的！”郑厂长笑眯眯地说。 季宁宁和唐文娟受宠若惊：“谢谢厂长！新年快乐！” 交上了下一季的设计图和样衣，厂长看完后觉得很满意：“宁宁，你的设计一直都让我觉得惊喜！你总有一些让我意想不到的点子！” 郑厂长给她看了冬款和春款的销售情况，白纸黑字，在没有电商和电视宣传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卖出了几万的货款！ 季宁宁一脸惊喜：“厂长，这是……” 郑厂长拍了拍她的肩：“宁宁，这是我们的毛利润，等财务把账算出来，下次过来，就可以把前一个季度的钱算给你了！” 季宁宁晕乎乎的，她以前是个心理咨询师，工资也就那样，有时候还有人想白嫖，咨询费都不给，现在靠自己的能力赚到这么多钱，她甚至钱还没拿到，就已经想好怎么花了！ 送唐文娟去宿舍的路上，季宁宁心里还在盘算着。 “大嫂，我自己来吧，你快回去画图，你在我这耽误的时间得挣多少钱啊！”唐文娟刚刚看到那一串数字，吓得她狠狠地抓住了季宁宁的手。 季宁宁笑了，麻利地帮她铺床，还问她带没带着书。 “你在这儿待半年一定要记得，不能分心，除了工作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就是看书读书，千万不能把功课落下了，以后回学校可不好补了！” 唐文娟点头：“放心吧，大嫂，你不是还要过来嘛！随时抽查！再说了，二嫂不是也说了要过来找我？” 金云走之前泪汪汪的，说以后休息的时候就来厂里找唐文娟，还让她们多去家里玩。 “行，下次我过来的时候咱们一块儿去你二嫂那儿！” 季宁宁一想到自己挣了那么多钱，恨不得立刻就告诉唐云生，可恨现在没有电话，写信过去又不能立刻得到他的反馈，她更想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唐云生的惊喜表情、语气。 不然去找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压不下去了。 第41章 昨晚没睡好? 匆匆回到家，唐溪唐莎又让季宁宁傻了眼。 如今唐文娟进了厂，她不想把两个孩子托付给田翠兰。不说唐溪，唐莎好不容易和她亲近些，再让她感觉到被抛弃，一定会有反作用的。 她尝试着带着东西和钱，领着俩孩子去找胡丽。 胡丽在家带孩子，唐春阳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身上也还算清爽，胡丽要照顾四个孩子，粗糙些也难免。 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她给足了钱，胡丽额外收入一笔，她自然是兴冲冲地答应了。 “你放心，唐溪唐莎我肯定要比自家的几个要上心些！”胡丽眉开眼笑，她又想起什么似的，“不过宁宁，云生不是刚走吗？你怎么就要去找他？” 季宁宁也知道财不外漏的道理，于是找了个借口：“这不是刚刚才发现他有东西落在家没带，担心他在海市需要，我给他送过去嘛！” 胡丽不疑有他，赞道：“你可真有心！要是我，自己落了东西自己回来拿！” 季宁宁讪笑着，嘱咐了唐溪和唐莎几句，让他们在别人家一定要注意点，她最多三天就回来接他们。 唐溪有了小男子汉的样子，拍着胸脯说一定会照顾好妹妹。 唐莎难得主动有了反应，拉着季宁宁的手不说话。 季宁宁摸了摸她的头，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听到唐莎小声在她耳边说：“妈妈，早点回来。” 小女孩软软的声音像一把小锤子，锤在季宁宁心上。 一瞬间，好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丢入一块石子，季宁宁抱着唐莎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久，甚至不去海市的念头都冒了出来，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压下去了。 “好，莎莎数一数，天亮三次，妈妈就回来。”季宁宁轻声说。 或许是有了对唐莎的承诺，季宁宁回去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加快了很多，一想到唐莎愿意跟她说话，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好在时间还早，她搭晚上的船，半夜就到海市了。 船上人不多，去海市的船不少，鲜少有要坐夜船的，就算有，也多是男人。 “大嫂，你怎么一个人坐船出门啊？海市有没有人接你啊？”她刚刚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就有人来试探。 季宁宁心里冷笑，要不是为了赶时间，她断不会这个时候出来，不过遇上这种事儿，她也不会害怕。 她害怕地抓紧了自己的包袱，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季宁宁面带恐惧、语无伦次地说：“大哥，我不走、不走不行啊！刚刚砍了几个人，他们要是追上来咋办？我、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的，大哥，我、我不会被抓去坐牢吧？我真的不想的……” 说着，她的表情又一变，逐渐冷酷起来：“他们也是活该，我说了不要招惹我，他们不相信，被砍了也是他们应得的！” 听到季宁宁接着描述起她砍人的血腥画面，那几个来搭话的男人默默地离她更远了些——这女人就是个疯子，他们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看到他们害怕的样子，季宁宁翻了个白眼。 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馒头啃着，她心里惦记起寄住在胡丽家的两个孩子。 胡丽正张罗着给孩子们做饭，唐春阳领着几个小孩儿在屋子里乱窜。唐桂生皱眉抱怨：“这个季宁宁就是唐云生娶回来带孩子的，她怎么把孩子往屋里一扔就走了？还送到我家来，本来家里孩子就多，又多了两个，这是要我死啊！” 胡丽白了他一眼：“难道当初你娶我回来也是为了让我带孩子？” 唐桂生不敢说话了。 “再说了，季宁宁走之前你知道给了我多少钱吗？五块钱！孩子们吃饭的钱另外给了三块，还送来了咸肉腊肉排骨，你想想，两个孩子吃得了这么多吗？咱们家几个孩子，他家几个孩子？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拎不清的玩意儿！” 唐桂生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么多！”这比他在外头挣的还多啊！ 胡丽哼了一声，说道：“你就是个短视的！我看那季宁宁也是个有本事的，能挣钱，也会哄人，唐云生往年回来的时候都是冷冰冰的，今年活像变了个人似的，大年初一你看着没，那穿衣服打扮，活像个城里人！我们去串门的时候，好几个年轻的姑娘媳妇都问，这唐云生今年是发了大财了还是咋回事，看着还比往年俊不少哩！” 唐桂生点头：“今年看唐云生的确不一样，人模狗样的……” 胡丽又叹气：“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算是看出来了，男人打扮起来，就招人稀罕，不知道季宁宁有没有这个准备，她和唐云生可才结婚不到一年，唐云生又一直不在家，没有稳固下来，要是被别的女人钻了空子，季宁宁……” “行了行了，这别人家的事你就不要那么操心了，咱们拿了她的钱，好好给她照顾两个孩子就是！”唐桂生看着锅里的炖腌鱼，咽了咽口水。 —— 季宁宁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外头还是一片漆黑，她找码头的人问了招待所的位置，好在并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晚上毕竟还是不安全，她打算先睡一觉，等第二天再找车直接找到厂里去。 招待所的环境不太好，临靠着水边，被子褥子都是潮乎乎的，季宁宁又累又困，也没能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憔悴极了。 她赶紧收拾好东西，打着哈欠下去找招待所的人问路。 兜里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她直接打了一辆车直奔厂区。 虽然很贵，不过季宁宁安慰自己，穷家富路，她都已经累成这样了，这是她应得的。 汽车就是快，不到半小时就把她送到了“建安木材厂”。 季宁宁费了一番波折打听到唐云生所住的地方，今天他们还没有上班，主要就是打扫办公室卫生，做一些准备工作。 唐云生看到季宁宁的时候，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 “你怎么过来了？”他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又握住她的手，“不是刚离开一天吗？这么离不开我啊？” 季宁宁白了他一眼，这人，越熟悉就越油嘴滑舌起来。 “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不能写信告诉我？还要你亲自跑一趟？”唐云生领着她走进自己的宿舍，让她坐着，他忙忙碌碌地给她倒水，拿吃的。 这会儿他才定睛看着季宁宁：“怎么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第42章 咱以后也买! 季宁宁应景地打了个哈欠：“你看看现在才几点，我昨天坐夜船过来的。” 唐云生上下打量着她，还担心地四处摸了摸，生怕她少了什么：“你胆子可真大！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夜船多危险啊！你没事儿吧？有没有被伤到？” “没事儿没事儿！”季宁宁摆摆手，“我多聪明啊，他们都没敢近我身！” 唐云生听她说完，松了口气，但还是心有余悸：“回去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坐夜船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白天回去，回去了就给我写信，好不好？” 看他跟哄小孩儿似的，一双眼睛亮亮的，里面盛满担忧，季宁宁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点头道：“好。” “你饿不饿，早上来的时候吃饭了没有？” 季宁宁抬头看着他，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唐云生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带你去吃饭！” 厂区附近没有很多吃饭的地方，大部分时候，厂里的工人都是在食堂解决，偶尔出来下个馆子，不过要多走些路。 “食堂里这个点儿已经没有早饭了——我们早上上班的时间很早。现在只能出去吃，你要是走不动就跟我说。” 季宁宁眨眨眼：“我走不动你背我吗？” 唐云生四处看了看，路上除了他俩就没有别人，他说：“我背你。” 季宁宁顺杆儿爬：“那我走不动了。” 唐云生无奈地蹲下。 这是季宁宁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被男人背，她在唐云生背上偷偷笑，然后凑在他耳边想要告诉他自己挣了很多钱。 可她刚刚说了两个字，唐云生就受不了了，缩着脖子，走路都歪歪扭扭起来，他喊：“季宁宁！” 她这才想起来：他怕痒…… 等他再次走上直线，季宁宁发现唐云生的脖子、耳朵都已经红成了一片。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季宁宁在他身后说。 “嗯，什么秘密？”唐云生此时十分紧张，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观察路况。 万一被人看到，可就丢人了…… 季宁宁接着说：“我不是在‘丽人行’服装厂卖图纸了吗？那会儿厂长说还要给我分成，你知道她给我分了多少吗？” 唐云生：“多少？” 季宁宁伸出一只手，在唐云生眼前晃了晃。 唐云生看了一眼：“二十？” “二十还值当我大老远跑过来给你报喜吗？” “呵！那是多少？” “郑厂长给我看了营业额，我粗略算了算，往低了说，保守得有二百！” 唐云生站定了脚步，失声道：“那不是一下子把咱们去年小半年的余钱都赚回来了？” “是啊！”季宁宁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唐云生的身体一僵，下一秒，唐云生就松了手，要不是她反应快，扒住了唐云生的脖子，她差点摔倒。 正要责怪他，就听到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哎哟，小唐，你这是在背着谁呢？当心厂里给你媳妇儿写信！” 唐云生脸色不自然：“这就是我媳妇儿。” 那骑着三轮车的男人一捏刹车停了下来：“真是云生媳妇儿？这刚刚过完年，就来找你了啊？小两口真是干柴烈火啊……” 眼看着他说话越来越不着调，唐云生赶紧打断：“你不是还要干活儿吗？跟我们扯什么闲篇呢？我得带我媳妇儿吃饭去！” 那男人拍了拍脑袋：“是！差点忘了，云生媳妇儿，咱们等会儿再见！” 唐云生等他走远了才给季宁宁说：“你别理他，就是个脑子不清爽的。跟我住一个屋。” 季宁宁在意的不是这个，她踮着脚捏着唐云生的耳朵：“你看到人就把我扔了，都没有考虑到我会摔倒，是不是？” 唐云生面色不自然起来：“这要是被人看到咱俩这么亲密，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啊！” 季宁宁嘟囔：“那我们不是合法夫妻了吗？” “那也不行的，有伤风化。” 季宁宁：“……” 吃完早饭，唐云生回厂里请假。 “你来都来了，我不得带你出去逛一圈，看看海市的面貌嘛！” 季宁宁一想也是，她如今也能挣到钱了，一两天的假期，往高了算也不会超过五块，洒洒水罢了！ 唐云生带着她往厂房不远处的一片房子走过去。 “前天刚刚过来，就得到消息，我们以后分的房子就在这一片儿，都已经盖得差不多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要！”季宁宁猛点头。 为了节约用地，这一片都是二层带院子的设计，每一个院子占的面积不大，也就是两个小房间的大小。 “咱们家人多，房间太紧凑了，俩孩子住楼上，楼下咱俩住一间，另外一间是做饭吃饭的地方呗！”季宁宁对这个大小有点儿不满意。 唐云生点了点她的额头：“现在这个情况，咱们能分到房子已经是很不错了，不然你上哪儿住去？” 季宁宁一想也是，现在有个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 院子里倒是清爽，可以种点儿菜和花。 “这些院子的大小都是一样的吗？”季宁宁问。 “大小都差不多。就是位置和朝向有点差别。” “那能不能量个尺寸给我？我回去琢磨琢磨怎么把空间利用起来。”季宁宁一大爱好，研究装修。 哪怕现在这个房子还不是他们的，不过生活是他们的，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自然是收拾得越称心越好。 唐云生拍了拍口袋：“今天没带尺，明天我们再过来吧！” 看完了房子，唐云生就带着季宁宁去市里。 昨天半夜来的时候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早上又着急过来找唐云生，她压根儿就没发现，其实码头就离着海市的市区不远。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儿。 不像是村子里一下雨就到处是泥壑的破路，这个时候的海市已经铺上了沥青，干净整洁，街道上已经有小汽车在行走，还有各式各样的公共交通可以选择，电车，黄包车，还有出租车。 季宁宁跟唐云生说：“我早上去找你就是坐的出租车，那可真舒服！” 唐云生说：“舒服，咱们以后也买一辆！这样冬天就不会冻得脑袋疼了！” 第43章 上辈子积德行善，这辈子娶了你 公园里的腊梅开得正盛，到处都是清幽的香气。 季宁宁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倍感放松。 唐云生走在她身边，看到她脸上满足的表情，心里也是一片愉悦。 这时，河里传来一阵嬉笑的声音，两人凑过去一看，原来是有人在划船。 船上的人也看到了唐云生和季宁宁，其中两个女人一脸惊喜，喊道：“唐师傅，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厂里上班吗？” 看着唐云生身边的季宁宁，年轻女孩脸上露出不明意味的笑：“怪不得今年过来的时候穿得那么洋气，原来是……” 季宁宁心里有些不适。 唐云生连忙解释：“这是我妻子，季宁宁。宁宁，这是财务部的赵姐和小钱。” 赵姐穿着朴实的棉袄，小钱倒是个会打扮的，梳着两条黑亮的麻花辫，脸上还化了妆，衣服穿得体面又精神。 “唐师傅，你要不带着嫂子一块儿下来划船吧，咱们一道儿说说话！”小钱性格张扬，笑嘻嘻地邀请。 季宁宁不喜欢他们这样调调笑自己和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过想到唐云生之前说过，他每次带回去的东西都是赵姐帮忙挑的，于是还是礼貌地笑着说道：“划船就不必了，我刚刚从老家坐船过来，这会儿感觉还晕乎乎的哩！赵姐，听云生说你平时可照顾他了，每次他带回来的衣服我都很喜欢，劳烦你帮忙挑礼物了！” 赵姐一脸朴实地笑着说道：“你们现在年轻人都喜欢时髦的衣服，我可挑不来，你家两个小朋友的东西是我挑的，你的衣服，幸亏有小钱帮忙！” 唐云生一脸疑惑：“赵姐，平时不都是你帮我的吗？” 赵姐说：“小钱比较懂，她又总喜欢跟我一起，觉得我挑的年轻女孩儿不喜欢，一直都是她挑的。” 唐云生语气里带着歉意，对小钱说：“不好意思啊小钱，我还一直都以为是赵姐一个人帮忙的，以前也没感谢过你，真是不好意思！” 季宁宁毫不惊讶，和善地说：“那我们今天一起感谢一下！不如我请大家一块儿吃个饭吧？” 赵姐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小钱。 小钱一脸高兴地点头：“好啊好啊！赵姐，我们一块儿去吧！” 吃饭的时候，小钱还兴高采烈地给他们二人介绍了不少海市好玩的地方，季宁宁一一记下，夸道：“小钱真是个海市通！” 小钱有点儿骄傲地说：“那当然，我是海市人，在这儿生活了二十来年了，哪儿我没逛过？” 晚上，唐云生跟季宁宁一块儿住招待所。 季宁宁洗完澡，从包里把全家福拿出来：“这回可来得值当了，你刚走，我就去市里，回来路过镇上就取到了照片，你说巧不巧？” 唐云生把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他们一家都穿着过年的新衣裳，季宁宁还恶趣味地给两个孩子化上了年画娃娃妆，看起来又喜庆又搞笑。 他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季宁宁凑过来，神神秘秘又高兴地说：“我临走的时候，唐莎跟我说话了。” 唐云生诧异：“真的假的？” 他在一双儿女身边的时间不多，每年也就过年的那几天会待在一块儿，印象里，四五岁之前的唐莎还是很快乐的，和唐溪一样调皮，爱笑，不记得哪一年开始，他回去就看到唐莎，她总是怯生生的，躲在唐溪背后，不爱说话，他以为是自己回来的次数太少，孩子对他比较陌生。 “当然是真的！我跟你说，唐莎大概率是受到什么刺激才会不愿意开口说话的，她现在愿意跟我说话，没准儿我已经在接近真相了。”季宁宁充满信心。 唐云生把季宁宁揽在怀里，欣慰地说：“宁宁，我真是上辈子积德行善，这一辈子娶了你！接下来一段时间到你们来海市这一段时间，我还是一个月回去一趟，虽然来回折腾，但是我不能把养孩子的担子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之前几年是我做得不够好，让唐溪唐莎受了委屈，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让你们娘儿几个难过。” 季宁宁放松地躺在他怀里，听着他低沉有磁性的声音，感受到他胸腔的共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他的话，很快就睡着了。 唐云生表了半天的忠心，半晌得不到回应，低头一看，季宁宁已经发出了匀长细小的呼噜声。 他失笑，搂着她躺下，时间还早，他睡不着，于是便一会儿起来看看季宁宁的睡颜，一会儿拨弄着她的手指，真是越看越喜欢，他笑着亲了她的脸，她的手，想着季宁宁醒着的时候或是泼辣吵架，或是麻利干活，或是一脸柔情地给他上药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嘴角含着笑睡着了。 次日一早，两人去厂里拿了卷尺要去量尺寸，还遇到了房管科的秦主任。 秦主任忙得快要飞起来，正好他也要去新房子那一片，几个人结伴而行。 秦主任说话做事都很利索，就是有些啰嗦，一句祝贺唐云生和季宁宁新婚快乐的话，翻来覆去打了好几句不重样的官腔。 “小唐，你放心，你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你是厂里的骨干，又是老员工，厂里不会亏待你，你就好好干吧！给厂里带来效益，就是给你们自己带来好处，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庭不可能亏待你们，你说是不是，季宁宁同志？放心，放心，你们的房子，现在就是等竣工了，这个告示都已经在我办公室里等着张贴了……” 听他罗里吧嗦讲了一堆pua话术，季宁宁和唐云生总算是得了一句让他们安心的话，此时三人也到了房子这一片。 秦主任打了个招呼就忙去了，季宁宁和唐云生相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有完全松下来，季宁宁就看到了小钱领着一个男人走过来。 “唐师傅！”一看到唐云生，小钱就上来打招呼，她身边的男人也快速跟了上来。 第44章 多余问你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小钱问道。 唐云生扬了扬手里的卷尺：“我们过来量量尺寸，事先规划一下。” 他疑惑的目光在男人和小钱之间逡巡：“倒是你，小钱，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小钱笑了：“唐师傅，你这话说得，我当然是为了过来看房子啊！” 唐云生的表情依旧有点儿不明所以，不过此事跟他没有关系，他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因此他并没有多问。 季宁宁更是对小钱一点也不了解，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我们就先去忙了，你们慢慢看！”唐云生牵着季宁宁的手往里走。 小钱突然叫住他们：“唐师傅，嫂子是明天就走吗？” 唐云生点了点头。 小钱突然笑了：“唐师傅，你不带嫂子去咱们食堂吃个饭，咱们食堂大厨的手艺也是不错的呢！” “中午就去。” 告别了他们二人，季宁宁和唐云生迅速量完尺寸，就回厂里吃饭了。 免不得被唐云生的同事们一顿调笑。 季宁宁有些疲惫。 唐云生注意到她的表情，迅速吃完饭，带着她到街上透气。 今天他们去了几条商业街，季宁宁惊奇地指着店里的衣服：“云生，你看，那几件衣服是我设计的！” 唐云生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排簇新的时装，旁边还写着“畅销款”几个字。 “你设计的衣服卖得不错呀！” 唐云生这下相信了季宁宁的能力，她这是挣大钱的料啊！ 不行，他也要努努力，不能让自己的媳妇儿各方面都把自己比下去了！ 季宁宁得意：“这才是刚开始呢！以后我会赚更多钱！” 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海市，季宁宁赖在唐云生怀里就不肯起来，她亲了亲唐云生的下巴：“云生，下次回来还得一个月，真想立刻就搬到海市来！” 远离农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迎接新的生活。 唐云生也低头亲她，两个人同频，双唇相贴，双方都愣了一下，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干柴遇烈火，煤油灯被掀被子的风扑灭，黑暗中，只剩下男子的粗喘与女子的娇吟。 夜里下了一场雨，窗外的腊梅被打落在地上，万分可怜。 季宁宁醒来时，已经快要中午了。 她有些懊恼：“你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咱们浪费了多少时间，这马上就又要离开了……” 唐云生亲了亲她的额头，给她收拾好东西：“没事，还有一个月，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快起来吧！我带你去同兴记吃面，等会儿再给唐溪唐莎买点儿吃的带回去！” 两人独处的时候，唐云生变得很喜欢对她“动手动脚”，不是拉着她的手亲，就是凑上来亲她的额头脖子，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大胆啊！ 季宁宁心里犯嘀咕。 一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季宁宁便默不作声地爬起来穿衣服，说好了三个日出要回家，她不能对孩子食言。 这一次离别，对季宁宁来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味了，她看着岸上远远看过来的唐云生，三步并两步又跳回去，在船家的警告声中跳到唐云生身上，狠狠地抱住了他。 八十年代初，她这样放诞大胆的行为让不少人都侧目而视，还有人低声说她光天化日行为放浪，没教养之类的，都被她自动屏蔽了。 分别在即，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 “要好好照顾自己，”唐云生在她耳边低声说，“比起两个孩子，你自己更重要！” 季宁宁点头：“你也是。” “船要走了！还有没有人要上船了？”船家的眼睛盯着季宁宁，分明就是叫她的。 唐云生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快回去吧！” 季宁宁依依不舍地从唐云生身上下来，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船。 路过船家的时候，她听到船家“哼”了一声。 季宁宁觉得自己恋爱了。 她的一颗心牵挂在唐云生身上，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他黏在一起，刚刚分开，她就已经在想他了。 以至于她从包里翻出纸笔，开始写信，打算到了镇上就给他寄过去报平安。 以前读书的时候，觉得手机电话的快速发展阻碍了书信的绵绵情意，可如今真的需要写信来传递信息，她又分外怀念起手机来，若是有手机，谁还愿意吃这相思苦啊！ 把信投递出去，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她抓紧时间，一顿猛骑，终于在日落前回到村里。 把东西放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谢礼去胡丽家把两个孩子接回来。 唐莎看到季宁宁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兴奋，然后默默地跑过来，低声叫了一句：“妈妈。” 季宁宁的心再一次化了。 季宁宁领着孩子走了之后，胡丽拆开她送来的东西，“啧啧”称道：“唐云生这个新媳妇儿真是个敞亮人，就从没让咱们家吃过亏！” 刚刚下工回来的唐桂生凑过来一看，季宁宁送来的都是些城里孩子吃的零食营养品，在镇上都买不到的。 田翠兰在家里闷了好几日，家里就她一个人，她托人写信说自己想去唐济生家里住一阵子，被金云拒绝了。 理由是，刚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呢！他们夫妻二人忙得要死，哪里有空照顾她？ 田翠兰因此十分不高兴，想要找个人吵架，偏偏季宁宁不在家。 今天季宁宁回来了，她慢悠悠地走到院子里坐下，不错眼珠地盯着季宁宁。 季宁宁和唐溪唐莎一块儿对付了两口饭，就开始烧水给他俩洗澡。 人家家里孩子也多，已经帮忙带了几天孩子，怎么能要求那么高，给口饭吃不受伤就是带得不错了。 田翠兰就这么看着季宁宁。 季宁宁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冷吗？” 正月还没出去，大晚上的风可不是吃素的。 田翠兰：“你管我呢？” 季宁宁撇了撇嘴：“多余问你。”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的咳嗽声都要把屋顶掀翻了。 田翠兰感冒了。 季宁宁躺在床上很无语。 第45章 婚事黄了 季宁宁找了赤脚医生来给田翠兰看病，医生给她吊上水就走了。 “只是感冒了，吊两天水就好，明天我再来，钱谁付？”丁医生掀了掀眼皮。 田翠兰闭上眼睛，假装听不到。 季宁宁一点也没停顿，从炕头的柜子里拿出田翠兰的手绢。 她也是偶然看到田翠兰宝贝似的拿着她的布包数钱的。本来季宁宁想着，若是她主动提起自己的钱在哪里，季宁宁就把药钱付了，她这样舍不得钱，季宁宁倒非让她破费不可了。 反正又不是季宁宁害她生病的。 田翠兰听到声响，“嗷嗷”叫起来：“季宁宁，你这个贱人！你偷我钱干什么！” 季宁宁没惯着她，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生病了，不拿钱出来治病？啧啧啧，钱这么多，也舍不得拿出来买点儿吃的！” 把药钱付了，季宁宁把剩下的钱又给她放回去，等丁医生走了，她也准备回屋看看两个孩子，田翠兰又作妖起来。 “季宁宁！你不来看着水瓶？” 季宁宁在门口大喊：“水快挂完了叫我！”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田翠兰每隔五分钟就叫一次，不是口渴了就是饿了，季宁宁不搭理她，她就开始大喊大叫，搞得好像季宁宁在虐待她似的。 季宁宁深吸一口气，冲进她的屋子，直接把针拔了：“好了，可以了，想吃饭还是想喝水，自己起来弄吧！” 田翠兰目瞪口呆，看着还剩半瓶的盐水，愤怒起来：“你干什么！你这个泼妇！唐云生怎么娶了你这样的女人！” 季宁宁把针和水瓶拿走：“早就跟你说了，不要故意找事，我不是能忍的性子！” 前脚从田翠兰屋子里出来，后脚就看到了季安安和季平平抹着眼泪走进来。 “大姐，二姐的婚事不行了。”季平平扶着季安安，扁着嘴跟季宁宁说。 季宁宁感觉太阳穴突突的。 “季安安，你不是很能的吗？这个时候怎么来找我了？” 季安安狠狠地瞪了一眼季平平：“又不是我要来的！多管闲事！” 说完，季安安转身就跑了。 季平平左右为难，家里出了事，爹只知道发脾气，妈哭天抹泪的，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二姐也六神无主，躲在房间里哭，季平平提出来找大姐问问看，季安安半推半就地过来了。 她也是抱着季宁宁帮忙的心思来的。 可季宁宁显然不是之前那个包子，她也不是谁都帮的。 “大姐！”季平平上来扯着季宁宁的袖子，“怎么办啊？” 季宁宁哼了一声，招呼季平平进屋：“先进去喝杯水，一路走过来也累坏了吧？” 季平平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走远了的季安安，还是跟着季宁宁进了屋。 唐溪和唐莎在屋子里写写画画，突然屋子里进了陌生人，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唐溪警戒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爸爸临走之前说过的，他是家里的男子汉，要保护好季姨。 唐莎害怕地躲在唐溪身后。 季平平疑惑地看着两个孩子，又看了看季宁宁：“这是……” 季宁宁给她介绍：“这是你姐夫的两个孩子，男孩儿叫唐溪，女孩儿叫唐莎。” 她又对唐溪唐莎说道：“溪溪，莎莎，这是你们的小姨，叫人！” 唐溪叫了一声“小姨”，唐莎因为不熟悉，躲着连目光都没有接触。 “哎呀，大姐，我这光顾着过来找你，也没给他们准备什么礼物，我……”季平平有点儿抱歉，又有点儿局促。 季宁宁有点心酸，季平平也只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这要是在以后，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呢！ “没事儿没事儿，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季宁宁对唐溪和唐莎说，“你们俩接着写字，要不就去胡丽婶婶家玩一会儿。” 这话一出来，唐溪立刻就收了自己的作业本，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只要不让他写作业，让他干什么都行。 唐莎还是乖乖地坐在原来的位置，继续画画去了。 唐溪也不叫他，自己像一只小鸟一样快乐地飞走了。 季宁宁拿出瓜子花生和糖果，又给季平平倒了茶，说：“你仔细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季平平喝了口茶，身体暖和起来，从头说起此事。 方强确实是季安安自己谈的，也很有自己的主意，可他实在太有主意了，压根儿就不想娶季安安，把季安安骗到手之后就不想要了，方家的父母又奈何不了方强，说又说不得，骂又骂不得，由着他来季家把婚退了。 这下季安安傻眼了。 原以为自己会比季宁宁嫁得好，没想到却是个情场浪子，根本就没有想娶她。 季安安的天塌了，这个年代，她未婚就和男子行房，以后也不能嫁个好人家了，说不定比季宁宁嫁的二婚男还要差！ 她不能忍受这样的结局，整天哭哭啼啼，季家爹妈也没有办法，谁让自己家女儿不争气，没结婚就……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脱裤子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有这一天？”季龙成抽着烟，一脸愁色，“我们家的风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顺利？本来以为三个丫头怎么也能把两个儿子的彩礼钱挣出来，没想到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郭水仙拉着季安安的手：“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你大姐是被人传出去的谣言，你这是实打实的啊！唉……” “那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怎么办嘛！我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啊！”季安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还是想办法先解决了再说吧！” 两个男孩儿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大骂季安安破鞋。 屋子里一片乌烟瘴气。 季平平这才带着季安安来找季宁宁出主意。 季宁宁一言难尽，表情跟吃了屎一样。 她第一次回门的时候，季安安高高在上地想要为季家奉献的表情还在眼前，那会儿还趾高气扬地叫她“破鞋”，现在轮到她自己了。 “我不想给她想办法。”季宁宁直言。 第46章 好多钱 季平平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但很快又笑了笑：“大姐，没关系，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季宁宁看着她起身想要走，想到回去还要走一个小时的路，于是留她：“在这儿住两天再走吧！” 季平平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几天家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拿季平平撒气，不如让她在这里躲几天。 季平平眼前一亮：“可以吗？” 那个家，要是可以，她也不想回去，现在可以正大光明不回去，正合她心意。 “当然可以，说不定你在这儿住两天，我还能帮你想到办法。” 季宁宁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她想到季平平以后还要嫁人，自己和季安安若是婚事上都出问题，以后怕是不好说亲事。 而且，如果是季平平“帮”季家度过这一次劫难，她还可以借此次机会向季家父母讨一个读书的机会。 季平平干活儿很麻利，而且很有眼力见儿，季宁宁去做饭时，季平平要跟着去，季宁宁说她是客人，让她在屋子里待着。 等她做完饭端上桌，屋子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季平平坐在唐莎的身边看唐莎画画。 季宁宁惊呆了。 “你这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啊！” 季平平腼腆地笑了：“大姐，我也不能住在这儿啥也不干吃白饭啊！” 季宁宁叹气，为啥一个妈养的，季安安和季平平的差别这么大！ 田翠兰生病了，季宁宁多做了一碗，给她放在她的厨房里，吃不吃就看她自己了。 季平平看着桌上的饭菜，吃惊道：“大姐，姐夫对你这么好！你们平时都吃这些啊？” 因为季平平过来，季宁宁特地添了个菜，平时都是三菜一汤，今天是四菜一汤。 有红烧肉，糖醋排骨，蒜薹炒腊肉，炒青菜和蹄花汤。 季平平都不知道要从哪一道菜开始下手了。 “大姐，家里只有过年和家里来人才能吃得上三个菜，你家平时就吃三菜一汤，这也太幸福了吧！” 对季平平来说，吃得好就是幸福。 “那你这几天就多吃点，等你回去把事儿解决了，什么时候还愿意过来，就到这儿来。” 季平平肩膀垮下来：“你这儿太远了，我今天还是请了假陪二姐过来的，过了礼拜天还得回去上课呢！” 季宁宁安慰她：“那不是还有寒暑假嘛！” 季平平吃不下了：“可能以后没有寒暑假了。” 季宁宁笑：“那可不一定。” 季平平在唐家住了两天舒心的日子，临到周日下午，季宁宁把唐溪和唐莎支出去，对她说：“你回去，不要说这法子是我教的，你就说是你自己想的，他们要想知道，就得让你接着读书，他们要是答应了，你也不要说，让他们把你上到高中的学杂费，书本费都拿给你之后，你在告诉他们法子。” 季平平胆儿小：“这能行吗……” 季宁宁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个傻丫头，你这是在为自己的前程谋划，一定要狠下心来！你想想，季荣宗和季耀祖这两个不学无术的都能读书，凭什么你不能读？你成绩不是比他们好多了？你读书是应当的，他俩读书是浪费钱！” 季平平想了一会儿，把季宁宁的话一一记在心里，然后又问季宁宁的办法是什么。 季宁宁凑在季平平耳边…… 她给季平平装了些吃的，嘱咐她：“回去之后千万不要被那俩男孩儿看到，自己吃！还有，不要告诉他们在我这儿过得怎么样，就说跟在家里差不多，吃得还不如家里好，知道吗？” 季平平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大姐不得了，脑子灵活还很会保护自己，她以后要多向大姐学习！ 送走了季平平，她心里松了口气。 但愿季平平能为自己争取一个好一点的未来。 田翠兰的病也好了，中气十足地跟季宁宁对骂，季宁宁觉得自己需要出去散散心了，正好也出去看看最近市里的时尚风向标，她需要汲取一些灵感，好设计下一季的衣服，同时也去看看郑厂长那里是不是可以给发钱了。 她兴高采烈地把唐溪和唐莎托付给胡丽照顾，虽然唐云生的发小丁海成也住在村里，可他们家孩子和唐溪唐莎并不亲，季宁宁刚来这儿就听到丁海成的女儿骂唐溪和唐莎是没妈的孩子，唐溪唐莎也不会乐意和她一块儿玩的。 一路颠簸到了市里，她先去给唐文娟买了一点儿零食带到厂里，见唐文娟在这儿很适应，还长得圆润了一些，读书功课也没落下，季宁宁这才放了心，听说这个厂里有好几个年轻的工人也都是趁着没上高三过来攒学费，之后再去上学准备高考的，季宁宁说：“你就跟她们一块儿，有个学习的氛围，不至于自己一个人抓瞎。” 唐文娟眼里闪着光：“嗯，知道了嫂子！” 把唐文娟送回去，季宁宁去见了郑厂长。 郑厂长很高兴，忙招手让她进来，还亲自给她倒了茶水。 “小季，你设计的衣服还有巧思，在市场上卖得很好！海市好几家服装店都有你的畅销款！” 季宁宁笑着说：“我去海市也看到了，也是厂长您有慧眼，才没让这些衣服流落在村野。” 郑厂长指了指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她手里。 “这是你前两个季度的酬劳。” 季宁宁还有些不好意思看，用手估了估，觉得有点不对劲。 郑厂长爽朗地笑：“打开看看。” 季宁宁嘿嘿一笑，也就不推辞，抽出一叠纸币，都是百元大钞，足有六张。 “厂长，这……” 怪不得手里感觉不一样呢！ 季宁宁吃惊地看着郑厂长。 “怎么了？” “我之前都已经拿过设计稿的钱了，分成怎么还有这么多呢？” 郑厂长摇头：“我觉得一点也不多，你想想，我们厂里的工人工资水平都要比其他厂高，你作为设计师，这个分成不算高的了！” “可是……” “不用可是了！”郑厂长拍了拍季宁宁的肩：“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不如下一季再拿出好的设计稿和样衣来！” 第47章 搬家 季宁宁走出“丽人行”的时候还有点儿飘飘然，她自己算的时候觉得能拿二百的分成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郑厂长居然算出来六百！ 这一笔巨款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仅是郑厂长对她的信任，也是一份期待。 她急匆匆的把钱存进了存折，这才放了心。 拎着东西去了唐济生和金云家，正巧金云在。 一看到季宁宁，金云便热情地把她拉进屋。 “大嫂，你终于来找我了！来就来嘛，怎么还带东西啊？” 金云麻利地给她拿拖鞋，又给她倒茶，嘴上还不停，跟她说了这一段时间唐文娟的情况，说她性子变了不少，以前可能是跟田翠兰学的刁钻任性，现在倒是大方随和了许多。 季宁宁提出要离开的时候，金云还万分不舍：“大嫂，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啊？不是说清明前后你们就要去海市了嘛？以后是不是就得到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你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以后要去海市玩呢？” —— 到镇上就立刻写信告诉唐云生这个好消息，并跟他表态，以后一定要好好给丽人行带来更好的作品。 照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家，唐溪和唐莎已经在家了。 隔着窗户，季宁宁听到唐溪“控诉”唐莎：“你怎么能管季姨叫妈妈呢？咱们有自己的妈妈，以后若是咱们自己的妈妈找回来，你要怎么叫？” 这是季宁宁第一次听到唐莎说长句子：“妈妈要照顾我们，不照顾我们，就不是妈妈。” 唐溪：“……叛徒。” 季宁宁笑了笑，怪不得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推开门走进去，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过了几日，季平平就来唐家村报喜了。 “大姐，你教我的法子果然好用！”季平平嘴角的梨涡都笑出来了，“那一日我照着你说的法子跟爸妈谈，他们为了把二姐嫁出去，立刻就拿出了我的学费书杂费，然后我把那法子告诉了爸妈。” 之后季龙成和郭水仙就去找了方强，按照季平平所说的那样和方强谈了谈，最终方强决定和季安安结婚。 季宁宁问：“那季安安看起来高兴吗？” 季平平的脸色平静下来：“二姐看起来高兴，可是我觉得，二姐结婚之后应该不会快乐。” “为什么？” 季平平蹙起眉：“因为二姐夫不是真心想要娶二姐的，强扭的瓜不甜，以后二姐一定会后悔的。” 季宁宁叹了口气：“我不是让你回去问她要不要嫁吗？她自己说要嫁是吗？” 季平平点点头。 毕竟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若是不嫁给方强，也就只能嫁给其他二婚的或是名声不好的。 因此季安安哪怕拼着以后生活不幸福，也要嫁给方强。 “行了，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既然已经拿到了学费和书杂费，记得以后好好读书，不可以重蹈你二姐的覆辙。” 季平平狠狠点头：“我知道了大姐！” 季宁宁揉了揉她的脑袋。 四月初，唐云生就迫不及待地把攒的假期都用了，特地回来接季宁宁和唐溪唐莎。 季宁宁特地请胡丽一家人吃了饭，感谢他们这近一年来的照顾。 处理了一下村里的其他事，唐云生给田翠兰留了点钱做生活费，才带着季宁宁几人离开唐家村。 唐溪和唐莎第一次离开唐家村，一路上都是好奇又兴奋的样子，坐在船上往外面看。 “爸，季姨，我们去哪儿？”唐溪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好奇地问。 “去海市，上学。”季宁宁随口回答道。 她的设计图已经画好了，正在记录到了房子里要买的东西。 一听到上学两个字，唐溪的脸就垮了下来，后半程安静极了。 到了海市，一家人马不停蹄地赶向厂区，唐云生回家之前已经把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他们家的屋子在院子的中间位置，当初说好了要在檐下做厨房，现在唐云生也都已经收拾好了。 屋里的衣柜桌椅和床还没有买，季宁宁放下东西就迫不及待地要出门。 唐溪和唐莎坐了半天的船，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困倦得不行，几乎倒头就睡。 唐云生无奈，屋子里连张干净的床都没有，怎么让他们睡觉？ 季宁宁把地上打扫干净，铺上铺盖卷，暂时让他俩休息，和唐云生一块儿把门锁上就出去买家具了。 “今天可能家具买不齐全，可能今天还要打地铺睡一宿。” 唐云生抱歉地说：“我应该早些把家具都置办好的。” 季宁宁拉着他的手：“没事，咱们一起去买，岂不是有一起逛街的乐趣？” 唐云生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睡在新家的第一个晚上，他们打着地铺，煤油灯点在旁边，唐溪伸出手，忽然发现天花板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手影。 他吃惊地大喊：“哇！那是什么？” 唐云生双手结为老鹰，问：“这是什么？” “这是鸟！”唐溪兴奋地说。 季宁宁也加入了他们：“这是什么？” 唐莎小声说：“是狗。” 季宁宁低头亲了一下唐莎的额头：“答对了！奖励一个亲亲！” 唐莎害羞地把脸埋进被子里。 第二天一早，送家具的人就上了门，原本宽敞的屋子一下子被家具占满了。 季宁宁安排唐云生和唐溪一块儿去做饭，她和唐莎一起铺床叠被，整理衣服。 “这是我们在新家吃的第一顿饭，我们现在有了自己的家了，溪溪和莎莎也有自己的房间了！” 季宁宁举着杯子：“来！干杯！为我们的新生活！” 唐云生也难得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唐溪和唐莎对视一眼，把自己的杯子也靠了上去。 “祝我们拥有了新家！” 季宁宁看着他们的样子，松了口气。 刚刚收完碗筷，唐云生正要去洗碗，院子的门就被推开了。 “唐师傅，你们已经搬进来了？”小钱四处张望着走进来，“你们把灶台搭在院子里了？这样很好，做饭的时候屋里就清爽多了！” 第48章 新邻居 季宁宁看见她进来，笑着招呼她进来坐。 看到唐云生默不作声地去洗碗，小钱羡慕地说：“唐师傅又工作又做家务，真是好男人啊！” 季宁宁给她倒了杯水：“是啊！云生确实很不错。哎，对了，小钱，你们不是也要搬进来吗？你们家在哪儿呢？” 小钱指了指前面的那个院子：“咱们运气好，就是前后院！” 季宁宁皮笑肉不笑：“那可是，真巧啊！” 把小钱送走后，唐云生已经把厨房收拾好了。 “宁宁，明天你有别的事吗？我们一起去看看唐肃吧，带着唐溪和唐莎。” 季宁宁心里一动，低声问道：“你现在就要告诉他们身世吗？” 唐云生摇头：“当然不是，他们现在还小，都不能理解，别说多了让他们多想。” 季宁宁点头：“对，现在还不能说，等他们长大一些再说。” 其实长大一些也不好说，毕竟他们的亲生父亲是为了救唐云生去世的，要是他们知道了，指不定对唐云生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想想就觉得……睡不着觉。 季宁宁拿着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现在的天空还很干净，在城市的郊区，还能看到一整片繁星。 她不时拿起杯子喝一口水，放空大脑任由自己的思绪徜徉。 “在想什么呢？” 唐云生不知什么时候也拖着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季宁宁回过神，说：“想到以后唐溪和唐莎有可能因为他们亲爹的事埋怨你，就有点担心。” 唐云生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事儿还早着呢，不要担心。等我们去祭拜了唐肃，就该考虑唐溪和唐莎上学的事了，我已经问了几个学校，回头我拿给你再筛选一下。” 季宁宁来了兴致：“对，学校一定要好好选。” 唐溪和唐莎在去墓地的路上听了一个关于父亲的故事，听说他们要去看的这位叔叔当年救了唐云生，他们心里都对唐肃充满了感激，若不是因为唐肃，他们现在可就都没有爸爸了。 因此两人十分积极地把手里的花送到墓前。 看着墓碑上黑白的照片，季宁宁心里有点沉重。 照片上的男子看起来才十八九的年纪，意气风发，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你放心，你的两个孩子，我和云生一定会视如己出，把他们抚养长大。”季宁宁站在墓前，心里默默地说道。 从墓地回来后，季宁宁对唐溪和唐莎更好了。 当然，在学习上，她的要求也更高了。 既然答应人家要好好带孩子，现在这个情况下，自然是要好好学习，嗯，课外兴趣班也要安排上！ 过了清明，唐云生就继续上班去了。 季宁宁则带着两个孩子去少年宫接触更多的课程，唐莎小时候就喜欢写写画画，她坐在美术班上就不肯走了。 唐溪坐不住，在航模班倒是玩得很开心。 唐云生得知两个孩子都有自己想学的兴趣班，很支持。 “好！多学点东西好啊！我们小时候都想不到有这些东西可以学，现在的孩子还是幸福啊！”唐云生感慨。 季宁宁偷偷吐槽，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以后孩子还可以不去学校就可以上学呢！ “这个男孩儿太皮了，女孩儿又太安静了，不说话，爸爸妈妈在家也要引导一下，不然我们在学校很难管啊！” 季宁宁面对着老师，嘴角都要笑僵了，冷汗扑簌簌地往下流。 两个孩子，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是是，老师您费心了！” 原来被老师叫家长就是这样的感受。 “下次老师叫家长，你去吧！”季宁宁垂头丧气地回来。 自从兄妹俩进了这一所学校，三天两头就被叫家长，多数时候是因为唐溪调皮捣蛋，偶尔也因为唐莎在学校不说话。 唐云生洗了手，进屋来给她捏肩：“怎么了，今天又被老师念叨了？” “唐溪坐不住啊，感觉他对读书没什么兴趣，我想早点挖掘一下他的特长，我跟你说，这个年代，也不是只有读书才能成才的，要是他实在不愿意读书，咱们也该为他趁早筹谋一下……你不要觉得我这是后妈心态啊！他要是愿意读书我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季宁宁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这一段言论实在过于惊世骇俗，连忙找补道。 唐云生坐在她身边，笑着说：“你这一年对唐溪和唐莎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你看他俩现在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变化最大的就是唐莎，昨天她还跟我说话了呢！这都是因为你啊！所以，我不会怀疑你的用心，你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会跟我这么说的。” “你不会误会就行，不过再怎么说，基础教育还是要跟上的，咱们也不能做文盲！” 季宁宁把图纸和样衣寄到厂里。 没有唐文娟给她做样衣，季宁宁只能自己动手了，她的垃圾针线活儿，花了她不少时间不说，还做得稀烂。 还是得尽快再找一个熟练工给她做样衣才行。 不过样衣主要就是让工人看清哪些细节需要注意，更何况唐文娟在厂里，她能看明白自己的图纸，因此她也没有太担心。 季宁宁在院子里种了一排月季，又种了一棵栀子树，等到夏天，院子里就有栀子花香了。 剩下的地，她种了些小葱辣椒什么的，平时炒个菜随手一薅就有新鲜的配菜用。 院子里的生活气息越来越浓，邻居就在这时候搬了进来。 一个中年妇女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推门而入。 “我来得不巧了，你们这是刚刚吃上饭？”她把手里的东西奉上，“我是隔壁搬过来的，给你们送点儿水饺来！” 季宁宁赶紧给人家让了一把椅子，又拿出瓜子干货，倒了茶给人家。 “大嫂怎么称呼？我是季宁宁，这是我老公唐云生。” 那妇人笑着说：“我是陈巧梅，我男人是质检部的部长王长兴。” “原来是王嫂。”季宁宁笑着点头。 第49章 叫爸爸一起打 “哎！对，叫我王嫂就行！”陈巧梅看起来很高兴。 认了个熟脸，陈巧梅就离开了他们家，不打扰他们吃饭了。 季宁宁看着陈巧梅的身影不见了，才回头低声问唐云生：“你认识她老公吗？” 唐云生还沉浸在刚刚季宁宁介绍他的时候用的词，老公，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叫自己呢！ 唐云生嘴角压不住了。 “哎！你在傻笑什么呢？” 季宁宁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唐云生的回答，凑过去一看，才看到他一脸迷之微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云生立刻收起自己的笑：“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认识王嫂她老公吗？” 唐云生咳嗽一声：“嗯，认识，王哥人很不错。” 季宁宁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外面已经传来了骂街的声音。 “谁家小孩儿这么淘气！我放外面的煤球给踩了？” 季宁宁打眼一看，刚刚还在屋子里的两个孩子现在都不在了。 两人相视一眼：坏了！ 出去一看，果然，唐溪正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提在手里，唐莎吓得躲在墙角，一声不吭。 “咋了这是？”唐云生走上前，“顾大嫂。” 那个叫顾大嫂的女人看到唐云生走出来，表情稍微放松下来一些，可还是哼了一声，说道：“云生，这是你家的两个孩子啊？” 唐云生点头：“是的，是我家唐溪和唐莎。” 这时候唐溪被顾大嫂提着还不服输，挣扎了几下：“爸爸，我看那煤球在路边上已经用完了才踩的，我不知道她还要用！” 顾大嫂脸色又一变：“我家的东西，我愿意踩就踩，不愿意踩，放这儿放一个月都是我家的！我还要用它来垫炉子呢！你这就给我踩了？” 唐云生看着唐溪的小身板就要被顾大嫂晃散了，赶紧上前抢救：“顾大嫂，顾大嫂，小孩子不知道你这煤球还有用，不是故意的。这样吧，我家现在也烧着炉子呢，我把我家的死球给你用！” 顾大嫂翻了个白眼松开了唐溪。 唐溪拉着唐莎的手三两步溜进了院子里，一溜烟上了楼，不敢下来了。 季宁宁赶紧从自家炉子里夹出来一块死球还给她。 顾大嫂嗓门儿很大，看到他们来还球，又嘀咕道：“小唐，大嫂可是跟你说实在话，你既然领养了唐肃的两个孩子，就该好好教育，不要让他们成了野孩子，本来他们没了亲爹亲妈就怪可怜的，你是他们的爸爸用自己的命换下来的，你再不好好对他们，以后他们的未来，可就……” 季宁宁脸色一变，她本来就不是个能忍的，把煤球摔在地上：“顾大嫂，说话也要有凭有据的，你家煤球放在路上，谁知道是有用还是没用的？若是今天是个大人不小心踩碎了，你还这么嚣张吗？不过是看着唐溪是个孩子好拿捏罢了吧！” 顾大嫂的胸气得一起一伏，指着季宁宁对唐云生说道：“小唐，这个女人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唐云生为难地看着季宁宁，又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大嫂，一脸的无可奈何，垂头丧气的样子哪有以前那般意气风发。 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个“妻管炎”，在屋里也没什么好日子过，这么一想，顾大嫂心里的气倒也散了大半。 “小唐啊，你这个日子也是难过的，大嫂也懂，娶老婆还是得娶贤惠的，你娶了这么个泼辣的，那两个孩子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喽！” 说着，顾大嫂转身扭着水桶腰就往自家的院子里走。 季宁宁拿着火剪“咔嚓咔嚓”玩弄着往回走。 “好了，宁宁，别生气了，这是副厂长的弟妹，我们不好太明目张胆地招惹，今天让你背了泼妇的骂名，接下来一个月，学校里再请家长，我全包揽，好不好？”唐云生连忙给季宁宁解释。 季宁宁放下火剪，转身说：“我不是生气这个，我是觉得这个胖女人实在太过分了，这么一件小事也斤斤计较，关键是说那么大声，我担心唐溪和唐莎听到……” 她压低了声音。 “我反正向来性格如此，谁让我不高兴，我直接就要发泄出来的！什么泼妇不泼妇，我这叫不内耗！” 唐云生点头：“对！咱就是不内耗！有气当场发泄！” 季宁宁扯了一下唐云生的袖子：“我不知道你们厂里有多少人晓得唐溪和唐莎的身世，反正你这几天得赶紧打点一下，免得有人在他俩面前说出来，他们现在年纪还小，哪里懂什么是非，别被人教唆得恨起你来了。” 唐云生思索了一会儿，说：“嗯，你说得有道理，我等会儿去知会一下大家。” 说完，他就要出门。 季宁宁又拉住他，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接下来一个月，学校里找家长，你去！” 唐云生眼睛一眯：“我去！” —— 季宁宁上楼的时候，唐溪躲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唐溪，你在这儿干啥呢？” 唐溪一反常态，平时那副小霸王的样子不见了，捂着自己的耳朵像一只鹌鹑一样躲在角落里。 季宁宁一眼看出了不对劲。 这样子，倒是跟那会儿把唐有庆家草垛子点了之后怕挨打的样子很像啊！ 可是今天谁也没说要打他，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季宁宁蹲在他身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后背。 “唐溪，你是怕我们打你吗？” 唐溪顿了一下，然后往角落里又缩了缩，点头。 季宁宁：…… “唐溪，这大半年来，我有没有打过你？” 她轻声问道。 唐溪不发抖了，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闷声说：“可是爸爸会打。” 季宁宁诧异：“你爸爸打过你们？” 唐溪还是摇头。 “那你怎么会害怕爸爸打？” 唐溪抬头，眼睛不安地看向楼梯，没看到唐云生的身影，才继续小声说道：“以前和奶奶住在一起，奶奶打，还说，我们要是不听话，犯了错，就叫爸爸一起打。” 第50章 有你在真好 季宁宁一向不赞同乱打孩子的教育方式。 她皱着眉，觉得田翠兰这老太婆实在是太过分了，自己打孩子，还拿唐云生来威压孩子。 “那爸爸不是一直都没有打过你们吗？是不是？爸爸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真的？”唐溪期待地看着她。 季宁宁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话应该是没有漏洞的，于是点点头：“当然了！你不是都说了你爸都没打过你，你在害怕什么呢？” 唐溪“嗯”了一声，几乎瞬间恢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我就不害怕了！不过，刚刚那个大婶好可怕，她一下子就把我提起来了！” 说到顾大嫂，唐溪的眼里又浮现出恐惧。 季宁宁忍不住笑：“没关系，你多吃点，以后你就会长得比她高，比她壮！” 唐溪嫌弃地摇头：“我才不要长得她那么粗壮！我要长得像爸爸那样高，那样强壮！” 季宁宁想起唐云生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结实的肌肉，狠狠赞同：“对，就要照着你爸那样的身材长！” 以后不得迷死那些小女孩儿！ 托顾大嫂的福，季宁宁“泼妇”的恶名很快在这一片儿传开了。 厂里跟唐云生相熟的、认识的人，见到他都会忍不住投来同情的目光。 “唐师傅，你自己要多顾着些那两个孩子，虽说不是你自己的，可那是你救命恩人的种啊！做人要知恩图报呀！” “唐师傅，就算你那媳妇儿不愿意，你也不能苛待了那两个孩子啊！” “唐师傅，我知道你的日子难过，要是平时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家两个都是小子，那个叫唐什么，唐溪！唐溪的衣服我们家包了！” “那那个小姑娘的衣服我们家有！上我们家拿去！我家三个丫头！” …… 唐云生抹了抹头上的汗，提着饭盒从食堂里挤出来，往家里赶。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心里懊悔，早知道就不说季宁宁是“泼妇”了，这下全厂里人都以为季宁宁在家怎么苛待唐溪唐莎呢！ 他刚刚走到自家院子门口，就看到有人在往院子里探。 “哎！唐师傅，你回来了！我刚想进去看看呢！你回来就正好了，我就不进去了，这个，是我媳妇儿做的糖饼，给两个孩子吃！还有，这两件衣服，旧是旧了点儿，不过都是好的，没打过补丁，给孩子穿！” 唐云生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们家孩子不缺吃穿！” 那人拍了拍唐云生的手：“唐师傅，不用勉强，我们都知道，你不用说了，以后啊，我们和你一起养那两个孩子！” 唐云生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辩驳，再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季宁宁听到动静，从院子里打开门：“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低头一看，他手里提着一兜子东西。 “这都是啥啊？” 唐云生叹了口气，一边把她往屋子里推，一边解释。 季宁宁听了他的话，又好气又好笑。 “你看看，唐溪唐莎哪里就缺穿的了？” 他们的衣服不仅数量多，而且款式也新，不是她季宁宁傲慢，就是唐溪和唐莎不穿的旧衣服拿出去，也是有不少人家抢着要的。 “小孩子皮实，就喜欢在外面乱逛，唐溪哪天回来不要换衣服？怎么能看着孩子身上脏就觉得我不给他们穿好衣服呢？” 唐云生狠狠点头：“就是！还是那天我不该那样说，让顾大嫂传出去了，不行，我还是赶紧澄清一下这件事才好！” 季宁宁听他这么说，反而消了气，冷静下来过后，她按住了唐云生的手：“不，暂时还是不要澄清吧！让他们觉得我不好惹，就不来惹咱们家了，我也落个清净！我看隔壁的王嫂就很好，她今天还帮我了！” 季宁宁今天去接孩子，回来的时候巷子里有几个主妇在说闲话，季宁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王嫂在和他们争论。 “我看那个小唐媳妇儿就挺好的呀！说话做事又大方又得体，就是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对小唐和两个孩子都好，你们怎么在人背后说人家闲话呢？压根儿都没有跟人接触过就这样说人家，这不是嚼舌根吗？” 那几个主妇吐着瓜子皮：“啊哟哟，你跟她接触了，得了她什么好处你这么帮她说话？后妈就是后妈，比不得亲妈，这个季宁宁，早晚得露出狐狸尾巴！” 王嫂嘴皮子也不利索，气得手抖也说不过她们四五张嘴，看到季宁宁进来，她连忙走上来：“小季，你回来了！” 那几个主妇看到她，掸了掸手，都起身回家了。 “你别管他们怎么说，都是一帮听风就是雨的！”王嫂说，“今天我儿子回来吃饭，我炖了排骨，等会儿给你盛一碗带回去！” 季宁宁笑着说：“谢谢你了王嫂，你儿子难得回来，让他多吃点吧！” 王嫂的儿子读初中，学校离着远，来回不方便，干脆办了住校，一周回来一趟。 “我特地多给你家两个娃娃炖的！” “那行，我就收下了，等会儿我给你送点儿饼干过去，孩子难得回来，给他带些吃的去学校。” 王嫂笑了：“行！你这个丫头，凡事都是有来有往的，就怕占了我的便宜！” 季宁宁正色：“那是自然，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那帮人还总说你不好，真是瞎了眼……”王嫂哼道。 季宁宁笑笑，没有辩驳。 —— 唐云生回来的时候，手上又是提着一兜子衣服和吃的，都是厂里的同事们送来的温暖。 季宁宁觉得好笑，把吃的留下，衣服又给退回去，还准备了几份东西给唐云生再还回去， “他们也都是为了唐溪和唐莎，不能拂了他们的好意，这衣服嘛……我再想想办法，总不能叫他们一直往家里送旧衣服，咱们也没处放啊！” 唐云生看着几份礼品，忍不住放下东西一把把季宁宁搂进怀里：“宁宁，有你在真好。” 第51章 吃饭的时候不骂人 开学一个月后，季宁宁才收到唐文娟寄来的信。 她已经在季宁宁帮她找的学校里入了学，还好这一年多没有荒废，还攒下了学费书杂费和住宿费，这么一大笔钱交出去，唐文娟一下子囊中羞涩了。 高三这一年比较关键，她不能分心，所以想向季宁宁和金云借一点钱，等她毕业后再去厂里打工还钱。 季宁宁给她回信，附上五十块钱，让她安心读书，不要想着还钱不还钱的。 在季宁宁的要求下，唐云生带着两个孩子去厂里玩。 季宁宁耳提面命，要求唐溪不许把衣服弄脏，至少在保证厂里所有人都看到他之前，不可以弄脏。 唐溪和唐莎跟着季宁宁生活了大半年，两人脸上都挂了不少肉，体重身高都渐长，皮肤都变好了，穿上季宁宁挑选的衣服，活脱脱一副城里孩子的模样。 唐云生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家老大，叫唐溪，老二唐莎。溪溪莎莎，叫叔叔！” 唐溪唐莎乖巧地叫人。 厂里的人都传开了，这唐云生并没有苛待恩人的两个孩子，在村子里也把两个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看起来洋气极了。 之前不断给唐云生送旧衣服的人来找他：“你这人，咋这么没意思！你们家穿的衣服可比我家好多了！那天在院子里看到你家唐溪穿的外套，我媳妇儿看了可眼红，以后唐溪不穿的衣服给我家幺儿留着啊！” “哎，不对呀，院子里都传你那媳妇儿苛待两个孩子，难道说的都是假的？” 有人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唐云生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笑着说：“宁宁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得自己去接触，旁人说了你们就信啊？” 说完，唐云生拉着两个孩子往回走，留下一帮人面面相觑。 稀奇，真稀奇。 院子里来了一个神秘的女人。 有人说她恶如老虎，有人说她快人快语，但极好相处。 木材厂里的工人三三两两地扎堆，一有空就撺掇着对方去查探季宁宁的虚实。 反正季宁宁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苛待两个孩子，至于她好不好相处……让他们猜去吧！ 她也不是什么很需要社交的人，有隔壁的王嫂就行了。 画稿子画得有些心烦，她溜达着走进王嫂家。 王嫂坐在缝纫机前面正在做什么东西。 “王嫂，你在做什么呢？” 王嫂脸色有点不自然：“我这不是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在外面的服装厂拿了点活儿，贴补一下家用，不然家里就老王一个人挣钱，家里还有老人，钱不经用啊……” 季宁宁点头，也是，王嫂家公婆都还在，身体也都不好，药不能停，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在老家，轮流接父母去家里住，王长兴一家在海市，不方便过来，于是就由他来负责老人的药钱。 每个月的药钱也是不小的开支，王嫂也是想帮忙减轻一下负担，这才接了一点私活儿。 季宁宁仔细看了王嫂的手艺，问道：“王嫂，我这里有一个做样衣的活儿，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个忙，每个月也就那么四五件，不多，不过我一件衣服可以给你一块五的价格，这样每个月的菜钱就有了。唯一不好的……” 她话还没说完，王嫂就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我愿意我愿意！” 季宁宁拉着她坐下：“我还没说完呢！王嫂，我这个活儿就是比较细致，可能需要改好几次，你到时候可别觉得烦。” 王嫂信誓旦旦：“那哪儿能呢！宁宁，我看你就是个能做大事儿的人，跟着你，准没错儿的！” 季宁宁很高兴：“那行，既然这样，我就回去拿个图纸，然后我们来说说这个衣服怎么做！” 没想到王嫂还是个做衣服的好手，这下把样衣的事儿解决了，她心里也踏实多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得庆祝！ 她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腌鱼和咸肉，炖了鱼，做了咸肉蒸百叶结，还炒了个时蔬，唐云生还没进院子，就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他冷着脸，把唐溪和唐莎从自行车上放下。 唐溪头也不回地往二楼跑。 平时吃饭最积极的他今天连饭桌都不敢看。 季宁宁觉出事情有些不对，拉着一脸阴沉的唐云生问道：“怎么了这是？一回来饭都不吃就往楼上跑？” 唐云生牙都快咬碎了。 “这小子，不好好教育一下，后面老师还不一定要怎么说咱们家没家教呢！” 季宁宁看他那动作也要上楼，连忙叫住他：“你先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唐云生喝了一杯水，才觉得心里的火被浇灭了一些，他放下杯子，指着楼上：“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小刀，把他前排那小姑娘的头发割了！两条麻花辫，现在只剩一条了，人小女孩哭得那个样，别说老师家长，我去看的时候都差点当场揍这小子！” 季宁宁还没说话，唐溪从楼梯口探出个脑袋，小声说道：“是陆月萍自己想剪的，我就是帮她忙而已，谁知道剪完她又怪我，早知道不帮她忙了！” 唐云生作势要去解裤腰带：“你还敢狡辩，你给我下来！来！” 唐溪一看那架势是真的要揍他，立刻怂了，收回自己的脑袋继续去楼上当鹌鹑。 季宁宁按住唐云生的手：“你干啥呀！事情还没搞清楚就想打孩子，刚刚唐溪不是说了是那个小女孩自己想剪的吗？” “这事儿不对呀，他怎么知道人家小女孩想剪头发，还让他剪了那么多，那小女孩儿自己没有感觉？”唐云生也纳闷儿起来。 季宁宁拍了他的手：“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唐溪害怕唐云生揍他，在楼上赖着不肯下去。 他躲在墙角仰着头：“季姨，你说过的，爸爸不会打我，是真的吧？” 季宁宁硬着头皮：“你放心，现在就是下去吃饭，吃饭的时候咱们不打人，也不骂人，就专心吃饭，好不好？” 第52章 跟他爸一样 本来热热闹闹的晚餐吃得很是安静，连唐莎都下意识地只夹自己面前的腌鱼吃。 季宁宁把菜分配到各人碗里，他们才大口吃起来。 吃完饭，唐溪和唐莎就上楼写作业去了。 平时唐溪是不会这么乖的，今天犯错了，也知道要好好表现一下。 两人前脚刚上去，唐云生后脚就也要跟上去。 季宁宁又拉住他：“你干啥？” 唐云生震惊地看着她：“你忘了吗？我去教育唐溪啊！” “不是……现在不是刚刚吃完饭嘛！而且他们又都在写作业，就不能晚一会儿嘛……” 唐云生站在台阶上，他本就比季宁宁高一截，这么看着她，他有一种睥睨着季宁宁的感觉。 “我算是看出来了，宁宁，你就是不想让我和唐溪谈论这件事，对吧？” 唐云生抱着手臂，就这么看着季宁宁。 季宁宁感受着头顶的死亡凝视，有点不好意思地把他从台阶上拉下来。 “这事儿，你也不能全怪唐溪，他不是都说了，是那个女孩跟他说想要剪头发的嘛……咱们得想想这事儿怎么跟他说才是，不然磨灭了他以后帮助同学的热心，那不就矫枉过正了吗？” 唐云生任由她拉着自己到院子里坐下。 9月的夜晚，空气里透着桂花的香气，他下午刚刚被老师骂了的抑郁心情也得到了缓解。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季宁宁拉着一张小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小声说：“我觉得吧，教育孩子主要还是要靠春风化雨，太依赖棍棒反而容易让孩子产生逆反心理，除非孩子犯的错是原则性的，需要一次性让他长记性的，那决不能姑息！不过今天这事儿吧，我们还是得问问清楚，你觉得呢？” 唐云生一挑眉：“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合计合计。” 季宁宁凑在唐云生耳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唐云生自小是家里的老大，父母又是那样的性子，小时候他自己犯了错，唐有民爱面子，不把唐云生揍一顿，邻居那里也都不好交代，因此挨过的打一点不少。 弟弟妹妹出生后，田翠兰顺理成章地把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交给了唐云生，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管好另外两个？ 可想而知，唐云生小时候从他父亲那儿学来的，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揍。不是他俩挨揍，就是他自己挨揍，思来想去，他决定让两个小的挨揍。 以至于到了现在，唐云生依旧觉得，如果这孩子犯了错他不揍，他出门也要被指指点点的。 可是听了季宁宁的办法，他想要尝试一下，如果不打孩子，是不是也能教育好。 小时候被唐有民打的场景历历在目，打在身上的感觉真疼啊，若是可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等会儿看我脸色行事，我一看向你，你就瞪着他，台词都记住了吧？” 季宁宁在楼下又叮嘱了一遍。 唐云生第一次干这种事儿，感觉还有点儿紧张，把几句词又念叨了几遍，点头：“嗯，记住了。” 说完，他就摆起一副严肃的样子。 他脸部线条本就刚毅，故意板起脸时，两条眉毛倒竖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双眼睛似乎有怒火要喷出来，十足的威严。 就是被这样的眼神看一下，唐溪就足够害怕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唐溪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心里一紧，拿着笔的手停住，眼泪也不争气地开始往下掉。 唐云生一进门就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 季宁宁拍了拍唐溪的肩膀：“怎么了？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季姨，你不是……说，爸爸不打、不打我吗？他怎么……也上来了？” 唐溪抽抽搭搭地问。 季宁宁说：“我们就是想一起上来听听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说说，是不是就是老师说的那样，你是故意把那小女孩的辫子割掉的吗？” 唐溪偷偷看了一眼唐云生，发现他并没有看着自己，这才说道：“是陆月萍，说她想要短头发，但是她妈妈不同意，就让我帮忙，正好我有小刀，就帮她割了，谁知道，就割了一点，她就哭了……” 季宁宁连连点头，问道：“溪溪，你的小刀是哪里来的？” 唐溪的眼神闪躲起来。 季宁宁看了唐云生一眼，对唐溪说道：“溪溪，我们可以无意犯错，但是不可以有心说谎哦，小刀是哪里来的？” 唐云生咳嗽一声，加强自己的存在感。 唐溪撑不住了，低着头小声说：“我从少年宫拿回来做手工的。” “拿到家里做手工，怎么又带到学校去了？”唐云生问道。 唐溪忍不住往季宁宁身边靠了靠：“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带到学校了。” “小刀很危险的，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对不起，季姨，我不该把小刀带到学校……但是剪头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陆月萍让我剪的。” 唐云生还想说什么，却被季宁宁按住了。 “溪溪，季姨知道你是想帮助她，可是有的时候帮忙也是要讲究方法的，对不对？” 季宁宁顺势坐在唐溪旁边，跟唐溪聊了一会儿。 唐云生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脸上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 直到唐莎过来叫季宁宁。 季宁宁让唐云生继续和唐溪聊聊，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生疏，多交流交流，有利于父子间亲密一些。 唐云生下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季宁宁看看座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睡着了？” 唐云生点点头：“这小子，跟他爸的性子一样倔，认死理。” 他忽然怀念起来。 季宁宁小声说：“你就是他爸！说话当心点儿，你以为孩子不懂事儿，他们精着呢，万一被他们听去了，你自己想想怎么解释吧！” 唐云生爬上床，一把把季宁宁捞到自己怀里抱着：“宁宁，有你在真好啊，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能就跟唐溪干上了。” 第53章 厂长生病了 第二日一早，季宁宁送两个孩子去上学。 一到学校，季宁宁就问唐溪：“今天没带着小刀吧？” 唐溪摇头。 “这就对了，学校里用小刀危险，万一伤着人怎么办？这个周末赶紧把小刀还回去。” 唐溪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突然，一个剪着蘑菇头的小女孩笑嘻嘻地朝唐溪走过来：“唐溪！” 唐溪小小的身躯一震，往季宁宁身后躲。 “你怕啥？” 季宁宁把唐溪往外推。 唐溪一脸害怕：“季姨，这是陆月萍，昨天刚闹翻了，今天又来找我，不会是还要让我爸打我吧？” 说话间，陆月萍已经走到眼前。 “唐溪，你咋不理我呀？你看，我妈妈终于不要求我留长头发了，给我剪了短头发！” 小女孩说着话，就要去抓唐溪。 季宁宁把唐溪从自己身后捞出来，笑嘻嘻地问：“你是故意叫唐溪给你剪辫子的吗？” 小女孩人小鬼大：“我不喜欢留长辫子，我妈妈不肯，非说女孩子就要留长头发，我看唐溪在玩小刀，就让他帮忙了！” 季宁宁和唐溪相视一眼。 这小孩儿真厉害，年纪这么小就这么会利用人了，这长大了可不得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唐溪背着书包和唐莎陆月萍一块儿走出来。 季宁宁看到这一幕，震惊了。 小孩子之间的感情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唐溪很开心自己不用挨打了，季宁宁松了口气。 周末送唐溪和唐莎去少年宫的时候，特地关照唐溪一定要把小刀还回去，唐溪满口答应。 送完孩子，季宁宁就去逛街了。 她每周来市区都要去看看丽人行的衣服卖得怎么样，还要观察一下最近流行的风向，好根据当下人们喜欢的衣服来做下一季的设计调整。 常去的那几家衣服店老板都已经混熟了。 “季小姐，你来了。”黄秋岚刚把花插好，就看到季宁宁推门而入。 这个年轻女孩儿是海市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里给她投资了一家店，她就在这儿做点小生意，也没有什么养家的压力，她的日子过得轻松又愉快。 “黄小姐，你这选的花儿真好看！”季宁宁看着花瓶里的百合夸道。 黄秋岚一听这话，嘴角的梨涡就笑出来了。 “快请坐！我请你喝茶！” 虽然季宁宁每次来都不消费，但黄秋岚也不在意，有人来陪她说说话就很好，她喜欢看人家穿上好看的衣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这让她觉得很有意义。 所以季宁宁每次过来对她选品一顿夸的时候，她都觉得很高兴。 “店里来新衣服了？”季宁宁发现店里新来了一批陌生的衣服。 黄秋岚立刻站起来给她展示：“对，你看，这是我新发现的一个厂家，他们家的风格我特别喜欢，你要不要试试？” 季宁宁看了看，衣服不是她设计的，也不是“丽人行”的。 “你这一次选的衣服和之前选的不是一个厂家的吧？风格差得还挺多的。” 黄秋岚诧异：“季小姐，你真厉害，我已经照着之前的审美去选了，但是没能挑到很像的，但是我觉得这几款一定是接下来会火的。” 季宁宁拿起那几件衣服看了看，问道：“那你怎么不从那个厂家拿货了呢？” 黄秋岚叹了口气：“别提了，那一家之前几季的衣服我都还挺喜欢的，秋季的衣服就没几件我想要的了……听说他们厂长生病了，他们少东家做的选品，哎哟，那个审美，真的是一塌糊涂……” 黄秋岚说了一大段，季宁宁只听进去了一句：厂长生病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季宁宁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就回去看看郑厂长发生了什么。 接了孩子回家，季宁宁马不停蹄地收拾了东西要去码头。 “王嫂，那个，我着急回一趟家，两个孩子暂时在你这儿待一会儿，等唐云生回来，你给他说一声，你就说我回厂里一趟！” 王嫂还没说自己应不应，季宁宁就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唐溪和唐莎迷茫地站在王家的院子里，和王嫂大眼瞪小眼。 唐云生回来不过是半小时后的事，王嫂急忙过去给唐云生报信儿。 唐云生一合计，她是下午才去的码头，下午去就只有晚上回去的船了，这个点儿还没上船，这也太胡闹了，唐云生还没放下自行车，就又转了个方向。 “王嫂，对不住，还得麻烦你再照看一会儿孩子，我去把季宁宁带回来！” 这个季宁宁，有时候就是太冲动了，做事不带脑子。 到码头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季宁宁到这儿才知道船要晚上才开，她四处逛了逛，在海市的特产店里买了点礼品打算带回去给郑厂长。 “季宁宁！” 她站在船边等着上船的时候，听到了唐云生的声音。 他一路猛踩过来，一身汗，好歹赶上了。 “还好，你还没走！”唐云生说话都喘着粗气，“你今天别回去！” 说一句喘一阵。 “不行，郑厂长生病了，我得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季宁宁提着东西帮他顺气儿。 “那也不用着急，一定要今天回去！”唐云生呼哧带喘，“明天，明天我们一块儿回去！我请假！” 季宁宁吃惊：“你干嘛呀！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唐云生稳了稳气息：“咱们也小半年也没回去了，该回去看看了。” 季宁宁想了想：“那你早说呀！我还白在这儿等了大半天！” 唐云生：…… 你也没问过我呀！ 唐云生骑着自行车，季宁宁坐在他后座。 天上的星星很亮，看起来很浪漫。 季宁宁抱着他的腰，感受着他背部肌肉的力量感，她不由得想起她第一次坐唐云生车后座的时候。 “唐云生。” “嗯？” “你知不知道，男人怕痒会疼老婆。” “那咋了？” “我记得你不是怕痒吗？” 说着，她还故意戳了几下他的腰。 唐云生一下子稳不住车了。 “你别乱来！很危险的！” 第54章 终止合作 唐溪和唐莎对于请假回家这件事十分赞同，因为可以不用去学校上课。 一到市里，季宁宁就立刻去了丽人行。 唐云生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郑厂长不在，季宁宁直接去找了钱姐。 钱姐看到季宁宁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这是？” 钱姐脸上的笑很勉强：“宁宁，你也知道，我们少东家，刚刚留洋回来，对服装设计，有自己的见解，所以，上一季你拿来的稿子，我们只用了一部分，其他的，都用了我们少东家自己的设计……” 季宁宁摇头：“钱姐，你先告诉我，郑厂长是在家休息还是在医院，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她吧！” 她来之前也没想起来要问衣服的事，单纯就是想来看看郑厂长，毕竟她对季宁宁来说，可是有知遇之恩的。 钱姐松了口气：“嗐！你说我这脑子！厂长还在医院呢！你等会儿，我现在就跟你一块儿过去！” 医院病房。 季宁宁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看着床上憔悴的老太太，这才不到一年，她脸上的神采就消失了。 “你这孩子，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郑厂长笑呵呵地说。 季宁宁皱着眉：“郑厂长，您这是什么病啊，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差啊？” 郑厂长叹气：“不过是基础病而已，年纪大了，总是这儿也不舒服那儿也不痛快的。” “医生怎么说呢？” “就是让我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叫我不要操劳。以后厂里的那些事，就只能让我儿子去处理了……哎，对了，宁宁，你的那些设计图我们厂里还要，我让我儿子一定要用你的图，你设计的衣服都卖得好……” 钱姐说：“厂长，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医生说你这病就是太累了，怎么都累成这样了还牵挂着。” “我就喜欢做事儿，不然我心里不踏实，就是个劳碌命！”郑厂长看着季宁宁，笑呵呵地说。 季宁宁疑惑：“我的那些设计图……” 钱姐打断了季宁宁的话：“宁宁，你这一次的设计图带过来了吗？要不给厂长看看，她就喜欢看这些图纸，看着就高兴！” 季宁宁遗憾：“厂长，钱姐，我一听说厂长生病就赶紧赶回来了，还真没想着要把图纸带回来。” “没事没事，那等你和样衣一块儿寄过来，我们再一起看。” 从病房走出来，季宁宁问钱姐：“既然少东家都不愿意再用我的图了，为什么不让我跟厂长说清楚呢？” 钱姐一脸愁苦的神色：“宁宁，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少东家和厂长向来不和，这一次少东家愿意回来接手丽人行，就是以这个为条件的，以后只能用他的设计稿，厂长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她身体又不好，我们也不敢再刺激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她身体再好一些再说吧！” 季宁宁心里一直在挣扎，从医院到厂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眼看着钱姐的办公室越来越近，季宁宁终于下定决心，对钱姐说：“钱姐，我想清楚了，既然你们现在不需要再用我的图纸，咱们也该谈谈结款结束合作的事。” 钱姐的表情看起来很震惊，看季宁宁的眼神，似乎像是在看一个落井下石的人。 季宁宁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钱姐，我十分感激郑厂长在我迷茫的时候给了我信心和力量，也十分感谢丽人行给我带来了高收入。不过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的，丽人行买我的稿子如果不生产衣服，对我的稿子来说，也是不公平的，我希望它们被做成衣服穿在别人身上，而不是仅仅成为欺骗郑厂长的工具。” 钱姐左右为难，一边是少东家的一意孤行，一边是老厂长的病。 “其实我觉得，你们不用这么瞒着郑厂长，她早晚都要知道事实的，与其瞒着她，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想郑厂长也不想自己被蒙在鼓里。” 她等着钱姐做决定，拿到自己该拿的，体面地结束合作关系，以后还可以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来探望郑厂长。 “你就是丽人行之前几季衣服的设计人，季宁宁，是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宁宁转身。 与此同时，钱姐的声音也响起来：“少东家。” 她抬头一看，一个穿着花衬衫、打着发蜡的年轻男子站在她身后。 “你好，我是季宁宁。”她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那男子轻哼了一声，上下扫了一下季宁宁的穿着：“你好，我是方万里。设计出那些衣服的设计师，竟然就是这样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村妇女？” 方万里翻了个白眼，嘴里吊儿郎当地嚼着口香糖。 季宁宁向来有气不会忍着：“原来这就是设计出衣服却没人买单的丽人行少东家，怪不得我在海市看不到丽人行的衣服了……” 她恰到好处地留了白，学着他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露不屑。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方万里果然怒了：“你说谁的衣服卖不出去？” 季宁宁故作惊讶：“啊？海市我经常逛的几家店以前都会拿丽人行的衣服的，我自己设计的衣服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呀，这一季我都没有看到我自己设计的衣服，一问之下才知道人家都换了合作厂家了，不然我都不知道郑厂长生病了的，难道是，少东家，你也换了合作的店了？” 这一段话简直是戳了方万里的肺管子。 他一个留洋学服装设计的高端设计师，在国内却这么不被看好，以前合作的店，这一季拿完样衣后都说看下一季，这一季就先不拿货了。 厂里的好几个老人都劝他把季宁宁的衣服赶一赶，还能挽回一笔，平一下账，都被方万里否决了。 “现在我是丽人行的决策者，你们都得听我的！现在国内服装流行的风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只是做了更先于他们审美的东西，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反应过来了！” 第55章 打个赌吧 方万里不怒反笑，对钱姐说：“钱姐，你先去忙，我和这位季小姐谈一谈。” 钱姐很不放心，厂长住院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看住方万里，千万不能让他胡作非为，现在她似乎也看不住了。 “季小姐，请吧！我们……聊一聊。” 方万里在她面前放下一杯茶叶水，然后走到办公桌对面，翘着二郎腿坐下，一副闲适的样子，看向她的表情还是带着不屑的。 因为要赶路，季宁宁随便穿了一件褂子，头发也因为在路上人挤人的有些蓬乱，可她坐在方万里对面，偏偏就是一股他压不下去的从容这让方万里感觉很挫败。 “我在国外留学就是学的服装设计，你拿什么跟我比？” 季宁宁喝了口茶，点头说道：“我确实没法儿跟你比专业的裁剪，设计，但是我知道年轻女孩儿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这一点，你作为男人，恐怕很难get到吧？” 一个村妇，也跟他拽英文？ 方万里挑了挑眉：“你连我设计的衣服都没看到过，就觉得我的设计得不到女孩的喜欢？” 季宁宁笑着看向他：“很多合作的店选了我设计的衣服，但是没选你的，这不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吗？” 方万里咬了咬牙：“那是他们的审美级别不够，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季宁宁：“愿闻其详。” “我们拿着各自设计的衣服，一起到海市的街头去卖，看看谁的衣服能卖出去更多，若是你的卖出去的多，丽人行以后的设计还以你的设计稿为主，且每张设计稿保底按照以前的双倍支付；若是我的衣服卖出去的多……” 季宁宁点头：“你放心，我和你一起到郑厂长面前，证明你有本事让丽人行做得更好！” 方万里此时眼里才闪过一丝赞赏：“你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季宁宁倒是对这个二世祖有了点改观，原以为他只会蛮干，原来也是会动脑子的。 “行，那今日就这样？” 方万里站起来：“我这几天就让厂里赶制一批你的衣服——对了，你要不要自己选几张设计稿，还是我来选？” 季宁宁思索了一下：“我来选。” 方万里讥诮地笑了：“怎么，担心我故意给你选丑的？” 季宁宁一本正经地回答：“方少爷，或许你还不知道我设计衣服的逻辑，每一季衣服我都会根据当季的主题选择，设计中高端和面向平民的两种款式，衣服还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她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不过这个方万里，看起来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这么吊儿郎当，她只说了这么几句，他似乎就已经通了。 季宁宁决定之后更要谨言慎行，他们现在可是竞争关系，不是合作关系。 选完设计稿，季宁宁便打算回去。 方万里说：“我正好也要回市里，不如我送你去车站吧？” 季宁宁求之不得，他开小汽车，比她找个别的什么车都要快一些，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再耽搁一会儿，也不知能不能赶上回去的最后一班车了。 车子停在车站门口，季宁宁下来时，方万里跟她说：“五天后，早上十点，海市宝华广场，我们在那儿集合。” 季宁宁点点头，抬头就看到唐云生正站在车站门口。 周围人来人往，他像是里面一股清流，与这个时代割裂一般。 “云生，你怎么来了？”季宁宁朝着他跑过去。 方万里从车窗看出去，季宁宁正挽着一个高个子男人一起往车站里走。 “我来接你回去——刚才那是？” 季宁宁毫不在意地回答：“那是郑厂长的儿子，我跟你说，我俩打了个赌……” 她把和方万里的事一股脑儿都说出来。 “你是说，要是你赢了，你的设计稿价格还会翻倍？” 唐云生吃惊。 “对啊！”季宁宁双手合十，“老天保佑，一定要让我赢！” 她现在拼命攒钱，就是想在几年后赶sh市第一批商品房，到时候给两个孩子一人办下一套，她和唐云生也买一套来养老，以后的日子不就舒舒服服的，还没有老家那些腌臜的人和事来打扰，清静得很！ 一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季宁宁浑身都有了干劲。 可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田翠兰，她又不痛快起来。 唐云生拍了拍季宁宁的手：“你放心，妈这几天不在家，去济生家了。” 季宁宁心直口快：“啊！那金云岂不是要烦死了！” 唐云生看了她一眼，季宁宁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当着人家的面蛐蛐人家妈，着实不太好。 回到家里，唐云生做饭，季宁宁去胡丽家领孩子。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胡丽跟唐桂生说：“你看看，宁宁和云生把孩子带到海市，两个孩子变化多大！尤其是唐莎，以前都不说话的，今天还叫我了！这才几个月，跟城里孩子没两样了！桂生，要不咱们也去城里看看机会，我不想一辈子待在乡下，没前途，孩子们也跟着受罪！” 唐桂生不耐烦：“哎呀，我刚回来，你就念叨念叨！咱们家能跟云生家比吗？他在厂里有房子分，咱们去城里住哪儿？在乡下怎么就不好了？我听说城里人吃饭吃菜都是花票子买的！咱们在家随手一摘就是一盘菜，靠着田就不会饿死！再说了，咱们家这么多孩子，去城里怎么养？” 胡丽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孩子又不是我要生的！还不都怪你！要要要，要了又养不起……” 他们的话越说越怪，季宁宁赶紧扬声大喊：“唐溪，唐莎，回家吃饭了！” 屋里的两夫妻赶紧止住话头，笑着出来迎她。 “今天回来得急，没准备多少东西，这是唐溪唐莎的零食，给孩子们吃着玩儿！”季宁宁把手里的袋子送到胡丽手上。 胡丽一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伸手接了下来。 唐春阳听唐溪说起在海市的生活，连声追问他：“什么是少年宫？什么是飞机模型？” 唐溪用他童稚匮乏的语言给他解释，唐春阳也用他熟知的东西想象着城里的美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唐春阳试探着问：“我们可以去城里生活吗？” 唐桂生本来就一肚子气，听到儿子也这么问，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摔了筷子就走了。 第56章 带平平走 次日一早，季宁宁和唐云生依旧把孩子送给胡丽照顾，他俩打算回一趟季家埠。 季安安结婚的时候她都没回去，现在她也该回去看看，也要多照顾一下上学的小妹妹。 季平平在季家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了。 季宁宁一进门，就看到季平平在洗衣服，一家五口人的衣服，季平平一个人在洗。 “平平！” 季平平从盆里抬起头，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就你一个人在家？他们呢？” 季平平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贫血再度跌坐在凳子上。 季宁宁赶紧扶着她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拿出巧克力塞进她嘴里。 “弟弟上学去了，爸妈打牌。” 季宁宁这才想起来：“对啊，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怎么还在家里干活儿？” 季平平缓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妈让我早上把衣服洗了，做好午饭，下午才可以去学校上课……” 季宁宁牙都要咬碎了。 这都是什么父母，自己出去玩儿，让孩子在家做家务，还不让她上学！ “那吃饭呢？他们是不是都不让你吃？你都瘦成这样了！” 季平平摇头：“他们说我自己有钱，叫我出去吃，别占家里的粮食，那是我的学费书杂费，我舍不得……” 说话间，季龙成回来了。 看到季宁宁，他阴阳怪气地说：“哎哟，稀客，咱们家大姑娘回来了！” 季宁宁低声对季平平说了几句，然后对季龙成说：“我们谈谈。” —— 季宁宁要带季平平去海市。 唐云生点头：“我同意。” 季宁宁诧异：“你不会觉得，我把娘家的妹子带回去养，不合适吗？” 唐云生凑在她耳边说：“你都没觉得我把我恩人的孩子养在身边不合适，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妹子？” 季宁宁有了点信心：“云生，你真好。” 郭水仙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不行！平平走了以后谁帮我干活儿？” 季宁宁气笑了：“家里三个爷们儿你是一个都不用啊！可着几个闺女薅是吧？你看看平平都营养不良成这样了，你是当妈的样子吗？有你这样的妈吗？” 郭水仙眼眶一红：“我舍不得平平，平平也是我的心头肉啊！你们姊妹仨现在就剩她还在我身边，我怎么舍得她离开我……” 季宁宁一挥手：“你可省省吧！你那眼泪骗骗你自己得了，我们也不是傻的！” 季平平收拾好东西站在季宁宁身边，不再看郭水仙的脸。 “平平，你看看妈，你真的舍得离开妈？”郭水仙的眼泪掉了下来。 季平平头也不抬，稀疏发黄的头发耷拉在两颊，十三四的年纪，看起来跟十来岁的小丫头一样。 “你舍不得平平？你是舍不得一个劳动力吧？你自己愿意伺候三个大爷那是你的事儿，以后平平不伺候了！” 季龙成拍桌子跳起来：“季宁宁，你真是越发反了天了！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你有什么不满意？哪个女人在家不干活？啊？” 季宁宁冷笑：“我就是干了太多的活儿，才知道不该干！才不想让妹妹继续养你们这帮懒东西！” 季龙成伸手想打季宁宁，唐云生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季宁宁前面。 宽厚的肩膀让季宁宁有了几分安全感。 季龙成看着唐云生犀利的眼神，有些发怵。 “怎么，你还想跟你老丈人动手？”季龙成跟唐云生吼的时候气势都弱了几分。 “平平，我们走。” 季宁宁拉着季平平往外走。 “不准走！抢孩子了！有人抢我女儿！”郭水仙突然疯了一样大喊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她拉着季平平的手，大哭大喊。 门口很快聚集起来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我养得好好的闺女，你硬要把她从我跟前带走干什么？” 季宁宁看人多，他们不怕丢脸，她自然是不怵的。 “养得好好的？”季宁宁从季平平旁边让开，“谁家闺女养成这样叫好好的？你们都不给饭吃，是要饿死她啊！” 小女孩又瘦又小，头发稀疏发黄，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看就是被虐待的样子，众人也不是眼瞎的。 “水仙嫂子，你这事儿做得不对啊！我看你家荣宗耀祖都是胖乎的，怎么平平瘦成这样了？” “哎哟，这也太让人心疼了，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 “今天是学校里上学的日子，我妹子还在家洗衣服做饭，还不给饭吃，她这是养我妹子吗？这是要让我妹子死啊！” 周围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季宁宁说着说着也哽咽了：“我家的条件也就那样，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但是我看不下去，我的亲妹子在自己家里被虐待，今后我有一口饭吃，也要匀出来半口给我妹子！可这样的爹妈，他们还不让我妹妹跟我走！他们安的是什么心？” 这下外面跟炸了锅一样。 “季龙成，你自己不养，干嘛还不让别人养？” “就是，你们这是把自己闺女当牲口啊！” “宁宁，带平平走！别在这儿受气！你爸妈做得不对！” 季龙成和郭水仙一看这风向不对，一个啪嗒啪嗒地皱着眉抽烟，一个流着眼泪摇头。 “我家的孩子，我们愿意咋养就咋养，你们管得着吗？” 可对面人多，他们也不敢去拉季平平。 趁着人多，季宁宁和唐云生光明正大地带着季平平从那乌七八糟的家里走出来。 季平平低着头一直在流眼泪，直到走出季家埠，她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季宁宁和唐云生问：“我真的出来了吗？我不回去了吗？” 季宁宁和唐云生对视一眼。 唐云生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对，你不回去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和你姐生活，你会去读书，去上大学，去找你喜欢的工作，等你长大，找到真心相爱的人，你就可以去组建你自己的小家庭！” 季平平随着唐云生的描述想象自己以后的生活，激动得身体颤抖，竟晕了过去。 第57章 你笑什么 把季平平接到唐家的第二天，他们就一起去了海市，季平平身上穿的衣服都寒酸极了，季宁宁干脆给她买了几身。 季平平连忙推辞：“不用了，大姐，你带我来海市，还给我提供吃喝和睡觉的地方，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不能要！” “拿着！”季宁宁不喜欢拖泥带水，“以后你跟着我生活，就跟唐溪唐莎一样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你要是真的觉得欠了我什么，就好好读书，读出个名堂来，让爹妈知道你的厉害！” 季平平拿着衣服不知所措。 唐溪和唐莎的眼睛在季平平身上滚来滚去。 “这个姐姐是谁？”唐溪忍不住问道。 季宁宁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忘了？这是小姨，来过咱们家的！” 唐溪点点头：“哦，我想起来了，小姨喜欢吃零食，我去拿！” “乖！”季宁宁又扭头跟季平平说，“明天我送完他们就带你去找学校，不过这里的初中离着家里都远，平时要住校，只有周末能回来……” “没关系！这样更好！”季平平连忙点头。 她已经麻烦大姐很多了，一直住在这儿她反而更有压力，住校还是更轻松些。 季龙成和郭水仙两个人怎么会养出这么懂事的小女儿，季宁宁心里叹气。 次日。 在王嫂的指路下，季宁宁直接带着季平平找到王远成上学的那个初中，学校对季平平的学习很满意，但是因为户口的缘故，只能在这个学校借读。 季宁宁想了想，答应了。 户口的事还要徐徐图之，初三之前解决了就行。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季宁宁怕自己一个人搞不定，还带上了王嫂。 “宁宁，我们这次是去干什么呀？”王嫂有点儿担心自己帮不上忙。 季宁宁说：“王嫂，等会儿我们就是在广场上卖衣服，我看你平时嘴皮子也是蛮利索的，我们一定能卖得比他们好！” 王嫂虽然还是没听明白，但她知道自己是要去卖衣服的，她拍着胸口说：“放心吧妹子！我以前也是卖过东西的，这方面我有数！” 季宁宁在宝华广场门口找到了方万里，他身后跟着两辆卡车。 “这一辆都是你的衣服，这一辆都是我的，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方万里看见她过来，手插口袋，自信地朝她走来。 季宁宁手一挥：“不用了，我相信方少爷的为人。” 方万里嘴角一勾：“那你需要把车开到哪里？还是就在这儿？” 季宁宁刚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找好了一个摆摊的好地方，她毫不客气地说：“请司机师傅帮我把车开到另外一个路口。” 方万里挑了挑眉，看着季宁宁和王嫂走到不远处的另外一个路口。 打开卡车后，王嫂和季宁宁就埋头开始收拾起衣服来。 “王嫂，这一套，你等会儿拿着去公共厕所里换一下！”季宁宁拿出一套新衣服给王嫂。 “不行不行，那怎么好意思！”王嫂连忙推拒，这活儿都还没开始干，怎么就穿上人家的新衣服了呢？ 季宁宁笑了：“王嫂，这不是给你的酬劳，我们是要做模特儿！” 看王嫂还是一脸懵的样子，季宁宁给她解释了一下：“衣服放在这儿，顾客看不到是什么样子，只有穿在身上了，他们才晓得是什么效果！” 王嫂恍然大悟：“哦，我晓得了，就是要给他们看看清爽！” “对！” 王嫂拆了包装袋，摸了摸衣服的面料，又看了看做工，夸道：“宁宁，你这些衣服面料和做工都是不错的，款式也好看，不便宜吧？” 季宁宁刚刚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方万里把每一款的成本价都打印下来给她了，这里的成本包括工人的费用，厂里的水电，面料，辅料，针线之类的，合下来每一件的成本都在五毛钱左右。 她在想，她要开价多少比较合适。 现在她不知道方万里会用什么方式，薄利多销，还是高定价筛客户？ 她刚刚瞄了一眼方万里拿过来的衣服，果然还是他一如既往的大面积荧光色的跳跃设计。 这些衣服作为设计款可能会更受欢迎，但在街头卖，其实季宁宁的衣服是更占优势的。 不过，这里是海市，审美异常包容的城市，喜欢什么样衣服的人都有，季宁宁的确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赢过方万里。 正思索的时候，有个年轻姑娘站在摊子前问道：“这衣服怎么卖呀？” 季宁宁看了看她手上拿的那一款，正是季宁宁这一季的心头好，她连忙笑道：“小姐，你眼光真好，这是我们这一季的主打款，只要一块五！” 那小姑娘有点疑惑：“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季宁宁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心里忐忑，不知道她是觉得贵了还是便宜了。 那小姑娘搓了搓面料，又看了看衣服的针脚，二话不说开始掏钱：“这一件，给我一一件中码的，一件大码的……还有别的颜色吗？” 季宁宁心里一喜：“有，你手上那件蓝色的是中码，还有一款枣红色，看起来稳重些，哪一件拿中码？” 小姑娘满意地拿着衣服走了。 季宁宁宝贝似的把钱码平，放在自己准备的包里，卖自己设计的衣服，真是太有成就感啦！ 这时候，王嫂从公共厕所那边走过来，她穿的是一条过膝的裙子，可能是不太习惯，她腼腆地说：“宁宁，我穿这个是不是太扮嫩了？” 季宁宁摇头：“一点儿也不！好看！” 她把钱包和标着成本价的单子交给王嫂，告诉她怎么报价之后，自己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打算去换。 去公共厕所要路过方万里的摊子。 让季宁宁没想到的是，他这里也聚集着很多人。 或许是想让竞争变得公平些，他也只留了一个人和他一起卖衣服。 方万里穿着自己设计的女装，看起来有点儿不伦不类。 他本来长得就十分阳刚，穿男士衣服看起来不显肉，可穿着女士的裙子就能看出来他的肌肉纹理，看起来还是挺有料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就只剩下——滑稽。 季宁宁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第58章 写进合同 方万里白了她一眼。 季宁宁收敛起自己的笑：“反正不是笑你，不要自作多情。” 说完，她拿着衣服去厕所换。 等她出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方万里的摊子前面竟然聚集了一群人。 她忍不住走上前，看到方万里居然拿着喇叭讲故事！ “在设计这一款裙子的时候，正好是我在英国的第三年，我失去了我的女朋友，因为她觉得我的工作都是和女孩子打交道，她有点受不了……” 季宁宁扯了扯嘴角，这是在街头讲上脱口秀了？ 那些人似乎都是被他浮夸的表演吸引过来的，真正对他的衣服感兴趣的人寥寥无几。 这就让季宁宁放心多了。 她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摊位走过去。 一看到王嫂忙得手忙脚乱的样子，她赶紧加快速度跑过去。 “哎哟，宁宁，你可来了！快快，你来收钱！我来给他们拿衣服！”王嫂把收钱找钱的活儿交给了她。 不过是去换个衣服的空，摊子前面聚集了很多人，一块五一块七的价格让她们觉得很划算，平时这样质量的衣服，在店里买的话，至少是两块钱朝上的，在路边上买就省了几瓶酱油钱，可不是让人高兴嘛！ 等着一阵子忙过去，季宁宁才知道，原来刚刚那个第一个过来的女孩子是附近纺织厂的工人，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衣服料子的好赖，手工自然是没得说，价格还公道，她回去一说，周围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个厂里的人都知道这儿在卖衣服，又好看又便宜，于是他们就都来了。 有些年纪大了的大妈大婶，自己穿不上，还要给闺女儿媳妇带上一件，不一会儿，她们刚刚摆出来的货就都卖完了。 两人一个在卡车上卸货，一个在下面摆衣服，有条有理地忙着。 她现在也顾不得管方万里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人家是大少爷，就算衣服卖得不好，他还有个服装厂可以兜底，他又不缺钱，可她不一样，她需要工作，需要存钱，需要给唐溪唐莎和季平平一个更好的环境。 所以她一定要留下，一定要得到双倍的保底价，加上提成，不过几年，她一定能在海市立足的。 不知道方万里是真的玩票，还是自觉季宁宁的衣服卖得太好他实在比不过，在季宁宁拿着饭盒回来打算请王嫂吃饭的时候，她看到方万里在她摊位前踟蹰。 “宁宁，这人找你。”王嫂没见过男人穿女人裙子的，虽然已经很克制，可她那好奇的目光还是时不时瞟向方万里。 “怎么了，方少爷？” 季宁宁的目光停留在方万里的腰间。 女士大码的裙子对他来说也是紧绷的，紧绷到清晰地刻画了裙子下他分明的八块腹肌。 仙品。 季宁宁在心里夸道。 不过还是唐云生的腹肌更好。 因为唐云生的腹肌，她可以摸。 方万里脸上没有一点输了的沮丧，反而相当坦然：“你赢了，你的衣服在这里更受欢迎，我决定接下来还是主要以你的设计稿为主，每个季度加一到两款我自己的设计，怎么样？” 季宁宁点头：“你加不加你自己的设计稿，跟我无关，既然你决定用我的设计稿，那我也丑话说在前头，经过之前几个季度的合作，我对自己的市场敏锐度是有清晰了解的，相信你也看到了之前的财务报表，知道我说的不是虚的，所以，我不希望你在用了我的稿子后，还进行任何修改，包括面料和颜色。” 这家伙的用色太跳跃抽象了，给他一点儿发挥的空间他能把整件衣服的风格全都改掉。 方万里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勉强点头道：“行。” 季宁宁心里的那根弦还没有松懈下来，她笑嘻嘻地说：“请你把这些都写进合同里，我们还是有个凭证的好。” 当初和郑厂长合作的时候，只是想着先试试，没想到一合作就是好几个季度，郑厂长很尊重她，从来不在她的设计上添减内容，面料用色甚至用线的颜色都是根据她的要求严格来执行，这让季宁宁很有安全感，因此也忘了签合同这件事。 可这个方万里不一样，还是签个合同保险些。 方万里挑了挑眉：“没想到你对合同这方面还是挺了解的。” 季宁宁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这一车衣服……” 方万里回头看了看：“我等会儿就去找之前合作的几家店，拿过去让他们挑一挑，或者，你愿意自己过来卖的话，我也不介意。” 季宁宁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体验了一个上午，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她还是不擅长做这种一线的活儿。 “行，明天上午，就在那里的咖啡厅，我们来签合同。” 方万里指了指宝华广场的一家咖啡店。 季宁宁扭头看过去，找到咖啡厅的位置，然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给王嫂结算了一下今日的工资，季宁宁邀请她和王长兴来家里吃饭。 王嫂眉飞色舞地讲着今天做生意的时候那盛况。 “唐师傅，你不晓得，你这个媳妇儿，真是了不得哦！设计的衣服，又好看，又好穿！你看，我今天穿的就是宁宁设计的衣服！哎对了，宁宁，这衣服我都穿了一天了，我买下来吧！” 王长兴向来话少，今天也难得多说了几句：“不错，买下来吧！你穿着好看！” 王嫂拐了王长兴一下，羞涩地笑了。 季宁宁和唐云生相视一笑。 季宁宁说：“算了，这衣服我送给王嫂了，要不是王嫂，我今天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怎么行，一码归一码，你都已经给我结了工资了，那不然，我不要工资了，你又是请我吃饭，又是送我衣服的，我怎么好意思再拿钱啊！” 说着，王嫂把三块钱放在桌上。 季宁宁放下筷子，解释道：“王嫂，今天咱们一块儿吃饭，是庆祝我留在服装厂继续设计衣服，咱们是朋友，当然要一块儿庆祝。衣服是工作服，我们都有，你看，我不是也穿着呢！工作服就是穿着工作的嘛！不要钱的！所以，工资你该拿还是拿着！” 第59章 把钱花完 饭吃了大半，王嫂突然对今天那个穿女装的男人感兴趣起来。 “今天那个男人真滑稽，他是谁啊？” 季宁宁听到王嫂的话，脑子里也浮现出方万里的形象来。 他那样子，正经穿个西装或是休闲服都是好看的，只是他一定要穿自己设计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若是再架上一副墨镜，戴上一条金链子，简直跟东北的黑帮没什么两样。 “那就是个二世祖，差点把我工作搞没了。”季宁宁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 唐云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王嫂接着说：“不过他今天那么卖力也没卖出去几件，最后还是把你留下了，他也算是……能折起来，也能伸开！” 王长兴一口酒差点喷出来：“那是能屈能伸！” “都差不多，差不多！” 饭桌上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唐云生收拾着残局，问道：“明天你还要去市区，签合同？” 季宁宁点头：“嗯，本来和郑厂长合作，我是不担心的，现在跟这个二世祖合作，我得留几个心眼儿，免得将来扯不清。” 唐云生“嗯”了一声：“你的考虑是对的，明天正好我们都休息，不如带着唐莎和唐溪一块儿去逛逛吧！” “行啊！”季宁宁不做他想，想着正好可以带孩子们进城去逛逛，买买衣服什么的。 次日一早，季宁宁还在赖床，唐云生早早地把两个孩子折腾起来。 “没事，你再睡会儿，我看着他俩写会儿作业。”唐云生赶着两只小的去吃饭写作业。 季宁宁赖了一会儿，也躺不下去了，还是爬起来去洗漱吃饭。 出门的时候，唐云生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这是啥钥匙啊，不是咱家的吧？” 唐云生得意地说：“我们厂长买新车了，这个旧的厂里谁会开就可以拿来开，我们轮流开的，今天轮到我了！” 季宁宁还在发愁怎么去市区，这下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但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你会开车啊？” 唐云生眉毛都快飞起来了，洁白的牙龇出来：“那当然！” 车看着老是老了点，不过可以不用在外头吹风，也不用花钱，这对季宁宁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到了咖啡厅时，还没到十点，季宁宁和唐云生带着两个孩子坐着等。 季宁宁眼珠一转，问道：“你喝过咖啡没有？我请你喝咖啡！” 唐云生闻着空气里的醇香的味道，点头：“好啊。” 季宁宁点了两杯冰美式，给两个小朋友点了牛奶。 要捉弄他，就要来最苦的。 唐云生觉得季宁宁老是偷偷地瞄着他，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可她面不改色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好像又没什么事。 唐云生学着她的样子，拿起小巧的杯子，喝了一口，瞬间苦涩的滋味从舌尖一路奔腾到喉咙，他的眉头一下子锁紧了。 季宁宁忍不住笑了。 “这东西怎么这么苦啊！比中药还苦！”唐云生俊俏的脸皱成一团，放下杯子。 看他出糗，季宁宁很愉悦。 她拿起桌上的牛奶，又加入了糖块，搅了搅，递给他：“你再试试。” 唐云生这下有了防备，盯着季宁宁，半信半疑地喝了一点。 “怎么样，没骗你吧？”季宁宁眉眼之间都是笑意。 唐云生还没说话，季宁宁就听到方万里的声音：“季小姐，这是家庭聚会吗？” 季宁宁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方少爷，”季宁宁连忙站起来，“这是我先生，唐云生，这是我家两个孩子。” 唐云生看到季宁宁站起来，也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这是我的老板，方万里，方先生。” “你好！”两个男人礼貌性地握了握手。 唐云生在观察着方万里。 今天方万里倒是没有穿着他设计的衣服，而是一身灰色的休闲服，看起来显得年轻了不少。 “季宁宁，我们去那边签合同吧！”方万里扫了一眼唐云生和两个孩子，对季宁宁说道。 “好！” 季宁宁跟着方万里往另外一张没人的桌子走过去。 唐溪舔了舔嘴唇：“爸爸，老板是什么意思？” 唐云生一边观察着方万里和季宁宁的动向，一边给他解释。 季宁宁仔细看了合同，才拿起笔签了名字。 方万里笑了：“季小姐真是个仔细人。” “那当然，我这样打工的，自然是要自己都注意一些，才不会踩到坑里。”季宁宁放下笔。 “那合同我带回去盖公章，到时候再邮寄一份给你。”方万里倒是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和季宁宁过不去。 “对了，”方万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昨天你在街上卖衣服的酬劳，分成，和出工费，算法都写在里面了，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季宁宁没想到这个方万里这么上道，她以为昨天的钱至少要到下个季度发分成的时候才会给她呢！ 她兴高采烈地接下，开始对账。 “季小姐，有件私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季宁宁很想说，不知该不该问就别问！ 但现在他是自己的老板，季宁宁：“当然可以！” “季小姐看起来很年轻，那两个孩子……” 季宁宁斟酌了一下，说：“这个，确实不太方便跟您说呢！这个账也没什么问题，这钱我就收下了！” 方万里只是随口一问，倒也没有那么八卦：“好，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送走了方万里，唐云生还在和那一杯咖啡斗争。 他心里盘桓着一个问题，季宁宁家里的条件也就那样，她是怎么知道咖啡的喝法的呢…… 季宁宁拿着信封笑嘻嘻地去找唐云生和两孩子。 “走！今天去逛街！吃饭！我请客！” 她刚刚数了数，昨天的工资足有三十几块呢！ “刚签合同就给你发钱？”唐云生诧异。 季宁宁得意：“昨天的工资！” 唐溪已经欢呼起来了，唐莎喝完了杯子里的牛奶，牵着她的衣角，脸上露出了笑。 买衣服！买玩具！吃饭！ 把这钱花完！ 第60章 要钱 从市区回到家里，太阳已经落山了。 “还是有车爽利，到哪儿都是一脚油门的事儿！” 唐云生意有所指。 季宁宁走到门口，回头望着他笑：“你是不是想买车了？” 唐云生摇头：“就我那个工资，哪辈子能买得上车啊！” “那你想不想换个工作？” “啥工作来钱快啊？” 季宁宁沉默。 现在还不是从厂里出来的好时机，还要再等等。 “再等等吧！” 唐云生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拉着季宁宁坐下：“我想跟你聊聊。” 季宁宁疑惑地看着他。 “我今天看你喝咖啡、调咖啡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接触……”唐云生斟酌着语句，“你以前也喝过咖啡吗？” 季宁宁一惊，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八十年代初的农村人，接触不到这些西式的东西，她头脑风暴了几秒，然后说道：“以前，在镇子上上学，看到杂志上，那些西方的贵妇人就是这么喝的，今天试了一下，果然，感觉不一样啊……” 她摇着头，去柜子里拿出茶叶，开始泡茶：“我们这样的，还是更适合喝茶，你说是不是？” 把茶水倒好放在唐云生面前，季宁宁就溜到二楼，去看唐溪和唐莎分零食去了。 唐云生抱着杯子，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皱着眉头，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 晚上，季宁宁照例在楼上给唐莎讲故事哄睡，唐莎今天可能是因为兴奋，许久都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盯着季宁宁，故事讲了好几个，她的眼睛还是滴溜溜的。 季宁宁合上书：“睡吧！” 唐莎却抱着季宁宁的胳膊，说：“妈妈，你会离开我们吗？” 季宁宁诧异：“不会啊，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呢？” 唐莎依偎着季宁宁：“妈妈，要是有一天你要走，你带着我一起走，好不好？” 季宁宁轻轻地拍着唐莎的后背，哄她睡觉：“我不走，你睡吧……” 她心里疑惑，唐莎的心思细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有这样的困惑。 说起来，这是唐莎跟她说的最长的句子，她们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好了，唐莎也越来越依赖她了。 这个认知让季宁宁的心情好了很多。 转眼又到了年底，季宁宁和唐云生开始商量要不要回老家过年。 季家那边除了季平平的户口要解决，其他倒是没什么在乎的人和事；唐家还要考虑唐文娟和金云，季宁宁有点纠结。 “每年都回去的，今年不回去也不像样，还是回去吧！”唐云生把烟头扔了，进屋说道。 季宁宁：“行，那就回去！但是……” “什么？” “让平平在咱们家过年吧！我估计她回去后也没有好果子吃！”季宁宁拉着季平平的手。 她在海市上了几个月的学，人变得精神了，脸色也好了很多，连头发都黑了不少。 “大姐……”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大过年的住在出嫁的姐姐家不好。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不会让你回那个魔窟受苦的！”季宁宁在这件事上很强硬。 季家人对季平平的态度她一清二楚，回去了来年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 “对，这件事听你大姐的，等你毕业之后，你要是还想回去，我们都不拦你。” 季平平这才安静下来。 果然一回去，田翠兰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家里两个还不够养的，还要把自家妹子带到婆家来养，季宁宁，我唐家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儿媳妇！” 季宁宁懒得跟她吵，掉份儿。 关上门，季平平麻利地把屋子收拾干净，季宁宁和唐云生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今年他们是和唐济生、金云一块儿到家的，不过金云和唐济生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 季宁宁找了好几次时间，都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这一晚，唐云生和唐济生去丁海成家里喝酒，金云才默不做声地把季宁宁拉到她那屋。 “怎么了？我看你们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季宁宁关上门，关切地问。 “宁宁，我想和唐济生离婚。” 金云的眼里带着决绝。 季宁宁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离婚，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咋了，唐济生干啥了？”季宁宁问。 金云倒诧异了：“你咋不劝我不要离啊？” “我这不得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判断嘛！哪儿能张口就劝不要离呢！” “唐济生，这个王八蛋！他把我们的存款都拿给他爸妈了！”金云恨恨地说。 “啊？”季宁宁怎么也想不明白，“老头老太太要钱干什么？” 唐有民一年到头在外面做工，田翠兰平日里有唐云生和唐济生寄回来生活费，她也没到需要人陪护的年纪，怎么就突然要一大笔钱？ 金云摇头：“我不知道老婆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就是把钱偷偷拿给了他妈，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济生怎么说？” 金云咬着牙：“这个该死的东西，他说他爸妈年纪大了，把钱放在他们身边他们有安全感，万一哪天要进个医院什么的，手里有钱心里踏实！反正我们还年轻，钱还可以再赚！” “他这么说的？” 金云沮丧地点头。 “离！我支持你离婚！不过，钱也不能就这么丢了！属于你的那部分，你得拿回来！” 金云眼里含着泪，抱着季宁宁的腰：“我就知道你会向着我！” 季宁宁拍着她的肩，觉得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第二天，老婆子就把手伸到了唐云生面前。 她在房里听到田翠兰喊唐云生的动静，出来一看，金云也打开了门，朝她努了努嘴。 她点头，悄悄地走到田翠兰那屋的檐下。 唐有民也在。 看来要钱的事是老夫妻俩商量好的。 “我知道你们家也困难，不过我和你爸终究是年纪大了，你们也都在外面，平日有什么事你们也赶不回来，这样吧，你就把这几年存的钱都交给我们。一来呢，我们替你保管起来；二来，我们要是有个什么突发的病症，也好拿这钱去医院治疗。” 第61章 还是你孝顺 季宁宁站在窗户外面都听不下去了，很想站出去怼他们。 金云拉着她，低声冷笑道：“看到没，一样的说辞，又来绑架老大了！” 季宁宁扭头，听到屋子里唐云生不卑不亢的声音：“这个存款，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自己作主。并且，就算宁宁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我不否认，我们有赡养的责任和义务，但目前来说，我和宁宁要养两个孩子，开销有多大你们也是清楚的，更何况，每个季度我都有寄钱回来，按照家里的花销，你们也能存下不少来，如果你们有什么病症，也都是可以托人告诉济生的，我不懂你们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唐有民拍桌子瞪眼：“你是我儿子，只要我和你妈不死，你们小辈就得听我们的！你才当了几年的家？知道钱该怎么花吗？都交上来，我们来分配管理，我们一把年纪，还愿意为你们操劳，你们就偷着乐吧！哪有这么些话要说？快去，把折子拿过来！” 唐云生不动：“我不去，我不同意。” 唐有民站起来。 他站在唐云生面前像是一个小孩儿，无论是身形还是气势，都差了一大截。 可他还是梗着脖子抬头看向唐云生：“我是你爹！你得听我的！” 唐云生一言不发，转身就要离开。 季宁宁和金云赶紧手忙脚乱地从窗口退开，各自回自己的屋子。 这个年，注定不是一个太平的年。 唐家爹妈看从唐云生这儿要不到，就开始打起季宁宁的主意，还选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场合——在除夕年夜饭的饭桌上。 今年饭桌上多了一个季平平，唐有民和田翠兰免不得又是对季宁宁一顿奚落。 季平平听到大姐因为她被婆家人说三道四，脸上一红，低声说自己还是去厨房吃算了。 季宁宁拉着妹子的手，让她坐下：“都是一家人，怎么这么见外？要这么论起来，我和平平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也该是我和平平一块儿吃才对，可今天的年夜饭，大部分都是我和平平一起做的，这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了？” 她瞟了一眼唐云生。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桌子！”唐云生把唐莎抱到他和季宁宁中间，让季平平和唐文娟坐一块儿。 “就是就是，”金云自从打定了主意离婚，她就无条件站在季宁宁这一边，怎么能让唐家人生气她就怎么来，“平平，这是你做的饭，你就该吃！要我说，没付出劳动的人才不该吃呢！” 唐济生皱眉训斥：“你说什么呢？” “我说的又没错，这屋子里谁没参与做饭？你就不配吃！” 唐济生多少还是顾及着面子，扫了一眼大家的脸色，不做声了。 唐有民和田翠兰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个二儿媳妇，在点他们呢！ 老两口不再作妖，年夜饭终于能够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吃得七分饱，田翠兰放下筷子抹了抹嘴，又开始笑眯眯地跟季宁宁搭话。 季宁宁心里琢磨，这是想好了要跟她开口了。 “宁宁，自从你走了以后，我这心里就一直不踏实，总觉得身上像是要犯什么病似的！”田翠兰捶着胸口，“家里也没个人照看，万一哪一天，我要是在无屋里晕倒了，都没人看到，那可怎么办啊！” 季宁宁皮笑肉不笑：“那倒是简单的！我们和老二家一起出钱，去镇上的卫生所附近租个房子，反正村里这么大房子，一年到头也就咱们回来过年要住一阵子，你一个人住着我们也确实不放心，要是哪天倒在家里了，人家不得戳着我们几个的脊梁骨说我们不孝？ “所以啊，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就搬到镇上，要是还不放心呢，我们就找个人来照顾你，有个什么事，你让她联系我们，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了，是不是？” 田翠兰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心道：你这个毒妇！居然敢在这儿诅咒我！ 她脸上依然笑着：“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是觉得，你们既然人都不在我身边，不如把你们的存款都交给我来打理，这样呢，我要是去医院，也不用等你们过来缴费，到时候万一耽误了治疗，村里人不是还要戳你们脊梁骨吗？” 季宁宁：“哎哟，老太太，大过年的，你可千万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这老天可都是要听进去的！你要今年死还是要明年死，这寿数都是定下来的，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田翠兰气得脸色发白，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不想给钱呗！ 她还想说什么，季宁宁又正色道：“我不知道老二每年给多少钱你们，不过我算了一下，今年算上年底过年的，我们一共给了你们二百多，这就是云生半年多的工资了，剩下的钱，我们一家四口节衣缩食，你们也是知道的，在海市，饭菜水电，哪一样不要钱？两个孩子还要上学，我们能吃上一口饱饭就是谢天谢地了！” “我不信，你们能没有存款？”田翠兰脱口而出，“那彩礼钱你不是要回来了吗？” “我们没有存款。那彩礼钱早就给唐溪唐莎买衣服买吃的花掉了，去年又给了你们一笔，你们不急得了？今年又是搬家又是买家具的，哪里有余钱啊？” 唐有民终于停下筷子：“那你呢？你就让云生一个人挣工资养活一家？你就不会找点儿活贴补家用？” 季宁宁叹了口气：“那哪儿能呢！你问问云生，我在那儿可也没闲着，但这钱就是不经用啊！真是一点儿都没存下来啊！” 田翠兰和唐有民相视一眼，谁也没法儿从季宁宁口中套出一句有用的。 “行了行了，撤了吧撤了吧！”唐有民不想再说话，起身扔了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桌子。 季宁宁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 金云似笑非笑地看了唐济生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说：“还是你孝顺啊！” 第62章 又要回娘家 唐溪和唐莎跟着唐云生出去玩烟花，季平平悄悄地说：“大姐，你太能说了，真厉害！” 她又替季宁宁感到担忧：“你这样跟你公婆说话，他们会不会针对你啊？” 季宁宁一点儿都不在意，摸了摸季平平的头，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做人就是不能太善良，别人对你有恶意，你就得支棱起来攻击他！” 季平平点点头，又皱了皱鼻子：“可是大姐，我觉得我可能做不到。” “没事，锻炼锻炼，以后就会了。” 唐溪和唐莎今年没有拿到爷爷奶奶的压岁钱。 因为季宁宁和唐云生拒不上交存款，所以田翠兰和唐有民干脆吞了给孩子的红包。 唐云生告诉季宁宁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只觉得好笑。 还好这家三个孩子只有唐济生被洗脑了，唐云生和唐文娟还挺正常的。 唐文娟都知道从自己的生活费里省下一点儿给唐莎和唐溪做压岁钱。 “大嫂，我现在还没有上班，钱不多，都是平时从牙缝儿里省下的，你们别嫌弃！” 唐文娟作为姑姑，终于能给侄子侄女压岁钱，她脸上露出了红晕。 “等你工作了再给也是一样的，现在不着急。” 季宁宁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也没有阻止唐溪和唐莎接红包的手。 回来后，季宁宁就叮嘱他们：“姑姑还在上学，她也没有多少钱的，给你们的压岁钱都是省吃俭用给的，姑姑是爱你们的。” 等唐云生回来后，季宁宁又拿出一个红包让他送给唐文娟：“避着点儿你爸妈，就说是给娟子的压岁钱。” 年初一。 她们姑嫂妯娌带着季平平一块儿四处走走，到去年看热闹的唐有庆家里走了一圈才知道，去年那个瓜居然还有后续。 唐有庆被讹了一笔钱，消停了好一阵子，到八九月的时候，那个“青梅竹马”又不安分，找上门来。 唐有庆也不是傻子，这一次万分警惕起来。 可那老太太再三保证自己这一次是真的离了婚无家可归了，唐有庆终究还是没能抵挡老太太的诱惑，不过这一次，他也不好意思再跟自己的子女说自己要结婚，于是两人就这么住在了一起。 村子里的人都对他颇有微词，说他平时教训晚辈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的时候作风却如此败坏，他再也不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甚至小孩子都会到他门上奚落他，搞得唐有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不过那老太太倒是如鱼得水，就算村里的婆子姑娘都不待见她，她还是迅速和村里的人搞好了关系。 这下唐有庆倒像是被招赘上门的女婿，凡事都要仰仗老太太出门。 就这样，唐有庆什么事都让老太太去办，快到年底的时候，老太太有一天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唐有庆在几天后才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存了大半辈子的折子、老伴儿留下来的金首饰，还有几件值钱的物件，都被人摸走了。 他直接被气得进了医院，再回来过年的时候，已经是嘴歪眼斜，一手比六，一手比七了。 “算了，咱们还是不要去他家了，今年他们家估计也是焦头烂额的，没得去了给咱们添堵。”季宁宁提议。 金云等人都赞同，于是几人半道上就折返回来。 一进院子，几个人就看到一个婆子笑嘻嘻地从田翠兰屋子里出来，打眼扫了她们一排人，目光停留在唐文娟身上，看了许久，她忽的笑了，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可能是田翠兰的朋友，季宁宁没有多想，掏出兜里的瓜子花生，就打算做中午饭吃。 唐文娟的脸色不好看，走到季宁宁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季宁宁扔了手里的水瓢：“你说啥？” “刚才我到门口，听到我爹跟我妈说，今年就要把我嫁出去。”唐文娟哭丧着脸，急得直掉眼泪。 季宁宁撑着水缸，沉声说：“你离高考没几个月了，平时在市里上学，不用管他们，安心准备高考，之后填学校志愿，离家里越远越好，不要让你爸妈知道，别的事我来处理。” 该怎么处理，其实季宁宁心里也没什么底。 她看过唐文娟的成绩单，考上好一点的大学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没想到田翠兰和唐有民这么短视。 应该说，这个时代的父母都是同样的短视，宁愿让读不上去的儿子去上学，也不愿意给女儿多一点资源和机会。 唐云生一进门，就看到季宁宁的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是不是在考虑明天要不要回娘家？”他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同样凝重的季平平，猜测道。 “平平，你去叫唐溪和唐莎回来吃饭。”季宁宁把季平平支出去。 大年初一就开始整事儿，季宁宁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你爸妈要开始给娟子找婆家了。” 唐云生一愣：“他们不是同意娟子上学去了吗？” “早上串门回来的时候，我们看到媒婆从你妈屋子里出来，怕是这几天就要看人了。”季宁宁苦恼地撑着下巴。 “让娟子安心等高考，我们来稳住老两口吧！”唐云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季宁宁叹了口气，“我现在就希望娟子在外地大学，以后在外地成家，不要再回来了。” “这也不现实，她还是会回来的。” “她要是回来，听你爸妈的，嫁给村子里那些没名堂的货色，我现在宁愿她不出去读书！” 这个时代，只要肯出去干，不拘读书如何，怎么都能赚出一亩三分田的家产，就怕在村子里整天游手好闲，等着媳妇儿来给他们操持家务的混混，那一辈子才算完了。 季宁宁不希望唐文娟辛苦挣来的读书机会，最后归宿还是和村子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成家。 她摇了摇头，苦着脸说：“这一次回来怎么就没什么顺心的事儿，一想到明天要回娘家，我又开始头疼了。” 第63章 要户口本 尽管万分不情愿，季宁宁第二天还是准备好了带回去的东西，叫上季平平。 三人一同回季家埠。 这是季宁宁第一次见方强。 季安安结婚之前，郭水仙就得意地说，这个方强也是个读书人，以后季安安的日子一定好过。 可实际上，季安安的婚事几乎是他们强逼着促成的，方强的父母虽然知道是自家理亏，可季安安已经如愿嫁进了方家，方强也因为逼婚一事，对季安安最后一点愧疚也没有了，因此方家人对季安安的磋磨也可想而知。 方强一来季家，就大爷似的坐在主位上。 季宁宁夫妻和季平平走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这么滑稽的一幕。 以往季龙成坐的位置现在被方强占着，他自己窝在一旁的躺椅里，满脸的“不成体统”，却又不敢说什么。 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看得季宁宁忍不住偷笑。 季安安坐在八仙桌旁边，没好气地剥着花生，方强大爷似的催：“好了没有？剥几个花生这么磨磨唧唧的，到底想不想给我吃了？” 在媳妇儿娘家还这么下媳妇儿的面子，这让季龙成面子上很难看。 季平平一下车就进了厨房帮忙。 这丫头还是心软，见不得妈妈辛苦，季宁宁心里叹息，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郭水仙的脸色比季龙成好一些。 看到一家人团聚，郭水仙还是勉强露出了尴尬的笑。 “好了好了，今天大家还是团圆了，这是好事啊！”郭水仙满意地看着桌上的所有人。 季荣宗和季耀祖闹着要吃鸡腿，季宁宁像是没听见，上手就把一只鸡腿扯下来，放进了季平平碗里。 季平平惶恐地看着碗里的肉，又抬头看向桌上的其他人。 季荣宗和季耀祖震惊。 季安安夫妇惊讶。 郭水仙和季龙成的怒意一点点翻腾上来。 “三丫头，你就不要吃鸡腿了吧，平时都是你两个弟弟一人一个的，今天你吃一个，他俩就不够分了……” 郭水仙讪笑。 季龙成哼了一声：“你一个丫头片子，不在家里干活儿，还要出去读书，你要吃什么鸡腿？给你弟弟！” 季荣宗眨了眨眼睛：“三姐还会吃鸡腿呢？” 季耀祖贼兮兮地把剩下的鸡腿夹到自己碗里：“一年吃一次鸡腿，今年你没得吃咯！” 季荣宗一看盆里没有鸡腿了，筷子一摔就开始号起来：“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腿！” 季耀祖还在跟他嘚瑟。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鸡飞狗跳起来。 季龙成眉头一皱，责备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季平平已经起身把自己碗里的鸡腿放进了季荣宗碗里。 “快吃吧快吃吧！”季平平笑着对季荣宗说。 季平平无奈地摇摇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郭水仙觉得饭桌上的气氛沉闷下来，赶紧找话题问道：“宁宁，你家那个小姑子不也是今年高考吗？和强子一样年纪啊？” 唐云生和方强对了年纪，还是方强的年长一些。 “那你小姑子学习成绩怎么样？能考上大学吗？”郭水仙觉得自己找的话题还不错，接着问了下去。 季宁宁看到方强的脸色有点不太开心，本来不打算接着往下说，可郭水仙不依不饶地问，她只好回道：“也就一般吧，能考个海市的学校就好，我和她哥也能照应着点。” 唐云生点头。 不知道这句话刺到方强哪一根敏感的神经，他酸溜溜地说：“读再多书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要嫁人的，要我说，女孩子最多读个初中也就差不多了，对了，平平明年也要初中毕业了吧？” 季平平的脸色一白，饭也吃不下了。 季宁宁听他这话，本来对他无感，现在却厌恶起来。 既然他让她身边的人不痛快，那她也不会让他高兴。 “方强，你准备得怎么样，打算考哪里的学校？”季宁宁问。 方强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这一家子都是草包，没文化，没读过几年书。 季安安就是有几分姿色，也是因为喜欢看书才和方强说上了话，但是后来方强发现季安安也就是爱看书，没有什么思考，所以就不想和她来往，结果她倒是还赖上了他。 方强漫不经心地嗤笑了一声，说：“我的水平，那不还是周围的学校随便挑的！” 在郭水仙眼里，这个姑爷可是她目前最满意的，听到方强洋洋自得的话，她也觉得倍儿有面子：“那是，方强可是咱们这儿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 她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的腰背都挺直了。 季宁宁笑了：“那感情好啊！咱们家今年要出两个状元啊！” 这话倒是说到了季龙成和郭水仙的心坎儿上，连一向对季宁宁没个好脸的季安安都难得对季宁宁摆了个好脸色。 趁着这会儿饭桌上的气氛还算松快，季宁宁便开口要了户口。 “妈，我这次去给平平办入学的时候，老师说，要是平平的户口不在海市，以后有一笔补贴可就拿不到了，我想着，干脆把平平的户口迁过去，这样每个月还能拿点儿钱……” “这钱又不给我们，我们才不干这个亏本买卖！”话还没说完，季龙成就打断了。 季宁宁一笑：“对，这不就回来跟你们说这个事，就是打算把这个补贴给你们的呀！” 季龙成和郭水仙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多少钱？” 季宁宁斟酌了一下，回复：“一个月，两块钱。” 季龙成有点儿不满意，要拒绝。 郭水仙拉住他的胳膊：“行，我这就给你拿户口本去！” 季宁宁松了口气。 等人都散尽，季龙成背着手责怪郭水仙目光短浅：“一个月两块钱，你折腾啥呢？” 郭水仙难得有了脾气：“这就是白来的钱，咱们为什么不要，平时的家用不就有了吗？你也不出去挣钱，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你让我怎么办？你……” 季龙成听着郭水仙的碎碎念，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转身挥挥手，不听她念叨。 第64章 吃大瓜 季宁宁没想到这一次这么顺利。 季安安没有找她麻烦，还这么快就拿到了户口本，她还以为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一个月两块钱，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而且就算以后不拿了，他们也没办法。 季平平畏畏缩缩地坐在季宁宁身边：“对不起啊，大姐，我就是不想让两个弟弟大吵大闹，所以才……” 鸡腿是大姐给她夹的，可是她拂逆了大姐的好意，还把鸡腿给了别人，这是用自己的实力在打大姐的脸。 季宁宁这一次倒是没有安慰她，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能做的是把你的身体从那个泥潭里解救出来，但是你的精神，你的心能不能解脱，不是我能帮忙的，你得自己努力。” “户口本我可以解决，你怕事，我解决不了。” 季宁宁把户口本放进包里，拍了拍季平平的肩膀，走出了房间。 季平平看着季宁宁的包，低下了头。 田翠兰还是没有离开唐家村。 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突然搬到镇上去住，也没个人陪她说话，怪寂寞的。 更何况，她本意就是要唐云生夫妻二人的存款，没想到季宁宁会提出这样一个解决方案。 过了年初五，镇上的码头开了船，他们就收拾东西奔着海市去了。 本来以为他们已经来得够早，没想到还有人没回家过年。 王长兴一家就没能回去。 他们家离老家很远，过年之前，几十年没下过雪的海市居然一场大雪封了路，王家一家人往返路上就要花费三四天，总共假期也没几天，索性就不回去了。 一家人清清静静地在海市过年也省心。 季宁宁拎着自己腌的鱼肉送到隔壁，被王嫂拉着胳膊躲到里屋说小话。 “宁宁，你知道财务部的那个小钱吗？” 季宁宁思索了一会儿，点头：“知道啊！之前还帮了我家云生不少忙呢！” 王嫂的目光耐人寻味起来：“你知道她为了分房子和人结婚的事儿吗？” 季宁宁摇头，忽然想起搬进来之前她和唐云生过来量尺寸时遇到小钱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过来。 那时候小钱说那个人是她的丈夫来着。 “你说啥，他们是假结婚？” 季宁宁瞪大了眼睛。 王嫂用力点点头：“你们不是都回家过年了嘛！我们家和小钱一家都没回去，结果除夕那天，厂里的领导来慰问，到小钱的屋里一看，她一个人在屋里，她和她老公是分开睡的，哪有新婚的夫妻就分房睡觉的，厂里的领导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结果查了一下，发现她手续就是有问题，是假结婚！” 王嫂说得头头是道，像是她亲眼所见一样。 季宁宁嗑着瓜子，当做是一个故事来听。 “你个傻丫头，你还笑！”王嫂白了她一眼，“接下来的事跟你有关系！” 季宁宁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啊？我？” 王嫂接着说：“那天我也跟着去看热闹了，那个小钱，明显就是对云生有想法啊！”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嫂又凑近了她：“那天我在她屋里看到了云生的照片了。” 季宁宁诧异：“怎么可能？” 现在是什么年代，又不是谁都有那闲钱去拍照的。 小钱和唐云生更不会一块儿去拍照了。 王嫂点头：“我看得真真的，照片是从合照里剪下来的，我想着，可能是之前厂里拍了合照，她把唐师傅剪下来的。” 说完，她还从柜子里把那张大合照拿出来。 上面的唐云生那么小，难为王嫂还能看得清。 她看完就觉得一阵恶寒，这个小钱，看起来倒是跟唐云生没什么过深的交情，没想到背地里对他有这样的想法。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季宁宁有点儿不理解，她和唐云生在一起工作那么久，她既然有意，为什么不跟唐云生说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回了自己家。 唐云生忙着收被子，铺床叠被，一看就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 季宁宁捏着被子角，问他：“你知道小钱喜欢你吗？” 唐云生愣了一下：“啊？喜欢我？我不知道啊！”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人家都把你照片供起来了，和那个丈夫都是假结婚的，就是为了分到房子。” 一想到小钱的房子就在他们家前面，没准儿有时候小钱还会从她家里往他们家看，季宁宁就觉得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唐云生连忙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啊！以前也从没听说过！现在咱们都已经结婚这么久了，对她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想法了，我对你发誓！” 看他急得脖子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季宁宁摆了摆手：“我没说你对她有想法，你们俩要是真有什么，也轮不到我嫁到你们家了！我就是纳闷儿，为什么小钱在你结婚之前不跟你说自己的心意呢？” 这种事唐云生也不好胡乱猜测，默默地做好自己铺床叠被的工作。 第二天，王嫂就顺着昨天季宁宁给的线索摸到了事实。 “王嫂，你这吃瓜的速度真是快啊！”季宁宁忍不住感叹。 王嫂一脸茫然：“什么吃瓜？吃什么瓜？现在这个季节哪有什么瓜吃？” 季宁宁失笑：“你快说说，小钱喜欢云生为啥不在男未婚女未嫁的时候提？” 王嫂冷笑了一声：“小姑娘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云生结婚早吧，后来又因为两个孩子，和原来的妻子离了婚，小钱又觉得他一个离婚的，带着两个孩子，觉得云生配不上她一个头婚的姑娘，拖了好几年，中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等着唐师傅去找她吧，反正我听人说，这几年小钱对唐师傅还是挺不错的，就是唐师傅一直都不开窍，知道唐师傅去年和你结婚，小钱彻底没希望了。” 季宁宁唏嘘：“可能她也是觉得自己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追着一个离婚带娃的男人会让人非议吧！” 第65章 没机会了 季宁宁也是见过小钱的，本地人，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傲气在身上的。 之前在院子里也见过几次，现在再看她的时候总觉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坦然了。 以前还觉得这小姑娘帮忙给她挑礼物什么的，人不错，现在听说她和唐云生有这样的过去，她心里又不得劲起来了。 还没有到开工的时候，这几天唐云生一直待在季宁宁左右，包揽了大部分的活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用唐云生的话来说，就是给她腾出时间来，让她多画画稿子。 季宁宁有了更多时间来看季平平和唐溪兄妹写作业。 “妈妈，这个字怎么读？” “妈妈，这个是不是这么写的？” …… 唐莎现在像是要把之前几年没有说过的话都补回来，一回到小院儿里就打开了话匣子，完全不像在老家的时候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季宁宁对她的问题有求必应，季平平有时候不会的题也来问，唐溪看唐莎一直缠着季宁宁，他也不乐意了，凑在她身边也有问不完的问题。 一时之间，二楼吵吵闹闹，一楼冷冷清清。 小钱踏进唐家院子的时候，家属院里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以前他们觉得是邻里间正常的走动，出了这事儿之后，邻居们对小钱和唐云生之间的来往都关切得很。 “唐师傅。” 小钱的声音倒是落落大方，叫得唐云生都有点紧张起来。 “小钱，新年好啊！”唐云生保持着平日的态度。 “新年好新年好！”小钱的目光在院子里逡巡一番，“嫂子呢？孩子们呢？” 唐云生指了指楼上：“都在楼上学习呢！快进来坐坐吧！我把他们叫下来聊天儿！” 小钱笑了笑，说：“不在也好，唐师傅，我正好有话想跟你说。” 她本来在唐云生离婚了的时候就想跟他说，说她不介意他离了婚，也不介意他要养两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可当她把这件事跟自己的父母说完之后，得到了家人的极力反对。 “他是一个乡下人，没有海市的户口，你要想嫁给他，你以后就当没有我们！” 父母的话终究是让小钱怯懦了，挣扎了好几年，眼看着唐云生也没有再娶，她本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唐云生有了海市的户口，她立刻就和唐云生坦白自己的心迹。 没想到一等就等来了唐云生结婚的消息。 这下她是彻底绝望了，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和唐云生接触的机会，之后一段时间，唐云生却经常跑他们财务部，找赵姐帮忙给他的孩子和老婆买衣服。 小钱管不住自己的心，缠着赵姐说自己的眼光好，一定能挑到满意的。 这也算是和唐云生有一点接触了。 能让他高兴，她就觉得很高兴。 现在她也不想忍了，为什么一直以来委屈的都是她自己，她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呢？ 唐云生心里一紧，感觉接下来的话他压根儿就不想听。 “咱俩能有什么话说？我给你拿点儿我们家乡的特产，这也快到饭点儿了，赶紧回去做饭吃吧！” 唐云生从廊下取下来一串腊肉，心想：拿这一截腊肉换自己的安全，值得！ 小钱没伸手，有点儿腼腆地说：“唐大哥……” 这称呼一出来，唐云生一激灵，自觉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想要听的，于是他大声喊道：“宁宁，小钱来咱家拜年了，你快下来接待一下，我来做饭！” 小钱一看唐云生叫人，着急了：“唐大哥，你也知道，现在厂里大家都等着看我笑话，我也不说暗话，其实我……” 季宁宁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小钱来了？等着你唐大哥做饭，今天咱们一块儿吃。” 季宁宁似笑非笑地站在楼梯口看着她。 小钱站在院子里，看着季宁宁的样子，突然觉得她和季宁宁之间似乎还是差得挺大的。 她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站着，犹豫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季宁宁和唐云生站在一块儿，还真是挺配的。 “怎么了小钱？快进来坐呀！”季宁宁拉出了凳子，给她倒了茶水。 小钱勉强笑了笑，见唐云生不想听自己的话，于是便离开了唐家。 诡异的氛围终于消散，空气像是突然流通了似的，家属院里那些暗处的眼睛全都消失了。 晚上，唐云生斜坐在床边，不知道要怎么跟季宁宁说小钱的事。 季宁宁一看他那纠结的样子，问道：“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小钱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唐云生嘿嘿一笑：“我和小钱真的不熟，也就是那会儿你没来海市，我每个月回去都想着给你带点儿东西，我又不知道买啥，就只好去财务部找赵姐……说起来，我一直都以为那些东西都是赵姐挑的，谁知道中间还有小钱的事儿，我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会去财务部了！” 看他一脸真诚的样子，季宁宁也挑不出错儿来，更何况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他的错。 怪就怪他长得好看，一出去就是招蜂引蝶的样子。 唐云生听她嘀咕的话，一脸悲愤：“那你要这么说，我现在就去把这张脸毁了，以后就没人能看得上我了！” 说着，他就要出门去拿刀，吓得季宁宁连忙拉着他。 可季宁宁的力气哪里敌得过一个男人，眼看着唐云生拿上刀要往自己脸上划，季宁宁吓得跳到他身上：“你别乱来！别乱来！你要是毁容了，我也不喜欢你了！我就是看上你这张脸才嫁给你的，你要是毁容了，你让我怎么办！” 唐云生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季宁宁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他伤心了，在他背上掰着他的脸想要确认。 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担心自己的话太过严重给他造成心理阴影，没想到他扭过头来，却是一脸灿烂的笑，笑得脸都红了。 “……”季宁宁无语极了，她从唐云生后背上跳下来，“怎么笑成这样？” 第66章 迁户口 “你放心吧！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我怎么会伤害自己呢！”唐云生把她抱到床上待着。 他语气严肃地说：“小钱的事我还真没考虑过。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得想想怎么才能保护好你们，尽量不让小钱受到伤害。” “如果实在没办法，一定要伤害到小钱，怎么办？” 唐云生叹了口气：“那当然还是你们比较重要了！” “这还差不多！” 学校开学的时间比较晚，唐云生已经上班了，季平平和唐溪唐莎还在假期里。 季宁宁趁着有时间，带着他们三个去市区把户口迁了。 关于迁户口迁到唐云生这里，他们还是讨论过的。 季平平虽然年纪小，可也明白这个户口落在唐家她是占了大便宜了，因此好长时间她都觉得不好意思，说了好几回不愿意落在唐家。 季宁宁听她说得耳朵都起老茧了，知道季平平看起来软弱，其实是很要强的性子，于是想了个法子，说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不要只是嘴上说说。把你的户口迁到海市来，就是为了你能有更好的学习环境，你这学习得搞上去吧？将来考高中考大学，到后面找工作，都找好了，再来报答我和你姐夫！现在我不想听什么‘不想欠你们太多’这样的话，你安心学习就行，别把心思花在那些没用的地方！” 她收拾唐莎房间的时候，在桌上看到了季平平的笔记本，这个傻丫头，把季宁宁给她花的每一笔钱都记录了下来，看样子就是以后要还的。 小小年纪，心思倒是蛮重的。 听了季宁宁的话，季平平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她，认真地点头：“你放心，大姐，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我要考上高中，考上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到时候，我来供唐溪和唐莎上学！” 季宁宁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吧！” 从派出所出来，季平平看着自己的名字从季家埠的户口本上被划去，出现在唐家的户口本上，她有一种自己的人生展开新篇章的感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拿着新的户口本爱不释手。 “大姐，以后我就不用再回去干活儿了！” 季宁宁笑：“嗯，对，你只要把自己的学习搞好就行！平时帮我干干活儿也行！” 季平平挽着季宁宁的胳膊：“大姐，我乐意跟你一块儿干活。在家的时候，家里的活儿都是我的，我要洗所有人的衣服，做所有人的饭，还有家里所有的卫生，也都是我来打扫，可是荣宗和耀祖什么都不需要干，他们就可以得到爸妈的喜欢，为什么……” 季宁宁停下脚步：“以后就不用想为什么了，在咱们家，男孩儿和女孩儿都是一样的，那个家，你以后就逢年过节跟我一块儿回去看看，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季平平看着大姐在阳光下的身影，笔直，可靠，像一棵松树，挺拔向上。 她坚定地点点头：“嗯！” 办完了正事儿，季宁宁带着三个孩子打算去黄秋岚店里坐坐，顺便看看这一季她有没有进自己设计的新款。 可能是因为不缺钱，黄秋岚的店还没有开门，四人悻悻而返。 在步行街的其他店里逛了逛，季宁宁拿上一季度的奖金给几个人都买了衣服和礼物。 “大姐，过年的时候不是刚买了新衣服吗？怎么又要买？”季平平虽然觉得大姐破费了，可谁又能拒绝得了新衣服，她笑嘻嘻地看着袋子里的衣服，爱不释手。 季宁宁手上都快提不下了：“这不是马上开春了，你们不得有几身体面的衣服去上学啊，虽然在学校里有校服，可你还是得有几身像样的常服不是？” 回家的时候，家属院由于返工人多了起来，短短几天，小钱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厂，上面针对小钱的处分还没下来，现在她还住在这儿，季宁宁一家也因为小钱的事备受关注。 更何况季宁宁本来在家属院就挺受非议的，这下更是上了风口浪尖。 “哟，唐家嫂子，你们家唐师傅工资又涨了不少嘛，你又出去买衣服了？” 两个“又”字，道尽了院子里的人对季宁宁的印象。 管钱，会花钱，嘴皮子利索。 季宁宁皮笑肉不笑，她一直都知道，除了王嫂，这个院子里的家属，对她那都是充满敌意的，明里暗里说了不少闲话。 她才不愿意忍，有什么说什么。 “啊？厂里又涨工资了？什么时候的事儿？老唐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说？还是领导只给你男人涨了，没给我们家涨？这我可要去问问了，大家都是老员工，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还有这衣服，我们家孩子都在长个子，衣服穿一季都嫌小，不买哪儿能行啊？我这人缘又差，不像嫂子你，有人赶着来给你送衣服！” 那女人原本就是想酸一酸季宁宁，没想到过了个年，她的战斗力还是这么强，一想到引火上身，季宁宁要去找厂领导问涨工资的事，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唐家嫂子，你别误会，我们家也没涨工资，我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说着，她赶紧灰溜溜地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院子，把门关上了。 季平平目瞪口呆：“大姐，你真厉害！” “学着点儿！做人就是这样，你要是太软，别人就看你好欺负，谁都要来捏你两下！”季宁宁意味深长地说。 看着季宁宁一家走进院子里关上门，小钱在楼上关上了窗。 她因为骗房子的事被厂里要求暂时先不要上班，等处分下来了再说。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户关上之后，屋里便陷入了一片昏暗。 小钱的脸色在昏暗中辨不清表情。 居然连说出口的机会都不给她…… “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为什么不看看我？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小钱的声音充满了阴狠。 第67章 辅导功课 唐莎和唐溪开学的那一天，季宁宁忙得脚不沾地，一大早爬起来就要去送他们，因为第一天是报道发书，不用上课，索性她送完孩子也没回来，就在学校外面等着接他们。 所以小钱的处分传到院子里的时候，季宁宁并不知道，而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大家看向她的奇怪眼神。 她放下车就听到王嫂在她家院子里叫她。 “宁宁，你快过来！” 王嫂早上买完菜就看到小钱的处分贴在了外面的公示墙上，她读书不多，听着别人的议论和自己认识的字，猜出了八九分。 “小钱的房子被收回去了，但是因为她工龄长，厂里也没给她辞退，还在厂里干财务……”王嫂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我听那几个婆娘说，小钱是因为有后台，所以厂里才不辞退她的。” 季宁宁莞尔：“房子退了，那厂里还是给出了公正的裁决，至于工作，也不好把人家太赶尽杀绝了，而且经此一事，小钱估计也不会在云生面前溜达了，这样也蛮好。” 倒不是她季宁宁圣母，只是因为小钱在家属院没了房子，以后也不会没事儿往这里跑，自然也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唐云生，工作的时候更是没什么时间，小钱经由此事，应该也知道要避嫌，不会去找唐云生了。 王嫂摇摇头：“你就是心大，以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放心吧，王嫂，再说了，唐云生心里也有数的，他要是不值得我信任，我立刻就带平平走。” 说到季平平，王嫂又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季宁宁。 “你们家平平的户口迁过来了啊？以后不回你那娘家了吧？” 王嫂听说凌家的爹妈把闺女当保姆，王嫂的暴脾气听得当时就要跳起来，问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母。 听到季宁宁说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养得又胖又敦实，王嫂又平静下来，看向季平平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 “迁过来了，以后再也不让她回去了，回去了也是被我那爹妈当驴使。”季宁宁冷笑一声。 “对，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现在这样在你身边就蛮好，好好读书，女孩子的出路，就是在读书上，要我说，嫁人都不一定能嫁到好人家，还是靠自己的好！” 季宁宁倒是很诧异王嫂会有这样的见识，她果真是没看错人。 “对了，王嫂，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还是奇奇怪怪的，今天小钱的这事儿也不至于让她们对我又产生什么误解吧？”季宁宁刚想走，又想起这一回事。 王嫂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他们觉得小钱的房子被没收掉跟你也有关系吧……不用去管这些长舌妇，一天天的也没个正事儿，咱们把自己的事儿做好就行！你让我改的样衣我快弄好了，回头给你送过去看看！” “哎，好！”季宁宁从王家院子出来，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正看到唐云生已经回来了，许是在厂里热得厉害，他一回到家就把外面的褂子脱了，留下里面的老头背心。 常年的劳动让他身上的肌肉线条看起来格外流畅，不是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标准肌肉，却充满着野性的力量和侵略性。 “你咋了，回来就在门口站着，快进来歇会儿！” 唐云生切菜的功夫还回头跟季宁宁说道。 季宁宁擦了一下嘴角，这个男人明明是她的枕边人，可她看到唐云生的身材还是会时不时犯花痴。 “给你买的衣服你咋不怎么穿啊？”明明有这么好的底子，平时穿衣服却都是厂里的工服。 唐云生一笑，眼睛就成了两轮弯弯的月亮：“我平时都要上班，穿你买的衣服，那不是都浪费了吗？你又看不到！厂里也都是大老爷们儿，他们懂什么呀！” 季宁宁心想，不穿也好，免得又招来什么小赵小孙什么的，一个小钱就足以让她原本就不好的名声雪上加霜了，再来几个，她怕是要成了远近闻名的“妒妇”了。 吃饭的时候，唐云生提起小钱的处分。 “原本她规规矩矩地结婚，按照工龄来说，是有资格分到房子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结了婚又不好好过……” “这还不明显么，她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呗！”季宁宁这话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要是季宁宁天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住在自己家后面，她也会把持不住的，正常人的做法是会想办法离开一段时间，等感情淡下来再说，可小钱一直都没有动作，那就是任由自己的感情发酵，那天季宁宁从二楼下来的时候也听到小钱想要跟唐云生告白，她要是晚下来一会儿，场面就会更加尴尬了。 现在这样把她的话堵上，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保全了她的面子。 唐云生闭上嘴，默默扒饭，这事儿他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还是少议论的好。 “等会儿你去教俩孩子写作业，我来洗碗。” “不行！” “我不要！”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抗议无效。” 一大两小三个人都委屈上了。 唐云生不是没有试过给两个孩子辅导功课，不过他毕竟还是跟唐溪唐莎交流的时间少，平时因为工作，也都是季宁宁陪在他们身边的时间更多，因此对于这个父亲的角色，唐溪和唐莎还是害怕的情绪更多。 最近唐莎跟季宁宁越发亲近起来，每天“妈妈”“妈妈”叫个不停，可在唐云生面前，她又腼腆起来，前几年加起来叫爸爸的次数，还不如这几天叫季宁宁的多。 这让季宁宁心里敲响了警钟，虽然她现在养的不是自己亲生的娃，但毕竟是她在教育，她可不想在“丧偶式教育”下养育两个孩子，这样很容易出问题的。 眼看着季宁宁这一次很坚决，唐云生和唐溪唐莎垂头丧气地上了楼。 没过一会儿，原本安安静静的二楼，唐云生的声音逐渐变大起来。 季宁宁的眼皮一跳，随即撇撇嘴，教孩子，哪有不暴躁的。 第68章 我来唱白脸 半晌后。 唐云生从楼上下来喝水，一张俊脸黑得能拧出水来。 他叉腰喝了两口水，忽然想到什么，走到季宁宁面前，语气诚恳：“宁宁，没想到教孩子也是这么辛苦的活儿，以后还是我来教他们写作业吧，你负责跟他们玩儿就行！” 唐云生这话的意思就是以后他来当坏人，孩子们要讨厌也是讨厌这个总叫他们写作业的爸爸。 季宁宁一溜小跑过去，挽着唐云生的胳膊：“你就不担心老是训他们，他们跟你就不亲了？” 唐云生笑道：“咱们总得有个人唱红脸，有个人唱白脸儿，我是他们的爸爸，自然我来唱白脸。” 季宁宁越看他越觉得欢喜，却还是摇头说：“不行，父母在孩子的成长中都不能缺席，你不能总是以一副严厉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样他们会疏远你的。” 唐云生不解：“不是有你在吗？你和他们搞好关系不就好了？” 季宁宁摇头：“不行的……” 她看着唐云生迷茫的表情，要说起这个教育来，又是长篇大论的，说多了他也记不住，季宁宁叹了口气：“反正让你多陪陪孩子你就陪嘛！不会有坏处的，你看唐莎现在，听唐溪说在学校她都敢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了，这就是家长的作用，你要教会孩子们勇敢，坚强这些好品质！” 唐云生听她说完，越发觉得这个媳妇儿懂得的东西太多了，他很诧异：“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我听媒婆说，你高中没读完就去上班了，怎么说起什么教育来头头是道的？” 季宁宁被他这么一说，猛地觉得一阵冷汗从后背心流了下来。 上次那个咖啡事件让她糊弄过去了，她最近也没有刻意隐瞒，有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教育理念，还有观念从“季宁宁”这个高中都没毕业的村妇口中说出来，确实有些不合理。 唐云生接着说道：“还有那些衣服，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想出来的那些漂亮的衣裳，还能卖出那么些钱，宁宁，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你会想到去卖设计稿呢？” 唐云生的观察力比她想的要敏锐一些。 他一开始没有问，季宁宁就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现在他问了，还把自己觉得不合理的地方都拉出来一块儿问，季宁宁有种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感觉。 “这个……”季宁宁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其实也是巧合……不对呀，唐云生，我现在安安心心地跟你一块儿过日子，你在怀疑我什么？怀疑我不是人？” 唐云生就是觉得季宁宁的有些行为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做出来的，而且她还是一个文化水平和见识都不多的乡下女人，这么能干属实有些让人害怕。 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季宁宁的用心，毕竟两个孩子被她养得这么好，这个家也被操持得很好。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怀疑你，你就算真的是鬼怪，也是好的那一种，绝对不会害我的！” 季宁宁仔细琢磨了一番这些话，越发觉得哪儿不对劲，半晌过后，她纳闷儿地追上前：“你说我是鬼？” —— 周末送两个孩子去少年宫，她照例又去了黄秋岚的店里。 这一次，她在店里看到了不少跟她的设计相似的衣服，“丽人行”的衣服不再是爆款，相反，那些相似的仿款销量更好。 “这些衣服怎么看起来设计都差不多啊？”季宁宁皱着眉问道。 黄秋岚喝了一口茶：“丽人行的衣服设计好，市场上就出现了很多跟风仿他们家的呗！” 季宁宁不动声色地问：“那你觉得这些仿的和原版相比怎么样？” 黄秋岚拿了几件衣服，一一给她介绍：“这一件，仿到了丽人行设计上的精髓，但是用料和做工比不上；这一件，用料比较相似，手感也不错，但设计欠缺了一些，其实这几件跟原版比起来，都是有差距的，但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比丽人行的衣服便宜。” 季宁宁点头：“所以丽人行的衣服现在不好卖了，都是这些仿版的更好卖一些。” 黄秋岚常年浸淫在时尚界，怎么会不知道季宁宁的意思。 原创必死，仿版永生。 她叹了口气：“没办法，现在就是这样的，丽人行本来就是做精品的，工艺好，用料好，设计好，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成本上去了，自然价格就要上去，可顾客他们哪里懂这些，他们只知道物美价廉就是好东西。” 季宁宁也知道，被仿版是迟早的事，以前丽人行还有设计，现在设计也被人抄去了，以后的出路在哪里呢？ 她带着深重的忧虑回到院子里。 王嫂看到她回来，还兴冲冲地给她看自己刚刚改好的衣服。 “宁宁，你看，我今天按照你说的工艺改了一下，这个扣子果然这样更好看了！” 季宁宁苦笑：“王嫂，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咱们这个活儿，怕是不能长久了！不过你放心，我再想想办法，咱们的摊子，不能全让那些仿版的商家吃肉，我们做原创的却只能饿死……” “宁宁，你在说什么呀？”王嫂一头雾水，她只听到了她们不能挣到钱了！ 这几个月跟着季宁宁，她每个月都能赚到家里的饭菜钱，要是这个收入没有了，家里可又要难上一阵子了，因此王嫂看起来很着急。 季宁宁安抚了一下王嫂的情绪：“没事，王嫂，我先写信问问厂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完，她就赶紧进了屋。 还没等她的信寄出去，方万里就来联系她了。 他居然给唐云生厂里打了电话，说是季宁宁的领导，来找她商议工作的事。 这让季宁宁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个方万里做事，真是一点都不考虑后果。 她本来在厂里的名声就已经够糟糕的了，现在还有男人打电话到厂里去找她，这不是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吗？ 唐云生以后在厂里不是更加难做了？ 第69章 唐公子买单 唐云生把这个方万里要见她的消息带给季宁宁时，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吃醋的样子。 季宁宁没空管方万里的信息，她小心翼翼地问：“这个电话，是怎么找到你的？” 唐云生本来在上班，忽然有人一脸意味深长地走过来，说是有个男人找他媳妇儿，唐云生也是一头雾水，接到了电话才知道是方万里，方万里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告诉他，现在事情紧急，要在什么时间和季宁宁在哪儿见上一面，唐云生一一记下。 等挂了电话，才看到面前已经围了一群人，大伙儿活儿都不干了，就为了问问，来找唐云生媳妇儿的男人是何方神圣。 季宁宁又看了他一眼：“那你会不高兴吗？” 唐云生摇头：“你都是为了卖稿子，正经活儿，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那厂里那些人……” 季宁宁还是有些担心。 “管他们干什么，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唐云生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哦……”季宁宁偷偷观察了许久，见唐云生确实没有生气的迹象，于是彻底放下心来。 次日，唐云生慢悠悠地吃饭，季宁宁疑惑：“你今天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不去上班啊？” 唐云生“嗯”了一声：“我跟你一起去见方万里。” 季宁宁：“……” 哦，他不是不在意，他只是口嫌体正直。 “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去吗？快点儿啊，要来不及了！” 季宁宁向来是守时的，尤其在与人合作的时候，她容不得自己出一点儿错。 唐云生还在衣柜面前犹豫：“宁宁，你看看我穿哪一件合适？” “哪一件都好看！” 季宁宁翻了个白眼，看他磨磨唧唧的，实在忍不了，随手拿起一件休闲衬衫和一条西裤，让他赶紧去换。 换完衣服，唐云生又看着自己的发型不满意：“那个方万里的头发是怎么打理的，怎么看起来就是比我精神？” 季宁宁忍不住笑了：“你这样也很不错了！咱们是去谈生意，不是去比美的！赶紧走！” 还是在上次见面的咖啡厅，方万里这一次穿了一件t恤搭配运动裤，看起来跟个男大学生似的。 他眉眼之间看起来有些着急，一看到季宁宁过来，他站起来迎：“季小姐！” 方万里又看到季宁宁身边的唐云生，笑道：“唐先生也来了。” 两人握了手，唐云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方万里今天的穿着：嗯，看起来没有他正式。 他转念一想，来见合作伙伴居然穿得这么随意，难免不悦起来。 唐云生坐在季宁宁身边，一言不发，专心当好一个“保镖”。 季宁宁喊来侍应，点了咖啡后，问道：“是不是找我来说仿版的事。” 方万里诧异：“你都知道了？” 季宁宁点头：“我也刚想给你写信说这件事，没想到你的电话都打到我老公厂里了……” 她苦笑，打算先商量一下仿版的事，再跟他说，这个电话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对，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这事儿给我们丽人行带来了挺大的冲击，仿版的出现让我们现在算是寸步难行，所以我想问一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季宁宁摇头：“大哥，你真当我是万能的啊？我说好听点不过是一个设计师，有那做生意的头脑我还挂靠在你那儿啊？” 方万里扒梳了一下头发，有些烦躁：“我也清楚……我现在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也知道的，我在国外主要修的就是设计，关于经营，我也没什么经验……” 季宁宁抿了抿嘴，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郑厂长最近身体怎么样？” 方万里皱着眉：“她？身体还行，最近已经回家休养了，我也不敢把厂里的事告诉她，担心她再操劳过度……” 季宁宁点头：“你担心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件事，你可以拐着弯儿问一问郑厂长的想法，她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对这种情况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只要不让她亲自操盘就可以。” 方万里的眉头逐渐松懈下来：“谢谢你，季小姐，我回去问一问，若是丽人行……可能……” 季宁宁心里遗憾，但也理解他的做法，她叹了一口气：“我明白，先过这一关再说，若是过不了，我们再谈解约的事。” 方万里松了口气：“抱歉，我只是未雨绸缪，也许事情并没有糟糕到这个程度。” “我理解，毕竟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丽人行有自己的设计师，成本上就是比仿版的商家多一些……在商言商，这一段时间和你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方万里心里惋惜，这样好说话的设计师可是不好找了，他不想失去这样的合作伙伴，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三人都有些郁闷地散了。 “唉……”季宁宁一口饮尽杯子里的咖啡，一点糖和奶都没有加，她喝起来仍然面不改色。 因为心里比咖啡苦多了。 “别担心，”唐云生搅了搅杯子里的液体，“实在不行，还有我的工资呢！咱们节约一些，也是够用的。” 季宁宁瞟他一眼：“你不想买车了？” 唐云生：“……那以后再说嘛！不急于一时的。” 季宁宁低头看自己空空的杯子：“我不想让自己一直闲在家里，不想成为一个依靠你的主妇。” 更何况，现在用钱的地方这么多，三个孩子上学，有时还要贴补唐文娟吃饭，老家又要寄钱回去，唐云生一个人的工资也是勉强，压力太大了。 唐云生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边，于是环抱着季宁宁的肩膀，低声哄着：“没事，我可以一辈子让你依靠着，你想找地方上班就去，不想找就在家，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季宁宁卸了劲儿，靠在唐云生肩膀上：“谢谢你，云生。” “好了，今天都已经请假了，不如我们去逛逛街吧！今天我请客，好不好？” 季宁宁忍不住笑了：“我都快失业了，哪儿还敢乱花钱，回去把昨天剩的菜热热吃得了！” 唐云生一脸正色：“那怎么行！难得咱们俩一块儿出来，我们就不能好好对自己？” 第70章 我好还是他好? 唐云生为了让季宁宁开心一点，把平时季宁宁塞给他买烟的钱都掏出来，数了数，也有好几十块呢！ “这都是你平时给我买烟的钱留下的，今天所有的花销都由我来付款！” 唐云生大手一挥，配上今天的穿搭，还真有几分霸道总裁的味儿。 季宁宁一扫脸上的忧愁，被唐云生逗笑了。 “行，咱俩难得出来约会，今天就是属于咱们两个人的时间！” 两人从咖啡厅里走出来，拐向楼下的步行街，那是小吃一条街，他们打算先去吃点东西。 去接唐溪和唐莎的时候，两个孩子看到他俩一块儿过来，兴奋地扑了过来。 “爸爸，梁姨，你们一块儿过来的……”唐溪的话还没说完，灵敏的小鼻子就抽了抽，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吃了什么东西？” 季宁宁和唐云生的脸色瞬间不自然起来。 这种背着孩子偷吃的事儿，他们还是第一次干。 唐莎也眼巴巴地看着季宁宁，扯了扯她的袖子：“妈妈，莎莎也要吃……” 季宁宁：我真该死啊！我居然吃独食！ 唐云生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两根糖葫芦：“哪儿能忘了你们呢！” “谢谢爸爸！”唐溪和唐莎都开心了。 季宁宁趁热打铁：“今天爸爸教你们写作业。” 唐溪和唐莎又不开心了：“啊……” —— 晚上，季宁宁躺在床上思索接下来要做什么，忽然，身后热乎乎的身体贴了上来，唐云生搂着她的腰，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好不好？” 这没头没尾的问题让季宁宁一阵莫名其妙。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唐云生轻哼了一声，退开，躺在她旁边：“我就是问问。” 季宁宁仔细思索了一番，想到今天他反常地关注自己的外貌、穿衣打扮，和方万里之间莫名的火花，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没搭理他，转过身颤抖着身体偷笑。 唐云生感受到身边人的动作，忍不住又靠过来：“你在笑什么？” 季宁宁脸都笑红了，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热：“我笑有的人那点小心思，生怕别人不知道！” 黑暗中，唐云生的手掐着季宁宁的腰，低音炮似的声音凑在她耳边：“什么小心思？我有什么小心思？嗯？” 季宁宁怕痒，在他手里扭动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温越来越高，唐云生的手也越来越不老实…… 唐云生拧了毛巾给季宁宁擦身体，灯光下，她脸上还带着惹人怜惜的红。 季宁宁黏在他身上，笑道：“老公，你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谁都比不过你！” 唐云生很受用，嘴角忍不住上扬，晶亮的眼睛里带着光，眼尾都快翘上天了，可声音还是不饶她：“哼，是这样吗？我听说女人在床上说的话，一句都信不得！” 季宁宁爬起来，义正词严：“你听谁说的？少听他们胡扯！我的真心，日月可鉴！我老公要是打扮起来，真是比杂志上那些男人好看多了！我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其他男人啊……” 这话就是在解释了。 唐云生也听出来，笑呵呵地：“我以前还觉得你总给我买衣服我穿不上，可我现在还真就觉得，男人也是要穿好看点，不然老婆跟那些会穿衣打扮的人跑了怎么办？” 季宁宁从床上爬起来，瞪圆了眼睛：“对！就是要穿好看点！男人也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次日一早，季宁宁把两个孩子送去学校，叮嘱他们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要好好听课，晚上回来还要问他们老师讲了什么，上课千万别开小差。 絮絮叨叨地讲了好多，从让他们手牵手进学校。 唐莎看到季宁宁站在学校门口看着他俩，扭头问唐溪：“哥哥，你怎么还是不叫妈妈？” 唐溪的脸色别扭起来，脸红红的，瞪了唐莎一眼：“不要你管！” 说完，他甩开唐莎的手，自己跑进了教室。 唐莎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到老师过来拉着她走进教室，她才回过神来，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季宁宁走进家属院，就看到王嫂站在自家门口。 “王嫂！”季宁宁打招呼。 王嫂一脸忧心：“宁宁，你昨天不是和那个老板谈事情了吗？” 她试探着问：“结果，怎么样啊？” 丽人行的事不仅关乎着她自己家的生计，还有王嫂家的收入，她拧着车把的手一紧，微微摇了摇头：“王嫂，咱们随时做好准备吧！反正不管我做什么，如果能叫上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王嫂连连感谢：“宁宁，我们家托你的福，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松快日子，要是有活儿那是最好，没有的话，我这里再去厂里拿活儿也可以，没事的！” 季宁宁点点头，刚要走，王嫂又叫她：“今天有个女人过来找你，我之前没见过，你俩又都不在家，我就把她打发走了，看样子，之后可能还要过来。” 季宁宁疑惑：“找我？” 王嫂点头：“找你和唐师傅。” “哦，好，我知道了，谢谢王嫂！” 季宁宁绞尽脑汁也没想到王嫂描述的那个人是谁，她在海市也没几个认识的人，知道她住址的一个都没有，难道是从老家找过来的？ 唐云生回来的时候，季宁宁还在思索这个问题。 两人一合计，唐云生突然目光一闪，脸色变了。 “怎么，你别告诉我，她是来找你的。”季宁宁盯着他，嘴巴不受控制，“难不成是你的相好？” 唐云生白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那你说，是谁？”季宁宁不依不饶。 唐云生抿着嘴，轮廓分明的脸看起来严肃极了：“这件事，可能还是跟我有关……” 这话一说出来，季宁宁的脸垮了：“果然是你的老相好吧！” 唐云生拨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可能是我之前那个老婆，她找上门来了……” 季宁宁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来干什么？” 第71章 前妻 已经离婚的人，还要找上门来干什么？ 季宁宁问唐云生，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唐云生目光沉沉：“难道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那倒不是。 季宁宁和他相处了两年，不说百分百了解，但他对周围人的态度她也是清楚的，年底村里分鱼他都不会多占一点，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让别人少拿一点的人，怎么会欠下什么债呢？ 唐云生也因为这件事，把当初他和前妻的点点滴滴翻出来仔细分析了一遍，没能搞清楚她到底要来干什么。 “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王嫂不是说了吗？她估计还是要来的，到时候问问她吧！”季宁宁听到唐云生在旁边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心里也是一阵烦躁。 “嗯，”唐云生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要是她来的时候我不在家，你得去厂里找我，不要听她的一面之词。” 季宁宁听她这么说，觉得唐云生和他前妻之间的事还有待商榷。 之前提到前妻的时候，唐云生没有说过她半分不好的话，这一次却叫她不要听信她…… 季宁宁看着眼前这个滔滔不绝的女人，脑仁儿有点疼。 有点后悔让王嫂去厂子里帮忙找唐云生回来，自己在家应付这个女人。 她身上穿着格子花纹的外套，一头蓬乱的头发，一脸苦相，年纪看起来跟季宁宁差不了多少，脸上已经有了褶子，像是刀刻的一般，随着她诉苦的动作微微颤动。 说了半天，都是她对现在生活的不满意，季宁宁频频点头，心里更是疑惑，她对现在不满意，来找前夫干什么。 “妹子，我晓得，我现在来找你，是有点奇怪，我没和云生离婚的那会儿，他也是疼爱我的，十冬腊月，他都不让我碰凉水，什么活儿都不让我干，也就是因为他带回来那两个拖油瓶，不然我也不会跟他离婚……” 季宁宁眨眨眼，判断着她话语中的可信度。 李香花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却又有某种不容质疑的坚定：“不过云生也说过的，让我要是有困难，尽管来找他。” 季宁宁不动声色：“不知道你现在是有什么困难呢？” 李香花嘬了嘬牙花子，腆着脸说：“我就是吧……现在嫁的这个男人，也没什么本事，我们夫妻两个，也都赚不到什么钱，这不是想到云生在这个厂里干了好些年，我就想来找他问问，能不能让我家汉子也进这个厂，学个手艺，也能养活自己。” 季宁宁脸上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她很想问问李香花，难道身边除了唐云生，就没有其他人脉了吗？ 找前夫给现任找工作，这也太抽象了吧？ 她和唐云生在厂里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再加上这一笔，不知道以后人家会怎么看他们。 想到这里，季宁宁面露难色：“这个，我看云生也做不得主吧……一则，你和云生已经离婚了，让他给你现在的男人找工作，这属实有些……离谱；二则，据我所知，现在云生厂里都是要一些年轻的孩子，你男人也老大不小了吧？这会儿进去学技术，怕是有点儿晚了吧……再说了，云生也没那个招人进去的权限啊……” 李香花还想再说些什么，唐云生已经推门进来了。 他是一路跑回来的，呼哧带喘，脸上都红了。 “你跑那么急干什么？我给你倒杯茶来！”季宁宁如蒙大赦，赶紧跳起来给他倒水，把和李香花聊天的机会让给他。 “这个大姐想让你帮她男人在厂里寻个活计。”聊归聊，主线不能掉，不然又要扯一大堆有的没的，说不定还要留在家里吃饭。 她可没这心气儿，还给李香花做饭。 李香花从椅子上站起来，愣愣地看着唐云生。 算起来，他们也有七八年没见了。 他们结婚是父母之命，唐云生回来吃了个饭，连洞房都没进，匆匆忙忙地走了，李香花一度以为自己嫁了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她心里想，长得俊俏有什么用，还不是不中用！ 接着几年，他都没有近过她的身，直到那一夜…… 李香花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突然听到唐云生低沉的声音拒绝：“不行，我没有这个权限，招人不归我管，你要是想让你男人进来，他这个年纪，得是熟练工。” 李香花现在的男人，唐云生也是认识的，是唐家村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后来和李香花搭上了，在唐家村的名声更难听了，于是他们领了证就出来打工了，没想到辗转到现在还要找他帮忙。 李香花搓了搓手，黝黑的脸上满是局促：“云生，我要是有办法，我也不来打扰你了，这不就是他没什么本事，才让我现在还来到处求人吗？” 唐云生低垂着眼：“我帮不了你。” 李香花咬咬牙：“云生，你就算可以看着别人受苦，难道可以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跟着我吃苦吗？” “你说什么？”季宁宁在窗外听到这话，忍不住走进屋。 唐云生眼里似乎有冰碴子：“你再说一遍！” 李香花唯唯诺诺地说：“我走的时候，有……有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吗？” 季宁宁的目光看向唐云生。 唐云生一脸疑惑：“我不知道，我都没有和你同过房，怎么可能！” 他急切地看向季宁宁，却看到季宁宁脸上一片平静。 正是这平静才最可怕。 唐云生心里突的一下，觉得有些慌张。 “你最好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香花佝偻着背，依然不改言辞：“我们离婚的前几天，有同过房……孩子，就是那一次有的，我知道有孩子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本来想去拿掉，可是大夫说，我要是这一胎不留，以后就不能生了……所以……” 唐云生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摆摆手：“等等，等等！你说我和你同过房，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香花的目光在唐云生和季宁宁脸上扫过：“那天，你喝醉了……” 第72章 冒出来的亲生孩子 季宁宁坐在床上，感觉心里堵着一块大石头。 这是一个孩子，是一条命。 一开始她以为唐溪兄妹俩是唐云生和前妻的孩子，她想着自己带在身边，总会养得亲密起来，可后来发现他俩不是，她也没有当回事。 毕竟是唐云生恩人的孩子，她当做自家的养也是应当。 可现在告诉她，唐云生和前妻真的有一个孩子，她又觉得膈应起来了。 王嫂说：“宁宁，你这是爱上云生了。” 季宁宁心里一震，反驳道：“不是，我们就是搭伙过日子……” 他唐云生不过是恰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所以她才愿意和他一起搭伙。 至于孩子，一开始就养在身边的，和半路送来的，能一样吗？ 她心绪凌乱，王嫂摇摇头，不再打扰她，悄悄地离开了。 这几天唐家的氛围有点紧张，唐溪和唐莎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两人一到家就自觉地爬到二楼写作业，平日里还要人陪着，这几天自己就写完了。 这天刚好是周六，季平平和王远成一道回来，一推门，她就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对劲。 季宁宁还是如往常一样出来做饭，看到季平平，她笑着说：“平平回来了？先上去写作业，马上就该吃饭了。” 季平平若有所思地上了楼，看到唐溪唐莎都乖乖坐着，她低声问：“你妈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唐莎摇头。 唐溪眼里露出疑惑：“我们也不知道，爸爸和季姨这两天都不说话。” 季平平心里有了猜测，这是夫妻俩吵架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季平平把这几天在学校里遇到的趣事都讲了一遍，季宁宁也只是弯了弯嘴角，不像以前那样追问她。 季平平同情地看了一眼唐云生，看来这一次大姐真的很生气啊！ 唐云生把门关上，走到季宁宁面前。 自从李香花从家里离开，季宁宁已经好几天没和他说话了，他好几次都想和季宁宁说清楚，可季宁宁总是不给他机会。 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解释！ 他咳嗽一声，坐在季宁宁对面。 “宁宁，我和李香花不可能有孩子的。” 季宁宁“嗯”了一声：“你是说人家李香花那个孩子是平白冒出来的？” 唐云生脸上一红，他本来不想把李香花的事说出来，可现在不说，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可能就止步于此了。 他不想和季宁宁分开。 想到这儿，他沉声说道：“我和李香花根本就没有做那档子事，她怎么可能有我的孩子？” 季宁宁抬眼，波澜不惊地问：“那她说你和她同房了？” “我没有！”唐云生很是羞耻，把脸埋在自己手掌心，“她想和我发生关系，可是那一晚，她的相好也找过来了，那一晚我醉得厉害，但也不是人事不知，她……” 季宁宁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她和她相好的，在我床上，在我旁边……”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老婆在自己的床上出轨，更何况他还在旁边，这简直侮辱性太强了。 “我醒来后就和她提了离婚，对外的说辞是她接受不了两个孩子，也接受不了我常年不在家，我觉得我已经做得够体面了……” 季宁宁还沉浸在他刚刚所说的话里，这也太劲爆了吧！ 要不是发生在唐云生身上，她高低得要把这个瓜吃个透彻，可当事人现在在她面前，一副痛苦的样子，季宁宁倒有点儿不忍心了。 “你这个……”季宁宁张了张嘴，嗓子哑得厉害，她清了清嗓子，“那你这个事，打算怎么处理？” 唐云生抹了一下脸：“我不可能让她把孩子往咱家里带，我也不可能帮她忙，那会儿不过就是为了让她走，说出来的客气话罢了，我以为但凡要点儿脸的人，都不会再回来找我，哪想到……” 季宁宁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那她知道你……在旁边……那个，都知道了吗？” 唐云生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季宁宁一下子就炸了：“她都知道？她知道还有脸往咱家里走？什么人啊！” 她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了：“让她来，我倒要看看，她能带着孩子来咱们家闹成什么样！” 唐云生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面子：“那个，要不还是别在院子里……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闹完了就走了，咱们家还得在院子里住着呢……” 季宁宁眼里寒光一闪：“你放心，你的面子我给你兜着，不过说到底，你本来做得也不地道，要么就别结婚，结了婚还让人守空房，你这不是作孽么！” 唐云生叹了口气：“我原是想着过几年，和她离婚，让她再嫁一个，我爸妈这儿我也好交代，谁知道，她……” 季宁宁冷笑：“拉倒吧，现在这个社会什么情况你不知道？离了婚就是不值钱了，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妥协结婚。” 季宁宁还是季宁宁，逮谁怼谁，一点面子都不给。 唐云生垂着脑袋，一副知错了的样子。 次日一早，季宁宁让季平平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今天家里怕是有一场腥风血雨，小孩子不宜观看。 果然，三个小孩儿前脚刚走，李香花带着一个小孩儿匆匆从门口进来，一进门就大喊：“云生！” 季宁宁一开门，把他们母子二人拉进屋里，然后关上门。 院子冒出来数十双好奇的眼睛，都往唐家的院子里看过去。 王嫂有点儿担心。 这个李香花是破罐子破摔的，万一把她惹急了，再把那些破事儿抖落出来，他们一家在厂里的名声…… 李香花笑嘻嘻地龇着一口黄牙，推了推面前的男孩儿：“阿远，叫爸爸！” 那小孩儿看着跟唐溪年纪一般大，穿着破旧的麻布衫子，小脸倒是白净，脸上却是木讷的，听到李香花让他叫爸爸，他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目光对上唐云生。 唐云生如临大敌：“可别乱叫啊！我可不是你爸！” 男孩儿扭头又看向李香花。 李香花急了：“叫人呐！在家怎么跟你说的？” 第73章 残暴宁宁 季宁宁倒了茶，在一边冷眼看着。 小孩儿就是倔强，不肯张口。 李香花急了，抬手就要打他，小孩儿吓得往后缩，一脸害怕。 唐云生立刻喝止：“你怎么动不动就要打孩子？他不是你生的吗？” “孩子不听话，不就是要打吗？” 李香花腆着脸：“你现在相信这是你的孩子了？” 唐云生哼了一声：“你看看这孩子，哪里跟我像了？” 李香花张口就报那孩子的生平，被唐云生拦住了：“你要报他的生平，你就是有把握我查不出来，但是，李香花，我们的事你是清楚的，非要把这个孩子塞给我，你就是想要给你男人找个活儿吗？” 李香花的目光一闪，随即又笑：“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的事我当然清楚，我们以前是夫妻，那夫妻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有孩子，也不稀奇吧？” 季宁宁被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折服了，偏偏有人就是能睁眼说瞎话，这孩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唐云生一点儿都不像，她也能领上门来，明摆着就是想赖上唐云生了。 “好，你说这个孩子是唐云生的，那你就把他放这儿吧！”季宁宁上前，一把从李香花面前扯过那个叫阿远的孩子。 那孩子猛地一趔趄，吓了一跳，放声大哭起来。 李香花到底还是亲娘，看到自己的儿子被“虐待”，她眉眼间闪过几分焦急。 “怎么了，孩子也送到了，你还不走吗？是要带走？” 季宁宁又把孩子往前一推。 似乎在季宁宁眼里，这个孩子就是个皮球，可以随意玩弄。 唐云生没见过季宁宁这么残暴的样子，想到昨晚季宁宁的话，他默默坐着不吱声。 李香花心疼了：“唐云生，这是你儿子！你就这么看着你婆娘欺负他？” 唐云生低着头，假装没听到。 季宁宁哼了一声：“你搞清楚！现在我是他老婆，你是外人！你要不想养这个孩子，送到我家来，那就是我们养，我们想怎么养就怎么养，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说完，她打开门：“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赶紧走！别耽误我‘教育’孩子！” 季宁宁脸上露出阴森森的笑，似乎只要李香花敢走，她就立刻把这个孩子屎都打出来。 “你这损婆娘，你要是对我娃儿不好，你不得好死！”李香花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今日来就是要把孩子撂这儿，季宁宁这狠戾的样子，倒让她不敢确信自己的孩子能不能在这儿活下去了。 季宁宁哼了一声，在她面前把门关上，差点拍到李香花的鼻子。 “你妈是怎么教你的？都不知道要叫人吗？一进门就往那儿一站，你是门神啊？还不快去把地扫了？” “扫完地把桌上收拾干净！云生，你看，这孩子养着也行，就当咱们家多个苦力了，我能解放出来做更多事！” …… 李香花在门口听了几句，越发听不下去，转身匆匆走了。 “走了。”唐云生凑在窗户上一看，松了口气。 他扭头看到那个闹心的孩子，又看向季宁宁，用眼神问她，这孩子咋办？ 季宁宁运筹帷幄：“等着吧。” —— 季平平带着外甥和外甥女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在家里。 她疑惑地看向季宁宁：“大姐，这个孩子是谁家的？” 季宁宁像是说给唐远听的：“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正好咱们家缺人干活儿，就留下了。” 唐远听到季宁宁的话，越发惧怕起来，瑟缩在角落里，像是害怕季宁宁打他。 唐云生拿着毛巾和衣服带他去洗澡。 唐溪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兄弟感到很疑惑，他偷偷问季宁宁：“如果这个人是我妈的儿子，那我和莎莎呢？” 季宁宁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好摸了摸他的头：“你现在还小，还不能理解，等你和莎莎长大了，我再给你讲。” 唐溪很不喜欢唐远。 晚上他俩不得不睡在一张床上，唐溪不愿意，把唐远赶下床：“你又不是我家的人，凭什么睡在我家里？” 唐远委委屈屈地站着。 “你还穿我的衣服！”唐溪很生气，他的旧衣服，哪怕是自己不穿了的，也不想给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孩子穿。 季宁宁没出面，唐云生当起了“好父亲”。 把唐远带到外面去哄。 季宁宁趁机拉了一波唐溪的好感度，讲了好几个睡前故事，唐溪才拉着她的衣袖睡过去。 唐云生抱着唐远从外面回来，轻手轻脚地放在唐溪的旁边，两人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怎么样？”季宁宁疲惫地躺在床上，扭过头问唐云生。 唐云生摇摇头：“不开口，不知道在李香花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季宁宁叹了口气：“那天李香花不是也说了吗？除了这一个，下面还有一双儿女，看样子他这个老大过得也不好，现在还被李香花拿来当做筹码……” 唐云生翻了个身，抱住她的肩：“没事，从明天开始，你就就按照计划，对我们‘父子俩’凶一点，别给我们好脸色！” 季宁宁拧他的胳膊：“你们父子俩？你和他是一个阵营的了？” 唐云生的肌肉硬邦邦的季宁宁掐不动，但他还是给面子地“嘶”了一声：“我们暂时是一个阵营的，当然，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王嫂说，李香花几乎天天都在唐家的院子外面鬼鬼祟祟地偷看，季宁宁骂得越加顺口了，几乎是把唐远当奴隶使。 李香花虽然不喜欢这个大儿子，可是他在别人家当牛做马，和在自己身边是不一样的，她心里难受啊！ 一方面，季宁宁对唐远有多恶劣，唐云生对唐远就有多好，唐云生对唐远好了，又会引起季宁宁的不满。 因此唐家现在是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唐溪和唐莎坚定地站在季宁宁这一边，对唐云生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夜里，季宁宁无奈地对唐云生说：“不行啊，我实在是想不到词儿骂了，他就是一个小孩子，我骂他我心里愧疚啊！” “再坚持坚持，快了，快了，他现在已经愿意跟我说话了。” 第74章 唐远走了 唐远在唐家的日子过得比自己家里好多了。 首先唐家的伙食和自己家比，那就是云泥之别；季宁宁虽然总骂他，却没有打过他，在自己家可不一样，爸妈随时都可能打他；更别提穿的衣服，人家都是大哥穿剩下的给下面的弟弟妹妹，他们家不是，家里的衣服都是先紧着弟弟妹妹，他这个做大哥的，永远都是穿最破旧的。 唐远纠结了很久，终于决定去找唐云生。 季宁宁摔摔打打地骂了唐云生和唐远一顿，唐云生萎靡地坐在椅子上，颓丧地搂着唐远。 唐远轻轻地扯了扯唐云生的袖子。 “叔叔，我有话跟你说。” 唐云生疑惑地被唐远拉到院子外。 “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 虽然这里的生活很舒服，可是他终究不是属于这里的，他也不是唐叔叔的儿子，尽管他十分希望自己是。 “唐叔叔，你把我送回去吧，我不是你的孩子。”唐远低着头说。 唐云生心里激动，总算说出口了。 但他还是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在这里生活不好吗？” 唐远摇摇头：“可是我在这里，你和季阿姨都不高兴，你总是被阿姨骂，阿姨也不高兴，唐溪和唐莎也不高兴，大家都不高兴，我喜欢这里的生活，也不能让大家不高兴，而且，我本来就是外人，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已经很高兴了……而且……” 唐远的声音低了下来，凑近了唐云生。 唐云生也靠了过去，听到小男孩在他耳边说：“虽然季阿姨看起来很凶，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让我做很多活儿，在家里，我干的活儿比这个多多了！你们都是好人，不应该不高兴。” 唐云生的心像是在被一只手揉捏着，酸涩得厉害。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托生到李香花肚子里了呢？ 唐云生晚上死活也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地想不通。 季宁宁一语惊醒梦中人：“哪里是孩子天生就懂事，他是家里的老大，又不被宠爱，不懂事一点，在家里怎么过得下去。” 唐云生坐起来：“一想到这么懂事的孩子还要回去受罪，我心里就不踏实。” 季宁宁冷眼看他：“怎么，你想认下来？” 唐云生摇头，他们自己家都一堆烂摊子，哪里还能帮人家养孩子。 季宁宁哼了一声，她也知道唐远的心不坏，还懂事，这一段时间虽然对外都是她在冲他吼，骂他，其实很多事都是唐远自己主动帮忙的，她确实轻松了很多。 但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别人家的，尤其他还是李香花的孩子，她是生不出半点同情来。 李香花试探着找上门来。 这一段日子他们都没把唐远往她家里送，看样子是接受了唐远，她就想上门来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自己男人塞进木材厂。 “大妹子！” 一进门，她就大声喊道。 她这一声，把家属院里那些爱看热闹的眼睛都叫了出来，她一紧唐家，院子外面就聚起了人。 唐远穿回自己破旧的麻布衫子，一脸委屈地冲进李香花怀里，大哭道：“妈！你不要我了吗？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我都听到你跟我爸说的了，你要把我送到别人家，妈，我是你和我爸亲生的孩子啊，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李香花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把唐远从怀里扒拉出来，指着唐云生说：“你看清楚，这才是你亲生的爸爸！你要跟着他生活！” 唐远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把接着一把：“妈妈，这不是我爸，我爸叫唐建生，我都听到了，你就是想把我赖给唐叔叔，叫他帮你们养儿子，妈……我以后会听话的，你别不要我！” 李香花气得脸都扭曲了，推开唐远，扒开他的裤子就开始抽他屁股。 院子门口的围观人都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哎哟，大庭广众的，就把孩子的裤子扒掉了，小孩子不要面子的呀？” “这个当妈的也太狠心了，是不是亲生的娃娃哟？” …… “哎呀，你要打孩子，也不要在我家院子里打呀！”季宁宁忍下心里的同情，想到现在要是心软了，以后自己一家都要背上替别人养孩子的锅，她语气又强硬起来，“李香花，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让唐云生心软，把这个孩子认下来吗？唐远自己都说了，他不是唐云生的孩子，你还要狡辩什么？” 李香花停下动作，一脸凶狠：“他一个孩子，他知道自己是从哪儿爬出来的吗？老娘是他妈，我能不晓得谁是他爹？” 唐远今天铁了心不让唐云生背锅，一边打着嗝一边说：“他本来就不是我爸！我爸叫唐建生！他自己说的！他让我到了唐叔叔这儿也别忘了本！那天你们说的我也听到了，就是你们想把我送过来，减轻一点负担，还要唐叔叔看在你们养了我几年的份儿上给我爸找个工作！” 这时候围在院子门口的人都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对李香花的行为十分不齿。 虽然他们知道唐家的不少八卦，可他们也不愿意和这样有心机的人做同事，比起唐建生，他们还是更信任唐云生。 “我们厂子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要的，唐师傅，你可别犯傻，把这样的人推荐进厂里！” “这婆娘一看就不是好货色，我可不想和她来往，赶紧赶走好了！” “快走快走，我们这儿不欢迎你们！” 这个时候，家属院的人变得格外团结起来，似乎晚一步，李香花就带着一家子人进家属院了。 李香花在众人的推搡下，和唐远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家属院，口中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唐云生和季宁宁。 王嫂攥紧了拳头，自己已经很气愤了，还不忘安慰季宁宁。 “宁宁，你别听那个泼妇胡说！这事儿本来就是她做得恶心！还想把自己的孩子塞到你们家来养，肯定还要后招！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以后我一看到这个李香花，第一个把她打出去！” 第75章 涨工资啦! 李香花带着唐远从家属院离开后，同仇敌忾的邻居们又开始对着季宁宁说教起来。 “季宁宁，你们家本来在院子里的风评就不好，现在又整出这些事了，别怪我们没有提前跟你说明，要是这样的人进了我们厂，我们可是要连你们家一起举报的。” “上回那个打电话到厂里找你的男人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们都还没有搞清爽，你家又有一个前妻来了……” 眼看着季宁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都知道季宁宁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再多说几句，怕是又要惹来一场争吵，于是纷纷退回自己家里，不再多说。 这几天忙着处理李香花和她儿子的事，季宁宁也没顾着方万里那里的事儿，也不知道他处理得怎么样了，她想着回去写封信去问问，于是收了骂人的心思，回去写信了。 唐云生狠狠地松了口气，这件事说到底是他惹出来的，要是当初他没有听他父母的，稀里糊涂地结婚，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可季宁宁又说：“没这事儿的话，你这样的条件，也不会轮到季宁宁嫁给你。” 唐云生觉得季宁宁说的话有点奇怪，可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哪里不对劲，于是关上门，洗手做饭去。 季宁宁的信刚刚送出去，就收到了方万里的来信，他们接下来的运营策略有调整，希望季宁宁能配合一下，如果有成效的话，可以按照新的运营方案和设计要求重新拟定合同。 这封信给季宁宁打了一针强心剂，连日来的愤懑也平息了不少，她赶紧回去告诉王嫂这个好消息，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下班回来的唐云生。 他也是一脸喜色，两人一打照面，就急着互相汇报。 “我今天……” “我收到……” 两人相视一笑：“你先说！” 唐云生推着自行车，把季宁宁手上的东西放到车篮里，和她一起慢悠悠地走：“你先说吧！” 季宁宁把信上的内容跟唐云生一说，他脸上的喜悦表情更明显了，黝黑的皮肤看不出脸红，但耳朵尖尖都透着红，他应该是兴奋的，况且两条剑眉上扬，眼睛里似乎盛着星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季宁宁：“太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也晋升了！咱们得庆祝啊！” 两人脚步一停，季宁宁惊喜：“真的？升到什么位置？涨不涨工资？” 唐云生坏笑：“那肯定是要涨的，从生产组长，到部长，现在涨到这个数！” 他伸出一个巴掌。 季宁宁四处看看，差点尖叫出声，近乎涨了一倍，这下她就算真的暂时在家没有工作，家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拮据了，更何况她这里情况也好起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得好好庆祝一下？” 季宁宁拍了拍他的腰：“走走走，调头，去菜市场，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 前一段日子还抠抠搜搜舍不得买菜的季宁宁，今天一出手就是一块牛腩，还割了点梅花肉炒茭白，买了点五花肉、春笋和百叶结，家里还有咸肉，可以做一锅腌笃鲜。 一到家，唐溪和唐莎就闻到满屋子的香气，唐溪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憋得满脸通红都舍不得吐出来。 唐云生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干什么呢？” 唐溪放下书包，跑到廊下眼巴巴地看着季宁宁。 季宁宁从砂锅里夹出来两块炖得软烂的牛腩，吹凉了，塞进两个孩子嘴里：“好吃不好吃？” 唐溪和唐莎连连点头，话都顾不上说。 季宁宁一抬头，看到唐云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结果她没意会，拿着筷子就把砂锅盖又盖上了。 唐云生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 “季姨，我爸也想尝尝。”唐溪咽下了口中的肉，给他爹拆台。 唐云生假装一脸正经，背着手：“我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 季宁宁被唐溪一喊，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想笑，逗他：“哦，你不想吃啊？” 唐云生看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说道：“想吃。” “想吃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吃呢？你站在这儿我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呀……”季宁宁一边碎碎念一边从砂锅里夹出来一块肉塞进他嘴里。 唐云生叼着肉，伸手捂住了季宁宁喋喋不休的嘴。 唐溪挑了挑眉，拉着不明所以的唐莎悄悄上楼了。 “炖菜都好了是吧？接下来炒菜让我来吧！”唐云生解下她身上的围裙，把她推到屋里坐下。 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唐云生现在的厨艺见长，这也离不开季宁宁每天对他的夸奖，不管是做得好还是不好，她都是笑眯眯地说好吃，也不知是个啥心理，反正唐云生听着格外高兴，做饭炒菜更卖力了。 季平平从学校里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伙食又变好了，她松了口气，前两次回来的时候家里吃得明显变差了，她以为是自己的事让大姐和姐夫为难了，纠结了两个礼拜，正想要跟他们说要不让她回乡下得了，免得他们受罪。 吃完晚饭，季宁宁去找王嫂说话，王远成看到季宁宁，笑着叫了一声宁宁姐。 王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好气道：“你瞎叫什么呢？那不是差辈儿了！” 季宁宁笑嘻嘻：“没事没事，各论各的！” 她把方万里信里的内容告诉了王嫂，王嫂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这是啥意思，我们以后还要更忙？” “对，现在他们的意思就是我们每个月都要出新品，所以王嫂你要做的样衣也多了，收入相应地也多了！” “哎哟！那可是大好事啊！”王嫂一拍大腿，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报答的，把桌上的茶水点心又往季宁宁面前推了推。 季宁宁捧着杯子喝了口水。 王嫂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宁宁，我听远成说，你家小妹子，这几天像是不太对劲，连着两个礼拜回来的时候都是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功课，你得好好问一问。” 第76章 离婚了 季宁宁又揣了一件心事。 上楼以后，她看到唐莎在唐溪的屋子里画画，唐溪跟以往一样，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季平平一个人在屋里写作业。 她敲了敲门，走进去坐在季平平旁边的椅子上。 “大姐。”季平平冲着她笑了笑。 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原本在季家细弱的胳膊现在也挂了些肉，细软发黄的头发现在黑了不少，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一张瓜子脸上因为伙食变好也圆了一点，眼睛里也更有精神了。 季宁宁摸了一下她的辫子，问道：“宿舍里还有芝麻糊吗？要不要再给你买一点儿带过去？” 季平平频频摇头：“不用了，大姐，宿舍里还有好多呢，能吃到暑假。” 季宁宁点头：“多吃点，你看，头发不就黑了。” 季平平低头看了一眼，眼睛眯成了月亮：“谢谢大姐。” “最近我也没问问，你在学校里还适应吗？” 季平平点头：“老师和同学都很好，我有很多不懂的问题，只要我问，他们就会教我，特别友善。” “做得好！遇到不会的就要主动问，不要害怕……镜子里你不用担心，好好读书就行，你考上好学校，就是给我和你姐夫最好的报答！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姐夫的妹子，我们也给她钱是上学了，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安心读书！” 季平平攥紧了手里的笔，仰起头笑着说：“你放心吧大姐，我一定好好读书，以后给你和我姐夫买樱桃吃！” “樱桃？”季宁宁觉得纳闷儿，怎么突然提这个？ 季平平咽了咽口水，原来是他们课本上有一课讲到樱桃，她从来没见过，在她的眼里，那一定是好的，稀奇的东西，所以她想要买来给季宁宁和唐云生，报答他们的恩情。 季宁宁失笑，点点头：“好啊，等你长大了就有钱了，我和你姐夫等着。” 刚过了五月份，唐文娟就寄来了信，她今年要参加高考，来信的频率不高，这一次是因为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她抽空给唐云生和季宁宁写了一封，不光是告知他们模拟考的结果，也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 唐济生和金云离婚了，唐济生现在回了乡下，和田翠兰一人一个屋子，吃饭都要田翠兰送到炕上。 季宁宁诧异，没想到金云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说要离婚就真的离了，也不知道怎么离掉的。 在她疑惑的时候，金云找上门来了。 她直接找到唐云生厂里，唐云生没空招待她，费了些功夫才通知到季宁宁。 季宁宁去接她的时候，金云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一看到季宁宁，她就绷不住了。 “大嫂……”她一把抱住季宁宁，“我总算离婚了，现在我想干什么都没人管我了！” 她身上一股子船上的味道，季宁宁拉着她回家，让她先去洗澡。 等金云出来，季宁宁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还卧了一个煎鸡蛋。 金云话都来不及说，风卷残云一样吃起来。 “你慢点吃……”季宁宁生怕她烫着。 “没事，我已经一天没吃上饭了……”金云口齿不清地解释。 她坚持要和唐济生离婚，家里的父母是不同意的。 他们觉得一个女人家，结了婚就要本本分分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金云不止一次回去说唐济生怎么向着他妈，金云的父母只是让她忍：“她还有几年好过？等她走了，不就是你和唐济生过日子吗？到时候你还怕他对你不好？” 金云喝了一口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爸妈以前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怎么就在离婚这件事上这么有执念呢？我觉得我离完婚也不会有什么不好，我家的条件也不错，我爸妈的将来都是我的，没有男人对我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季宁宁点头：“你说的没错。你爸妈就是担心你以后老了没有人陪着你。” 金云冷笑：“我现在不离婚，都挨不到老的时候，年纪轻轻就要气死！” 季宁宁没有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尊重。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金云吃饱了，又露出谄媚的笑：“这不是先找你来玩玩，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海市呢！我看看大城市里大家伙儿都在干什么，以后回到咱们市里，我自己也干！” 这个季宁宁倒是认同的：“没错，大城市里的机会是更多的，不过还是要根据咱们市里的情况来看，有些东西是不适合的……” 她想起黄秋岚，她和金云的情况倒是蛮像的，她打定主意，带金云在海市玩两天，再把黄秋岚介绍给她认识。 “最近娟子还去你家吗？你和唐济生离婚了，娟子应该不好意思去了吧？” 金云摆手：“我让她不用管唐济生，她该来就来，不过娟子最近学习也忙，上一次过来都是三月份了，我给她拿了点钱去学校里买吃的，这关键的时刻，不能让她饿着肚子。” 季宁宁点头：“嗯，那倒是的，我看她这一次模拟考的成绩还可以，不过我还没有研究学校，也不知道她想报哪里。” 金云斜眼看着她，笑了：“她大哥和大嫂都在海市，她肯定也是铆足了劲儿想要考过来啊！” “要真是过来也好，有什么事还可以照应照应，就是这里还不够远，怕家里那两个老的来……” 金云差点笑喷了：“那两个老的……亏你会说！” 季宁宁白她一眼：“我可不像你，你还叫得出口，我一来老太婆就骂我，我可叫不出那个字！” 一想到前两年在老家吃饭，两人都沉默下来，从今年开始，金云就不会去唐家过春节了。 “以后可怎么办，你不在，我更不想回去过春节了。”季宁宁忧心忡忡的。 金云四处看了看：“你这儿不是挺好，以后过年就在这儿，别回去了！今年娟子也考上来了，不是正好嘛！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过！” 第77章 搞事业 金云的话给了季宁宁新思路，她本来也不想回去，不想看到婆家人，也不想看到娘家人。 接下来几天，季宁宁陪着金云在海市转了一圈，她果真是第一次来海市，和她刚刚到的时候一样，对什么都好奇。 “海市都有这样的服装店了，还这么多，果然大城市就是不一样……”金云也是一个爱美的，一到服装店就忍不住要逛，又架不住人家夸，一夸就要买，季宁宁拦都拦不住。 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两人手上大包小包的，金云还意犹未尽，连连喊着还要再逛。 “嫂子……” 季宁宁莞尔：“你现在都跟唐济生离婚了，以后就叫我宁宁吧！” 金云嘿嘿一笑：“宁宁，你看我回去也开一家服装店怎么样？” “明天我带你去见个朋友，到时候你们聊聊看，”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开店这个事还是要考虑清楚，在还是和在咱们市又是两码事，不要冲动。” —— 晚上，唐云生回来之后，季宁宁免不得要把和金云聊过的话和唐云生说一说，唐云生和唐济生的关系也就那样，唐云生听说唐济生离婚了，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季宁宁偏偏要问他：“难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唐云生无奈：“兄妹三个，我爸妈最喜欢的就是济生，他就算离婚了，回去也有我爸妈兜底，我有什么好操心的？” “老两口把唐济生的工资都拿捏在手里，他现在又没钱，金云她爸托关系给他找的工作也黄了，你爸妈会养着他吗？” 唐云生脸上也露出不确定的表情，为难地耸了耸肩。 “我们不把钱给你爸妈才是正确的选择，不然有个意外，咱们根本就周转不开。”季宁宁趁机上眼药，让他时刻警惕他那爹妈，指不定下次又要用什么方法来问他们要工资。 “那是自然，平时给一点钱算是孝心，我自己都成家了，怎么可能还把钱都给他们，他们本来也没有多喜欢我。” 听到唐云生这么说，季宁宁试探着问：“今年金云和唐济生离婚了，娟子也要考出来，过年怕是没什么意思，我都不想回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唐云生。 唐云生一脸无所谓：“都行，你要是不想回去，我们就在这儿过年，年后我就找个空自己回去，免得让人说我们不懂事，没孝心。” 季宁宁见他不强求，心里也踏实了一些，满意地躺下了。 唐云生不依不饶地钻进她的被窝，手不老实地上下乱摸：“宁宁……” 他的手惯做粗活儿的，手掌心的茧子梆硬，蹭在她柔软的皮肤上，激起阵阵战栗。 季宁宁哼了一声，让他关了灯，这才随他去…… —— 次日一早，金云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季宁宁哪儿有点不对劲，仔细看了半天，忽然暧昧地笑了。 “嘿嘿……” 金云就这样意味深长地看着季宁宁笑，却不说为什么。 季宁宁纳闷儿：“赶紧去洗漱吃饭，等会儿还要去见个朋友呢！” 金云意有所指：“你就打算这样出去啊？” 季宁宁皱眉：“我咋样啊？” 金云从她梳妆台上拿来镜子，指着她的脖子：“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夫妻二人有多和谐吗？” 季宁宁定睛一看，心里已经开始问候在上班的唐云生，但她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夫妻之事，她也不能全怪唐云生，没准儿他身上也是一塌糊涂。 此时在上班的唐云生，忽然打了个喷嚏：谁在骂他？ 两个工人结伴出来抽烟，其中一个看到唐云生衬衫下的伤口，大惊失色：“部长，你这身上是怎么回事？被什么东西抓成这样？” 另一个拍了拍他的脑袋：“大惊小怪什么！赶紧回去讨一房媳妇儿就知道了！” 唐云生黑了脸：“……赶紧回去上班！” 黄秋岚照例在看店。 看出黄秋岚的生活，金云眼睛都要发光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季宁宁给黄秋岚介绍了一下金云的身份，让她们聊一聊。 黄秋岚淡淡地笑：“你的经历跟我一样。” 季宁宁惊讶，她一直以为黄秋岚是海市独生女，没想到她也是离婚的。 “你也……” 黄秋岚点头：“没错，我还有个孩子呢！现在我爸妈在家给我带孩子。” 她喝了一口咖啡：“不过我爸妈觉得，我只要有个孩子，有没有男人都不重要了，而且我家里养我和我儿子都不难，我现在开这个店也就是打发时间罢了。” 金云陷入了沉思。 她家的条件也不错，养她这一辈子是很轻松的，就怕她父母还要押着她去结婚。 “你要是不想结婚了，爹妈又不同意你不结婚，那你就得做出一番事业来，那别的不说，开服装店是不符合要求的……”黄秋岚说话总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起波澜。 金云若有所思。 季宁宁很快就失去了听他们说话的兴趣，转而看起她店里最近流行的衣服。 她这个月还没给方万里交设计稿，黄秋岚店里的衣服设计也变得五花八门起来，多数还是之前的款式。 她记下了衣服的特点，等到快要离开的时候才问道：“怎么最近衣服的趋势都是乱七八糟的，什么样的都有啊。” 黄秋岚无奈：“最近丽人行没有出新款，这一季的衣服就五花八门，我就按照自己的眼光找了一些，不过还是不太景气，所以我说，这一行也不好干啊……” 从市区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了。 金云开始思考自己回去了要做什么，她爸妈肯定是不会让她饿死，可她要说自己以后再也不结婚，可能她爹妈能半夜跳起来把家里的财产都送给堂兄弟。 黄秋岚说的是对的，她得想想自己有什么优势，挣钱的能力才是话语权的象征，她要让自己的爹妈知道，他们的女儿不是废人，有能力守住家财，也能养活自己。 第78章 你喜欢我吗? 方万里要求季宁宁每个月给丽人行的稿件更多了。 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反正对季宁宁来说，稿件更多意味着工资更高，她是没什么意见的。 王嫂做样衣做的也很起劲，这几天见她，脸上都是挂着笑的。 季宁宁和金云刚刚到家，王嫂就端着一个笸箩过来了。 “宁宁，我今天做了糯米饼，你们试试看好不好吃？” 做样衣之余，王嫂就喜欢捣鼓些吃的。 金云笑嘻嘻地拿起糯米饼咬了一口：“王嫂的手艺真好，甜甜的，真好吃。” 季宁宁谢了王嫂，就准备来生火做饭，王嫂却踟蹰着没有走。 看出来王嫂还有话跟她说，季宁宁看金云还在吃糯米饼，于是拉着王嫂走出院子。 “怎么了王嫂？” 王嫂指了指院子里的金云低声说道：“你这弟妹和云生的弟弟已经离婚了吧？怎么还在你家，不走？” 季宁宁笑着说：“在老家的时候，我和她关系很好，所以他和唐继生离婚了，也还是可以来找我玩的。” 王嫂笑了笑：“你们妯娌之间的感情真不错！” 季宁宁转身走进院子里，金云还在吃着糯米饼：“王嫂找你说什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季宁宁神色淡淡的：“吃你的饼吧！” 金云咬着饼子，凑到季宁宁身边：“我觉得今天黄秋岚说的没错，不过在市里我能做什么呢？我想到海市来闯一闯，你觉得怎么样？” 季宁宁抬头觑她：“那你到海市来，能做什么呢？” 金云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王远成和季平平回来了。 季平平认识金云，过年的时候，这个嫂子还给过她糖吃，所以季平平对金云很友善。 唐莎屋子里是一张上下铺，平日只有唐莎和季平平住。 这两天金云在，季宁宁让金云和季平平住在唐莎屋里，唐莎跟他们夫妻二人睡。 以前唐云生不在家的时候，季宁宁都是和唐莎一块儿睡的，到了海市之后，唐莎有了自己的房间，小丫头不高兴，但她不说。 今天季宁宁跟她说可以跟她睡，她吃饭都多吃了半碗。 洗完澡，她就黏在季宁宁身边，唐云生在另一侧黑着脸，哼了一声。 他建议唐莎去唐溪屋里挤一晚，季宁宁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 其实她就是想跟唐莎一起睡了。 “你就让她跟唐溪睡一晚怎么了？”他抱着手臂，衣服穿得规整。 季宁宁忙着给唐莎讲故事，没空搭理他。 唐云生见季宁宁不理他，扯过自己的被子扭头背对着季宁宁，还拱了她一下。 季宁宁口中依然温柔地给唐莎讲着故事，手却伸进被子里，精准地找到唐云生的后腰，捏住一撮肉，旋转一百八十度。 唐云生腰上没什么肉，季宁宁只能捏起来一层皮，痛得他几乎要跳起来，碍于唐莎在，他扭过头，疼得眼泪都盈满了眼眶。 这“娇花带雨”的样子看得季宁宁甚是心悦，拍了拍他的脸，转过身继续哄睡唐莎。 听到唐莎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唐云生立刻翻了个身，蛮横地把季宁宁从唐莎身边搂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掐我？” 他的手威胁似的在她腰上按住，似乎下一秒就要掐住她腰上的软肉，拧上一圈。 季宁宁向来识时务，在他的手按过来的时候就嘻嘻嘻地笑起来，捧着他的脸左右亲了两口：“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就今天一晚上，你都不能将就一下吗？” 唐云生揉着她的肚子：“以前那是没办法，我不在你们身边，让她陪着你睡也就算了，现在我在这儿，怎么还要跟她挤一床？” 他语气里透露着不满。 季宁宁忍不住笑：“你这人，过河拆桥啊！需要她陪我的时候你是没话说，怎么现在对人家就有意见了？” “谁让她跟我抢你？”他埋在季宁宁的肩窝，深吸一口气。 明明两人用的都是一样的洗发水，怎么她身上的味道就这么好闻？ 他热热的鼻息喷在她颈窝，季宁宁忍不住缩着脖子。 唐云生的手还在她肚子上打着圈：“你肚子里什么时候才能有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个话题，季宁宁就正色起来，她之前不知道，以为唐溪和唐莎就是唐云生的亲生子，还想着既然有孩子了，那就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她也没指望孩子来养老，人还是靠自己实际点，她只希望以后两个孩子能给点情绪价值就好。 没想到这俩孩子跟唐云生也没有血缘关系，那在他的思维里，肯定还是要有自己的孩子的。 只是没想到唐云生会等到现在才提出来。 季宁宁以为在她知道唐溪和唐莎不是他的孩子的时候，他就会顺势提出来让她生孩子。 可见唐云生也不是随随便便提出来的。 “你想这事儿想了多久了？” 季宁宁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唐云生也没意外，低笑了一声，胸腔的共鸣让季宁宁的后背痒痒的：“没多久，也是最近才有的念头，看到你对唐溪和唐莎那么好，我在想，要是咱们有自己的孩子，你会是什么样。” 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气音，虽然唐莎已经睡着了，他还是担心会被听到。 季宁宁忍不住在他低沉的声音里开始想象，她上辈子也没有生过孩子，不知道和唐云生生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上次王嫂的话让她有些吃惊，她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唐云生，现在想到要和他生孩子也不觉得排斥，可是…… 她挣扎着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唐云生的眼睛，问道：“你喜欢我吗？” 唐云生老脸一红，眼神乱瞟，可季宁宁偏偏不放过他，盯着他等他的答案。。 唐云生粗声粗气地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说这些干什么！” 季宁宁心都凉了，都不喜欢她，还想让她生孩子，她鼻子一酸，扭着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冲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搂着唐莎睡觉去了。 第79章 新路子 唐云生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自家媳妇儿，一连好几天都不给他好脸色看。 上班的时候都在苦恼这件事，他郁闷地走到外面抽烟。 厂房里是不让抽烟的，外面设置了抽烟区，已经有好几个男人围在那儿一边抽烟一边侃大山了。 “唐部长，你也来了？”一个男人伸手跟他打招呼。 “怎么回事，唐部长，刚刚升了级，怎么还不高兴？”他们原先关系就不错，唐云生晋升了，也还是可以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些男人和媳妇儿相处得似乎还不错，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为了家里的女人烦恼，看来他们都知道怎么哄媳妇儿。 “去去去！”唐云生郁闷地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犹犹豫豫地问：“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跟媳妇儿相处的？” 一听到唐云生问这话，几个男人都笑起来。 这个厂子里谁不知道唐云生的媳妇儿难缠？冲谁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以前看唐云生乐在其中，现在看来，这一把火也烧到了唐云生的身上了。 看到他们意味深长的笑，唐云生骂了一句，把手里的烟吸完，大步就要离开。 “唐部长，别走啊！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怎么跟媳妇儿相处吗？”一个男人笑眯眯地把他拉回来。 “那你说。”唐云生倚着栏杆。 “我跟你说，女人，就是不能给她好脸色，女人这玩意儿就是喜欢蹬鼻子上脸，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开染坊，所以，你得支棱起来，时不时的给一点甜头，她还觉得你对她好得不得了！” 另一个男人补充：“对！作为男人，在家就是要享受女人的伺候，你把什么事儿都包揽了，她们在家干什么？老子娶她回来又不是当太后的，老子在外头累死累活，她倒好，在屋头啥也不用干，没这么好的事儿……” …… 季宁宁心里也不得劲，虽然说这个年代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了就要做好搭伙过一辈子的准备，可想到唐云生居然不喜欢自己，她顿时就有了离婚的心思。 她才不要在这里给他当一辈子牛马！ 现在她有自己的事业…… 哦，她的事业还很不稳定，算了，离婚的事暂且先放一放吧，等她什么时候翅膀硬了，她肯定要离开这个不喜欢她还要她生孩子的男人！ 金云在她旁边吃着糯米饼看她画图纸，季宁宁用力得都快把纸戳破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宁宁，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季宁宁笑了，眼底却没有笑意：“不高兴？我咋不高兴啊？” 金云指了指那张设计图：“你看看这张纸，都被你戳成这样了，你还没生气？” 季宁宁收起笑容：“真的没有。” 金云看她嘴硬，撇撇嘴，懒得跟她计较，说起自己的计划。 “我晚上跟平平聊天，他们学校门口现在有卖教辅资料的，一本能卖五毛钱……要我说，还是大城市舍得在教育上投钱，咱们那个小地方，哪儿能想到这些东西还能挣钱呢！” 季宁宁听她那个意思，是想卖教辅资料。 “怎么，你有这个路子吗？” 恢复高考还没几年，市面上的资料都是残缺不齐的，老师一脸懵，学生也只能跟着老师的步伐走，学校外面能找到的资料学生都会如获至宝。 可季宁宁觉得金云要是没有权威的渠道，就别去沾这一行，这可不是单纯挣钱不挣钱的事儿，要是有一点纰漏，害的可是一批考生。 金云低声说：“我有个堂叔，以前就是教书先生，那几年……他也一直没有荒废，知道总有一天会恢复，他手里的资料，随便拿一点出来，都是可以用的，我打算，等娟子和你妹妹考试结束，先给他们看看，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我规整出来，到时候找人打出来，我堂叔的名号打出去，这事儿铁定能成！” 看她说得那么自信，季宁宁也有点儿心动了，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海市作为高速发展的城市，教育行业也会蓬勃旺盛起来，要是金云抓住这一次机会，有了教育界的人脉，以后有什么消息走出来她肯定也知道得更快一些。 “那行，你回去先看看，等暑假的时候我督促着娟子和平平给你看。” 金云得到季宁宁的支持，整个人都高兴起来，三两口把手里的糯米饼子吃完，拍了拍手：“宁宁，我这事儿要是真做起来了，到时候咱俩一块儿挣钱，等我先试试水，觉得能成，你再投钱，怎么样？” 她一副“我够意思吧”的表情，看得季宁宁噗嗤一笑。 “行，到时候你不叫我我也要上你家去找你！”季宁宁笑着说。 金云脑子好使，见她是真的笑了，又试探着问她为什么额这几天不高兴。 季宁宁放下手里的笔，脸色又垮了下来：“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唐云生呗！” —— 唐云生从学校里把唐溪和唐莎逮回来，一到家，俩孩子就都找季宁宁去了，把在学校里的事事无巨细地都报告了一遍，季宁宁忙着做饭，可两个孩子说话，她还是耐着性子回应。 “行了行了，都赶紧上楼写作业，这会儿天亮着不写，等会儿还要点上灯写吗？” 唐云生板着脸，把唐溪和唐莎赶上楼。 金云今天看唐云生的目光也不善，暗暗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两个孩子上了楼，季宁宁就跟没看见唐云生一样，继续低头择菜。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对他横眉冷对的，唐云生纳闷儿。 白天那几个爷们儿跟他说的话在耳边响起，唐云生皱皱眉，他第一段婚姻就没想着好好经营，严格说起来，这一房媳妇儿才是他初婚，一开始是奔着好好过日子去的，可后来他越看季宁宁越觉得喜欢，这才想着除了唐溪和唐莎之外，想要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 可是那天晚上季宁宁突然问他喜不喜欢她。 在他的心里，喜欢不喜欢，那是靠说的吗？ 那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难道他平时所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第80章 挨打要立正 唐云生把那几个男人教他的法子撇到脑后。 他才舍不得自己的媳妇儿受罪呢！ 什么女人给她三分颜色就会开染坊？他看季宁宁从来就没有无理取闹生过气！ 所以这一次，他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肯定是他错了！ 挨打要立正，他态度要好一些。 还有，什么女人嫁给汉子不是来做太后的，就要把男人伺候好。 这是什么话，他家宁宁也有工作，算下来挣的比他还多，就算她不挣钱，在家带两个孩子还要做家务，也是很辛苦的，他在家有空就要分担，这有什么错？ 家庭不就是成员之间互相体谅，互相帮扶吗？ 所以唐云生觉得那几个同事给他的意见根本就没什么用，按照他们的做法来，季宁宁怕是能直接撂挑子走人！ 唐云生洗干净手，上前揽过择菜的活儿。 季宁宁白他一眼，不想让他“染指”自己择的菜，唐云生却死皮赖脸地拖了过去。 季宁宁哼了一声，索性不搭理他，站起来去生火炒菜。 因为这几天季宁宁的心情不好，家里的伙食都变差了。 一大家子人，季宁宁除了给两个孩子和金云蒸了一个鸡蛋羹，炒了个香干肉丝，另有两个绿叶子素菜。 吃饭的时候，季宁宁特地把两盘素菜摆在唐云生面前。 不喜欢我，我还伺候你？吃草吧你！季宁宁心里暗暗想道。 “爸爸，你怎么光吃草？” 唐云生知道季宁宁还没消气，为了让她开心点，他只吃眼前的绿叶子菜。 在唐溪和唐莎眼里，他们自从跟着季宁宁生活，每一顿都会吃上肉，两年下来，嘴巴都养刁了，绿叶子菜都不爱吃。 现在看到唐云生只吃绿叶菜，唐溪很疑惑，以前爸爸也是爱吃肉的呀。 唐云生正色：“前一段时间吃肉吃多了，这几天要少吃肉，多吃菜！你们也是，都要多吃菜，不然身体不好！” 说着，还给两个孩子碗里各夹了一筷子青菜。 唐溪眉头都皱起来了，默默把青菜往碗边扒拉。 “爸爸年纪大了，所以吃肉身体才会不好，我们还小，可以多吃肉，不吃菜！” 唐溪反驳。 唐云生气得拿筷子的手都颤抖了，他年纪大了…… 他年纪哪里大了？ 他也才二十八！还没三十呢！ 平时唐云生在唐溪和唐莎面前都是一副威严的样子，今天看到他在孩子面前吃瘪，季宁宁忍不住低头笑得肩膀都发颤。 唐云生原本还黑着脸，可看到季宁宁忍不住笑，他又觉得心情变好了，能让季宁宁高兴就好！ 吃完饭，季宁宁收碗，唐云生想要抢洗碗的活儿。 季宁宁眼神凉凉地朝着楼上看了一眼，唐云生明白了，她让他去管两个孩子的学习。 他心里一喜，还愿意给他派任务，这是消气的前兆啊！ 唐云生嘿嘿一笑：“保证完成任务！” 季宁宁觉得现在这样让他觉得自己在生气也挺好的，至少她可以不用去辅导作业了…… 不想干的活儿都可以丢给他…… 因为唐云生和季宁宁还在闹矛盾，金云觉得自己老在中间掺和也不好，而且在唐家待的时间也够久了，她也该回去为了自己的事业做准备。 季宁宁还有点舍不得，她在这个时代没什么朋友，金云算是一个，为了送她走，季宁宁特地准备了还是特色的菜送她。 “这个红烧肉，就是海市特色的烧法，吃起来甜甜的，还有这个八宝鸭，这道菜可是很有诚意的哦！你看这个鸭子肚子里还有很多东西……” 季宁宁一边介绍一边把鸭子的肚子打开，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食材，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金云看得眼睛都放光了。 “还有这个糖醋排骨，我特地用的都是小排，炖得烂烂的，唐溪和唐莎可喜欢我做这一道菜了！” “好了好了，不用介绍了，你做菜本来就很好吃，这些看起来又花了不少功夫，你光说说，我就要流口水了，快让我尝尝！” 金云向来敞亮，拉着季宁宁在她旁边坐下，拿着筷子先给唐溪和唐莎夹了他们爱吃的糖醋排骨。 唐溪和唐莎赶紧说了谢谢。 “我这顿饭，可不只是为你饯行，更主要的是，要贿赂你的，别忘了以后做生意成了带我一起发财！”季宁宁低声在金云耳边说道。 金云拍了她一下：“那是当然！反正，我先回去看看吧！若是真的可行，到时候我要请你吃饭的！” “怎么？” “要不是来找你，我哪儿有这个见识！”金云又忍不住感叹，“还是在大城市里机会多啊！以后我也要来海市发展！” “行！我在这儿等着你！”季宁宁举起手里的杯子。 —— 金云离开之后，王嫂又频繁地找了过来。 季宁宁这会儿才懂了，王嫂就是看她和金云走得太近了，心里有点儿不得劲。 现在金云回去了，王嫂才又跟她热络起来。 女人家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样，季宁宁没太在意，拿着自己的稿纸去找王嫂对样衣细节。 唐济生和金云离婚了，对田翠兰也是有影响的，她本来自己在家一个人待着，现在还要伺候儿子的吃穿，受不了了，让人写信送到海市来，想让唐云生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是唐济生能干的。 这事儿季宁宁没有插手。 他们现在还在吵架呢，季宁宁可不能服输！ 再说，他家的事儿季宁宁从来都是甩手掌柜，他要在她心里线上过度帮扶田翠兰和唐有民，季宁宁才会出声，平时无伤大雅的事都让他自己解决。 这一次唐云生也不想揽这个事儿。 主要是唐济生原本在市里干的活儿都是做办公室做报表的闲差，现在要来他们厂里干力气活儿，唐济生肯定嫌苦嫌累，到时候他这个帮忙的还要惹上一身腥臊。 他才不乐意呢！ 唐云生想找季宁宁商量，可季宁宁闲闲地看了他一眼，就骑着二八大杠出门接孩子了。 摆明了就是让他自己处理。 他立刻坐下开始写信。 第81章 爱要说出来 倒没有直接给田翠兰写，他写信给了唐济生，告诉他现在厂里不缺办公室人员，需要一些一线的工人，每天的工作很累，都是要搬木头的，还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工资么，也不高，建议他考虑考虑，如果想来，让他自己去联系招聘部的人。 不过和进他们厂比起来，他更建议唐济生去干点别的，现在做点小生意看起来也很不错。 以大哥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了很多，他还把金云的情况跟唐济生简单说明了，希望能刺激一下他，不要因为离婚就失去斗志，赶紧自己立起来，以后才不会拖累他。 看着信封落入邮筒，唐云生松了一口气。 好逸恶劳的唐济生绝对不会选择进厂的，要是干别的，他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会阻止。 唐云生觉得这件事算是完美地解决了，但是季宁宁跟他已经近两个礼拜没有跟他亲热了，自从和季宁宁住在一起同床后，他还没有素过这么久，晚上他想抱着季宁宁睡觉，季宁宁都是跟鱼似的跑出去。 要是他不依不饶地跟过去，季宁宁还会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扭头瞪他一眼，然后跑到二楼和唐莎一起睡。 连王嫂都看出来他们夫妻二人那点事儿不和谐。 王嫂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只觉得原本热热闹闹的唐家院子忽然安静了下来，她就经常带着样衣去季宁宁那儿坐着，两个人还有个伴儿。 那天唐云生上着班就回到家属院，说是有什么东西没拿，回来拿一下。 季宁宁一句话都没说，低头画着自己的稿子，当他不存在。 王嫂觉得尴尬，便主动跟唐云生搭了几句话，听出来唐云生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快，等唐云生僵着脸走了，王嫂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和云生这是咋了？” 季宁宁心里憋着气，好几天没人倾诉，这会儿王嫂一问，她跟倒豆子似的把心里的不满都说了出来。 “……凭什么呀？王嫂，你都看出来我喜欢他了，他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他喜欢我？我觉得他就是不喜欢我。”季宁宁抠着手里的铅笔。 王嫂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撇撇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云生对你已经是顶好的了，你看看我家那个，哪一次回来之后还知道要帮我做什么活儿的？不都是往那儿一坐，跟大爷似的，你家云生一回来就做饭，要么辅导孩子写功课，又是洗碗又是照顾孩子洗澡的，这么贴心的人上哪儿找去？” 季宁宁反驳：“那我也对他好啊，这些活儿都不都是轮流的吗？我还打扫卫生，洗衣晾衣，唐云生那些衣服都是我一件一件挑选的，不然照他那个性子，这些年也不知道能买几件衣服。” 王嫂点头：“是，所以我说，你们夫妻两个不是向来都体谅对方，没闹过红脸吗？怎么突然就为这点小事吵起来了？是不是……晚上……” 王嫂的目光隐晦地朝着床的方向瞟过去。 季宁宁一下子明白过来，脸上烫得可以烙饼，她还没有和别人讨论过这个问题，王嫂突然这么问，她心理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个年代，还能大方地谈论这个吗？ 王嫂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不跟他同房了？” 季宁宁撇撇嘴：“他都不喜欢我，还跟我同什么房，找他喜欢的人同房去吧！” “他喜欢的不就是你吗？”王嫂低头继续缝衣裳，“我就没听说哪家汉子和婆娘整天把情啊爱啊挂在嘴边的，那不是惹人说闲话嘛！” 季宁宁摇头，一本正经：“现在这个年代就是什么都不说，所以人心才慢慢地被伤了，做了什么很重要，但是他说了什么也很重要啊！王嫂，我问你，你说王师傅平日到家就是坐着，啥也不干，如果，他每天回来之后跟你说一声，巧梅，你辛苦了，你心里是个啥感受？” 王嫂动作一顿，跟着季宁宁描述的场景一想，说：“那我会觉得高兴呗！” 季宁宁一摊手：“你看，就这么一句话，你就高兴了，他要是天天回来跟你说，巧梅，我娶了你真是我王长兴的福气，巧梅我爱你，巧梅……” 王嫂脸都红了，把手里的东西一放上来捂季宁宁的嘴：“你这个丫头，越说越没谱了……” 和王嫂这么一闹，季宁宁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王嫂也不是没有启发的，当天晚上回去就借着让她男人帮忙缓和唐家夫妻关系的由头跟他说了自己的需求。 王长兴的浓眉挤作一团，听着王嫂嘀嘀咕咕。 “……长兴，你是没看到，我今天在宁宁那儿，唐师傅回来拿东西，那个脸色哟……你也知道的，我现在跟着宁宁做活儿，一个月多拿不少钱呢，他们俩现在感情出了问题，咱们能帮就帮呗！” 王长兴艰难地开口：“你让我去跟唐云生说，让他多和他媳妇儿说些软话，多说些情话？” 王嫂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可不是！今天宁宁就给我说了……” 她把季宁宁说的那个例子说给王长兴听。 王长兴的眉头忽然松开，看着王嫂，戏谑道：“我懂了，你这是一箭双雕啊，既让我去帮唐家的忙，又把我也说了一顿，是不是？” 王嫂不好意思，但还是梗着脖子：“那咋了？我觉得宁宁说得也没错！” 王长兴刚想骂她，可想到王嫂刚刚说的话，硬是拐了个弯，说道：“我竟然不知道，我娶的这媳妇儿还怪聪明的嘞！” 王嫂知道他的性子，一时半会儿能有改变实属不易，也就没有再逼着他：“这话听起来还可以！以后回来要是能搭把手就更好了！” 王长兴挑了挑眉，一巴掌拍在她肩上：“别得寸进尺了！” 王嫂又叮嘱他：“别忘了和云生说！” “知道了！”王长兴摆摆手。 王嫂低头一琢磨，越发觉得季宁宁的话说得有道理，自己的心情也更好了。 第82章 唐济生来了 唐云生今天下了班要去接孩子，于是骑着二八大杠往厂里走。 后面有人叫他，他又从车上下来。 回头一看，是王长兴。 “王部长，你也去上班啊？” 唐云生推着车和王长兴一块儿走，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唐云生在心里纳闷儿，今天王长兴怎么会叫自己呢？ 王长兴想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开头，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他只好硬着头皮：“……云生啊，最近你家院子里怎么没啥动静啊？以前不都是热热闹闹的吗？” 原来是这事儿。 唐云生苦笑：“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儿，实在是笑不出来啊……” 有点儿搭边了，王长兴一喜，接着又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上次在吸烟区那几个不靠谱的男人给他提的建议言犹在耳，唐云生下意识地认为王长兴八成儿也给不出什么像样的建议，只得摇了摇头，不做声。 王长兴急了，他不说，这让他怎么接话呀？ 眼看着厂房就要到了，王长兴着急，压低了嗓子说：“夫妻之间要互相体谅，女人家就是要哄的，你多说两句好话，她们就爱听，什么情情爱爱的，她们就爱这些，你嫂子这两天老跟我说你们夫妻之间有矛盾，她去跟宁宁说，我想着夫妻有矛盾，你这个做丈夫的也要通达一些，我就来跟你说两句，你也别觉得我多嘴了，我还是希望你们家院子里都一些笑声，热闹！你也知道，我和你嫂子就一个儿子，平时都要到周末才回来，你们家热闹些，我们这儿也能过点儿人气儿。” 唐云生琢磨着王长兴的话，感情他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些才叫他的。 王嫂整天和季宁宁待在一块儿，这些话没准儿就是王嫂打探了季宁宁的口风得来的，又因为王嫂一个女人家来跟他说这些不方便，所以才让王长兴来说。 为了他俩的关系，这夫妻俩也是花了心思的。 唐云生想到这儿，停下脚步，对王长兴说：“我知道了，王大哥，谢谢啊！” 王长兴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想要看到隔壁那一家好好的，唐云生带着恩人的两个孩子的事，厂里人都是知道的，他对唐云生也是满敬佩的，带着两个非亲生子还离了婚，本就不好讨媳妇儿，现在这个季宁宁虽说泼辣了点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做什么都麻利，对他们家也友善，多好的人啊！ 他们俩好好的，他看着也舒心。 有了王长兴的提示，唐云生心里大概有了谱，一整天干活儿都是兴高采烈的，就准备回去好好跟季宁宁诉诉衷肠。 下午下班后，他立刻就骑着车去学校把两个孩子接回来，还给俩人一人买了个麦芽糖。 “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唐溪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麦芽糖。 兄妹俩最期待季宁宁来接，因为她来接的时候会随机掉落小零食和小玩具，唐云生来接却从来不会花钱给他们买东西。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唐云生满面春风：“你们是沾了你妈的光。” 他现在直接称季宁宁是他们的妈，唐莎早就改了口，唐溪虽然还嘴硬，但心里已经承认季宁宁就是他妈了，所以他这么说，兄妹俩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刚刚买了三个麦芽糖，显然还有一个是给季宁宁的。 “什么叫沾妈妈的光？”唐莎嗦了一口麦芽糖，问道。 唐云生反倒不好意思解释了，他总不能说，其实他只想买给季宁宁，但是两个小鬼头看着，他没法办才捎带上他们的吧。 “这你们就别管了，吃你们的糖吧！” 一到家，放下车他就大喊：“宁宁！” 季宁宁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脸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唐济生来了。” 唐云生脸上的笑僵住了。 “大哥，你回来了？”唐济生坐在家里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你俩谁做饭啊？我坐了一天的船，累死了！” 季宁宁眉眼之间已经露出了烦躁的表情：“我要看着唐溪和唐莎写作业，你做饭吧！” 唐云生这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然后把唐济生拉到廊下：“你怎么不声不响地来了？” 唐济生吊儿郎当地站着：“哪儿是不声不响，妈不是早给你写信了吗？” 唐云生瞪大眼睛：“我不是也给你写信回去了吗？” 唐济生一副无赖样：“我没收到。” 唐云生：“……唐济生，你来干什么？” “妈说你给我安排了工作，让我过来上班。” 唐云生很无语：“我没这个权限，谁来我都是这个说法，你要是留在海市找工作，我劝你还是找别的地方吧，我们这个家属院离哪儿都远，你找工作也不方便。” 唐济生一下子不乐意了：“怎么，我这个亲弟弟来你都要赶走？为什么金云来了就可以住你家？” 唐云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也是不惯着他：“你还真说对了，娟子来了我们也让她住，为啥不让你住，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谁管你那些有的没的，你快给我安排工作，不然我就在你家不走了。” 唐云生没想到唐济生离了个婚变得这么无赖了。 他们兄弟俩打小就不算和睦，他出来打工的时候年纪还小，回家的时间不多，和唐济生更是说不上几句话。 唐云生结婚了的第二年，唐济生就把金云带回家了。 现在唐云生和季宁宁结婚，唐济生见他们二人夫妻和睦，还没有把存款都交给父母，心里自然是要嘀咕几句的。 他之前也是听了田翠兰的话，说等到他需要用钱，田翠兰就会把钱还给他，实际上他也不想赖到唐云生这儿，想问田翠兰拿点钱去做生意，可田翠兰却死死捂着不肯给，说唐济生拿去做生意就是把钱造了，还不如存在家里。 唐济生心里拔凉，一直在村里躺着也不是办法，田翠兰也不给钱他，村里的人老老小小都说明里暗里的拿他和唐云生作比较，说明明是一家兄弟，怎么差别这么大。 第83章 给我一点钱 唐济生这才找来了海市。 唐济生的声音越来越大，唐云生怕他吵到季宁宁，连忙拉着他，低声说：“你今晚跟唐溪睡，明天去找工作。” 唐济生不肯：“你明明可以给我安排，为什么不帮我？你还是不是我大哥啊？妈不是说了，你作为大哥要好好照顾弟妹的吗？” 唐云生感觉太阳穴在跳，没好气地说：“那是你们自己也要站起来，要努力啊！我和你嫂子怎么可能给你兜底？娟子也是自己在上学等着高考，她一个学生都没想着我们出钱供她，自己放假的时候还知道要去厂里做工攒学费，你都多大人了？现在还拎不清呢？想要我和你嫂子养你？做梦！” 唐济生被拿来和小妹相比，一点儿也不觉得害羞，反而说道：“那正好啊！你们肯定也贴补了唐文娟的吧？你们贴补了她多少钱，给我同样的数，拿了钱，我马上走！” “没有！”唐云生挥手，连做晚饭的心情都没了，抓了一把青菜下了一锅面条，炒了个咸菜豆瓣，算是小菜。 唐溪和唐莎人小鬼大，知道小叔叔不喜欢他们，默不作声地吃完饭就上楼了。 季宁宁皮笑肉不笑地问：“二弟这是要跟唐溪一块儿睡啊？他晚上睡相不好，你可别嫌弃。” 唐溪的睡相岂止是不好，简直是满床乱窜。 在乡下的时候，唐溪和唐莎就是分开睡的，唐溪跟谁都睡不到一块儿去，总是上半夜在床头，下半夜在床尾，有时候自己一个人睡着睡着还能从床上滚下来。 唐云生为了治他这个毛病，特地给他睡的床加了围栏，他往哪个方向睡都不会掉。 可唐济生和唐溪睡在一块儿，晚上就遭了罪了。 听说小叔叔要和他一起睡，唐溪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 “小叔叔，你真的要和我一起睡吗？” 唐济生白了他一眼：“怎么了，你床那么大，小叔叔跟你一起睡不行吗？” 唐溪摇头，想说什么，又在季宁宁对他轻轻摇头后闭上了嘴巴，季姨不让说，那他先不说。 夜里，睡觉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唐溪哭了。 把楼下的唐云生和季宁宁都吵醒了。 夫妻二人连忙爬起来，披上衣服，三步并两步爬到楼上。 唐莎被唐溪的哭声吓醒，嘴巴一咧也哭了。 这下屋子里乱了套，季宁宁抱着唐莎在屋子里哄，唐云生在唐溪屋里问他们怎么了。 唐溪揉着屁股，脸上涕泗横流：“爸爸……小叔叔……打我……” 唐云生皱着眉，看向一旁的唐济生。 “怎么回事？” 唐济生也是迫不得已，晚上睡得好好的，唐溪的拳脚总是在不经意间砸到他身上，这大半宿，他还睡上多久，全在和唐溪斗智斗勇了。 也是在唐溪一拳挥到唐济生双腿间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困意加上怒意，让他把唐溪提起来揍了一顿。 这才有了现在的场景。 唐云生捏了捏眉心，对唐济生说：“唐溪打小睡觉就不老实，这事儿你不知道吗？昨晚还问你是不是真的要和唐溪睡在一起，自己要睡这儿的，怎么还对唐溪下手呢？” 唐溪委屈地窝进唐云生怀里。 他心情平复下来，很快就又一抽一抽地陷入了睡眠。 唐济生不依不饶：“那我睡唐莎那个屋，不是还有一张空床吗？” 唐云生还没说话，季宁宁就冷声说道：“你想得美，那是平平的床，平时来个姑娘家让她睡一睡倒也罢了，你一个男人家，怎么能让你去睡，再说了，唐莎一个小姑娘，跟你一个男人睡在一个屋，那像话吗？” 季宁宁怀里抱着唐莎一边拍着哄睡一边说道。 唐济生寄人篱下，也不好要求太多，不然人家再给他赶出去。 不过这儿他也是不打算住了，再跟唐溪睡上几夜，他怕是要被一个小孩子弄死了。 他打算第二天问唐云生要到钱就走。 早上唐溪还“贴心”地把他叫起来吃早饭。 “小叔叔，再不起来就没早饭吃啦！” 唐济生失业在家的这一段时间就没有见过早上的太阳，更别提吃什么早饭了。 可一旦被叫醒，楼下叮铃哐啷的声音入了耳，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一宿都没睡好的唐济生颓丧地爬起来下楼。 “哟，起这么早啊？”季宁宁说，“还以为你要多睡会儿呢！早饭也没给你做，我再给你煮个蛋吧！” 灶里火还没有灭，她扔了个鸡蛋在锅里捂着，就当是给唐济生做早饭了。 “季姨，快点儿，马上要迟到了！” 看到唐济生的表情，唐溪感觉更害怕这个小叔叔了，连声催促季宁宁快走。 季宁宁咬了两口饼子，喝了一口粥，拿上买菜的篮子就出门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唐云生默默地吃着早饭。 起都起了，昨晚那面条早就消化完了，肚子饿得慌，唐济生坐下和唐云生一块儿吃早饭。 “哥，你就给我一点钱吧，你今天给我钱，我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上你家来！” 唐济生还没忘了自己的主要目的。 唐云生动作一顿，犹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干嘛去？”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赚钱！”唐济生面露得色。 唐云生想了一会儿，摇头：“不行，到时候你把钱败光了，还是要来找我给你擦屁股，我不给。” 唐济生越发暴躁起来，他挠着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你家也没什么好的啊，你要是给我钱，我肯定就起来了，我要是发达了，谁还会来找你们啊！” 唐云生几口吃完了早饭，拿上自己的东西：“我要去上班了，你赶紧走吧。” “你不给我钱，我就不走！”唐济生耍起无赖。 唐云生也不管他：“那你自己在这儿待着吧，我要走了。” 说完，他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季宁宁也快回来了，他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唐云生带上门就匆匆离开了。 唐济生见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便悄悄地走进唐云生和季宁宁的卧房。 第84章 屋子里干净整洁，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桌上摆放着季宁宁平时擦脸用的东西，还有一沓稿纸，桌子没有抽屉。 唐济生打眼一扫，就知道桌子那边不可能放着钱，于是转身果断地打开衣柜。 衣柜里还有两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十块钱现金。 唐济生心里一喜，也不管有多少，拿上钱就揣到口袋。 正想看看还有没有钱，就听到院门被推开，季宁宁的嗓音传来，唐济生第一次做偷鸡摸狗的事，免不得一阵慌张，连忙关上柜子门，急匆匆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拿着东西从二楼下来时，季宁宁已经坐在客厅里喝水了。 看到他拿着行李，还有些诧异：“要走了？” 唐济生点头：“嗯，我还是回去吧，在这儿睡也睡不好，我哥也不给我安排工作，太遭罪了！” 季宁宁“哦”了一声，起身看着唐济生像是身后有人撵着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真是稀奇。”季宁宁摇摇头，昨天还赖着不肯走的人，今天一大早就自觉跑了。 还好只待了一晚上，不然她哪儿都觉得别扭。 这么想着，她起身开始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 下午下班后，唐云生怕唐济生在家里和季宁宁吵起来，下了班就着急忙慌地往家里赶。 “这几天老唐是怎么回事，这么着急往家里赶？” “家里媳妇儿生气了，忙着回家哄婆娘呗！” “好好的大男人，居然怕老婆……真是给男人丢脸！” “谁说不是呢……” …… 唐云生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妻管严”，他脚步匆匆地回到院子里，院子里空无一人。 冲上二楼一看，唐济生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真的走了？ 唐云生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忽然眼皮一跳，三两步冲下楼，打开衣柜的暗格，一看，现金果然都没了。 唐云生一屁股坐在床上，想了想那笔现金一共有多少钱。 那是季宁宁平时给他买烟的钱，自从季宁宁说少在孩子面前抽烟之后，他就抽得少了，大多是在厂里抽。 买烟少了之后，他就更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了，这些钱都是存着想给季宁宁和唐溪唐莎买点小零嘴什么的，大概得有五十几块钱。 正在他盘算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唐溪和季宁宁说话的声音，唐云生赶紧又爬起来，仔细翻找了一下存折。 那可是他们所有的身家！ 他颤抖着手打开暗格里的一本本子。 还好—— 存折还在。 唐云生的心回到了肚子里。 “你咋了，不做饭在屋里站着干嘛呢？”季宁宁神色淡淡地问。 唐云生语气沉重：“唐济生把咱们家钱偷走了。” “什么？”季宁宁腿脚一软，此时最大的想法就是，为什么她当初要把钱存在一张存折上。 唐云生上前扶住了她：“没事，就是偷了一点现金，存折还在！” 唐云生把存折放到她手里。 季宁宁紧紧攥着存折，这是他们两年多以来存的所有的钱，要是被唐济生摸走了，那损失也太大了。 她腿还是软的，扶着唐云生的手臂坐在的床上，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干净不干净了，她把存折护在怀里，忽然又生气起来：“今天早上你怎么就让唐济生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他是来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啊？” 唐云生也不知道唐济生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他眉头紧锁：“我想着你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这上班又要迟到……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 季宁宁知道现在她这是在迁怒唐云生，但差点失去所有家产的打击实在太大，她有点掌控不住自己的情绪。 见她还有点儿发抖，唐云生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她。 季宁宁喝了水，再次确认存折没丢，顿时觉得几十块现金，丢了也就丢了吧…… 不追究了。 这也给了她一个惊醒，以后钱还是不能放在同一个存折里，得分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因为唐济生的事，唐云生又被季宁宁讨厌上了。 不喜欢她也就算了，还把家贼领回来，还好没丢多少钱，不然她真的要翻脸了。 男人，哪有钱重要。 那可是她一张稿子一张稿子换回来的钱，他唐云生才贡献了几个子儿？ 唐云生知道季宁宁今天受了惊吓，让她在屋子里休息，自己起身去做饭。 晚饭做了季宁宁爱吃的糯米排骨，季宁宁吃完也不搭理他，唐云生洗碗完自觉地上楼去给唐溪和唐莎辅导功课。 等他下来的时候，季宁宁已经枕着手臂睡着了。 可能是下午的那一场惊吓花费了她不少心神，唐云生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把存折抽出来，让她睡得舒服点，没想到一动手，季宁宁就醒了。 “你干嘛？”季宁宁瞪他。 唐云生：“我不抢你的。” 他从怀里把昨天给她买的麦芽糖拿出来…… 天气炎热，加上他的体温又捂了一天，麦芽糖已经化得不像样了。 唐云生只是拿出来看了一眼，就赶紧塞回了自己兜里。 这玩意儿还是不要拿出来给季宁宁了吧，免得又挨一顿。 季宁宁虽然是刚醒，可眼睛却尖：“你拿着什么呢？给我看看！” 唐云生摇头。 季宁宁想去抢，可一想，算了，他又不喜欢她，干嘛这么上赶着，多让人讨厌啊…… 于是她歇了心思，恹恹地坐在床上。 “你不喜欢我，还还管我干什么。”季宁宁垂下眼睛，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唐云生急了：“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季宁宁抬头，诧异地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说。 可一看到季宁宁那双期待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又说不出话来了。 “我……” 他爸妈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从小接受的教育没有那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可季宁宁一双眼睛含着期待，也带着泫然欲泣，今天这话要是不说出口，季宁宁是不会放过他了。 唐云生感到自己的脸涨得通红，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第85章 高考结束 季宁宁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害羞的唐云生。 明明长着一副粗犷的样子，脸上却涨得通红，身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绷紧，老头背心也遮不住他贲张的肌肉。 连手臂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季宁宁似乎都能感受到血管里热血的温度。 “我……我喜欢你！”唐云生几乎用了毕生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他连看向季宁宁的勇气都没有，撇过头看向床头。 他的耳朵看起来红得快要滴血了。 季宁宁原本还想逗弄他一番，说自己没听见，要他再说一遍。 可他说一遍就已经是这么害羞的样子，季宁宁有点儿舍不得了。 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揽着他的脖子，一扫刚刚横眉冷对的样子，低声说道：“你说的很好，我喜欢听，我也喜欢你，以后能不能每天都说给我听？” 唐云生看到季宁宁主动过来抱着他，心里一喜，可听到季宁宁的话，他眼前又是一黑，天天都要说？ 那他岂不是迟早都要羞死？ 他堂堂一个汉子，怎么能在床上羞死？ 那也太丢脸了吧？ “还说喜欢我呢，这点小事都不答应。”季宁宁一看他那纠结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这种话说不出口其实都是心理上过不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多说，等什么时候习惯了，就不觉得羞耻了。 “没有没有，我说，我说……”唐云生可是怕了季宁宁前一段时间对他的冷淡态度了，连忙服软。 季宁宁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嘴角一下，软软的嘴唇带着她身上的香气，这时候要是没点想法，他就不是男人了！ 唐云生把她打横抱起来：“一起去洗澡？” 季宁宁把头埋进他怀里，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手还在他胸前画圈圈，这胸肌，手感真好……都是她的！ 一夜风流。 —— 次日一早，唐云生刚刚睁开眼，就看到季宁宁盯着他。 “……我去做早饭。”唐云生以为她是不想起床。 季宁宁拉着她的胳膊，幽怨地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昨晚的记忆逐渐开始回到唐云生的脑海里。 看到他的目光越来越清明，季宁宁知道他都想起来了。 “嗯？” 唐云生起身：“我还是去做饭吧！” 季宁宁缠在他身上：“你不说不准走！” 唐云生使不完的牛劲儿，把季宁宁背在身上带出去。 季宁宁凑在他耳边：“云生，我喜欢你。” 唐云生步子都虚浮了，耳朵一红，支支吾吾地粗声说：“我也喜欢你，行了吧！” 季宁宁捧着他的脑袋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真乖，明天继续努力！” 唐云生摸了摸自己的脸，惊觉自己居然笑得跟傻子一样。 于是连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板起脸出去做饭。 唐家院子里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连隔壁王家的院子气氛都和谐了不少。 王远成回到家，看到父母其乐融融地在一块儿包饺子。 “哎，你这个包得不错，越来越像样了！”王嫂一边麻利地包着一边看着王长兴笨手笨脚地包饺子。 “远成回来了，你爸非要亲自给你包饺子吃呢！” 王远成诧异极了：“真的吗？谢谢爸！” 王长兴得意：“快去洗洗手，一块儿包，这点儿包完就可以下锅了！” —— 过了七月，没几天就是高考，高考之前唐文娟又来了一封信，说自己很快就要奔赴战场，让季宁宁和唐云生放心，她一定会对得起自己这一年来的努力，尽量往海市这边的学校填报。 三天的高考，季平平他们学校也放假了。 高考过后就是他们考试，接着就要放暑假了。 唐文娟还是第一次出市，坐在船上的时候她就格外激动，东张西望，看了一下午的江水，还觉得意犹未尽。 季宁宁接到她的时候，一嗓子喊出来。 “你咋回事，瘦脱相了都！” 唐文娟瘦了之后，眼睛就显得格外大。 精神倒是不错，她拿着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行李，怕田翠兰不让她出来，她连家都没回，直接来了海市。 “大嫂，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哪儿哪儿都好看！这码头比咱们镇上都气派！” 唐文娟挽着季宁宁的手臂，语气里尽是新奇。 “你考上来了，以后你就在这儿生活。” 唐文娟龇着牙：“嗐，还不知道结果呢，真要能考上来就好了！”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没问题！”季宁宁一看她的状态就知道问题不大了，“回去吃还是在市里吃啊？” 唐文娟想了想：“就在市里吃吧，咱简单吃点儿就行，我想看看暑假里我能找点儿什么活儿干不能。” 季宁宁笑了：“这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经给你找好活儿了。” 金云的速度也是快的，她回到市里后，立刻联系了堂叔，把资料都整理出来，中考的，高考的，能出好几套资料，都已经寄到了唐家，就等着唐文娟和季平平来帮忙整理。 到时候他们也是有报酬的。 “多吃点儿，你咋上了个高三瘦成这样了？不是给你钱了吗？没用来吃饭啊？”季宁宁给唐文娟加了一份面，又加了一个荷包蛋，一片豆干。 唐文娟摇头：“每天吃的可多了，可能是天天做题，消耗得多，天天心事儿多，你不知道，我头发都开始掉了！” 季宁宁往她头上一看，可不是，再不好好养养，年纪轻轻就得脱发。 “没事儿，家里有芝麻糊，趁着暑假多补补，你们年纪还小，还能补回来！” 季宁宁给唐文娟加了不少东西，唐文娟又见不得浪费，硬是全吃完了。 正好他们吃饭的地方离着黄秋岚的店也不远，于是溜达着过去，正好消消食。 突然，唐文娟拉了一下季宁宁的胳膊，一脸紧张地看着街角的一个乞丐，低声说：“大嫂，我二哥是不是也来海市了？” 季宁宁诧异：“你咋知道？” 唐文娟低下头，用手指着街角那个乞丐：“你看，那个，是不是我二哥？” 第86章 赌博 这时候距离唐济生离开唐家已经过去了一个来月，这一个多月唐济生确实一次都没出现过，那点钱要是让他去找个活计干一干，现在也可以稳定下来了，就怕他不知道拿到哪里挥霍。 唐文娟一指，季宁宁便也看了过去。 那人脸上一片黢黑，头发蓬乱，双眼无神，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带着血迹，像是被人打了。 他面前摆了一个又破又烂的碗，木着脸看着来往的人：“给口饭吃吧！行行好吧！” 仔细一看，那脸确实就是唐济生的。 “还真是你二哥！”季宁宁喊了一声，“你二哥怎么成这样了？” 她拉着唐文娟走到唐济生看不到的地方，把唐济生来找他们还偷了钱的事告诉了唐文娟。 “啊……二哥……” 虽然她二哥干了这样的事确实不好，可她和唐济生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她相信，今天如果是唐云生看到了，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看着唐文娟于心不忍的表情，季宁宁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从兜里掏出来两块钱，拉住旁边一个跑着玩的小孩儿，从袋子里拿出来一袋无花果干，递给他，让他帮忙把钱给唐济生。 唐济生既然落魄成这样都没有想着回去找他们，那他一定是因为不想见他们，看来他还是有点自尊心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才流落到讨口子的地步，季宁宁很好奇。 那小孩儿拿着钱和无花果干蹦蹦跳跳地走过去，把两块钱放进唐济生面前的破碗里。 唐济生一看到两块钱，眼里迸射出激动的光，他颤抖着手把两块钱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然后一脚把眼前的破碗踢到角落里，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身后的赌坊。 季宁宁冷笑一声，她总算是知道唐济生为什么会把钱败光了。 “这下你看到了，你二哥沾上赌了，你还乐意救他吗？”季宁宁没好气，觉得自己又丢了两块钱。 唐文娟不敢说话了，唐家村有好些人也都是因为沾上了赌博，家破人亡的，众叛亲离的，不在少数，她从小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赌博的人会是自己的家人。 “回去吧！” 季宁宁没了接着逛街的心思，拉着唐文娟就走。 回到家，两人之间看起来还有些沉闷，一直持续到唐云生把两孩子接回来。 看到妹妹过来，唐云生特地买了酱鸭腿，猪肘子，唐溪和唐莎喜不自胜，期待着回家吃饭。 “娟子过来了？感觉考得怎么样？”唐云生把唐溪和唐莎赶到楼上写作业，洗了手麻利地准备来做饭。 唐文娟垂头丧气地跟大哥说了情况。 “这不是蛮好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耷拉着脑袋？”唐云生走到季宁宁身边，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季宁宁脸色不太好看，犹豫了一下，跟他说：“我们今天遇到唐济生了。” 唐云生愣了一下，语气淡淡：“哦，他最近怎么样？” 季宁宁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云生看她俩的样子，也知道唐济生过得很不好。 唐文娟见大嫂沉默，咬了咬牙，说道：“哥，二哥沾上赌了。” “什么？”唐云生手里的篮子应声掉落。 唐济生是他们家里最得宠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大哥，我们以后还要跟二哥来往吗？”唐文娟到底还是个学生，这种事上她做不得决定。 唐云生把篮子捡起来，走到季宁宁旁边坐下。 一个家族里有一个人沾上赌博，那这个家族就完蛋了。 赌博的人是没有人性的，他们会把自己身边的人都吸死，还会不断向陌生人求助，卖惨以达到骗钱的目的，然后继续往赌场里跑。 唐济生现在还有基本的尊严，知道他从唐云生这里是偷了钱出去的，不敢也没脸再回来，可是再过一阵子呢？他走投无路了，还是会想办法回到这里来找他们要钱的。 甚至还会把他们暴露出去，让他们追债的人找到他们头上。 唐云生慢慢摇头：“不行，我们不能管，我给爸妈写信，让他们赶紧带人来把他绑回去。” “不，找他们估计来不及了，”季宁宁摇头，“我们雇人去，把他送回去，让你爸妈看着他，你妈手里可是有他的存折，最该着急的应该是她。” 唐文娟和唐云生都没说话。 不可否认，季宁宁的做法是最快速有效的，不然等信寄到唐家村，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田翠兰才能反应过来，路上也需要时间，这唐济生在赌场再待几天，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唐云生点头：“先做饭吃饭吧，晚上我喊几个厂里的同事一块儿去，趁着夜色好办事。” 想着晚上的事，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只有唐溪最高兴，大口咬着肘子和鸭腿。 唐莎小手担心地牵着季宁宁，晃了晃，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 季宁宁给她夹了一块肘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不要担心。 十点钟，唐云生出门。 唐文娟和季宁宁带着孩子在家里休息。 俩人怎么能安心下来，估计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回来。 熬了一宿没睡着，把孩子送到学校后，她就回来准备酒席，毕竟人家帮了忙，他们也要有点表示。 唐文娟也跟着忙活。 血色的霞光印染天边，唐云生带着几个同事一块儿走进院子。 “嫂子，今天辛苦你了！”他们客气道。 季宁宁难免客套两句。 她迫切地想知道唐济生送回去没有。 唐云生落在最后面，朝着她点点头：“不要担心，已经把他送回去了，我跟妈说了，要是看不住，唐济生的存折也要丢了，她很重视，不会让他跑了的。” 田翠兰眼里，存折可比儿子宝贵多了，即便是最亲的儿子，也比不上存折里的人民币亲。 所以，听到唐云生说唐济生可能会偷存折，她拍着胸脯说一定会把他看好了。 看到唐云生点头，季宁宁心里踏实多了。 “希望他不要再出幺蛾子了。”季宁宁洗着碗，真诚地期盼。 第87章 不一样的帅 “一定不会的。”唐云生收拾着桌上的残局，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次为了他的事，唐云生也是出钱出力的，希望唐济生在老家能改过自新，不要再沾赌博了。 也希望田翠兰能清醒一点，不要被唐济生三言两语骗了。 没过几天，小学和初中也都放假了。 家里的人一下子变多了，热闹得很，连洗澡都要排队。 唐文娟和季平平听说做题就能拿钱，两个人都铆足了劲儿，一个做初中的，一个做高中的，把不适用的题型踢出去，留下现在要学要考的内容。 唐莎看到小姨和姑姑那么认真，也在旁边认真地写暑假作业，只有唐溪闲不住，一天天地往外面跑，和他那几个小伙伴一块儿玩。 这一天，唐溪从外面满头大汗地抱了冰棍来：“王婶子请我们吃冰棍儿咯！” 季宁宁笑：“你谢谢人家没有？” 唐溪指了指后面：“谢了，婶子也来了。” 王嫂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宁宁，谢什么，都是邻居，你不是也经常给我们送东西嘛！” 季宁宁起身迎她，拉出椅子来给她坐。 “娟子和平平还在楼上做题呢？”王嫂问道。 季宁宁点头：“题多，两个人没日没夜地做……对了，远成也没啥事儿吧？他不是刚刚刚中考结束吗？让他也过来做，我们给他算钱就是了。” 王嫂眼前一亮：“成啊，他现在就是在家觉得无聊，想来找平平玩吧，平平又总是忙，他也闲得不行，能来做题挣钱是最好不过了！” 金云这一套题要得急，开学就要拿出去卖，暑假期间要把题目筛选出来，还要拿去打印，复印，装订，时间很紧急。 王远成要来帮忙自然是最好不过。 楼上也装不下这么多人，他们的工具间搬到楼下的客厅，就在餐桌上干活儿。 没过多久，院子里就传开了，季宁宁家里办了小饭桌，好几个孩子都在那儿写作业，氛围好得不得了。 院子里好几个家长都跃跃欲试，想把家里上蹿下跳的孩子送过来改造一下。 季宁宁哭笑不得。 笑的是，自己家总算是传出来一个正面的消息，哭的是，他们只看到几个孩子干活儿的时候安静祥和，不知道他们打闹的时候也是要人命的。 最终季宁宁婉拒了其他家长的要求，她又不是没事做，怎么可能给别人带孩子。 丽人行很快寄来了新的合同，他们现在的策略改变了，既然市场上喜欢跟款，那他们就勤出新款，而且还限量供应，他们要做的是引领时尚，让他们跟款去吧！ 所以季宁宁这里的底薪就更高了，毕竟限量之后她的分成就少了，不过方万里也跟她说了，若是以后翻旧款，分成还是照发的。 那不就是可以收租了吗？ 季宁宁看完合同，觉得和自己想的差不了多少，还多了那一条可以收租的，她觉得很满意。 这个方万里，倒是越来越上道了，做生意这方面和郑厂长是一脉相承，不知道是不是郑厂长教的。 这么说起来，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去见郑厂长了，该找个时间回去一下才是。 这么想着，机会就来了。 八月上旬，季平平唐文娟和王远成做完了筛题，余下的内容只剩薄薄的一个指节的厚度，季宁宁想回市里一趟，顺便给金云把资料捎回去。 “谁想跟我一块儿走？” 季宁宁在餐桌上问。 除了唐云生，所有人都举了手。 倒不是唐云生不想，只是他没有时间。 他很无奈地看着季宁宁，只能说一句：“……早点回来。” 最终由于唐溪和唐莎的暑假作业没有完成，被留在家里写作业，唐文娟作为作业监工也不回去，而且她刚刚从市里上来，回不回也没什么影响。 季宁宁带着季平平一起踏上了回市里的船。 “我们不回家吗？”季平平问。 “你想回家吗？” 季平平安静了一会儿，摇头：“等我毕业了再回去看看吧！” “那就不回去。” 季宁宁早就不想回去了，乌烟瘴气的，待久了人的精神都要变异了。 船在市里的码头停下，两人直奔丽人行，先去把合同给了方万里，又问他有没有时间，她想去拜访一下郑厂长。 方万里很忙，不过他让司机带着两人去了家里，还嘱咐司机等会儿再把两人接回来，他还有事要和季宁宁谈。 季宁宁和季平平都是第一次来郑厂长家，汽车缓缓驶入一片庄园，过了一会儿，才看到建筑的本体。 季平平偷偷说：“大姐，这个方老板家里好有钱啊！” 季宁宁内心狂点头，这就是以后霸总文里的主角啊！ 郑厂长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看到她们过来，还让人切了西瓜端上来。 “宁宁，你现在和万里合作得怎么样？万里这孩子脾气倔，不过是个好孩子，你们会合作顺利的。” 季宁宁不知道方万里有没有把两人打赌的事告诉郑厂长，不过在家长眼里，自家孩子都是最好的，季宁宁也就没有打破郑厂长的印象，笑着说：“是的，和小方厂长合作很愉快，这一次我们又尝试了一种新的合作方式，小方厂长在经营上有自己的思路和想法，是个很有创造力的人。” 没有家长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郑厂长的脸都笑开花了，连声留她们在家里吃饭。 季宁宁想着方万里说还要和她谈什么事，于是婉拒了郑厂长的邀请，和司机一起又回到了丽人行。 方万里还在和人谈事情，隔着玻璃门，季宁宁看到他认真的脸，季平平又拉了拉她的袖子：“姐，这个方厂长长得真好看。” 季宁宁逗她：“那你觉得是你姐夫长得好看，还是这个方厂长长得好看？” 季平平蹙眉思索了半天，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们俩不是一个风格的，姐夫是粗糙的帅，方厂长是斯文精致的帅！” 季宁宁点点头：“你还怪会总结的，他们就是长得不一样的帅……” 季宁宁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诧异的喊声：“季宁宁？” 第88章 这个毒妇 季宁宁和季平平应声回头。 都快两年没见这个人，季宁宁快忘了这号人了。 顾川穿着一件衬衫，还假模假式地戴着一条领带，头发上打了发蜡，一脸诧异地看着季宁宁。 他身边的钱彩珠也穿着一身连衣裙，嗯，季宁宁设计的。 “这不是季宁宁吗？怎么到这儿来了？”钱彩珠一把拨开顾川，问道。 季平平是认识这夫妻俩的，当初季宁宁被顾川拒婚，被季家父母匆匆嫁给唐云生，季平平当时就去找了顾川，想让顾川带大姐走。 她相信顾川还是喜欢大姐的，可是到了顾家才发现，当初那个对大姐温柔体贴的顾川现在对着别的女人也是这样的，顾川根本就不是喜欢大姐，他可以对所有人都一样好，所以他娶钱彩珠也不会觉得难过。 季宁宁还没表态，季平平就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季宁宁拍了拍她的手，这小丫头，自己的事不怎么上心，看到她被欺负了，她倒是会生气的。 “我们今天来厂里找点事情做，你们二位是？”季宁宁说得模棱两可，更多的是想打探他们二人的意图。 钱彩珠心里一琢磨，季宁宁带着一个看样子十三四的丫头，也没什么本事，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好衣服，大概是姐妹俩过来找活儿干的，顿时腰板又挺了起来，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我和川哥想要在市里开个服装店，今天是来和方厂长谈合作的。” 这个时代做生意的人都是胆大的，看别人做生意挣了钱，自己难免心里也痒痒，也想赶紧吃上这一口饭。 钱彩珠从小就喜欢穿衣打扮，看市里现在还没有开服装店的，于是回来拉着顾川说想要在市里开服装店。 顾川本来是不乐意的，做生意要先投入，投入的这一部分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回来，万一挣不回来，岂不是亏大了。 再说了，她要是安稳呆在家里做些缝补针黹，虽说挣得少些，可至少是一份稳定的收入，他顾川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她不要把钱扔水里。 钱彩珠的性子某些点上来看和季宁宁是有点像的。 她见顾川不同意自己的想法，在家里闹了个翻天覆地，骂完顾川骂顾川的爸妈，说他们没有远见，现在谁不想着赶紧挣钱，吃上第一口螃蟹，偏偏这一家子人都是没什么魄力的，就算要过穷酸日子，也不要拉着她一起，她可是要做生意挣大钱的。 天天闹，天天闹，顾川家里人还是要面子的，见她实在是不可理喻，就让顾川由着她去，别把家里闹散了就行。 于是钱彩珠得意地带着顾川到丽人行来了。 她买衣服就经常去上海，也有几家相熟的店长，得知丽人行的衣服衣服好卖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和顾川过来谈合作了。 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季宁宁。 一看到季宁宁灰头土脸的样子，钱彩珠更得意了。 她讨厌季宁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顾川和她结婚后一段时间对她还不错，可时间久了，夫妻之间难免会有摩擦，顾川就会把季宁宁拿出来跟她比。 “要是当初娶了宁宁，我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宁宁才能跟我说到一块儿。” …… 渐渐地，钱彩珠就记恨上了，这个季宁宁，嫁人了还能影响到她的婚姻，本事太大了。 季宁宁点点头，笑说：“那也蛮不错，现在准备做生意的人挺多，是个不错的选择。丽人行的衣服也蛮好，漂亮又时尚，祝你做生意成功。” 开玩笑，她要是和丽人行合作，那四舍五入也算是给她打工啊，要是超了保底她还能分钱的呀，她可太希望钱彩珠生意做得好了！ 钱彩珠皮笑肉不笑：“那是当然，我的眼光，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的，至于你嘛，嫁个老公不知道做什么的，还要你来厂里打工，唉……我听说丽人行工人的工资虽然高，但是要求也蛮高的，你的手艺行不行啊？” 季宁宁双手一摊，无辜地说：“我不会做衣服啊。” 钱彩珠愣了一下，笑道：“那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丽人行从来不带新人的，他们只要熟手。” 季宁宁“哦”了一声：“那还挺可惜的。” 钱彩珠看她虽然说了遗憾，却没有遗憾的表情，有点奇怪：“那你还呆在这儿，难道是想把你妹妹塞进来？” 季宁宁摇头：“她还是个初中生呢！” 钱彩珠纳闷儿了：“那你们来干嘛？丽人行可不是做慈善的，你们难不成过来讨口子？” 方万里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听到钱彩珠这一句，戏谑道：“她来讨口子？我向她讨口子还差不多！” 钱彩珠一惊，犹疑的表情在季宁宁和方万里脸上飘来飘去。 “两位同志，你们找方厂长不是有事吗？”旁边引他们过来的人问道。 方万里抱歉地看了一眼季宁宁：“宁宁，不好意思，还得让你再等会儿！” 季宁宁点头：“没事，这是谈生意，我们的事可以晚些再聊！” 方万里：“我尽快出来！” 他们之间的对话让钱彩珠和顾川更纳闷了，怎么这两人说话这么亲切自然，难道…… 因为心里疑惑着这件事，谈合作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就想着等会儿搞清楚。 现在做不做生意倒是次要的了，看到季宁宁过得好，钱彩珠心里就很不自在。 凭什么她费尽心思要约见的厂长，和季宁宁表现得倒像是老朋友一样。 钱彩珠心里不舒坦，顾川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现在就很后悔当初听了他父母的话，没娶季宁宁。 要是他娶的是季宁宁，她绝对不会在家里跟他吆五喝六，会处处以他为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他被一个女人拿捏住，他顾川明明家里条件还不错，每次出来却总被人耻笑，说他怕老婆。 家宅不宁！ 全都是因为这个毒妇！ 顾川越发讨厌起钱彩珠来，也越发怀念起季宁宁。 虽然上一次见季宁宁她没有给他好脸色，那一定是因为季宁宁那时候被钱彩珠惹急了，才对他那样说话。 第89章 她是设计师? 顾川想着一定要在钱彩珠不在的时候约着季宁宁出来见一次。 两个人各怀心思，方万里把他们合作的模式给夫妻二人介绍了一遍，两人没一个在听的。 他揉了揉眉心：“跟丽人行合作的方式基本就是这样几种，二位可以回去考虑一下，要是确定了合作方式，可以直接跟叶经理说。” 叶经理就是刚刚带他们过来的人。 钱彩珠和顾川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方万里：“方厂长，我想问一下，那个季宁宁，她是过来干什么的？” 方万里精致的眉眼散开，如冰雪消融一般，看得钱彩珠呆住了。 方万里说：“季宁宁是我们丽人行的设计师，我们厂里现在80%以上的衣服都是她设计的。” 这时候，方万里已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季宁宁和季平平也听到了方万里的话，她依然保持着浅淡的笑，看着他们。 钱彩珠听完这句话，瞬间觉得季宁宁脸上的笑是在讽刺她有眼无珠。 就凭她？ 设计师？ 不过是一个乡下的土丫头，设计得出什么东西来？ 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没她钱彩珠出彩呢！ “不可能！她连高中都没上完，怎么可能有能力设计衣服？” 钱彩珠摇头。 方万里没等季宁宁开口，就温声说道：“钱小姐，人的审美和她的学历无关，就像你刚刚说你中专毕业，我看着你的妆容与今天所穿的衣服就跟你本人十分不搭。可见审美这一部分，季宁宁还是远高于你的。” 钱彩珠脸都气得扭曲了，掐着顾川的胳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川此时的想法与钱彩珠截然相反。 他的眼光果然没错，宁宁就是一块璞玉，不管是在学习还是在其他事情上，她都能做得优秀。 顾川看向季宁宁的表情越发势在必得，他一定要重新取得季宁宁的青睐！ 现在季宁宁是丽人行的首席设计师，爸妈已经没有理由反对他们了。 可怜的宁宁，在唐家一定遭老罪了，还要自己出来找活儿干，还是到他顾家来吧，一定会给她过上好日子的！ 看到眼前的两人变幻莫测的表情，季宁宁不知道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拉着季平平往方万里办公室走：“方厂长，现在轮到我们了吧？” 方万里从门边让开，季宁宁和季平平从钱彩珠身边走过去。 “同志，请吧！”带他们过来的叶经理朝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钱彩珠狠狠地看了一眼季宁宁，扯着顾川离开了丽人行。 —— 从方万里的办公室出来，季宁宁和季平平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方万里费尽心思把她叫回来，就是想要她做僚机。 不知道他和黄秋岚是怎么认识的，居然还知道她和黄秋岚也相识。 “可是黄秋岚的情况你知道吗？她是离异的，而且还带孩子哦？”季宁宁不得不先把条件摆在明面上，不然等到后面才说介意，要是伤害了黄秋岚，季宁宁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方万里有点无奈地说：“我不介意，她比较介意，所以我这不来找你帮忙了嘛！” 季宁宁倒是有点佩服这个一开始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少爷了。 “我可以问一下，你什么会喜欢黄秋岚吗？” 方万里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迷思，他想了一会儿，季宁宁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他却又突然开口：“秋岚，她看什么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有一团火，她并不是表面这样冷淡的，我喜欢待在她身边，似乎在她身边，我心里的波涛就会安静下来。” 季宁宁点点头：“那我回去之后多去秋岚那儿走动走动，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会给你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哦！这种事还是要你自己多主动的，毕竟是你喜欢人家嘛！” 她一脸坏笑，这个年代的追人戏码，她还没看到过呢！ 从厂里出来，她们就直接去了金云家。 金云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联系印刷厂，联系各个学校，希望能有几个合作的学校，这样就不至于散货卖不出去就只能等着亏本。 她堂叔那里有几个资源，不过学校的位置都比较偏，而且也没有什么名校。 一则，学校里给不出什么高价来买资料，能回本都是不错的了；二则，没有名校也就意味着，这一套资料也打不出名声去。 季宁宁看问题的角度倒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不是名校才更有说服力啊！”她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金云讲，“你看，以前没用你的资料，他们的升学率低，但是用了你的资料，他们的升学率就高了，这不就是你的资料的功劳嘛！” 金云原本还在为这事儿苦恼，听到季宁宁这么分析，她眼前一亮：“宁宁，你这想法倒也是真的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这么念叨了两句，她脸色又苦了下来：“可是他们开的价格实在太低了，我……” “做生意嘛，怎么可能指望一笔就挣回来，再说了，这只是这几个学校的情况，东边不亮西边亮，咱们再找找其他学校，没准儿就有出高价的呢！” 金云点头：“对，你说的有道理！” 拿到季宁宁带过来的题，金云心里踏实下来。 “放心，这些题都是根据你堂叔给的资料一道一道整理出来的，我们还找了家属院里的老师给把关了一下，所有题都校对了好几遍，就是等到录入的时候，你一定要盯仔细了，千万不要出错！” 季宁宁小时候就吃过题目印错了的亏，不是答案对不上，就是一个数字错了，计算量变得超级大。 金云连连点头，哀求地看着她：“宁宁，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我这马大哈的性子，估计人家错了我也看不出来。” 季宁宁算了算时间，这几天都还在暑假，唐溪和唐莎有唐文娟带着，唐云生嘛…… 给他放几天假，他不用天天早上说“我爱你”，他应该会很高兴吧，嘻嘻！ “哦，对了，”季宁宁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唐济生的事告诉金云，“唐云生，沾上赌博了。” 第90章 御妻之道 唐济生醒来时，看到了自己屋里熟悉的布景。 是谁！ 是谁把他打晕的！ 他明明就要翻盘了，就那一把，他已经看到了下头的点数，就是大！ 他赢了！ 是哪个瘪犊子把他打晕了送回来！ 唐济生愤怒地大喊，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绑了起来，他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在屋子里大喊大叫，把田翠兰叫了过来。 “别喊了别喊了！你想把村里人都叫过来啊？”田翠兰眼里都是焦急。 唐济生眼睛都红了，他死死地瞪着田翠兰：“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田翠兰撇撇嘴：“除了你大哥，还能有谁？你娘我连海市的门朝哪里开都不晓得！” 唐济生顿时破口大骂：“畜生！唐云生这个狗日的！我的财运全没了！” 田翠兰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你在胡咧咧什么呢！吃饭不吃？” 唐济生被田翠兰打了一下，也郁闷了。 从小到大，田翠兰可是从来没有打过他的。 “妈！你到底帮我还是帮他！” 田翠兰到底还是知道钱重要：“你个小崽子，你都沾上赌了，我还能帮你？我帮你就是害你啊！你大哥这次做得没错！还好我早早地把你的钱都收起来了，不然你早晚把咱家都要败掉！” 唐济生急了：“你懂什么呀！妈！你知不知道，唐云生就是嫉妒我！我当时都要赢下了，你知道我赢多少钱吗？那是唐云生这辈子都赚不回来的钱！他就是看我要发达了，才把我送回来！妈，他嫉妒我！” 田翠兰怜悯地看着唐济生，摸了摸他的头：“儿啊，你哥说得没错，你是真的失了神智了，你以后就在家，哪儿都别去，什么时候不想着赌了再出门。” 唐济生呼哧带喘，眼里的红褪去了一些，他抬头看田翠兰：“妈，我要是不出去，谁挣钱？难道全靠我爸吗？” 田翠兰自然是不会舍得把从唐济生那儿要过去的钱拿出来用，她自己的钱也舍不得，说来说去，就只有唐云生每个月给的那点家用。 “那点钱怎么够？都不够我一个人吃饭的！” —— 田翠兰这一次是铁了心，说什么都不给他把绳子解开，唐济生开始闹绝食，可肚子饿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都扛不住，在海市讨口子那几天可是把他饿坏了，现在是一点儿都经不住饿。 每次田翠兰送饭过来的时候他都很有骨气：“我不吃！” 田翠兰冷哼一声，放下饭就走，等她下次过来换碗的时候，饭菜就都空了。 吃饭都是这样解决，可三急问题，田翠兰却没法儿帮他。 后来她想了个法子，直接把马桶放他屋子里，给他下半身都除干净了，也算是特殊时期的解决方法。 这样唐济生不乐意了，这样活着和牛马有什么区别，简直一点为人的尊严都没有！ 唐济生在一个夜里跑了。 田翠兰不知道他是怎么跑的，屋子里没有利器，绳子上染了血，看得出来，唐济生是真的很想跑。 看到绳子的那一刻，田翠兰“哎”了一嗓子，整个人就昏过去了。 屋子里没别人，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了西。 她连忙回去找存折，果然，存折也不见了。 这下她是真的昏过去了。 —— 季宁宁在市里待到八月二十号才回去。 一到院子里，就看到唐文娟带着唐溪和唐莎在玩跳格子。 看到季宁宁回来，几个人都围了过来。 他们知道，季宁宁每次出去再回来，是一定会带好吃的回来的。 果然，两大袋全是给他们的零食。 季宁宁不在唐云生上班都没劲儿，抽烟的频率都变高了。 “唐部长，又来抽烟啊？”几个人调笑地看着他。 上次教他“御妻之道”，看样子用得还不错，没几天，唐部长脸上就挂上了迷之微笑，整天跟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怎么这两天又蔫吧了？ “难不成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些法子都没用了？” “唐部长的媳妇儿肯定是不一样的，不然在家属院里怎么那么出名……” 唐云生可讨厌这帮人在这儿讨论他的家事，他出来抽烟就是想安静一会儿，这帮人总是在他眼前叽叽歪歪，闹得他更心烦了。 在他眼里，季宁宁又温柔又爽利，以前不觉得，可她离开之后，唐云生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想她。 他回去都有十天了吧？ 怎么还不回来？ 下了班，唐云生垂头丧气地推着车往家里走。 一连十来天没有见到唐云生，季宁宁还是想他的，蒸上米饭就默默地往外面走。 唐文娟问她干什么去。 季宁宁找借口：“那什么，缺点儿葱，我去买点儿！” “大嫂，这儿哪有卖葱的啊？还挺远的，我去买吧！” 季平平还是了解她姐，眼睛一转，拉着唐文娟说：“娟姐，让她去……她要去接姐夫下班！” 她压低了声音解释。 大哥大嫂感情好，唐文娟心里也高兴，挥挥手道：“嫂子，你和大哥慢慢回来，我和平平在家做饭！” 季宁宁听到唐文娟的话，差点被自己绊个跟头，回头恼怒地瞪着她，脸上的红却收不住了。 一到木材厂门口，就看到大批的工人下班，季宁宁是第一次过来接他下班，自己又名声在外，要是现在来接唐云生下班，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她躲在墙角偷偷观察，很快，就看到唐云生推着自行车，耷拉着脑袋走出来。 十来天没见，他似乎很久都没有刮胡子，脸上青黑一片，头发也没梳，乱七八糟地搭在脑袋上，衣服裤子穿得很正常，就是都皱巴巴的。 这是一点儿都不打理啊…… 唐云生走到墙角，听到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先生，十块钱，走不走？” “走哪儿去？”唐云生下意识地问道。 季宁宁不过是捉弄他一下，没想到他还真的回答。 唐云生抬头一看，就看到日思夜想的季宁宁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愣了一会儿，才失声叫道：“宁宁？” 第91章 接他下班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季宁宁连忙拉下他的手：“是我，你没看错！” 唐云生扔了自行车，把季宁宁拉到自己怀里抱着：“你总算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季宁宁心疼地看着倒地的自行车，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个子高，季宁宁几乎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 “好了好了，人来人往的，像什么样子，快回家！” 唐云生以前是最注意影响的了，现在倒是换了个个儿。 在季宁宁的催促下，唐云生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又怕她消失似的，扶自行车的时候都盯着她。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会跑！”季宁宁忍不住笑话他。 唐云生扶起自行车，捏了捏她的脸，又捏捏她的胳膊，一张粗犷的脸上满是不舍。 自从两人搬到海市，还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唐云生可算是想她想坏了。 “快回去快回去！”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好奇地往这边看，季宁宁捂着脸催促唐云生。 可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宁宁，来接云生下班啊？”王长兴从旁边走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了一声。 这下，刚刚都还不确定她身份的人都围了过来。 “哦，这就是唐部长那个媳妇儿啊！长得真好看！” “怪不得唐部长心疼，我要是有这么个媳妇儿，我也天天哄着！哪儿舍得让她伺候我！” “就你？你也不看看唐部长什么样子，你是什么样子！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季宁宁不敢说话，一下一下戳着唐云生的后腰，让他赶紧走。 唐云生挥挥手：“去去去，都赶紧回去，我媳妇儿刚出远门回来，要回去吃饭了！” “哦！是吃饭啊……” “还是吃别的啊……”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偏，唐云生也遭不住了，拉上季宁宁，骑上车等着季宁宁跳上来，一溜烟跑了，留下众人在后面大笑。 季宁宁在车后面坐着，越想越气，这种场合，她就该大骂他们一顿，刚刚没发挥好，有没有时光机，让她回去重来！ 唐云生这会儿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一边骑着车还一边跟季宁宁说，这几天他们吃了什么，两个孩子学习怎么样，学习多久，玩多久，连唐文娟的生活都跟她说了，就是没提他自己。 季宁宁安安静静地听着，突然抱着唐云生的腰，吓得他抖了一下。 “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这么久了。” 听到季宁宁的话，唐云生感觉从季宁宁贴着自己的那一部分，一股熨帖的热意浮上来，把他空荡了十几天的心都填满了。 “嗯！” —— 等他们俩回到家，唐文娟和季平平已经做好了晚饭，吃完饭，唐文娟就张罗着把季平平和两个小的都弄上楼。 她得给自己大哥和大嫂腾空间，她还等着抱小侄子侄女呢！ 唐云生搂着季宁宁，长长地松了口气，媳妇儿在怀里，这才叫让人踏实。 他的胡子和头发在季宁宁的监督下都修剪打理过，总算摆脱了刚刚那样的野人形象，看着好看多了。 季宁宁玩着他的手指，忽然想起季平平看到方万里的时候说的话，对唐云生说：“平平的眼光跟我差不多。” 唐云生听着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然后眯着眼睛问她：“你觉得方万里帅？” 季宁宁感觉唐云生现在有点危险，翻了个身离他远远的，然后讪笑着说：“该说不说，他确实长得不错啊……” 眼看着唐云生的手就要抓到她身上，季宁宁眉毛一拧，着急地说：“当然，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帅的！其他人永远也不可能入我法眼！” 唐云生把季宁宁拉到自己怀里搂着，满足地叹了口气，在她耳边呢喃：“在我眼里，你也是最美的，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 热热闹闹地小日子过了几天，唐文娟的录取通知书送来了。 她天天在门口盼着，自己回来喝水上洗手间的功夫，还要唐溪和她轮岗在外面站着，就怕错过了消息。 邮递员每天送他们这一片的信件，被她天天追着问，都知道她姓甚名谁住哪家了。 “唐文娟是吧！今天有你的信！”邮递员松了口气，总算是让她等到了，不然最后可能还要对着他哭一场。 唐文娟从台阶上跳起来，急匆匆地把自己手里的冰棒塞到嘴里，又使唤唐溪再去买一根。 唐溪一边喊着等会儿给他钱，一边飞速地跑过去。 唐文娟颤抖着手从邮递员手里把信件接过来，唐溪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同志，辛苦你了，请你吃冰棍！”唐文娟烦了人家这么好些天，今天也该有点表示了。 邮递员推辞了一番收下，知道她是在等录取通知书，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唐文娟哆哆嗦嗦地拆开信件，唐溪仰着脖子问：“小姑，写的啥啊？” 唐文娟被问得烦了：“你又看不懂！等我看完了再问！” 唐溪“哦”了一声，叼着冰棒在一边等着。 摸到通知书，她又有些紧张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仪的那个学校，她犹豫了一会儿，唐溪都等着急了：“小姑，你倒是看啊！” 唐文娟闭上眼：“溪溪，你给小姑看一眼！” 唐溪：“你不是说我不认字儿吗？” “你认得几个念几个！” 唐溪小手从唐文娟手里把通知书拿过来，还清了清嗓子：“同……” 第二个字就卡了壳。 唐文娟一听到“同”字，不敢置信地睁开眼，从唐溪手里把通知书抽出来，明明是笑着，可眼泪却稀里哗啦地往下流。 “呜呜呜，我真的、我考上了，呜呜呜……” “小姑，你这是在哭，还是在笑啊……”唐溪有点担心唐文娟的精神状态。 唐文娟拉着唐溪往家里跑。 “妈！我小姑疯了！” 季宁宁听到唐溪的声音，手下一用力，铅笔断了。 “你叫我什么？” 唐溪跟着唐文娟进屋：“妈！我小姑疯了！” 唐文娟又哭又笑：“嫂子，我考上了！” …… 一番混乱之后，一家人终于坐在餐桌边。 唐云生有点担心地看着唐文娟，凑近季宁宁低声问：“娟子这样，真的没事？” “没事儿，范进中举，就是迷了心了，一会儿就好。”季宁宁气定神闲。 唐云生点点头，信任季宁宁，扭头问唐文娟：“真是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