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头》 第一章 卫生间女尸 “喂,110吗?有人……有人死了,好多血,你们快来!” 女人慌乱惊恐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接线员的耳朵里,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接线员的声音严肃起来,有些急促的问道:“你好,请问具体在什么位置?” “金悦新城a座,13楼!” …… 晚上七点钟,陶乐知整理完手头的资料,走出公安局大门,准备去买点吃的,他站在路口,看着斜对面的小吃街吞了吞口水。 这条街叫十字街,是春亭路与宁阳路两条路的交汇口,也是老城区的中心位置。这里以前是个菜市口,解放后重新修建,就有了十字街这么个名字。 十字街的东南边是市公安局,西南角是法院,西北角是一家市人民第二医院,小吃街就在医院两边,早些年这里只有刑警队一个办事处,是要拆迁的,但十字街已经成了老城区的象征之一,涉及公检法新楼建设的审批又有些麻烦,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下来。 到了2000年,正阳县独立划分出来成为地级市,市公安局在十字街刑警队原有办公楼的基础进行了修整和扩建,对刑警队人员和部门也进行了调整,组成了现在的市公安局,过了两年法院也搬到了十字街。 大概是为了办案方便,后来连市人民二院也搬到了这里,形成了现在的格局。 已经是入冬的天,冷不丁一阵风吹过来,陶乐知打了个寒颤,赶紧裹了裹外套,只觉得手背上突然落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路灯映着的地方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呼,今年的雪下的这么迟。” 他哈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今天是1月3号,按道理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但很不幸,这两天他值班。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得……” 正当他准备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的时候,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那边是熟悉的性冷淡声音:“金悦新城a座13楼发现一具女尸,我现在在外面,你立刻带人去把现场保护起来。” 是他们刑警大队队长陈思灵。 “知道了。” 陶乐知挂了电话,摸了摸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烤红薯和煎饼果子,回办公室冲了一杯速溶奶茶带着,就匆忙赶去了现场。 金悦新城是一栋很老的写字楼,建于90年中期,现在入驻的公司并不多,13楼原本有一家艺术公司,前段时间搬走了,留下了一些人体雕塑和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没人处理,之后一层楼都空着,现在只有几个看热闹的保洁和其他楼层加班的社畜在不远处围观。 陶乐知到了之后拉起警戒线,让其他人离开现场,然后带上鞋套和手套走到了卫生间里,看到了那具尸体。 报警人是一名保洁阿姨,根据她的描述,晚上六点半左右,她正常进行保洁工作,到13楼的时候发现地面上有红色的血迹,她打开中间那个关着的门,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尸体,然后赶紧打了报警电话。 陶乐知让人先把那名保洁阿姨带回局里准备做笔录,给现场拍了照片,搜集完证据之后封锁了现场,把尸体拉到了殡仪馆。 临走的时候,陶乐知瞥了一眼那家艺术公司,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他本想进去看看,但推了推门,发现是锁上的,他想了想,隔着门拍了几张照片。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法医部门的人连夜进行尸检,陶乐知带人排查尸体身份,调查附近监控,但金悦新城物业形同虚设,写字楼监控已经很久没人检修,警方调查的时候才发现,案发当天大楼的监控线路坏掉了,根本没有拍到任何画面,而附近就是商业街,晚上人流量很大,也没有从公共探头中调取到什么有价值的画面。 尸检结果出来之后,陶乐知将现有的线索和女尸身份并在一起放在卷宗里,在陈思灵回来之后进行了汇报。 “受害人赵婷,25岁,在金悦新城上班,根据她的手机聊天信息,案发当天她在公司加班,应该是在上洗手间时被人尾随遇害,死者头部微微上仰,坐在地上,下身穿的短裙和裤袜被缠绕在脖颈上,其他衣服都被脱下来丢在地上,衣服上有大量血迹渗透,根据法医的检验,死者颈部有被扼的痕迹,双手手背及双臂有轻微擦痕损伤,死前应该有过下意识的挣扎,胸口肋弓区和腹部有8处刺伤。” 说到这里,陶乐知吸了一口奶茶,指了指尸体身上几处伤口,最后停在胸口的位置:“左心室这一刀最深,也是致命伤。除此之外,死者双眼被挖了出来,现场没有找到对应的器官组织,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 “动机呢?” 陈思灵盯着面前的照片,手里的笔下意识敲了几下桌面,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楚。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初步判定是强奸杀人,我们正在排查当天进入金悦新城的所有男性,还需要一些时间。” “证据,我需要更明确的证据,作案动机是侦破案件最关键的一个要素,一旦作案动机判断失误,就可能会把我们直接引到错误的方向上。” 陈思灵的话丝毫没有给陶乐知留任何面子,但陶乐知也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不要说陶乐知,就是局里一些领导也吃过陈思灵的苦头,每次想到这里,陶乐知就觉得心里平衡了很多。 “现场地面发现了精液,在尸体阴部表面擦拭也提取到了精液残留,所以……” “如果有激情行为并且产生射出,阴部内侧应该也会留下痕迹。” 陶乐知看了一眼陈思灵,对上对方那性冷淡的目光,他又慢慢把头扭向了面前的线索。 “内侧并没有发现精液残留,但发现了摩擦痕迹,有外翻,除此之外现场还采集到了几枚脚印,报警的保洁说她每天的工作是早上八点钟,中午十二点以及晚上六点半各打扫一次,报警时间是6点58分,所以可以确定这几枚脚印是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七点之间留下的。” “死者人际关系呢?” 陶乐知擦掉前面的一些笔记,重新在白板上粘上几张照片:“死者单身,没有伴侣,也没有婚姻史,是正阳市本地人,父母在老家,人际关系比较简单,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所以我们建议是从写字楼周围的人开始排查,不排除对方是蹲点作案。” “废话。” 陈思灵淡淡的两个字,让陶乐知脸一红,他看着下面几个憋笑脸上憋出褶子的队员,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坐了下来,等着陈思灵的总结。 “现场提取的证物都已经送去进行检验,目前最有价值的就是现场的精液残留和脚印,除此之外现场没有提取到任何线索。凶手有反侦察意识,现场有脚印一双属于死者,另一双明显有略微拖沓的痕迹,而且轻重不符合常规情况,脚趾部分几乎没有痕迹,是穿了大码鞋子扰乱我们的判断,那双鞋子是43码,所以凶手日常穿的鞋子在40码以内,身高不会很高,鞋底印花很模糊,凶手作案前可能穿了鞋套;另外,根据现场的痕迹来看,死者指甲缝中没有提取到人体组织或者衣物纤维,说明凶手在短时间内就让死者失去了反抗能力,很可能提前就了解了被害人的行踪,甚至在作案当天一直在盯着被害人,寻找下手的机会,手背及双臂轻微擦伤是下意识的挣扎产生的,我回来的时候去看了尸体,法医跟我其他几处刀伤都是隔着外面的大衣刺进去的,因为存在阻力,伤口并不深,致命伤是刺进胸口之后去之后又往里推了一把,综合以上信息,凶手身高170以下,身材偏瘦,力气不大,你们再去调查下案发当天附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就这样,散会。” 沉闷的气氛里小组几个人不约而吐了一口气,赶紧离开,陶乐知整理了资料也准备赶紧离开这尊大神,却冷不丁被叫住了:“陶乐知,你留下来。” “那个……陈队,还有什么事儿?” “你觉得,凶手这么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为什么地面上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没有处理,;死者公司在11楼,为什么她要去13楼的厕所;还有,凶手如果只是为了侵犯,为什么要挖掉死者的眼睛,这么多疑点,你怎么会判断这是一起奸杀案?” 陈思灵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变化,陶乐知的头上却冒出了冷汗。 “那个……陈队,我只是按照常规情况判断,这样是虽然保守,但……可能对方有特殊癖好,比如喜欢尸体,或者……” 陶乐知嘴巴张了张,对上了陈思灵的目光,面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上司,他想好了解释,却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说下去。 “你也是冯哥教出来的人,我不希望你丢他的人,冯哥如果还活着,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打起精神。” 陈思灵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些,像往常一样,但声音里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 她不知道,陶乐知心不在焉,是因为他看到尸体的时候,就觉得这起案子和冯平的案子有某种相似的联系,但无论他怎么抓,都抓不到把两起案件系在一起的那根线。 其实不光是陶乐知,陈思灵也没有从五年前的冯平的死亡中彻底走出来。 但人总要向前看,这是冯平活着的时候,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义父们,请看!」 第二章 作案动机 刑警队派人继续去赵婷租住的小区和她的公司进行走访,另外还有两名同事带着现场的可疑鞋印去了批发市场,但印花实在太模糊,几乎没有办法辨认。 排除了这条线索,剩下就只有监控和现场残留的精液。 精液液检测结果证明两份样本属于同一个人,但只有抓到嫌疑人才能进行dna比对,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要在几百万人中寻找一个精心伪装的凶手,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而且正阳市相对落后,2000年撤县划市之后进行了招商引资的工作,来了很多外地务工人员,直到现在依然有部分外来人员和本地超生人口没有办理暂住证和户口,也没有更换和办理二代身份证,这也给排查工作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走访已经进行了两天,队员们听了不少八卦,还顺带着帮忙解决了两起邻里纠纷和一起因为猫狗打架引发的群殴,但案件依旧没什么进展。 晚上六点,十字街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摊贩们摆好了摊位,人群开始涌动,略显嘈杂的人声和偶尔路过的车声混在一起,驱散了一些冬日的寒冷。 陶乐知坐在办公室看着外面,目光再放远一些,那里正在建设的一栋大楼,未来会是正阳市的一座标志性建筑。 一切看上去欣欣向荣。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到昏天黑地……”电话铃声把陶乐知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李耀阳。 “喂,老陶,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李耀阳是正阳医院的医生,也是陶乐知的好哥们儿。 正阳医院是正阳市医疗设置条件最完善的医院,也是市内唯一一家能够做器官移植的医院,当年落地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原地踏步,现场留下的线索太少了。” “上次跟你提到的那个盲人小姑娘,这边等到供体了,应该很快就能动手术了。” 说到这里,李耀阳疲惫的声音里有了些喜色。 “那恭喜啊,又是功德一件,要是破案能像你们一样,预约个时间等一等就能有结果就好了。” 陶乐知半是调侃地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 “出来喝点儿,放松一下?” “算了,等下我还要出去换班。” 一想到这个,陶乐知就觉得脑袋发痛,即使借了附近辖区派出所的警力,现在人手依然紧缺,这两天所有人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对了,新闻上说二代身份证要录取指纹,以后你们办案应该就方便很多了。” “是啊……”感觉脑袋有些发蒙,陶乐知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打起精神。 指纹比对是刑警很重要的一项工作,过去都是靠有经验的老人肉眼观察,1月1日国家发布了通知,开始把指纹信息录入身份证和公安系统,这样的确能给他们办案带来很大的方便,但目前指纹录取刚刚开始,全面推广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各个辖区派出所也是刚接到通知,新的指纹采集设备都还没有下来。 真正要在刑侦发挥有效的作用,恐怕还需要几年。 挂了电话,陶乐知冲了一杯奶茶,冒着热气的香草味总算让他觉得舒服了些。 夜晚的正阳市是安静的,老城区十点以后就很少有人出门,尤其是这两天突然降温,九点多整座城市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十字街还有些生活的烟火气儿,很多摊贩正在营业,医院的人会下来买东西。 凌晨的时候,陶乐知收到陈思灵发来的短信:“明天下午两点,金悦新城对面look咖啡馆等我。” 早上六点钟,陶乐知被闹钟吵醒,他赶到局里带了几个人继续走访,中午换班的时候,他打了个车到了look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咖啡。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金悦新城写字楼的大门。 他怕苦,跟服务员要了两份糖放进去搅了搅,但入口的时候还是觉得味道难以下咽。 放下杯子,他看着对面的广场和小吃街,微微皱起了眉头,今天的人比起往常少了一些。 大概过了十分钟,陶乐知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听到了陈思灵的声音,他看向吧台,陈思灵也刚好扭过头看向他,冲他笑了一下:又对着服务员说道:“一杯加浓美式。” 金悦新城有不少上班族,再加上裙楼的商户,影响很大,而且老楼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灵异故事,现在出了命案,网络上发酵的厉害,天涯论坛和贴吧已经出现了好几个惊悚版本。 上头也给了压力,督促他们尽快破案,减少社会舆论。 “没有找到凶器,现场线索不多,初步判定是有预谋的报复性杀人,目前只能通过走访调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突破口。” 陈思灵走到陶乐知身边的位置坐下来,端起杯子,面不改色喝下一大口。 陶乐知觉得很纳闷,为什么她会喜欢这么难喝的东西。 “监控没有拍到有价值的画面,但物业办公室还有几个保安在正常值班,周末那天理论上应该也有人在,说不定就看到过凶手的样子,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陈思灵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自从冯平死了之后,这个原本爱笑的姑娘就成了一个无悲无喜加间歇性突发暴脾气的人。 陶乐知“嗯”了一声,算是对她的话有了回应,之后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坐了快一个小时,陈思灵的眼睛一直盯着外面,陶乐知也看着外面,直到人群中一个穿着牛仔外套,戴着鸭舌帽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不清楚细节,只是判断那是个男人。 “你觉得凶手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杀人动机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陈思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死者公司在11楼,案发现场在13楼女厕,13楼是现在是空置楼层,除了保洁和物业,一般不会有人上去,这说明她很可能是被人约上去的,两个人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但不会是情侣关系,也许是……情人。” 觉得闷得有些发困,陶乐知顺手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儿,风沿着缝隙吹进来,他才觉得脑袋清醒了些,继续说道:“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手机,应该是被凶手拿走了,但凶手并没有带走钱包和随身首饰,可能是想掩盖什么东西,也许是情人之间产生了矛盾。” “预谋杀人,说明矛盾不是在案发现场临时产生的,赵婷愿意被对方约到13楼厕所,在她心里那个人还是相对安全的对象,没有太强的防备心理,但目前我们的线索里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人,要继续挖她的社交关系。” 陶乐知点了点头,陈思灵又继续说道:“法医刚刚给我发了消息,尸检有了新的结果,赵婷体内检测出一种药物成分,具有轻微的致幻性,但在受到性刺激的时候会放大快感,应该是非法渠道从国外进来的,国内目前没有这种东西。” 「义父们,给个评论吧!」 第三章 爱偷窥的男人 两个人喝完咖啡回到队里的时候,金悦新城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物业办公室的人说门口有一个保安叫陈武,已经有几天没来上班了,没有请假,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刑警支队立刻去调查了这个叫陈武的男人,发现他在金悦新城上班用的是一张假的身份证,名字也是假的,这个线索让所有人精神一震。 陶乐知刚坐下来,屁股还没焐热,又开车重新回到了金悦新城,找到了正在值班的保安,差不多是下午四点了,透过玻璃,他看到里面的人居然正在睡觉。 保安室的门关着,但是没有扣上,陶乐知推开门走进去,拍了拍保安大爷的肩膀:“你好,我们是市刑警大队的,想跟你咨询一些情况。” 听到“刑警大队”四个字,上一秒还在流着口水做梦的保安一下子惊醒过来,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讷讷地笑了几声。 “别紧张,我就是来问点情况,你们这边有个叫陈武的人,最近你们有没有联系?” “哦,你说小陈啊,他就是个赖皮,我们几个经常在一起打牌,他输了就找各种理由溜号儿,还喜欢去嫖,嘿嘿。” 听到是问陈武的事情,大爷这才放松了一些,前两天楼里发生命案,进进出出那么些警察,上头专门开会说要让他们这段时间打起精神别偷懒。 要是被抓到这会他在睡觉,又要扣工资。 陶乐知听着这段吐槽,无奈的打断道:“知不知道陈武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哦,好像我这两天是没见着他,哎呀,我们这都是来混日子的,来不来也没有人盯着,翘班是常有的事儿。” “那陈武平时还有什么爱好,或者跟什么人联系?” “这个……”大爷说着声音一顿,掏了掏裤兜,又拉开抽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陶乐知看着桌子上发黑的烟灰缸,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递上一根。 大爷笑眯眯的接过来看了一眼,点上之后狠狠嘬了几口,吐出一口浓烈的白烟:“小伙子,烟不错。” 龇着嘴露出仅剩的几颗大黄牙笑了笑,大爷这才继续说道:“小陈没什么亲戚,好像是一个人来的正阳市,平时就是下了班,我们几个人一起喝酒打牌,我们租的房子在一块儿,他没有夜不归宿的习惯,这倒是规矩的很。” 说到这里,大爷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对了,以前我们租的房子隔壁住了一对小夫妻,天天晚上声音闹的厉害,有一次人小两口洗澡的时候火热起来,小陈翻过阳台偷看,结果被人家给发现了,幸好人家女娃要面子,小陈道了个歉也就没闹到派出所,最后人家搬走了。除了这件事儿,他还经常用针孔摄像头偷拍楼里女厕所,这个我们都知道。” 大爷笑得合不拢嘴,陶乐知心里也有了个大概,陈武偷拍的视频八成他们几个老头都看过,没一个好东西。 “还有一件事儿……”说到这里,大爷脸色变了变,突然压低了声音:“楼里死掉的那个姑娘,小陈以前也偷拍过她,被抓了个现行,后来小陈跟我们说那姑娘背地里要了他两万块钱,不仅没再追究,还和他睡了一晚上。” “什么时候的事儿?”陶乐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就上个月吧,其他人不知道,还是小陈为了炫耀,偷偷拍了视频给我看,那姑娘身材……” “陈武年纪多大,身高大概有多高?”陶乐知打断了保安的回忆,呼吸有些急促。 “四十多岁,……大概一米六多,反正肯定不到一米七,而且他很瘦……有点病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陶乐知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下子痒了起来!好色,偷拍偷窥,身体瘦弱,和被害人有过特殊关系,存在矛盾基础;身高不到一米七,这几乎完全符合嫌疑人的特征! 他不敢耽误时间,转过身快步走到门口上了车,大爷起身没追上,在后头喊着:“哎,小伙子,那个烟能不能给我,再给一根也行……” 大爷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冬日的风里。 “陈队,有了新线索,陈武的同事说陈武有偷窥和偷拍的癖好,身高不到一米七,体型偏瘦,我现在想多申请一些人手,抓紧时间……” 陶乐知迫不及待的打了陈思灵的电话,但话说到一半就被接了过去:“陈武真正的名字叫张旭,47岁,以前是个工人,因为强奸罪坐过牢,去年放出来的,两天前,也就是案发的第二天早上,他买了大巴车票回了老家,我们现在已经派人过去抓了。” “哦……” 陶乐知心里的痒被陈思灵这么狠狠挠了一下,什么兴奋的感觉也没了。 陈武老家在隔壁张江市的泛水镇棠下乡,抓捕的人夜里十一点多传来消息,说陈武看到警察的时候很配合,没有逃跑的意图,现在人已经在回正阳市的路上。 陶乐知回到队里,第二天一早就得到了陈武到案的消息。 坐在审讯室里,陈武看上去有些局促,陶乐知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慌乱,紧张,害怕,但既没有属于一般杀人犯的狠厉疯狂,也没有惯犯的从容平静,至于心理素质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他的心理素真的很强,这会儿腿肚子就不会疯狂打颤。 活脱脱一个胆小的色狼。 难道他不是凶手? 陶乐知看着监控的画面,闭上眼睛猛地摇了摇头,把脑袋里的疑惑暂时甩了出去,侦查需要的是证据,不是直觉。 “妈的,说,你为什么杀人!” 审讯室里,方正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里满是愤怒和呵斥,贴身的制服包裹着他爆炸的肌肉,完美的倒三角身材看起来颇有威慑力。 一旁的杜小鹿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示意他态度不要那么强硬。 “我……我没有,我发誓,虽然我平时喜欢偷拍,但我真的……我真的不敢杀人。” 陈武的双脚不自然的在地上来回摩擦,身体微微颤抖,眼神有些躲闪。 “张旭,有过前科,强奸,去年六月份出来的,对吧。” 杜小鹿作为有经验的审讯员,知道面对这样有前科的人,一般的恐吓威慑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要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就要直接撕破他们在意的伪装,半吓半诈,慢慢抛出饵料。 果然,听到张旭这个名字的时候,陈武微微颤抖的身体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后吐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瘫坐在了椅子上。 “对,我以前是犯过错,但是我改了,我真的改了,那十几年的时间,我现在做梦梦到里头的日子都会吓醒,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真的,我真的改了,这次真不是我干的!” 说到这里,陈武,或者应该叫张旭,竟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方正的神色很不耐烦,倒是杜小鹿比较平静。 强奸犯是最不受待见的一种,在里面被欺凌使唤辱骂殴打都是常有的事儿,张旭现在这幅样子,估计在里面受了不少折磨。 “是不是你很快就知道了,你最好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杜小鹿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好,我说。” 「义父们,给点建议吧!」 第四章 岁月轻痕 回忆起当初的牢狱生活,张旭哭丧的脸上又平白多了几道难看的褶子。 “我叫张旭,前些年强奸了一个女人,被判了十七年,去年才出来,我最开始来正阳市没想过别的,就是想找个简单的活儿,能赚钱就行,但是现在都是二代身份证,里头有芯片,我不管到哪儿,人家一看我坐过牢就不要我,最后没办法才找人办了一个假证,但我真的没再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妈的,你没干?偷拍女厕所,偷看别人洗澡,这些事儿你没干么?” 方正的嗓门又大了起来,张旭身体一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慢慢放松了绷着的身体,点了点头。 “妈的,自己交代还干过什么事儿,你跟赵婷到底什么关系!” 也许是方正的身材太具有威慑力,又或者是再次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牢狱生活,张旭的身体抖成了筛子,声音也开始发抖:“我跟赵婷是有过交集……我,我偷拍过她,被她发现了,但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找我要两万块钱,这根本就是敲诈!” 最后两句话说的有点用力,张旭咳嗽了几声,缓了缓才继续交代:“我就跟她说,让她跟我睡一晚上,给她两万块钱,结果她真的答应了,但我们就只有那一次,后面真的什么都没干,真的……这是你情我愿,我也没强迫他,我,我录了视频……”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张旭一股脑儿把自己的跟赵婷的事情都抖了出来,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大概也发现了自己这些事儿有些见不得光。 “妈的,案发当天你在哪儿,为什么没去上班!” “我……我那天出去上网了,对,你们可以去查,我那天一整天都在网吧待着!” 连续审了几遍,张旭最后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崩溃了,但口供基本都对得上,警方按他提供的信息去了他说的网吧。 网吧离案发现场有六公里,按照监控来看,他的确没有作案时间。 之后警方在他的宿舍里翻到了一些刻录的偷拍光盘,应该是没来得及带走的,仔细询问之后确定这些光盘没有出售,最后判了他十天拘留。 “dna比对三天左右就能出结果,拘留十天够了。” 看到张旭在笔录上签字,陶乐知转头看向身边的陈思灵,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觉得凶手是他么?” “不是,张旭的心理素质太差,而且案发当天他不在现场,但我觉得这个人可能跟凶手有联系,我查过他的值班表,所有保安里面他的出勤率是最高的,可能是因为他坐过牢本身心里就自卑,加上看上去好欺负,有些签名一看就是他的笔记代签的,说明他还会帮别人代班,这种人会翘班出去上网,这就不正常。” 陶乐知说着,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陈思灵这一次没有反驳,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还有一点,张旭坐牢的时候是九几年,去年才放出来,他本身文化程度不高,也没有上网的习惯,这种人在网吧一整天就更可疑。” 陶乐知点了嗲头:“我觉得真正的凶手也一定还在正阳市。” “你怎么知道?”陈思灵换了个姿势,翘起了二郎腿靠在椅子上。 “案发地点在写字楼,凶手有反侦察意识,有一定的社会活动和社交关系,作案之后不管是为了隐藏自己,还是观察警方动向,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一定会保持自己以前的生活规律,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 陶乐知冲上一杯速溶奶茶,放在手里捂着,然后继续说道:“这类凶手往往有个习惯,就是会回到作案现场,昨天你约我喝咖啡,是因为咖啡馆可以看到金悦新城a座入口的情况,你想碰碰运气,让我一起帮忙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搅了搅杯子,奶茶甜腻的味道散发出来,陶乐知略显得意地看着陈思灵,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没错,你应该也看到了那个穿着牛仔外套,戴着鸭舌帽的人,但我查了附近的监控,都没能再找到这个人的动向。” 办公室的空调暖风大概是坏了,发出轰隆隆的杂音,这里的设备十几年没有更换,他们的工龄比陶乐知还要大许多,还好前几天雪下的不大,今天已经化的差不多。 温热的阳光通过窗户照进来,屋子里多了些暖意。 陈思灵闭上了眼睛,双手放松搭在椅子扶手上:“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这是强奸杀人,凶手做出现场只是为了迷惑我们的办案方向,但是尸体的所有证据都在表明凶手报复的目的性很强。” dna对比结果出来之后,所有人迫不及待的询问情况,但不出所料,张旭的dna样本与现场的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陈思灵这两天也没闲着,陶乐知猜测他应该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没过多久,案件有了新的发现。 陈思灵发给她一张照片,是一个穿着衬衫带着眼镜,看上去很谦和的男人。 “这是春山街第二中学的语文老师,叫刘一晓,今年35岁,特级教师,最近在评职称,已婚,有两个孩子,我们在走访的时候得到消息,赵婷的一个室友说这个男人和赵婷有过来往,有一次她晚上加班回家,碰巧看到赵婷上了这个男人的车,两个人可能有不正当的关系。” 陶乐知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微微皱起了眉头,肩膀略宽,脸型偏瘦,半身照看不出具体身高,但他脑子里把这个人和那个穿着牛仔外套的背影完美重叠在了一起。 “身高一米六八,身材偏瘦,符合凶手基本画像特征,如果是特级教师,而且最近在评职称,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两个人发生争执,为了避免婚外情影响自己的前途,就动了杀心?”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们现在已经派人去他们家了。” 陈思灵微微点了点头。 “现场没有找到赵婷的手机,不然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不对,赵婷在公司的电脑上会不会登录自己的社交软件,留下聊天记录!” 自言自语嘟囔了几句,陶乐知突然站了起慌忙跑了出去:“我再去一趟金悦新城!” 很庆幸,赵婷在公司使用的电脑还在,记录也都还在,陶乐知点击qq,界面显示赵婷打开了“记住密码,”他尝试点击“登录”,结果真的登了上去。 陶乐知赶紧翻了翻赵婷最近这些天的聊天记录,大多数都是工作同事的沟通,但有一个叫“岁月轻痕”的id和赵婷的聊天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中多次提到了开房,还有一些开放的调侃,但最近的聊天记录两个人闹了矛盾,赵婷要二十万,不然就要把自己和他的事情捅出去。 陶乐知带走了这台电脑,虽然中间有些不连贯的地方明显被删除了,但这些也足够证明两个人的不正当关系。 “陈队,我在赵婷公司的电脑里找到了她和一个叫‘岁月轻痕’的人的聊天记录,现在只要能确认这个是刘一晓的账号,就能确定两个人的非正常关系。” 到了车上,陶乐知兴奋地给陈思灵打电话汇报情况,过了几秒,那边也有了回复:“你现在马上回队里,刘一晓已经在审讯室了。” 声音里依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又慢了一步。”陶乐知坐在车上想着,高兴地情绪荡然无存,觉得有些憋闷。 “dna样本已经送去检测,我让他们抓紧处理,应该两天就能出结果,你想办法拘他几天,该审审,但别太过分,我老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有,队里来了几个新人,你回来的时候挑一个带着。” 说完陈思灵就挂了电话,陶乐知闷闷不乐,只记住了刘一晓到案和有新人入队这两件事儿。 「义父们,有没有说法!」 第五章 平静的嫌疑人 “刘一晓,春山街第二中学的老师,说说吧,你跟赵婷的关系。” 杜小鹿的声音很沉稳,不过很快这种气氛就被方正的大嗓门打破了:“妈的,老实交代!” 杜小鹿连忙扯了扯方正的袖子,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刘一晓,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我和赵婷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那我就说说你们关系的事情吧,1月3号那天下午我约了朋友打麻将,大概六点半的时候,我们去了金悦新城的一家鱼馆吃饭,朋友说那家鱼馆是特色菜,味道很不错,吃过饭我记得差不多是……”刘一晓微微侧头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对,差不多八点半,中间我联系过一次赵婷,但是没人接电话,所以我吃过饭就直接回家了。” 刘一晓的思路很清晰,而且表达很清楚。 审讯的时候,刑警人员在他的手机上也找到了名为“岁月轻痕”的账号,刘一晓承认这是他的账号,聊天记录和赵婷电脑上的基本也都对得上,手机的通话记录里七点四十三分他给赵婷打过一个电话,显示未接通。 反复审了将近8个小时,刘一晓的口供没什么异常,,再加上当天吃饭有朋友在场,还有饭店老板做证,基本可以洗清他的嫌疑。 “陶队,现在基本确定他没有作案时间,人怎么处理?”杜小鹿出来之后,看着陶乐知问道。 “先拘着,等dna结果出来再说,这几天一定要把人盯死了,不能出意外。” “好。” 现在刘一晓的嫌疑并没有摆脱,而且陶乐知希望从这起案子里抓到一些和冯平当年死亡有关联的线索,在结果确定之前,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刘一晓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 刘一晓没有因为被拘留表现出不满,相反,他很配合,该吃吃该睡睡,除了上厕所麻烦别人,剩下的时间几乎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和排斥的情绪。 冷静,理性,可怕。 这是陶乐知对他的第一印象,普通人在被羁押的时候很难保持长时间的稳定情绪,如果这种人真的是凶手,那就棘手了。 这次比对结果很快,在刘一晓被扣押的第二天下午就出来了,结果显示刘一晓的dna和检测样本一致,属于同一个人。 陈思灵立刻召集所有人开会,宣布了这个消息。 “拿着这份检测结果,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向上面申请对刘一晓进行正式逮捕,但目前所有的线索都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凶器也没有找到,只靠这东西没办法定罪吧。” 陶乐知提出了疑问。 “这样,我现在去申请对刘一晓的逮捕令,陶队你带着案子卷宗去我办公室等我,我们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疑点。” “好。” 陶乐知点了点头,走出了会议室,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正式提审刘一晓了。 在陈思灵办公室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陈思灵才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坐在椅子上匆匆灌了几口茶,缓了缓,然后拿过了卷宗:“老陶,你怎么看这件事?” “金悦新城和裙楼都比较老旧,私建改造也比较多,我看了金悦新城的图纸,裙楼原本有一条通道可以直接通向写字楼,但鱼馆的厕所占了通道入口一半的位置,如果通过厕所的窗户翻出去,也能走到这条通道上,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找到刘一晓在吃饭过程中离开鱼馆的证据,这样就能……” “老陶,你认为刘一晓是凶手么?” “他是学校老师,按道理说那天下午他应该在学校,出现在金悦新城附近本就不正常,再加上现场的精液确定是他的,无论如何这个案子跟他都脱不了关系。” 陶乐知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内心也有隐隐的不安,仅有的线索指向刘一晓,但他的表现实在平静了。 “从尸检结果看,发生性行为的时候赵婷应该还有生命体征,如果两个人是主动发声关系,那在激情状态下应该还能提取到人体其他部位的表皮组织,但尸体上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尸体是失去反抗能力之后才被侵犯,之后死亡,现场残留精液呈现明显液化,这也就意味着发现尸体的时候,性行为结束已经超过半小时,而事发当天公司只有赵婷一个人在加班,没有人知道他去13楼具体的时间,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凶手作案一定不会挑选保洁打扫的时间段,这样太危险。” 陶乐知握着奶茶的手一顿,陈思灵说的没有问题,是自己太着急,忽略了这些细节。 “发现尸体的时候法医就做了初步鉴定,距离受害人死亡时间两个小时以内,那凶手作案时间就在五点到六点半之间,这个时间段刘一晓刚刚和朋友打完麻将到鱼馆,怎么可能还有时间作案,陶乐知,你现在到底怎么了,冯哥在的时候经常跟我说你很聪明,但是现在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判断不出来?” 听到陈思灵又提到冯平,陶乐知眉头紧蹙,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段时间的憋闷彻底发泄了出来:“我一直都没忘了冯哥!我来的时候就是他带的我,可是到现在杀死他的凶手都还没找到,你知道么,我看到这起案子死者双眼被挖掉找不到的时候,我就想起来冯哥,冯哥丢掉的肺到现在也没有下落,连凶手的作案动机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我只是觉得这起案子和冯哥的案子可能有联系,我想把冯哥的案子继续查下去,不能一直挂着!” 陶乐知突然嘶吼的声音把陈思灵吓了一跳,看到陶乐知通红的眼睛和两行泪水,她心里一坠,觉得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压着声音慢慢说道:“陶乐知,我也想把冯哥的案子查清楚,但是你要明白,凶手的作案动机有很多,案发现场也会出现各种情况,类似的案子并不是第一起,每次你都要把这种案子和冯哥的案子联系在一起,这不光是浪费你自己的精力,也是在消耗我们的精力,个人的情绪不要影响到工作,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陈思灵挥了挥手让陶乐知出去,陶乐知呆呆地像个木偶一样,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站起来离开。 直到办公室再没有其他人的时候,陈思灵从抽屉里拿出了冯平的照片,看着看着,两行眼泪顺着鼻子流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三个分配过来的新人到了,都是刚毕业没两年的新人,没什么经验,经侦那边已经挑完了,刑警这边因为这起案子就耽搁了两天。 “你先挑一个?” 陈思灵看着陶乐知微微泛红的眼睛,语气难得软了一回。 “就陈锋吧。”陶乐知之前看过资料,陈锋的综合表现比另外两个新人要好一些,但现在他没心思做别的,甚至没来得及跟自己的新徒弟打个招呼,就走到院子里上了车:“我再去刘一晓家里一趟,说不定能找到些新线索。” 第六章 女人和女人 陶乐知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整个案子的疑点,现在表面上看刘一晓嫌疑最大,可是他完全没有作案时间,如果排除这个人,还会有谁呢? 身高不到1米七,身体偏瘦,力气不大的男性…… 等等,陶乐知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从最开始他就把凶手放在了男性身上,但陈思灵从来没有说过凶手一定是男人,有些事情手指也可以代替一部分职能。 假如凶手是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要跟赵婷有关系,或者有很深的矛盾,而且这个人还要能得到刘一晓的精液…… 刘一晓的妻子!孙菁! 想到这里,陶乐知觉得脑子里轰隆一下,突然打通了所有的关节。 如果是刘一晓的老婆知道了赵婷威胁刘一晓的事情,为了发泄心里的怨恨,报复这两个人,那杀死赵婷,再把这件事情嫁祸给刘一晓就完全有可能发生,而她作为刘一晓的老婆,取精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之所以选择在写字楼动手,也是因为她知道刘一晓晚上会跟朋友在金悦新城吃饭! 一想到这里,陶乐知把油门踩得更深了一些,然后拿出手机给陈思灵打了电话:“陈队,我现在在赶去刘一晓家的路上,你现在立刻带人过来,刘一晓的老婆有重大作案嫌疑!” “我知道,刘一晓被抓之后她就带着孩子回了老家,把孩子交给了家里的老人,现在她正在老家渡口,我联系当地派出所去把人摁下来,你现在过去正好把人带回来。” “……好。” 陶乐知的兴奋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闷闷的挂了电话。 他和陈思灵都是冯平带出来的人,两个人也一直在暗地里较劲儿,但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性冷淡的队长,每次都能比他快一步。 就连在队里,也是小他一岁的陈思灵是队长,他当个老二。 “你们有什么证据就抓我,啊?我要去找你们领导!” 审讯室里的孙箐大吵大闹,活脱脱一个泼妇,和刘一晓的安静形成了绝对的反差。 “妈的,安静,现在我问你答,少特么废话!” 方正扯开了嗓门,杜小鹿咳嗽了两声,对于这个略显粗鄙的搭档,她实在是没办法,刑警专业审讯人员本来就不多,把审讯专组并入办公室之后就更少了,以前的队员也被分流到别的部门科室,现在队里真正有经验的审讯人员只有她一个。 前段时间上面把这位叫方正的男性警员调了过来,说要好好培养这个人,她还高兴了一阵子,可是现在怎么看,这个人也没有成为审讯人才的天分。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方正原来是狱警,就是因为脾气太暴躁才被调到审讯磨性子,这个新来的搭档,除了脾气暴躁喜欢打人,在原来的单位还有个外号叫“妈的哥”。 因为他张嘴说话几乎必有“妈的”,在单位很出名。 可能是方正的凶悍产生了威慑,刚刚还在撒泼的孙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是看向面前两位警官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服气。 “说吧,1月3号下午四点左右,你背着一个背包出了门,七点半左右的时候你回到小区,但是身上的背包不见了,那个背包去哪儿了?” “我……我当时去给我朋友送东西,回来路上背包落在出租车上了!” “妈的,放屁!你明明就是去杀人了!” 方正瞪大了眼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像是要喷出火来,撒谎的他见得多,这种把别人当傻子的谎话他实在忍不了。 杜小鹿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担忧地看了看桌子,回到了正题上:“你从哪里上的车,我们查一下这辆车的司机就知道你有没有说谎,如果你现在自己交代,我可以帮你争取自首减轻处罚,等到了法庭上,就没机会了。” “我……我真的没杀人……我……呜……”孙菁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很可惜,这招也许对外面的男人管用,但在审讯室里,这种行为只会让人更不耐烦。 “妈的,你说不说!”方正又不耐烦地狠狠拍了几下桌子,然后小声吐槽了一句:“妈的,这审讯也太折磨人了!还不如在那边舒服!” 陶乐知饶有兴趣地看着监控画面里女人从泼辣自然地转到柔弱不能自理,然后被那几下拍桌子的声音吓得差点跳起来,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情绪变化衔接如此自然,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 审讯室里孙菁的配合度并不高,一开始方正的呵斥还有些作用,到后来孙菁甚至和方正怼了起来,眼瞅着方正握紧了拳头脸色涨得通红,杜小鹿无奈地让他先出去,换了个人进来。 第一天的审讯并没有太多信息,意料之中,但孙菁的状态明显差了很多,看上去也不像刚进来那会儿中气十足了。 第二天下午,照例审问,孙菁大概也猜到他们没有拿到关键证据,一直在拖延时间。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正在看审讯画面的陶乐知手机响了起来,是垃圾场那边的同事打来的。 “陶队,我们根据之前监控的画面捕捉到了一个带口罩背着包的女人,跟孙菁的身形很像,我们跟着监控查到了她把背包丢到了路边的公共垃圾桶,找到了垃圾处理站,幸好背包还没处理掉,里面有一件带血的防护服,还有一把刀。” “辛苦了。”陶乐知松了一口气,把这些东西带回来,这个案子应该就能结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审讯室前敲了敲门,杜小鹿打开门,看到是陶乐知,小声问道:“什么事?” “你杀人那天穿的防护服,还有杀人用的刀都找到了。”陶乐知关上门,盯着孙菁说道。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情绪多变的孙菁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的扭曲和颤抖,似乎还想解释什么。 但最终,她长舒了一口气,自嘲似的笑了几声,也许是这两天累了,也许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挣扎的余地,她在狭窄的审讯室里,换上了正常的声音,咬着牙狠狠地说道:“那个女人本来就该死!” 说话的时候,孙菁狠狠地拍了几下桌子,然后一下子哭了出来。 “我和刘一晓是大学同学,那时候刘一晓是播音站的播音员,虽然身高不高,但长相秀气声音好听,而且性格温柔,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也怪我自己瞎了眼,死缠烂打脸皮厚,硬是女追男是把他追到了手。 大学毕业之后我们两个人就结婚了,房子车子都是我爸买的,刘一晓去了春山街第二中学当老师,我在我爸公司实习,刘一晓家里条件很一般,为了不让他自卑,觉得我看不起他,我一直都很尊重他的想法,很多时候还要让着他,他也知道我对他好,所以我们几乎从来没吵过架。” 说到这里,孙菁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像是在嘲笑自己。 “刘一晓在学校很受学生欢迎,去年被评为特级教师,但也就是那天晚上,我发现有一个女人给刘一晓发消息,说晚上出来帮他庆祝,刘一晓是中学教师,这种带着些暧昧口吻的信息不太可能是他的学生发过来的,而且刘一晓给这个人的备注是“母狗”,我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我翻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可能是刘一晓觉得是我追的他,这些年来也都顺着他,他对我没有防备心理,居然还留着跟这个女人所有的聊天记录。那些聊天内容简直不堪入目,那个女人还给刘一晓发自拍,发视频,哈哈,真可笑。” “妈的,说重点!” 听着这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方正觉得一阵头大,但也许是女人更能理解孙菁此时的状态,杜小鹿让人送了点纸巾递给她。 “我用家里的关系查到了那个女人叫赵婷,是刘一晓当年的学生,我主动找到她,可那个女人不仅不愿意离开刘一晓,还把我找她的事情跟刘一晓说了,这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挑衅!现在刘一晓要评职称,赵婷让刘一晓给她二十万,不然就把两个人的关系捅出去,让他身败名裂,为了自己的前途,刘一晓想妥协,但我绝对不愿意! 我从小被捧着长大,嫁给刘一晓他应该去烧高香,但他是怎么对我的?养了个小三,挑衅我,威胁我,我从小到大没人敢这么对我,这就是耻辱,刘一晓还想要让我一起妥协瞒下这件事,凭什么,就为了他的狗屁前途,我就要受委屈,他们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凭什么!我恨他们!我恨赵婷这个贱女人,也恨刘一晓这个伪君子!” 听到这里,孙菁的杀人动机已经非常明显了。 「感谢义父们的指正,已修改!」 第七章 隐藏的谜底 后续的口供里,孙菁交代了自己的杀人经过。 她先是注册了一个qq小号,假装成刘一晓,然后跟公司请了一段时间假,说休息休息,实际上是每天跟踪赵婷的行动,找机会下手。 1月3号那天,他从刘一晓的手机里看到赵婷周末要一个人加班,两个人约好晚上在写字楼里y的记录,就决定趁这个机会下手。 1月3号下午,刘一晓准备出门和朋友打麻将,她故意拉着刘一晓做了一次,之后从垃圾桶里把丢掉的套子捡起来,连带着早就准备好的防护服还有刀一起装进背包里。 她知道金悦新城a座13楼整层都没有人在上班,就穿上防护服提前藏在13楼女厕,用小号把赵婷约到了十三楼的洗手间,赵婷打开门之后,她死死捂着赵婷的嘴捅了几刀,防止对方叫出声音,确认对方失去行动能力之后,为了泄愤,就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确认她没气儿了,这才脱掉带血的防护服,和凶器一起放进背包,用手指伪造了激情的迹象,再把精液滴在现场和赵婷身。 那把刀送去检验之后确认是造成赵婷身体伤口的刀,上防护服和刀上的血迹也都确认是死者赵婷的,背包、刀和防护服上也都发现了孙菁的指纹。刘一晓在确认与案件无关之后被放回去了,在刑警队他向孙菁道了歉。 不出意外,他被孙菁吐了一脸唾沫,要不是被人及时拉开,只怕更惨。 快过年了,队里要做年度总结向上汇报,这起案子能在过年之前判下来,正阳市刑事案件和命案侦破率都能再提升一些。 今天是腊八,队里发了腊八粥,赵婷的案子结束了,大家的脸色看上去都好了很多。 刑警大队三个新人第一次看到大院儿里这么多人,也吃了一惊,其实局里光刑警就七十多个人,除去正在出任务的,现在院儿里还有五十多个,再加上其他部门的一块儿,非常热闹。 只是平时大部分人都在出任务,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 陶乐知手里握着一杯奶茶,站在二楼走廊,看着闹哄哄的院子不自觉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陈思灵也走了过来,双臂撑着走廊的护栏:“局里打了申请插队,法院已经在复核证据,过几天孙菁应该就能判下来了。” “那年底汇报咱们队里又多了点底气。”陶乐知半开玩笑得说着,吃了两口粥,又问道:“对了,赵婷的眼睛找到了没有,孙菁有没有交代这个?” “没有,现在找起来也很困难,大概率是出于报复心理挖下来的,可能顺着马桶冲走了,也可能被随便丢在了什么地方,上面的意思是抓紧时间把这个案子结掉,不要让舆论继续扩大,确认凶手没错就行。”陈思灵的话有些沉闷,只是陶乐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放在人群中略显尴尬,但又充满活力的三个新人身上,觉得很羡慕。 他很想再看看赵婷的卷宗,但这几年上面的人知道他的性子,寻常时候找点麻烦就算了,现在案子眼看着要判下来,凶手证据也已经固定,要是再为了点细枝末节的东西耽误案件进程,高低得给他个处分。 但陶乐知心里依旧没有放弃,五年前的冯平案,四年前的枯井尸体案,天台水箱杀人案,三年前的惠安小区命案,还有赵婷的案子,尽管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已经到案的凶手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关联,但这些被害人都出现了身体组织器官丢失的情况。 难道只是巧合么? 他趴在桌子上,像过去一样一点点梳理这个案子的细节,试图找到新的突破口,但想着想着,他突然开始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了。 按照孙菁的口供,赵婷误认为约她去洗手间的人是刘一晓,才吃了催请的药物,这没有问题,也能解释为了同样是女人,孙菁动手的时候赵婷几乎没有反抗的力气,因为这种致幻药物会削弱神经传递的敏感程度。 但现在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孙菁交代了他杀人的详细经过,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他挖了赵婷眼睛。 报复性的杀人,这种充满暴力和伤害性的行为,凶手印象应该会非常深刻,是有意为之,她绝对不会漏掉,而金悦新城的监控就算长时间没有检修过,但在案发当天坏掉也确实有些巧合。 另外,如果是要嫁祸,孙菁大可以穿刘一晓的鞋子,没有必要穿一双不合脚的鞋,如果在行凶过程中发生扭打,这双非常不合脚的鞋子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她的行动能力。 但如果凶手不是她,她为什么要承认呢? 陶乐知观察的很仔细,孙菁在录口供的时候情绪的变化并不是伪装。 那就只剩另外一种情况,在孙菁离开之后,还有另一个去了现场,那个人为了隐藏自己,故意穿了大码的鞋子。 那个人为什么要去现场,又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陶乐知觉得头上冒出了冷汗,他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操控这些事情,也许这只手在五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更让他恐慌的是,假如背后那只手真的存在,即使抓到了凶手,事情也远远没有结束,还会有人不断藏在暗中,等待着指令,寻找下一个受害者目标。 蓦地,陶乐知突然想起来那个被拘了十天的张旭,连忙给对方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听,他赶去张旭的出租屋,其他人说张旭回来之后收拾东西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陶乐知又联系了张江市棠下乡派出所的民警,让他们帮忙查一下张旭,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张旭从上一次被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靠,上当了!” 陶乐知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那根线的一端,只要再找到张旭,就能拨开重重迷雾,看到更深更远的地方。 他迫不及待给陈思灵打了电话:“思灵,你听我说,这个案子有问题,那个张旭消失了,我觉得我们得继续查,不能就这么结案!”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陶乐知才听到陈思灵有些疲惫的声音:“老陶,如果你相信我,这个案子就这么结案,不要再添乱了。” “我说的是真的!” 陶乐知很着急,现在要赶在孙菁被送上法庭之前把案子拦下来继续查,找新的证据,唯一有可能帮他的人就只有陈思灵,但现在听起来,好像希望也不大。 他拿起桌子上的奶茶猛地灌了几口,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不断想着陈思灵的话,终于慢慢的注意到,陈思灵让他“相信她。” “陶队,想什么呢?” 一个陌生的声音冷不丁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是队里的新人陈锋,也是他刚收的徒弟。 “没事儿,怎么上来了?不跟他们一起热闹热闹?” “我这个人社恐,就先溜了。” 赵峰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你先过去吧,我现在有点事儿,晚点找你。” “好嘞,陶队。” 赵峰乐呵呵的跑到走廊,刁文涛昂起头冲着他喊道:“疯子,你跑上去干什么?” “我……我渴了,上来喝杯水!” “不是,你小子吃个腊八粥还能吃渴了,怎么我们的都是甜的,专门给你备了一碗齁儿闲的!” “……滚蛋!” 赵峰憋了半晌,就骂了这两个字,像个大姑娘似的红着脸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陶乐知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陈思灵对自己说的话,在查到刘一晓的时候,陈思灵就跟他说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只是当时他没把这句话放在心里。 可是想了很久,陶乐知都没能再想到其它头绪,他甩了甩脑袋,尽量减少自己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决定相信陈思灵一次。 发了很久的呆,陶乐知打开抽屉,摸出一包烟点上,抽了一口。 “冯哥,又要过年了,你在那边还好么?” 第八章 过年 2013年的开端让这个冬天多了一些肃杀的味道,街头巷尾总有人窃窃私语,在讨论着什么,脸上有着紧张或惶恐的情绪。 孙菁的审判没有出什么意外,她当庭认罪,没有上诉,因为认罪态度良好,而且有自首情节(这是陈思灵为她争取过来的),被判了无期徒刑。 大概是同为女人,她更能理解处在那种情况下一个人的愤怒与委屈。 年前最后一个月,上头下了死命令,打起精神二十四小时待命,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不仅仅是因为要过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儿,之前局里打了申请,要刑侦和经侦分家,同时设立区、县级刑警大队,相关的文件已经批下来,等过完年就要进行调动,这种调动会有一些从外地调来的人员。 如果不出纰漏,市局领导班子不会大动,最多是给区县里头安排几个队长副队。 但是万一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保不齐有人做文章,到时候陈思灵和陶乐知很可能被调到下面去,市局刑侦和经侦队长的位置就被人顶上来了。 老局长陈仲信打心眼里喜欢这两个人,希望他们留在市局,新来的人也摸不透正阳市的底子。 —————— “姑娘,回去跟男朋友好好聊一聊,没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实在生气的时候就想想,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是大白菜。” 面前的姑娘被陶乐知这句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卸下了心理防备,姑娘的话也密了起来,把自己跟男朋友的矛盾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其实都是些恋人之间常见的问题,但情绪上头了,人就容易冲动。 这次两个人闹矛盾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是男孩没有刷碗拖地,女孩有点生气,男孩就开始解释,两个人各说各的,都想让对方理解自己,而不是尝试理解对方,越说就越乱,开始翻旧账,最后女孩一气之下就摔门而出,手机关机,把男孩吓得不轻,连忙报了警。 陶乐知找到女孩的时候,她已经在河边坐了一个多小时,冷得直发抖,到了局里也还是一句话不说,直到这会儿才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花了十几分钟听完女孩的抱怨,陶乐知耐心地继续安慰她,直到感觉女孩情绪基本稳定,才结束了两个人的谈话。 “呼……” 送走这对小情侣,陶乐知看了一眼时间,1月23日,23点58分,距离过年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他们忙的连轴转,只要接到可能发生刑事案件的警情,刑警队会直接负责,光是这种夫妻或者情侣之间闹矛盾要寻短见的都碰到了好几个。 不过想想明天休息,他心里又畅快了些。 这两天下了很大的雪,院子里没被清扫的地方,积雪差不多已经能没过脚踝。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安静的办公室里,陶乐知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接过电话,那边是李耀阳的声音:“老陶,出来喝点,我刚下班,明天休息。” “巧了,我明天也休息。”陶乐知笑了笑。 “东林小筑,我定了位置。”那边传来一些杂乱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在换衣服。 “万恶的资本主义。” 东林小筑是正阳市颇有名气的一家私房菜馆,消费不低,两个人一顿饭就抵得上陶乐知半个月的工资。 李耀阳是个富二代,老爹有钱,但他不屑于当个风流的纨绔子弟,也没有什么商海激斗的雄心壮志,没想过接手家里的生意,大学学医,毕业读研直博,进了正阳医院当医生。 可是在消费观念上,他的资本嘴脸就显露无疑,尽管这种奢侈是打娘胎里带过来的,并不是他刻意为之,陶乐知每次出去蹭吃蹭喝的时候,还是要要愤愤地骂上一句。 东林小筑并不在市中心,从十字街出发,顺着春亭路开二十多分钟的车,拐进322省道,再走差不多20分钟,转进一条无名小路。 几分钟之后,在树林的包裹中,一座娴静雅致的复古别院出现在陶乐知的眼前,门上是一块牌匾,烫金的四个大字:“东林小筑”。 据说是当年启功先生亲题。 尽管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陶乐知还是觉得有些震撼。 “进来啊,愣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耀阳也到了门口,看见正在发呆的陶乐知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没什么。” 深夜的东林小筑很热闹,和安静的市区比起来,这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的繁华就更显得特殊。 李耀阳定了一个靠角落的包厢,安静些,服务员是个陌生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有些拘谨。 “冯卿今天不在么?” 冯卿是东林小筑的一个经理,专门负责李耀阳的服务,如果有特殊情况,一般冯卿也会提前跟他说,东林小筑会另派外安排一个人负责。 像今天这样让一个新人来服务,不太符合东林小筑的作风。 “冯姐下午的时候还在,两个小时前突然接了一个电话,匆匆请了假就走了,今天店里有商会年会,人手有些不太够所以才安排我过来,实在抱歉。” 小姑娘有些紧张,东林小筑对服务员的培训很严格,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来服务李耀阳这样的客户是不太合规矩的,害怕被投诉。 “没事,是我忘了,正阳商会每年年会都要在这里办的。”听到服务员的话,李耀阳这才想起来,正阳商会的人前些日子也给他发了邀请函,他撇了一眼就丢到垃圾桶里了。 现在想起来,上面的时间好像就是今天。 “怎么,没了你的卿卿姑娘就吃不下饭了?”陶乐知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还是给我来杯奶茶吧。” “我的哥,每次来这儿你都要喝奶茶,真的很掉档次……我这一壶茶都要一千多。”但嘴上说着,他还是摆摆手,告诉服务员去存放处,在32号柜子里有速溶奶茶。 服务员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听说你们经侦刑侦分家,你的调令下来了没有?” “还没,估计要等到年后了。” 躺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陶乐知懒散的说道。 “要我说,刑侦这边你这个队长的位置应该是稳了,陈思灵那个婆娘应该要去经侦,这几年他负责这类的案子比较多,也更有经验。” “但愿吧。” 包厢不大,从窗户向外看去,一株腊梅已经开起了淡黄色的花儿。 很快服务员就端上来一杯速溶奶茶,还送了一份东林小筑的特色乳酪,李耀阳有些心不在焉,他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冯卿发了一条信息。 “冯卿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请假?” 信息发出去没有回复,李耀阳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不清楚,是店长和我说冯经理请假,让我暂时先过来负责您的服务。” 服务员站的笔直,回答的很认真。 现在是凌晨,商会下半场的活动正进行到高峰,李耀阳和陶乐知关着门慢悠悠地吃着饭,把那些嘈杂的声音堵在外面,但即使包厢的隔音很好,依然挡不住那些烟花爆竹的声音。 “快过年了,今年还打算一个人过?” 李耀阳冷不丁来了一句。 陶乐知“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这个问题。 陶乐知的父亲和李耀阳的父亲是在同一场车祸里丧生的,四年前,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在高速上撞到了李耀阳父亲的车,车厢在摇摆的时候又撞到了后方的一辆躲闪不不及的车。 这起事故造成李耀阳的父亲当场死亡,后方车辆司机当场死亡,后排一位女性乘客送医后抢救无效去世,货车司机也成了植物人。 这辆车子的司机和后排的女性乘客,就是陶乐知的父母。 尽管事后警方调查这只是一起意外事故,但李耀阳始终觉得另有隐情。 第九章 冯卿老家 2013年2月9日,除夕。 陶乐知在局里跟几个留守队员一块看春节联欢晚会,手机放在一边随时待命。 除夕熬通宵已经是常态,上门讨债发生的矛盾是最多的,一旦辖区派出所警力不够或者发生严重的刑事案件,他们都要去处理。 幸好,直到天色渐渐变白都没有接到特殊警情,陶乐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拿起手机翻了翻短信还有qq消息,几乎被新年祝福填满了。 他一一回复,然后打起精神煮了点粥,准备吃过饭在办公室睡会儿,这几年过年他都会主动申请值班,留在这里他至少还觉得安心。 家里空落落的,平时还好,尤其是过年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变得非常难捱。 但同样在医院值班的李耀阳可没你怎么清闲,从晚上九点多开始,就一直有病人送进来,几乎全都是喝酒喝出问题的,需要洗胃的,脑梗的,血压升高的,总之能用的医生几乎全都用上了。 但他还是抽了点时间,去了7楼24号病房,看了看那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这是他的习惯,每隔一段时间总要来看看他。 李耀阳觉得这个男人某种意义上也是个可怜人,变成植物人被送来正阳医院之后,从来没有人探望过他,他似乎也是一个人,没有亲人朋友。 但这不妨碍他是一个杀人凶手。 李耀阳无数次想要拿掉他的氧气罩,他想亲手杀了这个人,可是他更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等着你睁开眼睛。” 他笑着说出这句话,像是熟稔的朋友。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24号病房,遇到一个小护士,护士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拉着他就往电梯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李医生,赶紧下去帮忙,又来了几个病人,酒精中毒,有一个有慢性病,脑溢血,现在已经进icu,正在询问家属手术意见,剩下三个情况也不是很好。” 小护士快速地把情况说了一遍,但在进电梯的时候,李耀阳下意识瞥了一眼24号病房,眼角余光覆盖了走廊的角落,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是错觉么? 他来不及多想,下了电梯就参与到了忙碌的急救工作上。 闲下来的时候,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和冯卿的联系依然停在他和陶乐知吃饭的那天晚上。 前几天他去东林小筑问了一下,店里的人说他们也联系不上冯卿,那天请假之后她就没来上过班了。 想了想,他还是给陶乐知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陶乐知迷迷糊糊的声音才传过来:“嗯……怎么了?” “冯卿一直没有消息,我去东林小筑问了,那边也联系不上她。” “你是说……冯卿失联了?有人报案么?” 听到这个消息,陶乐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撑起了精神。 “还没,冯卿不是正阳人,东林小筑那边也联系不上他,但是东林小筑那边入职的资料里有她的身份信息,我打算去她老家找找她。” “几点出发,来的时候顺道把我带上,我跟你一块去。” 大年初一,别人都在阖家团圆的时候,陶乐知打了个申请跟李耀阳一起去了冯卿老家,但队里值班的人临时空了一个出来,老局长陈仲信想了想,还是给陈思灵打了电话。 那边正在乐呵呵跟老爸老妈聊天的陈思灵接到电话,脸上的笑容慢慢就僵住了。 她跟老爸老妈说局里临时要去值班,再三跟二老保证不是出任务,晚上就回来,到了小区楼下就给陶乐知打了个电话。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老陶,你什么时候把你这破手机铃声给换了,都听腻歪了。” 在车上犯迷糊的陶乐知没搭理这句吐槽,也没看清楚是谁的电话就接了起来,听筒还没放到耳朵边上,两个人就听到了那句足以穿透耳膜的怒吼:“陶乐知,你个王八蛋!” ……大年初一的高速依然很拥堵,但他们的方向与返乡队伍的方向是相反的,一路倒是畅通无阻,即使是这样,也还是开了接近7个小时,晚上九点多才到了冯卿身份证上的老家地址。 村口是省道,但路况堪忧,没有路灯,路面还结了冰,他们开得很慢。 车子停下来之后,有几个人往这边看了看,大概把他们当成了村里哪家的新姑爷。 “大爷,您知道冯卿家住哪儿么?” 下了车,陶乐知摸出一包烟熟悉地掏出来递给一个满脸好奇的大爷,对方摸出打火机点上,喷出一口白烟,然后说道:“冯卿,你就顺着这个路往后走,到底往右拐弯,第二家就是。” “好嘞,谢谢大爷。” “哎,小伙子,车子不要开进来,村里都是泥巴路,白天化了冻车子容易陷进去。” 陶乐知点点头,走到车前让李耀阳把车子就停在路边,两个人朝着冯卿家走了过去,但看到冯卿家的时候,两个人眉头同时一皱。 两间青砖砌成的瓦房,旁边还有一间小屋,应该就是厨房,然后篱笆围出来一个小院。村子里大多数人家已经盖了二层三层的小洋楼,这样简陋的房子就显得有些破败和落后。 屋子里亮着泛黄的光线,大门是关着的,李耀阳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敲了敲门:“您好,请问是冯卿家么?” 屋子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但没有人开门,过了一会儿,李耀阳又敲了敲门,屋子里传来一个有些虚弱但不耐烦的男人的声音:“谁啊!” “你好,我……”李耀阳的话没说完,陶乐知就打断了他:“你好,我是正阳市刑警大队的,想来了解些情况。”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去开门。” 两个人知道冯卿家里条件很一般,但从没想过会是这个样子,屋子内部的墙面还是泥巴砌出来的,上面贴了很多报纸,茶几上也只有一台老旧的电视机,还有一台收音机。 除此之外,就是些日常的生活用品。 “两位警官,我女儿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 “哼,赔钱货!就该早点听我的嫁出去,咳……咳!” 冯卿的父亲躺在床上有些激动,似乎对这个女儿很不满意。 “你呀,别总是说闺女嫁不出去,前几天回来还给你塞了一万块钱,这么快就忘了?这么没良心,活该你一辈子躺床上。” “过年都不回来,谁知道又在外面搞什么东西,把警察搞到家里头,那个钱干不干净都不知道!” “冯卿是个好女孩!” 李耀阳赶紧说了句好话,没想到这句话让冯卿的父亲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你小子看上去穿的不错,要是看上我闺女,十万块钱,咳,这孩子我就不管了,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老头语出惊人,活脱脱把李耀阳当成了冯卿的男朋友,但是听话里的意思不像是要嫁闺女,更像是卖闺女。 「义父们,更新来了!」 第十章 被嫌弃的女儿 李耀阳生怕这老头误会自己闺女做不干净的活儿,倒是陶乐知看的人更多,也更明白,来之前他就问过乡里派出所,冯卿父亲早年外出打工摔断了腿,那玩意儿也废了,就只有这一个女儿。 老头思想封建,一是觉得女儿不是个带把的,不能继承香火(虽然现在看上去没什么能继承的),二来是觉得女儿养了这么大还没嫁人,不光是丢人,更是捞不到彩礼钱心里气。 所以眼瞅着李耀阳像城里人,觉得他家庭条件应该不错,想赶紧把女儿推出去。 “两位,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些情况,冯卿最后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看着话题越聊越偏,陶乐知赶紧拉了回来。 “哦,最后一次……大概有半个月吧,他回来给我们拿了一万块钱,然后就匆匆忙忙走了,没聊几句,不过这些年啊我也习惯了,是我们当爸妈的没做好,孩子心里生气,尤其是她爸,两个人见面就要吵架,这么些年了一点也没变。” 冯卿的母亲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呸,哪个没良心,把她养这么大我们花了多少钱,她总得还给我们!” 这话让陶乐知觉得心里很闷,他见识过很多让人窒息的家庭,但每次和这样的父母聊天,他还是没办法让自己保持平静的情绪。 做了几个深呼吸,陶乐知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问道:“那她这次回来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异常的表现……好像没有,反正她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每次给点钱就走……哦对了,以前她都是差不多过了年,初五左右才会回来,今年是头一回年前回来,除了这个,也没其他了。” 陶乐知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冯卿父亲,又看了看满脸疲惫的冯卿母亲,两个人的表情都没有什么问题,应该没说谎。 “好的,感谢配合。”说完,陶乐知拍拍李耀阳的肩膀就准备出去,李耀阳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来一千块钱递给了冯卿的母亲。 “警官,这个钱是……” “哦,冯卿之前帮我们提供线索破了个案子,这是政府的奖励。” 看着张嘴不知道怎么说的李耀阳,陶乐知随口扯了个谎,拉着他走了出去。 “怎么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村子看上去附近也没有酒店,我们今晚在车里对付一宿?” 俩人靠在车子边上,一人点了一根烟。 “对付个屁,去乡里派出所。”陶乐知把烟屁股丢到地上,用脚踩了踩。 陶乐知来之前就提前打了招呼,乡里派出所让值班的人准备了两床被子,虽然环境简陋,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睡觉的地方。 关于冯卿的线索到这里就彻底断了,手机关机,消息不回。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新年的开始,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熬不住李耀阳的软磨硬泡,陶乐知把冯卿失踪的事情跟陈思灵简单说明了情况,按照失踪对冯卿的通话记录和消失之前最后的活动轨迹进行了调查。 冯卿的通话记录基本都是和客户的聊天内容,最后一通电话是李耀阳打过去的,最后一条短信也是李耀阳发过去的。 “冯卿在失踪前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 从初一到初五,调查没有任何进展,冯卿似乎是有意识地隐藏了自己的行动,他的银行卡交易最后一次交易,是在离东林小筑大概四公里的工商银行atm,取了两万块钱。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当中,东林小筑本身就比较偏僻,天网系统还没有覆盖到这里。 “嗯……话少了一些,而且我最后一次见她,感觉她有些走神,但当时我并没有多想。” 监控室里,两个人眼睛通红,正在翻冯卿失踪之前的记录,只是当时的监控系统还不够完善,并不能完成实时的人员监控,他们只能通过冯卿平时的活动线路,然后查看附近的公共探头。 “往前查”是陈思灵给出的建议,如果冯卿早就准备好了消失,那在这之前她一定会做一些准备,比如买一张电话卡,取一些现金,甚至可能会办一张假身份证。 而这些都是他们要重点找的渠道。 就在李耀阳觉得大脑一片混沌,几乎要昏过去的时候,陶乐知突然盯住了一个画面按下了暂停。 画面里是一个穿着红色大衣,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虽然看不清脸,但身材身高都很像冯卿。 而且这个女人脚上穿的是东林小筑统一的制式皮靴。 监控显示的时间是2013年1月21日,下午3点42分。 “老李,醒醒!” 陶乐知一巴掌拍在了李耀阳的后脑勺上。 “干什么……我睡一会儿。” “找到了!” “什么找到……找到了?” 李耀阳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猛地站了起来,大概是太久没睡身体脱力,差点摔了个趔趄。 “江陵西路的移动营业厅,走!” 大年初六,路上已经有带着行李等大巴车和公交车的人,正阳市大部分人都在外出务工,逢年过节才会热闹些。 过完这几天,整座城市又会冷清下来。 沿街的门面有些已经开始营业,有些还关着门,他们运气不错,江陵西路的那家营业厅已经开门了。 “两位,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老板四个四十来岁,微胖的女性,带着和善的微笑。 “我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找你了解点情况。” 陶乐知掏出自己的证件,老板看了看,脸色一下子变了:“那个,请问是什么事儿……我一定配合。” “别紧张,1月21号下午3点四42分,有个女人从你这里买了一张电话卡。” “嗯……对,是有一个女人,不过她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 老板双手握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紧张。 那时候办手机号码不需要身份证,市面上很多都是白卡,警方只能通过营业厅的开户记录查到电话号码,一些犯罪分子就是利用这一点购买很多电话卡,逃避警方的监控。 老板大概是没想过这种事情会被自己遇上,他翻开手机号码的激活记录,一般号码都是现场激活,再充个几块钱的话费,所以并不难查到,很快他们就拿到了冯卿买下来的手机号码。 “现在怎么办,给这个号码打个电话,还是调她的通话记录?” 李耀阳表现得有些激动。 医院那边他请了半个月的假,除非特殊情况,不然这半个月他是铁定要黏在陶乐知身边了。 “我的哥,调通话记录首先要确认是刑事案件,然后再打申请,很麻烦的,你现在直接给这个号码打过去更靠谱一点。” 话音还没落下,李耀阳那边已经拨过去了,只是铃声响了几下就被挂掉了,之后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好事儿,说明人没有出意外。” 陶乐知舒了一口气。 第十一章 新来的支队长 冯卿失踪的案子除了这个手机号码就再也没能找到其他有效的线索,冯卿老家派出所发了寻人启示,陶乐知也开始忙着带着小徒弟熟悉工作,这个事情就渐渐被抛到了脑后。 3月份的时候,市局调任通知正式下达,陈思灵担任经侦支队队长,副队长是省公安厅总队调来的,叫陈志军,陶乐知并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政委还是殷小红,下辖县、区成立刑警大队,大队长大部分都是从市局原来的人手中调过去的,算是内部流通,大家没什么意见。 但陶乐知这个副队却成了万年老二,位置没动,省厅调了一个支队长过来,叫郑国忠。 不光是下面的人懵了,就连陈思灵也有些不理解,陶乐知能力不差,这些年破案率摆在那里,要不然刑侦和经侦分家,市局也不能放心地让陈思灵负责经侦。 陶乐知心里没觉得不痛快,反正在他看来这没啥变化,但是陈思灵却杀到了陈仲信的办公室。 “陈局,省厅调支队长过来,是省厅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上面要调人过来,我怎么可能拦得住嘛。” 陈仲信扶了扶眼镜,打了个哈哈,但看着陈思灵气得脸红脖子粗,他知道这个事儿必须得给个解释。 都是冯平带出来的人,但陶乐知和陈思灵完全是两个性子,陶乐知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学不会主动争取,陈思灵是眼里揉不进沙子。 “论资历,陶乐知跟我都差不多,论能力,我们两个都是冯哥带出来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把我调到经侦摆明了就是要把刑侦丢给陶乐知,现在调了一个支队长过来算什么情况,让他顶着副队的名头干队长的活儿,难道这个郑国忠就是来镀金的!” 最后一句话把陈仲信吓了一跳,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你真觉得让他当支队长就好了?” “至少对他更公平!” 陈思灵愤愤不平。 “你这丫头,破案的时候挺聪明,怎么这种事情上看不清楚。”无奈地挠了自己的地中海,陈仲信又继续说道:“你们心里放不下冯平的案子,我也放不下,但正阳市有两百多万人,每天要处理多少案子,你们心里清楚,陶乐知这个小子爱钻牛角尖,只要发生命案,哪怕和冯平的案子有一点像,他都会想尽办法让两个案子产生联系,如果这种联系是错的,那浪费的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时间和精力,也会影响其他案子的侦破情况。” “但就因为这样空降一个队长下来,就算陶乐知自己不争取,下面的人也不会服气。” 陈仲信的话让陈思灵稍微冷静了一些,但还是觉得不舒服,这种打抱不平也许是为了陶乐知。 也许是因为冯平。 “你当队长的时候,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结案,但陶乐知搞不清状况,赵婷那个案子,省厅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就等着我们出问题找借口塞人进来,要不是我让你把案子结了,那臭小子又得查半年,我跟冯平打交道的时间比你们长,我当然更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但是这件事不能明着来,这里还是正阳县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办公,在这儿干了快三十年,丫头,你跟陶乐知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你们很优秀,但也正是因为你这样,我不想你们出事,也不想你们打草惊蛇,,以后后悔。正阳市的水……很深。” 这种感情牌陈思灵听得多,但她捕捉到了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信息。 “水很深”,“打草惊蛇”,是指冯平的案子,又或者不仅仅和冯平有关系? “陈局,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 “你回去多想想,还有,告诉陶乐知那个愣头青,过去的案子想查,要什么资料,档案室里头都有,回去吧。” 陈思灵觉得这番话听得云里雾里,又不知道要问些什么,只觉得自己一肚子气进来的,怎么这会儿几句话就要被忽悠出去了? “支队长真不能给陶乐知?” “人我都要过来了,再反悔,你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 陈仲信语气有些激动,话音刚落,躺在椅子上的身体一顿。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陈局,果然是你!” 陈思灵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给陶乐知要说法的,差点就被这个老狐狸给忽悠了过去。 “对,是我跟上面打申请要了郑国忠,但这个人绝对不是来镀金的,而且我不让陶乐知做支队长的原因说得很清楚了,他办案的时候拎不清轻重,这个毛病改不掉,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陈思灵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想了想,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似乎所有人都在忙着适应新的同事,新的组织,只有陶乐知坐在电脑前,翻看着几年前的案件资料,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变化。 “师父,支队长没给你,你心里就不难受?” 赵峰刚来的时候看上去挺内向,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陶乐知才发现,在新的环境里这小子不怎么爱说话,熟悉起来之后,活脱脱就是个猴儿。 “我难受什么,又没把我调下去。” “那你当了队长,副队的位置给我不就妥了么。” “想得美,一个正儿八经的案子都没办过,还副队长。” 陶乐知捧着一杯香草奶茶,继续看着09年枯井碎尸案和天台水箱杀人案的线索,试图找到新的突破点。 组织的变动带来的新奇持续的时间不长,各个大队落实到位之后,就迅速进入了常态化的工作,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有了市局的工作轻松了一些。 陶乐知有了更多的时间琢磨冯平的案子,闲下来的时间也看了看新来的支队长的资料。 新来的支队长四十出头,原来在省厅也是一线老刑警,他上网查了查,正国锺在原来的单位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主儿,办过不少漂亮的案子,不出意外以后是要往上走的,结果突然被调到了这么个小地方,估摸着心里头不好受。 陶乐知没心疼自己,倒是先心疼起这个被下放的新队长。 其他新来的队员陆陆续续已经到位,唯独这位新来的队长迟了两三天还没来报道,陶乐知心里还担心对方是不是在申请留在原来的单位,但局长一直没说话,他也懒得去问。 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陶乐知觉得太阳晒得有点发困,站到院子里抽烟的时候,一个穿着工装裤,嘴里叼着香烟的男子朝他走了过来:“你好,我是来报道的。” 「义父们,更新来了,今天搬家搞迟了。」 第十二章 钓鱼佬 陶乐知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四十来岁,背着一个绿色的背包,穿着绿色的薄棉袄,绿色的裤子,深绿色靴子。 嗯……总之就是生机盎然的感觉。 “你好,找谁?” 陶乐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找陈仲信局长,我是新来的刑警支队队长。” 陈仲信大概是提前就得到了消息,两个人聊了没两句,陈仲信就已经下了楼,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哎呀,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陈局,好久不见。” 郑国忠向前走了几步,丢掉手里的烟头踩灭,微微弯腰伸出手,和陈仲信握了握手。 “这次正阳市组织变动,把你调过来,你心里别有怨气。” 说着,陈仲信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陶乐知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陈局是从来不抽烟的。 “山东的大鸡,我记得你喜欢抽,特意留的。” 陈仲信把手里的烟递过去,郑国红的眼神里瞬间多了几分神色:“陈局,大鸡都停产这么多年了,你从哪儿搞到的!” “嘿嘿,你当年来的时候我买了不少,后来你调回去了,剩下的我就一直放在柜子里头。” 山东的大鸡早就停产了,说什么放柜子里都是扯淡,陈仲信不抽烟,柜子里头除了资料档案就是常用的药,这些烟不知道从哪个渠道搞来的,但肯定花了不少心思,也花了不少钱。 不过在一边当小透明的陶乐知还听出来另外的意思,陈仲信似乎和郑国忠很多年前就认识,但如果按两个人聊天的时间算,大鸡香烟停产时间是2006年,也就是说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很可能是在2006年之前。 那时候的郑国忠也才三十多岁,至于让一个局长这么看重? “对了,你就是陶乐知吧,你好,我是郑国忠,新来的支队长,抱歉,抢了你的位置。” 郑国忠点着烟,咧着嘴朝陶乐知伸出手,陶乐知微笑着和他握了手:“你好,郑队长。” 郑国忠的性格并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刑警,活泼,跳脱,但陶乐知能感受到这个人在观察周围的一切,在他看似潇洒的外表下,藏着敏锐的感知。 冯平也会这么做,每次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都会尽可能用最快的方式熟悉周围的环境,做出判断。 上面早就打好了招呼,入职的流程走得很快,就是个形式,但郑国忠在陈仲信办公室呆了很久,一直到天色傍晚才出来。 陶乐知主动撺掇大家给郑国忠办了一个简单的接风宴,尽管大家对新来的队长都不太服气,但因为是省厅来的,多少都给了些面子。 而在他们给郑国忠接风的时候,几个钓鱼佬正开着车去十字街不远处的柳泉河准备夜钓。 夜晚的柳泉河映着街边的灯光,水面上闪烁着细碎的光泽。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拿下装备兴奋地在交谈着什么,从陶乐知他们吃饭的地方正好能看到那几个人的位置。 随着饭局的氛围慢慢热起来,大家对郑国忠的敌意也少了很多,那几个钓鱼佬其中一个人猛地扬竿,似乎是钓到了大鱼。 “我猜是草鱼!” “不对,柳泉河里头最多的是鲤鱼。” “我猜是个大头!” “喝多了吧,柳泉河里头哪儿有大头?” “有,我去年还钓了一条。” “这你都说了一年了,哈哈哈。” …… 看着钓鱼的人拉起了大弯弓,刑警队的这些人也起了兴致,一起看着窗外,借着灯光和月色,能看到那个钓鱼的人在用力地拉起什么。 陶乐知捧着手里的奶茶杯,没有参与到他们的无奖竞猜当中,反倒是盯着郑国忠平静的表情,他也在看着窗外,但好像并没有因为下面的大鱼产生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你猜是什么?” 陶乐知问了一句。 “不知道,看上去很重,但不太可能是一条鱼,可能是垃圾或者……”停顿了一下,郑国忠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很快舒展开来:“或者是别的东西。” “为什么?” 陶乐知来了兴致。 “你应该不怎么钓鱼,看拉杆的重量,如果这是一条鱼,恐怕早就开始挣扎,但从上钩到现在,杆子似乎都没有太明显的变化,钓鱼的人也没有溜鱼的动作,所以大概率是钓到了河底或者河流中飘过来的什么东西。” 那边还在兴奋地聊着,钓鱼的人也喊了朋友过来帮忙,鱼竿的质量不错,眼看着下面的东西慢慢被拉到了岸边,他们又小心地将鱼竿顶起来,试图让水下的东西浮出水面。 队员们越聊越嗨,只有郑国忠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怎么了?” 陶乐知搅了搅奶茶,吸了几口,看着郑国忠皱得越来越深的眉头有些不解。 郑国忠摇了摇头,这时候陶乐知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是陈思灵发来的:“老陶,我这段时间跟的那个走私案你知道吧,好不容易查到了幕后的老板,结果那个人居然失踪了,我们跟海关对了一下,最后一批货是3月2号被查到的,但是那个人好像在过年之前就出了问题,他们公司的人说他们老板年前来了一趟我们正阳市,原本出差的计划是三天,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公司,你说奇怪不奇怪,难道是有内鬼?” 陶乐知看着信息,莫名闪过一丝心悸。 水下的东西慢慢浮出的水面,几个钓鱼佬凑上去看了看,但很快就慌了起来,握住鱼竿的那个人一把丢掉了手里的杆子,后退两步坐在了地上,其他几个人也慌乱地走了几步,其中一个人突然弯下了腰。 之后几个人盯着水面,但很快,一个人拿出了手机。 “出事了。” 那些看热闹的队员隔着水面甚至没有看清楚鱼竿钓起来的到底是什么,郑国忠轻轻拍了拍手:“兄弟们,庆功宴到此为止,我们要开始干活了。” “什么?” 这种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当他们穿着便装走到那几个钓鱼佬身边的人,几个人依然惊魂甫定,河岸还有呕吐物的痕迹。 “别过来,有死人!” 看到郑国忠和陶乐知他们,几个钓鱼佬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身后的人一惊。 “在水里?”陶乐知盯着水面,在那些细碎的光泽里,隐隐能看到一个轮廓浮在水面。 「义父们,求点击!」 第十三章 没有四肢的尸体 市局在正阳市林下区,林下区没有单独成立支队,所有案件还是由市局直接负责,所以转接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陶乐知他们已经站在了现场。 “我们是市刑警队的,你们不要紧张,先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郑国忠带着人先把现场简单围住,等其他同事和法医一起过来,现在虽然快要入春,夜晚的温度也是带着些刺骨的冷,捞尸体的工作就交给了河道的清理工人。 捞尸体的工人看上去五十来岁,也许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边开着小船一边抽着烟,和陶乐知他们聊着天:“哎,前几年就这儿,也捞过一个人,那会儿好像是一个姓冯的警察喊我过来捞人,那具尸体泡得都发臭了,老远就眼睛里,鼻孔里,嘴巴里,耳朵里,但凡是有眼儿的地方都爬满了蛆,肚子上一个大窟窿,白花花一片蛆虫在蛄蛹,那时候还是夏天,尸体一拉过来,臭味一呼吸直接灌进嗓子眼儿里,我们所有人都没忍住吐了,现在还好是冬天,没什么味道。” 工人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拽鱼线,等把尸体拽到眼前的时候,他愣住了。 因为这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尸体没有四肢,只有头颅和躯干,脸上能明显看出被钝物砸过的痕迹,凹下去一大块,里面沉积了不少河底的淤泥,一条看不清样子的鱼从尸体的左眼眶跳了出来,又“噗通”一声落入水里,游向河道深处。 大概是在水底泡得久了,尸体已经明显发胀,那股恶臭虽然不算浓烈,但顺着鼻腔滑进呼吸道,黏腻刺激的味道带着让人生理性不适的冲击,让人觉得胃里一阵涌动。 老刑警都还好,但一些新人明显就顶不住了,再加上刚刚吃过饭,只是片刻,有几个人就忍不住蹲了下去。 柳泉河边,听取“呕”声一片。 其中就有陶乐知的徒弟赵峰,只不过这小子看上去硬挺着,只是干哕了几下,就挂着苍白的脸色站直身体,死死盯着身体。 然后又开始疯狂呕吐。 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即使是陶乐知和郑国忠这样的老刑警,依然皱紧了眉头。 “我们刚刚打过报警电话,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其中一个钓鱼佬看着他们,有些不敢相信,从他们报警到陶乐知他们到现场,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没听到警车的警鸣声,陶乐知他们也只穿了便服,夜晚看不清细节。 “兄弟们……无意冒犯,你放心,我们今晚什么都没看到!”另一个钓鱼的人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细节,突然说了一段无厘头的话,说完还拽了身边几个人,似乎是要开溜。 “放心,我们就是市局的,刚刚在附近吃饭,赶巧了。” 郑国忠继续解释,脸上脸色微红,今天第一天上任,只顾着跟陈局扯淡,连证件都忘了揣身上。 那几个人明显半信半疑,幸好工人那边的声音打破了这边莫名的尴尬:“来个人搭把手,把尸体拉上去。” 水面与河岸还有几十公分的落差,岸上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忙。 就在这时候,陶乐知身后传过来一个声音:“师父,我来吧。” 是刚刚吐完的赵峰。 “你确定?要不还是等法医过来再说吧。” 市局的法医叫许婧婷,30岁,跟审讯员杜小鹿是校友,两个人一起进的市局。 “师父,你……呕……要相信我……哕……我胆子大……呕……。” 赵峰说话的时候极力忍着,但还是呕了几下,这不是个好差事,但他似乎很想证明自己。 “那你试试?” 陶乐知和郑国忠相视一笑,郑国忠熟练地掏出那包大鸡递给陶乐知一根:“趁人没来,抽一根,去去味儿。 两个人往后退了几步,赵峰在岸上接住绳子,慢慢把尸体往岸上拉,工人在下面用手托着,生怕尸体滑下去。” 等到尸体被拉到岸上的时候,那种直观的视觉冲击让赵峰恍惚了一下,紧接着一阵风刮过来,浓郁的河底的腥臭以及尸体的腐臭混在一起的味道,猛地灌进他的鼻子和嘴里。 “艹!呕……” 赵峰只来得骂出一个字,胃里的酸水再次翻涌起来,直接冲出了嗓子眼儿。 “这小伙子,不错。” 后面的郑国忠看着赵峰夸了一句。 “愣头青一个。” 陶乐知表面波澜不惊,心里有些得意,这毕竟是他徒弟。 晚上这边的行人不多,但岸上也渐渐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好在市局的人来得很快,郑国忠也提前说了情况,现场封锁之后,大家戴上装备就开始进行检查,许婧婷和陶乐知打了声招呼,目光在郑国忠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位是郑国忠郑队,我们刑警支队新上任的支队长。” 看着许婧婷眼神里传达的疑惑,陶乐知又赶紧补充了一句:“省厅下来的。” 许婧婷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做好防护蹲下来开始检查尸体。 尸体缺少四肢,面部被钝物多次击打,没办法辨认五官,身上是一件还算完整的皮衣,鱼钩就是挂住了这件皮衣。 许婧婷尝试按了按尸体,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小心翼翼地脱掉尸体的皮衣,发现尸体有一道伤口从脖颈开始,一直延伸到了肚脐的位置,只是伤口被人又缝了起来,缝合的手法并不是手术的缝合,更像是衣服的缝合痕迹。 尸体是只能看出是一名男子,但男子的根和两颗蛋也都被切掉了。 现在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把尸体的躯干一分为二,又重新缝了起来。 但在按压的时候,许婧婷没有感受到人体组织应该有的骨架。 他抽出一把刀,把尸体那道被缝合的伤口慢慢划开,里面一股更加恶心的腐败恶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那种味道不同于一般的肉腐烂的味道,更类似于感染了病毒或者是细菌的伤口,混合着脓疮的腥臭和坏死的组织的烂臭,夹杂着尸体的腐臭,再加上泡了这么久,尸体就像是一个充了气的皮球,被许婧婷划开的时候,甚至能听到类似轮胎漏气的声音。 伴随着这种声音,那股混合的臭味再次弥漫在众人的鼻腔里。 按道理来说,新来的队员很少会遇到这种强度的现场,但很可惜,他们的运气似乎都不是很好,目前新人里头除了赵峰还能勉强站着,其他几个都已经站不起来了,甚至有的已经坐在了地上。 「义父们,求票!」 第十四章 剥皮楦草和凌迟 尸体内部的脏器被掏空了,腹腔中被填满了稻草。 很明显,这是一起极其恶劣的刑事案件。 许婧婷熟练地把尸体打包好,然后跟着车子一起去了殡仪馆,尸体至少在水了泡了有一个多月,所以岸边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尸体是被分尸之后抛尸,从收集上来的一些碎屑来看,似乎是某种袋子,可能是装尸体躯干的。 但现在温度太低,即使要下水,也要等明天白天。 郑国忠让陶乐知带队先回局里,他开车直接去了殡仪馆。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回去的路上,陶乐知接到了李耀阳打过来的电话。 “怎么了,老李?” 陶乐知看了下时间,差不多十一点,李耀阳估计是刚下手术台。 “你那边有没有冯卿的消息?” 李耀阳的声音有些疲惫。 “还没有,目前冯卿老家那边的派出所按失踪发了寻人启示,但冯卿的银行卡没有新的记录,那个手机号你现在还能打得通么?” “打不通了,你说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李耀阳对冯卿有好感,这事儿只有陶乐知一个人知道,自从李耀阳的父亲出事之后,冯卿就成了他的精神寄托,只是李耀阳害怕自己父亲的死是有人背后下手,他不敢和冯卿表白,生怕冯卿也会发生意外。 可现在冯卿还是出事了。 “你先别着急,只要这个人还活着,总能找到线索,冯卿老家那边的派出所我会盯着,你没事再去东林小筑问问,也许有人知道冯卿其他的事情。” “我去了好几趟了,也没问到什么消息,冯卿没有回去过。” 沉默了好一会儿,陶乐知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这个同病相怜的好兄弟,那边大概也察觉到了陶乐知的情绪,挑了个新的话题又随便聊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许婧婷给陶乐知发了消息,让他去殡仪馆。 陶乐知和郑国忠一块过去,到了殡仪馆的时候,许婧婷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又熬了个通宵,见到连个人,她带着两个人直接去了停尸间。 看着这具尸体,饶是见多识广的郑国忠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尸体头部的凹槽已经被清理干净,凹槽的边缘并不规则,深浅程度也不一样,明显是被钝器多次击打导致。 尸体躯干部分被扒开,里面填充的是泡水腐烂的稻草,现在被掏出来放在了一边。 “剥皮楦草?” 盯了好一会儿,郑国忠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不对,剥皮楦草应该比这个更彻底,这个更像是出于报复而进行的处理手段,凶手大概是想用剥皮楦草的方式告诉受害者罪有应得……” 在佛教传说中,“剥皮楦草”是地狱当中对罪大恶极的灵魂施行的酷刑,把人皮剥下来,再填充上稻草。 “所以凶手可能和受害者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陶乐知接着郑国忠的话说了下去。 上大学的时候陶乐知在小说中看到过“剥皮楦草”的说法,也知道明太祖朱元璋曾经在《大诰》中把这条酷刑写了进去,但即使看再多,他也很难相信,现实中真的会有人用这种方式杀人,所以第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现在需要确定凶手的身份,dna样本已经送去检测了,但是这种近乎极端和变态的作案手段,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我初步估计了一下尸体的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一个月,而且死者的性*器官被割掉了。” 陶乐知看了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三条腿都被人割了,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所以凶手可能是一名女性。” 郑国忠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停尸房的温度很低,即使三个人穿着厚外套也还是觉得冷气渗进了毛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有,尸体表面有多处刀伤,有点类似凌迟的手段。”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陶乐知看着尸体,两只手搓了搓,觉得暖和了些。 “凶手先砍掉了死者的四肢,是为了防止死者挣扎,之后对死者进行了凌迟,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让他失去了耐心,又或者是换了主意,杀了死者,然后用这种方式对他进行了惩罚。” 说到这里,陶乐知自己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人彘,凌迟,剥皮楦草,任何一种酷刑已经是惩罚罪大恶极之人最严酷的惩罚,但凶手却用了三种,足可见他心里的恨意多深。 陶乐知见过分尸案,也办过心理犯罪的案子,但没有哪一个案子像今天这样,让他只是看着尸体,都觉得一阵寒气从脚掌升起来。 “凶手心理素质很强,有心理变态的可能,谋划杀人,在杀人之前一定做足了准备,他打定主意要让死者受尽折磨,这个过程大概率是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但抛尸又不可能跨越很远的距离,柳泉河两边有商业区和住宅区,理论上并不符合抛尸的地点,但凶手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把凶手的躯干抛在这里,如果不是被水流冲过来的,就说明凶手是为了完成自己内心的某种仪式,让死者在这里赎罪。” 郑国忠也慢慢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觉得有些冷,他下意识从兜里摸出一根大鸡叼在嘴里,然后摸出了打火机,但还没点上,烟就被许婧婷拿走了。 “这是停尸房,要抽烟等会出去抽。” “哦对,不好意思,习惯了。” 郑国忠讷讷地笑了笑,把烟拿回来塞回烟盒里。 大鸡的烟现在买不到了,陈仲信给他的也不多,一根也不能浪费。 “尸体身上还有其他线索么?” 陶乐知问道。 “尸体衣服上沾了一些碎片,应该是编织袋,可能就是用来装尸体的袋子,时间久了在水里泡碎了,又被鱼钩勾破了,这才让人发现了尸体。” “第一案发现场很可能就在柳泉河附近,沿着河岸开始查吧,符合抛尸要求的地方要重点搜,回去干活。” 郑国忠朝陶乐知打了个招呼,陶乐知点点头跟了上去。 两个人出了停尸房,站在院里冒了会儿烟,然后开车回了队里。 现在大家都在等dna结果确认死者的身份,下水的人已经联系了,打捞队正在发现尸体的水域附近进行打捞,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义父们,求票啊!」 第十五章 交通事故 尸体能传递的信息都是郑国忠和陶乐知猜测出来的,关于凶手的客观线索几乎没有任何痕迹,柳泉河很长,而且是西林江的一条分支,如果尸体是被水下暗流卷过来的,那排查难度就又会上升很多。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下水的来了,郑国忠和陶乐知分成两边,陶乐知带人先对柳泉河两岸的居民进行走访,郑国忠在岸边等着下水的人把水下情况摸出来。 柳泉河的水并不深,但水温还是太低,加上河水浑浊,下水的人下去了好几次,摸了将近两个小时,郑国忠就在岸边站着,直到水中那个人头再次露出来,兴奋地喊出来:“找到了!” 郑国忠身体微微一颤,这才放松了些。 “郑队,我拍了水下的照片,河床淤泥很多,我来回找了好几遍,看到了一些类似编织袋的东西,我把那一块扒开之后,里面就是这个袋子,只不过袋子被好几块石头压着,石头不大,估摸了最多十几二十斤,但这块附近没有这样的石头。” “辛苦了。” 看着上来直打哆嗦的队员,郑国忠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摸到其他东西么?” “没有,袋子很干净,而且河底有暗流,袋子已经破了,就算有可能也已经被冲走了。” 听到这个回答,郑国忠没有意外,他们已经在附近打捞了半天都没有收获,下游的队员分的就更散,打捞需要的时间就更长。 但压住编织袋的石头就说明尸体应该是在上游河段的某个位置进行的抛尸,凶手力气不大,所以要往袋子里装好几块石头,柳泉河的河床岸边较浅,如果是从河边抛尸,很容易被人发现,从高处抛尸的可能性就更大。 “河面的高处,大概就是桥面,柳泉河上游人烟稀少的区域,可以通车,有分尸条件,有桥面……” 郑国忠嘴里念叨着,把第一案发现场的可能范围再次缩小了一些。 另一边的陶乐知带人走访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没有具体的案发时间,也不知道具体的案发地点,甚至不知道死者的身份,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排查。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三天,各大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着这件事,什么“震惊!柳泉河边惊现‘人彘’,恶魔凶手到底是谁?”这样的标题在各大论坛网站疯狂转发,有些链接一点开始新闻报道,有些链接一点开居然是不能描述的颜色小说。 郑国忠虽然是队长,但在队里威望不高,大家顶多因为他是省厅来的给个面子,办案的时候都跟着陶乐知一块去进社区走访,要不然就是在进行打捞任务。 幸好郑国忠也没什么任务要安排,外面的事情交给陶乐知,他就一个人在办公室画地图。 柳泉河沿河路是双向双车道,因为靠近老城区,再往前一些就是镇子,平时车流量不大,但就在他们准备开车前往下一个社区的时候,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开始堵车了。 “卧槽,这条路平时这个点儿都没什么车啊,什么情况?” 正在开车的赵峰有些纳闷,陶乐知探出头向外看了看,似乎是两辆车发生了追尾,一位女司机开车撞到了前面的车子,男司机正在和女司机理论。 “这种事故拍个照靠边停车等交警处理就行了,搞什么?” “嗨,现在人不就这样,生怕吃亏。” “这也没办法,万一照片没拍好,挪了车子到时候没证据了,后面的车不认账怎么办?” “不至于吧,补个漆也就几百块钱的事儿,不至于这么麻烦。” 陶乐知盯着前面,心里有些焦虑,前面隔了几辆车,陶乐知正打算下车跟那两位协调下,让他们把车子挪一挪腾个路,就看到女司机从包里拿出一沓钱,然后急匆匆地上了车,甚至没有等绿灯,直接实线变到了右转车道走了。 “啧啧,这女人真是暴脾气。”开车的队员调侃了一句,眼看着前面的车子开始慢慢动起来,陶乐知脑子里总是反复想着刚刚那个女人,但他不是在yy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五千块钱,真有钱,那个剐蹭最多几百块钱就搞定了。” “掏几千块钱都不想报警,估计是有急事怕耽误事。” “谁知道呢?” 就在车子慢慢路过两个聊八卦的人的时候,他们的对话引起了陶乐知的注意。 五千块钱,不报警? 如果不是有急事怕耽误时间,那就可能是女司机不想见到警察。 陶乐知脑子里又闪过一个细节,那个女司机从驾驶位露出过一个侧脸,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尽管辨认不出五官,他还是想到了一个人:冯卿! 他掏出手机,立马给交警那边打了电话,让对方查了那个女司机的车子,看能不能根据车牌查到惊喜。 沿着柳泉河沿河路再往前,双车道变成了单车道,这里已经离开了正阳市的市区范围,周边的住宅明显稀少了很多,高层建筑也少了很多。 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高陶镇。 正阳市原本就是个四线小城,高陶镇说是镇子,实际上只有沿着国道两边的门面繁华一些,往里走小路居多,道路宽窄也不均匀,一些水泥路都是形象工程,窄得只能通过一辆车,中间也没有可以避让会车的地方。 更不巧的是,他们没有赶到下班高峰期,但赶到了学校放学,单行的车道两边停满了各种电瓶车和老头乐,一群接孩子的大爷大妈们把路堵得严严实实,尤其是他们正前方的一辆老头乐,正后方贴着几个大字:孤独的风中一匹狼。 大字下面还有几个小字:越催越慢。 老头就坐在车上把头伸出窗外,乐呵呵的看着放学的孩子。 “哎,大爷,能不能把车挪一下,我们在执行公务,过不去了。”赵峰把头探出窗外试着和大爷交流,但不知道是周围的声音太杂乱,还是大爷故意装作听不到,老头乐依旧安安稳稳地停着,纹丝不动。 赵峰无奈地下了车,拍了拍大爷的车子:“大爷,能不能把车挪一下?” 大爷这才慢慢转过头看着赵峰,然后指了指学校:“我也是接孩子放学的。” “我要过去,我们在执行公务,劳烦您车子靠边停一下。” 赵峰看着大爷略显疑惑和迷离的表情,只能放大自己的音量,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大爷,我们在执行公务,劳烦您车子挪一挪让我们过去!” “啊?哦。” 大爷这才慢悠悠地启动车子,往前走了一段。 第十六章 废弃的面粉厂 高陶镇柳泉河沿河两边大部分都是农田,偶尔有几个村子,住的人不多,按照郑国忠的判断,抛尸地点在桥面上,需要重点注意。 他们把车停下来,走进一个村子,这里房子不多,而且比较分散。 农村大多数都是这样,老人守在家里带孩子,年轻人外出打工,基本上八九点钟就关灯休息了。 当然,打孩子的例外,偶尔大半夜还能听见谁家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现在正是接孩子的时间,村子里人就更少,很明显他们来的不太是时候,陶乐知拧开自己随手拎着的保温杯,里头飘出来桔香奶茶的味道。 他们走了几户人家,看到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正在门口收拾东西,连忙走了上去。 “您好,我们是正阳市刑侦支队的,想问您几个问题。” “你们找到我儿子了?” 听到陶乐知的声音,妇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猛地抓住了陶乐知的手腕。 “那个,我们不知道您儿子的事情,不过我们想问您一些问题。” “不是找到我儿子啊……” 妇女刚才惊喜的表情又沮丧起来,陶乐知觉得头有点大,跟眼前的人似乎没办法同频沟通。 “大妈,您儿子怎么了?” 赵峰倒是接过了话茬聊了起来。 “哎呀,我去派出所的时候说了很多遍了,他就是腊月的时候去了一趟市里,然后人就联系不上了,失踪了,我报警了,但是现在一直没有消息,哎呦,我就这一个儿子呦,他爹死的早,他也死的早,让我一个寡老婆子怎么办啊……” 兴许是太激动,中年女人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 丧夫失子,这种沉重的打击的确很难让人承受。 陶乐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赵峰更是手足无措,面对一个痛哭流涕的中年女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哭了好一会儿,女人似乎平静了些,这才擦了擦眼泪说道:“不好意思,我在村子里大家都觉得我是个灾星,这些话也没跟人说过,实在憋得难受。” “阿姨,节哀。” 赵峰看着这位跟自己母亲年龄差不多的女人,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古怪的想法,如果有一天自己执行任务牺牲了,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会如此呢? “你们要问什么问题?” “过年之前的那段时间,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什么陌生人?” 像这种村庄人本来就不多,村庄小路上来的人就更少,一旦有陌生人出现,他们的印象应该会比较深。 “陌生的人……除了走亲戚的,好像也没来过什么人。” “您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 赵峰看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哎,就是个小混子,也怪我,他爹死的早,我心里就舍不得管他管得太严,他初中没毕业就出去鬼混,后来说是跟了个什么大老板赚钱,但我心里清楚,哪有什么大老板,但是他不听,现在好了,腊月的时候说那个老板找他有事情,要去一趟市里,结果到现在人都没信儿。” 这时候,陶乐知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把茶杯放到左手,掏出手机,郑国忠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重点排查附近废弃的工厂。 “大姐,附近有没有什么工厂?” “工厂……倒是有一个面粉厂,不过倒闭好几年了。” “谢谢。”陶乐知看了看天气,阴沉沉的有点发闷,像是要下雨了。 “对了大姐,您儿子叫什么?” “高小强。” “可以把他的照片给我们看一下么?” 女人顿了顿,转身进了屋,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本相册出来,翻开一张照片指着:“这就是我儿子小强。” 陶乐知看着照片上的人,二十来岁,染着一头黄发,靠在一辆125摩托车上,笑得阳光灿烂。但很快他的眼神就放在了照片的背景上。 是东林小筑。 他拿出手机拍下这张照片,女人看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就拦住了照片,但似乎察觉到了不妥,又略显尴尬地撤回了手,任由陶乐知拍下照片。 “那个,警察同志……是不是我儿子又犯了什么事儿了?” 女人下意识的动作出卖了她,看起来高小强的失踪并没有那么简单。 从高小强家离开之后,陶乐知又问了其他几户人家,得到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村民a:“你说高小强的母亲?哦,那个女人在我们村子里名声不大好,他男人活着的时候外出打工,她就跟别人瞎搞……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嗨,嘿嘿……” 村民b:“她男人后来回来在家里搞装修,八成就是看着她别乱搞,结果有一次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那时候高小强才六七岁,她就带着自己儿子去人家家里闹,要钱啊,不给钱就不走,警察来了也没办法……他男人说是在医院里死的,她又带着高小强去医院里闹,反正就是为了多要钱嘛,最后也不知道给了多少。” 村民c:“你说高小强?那孩子早就废了,初中就跟着别人出去混,抽烟打架喝酒,后来不知道出去干了什么,像是突然发财了,回来把家里房子盖了,还买了一辆车,不过人是恶有恶报,现在报应不就来了。” ……从这些人的话里,陶乐知大概拼凑出了高小强和她母亲的另一个故事,但不管哪一个版本的高小强,都不太像是能去东林小筑这种地方消费的人。 会不会是跟他背后的那个“大老板”有关系呢? 陶乐知回到车上随便放了一首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找了找面粉厂的位置,让赵峰开车过去,然后把高小强的照片发给了李耀阳:“老李,你是东林小筑的常客,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有回复。 陶乐知也不着急,车子一路颠簸,左转右转走了几条小路,最后在一片荒地边上停了下来,荒地上长满了杂草,视野再延伸一些,就能看到一座不大的废弃厂房。 陶乐知在荒地周围看了看,乡村没有路灯,视野很差,几乎是一片漆黑,那座废弃的厂房轮廓在黑夜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师父,要进去看看么?” 赵峰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别的原因。 “嗯。” 陶乐知找到了一条小路走了过去,赵峰紧紧地跟在后面,两个人的身形渐渐和夜幕融合在一起。 第十七章 尸体的烫伤 办公室里,李耀阳正在闭目养神,脑子里反复想着陶乐知发给他的那张照片,他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下,备注是“昕昕妈妈”。 “你好。” “李医生,我打电话来没打扰到你吧。” 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李耀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现在正是休息的时间,他好不容易休息会儿,这可好,一个电话把他这点时间都占了。 “没事。” “是这样,我打电话来就是想跟您说声谢谢,昕昕的眼睛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基本正常了,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昕昕是之前那个盲人小姑娘,角膜移植是相对简单的手术,只是需要等时间,昕昕运气不错,住院不久就等来了供体。 “你们应该感谢那个捐献器官的人。” 李耀阳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今天没有晚上的手术,如果不出急诊,他能睡个好觉。 “是,如果能找到他的家人,我们一定上门亲自感谢。” “对方是匿名的,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挂了电话,李耀阳听到外面一阵细碎的风声,紧接着就是雨水敲窗的声音。 走廊上还有病人在聊天,声音有些嘈杂,他又看了看时间,走到楼梯的拐角,给陶乐知打了个电话。 陶乐知和赵峰站在面粉厂的门前,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云层遮住了月亮,几乎没有多余的光线能够让他们分辨更多细节。 赵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眼前的区域,面粉厂还是老式的大铁门,上面油漆早就掉了,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皮。 陶乐知看到铁门上挂着一把铁链锁,他轻轻扯了一下,那把锁就“当啷”一声滑了下来。他轻轻推了推大门,门栓发出金属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但并没有多年未打开的生涩感,似乎不久之前这扇门还迎来过客人。 锁链断开的地方也有些锈迹,但在手机灯光下反射着一些金属的银光斑点,明显是被剪断的。 陶乐知拿着手机仔细查看门锁挂着的位置,看不出更多细节。 他慢慢走进面粉厂,赵峰跟在后面,周围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以及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夜的废旧厂房,总会让人浮想联翩。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卧槽!” 陡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赵峰吓了一跳,陶乐知撇了一眼,拿起手机接通,那边是李耀阳的声音:“老陶,我有点烦躁。” “洗脚按摩spa,你要闲得慌自己去释放一下,我在忙。” “跟你说认真的,冯卿那边你有没有新的线索?” “我发给你那张照片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个人现在失踪了,而且失踪的时间和冯卿失踪的时间相差不多,我怀疑这个人跟冯卿的失踪有关系。” 陶乐知手里的奶茶已经凉透了,但他不在乎,用小拇指和无名指轴开茶杯盖,喝了一大口。 “我今天想了很久,这个人我应该见过几次,东林小筑的会员经常会有各种聚会活动,他好像是一个会员身边的跟班,我过几天去东林小筑查一下,那个会员应该是个做国际贸易的老板。” “行,那这个就交给你了。” 两个人的电话聊了这几句就挂断了,陶乐知给郑国忠回了消息,说找到了一个废弃的面粉厂,郑国忠让他暂时先不要进去,明天一早等他一起,还告诉他暂时让其他人按部就班,小乡村平时人少,但一有热闹方圆几里的人都能围过来,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陶乐知点点头,带着赵峰退出了面粉厂,然后淋着雨回到了车上。 赵峰其实不太理解,按道理来说自己师父虽然年轻,但按道理这个支队长应该是他的,现在空降了一个支队长压在他头上,陶乐知不仅不生气,反而对这个支队长的话表现出了高度的服从性。 这不正常。 虽然他在队里的时间不长,但他也知道自己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陶乐知虽然对很对事情表现的都比较佛系,但真要是犟起来,就连陈局也拿他没办法。 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对一个新来的队长表现得这么友好? …… 两个人回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钟了,陈思灵还在办公室,看到陶乐知手里的杯子露出嫌弃的眼神:“老陶,你什么时候把你那破奶茶戒了?” “抱歉,我喝不惯咖啡。” 陶乐知一句话顶了回去,陈思灵看着自己手里冒着热气儿的咖啡,愣是没想出有力的回击。 “少贫嘴,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现在抛尸的地点还没有找到,也没捞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卡着呢。你那边怎么样了?” “别提了,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断了,现在我们扣着一批货干瞪眼。” “要不打个商量?我们刑侦现在人多,经费紧张,你这案子给我跟一跟……” 陶乐知嘿嘿地笑了笑,陈思灵短期咖啡优雅地喝了一口,吐出清晰的两个字:“放屁!” 第二天一大早,刑警支队就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在公安系统和医疗卫生系统中,都没有匹配到死者的dna。 早些年的时候公安系统和医疗系统信息共享不像现在这么密切,而且那会很多小诊所和地方医院甚至不会审查患者的身份,但真的“查无此人”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另一边杜小鹿也给出了新的尸检信息,死者四肢的切口被切断的地方确定有烫伤,应该是切除死者的四肢之后为了防止死者流血过多,给他进行的“强制止血”。 这也就意味着死者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割下的四肢甚至是五肢。 凶手的意图很明显,他要凶手在活着的时候受尽折磨。 这到底是多么深的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陶队,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赵峰从外面给陶乐知接了一杯热水,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速溶奶茶倒进去,然后盖上盖子摇了摇。 “说。” 陶乐知头也没抬。 “你为什么会那么听郑队的话,你的服从性好像在陈局面前都没有这么高。” 赵峰关起门来说话越来越直接,一点弯儿都没有。 “一开始我也不理解陈局为什么专门调了郑队过来,直到后来陈局跟我说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赵峰来了兴致。 「义父们,求票!」 第十八章 深藏不露的大牛 经侦支队的副队长王青山是个小平头,人瘦眼睛小,寡言少语,性格沉稳,跟陈思灵的性格正好互补,但陈思灵受不了这个闷葫芦。 陶乐知还能和她斗斗嘴找找乐子,现在这个王青山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卫勇失踪了,最后一批货扣着,你们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下面一片噤声。 这些人多数都是刑侦出来的,经侦的案子以前也办过,但经验不多,现在上来就给强度,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一下子断了,大家都有点懵。 “怎么了,都不说话?” “我。” 王青山举起了手,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 “说。” 陈思灵看着这个闷葫芦,想知道他这么些天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逼。 “海关。” “什么?”陈思灵下意识问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红枫贸易有外贸,利用货柜的夹层进行走私,这是他们掌握的线索,但海关那边绝对不可能一直没有察觉,更大的可能是有内鬼故意放他们的货。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卫勇年前就失踪了,但走私的货还在正常运送,3月2号最后一批货才被他们拦了下来,这说明卫勇消失之后依然有人在接货,海关那边照常放了货。 现在去查一下海关那边谁放了卫勇的船,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摸到后面的那个人。 “还有呢?” “死了。” “谁死了,卫勇?你怎么知道的?” 陈思灵灵魂三问之后想了想,突然明白了。 卫勇是红枫贸易集团的老板,走私的货一定是他亲自负责,所有的关系也一定是他亲自打点,这种事情交给外人做不放心。 但卫勇消失之后还有人要接这批货,很可能是这个人在假冒卫勇在跟对方联系。 如果这个人假冒卫勇,还能瞒过发货的人,这个人一定很熟悉卫勇,熟悉卫勇的说话方式和沟通习惯。 卫勇身边可靠的马仔并不多,除了开车的,就只有两个随身的保镖。 但那几个人他们都已经抓起来了,分开审了好几次,也没从他们嘴里套出什么消息,要不就是他们嘴太紧,要不就是卫勇的嘴太紧,什么都没在他们面前提过。 “不,黄毛。” “你特么能不能一次多说几个字?” “我查了卫勇司机,他有一个司机叫高小强,黄头发,前段时间被辞退了。” “然后呢?” “高小强似乎养女人,很花钱。” “因为缺钱,所以动手杀了卫勇?那直接找他要钱更干脆。” 王青山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下来,但他提供的信息足够了,从海关下手兴许能得到新线索。 其他人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依旧是一片噤声。 一方面大家确实累了,另一方面,除了王青山这个闷葫芦能治一治陈思灵的暴脾气,其他人都怕说错话点了陈思灵的引线。天知道这个看上去身材火辣的娘们,脾气比她的身材更辣。以前是有陶乐知帮忙吸引火力,现在陶乐知走了,大家才知道来自“陈队”的压力究竟多么强大。 原来那些年一直是陶队一个人承担下了所有。 所有人走了之后,王青山一个怔怔地盯着白板,然后拿出一根马克笔开始自顾自地画起来。 他先是把红枫贸易和海关连在了一起,然后把走私的另一端连上飞扬电子城,又画了个问号。 走私的货是手机,这批货大量流入市场一定有一个市场可以消化掉,之前都是卫勇亲自负责,正阳市的水路运输发达,沿着柳泉河进入西林江,就可以把手机送进全国任何一个市场。 见不到卫勇,下游的人可能不会出面,除非他们能给出一个更具有诱惑力的价格。 他们故意放了一批货,全国有能力有能力一次性消化这么多走私手机的市场并不多,最近的一个就是张江市飞扬电子城。 不夸张地说,全国至少有一半的山寨手机是从这里出去的,走私来的手机也会重新**,变成完全合法的东西再进入市场。 但这需要一段时间,3月2号他们原本是打算来个人赃并获,但可惜接货的人没出现,他们扑了个空,现在已经打草惊蛇。 之前那批没出去的货成了烫手山芋,飞扬电子城的人不怕货脏,但价格肯定会再压一压,而接货的人为了安全一定会尽快把这批货出掉,就看两边什么时候谈拢价格。 可是这么大一批货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之后王青山又把高小强和卫勇连了起来,但高小强那个女人的信息他们并没有查到,就连陈思灵也有些诧异,王青山是什么时候查了高小强的信息。 刑侦和经侦的思路不太一样,很多人都有点不太适应,但王青山好像状态不错。 紧接着,王青山又在白板上写下一个地址:高陶镇高庄。 这是高小强的老家。 如果假定卫勇的失踪和高小强有关系,那走一趟高小强的老家就很有必要了。 此时高小强的母亲还躺在被窝里心有余悸,生怕那两个刑警回来,把他床底下的几万块钱拿走。 这是高小强失踪之前给她的最后一笔钱。 但是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已经到了睡觉的点儿,那两个警察还没来,她这才松了口气,又把钱数了一遍,钻到床底下扒开几块砖头,然后把钱包好放了进去,又把砖头盖好,关了灯慢慢睡着了。 她不知道,明天一早,迎接她的不止有黎明,还有几位新的警察。 而在陶乐知的办公室里,赵峰还在等着那个故事。 “1999年正阳市发生了一起绑架杀人案,因为当时现场留下的线索和证据实在太少,这起案子六年都没有查到凶手,直到2005年,一起类似的案件再次出现,现场发现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16个字,5个标点,是凶手留给受害者家属的一张纸条,而且是打印出来的。案子又没办法查下去,后来省里派了一个人过来,那个人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用这张纸条留下的痕迹抓到了凶手。” “他会加强版记忆大恢复术?” 赵峰调侃了一句。 “少扯淡,人家是正儿八经帮市局破了案。” “这么牛?” “这个人就是郑队。” 第十九章 一波又起 高陶镇周边其实早在几年前就有拆迁的规划,但后来因为投资洽谈不顺利,加上发展重心的转移,拆迁的计划就一直搁置,高陶镇的“拆”字还没来得及写到墙上,就被擦去了。 当时有不少投资人来提前看过市场,大家都知道,一旦计划落定,这就是一块到嘴的肥肉,红枫贸易集团也来考察过,当时镇里的领导亲自接待卫勇,也就是卫勇来了之后不久,高小强就去了市里,做起了赚钱的活儿。 虽然快要入春,但天气依旧冷得厉害,一大早,look咖啡馆刚开门,就迎来了一位女士,只是这位女士遮得很严实,长款的黑色大衣,腰间的细带展露着她纤细的腰肢,只是她戴着口罩和墨镜,还有一顶深绿色的长檐礼帽,看不清长相。 “喝点什么?” 店长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趴在柜台上,一只手捧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台面上,手指没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仔细端详着女人。 “随便。” 女人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听起来更加富有磁性。 “有什么急事么?喝咖啡是需要慢慢品尝的,太着急可喝不出别的味道来。” 店长没有着急动手,和女人聊起了天。 “香草拿铁。” “稍等。” 店长转过身,开始不急地做起咖啡来。 “加糖么?” “都可以。”女人心思不在咖啡上,她的眼神很散乱,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但很快她又想到这个认真的咖啡师,又补了一句:“糖多一点。” “两块可以么?” “嗯。” 早上喝咖啡的人并不多,店里只有女人一位客人,店长的动作看上去优雅娴熟,女人看上去有些焦虑,双脚频繁地挪动位置。 五分钟后,另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子走了进来,男人看上去身高不高,一米七左右,西装革履,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鞋。 看到男子的出现,女人的焦虑似乎有了源头,她迅速站起身,走到了男人身边。 “坐下来喝杯咖啡。” “没心情。” 男人很悠闲,女人的声音不大,但能明显听出来她情绪不太稳定。 “那批货走掉之后,钱会分给你一半,我会安排你离开正阳市,这段时间先躲一躲。” “大概多久,警察已经开始查了。” “半个月。” “好。” 女人说完,径直离开了咖啡厅,店长此时端着咖啡刚要说话,看到女人急促的脚步,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把咖啡端到了男人面前。 “尝一尝,刚刚那位女士点的。” 男人摘下口罩,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糖加多了。” 女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店长挽留的眼神,他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匆匆瞥了一眼咖啡店右边的书架,上面的书不多,都是一些艺术和咖啡的书,但书柜最上层有一本书,被书架边缘挡住了一半的视野,她只看到了是什么“神话。” 陈思灵一大早就带着几个人到了高陶镇,很快就找到了高小强的家里,高小强的母亲正在院子门口扫地,看到远处走过来的几个人,心里觉得不妙,收起了扫帚慢慢转过身,装作自然的样子想要走进院子,但还没等她把门关上,几个人就已经到了面前。 “你好,是陈菊英女士吧,我们是市经侦支队的,想找您了解一些您儿子高小强的情况。” 经侦?是警察?高小强的母亲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换上了自己那副愁苦的面容:“你们找到我儿子了?” “我们就是来找你儿子的。” 后面一个年轻的队员补了一句,随即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陈思灵问道:“你儿子失踪了?” “对啊,失踪很久了,怎么,你们还没找到么?” 看着陈菊英耷拉的脸皮和低落略显激动的情绪,不像是假的,陈思灵转过身吐了一口气,暗暗骂了一个脏字。 “搜。” 王青山依旧是惜字如金。 “搜什么?你们要私闯民宅啊!” 陈菊英立刻拉开了架势挡在了自家门口。 “赃款。” “什么?”陈菊英脸上猛地浮现出一些慌乱,她眼睛不自然地转了转,然后继续大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要是不赶紧走我就报警了。” “电话给你,你现在就报警,要不然我帮你报。” 陈菊英的表情被陈思灵抓得一清二楚,她又看了一眼王青山,越发觉得这个闷葫芦有点深藏不露,怪不得分到经侦来做副队长,这波虽然有点带着堵的成分,但的确诈出了东西。 “自己交代,还是我们带你回去,自己交代可以从轻处理,既然能找到你,就一定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要是不配合,那就该怎么判怎么判,你自己选。” “我……我真不知道我儿子去哪儿了啊。” 这是实话,高小强这几年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一次都没和她说过。 “赃款在哪里?” “我……他上次回来就给我两万块钱,我不知道这是赃款啊,我要知道我肯定不会留着啊。” “说实话。” “真的就两万……” 陈菊英的声音没了底气,脸色也变得通红,声音越来越低:“还有一万多我花掉了,我没钱补,你们看着办吧。” 陈思灵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接连两个线索都断了,难道这个案子结案就只剩一批货,然后说两个人都失踪了? 查到卫勇的事后,卫勇没了,查到高小强,高小强也没了,这怎么看怎么有事儿,她掏出手机给陶乐知打了个电话。 “喂,老陶,你现在在哪儿?” “高陶镇。” “你也在高陶镇?” 沉思的音调一下子提了上去。 “上次那个案子,查到高陶镇发现了一点问题,今天我们跟郑队几个人一块过来了。你们也在?” “我们上次那个走私案,跟一个叫高小强的男人有关系,我们现在就在他家里。” “高小强?” 这次陶乐知把音调拔了上去。 如果说这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那具被做成“人彘”的尸体,会不会是卫勇和高小强其中的一个人呢? “我们要去高陶镇面粉厂,你要不要也过来看看?” 陶乐知说着,把定位发了过去。 「要上测试了,义父们,能不能给点建议」 第二十章 高陶镇往事 2009年,3月6日。 高陶镇虽然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但据说市里要重点发展农业项目,高陶镇要落地一个农业研究院,做农业多产融合裙带发展。 在规划中,高陶镇高庄就是征迁的地块之一。 枫林贸易集团旗下也有地产项目,靠着房地产市场的攀升倒也赚了不少钱,而高陶镇靠近柳泉河,可以发展水路贸易,一旦这里的市场打开,在这里建设一个集中仓储基地,各项成本都能降低很多。 不久之后,征迁的通知就下来了,高庄的人很高兴,尽管每天还过着没有空调暖气的日子,有的人窗户破了还用报纸糊着,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高小强的母亲每天的生活从和高小强对骂,变成了一半时间骂儿子,一半时间等钱来。 当地一边积极推进招商引资的工作,一边和村里谈征迁的事情,原本定下来的开发商想着高陶镇要征迁的都是农村,应该花不了太多钱,但没想到高庄的人不仅要高价,还有些人连夜焊起来两三层的铁皮小楼,那段时间高庄大半夜都是电焊的声音,从远处看出活脱脱像是整个村庄在放烟花。 像是在庆祝什么。 三轮洽谈下来,三方始终没有达到合作的一致意见,第一家开发商就放弃了。 那之后地方才陡然明白过来,如果向着村民这一方,就势必会让开发商难以接受,但如果为了让开发商尽快入场就答应他们的要求,那就是损害村民的利益。 需要找好平衡点。 于是高陶镇那段时间开始频繁进出各种豪车,离高陶镇最近的两家商务ktv生意更是好得不得了,但很多次洽谈都无疾而终。 三个月之后,卫勇在一场招商引资的活动上看到了高陶镇的项目,集团内部分析了高陶镇的地理位置,觉得这对他们集团的发展来说非常有利,于是决定拿下这块地方。 2009年6月18日。 那天白天下着蒙蒙细雨,卫勇决定亲自到高陶镇去考察,地方上的领导很热情。 也就是在那天,高小强见到了卫勇。 高小强平时的工作比较闲,也比较杂,但基本都离不开打架斗殴,最常干的事情是帮人要债,他出手非常狠,而且没有下限,男人就往死里打,打完了还要欺负人家老婆,甚至帮别人“接”孩子放学。 卫勇到高庄的时候,正巧遇到高小强在帮人要债,旁边的司机问他要不要把人赶走,他摆了摆手,然后下车走到高小强身边。 那时候的高小强还没有染上黄色头发,才十七岁,但眼神里的狠厉已经足够具有杀伤力,像是一头年轻的野兽。 “你叫什么名字?” “高小强。” “会开车么?” “会开,没证。” “没事,我给你两个选择,留在这里,继续当个小混混,还是跟着我去挣大钱?” 高小强看着不远处那辆竖着小人的车,那辆车这段时间他见了几辆,知道是顶级的豪车,要上千万一辆。 他几乎没犹豫,跟在卫勇后面就上了车。 晚上的饭局高小强并没有出现,卫勇让司机和高小强一起聊了聊,问了高庄的一些情况。 酒局上推杯换盏,最后结束的时候,双方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第二天,卫勇带着高小强回到了正阳市,在东林小筑请高小强吃了一顿饭。 高小强这种人他当然看不上,但他也知道,自己身边需要有一个人能帮自己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这种“死士”他身边现在的人都不太合适。 枫林贸易集团毕竟是市里的重点发展企业,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但高小强是个新人,而且是高陶镇的人,枫林贸易要想在高陶镇做事更方便,高小强这种人就是非常好的一条毒蛇,只要给他足够的钱,这种人就会帮他做任何事,后来东林小筑就成了高小强经常去的地方,有一次他在家里,卫勇临时喊他过去,他骑着家里那辆新买的摩托车兴高采烈地轰了过去。 到了东林小筑门口,他兴奋地就用新买的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被服务员提醒说摩托车不能停在门口,他一脸不爽地把摩托车停到了一边,然后进了包厢。 包厢里只有卫勇一个人,还有一个面容精致,穿着制服,大腿修长,身材苗条的服务员,网格的丝袜和遮住一半大腿的短裙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今天喊你过来就是吃个饭,你小子能力很强,以后大有前途。” 卫勇只是简单夸了高小强两句,就让他觉得心怦怦直跳,一个身价上亿的老板不仅单独请自己吃饭,而且还这么夸自己,那以后前途无量啊。 高小强立马给自己的酒壶里倒满酒,一口闷了下去:“卫总,您是老板,要干什么事情您知会一声就行!” 卫勇点点头,转头又对着服务员说道:“对了,过几天啊,我要去高陶镇再考察一次,我跟你们主管说了,让你到时候陪我一起过去,商务礼仪我们这些大老粗都不懂,你们东林小筑的服务员培训是最严格的,你过去,我放心。” 女服务员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 东林小筑的服务员外派是常有的事情,卫勇说得没错,东林小筑的服务员都经历过高规格的商务礼仪培训,这也是他们高端的核心之一。 2009年7月6日。 天气很好,卫勇带着高小强还有冯卿再次来到了高陶镇。 镇长依然很热情,看到高小强身边形体优雅身材端正的女人,他立刻就知道,今天的目的性就更强了。 在镇子上一家土菜馆,大家吃了个便饭,喝了些酒,卫勇再次表达了自己投资的意向,但也拐弯儿表达了希望领导们能够行方便的诉求。 吃过饭,卫勇使了个眼色,高小强把还没喝完的酒塞到了领导们的车上,眼神里满是羡慕。 她知道,那几个手提袋里,每个里面都塞了十万块钱,其他人简单推脱了一下也就收下了,大家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后来的变动,也许高陶镇现在已经成为重点发展的乡镇之一,甚至成为正阳市新城区版图的一部分。 「义父们,求评论!!」 第二十一章 夜晚的诱惑 夏天的夜晚吹着微热的风,高小强和卫勇喝了不少酒,作为临时商务秘书的女服务员自然也喝了一些,高小强提前在镇子上一家还过得去的酒店定了几个房间,但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几个细节。 他虽然见识不多,但脑子不笨,卫勇今天单独带他去东林小筑,除了吃饭,一定还有别的意思。 他觉得卫勇的眼神在那个女服务员身上停留了很多次,那种眼神带着隐晦的侵略性,虽然很克制,但都是男人,他很理解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第二,卫勇自己身边有秘书,但今天特地把这个女人带过来,大概率除了接待,还有别的意图。 那自己要做什么呢? 他想了想,猛地想起卫勇在东林小筑和自己的一段对话,当时他满心激动,想要向老板表明忠心,这会儿吹着风酒醒了些,他又把这段看似随意的聊天翻出来咀嚼了一遍。 “小强啊,你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 “身材给力,长得漂亮,形体也是模特的标准,极品啊。” “那是,东林小筑的服务员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但这个女人,在这些人里面都算是拔尖儿的。” “嗨,老板,你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女人玩不到,一个服务员而已。” “那你可就说错了,这个女人还真不是钱能解决的。” “那是她年轻。” “是啊,年轻真好。” 对话戛然而止。 卫勇看上的就是这个女人,他对这个女人有想法,可是在正阳市里不好下手,所以找了个理由带她出来。 但他又不能硬来,需要一个人帮他把这个女人送到床上,处理好后续的事情。 这件事办好了,他高小强会成为老板的心腹,也能揪住老板的小辫子。 这事儿有风险,但办好了,收益更大。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步行了一段路,快十点钟,整个高陶镇似乎都已经陷入沉眠,只有偶尔路过的车辆或是晚归的农人。 那时候还没有代驾,高小强意识清醒,当起了司机,去酒店之前他回了一趟家,卫勇点了点头,和那位女服务员在车里等了一会儿。 车子开上一座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卫勇让高小强停了车,说下去吹吹风,高小强就把车子停在了桥边,高小强顺手递给卫勇一瓶水,给那位女服务员也拿了一瓶。 之后高小强就站在桥边,听着身后的车子微微晃动,这场双方用肉体和利益达成的交易,那位女服务员成为了牺牲品,第二天高小强就成为了红枫贸易高陶镇项目的对接人,公司专门派了几个人驻扎在那里,配合他进行工作推进。 专业的事情他们来做,专业解决不了的,就由高小强负责。 只是没过多久,高陶镇的征迁计划就被按下了暂停键,但卫勇在规划图上的一个废弃面粉厂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之后高陶镇征迁项目无限延期,那个女服务员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不过高小强大多数时间依旧都留在了高陶镇,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先是重新盖了家里的房子,又买了辆宝马车,那时候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里头都还没有小轿车,瞅着高小强家羡慕又嫉妒,陈菊英花着儿子的钱,也变得爱笑了。 都说钱能养人啊,高小强不打架了,陈菊英也不怎么骂人了。 时间就这么晃晃悠悠,一直到了现在。 郑国忠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他大半夜的时间翻了红枫贸易和高陶镇的联系,从中间又把卫勇和高小强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女服务员的身份他已经让人去东林小筑查了,只是时间太久,查到的可能性不太大。 大概二十多分钟,陈思灵和郑国忠陶乐知他们在面粉厂附近碰到了一起。 “郑队,你说这个面粉厂有问题?” “有大问题。” “一起进去?” 陈思灵大刺刺地问了一句,郑国忠点点头,挠了挠自己已经有点地中海的头,嘴角笑了一下。 面粉厂那把上锈的锁还挂着,陶乐知习惯性把锁摘下来想推门进去,却被郑国忠伸手拦了下来:“等等。” “怎么了?” 陶乐知把锁放下来,郑国忠靠近栅栏,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痕迹,铁门的油漆掉得七七八八,看上去一片颓败, 郑国忠从兜里掏出一副眼镜,盯着上面的痕迹看了很久,又把铁链锁断掉的位置仔细看了看,随后说道:“这把锁断了不少时间了,看上面磨损的痕迹,应该还有另一把锁。” 原来的锁被剪断,后来的锁消失了,这让大家心里很兴奋,两边都觉得找对了地方。 推门的时候,大铁门依旧发出难听的“吱呀”的声音,但面粉厂的设备虽然破旧,里面会灰尘的味道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明显,停摆的机器,破旧的厂房车间,还有**间,这个面粉厂占地大概有二十亩,规模并不算小。 大概是长时间没有人清理,厂房内部充满了发腐的和铁锈的味道,一些房间内还保留着曾经的办公和生产物料,桌椅、**盒等等。 厂房内部院子的枯草很密集,但能看出来不久前有人来过,那些枯草还没来得及生出新的茎芽,覆盖被人踩过的痕迹,他们尝试打开一些房间的灯光和设备,没有任何反应。 这里的电路早就已经断了。 他们仔细查看每一个房间,不知道是谁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臭味儿?”大家立刻凑近闻了闻,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但并不是很重。 “可能是什么动物死在了里头。” 大家一边聊着,一边开始寻找这种味道的来源,很快大家就找到了味道的源头,是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个房间里。 门没有上锁,陶乐知轻轻一下就推开了。 房间内摆着一张老式的红木会议桌,周围凌乱地放着一些凳子,而在凳子会议室的地上,跪着一具全身一丝不挂的无头男尸。 男人的双手被胶带捆住,身体和一张凳子背靠背粘在了一起,让他保持了跪着的姿势,不至于倒下去。 尸体保存地看上去还算完整,只有脖颈处的伤口爬满了小虫子在不停地蠕动。 那股腐烂的味道就是从脖颈处的伤口散发出来的。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但桌面上的灰尘看上去有不规则的擦痕,新的灰尘盖了薄薄的一层,分层明显。 「义父们,求票求评论!」 第二十二章 闹鬼的传闻 尸体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脖颈处的痕迹并不平整,像是被有重量的器具劈砍好几次才砍下来的。 墙面上有溅射状的血迹,地面上的血流出了一大片,那些虫子大概就是闻着这些味道过来的,伤口处看上去恶心至极,一些新队员还没经历过这种摧残,只是看了一眼就吐了。 “赎罪?” 陶乐知想起那具没有四肢和头颅的尸体,又想起失踪的卫勇和高小强,卫勇来到正阳市之后就失踪了,高小强失踪也有一段时间了,会不会就是这两具尸体呢? “给局里打电话吧,你们其他人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摄像头,在面粉厂内部和附近的路口都找找。” “你觉得这个面粉厂有什么问题?” 陶乐知接过郑国忠递过来的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上,他也怀疑这个地方有问题,但不知道问题在哪儿,把烟叼到嘴里,他给局里打了电话,说明了这边的情况,让几个队员一块过来,封锁下现场。 打完电话,他走出房间靠在一根柱子上,喷了一口白烟,郑国忠靠在他身边,语气很随意:“你看,这里头的设备确实很久没工作了,地上的荒草也盖了好几层,按道理来说,这种地方应该会有不少流浪的猫狗或者其他动物,尤其是冬天的时候,这里是个过冬的好地方。” “但是我们从进来到现在,几乎没碰到任何动物。”陶乐知立刻明白过来。 “不光是这样,这具尸体看上去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如果这里真的荒废了很久,就算是凶手作案当晚惊扰了那些动物,他们也不会离开很远,这么长时间过去,就算是这一院子的老鼠,也足够把这具尸体啃个稀巴烂。” “可是这里头看上去的确没什么开工的痕迹啊。” 陶乐知更纳闷了,一只手插在兜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地上没有,地下呢?” 郑国忠右脚轻轻踩了几下地面,声音不大,陶乐知却愣在了原地。 这里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但几年的时间,总会有人来过这里,等下要着重排查附近几个村子,看看有没有听到过面粉厂有过什么动作。 陶乐知点点头。 郑国忠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里应该是耕地,这几天我查了高陶镇面粉厂涉及的官司,有一起是关于土地性质问题,这家面粉厂占地二十亩,几乎整块地面积的三分之一,但当时高陶镇面粉厂审批用地顶多是在耕地上给一些配套的建筑用地,不可能允许他建设这么大面积的厂房。” 耕地的租用金很便宜,按照当时高陶镇的规模种植租金来算,一亩地三百多块钱,比工业用地要便宜太多了。 后来呢? 后来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面粉厂老板洛良不知道去了哪里,面粉厂也一直没人管。 “现在能找到这个洛良么?”陶乐知揉了揉太阳穴。 “要花点时间。” 高陶镇在红岩区,发生刑事案件,第一时间应该是交给红岩区刑警大队负责,但现在情况特殊,市局刑侦和经侦的案子都跟这个面粉厂扯上了关系,红岩区的刑警只是过来帮了个忙,案子直接交给市局了。 现在案子一环扣一环,越来越扑朔迷离,更奇怪的是,凶手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接下来是辛苦活儿了。” 郑国忠调侃了一句。 废旧面粉厂发现尸体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农村的八卦网络有着自己的系统,他们通过各种饭局或者茶余饭后的闲谈,随着警察的走访,迅速蔓延到周边的村庄。 “哎呀,就是那个面粉厂,我跟你说,那个地方闹鬼哦,我们之前有一次走夜路想着抄近路,结果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那个面粉厂居然有个房间亮着灯,我们吓死了,再一看,灯又灭了……” “哎呀,那个面粉厂就是闹鬼,我们镇子一开始说要拆迁,哎结果后来不干了,就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面粉厂里头夜里有时候就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有点像是机器在动,但是要再仔细听,就不一定听得到了。” “哦,那个面粉厂奇怪的声音,我前两天又听到了。” …… 很多周边的村民都说这个废弃的面粉厂闹鬼,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敢靠近这里了。 花了四天的时间,他们借了当地派出所的警力,联合区刑警大队,通过附近村民的口供最终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个面粉厂的确有古怪,而且很可能就在前几天还有人进去过。 尸体他们转移到了殡仪馆,用高小强和卫勇家人的dna对两个人做了检测,得出了一个让人激动的消息,那具没有四肢的尸体是卫勇,而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是高小强。 只是很遗憾,东林小筑那个服务员时间太久,当时的负责人已经换了,东林小筑整体的系统也在两年前进行过一次升级,之前的很多数据都没了,再加上以前服务员的外派工作实际上很多时候就是会员打声招呼,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纸质或者电子的档案,更是无从查起。 他们能感觉到,这个服务员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连她的影子也抓不到。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 高小强的母亲已经被请到刑警大队喝了几次茶,高小强最后一次给她的钱现在还没办法证明来源,但也同样没办法证明是赃款,警方只是告诉她暂时不要动这笔钱,让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可是每次问到和高小强有关的问题,陈菊英就立刻哭哭啼啼,说自己儿子死了,凶手到现在还没查到,警方应该先给她一个交代,一哭二闹,审讯就进行不下去了。 儿子死了,母亲精神状态不好,这大家都能理解,但要破案,偏偏她还是个重要的角色。 “没关系,把人带到我们这边来。” 知道红岩区刑警大队新人多,经验不够,陶乐知二话没说就让那边把人带过来。 方正专治这种老演员。 「求关注,求票,求评论,义父们!」 第二十三章 号床的病人 “32号床病人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如果再等不到供体,恐怕就撑不住了。” 护士的声音略显急促和紧张,那位病人的身份不一般,是中来市有名的企业家,之前为地方做了很多贡献,但兴许是前些年应酬太多,他的肝衰竭情况被发现之后虽然及时进行了治疗,但情况还是急转直下。 正阳医院的器官移植手术是全国出名的,这里不仅有国内顶尖的专家,也有经验丰富的手术医生,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说这里匹配到合适器官的概率要比别的医院大很多。 所以在情况不可逆转之后,这位病人第一时间就被安排转移到了正阳医院。 32号床位在独立的vip病房,小护士在副院长离开之后,又瞥了一眼那个名字:严政为。 病房里,严政为脸色苍白,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的管子和线路,但意识还算清醒,看到副院长进来,他的脸色有些激动:“欧阳院长,供体……找……找到了么?”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听起来随时可能会和上帝来次亲密的会晤。 “暂时还没有,不过别担心,我们正在努力,相信我们,一旦全国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匹配的供体,一定优先是您的。” 严政为微微点了下头,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肝脏器官本来就少,要想找到匹配的更是天方夜谭,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结婚生子,假如他有一个孩子,现在就很可能解决他现在的问题,而不是在这里数着时间,等一个渺茫的希望。 全国的医院一旦出现合适的器官,卫生系统都是信息共享的,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傻,会相信一个四线小城市的医院能够拿到比中来市这样的一线城市更加优先的器官移植需求,但人在无助的时候任何一点希望都不会放过。 回到办公室,院长打了一个电话。 “喂,欧阳院长,这次又有什么事?” “那个肝源找得怎么样了?” 欧阳院长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很强硬。 “这种事情就是看运气,毕竟你的病患都是普通人,可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拉托普斯王。”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略显轻佻,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少废话,这次的患者身份不一般,如果能匹配到,你的好处少不了。” “哦?可惜了,你从来都不肯跟我说明这些人的身份,要不然我的兴致也许会更高一些。” “我们是医院,为患者的身份保密是我们的职责。” 副院长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按在茶几上,看上去很用力,手掌的青筋都有些暴起。 “好了,接下来该说正事儿了。”那边的声音短暂地停了片刻,随后正经了些:“供体已经找到了,运气不错,也在你们正阳市,这几天应该就能手术了。” “哦对了,记得打钱。” 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欢迎收听906音乐广播,我是主持人晓晓,今天为大家推荐的是一首经典老歌,小虎队的‘爱’。”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歌曲的伴奏也响了起来,女主持人磁性的嗓音继续开始介绍这首歌:“这首歌发行于1991年的8月1号,是为了配合关心聋哑人公益活动创作的一首歌曲,在当年也获得了tt地区金曲榜”的秋季总排行冠军。” 男人开着车穿梭在街区中,大概是因为下了雨,再加上正阳市的夜生活远远没有大城市那么丰富,现在还不到十点钟,大街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男子开着车子,娴熟地转进一条小巷子,把车子停在了一个巷口,随后下车徒步,沿着巷子走了几分钟,又拐进一条更里的胡同,隐隐能看到胡同里有一间房子,亮着诱人的红色光线,在雨水中更显妖娆。 男人走到那扇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来了。” 屋子里是一个女人娇媚略带做作的声音。 很快大门就被女人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长发梳着马尾的女人,侧脸看上去年龄三十来岁,身材曲线很好,米白色的旗袍紧紧裹住臀部,高叉几乎开到了腰上,配上黑色的丝袜,这种青涩又带着成熟女人魅力的感觉,足以让很多男人沦陷。 敲门的男人当然也不例外,他一只手抱着女人,伞随意地丢在院子里,之后反手关上了门。 雨下得越来越大,盖住了女人的轻喘和男人的呼吸。 “那在今天节目的最后,为大家送上一首歌神演唱的歌曲《慢慢》,那这首歌收录在他1996年6月12号发行的专辑《忘记你我做不到》中。” “心慢慢疼,慢慢冷,慢慢等不到爱人……”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车窗的玻璃,男人的车子一直都没有熄火,音乐广播的节目也还在继续。 不久之后,他上车离开,而巷子的另一边,几个人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走了过来。 女人穿好衣服,把扯破的袜子顺手丢进垃圾桶,重新换了一条白色的丝袜,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扎好,简单清理了一下卫生,就听见门外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奇怪,今天还有人预约么?” 她看了下手机,除了刚刚离开的男人,今天似乎并没有别人需要接待了。 但听着门外持续的敲门声,他先是趴在猫眼上看了看,只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谁啊。” 她谨慎地问了一句,虽然这个位置很隐蔽,但也有人来扫过几次,她可不敢赌外面到底是空降的客人还是突然检查的警察。 于是她迅速清理了一下垃圾桶,把用过的东西丢到了窗外。 “我,你朱哥。” 门外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更熟悉,女人这才想起来,只是之前经常照顾自己生意的一位大哥,不过他只知道这位大哥姓朱。 大哥是个性情中人,给她花了不少钱,劝她从良,她嘴上答应了,可是大哥一个月最多也就给她一万多块钱,她自己勤快点,一晚上就能赚个几千块。 前段时间过年,大哥还给她发了个大红包,只是年后一直都没来,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过来了。 “朱哥啊,我马上来。” 她走到洗手间洗了洗下面,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着打开了门。 只是她朱哥身后还带了两个人。 “朱哥,这……要加钱的。” “于乔,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再也不会做这种生意,说想跟我好好生活,但是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你是不是还是背着我在干老本行!” “朱哥,不是这样……“ 于乔看着朱哥癫狂的神色和愤怒的神情有些慌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嘿嘿,我为了你跟我老婆都离婚了,就是想跟你好好在一块,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就去死吧!朱哥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猛地朝于乔的头上砸了过去,于乔发出一声尖叫,身体晃了晃,朱哥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死死地把她摁在地上。 雨下得越来越大,那两个男人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女人被扼住的喉咙发出“呃……”的声音,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 …… 「义父们,真心求建议啊……」 第二十四章 扑通一声(一)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陶乐知看了一眼时间,今天已经是3月21号,距离发现河里那具尸体已经过去了十几天,那个女服务员的线索还没有查到。 4月21日省里要开一场动员表彰大会,在大会开始之前的这十几天里,有两件事儿要特别注意,第一,这起案子要尽快破掉,第二,不能出现新的重大刑事案件。 陈仲信早上特意开会说明了这次表彰大会的重要性,刑侦经侦刚分家,下属刑侦大队也刚成立不久,他们应该表现给上级的是更加良好的治安管理,而不是让正阳市公安局的脸在这个时候丢了。 于是本就紧促的人手又抽出了一部分进行日常的治安巡逻,各辖区的派出所也开始加班加点。 陶乐知整不明白,往年省里的动员表彰会都在中来市,这次怎么会突然放到正阳市来。 “加强巡逻,等大会过了给你们集体放假都行,这段时间千万别出幺蛾子!” 开会的时候陈仲信特意强调了这句话,陶乐知撇了撇嘴,他们倒是轮班换,可是再谨慎,犯罪分子也总能找到作案的时间和地点啊,连监控都有那么多死角,更何况他们都是普通人。 “算了,眼下还是先看能不能从陈菊英嘴里翘出点东西吧。” 陶乐知打开杯子,冲了一杯芒果味奶茶。 陈菊英战战兢兢到了市局,按她的想法,只要继续卖惨到底就可以了,自己死了儿子,如果这都不能混过去,他打定主意,出来就要把红岩区和市局的这些警察通通告上去。 反正自己又没有跟着儿子一起做坏事,顶了天就是花点黑钱赃款,但那些钱都是高小强给她的,她只要说不知情,顶多就是要还把钱吐出来,可是花出去的钱怎么可能再还回去呢? 就这么想着,陈菊芬进了市局,可是一到大厅就傻眼了,几个警察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像是等了很久,一看到她出现,立刻就围了上来,把送她来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我们经侦先审,这案子我们快结案了。” “我们刑侦先来,这案子影响大,早破早结束,拖到开表彰会我们脸上都挂不住。” “那不行,我们经侦也要破案啊。” “都是兄弟,我们这边更重要,你们先让让!” “你也知道是兄弟,那怎么就不能先给我们!” 几个人就这么闹哄哄差点吵起来,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再看陈菊英的眼神就变了,生怕这个看上去普通的妇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陈菊英也懵了,她想了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一上来就受到这么“隆重”的待遇。 “都行了,吵什么吵,我在楼上都听见了。” 陈仲信的声音在楼梯间传过来,大家这才熄了火。 “谁审都是一样,先给刑侦那边,人就在这儿,还怕她跑了么?” 怕倒是不怕,可是没有证据羁押的最长时间也就十二小时,就算把这事儿提级处理,扣她的时间也就24小时,到时候刑侦审不出来线索肯定不放人,到时间把人放了,经侦还审个屁啊。 但谁都没敢顶撞陈局,毕竟不是谁都有陶乐知陈思灵这样的能力和底气。 方正前段时间因为审讯太脏,被停了一段时间,每天帮着整理档案,其他啥也做不了,整天憋得慌,可是眼瞅着离调回原单位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他现在还不能出岔子,只能忍着。 陶乐知走到他位置上,敲了敲桌板:“方正,干活了。” “嗯?” 方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被停止审讯工作的时间还没到,这是破例了? “有个案子要尽快破案,你和小鹿上吧。” 陶乐知发现,方正和杜小鹿的审讯搭配简直完美,至少在方正停止审讯工作前,他们俩人还没有过败绩,什么样的人在他们俩的组合拳下,都得崩了心理防线。 方正兴奋地走向审讯室,爆棚的肌肉即使裹在制服下,也在不断跳动。 陈菊英算不上心理素质特别强的人,但难就难在这是个擅长哭惨和无理取闹的人,尤其是这个人刚刚发现儿子死了,如果不是心里真的有鬼,单单是这几次红岩区的审讯,都足够她闹一波了。 “你们干什么,我跟你们说,我儿子死了到现在凶手还没查到,你们现在不抓凶手,反而抓着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妇女天天审,我是看出来了,你们就是怕我闹,我偏要闹,正阳市里做不了主,我就闹到省里去!” “妈的,那么多废话,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听懂没!” 方正不喜欢这种罗里吧嗦磨磨唧唧的人,一声怒吼直接把陈菊英大脑震短路了,隐隐的耳鸣中,陈菊英脑子里挂满了问号,这不对吧,上来就骂人?这不是我的套路么? “咳……”杜小鹿习惯性扯了扯方正的袖子,让他坐下来,然后看着陈菊英:“陈菊英,1970年10月2日出生,高小强的母亲。” “是,这些你们警察一查不就查出来了。” 陈菊英翻了个白眼。 “妈的,态度端正点!” 方正的声音又把陈菊英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把放松略微瘫着的身子坐正了。 “高小强那位老板你见过,对吧。” “什么老板,我不知道。” 陈菊英的语气很笃定。 “陈菊英,我现在告诉你,你的事情可轻可重,如果老实交代,从轻处理,甚至可以不算刑事案件,但如果等我们把证据送到法庭上,你就是高小强的同伙,他干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是从犯,判你十年八年都算轻的。” “怎么,吓唬我啊,老娘我不是吓大的!” “妈的,嘴巴干净点!” 到底是谁的嘴巴不干净啊……杜小鹿对这个“妈的哥”彻底无语了。 不过方正体型和情绪的威慑力对这种喜欢撒泼的人还是很有效的,陈菊英躲闪的眼神很明显,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不知道是被方正通红的眼睛吓的,还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说说你儿子的事情吧。说清楚一点,我不喜欢挤牙膏,而且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你是个聪明人,你儿子已经死了,他给你的钱你花了就是花了,可以不追究,也可以追究到底,你自己选。” 陈菊英沉默了,方正在一旁急得直挠头,好一会儿,陈菊英才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发出几个音节:“我都说。” 「要上测试了,义父们,求票啊!!!」 第二十五章 扑通一声(二) 杜小鹿很清楚,陈菊英这种人,只有关乎她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她才会紧张,至于亲人,能够带着高小强一起去耍赖要钱的人,从高小强小的时候就把他当成了赚钱的工具,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的爱自己的儿子。 看透这一点,陈菊英的心理防线其实就很容易被攻破了。 “2009年,有人说我们那边要拆迁,来了很多有钱人,我儿子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一个老板。” “卫勇,对吧。” 杜小鹿的声音非常肯定,但陈菊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个大老板的名字,就知道他是从中来市过来的,每次来的时候县里的领导都会过来亲自接待。” 杜小鹿点点头,方正一脸不爽地记着口供的每一个字,时不时瞪着眼睛盯住陈菊英,像是要把这个中年妇女的底儿看个透,可惜这个女人脸上除了皱纹和几颗黑痣,实在很难再看出其他东西来。 中来市的老板,应该就是卫勇了。 “妈的,那这个老板让高小强干了什么事儿!” “那个人就是……就是在我们镇上搞了个什么……什么砂石厂,就是从柳泉河里头捞沙子,然后卖出去,让小强帮忙看场子……” 陈菊英说到这里,眼神又开始躲闪,双手也绞在一起。 “说实话,一个知名的企业家,怎么可能会随便雇佣一个地痞流氓做事情?” 杜小鹿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些不容反抗的威严。 “那就是我们小强有能力嘛,人家老板看上了。” 陈菊英反抗了一句。 “高小强帮他做了什么事?” “就是有人闹事,他帮人打架,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杜小鹿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看了看:“陈菊英,有人举报你这几年经常故意和别人吵架,寻衅滋事,你们当地派出所给你开出来的行政拘留处罚有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吧,你敢说自己跟高小强做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菊英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杜小鹿等了等,没听到解释,又继续说道:“我们查了这些跟你有矛盾的人,都是因为砂石厂被占用了耕地或者宅基地的人家,你儿子用暴力,你就耍无赖,让人家生活不下去,自己离开高陶镇,对吧。” “那……那我跟人家吵架,人家自己气不过搬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妈的,还嘴硬!” 方正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嘭”的一声,连杜小鹿都吓了一个激灵。 不过她捕捉到了一个新的信息:砂石厂。 在他们的调查中,红枫贸易旗下并没有在高陶镇投资建立砂石厂,高陶镇河底淤沙多,柳泉河边的砂石厂就太多了,他们才没有往这方面去查。 这个在暗地里存在的砂石厂就很耐人寻味。 “继续,你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管理的砂石厂?” “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清楚了,应该也是在2009年,可能就是九月十月那个时候……” “2009年的九月十月……”陶乐知看着审讯的画面,脑子里快速翻着案件相关的信息,2009年高陶镇开始进行和征迁项目相关的招商引资,不久之后征迁计划暂停,也就是在征迁计划暂停之后,卫勇在高陶镇成立了砂石厂,高小强负责管理。 那个女服务员就在这段时间里短暂地出现过,这中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让卫勇和高小强之间产生了更加紧密的联系。 “你最后一次见你儿子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对,在腊月里头,那时候快过年了,小强回来了一趟,给我拿了几万块钱,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这一点和高小强失踪的时间对得上,应该没说谎。 郑国忠去了殡仪馆,他总觉得尸体上还有些线索没有弄清楚,需要去找许婧婷再好好查一下,而且现在高小强的头没有找到,卫勇的四肢也下落不明,女服务员的身份更是一个谜。 其实陶乐知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但他怕这个消息说出来李耀阳会承受不住。 冯卿失踪的时间也在腊月,而且她也是东林小筑的服务员,会不会当年的那个女服务员就是冯卿呢?想了想,他决定还是让两个人再去东林小筑问一问,看看那些老员工还有没有人能记得当年的事情。 “其他的呢?” “其他的真没有了。”陈菊英耷拉着脸,瘪着嘴巴,眼神里透露着稍有的诚恳和紧张。 方正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来。 “哦对了,还有一点。”陈菊英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我们那个面粉厂闹鬼的事情,好像就是在2009年过年前后发生的,之后就经常有人看到那个地方有光,还有人说见过鬼。” 又是面粉厂闹鬼,陶乐知的眉头皱得很紧,面粉厂一定有大问题,十有八九跟郑国忠说的一样,面粉厂的“鬼”藏在地下。 可是总不能让人直接把面粉厂给挖了吧。 审讯还在继续,很多问题杜小鹿来回问了很多遍,再加上一旁的方正时不时大嗓门来一下,陈菊英脑袋越来越乱,早就没了一开始打算撒泼死扛到底的硬气,她现在只想早点离开,生怕自己交代得不清楚,回头给安个什么从犯的罪名,被判个十年八年的。 那才是最难受的。 “你仔细想想,真的没了?” 杜小鹿又问了一遍,陈菊英眼瞅着都快要哭出来,就差当场求饶了,脑子里仔细搜刮了一遍,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对了,那天晚上有个砂石厂干活的人回来跟我说,他那天晚上听到柳泉河“噗通”一声很响,像是一块大石头,桥上好像有一辆车开走了,但是天色太暗,他只看到桥面上亮起来的车灯,其他的都没看清楚。” 审讯记录的最后一段,记录的就是这条信息,更具体的时间陈菊英确实记不太清楚了,但口供上的很多信息都能和案发的情况对上了。 “好了。” “我可以走了么?”陈菊英的有些激动。 方正和杜小鹿没有回答,在他们离开之后,经侦的一名警察拿着资料走了进来:“陈菊英是吧,我是市经侦支队的,现在需要你配合了解一些情况。” 陈菊英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 「求票,求评论,义父们!」 第二十六章 冯姐 东林小筑那边有了新的进展,东林小筑有一个领班吴姐干的时间比较长,卫勇第一次来东林小筑的时候,就是她负责接待。 “卫老板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也是我们的老会员,09年那会我还是服务员,在三小组,当时我们组里几个人负责的人里面就有卫老板。” “除了你,另外几个人你还记得名字么?” “嗯……有一个叫赵茵,另一个名字记不大清了,我们叫她慧慧,还有一个比我们年龄稍微大一点的,我们都喊她冯姐。” “这几个人现在都还在东林小筑么?” “嗯……慧慧后回老家结婚之后就没来了,赵茵还在,负责服务礼仪的培训,冯姐……冯姐当年好像也是突然就走了,至于什么原因我们也不清楚。” “那个冯姐叫什么名字?” “记不得了。” “现在还能查到么?” “我试试吧,我们这边的系统更新过一次,之前的很多人员信息都不在了,重新录了一遍。” 吴姐说着,在电脑上查了查,很可惜,并没有关于那位“冯姐”的信息。 “哦对了,我们这里应该还有一些当年纸质档案的底单,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 东林小筑的档案室资料归纳得很整齐,要找到2009年的资料并不难,在那些档案里,他们找到了冯姐的名字:“冯雪莹。” 紧接着吴姐也找到了当年登记的外出名单,但很奇怪的是,2009年登记的外出名单中,并没有冯雪莹的名字。 这和市刑侦支队了解的情况并不一样。 “再看仔细一点吧。” 其中一名刑警说着,把登记记录又看了一遍,这才发现,似乎在09年的外出登记名单中,有一页被撕掉了,只是对方撕得很小心,几乎完全看不到痕迹。 回去之后,市局根据冯雪莹当年的资料,查到了她的老家,和冯卿一样,在东林市故县花集镇坪下村,当地辖区派出所登记的失踪人口中就有冯雪莹的名字。 但冯卿和冯雪莹在公安系统当中只算是老乡,好像没有更特殊的关系,不排除冯雪莹回来复仇的可能,但冯卿的失踪也在这段时间里头,如果说她和这起案子没有关系,怎么看时间都太巧合了。 另一边,郑国忠在殡仪馆,和许婧婷再次仔细检查了两具尸体。 “高小强尸体中检测出了致人昏迷的药物,卫勇的尸体当中也检测出了同类的药物残留。” 许婧婷看着尸体,仔细检查着伤口的痕迹,只是卫勇的尸体被鱼虾啃食过,还有蛆虫的破坏,很多痕迹实在难以辨别。 “能不能看出来,挖空卫勇内脏的人是专业的,还是纯粹的暴力行为。” “躯体内部腐烂的比较严重,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些地方切口比较平整,看上去应该是对人体组织有一些了解,至于是不是医生,现在很难确定了。” “谢谢。” 郑国忠说完,又盯着两具尸体看了好一会儿。 尸体能够呈现的线索已经挖掘得差不多了,时间过去太久,无论是案发现场还是作案留下的痕迹都被时间抹去了许多,剩下的只能抽丝剥茧。 分尸需要一个隐蔽的场所,高小强尸体的案发现场根据勘察,就是在发现尸体的那间屋子,如果高小强和卫勇遇害时间是同一天,那分尸的地点大概率就在同一个地方,都在高陶镇面粉厂。 但第一次摸排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发现其他有分尸痕迹的场所。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两天,刑侦队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洛良这个人找到了,正阳市公安局联系了当地警方,等他们到了,就会对洛良进行传唤。 另一方面,经侦在整理了对陈菊英的询问资料以后,也把藏匿走私货物的地点钉在了高陶镇面粉厂。 经侦的人找到了高小强负责的砂石厂,厂子看上去规模不算大,但根据他们的走货单,每隔一段时间,砂石厂就会多走一批货。 如果走私的货随着砂石船的运输流入市场,的确不引人注目。 现在距离被再次缩短,只要证明走私的货是通过面粉厂运到了砂石厂,再通过砂石厂流入市场,就可以把这条走私的链条下游一起连根拔起。 另一方面,洛良的审讯也在准备中,刑侦队已经有人赶去了洛良所在的城市。 唯一剩下的,就是冯雪莹这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2009年以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这个人的任何痕迹。 …… 陈仲信在办公室喝着茶,捧着笑脸正在打电话,听起来应该是在对接动员表彰大会的事情,电话挂了之后,他又给陈村路和瓦店巷的辖区发了通知,让他们最近勤快点,该扫的卫生扫仔细,别让人看了笑话。 这两个地方是出了名的红灯区,那些人藏得很深,目标又很分散,基本都是以个人为单位,组织者藏在幕后线上遥控,再加上这两个地方道路狭窄,还有“老鼠”盯梢,是块很难处理的牛皮癣。 尤其是那些民居和做生意的混在一起,查得频繁了搞不好还有人要投诉派出所扰民,实在是让他们头疼的厉害。 但陈仲信一句“特殊时期”,他们不得不抓紧时间巡逻。 发完任务,陈仲信坐在电脑前,熟悉地戳开本地论坛和一些媒体报道,高陶镇面粉厂的案子被很多充满噱头的标题炒起了热度,什么“废弃面粉厂惊现果体无头男尸”,“震惊,一个荒废多年的厂房竟然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闹鬼废弃厂房惊现尸体!“等等。 他看得头大,头顶地中海的海面隐隐有再次扩大的趋势,网监虽然在尽量拦截这类帖子,奈何凑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各种本地论坛和贴吧的讨论,产生了大量的转发。 他只能祈祷这个案子尽快结束,在表彰大会前不要再出现其他问题,这次省里把表彰大会放到正阳市来,做得好,提升的是正阳市公安队伍的形象。 但要是出了岔子,那影响的可就不仅仅是公安系统的形象,丢的是整个正阳市的脸。 第二十七章 地下通道 卫勇,高小强,冯雪莹,冯卿,一条无形的线将这四个人系在了一起,冯卿的银行卡再也没有任何消费记录,最近一次疑似露面,就是在那起追尾的事故当中。 但如果冯卿是凶手,高小强和卫勇已经死了这么久,她为什么还没有离开正阳市呢? 交警那边查到了追尾女司机的车牌号,但那辆车是一辆银色的奥迪,而那辆追尾的女司机开的是一辆红色别克,是套牌。 女司机的脸遮得实在太严实,没有办法进行人脸比对,陶乐知不死心,拿着当初拷贝的江陵西路移动营业厅监控录像,和交通大队给的监控画面反复看了很多遍,几乎确定那个女人就是冯卿。 交警大队找到了那辆套牌车,是在东平路的一个修理厂,陶乐知立刻带人杀了过去,老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挺着大肚子,看到几个一辆警车开过来,端着茶杯就坐到了门口,似乎想看热闹,周围几家商户的老板也都走了出来。 可是等到陶乐知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老板意识到情况不太妙,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你好,我们是市刑侦支队的,想来了解点情况。” “我这做的都是合法生意,绝对没有偷税漏税,警官,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老板脸上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屁股费力地从凳子上挪下来,站到了一边。 这辆红色的别克,车牌k5666,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老板脸色又是一僵,双手搓了搓,解释道:“这是一个姑娘卖给我的。” “手续看一下。” 陶乐知右手一伸,老板屁颠颠地走进屋子里拿出来一份合同,双手递了上去。 “合法,正规?” “绝对合法,绝对正规。” “放屁,这他妈是套牌的车!你怎么过的户!” 后面年轻警员这句话一说出来,老板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愣了好一会儿,从屋子里翻出这台车的资料,慌里慌张拿出来:“不是,这车过户的时候资料都是齐全的,肯定是哪儿出问题了。” 陶乐知看了看资料,基本都是齐全的,但毋庸置疑,这资料都是找人伪造的。 “这车还没去车管所过户吧。” “是,车子有点剐蹭,补完漆做个检测就准备去办过户了。” “多少钱收的?” 老板的眼神突然有点躲闪,像是初恋小姑娘的羞赧。 “嘿,嘿嘿。” “这车子牵扯到一起刑事案件,暂时先别动了,等查清楚了再说吧。” 说完,陶乐知挥了挥手,让老板打开锁,几个人进去仔细看了看,内饰应该还没有清洗,但他们没有采集到指纹,开车的人很谨慎,车上没有留下任何私人物品。 “车子过来之后有没有动过?” “没有,就补了漆,里面什么都没动!” 老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憋得脸色通红。 “有没有转账的信息?” “是……现金……” “靠!” 陶乐知暗骂了一句。 修理厂老板附带着做二手车的生意,但跟他说的合法正规八竿子打不着,这事儿就交给区里处理了,大鱼没摸到,结果抓了个搅屎的虾米,陶乐知现在一肚子火气。 陈思灵那边审讯的结果也大差不差,走私的货大概率就藏在高陶镇的面粉厂,也就是说掘地三尺这个事儿是势在必行了。 4月24号,一大早高陶镇高庄的人就看到几辆警车朝着高陶镇面粉厂开了过去,向来喜欢凑热闹的大妈们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信息传了出去,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外围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在帮忙维持秩序,但效果一般,顶多只能把他们拦在警戒线外,至于那些闻风而动的各路媒体早就架着长枪大炮把镜头怼了上来。 “大家没事儿就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都是乡里乡亲,民警拿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用大喇叭一遍遍喊着。 但就在大家穿好鞋套走进面粉厂的时候,郑国忠回头又看了一眼,人群中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混在人群中,正在拿着手机和一个小相机在拍着什么。 “喂,这里不能拍照。” 一个民警上去拦住了男子,男子点点头,转身就准备离开,郑国忠却比了个手势,两个混在群人中穿便装的刑警立刻意会到,在男人转身的时候悄悄靠了上去,随后直接把人摁在了地上。 “喂,你们干什么!” 男人吓了一跳,尝试着挣扎,但两个便装的刑警什么话也没有说,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陶乐知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郑国忠摆了摆手:“你们先进去找,看看有没有地下通道的入口,这个小子有问题。” 陶乐知点点头,带着人走进面粉厂,郑国忠走到那个夹克男人的面前,拿起他的相机翻了翻,里面是一些他们的照片,包括之前警方搜查面粉厂的照片。 看上去只是个凑热闹的人,可是那些照片跟网上散布谣言的个人媒体文章配图几乎一致。 “说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 “我就是来看热闹的,你们警察抓人也要讲证据吧!” “证据有的是,把人带回去,先扣着。” 两个人点点头,把人带回车上,熟练地把男人的手机和相机收起来,然后把男人身上的皮带鞋带解下来装到一起,再次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把男人带走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都有些发懵,好像在纳闷为什么看热闹也会看出问题。 面粉厂车间的面积很大,他们一点点敲击着地面,终于,半个小时之后,一个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找到了!” 其他人赶紧围了过去。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正常的加工台,但加工台的底部和一块厚厚的铁块焊接在了一起,周围有很明显的不规则弧形磨损的痕迹。 他们尝试沿着弧形磨损的痕迹费力地把加工台移开,一个黝黑的地下通道入口陡然出现在面前。 “下去。” 陶乐知眯着双眼,打开带过来的手电筒,其他人也一块走下了通道。 地下通道很深,陶乐知估摸着走下来应该至少在地下五六米的位置,这才走到楼梯的尽头。 他抬起头把视线放平,在手电筒散射的光线中,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其他人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在光线的照射下,一个巨大的地下仓库出现在众人眼前,空洞的仓库周围一片漆黑,很压抑,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吞噬了所有人。 「义父们,给个票吧!」 第二十八章 幕后推手 仓库看上去比较简陋,但地面有很多拖动的痕迹,像是不久前留下的。 “仔细搜。” 其他队员立刻散开,面粉厂的电路早就断了,这里没有灯,大家搜得很小心,陶乐知拿着手电筒慢慢走着,当光线扫过一张办公桌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 那张办公桌上面,赫然放着一个头颅。 他靠了过去,在光线之下,那颗头颅上明显的黄色头发,似乎在表明他的身份:高小强。 这边的发现很快引起了一阵骚动。 办公桌的桌面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高小强的头颅很完整。 只有眼眶一片漆黑。 除了那颗头颅,其他队员很快也在仓库中找到了一批尚未拆封的手机。 除了这些,仓库内暂时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不过高小强的眼睛被挖掉,又让陶乐知想起了几个月前金悦新城的那个案子,如果说是巧合,这些凶手的癖好未免也太相似了。 仓库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最后经侦带人过来把手机拉了回去,同时让区刑警队联系砂石厂那边调了最近半年的走货记录,如果这批货要出去,只能从砂石厂走,和最后一批被查到的货比起来,仓库里面的货明显少了很多,这说明接货的人已经开始在出手了,飞扬电子城那边也可以准备收网了。 收工之后已经到了傍晚,郑国忠和陶乐知先回了市局,那里还有一个人等着处理。 “喂,你们凭什么把我关起来,我就是看热闹的,看热闹也犯法么!”但是看到身高接近一米九,肌肉爆炸的一个警官走进来的时候,他明显怔了一下。 “妈的,吵什么吵!” 方正的声音一出来,夹克男子觉得自己像是头上改了个铁锅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震得脑仁都有些晕乎乎的。 这次不是杜小鹿负责审讯,是郑国忠亲自来。 网监那边反馈的信息是大量网友转发导致舆论持续上升,但2009年上网冲浪的人占比基数并不大,要想造成这么大转发,同时积累这么多素材,背后大概率是有推手的。 本来陈仲信还觉得这个事儿不好查,郑国忠猜测对方拍摄素材的时候一定会混在人群中,这才安排了便衣,没想到这就碰上了。 “说说吧,为什么要散布这些谣言帖子?” “你在说什么?污蔑我?” 夹克男子还在嘴硬,陈仲信打开他的手机,qq里面有几个群,从“水军1群”一直到“水军8群”,还有一些零散的消息,那些群里无一例外,都是各种链接,需要电脑才能打开,这些链接都是关于高陶镇面粉厂的内容,由群主和管理员转发到群里,再由群里的人转发出去。 之后陈仲信又打开男子的相机,在男子面前一张张翻着,手机里面和相机里面的照片都是高陶镇面粉厂的照片,除了警察办案的照片,还有很多面粉厂夜晚的照片,就是网上那些文章和讨论帖当中的照片。 “还嘴硬?”陈仲信神色冷峻。 看到这些东西,男子刚刚的嗓门降了下来,耷拉着头,和刚才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 “妈的,老实交代!” 方正的审讯永远是简单粗暴,但偏偏他浑身的肌肉和拔高的身材又确实具有威慑力,证据摆在面前,夹克男子也知道自己隐藏不了什么,紧绷的脸部肌肉在耸动了几下之后放松下来,发出低沉的声音:“我说,这是我自己建立的几个水军群,有一些浏览器和社群论坛需要访问量,我们就负责找有噱头的东西创造热点,然后通过水军群进行大量的转发,让用户进行访问。” 09年这个行业还属于很小众的灰色产业,而且这些人大多数都会使用网吧的ip地址进行发布,追踪起来十分困难。 “为什么做这些事?” “当然是赚钱。” 男子说到这里,语气莫名的有些得意,露出了一个白眼,像是在说“你们这些loser,爷玩的都是高端的,你们不懂”。但碰上郑国忠和方正的眼神之后,他一下子回过神来,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收起了自己的表情。 “那些网站和论坛依靠访问量吸引企业进行广告投放,我们我们能够带来的流量越多,他们赚的钱越多,我们拿到的钱自然就越多。” “就这些?” 郑国忠觉得不太对,如果只是为了网站引流,没必要盯着高陶镇面粉厂一个劲儿死磕,每天发生的热点事件太多,盯着媒体的稿件远比盯着他们更好。 “之前还写过什么?” “金悦新城那个案子,我们也炒过,但是警官,我要澄清一点,我们顶多是写点有噱头的文章,但是绝对没有造谣。” 方正眼睛一瞪,撸起袖子就要站起来:“我*你……” 金悦新城那个案子是方正审的第一个案子,他印象太深了。 只是话说到一半就被郑国忠拉住了,郑国忠脑子里快速捋了捋这件事情,男子说的话合情,这顶多算是引流,不算违法。 “跟着媒体的热度走,你们更轻松,为什么要冒险到案发现场去采集素材?” “嗨,这得说我脑子聪明呢,跟着媒体走,一手的热度都被媒体给占了,我们这些个人的博客啊,帖子啊看的人就少了,但是一手的素材不一样啊,媒体那边需要经过审稿才发布,我这边写完了就能发出去,走在信息的最前沿,这叫什么,这就叫超前的意识。” 男子那股得意的样子又露了出来。 郑国忠反复咀嚼着男子的口供,没有着急继续提问,听着方正在一旁反复的询问,夹克男子的回答基本一致,应该做不了假。 可是亲自到现场去搜集素材,而且专门制造刑事案件相关的热度,这是在走刀尖,如果一个不慎,就可能会踩到法律的红线,这玩意这么赚钱,值得冒这么大风险? 水军确实很赚钱,尤其是在那个时候,如果是在2009年那会儿拥有一个庞大的水军团队,能够创造的利润是不可想象的,那会大家还没有水军这个概念,网上冲浪的人基本都是有一定认知的群体或者是家庭条件不错的青少年,他们的消费水平不低,给他们的曝光是非常有价值的。 但就算是这样,这也太费时费力,从网上搜罗热点进行发散创作,在同样的时间里,能够创作更多内容,带来更多流量。 想来想去,郑国忠总觉得这个夹克男子的背后,还有一个幕后推手。 「义父们,求票求收藏!!」 第二十九章 偶遇 郑国忠调查了夹克男子的博客、贴吧和论坛的账户,发现他注册了很多账户,里面的内容大多数都是跟刑事案件相关的内容,有一些帖子的内容已经涉嫌引导舆论,最后男子被以扰乱公共治安让派出所拘了他十天。 “有没有审出来什么东西?” 在郑国忠的办公室里,陶乐知靠着沙发坐着,手里捧着一杯百香果的奶茶。 “我总觉得这个人背后还有东西,暂时没有挖出来。” 这些文章都是以个人的名义进行发布和转发,表面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网民行为,如果有其他合作,如果双方是现金交易,也很难查出什么。 陶乐知的脑子之前在队里和陈思明是并列的好用,但这个案子实在太诡异,查下来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他不知道再查下去还要牵扯到什么人,杀人,报复,走私,甚至还可能有贪污受贿的行为。 还有,高小强失踪的眼睛,卫勇失踪的四肢和内脏。 “你对金悦新城的案子有什么看法?” 郑国忠突然扯了个题外话,把陶乐知整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案子郑国忠来之前就已经结案了,他提这个干什么? 虽然觉得这个话题岔得有些远,但这是陶乐知心里的一个疙瘩,郑国忠让他又看到了一点希望。 他假装无意地扫了一眼郑国忠,神色缓了缓:“那个案子凶手已经抓到了,证据确凿,但就是有一个问题,尸体的眼球当时被挖掉了,这种刻意的行为,孙菁在口供当中并没有提到,只是当时情况特殊,要抓紧时间结案,就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除了这一点。” 郑国忠脱下外套挂在椅子上,站到了窗口:“你觉得案发现场在你们到达之前有几个人进去过?” “保洁,孙菁,围观的人我们都审了,没有人进过洗手间。” 郑国忠摸了摸口袋,里面的大鸡只剩下最后几根,他想了想,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牡丹,丢给陶乐知一支,然后抽出一支大鸡塞进嘴里点燃:“我来之前陈局就给我看了金悦新城案子的卷宗,我来市局报道之前特地去了一趟金悦新城,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陶乐知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卷宗里面说金悦新城的监控在案发当天坏掉了,我去的时候金悦新城的监控在正常工作,但奇怪的是,金悦新城的监控并没有维修记录。” “所以金悦新城的监控根本就没坏?” 陶乐知猛地坐了起来,嘴角紧绷,手里的奶茶差点洒出来,陈局把这个案子交给郑国忠,说明他对这个案子也有疑问,也许把郑国忠调过来,还有别的意思。 “确切地说,那天的监控是被人为关掉的。” “陈武?” “嗯。”郑国忠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陈武被判了十七年,他也许看上去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人,但犯过事儿的人,尤其是犯过重案的人,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他或许跟这个案子没有直接关系,但一定有别的人找过他做了这件事,孙菁没有提到陈旭这个名字,说明她和这个保安没有关系,那会是谁指示孙武关掉了监控,方便孙菁作案? 他猛地想到了一个人:刘一晓。 但两个人不是合谋,刘一晓为什么能精确地知道孙菁的动手时间,然后创造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巨大的谜团萦绕在陶乐知的心里,慢慢飘向了藏着冯平的角落。 那里堆积了太多的疑惑。 “这件事情急不来,背后的人很聪明,想挖出来现在比较困难。” 陶乐知没有说话,郑国忠算是给了他一些提示,意有所指,可是又抓不到具体的东西。 “我出去一趟。” 陶乐知说完,转身离开了郑国忠的办公室,去了金悦新城对面的“look咖啡馆。” 他想到了那天看到的穿着牛仔外套,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look咖啡馆一如既往地安静,客人并不多,老板就在吧台前保持了优雅的坐姿,像一个绅士。 “欢迎光临。” 看到陶乐知推门进来,老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他仔细看了看陶乐知,而后发出一个疑问的“嗯?”的音调。 “怎么了?”陶乐知有些诧异。 “我记得你,你上次来的时候坐在靠窗的位置,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调的咖啡,是风格不喜欢,还是别的原因?” 陶乐知有些诧异老板的记忆力,察觉到陶乐知略显惊讶的眼神,老板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只是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老客人,极少有像您这种……” 老板的话没有说下去,陶乐知已经想到了,极少有像他这种不喝咖啡的人。 “我怕苦。”陶乐知不好意的笑了笑。 “没关系,人生需要尝试。这样吧,今天来一杯哥伦比亚咖啡,这个味道淡一些。” 陶乐知点点头。 金悦新城的案子过去了两个多月,这里热闹的人群随着春日的临近也恢复了许多,掩盖了凶杀案带来的恐慌,只是偶尔在交谈的人中依然能看到惊诧或有些疑惑的表情。 有些影响,短期内是无法完全消除的。 陶乐知习惯性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静静等着老板的“特调”,咖啡店里弥漫着淡淡的焦糊的味道,陈思灵觉得这种味道很香,但他却总有种蒸馒头火候大了,馒头粘在锅上焦了的感觉。 “老板,老样子。” “刘老师,今天怎么有雅致来喝咖啡?” 老板的语调轻松了很多,听起来应该是位熟悉的客人。 “今天有点感冒就请了假休息,怕传染给学生,也算偷个小懒。” 说完,他十分配合地打了几个喷嚏,然后把鼻梁上有些歪的眼镜扶正:“今天的客人也不多。” “是啊,工作日,大家都在忙。” 两个人的对话很日常,陶乐知觉得客人的声音很熟悉,收回自己的视线,扭过头,就看到了他今天念叨了好几遍的那个人,孙菁的老公刘一晓。 “陶警官,好巧。” 刘一晓今天穿着一件浅棕色的衬衫,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和之前不同的是,今天他戴了一副银边框架的眼镜,看上去像一位谦谦君子。 蓦的,他又想起来刘一晓是春山中学的语文老师,他这副模样倒像是一个搞文学的人,像……嗯…… 陶乐知思忖了片刻,突然想起来一位现代诗人,徐志摩。 「义父们,你们的建议和评论,就是我前行的动力!!」 第三十章 红灯区 最近扫得厉害,陈村路和瓦店巷的车子明显少了很多,只不过附近居民的怨气更大了。 巡逻的良民民警走到陈村路的时候,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盆水出来,猛地一下子泼在地上,差点给这二位来了个透心凉。 “阿姨,看着点。” 其中一个稍显年轻的民警说道。 “哎呀,年纪大了,眼花。” 阿姨扭着腰走进屋里,然后很用力地“啪”的一下关上门。 在这里,你很难分清楚这种大妈到底是一般的住户,还是鸡头,又或者自己也做下火的生意。 别管人家身材年龄怎么样,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价格合适什么都好谈。 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大众的车子上,一个男人点起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车子驾驶位旁边已经丢了好几个烟蒂。 男人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信息:“宝贝,你这几天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车子上的广播依然是906,正在插播广告,但男人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他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个诱惑的身体,想要迫不及待地沉沦在那个女人的温柔乡里。 他是这里的常客,里头的姑娘见识过不少,论技术,有让他无力招架的,论身材,也有那种老远就能看见两只大灯露出一半摇摇晃晃的,可是这么多人里,只有他的“宝贝”最让他觉得心里刺挠。 现在是下午四点钟,按照过去,他会在晚上九点半左右过来,可是最近好几天他给自己的“宝贝”发消息,对方都没有回复,打电话过去也是关机,他心里总觉得想得发慌,今天下午休息,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一直等到了现在。 眼看着信息还是没有回应,男人抽完嘴里的烟,打开车门走下了车,朝着那间熟悉的房子走了过去。 他站在女人门口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门口有几个杂乱的脚印,看上去像是前几天下雨留下来的。他不甘心,又“砰砰砰”地连敲了好几下,这次隔壁的几个人坐不住了,有人裹着厚厚的棉袄,有人还穿着火辣的丝袜,在尚有冷意的风中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身材。 “干什么呢?” 一个大妈没好气地冲了一句,没过多久一个大爷提了提裤子走了出来,指着男人说道:“小伙子,你是不是吃炮仗了,敲门敲那么大声音!” 下午还不是生意红火的时候,大爷可能是想赶早结束回家吃晚饭,没想到就这样还被人打扰了。 “喂,你找这女人干嘛?” “干……” 男人说完这个字,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脸色微红地低下头,旁边那个穿着火辣丝袜的姑娘大方地笑着,有意无意地把裙摆往上又抬了抬:“干嘛,找我也是可以的。” 这一语双关的话周围的人都听懂了,开始哄笑起来。 “帅哥,你到我这里头来,我这也下火,价格好商量,你之前跟我玩过的。” 女人的话带着明显的挑逗,男人却仿佛没听见,死死地盯着眼前淡棕色的房门,脑子里满是那个穿着短旗袍高开叉的身形。 纯与欲的结合,那是陈村路除了她,任何一个女人都给不了的味道。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知道这扇门里的女人是干什么的,是她们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这几天查得厉害,大家都心惊胆战小心开门做生意,这个女人更彻底,干脆直接不开门,倒是让他们后半夜的时候多干了不少活儿。 “别敲了,乔乔几天没见她开门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大概是实在忍不了了,有一个穿着睡衣,看上去像是刚睡醒的女人打了个哈欠,披散着头发就走到了男人跟前,话音里充满了不耐烦,只是说到乔乔的时候话里有盖不住的嫉妒。 她想不通,为什么男人都好这一口,一天晚上好几个,再好的田也经不住一天耕那么多次吧。 但男人心里清楚,自己的宝贝好几天短信不回电话关机,就算是这几天严打,也不能让她的宝贝这么突然“消失”,这很不正常。 眼看着敲门没有反应,围观的人还在持续嘲讽,男人一时热血上头,抬起脚就往门上踹了过去。 “他干什么呢?” “不知道,急疯了吧。” “也不知道这娘们给这些男人都灌了什么黄汤,老娘哪儿比她差了,就非得上她屋里?” 这边的骚乱渐渐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大家都在看戏一般看着男人疯狂地踹着一扇门,周围的人都在讨论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男人做出如此疯狂的行径,随着男人踹门的动作,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也慢慢传了出来。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巡逻民警的注意,很快两个警察就赶了过来,想要制止男人的行为,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那扇门最终没有承受住男人疯狂的发泄,“啪”的一下拍在了门后的鞋柜上,然后侧翻下来,“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傍晚的阳光终于斜斜地撒进屋内,屋子里是一片凌乱的痕迹,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地面上有一大片暗红色的痕迹,是早就干涸的血,顺着血的痕迹看过去,是两条惨白色的腿。 这一幕把看热闹的众人吓傻了,男人也愣在了门前,双眼呆滞地盯着那双惨白的腿,嘴唇颤抖着,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恐惧。 两位民警挥了挥手,让看热闹的人先散了,然后走进屋子里,顺着那双脚看过去,片刻之后,就捂着嘴跑了出来,蹲在地上“哕”的一声,吐了。 尸体一丝不挂,双腿被分开,摆出一个“m”的形状。 对,只有两条腿,再往上就只能看到肚子和肚脐眼,肚脐眼以上的位置全都消失不见了。 残留下来的部分器官和肠子就如同被抛弃的垃圾一样从切口的部位滑落出来一些,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被切开的位置爬了很多虫子,他们试图往里钻,那里是他们产卵和孵化幼崽的温床。 不能描述的地方,插着一根木棍,看上去是意图非常明显的虐待。 窗户是关着的,门的封闭性也很好,把这股难闻的味道锁在了房间里,现在陡然散开,积蓄了好几天的臭味一股脑涌上来,属实让人难以承受。 「义父们,日常求票,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 第三十一章 连锁反应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市局的气氛比外面更加压抑,陈仲信的脸上看起来是少见的雷阵雨的前奏,殷小红坐在一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倒是想缓和下气氛,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他也不知道怎么让大家情绪先稳定下来了。 除了出任务的同事,刑侦支队所有人都被叫到了一起,送水的哥们扛着一桶水敲了敲门,像往常一样把一桶水拎到陈仲信的办公室里头,一推门发现里头站了一堆人,脸色都挺紧张。 “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送水的哥们把水放到门口,在陈仲信喷着火的眼睛里,把水放到门边,然后悄悄带上门,悄咪咪地走开了。 陈仲信五十多岁,这些年他的脾气都挺不错,口碑也很好,就连陈思灵和陶乐知这样的晚辈顶撞他,只要不触犯原则问题,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像这种把所有刑侦的人喊到一起亲自训话的情况那更是陶乐知入队以来破天荒的头一回。 他在自己办公室那点空位上来回踱着步子,身上的制服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上下摆动,好一会儿,他拿起听话筒,打了一个电话,很快电话那头接通了,听筒大概是年龄太大,有点漏风,虽然没有开免提,在滋啦啦的电流声中还是隐隐传来传来一个熟悉的中年男子声音,是凤霞区公安分局负责人。 “陈局,我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种事情影响很恶劣,但这真是个意外……” 陈仲信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听着那边的解释心里更烦躁。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动员表彰大会,省里的领导们非常关注正阳市的风吹草动,就等着正阳市给出的答卷,现在倒好,考试还没开始,就先判了个大大的负分儿。 陈仲信压低声音放慢语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每年的动员表彰大会都是在中来市,今年省里正式批复正阳市成立各县区的刑警大队,经侦和刑侦分家,市公安局组织这么大变动,连带着把今年的会也一起放到咱们这儿,我们俩都在公安系统里头干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这次动员表彰大会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我之前就发过通知,让分局和所有派出所加强巡逻的警力,千万别出事儿,尤其是陈村路和瓦店路,平时就算了,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有人看着,这样都能出事儿?老张,你这是非要让我们正阳市的公安系统把脸丢尽啊……” “陈局,这大半夜的谁也看不住,再说了,人死了也不是一两天了,说不定是您下通知之前就死了。” “哦,我下了通知你们就勤快,我要不下通知,那你们就什么也不管了?” “那我们的人也得休息啊,而且那边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一点风不漏……” 两个人说话有来有往,其实电话那边说的也是实话,警力总共就那么多,就算加紧巡逻,也防不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可是红灯区本来就应该是重点管辖的区域,现在命案就出在那里,多少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陈仲信的话越说嗓门越大,听得出来确实是生了很大的气,那边一边解释一边认错,唠了七八分钟,陈仲信的火大概是消了一些,他也知道现在给的任务确实压力大,但没办法。 “老张,这事儿不是我怪你,你知不知道这个案子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是,动员表彰大会很多领导看着,这事儿确实难看。”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现在进正阳市本地论坛看看。” 陈仲信说着,右手拿着电话听筒,左手在键盘上敲着,打开了正阳市生活论坛,然后把电脑屏幕转了过去:“你们也都看看,这件事情现在被炒成了什么样子。” 大家围成圈儿探着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消息,看着看着就傻眼儿了。 死者的尸体情况不知道被谁拍下来传了上去,虽然打了马赛克,却反而放大了图片的猎奇和可怕程度,昨天下午尸体刚刚发生的时候就有人手欠把这个消息发到了论坛上,引起了一堆吃瓜群众的猜测和臆想,毕竟那里是男人们非常感兴趣的地方。 在刑警大队的人抵达之前,尽管派出所的两个民警守住了房门,依然挡不住围观看客们的热情,举着手机肆无忌惮地拍着照片,许多人拍着拍着就吐了,吐完又继续捏着鼻子围观看热闹,甚至有人专程赶过来,把本就不宽的路彻底围了个水泄不通。 本来现在是敏感时期,网监那边一开始发现帖子不多,想着先把热度摁下去,就联系了论坛的管理员进行了删帖的操作,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被删帖的人纷纷开始猜测这件案子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于是发散思维,各抒己见,把两条腿丢失的部分开始进行无限延伸,创造了许多个故事版本。 这些故事中间穿插着很多最早发帖人的问询,证明自己的帖子被删除,搞得网民兴致越来越高,而媒体们嗅到这个热度更是一窝蜂赶了过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陈村路被堵得严严实实,连人走过去都费劲儿,罕见地出现了堵车的情况。 堵的还是电瓶车。 如果只是这个案子热度被炒起来就算了,可是不知道哪个肚子里藏坏水儿的,竟然把这起案子和之前的案子放在一起,说从一月份到现在,正阳市发生多起命案,话里的意思就是在质疑正阳市的治安管理问题。 另一个炒得比较热的话题,是正阳市刑警的破案速度,刑事案件破案的时间长短很难控制,如果距离案发时间比较久,或者凶手本身有反侦察的意识,加上那个时候很多条件限制,要破案找到线索的难度很大,破案的时间就会拉长。 可是有网民把卫勇和高小强的案子还有这起案子放在一起,质疑警方的办案能力,导致公众对正阳市的治安环境产生了恐慌,甚至不少人开始跟风抨击警方。 尽管市局已经出具了相关说明,公布了案件的侦破进度,依然没有办法打消公众的质疑。 「义父们,日常求票求评论!」 第三十二章 塔西佗陷阱 第三十二章:塔西佗陷阱 那些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照片配上网民的各种猜测和质疑,仅仅半天时间,已经在各大网站和论坛、博客等平台上炒得热火朝天。 陈局看着众人讶异和申请,在沉默的氛围中打开了一篇分析帖。 这是一篇接近一万字的帖子,分成了很多段,写帖子的人调理看上去分析得很清楚,见解也颇有见地,陶乐知在最前面,把鼠标移到自己手边,仔细看着帖子的内容。 上面的观点把金悦新城的案子、卫小勇的案子、高小强的案子还有这具只剩下半身的女尸案串到了一起,甚至还把市局经侦刑侦分家的事情也带了进去,要素很多。 但最后,他用几个质疑的问题结束了帖子。 看上去内容只是一个高知网民的个人分析,可是这接近一万字的内容里包含的素材和分析的观点绝不是一天半天时间能写出来的。 这样的帖子引起了很多人的点赞和评论,大家纷纷在底下发表自己的想法,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带节奏的评论,混在这些文字里,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漏掉。 电话一直没有挂,但听筒里只有微微的“滋啦拉”的噪音,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边才重新传出声音来,是分局张局的声音。 “陈局,这个确实是我们的责任,网监那边已经在删帖了,肯定能把这事儿控制住!” “别删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表态,告诉大家,我们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安全,然后尽快破案给大家一个交代,其他的事情暂时都别想了。” 说完,陈仲信重重地把听筒挂在电话机上,然后坐在椅子上挥挥手:“你们都先出去吧,这两个案子要在开会之前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要不然大家屁股恐怕都要挪窝。” 末了,他又说了一句:“国忠,小陶,你们两个留下来。” 等办公室再次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陈仲信看着郑国忠和陶乐知,喝了一口茶消了消自己的火气,再次指了指电脑:“你们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要不再好好审审祁枫?”陶乐知问道。 祁枫就是之前被拘起来的夹克男子。 “没用,就算引导舆论和他有关系,现在他也不可能指挥,背后还有其他人操纵,一般的舆情只要沟通好我们本地的媒体,网监那边及时监控,一般都不会炒的这么热,发酵的也不会这么快,背后推手的力量很强。” 郑国忠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这么多年,他接触过很多案子,甚至是闹到全国轰动的大案,可是这些事情第一是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第二是很具有争议性的,第三就是发酵周期很长。 正阳市本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按道理这些事情正常情况下媒体的速度不会这么快,可是现在正阳市不光是在本地有争议,甚至在省内都快“出名”了。 “现在卫勇的案子牵扯很多,洛良有意躲着警方,昨天那边才传过来消息,说已经找到人了,等手续办完就直接提过来审。” 要在一天的时间里制造这么大的影响,幕后的推手一定准备了很久,现在接连发生的案子给了他们发芽的机会。 “这个案子发生在陈村路,案发时间就在几天前,凤霞区刑警大队已经开始调查了,你们明天去一趟凤霞区公安分局,找张金海了解一下具体情况,这老小子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喜欢糊弄,小陶,你跟刑警队的人更熟悉,明天你自己分析下情况,如果有必要我给王金海打个电话,让你暂时留在那边协助办案。” “好。” 陶乐知点点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寻思最近的命案怎么都这么奇怪,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没有头,现在更好,上半身都直接没了。 也怪不得那些网民这么上头,连续发生几起这样的命案,人心惶惶是难免的,那些炒热度的人更有机可乘。 “幕后的人花费这么大的精力组织这场网络舆论战,究竟要干什么?就只是为了引流赚钱?” “塔西佗历史当中提到过一个故事,古罗马的一位皇帝死后,继承者下令杀死了一个造成叛乱的将领,并且下令杀死了另一个可能叛乱的将领,而这位将领在命令还没有下达的时候就被处决了,有一部分将领的拥护者认为这位将领并没有反叛的野心,就对这位新任皇帝产生了不满。” 郑国忠讲了突然讲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故事,把正在喝奶茶的陶乐知整得有点发懵,两条眉毛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这跟眼前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那位皇帝因为这件事成为了民众憎恶的对象,而一旦形成了这样的局面,皇帝的公信力就极大的下降,不管他做了好的事情或者不好的事情,都会引起人们的厌恶。” 陈仲信接着故事讲了下去:“你觉得幕后的推手是想让我们陷入塔西佗陷阱,降低我们的公信力?” “我只是觉得目前的情况有这种趋势,但究竟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人推动,目前不好判断。” 郑国忠的声音平缓沉稳。 陈仲信把电脑屏幕转过来,目光再次落在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情有些复杂,事情没了继续讨论的意义,他挥挥手让两个人离开了。 就在两个人转身的时候,郑国忠突然转过身,脸色严肃:“陈局,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陈局脸色沉重,生怕自己已经不堪重负的小心脏再受到什么打击。 “那个大鸡的烟,能不能再整点。” …… “滚!” 俩人麻利地走出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嘴上也没闲着,郑国忠还在吐槽,说不给就不给,还发那么大脾气,陶乐知接过话茬:“是啊,哎你说我们电脑是不是也该换换了,你看陈局这显示屏多好看,那么薄,我们这其他人都还拖着个大屁股,多影响美观。” “谁说不是呢?要不你去审批一下经费?” “算了,这事儿八成过不去。”陶乐知摇摇头,突然灵光一闪:“要不跟经侦那边商量下,把上次查的手机给我们处理?” “好主意,你去找陈思灵?”郑国忠揶揄着,两人唠得开心,没注意迎面走过来的人,话音刚落下来,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冷得让人瑟瑟发抖的女人的声音:“你们……把主意打到我们经侦这儿来了!” 「义父们,给个票吧!」 第三十三章 永远喜欢年轻的姑娘 俩人在陈思灵吃人的眼神中匆匆走了过去,后背渗出了冷汗。 张金海得到市局要派人过来的消息,一大早就让人泡好了茶在办公室等着,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不管案子办得怎么样,分局的形象分先要搞过去。 郑国忠金和陶乐知也给面子,早上七点半没提前通知就站到了分局门口,看着里面忙里忙慌打扫卫生的人,心里一阵唏嘘,这些人真勤快,比市局里头强多了。 两人穿着妥帖的制服,陶乐知瘦一些,郑国忠肩膀宽,看上去一窄一宽,是非常互补的组合。 俩人双脚跨进分局大门的时候,里头有人看到他们,放下手里的扫把,走过来露出一个和煦的笑脸:“您好,两位是……” “哦,市局的,麻烦跟张局说下,就说我们到了。” “额……” 问话的哥们一脸黑线,暗骂自己不长脑子,这俩看身上的衣服也知道是同一个体系里头的,脑子转一下也就能猜出身份了,其他人都装作没看见,就自己非要往上凑。 张局踩点的习惯所有人都知道,除非有要紧的事儿,要不然早一分钟上班对他来说都是奇迹。 但这下已经搭上了话,就算是脚指头把鞋抠破,脸上也不能露出尴尬,他再次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个,张局还没到,要不您二位先去办公室坐会儿?” “那不用,我们等着就行,你们忙。” 打扫卫生的都是分局的民警,张金海还算聪明,没敢让刑警大队的人一起上,要不然这会举报电话已经打到陶乐知手机上了。 “张局是个人才,其他人七点多就过来干活,自己倒一点不着急。” “要不人家是领导呢,你见过哪个领导真正下场做表率的,都是口头宣传,也就陈局以前喜欢冲在前头,现在还不是坐在办公室里遥控指挥。” 郑国忠“啧”了一声,陶乐知非常认同,狠狠地点了点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郑国忠再次瞅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七点五十九,张金海不急不缓地走进来,整理着自己的发型,虽然额前秃了一块,丝毫没影响他对自己外貌上的自信,只是这次他稀疏的头发刚捋了几下,余光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两个穿着制服的生脸儿。 “奇怪,今天没有新人报道啊?” 张金海皱了下眉头,想着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信息,合计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坏了,今天市局的人要过来。 他赶紧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人给他打报告,结果手机上静悄悄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昨晚发过来的。 “两位是郑队和陶队吧,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 陶乐知看着停在外面的小电驴,心里一阵嘀咕:凤霞区交通状况现在这么堪忧了?连电瓶车也堵? “张局,我们俩这次过来就是协助处理陈陈村路的案子,还是您指挥,这事儿上面盯得紧,咱们赶快处理掉大家都开心。” 郑国忠一句话拍了马屁,也催着张金海赶紧聊正事儿,门口的寒暄先放一放。 “是,那我们先去办公室,我让人把案情简单做个汇报。” 张金海心里头紧张,生怕自己被抓到什么小辫子,他虽然五十朝上了,还想再进步一把,争取退休前混点更好的待遇,他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要不然就卫生这一关都得扣不少分。 战战兢兢走到了办公室,原本放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摆回了原位或者靠墙放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负责汇报案情的小伙子姓刘,也是市局调过来的,认识陶乐知,一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陶乐知立马兴奋地上去打了个招呼:“陶队!” 张金海脸上一下子挂不住了,进办公室居然先给市刑侦支队的人打招呼,合着自己这个局长是个透明的? 他忍不住咳了一声,小伙子这才想起来,连忙跟张局打了个招呼。 陶乐知介绍了郑国忠的身份,大概是因为眼前这位抢了陶乐知的支队长,小伙子看着郑国忠的眼神不是很友好。 “小刘,你来介绍下案子的基本情况。” “是。发现尸体的地方是我们辖区的陈村路,最先发现尸体的是一名男子张某。” 小刘说着,在白板上贴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戴着黑边框眼镜,看上去挺斯文的男人。 斯文败类。 陶乐知心里打了个标签。 “死者的身份应该就是房间内的住户于乔,于乔是外地户口,三年前来的正阳市,做卖yin的生意,一开始跟着别人,在被警方打击过几次之后在陈村路这边租了个房子,她刚搬来这里不久。”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现场血迹已经干涸,法医初步鉴定死亡时间在四天以上,死者只有下半身,上半身在现场没有找到,而且也没有拖拽痕迹,应该是被人在现场分尸之后直接用某种**物带走了,不排除预谋杀人的可能。” 陶乐知做了个深呼吸,看着半具尸体的照片:“现场发现的线索都有哪些?” “尸体下半身发现了性刺激的痕迹,双腿表面有多处细小的擦伤,应该是死前被人拖拽的痕迹,膝盖有磕伤,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伤痕。” “尸体切痕呢?” 郑国忠摸出烟,捞出里头最后一根,熟练地点上,张金海立刻从抽屉里头拿出一包中华递过去,陶乐知接了过去,眼珠转了几圈:“张局,这就太客气了。” “嗨,我自己平时也舍不得抽这个,这还是上次发小二婚,随手礼里面放的。” 张金海生怕这一包烟就成了自己腐败的证据,连忙解释道。 张金海五十来岁,他发小也小不到哪里去,这二婚二地有点黄昏恋了,但是又一想,随手礼里头都能搁中华,人也不是缺钱的主儿,八成是重新娶了个年轻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的爱好是很专一的,不管多少岁,都喜欢年轻的姑娘。 “小刘,继续。” 张金海乐呵呵地看着陶乐知点上烟,心里就更踏实了,他别的不怕,就怕陈仲信是派人来抓他小辫子,让他提前退休,现在看着陶乐知自来熟的样子,显然不是带着肃清正风的任务来的。 「义父们,新更送上!」 第三十四章 一个人上还是三个人一起上? 小刘没管眼前几个人吞云吐雾,等他们聊完了,继续介绍:“现场插进尸体里头的棍子上有血迹,而且上面呈现点状溅射的形状,可能是作案工具,现场的脚印都已经拍照,尸体被分割的部位相对平整,不仅手法专业,工具应该也是专业的,不像是一般人。” 听着介绍,陶乐知眯起眼睛看着现场照片,然后随口问了一句:“张局,您看这案子凶手动机是什么?” “嗨,这还用说,于乔在我们辖区的派出所都快成‘名人’了,陈村路又是出了名的红灯区,尸体被侵犯过,而且有报复行为,一看就是嫖客下手。” “现场有没有找到死者手机?” “没有,不仅手机丢了,死者房间里抽屉和柜子也都被打开了,房间被翻得很乱,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 “蓄意杀人,报复心理,抢劫钱财……” “陶老弟,这肯定是熟人作案啊,只要把这段时间跟于乔接触过的男人查一查,一定能找到凶手的线索。” 张金海脑瓜子这会儿转得飞快,分析着案情,嘴上的称呼也开始拉近关系。 他现在不是着急破案,是想抓紧时间确定凶手的范围,眼瞅着不到一个月就要开表彰会,就算抓不到凶手,至少也得查到凶手的活动轨迹,才好给个交代,要是能抓到凶手万事大吉,抓不到凶手至少也得抓个说得过去的嫌疑人先关一阵子,严格审审,会开完了热度过去案子再慢慢查都行。 “踹门发现尸体的那个张某查了么?” 查了,是一家民营企业的小领导,也是陈村路和瓦店路的常客,平时开一辆黑色大众,就光最近一个月,附近的监控就拍到了四次他的车,人现在还在扣着,就嫖娼这一条就够拘他几天的。 “陈村路和瓦店路内部有没有监控?” 陈村路和瓦店路是城乡结合部,附近的民居很多都是红砖瓦房或者二层小楼,也有一些违建的建筑,里面的巷子很窄,房子高低错落,平时经过的人并不多,晚上才会稍微热闹些。 这里的夜生活结束的时间要比正阳市其他地方晚很多。 “没有,那边只有一些大路口才有。” 郑国忠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去现场看看吧。”郑国忠朝陶乐知使了个眼色,陶乐知立刻意会到,站起身来附和着:“对,先去看下现场的情况吧。” 现场还在封锁着,尸体已经被拉走了,现场留下的就是一些各种诱惑的衣服和小玩具,还有其他简单的生活用品,床上,柜子上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但这些地方都没有提取到指纹,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今天的天气更加阴沉,城乡结合部私拉的电线杂乱无章地穿过头顶,把天空分成了许多不规则的形状,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气氛就更压抑。 郑国忠打开灯,居然是粉红色的,暗沉暧昧的光线照在那些衣服上,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 他又把灯关掉,打开手机的灯光,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脚印。 “这些脚印像是下过雨之后鞋子上踩水留下的痕迹,排除掉案发当天进入这间房间的人,如果这些带着泥水轮廓的脚印是案发当天留下的,案发当天很可能在下雨。” 听到这里,陶乐知拿出手机查了下最近的天气预报,上一次下雨是3月21日。 “对了,脚印我们也查了,虽然看上去很乱,但是我们对比了,这些脚印是属于一个人的。” “一个人?” 郑国忠笑了笑,蹲下来,把手机的灯光凑得离脚印更近了些,之后又看了看其他的脚印:“这里至少是三个人的脚印。” “三个人?不可能!” 张金海心里一惊,要是三个人,这就是团伙作案,一个预谋杀人并且作案成功的犯罪团伙隐藏在他的辖区里头,现在还不知道流窜去了哪里,这个问题就大发了。 而且三个人一起上,是不是有点过于刺激了…… 他脑子里猛地闪过这个荒唐的想法,又赶紧把自己飘了十万八千里的脑子拉了回来:“那个郑队,是不是搞错了,我们鉴定过现场的脚印,尺码一致,边缘轮廓也一致,确定是同一个人的脚印啊……” “这里有两对脚印非常明显,说明这里有两个人站了一段时间没有挪动,脚印边缘有雨水滴落形成的灰尘的点状痕迹,几个人可能穿了雨衣;另外,三双鞋子虽然尺码轮廓一致,但前后轻重呈现的痕迹并不一样,有人鞋子不合脚;还有,有一双脚印左右后脚跟的轻重痕迹稍微有些差别,右脚略深,所以这个人左脚有点跛。” 郑国忠在办公室里头没怎么问话,这会儿一股脑像倒豆子一样把现场的情况分析了一遍,把张金海听得有些发愣,合计着他们这几天查出来的结论还是错的,凶手是三个人? “还有,现场没有留下指纹,但是留下了这些脚印,很可能是分尸之后时间不够充分,如果凶手侵犯过死者,死者下部有可能会留下凶手的毛发或者是其他人体组织。” 外面开始响起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下雨了。 “这起案子确实更像是一起蓄谋已久的熟人作案,死者做的是皮肉生意,让他在晚上开门的大概率是两种人,熟人,或者是提前预约的客人。” “还有一件事儿。”陶乐知右手插在口袋里,接过郑国忠的话茬:“如果凶手和死者发生过激烈的争斗,死者应该会大声求饶,附近的居民应该会有人听到于乔的声音,或者是这里打斗的声音。” “是,我们问了,可是他们都说这几天好像没听到过这里头传出来什么声音。” “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凶手在短时间内让死者失去了呼救和反抗的能力,对了,你们说于乔是不久之前搬到这里来的,房子是她自己租的?” “对,这里客人多。” 张金海说得很自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这个答案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些不妥当,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前额,似乎很满意自己这近乎反光的大脑门子。 密集的雨水砸在院子里,溅起一串串的水花,玻璃被敲得噼啪响,外面的声音慢慢就模糊了下来。 雨下得更大了。 「义父们,日常求票啦!」 第三十五章 乔妹子和朱哥 李耀阳难得休了一个星期的假,他原本想打个电话问问冯卿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但是陶乐知一句“局里最近忙”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他不知道,陶乐知也憋得慌,不敢跟他说冯卿很可能跟在查的命案有关系。 冯卿是他的精神寄托,要是让他知道他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可能是个杀人犯,还是个喜欢分尸的家伙,不知道这位白衣天使会不会彻底精神崩溃。 自从严政为转到他们医院开始,所有人几乎都在密切关注32号病房的动向,小护士们在茶水间的八卦也从那些娱乐明星短暂地转移到了这位身份神秘的病人身上。 “听说32号房的病人很快就要出院了。” “那么快,不是说都快要……”另一个小护士没敢发声音,用口型说了“死了”两个字。 “你还不知道咱们医院,专门创造奇迹,也不知道院长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个人聊得很投入,压根没注意身后放慢脚步偷偷溜过来听直播的李耀阳,直到声音从耳朵边传过来:“聊什么呢?” “就32号床。” 说完,两个小护士猛地反应过来,看着李耀阳笑眯眯的眼神,其中一个手一激灵,差点就当场让手里的杯具经历一场悲剧。 “小心点。” 看着两个人逃跑似的快速走出茶水间,李耀阳招呼了一声。 32号房的病人他记得很清楚,自从那位病人转进来之后,医院就一直在为他寻找合适的肝源,但是这位身价昂贵的人物居然还是个单身,而且没结过婚,更没有孩子,是真正的工作狂,大概他所追求的在事业上的成就感大于生活中其他的一切。 而其他的亲戚,恐怕是巴不得他早点和上帝见面,然后用最野蛮的方式分食他的财产,严政为对外只是声称要休息一段时间,甚至没有公开真实的病况。 正阳医院的肝源也很紧缺,但就在大概十天之前,欧阳副院长下了通知,要求准备严政为的手术,所有没上手术台的医生集体待命到凌晨两点多,等到供体送过来,顶着压力做完了这台手术。 万幸的是严政为其他器官功能相对正常,术后也没有出现明显的排斥反应。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目前严政为身体各项指标都恢复得还不错,这么看下去,再过二十来天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32号病房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窗户打开一半,风吹了进来。 “感觉身体怎么样?” 欧阳晓飞推开病房的门,这是手术之后严政为从重症病房转回普通病房的第一天,他拉开窗帘,今天的阳光很不错,但大概是这几天一直闷着,陡然被阳光晒到,严政为下意识用手遮住了眯起来的眼睛。 “还不错,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待在icu里头,我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可能要死了。” “你可不能出事,中来市这几年的快速发展,你是大功臣,要是在这折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欧阳晓飞这倒不是纯粹的拍马屁,严政为这几年为中来市贡献了不少税收,连带着把中来市的服装品牌市场做到了国际上,成为时尚之都,起到了很好的龙头代表,这才让中来市跻身一线城市。欧阳晓飞说着,靠着床背挪了挪,让自己勉强坐起来,他现在看上去脸上恢复血色,比之前好得太多。 “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欧阳晓飞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这个快六十岁的男人身上有种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亲和力。 窗外是几棵粗壮的香樟树,树下有一片草坪,有几个孩子在打闹,也有散步的老年人,笑声透过窗户传进来。 这是鲜活的生命力。 严政为听着这些声音,偶尔还有麻雀的叫声,他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心里感慨自己命大,这鬼门关的一遭走了回来,如果有机会见到肝源提供者或者他的家属,一定要好好感谢。 李耀阳站在32号房门前,看着欧阳晓飞走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李耀阳走进去,开始进行每天的常规问询,一般情况下这种活儿都是护士来做,但这位身份特殊,现场要有能最快处理突发情况的人。 “今天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伤口偶尔会疼,需要再来点止疼药,不过其他地方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总体感觉还不错。” “呼吸呢?” 严政为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顺畅。” “现在能不能下床,慢慢挪一下我看看。” 严政为尝试用手臂撑起身体,但第一下没起来,可能是躺得太久肌肉也没力气了,他又尝试了一下,这才慢慢地坐起来,然后两只脚慢慢挨到地上,李耀阳扶着他站了起来。 “李医生,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可以慢慢走走了。” 严政为松开李耀阳的搀扶,慢慢往前踏了两个小步。 “嗯,这几天每天可以下床走走,如果想下楼就按铃让护士陪你一起。” “好,谢谢了。” “不用客气。” 李耀阳看了看仪器,把严政为的身体状况做了记录,然后离开了,留下严政为一个人感受生命的美好与珍贵。 但在分局的陶乐知就没那么多时间感悟生命了。 他们找到了于乔的房东,第一时间把人带到了分局了解情况。 “我真不知道她是做这个的……” 房东是第二次来分局了,第一次被差点因为组织嫖娼卖淫被抓,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这会儿又故地重游了。 “这次找你来是想了解点新情况,这二位是市局来的。” 完犊子,市局的人都来了。 这房东心里叫苦不迭,那姑娘长那么漂亮,他压根没想过她是做这生意的,要早知道,说啥也不能租啊,现在好了,人出事儿了,自己三天两头被叫过来喝茶,这算什么事儿,搞得现在家里人看他眼神都怪怪的。 “别紧张,就是想问你,你的这位租客搬过来的时候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么?” “嗯……我想想,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最开始来租房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有点胖,好像不怎么爱说话,但人看上去挺斯文的,我以为他们是小两口,就没多想。” “房租多少?” “六百。” “真黑。”陶乐知低声骂了一句,凤霞区民居的房子正常能租到三四百就不错了,房东能租六百出去,十有八九心里明知道有人过来就是为了在这儿当黄色染料,故意提高了房租。 “那个男人叫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租房合同签的是于乔的名字……不过于乔喊他什么朱哥。” 「马上测试结束了,义父们,给点票吧!」 第三十六章 一百块都不给我 “朱哥?”郑国忠嘴里把这个称呼咀嚼了几遍,转而问道:“房租是怎么付的?” “都是给的现金,大多数时候都是于乔付,不过有两次是那个男人付的,对了,我还有他电话。” 房东说着,连忙翻出来那个“朱哥”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接通之后,对面传来是一个甜甜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房东傻眼了,这家伙要是也没了,他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这个“朱哥”有重大作案嫌疑,可是分局居然两天什么新的线索都没抓到,这让陶乐知和郑国忠实在是有些费解。 “对了,那个叫张作艾的男人也有作案嫌疑,案发当天他也去过死者的住处,他自己承认的!” 张金海有些费解,这看上去老实胆小的房东自己人审的时候就光摇头,说不知道没见过,怎么到了陶乐知这儿就跟倒豆子一样把什么话都交代了,整得自己像个单纯的孩子。 他再次摸了摸自己帅气的额前秃头,感受到自己独一无二的帅气和聪明的绝顶,又觉得挽回了一些自信。 “关于于乔的其他信息你还有了解么?” “没有了。” “谢谢您配合工作。”陶乐知和郑国忠站起来送房东出去,看着房东一步三回头,越走越快的样子,差点跌了个大跟头。 估计这种情况再多来几次,这老头就要得ptsd了。 “查查这个所谓的朱哥,他跟于乔应该有经济上的往来,张局,麻烦您给批个手续,我们去一趟银行,查查于乔的银行卡记录。” “行,陶老弟,你们有什么要求直接找我。” 有了这二位,张金海感觉破案的速度一下子快了很多,他倒是没什么嫉妒,案子早一天破了,他的压力就早一天卸掉,这才是正经事儿。 “对了,那个张作艾你们再审审,我觉得他也有问题。” “知道了。” 陶乐知的声音在走廊里越来越远。 倒不是张金海要抓着张作艾不放,只不过一来张作艾确实有点问题,二来,就算这两位过来把案子破了,他凤霞区分局也不能真的什么都没干吧,要是这二位回去在陈仲信耳朵旁边说点悄悄话,唠唠家常,自己脸上挂不住。 总不能说自己这就抓了一个人,还是个嫖客,跟命案八竿子打不着。 出了分局的大门,俩人没急着去银行,靠着外面的墙冒起了烟。 “你觉得这案子难不难?”郑国忠眯着眼睛,右手插在口袋里。 “我觉得应该没啥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张金海,就算凶手从他眼前走过去,他也不见得能逮住。” 陶乐知的话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这个额前秃顶的老头办事情实在是有点不靠谱。 “你说我们俩来的任务是什么?” “赶紧把案子办了呗。” “我觉得啊,张局让我们俩过来还有个原因,他快退休了,现在不少人就盯着这个位置,张局眼睛瞅得也紧,也许他办案子不行,但就这么个人能混到一个分局局长的位置,你说他擅长什么?” 郑国忠的话猛地点醒了陶乐知,他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踩,又捡起来装到口袋里:“对啊,这老家伙攀关系有一手啊。” “所以,咱俩这次还有个任务,你跟刑警大队的人熟,让人盯紧点,多刨刨张金海的根子,要是这样的人混上了市局领导的位置,那底下的人就遭殃了。” 郑国忠的话意有所指,明显在讽刺昨天早上的“大扫除”,这明显是面子工程。 唠了一根烟的嗑,俩人决定分道扬镳,郑国忠带着小刘去银行查于乔的银行流水,陶乐知再去案发现场找找灵感。 下午两点多,这个点本身就不是陈村路的活动时间,再加上前段时间出了命案,大家更是讳莫如深,非必要不出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请去喝茶,做买卖的人也都暂停营业,这会儿要是还敢玩游龙戏水的活儿,那纯纯是往枪口上撞。 但陶乐知到陈村路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巷子里有两个大妈坐在门口嗑瓜子,唠着最近的八卦。 一个穿着花格子外套的大妈嘴里飞着唾沫星子:“要我说啊,就是那男的,我就说那声音不对,你非说那是人家在玩什么……什么虐待,还说那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哪有人喜欢这种东西,不过话说回来,那天雨下的确实有点大,什么声音都听不清楚了,谁知道那叫的声音是不是在床上发出来的。” “你管人家是不是在床上发出来的,你自己松了没什么感觉了,羡慕人家是吧。” 得,这真是困了就有人送枕头了。 陶乐知二话没说掏出电话就摇人过来,两个大妈瓜子磕了一半听到警车的声音,还四处望了望准备看热闹,就看着警察直直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这不能是来抓我们的吧。” …… 虽然陶乐知一再强调只是咨询点情况,两个大妈还是吓得直哆嗦,估计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那天……那天我们就是在一块打麻将,然后中间就听到旁边隐隐像是有女人叫的声音,不过你知道,我们这里这种声音太常见了,还有人专门喜欢虐待的,声音很惨,我们习惯了,再加上那天雨下得很大嘛,我们也没心思看热闹,其他的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穿着花格子衬衫的大妈逻辑性还不错,说的话条理清楚,另一个大妈兴许是觉得自己要说的也就是这些,拼命地点头,找到时机就会插进一句:“是是是,对对对”来显示自己对这些话的认可。 “大概是几点钟,您还记得么?” “应该是……哦,应该是快十点的时候,当时我听到声音就看了一下墙上的钟,晚上要回家休息嘛,我就说再打一圈回家。” “对对对。”另一位大妈继续附和,但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吓得发抖的身子突然坐正了一些,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不对,你最后一圈还少给我一百,你说的第二天给的,结果现在都没给。” “哎呀。我那不是忘了,等下回去就给你。” 俩人当着警察的面就这么争了起来。 眼看该问的也差不多了,陶乐知听着两个人吵架的声音。脑瓜子像是被人踹了一脚,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赶紧让人送两位大妈出去,那边郑国忠的电话正好打进来:“小陶,好消息,于乔的银行卡有一个频繁转账的记录,叫朱昆爽,应该就是那个朱哥,我们顺着这个账号查到了朱昆爽的个人信息,马上就去抓人。” “得嘞。那我在这等好消息了。” 「义父们,求票,拜谢!!」 第三十七章 永远,在一起 分局的人还是没放过张作艾这个人,那边出去找线索的时候,张金海想了想,又让人把张作艾提出来审了一遍。 张作艾原本打理妥帖的头发现在乱糟糟一团,眼神呆滞,看上去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我说张作艾,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是你没交代过的?”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张作艾痛苦地抱住了头,这事儿整得他单位里头的人都知道了,他好歹是个领导,丢了工作倒不至于,但让人知道他好这口儿,面子上挂不住。 以后回公司都得躲着人走。 “再好好想想?” 审讯的人也挺无奈的,张作艾的活动轨迹打从他们把人带回来开始就查了个底儿朝天,但人家确实跟死者没什么纠纷,张作艾本身收入也不错,纯粹就是有点好色,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干出这种事儿。 再说了,他车子几点开进去的,几点开出来的,路口监控清清楚楚,人家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的可能,车子里里外外都查了,要是那半拉身子是他的车拉走的,不会一点血迹都没有,分尸也需要时间,他车子从进去到出来的时间不够完成作案。 还有一点,尸检说分尸的人是专业手法专业工具,这小子既不是医生也没当过屠夫,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头动脑袋的人,干不了这种技术活儿。 审了两个小时,眼看着张作艾真的要崩溃了,审讯的人也快撑不住了,整理完口供就结束了问询。 那边郑国忠带着小刘一溜烟奔着朱昆爽家就去了。 本来以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个人线索的朱昆爽是个反侦察意识很强的人,郑国忠和小刘悄咪咪摸到了郑国忠家门口敲了敲门,做好了摸空的心里准备。 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破门?” 小刘向郑国忠发出了一个问询的眼神,得到肯定之后,他联系分局直接找了一个开锁公司过来。 开锁公司那边一开始不知道具体情况,市局只说是办案需要他们配合开个锁,确认是分局的意思之后,就直接派人带着工具过来了。 来开锁的师傅看上去四十来岁,穿个牛仔的外套,水洗发白的牛仔裤,叼着根烟,一边开锁一边闲扯:“两位警官,这次又是办什么案子?” “哦,一个杀人案。” 小刘心直口快,整的师傅忙活的手下意识停了下来。 “那这户儿是……” “凶手家。” 嘶。开锁的师傅倒吸了一口凉气,想着这活儿接早了,应该先问清楚情况,合着里头可能是个杀人犯,万一门一打开,杀人犯拎着刀冲出来,把自己捅个窟窿咋办? “那……凶手在家吗?” 他整了整自己的牛仔外套衣领掩饰自己的尴尬,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掸了掸烟灰。 “别紧张,凶手不一定在里面,我们只是要找些线索。” “那就好。” 师傅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这是常规的天地钩门锁,小区很多门锁都是这种,开起来倒也没费多大力气,师傅听着“咔哒”一声,门朝里动了一下,松了一条缝。 “行,开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师傅拎起工具箱就跑下了楼梯。 郑国忠打了个手势,小刘从腰里掏出一个电棍,俩人对了个眼神,数了“一二三”猛地推开了门。 开门之后,俩人傻眼了。 里头确实有个人,看样子就是朱昆爽,他穿着西装,没有理会闯进来的两个人,自顾自坐在地上抽着烟,屋里弥漫着明显的白雾,就连郑国忠这杆老烟枪都被熏得有点受不了。 屋子里除了浓烈的烟味儿,还混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剩饭馊掉了或者是肉臭掉了,桌子上是好几个没有刷的碗,还有吃剩的骨头随便丢在桌面和地上。 郑国忠上去就把人摁在地上戴上了手铐,小刘在一边大喊着:“不许动!警察!” 朱昆爽还没抽完的半支烟掉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嘴上挂着奇怪的笑容。 郑国忠这才发现,他西装的胸口上用别针别了一朵花,下面还有一个小条幅,写着“新郎”两个字。 从头到尾,朱昆爽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这让两个人有些诧异,一个杀人犯就这么坐在家里坐以待毙,不太正常。 郑国忠发现朱昆爽昂起头似乎在努力看着一个方向,他顺着朱昆爽的目光看过去,是冰箱的位置。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别抓我,再给我点时间,她说过要跟我在一起的,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谁也分不开……” 朱昆爽笑得更灿烂了。 “你给局里打电话,扣住他,我去看看冰箱里头是什么。” 小刘点点头,拿起电话跟分局汇报了情况,郑国忠起身朝着冰箱走了过去,冰箱上面贴了一个“囍”字,看上去很鲜亮,应该就是最近贴上去的,在这种环境里更显得扎眼。 他慢慢打开冰箱,最上层是一颗被红布包盖住的球型物体,红布下面露出黑色的发丝。 再往下,就是堆的满满的肉块。 他继续打开下面的冷冻层,里面塞的同样是肉块和内脏。 上层的肉已经有些发腐发臭了,那股难闻的味道就是从冰箱里溢出来的,现在打开门,那股沁人心脾的臭味扑面而来,丝毫没有准备的郑国忠只感觉一股酸爽的味道顺着自己的鼻腔和喉管直接冲到了胃里,开始疯狂翻涌。 饶是经历过这么多案发现场,这种近距离的猛烈冲击他依然没有办法接受。 就在他忍着胃里的搅动,伸手去掀开最上层那颗头颅上盖着的红布的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朱昆爽突然发出了大喊:“别动,那是我的新娘,你不能掀开她的盖头,她还没有完全跟我在一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用力扭动拷在背后的双手,想朝冰箱挪过去,但被小刘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很快他手腕处被磨出了血痕,本就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要凸出来,肥硕的身子在不停扭动,活脱脱像只成了精的蛆。 大概是因为白天,大家都在上班,这边的动静暂时没有引来围观,让郑国忠稍微松了一口气,要是这诡异的画面被爱凑热闹的人拍下来传到博客或者是本地论坛上,少不得又得多出几个故事版本。 “别动我的新娘,别动……于乔,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义父们,真心希望大家能给点建议和评论啊,拜谢!!」 第三十八章 成立专案组 分局的人来得很快,警车的声音也引来了大家的注意,幸好外围警员提前拉起了警戒线,这才没让人挤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况。 朱昆爽依旧在用力挣扎,尽管几个警员死死摁住他眼神死死的冰箱的位置。 红色盖头已经被郑国忠掀开,里面赫然就是于乔的头,嘴唇上有着暗红色,嘴唇周围也有不均匀的涂抹的红色,像是被一个不会化妆的人涂了口红。 只是在冰箱里的时间久了,头颅有些失去水分,皮肤略微干瘪了些,五官也略微变形,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法医在现场拍着照片,搜查结束之后肉块全部被打包,桌子和地上的那些骨头也已经确认是人的肋骨,一并被带了回去。 “哎呀,两位真是大功臣啊。” 抓捕过程异常顺利,张金海得到消息,早早就站在分局门口等着。 等到办案的人回来,张金海走到郑国忠面前热情地问候着,笑得满脸花儿。 现在凶手到案,死者剩下的躯体也找到了,就等着固定证据送审。 “等法医的结果吧,还有,我建议给朱昆爽做个精神鉴定。” “什么意思?他神经病?” 张金海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抓了个没办法判的? 郑国忠没心思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看能不能联系到于乔的家属,让人过来认领下……认领下尸体吧,如果没有其他状况,尽快火化了。” 一想起来朱昆爽家的那个画面,郑国忠就觉得胃里犯恶心。 什么叫永远在一起,什么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朱昆爽用实际行动把这句美好的形容变成了客观的事实。 他把于乔吃进了肚子里,成了自己的养分,真的是永远在一起,谁也分不开了。 这边的情况张金海回到办公室就给陈仲信打了电话,顺带拍了拍市局和这二位队长的马屁,话里话外就是市局的人破案能力果然够强,一天的时间就逮住了凶手。 郑国忠第二天一大早回了市局,说是有重要的事情,陶乐知决定在分局多留一天,他不是怕凶手出什么问题,是怕张金海这个混子别干出什么离谱的事儿。 朱昆爽的家里发现了他的离婚证,离婚时间是2月20日,就在过年之后不久。 法医把于乔的身体拼了一下,确认陈村路发现的半具尸体和朱昆爽家冰箱里的肉块属于同一个人,头颅左侧有一个明显的钝物击打的伤痕,和陈村路现场发现的木棍上面的血迹吻合。 只是身体缺少了一些肉块和脏器。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被吃掉了。 “你跟于乔什么关系?” “于乔……于乔是我老婆啊……你们把我老婆藏哪里去了,还给我!” 一提到于乔,审讯室里的朱昆爽又激动起来,双手用力地锤着桌子,浑身像是爬了跳蚤一样在不停扭动。 “安静!” 小刘做了几个深呼吸,默念了好几遍“不生气,不生气。”这才平静了一点,转而问其他问题:“3月21号晚上,你是不是去了于乔家里?” “3月21号?”朱昆爽眼神中露出迷茫的神色,他似乎陷入了回忆,就像是宕机的电脑,一直卡着,没有下文。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于乔家里?” “于乔……于乔是我老婆啊,你们把我老婆藏到哪里去了,快还给我!” 说完,朱坤爽又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他看着天花板:“老婆,你在哪儿,我饿了……” “和你一起的那两个人,他们是谁?” 陶乐知换了个话题,想要得到些新的口供,可是朱昆爽就像是一台机器,于乔就是开机按钮,一旦问了其他问题,他就变得沉默寡言。 朱昆爽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审讯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只能先送到医院做精神鉴定。 没人能判断他究竟是真的疯了还是装出来的,但郑国忠心里清楚,这个人极度危险,不管他精神有没有问题,他一定是个心理变态,才能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种人不能再回到社会上,如果没有办法送进监狱,也要让他待在一个永远不能出来的地方。 案子到这儿基本就接近尾声了,只是郑国忠曾经说案发现场一共有三个人出现,朱昆爽到案了,另外两个人却没有任何线索,如果从头到尾动手的就只有朱昆爽一个人,那另外两个人出现的意义是什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又是一个奇怪的尾巴。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陶乐知就等着朱昆爽的精神鉴定证出来,现场和朱昆爽家发现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朱昆爽就是凶手,就看是上法院还是精神病院。 他现在迫切地想回到市局,因为这里居然连奶茶都没有,只有速溶咖啡和茶叶,这让他这个向来怕苦的人实在受不了;另一方面,他心里始终挂着高小强和卫勇的案子,洛良不知道有没有到案,冯雪莹和冯卿还没有找到,飞扬电子城那边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唯一查到的就是卫勇在高陶镇的砂石厂在3月份的时候还走过货,有一批手机现在肯定已经运出去了,就看什么时候出手。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陶乐知听到手机铃声,从兜里逃出来看了一眼,是郑国忠打来的。 “郑队,市局那边有什么吩咐?” “还能有什么吩咐,案子办完赶紧回来,我探了探陈局的口风,跟我判断的差不多,你在那边让小刘多盯着,抓抓张金海的小辫子,争取在陈局退休之前多攥点他的把柄,万一到时候他想进市局,就匿名给个投诉,嘿嘿。” 隔着手机,陶乐知都能感觉到那边的一肚子坏水儿,郑国忠看上去是个国字脸,一本正经,但只有跟他熟悉了才知道,这就是一个满肚子坏水儿的主,一点也没有不惑之年该有的正经和稳重。 “得嘞,你专门打这个电话过来,不只是为了这个事儿吧。”陶乐知露出一个“我已经猜到了”的表情。 “那当然。”郑国忠换了一个正经的音调:“卫勇和高小强的案子,洛良已经到市局了,现在还在审,但是审出来的东西有点复杂,所以市局做了个决定。” “什么决定?”陶乐知一下子来了精神。 “等你回来,我们开个会,把走私案还有卫勇、高小强的命案并案处理,成立专案组调查。” 「义父们,日常求票啊!」 第三十九章 审讯洛良 朱昆爽的精神鉴定需要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就羁押在凤霞区分局,陶乐知接到电话之后交代了小刘盯一盯张金海的把柄,顺带翻翻旧账一起攒着,马不停蹄就赶回了市局。 不过是两天的时间,等再回到市局的时候,陶乐知明显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所有人走路的速度加快了很多,像是被拧上了发条。 他直接走到陈仲信的办公室里,郑国忠还有陈思灵也在。 “提级处理了?” 陶乐知打了个趣儿,发现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之后才收起了自己吊儿郎当的样子,尤其是郑国忠,眉头简直拧成了麻花儿。 “这都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 “有人把舆情的材料提交到了省厅,省里领导很生气,这种规模的舆情近些年省里是头一回出现,没想到往年开会都在中来市,好不容易今年放到我们市里,一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省厅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半个月之内把案子结了,要么这个案子我们不要办了,直接移交给省厅。” 说完,陈仲信看了一眼郑国忠,他费尽心思把郑国忠要过来,原本是想着这个痕迹鉴定天才过来能带着市刑侦支队往更好的方面走,可是谁能想到他才来了几个月,正阳市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省厅那边怕这件事对郑国忠影响不好,话里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案子交给省厅,郑国忠也调回省厅去,省得他在正阳市这个大染缸里头被涂花了。 “这么严重?” 陶乐知后知后觉,这才明白为什么郑国忠专门打电话过来。 火烧后院,再不回来就只能等着挨批斗了。 “现在我们要成立305柳泉河命案专案组,郑国忠牵头,你跟陈思灵配合,需要批准的申请直接提交给我,洛良的审讯口供等下给你们,应该有些帮助,另外飞扬电子城那边的线人也发现了动静,目前我们正在跟踪,这笔交易金额不小,应该会通过银行转账,现金太麻烦,同样需要去银行预约取款,目标更明显。” 陈思灵面无表情,只是在陈局说话的时候微微点头。 …… “你说当时是因为土地性质纠纷,导致面粉厂关了?” “是,当时面粉厂缺钱,结果因为土地性质的问题二期建设一直没办法开展,就连现在的场地也要被拆掉,可是当时合同白纸黑字签得清清楚楚,我地皮租金给了,厂房也盖了,就等着生产交付,肯定不能拆啊,但是这个问题不解决,他们就不给我生产,还把电给断了,就一直拖下去了。” 洛良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双手绞在一起,眼睛滴溜溜地转,像个害羞的大姑娘。 “那后面红枫集团是怎么联系上你们的?” 杜小鹿的声音沉稳平静,方正怒目圆睁,在一旁做记录,时不时瞪一下洛良,把他吓得不轻。 “2009年那会高陶镇要拆迁,就有很多大老板来我们这儿考察,红枫集团也是来考察的,应该是……我记得差不多七八月份,反正是夏天,红枫集团一个负责人就找我,说他们看上了这块地,就跟我签了合同。” “妈的,放屁,这地有问题他们能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需要甩掉这个包袱,有人愿意接手我巴不得赶快签合同,哪儿还顾得上那么多。” “你地是多少钱租的?” “嗨,我合同都给你们看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洛良,我再跟你说一遍,老实交代,从轻处理。” “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一开始我跟高陶镇签的合同,他们说可以在地面上盖厂房,所以我才交了租金,可是后来又说那是块耕地,只能种粮食,配套的建筑用地就几百个平方,顶多就是盖两个铁皮车间,根本达不到建厂标准,镇里不愿意给赔偿,又不愿意让我的工厂正常生产,就这么回事儿。” “可是面粉厂不是经营不善倒闭的么?” “嗨,那是对外面这么说。” “所以你同意了?”杜小鹿没有管洛良躲闪的眼睛,翻了一页材料:“你2008年实际交易的租金是400一亩,当时高陶镇一般耕地的租赁价格也就是300多块钱一亩,如果是工业用地,一亩地的租金起码也要几千块钱,而且租赁合同上标注的土地位置和实际使用面积和实际情况完全不一样,洛良,你还说这里面没有问题,如果涉及合同诈骗,这就不是拘留几天的问题,是要上法庭的,洛良,你好好想想。” “不是,那政府都同意了,要不然我怎么能在上面盖厂子呢?”洛良有些着急,话刚说完,他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违规操作。” “是。” “很好,那下一个问题,你们的交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洛良低下头,偷偷看了一眼杜小鹿,又碰上方正那双要吃人的眼睛,在这里头熬了太久,他终于松了口:“其实就是因为拆迁的事情,2007年我说要扩张面粉厂,当时镇子上的工厂很少,如果我的新厂房落地,能创造不少税收,也能让当地一些人进来打工,算是个好事儿,但镇子上一是短时间内不好协调整块的工业用地,第二个按照常规的工业用地租赁,我的成本太高,所以我就给镇长送了点东西,吃了几顿饭,最后镇长答应帮我协调一块没人耕种的地,答应我在上面建新厂。” “后来呢?” “我们合同是08年签的,新厂房一期落地之后没多久,大概就是09年上半年,高陶镇就在传要拆迁的消息,一旦拆迁,我这个工厂会有一大笔拆迁费,镇长当时跟我谈,要么工厂拆迁之后拿出来一半给他,要不然这块地的合同作废,上面的建筑折价计算,他再帮我协调一块地出来,这明摆着就是打我拆迁款的主意,我肯定不同意啊。” 说到这里,洛良叹了一口气。 “那官司是怎么回事?” “嗨,后来突然就有人举报,说我这个厂房是改变土地性质,违规建设,要求我立刻停止施工,并且拆除违规的建筑,我怎么可能同意,结果镇里就把我给告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因为拆迁产生的纠纷,违规操作的事情你们心里都清楚,是这样吧。” “嗨,差不多。” “妈的,那你跟红枫集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水千山总是情,义父投票行不行!!」 第四十章 面粉厂的恩怨情仇 “这真的是个巧合啊。” 一提到这个话题,洛良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我记得也就是零九年……七八月份的时候,红枫集团的人找我,说他们准备在高陶镇做建设开发,看上了面粉厂的那块地。” “妈的,等等!” 方正突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高陶镇要拆迁,不管红枫集团买不买面粉厂,只要签订投资计划,都能在高陶镇拿到建设用地,而且他们明知道要拆迁,来考察之后还专门买这个有问题的面粉厂,怎么看都不合理,你还在撒谎,再说了,面粉厂一旦拆迁就是一笔巨款,你跟镇里闹了这么久都没有解决方案,会这么轻易就把面粉厂卖给红枫贸易集团!” 察觉到前后话里的矛盾,洛良有些慌了,他原本说话声音就不大,这会儿支支吾吾,听起来像是个苍蝇在“嗡嗡嗡”。 “还有,红枫贸易集团买下面粉厂的价格远远高于正常的市场交易价格,但这笔钱如果和拆迁款比起来又差了一些;洛良,你很会赚钱,但是这会儿我们不是在谈生意,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不是,时间太长了,我真记不清楚了……” “很好,那我问你,你卖掉面粉厂是在拆迁计划暂停之前,还是暂停之后?” “这……”洛良的声音有些迟疑,但眼神里短暂的恐惧还是被捕捉到了。 “说吧,卫勇到底跟你谈了什么条件?” “妈的,他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其实关于双方交易面粉厂的价格到底是多少杜小鹿并不知道,市局暂时也没有查到,和洛良交易的人是不是卫勇他们也不清楚,她只是想诈一诈洛良,万没想到这一诈把洛良心态直接诈崩了。 “卫勇没有直接出面,是高小强跟我联系的。” “高小强?” 杜小鹿有些惊讶,按照他们掌握的资料,那个时候的高小强和卫勇认识不过几个月,顶多算个小跟班,卫勇居然让他负责跟面粉厂的交易,这里头一定有鬼。 她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说说你们交易的内容。” “那天晚上高小强找到我,说虽然高陶镇的拆迁计划暂停了,但是红枫集团还是想在这里做生意,想花20万把面粉厂买下来,当时如果拆迁赔偿差不多有一百万,我没同意,结果高小强就带了几个人把我打了一顿,逼着我签了合同。” “后面呢?” “后面?高小强带着钱过来的,一袋子现金,他让我拿着钱爱去哪去哪,跟政府的纠纷他们来解决,我连夜就走了,哪还有什么后面的事儿。” “但是那个面粉厂现在没有拆也没有运营,甚至没有通电,他们花了几十万就为了给你擦屁股?” 眼看漏洞越来越大,洛良的脸皮抖得也越来越厉害,似乎在做很激烈的思想抗争。 “警官,我只知道他们要在高陶镇做生意,但是要做什么,为什么买面粉厂,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卫勇在高陶镇的时候曾经带过一个女人,后来高小强跟我交易的那天晚上,卫勇也带了那个女人,但是第二天他们离开高陶镇的时候,我好像没看到那个女人跟他们一起回去。” “妈的,你不是说你连夜走了,怎么又看到他们离开高陶镇了?” 方正的粗嗓门又一次震得洛良耳膜凸凸直跳,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嗨,时间太长,我记错了,第二天早上我送他们走的。” “那个女人没有离开高陶镇?” 杜小鹿又一次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是,那个女人很漂亮,而且很有气质,像个模特,所以我印象很深。”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警方?” “面粉厂的交易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再加上高小强的威胁,我不光是在躲警察,也是在躲着红枫集贸易团。” 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冯雪莹,杜小鹿打开门走了出去,把这个消息同步给了陶乐知。 陶乐知得到这个线索立刻赶去了冯雪莹的老家,他隐隐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挖出来的。 整个案子在省厅的压力下终于开始继续缓慢转动。 洛良的审讯暂时告一段落,高陶镇镇长贪污受贿的线索提交给了纪委,到案之后他很快交代了当年违规审批用地的事情,也承认了贪污受贿的行为,而在审问面粉厂从洛良手中交易给红枫集团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也承认收了卫勇的钱。 高陶镇拆迁计划搁浅之后,卫勇给了他二十万,让他把关于面粉厂的诉讼撤销,因为本身就是镇上的纠纷,这件事情在当地法院并没有引起很大的反响,再加上有政府的因素,案子就悄悄撤了。 可以说红枫集团的走私,就是这位镇长给他们开了后门。 随着洛良的口供和高陶镇镇长的到案,面粉厂的往事终于渐渐拼凑得完整起来。 红枫集团为了避人耳目,在面粉厂地下建立了一个仓库,在后续的调查中,他们发现了一个更让人震惊的事情,面粉厂地下除了那个昏暗的仓库,居然还有一条暗道是通往砂石厂的,走私的手机压根没有通过地上,这也就是为什么高陶镇的居民会感觉到异常,但路面上并没有看到运输的车辆。 那是因为他们在地下进行“秘密”的工作。 至此,红枫集团在高陶镇的这条走私链条终于查清楚,陈思灵拿着手续直接带人杀到了红枫贸易集团总部,带走了所有的高管,尤其是和卫勇关系密切的,全部到市局分开审讯,对红枫贸易集团的财务也进行了严格的审查,结果一审才发现,红枫集团每年有几千万的账目被分开做进了集团的几家子公司里,而这些营收又以分红的形式进入了卫勇的账户。 那些营收名目不同,看上去都比较正常,但警方仔细查下去,发现这些营收全部都是通过相同的几家进行流转,这些公司没有实际经营,就是皮包公司。 而初始的汇款方,几乎全部来自飞扬电子城。 「义父们,求票啊!!!」 第四十一章 冯卿与冯雪莹 陈思灵雷厉风行,尽管在卫勇消失之后他们就销毁了很多证据,但交易是双方的,飞扬电子城那边保留了很多证据,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账目往来。 只是飞扬电子城的接头人也不知道最后一批货究竟是谁走进来的,因为价格压得很低,再加上他们不知道对方是通过什么渠道联系到他们的,心里也没底,最后决定同意了交易。 他们把钱汇到了一个叫“池林”的人卡上,陈思灵查了一下,这个叫池林就是一个普通工人,而且他工作的地方离正阳市隔着上千公里,这卡就是通过黑色渠道买过来的,没有任何意义。 池林的钱到账之后被迅速转进了很多人的账户,之后又被分批以取现的方式取走。 对方速度很快,等他们查到的时候所有银行的交易都已经完成,来不及拦截了,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洗钱团伙。 现在他们只能通过监控冯卿所有的银行账户,一旦有大额现金的进出账,会立刻被冻结,警方也能定位到银行卡交易的地点,对冯卿进行抓捕。 尽管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但就目前来看,他是卫勇和高小强案的重大嫌疑人。 陶乐知一路开着车,到了东林市故县花集镇坪下村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村里的夜晚还有着冷意,他走得匆忙,只穿了一件衬衫,车上也没有带外套,下了车哆嗦着敲了敲村子集市上派出所的大门。 外面的天很黑,值班民警一开始没认出来是陶乐知,隔着窗户问了一句:“谁啊?” 陶乐知跺了跺脚,哈哈手:“我……我陶乐知,正阳市公安局的。” 值班民警一听名字挺熟悉,又一想,可不就是之前来办案在这对付过一宿的正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么。 “陶队,这晚上怪冷的,你要过来怎么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值班民警赶紧把人带了进来领到值班室,给他倒了杯温水。 “事情着急,就忘了,今晚可能还要在这对付一宿。” “嗨,咱这条件虽然不好,但一个睡觉的地儿还能腾出来,喏,值班室这有个小床,您今晚先委屈下,明天我们再给你收拾个地儿,陶队你想对付多久都行,咱这派出所虽然地方没有市局大,但压力小啊,陶队你要是真喜欢咱这儿,打个申请过来,我估计咱所里你想要什么位置都行。” 值班民警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说话挺随意。 “谢谢。” 陶乐知拿过热水喝了两口,屋子里暖和些,一路开车的疲惫感这会儿一股脑涌了上来,他躺在值班室的小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派出所上班的时候,陶乐知被值班的小家伙叫醒了,他简单洗了个脸,就直接冲到了户籍办理点,户籍办理点是个新来的小姑娘,看到穿着制服一脸沧桑疲惫的陶乐知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还是保持着微笑,甜甜的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陶乐知掏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陶乐知,市局刑侦支队副队长,想咨询你们一个情况。” 小姑娘拿过证件仔细看了看,再递过去的时候,眼神里就多了认真和尊重。 “请说。” “你帮我查下你们坪下村的冯卿,看看她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 “稍等。” 小姑娘双手在电脑上查了查,过了几分钟,朝着陶乐知抱歉地笑了笑:“我们坪下村只有一个叫冯卿的女性,29岁,户口上她是家里的独生女。” “就是她,那冯雪莹呢?” “稍等。” 小姑娘双手又在键盘上飞速地戳了几下,她翻了翻,转过头来:“我们这里是有一个叫冯雪莹的女性,不过她在几年前就已经登记失踪了。而且……冯雪莹的父亲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她母亲在两年前也去世了。” “所以她没有家人了,是这个意思么?” “嗯。” 小姑娘再次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彰显着青春的活力。 “哦对了,冯雪莹和冯卿,她们两家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比如亲戚之类的?”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刚来,不过你可以去问问村民,他们应该比较清楚。” “谢谢。” 陶乐知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到院子里,有上次来见过的民警上班,看到院子里杵着的陶乐知,还很意外地打了个招呼:“这不是陶队么?怎么着,上次来过喜欢上咱们这儿了?我看看咱今年的招聘指标,要是还有位置一准二给你留一个。” 陶乐知笑了打了个招呼,他其实挺喜欢这儿的氛围,甭管什么职位,见了他都能开个玩笑,没有距离感,亲和度很高,只是这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你们所长在么?” “在办公室。” 陶乐知没耽搁,拖着一张没睡醒的脸就去了所长的办公室,坪下村派出所所长就是本地人,从一个年轻小干警干到了现在,要说这些年来村里有什么小道消息,他应该是很清楚的。 “徐所?在么?” 陶乐知礼貌地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略显沙哑但中气十足的声音:“谁啊?” “我,陶乐知,小陶。” 里面没回应,但很快门就被打开了,徐所一脸诧异地看着陶乐知:“我说陶队,你是不是喜欢我们这儿,你要是真想来,我提前打退休报告,这办公室直接给你。嘿嘿。” 看到徐所这幅样子,陶乐知终于明白为什么坪下村派出所的气氛总是这么轻松诙谐,合着顶头上司就是个喜欢打趣儿的。 “进来坐。” 陶乐知走到办公室,不好意思地说道:“麻烦你了徐所,这次来想问个事儿。” “你说。” “冯卿和冯雪莹之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嗯……你让我想想,冯卿就是你上次来问的那个姑娘对吧,我印象中冯卿和冯雪莹只是同村,但要说特殊的关系,好像真的没有,上次来我也说了,冯克桂在冯卿出生之后不久就摔断了腿,他就这一个女儿。” “我知道了。” 尽管上次就已经问过这件事,但这次得到一样的答案,他心里还是里有些失落,可是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关系,那冯卿就没有作案动机,现有的所有猜测就可能要推翻全部重来。 「义父们,求收藏求票!!!!」 第四十二章 凶手,帮凶 他不甘心,如果两个人没有特殊关系,冯卿失踪的时间和两起命案发生的时间一致,这也太巧合了。 他想了想,决定再去一趟冯卿家里,探探冯卿父母的口风。 到冯卿家的时候,冯卿的母亲正在门口的小院子里坐着发呆,看到陶乐知的出现,他一开始没认出来,又仔细看了看,这才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但很快又停住了,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是我女儿有消息了么?” 陶乐知摇了摇头:“这次过来……是想问问您另一个女儿的事情。” 陶乐知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强装镇定,当看到冯卿母亲脸上闪过的那丝惊慌的时候,他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他猜对了。 “警官,我们只有冯卿一个女儿,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外面是谁啊?” 冯卿父亲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大概是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声音。 “哦,是上次来的陶警官。” 冯卿母亲回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她低着头,一只手不自然地抓着外套的一角摩擦了几下,转过身就要走进屋子里。 “王霞女士,贩卖人口是犯罪,是要坐牢的!” 陶乐知的声音大了些,冯卿母亲的脚步猛地一顿,停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警官,进屋里坐坐吧。” 屋里的冯克桂咳嗽了几声,但没有再说话。 王霞走进屋子里搬了一个凳子,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陶乐知,陶乐知看了看,屋子里还是一样简陋,他们说冯卿之前给了他们一万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李耀阳又给了他们一千块钱,但现在看起来里好像并没有添置什么新物件。 “老冯,你说吧。” 冯克桂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这次一个人过来,就是想了解下冯卿和您另一个女儿的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这次我过来,是希望你们说一说当年的情况,老实交代。” “有什么好说的!” 冯卿父亲的声音有些急促。 “我早跟你说了,这种事情不能干,会遭报应,你看看,招娣(冯卿小名)出生没多久你腿就摔断了,别说要个儿子,你要什么都没有了……” 冯卿母亲说着声音里有了哭腔,她别过头去,一只手偷偷擦着眼泪。 “你现在怪我,当年你怎么不说,哭哭哭,就知道哭!” “那现在怎么办,警察都找上门了,还不说,难道真去坐牢么!” “坐什么牢,那是老子自己的女儿!” 陶乐知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越听越觉得心里愤怒,这些只言片语的争吵中透漏了一个信息,他们的确卖过自己的女儿! “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跟我到公安局,让我们的人审出来,第二,你们现在自己交代,如果情节不严重,加上自首情节,我可以给你们争取从轻从宽处理。”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冯卿的母亲坐在一边偷偷啜泣,冯卿的父亲嘴巴咬得很紧,好一会儿,一个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气氛:“把盆拿过来,我拉屎。” 是冯卿父亲的声音。 陶乐知听到这话,起身地离开了屋子,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了翻东西的动静,还有小声交流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冯卿的母亲从屋子里面走出来,陶乐知没有看她,但知道她应该有话要说。 “冯卿是我们第二个女儿,在她之前,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也是女儿,当时没取名儿。”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 “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派出所的人说那个孩子的养父母跟你们是同村的。” “是,是同村的,可是我们把孩子卖给他之后,他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这件事只有我们两家知道,对外只说是孩子流产了,没保住……” 卖! 陶乐知听到这个字,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子就又上来了。 1996年出生医学证明才正式开始使用,在那之前很多孩子都没有出生证,再加上计划生育的管控,很多家庭为了要一个男孩,生下来的女孩子都不登记出生,也不去办理户口,就是所谓的“黑户。” 那些年很多孩子就是因为这样,被拐卖到了另一个家庭之后才登记手续,连查都没办法查,一些落后的地方甚至会像冯卿的父母一样,直接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商品卖给别人。因为他们觉得女儿早晚都要嫁出去,养着要花钱,卖出去还能赚点钱。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户口本上给儿子留个位置。 “那户人家夫妻叫什么?” “男的叫冯祥意,女的记不大清了……” 陶乐知想起来早上在派出所电脑上看到的冯雪莹父亲的名字,就叫“冯祥意”,这就对上了。 “那是你们的亲女儿,你们就这么狠心?” 如果不是看着冯卿的父母现在实在可怜,他很怕自己忍不住会动手,自己想再见父母一面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奢望,可是有些人父母在世,却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商品,用利益来权衡他们存在的价值。 这不仅是无耻,更是荒唐。 “我当时也不想,可是那时候克桂想要个儿子,正好冯祥意夫妻俩一直没有孩子,克桂有天夜里就找到了他们,要了两千块钱,把孩子卖给了他们。” 两千块钱多么? 也许现在看起来并不多,可是八几年人均工资才几十块钱,两千块钱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要攒四五年。 “那他们带着孩子去了哪儿?” 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后来有人回来销掉了冯祥意的户口,我想着应该是我们的女儿,再后来就是前年,有人去派出所销掉了冯祥意老婆的户口。 “等等,你说前年有人回来销掉了冯祥意老婆的户口?” 陶乐知感觉脑袋猛地一震,冯雪莹四年前就消失了,而冯祥意的老婆是两年前去世的,冯雪莹已经死了,是谁办的销户手续? 那如果冯雪莹没有死呢? 是啊,他们一直认为冯雪莹早就死了,所以把目标放在了冯卿身上,可是如果冯雪莹没有死,这两起让尸体“赎罪”的凶杀案,精心策划的复仇,就有了近乎完美的动机。 而冯卿,极有可能是帮助冯雪莹完成这两起凶杀案的帮凶。 「义父们,求收藏求票!!」 第四十三章 越来越近的真相 飞扬电子城有很多摆着“收二手手机、收电话卡”牌子的人,他们分散在飞扬电子城的各个角落,一方面,他们的确做着二手手机的买卖生意,这种买卖不仅限于正常渠道,也是帮助销赃的点位。 比如偷来的手机。 再比如,走私来的大批手机。 他们是飞扬电子城走私货品交易的眼线,一般新的渠道找到他们,都是先由这些眼线经手试探,确认没有问题,再进行大批量交易的合作。 就在对红枫集团的审讯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闷葫芦王青山从飞扬电子城传来一个消息,他偷了红枫集团高管的一张高管的员工证,把上面照片换成了自己的,用红枫集团的名义走访了很多收售二手手机的摊位,摸到了曾经和红枫集团长期有交易的一个人。 他假装是代表集团查飞扬电子城那批货的动向,结果对方说和他交易的人是高小强! 可是高陶镇面粉厂里面的尸体,还有地下仓库的人头,都能够证明确认高小强早就死了,这个高小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陈思灵一头雾水。 幸好王青山动作很快,在他摸到这条线索之后,飞扬电子城才得到整个红枫集团的高管都被警方带走的消息,紧接着那些摆着牌子的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半个小时左右,就消失在了飞扬电子城的各个角落,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走私的部分基本上已经可以结案,海关那边他们只能申请他们协助调查,但需要处理谁,需要怎么处理,就不归他们管了。 陈思灵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陶乐知,在坪下村的陶乐知还在为新的线索而兴奋,听到最后一次交易的人是高小强,他又觉得自己犯迷糊了。 最后一笔交易前几天才发生,这个“高小强”是谁? 现在的线索像是一团缠在一起解不开的绳子,陶乐知越觉得离真相越来越近,却抓不到重点。 回到正阳市的时候,陶乐知油门踩得厉害,正准备拐进市局的大门,突然听到有人按了几下车喇叭。 他停下车,下意识扭过头看了看声音的方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是李耀阳的车。 他想了想,把车停进了院子里,然后出来走到了李耀阳车子附近,敲了敲车窗:“李神医,有什么事儿不能电话里说,都跑到市局门口来堵我了。” 陶乐知现在看上去整张脸就像是熬了个大夜,起了很多小疙瘩,眼袋都肿了起来,他的衬衫两天没换,上面皱皱巴巴,还散发着隐隐的汗味儿。 也难怪,他头天开长途大半夜到了坪下村,在派出所值班室对付一宿,上午问完消息又马不停蹄赶回来,一路上都没敢歇息,人可不就成这样了。 倒是李耀阳,脱了那身白大褂,穿着一件蓝色夹克,配上一条白色直筒的休闲裤,看上去倒是有点像一个纨绔子弟了,再加上这大奔一开,路过的人都得多看两眼。 “陶队,这几天干嘛呢,发信息不回,来市局堵你差点都没等到,我都准备走了,我早上八点来的,你看现在,都下午四点半了。” 李耀阳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精湛工艺的机械表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去了趟坪下村。” 陶乐知坐到副驾上,把靠背往下调了调躺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和冯卿有关系?” 李耀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现在还没找到人,等找到了再说吧。” 陶乐知闭上眼睛,能让他完全放下戒备心的人不多,李耀阳算一个,这段时间的精神高压,加上昨天今天的来回奔波,让他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就这么在李耀阳的车上打起了呼噜。 李耀阳苦笑着摇摇头,他在这等了快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了陶乐知,自己还没说两句话,这家伙直接睡着了。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陶乐知才恍然惊醒,胡乱地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喂?” “回来没?” 是陈局的声音,陶乐知赶紧打起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脸:“回来了,在市局门口呢。” “行,回来之后我们开个会,红枫集团涉及的走私案件基本没问题了,我们把卫勇和高小强的命案再理一理。” 门外到门里,不过半分钟的路,陶乐知刚要打开车门下去,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主儿在这等他等了一天,他刚刚还在人家车上睡了一觉。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陶乐知看到李耀阳那张无奈中有些怅然的脸,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事儿,第一,打听下冯卿的事儿,你说人没找到,那就算了,第二,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很有压力的手术做完了,患者恢复得也不错,手术之后我本来休了一个星期的假,但都没约到你人,今天休息,我没事儿干,就想着过来约你一块出去吃个饭,没想到赶得不巧,你还出去了。” “那你一大早就过来等?” “反正也没事干。” 李耀阳两手一摊,陶乐知才想起来,以前李耀阳闲下来的时间要么去枫林小筑吃饭,要么约他一块去枫林小筑吃饭。 冯卿出事之后,陶乐知也忙了起来,李耀阳连最后的乐趣都失去了寄托。 “我去开个会,你要真闲得慌就再等等,晚上这边小吃摊很热闹。” “行,陶队日理万机,我就在这再等等吧,都一天了,也不差这会儿。” 陶乐知下了车,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等他到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陶乐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汇报的工作还是郑国忠来进行。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汇总下这段时间卫勇和高小强这两起命案,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 在开始之前,他看了一眼时间,3月31日晚上七点半,距离省厅给出的时间还有不到十天,距离动员表彰大会还有21天。 尽管凶手已经有了目标,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抓到嫌疑人的行动轨迹。 “3月5日,我们在柳泉河枫秀桥河段发现一具被分尸的男性躯干,经过鉴定,确认尸体是红枫贸易集团董事长卫勇,3月10日,高陶镇面粉厂发现一具男性尸体,确认是高陶镇村民高小强,之后在面粉厂的地下仓库发现了他的头颅。” 说着,郑国忠在板上贴了两张照片,是两具尸体的图片。 「义父们,日常求票求收藏啦!!拜谢」 第四十四章 高小强包养的女人 两具尸体都表明凶手带有很强的报复性,作案动机很明显,就是要复仇,让死者赎罪。 在对卫勇和高小强的调查中,高陶镇的拆迁计划被牵扯进来,冯雪莹这个枫林小筑的服务员成为当年高小强和卫勇利益交换的一部分。 “我们查了枫林小筑服务员2009年的外出登记记录,中间有被人撕掉的痕迹,我让赵峰顺着这条线索摸了摸。” 说着,郑国忠把目光递向了赵峰,也许是还不太适应这么严肃的场合,赵峰有些脸红,他拿出一份资料:“枫林小筑2009年的档案管理员叫储翠雅,在冯雪莹失踪不久之后就离职了,幸好她一直在正阳市,她跟我说当年是有人用他儿子威胁她撕掉了冯雪莹的外出登记记录,但威胁她的那个人他不知道是谁。” 郑国忠点点头,用马克笔把卫勇,高小强和冯雪莹三个人连到了一起。 “接下来是第二个人,也是我们现在重点要找的嫌疑人,冯卿,陶队,你来说下冯卿老家的情况。” “冯雪莹就是冯卿的姐姐,冯卿的母亲说当年冯雪莹被他们卖给了一个叫“冯祥意”的男人,冯祥意户口在东林市坪下村,但买下冯雪莹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就搬去了外地,后来冯祥意去世,有人给他办了销户手续,冯雪莹在四年前就消失了,可是两年前冯祥意的妻子,也就是冯雪莹的养母去世之后,依然有人回来给她办了销户的手续,这个人如果不是冯卿,有可能就是冯雪莹。 “冯雪莹?” 底下开始有人小声讨论,在这之前他们一直默认冯雪莹在四年前就已经去世,但到现在为止,他们并没有找到冯雪莹的尸体。 如果冯雪莹还活着,这四年会在什么地方? “还有一点,假如冯卿和冯雪莹有联系了,并且共同作案,两个人很可能就知道了彼此之间的姐妹关系。” 陶乐知说着,把冯卿的照片贴了上去。 “冯雪莹被卖掉的时候冯卿还没有出生,冯卿的父母更不可能告诉她这件事情,冯雪莹和冯卿是在枫林小筑认识的,那说出来这件事的就只有一个人。” 陶乐知手上没停,拿过另一支笔,把箭头指向了冯雪莹的养母。 “还有一个问题,之前的调查中高小强养了一个女人,我让人去查了下。” 刁文涛顺势接过了陈思灵抛过来的这个话题:“我问了枫林小筑的几个服务员,有人说冯卿有段时间和高小强走得很近,还有人看到过高小强深夜开车来接冯卿。” 这话说完,轮到陶乐知脑袋宕机了,冯卿居然和高小强还有不正当的关系?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还有,陈菊英的口供当中提到过一个细节,她说有一个砂石厂的工人回来告诉她听到了‘扑通’一声,我们找到了这个工人,他当天正好是当天晚上临时多走了一批货,第二天休息,所以对着他工作砂石厂的出货单,那声‘扑通’很可能就发生在1月23日。” 什么工人会在晚上下班之后专门去一个寡妇家里唠嗑呢?俩人之间的关系想一想就简单了,那找到这个工人,只需要撬开陈菊英的嘴一切都好说,这段口供刑侦没问出来,八成是经侦那边审出来的八卦。 1月23日,那天陶乐知和李耀阳去东林小筑吃饭,冯卿临时请了假,而当天正阳商会正在开年会,这两件事会不会也有联系呢? 刁文涛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1月23日,冯卿临时请假,正阳商会当天开年会,红枫集团董事长卫勇也参加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提前离场。” 现在所有的线索似乎又都指向了冯卿是杀人凶手,从头到尾,冯雪莹更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冯卿和冯雪莹的银行卡还是没有任何交易记录么?” “没有。” 负责的同事有些沮丧。 “不对,今天飞扬电子城那边说对接的人是高小强,有没有可能是有人用高小强的手机联系了飞扬电子城的人,并且拿到了高小强的银行卡,然后让人把钱转到高小强的银行卡里?” 陈思灵的话说完,看着郑国忠和陶乐知默契的同时点起了一支烟。 陈仲信摸了摸口袋,丢给郑国忠一包大鸡。 “让人查一下高小强名下银行卡的交易记录。” 刑侦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一直在查凶手的痕迹,却唯独忽略了高小强这个一直摆在明面上的线索。 “可是高小强被开除了,卫勇有什么理由再把走私的生意交给他?”陶乐知皱紧了眉头。 “有没有可能他们重新做了一次交换?” 郑国忠右手食指敲着桌子:“就像当年的交易一样。” “那被交易的人是谁呢?” 陶乐知猛地想到一个人:冯卿。 “凶手不可能是一个人,一定还有一个帮凶,如果高小强和卫勇至今的交易是冯卿,为什么最后死掉的是他们两个,这明显是有预谋的作案,甚至可能早就准备好了分尸和抛尸的工具,绝对不是激情杀人。” 陶乐知的眉头快要挤到了一起,本就没休息好的脑袋现在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这些都只是猜测,还有别的可能也说不定。” 郑国忠的声音略有些迟疑。 “先从高小强的银行卡开始查吧,另外……”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收到了许婧婷的信息:“郑队,我按你说的,把两具尸体的指甲缝都仔细清理了一下,在卫勇的指甲缝中提取到了一些人体皮肤组织残留,这些组织在清洗鉴定之后,确定属于高小强。但高小强的指甲缝中没有提取到任何人体组织,不过我们在二次检测的时候,发现高小强体内有一种药,这种药是从国外来的,具有轻微的致幻性,但会放大人的快感。” 郑国忠看着消息,把上面的内容读了出来,读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陶乐知一下子清醒了。 这种药的作用和赵婷体内的药物作用几乎完全一致,都是从非法渠道进来的,这也是巧合么? 他激动得差点站起来,但郑国忠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如果我没猜错,这种药是‘诺卡林’,在很多国家都属于禁药,但在黑市上很畅销。” 说完,他看了陶乐知一眼,示意他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 「马上就要上二轮测试了,各位义父们,求票求评论求收藏啊!!」 第四十五章 商业交流会 总结会开了四个小时多,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陶乐知走出市局,就看到李耀阳扶着后视镜整理发型,看到里面有人走出来,立刻转过头,朝着人群里头的陶乐知打了个招呼:“老陶,这儿。” 这带着成熟男性的魅力又富有磁性的一嗓子吸引了很多人,市局的老人都知道李耀阳和陶乐知李耀阳是铁哥们,两个人的父亲死在同一场车祸中,但新人很少有人见过李耀阳,这会猛地看到一个开着大奔的帅哥居然在等他们的副队长,一些小姑娘顿时露出了八卦的眼神。 那闪烁的神情仿佛在说“不会吧不会吧,陶队居然不是直的!” “小陶,悠着点儿,可别被资本腐蚀了。” 陈仲信半开玩笑地看着陶乐知,他心里其实是心疼这两个人的,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警察。 这两种职业都需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陈局,你放心,资本在我面前,就是个屎盆子,我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这货在我眼里充其量就是个可爱点儿的蛆。” 陈仲信刚刚举起手中的保温杯,听到这话又放了下来。 陶乐知冷不丁地恶心这一下,没防住。 年轻点的结成伴去了二院楼下的小吃街倒腾一顿夜宵,陶乐知上了车,李耀阳并没有着急发动车子,也没说去哪儿,他看上去很纠结,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靠着窗户,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向陶乐知:“冯卿……跟你们的案子有关系吧。” “嗯。”陶乐知沉默了一会儿,闷着嘴巴发出一个音节。 抛去李耀阳医生的身份,他还是个富二代,家里产业很多,冯卿牵扯的不仅有命案,还有经济案件,这在他们圈子里早晚会传到他的耳朵里,李耀阳是个聪明人,他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出来一些东西。 “等我一天不光是为了吃顿饭吧。” 再好的兄弟,也犯不着在人工作单位门口等十几个小时。 “想跟你聊聊冯卿的事儿,我知道她现在可能牵扯到杀人案,但我清楚冯卿是什么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老陶,我知道省公安厅要在我们市里开会,你们压力大,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找到冯卿之后,你一定要问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做。” “就这么相信我?” 陶乐知深吸了一口气。 “我只能相信你了。”末了,李耀阳又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我也相信她。” ”陶乐知点点头,目光望向了车窗外,市局的灯依然亮着,二院楼下人来人往,小摊贩们做着生意,手上忙个不停,看上去充满了烟火气。 “走吧,去哪儿吃?”陶乐知懒洋洋地叹了一口气,整了整自己带着汗馊味的衬衫。 “枫林小筑,很久没去了。” “陈局刚刚可是交代了,让我不能被资本腐蚀。” “得了,我算什么资本,我顶多就是餐费偶尔超标,这千儿八百地腐蚀你?腐蚀个大学生都够呛。” 冯卿的失踪和卫勇的死去似乎并没有给枫林小筑带来什么影响,尽管是凌晨,外面的停车场依旧停了不少车,院墙上挂着的灯笼,光线是暧昧的红色,里面灯光明亮,进进出出的人大多穿着正装或是精致的礼服,里面俨然正在进行一场上层社会的交流活动。 “今天有活动?” “嗯,有个商业交流会,下半场刚刚开始。” 上半场的活动是吃饭喝酒聊天交换名片,结束之后,被淘汰的人都很自觉地离开了,留下来继续下半场活动的,才是真正需要深入沟通的人。 这种沟通也许是商业上的沟通,也许是身体上的沟通。 “带我来做什么?” 陶乐知很费解。 “这里有些人跟红枫贸易集团有交集,说不定能套出一些冯卿和红枫贸易集团之间的消息,但是我只负责把你带进去,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看你自己。” 李耀阳说着,丢给陶乐知一个手提袋:“你这衣服不行,换一换,至少像个样儿。” 陶乐知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套白色的西装,一件酒红色带着暗纹的衬衫,下面是一双淡棕色的皮鞋。 “就在这换?” “后面,有隐私玻璃。” 陶乐知拎着东西去了打开车门坐到了后面一阵倒腾,李耀阳无聊地看着时间,大概四分钟,陶乐知的声音才响起来:“好了。” 李耀阳下了车,看着换上西装的陶乐知,一时间有些认不出来。 这几年他每次看到陶乐知几乎都是穿着制服,要么就是很随意的休闲装,他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形象。 现在这么看上去,居然也像那么回事儿。 就是头发有点乱,衣服穿得也有点拘谨了,大概是不太习惯穿这种衣服。 “衣服倒是挺合适,能不能再放松点。” “嗯?” 陶乐知想了想,然后解开了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把领子往下折了折,然后又把自己的寸头象征性理了理。 “这个感觉就对了。” 李耀阳收回目光,打开车门掏出一个东西丢给陶乐知:“把这个戴上,然后跟我进去。” 借着外面的月光,陶乐知认出来这是一块葡萄牙的腕表,跟李耀阳手上的是同一款。 “放心戴,复刻的玩具,真的在我这儿。” 似乎是预料到了陶乐知心里的担忧,李耀阳甩了甩自己举起来的手腕,然后又退了几步回到车上,掏出一瓶香水对着陶乐知呲了几下:“去去味儿。” 活动是邀请制,下半场活动的邀请函有两种,一种是代表企业进行的邀请,李耀阳的父亲去世了,继承父亲财产之后,公司名义上他就是大股东,这种交流会没有特别情况都是他来参加。 另一种邀请,就是圈内所谓的“名模”或者是具有一定流量的艺人,大部分都是女性,但也有少数的年轻男性。 邀请他们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让整个活动的“服务”做得更加到位。 陶乐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有些紧张,但幸好他心理素质过得去,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李耀阳到这里就彻底成了一个社交达人,枫林小筑有些熟人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他一一回应着。 主会场在枫林小筑靠内的一个宴会厅,需要走一段鹅卵石铺成的小路。 到了宴会厅内部,灯光陡然暗了下来,音乐是舒缓的爵士,舞池中有不少人,有些是兴趣相投的舞伴,有些已经把手伸进了温柔乡。 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他们迷离的眼神和心跳加速的呼吸声。 「义父们,第一个小环节即将结束,新的篇章即将开启,求票求收藏求评论啦!!」 第四十六章 宴会厅里探口风 宴会厅并不大,但规格很高,也许是他们来得晚了些,大家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没人注意到多出来的两个年轻人。 陶乐知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看到李耀阳,端着酒杯过来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 “这些人大部分都无关紧要,但有几个应该是你的目标。” 李耀阳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指了指对面:“那个搂着一个粉色短裙黑丝袜女人,正在动手动脚的油腻老男人叫孔林,是茂葱金融的一个董事,纯纯老色鬼,但茂葱金融和红枫贸易集团之间的业务基本都是他在负责,卫勇给他送过不少女人。” “第二个,葛卫光,就是那个光头的男人。” 陶乐知顺着李耀阳手指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眼镜的男人正一个人喝着酒。 “葛卫光是个狠人,以前因为打架斗殴坐过牢,出来之后帮人看场子,从一个看门小弟一路做到现在正阳市夜场的***。” 正阳市的夜场生意并不火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葛卫光才能近乎垄断正阳市的夜场生意,这个人市局也打过交道,怀疑他在自己的场子里组织卖淫嫖娼,但明面上看起来他是个守法的生意,至于场子里面偶尔出现擦边的事情,在所难免。 他很善于笼络关系,各个辖区分局和派出所几乎都有他熟悉的人。 “红枫贸易集团的商务活动很多,所以葛卫光和卫勇也很熟悉,两个人也许还有其他的生意往来。” “第三个,胡秀明,是做建筑的,承包过红枫集团的一些项目建设。” 与前两个人相比,胡秀明看上去更稳重。 “这三个人都和红枫集团有过相当长时间的业务往来和交涉,和卫勇的直接接触也比较多,你可以尝试跟他们交流下。” “我需要一个身份。” “我带你过去,他们跟我父亲……我的公司,也有些合作。” “葛卫光就算了,他见过我,如果距离太近可能会把我认出来。”陶乐知想了想:“从孔林开始吧。” 李耀阳站了起来,陶乐知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走到孔林身边的时候,已经半醉的孔林浑然不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怀里的女人,女人的外套已经被丢到了旁边,肩带也滑了下来,裙摆堪堪盖住诱人的角落,还有孔林轻轻挪动的手。 “孔总,好久不见。” 李耀阳露出一个非常健康的笑容,打断了孔林的享受,怀中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愠色,似乎很不高兴有人打扰她的好事,这可是她更进一步的机会。 当她转过头来,看到是两个帅哥的时候,脸上的愠色迅速变成了一抹娇羞,她毫不在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白馒头,甚至故意又往下扯了扯衣服,朝两个人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微笑。 “谁啊?” 孔林反应有点慢,好一会儿才蹦出两个字,他似乎清醒了一些,慢慢把手抽回来,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看到是李耀阳,不聚焦的眼神里有些震惊:“呦……李公子,平日里公司的业务都不见你操心,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这话里的声音更多的是嘲讽,自从李耀阳的父亲死了之后,公司的事情他几乎从来不操心,外面都说他早就被架空了。 “介绍下……身边这位是?” “秘密,这可是贵人。” 李耀阳打了个哑谜,孔林想了想,扶着沙发扶手坐直身子,摇摇晃晃地朝陶乐知伸出手:“你好。” “你好。” 在这里,陶乐知惜字如金。 “这位是红枫贸易集团背后的一个资方,一直在外省,这次红枫集团突然出事儿,红枫集团的钱也被警方冻结了,他就过来了解下是怎么回事儿,葛总,你跟红枫贸易集团比较熟,你知不知道他们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李耀阳随口扯了个谎,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卡顿延迟。 “还能什么情况……被警察盯上了呗。” 葛卫光说着,又偷偷瞥了一眼陶乐知,红枫贸易集团关系网很深,红枫贸易集团背后的资方更是一方巨擘,只是红枫贸易集团从来都没有透露过他们的信息。 “可是红枫集团也算是纳税大户,这几年的生意也做得风风火火,怎么就突然被警察给盯上了呢?” “这个……哎呀,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他们自己人窝里斗,结果出问题了,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什么是真的我们也搞不清……你不如去问问老胡,卫总出事之前,老胡跟他一直都有联系,要说有什么问题,老胡肯定比我清楚。” 说着说着,孔林好不容易有点聚焦的眼神又迷离起来,右手继续不老实地继续溜进被裙摆盖住的温柔乡,女人发出一声轻呼,这一下好像刺激到了孔林,她把女人抱得更紧了。 看来从这个醉鬼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陶乐知目光扫过去,看向了胡秀明,余光又扫过葛卫光,他依旧一个人喝着酒,头微微低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一个男人走到了葛卫光身边,葛卫光终于放下了酒杯,搂住了男人。 …… 胡秀明没有喝酒,也没有去舞池跳舞,只是偶尔有人打招呼,他笑着回应一下。 “胡总,最近怎么样?” 李耀阳自来熟地坐到了胡秀明的身边,翘起了二郎腿。 “你是……小李总?哎呀,这真是好久不见了,还以为你忙着做医生,都忘了我们这些长辈了。” 胡秀明和李耀阳的关系似乎很近,陶乐知在李耀阳旁边坐了下来,李耀阳热情地介绍道:“这位是路桥建筑的胡总,胡总,也是我爸的朋友,胡总,我身边这位身份神秘,不方便透露姓名……他是红枫贸易集团背后的一位资方。” “真的?” 胡秀明似乎有些激动,陶乐知盯着胡秀明,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右手和压制不住的情绪波动,朝李耀阳递过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李耀阳秒懂,有戏。 “嗯,红枫集团的运营一向很稳定,各方关系也都打通了,但这次突然被查,资金被冻结,他怀疑是红枫贸易集团内部有鬼,想问问看您知不知道一些内情,他也好方便回去动动关系,想办法先把红枫贸易集团的钱搞出来。” “红枫集团还欠我一些工程款,要说内情,我倒是知道一个情况,不知道算不算,如果这位能想办法解决红枫集团资金的问题,小李总,你得帮我做个人情,让这位把我的工程款给结下来啊。” “嗯。”陶乐知微微点头。 「义父们,求收藏收票求评论!!」 第四十七章 东林小筑的东家 胡秀明想了想,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他这才起身,带着陶乐知他们朝宴会厅舞池深处走去。 舞池中一个服务员看到他们的动作,很熟稔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前面就是宴会厅的墙面,墙面上是不同颜色的砖块,如果不靠近,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幅抽象的油画。 就在陶乐知纳闷他们要干什么的时候,服务员走了上来,胡秀明拿出邀请函,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在蓝色砖块上刷了一下,服务员也拿出一张卡,在蓝色砖块上刷了一下。 片刻之后,蓝色砖块发出“滴”的一声,之后陶乐知在舒缓的音乐声中听到锁舌“咔哒”一声打开的声音。 服务员伸手推开这道暗门,再次核对了一下信息,确认无误之后微微弯下腰,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胡秀明先生,这是今天为您准备的房间。” “嗯。” 胡秀明推开门走了进去,陶乐知心里有些震惊,尽管跟着李耀阳来这里混吃混喝这么多次,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枫林小筑居然还暗格房间! 几个人进去之后,外面的服务员重新把门关上了。 房间内是紫色的灯光,白色的帐幔,粉色圆床,还有一个浴缸,当然,最显眼的还要属床头的一个挂钩架,上面陈列了很多提升兴致的玩具。 “这个宴会厅枫林小筑用的次数不多,而且需要特殊客人的提前预约,房间内也不会进行什么违法交易,只是为了保护参会人的隐私,有什么想法现场解决,万一走出这个宴会厅或者走出枫林小筑被人看到,那就尴尬了。” 这是实话,现在在场的人要么是正阳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要么是有点社会名气的模特艺人,还真要保护下隐私,人家来这是为了更好的前程,不是为了自毁前程。 李耀阳下意识解释了一通,而后才想起来现在的陶乐知不是警察的身份,连忙地找补了一句:“这位没见过咱们这儿的‘特色’,我介绍一下。” 胡秀明顺手扯了两张凳子过来,陶乐知看着这个奇怪的凳子,脑子里猛然想到过去少年火力正旺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电影里的老师亲自演示这种凳子的正确用法,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见到了。 “咳,房间设计就这样,但好在隔音效果好,而且每个房间都没有监控。” 李耀阳看着略显尴尬的气氛,顺手拿过一瓶饮料递给陶乐知,陶乐知这才注意到,房间内的确没有了杂音,外面的音乐声消失得干干净净。 胡秀明自己在床边上坐了下来,他年纪大些,阅历也更丰富,没在环境上露出什么异常的神色,直接进入了正题:“大概是五年前,红枫贸易集团曾经陷入过一次资金危机。” 2008年由美国引起的金融危机迅速席卷了全球,红枫贸易的核心业务就是进出口的生意,自然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大概是2008年年底,或者是2009年上半年你的时候,具体时间我记不太清楚了,红枫贸易突然买了一块地,盖了一栋楼,当时整栋楼的建设是我们做的,所以当时我们不太明白,资金链断裂的红枫集团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一大笔钱。” 说完这句话,胡秀明的眼神放在了陶乐知的脸上,似乎想要看到些什么。 可惜陶乐知的脸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们当时以为是红枫集团的业务重新做了起来,现在看来,应该有这位先生的功劳。” 陶乐知依旧没回话,生怕一张嘴就露了馅儿。 “继续。” 李耀阳适时地推动了一下进度。 “那时候红枫集团的外贸业务还是不怎么景气,可是卫勇每次跟我聊天的时候都很高兴,后来高陶镇要拆迁,他甚至打通了关系,准备过去投资,不过这事儿没下文了,一直到去年下半年的时候,红枫贸易集团红岩分部的施工场地出了点问题,我晚上十一点多过去赶过去,和两个工人检查结束之后工人先回家了,我在工地又转了一圈,就听到有人的声音,卫勇似乎和一个人在吵架,天当时很黑,我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两个人争吵的声音似乎是因为什么钱什么货之类的,哦对了,还有一个女人。” “其他的呢?” 陶乐知有些气馁,这些消息他们早就知道了。 “其实我觉得很奇怪,红枫贸易集团现有的办公大楼应该足够支撑他们在正阳市的办公需求和新业务的开展,红岩分部的建设更像是有别的目的,只是那个工地的工程款从去年下半年就开始拖欠,公司在评估之后还是决定暂停了施工,那之后没多久卫勇就出事儿了。” “谢谢。” 陶乐知脸色微沉,幸好灯光很暗,胡秀明没发现异常。 “不知道这些事儿能不能帮上忙。” “应该可以,您说是吧。” 李耀阳右手伸到陶乐知背后用力戳了一下,陶乐知回过神,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李耀阳赶紧跟在了后面。 胡秀明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眉头也锁了起来。 第一,陶乐知太年轻,如果说他是红枫集团背后的人,那也未免太可怕了;第二,陶乐知从头到尾几乎没说什么话,就算是身份特殊,也不至于惜字如金到这个地步。 只是李耀阳带过来的人,他只能相信。 毕竟整个枫林小筑都是他李耀阳家的,李耀阳现在就是东林小筑实际上的东家,就算刨去别的产业,光是这里这么些年积累下来的商业资源都是非常可怕的。 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就算不是红枫贸易背后的资方,也一定是一个很特殊的,需要认真对待的人,才能让李耀阳在他面前都弯下腰。 两个人匆匆在宴会上吃了点东西填填肚子,陶乐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半。 他反复咀嚼着胡秀明的话,按照他的说法,2009年前后,红枫贸易突然有了大笔资金入账,而这笔资金的数量极为庞大,所谓的背后资方都是其他人的猜测,他觉得更大的可能是红枫贸易为了公司的正常运转,利用外贸的便利做起了走私的生意。 可是走私手机目标大,数量多,周期也比较长,无论是面粉厂的地下仓库和暗道,还是砂石厂的建设都是不小的投入,为了走私手机这么大费周章,有必要么?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手机突然“叮铃”响了一下,是李耀阳的短信。 他叹了一口气,翻个身拿到手机,打开之后是简单的一句话:“胡秀明刚刚打电话给我,说卫勇争吵的时候似乎在说另一个人吸毒。” 「义父们,评论区现征集【死者】和【刑侦】姓名 格式:死者\/刑侦+姓名。 如果你有打游戏坑道爆炸的兄弟,不要吝啬,大胆的把他名字写下来! 如果你有一个拯救世界的侦探梦,也不要害羞,勇敢的把你的名字写下来! 备注:【征集的死者不会涉及侮辱性死法,各位义父放心,但同样,征集的刑侦队员经历和结局也随机,一样有领盒饭的可能嗷。】」 第四十八章 冯卿的踪迹 第二天上午,陶乐知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那边是赵峰兴奋的声音:“师父,查到了,高小强的银行卡最近有大笔的资金通过atm机器存入!这些钱在金悦新城附近的营业点被取走了一部分,剩下的我们联系银行已经冻结,交易记录就在几天前!” 陶乐知觉得自己像是太阳穴被人狠狠刺了一下,昏沉的睡意瞬间变得清醒,他利索地穿上衣服,马不停蹄去了市局。 等他到了市局的时候,赵峰已经联系银行调取了那天的监控,画面显示是一个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的女人,女人穿着长款的黑色大衣,看不清脸,但陶乐知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就是冯卿! 可是冯卿这么久都没有离开正阳市,她究竟要做什么呢? 他想来想去,最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说正阳市还有什么能让她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依然没有离开,只剩一个地方,高陶镇! 冯雪莹四年前没有跟着卫勇他们回到正阳市,如果她真的死了,那她的尸体一定就在高陶镇的某个地方,现在冯卿很可能是在找冯雪莹的尸体。 “带人,现在就去高陶镇,给高陶镇派出所打电话,把监控画面提交给他们,让他们对比下这几天各个路口的监控,还有……沿着银行周边的监控开始查,所有人开始摸排,看看附近的小商店,纸扎店,反正就是卖纸钱的地方挨个去问,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还有,还有!冯卿在正阳市这么久,一定有一个固定的场所,把所有路口的监控调出来,看看她是在哪里下车!” “是!” 这是4月1号,但陶乐知真的希望今天不要过愚人节。 郑国忠拍了拍陶乐知的肩膀,递给他一支烟:“等会我们直接去高陶镇,我开车,你小子看起来脸色太差了。” 陶乐知眨了眨眼睛,酸涩感顿时涌上了眼球。 他想了想,从自己抽屉里拿了一杯速溶奶茶冲上拿在手里:“走吧。” 走到楼下的时候,陶乐知看到了陈局,他那张冷了好几天的脸现在总算是暖了点,看到陶乐知招呼了一句:“等你们的好消息。” 郑国忠打开警铃,一路开着警示灯畅通无阻,但到了高陶镇入口的路段就开始堵车,陶乐知心里着急,下车看了看,就看到路口已经有人在挨个检查出入车辆。 派出所的动作很快。 临到他们的时候,郑国忠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下面的人仔细确认之后才放他们进去,市局直接下达的指令,他们可不敢有一点放松。 这种大范围的排查是细活儿,也是累活儿,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下午临近四点的时候,一家小卖部的老板说有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女人来他这里买了很多纸钱。 第四天上午,摸排冯卿住所的小队有了发现,冯卿在取钱之后打车到了青林路附近,拐进了一条巷子,那里没有监控,之后他们又对比了附近路口将近半个月的画面,发现冯卿每次都会从这里出现,也都是从这里消失。 他们从这里继续摸排,通过走访摸到了冯卿的住所,在里面发现了两部手机,一些生活用品,那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是高小强的。 冯卿之前办理的那个号码曾经给一个人打过电话,和高小强这个手机号码一致。 另外,出租屋里还发现了一张照片,是一些泛黄的老式相机拍出来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笑得很开心的小女孩,身后的男人穿着西装,女人穿着旗袍。 后来的一些照片色彩就鲜艳了起来,小女孩也越长越大,看上去和冯卿的眉眼有些相似。 男人应该是冯祥意,女人是她的妻子,而这个小女孩大概就是冯雪莹。 “这里派人守着,24小时轮班盯梢。” 陶乐知血红的眼睛里露着兴奋的光芒,他的胡茬很明显,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现在的飒爽英姿。 他隔着电话给赵峰下了命令,对冯卿来说,这些照片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如果现在没带走,她很可能会冒险回来拿。 高陶镇的摸排连续进行了好几天,可是冯卿就像是失踪了一样,明明她在取完钱之后打车去的方向就是高陶镇,可是在一个没有监控的位置就像是失去了踪迹,周围的路口也没有拍到她出现的痕迹。 高陶镇的摸排工作进行的也并不顺利,乡镇的民居远不如城镇密集,常住人口也不多,大多数都是中老年人,就算大路上偶尔有一个陌生人路过也不会太引起人的注意。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还有一个人,在帮冯卿隐瞒她的踪迹。” “不可能是冯雪莹,也不可能是高小强,现在还有谁会是冯卿的帮凶呢?” 陶乐知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个人的身份是一个完全未知的谜,更不知道从哪里查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正阳市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关于冯卿的照片也早就已经发给了各个出租车公司,这段时间出租车司机提供的可疑人员都有几十个,冯卿能够打车来去自如,这不是很奇怪么?” “靠!司机是假的!” “别着急,我让人去查了,车牌确实是一家出租车公司的,但这辆车两班倒的司机都说从来没出过正阳市。” “可是人是怎么进入高陶镇的?”陶乐知坐在地上看着院儿里的车,一个同事恰好从后备箱拿了一个箱子出来。 陶乐知眼睛一亮:“人在后备箱!” 可是从套牌的出租车换到另一辆车子上,这就说明帮凶很有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就在第六天凌晨,冯卿的住处那边终于带来了好消息,凌晨两点多,他们的人看到一个身影偷偷摸摸进了屋子,他们进去之后那个人想翻窗户逃走,被后面蹲守的民警摁了个正着。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高兴地喊了出来,他们的人几天几夜守在那里,总算是有了效果。 方正更是瞪大了兴奋的眼睛,他早就迫不及待地要会一会这个暴戾的凶手了。 「义父们,征集【死者】和【侦探】姓名的活动会持续一段时间,义父们一定要要积极参加啊!拜谢!! 【注:求票求收藏求评论啦!】」 第四十九章 我不敢相信你 冯卿到案的时候很平静,看上去似乎早就有了准备,她的脸色有些疲惫,这段日子和警方玩猫和老鼠的游戏,花了她不少精力。 陶乐知想了想,决定亲自审讯冯卿,方正已经站到了审讯室门口,听到陶乐知要亲自下场的消息,痛苦地抱住了头颅,许久之后,才暗暗地骂了一句:“妈的,什么时候能调回去啊,这儿太憋屈了……” 陶乐知和冯卿见过很多次,只不过在过去冯卿都是以东林小筑服务员兼李耀阳心上人的身份出现,时隔几个月,两个人再度重逢,却是以这种方式。 陶乐知神色严峻,居然是冯卿先开了口:“陶队,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陶乐知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头,他原以为冯卿会是个难啃的骨头,但现在看起来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打持久战;但越是这样,她想隐瞒的东西,就越难问结果,常规的审讯冯卿或许已经在心里模拟了很多遍,她真的会如实交代么? “冯雪莹是你的姐姐?” 想了想,陶乐知还是决定从冯雪莹这个人下手,至少现在看来,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冯雪莹。 冯雪莹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她对两个人的恨意这么深。 “是,只是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父母卖掉了,我出生之后在家里也不讨喜,我小时候有个小名叫‘招娣,可是我父亲腿摔断失去了生育能力,招不来弟弟了,上户口的时候就改成冯卿了。” “冯雪莹当年经历了什么?” 冯卿平静的脸色突然出现一些疑惑,还有些诧异,陶乐知问的问题在她的意料之外。 “要喝点水么?奶茶?我办公室里有很多,小鹿,去帮我冲两杯奶茶,口味随便,谢谢。” “嗯。” “我是个犯人,你不用在这里泛滥你的爱心。” 冯卿重新绷紧了脸,只是不安分地在桌子上微微敲动的手指已经暴露了她现在的紧张。 “前几天李耀阳找我了。” 陶乐知像是在跟一个朋友聊天,对面的冯卿没有回复,陶乐知依旧自顾自讲着:“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他知道你做这些事情一定有苦衷,他相信你。” 冯卿还是没有说话,但她的肩膀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微微耸动。 “你知道的,老李虽然看上去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他心里真正装下的没有几个人,以前他是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他没什么雄心壮志,他们家的家产足够他安安稳稳过几辈子,硬要说唯一一点爱好,就是他从小看电视,想当个拯救世界的大侠,小时候想学武,结果上山呆了一段时间就哭哭啼啼回来了,后来为了离他的梦想近一点儿,他上了医科大学,学医救人,也算是侠义。我们俩刚认识那会儿,他经常会跟我说这些话。” 空荡荡的小房间里,只有陶乐知叙述的声音,还有冯卿的呼吸声。 “但是你知道么,他父亲死在了一场车祸里,当时送到医院的时候明明还有呼吸,但因为那家医院医生的疏忽,导致他父亲错过了最后一点生还的可能,他毅然决然做了医生,一方面是也许是为了年少的梦想,另一方面也是想弥补自己的遗憾,他作为一个医学院的学生,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了自己面前。” “嗯。”冯卿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即使是一个字,听起来气息还是不太稳定。 “但你一定不知道另一件事,撞死他父亲的那个司机,现在就躺在正阳医院,他选择去正阳医院,就是为了能每天看到那个人,他希望如果有一天那个人醒了,他能亲口问一问,当年到底是意外,还是别有隐情。” “陶警官,我觉得这些话……好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冯卿的声音很低,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但这场审讯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想了很多种方式来面对或是严厉或是苛刻的审讯,但她准备了最坚硬的盾牌,却从没想过,对方会用最温柔的方式,卸下她努力了这么久的伪装。 “是啊,跟你的确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你知道么?他离他的杀父凶手那么近,近到他每天都有很多机会,只需要制造一个小小的,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意外,就能很轻易地杀死那个人。” 说完,陶乐知将修长的十指交叠起来,垫在自己的下巴上,用很轻的语气说道:“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够了,陶警官。” 冯卿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觉得如坐针毡,陶乐知的声音很轻,但却重重地敲在了她心里最不敢触碰的那一部分。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做这些事,她只是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找到冯雪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见到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要让她遭受那么大的委屈,为什么呢? 她不断问着自己,两行眼泪顺着鼻子流了下来。 “陶警官,你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你知道那两个禽兽对她做了什么?你知道么?” “可是这些事情你可以交给警方处理,为什么要杀人!” 陶乐知的声音带着痛惜和质问。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么?”冯卿冷笑了一声:“我以前就匿名举报过卫勇。” “你举报过?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接到过举报电话?” 过去市局只有一个刑警大队,如果发生刑事案件,他们一定知道。 “这个问题你更应该去问问你们自己人,我打了电话,但是警察告诉我,没有尸体也没有证据,只能按照失踪处理,后来又有一个自称是警察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手机号码,约我私下见面,说要了解一些情况,我没有答应,再后来有人差一点就找到了我,如果不是运气好,现在我可能也已经变成一个死人了。” 如果冯卿说的是实话,那就说明当年的卫勇腐蚀了公安系统的某些人,导致这个举报压根没有提交到市局,只是按失踪进行了处理。 而冯卿的手机号,自然也是有人透露给了卫勇。 “你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连我也没有说过这些话?” 如果冯卿能早一点把这些话告诉他,现在就完全是不同的情况,两个人也不至于坐在这里以对立的身份聊天。 “我不敢相信你。” 冯卿的声音恢复了些平静,她盯着陶乐知,目光里有些嘲讽。 一个匿名的电话,都差点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危险,面对一个坐在身边的刑警,她又怎么敢再说出实情。 「义父们,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用票、用评论、用收藏尽情地砸我吧! 【注:征集【死者】及【刑侦队员】姓名活动冷淡进行中。(os:希望这本书有一天能火热起来吧)】」 第五十章 陶队真聪明 审讯室陷入了沉默,陶乐知看着冯卿毫不掩饰的嘲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那个电话已经摧毁了她对他所有的信任。 “作为朋友的部分,我想我们可以结束了,接下来,应该是一个警察对一个犯人的审问。” 依旧是冯卿先开口。 “你和冯雪莹怎么认识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杜小鹿捧着两杯奶茶走了进来,一杯放在陶乐知面前,另一杯放在了冯卿面前,然后开始做记录。 “我和我姐姐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小饭馆,我们觉得似乎很多年前就见过面,大概这就是亲人之间的直觉感应,我们留了联系方式,那个时候我还在一家酒店当前台,她在枫林小筑做服务员。 我们经常一起出去吃饭,逛街,她就真的像一个姐姐一样对我,从小到大,我不知道亲人的爱是什么,可是她让我感受到了真正被关心的感觉。 那时候我觉得我好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有一次,她跟我说她要跟一个老板去一趟高陶镇,算是出差,有补贴,枫林小筑的服务员外派是很常见的事情,我以为这次也是一次很普通的出差。” “2009年7月6日,和卫勇一起那次?”陶乐知问道。 “是。” 冯卿做了一个深呼吸,看起来更疲惫了:“那次回来之后,姐姐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我问过她,可是她一直说没什么,直到有一次她觉得身体不舒服,我们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她怀孕了,可是我姐姐连男朋友都没有,她思来想去,只有去高陶镇回宾馆的那天,她喝了卫勇司机递给她的一瓶水,然后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肯定是那瓶水有问题。” “那后来为什么她又跟着卫勇去了高陶镇?”陶乐知有些费解。 “她是个很勇敢的人,不想就这么算了,可是如果要告卫勇强奸,就要拿出证据。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卫勇对她做了……做了那种事,后来卫勇又一次找她,让她陪着一起去高陶镇,她觉得这个是个机会,能证明卫勇强迫她,但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冯雪莹和你之间的关系?” 陶乐知换了个话题。 “我姐姐的父亲身体不太好,后来就去世了,我没见过。她母亲偶尔会来看她,我们也会见面,她留了联系方式,还问了我老家在哪里,父母叫什么,当时她听到我的回答,眼神里有些震惊,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我和我姐姐的关系了。” “但是她并没有说出实情。”杜小鹿认真坐着记录,顺带着问了一句。 冯卿陷在回忆里,眼圈又红了起来,低下了头:“我姐姐失踪之后,她母亲来找过我几次,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每次都没说出来,一直到两年多前,我姐姐的母亲有一次来找我,她的状态不太好,拿着一些照片地给了我。” “是你房间的那些照片吧。” “是,那是我姐姐小时候的照片,她告诉我,我姐姐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我父母卖给了他们,一直在外地长大,她原本害怕说出这些话之后,我姐姐会生出找亲生父母的念头,可是她那个时候觉得身体越来越差,我姐姐已经失踪了,她怕自己哪天也突然去世,这件事情就没有人再说出来,这对我不公平。” “后来她的户口注销,也是你回坪下村帮她办的,对吧。” 冯卿点了点头。 这些话就像是一根线,把所有的碎片连到了一起。 “所以你后来去枫林小筑,是故意的,因为你要和卫勇制造一个接触认识的机会。” “卫勇是枫林小筑的会员,我去了之后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了服务卫勇的机会。”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认识李耀阳是个意外,他是个很好的人。” “继续吧。”听到她提到李耀阳,陶乐知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卫勇这个人很谨慎,但他有个司机叫高小强,是个很蠢的人。我跟他接触了几次,他大概是对我有想法,经常约我吃饭,后来有一次为了跟我显示他的老板有多厉害,就跟我说曾经有一个匿名的电话举报他们老板,结果不仅没有举报成功,警方还把那个人的手机号提供给了卫勇,他差点就找到了那个人。我就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可能死了。 再后来,我发现高小强在吸毒,这需要不少钱,而且高小强好像对卫勇有些不满意,他觉得他一年辛辛苦苦,帮卫勇看场子打架,给他摆平那么多事,才赚点辛苦费,卫勇只是每天吃喝玩乐,一年就有那么多钱,这不公平。” 这是人性的弱点,贪婪。 “所以你就想到了利用高小强。” “他是自愿的,我跟他发生了关系。”冯卿现在已经平静了下来,但这句话却让陶乐知心里掀起了波澜。 为了报仇,她用了自己身体做交换? “别用这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我,只有我姐姐是真正爱我的,在我心里,只有她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为了她,我可以付出任何东西!” 杜小鹿做着记录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写下了这句话。 “说说你的杀人经过吧。” 其实关于卫勇的案子,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冯卿动的手,甚至尸体的残肢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后来有一段时间,高小强居然去找卫勇要钱,卫勇知道本就不满意他的这种行为,觉得他是个不知道满足的人,知道他吸毒之后更生气,就把他给开了,可是如果他离开了卫勇,我之前的努力就全废了,我不甘心,我知道卫勇也想把我弄上床,就让高小强子假装用我当诱饵,换他重新回到卫勇身边,卫勇果然上当了。” “1月23日,正阳商会当天年会,卫勇也参加了,你们准备好了杀人的计划,把卫勇骗到了高陶镇,然后杀了他。” “没错,陶队真聪明。” 冯卿的这句夸赞,听起来很刺耳。 「义父们,日常求票求收藏求评论嗷!!」 第五十一章 真相和谎言 对冯卿的审讯持续了4个小时,尽管这些事情陶乐知心里早就清楚了原委,但听到冯卿亲口说出来,从这样一个看上去温柔漂亮的女人嘴里说出来,从李耀阳喜欢的女人嘴里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以描述的,复杂的情绪。 2008年,美国房贷两大巨头的股价暴跌,由此导致多家金融机构大面积产生亏损,这场次贷危机引起了一场金融风暴,最后很快演变成了一场全球性的金融危机。 红枫贸易集团的核心业务就是外贸,在当年他们几乎是受到金融危机影响最快,也是国内影响最严重的企业之一,由于业务的大范围停摆,公司的部分贷款没有及时偿还出现了逾期,一些商业贷款在偿还之后由于风险审核问题也没有再审批下来,这直接导致红枫贸易集团在2008年处在了资金链断裂的边缘。 卫勇一方面寻求资金注入,一方面也和相关领导商磋,试图争取一些政策上的补贴,但效果甚微,直到有一次,有人找到红枫集团,对方想用他们的货船拉一批“水货”过港口进入内地。 这件事风险很大,但对于当时的卫勇来说,这笔资金能够让红枫贸易暂时缓一口气,他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海关那边本身他们就打点了很多关系,第一次走货很成功。 也就是这一次,卫勇看到了一个新的,可以赚钱的机会。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做起了走私的生意,可是在正阳市内,无论是进出货目标都太明显,走水路会好很多,正好那个时候高陶镇要拆迁,他瞄准了这个机会,以项目投资为名义到高陶镇考察,实际上是为了在高陶镇以一个合理的方式建工厂仓库。 再后来,他认识了高小强,并且带着高小强见了冯雪莹,暗示了自己的想法。 高小强为了投诚,在卫勇带着冯雪莹到高陶镇考察的时候,主动下药迷晕了冯雪莹,让卫勇在车里侵犯了她。 后来卫勇要去买下面粉厂,再次从枫林小筑带走了冯雪莹,高小强想故技重施,但卫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从冯雪莹的身上发现了录音笔,冯雪莹想报警,被高小强拖下车,活活打死。 “你已经报仇了,为什么还要留在正阳市?” 陶乐知很累,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他痛恨冯卿的极端行为,但更觉得卫勇的行为触目惊心,似乎在他们的世界里,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买通关系,可以隐藏自己的罪恶,甚至可以找到那些想要揭露他们罪行的人,他们不是在暗处,而是在很高的地方,惬意地俯瞰着这些“普通人”。 “高小强死之前,我曾经问过他我姐姐的尸体在哪里,可是他说当时天太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大概的地方,我想带走我姐的尸骨,只能冒险去高陶镇找,在高小强说的地方不停地挖。” “那你留在高陶镇就可以,为什么要在正阳市和高陶镇两个地方来回跑,冯卿,你在隐藏什么?” 陶乐知看着她,想从她脸上得到答案,可冯卿平静的脸色让她觉得有些恼火。 “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我会觉得不安全。” 陶乐知无言以对。 “说一说你的犯罪过程吧。” 杜小鹿拿着手里的笔敲了敲桌子,她觉得身边的这位陶队像是来聊天了,四个小时,俩人的奶茶一口没动,关于案件的直接问题也一个没问。 “2013年1月21日,你在江陵西路的营业厅买了一个手机卡,这张手机卡是用来联系高小强的,是不是?” “是,我知道正阳商会要在东林小筑办年会,高小强在23号那天也要去高陶镇查货,我们就打算在23号那天把卫勇骗到高陶镇。” “作案地点在高陶镇面粉厂?” “嗯,高小强以前就是个流氓,他有一种‘麻药’,可以让人浑身失去力气,卫勇对他没有防备心理,所以我们很容易得手了。” “是你杀了卫勇,还是高小强杀了卫勇,卫勇的指甲缝当中检测出了高小强的皮肤组织,但没有你的。” 陶乐知的眼神眯了起来,冯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是我杀的,高小强只是帮我控制了他。 我觉得这种人,要一点点慢慢折磨他,除了我姐姐,谁知道这个禽兽还祸害了多少人?所以我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切掉了他的根子。卫勇那种慌张和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真的太痛快了,但这样还不够,我觉得还要让他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 我砍掉了他的两条手臂,砍掉了他的双腿,为了防止他流血过多死得太早,我用烧红的木头烫了他的伤口……” 冯卿越说嘴角的笑意越浓,陶乐知却突然打断了她的叙述:“你是用什么东西砍掉了卫勇的四肢?” “用刀啊。” “什么刀?” “从五金店买的一把砍骨头的刀。” “凶器在哪里?” “被我丢到柳泉河里了。” “什么时候丢的?” “记不清了。” “你们几点到的高陶镇,几点动的手?作案过程用了多久?” 陶乐知的话越问越急。 “我们没看时间,到面粉厂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黑了,我不记得我折磨了他多久。” “他的四肢在哪里?” “柳泉河。” “内脏呢?” 冯卿短暂地停住了呼吸,眨了下眼睛,随后神色如常的说道:“也在柳泉河里,不知道现在被冲到哪里去了。” 她在撒谎! 尽管冯卿的变化很短,但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你有没有帮凶?” “没有。”冯卿回答得很快,几乎是在陶乐知话音落下之后立刻就给出了答案,之后她眼睛转了两圈,又笑了一下:“不对,我有一个帮凶,高小强。” “除了他。” “只有我自己。” 冯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杀人过程用了多久?” “记不清了,大概三四个小时,卫勇没撑下来,要不然或许还需要更长时间。” “杀人,分尸,剖腹,挖出器官,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 “是。” “放屁!”陶乐知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义父们,关于书里的情节内容有什么想法和建议,一定要多给意见啊,拜谢!!」 第五十二章 我答应你 一个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不是屠夫也不是医生,在心理素质上,就算是恨一个人恨到骨子里,也绝对不可能冷静地完成这些事情,而且这些事情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一个女人,三四个小时怎么可能做到? 另外,尸体四肢切口相对平整,明显是非常专业的工具,如果是一个女人用刀砍下来的,应该是顿挫的痕迹,这和冯卿的描述完全不一致。 “冯卿,卫勇的尸检结果证明分尸的人是一个对人体组织有了解的人,你不是医生,也不是屠夫,只有前台和服务员的工作经验,而且伤口也不是刀砍的痕迹,分尸的人根本不是你,你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分尸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分尸现场在哪里?” “高陶镇面粉厂。” “具体的位置!” “就是在面粉厂的院子里。” “分尸的工具是什么?” “五金店买来的刀。” ……陶乐知来来回回问了很多遍,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冯卿一口咬定就是记不太清楚了,其他问题上的回答基本是一致的,一致到……几乎一字不差。 “抛尸的地点在什么位置?” “柳泉河在高陶镇的河段周边有很多砂石厂,上面有一座桥,尸体就是从上面扔下去的。” “稻草是谁带过来的?” “什么稻草?” 冯卿说完,脸上突然闪过隐隐的慌乱,从这场审讯来看,她的心理素质相当稳定,这种慌乱就证明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那是我提前准备好的。” “你杀人用了几把刀?” “……一把。” “你说谎,分尸的刀,还有凌迟的刀,很明显不是同一把。” “……我记错了。” 冯卿的回答稍微慢了些,也更谨慎了。 这么长时间的审讯,如果是一般的犯人,这个时候情绪上多少都会出现波动,一些心理素质不过关的人可能已经交代了,但冯卿的情绪现在依然非常稳定,逻辑清楚,说明她一直处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这是很可怕的。 “抛尸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当天晚上……大概是凌晨。” “冯卿,你抛尸的那天晚上,有一个砂石厂的工人临时去多走了一批货,看到了你们。” “陶队,抛尸是高小强和我一起的,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还有其他人是我们的帮凶,你们可以去查,但如果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就不要在这里乱猜,这没有任何意义。” “冯卿,注意你的态度!” 杜小鹿皱起了眉头,一个杀人凶手坐在审讯室中,还敢用这种语气说话,这简直是挑衅。 “那我们继续,解决了卫勇之后,你和高小强发生了什么?” “抛尸结束之后,高小强想和我发生关系,我同意了,但我让他回到面粉厂,之后我把提前准备好的药喂给他,告诉他这种药是性用的药,吃了更刺激,他就吃下去了。” “之后你就砍掉了他的头?” “是。” 冯卿回答得很干脆:“看到他那张恶心的脸,我就会想起来我姐姐,他和卫勇一样,不可饶恕!” “砍头用的什么工具?” “五金店买的砍骨刀。” “那把刀不是被你丢进柳泉河了么?” …… 空气安静了下来。 “冯卿,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是你做的事情,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如果有些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也要如实交代,这样也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我说得很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分尸的工具被你丢到哪里去了?” “丢到柳泉河里了。” “你和高小强是在抛尸之后回到了面粉厂,然后你杀了他?” “是。” “他的头在哪里?” “柳泉河里……不,不是,在地下仓库,是仓库,对。” 冯卿的精神似乎有点撑不住了,她的回答现在已经不太像是在回忆案发的情节,更像是在背书,把一个个问题的答案背了出来。 但现有的证据又只能证明冯卿是凶手,其他所谓的帮凶和冯卿说的一样,都只是他们的猜测。 对冯卿的审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冯卿看上去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但刺眼的光线让她还保持着一些清醒,有些问题实在回答不上来,她索性就开始沉默。 她就是料定了市局现在证据不足。 “下午还要继续?”走出审讯室,杜小鹿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陶乐知,他的精神状态也已经快要到极限了,通红的眼球和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吓人。 “没事,我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陶乐知摆摆手,冯卿的审讯必须他必须要亲自来。 下午的时候,陶乐知再度走进审讯室,冯卿的眼睛眯着,听到有声响,她睁开眼睛,对着陶乐知露出一个微笑。 “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搞清楚。” 陶乐知盯着她:“全市戒严之后,你应该很清楚,你住的地方可能已经暴露了,为什么还要冒险回来?” 听到这个问题,冯卿暗淡的眼神里终于露出了一些神采,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我姐姐的照片还在那间屋子里,我必须要带走。” “除了那些照片呢,你要带走的东西还有一条围巾,是李耀阳送给你的?” 那天冯卿被摁住的时候,她打包的东西也一并被带了回来,除了那些照片,里面还有一条浅色的围巾。 冯卿看上去更累了,她没有回答,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只是当她的视线重新放回陶乐知身上的时候,她眼中那点仅存的神采也彻底消失了:“李耀阳是个好人,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未来,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是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不能耽误他,只能和他保持距离,这样才能对他更好。” 冯卿似乎还有些想说的话,但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没有说出来。 好一会儿,她终于又抬起头:“陶队,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只是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姐姐的尸体还没有找到,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找一找,我的银行卡里有钱,是我自己的工资,你能不能用这笔钱买一块墓地,把我姐姐好好安葬,如果……如果哪天我死了,把我和她埋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 陶乐知做了一个深呼吸。 「义父们,如果有什么建议和批评,尽管提啊,嘿嘿,咱一定虚心改正,争取让各位义父越看越爽。」 第五十三章 公平,正义 有了冯卿的口供,再加上她房间里属于高小强的手机,还有其他的一些证据,案件基本没有了悬念。 在向省厅进行了汇报之后,正阳市公安局发布了关于卫勇和高小强案件的通知,宣布凶手已经落网。 尽管之前那些质疑的帖子还有一些,但随着市局通告的发布,这件事情所带来的阴霾总算被驱散了许多,热度也慢慢散去。 唯一遗憾的是网络上的幕后推手依然没有找到,祁枫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就是一问三不知,表示自己在受处罚的那几天里一直在进行深刻的反省和自我批评,手机也不在身边,就算他想遥控指挥,也不可能预知自己被抓提前做好部署。 刑拘时间结束之后,市局专门派人盯了他几天,对他的各大平台账号也进行了监控,发现他也确实没有再进行什么炒热度的操作,那些群偶尔有人转发一些社会新闻,但也都是些市井风云,带不了什么节奏。 距离动员表彰大会只剩最后几天,大家都很忙碌,郑国忠和陶乐知忙着整理刑侦的汇报内容,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决定让陶乐知上去做汇报。 原因也很简单,第一,郑国忠毕竟是新来的,虽然是队长,但在这里待的时间很短;第二,郑国忠是从省厅来的,是个老熟脸,陶乐知还年轻,这种机会他应该多出现一下,至少能在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万一哪天要往上走,说不定现在露个脸就能起点作用。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就在大家忙着迎接领导,筹备动员表彰大会的时候,陶乐知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 “老陶,冯卿现在怎么样?” 隔着听筒,陶乐知依然能感受到李耀阳的失落与伤心。 “目前状态还不错,吃好睡好,作息规律……至少比她前段时间和我们玩躲猫猫的时候轻松得多。” 陶乐知尽量带着轻松的语气,坐在了椅子上,那边的李耀阳传来一个疲惫的笑声,笑声停止之后,李耀阳缓缓问了一个问题:“老陶,你说冯卿他做错了么?” 陶乐知没有立刻回答。 在审讯冯卿的时候,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到底是谁把冯卿逼到了这一步。 她也尝试过用法律的手段来为冯雪莹求一个公道,可是那个举报电话却差点让她自己也面临死亡,她是在一种多么绝望的处境里,才会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有时候那些受害者很无辜,他们作为这个社会上最普通的一群人,可能生活得并不那么如意,但依旧对生活充满期待,或许他们只是很不凑巧,成为了凶手作案的目标,就让自己的人生就潦草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但还有一些受害者,他们本身并不无辜。 他们手上沾着别人的鲜血,他们践踏规则,用金钱和权利掩盖自己的罪恶,他们的死看上去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叹息,反而会让人拍手称快,因为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好像是罪有应得。 卫勇和高小强是受害者,他们也是作恶者,冯卿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处罚”他们,也许就是为了完成“赎罪”的仪式感。 冯卿当然犯了罪,而且是社会影响极为恶劣的罪行,可是在人性的考验上,只要还是一个有感情的正常人,就没有办法绝对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 “她杀了人,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判决。” 陶乐知没有回答“对”或者是“错”。 就在这个时候,陈思灵气喘吁吁闯进来,看到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的陶乐知,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桌子上一本书就朝他后脑勺来了一下:“我们都在干活,你倒好,跑这儿偷闲来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这接电话呢!”陶乐知后脑勺吃痛,紧接着就是陈思灵的一通发泄,他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陈思灵消了气,缓了缓说道:“关于卫勇和高小强的案子,陈局的意思要作为典型案例,让你看看到时候在动员表彰大会上讲一讲,提升下咱们市局的形象分,话带到了,我先去忙,你电话打完赶紧过来。” 陈思灵说完转身就走了,陶乐知连忙挥了挥手:“经侦不也跟这个案子有关系,到时候你汇报也一样……”话没说完,陈思灵背影都看不到了。 陶乐知“啧“了一声,把注意力又放回到手机上:”哎,老李,你说。” “老陶,我想见一见冯卿。” 那边李耀阳的声音沉重了很多,他知道,现在的冯卿属于特殊犯人,要见一面并不容易,更何况他现在只是冯卿的朋友,连恋人都不是。 “行,我来想办法安排下。” 陶乐知心里清楚,从冯卿失踪到现在,李耀阳担心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好不容易人找到了,他见不到冯卿心里肯定不踏实,万一在手术台上走神造成医疗事故,四舍五入这也自己也有份儿,为了避免这种可能,他还是得让两个人见个面。 “谢谢。” “行了,跟我说谢谢就见外,蹭你那么多顿饭,这点小忙不违反原则还是能帮的,没事就先挂了,省得待会儿又有人要来对我做思想教育。” 又寒暄了两句,陶乐知挂了电话,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 冯卿的案子处理完之后他总算睡了几个好觉,只是偶尔犯困的时候,眼睛还是会突然涌起一阵酸涩感。 冯卿错了么?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甚至有些迷茫,他觉得把冯卿逼上这条路的人是卫勇,是高小强,甚至是他们公安系统里的那些蛀虫,是他们的沆瀣一气,遮住了冯卿心里的光。 不过现在他想清楚了,冯卿的确是错了。 如果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置自己心中的罪人,那就是在罔顾法律的威严。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内心对冯卿依旧保持着那份钦佩,要为冯卿讨回一个正义,不是让她自由,而是要拔掉那些被金钱腐蚀的蛀虫,只有把他们清理干净了,才能让更多像冯卿这样的人,可以拿起法律的武器,扞卫自己的权益。 他想了想,用手指沾了沾杯子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四个字:正义,公平。 这个世界上或许很多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公平,但只要心里装着“正义”两个字,就能让“公平”这两个字的分量,再重一些。 “陶乐知!” “来了!” 「义父们,日常求票求收藏求评论!!」 第五十四章 骑着自行车抢劫的胖子 动员表彰大会很成功,那几天没有再出什么意外,省厅对于正阳市公安局这次的破案速度和舆情处理很满意。 陶乐知的汇报并不算出彩,但胜在真诚,经侦因为成立不久,陈思灵的发言更像是对着台下的领导们立下了很多空头支票,不管算不算画饼,至少现场看起来领导们比较满意。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省厅的领导着重讲了组织内部的腐败问题,要求内部从上到下进行自查自省,要严查贪污腐败的情况,同时对内部同事做好思想教育。 陶乐知心里想着,这也算是对冯卿的一个回答。 动员表彰大会结束之后,陶乐知找到陈仲信,说李耀阳想和冯卿见一面,陈仲信答应了,给他批了手续,只是叮嘱陶乐知一定要亲自看着,不要出意外。 陶乐知高兴地点了点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耀阳。 去看守所的那天,李耀阳穿了一身很整齐很正式的灰色西装,头发也做了一个帅气的造型,看起来很重视这次的见面。 看守所的冯卿气色看起来也还好,至少不是一副苍白无力的样子,只是脚上的脚镣和手铐看上去让人心疼。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李耀阳的眼睛慢慢红了。 “快点,你们时间只有半个小时。” 一旁的看守人员催了催他们,陶乐知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 “对不起。” 李耀阳先开口,声音里满是不舍和愧疚。 “你有什么对不起。” 冯卿看上去稍微有些慌乱,她强撑起一个笑容,和李耀阳的目光撞在一起,又赶紧挪开。 “如果你早点和我说这些事情,我可以早点帮你的。”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作为朋友,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李耀阳伸手想摸一摸冯卿的脸,手才刚刚伸过去,看守的人连忙拦了下来:“不可以有肢体上的接触。” 他这才怔怔地收回了手。 两个人的聊天很散,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陶乐知和看守的人打了个商量,又给了他们一点时间。 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几天后,朱昆爽的精神鉴定也出来了,他的确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警方找到了他前妻,对方表示和朱昆爽离婚根本不是因为他的出轨,是因为他有严重的家暴行为,至于他的精神病,是警方找到她之后她才知道的。 朱昆爽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作为特殊病人,他自然也是特殊的待遇,小单间,人被铁链锁着,房间内一切可能造成伤害都被收拾干净,甚至一个玻璃杯,一支笔都没有留下,所有生活必需品都由专门的人员定时送过去。 陶乐知去看过他一次,他没有狂躁,只是傻笑着,嘴里一直念叨着“永远在一起。” 正阳市的春天很短,四月只是短暂地吹了一阵温暖的风,不过是五月中旬,很快就迎来了燥热的夏日。 这一个月的时间,市局的节奏像是突然被放慢了一样,没有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案件,倒是区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偷鸡摸狗的小贼到处流窜,闹矛盾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蹲在河边哭哭啼啼的的小情侣,还有谁家夫妻又吵了一架,派出所的人手不够,刑警大队的也得出任务,让他们焦头烂额。 陶乐知偶尔还是会想起冯卿那个没有结束的案子,他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才会选择去帮助冯卿,也不知道冯卿为什么一定要保护那个人。 接触过这么多案子,他很清楚,冯卿的口供是背出来的,她想到了警方几乎可能问到的所有问题,然后写下了答案,一遍又一遍地记着,让那些答案成为本能反应的回答。 “走,下班去喝杯咖啡。” 初夏的傍晚还有些凉意,陈思灵走到陶乐知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好啊。” 两个人又去了look咖啡馆。 陶乐知怕苦,但上次的哥伦比亚咖啡他觉得自己也还勉强可以接受,也许这次可以尝试些新的口味了。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冲了一杯香草奶茶带上了车。 咖啡馆的老板今天穿了一件白底印花的衬衫,戴着金丝边框额眼镜,细细的镜框压着她高挺的鼻梁,在暖色灯光的映衬下,立体的五官看上去十分完美。 “哈喽,今天要喝点什么?” 看到陶乐知,老板笑着打了个招呼:“来杯香草咖啡怎么样?糖多一些。” “嗯。”陶乐知点点头。 “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您需要一杯什么呢?” “随便。” 陈思灵依旧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眼神放到了对面的金悦新城。 老板转过身开始做咖啡,陶乐知也坐了下来,顺着陈思灵的目光看过去,那里人来人往,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看了一会儿,陶乐知实在无聊,开始打量起店里的环境,店里零零散散只有几位客人,架子上摆放的东西换了些,那些摆件的艺术风格看上去很小众。 大概是注意到陶乐知的目光,老板解释道:“那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东西,有时候觉得不错就会放上去,客人喜欢就送给他们,如果哪天觉得架子上有些空了,就会再摆一些。” “你很喜欢艺术?” 陶乐知问道。 “是,这是我留学的时候做咖啡的老师教我的。” “这种风格我很少看到。” “是的,我留学的国家是一个很小的国家,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 “叫什么?”陶乐知来了兴趣。 “雅纳塔。”说完,老板端着两杯咖啡送到了他们面前:“请慢用。” 陶乐知拿起来闻了闻,咖啡的焦苦味混着香草的味道,让他有些不太能接受,他尝了一口,摇了摇头,拿着随身携带的杯子喝了一口。 嗯,明明甜的香草味才更好喝。 他拿出手机搜了一下“雅纳塔”,网上关于这个国家几乎没有任何新闻,只有简单的百科介绍。 老板看着陶乐知的表情,露出苦笑的表情,无奈地摊了一下手。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金悦新城突然发生了骚乱,一个骑着单车的胖子手里拎着一个包着急地向前骑,后面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男人一边指着男人一边追,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但金悦新城人流量很大,胖子的自行车又没有什么杀伤力,在人群中前行得并不顺利。 陈思灵和陶乐知对视了一眼,对了个口型:“抢劫?” 陈思灵从随身钱包里掏出钱放在吧台,老板还没反应过来,陈思灵和陶乐知已经出了大门,只留下她的声音:“老板,咖啡留着等下回来喝,钱等会找我!” 「义父们,新的故事开始了,关于第一卷的伏笔也会开始慢慢呈现出来了,第一次写小说,可能节奏把握的不是很好,请义父们见谅。」 第五十五章 越走越快 胖子现在处在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丢掉自行车,按照他的体态来说,十有八九跑不到路口就得蹲下大喘气,可是不丢掉自行车,现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尽管大家保持着警惕和害怕的心理让出了一段距离,里三层外三层还有蠢蠢欲动想要匡扶正义的好汉们在盯着他,他也不好走。 那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瘦男人大概也跑不动了,看着胖子被围起来,脚步放慢了些。 这会摆摊的小贩们正骑着三轮车往里走,眼看着前面乌泱泱的人挤到了一起把路堵上了,前面的直接下去看热闹,后面的只能扯着嗓子干喊:“前面的让一让,干什么呢?” 还有的干脆就地开了大喇叭,混在人群里头吆喝着:“手抓饼,煎饼果子……” “让一让,让一让!” 陶乐知和陈思灵费劲儿地挤进去,旁边的人还不太乐意,嘛呢,都看热闹的,凭什么让你啊。 “我们是警察!” “警察,我还法官呢!” 看着穿便装也没有掏证件的两个人,看热闹的人依旧挤得厉害。 慢慢地,大家就把骑自行车的胖子和穿t恤的瘦子围在一个圈儿里,像是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这什么情况?” 有新来的伸着脖子往里看,嘴上也不忘问一问。 “嗨,好像是这骑车的胖子抢了瘦子的包,结果跑到人堆里头了。” “抢劫啊,那你们看热闹围这么多人,不怕胖子有刀。” “这话说的,大家都在看热闹,往后站站不就行了。” 这会儿瘦子走到胖子跟前,胖子看上去有些慌,从自行车上下来把自行车放倒在地上,四处看了看,发现已经没地方跑出去了,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哥,求求你了,我现在着急用钱,我……我老婆在医院里头,手术等着用钱啊!” 周围的声音实在太杂,胖子的声音被淹没在这些噪音里,大家只看到胖子跪下来磕头,完全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有最里面几个人大概听到了一些,有人就开始同情心泛滥,上去劝瘦子:“哎呀兄弟,看你穿一身名牌,是个有钱人,这大兄弟都给你跪下了,人家说不定是真缺钱,你就当借给人家用用,大不了你们留个联系方式,联系地址,人回头慢慢还给你。” “放屁,这抢的要是你的钱你试试!”有人开始帮瘦子说话。 “哎你怎么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话的,老婆住院就能抢劫,这特么什么道理!” “我是这个意思么?”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动起手,周围的人又开始拉架,瘦子没理会这些事儿,他蹲下来看着胖子,眼神里透着狠劲儿,扯了扯胖子洗得皱巴巴的衣服:“兄弟,别说是你老婆住院,就是你妈住院,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个钱是我今儿个要还别人的,我就中间打开偷偷看了一眼,你倒好,半路冲出来抢了就跑,怎么着,早就盯上我了是吧,你这怎么看都是惯犯啊……” “对,我看就是装的!”人群里有人给瘦子帮衬。 “你喊什么喊,你看胖子身上那衣服都烂了几个窟窿,皱巴巴的,确实挺可怜的。” “你穿上这衣服你也能装可怜!” 这会陶乐知和陈思灵还在往里头挤着,陶乐知已经打了报警电话,这事儿按理说归区里头管,他们只是凑巧碰上。 围观的人渐渐分成了三派,第一派认为胖子就是装的,博取同情,第二派认为胖子的确有难处,第三派就是两头招呼和稀泥的。现场越来越混乱,鸡飞狗跳,就在这时候,陈思灵转身又挤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随着一个大喇叭的吆喝声响了起来:“都让一让,警察来了!” “哎呦,警察来了,快走快走。” 一听到这个声音,推搡的人群顿时开始散开,只是看热闹的人太多,外圈的还想往里挤挤,还有些吵架吵上头的什么也不管,甚至开始动手比划。辖区的警察来得是快,但车子一样被堵在外头,几个穿制服的人好不容易挤到里头,立刻开始明确分工,两个人控制胖子,一个人看住瘦子,剩下一个人开始驱散人群。 “说说吧,什么情况?” 一个年轻的片儿警坐在房间里,看着眼睛通红的胖子,还有一脸嚣张的瘦子,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抢劫的那个人。 “警官,我在大马路上拎着包,后面就这个胖子,骑着自行车一把就把我包给拽过去了,好悬没给我挣趴下,这就是个飞车党啊!” “飞车党?” 片警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有些暗了,胖子骑的自行车就靠在墙边,是辆老式的凤凰二八杠,很多地方都生锈了,哪有飞车党骑这东西作案的,也有点太寒颤了。 “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我老婆在医院里头等着手术,家里头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钱也都借了,实在是没办法了,医院催着交钱,不然没法动手术,我路过一个小路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他打开包,里面是钱,我就跟在他后面,趁他不注意抢了包……” “嘿,你还说得委屈了,说那么多,还不是抢了我的包!” 说完,男子搂了搂怀里的背包看了一眼,拉链好像被打开了一点,但他没声张。 “算了,这次就当我倒霉,包没丢就行。” 瘦子说完就要离开,片儿警伸手拦了一下:“稍等,在这份笔录上签个字,确认没问题您就可以离开了,还有,您要不要打开包确认下钱有没有少?” “不用了,谢谢您嘞。”瘦弱男子签完字就潇洒地走出来派出所的大门,胖子还坐在房间里头,咬着嘴唇,片刻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警官,这个是我刚刚从他包里拿的……” “哎,你先等等!” 门口的警察连忙喊住了瘦子,但瘦子却越走越快。 “你的钱,钱有问题!你先回来!” 警察着急地喊着,想让他回来把钱拿走,但瘦子走得更快了,没办法,一个警察赶紧追了出去,而那个片儿警拿着钱下意识看了看,眼神突然定住了。 …… 陶乐知和陈思灵凑完热闹回到了咖啡馆,老板看到他们笑了笑:“咖啡凉了,我帮你们重新做了两杯,放心,不需要额外的费用。” “谢谢。” 陈思灵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陶乐知也尝了一小口,又加了一小袋糖进去,老板看着陶乐知的行为皱了下眉头,然后又松开了。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陈思灵接到了一个电话:“我是辖区民警,这边出现了点意外状况,可能需要你们来帮个忙。” 「义父们,新的篇章开始了!!」 第五十六章 抢劫了一包假币 俩人到辖区派出所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一个年轻片儿警在路口站着,看到他们连忙迎了上来:“抱歉,临时让两位加班了。” “什么情况?” 陶乐知一脸懵,就听见里头一个吵吵嚷嚷的声音:“你们有什么证据,我是受害者,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儿,你应该问问那个死胖子,说不定是他把我的钱给换了!” “警官,我就是一时糊涂抢了他的包,从里面偷偷拿了一万块钱,其他的我真的没动啊。” 里面是两个人争吵的声音,片警无视了这段争执,带着陶乐知走到一个办公室,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百元钞递给陶乐知:“看看这个。” 陶乐知接过来看了看,乍一看没什么异常,仔细看了些细节,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一张崭新的人民币。可是年轻警察把这张钞票放进验钞机的时候,验钞机发出了报警的声音。 这是一张假钞,造假用的是钞票用纸,外观也用了精致的仿造工艺,打版和油墨几乎以假乱真,如果不是专业人员,肉眼想辨认出来并不容易。 假钞他们见得不少,但这种程度的假币还是头一回见,这是非常专业的造假团队。 “抢包的画面有没有监控?” “这个倒是有,但是中间有一截路是没有监控的,只能走访调查。” “两个人身份确认了吗?”陈思灵拿过钞票看了看,甩了甩,假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查了身份证,也对比了户籍身份,胖一点的男人叫余大河,是岩上区巨林镇石子乡的,他说他老婆叫程连芳,就在市二院住院,我们打电话过去问了一下,也确实有这个病人;瘦一点的男人叫吴军,住在市里,做建材生意的,也是个包工头,接一些小工程。” 陶乐知点点头,走进房间,两个人依然在争执,吴军大声吵着,一口咬定是自己的钱被人换掉了,余大河就一直辩解,说自己就从里面拿了一万块钱,而且刚刚已经交出去了,剩下的钱他一点都没动。 片警拿出那个包,里面都是用白色封条封好一沓一沓的人民币,陶乐知随便拿了一沓,旁边就有验钞机,他把封条拆开放进验钞机里头,验钞机依旧发出了报警的声音。 验钞结束之后,100张钞票只有两张是真的,就是第一张和最后一张。 “把这些钱全部验一遍。” 年轻警察看这验钞结果,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原本只是为了看下这一万块钱有没有少,才用了验钞机,发现这一万块钱有问题,但可能是年轻警察没有经验,没有想到其它的钱也可能有问题。 现在看起来,这里面恐怕全都是假钞! 这件事儿很快就闹到了所长的耳朵里,知道陶乐知和陈思灵都是市局的刑警,所长一点没敢耽搁,直接下了命令:“把他们身上再好好搜一遍,所有通讯工具全部收起来,两个人分开审!” 陶乐知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快七点半了。 所长的意思是他们面对刑事案件更有经验,审讯的事情直接交给两位负责。 “你是在什么位置抢了他的钱?” 余大河很紧张,低着头想了想:“我当时从医院出来,想着怎么筹钱,之后就骑到了莲花路,我看他拎着包,然后从包里掏出来好多钱看了看……我,我就一时冲动,就跟着他,趁他不注意把他包抢了……” 他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搓着,说话支支吾吾。 “你是什么时候拿了他的钱?” “就是到金悦新城那边的时候,我……我老婆就差一万块钱,我就需要一万,我就想着把这一万块钱拿着,然后把包丢给他的,可是……可是……” 陶乐知心里头明白,他起贪念了,一个极度缺钱的人,在面对那么多钱的时候,很难不动心,尤其是拿走那一万之后,包里一堆红彤彤的钞票对他的视觉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他本性不坏,但钱这玩意儿考验的不是本性,是人性。 余大河很幸运,就算是提起公诉,因为这里面几乎全都是假钞,再加上造成的后果并不严重,也许不会被判刑。但原本应该是受害者的吴军,现在有大问题了,所里的人清点了一下,全部验了一遍,所有的钱都是头尾两张真钞,其他全是假的。 包里的假钞一共是三十四沓,去掉头尾的两张真钱,也接近三十四万,这已经是数额特别巨大,而且还不清楚他是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坐在小房间里的吴军没了嚣张的语气,他皱起眉头,有些不安地挪动自己椅子上的身体,用暴躁的语气掩盖着自己的紧张。 “喂,你们怎么办案的,是我被抢了,是我的钱变成了假钱,你们不去好好审那个大胖子,关我干什么!我今天这个钱是要拿去还钱的,你们搞什么啊!” “安静一点!” “靠!” 吴军骂了一句,手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来烟和打火机都被收走了。 “陈队,陶队。” 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看着吴军的那个年轻片儿警打了个招呼,识趣地退了出去。 “钱哪儿来的?” “银行里头取的!” 吴军回答的很快。 “哪个银行?” “中行凤江路支行。” “柜台还是atm?” “atm,那儿有监控,你们可以查!” 吴军的声音很高,似乎想展示自己的底气。 “atm一天就能取两万,你这34万怎么取出来的?” 陶乐知眯着眼睛,吴军一愣,说话的音调顿时降了好几个调,换了一副笑脸:“我这不是着急,没提前预约,就跑了很多银行取出来的,没想到刚出来没多远,就被这死胖子抢了,我的钱肯定是被他换掉了!” “他抢了你的包之后你就开始追,中间有没有跟丢?” “那没有,我经常锻炼,这死胖子身子虚,自行车骑得不快,我一路跟着跑过去的。” “那你说说,他浑身上下就两个裤兜,怎么换的钱?” 陶乐知饶有兴致的盯着吴军,看他表演变脸的绝活儿,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充分展示了什么叫演技,从嚣张到紧张,从害怕到平静,再到现在隐隐的不知所措。 “那……那是他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那你说,你包里三十四万,余大河是怎么知道你包里正好那么多钱,把钱换掉的?” 吴军眼珠子转得飞快,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义父们,别怪咱更新的晚,白天有事儿,都是为了讨生计,感谢各位义父的一路支持,真诚拜谢!!」 第五十七章 黑衬衫 所里原本是要给于大海一个行政处罚,拘他几天,可是于大海说他跟他妻子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孩子还小,现在的于大海就是打打零工,医院家里两头跑,照顾老婆和孩子,要是他被拘起来,两头都顾不上了。 最后没办法,所里就给他做了个记录,又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思想教育,让他先回去,要是再干昏头的事儿,说破了天也要严格处理。 余大海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当场跪下来磕几个响头。 吴军那边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钱从哪儿来,要干什么,有多少已经流进市场,都是问号。 所里肯定是处理不了这个问题,陶乐知跟陈思灵想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就把人带到了市局,吴军上车的时候还大声嚷嚷,直到看到“正阳市公安局”几个大字的时候,一下子闭上了嘴,任由车子开进了进去。 “那个,二位警官,这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进去就知道,可有意思了。”陶乐知开了个玩笑,下车之后早就有人提前候着,直接把吴军带到了审讯室。 “你带这么多现金干什么?” “我是做工程的,之前借了别人三十万,这个钱打算还给他的。”吴军下巴往下一沉。 “取这么多现金在路上走,多危险啊。” 陶乐知瞄了一眼,吴军看上去有些窘迫,似乎有点坐不住。 “没事儿,慢慢想,时间长着呢。”随即陶乐知话锋一转:“你不是第一次干吧。” “那不能,我……我就没干过!” 吴军像是被刺激到了,一下子瞪大了眼,狠狠地摇了摇头。 “别着急,我都没说干什么事儿。” 陶乐知眼睛眯起来,笑得更开心了:“你没有前科,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在这安安心心待几天;第二,你大大方方走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给你普及下知识,三十多万,如果判下来,起步就是十年往上,上不封顶那种,要是被我们查出来你之前就干过这种事儿……你收拾收拾,准备在里头过下半辈子吧。” 这话一半真诚一半恐吓,吴军一下子僵住了,脸色一片苍白:“十年?” “嗯,给你留会儿时间好好想想。” 三十多万假钞,金额不算特别大,陶乐知怕的是有人在正阳市夯了钉子,把这些假钞化零为整花出去,更怕还有人和吴军一样,想买大批的假钞以假乱真,这就玩大了。 “你觉得他能当线人?”陈思灵盯着监控里头的吴军,他现在已经抖成了筛子。 “这种人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不懂法,想钻空子,要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个是十年起步的刑期,一个是冒点风险,跟警察搭上线儿,给自己争取表现机会,你觉得他会选哪个?” 陈思灵点点头。 吴军现在确实很纠结,他以前是跟派出所打过不少交道,早几年打架经常被请去喝茶,但一般也就是关个三五天,他本来觉得换假钞的事儿就算被抓住了,顶多是扰乱市场批评教育,但万一真要判个十年八年的,这不值。 思虑再三,他咬了咬牙,对着门口喊道:“我想好了!” 过了一会儿,陶乐知走了进来:“想好什么了?” “我交代,我给你们当线人,但先说好,这三十万我一分钱没动,我之前也没花过,现在全部上交,你们不能让我坐牢。” “吴军,我可以给你选择,但你没有谈判的资格,要是不想进去,得看你自己的表现,先交代下,这笔钱怎么来的?” “是……是我在一个论坛上找到的,有人说缺钱找他,我现在确实需要钱,一开始我以为是放贷款的,就想着跟他们聊一下。” “然后呢?” “之后我留了联系方式,都是对方联系我,第一次吃饭的时候我定了一个包间,对方戴着帽子和口罩,他们给我看了东西,我……我才知道他们是做假币的。” “交易的地点在哪,是不是莲花路?” “不一定,他们的交易点一直在变,他们给我卡里打了三十四万,让我把这笔钱分批取出来,之后在莲花路的一个巷子里丢进垃圾桶,他们会给我同样数额的假币,这个钱不是我买过来的!” 说到最后,吴军总算抓住了重点。 对方明显是想让假钞流入市场找到买家,可是按照吴军的说法,他们的交易并没有涉及买卖,对方是让吴军帮忙取了一下钱。 “钱是打到你的个人账户,还是其他账户里头?” “我有个建材批发部,对方是打到我的批发部的账户里头,再倒一手,用我个人的银行卡提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取了钱直接删了对方呢?” 吴军嘿嘿一笑,给了一个陶乐知没想到的答案:“是,我一开始也想过这么干,但后来想想,这钱太多了,真要是不给人家,万一人家报警,我就得吃牢饭,而且……而且我总觉得他们在什么位置盯着我,我取钱的每一个地方,他们都能在电话里说出来,然后告诉我下一个去什么地方。” 陶乐知差点没笑出来,幸好他们受过专业的训练。 你要说这个人他没有法律意识,他还知道这笔钱不少,不能卷款跑路,但你说他懂法吧,好像在他的认知里面,真钱不能瞎搞,假钱甭管多少都无所谓,反正是假的。 “报个号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明早让人来接你回去。” “不是,我还要在这呆一晚上啊……” 陶乐知转身关上门,吴军一脸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那瘦成锥子的脸。 墙上的挂钟摇摇晃晃指向了十点钟,look咖啡馆的老板正准备打烊,突然听见有人推门,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扶了下自己的眼镜,看到一个穿着黑衬衫、西装裤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只负责提供情报,她被抓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抱歉,无可奉告,对了,要来咖啡么?打烊前的最后一杯,我请。” 老板的目光里带着笑意。 「义父们,新更送上!!」 第五十八章 未结束的案情 不知道是不是吴军被抓导致打草惊蛇,吴军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吴军也尝试在论坛上找到对方留言,却发现对方的账号已经注销了。 陶乐知告诉他暂时按兵不动,先等一段时间。 为了以防万一,陈仲信让各个分局统计了辖区派出所最近有关假币的警情,和往期相比,数量并没有明显增加,而且收缴的假币也是各种品质都有,很难判断和吴军手上的是不是同一个团伙带进来的。 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街上的姑娘们都已经穿上了明亮鲜艳的裙子,肆意张扬地显示着自己优雅的形体和气质,男生们穿着衬衫或者短袖,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温度已经开始慢慢上升,夏日的灼热正式拉开了帷幕。 五月也在越发火热的气息里接近尾声。 经侦接了新的案子,陈思灵又开始忙得不着边际,郑国忠和陶乐知俩人倒是闲了不少,每天就蹲在办公室里喝茶抽烟唠嗑。 “那三十四万到底什么来路?” 陶乐知还是没想明白,帮忙取钱,毋庸置疑,这肯定是洗钱的路子,这三十四万的账他们查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很可能是一笔大额的非法资金进来之后被分出来的极小的一部分,到吴军这里的时候,已经很难查到源头,基本洗白了。 但造假币又是另一回事儿,如果一个洗钱的团伙还干这种生意,他们的业务范围就有点广了。 “要我说,先等等,对方藏得肯定很深,吴军现在的一举一动估计都被人盯着,对方估计也怕我们在他身边安眼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郑国忠看得倒是比较开,余大河算是一个意外,让他们提前注意到了对方,也让对方提前警觉了起来。 陶乐知看了看窗外那栋标志性大楼的建设,小半年的时间过去,大楼的高度又高了许多,看上去应该快要封顶了。 郑国忠手里翻着一份卷宗,陶乐知凑过去看了看,是赵婷的案子。 “怎么,郑队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嗯,来之前陈局就跟我说过了,这段时间我看了赵婷的这个案子,还有四年前的枯井尸体案,天台水箱杀人案,三年前的惠安小区命案,其实按照陈局的话来说,这些案子都还没有结案。” “陈局真是这么说的?” 陶乐知的声音一下子变了,这些案子一直是他的心结,为了这几个案子他没少跟陈仲信闹矛盾,在他心里陈仲信是个好领导,可是在这些案子上为了追求破案效率,他强制要求把这些案子结案。 这对那些死者来说不公平,他们的做法也是不称职的。 “这些案子比你想象的复杂,从这里回到省厅的这些年,我一直跟陈局有联系。一开始我们觉得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而且是团伙作案,但是我们通过很多关系调查之后,发现了一个挺让人沮丧的事情。” “什么事情?”陶乐知的声音很急促,这些案子有可能跟冯平的死有联系,那个凶手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这是他的心结,他一直想找到答案。 “每一个案子的凶手作案动机都很充分,他们大多数都是预谋杀人,而且目标明确,凶手之间没有任何社会联系,他们不认识对方,也没有过任何交集,惠安小区命案的凶手叫魏雄,在他执行枪决之前,我给他看过其他几个凶手的照片,他都说不认识,他当时的表情也不像是伪装。” “模仿作案呢?” “也不太可能,这些案子的时间跨度长短不一,作案动机、作案手法也完全不一样,要想从这些案件里面找到关联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陶乐知的心又冷了下来,但他盯着郑国忠,很快又想到一个新的问题,如果这些案件没有任何关联,郑国忠现在就没有必要打开这些案子重新看,陈仲信更没有必要费尽心思把这人从上面要过来。 “赵婷的案子有问题?” “嗯,赵婷的案子很可能有第二人参与,而且赵婷并不知情。” “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找过孙菁。”郑国忠的声音很笃定。 “我现在就去找陈局,把这个案子重新提起调查!”陶乐知说着就要走,郑国忠连忙一把拉住了他:“你小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个犟驴脾气?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难道就这么一直拖着,让另一个凶手逍遥法外?” 陶乐知气得耳朵都红了。 “第二人只是猜测,现在并没有明确的证据,再说了,当时现场的勘察都没有找到第二个凶手的线索,你现在翻案,从哪儿查?” “那当年那些案子明知道有问题,为什么还要结案?” “市局人手本来就紧张,一旦这些案子并案处理,就算是现在市局和分局的人手加起来都不够,每年局里有多少案件要处理你心里头清楚,难道其他案子就不需要办了?再没有找到这些案件的共同点之前,只能先搁着,你以为陈局心里头不着急,他再过几年就退休了,如果他下去了,这些卷宗那就真的只能放在档案室里头落灰了。” 听着这句话,陶乐知觉得很熟悉,他仔细想了想,这才回忆起来,刑侦经侦刚刚分家的那会儿,陈思灵还去陈仲信的办公室里为自己打抱不平,陈局托他给自己带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过去的案子想查,要什么资料,档案室里头都有。” 他那会想不太清楚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听了郑国忠的话,才陡然反应过来。 “对了,我这段时间在想一个人,孙菁的老公刘一晓。” 郑国忠说着,把刘一晓的照片抽出来仔细看了看:“有时间多跟这个人接触一下,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照片上的刘一晓穿着条纹的polo衫,带着黑框眼镜,迎着阳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文艺气息很足。 “其实你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郑国忠把刘一晓的照片递给了他:“他表面看上去温厚谦和,平易近人。” “孙菁家境很好,他没有因为家境问题轻视刘一晓,也没有干涉过刘一晓的事业选择,两个人是校园恋情走到结婚,看上去家庭和谐,那刘一晓为什么会出轨呢?” 陶乐知想了想:“因为自卑?” 「义父们,之前的伏笔会慢慢展开,关于人物的性格和心理也会慢慢深入,可能对人物的刻画尚有欠缺,义父们见谅!!」 第五十九章 奇怪的警情 “刘一晓大学时期很优秀,有很多人追他,而他之所以选择孙菁,或许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孙菁很欣赏他的优秀,也愿意尊重他的意见,更表现出了顺从他的一面。大学时期大家或许更看重的是彼此之间的感觉,对家境的差距没有那么直观的感受,可是当两个人结婚之后,矛盾就出现了。” “对刘一晓来说,孙菁不要任何额外的举动,他们过去几十年对生活的态度和生活的方式,就是两个人最大的矛盾点,很多事情在孙菁看起来稀松平常,但在刘一晓看起来就是非常奢侈的,而在生活中,刘一晓也发现了孙菁是一个独立意识非常强的女性,她尊重自己的想法,但并不意味着他对自己可以无条件认可和同意,两个人家庭环境的差异也让刘一晓大学时期的优越感荡然无存,这种情况是他不能接受的。巨大的心理落差就导致她迫切地想要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求平衡,而那个人一定是认为他非常优秀,甚至是愿意无条件服从他的。” “赵婷就是这个人。” “没错。”郑国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他为了自己的内心的平衡,找到了赵婷,和她发生了关系,在自己的婚外情被发现之后,为了保住自己的未来和声誉,他想要私下里解决这件事情。” “而为了挽回这段感情,孙菁主动找到了赵婷,让他离开刘一晓,可是赵婷没有答应,并且把孙菁和自己见面的事情告诉了刘一晓,这可以看作是一种要挟;刘一晓想私了,孙菁没有答应,她把自己感情破裂的原因算到了赵婷的头上,所以杀了她。” 陶乐知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来,杀人的动机是赵婷自己亲口说出来的,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赵婷的动机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出在了刘一晓的身上。”郑国忠再次指了指陶乐知手上的照片:“这个男人内心是畸形的,他需要的是一个臣服于他的人,认可他的优秀,听从他的指挥,可是当赵婷要挟他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不再具有服从性了;还有,刘一晓如果只是因为内心的自卑想要寻求平衡,他一定会小心谨慎地处理掉自己和赵婷联系的所有内容,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就让孙菁看到那些聊天记录,有没有可能,他和赵婷之间的矛盾,比我们想象中产生的要更早?” 郑国忠的话像一道闪电猛地劈在了陶乐知的头顶,让他觉得浑身发麻。 是啊,如果他的温厚谦和本来就是伪装,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秘密,陶队,如果你想要办好这个案子,就要抛掉自己的直觉和案件的表象,只有看得更深一点,才有可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 陶乐知慢慢坐在一边,脑子里反复咀嚼着郑国忠的话,他总觉得还有关节没有打通,但一时间又抓不住。 假钞的案子他们派人专门在网上盯着,可是最近一周都再没有类似的消息,倒是抓到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骗子还有放印子钱的小团伙,就是一群无赖地痞,在派出所脸皮忒厚,真到了公安局,三句一问就什么都交代了,但依旧没有假钞团和洗钱团伙的消息。 唯一的好消息,是论坛上又开始出现了几条隐晦的疑似贷款的信息,和当初吴军看到的消息很像,盯梢的人留言联系了他们,但目前还没有得到回复。 陶乐知看了看手机,5月28日。 今天他收到一条消息,是凤霞分局的小刘发来的,关于凤霞区金色池塘小区的一个警情。 前几天凤霞区金色池塘小区有居民报警报警人说他听到自家楼上有很吵的声音,像是有人吵架打架,后来声音没了,他偷偷爬窗户看了看,就看到几个人拎着几个包上了一辆面包车。 没过多久,又有三个人带着伤从单元门走出去,上了一辆小轿车。 这两拨人看起来都受了伤,他赶紧报了警,警方到了现场之后发现现场的确有打斗的痕迹,还有残留的血迹以及两把带血的砍刀。最开始警方怀疑这是一起入室抢劫的案子,但奇怪的是一直到晚上,警方都没有接到相关的报警电话,警方就联系了这栋房子的户主,对方说自己这套房子早就交给中介租出去了。 在走访调查的过程中,民警确认报警人也是这里的租户,并不认识楼上的人,也不认识发生冲突的这两拨人,他只是单纯地害怕这些陌生的危险分子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就第一时间报了警。 警方又找到租房子的中介,对方提供了租户的信息,可租户提供的身份信息是假的,公安系统里头查不到。 但现场既然有大量的血迹,而且根据报警人的描述,他们双方应该都有人受了伤,那就可能会去医院止血治疗。他们采集了现场的血样,附近的医院没有类似的病人,也没有相关的血样信息,很可能他们是在某个小诊所进行的治疗。 不敢进医院,问题就更大了。 张金海的意思是没人报警就算了,可是小刘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就告诉了陶乐知。 于是这个本来不起眼的案子,郑国忠和陶乐知直接带着市局的人办了。 他们走访了小区周边的诊所和医院,询问最近有没有受刀伤的人治疗,在一个私人诊所地方查到了线索,警方又调取了小区出入口的监控,发现前面一辆离开的面包车是外地牌照,这几个人下车的时候就拿了一个布包着的东西,根据长度来看应该就是他们带的刀,当天晚上他们那辆面包车就上了高速离开了正阳市。 另一辆小轿车是套牌车,根据诊所附近的监控画面,显示他们也离开了正阳市。不过在诊所里民警查到了那个被砍伤的男子的信息:万有钱,老家在京山市。 “郑队,你怎么看?”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人都被砍了还躲躲藏藏,甚至一前一后都离开了正阳市,明显心里头有鬼。 “先查,万某有可能会回老家,联系一下京山市公安局,让他们看下万有钱有没有回去。” 「义父们,求收藏求票求评论啊!!!」 第六十章 洗钱的遇上打劫的 京山市公安局第二天就确认了万有钱的行踪,在他老家抓到了人,而在审讯中,民警很快也找到了另外两个人,李方程和侯勇。 三个人万有钱受伤最严重,胸口三处砍伤,幸好都没有伤到要害,李方程头部受伤,侯勇右臂打了绷带。 很快三个人就坐警方专车重新回到了正阳市。 “说说吧,5月24号下午三点左右,你们都在哪?” “在家里。” 李方程眼神躲躲闪闪,看上去就没说实话。 “你家在哪里?” 金色池塘4幢503,我……我跟侯勇是室友。”李方程的声音越来越抖,陶乐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峰,对方核对了一下,4幢503的租户的确是李方程。 “在家干什么?” “看电视。” “有人说24号下午听到金色池塘4幢504有打架的声音。”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方程头上裹着绷带摇得飞快,陶乐知生怕他把自己脑仁晃出来,连忙打断了他:“你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没有,我那会可能在睡觉。” 李方程双手绞在了一起,他年纪不大,应该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审问。 “你刚刚说在看电视,这会儿又在睡觉,李方程,你是看电视看睡着了?” 李方程一下子不说话了,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 “撒谎之前先过过脑子,我们既然把你带到这儿来了,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说说吧,你手机上的这些信息是怎么回事儿?” 陶乐知说着,把李方程的手机打开,里面的社交软件上是他和侯勇还有万有钱的聊天记录,三个人在交流怎么“赚钱”,而赚钱的方式,就是在社交软件上伪装成有钱的单身女性,对中年男性进行诈骗,万有钱提供话术模板,侯勇和那些“客户”聊天。 “老实说吧,这怎么回事儿?” “我……我……” 李方程支支吾吾,还想瞒下去,陶乐知轻轻敲了敲桌子:“别紧张,就算你瞒着,那边侯勇也交代了不少东西,再说了,这事儿涉及故意伤人,诈骗,洗钱,还是团伙作案。往大了说,扫黑除恶也得算你们一份儿,自己干了什么交代清楚,你还年轻,别在这种事情上犯昏。” 提到侯勇,李方程眼神里突然浮现出一抹怒色,而后脸色快速变了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都说。” “慢慢讲。” 陶乐知坐下来,一边记笔记的赵峰看了他一眼,不清楚为什么这次审讯没有让方正和杜小鹿过来。 “我是高中毕业之后来正阳市打工,因为想省点钱,就看着租房的信息,在金色池塘小区找了一个合租的房,跟我一起合租的就是侯勇。我那时候在超市干服务员,一个月1800的工资,加上奖金一个月也就2200左右,侯勇那时候给我的印象就是不上班,就在网上聊天,但他跟我说他一个月多的时候能赚一两万,我就心动了。” “后来呢?” “后来我就问侯勇他干什么,一开始他藏着掖着就是不说,我问了有半个月,最后他才跟我说,就是在网上跟人聊天,问我想不想干,我当时想赚钱就答应了,他带我见了他的‘老板’,就是万有钱。” “万有钱是你们的上线?”陶乐知问道。 “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请我在一个酒店吃饭,我第一次在那么好的酒店吃饭,吃完之后,他又带我去……”说到这里,李方程的脸突然红了。 “带你去嫖娼?” “嗯,这个算自首么?” 听到这话,陶乐知乐了:“放心,这事儿还谈不上自首,最多就是罚款拘留,行政处罚,你先把要紧的东西交代了。” “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所谓的在网上聊天,就是万有钱会给我社交账号,这些社交账号上发布的都是一些单身女性的朋友圈,**的身份有的是火锅店店主,有些是公司领导,反正都是有钱的人,我就用这些身份加很多男人,跟他们聊天,聊天的话术模板都是万有钱给我们的,等我跟这些人熟悉了,就给他们推荐股票。” 这是常规的诈骗套路,所谓到的荐股说是什么内部消息,可以稳赚,但实际上他们推荐的股票都是假的,他们会让受害者下载一个看股票的软件,里面的股票涨跌都是后台控制的。 “所以你就跟着他们干这些事儿了?” “没有,我知道这是骗人的事情,我干了几天就没做了!” 李方程摇了摇头,眼眶通红地看着陶乐知,面色恐惧。 “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我当时心里面觉得害怕,就没干这件事儿,可是没过多久侯勇又找我,说还有一个赚钱的活儿,不用聊天,就是用我的银行卡帮他们转账就可以了,就是赚得少一点儿,我觉得这个应该没什么风险,就答应了。 “那你交代下,8月24号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天……那天下午是侯勇回来,兴奋地告诉我他做了一笔大单子,但是这笔单子流水太大了,他们就从网上找了另外一个洗钱的团伙,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万有钱就在我对面租了一套房子,他们平时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都是在那间屋子里面搞的。” “见不得光的交易,是指什么?” “我不知道。” 陶乐知看了看李方程的眼神,他不像在撒谎。 “我们就在4幢504等着那些人来帮忙洗钱,可是没想到,来的他妈的居然是一伙儿打劫的!那伙人明显是早就有准备,他们来的时候就带了三把刀,还有一根钢管,进门就让我们把钱交出来,万有钱当然不肯,就跟他们打了起来,侯勇躲得慢手臂上被砍了一刀,我头上这个也是他们砸的!” 洗钱的碰上打劫的?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这种情况陶乐知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旁做记录的赵峰更是没听说过这么奇葩的事情,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憋笑憋得很痛苦。 “这么说,跟你们交易的人,你们也是从网上找的?” 陶乐知心里有了猜测,这个抢劫团伙应该也是专业的,他们可能专门寻找这些需要洗钱的人,假装自己是洗钱的团伙,等见了面直接抢,反正黑吃黑,对方不敢报警,只能吃哑巴亏。 「义父们,新更来了!」 第六十一章 赌徒 “隆江港口,3号码头,今天晚上会有一批货进来,这是线人那边给的情报。” 陈思灵看到刁文涛的信息,思考了一下,带上人和装备,集体赶去了隆江港口布控,但这次她留了个心眼,让刁文涛盯着肖旺的动静。 肖旺就是给刁文涛提供情报的人,他是之前一起走私案的一个小人物,坐了半年牢,在里头交代了不少东西,减刑提前出狱,出来之后也是陈思灵帮他找的工作。 这起走私案就是他在牢里接触到的。 但让陈思灵很奇怪的是,他们的同事在海关查了几批货,每一批都很正常,手续申报都是完整的,也没有夹层的物流箱。 换句话说,这个线人交代的走私团伙,他们干的是正经的生意。 “老王,你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是那边因为我们抓了人变谨慎了,还是线人交代的口供不对?” 王青山没说话,从兜里掏出手机备忘录翻了翻,然后指了指:“这儿。” 陈思灵凑近看了看,备忘录里头有段话:“货没有问题,问题在入境之后。” “你觉得这伙人是在国内做文章?” 王青山点了点头。 可是陈思灵搞不懂,一般的走私案无非是要带一些国内正常手续没法过关的东西,或者是为了避税等等,海关的手续都是正常的,到了国内还能干什么呢? 王青山又打了几行字,递给陈思灵:“入境之后分包,真正有问题的东西就在国内,要查一查这些货分流的城市。” “老王,要按你这么说,那我们抓肖旺的时候,那些货是怎么回事?” 王青山这次没再打字,说了一句话:“没交代干净。” 肖旺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生意人,开个店铺,那些走私来的货按道理来说会先有一个大的市场直接吞掉,流到他们手里的时候已经是正常货物了。 但肖旺很奇怪,按照他交代的,和他接触的就是直接负责走私的人,只要能帮忙走货,量多少不计,这不符合走私贩子的常规逻辑。 而且肖旺掌握的情报也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他坐了几个月的牢出来之后还能跟对方搭上线,并且对方依然愿意告诉他接货地点,无非是几个原因,第一,虚晃一枪,第二,他们根本不担心警方的突袭。 就像前几次一样。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每次他们都会扑个空,但陈思灵还是想再试试。 如果问题不在货上面,就在肖旺身上。 晚上十点钟,隆江港口一艘货船准时靠岸,陈思灵带着队员装成港口人员例行检查,对方也很配合。结束之后陈思灵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收了队,让他们的货上了岸。 肖旺那边也没有什么异常。 第二天上午,肖旺正常接了货,对方把货送过来,昨晚的事情只字不提。 他们在肖旺的店里,看着肖旺把货一点点往屋子里头搬,刁文涛突然问了一句:“肖老板,你这些东西都怎么赚钱?” “都是走私过来的货,价格便宜点就行了。” 肖旺嘿嘿一笑。 陈思灵靠在一台洗衣机上,脑子里想着他们当初抓到肖旺的原因。一开始是有人举报,说有人卖冒牌家电,因为他们家的一些国外品牌家电都比市场上卖的要便宜很多。 陈思灵带人过来查了之后发现这些家电都是正规产品,可是当他们让肖旺拿出进货手续的时候,肖旺拿不出来,最后才交代,说这些货都是走私过来的。 之后他们顺藤摸瓜,摸到了给肖旺供货的人,查了一批货,现在想想,那批货查得也有点太巧合了。 “肖老板,我们查了一下你这些货的手续,进关手续都是全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有资质的代理商,可是到你这儿就成了走私的货,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哎呦,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也知道,我当初被人举报就是因为卖得太便宜了,现在好了,出来之后大家知道我这有走私的货,都是牌子的,价格还便宜,现在生意反而更好了。” 说到这儿,肖旺又嘿嘿地笑了几声。 连续查了四次都一无所获,陈思灵有点气馁,可是从肖旺这边看,那些人一定有古怪。 就在这个时候,肖旺的店铺门口走过一对小夫妻,女的一脸怒色,语气很差:“你看看,验钞机都验了几遍了,这就是假的!让你别赌钱你非要赌,现在好了,输的都是真金白银,好不容易赢一回,结果还是假的!” 男的跟在后面垂着头,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那个,等等。” 刁文涛听得清楚,赌博事情不大,可是他们说了“假币”。 于是跟肖旺的聊天,就变成了一场紧急的审讯。 “叫什么名字?” “薛……薛有才。” “年龄。” “38岁。” “籍贯。” “就是咱们正阳市本地人。” “上次赌博是什么时候?” “就……就前两天,我们几个朋友打麻将,然后……然后我就赢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二百。”薛有才笑了笑。 “少扯淡,你媳妇刚才在外头都说了,你拿回家的就有三千块钱!” 薛有才一下子噤声了,好一会儿才嘟囔道:“说是赢了三千,我今天去买东西,包里就带着那三千块钱,结果给钱的时候超市验钞机一直响,我跟我老婆就拿着这些钱都验了一下,结果三千块钱里头两千是假的!” “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块赌的?” “就我们几个老牌友,我们平时玩得都不大……” “他们叫什么名字?” 刁文涛一边做记录,一边盯着几个人,结果问到这里,薛有才哑火了,支支吾吾,就是说不上来。 而根据他老婆那边了解的情况,薛有才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跟朋友在一块玩玩,他几乎是一个职业赌徒,三天两头就会找一些小场子赌一赌,屡教不改,以前是天天输,就这次赢了钱,没想到还是假的。 “老实交代,在哪里赌的!” 薛有才毕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刁文涛的声音稍微严厉了一些,他猛地一哆嗦,全都交代了。 第六十二章 漏了一个 正阳市发展很不平衡,新城区蒸蒸日上,老城区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逼仄的窄巷街道,参差不齐的老房子,一到晚上,这里没有路灯,就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薛有才家就住在老城区,肖旺的家电铺子也开在这里。 老城区环境恶劣,但破旧的地方也会有人喜欢。 没有光线,邋遢的环境里,是蟑螂和老鼠的天堂。 陈思灵和老城区分局沟通之后,当地派出所迅速赶到了薛有才交代的所谓的赌场,只是他们到了之后屋子里空空如也,人已经提前撤走了。 像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其实老城区这种赌博的事情经常发生,派出所三天两头抓,但这些开赌场的规模都不大,而且隔一段时间就换个地方,不要说警方,就连这些赌徒有时候也会扑空。 晚上九点,肖旺关了店门,把铺面的灯关掉,然后上了二楼,上面有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 看到他上来,男人笑了笑说道:“谢谢。”他的声音很低,有些沙哑。 “以后做事情小心点,他们守了几个月了,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是,我也没想到那是个煞笔,竟然会拿着假钱炫耀,艹。” “行了,你的场子我重新找地方,事情应该不大,那两位市局的警察就是路过,实际办事儿的还是咱们这儿的派出所,我去通通气,这几天你就回家呆着,哪儿也别去。” “知道了……”男人拉了一个长音。 薛有才被他们地方派出所拘了几天,罚了五百块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是陈思灵坐在办公室,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对劲。 三千块钱,两千的假币,这钱明摆着就是赌场里面流出来的,他们撞到薛有才也是意外,按理说赌场那边的反应速度不可能那么快,等派出所的人到现场他们已经走了。 除非是有人提前透露了消息。 派出所到小赌场的距离不过十分钟车程,市局直接下的指令,他们应该不会耽误时间,如果抛掉这些因素,只有一个可能。 还是肖旺。 他们是在肖旺的店铺门口抓了人,如果还有人能通风报信,肖旺是最有可能的。 薛有才还得挖,但不能动静太大。 “我去。”刁文涛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事。 薛有才是个活动轨迹很简单的人,每天睡到下午,二四六会去做零工,一三五就打牌,周末陪媳妇孩子逛街。 就在他被放出来的第三天,他照常想找地方过过牌瘾,出了家门转进一个小巷子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刁文涛。 他侧过身子想要过去,刁文涛却一把拉住了他:“找个地方聊聊?” 薛有才愣住了。 两个人找了一个清净的茶吧,刁文涛开了个包间,然后打开了话题:“说说吧,那些假钱怎么来的?” “哎呀,我上次都说了,就是打牌赢过来的。” “谁输给你的?” “我……我不认识啊!” “薛有才,这次没喊你到局子里,是因为赌博这事儿不大,我们不想让你老婆孩子担心,但是现在我们市里正在查一起假钞案,这性质就严重了。” 假钞案是刑侦在查,他这么说倒也没错,薛有才双手在桌子上扣来扣去,像是在做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好一会儿,他才泄了气,无力地说道:“钱是我买的。” “赌场里头买的?” “嗯,我经常输钱,我老婆也知道,虽然每次输的不多,但加起来也不少钱,我打零工一天才几十块钱,为了赌钱我私下了借了朋友三万多块钱了……” “你买假钞是为了还钱?”刁文涛身体微微前倾。 “也不全是,我之前买的少,想着把假钞花出去,至少能拆点零花钱出来给家里,然后就发现好像他们这里的假钞只要不用验钞机,一般人都认不出来,这次就买了两千块钱,到家的时候我想让我老婆高兴一下,就跟他说我打牌赢了几千块钱,其实还有一千是我的本钱在里头。” “可是我没想到她要拿这笔钱去买衣服,到了商场里头,人家收银台都有验钞机,一下子就露馅儿了。” 薛有才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家人在他心里还有些分量,这从他的生活规律,还有他老婆对他的态度中就能看出来,也就是因为这个,阴差阳错让他们揪住了假币的事儿。 而在这几天里,正阳市各个派出所统计的假币案件明显开始增加。 其实如果不是大量的假币,很难引起警方的注意,一方面,收到假币的人大部分都会自认倒霉,另一方面,就算是报了警,派出所收了假币之后,最多就是让报警人以后多注意,他们也不会为了几百块钱的事情大动干戈,数额够不上刑事案件,压根轮不到刑警队处理。 这就是那些假币贩子钻空子的机会。 从走私查到了假币买卖,陈思灵觉得有些奇怪,似乎近来的案子刑侦和经侦总能查到一起去,卫勇的案子也是这样,现在这个还是这样。 陶乐知正在带人查找那伙抢劫犯的痕迹,从公共探头显示,那辆面包车在开出正阳市以后一直没有下高速,方向似乎是在往边境走,很可能是要出境。 万有钱的伤情暂时稳定,过几天就能提审,但陶乐知觉得这个万有钱不是真正的老板,这个人背后还有上线。 郑国忠联系了边境的警方,把面包车的相关信息提供给了他们,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立刻实施抓捕,但他在翻看录像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面包车在进小区的时候是四个人,有一个胖子在他们之后不久跟着他们进了单元楼,最开始他们一位这个胖子是这里的居民,就没有在意,在两拨人都离开之后,那个胖子的身影也没有出现,一直到四个多小时之后,那个胖子才从金色池塘走了出去。 他再次查看了那个胖子的录像,发现胖子在离开金色池塘小区之后包了一辆车也离开了正阳市,之后就消失了。 得到这个消息,郑国忠立刻对侯勇和李方程进行了审问,得到了一个他们之前漏掉的消息,现场对他们进行抢劫的,不是四个人,是五个人! 第六十三章 一个电话 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儿,以万有钱为首的三人团伙,是一个诈骗团伙,三个人分工明确,万有钱负责操作软件后台,提供客户信息还有话术,侯勇伪装成单身成功女性根据客户名单进行网上钓鱼,在熟悉之后让别人投资。 而李方程要做的,就是成为他们洗钱的一个环节,诈骗的钱会通过几个皮包公司流转,再进入李方程和其他买过来的账户,李方程把钱取出来。通过二次转账或者多次转账,最终将诈骗的钱款洗白。 但万有钱的软件是怎么来的,还需要等他情况稳定一些再问。 现在两起案子又出现了交汇点,陶乐知把陈思灵带回来的假币和之前吴军包里的假币进行了技术性对比,确认两个案子的假币是同一个版。 “陈队,你觉得下面应该从谁下手?”陶乐知觉得脑袋有些发懵,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有些超过他的想象了。 现在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吴军,余大河,肖旺,薛有才。 洗钱抢劫案市里成立了专班,郑国忠带头负责,正在抓捕还在逃亡的抢劫团伙,以及那个短暂出现的胖子,陶乐知在家里负责对万有钱这条线进行深挖。 而最近明显增多的假币警情也让他们警惕了起来。 那些人又开始动了。 “从赌场开始,这起案子背后的人网撒得很大,就目前来看,假币流通到正阳市之后,对方联系了很多渠道,这些渠道通过网上发布消息,找到买家,这些买家有些是像吴军这样的人,有些可能就是以小赌场为据点,但如果是和赌场合作风险太大,有一种可能,是他们自己开了很多个小型赌场,而他们的目的也不仅仅是赚抽水的钱,另一方面,是通过赌徒的交易,把假币流入市场,把赌徒带来的真钱装进兜儿里。” “所以每一个赌场开设的时间都不会很长?” 陶乐知突然抓到了一个重点,一般情况下像这种城乡结合部或者是乡镇的赌场,基本都是本地人开的,抽水比例不会很大,涉案金额也不多。 但根据薛有才的描述,这个赌场虽然规模不大,但有一个很奇怪的业务,假币买卖,这是他们过去从来没有碰到过的。 另一方面,这种赌场的赌徒基本都是周边的人,大多数都是认识的街坊邻居或者老牌友,薛有才不是有意隐瞒,是根本叫不上来另外几个牌友的名字,说明这个赌场里面都是生脸儿。 “你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冯哥早就跟我们说过,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破案也不能只靠直觉,这个案子可能比我们现在看到的还要广,还要深,我们这次可能锚到了一条想不到的大鱼。” “大鱼吗……”陶乐知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开始带人在老城区进行摸排,把最近新出现的赌场挨个摸一摸,碰碰运气,这些地点藏得都很隐蔽,他们联系了当地派出所找了一些有过记录的赌徒,准备从这些人下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侯勇在看守所里面突然开始身体抽搐,把自己胳膊上抓出了很多伤痕。 他的毒瘾犯了。 侯勇不是重度瘾君子,前面两天并没有很明显的反应,即使是现在,他的意识也还处在相对清醒的状态。 “妈的,说,谁给你的毒品!” 这次的突击审讯是杜小鹿和方正负责,陶乐知需要带人摸清楚老城区这段时间以来新出现的赌场,从这些赌场里找到那些假币贩子的线索。 “是……是万有钱。”侯勇身体依然在发抖,但在方正面前,直接的心理压力下,他只能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 “你是找他买的?” “是……是,我刚认识……认识他的时候,他带我抽……抽烟,我不知道,里头有这玩意儿,后来我发现,我一天不碰这东西,就不舒服,两天不碰这东西……身体就打摆子,但是我戒不掉。” 侯勇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也开始有点泛白,杜小鹿看着方正,示意他暂停审讯,但方正像是没看到一样,恶狠狠地盯着侯勇:“所以,侯勇贩毒?” “我……我不知道,但我的东西都是他给的。” “可以了,方正,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问下去。”杜小鹿有些担心地说了一句,这半年来他跟方正接触很多,在她看来,方正的审讯不仅不符合审讯流程,甚至有些没有逻辑,只靠逼问和恐吓。 她很诧异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被调过来专门负责审讯。 这种人能安安稳稳在系统里待着,杜小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有后台,不然早就被清出去了。 方正没再继续说话,眼神里露出凶意,好一会儿,他才起身走了出去,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侯勇。 look咖啡馆的老板还悠闲地做着新品,他今天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配上一条熨烫整齐的西装裤,打了一条淡金色的领带,换了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 咖啡做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接过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压低音量但是明显有些暴躁的声音:“妈的,万有钱那个蠢货,找人洗钱遇到黑吃黑,现在被警察抓了,更蠢的是,他居然让他手底下一个小子吸毒,那小子毒瘾犯了,在看守所把万有钱给他毒品的事情说了出来,现在怎么办?” 老板优雅的动作顿了顿,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看看了店里的客人,轻声说了一句:“那个小子无所谓,至于万有钱,让他闭嘴就好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平静了些:“妈的,我知道了,下次让他们注意点儿,别再让我干擦屁股的事情。” 万有钱就在市二院治疗,恢复的情况不错,市局准备过两天就对他进行提审。 那会儿大家反电诈的意识不强,有些受害者直到最后都还真的以为是自己炒股亏了,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骗局,压根不会想到报警。 分局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警情,但骗子在资金入账之后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到受害者彻底清醒报警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了洗钱的环节。 如果能以万有钱打掉一个电诈团伙,这就是给正阳市清除了一个大毒瘤。 「义父们,昨天有事耽搁了一天没有更新,也没来得及写请假说明,抱歉抱歉。」 第六十四章 万有钱死了 今晚的乌云很重,遮住了月光。 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驶入了十字街,停在了路边,司机是一个带着墨镜的平头男人,副驾驶是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 “c栋14楼28号病房,在走廊尽头,护士查房时间是整点时间,两个看守的警察有一个是我们的人,会放你进去,下手要干脆,员工卡是拷贝的,用过之后一定要带回来,千万不能落下。” 男人微微侧头对着女人说道。 “放心,俺是专业的。” 女人撩了一下头发,口音听起来像是北方人。 “衣服带了吧。” “放心。” 女人拍了拍自己微微隆起的背,走下车之后微微弯下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驼背。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医院的电梯很慢,她可以在洗手间等一等,但绝不能跟查房的护士撞到一起。 女人乘坐电梯到了13楼,进洗手间换上了护士的衣服,然后把自己原本穿的紧身背心和小短裤塞到了胸前,做了一个看上去对男人非常具有吸引力的伪装。 她拿出一个电子手表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四十六分,她走出洗手间,打开消防通道的门,向上走了一层,然后拿出员工卡刷了一下。 门开了。 与此同时,负责看守万有钱的两个人里,身材比较魁梧的男人拿出两根烟,递给另一个人一根,小声说道:“妈的,这活儿比审讯还累,去抽根烟放松下。” “这不好吧,上头说这个人要盯紧……” “妈的,这护士两个点来检查一次,现在还有十几分钟就到点了,这一会儿能出什么意外,走吧。” 另一个人犹豫了一下,接过烟,两个人走向了抽烟区。 而另一边,一个拿着本子的年轻护士慢慢走到了28号病房的门口。 作为特殊病人,万有钱享受的待遇也是不一般的,单人病房,按时检查。 只是他的生活实在太无聊,24小时被监视,毫无秘密可言,他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看每天来查床的小护士。 按时间看,还有十几分钟就到查房地点儿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 “嗯?今天怎么提前了?” “今天其他病房检查得快。” “嗯,之前没见过,新来的?” “对,刚来的。” 虽然当下的处境不乐观,万有钱还是咽了一下口水。 这小护士的身材是真的火辣,尤其是那一对兔子被制服裹得紧紧的,极品啊……虽然口音有点重,但不影响他看球。 就在这个时候,小护士却突然走到了他跟前,盯住了他,那种眼神是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 “你……你干什么?” 万有钱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知道侯勇被抓起来之后,自己贩毒的事情可能也藏不住,诈骗洗钱这是重罪,但贩毒,是要吃枪子儿的。 “你叫……万有钱?” 万有钱听着这个带着口音的女人说话,心里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但本能还是让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是。” …… 抽烟的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查房的小护士正好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跟他们打了招呼就走进了28号病房,只是她进去之后不久,一个尖锐的叫声就传了出来:“啊!” 门口的两个人意识到不对,连忙跑了进去。 万有钱脖子上插了一把刀让人已经死了,鲜血把被子染红了一块。 “出大事儿了……”其中一个负责看守的年轻警员有些慌张,另一个魁梧的警员倒是很平静地拿出了手机给市局通报了情况:“对,万有钱被人杀了,就刚刚。” “立刻通知医院封锁所有进出口,那个人可能还没离开医院,查,一个一个查,就算把整个医院翻个底儿朝天,也得把人找出来!靠,靠!” 接到电话的陶乐知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就算是当初看到冯平的尸体,他也没有这么失态。 自从发现方正可能有问题之后,他就在下意识避免让方正接触一些特殊案件的嫌疑人,这次的看守任务因为市局现在人手实在不够,他就安排方正和一个年轻的警员一起去,两个人轮班,十一点到十二点是交班的时间。 他觉得万有钱就是个诈骗分子加毒贩,横竖已经是要坐牢的人,再加上他跟那些杀人案似乎八竿子打不着,方正就算有问题,至少看着万有钱不会出事。 陈思灵不久之前还在提醒他,这是条大鱼,是一条可能比他想象中更大的鱼。 他还是大意了。 就在他们通话的时候,一个微微驼背的女人从医院大门走了出来,上了路边的一辆别克轿车。 市公安局就在十字街,陶乐知几乎是跑过来的,到了医院看到万有钱的尸体,那股火再也压不住了:“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人,出这么大篓子,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这么个大活人被杀了!” “师傅,注意下情绪,这是医院,别把人都招来了……”赵峰轻轻说了一句。 外面的人看到有警察过来,再加上刚刚那一嗓子,注意力早就被吸引过来了,幸好还有几个人在维持秩序。 “我……我跟方哥就去抽了根烟,回来之后就在门口,就这几分钟的空当,其他时间我们一步都没挪……” 年轻的警员低下头,方正往前走了一步:“妈的,一人做事一人当,陶队,是我拉着他去抽烟的,这事儿是我的责任。” “行了,你俩的事儿回头说!” 陶乐知盯着尸体,血似乎还在慢慢流出来,眼睛瞪得很大,像是死前受到了什么惊吓,但是其他人居然没有发现异常,说明这很可能是一个专业的杀手,瞄准喉咙一击毙命。 但是万有钱究竟知道多少事情,值得有人冒险找职业杀手干掉他? “法医什么时候到?”陶乐知压着火气问了一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来了。” 许婧婷微微喘着气,朝陶乐知挥了挥手。 凶手下手很快,唯一留下的就是这把刀,但监控一定拍到了这个人。 许婧婷走近尸体拉开了被子,仔细看了看,尸体胸口原本的三处刀伤被包扎得很好,胸口没有被新伤口。凶手非常精准地一刀刺穿万有钱的喉咙,割断他的动脉。 从动手到万有钱失去生命迹象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万有钱本身就有伤,再加上凶手动作太精准,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义父们,继续日常更新,第二阶段的铺垫正在慢慢展开了。」 第六十五章 驼背女人 老城区的这起命案引起了分局和市局很大的关注,因为这是警方眼皮子地下发生的杀人案,性质极其恶劣。 陶乐知带人到了医院,戒严之后直接杀到了监控室,把里面的哥们吓了一跳。 “市局刑侦支队的,看下十四楼的监控。” 陶乐知没时间走流程,让市局跟医院的领导打了招呼,把证件拍在了桌子上。 看监控的哥们年龄不大,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直到陶乐知的话说完,他手机才响起来:“呦,想让我尊重你你得先尊重别人,冤枉我的事儿我他妈……” 不合时宜的铃声让这哥们狠狠地打了个激灵醒过神,赶紧把电话接了起来,那边是主任的声音:“小张啊,咱医院出了点情况,市公安局的几位警官如果需要看监控,你配合下。” “哦哦,知道了。” 这哥们挂了电话,和几位警官大眼瞪小眼,陶乐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发什么愣啊,c栋十四楼的监控!” “是,是!” 反应过来之后,这哥们赶紧调出了监控的画面。 “晚上十一点四十开始。” “四倍速。” 开头的几分钟里,门口的两个人一步都没离开,靠在门口闲聊,十一点四十六分二十四秒,方正掏出烟给旁边的年轻警员递了一根,两个人聊了几句,就走到一边去抽烟了。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火辣,灯泡又大又圆的护士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她似乎对这里不是很熟悉,尽管是径直走向28号病房,她的眼神扫过了每一个房间的号码牌。 在看到28号病房的时候,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一分多钟之后,护士重新走了出来,打开门走进了消防通道。 十一点五十,方正两个人抽完烟走了回来。 十一点五十九分,另一个护士来查房,她进去之后不久,门口两个人冲了进去。 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凶手完成了杀人作案,并且从容离开。 “查,就是这个人!” 陶乐知把监控往前调了调,看到那个身材火辣的护士是从消防通道走上来的。 “楼梯的监控有么?” “哦,有”。 这哥们很快把监控调到了十四楼的楼梯画面,那个护士顺着楼梯走到了十三楼,然后刷员工卡走了出去。 “你们医院的消防通道,是不是只有工作人员的卡能刷?” “除了医生护士这些人,办公室的也能刷,还有就是保洁阿姨,不过每个人刷了卡都会留下记录,您可以去查查看。”这哥们赶紧说道。 医院的楼梯从走廊可以直接打开,但如果要从楼梯进入病房区必须要刷卡。 “赵峰,你带人去查下楼梯的刷卡记录。” “是。” 陶乐知盯着监控,顺着消防通道的监控查到了十三楼。 这个护士就是从十三楼的洗手间出来的,从28号病房出来之后,她从消防通道又回到了十三楼的洗手间。 但前面半个小时的监控里,没有她进入洗手间的画面,后面半个小时的监控里,也没有这个女人出来的镜头,他们让保洁阿姨配合女警员挨个检查了十三楼的洗手间,也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身影。 “把女人的监控放大。” 连续看了几遍,陶乐知还是没有找到相似的身影,女人又一直微微低头,监控几乎完全没有拍到她的正脸。 医院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往前倒了倒,总算找到了一个能看到女人脸部的镜头,然后放大了女人的画面。 女人戴着口罩和护士帽,护士服似乎绷得有些紧,不太合身。 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的眼睛。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陶乐知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那边是赵峰支支吾吾的声音:“师父……刷卡的人信息查到了……是一张临时授权的卡。” “临时授权卡,你们能查到出处么?” “查了,医院的人说这张卡有可能是之前弄丢的,也可能是通过别的方式得到的,系统里没有记录。” “不可能,盯着这个临时卡,一定有问题,赵峰,你跟底下的人一起,对这栋楼的每一层楼挨个进行搜查,门口那边已经让分局的人守着了,监控这边我来盯。” “是,师父。” 看监控的小伙子看样子上班不久,没见过这种严重的情况,他一边翻着监控一边还问着:“警官,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死人了。” “医院死人常有的……”这哥们刚想说“常有的事儿”,猛然意识到,就算是医疗事故,顶多是家属报警之后警方过来先协调,二话没说上来就看监控怎么回事儿。 他瞥了一眼其他监控的画面,很多楼层都有警方在进行询问调查,就算现在再傻,他也知道什么情况了。 “明显是有人被杀了。” 陶乐知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心里发怵,也没继续问了,老老实实地翻着监控。 那个护士出现前后半小时的画面,陶乐知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但一直没有找到身材相似身高相似的人,医院护士科的人也来看了,确认这个人不是他们医院的护士。 就在监控看到第二十六遍的时候,陶乐知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影子。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短袖,灰色长裤,身材偏瘦有些驼背的女人,她在十一点四十二分从电梯口走到十三楼的洗手间,在十一点五十从洗手间出来,然后走进了消防楼梯。 在她之后洗手间还有人进进出出,这个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女人原本没有引起陶乐知的注意,可是他在意识到女人从洗手间出来之后走了楼梯才发现问题。 什么情况下,人才会选择从13楼走楼梯,无非两种可能,第一,电梯不能直达,第二,她赶时间。 现在来看,她明显是第二种。 “把这个女人从进入医院到走出医院的画面全部调出来!快!” 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医院的排查还在进行,但陶乐知心里知道,那个凶手很可能已经溜走了。 从13楼到1楼,再走出医院大门,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了。 「义父们,新更送上!」 第六十六章 短信 外面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陶乐知看着监控的画面,那个驼背的女人在十一点三十走进医院大门,乘坐电梯上了十三楼,十一点五十一分,她从13楼洗手间出来走进楼梯间,一路奔跑下到了1楼,然后从医院大厅快速走了出去,在十一点五十八分走出医院。 那个时候陶乐知才刚刚下楼,市局的警笛声响起来,开向了斜对面的市人民第二医院。 他把监控的画面看得更远了一些,那个女人是从一辆轿车上下来的,在警方抵达之前,她又坐上了那辆车,完美地错过了警方。 直到凌晨四点,所有楼层排查完毕,没有发现那个奇怪的护士,陶乐知收了队,让大家回去休息,万有钱的尸体已经放到了殡仪馆,尸检报告最快估计也要一天。 人手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追查抢劫团伙的专班是郑国忠带队,一直在和外地警方联合作案,现在没办法立即调回来,赌场那边的摸排是老城区分局和辖区派出所一块进行,但市局也分了几个人过去摸排情况,现在又出了这么棘手的杀人案,陶乐知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回到家里,他连澡都没洗,倒头就睡了过去。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进入六月,就是正阳市的雨季了,每一年的夏天,正阳市都会迎来两个月的雨季,在闷热潮湿的空气中进入夏天最热的部分。 老城区的排水系统跟不上,经常会把路淹掉。 而正阳医院里,欧阳院长正坐在办公室里抽着烟,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脸色也很沧桑,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他现在心里很慌,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出现这种意外,他这段时间每一天都很紧张,每隔一会儿就会瞟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那个手机一直很安静,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不安,也许是实在熬不过压力,他拿起来,给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那边才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怎么了,欧阳院长?” “你们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之前明明告诉我找到了供体,现在又跟我说可能要等等,我这边怎么等,病人钱都交了,现在每天盯着我问,我……” “欧阳院长……你别着急啊,凌晨四点多打电话过来扰人清梦,这是不好的习惯。” 那边的声音带着些朦胧的困意,略显缓慢的语速听起来富有磁性。 “那现在怎么办,供体匹配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次不成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欧阳院长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可是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幸好这里没有第二个人,病人的信息都是他透露出去的,如果这件事情被抖出来,他的晚年就只能在监狱里安享了。 “别着急,我们正在物色新的目标。” “给我一个时间,那边已经在催了,我现在不好交差,只能跟他们说是消息错了,但再有一次,如果被盯上,咱们都得玩儿完!” 说完,欧阳院长挂断了电话。 那边就是他这些年非常亲密的“合作伙伴”。 他跟对方没有见过面,但毫不客气地说,正阳医院的名气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的这个合作伙伴功不可没。 正阳医院在2000年以前就是一家普通的私人医院,不要说先进的外科手术,就算是摘个阑尾都没有医生敢上手术台,但在正阳市撤县划市之后,正阳医院以惊人的速度打响了名气。在外人看起来,这是因为正阳医院财大气粗,借着正阳市化为地级市的机会,一举成为了一流水准的医院。 只有正阳市本地的一些人才知道,正阳医院之前连个三流医院都算不上。 挂了电话之后,欧阳院长删掉了通话记录,然后把手机重新关机,坐在沙发上,头向后仰着闭上了眼睛。 这次的病人是路桥建筑公司董事长胡秀明的女儿胡馨月,同样是财大气粗,正阳市现在正在建设的那栋标志性大楼,就是他们在负责。 胡馨月是先天性的肺纤维化遗传病,这是一种家族遗传病,非常罕见,胡馨月的父亲换过一次肺,让他做供体是不可能了,而胡馨月家族中其他人也没有人能匹配,胡馨月本身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这就导致她换肺成了一个大问题。 就在前段时间,对方告诉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供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胡秀明,让他安心等几天,可是到了第二天对方又告诉他需要重新寻找供体。 胡秀明的父亲直接冲到了他的办公室,当时他正在打电话跟对方聊起这件事儿,胡秀明的出现把他吓了个半死。 尽管胡秀明看上去是个和善本分的人,但欧阳院长见过的人太多了,他很清楚,这些大佬们没有谁是真正双手干净的,尤其是路桥集团,他们跟红枫贸易是合作伙伴,红枫贸易集团红岩分部开工的时候,卫勇和胡秀明握手的照片还被很多媒体发在了网上。 但红枫贸易红岩基地停工之后不久,卫勇就消失了,再之后,就是他的尸体上了新闻,紧接着红枫贸易集团因为走私被警方调查。 他一直觉得,就算凶手是那个小姑娘,卫勇的死有没有胡秀明背后的推波助澜,真的很难说。 最重要的是,胡秀明是正阳市本地人,他欧阳小飞的底子对方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也绝对是有印象的。 真要是闹起来,正阳医院的老底不一定兜得住,难道到时候跟以前一样,把他也做了? 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里,他躺在沙发上慢慢睡了过去。 正阳市是一个不怎么能引起大家关注的城市,这些年来像是一滩平静的水,偶尔泛起一些波澜,很快就能平静下来。 但这一次不太一样,陶乐知隐隐觉得,这次是山雨欲来,很多事情巧合也好,复杂也好,莫名其妙连在了一起,像是有人要故意搅浑这滩水。 早上八点钟,陈仲信收到一条短信:“陈局,你猜得没错,有人要对那个女人下手,我安排的人幸好赶得及时,把人救下来之后送到了市二院,有人贴身看着,就是那个余大河的老婆,但对方一直没有出现,应该是放弃了这个目标,杀人的目的暂时还不清楚。” 陈仲信叹了一口气,回复道:“知道了,先把抢劫的案子办了,这个案子还没到掀起来的时候。” 「义父们,有意见一定要提,可能节奏比较慢,但是第一卷的内容现在要进入高潮了。」 第六十七章 冯平的忌日 医院案件引起的舆论被压了下来,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祁枫也老实了很多,没有再顶风作案,最近只是搞了些无关紧要的花边新闻,而之前另一个炒热度的团伙似乎也销声匿迹了。 但对市局来说,这是一块压在所有人心里的石头。 一个在警方眼皮子底下看管的嫌疑人被杀死了,而且就在离市局只有一个路口的市二院。 陶乐知左手端着一杯已经凉了的牛乳奶茶,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直到烟微微烫到手指,他才回过神,抖动一下弹掉烟灰,把烟蒂丢到烟灰缸里。 他看了看时间,今天是6月2日。 冯平的忌日。 往年这个时候,他和陈思灵会都会一起去祭拜冯平,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尤其是医院的案子带来的冲击太大,他差点忘了这个重要的日子。 外面依旧是阴沉沉的天气,他把那杯凉掉的奶茶一口喝掉,走到了陈思灵的办公室,陈思灵看上去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到陶乐知,她站起身来:“走吧。” 这是两个人的默契。 陶乐知手里拿了一把黑色的大伞上了车,陈思灵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两个人在路边的花店买了两束花,然后开向了正阳市松山陵园。 如果放在之前,今天应该会有很多人跟他们一起来,但现在很多老同事被分到了分局,市局现在的案子也缺人手,他们从市局走的时候只是跟陈仲信打了个招呼,其他同事都在执行任务。 陵园离市局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他们来得很早,七点半他们就到了。 早上的空气尚有些舒适的凉意,外面又下起了小雨,陶乐知下车之后撑起伞,做了一个深呼吸,湿润的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混在空气里冲入鼻腔,干净清爽。 沉睡的墓碑在阴沉的天气中,注视着他们这对陌生人。 陈思灵下了车,走到陶乐知旁边,两个人走到了一座有些陈旧的墓碑前面,墓碑上是一个笑得很开心的男人,尽管是黑白的照片,依然能看出他眼神里坚毅的光彩。 墓碑大概是长期风吹雨淋,看上去有些陈旧,前面摆放着一束天堂鸟,上面还沾着雨珠。 陶乐知和陈思灵对视了一眼有些诧异,他们每年都会买一束白百合,这束天堂鸟似乎是一个过去不曾出现的人放在这里的,是冯平的朋友么?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们把花放下,压下心里的疑惑,对墓碑鞠了一个躬。 雨下的越来越大,把头顶的伞打得噼啪作响。 陶乐知怔怔地站着,杀死冯平的凶手依然毫无头绪,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 2008年6月1日。 那天冯平和往常一样,穿着便装开着车出了门,那个时候他笑着说回来要给陶乐知和陈思灵带儿童节的礼物,那双眼睛里温暖的目光他们一直记着。 但一直到晚上六点,冯平依然没有回来,陶乐知心里隐隐的不安还是让他拨通了冯平的电话,可是并没有人接,他心里的不安感更强了。 晚上八点,他和陈思灵依然在市局等着,他们打了很多电话都没有人接,到后面冯平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这是非常反常的情况。 陈仲信在办公室也没有走,在确认冯平失联之后,他直接联系了交通支队,监控画面显示冯平在开车离开市局之后沿着宁阳路开出了老城区,监控显示那辆车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在杨清镇,再之后车子拐进一条路况一般的乡道,失去了踪迹。 而在其他监控中,都没有看到这辆车子出来的画面。 杨清镇并没有发生刑事案件,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的情况很特殊,冯平没有办法提前说明情况,但时间又很紧急,他必须要立刻赶过去。 陶乐知那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冯平在笑着离开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除了温暖,还有克制收敛的担忧,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这次可能非常危险,但他还是去了。 冯平消失了,他的车也消失了。 陈仲信连夜把所有人都喊到了市局,联系了杨清镇派出所,让他们在当地找一找冯平开的那辆车子,其他人也都上了车,一起去了杨清镇。 陶乐知记得那个时候他问了陈仲信一句话:“陈局,冯哥到底是去干什么?” 陈仲信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给出了回应:“不知道。” 当时的陶乐知很年轻,后来才慢慢意识到,冯平的性格很稳重,就算是再紧急的事情,他一定会跟陈仲信打招呼,出于某种原因,陈仲信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就这样一直瞒到了现在。 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他们所有人沿着车子消失的路开始进行查找,可是一个镇子的范围不小,他们沿着省道找了很久,也没有那辆车子的痕迹,到了早上,他们开始对乡道周边的居民进行走访,因为挂的是警车车牌,有些人还有印象。 他们跟着村民的讲述一路走到一个偏僻废弃的村子里,入村的路口是一座窄桥,入村是泥巴路,路面上长满了荒草。 可是桥面上崭新的车轮留下的痕迹,还有明显被压倒的两行草,说明不久之前有人来了这里。 进村之后,他们在村子的一条小路上发现了冯平的车子,车门是打开的。 冯平安安静静地躺在车里,上半身赤裸,身上和车子上满是鲜血。 他的腹腔被人剖开,眼睛也被人挖掉,他的手机消失了,但钱包还在。 冯平是被人约到了这个地方,而对方拿走手机,大概率是不想他们交流的内容落到警方手里。 在冯平身边,还有两个被血染红的玩偶。 这是他给陈思灵和陶乐知带的礼物,他也许还在想着,等回去了,就把礼物带给他们,可是他没想到,只是相隔一天,再见面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 对方下手很干净,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再加上大雨冲了一夜,把仅存的痕迹也洗得干干净净。 冯平几乎是在没有反抗的状态下就被杀了,对方一击毙命,但为什么要剖开冯平的腹腔成了一个谜。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直到现在,他们甚至连凶手的作案动机都是没有确定,到底是仇杀,还是别的原因。 「义父们,日常更新送上!」 第六十八章 一张大网 “乖,女儿,你一定会没事的。” 胡秀明穿着一身西服,看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胡馨月,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胡馨月勉强笑了笑,她清楚自己的情况,几年前的胡秀明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当时医生说如果没有供体,他可能只剩下不到半年。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要失去父亲,没想到仅仅几年的时间,躺在病床上的人成了自己,那个安慰的人,变成了自己的父亲。 胡秀明端起一碗粥,用勺子送到胡馨月的嘴边,胡馨月张开嘴巴,把一勺粥含在嘴里,小心地咽下去,她不敢用力,哪怕只是呼吸都要借助仪器,稍稍用力胸口就疼得厉害。 “爸,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馨月的声音很小,很虚弱,她的眼神里有对生活的渴望,可更多的是害怕和无力。 她知道自己和父亲当年是一样的情况,所以即使医生不说,她也明白自己的处境。 “别担心,你看我当时都熬过来了,你还年轻,肯定会没事儿。” 胡秀明继续慢慢喂着粥,眼眶早就红了。 看着胡馨月吃完饭,他好几次拿出来手机,想了想又放回口袋里,胡馨月看着,扯了扯胡秀明的衣角:“爸,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没事的。” “没事儿,爸今天不忙,多陪你一会儿。” 胡秀明坐在床边皱着眉头,现在他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父亲,可看着胡馨月的样子,他心里很心疼,也很着急。 “月月,爸爸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胡秀明想了想,轻轻摸了摸胡馨月的脸蛋,起身走了出去。 欧阳院长的办公室在这栋楼的后面,胡秀明轻车熟路,直接杀到了他的办公室。 欧阳院长看上去精神状态更差了,听到敲门的声音,他甚至觉得连开门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是等他拖着虚了吧唧的身体打开门的时候,还是看到了那张他最不想看到的脸。 “胡总,您有什么事儿?” 虽然明知故问,欧阳院长还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知道现在时间很紧张,胡馨月的时间最多还有三个月,万一出了事儿,这位爷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 前段时间是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找到了供体,可是他不明白,明明计划得很好,那几个人会突然出现,把他们的目标救走了,这看上去是巧合,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欧阳院长,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可是现在我女儿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一个答案。” 胡秀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可是欧阳院长知道,他在克制自己的怒火。 “是,供体的事情我们尽快努力……” “那就好。”胡秀明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脸色沉得可怕。 “但是这种事情也需要运气……” 欧阳院长还想解释什么,胡秀明坐到了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我可以加钱,欧阳院长,我知道你总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句话说完,欧欧阳晓飞的心沉到了谷底。 “好了,不打扰你了。” 说完,胡秀明走了出去,欧阳晓飞起身送他出门,看着这个背影,他眼神里露出一丝狠厉和阴鸷,但很快又消失了。 一个胡秀明不是威胁,可是正阳医院这些年牵扯的人太多,那些人的秘密不能暴露。 走出院长办公室之后,胡秀明又拿出了手机,看着一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盯了很久,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铃声响了几秒,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优雅的声音:“亲爱的胡先生,几年没有联系,难得您还记得我。” “我需要你们帮忙,找到一个肺源,钱可以商量。” “五百万。”对面的声音依然很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可以,但我要求一个月之内找到。” 胡馨月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手术之前还要有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他实在等不下去了。 “没问题,当然,您知道需要提供什么资料,和以前一样。” 胡秀明挂断了电话。 五年前他的肺出现问题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帮他找到了供体。他知道对方就在正阳市,出院之后他找人暗中调查了对方,可是他花了很多精力,连对方的一点信息都没有查出来。 就是对方在正阳市,或者说在很多地方布下了一张张大网,那些有器官移植需求的人是他们的客户,他们会在自己的网中,找到适合的目标。 只是他不知道,这通电话挂断之后,这个消息很快又传到了欧阳院长的耳朵里。 市局关于抢劫团伙的调查还在进行,通过对边境城市木南的调查,他们盯上了一个蛇头,在和木南警方联合布控之后,他们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抓到了这个人。 “说真的警官,我就是一个运货的,两头跑,顶多就是偶尔去看看风景,毕竟那边的姑娘便宜,也不违法,但咱出境手续都是正规的。” 蛇头叫杨明正,是木南当地人,本职工作就是当地一个送货的工人,有一条船,他蛇头的身份是一个从新缅逃回来的人供出来的。 “少废话,5月18号晚上九点,5月21号凌晨,5月27号凌晨,你都在哪儿?” “那会我就在自己的船上,要往新缅送一些货。” “除了送货呢?” “没了?” “船上有几个人?” “就我和两个伙计,我们仨上下货。” “你想清楚再说,我们喊你过来,一定是掌握了证据,这个叫武亚兵的人你认不认识?” 武亚兵就是那个从新缅逃回来的人,看到这熟悉的脸,杨明正不说话了。 “这个人进了新缅一个园区,你想清楚,人口贩卖是重罪!” “哎警官,我可不干这生意,我最多就是把人送出去,至于他们出去干什么在哪儿,我不知道。” 杨明正胆子不大,就这一句话就直接把他诈了出来。 “那你说下,最近还有没有人找你出镜?” “有是有,不过警官,我要是说出来,是不是就没事儿了?” “先把事情交代了,表现好,你的事儿可以从轻处理。” “是,是四个人,哦不对,五个人,他们要在明天晚上出去,明晚十点我正好有一批货送到新缅。” “行,你正常跟他们联系,我们会暂时放你出去,别想着逃,现在你是警方重点关注的对象。” “明白。” 杨明正连忙点了点头。 第六十九章 老朋友陈武 2013年,6月3日。 木南市的一个港口,杨明正和两个工人正在往船上搬东西,港口鱼龙混杂,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多是工作人员,也有想混出去的身份不明的人。 他们穿着工人短袖,在货船上上上下下,要是少了几个人还真的不容易发觉。 根据杨明正的交代,一般要坐船出去的人都会缩在货仓下面夹板的隔层里。 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几个穿着工人服的人出现在麻码头,看身材和监控当中的几个人是吻合的,但五个人当中并没有发现监控当中那个身材肥胖的人。 五个人走得不快,但一直在四处看,像是在找什么,直到杨明正出现的时候,他们才加快了脚步。 几个人和杨明正简单的交流之后就朝他的船走了过去。 “动手!” 郑国忠发了一个指令,埋伏在周围的人立刻冲出去围住了几个人,几个人怔了一下,看向杨明正,却发现杨明正慢慢走出了包围圈。 “呸,你他妈的!”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被卖了,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但看清楚形势之后,他又闭上了嘴,手却放在了后腰,其他几个人也都做出了类似的动作。 “小心,对方有刀。” 郑国忠看着对方的动作眯起了眼睛,这些人都是悍匪,搞不好真的会拼命,他接触过不少这种罪犯,也出过伤亡,这种情况拉开距离先嘴炮,情况实在紧急就直接开枪,谨慎肉搏是扯淡。 “各位,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 “放你m的屁!干!” 魁梧男子说完,抽出腰上的刀,其他人也抽出刀摆好了姿势,港口的灯光不是很亮,郑国忠只能隐隐看清几个人的轮廓,他们年龄大多数都在三四十岁,有一个人看上去年龄大一些,四十多岁,有点驼背,身材偏瘦,不像是监控当中一起离开的四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可他也不是那个胖子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四十多岁的驼背男人手一松,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双手举了起来:“我,我投降。” 借着灯光,郑国忠看到了那个人的正脸,颧骨很瘦,眼睛很小,但他觉得这个人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陈武,你妈的,老子先砍死你!” 看到驼背男人的动作,魁梧男人举起了刀就往他身上砍,驼背男人吓得连忙跑了起来,几个警员眼疾手快,把他摁倒在地上,郑国忠直接掏出枪指着魁梧男人:“不许动!” “大哥,怎么整?” 魁梧男人没说话,看了看周围的警员,浑身的肌肉崩了起来,但看到郑国忠的枪口之后,他衡量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臂。 他知道自己干过多少事儿,也知道对方是真敢开枪,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其他人,工人们都远远地躲在一边,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发挥空间。 但也就是魁梧男人叫出“陈武”这个名字的时候,郑国忠终于想起来了驼背男人的身份。 这个叫陈武的男人是金悦新城之前的一个保安,真正的名字叫张旭,在金悦新城杀人案的卷宗里,他曾经作为嫌疑人被审过,卷宗里有他的照片。 当时张旭被认为跟这起案件没有直接关联,只是一个有前科的人,可是后来郑国忠再去了解情况的时候,张旭就在他心里留了个记号。 金悦新城案发当天的监控,很可能就是他动的手脚,金悦新城杀人案在他和陈仲信的评估当中,和之前的几个案子属于同一类,但这个案子特殊的地方在于那个没有出现的第二人,而张旭也许会成为这件事情的一个突破口。 陈仲信打了个手势,其他人迅速冲上去把另外几个人控制住,那个魁梧男子看着陈仲信随时可能扣动扳机的手指,心里很清楚,一旦和警方对上,他是真的会开枪。 这次抓捕行动相对来说比较顺利,还有一个意外收获。 他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回了市局。 “抓到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陈仲信脸色一喜,听到这群人里头还有张旭,他更高兴了。 那伙人这么些年来在正阳市藏得很深,做事也很干净,他们留下了很多看似是破绽的地方,但又让每一个凶手的动机看上去也都非常合理,越是这样,越能说明对方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他们就在正阳市里藏了这么多年,连尾巴都没有露出来。 郑国忠带着人连夜赶回了正阳市,他们要第一时间对张旭进行审问,其他几个人反而成了陪衬,他们的事情无非是黑吃黑。 张旭身上肯定还有他们没发现的秘密。 连夜蹲守加上马不停蹄地赶路,等回到市局的时候,郑国忠这帮人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几个嫌疑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但他们不能闲着,现场留下的两把刀需要比对指纹,血迹也要进行分析。 陈仲信探着身子观察着被拘留的张旭,少见地点了一根烟。 陈武比几个月前看上去更瘦了,他一个人在拘留室里,依然紧绷着身体,眼窝深陷,眼珠子几乎要从里面掉出来。 之前他没抓陈旭的小尾巴,没想到这会儿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陶乐知得知抢劫团伙被抓的时候原本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是当他听到这伙人里头有陈旭的时候,猛地一下子激动起来。 是啊,一个强奸犯,尤其是情节严重的强奸犯,怎么可能真的是一个懦弱的人,他的懦弱只是表面,裹在里面的是一颗极端甚至是变态的心。 他可能从来没有改过自新的打算,要不然也不会干出偷窥偷拍的事情,更不会出现在这里,是他之前忽略了这一点。 但陶乐知兴致冲冲地跑过来的时候,陈仲信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抢劫案的事情我来负责,张旭也是我来审,你该忙你的忙你的去。” “郑队,给我留个位置呗。”陶乐知一脸讨好。 “边儿去,给我整条大鸡我考虑下。” 陶乐知的脸色又垮了下来。 郑国忠也知道陶乐知心里在想什么,可是这个事情不到摊牌的时候,他们不能再让任何人陷入漩涡,冯平这样的意外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偏偏陶乐知在执拗这件事情上,几乎和冯平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义父们,请看!」 第七十章 里应外合的好戏 “张旭你打算怎么办?”陈仲信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额头,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发际线比自己的事业退休的更快,这半年的功夫又往后推了不少, “先晾两天,把抢劫的案子定了,我觉得张旭跟这伙人不是一路的。” “嗯,按你说的办,还有,如果审出来什么,暂时不要跟小陶说。” “嗯。” 在进行审讯之前,郑国忠特意再次看了监控的画面,那个抢劫团伙是四个人毋庸置疑,可是那个胖子仔细看有点奇怪。 在金色池塘的监控画面里,那个胖子在抢劫团伙进入金色池塘不久之后就跟了上去,根据小区内和小区门口的监控,一共两次拍下了这个胖子的身影,监控的画面有些模糊,但如果仔细看,胖子的身材有些奇怪,他戴着口罩,但脸型偏瘦,双肩不宽,肚子虽然肥大,走路的脚步似乎并没有受到体重的过多影响。 而在反复观看了那个胖子进出的画面之后,郑国忠发现了问题,胖子在进入金色池塘和走出金色池塘的时候,肚子凸起的程度有些细微的差别,下垂的形状也有些不太一样。 而且这么胖的肚子,他走路的时候完全没有出现抖动,大概率是伪装。 也就是说这个人之所以在抢劫团伙之后进去,是为了在监控下伪装自己。 再仔细观看了胖子走路的方式和双肩的宽度,还有胖子那微微弯下去的背部,他确定,这个胖子就是张旭。 张旭在拘留室安静地待着,郑国忠带人对抢劫团伙的四个人进行了审讯,他负责的就是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黄铆。 “是,我们就是打劫的,我们的业务内容就是从网上寻找需要洗钱的团伙,对方会把钱打到我们的账户上,我们从网上找到了这伙人,然后把他们抢了。” 黄铆靠在椅子上,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前科人员,这种地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明显脑子不太好使。 “你说对方把钱打给你们,你们去取钱,那等钱到账了你们直接消失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见面?” 嘴里还哼着小曲的黄铆突然定住了,他看着郑国忠,“嘶”了一声:“还可以这样,那我之前那几个……哎呀,我怎么这么笨呢?” “除了这起抢劫案,还有没有别的事儿。” “别的事儿都已经写在档案里头了。” 黄铆又换了一副做作的真诚的样子,下巴往下沉了一下。 “那按你的意思,你们就是临时起意,然后组团谋划,最后实施了抢劫?” “对。” “陈武是干什么的?” “他?”提到这个名字,黄铆眼睛里顿时喷出了一股怒火,脖子上的喉结上下跳了好一会儿,亲切地问候喷薄而出:“我*他仙人的,说好的一起跑,蛇头是他联系的,抢劫洗钱的事儿也是他联系的,说干完这一票就直接去新缅潇洒快活,一辈子都不用回来了,妈的,结果呢,到手的钱都没捂热,早知道昨晚上就应该去好好放纵一下,跟小姑娘们聊聊人生理想文化艺术,聊点高尚有情操的话。” 听着话说得越来越离谱,郑国忠扶了一下额头:“黄铆,我们之前办过一个洗钱的案子,里头有个人跑了,很巧,他跟你一个名字,而且跟你长得也很像。” 郑国忠说着,右手拿起一张照片。 是黄铆更年轻一点的样子,身材倒是依旧精壮魁梧,妥妥的师奶杀手。 “嗯……这我不知道,你们搞错了。” 黄铆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抓你们这几天我们也没闲着,查了兄弟单位的情况,你们几位真是各有千秋。” 郑国忠笑眯眯的,把黄铆看得有些发毛了。 “诈骗洗钱,就算你们是见面交易,也不可能是网上认识之后他们就把钱打给你们那么简单,如果你们需要见面,应该是钱洗完之后你们负责把钱取出来然后给他们,可是就你们的银行卡记录来看,好像并没有最近的取钱记录。” “而且,你们不是第一次干了吧。” 黄铆陡然僵住,脸色有些苍白,摆了摆手:“那没有,这就是第一次。” “我们查了其他几个人,他们的案底都跟诈骗有关系,之前都曾经给电诈团伙洗过钱,在你们的银行卡记录里,也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交易,那些钱怎么来的,去了哪儿?” 黄铆不说话了。 “那边几个人已经交代了,我们也查了你们之前的记录,陈武不是你们的人,对吧。” 黄铆还是没说话,沉默是金。 和在港口对峙的时候不一样,在审讯的黄铆完全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只有提到陈武的时候,他才会有很明显的情绪变化。 “陈武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通过他联系的万有钱,他也是一个洗钱的。” “你们在案发的前一天就到了正阳市,当时在做什么?” “我们和万有钱碰了头,当时万有钱介绍,说陈武是他们的人。” “那陈武是怎么联系上你们的?” “我们中间有人和陈武以前有过接触,后来觉得洗钱不过瘾,就跟着我一块干了,陈武在知道万有钱有一大笔钱要洗出去之后,就联系了我手底下的人,我们线上沟通了一下,决定换一个方式,把这笔钱全部吞下来。” “是谁给你们发的定位?” “也是陈武。” 郑国忠旁边的警员认真记着笔记,“陈武”这个名字出现了很多遍。 “你知不知道陈武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郑国忠微微一笑。 “嗯?”黄铆眼神里露出些疑惑,看样子他真的不知情。 “钱转到哪里去了?” “艹……在陈武那里!”一提到这件事儿,黄铆的鼻孔又张得老大。 案子大致理清楚了,以黄铆为首的抢劫团伙,通过“陈武”,或者说张旭联系到了万有钱团伙,双方在正阳市碰了头,第二天约定了交易的地点,万有钱把钱转给了陈武,陈武给黄铆发了定位。 之后他们上演了一出里应外合的好戏。 「义父们,请看新更!」 第七十一章 审讯 张旭在拘留室被晾了两天,郑国忠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皮耷拉着,脸色蜡黄,本就佝偻的背弯的更厉害了。 郑国忠这段时间也折腾得厉害,但面对张旭他还是比较谨慎,张旭是个老油条,不知道跟那些人有什么关联,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放出来的烟雾弹。 听到有人进来,张旭眯起来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一条缝儿。 郑国忠也不着急,慢慢坐了下来,仔细看着这个相貌平平的人,四十多岁,看上去却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不知道是过去在里头被摧残的厉害,还是这几年生活的磨砺留下的痕迹。 “张旭,对吧。” 张旭无力的点了点头。 “那边都交代了,现在说说你的事儿。” 张旭露出略显惶恐的神色:“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行,那你说说,你跟万有钱是什么关系。” 张旭双手有些不安地握在一起,声音不大:“万有钱……我跟他是老乡,都在张江市,我们俩是在里头认识的,他先出去的,之后就没联系了,但前段时间他又找到我,说能给我介绍个赚钱的活儿,警官,你也知道,我是个有前科的人,本来就不好找活儿,就跟他又联系上了。” “之前你在金悦新城做保安,为什么后来突然消失了?” 听到这个问题,陈武眼睛睁得更大了一点儿:“那儿不是死了人么,我害怕,那本来就是个老楼,结果还出了人命,我哪还敢待。” “还有别的原因么?比如……你跟那个死者有什么关系?” 张旭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郑国忠的话很隐晦,但他知道指的是什么:“是,那个女人是跟我睡了一觉,我给了他两万块钱,但这事儿我之前就交代过了,也已经处理过了,当时我被抓回来就是因为这个,我害怕再跟这个案子扯上什么关系……” “那好,我们说说现在的事儿,万有钱跟你说的赚钱的活儿是什么?”郑国忠也不指望他能说实话,把话题带回到眼下的案子上。 张旭的喉咙动了动:“就是,就是他给我转钱,我帮他取出来,做一次给我二百块钱。” “就这么简单?” “我就干这么简单的事儿。” “每次取多少?” “有时候一两万,多的时候也就是五万左右。” “取过几次?” “记不清……大概有三四次。”张旭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说了一个不确定的数字。 “你随身的包里有很多卡,你自己的卡只有两张,其他都是别人的,那些卡是干什么用的?” “那些就是他们的卡,都放在这里,但我没用过其他的卡,也不知道密码,他自己还有个小伙子,那个人是也是帮他取钱的,这些都是他的。” “那你跟黄铆是怎么联系上的?” “黄铆……我们网上认识的,前几天,可能有七八天……那次万有钱很高兴,告诉我有一个大单子,要找人帮忙一起洗钱,我就在网上发消息,联系了黄铆。” “那你再说说,你们是什么时候见的面,见面之后又干了什么?” “就在交易的前一天,万有钱说双方还是要见面熟悉一下,摸摸底,黄铆就带着人过来了,我们晚上一起吃了饭。”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去交易了,但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交易结束之后黄铆就突然找我,说要去新缅,让我帮忙找找出去的路子。” 郑国忠轻轻敲了敲桌子:“你是万有钱的人,为什么要帮他们?” “哎呀,反正就是顺手的事情,能帮就帮一下。” 张旭说的轻松,听起来他还像个好心人。 “黄铆跟万有钱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郑国忠的语气有些严肃 “不……不知道。” “交易那天你不在现场?” “在……不在……我……我去的迟了点儿。” 张旭的声音一下子支吾了起来。 “张旭,卡农的卡都在你身上,钱也是转给你,不管是万有钱还是黄铆,都需要你在场才能完成交易,你说你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就是搭个线,他们之间的冲突我没参加。” “那你刚刚说不知道?”郑国忠盯住了张旭。 “我这不是有点侥幸心理。” “你跟黄铆还有没有别的交易?” 张旭有点心虚,小眼珠子转了几圈:“是,我是对这笔钱动心思了,每次取钱几万块钱,我就赚二百,之前就算了,但是这次万有钱喝醉了说漏了嘴,他说这次有六百万,干玩这票就收手了,我联系黄铆之后合计了一下,决定黑吃黑,但是警官,他们打架我绝对没有参与,转到卡上的前我也一分都没动,严格来说,我没有参与这次抢劫活动啊……” 张旭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现在越说越漏风,声音也越来越小。 “张旭,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是没交代的。” “没了,这次真没了,警官,我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了,你看能不能让我睡会儿……” “行啊,交代清楚,你随时可以休息。” 郑国忠依然盯着他,但张旭的脸上只有疲惫和害怕,眼珠子偶尔转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 “没,警官,我都说干净了,真没了……” “那行,我们换个话题聊聊,张旭,你说是万有钱找你去的,黄铆也是你联系的,出境的蛇头也是你找的,他们这么相信你,你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张旭,你这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卡农能办到的。” 张旭嘴巴张了张,但这次没再说出什么话来,他合上了眼睛那丝本来就不大的缝儿,脸皮抖了抖:“警官,我这都是里头认识的人,都是巧合,洗钱的事儿,我认了,联系他们抢劫的事儿,我也认了,要怎么判就怎么判吧,哎。” 张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好像是个可怜人,但要是把他的人生履历翻开,这家伙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儿。 “行,今天就到这儿了。” 说完,郑国忠走了出去,好一会儿之后,张旭才微微睁开眼睛。 「义父们,今天有事更晚了一点。」 第七十二章 奇妙的感觉 走出审讯室,郑国忠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走到自己办公室泡了一杯浓茶,灌了几口,这才觉得精神了一些。 “陶队,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了?” 赵峰跟着郑国忠一起审讯,他做的记录,但这次很奇怪,审讯似乎并没有结束郑国忠就打住了。 “再审下去意义不大,张旭这个老油条,比我想的要难搞。” “怎么了?“赵峰有些疑惑,在审讯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张旭的学历不高,看上去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有前科,看上去胆子不大。” “嗯。”赵峰点了点头,他是第一次看到张旭,的确是这种感觉。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被我们晾了两天,表面上看上去困得厉害,可是我在问他问题的时候,他的思维逻辑很清楚,只有在回答是不是在案发现场的时候,他才出现了矛盾,他很会伪装,至少在刚刚的审讯里,他游刃有余。” “不会吧……这个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悍匪,也不像是什么城府多深的人,顶多就是有点猥%琐。” 赵峰想着张旭地中海的头发,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小子,要学的地方多着呢,行了,回去吧,估计陶队那边等着你回消息呢。” “行,那郑队我就先撤了。” 赵峰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办公室。 万有钱的死讯郑国忠暂时没有说出来,他想等到张旭的心理防线真正面临崩溃的时候,再来上这么一下,或许会更有效。 市二院现在常态化戒严,陶乐知联系了交通支队查到了接走凶手的车子,那是一辆被“记录在案”的车,车主早就报过警,说自己的车子丢了。 那辆车后来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头被发现,车里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生物样本,指纹也被清理干净,唯一留下的是在副驾驶的门上采集到了一点血液,但经过化验是属于死者万有钱的。 陶乐知觉得在市二院憋得厉害,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破案的思路。 这又是一个死结,一个万有钱,对方究竟要隐瞒什么,才会选择冒险在医院动手呢?他知道方正肯定有问题,但现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没办法直接找方正去对质。 陶乐知想了想,去了正阳医院,虽然都是医院,但他突然想换个地方待一待,兴许能找到突破的思路。 李耀阳在办公室正在跟病人家属交流的时候,突然听到护士的声音:“李医生,有人找。” 李耀阳微微抬头,朝护士打了个招呼,示意她等等,然后继续跟病人家属讲解情况,等人走了,他摘下口罩,看到站在门口的陶乐知:“老陶,今儿怎么有闲心到这儿来,我看看是什么毛病?” 李耀阳笑着打趣道,看着陶乐知一脸郁闷,这才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心思,脸色正经了些:“真病了?” “差不多了。” 李耀阳想了想,跟旁边的医生说道:“我出去一下,有事喊我。”然后站起来手插在口袋里:“换个地方聊聊吧。” 陶乐知点点头,两个人下了楼,到了后面的空地上,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这边的人不多,安静一些。 “是因为二院的那个案子?” “是,对方应该是职业的杀手,可是这个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人?” “也许是雇佣兵,或者是有从军经历,总之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但这个范围太大,不好查。”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李耀阳有些纳闷儿。 “算是吧,这段时间脑袋疼,要么不出事儿,一出事儿就跟连锁反应一样,折磨人。” “都一样,我现在也头疼。”李耀阳露出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 “你这怎么了?” “一个病人,家族遗传病,这儿有问题,要换肺。”李耀阳用手戳了戳陶乐知的肺部。 “这个人的父亲你见过,路桥建筑的胡秀明。” “这么巧?”陶乐知觉得有点意外。 “胡秀明早几年肺也出了问题,他已经换过一次了,胡馨月的情况比胡秀明的更严重,是家族遗传变异疾病,很罕见,肺纤维化,除了换器官,没有别的办法。” 这种病人隐私按道理是不能对外透露的,但是李耀明知道陶乐知也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不至于拿着这些事情到处打哈哈,而且这个病人现在确实搞得他很头痛,胡秀明最近跟吃了炮仗一样,要不是碍于跟李耀阳家生意上还有往来,估计问候家人的话都已经出来了。 他没办法,只能跟陶乐知吐槽下。 等供体本来就是一个看运气的事儿,这些年他们也见过不少没等到供体的人,带着遗憾和不甘的眼神离开。 两个人又重新上了楼,李耀阳带着陶乐知进了胡馨月的病房。 胡馨月看上去比之前的状态更差,脸色苍白,瘦的颧骨都已经明显凸出,双手骨节十分明显,但即使是这样,依旧能看出来是个五官端正的漂亮女人。 弯弯的柳叶眉,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看上去格外惹人心疼。 “今天感觉怎么样?”李耀阳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胡馨月听到声音,睫毛抖动了几下,看着李耀阳,眼神里露出了一点无奈,还有点……白眼? 陶乐知读懂了那个眼神要传递的信息:“我都这样儿了,你觉得能怎么样?” 察觉到窗户的光线被挡住了,胡馨月微微扭过头,然后就看到了陶乐知。 “你好。” 陶乐知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有些不知所措地举起右手打了个招呼。 胡馨月嘴角上扬了一点弧度,算是对这个招呼做了回应。 “我呢,今天还是照常来给你加油鼓劲儿的,你还这么年轻,千万别丧气,我跟你说,心态对人的影响是非常重要的,你心态放宽,说不定哪天这病自己就好了。” 陶乐知诧异地看着李耀阳对着一个重症病人打鸡血,胡馨月甚至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估计是早就免疫了李耀阳这种念经式的鼓励。 生病已经很痛苦了,现在还要忍受精神上的折磨。 陶乐知看着胡馨月的眼睛和跳动的睫毛,心里又涌上来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跟他面对陈思灵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是一种他在别的女性身上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奇妙的感觉。 「义父们,别怪咱更新迟,实在是没办法……女主开始正式进入故事线了」 第七十三章 做什么生意 陶乐知回到市局的时候,赵峰正趴在阳台上看着,直接一溜烟奔下了楼跑到了陶乐知跟前:“师父,有消息。” “什么事情?”陶乐知看着他咧着嘴喘气的样子,心里觉得轻松了一些。 “张旭……张旭那边审了,就是抢劫案的一些细节,郑队没问别的,张旭也没多说。” “还有呢?” 赵峰把气儿喘匀了,继续说道:“赌场那边儿走访有消息了,老城区城乡结合部人住得比较杂,有很多外来务工的,很多人就是图个便宜在那里租房子住,房东一般也不怎么管,但是为了把房子租得更贵,很多人就把房子隔成小单间,或者有些人自己盖的小楼房,有些房间位置就比较隐蔽,加上这几天我们动静大,很多小场子都提前收摊了,但是我们摸到了一个房东,这个人是外地人,前段时间在这里买了套房子,根据周围的人说,买了房子之后没怎么见他来过,就算来了跟周边的人也不交流,我们问了房子之前的户主算了下时间,就是在他买完房子之后大概一月的时间,这边的小赌场就多了起来。” 城乡结合部的房子一些土地是集体性质,房子不是商品房,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专门过来在这里买房,外地来打工的也都是以租为主。 “这个人叫操李良,不知道以前是干什么的,他买的房子在一个巷子里头,不好找,我们过去的时候房子里没人,但透过窗户能看到里头有生活的痕迹。” 陶乐知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赵峰,这小子虽然来队里的时间不长,但嗅觉很敏锐。 “我们通过卖房子的那个人联系到了操李良,对方说有事情回了老家,我们没多说,就说是对整个老城区进行例行检查和消防安全知识普及,让他这两天回来做下登记,他说买了昨晚的火车票,今天就能到。” 陶乐知点点头,两个人正说着,赵峰就接到了电话,操李良已经回来了。 两个人上了车,陶乐知一脚油门踩了过去,一路上把赵峰吓得不轻,念了二十四回“老天”,顺带提醒了十三次“小心啊!” 现在老城区分局的调查重心一部分在万有钱这个案子上,另一部分就在假币案,郑国忠还在固定抢劫案的证据,陶乐知只好两边跑,心里盘算着要是陈思灵还在就能轻松很多了。 今天倒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三十多度,即使是开着空调也能感受到阳光晒进来的燥热。 因为暂时不清楚操李良的情况,赵峰下车之后找消防的人沟通了一下,换了身衣服,然后拿了一份登记表,顺带揣了几张消防安全宣传单。 操李良买的房子不是常规的自住房,是房东用自有的地盖的小单间,没有二楼,专门出租用的,一个房间大概二十平,里面是上下铺的床,床对面是煤气灶的灶台,灶台旁边的角落是洗手池,房间没有洗手间,如果上厕所,需要到旁边的公共卫生间,如果真怕夜里忍不住,只能放一个夜壶。 小房间是连起来的,造型像是一把刀,前面是刀把,后面是刀面儿,刀把的位置只有两个房间,还有一条走廊;后面是前后两排,第一排的两间房可以从外面直接进去,后面只能通过狭窄的走廊再进去。 这种奇葩设计也只有自建的房子才能干出来,为了把面积尽可能盖在房间上,压缩了几乎所有不必要的空间,一方面是为了租给外来的人,更重要的一件事儿,是这些老城区的人绞尽脑汁在扩大自己房子的建筑面积,焊铁皮房子是一类人,还有的就是像这种的。 只是老城区的拆迁计划迟迟没有动静,有些人手里缺钱的也可能会把房子给卖了,但这种交易也多数是本地人甚至是附近的邻里乡亲之间进行的买卖,外地人专门过来买一套这样的房子,真的搞不懂。 好在双方见面很顺利,陶乐知和赵峰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下,皱起了眉头:“老哥,你这消防安全严重不达标啊,煤气灶本身就有安全隐患,跟床放在一块,万一窜点火苗,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纸盒子,衣服都是易燃物,还有油都在一块,一下子就着了,另外你这电线拉的都是明线,还有漏在外面的插座,要是下雨漏电了,也是大问题,你这肯定要改。” “是,是,我这不是刚买过来,还没来得及整理。” 操李良脸上堆着笑,顺手递过去一包烟,陶乐知瞥了一下,嚯,软包中华。 “你这是干什么。”陶乐知把烟推了回去,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峰。 操李良短暂地愣了一下,看着陶乐知似有深意的表情,立马把烟收回来:“哦哦,我懂,那这样,等下我带您看下这儿的情况。” “不着急,先说说看,你买这房子是想干什么?” “哎呀,我就一外来的,想在这做点小生意,这房子便宜,一来自己有个住的地方,二来呢,这儿打工的多,都想找个便宜的地方租,我看了,这几间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头几间我自己留一间住,其他房子租出去,外面两个可以当门面房干点生意,挺划算,再说了,我们也都是碰运气,万一哪天拆了,这房子也能给不少钱。” 操李良搓着手,笑得一脸鸡贼。 合情,合理。 “那行,按照惯例啊,我得对这几间房子挨个做检查,尤其是那两间要做门面的更要注意,到时候我们可能还得来一趟,你手续都给提前准备好,我们两边都省得麻烦,这间儿是你自己住还是租出去的?” 陶乐知看了看他们见面的这个屋子,几件男人的衣服,虽然有灶,看上去没怎么动过,床上还有些封面诱人的小道杂志。 “这个是我自己住,不过您放心,您怎么说我怎么改,一定符合要求。” 操李良不着痕迹地把自己旁边那本杂志塞到屁股底下,但就是这一句话引起了陶乐知的注意。 操李良看起来就是个有点小头脑的生意人,耍滑头,会看人脸色,这种人一般对钱的态度是非常谨慎的。 而为了做生意这样一套房子,完全说不过去。 只能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觉得这套房子比较符合他做生意的需要。 “对了,要做什么生意?”陶乐知站在第二间房子的门口,看着操李良一把把试着钥匙问了一句。 「义父们,能看到这儿的都是真爱了,第一次写书,有任何问题,您直接提,能改的一定改!」 第七十四章 跟踪操李良 问完之后,陶乐知拍了拍赵峰的肩膀,让他出去买两瓶水,赵峰识趣地走了出去。 操李良的表情放松了一些,打开第二间房子,里面是两张上下铺的床,有很浓的烟味,地面有些脏。 “这儿是四个人,都是男的,一块过来的,想在我这租房子,这些人都是从山区或者偏远的地方过来,盲流子,抠门,又爱计较,跟他们讲价费劲儿,我就干脆多搞几张床,一个人收便宜点。我在这儿也呆过一段时间,正阳市这些年拆迁的多,他们就是专门过来买个三轮车收破烂,很多拆迁的地方人家东西不要了直接丢了,像玻璃啊,柜子这些东西就是白捡的,还有些因为要赶紧搬走,家里电器就便宜处理的,他们也能捡漏,赚不了多少钱,但是自由,这些人就是不喜欢按时按点上班,要不然也不至于做这个,我就想开个修电瓶车的店,给他们换换电瓶修修车。” 陶乐知点点头,到目前为止,操李良说的都没什么问题。 “你会修电瓶车?” “是,以前在老家开修理铺的。”操李良又尝试递过去一根烟,陶乐知这次没拒绝,操李良很上道地帮陶乐知点着,又把自己的点着,猛吸了两口,吐出一片雾。 后面两间房子也差不多是一样的配置,两张上下铺的床,一样是散不去的,渗入墙面的烟味。 “你这房子都是租给男人住的?” “哎呀,这也就是安全点,这里头大部分都是男人,万一租给女人出点什么事儿不好,而且女人麻烦,要求这要求那,男人只要有个睡的地方就行,就算是闹矛盾,顶多就是打打架,真要是打的厉害了,有人报警无非就是进去呆几天,吃两顿饭又没事儿了,不会把火烧到我身上。” “行,基本没什么大问题,这些电路找人搞一下,你那房间煤气灶得撤了。” “我明天就整。” “哦对了,跟你打听个人……薛有才认识么?”陶乐知的口气很随意。 操李良拿着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另一只手挠了挠肚子:“我刚来,不认识什么人。” “行,我就是问问。”陶乐知晃悠着走到大门口,把消防宣传单贴在墙上。 “领导,这就走了啊,晚上一块吃个饭啊。” “今天任务重,改天吧。” 说完,陶乐知摆摆手就走了,但拐了一个路口,他给赵峰发了个信息:“盯紧他,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很快赵峰发来一条消息:“收到。” 操李良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提到薛有才的时候他的反应不正常,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让他的脑子有些混乱,以至于忘记了刚刚还有一位“消防”的领导买水去了,一直没有再回来。 操李良回到屋子里,小心翼翼拨通了一个电话那边接通之后,他压低声音说道:“肖老板,我可能被盯上了。” “什么意思,不是让你回家呆几天,你回来了?”那边的声音有些愤怒。 “消防的人通知我说这边的房子要检查,我心里害怕,要是不出现可能会让警方更注意,就回来了,今天来了两个消防的人,就做了些例行检查,但有一个领导提到了‘薛有才’。” “他妈的,你脑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那两个人走了没有?” “走了,走了有一会儿。”说完这句话,操李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你现在哪儿都不要去,晚上十一点之后过来找我。” “嗯。” 赵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日常的衣服,坐在出租屋对面的一家便利店点了一杯奶茶,买了桶泡面,透过玻璃盯着操李良的动向,但是直到天色渐渐变暗,夜幕完全拉下,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再出来过。 他揉了揉肚子,叹了一口气,换了个地方继续盯。 一直到时钟的指针过了十一点一刻,赵峰再次从一个位置,蹲到了附近一片农田里,被蚊子咬的快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看到操李良鬼鬼祟祟探出了头,在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抄起靠墙的一辆二八大杠,骑着就走了。 赵峰一下子愣住了,他想过很多种情况,也许操李良一直不出现,也许他会打车离开,甚至想过两个人可能会碰面,唯独没想过他的交通工具居然是那辆看起来不怎么引人注意的老式自行车。 他拿出手机给陶乐知进行了汇报:“师父,赵峰骑自行车走了……” “跟上。” 看着陶乐知回复的简短的两个字,赵峰傻眼儿了,先不说他现在只有11路公交车,哪怕他跟上了,甭管是骑车还是自由奔跑,大晚上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就在后面直愣愣跟着,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有问题啊。 赵峰跑出去,看着已经越来越远的操李良,暗骂了一句,只能先腿着追了上了去。 但他不知道,在操李良的出租房周围,有好几个隐藏的摄像头,尽管他的身影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依然被拍了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有人正在盯着这个画面。 “后面有人跟着你,进入同椿巷之后丢掉车子,甩掉他,换个地方见面,到杨林桥下。” 操李良单手握把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但出于对对方的信任,他还是同意了。 同椿巷大概二百米长,中间有很多个小路口。 赵峰从路边顺了一辆自行车勉强跟上了操李良,就在进入同椿巷之后,对方突然加快了速度,然后拐进了一个路口。 赵峰也连忙加快了蹬链子的速度,但还是慢了些,等他拐进那个路口的时候,操李良已经没了身影,他安静下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试图找到一点痕迹。 四周静悄悄的。 他沿着可能拐进去的路口找了一遍,最后只找到了操李良骑的那辆自行车。 他“靠”了一声丢下车子,把附近的路口全都找了一遍,可是依旧没有看到操李良的影子,直到最后走出同椿巷,他看着空荡荡的路面,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给陶乐知发了一条消息:“师父,我跟丢了。” 陶乐知好一会儿才回复:“没事,你先回来。” 既然人已经出现了,无非是多花点时间找,各个路段的监控总能找到他的影子。 陶乐知在办公室揉了揉太阳穴,把桌子上温热的半杯奶茶喝掉,计算着对操李良的抓捕计划。 但他没有想到,操李良这一消失,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第七十五章 关于陶震 随着操李良一起消失的,还有关于假币案的所有线索。 陶乐知查了同椿巷所有路口的监控,很奇怪的是操李良进去之后似乎就没有再出来过,可是陶乐知带人问了同椿巷周边的每一户人家,都说没有见过操李良,他刚刚买下的那套房子也空了下来。 唯一一条还算有用的线索,是周围的居民提供的:“哎呀,每天晚上,这里头都好多男人,乱糟糟的,听起来就像是吵架,声音大嘛,又像是打牌,我们也跟派出所反映了好多次,没用,消停两天,之后还是一样。” 这种关于扰民的情况在走访中遇到了很多,但辖区派出所并没有汇报过这个情况。 陈思灵那边所有的线索也突然消失了,假币案来得很突然,所有线索消失地也很突然,余大河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打零工,去医院,回家陪孩子,没有任何异常;肖旺那边盯了很多天,也没有所谓的“走私”的货再来接头了。 现在看起来,操李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他们大意了,就应该直接把人扣住,剩下的再说。 陶乐知后知后觉意识到,很可能是自己询问薛有才的那句话让操李良产生了警惕,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联系了谁,又要去哪里,暂时找不到答案了。 一晃就是半个月过去,所有的事情都仿佛被连绵的雨季清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关于万有钱的案子还在调查,但除了那辆车子和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就只剩下那把插在他脖子上的刀。 他想了想,还是要从那张临时授权的员工卡下手。 他决定找技术的人检查一下,这种活儿他没有认识的、靠谱的人,只能找李耀阳帮忙推荐下。 “医院的系统一般都有专门的维护人员,这样,我问问我们医院的,看能不能问出点情况来。”接到陶乐知的电话听明白大概的情况之后,李耀阳给出了回答。 “行,麻烦了。” “我们俩之间说这个干什么,行了就这样,我这边还有个病人要看。” 陶乐知点点头,听到那边传来纸张抖动的声音,然后电话就挂了。 下午的时候,李耀阳那边回复了消息,陶乐知看着内容皱起了眉头。 短信上说一般医疗系统如果是临时卡需要后台授权,这种授权一种可能是医院内部人员操作,另一种就可能是黑客破解权限,但第二种难度太大,而且会留下痕迹,甚至可能会引起防火墙报警,内部有鬼的可能更大一些,内部的人删除这张授权卡的授权信息也比较简单。 还有一种可能,是对方通过某种途径得到了一张正常的临时授权卡,又拷贝了一张临时卡,这样虽然麻烦一点,但是调查起来也更困难,因为这就意味着这张卡的信息都是通过医院的途径授权的,就算找到了持卡人,对方也不是凶手。 这条线索暂时断了,就只能再从万有钱身边的关系开始挖,侯勇被送去了戒毒所,李方程目前确定是涉嫌洗钱罪,万有钱被灭口不大可能是因为诈骗,更大的可能是因为毒品。 他觉得还是要从侯勇身上挖一挖线索。 “我,我不知道,我跟了万有钱很长时间,但我只是负责帮他在网上骗人……万有钱有没有做其他的,或者有没有其他的渠道和业务,我真的不清楚。” 陶乐知坐在侯勇的对面,看着他深陷的颧骨和发抖的嘴唇,看起来这段日子他过得并不是很好,但这是这里的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幸好他还不是重度瘾君子,有些被腌入味儿的人犯瘾的时候撕心裂肺地吼,那才是真正的煎熬。 “没事,你好好想想,你跟着他干多久了?” “我……应该有两年多了……”侯勇嘴唇抖动的情况缓解了一些,他想了想,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你上次说,你是和侯勇认识的时候,他给你吸毒的?” “是。”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我那个时候在一个网吧当网管,后来就看到有人在贴吧招兼职,说就是每天聊聊天,月入过万……我,我心动了,就去了。” “后来就一直跟着万有钱干了?” “我知道这事儿是犯法的,可是来钱也确实快,等我意识到身体不太对之后,已经上瘾了,万有钱就是拿这个东西控制我。”提到这里,侯勇脸上有些后悔的神色,身体也弯了下去。 “那你想想,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头,万有钱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他只是给我客户信息,让我聊天,其他的都没让我碰。” “你再好好想想。” 陶乐知不甘心,两年多的时间,万有钱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漏。 “哦对了,有一次我在金色池塘4幢504里头睡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好像在跟对方讲什么‘货’的问题,他声音压得低,我听不清讲的什么。” “你能不能回忆起关于这个电话的一些细节?”陶乐知觉得这个电话可能会带来新的线索。 侯勇却陷入了回忆中,他右手撑着瘦出尖儿的下巴,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说道:“我不知道他说的‘货’是什么,但好像是提到了什么‘陶震’,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还是什么东西,万有钱说话的声音有些讨好。” “陶震……”陶乐知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手指敲了敲桌子,心里还想着是跟自己一个姓儿,把这个名字记下来之后,他又问道:“除了这个,他还有没有提到其他人?” “嗯……好像没有,我听得不清楚,而且时间也长了,这些东西真的记不太清楚了。”侯勇把头昂起来,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很努力地想了想,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陶乐知有些怜悯地看了侯勇一眼,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又问了一些关于万有钱的事情,都没有得到新的线索,最后安慰了几句就走了。 但在他走之后,侯勇还在思考刚刚的问题,他一只手扣着屁股,过了一会儿又扣了扣自己的后脑勺,像是想起了什么,嘴里自言自语道:“陶震……好像还提到了什么……卫老板。” 陶乐知叹着气已经走出了很远,没有听到最后的这句话。 「义父们,可以猜猜看下“陶震”是什么!!」 第七十六章 工人廖平 “医生,你给瞅瞅,我这是个啥情况啊。” 操着浓重口音的男人拿着检测报告递给了李耀阳,李耀阳挂了电话拿过单子看了看,又递给男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普通的呼吸道感染,这几天戴好口罩。” 顿了顿,他又问道:“平时不抽烟吧。” “俺不抽,俺媳妇不让,而且马上要去工地,抽烟喝酒啥的太浪费钱,家里小孩上学都得花钱。” 男人穿着一件老旧的短袖工装,皱皱巴巴,但洗得很干净。 “工友天天在一块吞云吐雾的,不怕影响你?” “那有啥,他们抽烟的时候,俺就坐在一边,时间长了也就没事了,嘿嘿。” “行,我给你开点药,一楼拿药。” “好嘞,谢谢医生。”男人拿着开的药单子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就打了电话:“哎呀,医生都说了,木啥事儿,就吃点药……嗯,好,俺知道,行了,你在家也多注意身体啊……” 医院挂号的门诊医生都是轮班的,这周排到了李耀阳,还好,不是周末,挂号的人并不是特别多,那个男人就是他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个号。 其实这段时间,就门诊的时间里他是觉得自己最舒服的,因为不用看到欧阳院长那张越来越臭的脸,也不用担心胡秀明随时可能出现的骚扰。 而此时的欧阳副院长依然躺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提溜着一个上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大保温杯,本就不多的头发现在看起来稀疏凌乱。 就在这个时候,桌子上的那个手机响了起来。 他眼睛猛地睁大了,连忙接通,那边依然是熟悉的优雅的声音:“欧阳院长,近来可好?” “我好不好,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欧阳副院长憋了一肚子的火,但他现在没办法发泄出去,就连那几个小护士也只能临时缓解一下他的焦虑。 “有一个好消息。”那个优雅男人说话一直慢条斯理,但这次却让欧阳那褶了很多纹儿的脸皮猛地抻平了一些,他按捺下自己心里的激动,问道:“找到供体了?” “是,不过欧阳院长,这个临时供体可是花了我们很大的精力啊……” “钱都不是问题,但这次一定不能再出意外!” “那是当然。”优雅男人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变化。 “这次需要多久?” “一周左右,你也知道,我们需要设计一个看上去非常合理的……嗯,一个合理的环节,这需要时间。” “可以。”欧阳副院长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睁开了那双看上去红得吓人的眼睛,他拧开自己的老式保温杯,里面泡了半杯枸杞。 “还有,最近风头有点紧,这单做完之后,我建议我们之间暂时不要联系了。” “……是,最近事情是有点多。”欧阳也能感觉到,尤其是上一次市二院的谋杀案,在他们圈子里几乎传开了,他看到过那个尸体的照片,对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在医院把人杀了,市局现在已经绷紧了弦。 可是他骑虎难下,对方是胡秀明,而且他之前给过对方希望,相当于主动给对方送了一个把柄捏在手里,这次的单子风险再大也得做,他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是那个优雅男人完美的作案手段。 契合的凶手和受害者组成的案件。 ———————————— “喂,媳妇,对,俺到了,马上去工地报道。” “对,这离家不远,反正啥时候想俺了过来看看。” “哎呀,狗娃马上要上高中,小妞也初二了,俩人上学要花不少钱嘞,家里光靠给人盖房子挣不了多少钱啦。” “嗯,先挂了,我这马上到了。” 男人说完,把电话放进衣服的口袋里。那是一个诺基亚n73手机,边缘磨得和男人水洗的裤子一样开始发白,上身是一件皱皱巴巴,但洗得干净的短袖工装。 他手里拎着一个正阳医院检查的袋子。 就是李耀阳上午的最后一个号,廖平。 廖平之前是在他们老家几个人一起包活儿干的,以前农村很多都是瓦房,从零几年开始,外出打工的人多了,大家开始赚钱,盖房子的人也就多了,廖平他们就是专门包这种活干,一年接不了几个,但胜在人家不催,可能几个活同时干,零零散散干个两三年盖好。 以前的时候他们还能赚些钱,因为大家就像是攀比一样,你盖了我也得支棱起来,但从2010年之后,这种风气就慢了下来,一方面是受房地产影响,各种装修材料的价格开始涨价,另一方面是有点钱的基本都把房子盖好了,剩下的偶尔可能一年才有一户人家需要盖房子,包工的这种小队伍还有好几个,大家争这么点饭吃,越来越难干。 现在廖平的大儿子要上高中了,小女儿再过一年也要中考,这都是需要花钱的,他只能想办法出来找活,正好同村有人在正阳市,说带他上工地,他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来的第二天就咳嗽得厉害,只能去医院查了一下,幸好没什么问题。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老乡给他发的位置,又找人问了好几遍,最后停在了一栋非常高的大楼面前。 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俺哩娘哎,恁高,城里就是不一样。”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迎着太阳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想着带回去给自己老婆看看。 “虎子,这儿!” 就在这个时候,工地闸机口一个晒得黢黑的汉子喊着廖平的小名朝他打招呼,廖平回过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哎,三哥。” “进来,等你老半天了。” “俺这刚从医院过来,不认识路,耽误了。”廖平把医院的袋子拎起来指了指。 “行,没啥大问题就成,吃了没,给你留了点饭。” “还没。”廖平跟着三哥一块走了进去,他四处张望着,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他人生过去的几十年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乡,这对他来说是第一次出远门,除了有些对未知的恐惧,更多是像孩子一样,对一个新鲜事物的好奇和探索欲。 第七十七章 上工地 这栋由路桥建筑集团承包建设的大楼,目前还只是一期工程,这种突出的建筑和正阳市整体落后的发展相比并不均衡,也许这是路桥集团在彰显自己的实力。 大楼主体的建设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二期工程也开工了,还有些活儿要上人,廖平口中的“三哥”在这个工地干了一年多,知道廖平现在在找活儿干,就让他过来了。 “我跟你说,在这儿比在家里要累一些,你不恐高吧。” “不,俺不怕。”廖平擦了擦汗,又抬头看了看,有些小声地问了一句:“三哥,这楼有多高?” “这栋楼是一期,也是主体,要盖426米,140层,到时候你站在最上面一层往下看,整个正阳市都能看到。”三哥用手比画了一个很大的范围。 “俺嘞娘,盖恁高?”廖平吓了一跳,家里盖的基本都是二层三层的小楼,就算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大楼,也不过是30多层,那已经很高了,可是现在他真正站在这栋直插入云的大楼底下向上看,感觉一眼看不到头。 尽管这栋楼还没有封顶。 “放心,你要上的是二期工程,那边现在刚开始,缺人,要不然也没你的位置。我跟你说,路桥集团的活儿从来都是别人争着干。” 三哥带着廖平一边熟悉工地的环境,一边跟他聊着天。 “为啥?”廖平有些不理解。 “人家给钱爽快,这么几年了,就算是之前有个烂尾的工程,人家路桥集团还是把底下工人的工资一分不少的发了,你说人家愿不愿意干。” 那时候很多地方都在大肆拆迁搞建设,赚钱的有,但是工地工程款拖欠、跑路的也不少,所以很多二包三包的包工头也难受,但他们没有招投标的资质,只能在人家手底下接分包的活儿干。 而路桥建设厉害的地方,就是给了所有人基本保障,二期工程开工没多久,现在人已经差不多满了。 “那……咱这工钱咋结?”廖平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这你放心好了,工资到月结,不过每个月会押一点,年底一起结掉。”说完,他带着廖平走到一个搅拌水泥砂石的地方指了指:“你现在就先干小工,一百五一天,暂时不用上高,后面熟悉了慢慢来。” “哎,行。”廖平心里盘算着,一天150,一个月4500也不少,至少比在家干挣得多了。 “那咱平时吃饭都在哪?” “中午管一顿,晚上出去周围就有买盒饭的,七块钱一份,别被人坑了。住的地方都有,就是宿舍,装的有风扇和空调,很不错了。” 说到这里,三哥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廖平的肩膀,带他往一个角落里走,那儿人比较少。走了一会儿,三哥左右看看没什么人,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虎子,你没出过远门,心思浅,哥在这里干的时间长了,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第一,干工地的什么人都有,有跟你一样为了糊口的,有辍学的年轻人,也有坐过牢的,这些人你不知道他们什么脾气,所以尽量不要跟他们发生矛盾;第二呢,就是自己要多注意,你来的时候多少肯定带了点生活费,这些钱不管啥时候随身放好,就是睡觉你也得揣裤裆里捂着,知道没?” “知道了,三哥。”廖平点点头,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为自己好。 “还有,这些人有很多坏毛病,你不抽烟不喝酒这我知道,但是在工地上,这些事儿少不了,抽烟可以抽,酒不能喝就不喝,偶尔喝点也没事,但是记住一点,千万别跟他们出去玩。” “为啥?”廖平有些纳闷儿,他不知道所谓的“出去玩”是干什么。 “他们这些人出去都是按摩洗脚找小姐,花钱不说,万一一个不留神染个什么病,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廖平这才明白过来,他虽然四十多岁了,可是对于外面的世界几乎是一无所知,很多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但越是新鲜的东西,就越难以抵抗这种诱惑。 三哥是在给他打预防针。 “还有一件事。”三哥想到了什么,掏出一盒红三环点了一根,又递给廖平一支,廖平摆摆手拒绝了,他把烟塞回烟盒里,“嘶”了一大口,然后吐出一团白雾:“我跟你说,这些人很多都喜欢打牌,赌钱,这个你一也定不要碰,他们看起来玩的不大,但是真上头了一天输几千块钱的都有,输钱都还好,之前出过一个事儿,两个人打牌,一个人说对方出老千,耍赖,另一个人就说他是不想给钱,为了两千块钱,两个人打了起来,然后有人拉架,拉着拉着两个人的朋友就都过来了,最后成了一场械斗。” 讲到这里,他又闷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喷出来:“最后十二个人重伤,二十三个人轻伤,最开始打架的两个人本来只是赌博,最后因为故意伤害进去坐牢了,其他参与打架的轻的进去被拘留了一段时间,严重的直接判刑坐牢。” 廖平越听越觉得心里打颤,他一开始觉得跟这些人打交道应该跟家里那些人差不多,没想到有这么多弯弯绕。 真是城市套路深,他有点想回农村了。 “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得记着,还有,一定要记住最重要的,尽量不要跟他们发生矛盾,但也不要当老好人,听到没?” “行,三哥,我都记着了。”廖平在脑子里把这些话慢慢过了一遍,手下意识捂紧了自己背的那个有些破烂的黑色牛仔背包。 里头是他来的时候,他老婆装进去的两千块钱。 “刚刚带着你逛一圈,是让你熟悉下,等会我带你去你操作台那边,那边有些机器很危险,你没操作过,一定得多留几个心眼,知道吧。” “知道了,三哥,俺在这也没啥认识的人,到这儿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干俺就怎么干。”廖平只知道憨憨的傻笑。 “准备好身份证,一张银行卡,等下我带你去登记下,给你办个证,这边工地进出都需要刷一下。” “行。” 廖平把自己的背包放下来拎到胸前,打开了外面一个背包,里面装的是身份证和银行卡。 「义父们,后面可能是两班倒,更新时间上午或者晚上不固定,但会尽量保证每天更新,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和鼓励,对于一些新人来说,你们的支持真的很重要,真诚拜谢!!」 第七十八章 医院的争吵(一) “红枫贸易集团那边是什么情况,调查这么长时间,市局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来?” 办公室里,胡秀明坐在椅子上,脸色很不好看,他翘着二郎腿,但很快又把腿放下来放在桌子上,这段时间他因为胡馨月的事情一直很暴躁,脸上憔悴了很多。“不知道,我问了里头几个朋友,都说正在调查等结果,其他什么都没有,捂得很严。”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 “知道了,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一切正常。” “那就好。” 说完,胡秀明挂了电话,拿起了桌上的一张照片,轻轻地抚摸着,刚刚暴躁的情绪褪去了一些,眼神里挂上了温柔。 照片是胡秀明和他的妻子,还有女儿胡馨月的合照,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和家人一起拍的照片。 自从妻子去世之后,胡馨月就成了她最深的情感寄托,他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孩子就这么离开自己,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人比胡馨月更重要。 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正阳医院那边没有任何消息,那个男人也没有给他带来惊喜,他心里清楚,胡馨月的时间不多了。 那栋正阳市的地标性建筑,是他打算送给胡馨月的礼物,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取名字,是因为他想给胡馨月一个惊喜,他要在大厦竣工的时候,让胡馨月亲眼看到“馨月大厦”四个大字,看到她的名字,挂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 —————————— 关于万有钱的案子,侯勇那边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陶乐知决定还是从那辆车开始下手,从监控的情况看,女人是从副驾驶的位置下的车,而车子自始至终尾灯都亮着,没有熄火,女人上车之后车子立刻开走,没有任何停留,说明有人在接应。 万有钱脖子上的那把刀他们也做了鉴定,那把刀是经过重新切割打磨的,原本就是一把随便都能买到的水果刀,很难找到来路。 当务之急还要找到那个开车的男人。 郑国忠这段时间经常见不着人影,就算来了局里有也经常是待在陈仲信的办公室里,陶乐知总怀疑他们两个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可是想想郑国忠那张硬汉的脸,又想想陈局那秃了一半儿的头顶,最终摇了摇头。 医院的例行排查还在进行,偶尔会有一些小媒体的记者溜进来,甚至是一些纯属于满足猎奇心理的人偷偷溜到万有钱曾经的病房门口,拿出手机偷偷拍张照片。 这种事情很困扰,却又不能彻底解决,因为就连病人和病人家属也会干出这种事儿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例行检查的小护士再次看到有人探头探脑地往28号门口看的时候,忍不住发了火,快步走了过去,皱着眉头指着一个男人。 “哎呀,我就是瞅瞅,我妈也在这层楼住院,我就是好奇。” “你说你看了多少回了,天天来,有啥好看的?” 小护士看着这张脸就气儿不打一出来,无论每天多少好事者,都有这个人在凑热闹。 “好了好了,我回去好了吧。” 男人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眼神却还是放在28号那个号码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看了别看了。” 眼看这边的争吵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小护士按住自己心里的火,没想到突然传过来一个声音:“哥们,你天天看,你是不是跟那个死人认识?” “没有,没有。”本来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男人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僵硬了,之后他微微低下头走开,13号病房却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我这房间没有其他人来过,就你一个人来过,你还说不是你偷的!” 这个尖锐的女人的声音一出来,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阿姨,我也是来陪床的,我都没动过你的东西。” 这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听起来略显青涩,应该是个学生。 “那你说说,我这抽屉里200块钱怎么没有了,我儿子刚出去你就进来了,然后钱就找不到了,这房间没有其他人,你说还有谁?” “哎呀,阿姨,我真没拿……” 这个声音着急地带上了哭腔,那个看热闹的男人快步走到13号病房门口,他听出来那个尖锐的声音就是自己的母亲,前几天病房刚搬进来一个新病友,这两天陪床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妈,怎么了?”他走到床前,看着自己的母亲半坐在病床上,正指着那个小姑娘大声呵斥,那个小姑娘是来陪自己的父亲,他父亲看上去是刚出手术室,打的麻醉还没有清醒。 护士也跟在后面走过来,看到又是这个爱看热闹的男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怎么回事,你不让人省心,你妈也不省心,果然是一家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净给人惹麻烦。” 男人张开嘴正想道歉,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更暴躁的声音:“哎你这个小护士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惹麻烦啊,我丢了钱,这个小丫头偷了我的钱,现在你们是怎么回事,全都帮着这个小姑娘,帮这个小偷是吧,哎呦……哎呦,气死我了!” “妈,也不一定就是人家小姑娘拿的。”男人低声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太多作用,反倒是这大妈看到自己儿子像是有了更足的底气:“好,你说不是你偷的是吧,儿子,你去搜她身子,看看有没有!” “哎呀,人家一个小姑娘,你儿子一个大男人搜人家身子,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一开始大家都在看热闹,但现在实在有人看不下去,开始有人给小姑娘说话了,甭管是不是这小姑娘拿了钱,这大妈实在有点太过分了。 “都别吵了,你说人家拿了你200块钱,大妈你说你钱放在哪儿了?”小护士扶着额头,现在大家都在兴头上,劝是没用了,她只能尝试聊点别的转移下这位大妈的注意力。 “喏,就这柜子抽屉里头,我昨天放的二百块钱。” 大妈指了指抽屉,语气很硬,听起来不像作假。 “阿姨,我真没偷你的钱,我刚高考完,这几天来陪陪我爸爸,我妈妈刚出去买东西了,我可以……我可以把我的口袋翻出来。” 小姑娘两个拳头攥得很紧,然后又慢慢松开,伸进了自己的口袋。 「义父们,能看到这里的都是真爱啊,再次感谢!!码字不易,扑街叹气,你们的每一个点赞、收藏、评论、投票,都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第七十九章 医院的争吵(二) “小姑娘,你别怕,我给你撑腰,大姐,你说你丢了二百块钱,我现在说我丢了一千块钱,是你儿子偷的,现在你儿子要证明下他没偷我的钱,怎么办?” “我没偷钱!我没偷!” 原本这大哥就是一句半开玩笑的话,没想到男人却一下子认真起来,瞪大了眼睛,声音也猛地大了几十个分贝,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看着男人突然把嘴唇咬得发青,身体也有点发抖,给女孩撑腰的人气势也弱了下去:“哎呀,我就是这么一说,那你妈老说人女孩偷她钱,总得拿点证据出来她往里面放钱了吧。” “对啊,你说你丢钱了,也没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姑娘,别怕,咱人多。” 给小姑娘撑腰的人越来越多,男人却还是低着头,喃喃道:“我没偷钱……” “我前几天在裤兜里塞了二百块钱,今天想着拿出来让我儿子去给我买点水果,结果拉开抽屉就没了,这病房里头除了护士就是这小姑娘和她妈来过,她爸来的时候就动弹不了,现在刚出手术室,不是这小姑娘拿的,就是她妈拿的!” 这大妈依然很强势,看热闹的男人突然又转向自己的母亲,看上去情绪平复了一些:“妈,你再想想,兴许是放哪儿了也说不定。” “哎呀,我能放哪儿啊,我一天到晚穿病号服,就前两天想着活动下,就把柜子里裤兜的二百块钱拿出来了。” 男人听到这句话,走到柜子里翻出自己母亲的衣服,就在衣柜里找到了钱。 可是钱找到了,事情还没有解决,看热闹的人开始不依不饶的要这大妈给女孩道歉,眼看这边的哄闹解决不掉了,护士只能找了医生过来,可是医生说话也不顶事儿了,最后还是在医院值守的警察知道这边的情况摸了过来。 “都让让,什么情况?” “这病床上的大妈说人女孩偷她钱,结果钱就在她自己柜子里,现在我们说她得给女孩道歉,她就是不干。” “对,警官,这事儿算造谣吧。” “你们说的不算,什么造谣!”大妈还在舌战群儒。 “警官,我跟你说,这个女人的儿子几乎每天都要往28号病房那边溜达,说不定就有什么问题!要我说得把他儿子带回去调查调查。” “行了,都别说了,再吵下去干脆都去我们那儿冷静一下!”警察的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把大家的热心肠浇凉了。 “行了,大妈,你要真误会人家了,你自己或者你儿子给人家道个歉,后面说什么话别那么武断就行了。”说完,警察又看着那个委屈的眼睛通红的小姑娘,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小姑娘,大妈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儿你也别放心上,啊。” 就在这个时候,天天去28号房看热闹的那个男人却喊住了警察:“等等,警官,我……我有话要说。” 男人被带到了市局,他看上去很紧张,带他回来的警察给他倒了一杯水,示意他别紧张:“你要说什么?” “是跟……跟万有钱的事儿。” 这句话说出来,警员的脸色变了变:“你先稍等。” 不到一分钟,陶乐知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你认识万有钱?” “我……我不确定。”男人的身体一直在哆嗦,说话的声音也很抖。 “那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陶乐知打了个手势,让身边的人先出去,然后把门关上,男人看着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这才好了一些。 “我……我以前偷过东西,坐过牢。” “没事,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只要出来之后没再重操旧业,就还是个好公民。”陶乐知笑着安慰了一句。 “嗯……我,我在牢里的时候认识过一个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有人叫他万哥,好像是因为洗钱还是诈骗什么进来的,听说这个万哥是个有钱人,所以有些人想跟他处好关系,这样出去的时候能找他帮一下。” “你也是这么想的?”陶乐知给他杯子里添了点水,然后又往自己茶杯里倒了些水,氤氲着奶茶香气的水雾从杯子里涌了起来。 “对,但是出去之后我没有找到万哥,直到后来有一次,我……我去了一个酒吧,有人给了我一点摇头的东西……” “摇头丸?” “应该是,那个东西很上头,我吃了以后人很兴奋,但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很痛,我知道那东西不能碰,但是瘾上来的时候真的控制不住……后来我就找渠道,有个人联系我,说他有货,我就找他买。” “那个人是万有钱?” “嗯。”男人点了点头。 “你们联系了多久?” “大概……半年多,后来我实在是没钱了,也想过再去偷,可是……可是我受够坐牢的日子了,在里头比吸毒还难捱,我就硬顶着自己把瘾戒了……”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不敢抬头,他知道吸毒也是违法的,但他既然来了,就说明在他心里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没事,这都过去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万有钱有一次给我拿货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去找他,那个男人偏瘦,穿着西装皮鞋,带着眼镜,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他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另一个是个身材偏瘦的女人,腿很长,屁股比较翘……” “说重点。”听到这里,陶乐知脑子里隐隐把这两个人和那天晚上行凶的两个人慢慢对到了一起。 “万有钱死的那天晚上,我想去撒尿,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一个护士走过去,我一开始只是觉得熟悉,那个护士右脚踝内侧有一个奇怪的纹身,像是花一样的东西,那个纹身我见过一次。” “是在那次拿货的时候?”陶乐知不自觉地身体前倾,他看着男人畏缩的眼神,不像是说谎。 “一开始我以为是巧合,但是后来我知道那个病房里头的病人死了,我上网看了新闻,看到了万有钱的照片,跟万哥很像,所以……所以我才每天都去看……” “很好,你尽到了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是好样的,把头抬起来。” “真的么?”男人本来已经低到裤裆的头慢慢抬了起来,眼睛里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 “对了,还有一点,我……我走的时候听他和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说话用的是方言,我觉得……觉得他们可能是一个地方的……” 「义父们,求票求收藏!!」 第八十章 一杯叫做青春的咖啡 陶乐知送男人出去之后,直奔到了郑国忠的办公室,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郑队,新线索!” “坐下来,慢慢说。”郑国忠慢悠悠点着一支烟,一脸享受,不知道他从哪儿又搞来的大鸡。 “今天医院里头有人吵架,我们带回来一个人,他说要交代点情况,是跟万有钱有关系的。” 郑国忠还是慢吞吞吐着烟圈儿,耳朵却动了动。 “那个人说之前跟万有钱接触过,从万有钱那买过毒品,还说他可能见过杀死万有钱的凶手。” “真的?” 郑国忠没有出现陶乐知想象中的激动,反而多了些他看不太懂的凝重。 “还有没有别的?” “他说有一个刀疤脸的男人和那个可能是杀手的女人跟着一个人一起去找过万有钱,万有钱和那个刀疤脸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方言。” “好,我知道了,我带人去一趟京山市,查查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刀疤男的底细。” “郑队,我跟你一起去。” “你在家守着吧,咱们俩总得有一个看家的。” 郑国忠的语气虽然带着调侃,却没有给陶乐知反驳的余地。 “还有,那个男人说,凶手的脚踝上有一个像花一样的纹身,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们之前忽略的一点,可以从监控上找到那个女人脚踝部分的画面放大,找一找那个纹身是什么样子。” “行,这个活儿适合你干。” 听到这句话,陶乐知脑子里飘过几个问号,什么叫适合他干,难道是郑国忠对他有什么误解? 他把医院的监控重新看了一遍,女人的镜头大多数都是正脸,即使是离开28号病房的时候,因为画面画质和帧率的问题,一开始他们也没注意到女人的脚踝。 直到这次他放慢了仔细看,终于发现了女人右脚踝内侧的确有一个看上去黑黑的部分,只是在监控画面并不显眼,里如果不是专门去看很难引起人的注意。 他找了几个镜头慢慢放大,终于找到了一个有些模糊,但是比较完整的纹身的图案。 那的确是一朵花的形状,但在花朵的内部,似乎还有一个蜷缩的图案,看上去像是一个在孕育的婴儿。 他把这张个图案截图保存了下来,发给了郑国忠。 过了好几分钟,那边才回了一个“好”。 郑国忠行动很快,带了两个老刑警就出发了,陶乐知看着他们的车子开出市局,有些莫名的惆怅,他总觉得陈仲信和郑国忠在谋划什么东西,但他一无所知。 反腐倡廉的行动推行了有一段时间,各地都在风风火火地进行查处纠正,正阳市公安局却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就连王金海这样的糊涂蛋都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小刘倒是时不时还提供点王金海的黑料,但能顶上大用的基本没有。 他有些无聊,脑子里想着郑国忠跟他这段时间说的话,猛然想起来一个人:刘一晓。 郑国忠说过让他跟这个人接触一下,但这段时间案子像浪潮一样涌了上来,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现在万有钱的案子有了新动向,他又没出去,就想着跟刘一晓再接触一下。 但这个人如果真的有问题,刻意找他对方一定会产生防备心理,只有巧遇和意外。 能在哪里制造巧遇呢?他想到了look咖啡馆。 也许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陶乐知看了下时间,今天是6月23日,周末,说不定会碰到刘一晓。 外面是个不错的晴天,适合偷个小懒。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家换了一件白色短袖,然后打车去了look咖啡馆。 老板今天戴的是复古的圆框黑色眼镜,头发剪短了一些,穿着一件青绿色的条纹衬衫,白色的裤子,看到陶乐知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这位客人实在古怪,明明不喜欢喝咖啡,却还是成了店里的常客。 “哈喽,今天来点什么?” 老板朝陶乐知打了个招呼,店里开了冷气,走进来之后陶乐知觉得整个人毛孔都舒服了许多。 “随便来一杯吧,多加糖,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人生需要尝试。” 老板笑得更开心了:“很难遇到像你这样有意思的客人,今天这一杯我请。” 陶乐知依旧坐在了第一次来的位置上,他怔怔地看着窗外,密集的车流仿佛盖过了之前的案件带来的恐慌,很多年轻学生三三两两地从对面走过去,应该都是高考结束的学生。 “这些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高考结束之后每天都能看到,年轻真好啊。” 老板手上端着杯子,顺着陶乐知的目光朝窗外看过去,发出了一声感叹,他的优雅和知性的气质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优秀,可是和青春的气息比起来,也总要差些青涩单纯的味道。 “今天这杯咖啡是我新做的口味,不知道喝起来怎么样,可能有些涩,我想它的名字也叫‘青春’好了”。 老板把咖啡端上来,陶乐知尝了一口,依旧是淡淡的焦苦味,余留在舌苔上有种涩涩的感觉,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喝了。 店里依旧客人不多,角落里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看上去年龄不大,像是情侣,他们在小声谈着什么,女孩笑得很开心。 “老板,今天生意怎么样?” 听到这个声音,陶乐知搅着杯子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他的目标来了,但他没有转身,继续看着窗外。 “刘老师好!” 角落里的那两个学生听到这个声音忽然站了起来打了个招呼,有些拘谨。 “是你们两个啊,没事,放松点。都毕业了,你们自由了,我可什么都管不着。”刘一晓笑着说完,他走到吧台上点了一杯咖啡,然后指了指那两个学生:“他们的,我请。” 刘一晓原本打算去和自己的学生们坐在一起,但瞥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他在吧台站了一会儿,端着咖啡走向了陶乐知:“这么巧陶警官,又见面了。” 「义父们,新更送上!」 第八十一章 老板的留学生涯 咖啡馆的音乐换了风格,是一些流行歌曲,大概在学生们的耳机里面会经常听到,但和咖啡馆整体的风格不太搭。 不过这并不影响老板优雅的动作,看起来依然赏心悦目。 “老板,歌曲风格换了?” 还是刘一晓动了动耳朵,问了出来。 “嗯,前几天来了些学生给的建议,我觉得不错,就让他们给我推荐了一些歌曲,都是他们很爱听的。” 老板双手撑着下巴趴在吧台,两条修长的腿放松地交叠在一起,他的动作并不刻意,那种优雅的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像是小说里的贵族公爵。 “这可不像你。”刘一晓调侃了一句。 “哎呀,人总是要尝试一些新的事物,您说对么,陶警官?” 陶乐知端着咖啡正在努力接受这种微苦又有点发涩的味道,听到自己被点了名字,他只好放下暂时做看客的心理,被动地加入了这场讨论:“是,我也觉得应该尝试些新的东西。” “比如咖啡?” “这也算吧。” 陶乐知放松了自己的坐姿,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刘一晓,和他仅有的沟通也只是关于赵婷的案子。 “对了老板,雅纳塔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陶乐知想起上次还没有聊完的话题,那天他回家之后又上网查了一下,也没有得到关于这个国家的更多信息,百科上说这个国家人口比较少,国土面积也很小,只有1.2平方公里,是一个岛国,当然了,名义上这还是一个国家,实际上国土面积早就租给了别的国家,整个国家相当一部分的财政收入就是租金。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查到雅纳塔这个国家有什么排得上名号的大学。 “这个你也和陶警官说了?” 听到陶乐知提到雅纳塔,刘一晓的反应有些大,语气里有些震惊。 “嗯,只是聊到了我的留学生涯,不过说起来那所学校并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学。”老板整理了一下吧台的杯子,那两个学生正一脸好奇的望向这边,看到刘一晓的时候脸上还是会出现略微紧张的表情。 “那所学校只存在了两年,是一个环游世界的艺术家创立的,他觉得雅纳塔是一个符合他内心对艺术天堂描绘的国家,就在那里创办了一个所谓的艺术学院,我那时候在外网看到了他的帖子,觉得很有趣,就想着过去看看。” 说到这里,老板脸上浮现出了憧憬和怀念的表情,他昂起头看和天花板:“那位艺术家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伟大的艺术家,雅纳塔这个国家很小,但他们国家公民的传承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那片在世界地图上可以忽略不计的土地,保留着许多极其小众的艺术作品和文化,而他留在那里,就是想让雅纳塔的艺术文化传播出去,被更多人看到。” 从当下的情况来看,那位艺术家的心愿显然没有达到,至少网络上并没有太多关于雅纳塔的介绍,关于雅纳塔文化艺术的文件网络上更是连看都看不到。 不过老板似乎继承了那位艺术家的愿望,他在自己的咖啡馆里摆放着关于雅纳塔艺术的作品,即使鲜有人问起,也算是让这种艺术走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位艺术家叫什么?” “提木拉克,也是我们国家的人,只是很可惜,他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但他的精神我会传承下去。” 陶乐知的注意力放在了老板身上,没有注意到刘一晓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过他很快又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那个笑容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 “雅纳塔?可以坐飞机过去么?” 角落里的两个学生也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的聊天,女生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雅纳塔没有自己的机场,可以飞到租用他们国土的国家,再乘坐大巴车过去,不过那个地方在大多数人看起来应该都平平无奇,如果你们去了也许会很失望。” 女生失落地发出一声:“哦。” 男生赶紧靠近一些小声说了什么,应该是安慰她的话。 “你经常来这里喝咖啡么?” 陶乐知慢慢觉得刘一晓身上有种和咖啡店老板很像的东西,但两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都有着明显的差异,老板是优雅,刘一晓是温和谦逊,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是什么,只能把原因和咖啡联系到一起。 “嗯,我跟老板比较熟。” 刘一晓坐得很端正,老板端了一杯咖啡放到他面前:“尝尝看。” 刘一晓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接过咖啡闻了闻:“新口味?” “是,会有些涩。” “叫什么名字?” “青春。” 老板看了看角落里的学生,那两个学生也正在看着他,女孩的眼睛里泛着盲目的好感,男孩的眼神里有些戒备和不着痕迹的敌意。 发觉老板的目光看过来,他们连忙转过头去,之后女生起身离开,甚至都忘了和刘一晓打招呼,男生也连忙跟了出去,两个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女生最后说了一句:“可是老板真的好帅啊,像明星哎。” 这句话清楚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老板扶着额头笑了笑。 老板的声音带着轻柔的磁性和隐秘的亲昵,对于年轻的女孩来说杀伤力很大,对于男孩来说当然是极大的威胁。 但这种轻易就浮现在表面,浅显的,单纯的爱憎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 “我还是接受不了咖啡的苦。”陶乐知又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起初那种淡淡的焦苦和舌头表面的涩感他还能接受,但喝得越多,味蕾的刺激就越明显。 “你去看过孙菁么?”陶乐知突然转了话题。 刘一晓慢慢把咖啡放在桌子上,身体向后微微靠了靠:“我去看过她两次,但她并不怎么想看到我,也难怪,说到底这还是我的原因造成的。” 他的神色有些落寞,叹了一口气,心情看着变得不太好,可陶乐知从他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后悔和遗憾,是没有感情的冷淡。 「义父们,太困了,现在早上六点多就要起床上班,睡觉时间又要压缩了……」 第八十二章 被绿的可怜人 一个女人处在这种境地下应该是彻底绝望的,她的后半生即使还有出来的可能,那个时候也早已经物是人非,她又怎么可能还想再见到这个毁掉她生活的始作俑者。 “你后悔过么?” 听到这个问题,刘一晓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陶乐知也终于明白刘一晓与咖啡馆老板的相似之处是什么,两个人的情绪看上去似乎都非常稳定,从外表看上去有种非常真实的完美。 他们都有缺点,但刘一晓是坦诚和淡然的完美,咖啡店老板是优雅知性的完美。 “当然后悔,其实说起来都怪我自己的自卑心理作祟。”刘一晓的声音很惆怅,拖着长长的叹息:“我和她的家境差距太大,所以我想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一些心理上的平衡,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刘一晓对这件事情的坦诚让陶乐知对他的认知又有了些改变。 坦荡本身其实并不算一个好人的评判标准,一个坦荡的杀人犯,依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但一个坏人如果表现得很坦荡,他们的迷惑性就更强,一个坦荡的人总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让人产生“他是个好人”这样的错觉。 陶乐知对刘一晓的认知就处在这样的徘徊中,从提到孙菁的时候刘一晓的表现来看,刘一晓心里对自己的妻子是没有感情的,更没有愧疚,可是他坦荡地说出“自卑”这个描述的时候,又仿佛在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城府多么深的人。 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阴沉了起来,外面传来沉闷的雷声,紧接着“哗啦”一声,倾盆大雨陡然从天上泼了下来。 “这鬼天气。” 郑国忠看着转眼间就被雨水打得模糊的挡风玻璃,即使雨刷挥得飞快,依然很难看清前面的路况,他只能放慢了车速。 原本三个小时的车程,他开了将近四个小时才抵达京山市公安局。 “刀疤脸的人……如果只有这一个线索,恐怕很难找。” “这个人应该有过前科,还有一张图片,不过不太清楚。”郑国忠说着把手机拿了出来,上面是一个监控拍下来的画面,一个开车的男人戴着长檐的鸭舌帽,只能看到嘴巴和下巴。 “算了,我试试吧,还有别的线索么?” “嗯……他和一个叫万有钱的人可能在同一座监狱服过刑。” 郑国忠说着,拿出了一张万有钱的照片。 他抛出的是自己的猜测,如果万有钱和那个刀疤脸的男人在入狱之前就认识,两个人应该是同一个犯罪团伙,或者是有非常密切的联系,但是按照医院那个男人提供的线索来看,万有钱和刀疤脸男人背后的老板并不是同一个人。 很有可能两个人是在服刑期间认识,又因为都是京山市人,基于这种老乡之间的“信任”,他们在出狱之后依然保持了某种联系进行合作。 “这样吧,时间可能会有点久,如果你不着急就在我们这待两天,我们尽快找到这个人。” 和郑国忠交流的警员仔细看了看照片,从照片上实在很难看出男人有什么明显的外貌特征。 “好。” 事情的进展比郑国忠想的要顺利一些,第二天下午,京山市公安局就有了回复。 “万有钱之前因为诈骗坐过牢,我们找了在他服刑期间可能跟他有过接触的一些人,有一个人右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就是这个叫武男的男人。” 警员说着,拿出一份武男的资料递给郑国忠。 郑国忠翻开看了看,武男以前是一家安保公司的职员,早几年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过刑,他服刑的时间和万有钱的服刑时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是重合的,两个人也是在同一所监狱。 他把资料放在桌子上,盯着武男的脸,左手盖住武男脸的上半部分,掏出手机看着那张模糊的图片,仔细对比了一下。 “谢了。” “应该的,其实这个武男的事儿当时闹得也挺火,他也是个可怜人。” 警员说着,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 “他在当保安的时候,老婆背着他偷人,结果有一次被他在家抓了个现行,你想想,一个你男人回到家发现自己老婆跟别的男人在家里乱搞,这得多气,再加上保安本身就是个吃苦受气的工作,平时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一下子就全撒出来了,他当场把那个男人打了个半死,对方衣服都没穿就爬出去了,之后就把武男起诉了,还做了伤情鉴定,结果是轻伤二级,武男赔了人家十几万,又坐了两年牢,他坐牢的时候,他老婆找了律师跟他协议离婚,然后跟自己那个情夫直接住一起了。咱们都是警察,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同情犯罪分子,可是咱们也都是男人,你说谁看到遇这种事儿让还能忍得住心里的火气。” 郑国忠听着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那他老婆后来怎么样了?” “他老婆?好像武男出狱之后有一年多吧,他老婆跟那个情夫一起出去,半道儿车子失控掉河里了,车是捞上来了,但两个人一直没找到,就挂了失踪。” “跟武男有关系么?” 妻子出轨,因为打了妻子的情夫锒铛入狱,结果妻子拿着自己的赔偿款,离了婚和情夫逍遥快活去了,武男出狱之后报复的可能性并不低。 “我们也怀疑过可能是武男干的,但车子送检之后确定没被人动过手脚,武男也没有作案的时间,而且在车子落水的地方也没有发现异常痕迹,当时对现场痕迹调查之后,我们判断是天气下雨路面湿滑,他们的车子遇到了一些情况紧急避让,车子轮胎打滑掉进了河里,就按意外处理了。” “知道了,关于落水的这个案子,可以给我看下相关的卷宗么?” “哦,这个事儿档案都在分局,我也是昨天去调查的时候顺带着问了问,你需要的话我再跑一趟。” 郑国忠心里感慨了一声,幸亏这是个爱八卦的人,给他提供了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 “麻烦了。” 「义父们,日更送上,敬请品阅。」 第八十三章 八卦 “应该的。”警员说着,站起来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又走到郑国忠身前:“资料今天应该能送过来,我先去忙,你自己随便逛逛。” 京山市分局的装潢很一般,还延续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整体带着强烈的历史感和复古感,就连他们坐的凳子和面前的桌子油漆也磨掉了很多,桌子上很多划痕,还缺了几个角。 这么看起来,京山市公安局都不用内部自查自纠,老鼠来了恐怕都要饿着肚子走。 大概过了一小时,档案就送了过来,郑国忠拿着档案打了声招呼,拿着资料简单看了看,他原本打算直接回正阳市,但知道了武男的过往之后,他决定还是去武男的老家看一看。 事故发生现场是在一段省道公路的弯道上,公路右侧就是一条河,而郑国忠去武男老家的时候,就需要经过事发路段,事发当天下着大雨,很巧,今天也下了雨。 车子被发现的时候完全没入水中,车上有一些个人物品,车钥匙也还留在车上,但驾驶位和副驾驶的安全带都已经解开,现场没有找到司机和乘客,附近的水域也没有找到两个人。 因为那段路平时车就不多,也没有监控,很难还原当时的具体情况,再加上当时下雨,现场没有其他人,现场和车子的调查都显示这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 唯一的问题就是当时可能引起他们紧急避让的原因一直没有找到。 郑国忠在这个路段靠边停了下来,看着资料上的照片,眼神有些沉郁,他又上网找了一些这起事件相关的新闻,所有的照片当中,车子的窗户都是打开的。 他看着自己的车,车窗是关紧的。 下那么大的雨,车窗在正常行驶的时候应该是关闭的,如果车子在失控状态下直接冲入水里,路面要高于河面,车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完全沉入水下,而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打开车窗还是打开车门,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车子打捞完成之后立刻就被送去了检测,检测结果显示车子的玻璃是正常打开落下去的,并没有人为敲击的痕迹。 这就非常耐人寻味,如果两个人能在车子失控之后,落水之前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打开车窗,两个人生还的可能性很大。 但如果车子是在事故发生之前就打开了,就可能另有隐情。 郑国忠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一辆车子行驶在大雨中,车速并不算快,但这个时候,路面上出现了一个人朝他们挥手,司机停了车,那个人慢慢靠近车子。 这时候,副驾驶的女人和驾驶员出于某种原因打开了车窗,可能是想看清路上那个人的样子。 之后他们认出了那个人,但那个人和两人关系并不好,甚至可能会对两个人造成危险,司机在惊慌之下猛地加速想要和这个人拉开距离,方向就偏了一点,这时候也许是车子本身失控,也许是因为前方遭遇了什么,两个人在想逃离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关车窗,就直接冲进了河里。 武男也许不是直接杀人凶手,但这大概率也是一起有预谋的案件,只是很可惜,这些只能是猜测。 现在并不是八卦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武男。 武男是四年前出狱的,奇怪的是出狱之后的武男好像就从公安的系统当中“消失”了,他出狱之后的活动轨迹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去了武男的老家,找了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大妈,问了些武男的情况,这些大妈们也许对于国家大事和新闻资讯并不敏感,但对于谁家男人谁家孩子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很多时候他们的渠道比官方还要更广。 “大姐,你认识武男么?” “武男?我知道,他好几年没回家了,你是干什么的?” “哦,我找他有点事儿。”郑国忠打了个马虎眼,大妈眼神里顿时焕发出了强烈的八卦色彩,似乎很期待“这件事儿”到底是什么,为了得到新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妈也相当慷慨地把武男的情况分享了出来。 “武男老婆出轨你知道吧。” “知道,他坐牢我也知道。”郑国忠加快了话题的速度,不想在这些重复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武男坐牢出来之后回家呆了一段时间,大概有两三个月,然后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后来过了有一年吧,他老婆就出事儿了。” 说到这里,大妈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一些,眼神向两边瞄了一下:“警察说这是意外,但是我跟你说,我那天啊,好像看到过武男,就在我们村口那个省道上,不过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距离有点远,我就没太确定。” 说这件事的时候,大妈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闪躲,她隐瞒了一些事,大概跟她那天出现在那段路上有关系。 “你为什么觉得那是武男?”在下着大雨而且隔着一段距离的情况下,要认出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而且警方明明说当时并没有目击证人。 “嗨,武男我大小看着他长大的,对他太熟悉了,对了,那天武男身边还停了一辆车,他好像跟车上的人说了什么。” “还记得是什么车么?”郑国忠的语气很平缓,听起来就是在正常的聊天,他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旦让对方察觉他是警察的身份,有些话就没那么容易套出来了。 “武男之前跟我借过钱,但是我找不到他了,只能到这儿碰碰运气。” 他生怕自己的追问显得突兀,紧接着又加了一句,这句话果然让大妈眼里八卦的色彩更浓了:“我不记得那辆车长啥样,不过小伙子,你这个钱八成是要不回来了,武男这个人啊,打小就不是什么好孩子,上学那会儿就跟人打架出去混,他脸上那个刀疤看到没,就是以前跟人打架留下来的,那时候他都还没结婚呢。” “大妈,那您能不能给我指个路,我想去他家看看。” “从这往后走,第二排右拐进去,第三家,大门是木头门的瓦房就是了。”说完,大妈又补充了一句:“他都好几年没回家了。” “谢谢,对了大妈,您认识万有钱么?” “万有钱?没听说过,我们这附近好像没有姓万的。” 郑国忠再次道了谢,然后起身朝武男家走过去,大妈的话让他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万有钱和武男虽然都在京山市,但并不在一个地方。 「义父们,请看!」 第八十四章 冲突 正阳市的标志性建筑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着,但今天的大雨让工地不得不暂停下来,很多人没事干,就窝在宿舍里面抽烟打牌,有人撺掇着让廖平上去玩两把,他有些憨厚地笑了笑,拒绝了。 他们玩的不大,无非就是斗牛和炸金花,打底五块钱,但翻倍翻得厉害,廖平看着他们,手气好的人一下子就能赢几百块钱,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他也看到那些输钱的人,他们室友里面有个光头,也是这几天过来的,一千块钱摆到桌子上,最开始赢了几把,玩上头了,很快就连着本钱就都输光了。 看着桌面上仅剩的20块钱,光头点了一支烟,瞅了瞅围观的人,最后把目光钉在了廖平身上:“你,借我点钱。” “我……我没钱。” 廖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哎呀,都是工友,借我几百块钱咋了嘛,我昨天看你包里好多红票子,我都没拿呢。”光头男人笑呵呵地说着,廖平去却突然头皮发麻。 包里有钱的事儿他从没跟别人说过,睡觉的时候也都是压头底下当枕头,就干活的时候放床铺上,也没打开过,这男人说他包里有钱,是趁他不在的时候翻了他的包? 这时候旁边有个人凑过来:“老廖,这个人我们打听过,好像是刚从里头出来没多久,不知道是因为啥事儿,但估计不是啥好人,要我说,你有钱就借一点,被这种人盯上就麻烦了。” 廖平脸色变了变,抓了抓裤腿,还是摇了摇头:“我……我真没钱。” “算了,我也就是问问你,你要真没钱就算了。” 光头男人又嘿嘿一笑:“哥几个,哪个手头宽裕的,拿五百给我,我翻了本儿多给一百。” 话是这么说,但牌桌上的事儿说不准,万一再输,这钱想要回来就困难了。 看着实在借不到钱,光头男人只好叹了一口气,双手在膝盖上搓了又搓:“娘的,今天运气太差,不玩了。” 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立马又有人坐在他的位置上继续这场赌博的游戏。 外面的雨小了些,廖平慢慢挪到了自己床铺上,不着痕迹地坐在自己的包上,那个光头男人的话让他心里敲起了鼓,三哥跟他说的话他都记着,只是没真的塞到裤裆里带着。 但现在看起来,这屋里头是真的不能放钱,一点都不能大意。 闹哄哄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晚上快八点,工友们吆喝着一起出去喝点酒,廖平推脱着说自己肚子疼拒绝了。 这么多钱他不放心揣兜里带出去,但放在宿舍,他又怕今天那个光头男人说的话引起大家的注意,保不齐哪个人动了歪心思,真的有可能翻他的包把钱偷走。 饭桌上那个光头也在,似乎下午的事情并没有让他和其他工友之间产生芥蒂,几杯酒一碰,他们就聊得热火朝天,从路边的大长腿聊到附近的洗脚房,哪儿的价格便宜,哪有新来的姑娘,哪家的技术好。 一顿饭吃到晚上十点多,直到最后一瓶酒也见了底儿,大家都稍稍有了些醉意才结束,一路上大声聊着走了回去。 男人之间拉近关系最好的方式很简单,抽烟喝酒聊女人,下午还有人忌惮光头男人坐过牢,到吃饭的时候不光是把男人坐牢的原因问了出来,甚至还调侃起他在牢里的日子。 而廖平愣是揣着自己的包捂了几个小时。 回到宿舍之后,大概是酒劲儿上了头,有几个人撺掇着要再打会儿牌,那个光头不知道从哪又掏出来五百块钱,拍到了桌子上:“妈的,老子不信了,再来!” 哄闹的声音一直吵到了凌晨,廖平已经躺了下来准备睡觉,就听到光头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大概是钱又输光了。 “我包里还有两千块钱,我就不信了,今天肯定要赢回来!” 光头男人说着走向了自己的床铺,拿起一个包翻了翻,突然发出炸雷般的声音:“靠,老子钱呢,你们谁偷了老子的钱!” 这话说出来,廖平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果然,宿舍安静下来之后,他翻过身,就看到光头男人朝他走了过来。 他索性坐了起来,光头男人走到他跟前,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背包:“你,把包打开。” “什么意思?” “呵,什么意思,我们晚上都出去吃饭了,你为什么不去?” “我说了,我肚子疼。” “肚子疼?我看明明是你动了歪脑子,各位,咱们都是一块干活的人,这个人不打牌,不抽烟就算了,吃饭也不跟我们一起,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其他人看热闹的居多,三哥跟廖平住的不死同一排宿舍,没注意到这边的事情,也不可能过来帮他说什么话。 “哎呀,你要真没拿钱,就把包打开给他看看。” 晚上一顿饭吃完,光头和工友们的关系好了很多,再加上酒劲儿上头,开始有人帮着光头说话,但廖平知道自己的包不能打开,里头正好有两千块钱,要是打开了那就说不清楚。 可是不打开,现在更像是自己的问题。 他咬咬牙,知道这就是光头男人故意找茬,索性打开了包,把里面的钱拿出来:“我包里是有钱,但这……这是俺来的时候俺媳妇借的,不是你的钱。”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老子的钱去哪儿了,你说清楚!” 光头的吵吵嚷嚷,借着酒劲儿像是在发酒疯,廖平盯着他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再想到下午光头男人说的话,一股气也撒了出来:“这就是俺的钱,你的钱去哪儿了俺没动,俺也不知道咋回事!” “妈的,找死!”光头男人说着,攥起拳头就抡了起来,幸好旁边有人眼疾手快拉住他:“算了算了,都是一块干活的,指不定有啥误会。” “就是就是,你再好好想想,别冲动。”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总算是劝住了光头,不过光头盯着廖平,又说了一句:“你小子,明明有钱,下午跟你借钱的时候你说没有,骗我是吧,有种。” 「义父们,最近状态有点差,可能写的有点散,但都是在给主线做铺垫的,不是水文。」 第八十五章 一堆碎肉 廖平负责的工作很简单,拌水泥,给操作钢筋滚笼机的同事搭把手,就这么两件事儿。 光头和廖平不在一个组,俩人起床之后也没再发生什么不愉快,估计是光头的酒醒了,不大记得昨晚的事儿,廖平倒是长了个心眼,真就在睡觉前偷偷把钱塞到了自己裤裆里,准备晚上下班了出去找个地方存起来。 幸好也没人注意他微微鼓起的地方,毕竟都是男人,也正常。 到了晚上干完活,工友拉着廖平一起去吃盒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廖平让其他人先回去,说自己要出去买点东西,等其他工友都走了,他才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家银行。 但这一走,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都没回来。 “这小子干嘛去了?” 看到廖平空着的床位,有人忍不住问了起来。 “嗨,能干嘛去,男人不就那点破事,老婆不在,这都是大老爷们,刚上工地的人谁受得了,你们没出去过?” 另一个粗糙略带嘶哑的声音嗤笑了一声。 “你说这小子这几天看起来挺老实,也就是闷骚。” 这话说完,其他人起哄笑了起来,紧接着又扯开了话题,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接近凌晨的时候,漆黑的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机器“硌啦啦”的声音,他们正在讨论是什么声音这么吵,安全操作员就扯着嗓子在外面喊了起来:“这踏马谁大晚上不睡觉把滚笼机打开了,啊!吵死了!” 紧接着一个操作点的灯光亮了起来,但很快,那个暴躁的声音就陡然变得尖锐起来:“里面这什么东西!艹!” 之后嘈杂的机器声停了下来,慢慢的多了一些杂乱的脚步声,灯光也更亮了,廖平的室友们也意识到外面好像出了事情,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套上衣服朝着滚笼机的操作点走了过去。 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人在探着头往里瞧,但还有些人已经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眼看廖平的室友们也想凑热闹,一个蹲在地上的哥们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过去,一股血腥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但人的好奇心是拦不住的,他们还是探头朝里头看了一眼。 最前面的几个人只是短短看了一眼,猛地转过头跑了几步,然后蹲在地上,“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里头到底什么情况,咋看一眼就吐成这样儿?” “别……别看了,都是……呕……碎肉……人……人被挤碎了……” 这话说的稀碎,但他们听明白了,死人了。 很快又有一些人赶了过来,他们用强硬的语气赶走了围观的人,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人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这里的情况,紧接着回复了一句“嗯,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所有工人被强制赶回了宿舍,那些人分守在铁皮房子下面,不让任何人出去,他们只能趴着窗户向外看,那些亮起来的灯又被关掉了,只剩下操作间还剩些光亮,能看到一些人影在匆忙的走动,奇怪的是好像并没有人报警。 市公安局就在离工地不远的地方,但直到凌晨五点多,天已经泛起了微微的白色,外面才响起了警铃声,带队的是郑国忠。 他们到现场之后第一时间就把现场围了起来,但之前现场被破坏的太厉害,杂乱的脚印,混着酒味儿和胃液酸腐味道的呕吐物,实在是有些不堪。 “查一下你们的工人,看看有谁不在。” “是。” 工地的一个负责人听到郑国忠的话,立刻挥了挥手,有几个人就朝住宿的铁皮房子走了过去。 郑国忠仔细看着现场,被绞碎的尸体在钢筋滚笼机里,还有一部分在地上。看上去应该是被钢筋挤压不断翻滚,身体的肉块、器官内脏碎片都和血液混在一起,只剩有些肠子还勉强保持一段完整的形状。 浓烈的血腥味在燥热的夏夜里肆意弥漫着,滚笼架上还未完全成型的钢筋笼,有一截已经被涂成了鲜艳的血红色,显得格外刺眼。 “事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夜里头。” “夜里几点?” “大概,大概十一点多,快到凌晨……” “那为什么现在才报警?啊?这是多大的事儿,你们心里不知道么!” 郑国忠憋了一肚子的火,他心里头清楚,这些人瞒报,迟报,无非就几件事儿,第一个,要清理现场,摆脱相关人员的责任,找好替罪羊;第二个,之所以要清理现场,很可能是因为直接负责人或者相关负责人在工地上和上面领导有些沾亲带故,能保尽量保。第三,尽量把公司和舆情的影响降到最小,统一口供,提供一个一致的说法。 “是,我们那时候听到声音就赶过来了,但还是晚了。” “你们安全意识就这么差?大晚上有人上操作间都不知道?安全员干什么吃的?监控呢?” 郑国忠很少发脾气,但这一次他真的忍不住了,积攒了这么久的火一下子发了出来。 他平日里看上去乐呵呵的,脾气好,爱开玩笑,但工地上发生这种事情他是忍不了的,因为工地上的这种意外,很多都可以避免,说到底还是他们安全意识太差。 “人是怎么进去的?” “哦,是这样,我们今晚需要对滚笼机进行调整和钢筋加工,就让人量一下尺寸,结果人进去了,操作员没注意,就……” 这明显是漏洞百出的话,但是看着男人半带笑意的眼神,郑国忠心里知道对方八成这一夜已经跟上面的人通过气儿了。 但具体要怎么处理,核心的点恐怕还在陈仲信。 “这么个大活人在里头,你们就没人看见?” “操作员当天喝了点酒,有点犯浑,警官,您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们一定配合。” 穿着白色短袖的男人说的很诚恳,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紧张或者后悔,似乎在他心里,这是一件说处理就能处理的事情。 但这是一个人啊,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么个大活人,你们就没人听见他在里头叫喊?” “没有。” “放屁!” 郑国忠爆了一句粗口。 「义父们,新更来了,晚了一点。」 第八十六章 打扫尸体 “发生事故的时候几个人在场?谁是操作员?” “我……”一个穿工装的男人主动站了出来,脸皮有些发抖。 “安全员呢?” “当时是临时接到的通知,那时候安全员不在。”操作员主动接过了话题,被郑国忠一句话怼了回去:“没问你!”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出现一个冷淡女人的声音:“都让一下。” “来了?” 看到许婧婷,郑国忠转过身,指了指那一堆勉强可以算做是“尸体”的碎块。 许婧婷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拿着一个尸袋:“一块帮忙。” “怎么帮?” 那个穿着白衬衫,看起来是负责人的人傻傻的问了一句,许婧婷白了他一眼:“没让你们帮。” 尸体碎的厉害,钢筋笼的密度被调的很密,而且看地上的痕迹,尸体和地面也有接触,剧烈的挤压绞动加上摩擦,这就导致尸体甚至连拼起来都变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警官,这是个意外。” 操作员还想解释什么,郑国忠狠狠瞪了他一眼:“是不是意外你们说了不算,所有人跟我们走一趟,包括那些工人。” 穿白衬衫的男人手插在口袋里,点了点头。 死者的身份不难辨认,钢筋笼操作点的工人里头,只有廖平不见了,只是死者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警方只能提取了尸体的dna和廖平的进行对比,廖平的的东西很简单,两床被子,一些换洗的衣服,一个背包,里面是身份证银行卡这些东西。 通过调查,警方查到廖平是一个叫“廖方”的人带过来的,警方立刻对他进行了询问。 “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虎子比我年龄小,我们一个村的,他喊我三哥。”廖方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眼睛通红,像是熬了夜。 “他昨晚没回去你知道么?” “我……我不知道,我跟他不在一块。” 顿了顿,廖方又想了想,语速放慢了一些:“说起来,虎子还是我带过来的,想着家里挣不到钱了,就带他过来上工地,他家里俩孩子要上学,都得花钱,结果刚来就出这档子事儿,你说我咋跟虎子他家里人交代,哎。” 郑国忠听着这段话沉默了。 他原本准备了很多问题,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他问的是“死者”,死的究竟是不是廖平,连警方都暂时没办法给出结论,可是廖方却直接喊出了廖平的小名“虎子”,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几乎就已经承认了他自己是凶手。 可是这件事情远没有结束,就算廖方现在跳起来站在郑国忠脸上跳舞,大喊“我是凶手”,郑国忠最多也就是打他一顿。 没有证据,没有办法定罪,现在连能不能定性成刑事案件都还是两说。 因为尸体碎的很厉害,许婧婷的尸检工作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她只能从较为完整的一些尸块上寻找痕迹,看是不是存在其他伤痕。 “发生事故的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我当时在外面……在离工地不远的一个小面馆,跟一个老朋友吃饭。”廖方说话的声音在发抖,身子很不自然地扭动,看上去有些紧张。 “那个人叫什么?” “叫……叫胡万友,也是我们老家的,想问我这边能不能给找个活儿,我想着让他也过来,可是突然出了这种事,你说我怎么跟他说,只能说这边人满了,让他先回去。” 郑国忠能明显感觉出来廖平的回答不仅磕磕绊绊,而且有些生硬,像是在背答案,这种情况让他心里产生了极大的不安感。这种熟悉的感觉他非常讨厌。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如果想起来其他情况及时跟警方联系。” “知道了,警官。” 除了这个廖方,他们另一个重点询问的人是那个光头男人“熊义”,根据其他人的描述,这个熊义有前科,而且在事故发生的前一天和廖平发生过矛盾。 但熊义发生事故的那天一直躺在宿舍里头,就连看热闹他都没下去。 用他的话来说,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种现场,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会和警方打交道,他最不想看见的,也是最害怕的,就是警察。 熊义当初是因为故意伤人坐牢的,他跟人吵架,捅了人家一刀。 至于其他人的叙述,要么就是不认识廖平,就算认识的,也只是说昨天吃过饭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有人小心地问死的是不是就是廖平。 连夜的尸检,许婧婷检查的很仔细,直到下午五点多钟,她从一块胸腔上方的人体组织上找到了一些线索,那个还算完整独立的小肉块有明显被利器划过的痕迹。 换句话来说,死者受过其他利器伤。 尸体的拼凑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从残留的组织碎片来看,似乎少了一些。 许婧婷看着尸体的状况,掏出手机给陈仲信打了电话。 “喂,怎么了?”陈仲信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 “死者的一块皮肤组织上发现了利器割划留下的痕迹,是新鲜的,不是老伤。” “知道了,你把尸检报告做出来,和以前一样存档,之后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嗯……陈局,这么些年了,你觉得我们还差多久?” 陈仲信那边沉默了很久,许婧婷听到“啪嗒”一声,像是打火机的声音。 “快了,我想那些人会消停一阵子,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但是死了这么多人,我有时候觉得这些人的死某种程度上也是我们造成的。”许婧婷的声音不大,但带着很深的愁闷。 “小许,不光你会有这种负罪感,我也有,但对付那些人,常规的刑侦手段是没有用的,就算继续挖下去,又能挖到什么?每一个案子死者身份确定了,凶手也抓到了,就算继续查下去,只要他们愿意躲,就没办法揪出来。如果不让他们放松警惕,真正的狐狸尾巴就永远不会露出来”。 这次轮到许婧婷沉默了。 她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那些死者的样子,她知道清楚郑国忠的话是对的,可是万一他们的行动失败了,这么多年的准备就成了一个无用功,他们做出来的牺牲也失去了意义。 “再等等,省厅很快就会有动作了。”郑国忠挂断电话之前,又小声说了一句。 「义父们,今天有点迟了,抱歉。」 第八十七章 行动启幕 这件事情在正阳市造成的影响很大,因为这栋大楼是政府重点关注的项目,在警方介入之后的第二天,正阳市老城区就成立了伤害事故调查组,老城区区委常委和副区长担任组长,应急管理局局长担任副组长,老城区公安局和市公安局依然合并办公,所以直接由市公安局和老城区应急局,还有街道办事处一起参与调查。 死者的身份也有了结果,就是廖平。 事发单位为路桥建设工程公司,事故发生地点在老城区第一大楼建设区域。 廖平作为路桥建设工地工人,负责水泥搅拌和钢筋笼加工,事故发生当晚,因为有一批钢筋需要临时进行调整,操作员就喊廖平一起对滚笼机进行测量调试,但廖平作为新人,一方面不熟悉滚笼机的操作流程,另一方面,他也没有相应的安全意识,直接就把手伸进钢筋笼内进行测量。 因为天色较暗,再加上双方没有及时沟通,在廖平还没有把手抽出来的情况下,操作员就启动了机器,廖平下意识把手臂收了回来,结果还是被绞住身体,但操作员当晚喝了点酒,没有意识到廖平的危险,在开启滚笼机之后去上厕所,之后忘记关闭滚笼机,直接回了宿舍,导致廖平绞死。 在事情发生之后,项目相关责任人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但已经来不及了,事故发生之后,相关责任人第一时间驱散人群保护了现场,但因为现场第一时间缺乏管理人员,导致事故区域的相关线索被清理破坏,而路桥建设集团的相关人员事发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向警方和应急部门上报。 在经过综合评估之后,伤害事故调查组给出了一份说明。 首先是人员问题,造成事故发生的直接责任人是操作员和廖平两人,操作员当晚喝酒之后上岗操作,且联系了当时还是新人的廖平,违反操作规范;进入工地之后,操作点的相关安全防范培训切实落地,但因为廖平个人安全意识淡薄,违规进行测量,最终导致事故的发生,两人是直接责任人,鉴于廖平已经死亡,不追究责任; 第二是间接责任,项目负责人和安全员应当对设备操作和临时调整进行监督和规范督促,但两人疏忽大意,导致事故现场没有安全人员进行管理,没有发现和排除隐患,也没有进行紧急预案; 事故发生之后,路桥公司对现场进行了设备关闭和人员疏散处理,在处理事故时没有造成二次事故,这个阶段的处理比较到位,但该建设公司在事故汇报时没有按照规定汇报,造成迟报。 最终调查组认定,路桥建筑对该事故处理操作正确,但安全意识不够,而且构成迟报,而事故发生当晚的操作员在之前就有过多次违规操作的情况,尽管直接领导人对其进行过出处罚,但没有进行过更有效的处置措施,这也是导致事故发生的一个重要原因。 廖方联系了廖平的家人,在他们达到正阳市之后,路桥建筑和他们在公安局谈了一下午,最终的结果是廖平的妻子签署了一份协议书,路桥建筑一次性支付各项赔偿金累计127万,但为了防止廖平的老婆受到太大冲击,他们在协商之后,决定直接对廖平进行火化,让廖平的妻子带着廖平的骨灰回家。 在事情结束之后,操作员由市公安局进行处罚,安全员由应急管理局进行处罚,安全负责人和项目负责人由公司内部处罚。 看到公布出来的处理结果,郑国忠叹了一口气。 正阳市的情况现在看起来远比那个时候要更棘手,也许那个时候是碍于刑侦手段的落后,但现在不同的是,那些人更有经验,也更会隐藏自己,至少在工地上做案,而且是如此血腥的手段,这些年来是第一次。 工地人多眼杂,而且有监控,他们敢这么做,就说明早就做好了准备。 郑国忠坐在陈仲信的办公室,现在压在他们头顶的是非常大的的压力,就看陈仲信能不能顶得住了。 “国忠,这边的事情你最清楚,你想好了,如果现在退出去,你还能继续回省厅,等上面开始了,咱们就彻底成一条船上的人了。” 陈仲信的话说的轻松,可是他的眉头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 ‘“陈局,我决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你要真觉得对不住我,多给我整点大鸡,你知道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抽点这个。” “这好说。”陈仲信笑了笑。 他们的棋子已经埋的足够深了,是时候收网了。 “对了,廖平的妻子这段时间多注意一下,我觉得她的情况不太对。”郑国忠收起脸上有些戏谑的表情,想到了廖平的妻子,有些担心。 “嗯,我联系她老家辖区的派出所了,争取给她多做些心理辅导。” 陈仲信说完,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把身体的重心向后放,这些年他风里雨里也算是见过不少风浪,什么小偷悍匪,杀人碎尸,立了不少功,也写了不少检查。 “小陶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陈仲信说完,又问了一句。 “目前没有,但是他应该也察觉到不对了。”郑国忠知道陶乐知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只是很多时候没有往深了想,俺一点就通,如果他沉下心来去思考,恐怕很容易发现他和陈局有什么不可见人的py交易。 “我把陈思灵调到经侦,也是不想她蹚浑水,陶乐知和陈思灵,这两个都是好苗子,不能半路折了。” “你是不想看到他们跟冯平一样吧。” 郑国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明白,当年陈仲信自以为时机差不多了,就放松了警惕,让冯平一个人出去,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坎儿,他不能再让这种悲剧重复。 只是这些话他没跟别人说过,也没办法跟别人说,一旦陶乐知盯上对方,最后的下场很可能和冯平一样。 偏偏陈思灵和陶乐知都是冯平带出来的人,俩人脾气也都犟的厉害。 「义父们,日更虽迟但到。」 第八十八章 一纸诉状 陶乐知和刘一晓慢慢熟悉了起来,他上外网重新找了一些关于雅纳塔的资料,找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雅纳塔其实不仅是国家的名字,也是他们国家公民的民族,现在人数很少。 但在几千年前,雅纳塔民族曾经统治着一块广袤的土地,他们的国家叫做木雅提,是一个非常强盛的国家。 雅纳塔民族非常好战,他们的国王频繁地发动战争,侵略周边的国家。 而创建木雅提的人,叫做拉托普斯。 关于拉托普斯的资料,即使在外网上也没有详细的记载,也许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历史太过久远,他们曾经的疆土经过这么久的更迭,早就分裂成了许多个国家,关于木雅提的资料也早就成了无人知晓的故事。 另一边,郑国忠负责和廖平老家的派出所联系,盯着廖平老婆的动向。 最开始拿到赔偿款的时候,廖平的老婆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回到家之后给廖平举办了葬礼,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但就在她回到家一周之后,出问题了。 某个正常的夜晚,大概十一点多,她大半夜出去了一趟,这一走就不见了影子。 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分成了两路,一路人去了廖平家里,发现两个孩子都还在家,一路人分开在各个路口进行搜查,有人反映说那天晚上看到了廖平的老婆,她一个人好像是往廖平的坟那边走。 民警调查了村口周边所有的公共探头,发现廖平的老婆的确是步行离开的,她一直走的是小路,到后面根本不知道去了哪儿。 这个消息传到市局之后,陈仲信和郑国忠一下子有些慌了。 幸好人在当天下午就找到了,廖平的妻子在自己弟弟家住了一夜,民警问她为什么大半夜去找她弟弟,她只是捋了捋自己散乱的头发,慢慢地说了几个字:“俺心里堵得慌。” 后面几天廖平的老婆几乎连家门都没出,两个孩子都放假了,在家里陪着她。 郑国忠才觉得安心些,一位母亲无论如何,总能找到为了孩子活下去的理由。 事情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 张旭的审讯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个老小子看上去胆子小,但嘴很硬,他一口咬定自己就只是帮人洗钱,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万有钱死了,你知道么?” 郑国忠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索性摊了牌。 “老万……死了?”听到这个消息,陈旭一直紧绷的精神突然萎靡了下来,他有些疑惑地转了转眼珠子,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很诡异,而且他对万有钱的称呼变成了“老万”。 “嗯,被人杀死的,就在医院里,在我们警方眼皮子底下。” 郑国忠觉得有戏,开始慢慢抛出了诱饵,引着张旭上钩,如果万有钱和张旭除了洗钱之外还有其他的交易,或者张旭还知道万有钱的其他业务,一旦万有钱被人杀死,那他也就不远了。 “真的?” 张旭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郑国忠也没啰嗦,直接递给他一张照片,是万有钱死在医院的照片,照片上的万有钱眼睛还没闭上,脖子上插了一把刀,鲜血染红了被子,看上去非常富有视觉冲击力。 看到照片,张旭一下子像散了架的骨头,无精打采地瘫了下去。 “说出来,我们可以保护你。” 郑国忠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纠结了很久,最后却抬起头,惨淡地笑了一句:“算了,你们保护不了我的,这件事情也不一定是你们可以处理的,警官,如果可以,我换了个想法,可不可以就让我在这里待着,如果万有钱真的死了,我不能去监狱,也不能离开这里,他们迟早会找到我,至于交代什么……等我想好了再说可以么?” 郑国忠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的情绪,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从张旭的话里捕捉到了两个字:“他们”。 “他们”还没露面,但现在他们只要保护好张旭,就等于攥住了一个把柄。 审完张旭之后,郑国忠收到了廖平老家派出所的消息,廖平的老婆带了两个孩子去了他弟弟家里头住了。 郑国忠让那边盯紧廖平的老婆,但这次也没出什么事儿,警方就放松了警惕,也就是这一次放松,又出事儿了。 廖平的老婆又不见了。 警方冲到了廖平老婆弟弟的家里,可是得到的就只是一句机械的回答:“我不知道。” 这一次监控探头也捕捉到了廖平老婆的影子,因为两个孩子还在她弟弟家里,这才导致盯梢的人没有及时汇报,但她弟弟家就住在靠近公路的地方,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廖平的妻子已经打车走了。 警方最后捕捉到她的影子,就是她上了一辆车,可是等警方找到那辆车的时候,廖平的妻子已经下车了。 她很聪明,先是假装正常生活,然后自己去找弟弟,再带着孩子去找了自己的弟弟。 她应该是把孩子寄养在自己弟弟那里。 等到陈仲信和郑国忠他们再次收到廖平老婆的消息,是从新闻上。 那个时候的信息传播速度不算快,但廖平老婆的照片却在半天时间里头传遍了网络。 照片上的女人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伸冤”两个字跪在省公安厅门口。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省厅的人发现异常,也有人出来问她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是她不说话,也不站起来,就那么一直跪着。 就在几个人打算把她硬拉起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廖平的老婆身体开始抽搐起来,翻起了白眼,慢慢地倒在了地上,在倒下去之前,她丢掉了自己举的牌子,然后紧紧抱住了自己身上背的包。 一开始大家以为她是中暑了,有人打了120,但120的人来了之后看了一下,确定是药物作用,并不是中暑那么简单,只是这么长时间跪着,大概是让药物作用得更快了。 廖平的老婆死死地抱着那个包,即使是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也没办法扒开,这让省厅的人有些奇怪。 廖平妻子吃的是农药,上了急救车的时候就已经失去呼吸,这件事儿引起了省公安厅厅几个领导的注意。 他们打开了廖平妻子的那个包。 里面是很多手写的举报材料。 「义父们,辛苦你们追更看到这里,真的很感激!!」 第八十九章 死亡计划 廖平妻子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市局,因为省厅的人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而且是一位副厅,是陈仲信当年的领导。 陈仲信刷新闻的时候看到廖平的妻子跪在地上的照片,心里还有些欣喜,因为事情正在朝着他们计划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计划在这里朝着他们预料之外的地方延伸了很长一段距离。 尽管这种延伸推动了他们的进度,可如果陈仲信知道这种代价是一条人命,他绝不会这么做。 他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那边是一个略显苍老但依然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些愤怒和疑虑:“小陈,你在正阳市也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儿?” 陈仲信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抻了抻自己的眼皮,让自己放松一些:“李厅长,发生这种事我们也没想到,现场她已经签了协议书,可是谁想到她回去之后又偷偷跑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签了协议书事情就解决了?人就不用管了?”那边的声音虽然说的话很刺耳,但语气并没有过多的苛责。 “是,我们也找人看着了,没看住。” 陈仲信打着哈哈,那边听出来了,发了一句火:“你小子态度端正点儿,这是看不看人的事儿么?你知不知道她是带着举报材料来的!里头说你们那儿的天太黑了!” “是,那她现在人怎么样了,被你们那边护送回家了?” “送回家?现在事情闹得很严重,她在我们公安厅门口……自杀了。”说到最后几个字,那边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各大媒体堵在我们门口,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她提前就喝了药,倒在地上的时候有人打了120,但是上急救车的时候人就没气儿了,小陈,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格,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知道了,李厅长。”沉默了一会儿,陈仲信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 “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有什么困难也要及时说。” “嗯。” 陈仲信挂了电话,手臂慢慢垂了下来,之前那些人的死他们没办法阻止,但廖平妻子的死,他们要担负最直接的责任,这是无论如何推卸不了的。 他有些恍神,有那么一瞬间,许婧婷的话在他的脑子里闪了过去,他也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不愿意去面对那些人,到底是因为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他们连根拔起,还是自己想找一个借口,逃避面对事实。 他想起了那天在会议室的沟通,建筑公司的人走了之后,他找到了廖平的妻子,把她带到了办公室里。 “俺知道你是个大官,但是你要想让俺签字,除非俺死了,不然俺不会签。” 这是廖平的妻子和陈仲信单独聊天的时候,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觉得你丈夫死得有问题?” 陈仲信问道。 “当然有问题,俺虽然没啥文化,但是俺不傻,人被卷进机器里头最起码会叫出声音来,俺不信没有人听见。” 陈仲信点点头,眼前的农村妇女有思维逻辑,可以沟通,他决定就让廖平的妻子,走出去第一步。 “认字儿么?” “认识,俺上过高中,不过上一年就出去打工了,家里不喜欢女孩上学。” “那写字儿也没问题了。” “俺会写字,但你让俺在这份协议上签字,俺不签。” “没说让你立马签字,我想让你做另外一件事儿,跟你丈夫有关系。”陈仲信说完,拿出了一张照片扣在桌面上:“这是你丈夫死的时候的照片,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掀开看一看,其实事故认定书上说的差不多,但我知道你自己不亲眼看一下也不甘心。” 廖平的妻子嘴角咬得发青,她手颤得很厉害,慢慢伸过去,把照片顺着桌子拉到自己面前,然后掀开了一个角。 照片只打开了一半就又被猛地拍到了桌面上,廖平的妻子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身体抽搐得很厉害,似乎在强忍着,陈仲信指了指门口:“想吐就去卫生间,出门右转。” 但廖平的妻子没有出去,陈仲信就看着他憋得脸色通红,好一会儿那种抽搐才缓和下来。 “你知道你丈夫死得有问题,我们当然也知道,可是出于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们只能把这件事情定性成意外。” “你想让俺……呕(捂嘴)干啥。” “让你去举报,直接去省公安厅举报。” “举报啥?”廖平的妻子有些不理解。 “如果你想好了决定做,我再跟你说。” “能给俺丈夫申冤?” “能。” “那俺就做。” 陈仲信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你认字儿,这些资料你先看一下,我叫陈仲信,是正阳市公安局局长,这份材料里头有一份是举报我的。” 听到这句话,廖平的老婆有些绕不过来弯儿,一个公安局局长,把举报自己的材料,交到了她手里? “放心,材料我自己整理的,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回去之后,把这些东西全部重新抄一遍,抄完之后把我给你的东西烧掉,烧干净,然后带着手写的材料想办法到省公安厅门口去。” “然后呢?”廖平的妻子问道。 “想办法引起别人的注意,一定要闹,闹得越大越好,关注的人越多越好,千万不要把资料直接交给里面的人。” 廖平的老婆没再说话,她拿起资料翻了翻,里面举报的几个人都参与了这次事故的处理,举报的内容也大差不差,就是和建筑公司勾结,隐瞒真实情况,草菅人命等等。 “现在想清楚,不做其实也没什么,赔偿的钱足够你把孩子养到大学毕业,做了反而有很大的风险。” 陈仲信知道撺掇一个人去干这种冒险的事情不厚道,但现在廖平的事情确实是一个契机。 他不能再等了。 “好。” “你回去之后,派出所的人会盯着你,所以你抄资料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周围,窗户关上,大门关紧,不要让他们发现异常。” “知道了。” 那天廖平的妻子离开之后,陈仲信想了很多种可能,他想过廖平的妻子会大喊大闹,会在省厅门口撒泼,甚至可能和人发生肢体摩擦。 但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个看上去还算理性聪明的人,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义父们,这几天早班,应该都是白天更新了。」 第九十章 老朋友,冯平 陈仲信办公室的电话刚刚挂断,就听到门被人“嘭”的一下子推开了,来人气势汹汹。 是陶乐知。 “陈局,这个案子为什么不让我参与调查?” 陶乐知一下子把手机甩到了陈仲信面前,上面就是廖平的老婆申冤的照片,成立调查组的时候他问过陈仲信,陈仲信说这是意外事故,不属于刑事案件。 但现在又闹出一条人命,事情就大条了。 “这是市里联合成立调查组,你以为是我们自己办案子呢?你管好自己手里的事情就行了,万有钱的案子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郑队现在在查一个万有钱的老乡,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陈局,你跟郑队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陶乐知早就觉得不对劲儿,尤其是这段时间陈仲信和郑国忠经常说悄悄话,陈思灵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他这个副队长现在好像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局外人,连案子进展到什么程度了都不知道。 “干好眼下的事情就行了,我跟国忠都是为了办案子,你也多花点心思在案子上面,别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陈仲信说着,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打开看了一下,是一张省厅门口的照片。 门口挤满了人,媒体,群众,还有维持秩序的警员,虽然廖平老婆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可是那些看热闹的人依然没有散,扛着长枪大炮的八卦们不会放过这种爆炸性的新闻,记者更是拿着麦克风一直往前走,恨不得能把话筒塞进省厅那些领导的嘴里。 “行了,你先出去。” 陈仲信不耐烦的语气让陶乐知心里更憋闷,但他面对陈仲信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一肚子火不知道怎么撒出来,只能闷闷的又走了。 过了一会儿,郑国忠又发了一条消息:“祁枫那边还要联系么?” “嗯,按照计划进行,你的身份一定要伪装好,祁枫可能跟那些人也有联系,你要想办法把你的身份往那些人身上引,让祁枫产生错觉。” “好。” 按照原本的计划,郑国忠会安排好车子,等廖平的老婆要出发的时候,车子会先带他离开镇子,之后在一块计划开发的地块进行交接,那算是个无人区,也没有监控,然后从一段野路把廖平的妻子带出去,上高速直接到省厅附近,让廖平的老婆走过去。 等到她开始闹起来的时候,祁枫会混在人群里头拍照,编辑新闻炒热度,用这种方式把廖平的案子翻起来,引起省厅的重视。 陈仲信知道那些人在正阳市扎了很深的根,这么多年来,那些人的关系盘根错节,不仅仅是市里,省厅内部有没有那些人的关系他不确定,也不敢赌,万一资料递进去没了后续,那他们的心血就白费了。 这一次,他们需要利用舆论的力量,让群众当一次“审判者”,给省厅施压,彻查这个案子。 陶乐知离开陈仲信的办公室之后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该去哪儿,莫名其妙地又想起来了胡馨月,就走到门口打了个车,去了正阳医院,路上跟李耀阳打了个招呼。 到医院的时候李耀阳正在休息,看到陶乐知,他伸了个懒腰:“怎么了大侦探,今天又到这摸鱼来了。” “心里烦。”陶乐知耷拉着脸,心里的不爽全都写在上面了。 “案子没突破口?” 刑侦的那点糟心事儿和医院逻辑差不多,一个是难解决的案子,一个是难解决的病例。 “不说这个,对了,那个家族遗传病的女孩怎么样了?” 陶乐知靠在门框上,随口问了一句。 “胡馨月?”李耀阳听到陶乐知的问题,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她运气不错,前段时间等到了供体,虽然不是亲属,可能身体会出现比较强烈的排异反应,但就目前来看,她恢复得还算不错。” “能去看看么?” “可以啊,她现在转到普通病房了。”李耀阳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陶乐知:“老陶,动心思了?” “想多了。” 他们两个人对彼此都很熟悉,或者更确切地说,李耀阳对陶乐知很熟悉,陶乐知是一个不怎么会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什么情绪都会写到脸上,就差明着告诉别人我想的是什么。 就比如现在,他的脚步明显快了一些,似乎想快点见到那位病人。 胡馨月是单人病房,陶乐知走进去的时候胡馨月下意识就转过头看了看,盯着那张有些熟悉的脸,但她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是谁。 “怎么样,最近身体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 李耀阳站在病床前面,拿着小本本看着胡馨月,她的脸色看上去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还好,目前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顿了顿,胡馨月指了指陶乐知,李耀阳反应过来,介绍道:“陶警官,你上次见过的。” 胡馨月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然后朝着陶乐知露出一个微笑:“陶警官好。” “你好。” 陶乐知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然后像机器卡带了一样,做了一个有点机械的挥手打招呼的姿势。 “李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我觉得我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还需要再观察几天,目前你身体的各项指标基本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再过几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嘛?” 听到这里,胡馨月猛地瞪大了眼睛,而后才想起来有其他人在,惺惺地收回了自己差点举起来庆祝的手。 “没事儿,这是值得开心的事儿,你就当我不存在,我是来找李医生的,顺便过来一道儿看看他的病人。” 陶乐知给自己的出现找了个合适的借口,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记挂着胡馨月。 “我爸爸以前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刑警。” “他叫什么,说不定我们陶警官还认识。”李耀阳咧着嘴笑得很开心,他能感觉出来,这两个人似乎对彼此都有好感。 “冯平。”胡馨月轻轻吐出来一个名字,陶乐知却怔住了。 「义父们,新更来了!!求收藏求票啊!!」 第九十一章 舆论进行中 李耀阳的脸色也微不可查地出现了一点僵硬,很快又露出笑容:“这真是巧了,我们陶警官的师父就是他。” “真的?” 胡馨月的看起来更开心了。 陶乐知没想到胡秀明和冯平认识,再次看着胡馨月的时候,他觉得心里的那种莫名的悸动越来越明显了,他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胡馨月,还是因为听到了“冯平”。 “我爸爸说冯警官是个很正直的人,他经常开玩笑说自己腐蚀了冯警官那么多年都没成功,唯一一次在一起喝酒还是在冯警官的墓……” 胡馨月说着说着意识到后面的话不太合适,就没再说下去。 “是,冯哥是个很好的人。” 李耀阳看着两个人打开了话匣子,他看了看数据,打了个招呼走出了病房,临了又转过身对陶乐知说道:“老陶,跟我这病号好好聊聊,给人做做心理辅导,别看她现在精神头儿不错,心里头紧张着呢。” “知道了。” 陶乐知难得老脸一红。 可是李耀阳真正离开之后,两个人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陶乐知四处看了看,看到了病床旁边的小柜子上有一个看上去很熟悉的小玩意儿,他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你知道这个?”胡馨月看到陶乐知的表情,好奇的问道。 陶乐知有些迟疑:“很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是雅纳塔艺术风格。”胡馨月得意的脸色溢了出来。 陶乐知终于想起来了,这种艺术风格他在look咖啡馆见过,老板还跟他讲述了自己的“留学”生涯。 看起来咖啡馆的老板的确继承了那位叫提木拉克的艺术家的精神。 “这是你自己做的?” “不是,有一次我去一家咖啡馆,看到架子上摆放的这些东西很有意思,就问老板能不能买一个,老板直接送给我了。” 现在的胡馨月像是一个小太阳,不管说什么事情的时候语调都是上扬的,让陶乐知近来布满阴霾的情绪也阳光了很多。 “look咖啡馆,金悦新城对面的那家?” “你也去过?” 两个人在不断寻找共同的话题和爱好,因为这样就能让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过我不喜欢喝咖啡,我觉得味道太苦了,那次是我朋友拉着我一起去,说是那家的咖啡味道很好,可是呢,味道越好的咖啡,就越苦,就算是加两份糖,甜味也盖不住苦味。” 听到这里,陶乐知忍不住笑了一声,胡馨月还以为是在嘲笑他,佯装生气,陶乐知看着连忙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没想到会有跟我一样的人,明明不喜欢喝咖啡,还会去咖啡馆,我也接受不了那种焦苦的味道。” 这个奇怪的共同点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了一大截。 陶乐知在医院享受着自己迟到的春天,郑国忠还在四处奔波,寻找武男的踪迹,根据现有的线索,他确定武男一直蛰伏在正阳市,但对方在这么大的城市里玩躲猫猫,要找到他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郑国忠脑子里一直想着武男的老婆落水的资料,两个人假如是落水之后被人带走,这种操作有危险,也有风险,总不能在水下拦张网后再动手,如果是这样,直接把两个人拦下来带走,再把车子开进水里伪造一个意外现场简单得多。 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郑国忠手里拿着资料,突然抖了一下。 如果资料上面的内容没有问题,那还剩一种可能,写报告的人有问题。 郑国忠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出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和冯平当年很像的错误,如果这里也有他们的钉子,那自己从京山市市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察觉了。 郑国忠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现在把自己处在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如果武男的身份对那些人来说无伤大雅,也许调查还能顺利的进行下去,但如果武男会牵扯到背后的人,那他们应该也会给自己送上一份“大礼”。 郑国忠心里祈祷着自己运气好一些,可是他发现自己后视镜里有一辆黑色的别克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高速上的车很少,郑国忠放慢了车速,对方也会降下速度,郑国忠的速度加快,对方又会跟上来。 很快,第二辆车也跟在了郑国忠的车子后面,郑国忠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着后视镜。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郑国忠发现自己前面出现了一辆货车,看上去像是物流公司的车。 后面的两辆车在慢慢加速,把郑国忠的车往前逼,这条高速只有双车道,郑国忠打了一把方向盘,把车子拐进了应急车道,但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货车却突然打起了双闪,然后摁起了喇叭。 尽管心里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但现在停车和找死没有任何区别,郑国忠咬咬牙,一脚油门直接踩到底,在大货车车身彻底横在路面上之前,擦着大货车的车头,另一边碰着高速的护栏,直接冲了过去。 在跟大货车碰到的那一瞬间,郑国忠能感觉到车门已经变形,车身也猛烈地向右偏移了一下,两个后视镜都被撞掉了,右边车身和栏杆摩擦,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 险之又险,他冲出来了。 但他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后面两辆车的司机,有一个似乎就是武男。 他不敢耽误,找了最近的一个高速路口下了高速,然后给陈仲信打了电话。 “陈局,我跟那些人碰上了。” “什么?你没事吧。”陈仲信的声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我没事,车子回去可能要报废了。”郑国忠看着车内仅剩的一个镜子,后面暂时没有可疑的车辆:“万有钱这条线我建议等一等,等廖平那边翻起来,也许这个案子的线索也会蹦出来。” 廖平的妻子在省厅门口以自杀形式进行的举报引起了很多媒体的关注,也引起了很多民众的声讨,要求警方公开举报内容,公正处理。 而祁枫那边也很给力,到了第二天,他们就铺天盖地地发布了一系列关于举报内容的猜测和质疑,在网上用水军带节奏,把事情的热度又推上了一层楼。 「义父们,请看!」 第九十二章 反贪行动 一次没有得手,对方也没有穷追不舍,郑国忠撑着一脚油门开到了市局,直到进了大门,他才算放下心来,把车停到一边走了下来,点了一根烟。 缓了一会儿,他才有心思看了看这辆命运多舛的车。 两个后视镜一个撞到了货车车头,一个碰到护栏,都已经没了;左边车门凹进去一大块,右边的车门是一道巨大的摩擦产生的刮痕,车身整体已经有些变形,再加上是辆老车,本身毛病就不少,经过这一撞差点散架,能开回来已经是个奇迹。 陈仲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等郑国忠看到的时候,他已经围着车转了一圈儿,又看了看郑国忠,确认他没事儿,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车是该换了。” 顿了顿,他的目光又放在了郑国忠身上:“你和他们怎么碰上的?” “在高速上,有一辆失控的货车横在路上,我差点撞上去,对了,我这次去查到了万有钱的一个老乡,叫武男,这个人可能和万有钱的死有关系。” “嗯,等等吧,市局那边的消息应该要下来了。” 这几天是难得的平静,一切好像都被按下了暂停键,陶乐知觉得市局好像陷在了一种诡异的氛围里,他没办法形容,觉得好像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围笼,在夏日的灼热中,闷得透不过气儿。 就在廖平妻子举报过后的一个星期,省厅连续发出了两篇通报。 第一篇是关于廖平妻子举报的通知。 在老城区第一大楼建设工地事故调查中,相关负责人出现了迟报、瞒报问题,导致工人死亡,调查组成员与工地直接负责人之间出现不正当交易,隐瞒事故真实情况。 工人廖平死因需要重新调查,第一大楼建设暂停,直接负责人和相关负责人需要重新提审问责,在重启调查之后,会给出新的调查结果。 另一方面,是由省厅牵头,直接成立了反贪反黑小组,严查、彻查省内贪污腐败案件,严打官商勾结行为,对类似情况一律按法按规严格处理。 行动的第一站,直接就打到了正阳市。 陈仲信接到调查通知的时候,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仿佛卸下了很大的重担。 夏意逼人,沉闷的天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夏天的雨季总是这样,连滴下来的雨水都是热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还有吴军和肖旺,在走私案和假币案沉寂之后,他们似乎也没有了动静,吴军还在尝试联系那个贩卖假币的人,而肖旺依然开着自己的家电铺子,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于大海的妻子脱离了危险期,恢复得也还不错。 倒是张金海这个老油条,在接到正阳市要接受反贪反黑调查的时候,有了明显反常的动作,每天第一个上班,经常在办公室坐到很晚,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而这个消息是小刘透露给陶乐知的。 陶乐知用脚指头也想得到这老东西在干什么,无非就是想赶紧洗洗自己的账,提前做好准备,留个清白的名誉,不说再往上走一走,最起码暂时别丢了自己屁股底下这张椅子就行了。 当然,现在给张金海扣帽子时间尚早,而且陶乐知还不清楚,市公安局即将迎来的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这是一场足以让所有人铭记在心里,永远忘不掉的风暴。 不过在这场风暴的预警中,小刘给陶乐知又透露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张金海曾经负责过一起贩毒案件,其中好像牵扯到一个犯罪嫌疑人叫李林中,在调查中李林中所有的随身物品都被带走了,李林中也被执行了死刑。 但是小刘意外听到张金海又说起来这个案子,也重新提到了“李林中”这个名字,他留了个心眼,按照卷宗户籍地上的名字查了一下“李林中”,发现这个人的资料虽然被注销了,但不知道是系统bug还是别的原因,还有一份资料上显示,李林中改了名字,叫“万有钱。”,户籍地址还在京山市。 陶乐知对这个案子印象并不深,因为这个案子有点儿年头了,李林中被执行死刑之后,他只是听陈仲信提起过这件事情。 但他听到万有钱这三个字的时候,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万有钱死得莫名其妙,一个普通的诈骗分子,能让人冒险在医院动手杀人,这已经有些不可思议了,郑国忠在调查杀死万有钱凶手的时候半路遇袭,现在张金海居然也有可能跟万有钱扯上关系。 他又开始头疼了。 他重新翻了翻在万有钱房子里带出来的物品,除了多部手机,一些充电线,衣服,没有其他的物件,剩下的就是一张已经有些氧化的老照片,虽然加了胶壳,但大概是粘合有缝隙,照片上的色彩模糊了很多。 郑国忠这次回来的时候也跟他说武男的事情,但隐瞒了自己路上的遭遇,只说是不小心避让一辆失控的车子。 只是这句话让陶乐知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武男老家的人认识万有钱么?” “我问了,他们那里没有姓钱的人家。” “这样,郑队,劳烦您再跑一趟,问问是不是有一个叫‘李林中’的人。” 陶乐知说得很认真,没注意到郑国忠变了又变的神色,最后只听到了一句:“先等等吧。” 陶乐知也清楚,要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名字来回折腾确实麻烦。 与其绕远路,陶乐知决定做一个冒险的动作,趁着这波省厅的行动,诈一诈张金海这个老狐狸。 张金海这些年没人举报,无非就是他手压得厉害,但现在上面的人是铁了心要肃清一下正阳市的公安队伍,张金海的手顶多只能盖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面要掀开,他压不住。 陶乐知害怕的是这小子交代不干净,一旦上面处理完,他再想从张金海嘴里套出什么话就没机会了。 想到这里,陶乐买了一张ic卡,从仅存不多的路边公话厅里找到了一个还能正常使用的,把ic卡插了进去,拨通了张金海的电话。 「义父们,请看!!求票求收藏!!」 第九十三章 约见老狐狸 那边的铃声响了很久,直到陶乐知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但那边一直没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你好。”陶乐知试着打了个招呼,那边还是没说话。 “张局长。”陶乐知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 听到对方喊“张局长”,张金海也终于有了回复:“你是谁?” “张局长,这不重要,我想跟您咨询一个人。” 那边又没了声音,陶乐知耐心等了一会儿,电话没有挂断,他放下心来,继续说道:“李林中。” “滴……滴……滴……”陶乐知听到了一声短促猛烈的呼吸,紧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陶乐知轻轻摇了摇头,他并不着急,离开公话厅,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坐了一会儿,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就有两个警察到了公话厅附近。 这里不是凤霞区,但警方能这么快找到地方,说明张金海的手伸得远比他们看到的要长,其中的利益牵扯不仅仅是张金海一个人,甚至还有其他分局。 陶乐知就在店里慢慢坐着,等了一个半小时。 中间有几个人在公话厅附近停留了一会儿,甚至有人在采集指纹,虽然他们的动作看上去迅速而隐蔽,就像是一个在打电话的普通人,但这些动作和时刻警惕的注意力,陶乐知太熟悉了。 看到时间差不多了,陶乐知又拿出手机来,找了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再次拨通了张金海的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得很快,陶乐知没有先开口,那边张金海只是等了几秒,就忍不住了:“你到底是谁?” “张局长,我是谁不重要,如果感兴趣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见面聊一聊。” “……好。” 张金海答应了下来。 这通电话结束之后,陶乐知又给李耀阳打了一个电话,内容简短明了,让李耀阳帮他在“美丽人间”安排一个包厢。 美丽人间是正阳市本地比较出名的商k,也是葛卫光的场子。 陶乐知让李耀阳安排有两个原因,第一,李耀阳本身对这些商k比较熟悉,而且他来安排也很正常,陶乐知身份敏感,不适合直接订;第二,李耀阳跟葛卫光比较熟悉,李耀阳订的场子,葛卫光多少会照应一些,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陶乐知的安全。 大概过了五分钟,李耀阳就把包厢号发了过去,还附赠了一条备注:都打好招呼了,别穿警服进去就行。 和张金海接触,这是个危险的动作,但也一定是个机会。 陶乐知把电话卡丢掉,回到车上换了一件衣服,又带了一个棒球帽,戴上了口罩,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果然又看到几个人走到附近,像是在找什么,之后一个人蹲下来捡起一个东西,陶乐知没看到是什么,但从那个位置来看,就是他丢掉的电话卡。 张金海的反应很迅速,跟他之前在分局看到的迟钝感完全不同,这老小子很聪明,只是聪明劲儿没用在正道上。 他又在车上等了一个小时,确定没有人再过来了,就去便利店买了一瓶奶茶,这段时间忙得团团转,他都开始怀念这种甜的发腻的味道了。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陶乐知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是李耀阳。 他按下接听,那边就传来李耀阳哭笑不得的声音:“我说老陶,你要搞什么大动作提前知会一声,葛卫光刚刚差点要带人过来砍死我。” “怎么了?”陶乐知一脸无辜。 “他们附近的探头发现从半个小时之前开始,陆陆续续有好几拨人蹲在了美丽人间附近,有些人一看就训练有素,八成是警察,还有些人葛卫光认出来了,是一些地下组织的,少说得有二十来号人,你这得给我个说法。” “没事,你跟葛卫光说今天是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这些人是他的人,不是警方来冲任务的。” “你确定?” “嗯。” 陶乐知坚定的声音让李耀阳放松了一些,不过他还是嘱咐了一句:“老陶,记住,安全第一。” “知道了。”陶乐知心里一暖。 最后一件事,是给郑国忠打电话。 尽管陶乐知不愿意承认,可是在他心里已经对陈仲信产生了很大的疑惑,他现在不敢确定,陈仲信究竟还是不是以前那个陈局,他宁愿相信这个只来了半年的直属上级。 “怎么了,陶队?” “郑队,有个事儿需要跟你汇报一下,我跟张金海联系了。” “哦,那个老小子,你跟他联系专门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约了他单独见面。” 那边短暂的沉默之后,是郑国忠降低的音调,听起来有些紧张:“陶乐知,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回来,剩下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听到没?” “晚了,我已经找好地方了,你带人在附近守着,如果张金海是条大鱼,上面的人下来之前我们还能诈出一点东西,如果上面有人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说一半留一半,处理结果一旦下来,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郑国忠听着陶乐知的话,心里有些后悔,他总是把陶乐知当成一个聪明但还欠些火候的年轻人,可是他不知道,如果有任何一件事情和冯平有关系,陶乐知会不遗余力地去调查。 “好了,我也不是莽撞,我在美丽人间安排了包间,a888风雅颂,如果晚上十一点之前我没出来,你带人去临时清下场子。” “……你小心点,我先找几个人去看看,里头我们有熟人。” 郑国忠所谓的“熟人”,是他们以前办案子认识的,虽然不是有事就往上冲,报个信儿还是可以的。 陶乐知打完电话,就一直在车里坐着,他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调,摆出一个睡觉的姿势,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半,路上的车慢慢多了起来之后,他才启动了车子,混在车流中,朝着和美丽人间相反的方向开了一段距离到步行街,把车停在路边进了一家服装店,又买了一身衣服换上。 之后他打车去了美丽人间。 「义父们,新更来了!!」 第九十四章 你被出卖了 陶乐知自以为自己已经很谨慎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从他下车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张金海盯上了。 “妈的,果然是这个小子。” 看着监控里的带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人,张金海把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从今天下午接到那个电话开始,他就总觉得不对劲儿,李林中的事情过去了这么些年,这个人早就应该“消失”了,现在万有钱也已经死了,怎么会突然有人打听他? 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那个人的反侦察意识似乎也很强,两次电话定位,等他的人到的时候都是无功而返,而且对方打电话专挑没有监控探头的地方,似乎对正阳市公安系统的监控位置还有交通探头都很熟悉。 一直到晚上他才知道,那个摸不到影子的人,居然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副队长陶乐知。 张金海心里更纳闷,因为办李林中那个案子的时候,陶乐知甚至都还没有加入市局刑侦支队,现在看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出现了内鬼,或者说,是他身边出现了一个隔墙的耳朵,在时时刻刻偷听他的行动。 陶乐知依然戴着棒球帽和口罩,走进美丽人间之后,服务员很快迎了上来:“您好,先生。” “a888,风雅颂。”陶乐知戴着口罩微微低下头,服务员听到之后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这边右转电梯上三楼,anna,你带一下这位客人,风雅颂包厢。” “好的。”旁边一位穿着职业装短裙的女人走到陶乐知跟前。 陶乐知进电梯之后,那个服务员头微微向左下角歪了一点,对着领口麦说了一句:“人已经来了。” “您好,这边。”到了三楼,服务员又带着陶乐知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包厢。 陶乐知推开门,里面没有人,他是最先到的,他知道张金海这个老狐狸不会这么早就露面,一定在某个位置盯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穿着紫色包臀裙,黑色丝袜的女人晃着腰走进来,坐到了陶乐知身边,拿出一个酒水单:“先生,需要什么酒水,需要陪唱的话我也可以安排,如果你觉得我可以,我也出台的。” 女人朝陶乐知不动声色地靠得更近了一些,那股香水的味道冲进了陶乐知的鼻子里。 他正打算避开,女人的手却自然地牵住了他,脸也凑得更近了:“哇,你还是个童子鸡?” 陶乐知的脸红得厉害,他确实没和一个女人凑得这么近,女人身上的味道让他有些心跳加速,但他能感觉到女人牵住他手的时候,两个人手心之间多了一个硌人的东西,像是一个小纸团。 “张局,你安排的?” 看着监控画面里头的女人,张金海身边另一个地中海的男人问道。 “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不着急,先让他跟我们的陶副队玩一会儿。” 张金海盯着画面里的两个人,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 陶乐知明白,这也许是郑国忠安排的人,他忍住自己想要回避的目光,就在两个人的嘴唇快要碰到一起的时候,女人的嘴唇动了动,陶乐知仔细辨别着那几个字,口型是:“有窃听器。” 陶乐知没说话,女人这才慢慢满含秋水的目光,陶乐知收回自己的手,把纸条放进口袋里,然后从里面摸出一包烟来,女人很识趣地给他点上了。 陶乐知顺手拿过酒水单,点了些酒,要了两个果盘,然后说道:“我的客人还没来,不过你可以先陪我玩一会儿。” 女人点点头,打开了点唱机,随便点了几首歌,然后把音乐开得很大,两个人合唱了两首歌开了开嗓子,女人借势靠在陶乐知肩膀上,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两个字“危险。” 陶乐知一边唱歌一边点了点头,借口去卫生间,打开了女人给他的纸条,上面是一句简单的话:“有人出卖了你。” 陶乐知看到这六个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给郑国忠发了一条消息:“郑队,现在带人过来,我可能有危险。” 看着监控的张金海也终于有点意识到不对,那个女人的出现有点突兀,而陶乐知对她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改变。 “不等了,让人把那个女人找个理由带出去,安排我们的人动手。”说完之后,张金海狠狠地摁住了双腿间的人,猛地抽搐了几下。 陶乐知把纸条撕碎,放进马桶冲走,就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他推开门,看到刚刚那个女人走出了包间,换成了几个彪形大汉。 对方直接把陶乐知重新拖进了卫生间,不管他的挣扎,给他嘴里喂了什么东西,陶乐知只觉得那股味道有些苦和涩,像是什么药,紧接着他就觉得自己有些意识模糊,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像是一个民房,张金海就坐在他对面,陶乐知尝试动了动,发现自己双手被绑在了一起,他觉得自己从心脏的位置似乎有什么小虫子要爬出来,那种瘙痒的感觉沿着血管渐渐蔓延到自己的两条手臂。 张金海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陶乐知,像是在看着什么稀奇的东西:“陶副队,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李林中都消失了那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能查到,你很优秀。” 陶乐知咬着牙,忍着越来越痒的感觉,张金海看着他,笑得更开心了:“陶副队,这滋味不好受吧,我们做个交易,你把给你提供消息的人说出来,我让你舒服点,这东西可不便宜。” 陶乐知索性闭上了眼睛。 张金海身边另一个人比画了一个“杀”的手势,向张金海露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张金海摇了摇头:“现在敏感阶段,死一个刑侦支队副队长,这事儿就大条了,你去找两个女人过来,记住,活一定要好,要让我们的陶副队好好舒服舒服,把那几个喜欢嗑药的带过来。” 说完,张金海低下头,又对着陶乐知说道:“陶副队,好好享受吧,明天的新闻头条,我一定给你陶副队长预留一个足够大的版面。” 「义父们,新更送上!」 第九十五章 春光乍泄 陶乐知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舌头,但那种瘙痒的感觉越来越难受,他觉得自己腹部一团火烧了起来,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最后他只看到了两个穿着清凉的女人走了进来说着什么,其他人走了出去,那两个女人留了下来,蹲在了陶乐知旁边。很快,在陶乐知的眼中,那两个女人变成了四个,然后又变成了八个,身体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最后陶乐知彻底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闭上眼之前,他隐隐看到两个女人褪下了衣服,又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裤子,灼热的感觉在他身上蒸腾起来。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接下来怎么办?” 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上,驾驶位的男人点了一根烟朝着副驾驶的张金海问了一句,看上去有些烦躁。 “接下来等着看好戏就行了。”张金海打开手机,里面是监控画面的内容。 “要我说,反正也不可能把他拉到我们这一条船上,就算是拉到一起,保不准这小子还有其他想法,不如把他一起做了,正好一了百了。”男人说完这句话把头抬了起头来,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 “你这脑子什么时候能清醒点,就知道把人做了,现在正顶在风口上,万有钱的案子只是暂时不查了,不是过去了,再加上刚出的事儿,省厅第一下就把反贪反黑的炮口儿对准了正阳市,这时候动手,你想当出头鸟?” 张金海看着监控,那两个女人已经上头了,陶乐知躺在地上,双手在慢慢挥动,在空气中胡乱抓着。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看了看窗外,这是一条小路,能避开和其他人的正面接触。 “那你现在就把他丢在那里?” 武男开着车,还是不太理解张金海的做法,在他的脑子里,有危险的人杀了就行了,反正天塌了还有人顶着 “是啊,我都告诉陶副队要给他在明天的头条版面上留一个位置,人不能言而无信啊。” 张金海笑得越来越开心了。 他本来很担心上面的人拿他开刀,现在好了,一个刑侦支队副队长吸毒,聚众银乱,还被人拍了发到媒体上大肆宣扬,这个摆到明面上的开胃菜,可比隐藏在黑暗中的任何污垢都来得更加震撼。 不远处就是一条大路,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多,可是若隐若现的灯光不断从远处晃过来,朝着陶乐知所在的方向开过去。 郑国忠在接到陶乐知的那条信息之后就赶到了美丽人间,但还是迟了,那个女人也不知道陶乐知被带去了哪里,他只是觉得带走陶乐知的人并不像是美丽人间的工作人员,她很陌生。 郑国忠实在没办法,他本想给陈局打电话,但想了想,暂时还不能让陈局乱了阵脚,只能翻了翻通讯录,给省厅的一位同事打了电话。 “喂,老刘。” “呦呵,老郑?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惊喜中带着些意外。 “有急事,你帮我定位一个手机号码。” “流程走了没?” “废话,我要走流程犯得着这点儿专门给你打电话?”郑国忠实在没心思开玩笑,对方也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急躁,收起了嬉皮笑脸:“手机号码。” 郑国忠报出了陶乐知的手机号,那边记下来之后问道:“时间不确定,大概半小时到一小时,我尽快。” “行,有线索立马跟我说。” 郑国忠挂了电话就在车里坐着等回信儿,可是这一等就是快一个小时,那边的电话才重新回了过来:“定位的位置在凤霞区金塘镇,但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具体的位置可能还需要你们自己去找。” “知道了。” 郑国忠接到定位,立刻电话摇了人赶过去,至于凤霞区刑警大队那边他连一个招呼也没打,现在出问题就出在张金海身上,给那边报消息等于是把这边的动静直接告诉张金海。 没有人开市局的车,所有人要么打车,要么开自己的车,全部换上了日常的衣服,只带了证件。 技术人员给出的定位范围看上去不大,但就靠这二十来个人进行上门走访,也是个不小的工程,陶乐知九点不到就被人带走了,郑国忠看了一眼时间,他们到金塘镇的时候,已经是快十一点了。 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线索,但是到凌晨的时候,本来漆黑的路面上突然开始有车路过,一开始郑国忠没注意,但是后面再有车经过的时候,他留了个神,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车子上印着什么新闻,立刻喊人跟了上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围满了人,大多数都是记者,屋子里的灯不知道被谁打开了,现场简直不堪入目,一片凌乱,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摆着奇怪的姿势,看上去睡得很沉,即使是这么多人的哄闹声依然没有吵醒他们。 “让开,警察,都让开!” 郑国忠吼了一嗓子,有人回过头看到一群人强硬地挤进来,下意识让开了位置,也有人看到他们没穿制服,质疑道:“你说你是警察,有什么证明?” 郑国忠掏出证件,就差直接甩在他脸上:“看清楚了没有!都散开!” 看热闹的人离得远了些,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反而更兴奋地往前挤了挤,想要挖掘一手的资料,爆出一个大热点。 郑国忠让人拉起了警戒线,强制性把所有人隔开,他走进屋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呼呼大睡,一脸疲倦和满足的陶乐知,心里充满了懊恼和悔恨。 他把手插进口袋里,攥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给陈仲信打电话,她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的,可现在陶乐知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省厅的重点调查方向肯定会受影响。 他咬了咬牙,还是给陈仲信打了电话,他刚把电话拨过去,那边就接通了,陈仲信的声音很平静:“定位给我,我现在带人过去。” 「义父们,今年真快啊,一眨眼十一月只剩最后几天了。」 第九十六章 陶副队的花边新闻 陶乐知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竟然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了。 他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去了美丽人间,然后被人带走了,再之后就看到了张金海,然后就觉得浑身发痒,意识模糊,还有……两个女人。 记忆里还有些模糊的片段,像是做梦一样,他记得那两个女人和他玩起了游戏,什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云里雾里的感觉十分享受。 那种冲上云端的快感让他几乎要沦陷了。 可是现在清醒过来,陶乐知却觉得心里很不安,他睁开眼睛努力看清周围的环境,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甚至连柜子也是白色的。 很熟悉,像是在医院。 就在这个时候,郑国忠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看到陶乐知醒过来,把粥放在了一边:“醒了。” “怎么回事?” 陶乐知费劲儿地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坐起来一点,他大概猜到了现在的情况,只是心里还不太愿意承认,那种瘙痒的感觉他虽然没有体会过,可是看过那么多的瘾君子,他知道张金海给他吃的到底是什么。 “你身体里检测出了两种药物,第一种,毒品;第二种是一种进口的药物,能放大人的快感,说得更直白点,就是chun药。” 郑国忠的话让陶乐知当场愣住了,可是打击还远远不止这样,郑国忠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你自己翻翻看,这些都是昨天晚上的现场。” 陶乐知接过去,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的手慢慢翻过第一张照片,往后翻得越来越快,最后停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在手机上盯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望向了郑国忠。 郑国忠拿过手机,又翻开了今天的新闻榜单,陶乐知的“花边新闻”赫然出现在了热点榜单上,“市局刑侦支队副队长夜晚竟如此不堪”,“震惊,xxxx队长是这样的禽兽!”这样醒目的标题层出不穷。 “毒品的事情我们暂时没有对外公布,那些媒体只是挖出了你的身份,然后搞了桃色新闻,但是张金海那个老油条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件事情炒起来,你做好心理准备。” 陶乐知眼神呆呆地看着前面,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戒毒所那边我安排好了,张金海这个老狐狸下手有点狠,那种药物能放大的快感不仅是性的刺激,还有毒品的刺激,所以就算你是第一次,也会出现很强烈的戒断反应,会很难受。” “嗯,知道了。” 陶乐知的声音依然很淡,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郑国忠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心疼得厉害。 看着陶乐知吃完粥,郑国忠又陪了他一会儿才离开,只是出门的时候,他叮嘱门口的几个人一定要看紧,不能让陶乐知离开,也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 陶乐知的犟脾气一旦上来,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 回到局里,陈仲信看上去脸色也很差,他死死地盯着郑国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国忠,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你。” “陈局,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国忠站在一边,眼睛看着窗外。 “上面要求我们给出一份说明,还有对小陶的处理结果。” 陈仲信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在刚刚那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什么说明,陶副是被人陷害的,省厅的人无非是想我们写一份通报,迎合大家的心意,堵住网民的嘴。” “废话,你知道,我知道,上面的人也知道,可是舆论会在乎这些么?那些看新闻的人会在意这些么?他们要的不过是有一份让他们内心满足的结果,上面的人要的也是这个结果,小至于小陶是不是被陷害,小陶的前途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陈仲信发了很大的火,说完这段话狠狠地咳嗽了几声。 “他们给了多长时间?” “最多两天时间,这个舆论一定要压下去,不论用什么办法!” “知道了。” 郑国忠点了点头,他心里早就猜到了结果,他唯一担心的是陶乐知不能接受。 “之后你有什么安排?”陈仲信忽然又问了一句。 “先等他从戒毒所出来,之后我会让他跟刘一晓多接触,争取把孙菁的案子先找点苗头出来,翻点水花让上面注意到。” “我现在突然发现,也许让你过来就是一个错误。” “为什么?”郑国忠突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郑国忠没有给出回答,两个人正在办公室打哑谜的时候,“咚”的一声,门直接被人踹开了,陈思灵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看都没看郑国忠,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陈仲信的桌子上,眼睛里喷着火:“老陶呢?” “在医院。” “你们干什么吃的!一个人都保护不好?” 陈思灵的话震耳欲聋,就连外面一些人都看了过来,郑国忠生怕影响不好,轻轻关上了门。 “思灵,你先冷静一下,这是个意外。”陈思灵平时性格看上去很冷淡,但真要是爆炸了,谁也拦不住。 “冷静,要是他和冯哥一样出了意外怎么办?你让我冷静?” 陈思灵的这句话让陈仲信和郑国忠心里同时敲响了警钟,这姑娘人在经侦,但毕竟在刑侦做了这么多年,他把陶乐知和冯平联系起来或许是意外,但更可能是她也猜到了陶乐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成了现在这样。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我跟你们没完!” 陈思灵说完,怒气冲冲地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把门摔了个震天响。 “小陶的身体状况怎么样?”陈仲信缓了缓气氛,他虽然没去医院,心里还是放不下。 “目前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怕处理结果出来之后他接受不了。” 陈仲信摸了摸口袋,“啪嗒”一声点了一根烟。 “现在只能相信他了。”陈仲信说完,又看着郑国忠,半是生气半是问责地说了一句:“你下次再做什么重要决定,一定要告诉我。” 郑国忠掸了掸烟灰:“陈局,你知道么,有些时候,对待非常的人,只能用非常的办法,牺牲是必要的,你跟我都很清楚,对么?” 「义父们,新更来了,求票求收藏啊!!」 第九十七章 举报材料 陈仲信本来以为市局的火会从自己这里烧起来,万万没想到陶乐知提前加了一把柴。 他交给廖平妻子的举报材料里,第一份就是自己和路桥建筑的私下交易。在处理第一大楼工地事件的时候,有人直接敲响了他家的大门,手里提了十万现金,对方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警方在调查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定性成意外就可以,其他的就当不知道,等他们报警的时候正常出警。 郑国忠答应了下来,接过了那笔钱,不过那十万块钱就放在他衣柜里,一点没动。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处理陶乐知的时候,李厅长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的矛头直接对准了他:“小陈,那个女人的举报材料我们看了,里面有一份是关于你的,你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我不知道,李厅长,你了解我,我在正阳市这么多年,不说两袖清风,也算是尽职尽责,违规违法的事儿我肯定不干。” “是,我也知道,所以我才觉得纳闷儿,小陈……”那边的声音很沉重,带着长长的叹息:“这么多年了,希望你还能保持你的本心。” 陈仲信没有说话,他现在已经摸不清楚自己的本心到底是什么了,他现在剩下的只有执念。 “纪委和检查组的人已经下去了,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给你打这个电话,但是你是我带出来的,我知道你的为人,如果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说出来。” 李厅长又说了一句,还是没听到陈仲信的回答,只能挂了电话。 郑国忠坐在办公室里,倒了两杯茶,又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拿出一张纸,开始写东西: 关于对陶乐知同志的处罚: 鉴于此次事件造成的影响及社会舆论极其恶劣,决定暂停其所有工作,由市公安局内部组建专班进行调查,后续处理根据调查结果进行通报。 他想了想,几次下笔,最终还是只写了这么一句话,后续的调查结果能拖就拖,最大的可能无非就是开除,总不能真的让陶乐知去坐牢,这样对他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张金海下手的时候做的很干净,就连去美丽人间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只是在暗处观察陶乐知的动作,更何况现在的陶乐知状态很差,恐怕接下来面临的也是纪委和检查组的调查。 他把关于陶乐知的处罚结果发给了郑国忠,现在已经没时间开会通知了,只能让郑国忠代为传达。 李厅长的电话挂了大概二十分钟,他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陈仲信站起身正准备去开门,两个人就推门直接进来了,郑国忠看着两个老朋友,对方的表情很凝重:“陈局,我们一路上没耽搁,直接赶过来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仲信点点头:“这么久没见,不坐会儿喝杯茶?” “茶我们也准备好了。” 纪委上门请人,陈仲信早就做好了打算,另一个人简单地在陈仲信办公室扫了几眼,一张裂开的黑色皮质沙发,一个老旧的木质办公桌,上面油漆都掉色了,还有后面充满年代感的文件柜,唯一还算新的就是那个液晶的电脑屏幕。 “当然了,我们这次来也只是核实一些情况,你别紧张。” 说话的一直是那个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穿着夹克的男人,叫刘伟。 另一个人叫劳家安。 这两个人陈仲信都认识,劳家安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但是在问询的时候也非常认真,上面让他们两个人过来,已经算是对他很宽松了,至少在面对熟人的时候,他还有点为自己解释的机会。 “去哪儿?” 陈仲信下意识拿起自己的茶杯,劳家安走过去从他手里又接了过去,放在了一边。 陈仲信一愣,身体陡然僵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松走了出来,临出门前,他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 “纪委驻点的地方离这儿不远。” 刘伟带着陈仲信上了车,劳家安开着车,还是一句话都没说,陈仲信就安安静静的坐在车上,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可是等这一天真的到了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接受不了。 这次纪委过来驻点的地方在市局附近的一个宾馆,到了房间里,陈仲信坐到了凳子上,一只手插进口袋摸了摸,最后什么都没摸出来,还是劳家安看到他的动作,给他丢了一盒烟,刘伟投过去一个问询的眼神,劳家安总算张开了嘴:“没问题,我带的。” 刘伟点点头,看着陈仲信抽出一根烟,手微微颤抖地点着抽了一口,咳嗽了两声。 “陈局,我们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了,所以我们也不说废话,都简单点。” “行,你们问,我说。” 陈仲信的脸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也没了以前的精气神,他这些年审了这么多犯人,被人审还是头一回。 “认识胡秀明么?” “打过交道。” “‘打过交道’是指什么样的交情?” 劳家安接过话问道。 “他们做建筑的,工地上打架斗殴,工人伤亡这些情况没办法完全避免,那时候市局只有一个刑警队,出了事情都是我们到处跑,时间长了也就认识了。” “交情深么?” “基本上没有私下联系过,就只是办案的时候接触过。” 陈仲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张,可是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那第一大楼建筑现场事故发生的时候,里头就没人报警?” “我们值班的同事说没接到,第一通电话就是凌晨五点多打过来的。”陈仲信说话的语速不快,听起来也还算平稳。 “那天晚上你在哪儿?”劳家安又问了一句。 “在家。”陈仲信如实回答。 之后劳家安掏出一叠照片,是陈仲信家门口附近的一个监控拍到的,是一个男人拿着手提包下车的照片,那些照片有两张拍到了正脸。 “说说,这个人去你家干什么,包里什么东西?” 刘伟敲了敲桌子:“陈局,我们都是老朋友,我也没必要卖关子,这份举报材料刚到市局我们就看了,对方描述得很详细,不光是你的,还有其他人的举报材料,我们在这包了好几个房间,你也好,他们也好,只要是我们请进来的人,交代不干净是走不出去的。” 「义父们,请看!!」 第九十八章 意外还是谋杀? 陈仲信看着那个人,是胡秀明身边的一个小伙子,那天晚上来给他送钱的,但他还要再挣扎得更久一点,要让这两位老朋友彻底发火,把自己的老底儿一块掀起来。 “这个小伙子……那天晚上是去过我家,不过就一个远方的侄子,过来聊聊天。” 陈仲信扯的这个谎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刘伟更是叹了一口气:“陈局,你是聪明人,如果你有苦衷,把实话说出来,这些事情还有余地。” “老刘,老劳,你们要是有事儿就说事儿,没证据就让我回去,我在这待着实在不舒坦。” “没几个人想看见我们。” 刘伟拿过桌子上的烟也点了一根,看着陈仲信:“这个人我们查了,是胡秀明的司机,那天晚上他开的车也是路桥建筑的车,这是巧合?” 陈仲信双手不自然地放在桌子上,脸皮抖了抖:“就是个巧合。” “那天晚上他找你干什么,手里的箱子是什么东西?” “他就是过来看看我,箱子里就是他给我带的一些礼物。” 陈仲信说话的气息依然很稳定,但他时不时眨动的眼皮还有紧张的表情都把他现在的处境挂了出来。 “那这个呢?” 劳家安又出来几张照片,是胡秀明的司机出现在另一个小区门口的照片,一样的车,手里拿的也是一样的箱子。 “这也是巧合?” 看着照片,陈仲信终于沉默了,可是刘伟却没打算让他放松下来:“其他人箱子里都是钱,你的箱子在哪儿?” “在家。”陈仲信简短地吐出了两个字。 听到这个答案,刘伟挥挥手,劳家安点点头,关掉了什么东西,刘伟立刻收起了自己一本正经表情,脸上五官像是要拧在一起:“老陈,你糊涂啊,你再过几年就退了,这时候怎么能出这种问题?” “还是那句话,有证据就把我带走,没证据就放我回去。”陈仲信还是这副样子,刘伟气得连续拍了几下桌子:“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把我们都当傻子看?那些材料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整理出来的,而且廖平的老婆虽然有点文化,会写字,可是他之前别说正阳市,连他们镇子都没离开过,这些人她根本都不知道,你现在是要告诉我这么一个农村妇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搜集到这么多人的详细资料,然后绕过你们的眼线冲到省厅去举报?” “老刘,你的话问出格了。”陈仲信咬紧牙,他知道面前的两个人可以绝对相信,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憋在心里。 “出格?还能有你干的事儿出格?我实话告诉你,我来之前是李厅长特意交代我要问清楚怎么回事。” 刘伟发了一通火,现在看上去才算好了些,但说话的语气还是很冲。 “我的事情你们自己调查,我就一句话,有证据,把我带走,没证据就让我回去。” “你是不是越老越糊涂,证据就在你家摆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刘伟火气越来越大,他站了起来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实在没办法,把火撒到了劳家安的身上:“你特么也是,一个屁都不放,老刘的死活你一点都不关心?” 劳家安这才动了动嘴唇,憋了一句话出来:“我当然关心。” “行了,继续按流程来吧,都是熟人,没必要演苦情戏给我看。”陈仲信打断了刘伟的话。 现在的局面很诡异,劳家安和刘伟看上去是情绪波动比较大的,反倒是被拉过来问话的陈仲信现在最平静。 “好,老陈,我就问你一件事儿,举报材料是不是你交给廖平老婆的?” 陈仲信又开始装哑巴,刘伟这句话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觉得越来越憋屈。 “你别装傻,跟廖平老婆接触的人不多,廖方把他接到正阳市,调查组你全程参与,调解的时候你也参与了,我们查了廖平老婆离开市局的时间,比路桥集团的人晚走了半个多小时,那半个多小时她在市局干什么了?” “我们给她做心理疏导。” “撒谎!” 刘伟不敢太大声,只能又拍了拍桌子:“老陈,你能不能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问什么我说什么,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刘伟一肚子的火气硬生生被这一句话堵到了嗓子眼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闷闷地重新坐回椅子上。 那些举报材料李厅长也看过,刚刚他说的那些也是李厅长的判断。 如果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的丈夫翻案,一个农村妇女,大概率会先直接举报引起注意或者上访,这个过程需要很多环节,在警方盯着的情况下,她想要离开自己村子恐怕都没那么简单。 至于搜集那么多详细的材料,按照过去类似的案件来看,都是家属一点点搜集,甚至还需要很多人帮忙,半年,一年或者更久的时间,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换句话来说,廖平老婆带来的举报材料更像是有人帮她早就准备好的,她只是重新抄了一份,而她的行动也很诡异,明知道有警察盯着,居然还能从这些人眼皮底下溜走,一路顺畅地抵达省厅,背后一定有人在帮她完成这些事。 这个人很大可能就是陈仲信。 只是李厅长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让陈仲信用这种牺牲自己,甚至是牺牲别人的方式来引起注意,还有,廖平的死,廖平妻子的死,跟陈仲信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他计划中的一个环节,这都很重要。 刘伟想问出这些事情的答案,但陈仲信咬紧了牙就是装糊涂。 “我知道李厅长想为我好,你们两个也是为我好,但如果你们相信我,就把这件事情严查下去,把我的所有问题都翻个底儿朝天。” 陈仲信的话让刘伟和劳家安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刘伟还想再问什么,陈仲信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可以再交代的了。” “胡秀明的司机找你到底说了什么?” “很简单,我收了钱,把事故定性成意外,其他的不用管。” “这是谋杀?” 劳家安敏锐地捕捉到了陈仲信话里的信息,陈仲信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求票求收藏啦义父们!!」 第九十九章 计划拉开帷幕 在陈仲信家里,刘伟和劳家安找到了那个箱子,里面十万块钱码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没有被动过。 关于陈仲信的调查就此拉开了帷幕,市局的工作暂时由郑国忠代为接管,关于陶乐知的处分在向省厅汇报之后很快也通知了下去。 由省委政法委牵头成立的专班已也已经抵达了正阳市,进行反贪反黑工作检查指导,尤其是针对正阳市公安局局长陈仲信、正阳市刑侦支队副队长陶乐知的情况进行调查。 廖平妻子的举报似乎也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在她自杀之后,没过两天,一封匿名的举报信又被送到了省公安厅。 刘伟和劳家安在确认陈仲信涉嫌违纪违法之后,把他移交给检查组,但劳家安难得多了一句嘴:“让人好好查查廖平的案子,有大问题。” 大家都知道廖平的案子有问题,但劳家安还是专门强调了一次,就说明这事儿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直白。 省公安厅成立的专班调出了廖平死亡的调查报告,发现里面居然没有尸检报告,这让他们很吃惊,因为这意味着廖平的死根本就没有确认是不是刑事案件,就直接被定性成了意外。 另外,调查报告里面的口供也是漏洞百出,当天晚上出去的并不止廖平一个人,可是在审讯中,那些外出的人只有他们自己的口供,并没有别人证明或者其他证据佐证。 这也就意味着这起所谓的“意外”,几乎是全凭口供来定义的。 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法医许婧婷。 看到专班小组的时候,许婧婷也没有意外,甚至表现得很平静,直到专班小组的人推门进来,她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许法医是吧,有点情况想跟你了解一下,我们是省公安厅的。” “嗯,我知道。” 许婧婷手上依然在忙着什么,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廖平这个人,你知道么?” “知道,他的尸检是我做的。” 说完,许婧婷这才抬起头来,把自己的头发扎了个简单的马尾。 “关于这个案子,陈仲信私下里有没有找过你?” 许婧婷的眼睛里透出了些难以理解的神色,她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私下里……没有。” 询问的人点点头,他们目前确实没有许婧婷和陈仲信私下碰面的证据,而且就目前来看,许婧婷也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的动机,路桥建筑公司的人没有和她碰面,除非他和陈仲信还有别的利益牵扯。 “那关于廖平的尸检报告有没有提交给市局和事故调查组?” “给了,陈局告诉我这就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而且尸体已经被卷成肉酱了,就算检查也很难找到其他线索。” 许婧婷说着,拉开抽屉拿出来几张照片丢在桌子上:“这是尸体的照片,你们之前可能没看过,不过看之前最好先有心理准备。” 专班小组的人有些是老刑警,但来找许婧婷的有一个是看上去稍显年轻的面孔,他质疑地瞥了一眼许婧婷,慢慢拿起照片,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嘴角抽了抽,鼻子也抖了好几下,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遏制了颤抖的手,把照片放回了桌子上。 “但是我们在……在市局的调查报告里没有找到尸检报告。” “我只负责尸检,至于结果提交到上面之后又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对了,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把这个带回去。”说着,许婧婷丢过去一份资料:“这是廖平的尸检报告。” 现在调查的重心在陈仲信,许婧婷他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在问话的过程中也没什么疑点,就带着廖平的尸检报告就回去了,而调查结果当中,有一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尸体部分较为完整的肉块上出现疑似利器割划伤痕,穿透皮下组织。 这也就意味着廖平的死可能是一起凶杀案,而劳家安和刘伟那边几乎也是同一时间传来了消息:廖平的死可能有问题,是被人谋杀的! 这个消息一出来,专班组的成员立刻赶去了工地,重新把那天晚上案发时间不在宿舍的人员名单列了出来,除了廖平,还有两个人,一个叫胡烈,四十来岁,光头,有案底;另一个叫任大勇,工地的老人,那天晚上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去安慰了一个爹死娘嫁人,单身孤零零的可怜女人,按嫖娼处理了。 胡烈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胡烈不仅有前科,而且是刚来工地不久,根据其他人的口供,案发之前,他和廖平还发生过矛盾,有作案的动机。 工地暂时停工,一些工人还在宿舍里,有些暂时回老家等通知了,胡烈也已经离开了宿舍,专班小组根据他在工地上登记的地址,还有系统中的户籍信息找到了胡烈家,但他也不在,其他人也没见过,而且在离开工地之后,他也没有跟其他人再联系,而他的消失,直接或者间接的一个帮手,就是陈仲信。 玩忽职守,贪赃枉法,暴毙犯罪,只手遮天。 这些词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不容饶恕的,可是现在看起来,陈仲信一个人就包圆儿了,有些人是陈仲信以前的老同事,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关于胡烈的调查很快就开始了,廖平的案子省厅给出了通报,之后由市公安局和各大媒体统一进行了推送。 通报内容大概有两个方面: 第一,在第一大楼建筑现场工人死亡案中,由于调查组的玩忽职守和部分相关人员工作疏忽,致使案情误判,在重启调查之后,确认死者廖平系被人谋杀。 第二,事故调查期间的相关人员已经被问责,后续处理结果会及时公布。 可是网上的呼声并没有减弱,甚至有人公开喊话,质疑是不是公安局局长只手遮天,通报中既没有给出要处理的具体人员,也没有点名他们的职务,是不是想糊弄大家,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慢慢冷处理。 这些消息的针对性很强,就差直接点名陈仲信。 另一方面,关于廖平妻子的媒体热度也在持续进行,因为她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心理上的“共鸣”,在双方的能力和权利极为不对等的情况下,这种极端的行为好像更能激起民愤,让大家有种“唯有一死,鉴明清白”的无力感和愤怒。 「义父们,马上就一百章了啊,说实话,网文里面一百章可能就是个开篇,但对一个新人来说,写到一百章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第一百章 开除 天气越来越热,老城区上空交横错杂的电线把天空分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路上车流量并不大,郑国忠手里提着一个包拍了拍,看向了角落里那辆几近报废的车。 那辆车还没来得及处理。 他带着包打了一辆车,去了市二院。 陶乐知的身体状况没什么大问题,今天他去就是给陶乐知办出院的手续,然后把他带到戒毒所,按照规定他一个人行动是不行的,可是他相信陶乐知,而且打心眼里,他不愿意把陶乐知当成一个嫌疑人或者瘾君子来对待,因为他知道,陶乐知压根不是那种人。 到了病房门口,两个人看到郑国忠打了招呼,按照流程检查了证件就放他进去了,病房的陶乐知看上去没什么情绪波动,但是眼神里也失去了光彩。 不过是两天的时间,他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老陶。”郑国忠喊了一声,陶乐知像是没听见,眼神依旧呆呆地看着窗外。 “老陶,我今天是来接你出院的,精神点。” 陶乐知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像是一个木偶,一动不动。 “你的处分出来了。”郑国忠掏出一份资料递给陶乐知,陶乐知这才慢慢把身子转过来,抬起手拿过资料看了看,最后看到“开除公职”的时候,双手攥成了拳头,苍白的嘴唇被咬出了血红色,但最终他还是泄了气,把那张纸丢到了一边,又闭上眼躺到了床上。 自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原本郑国忠想把他的职位保留一段时间,但省厅的人为了尽快平息舆论,要求直接开除。 “老陶,是不是觉得现在心里很难受,很委屈?是不是觉得没希望给冯平报仇了?” 听到冯平的时候,陶乐知的情绪明显有了波动,他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过来,但过了一会儿,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郑国忠吓了一大跳。 一个刑侦支队的年轻副队长,现在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把自己的委屈,愤怒,遗憾,所有的情绪都哭了出来。 门外的人进来看了看,郑国忠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没事。 他知道,陶乐知之所以敢主动约张金海见面,是因为在他心里,张金海是一个老警察,而且在系统中呆了这么多年,是个不上进,混日子的人,就算他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最多也就是把屁股擦干净让人抓不到把柄,不会干什么太过分的事儿。 而郑国忠也大意了,他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以为自己找个人拖住陶乐知,也能拖住那些人下手,让陶乐知再谨慎一点。 可是他也忘了,他们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都是基于对方还把自己当做一个警察看来看待,他们也许会对社会上的流氓地痞下手,但面对同行的时候还会保留哪怕一丁点的情分。 可是如果这个人面子上还是警察,内里早就变成了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他已经站在了公检法的对立面,这个时候,这个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匪徒。 陶乐知哭了很久,一直到他的情绪再次稍微平静下来,郑国忠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都会过去的。” “郑队……我还有机会回去么?”陶乐知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但郑国忠不敢看,只能看着床脚笑了笑:“老陶,你先去戒毒所,这两天给你的打的镇定剂,你放心,你的情况不严重,最多两个月就能出来了。” “郑队,冯哥的案子……是不是没人管了?” 陶乐知的话越来越沉,他到现在关心的还是冯平,但这也让郑国忠放心了很多。 “行了,别瞎寻思了,先跟我出去,” 陶乐知木讷地点了点头,换了衣服,跟着郑国忠一块办了出院,郑国忠没有带他立刻去戒毒所,而是把他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陶乐知看着四周的树有点发愣,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他觉得郑国忠是要杀他灭口。 只是很快郑国忠一巴掌就扇到了他后脑勺,把他这个想法打飞了。 “医院说话不方便,戒毒所也不放心,我只能半路上跟你唠两句,你先在戒毒所待着,出去之后我们尽量少见面,所以要交代你的事情我现在就得跟你说。” “我现在还能干什么?” 陶乐知很迷茫,他知道,被开除公职只是第一步,如果后续张金海那个腌臜货把自己的视频发出来,自己一辈子都完了。 “老陶,有些事情你是刑警的时候没法干,但现在你不是了,就可以放手去做。” 陶乐知听到这句话身体一震,想从这句话里头掏出点别的东西出来,可是他反复咀嚼了好几遍,还是不明所以。 “第一,刘一晓这个人,你要继续接触,等你从戒毒所出来之后,他对你的态度可能会有变化。” 陶乐知听到这句话,心里那种想要破土而出的感觉更强烈了。 “第二,万事小心,对刘一晓也好,其他人也好,一定要时刻警惕,这次张金海的事情是我们大意了。” “张金海的事情,还有其他人插手,有个女人给我递了一张纸条,告诉我我被人出卖了。” 陶乐知想到那个女人给他的纸条,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那张纸条上写的“有人出卖了你”,那个人究竟是谁。 “嗯,我们里面有内鬼。” 郑国忠安排的那个女人是个线人,他让那个女人递纸条,就是想让陶乐知注意点,他们自己人里面也有问题,可是陶乐知明显想的不是这个事儿,他咋了咂嘴,郑国忠摸出两根烟递给陶乐知一根,把剩下一根塞到嘴里,给两个人点上。 “我说的不是我们自己人,还有其他人。” 陶乐知眯起眼睛,脑子里不断回忆着自己从打电话到自己去美丽人间的这段时间,他很确定,郑国忠之前绝对没有猜到那个人是自己,而且郑国忠这个人这么小心,万一自己是个光脚的,就在ktv里头闹起来,他还真能把自己现场办了不成? 但郑国忠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只能说明他知道那个人是自己,并且提前安排了一切。 这个出卖他的人也许就在他身边,但他现在想不到可疑的人。 「义父们,第一百章了啊,真不容易。」 第一百零一章 见面 除了陈仲信和陶乐知,正阳市公安局还出现了一个不大的人员变动:方正被调回了原单位,杜小鹿所在的办公室重新并入刑侦。 如果说廖平妻子以死亡的代价进行的举报是引线,那第二封举报信无疑是被引爆的重磅炸弹。 举报信的内容很刺眼,上面罗列了陈仲信的许多罪名,甚至连近几年来的许多案件都一一陈述,说正阳市公安局不作为,局长包庇犯罪,贪赃枉法,造成冤案错案,漏抓、错抓凶手,反正能扣的帽子大差不差都给他扣上了。 拿了别人的钱然后闭嘴,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十万块钱赃款就是证据,可是其他说法实在是牵扯太大,陈仲信是市局***,要是真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往下查那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儿。 举报信中列出了一起案件,就是于乔案。 举报信里说杀死于乔的凶手不止朱昆爽一个人,但市局只公布了朱昆爽,而朱昆爽这个人精神又有问题,也没办法定罪,这就导致于乔案的凶手实际上并没有被惩处。 这还没结束,网上那些向来喜欢凑热闹的网友们又发现了本地贴吧有一个新用户发布的帖子,上面说在于乔案警方在调查的时候,有一个警察根据地上的脚印判断凶手是三个人,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公开。 这是一石激起千重浪,大家就喜欢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因为质疑是一个很巧妙又很直白的技巧,尤其是当公众对具有公信力的对象发起这种质疑的时候,大家希望看到的就是对方低下头的解释,本质上是追求心理上的快感。 如果说廖平的案子不是刻意安排,那这份举报信和几乎同时被重新翻开的案子再说巧合就是在掩耳盗铃了,李厅长明显感觉到这是陈仲信在和一个他看不到的人对弈。 三伏天热得厉害,市局老旧的空调呼呼地吹着风,效果却很一般,破烂的壳子时不时“哒哒”地响几声,仿佛随时都要罢工。 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沉闷。 陶乐知在戒毒所也知道了陈仲信被带走调查的消息,这么些年下来,他虽然知道自己功夫不够深,可是认清陈仲信一个人还是足够的,他对陈仲信抱有怀疑,是因为他想知道陈仲信到底在做什么。 郑国忠来看陶乐知的时候拎着个小果篮,门口都是熟人,就让他带进来了。 陶乐知的状态好了很多,看起来在这里他也想通了不少事情。 “在这儿感觉怎么样?” 郑国忠放下果篮,露出一个笑容,陶乐知揉了揉自己的脸,有些惆怅:“陈局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例行调查,不光陈局,市里这个局那个局的***二把手,现在各个人心惶惶。” 陶乐知对这句话深感赞同,他们公安局每天忙得不着边际,但有些单位一年到头没什么事儿,最多的工作就是去上面开会,给下面开会,总结会议精神,让下面的人总结会议精神,这些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久了,只觉得自己仰视或者平视的这些人才是人。 一旦他们向下看的时候,就会觉得看到的是低自己一等的,尤其是那些没权没势,在社会的洪流中挣扎生存的,越是需要帮助的人,在他们眼里就越是嫌弃。 这种人被查当然应该,尤其是张金海那种黑心的蛆虫,放在公安的队伍中就是个祸害。 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矛头最先对准的就是陈仲信。 “陈局真收钱了?”陶乐知剥了一个橘子,有点酸,他皱了皱眉头,就听到郑国忠的回答:“嗯,收了。” 陶乐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老老实实改造,等你出去了我给你接风。”郑国忠难得开了个玩笑,末了,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对了,方正调回监狱去了。” “嗯?”陶乐知下意识发出了一声疑问,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知道了。” “戒毒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难受?” “是啊,像是有虫子在骨头上爬。”陶乐知说着,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手背,郑国忠看着他双臂和手背上的伤痕,心里实在难受。 “陈思灵呢?他怎么样?” 陈思灵和陶乐知虽然曾经是上下级,但陶乐知心里也明白,自己出了这档子事儿,真正关心的人除了陈仲信,另一个就是陈思灵,他甚至都能想象到陈思灵冲到陈仲信面前拍桌子发脾气的画面。 “她现在还在外面查案子,知道你的事儿上次还专门跑回来把陈局骂了一顿。” 说到这儿,郑国忠和陶乐知一起笑了出来,但笑了一会儿,又都歇住了,不过是几天时间,一晃神,竟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行了,我也就是来看看你,你心里没问题我也就放心了。” 郑国忠说着,扭头看了看窗外,今日阳光明媚。 陈仲信被带走调查,陶乐知被开除,现在在戒毒所强制戒毒,对那些人来说,现在唯一可能存在的威胁,就是自己。 那辆车子放在市局的角落里,郑国忠每次看到它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片段,哪怕自己的油门踩得稍微慢一点,现在自己可能已经埋土里了。 尤其是武男,还有那个到现在都没露面的女杀手,这些人手上都沾着血,法律对他们来说只是文字,没有任何约束力,他们到现在没有进行第二次动作,无非是因为第一次的行动失败了,现在又处在风口浪尖,他们想等一等。 “郑队。”陶乐知的双手握在一起,用力地搓了搓,似乎想问出什么很难说出口的话,郑国忠看着他,只是悄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记住我的话,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等你出来。” 说完,郑国忠就站起来离开了,留下一脸郁闷和惆怅的陶乐知。 正阳市公安局的风越来越大,沿着于乔的案子,近几年市局的案子几乎都开始一点点被翻了出来。 「义父们,越来越忙了……」 第一百零二章 坐立不安 张金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摸出一根中华点上,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对方只说了四个字:安分守己。 现在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偏偏又气又怕。 他这么些年干了多少事儿,他自己心里头清楚,所以他才想着能再往上走一走,一旦当了正阳市公安局的***,说的直接点,往上,天高皇帝远,自己这儿就是个十八线的小城市,省里不会盯那么紧,往下,自己就是老大,以前干过的那些事儿都能彻底抹干净,不留把柄。 但现在呢,他突然知道自己身边有个钉子,而且他不知道这个钉子是谁钉在他身边的,钉了有多久,自己干的那些事儿,那个人搜罗了多少,他觉得自己很小心了,但万有钱,或者说“李林中”的案子,让他心里直打鼓。 那天武男想杀了陶乐知,他也动了心思,可是他想了想,栽赃陷害是一回事儿,要是真把陶乐知杀了,现在敏感时期那就是自己硬要吸引火力,至少也要等这阵儿风头过了。 更何况他屁股坐在分局局长的椅子上坐久了,胆子也小了,拿赃款,给别人开后门,甚至是跟那些人沆瀣一气赚黑钱,可是在他心里,这顶多算点灰色收入,哪天真查起来自己也有个说法,现在真要弄死一个人,还是市局的刑侦支队副队长,这个事儿他不敢动手。 但他心里更清楚,他干的事情一旦被抖出去,别的都不说,光是和毒贩有勾结这一条,就能让他脑袋上开个窟窿。 正当他脑子里连七八糟的想法混成一团的时候,西林区刑警大队大队长胡杨给他打了电话,约他一起见面。 胡杨是张金海以前的下属,也是张金海的“得力干将”,他被分到西林区之后,没少给张金海帮忙,也赚了不少外快。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他打电话过来,张金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两个人约在了一个荒废的工地上,这儿少有人来,没有监控,说话方便。 “张局,现在陶乐知被开除,陈仲信也被带走调查,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空着,就一个郑国忠暂时处理局里的事儿,上面就算派人来代管,也还是要有个人顶上去,我是不是应该提前给您道个喜呢?” 胡杨的笑起来很假,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少扯淡,有事说事儿。” “武男这个人要处理掉。” “你疯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顶风作案?”张金海吐了口唾沫,牙咬的紧紧的:“再说了,武男现还有用,有些事儿只能他去办。” “比如呢,杀郑国忠?” 胡杨的说让张金海一愣,这件事他并不知情。 “什么意思?” “郑国忠前段时间调查万有钱的案子,查到了京山市,查到了武男,顺带着居然摸到了武男老婆的案子,就在他回来的路上,有人策划袭击了郑国忠,其中就有武男,那个傻逼居然把头伸出窗外挑衅郑国忠,但是郑国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现在肯定会盯死武男去查,一旦武男出了事儿,我们都跑不掉。” “……有没有其他办法?” 张金海现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还是不想闹出人命,更何况武男背后的那个人才是正主,武男是死是活,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还有个办法,把郑国忠给做了!” 胡杨这句离谱的话让郑国忠的心脏差点一下子跳出来:“他是自己人!” “自己人?” 胡杨咧嘴笑了笑:“张局,你现在不会还觉得自己是个警察吧,你看看你自己的手,上面沾了多少人的血,而且你总说自己人,但现在我们怕的就是他么的自己人,你想想看,李林中的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会被人翻出来,传到市局的人耳朵里面,还是在省厅下来检查的这个节骨眼上,这明摆着就是想把你往枪口上推;还有,你能保证除了这件事,就没有其他的事被人当成把柄?他们只是没有证据,现在郑国忠干了什么,手里捏了多少东西,我们都不清楚。陈仲信和陶乐知表面上是被处分了,可是如果换个角度,现在两个人也是被保护了起来,现在根本不可能对他们动手,郑国忠不一样,这小子现在管着市局的事儿,而且是从省厅调下来的,他要是查出点毛病,市里头的人护不住咱们,你想想我们安安稳稳这么多年,万一明天早上一起来兜里手铐就拷自己手上了,你甘心么?”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然让武男偷偷把郑国忠处理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就行了?”张金海也觉得现在情况很严峻,但他舒服日子过得太久了,实在不想冒险。 “老大,你别那么单纯行不行,真把上面的人当傻子看?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玩消失,难道是畏罪潜逃?最好的方式,就是安排一场意外。”说到这儿,胡杨眼神里又露出狠色:“而且要处理的不光是郑国忠,还有你身边的那个‘传话筒’。” “动手的事情怎么处理?还是让武男上?” “不,让你身边的人上,这是个大事儿,那个小耳朵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郑国忠不一定真的要死,但那个“内鬼”,一定要想办法处理掉。” 胡杨顿了顿,又说道:“这件事情很好做,你先把那几个人约出来,把自己的计划讲一讲,看看有谁想退出,之后盯一下,看看他有没有把话递给郑国忠,如果确定是内鬼,就找个死刑犯开车直接撞死他。” “那调查报告怎么写?是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死刑犯,抓捕过程中不幸遇难?” “老大果然聪明。” 胡杨笑着拍了拍手。 张金海这才反应过来,对市局的人动手,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自己都没办法控制事情的走向,可是如果要清理掉内鬼,对方就是自己手底下的人,要出一个因公殉职的讣告,也是自己说了算。 “对了,这件事情要尽快做,越往后就越麻烦。” “好。”张金海点了点头。 「义父们,后面可能只能一天一更了,我尽量保持稳定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搅屎棍 关于陈仲信的调查挖得越来越深,那些举报信如同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省厅,却压得人沉甸甸的,这些东西像是早就有了预谋,在检查组抵达正阳市,或者说是陈仲信被带走调查的时候,就一股脑涌了上来,好像在控诉陈仲信是如何把这里的天遮得一片漆黑。 廖平的案子重新启动调查,但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胡烈已经人间蒸发,路口的监控探头里并没有找到他的影子;现场的证据也早就被摧毁了,现在只能通过摸排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对方在城区动手,很可能会留下尾巴。 郑国忠把赵峰喊到了他办公室,陶乐知不在,他要负责把这个人带起来。 赵峰的情绪不怎么好,在他心里陶乐知是个很好的领导,也是很好的师父,结果现在出了事,他连去看一眼都做不到。 赵峰喊他过来,一方面是因为赵峰机灵,另一方面,是赵峰心里头干净,来的时间也不长,用他做事情放心一些。 “什么事,郑队?”赵峰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无精打采。 “把陶队没做完的事儿继续做下去。” 郑国忠的话音刚落下去,赵峰的头猛地抬起来,眼神里闪过些神采,似乎重新找到了信仰。 “你现在去第一大楼的工地现场,带两个人,把胡烈的室友,还有跟胡烈有过接触的人挨个盘一遍,看能不能盘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郑国忠说完,赵峰挠了挠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郑国忠又问道:“想说什么?” “郑队,要我说,在我们之前,路桥的人肯定已经把那些工人盘了一遍了,回家的那些八成都是收了好处费的,没回家的就是他们自己人,嘴严着呢。” “那你说怎么查?” “这是省厅的事儿,我不知道,也轮不着我们操心。” 提到这个,赵峰的嘴巴撇了上去,这点倔劲儿倒是跟陶乐知一模一样。 “小赵,我们自己查出来交上去,跟等着上面的人查出来,那是两回事,你要是立了功,陶队心里也开心。” 郑国忠还有句话没说,这是李厅长的意思,最近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太巧合,李厅长不是傻子,他让郑国忠把这个案子先摸摸底子,争取给陈仲信那边争取点话语权,要是真有苦衷也能有机会吐出来。 只是他想不到,郑国忠跟陈仲信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要我说,胡烈如果真的动过手,一定是在离工地不远的地方,拖着一具尸体行动很麻烦,另外,如果工地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对方还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进行毁尸灭迹,就说明尸体上有些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毁灭的痕迹,就算如果双方是因为借钱发生的冲突,激情杀人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所以真正的杀人原因,并不是借钱;第三,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廖平不会离开工地周边,胡烈动手的位置也只能在工地附近,两个人碰面的方式无非是两种,第一,跟踪,第二,约定时间地点。” 赵峰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郑国忠听着,很高兴的点了点头,这小子果然够机灵,这个案子他没参与,仅凭尸体的情况就能推断出凶手更深层次的作案动机。 可是换句话来说,连一个新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其他人又怎么能想不到呢? “所以我觉得需要排查的点不在工地那些人身上,应该着重放在附近一公里甚至是五百米以内的位置,可能是废旧的民居,厂房,总之是一个方便作案的地点。” “说得不错,不过有一点,你所有的推断都是建立在胡烈是凶手的前提下,如果他不是凶手,所有的东西可能就都会被推翻,你可以先往这个方向查查看,有什么需要配合的直接说出来。” “是,郑队。” 郑国忠看着赵峰的背影,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又画,最后圈出来两个地方做了标注,一个是工地附近不远的一个快餐店,工人们经常去那儿吃饭,还有一个位置,是胡烈上工地之前住的地方。 圈出来之后,他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安排了下去,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午休的时间,最先是有人在刷本地贴吧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直播,他好奇的点了进去,就发现是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在大马路上,指着身后的一家快餐馆在介绍:“吧友们,我现在身后的这家快餐店,就是第一大楼死者廖平死前吃最后一顿饭的地方,我跟你们说……” 画面里清晰可见一个身材肥硕的男人抖搂着身上的肉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想抢走他的手机:“你**说什么呢,耽误老子做生意!” “别激动老板,我这是给你拉流量,马上就会有一大批人过来你这吃饭。” 直播的男人还在嬉皮笑脸,手机的画面晃得厉害,但还一直保持着直播的状态。 老板个子不太高,努力想依靠自己身体的重量想把男人的手臂掰下来,可惜效果甚微。 “吧友们,你们觉得这个案子查得有没有问题,要我说啊,这就是一个……”话说到一半,男子张开自己另一只手,然后慢慢捂住了镜头。 这个动作瞬间引起了很多人的跟风评论,甚至还有人在底下凑热闹:“主播这是什么位置?” 看到有人问地址,男人更兴奋了,一边带着快餐店老板绕圈慢跑做运动,一边介绍着:“这就是第一大楼附近的一个快餐店,在湘雅路上,但是需要拐进一个巷子里。” 老板跟着直播的男人跑了没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只能扯着嗓子吼:“你劳木的,老子找人弄死你!” 但是等老板低下头喘完气,再把头抬起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很多人,那些人都在对着他们家的店铺拍照,还在交流什么。 老板立刻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招呼着那些拍照的人:“大家要吃饭的可以来我家啊,便宜!” 不知道是谁哄笑着说了一句:“老板,吃了你家的饭会不会死啊!” 老板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 「义父们,今年真难啊。」 第一百零四章 深夜的一个主播和几个流浪汉 快餐店门口的喧闹在民警到场之后很快就冲散了,只是留下了不少照片和讨论,在本地贴吧里形成了一股风暴。 当然,这事儿还没结束,接近凌晨的时候,第一大楼工地不远的一处老旧民居楼下,也出现了一名直播的男子,只是这名男子裹得更严实,口罩眼镜帽子遮住了整张脸。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房子:“兄弟们,这儿可不一般,你们知道么,这儿之前可发生过不少灵异事件,据说是原来拆迁的时候啊,几户人家不愿意搬,然后就跟拆迁的人起了冲突,后来那几个人就没了,但据说也就是从那之后啊,就开始发生一些灵异事件,还有人亲眼看到了阿飘,而且拆迁的人好像也遇到了事儿,所以拆迁后来没拆成,也没人愿意住这里了,都搬走了,这儿就废了。今天晚上,咱们就一起进去看看,这里头究竟怎么个事儿。” 男子说完,一只手把手机镜头翻转了过去,另一只手拿着一只手电筒,充满噪点的画面里隐约可见一些被拆了一半的墙,还有破旧的房子,狭窄的小路。 这里的氛围在接近凌晨的这个时间段,配上模糊的画面确实显得尤为诡异,直播间的人气很快也冲了上来,本来评论都是很正常的,直到一条评论刷了起来:主播,你身后的窗户趴了一个人。 男子一开始以为是有人开玩笑带节奏,但很快就发现大家的评论并不都是复制的,有些人说的不太一样,可提醒他的都是同一件事儿。 他心里开始发毛,暗骂不该接这个活儿,有人起哄让他退回去看看,他硬着头皮闭上眼睛退了退,看到有人说那个人脸还在,他索性一扭头,正对上左边窗户上一个胡子拉碴的人脸,那对压在粗眉毛下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主播。 “那个……大哥,无意冒犯。” 男子身体颤抖着,弯下腰鞠了个躬,然后就想转身离开,他觉得自己非常需要找个地方撒泡尿,不然裤子不保。 “站住。” 就在这个时候,胡子拉碴的男人说话了。 直播的男人心里更慌了,在来之前,他得到的消息是这就是些废弃的房子,早就没有人住了,那现在这是谁,是不是人他现在都觉得很慌,尤其是那个男人说话之后,他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简直挪不动步子。 这时候,屋子里传出来另一个声音:行了,不会是那些人,咱都在这住了很久了也没人打扰,这看上去就是个不知道来干啥的二货。” 但胡子拉碴的男人依然很谨慎:“谁让你过来的?” “我……是市……”男人的话说到一半脑子一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很多。 谁让他来的,这事儿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我就是……是个主播,就是找一些废弃的房子啊,乱坟岗啊这些地方直播,找找灵异事件。” 男子说话的时候带着讷讷的笑声。 胡子拉碴的男人还是没放过他,他看着男子手里的手机,好像不太理解“直播”是什么意思,只是继续发出沉闷的声音:“手机收起来。” 看着男人野兽般的眼神,直播的男子心里越来越怕,他现在宁愿真的碰上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想对上这么个活生生的可怕的人,所以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腿微微弯了弯,深呼吸一口气,心里默数着:三,二,一,跑! 然后撒丫子就跑了出去,结果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一个翻身就从窗户里翻到了路上,然后跟了上来,紧接着屋子里又跑出来几个人,几个人踏着啪嗒啪嗒的步子跑着,有人还压低了嗓子喊着:“快追!” 直播的男子心里简直要骂娘,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人的承诺,他说他会观看全程直播,一旦有危险他会第一时间摇人去帮忙。 摇人也需要时间啊。 直播的男子心里正在叫苦不迭,没注意脚下一块小石头,脚往后一滑,打了好几个趔趄,也就是这一耽误,眼瞅着就快跑到路口了,自己就被人给拦下来了。 “手机收起来。” 胡子拉碴的男人又说了一句,男子颤颤巍巍地把手机收了起来,不过他留了个心眼,直播并没有关。 突然漆黑的画面,摩擦的声音还有刚刚简单的对话,一下子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再次重新回到里头那个小房间,直播的男子简单扫了一眼,发现这里地上摆着几张简单的“床铺”,就是纸壳子铺在地上,上面一层被单,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屋子里散发着明显的汗馊味和其他说不上来的一些味道,有些发闷。 “小子,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胡子拉碴的男人像是他们几个人的头儿,又或许其他几个人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说话。 “几位大哥,我真就是一个小主播,没事儿爱找找刺激,您放心,以后我不干这活儿了。” 男子五官都快褶到了一起,表情很难看。 “要我说,打一顿就行了,那些人不让我们睡桥洞,说什么影响市容,现在怎么着,我们自己找个别人看不着的地方睡觉,他们也要赶啊。”另一个人愤懑地说着,直播的男子脑子脑子快速转着,嚼着这句话,觉得这可能就是一群流浪汉,生怕自己是城管。 得,只要不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就行。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稍显年轻的人推开了门,手里还提溜着几个电瓶。 “你又出去偷电瓶了?” 看到年轻人手里的东西,胡子拉碴的男人很不满意:“不是跟你说了别干这种事儿。” “哎呀,今天手痒,顺了两个,大哥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干了。” 年轻男子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然后就借着屋子里漏下来的光线,看到了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陌生人。 “咋的,新人?这么干净不像啊?” 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默。 直播的男子兜里的手机把这段对话也原封不动地实时传了出去,一时间直播间有人猎奇有人生气,把已经平静的评论区又刷了个满满当当。 “他妈的,偷电瓶的?我就说我电瓶车怎么老被搞,报警,赶紧报警!” “主播,你没事儿吧,你是不是误入什么犯罪窝点了?” “我跟你们说,这个肯定是剧本,都是演的,哪有那么巧合。” 「义父们,收藏走一走啊。」 第一百零五章 抓偷电瓶的人 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持续了没多久,漆黑的直播画面里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喝止声,有人在大声喊着:“都别动!” 嘈杂的声音中还能听到一句抱怨:“让你别干,出事儿了吧。” 之后直播的画面就断了。 直播的男子把手机关掉,松了一大口气,看着眼前的警察叔叔,差点就哭了出来,心里感慨着可算是盼来了。 “都蹲好!” 赵峰大声喊着,看着简陋的房间和那几个看上去衣着破烂的人,最害怕的就是那个手里提溜着俩电瓶的年轻男子,尽管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可是他慢慢蹲下身子,放下电瓶双手抱头的动作非常熟练。 “警察,我们就是几个流浪汉,犯啥事儿了?” “什么事儿?电瓶是不是你们偷的?” “他偷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有人指着年轻男子辩解,试图撇清关系。 “别啰嗦,都先带回去!” 赵峰带着几个人上了车,只是在看着偷电瓶的年轻男子的时候,多盯了好一会儿,这是他们真正的目标人物。 他们走了之后没几分钟,有一辆警车赶到了现场,只是民警看着几张简单的地铺和空荡荡的屋子,余留的汗馊味弥漫在空气里,还有那几个新鲜到手没来得及处理的电瓶。 民警纳闷儿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跑这么快?”然后带着电瓶就收队了。 几个流浪汉还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有那个年轻男子的眼神开始越来越不对劲儿,因为他发现这不是去派出所的车。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 年轻男子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这几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别人关注的,一身破烂衣裳已经是最值钱的东西了,他还算见过世面的,那几个人到现在连智能手机都没用过。 “到了你就知道了。” 赵峰把这个人单独带着,按照郑国忠给的资料,这个人叫马华,有盗窃的前科,跟胡烈认识,他们曾经是合租房的室友,前段时间胡烈上了工地,这个马华好像也搬走了,后来有人说在这附近看到过他,本来他们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就遇上了。 还撞上了他的作案的时间。 一直到车子开到了市公安局,马华看到门口的几个大字,脸色陡然变得煞白:”那个……警察叔叔,我就偷几个电瓶,不至于来这儿吧……” 他哭丧着脸,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下了车,几个流浪汉被分开审讯,马华坐在审讯室里头惶恐不安,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我是市局刑侦支队队长。” 郑国忠笑眯眯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又把马华吓得不轻。 “说下吧,你跟胡烈怎么认识的?” 听到“胡烈”这个名字,马华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然后又赶紧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低下头,双手绞在了一起,他年龄不大,情绪的变化就写在脸上。 “我……胡烈是我们以前租的一个房子另一个人的老乡,我们那屋里住四个人,天天晚上还有人打牌,胡烈也经常跟他们一起玩,不过他没什么钱,就做点偷偷摸摸的事儿,后来……就……” 说到这里,马华的声音越来越小,嘟囔着连成了一片,听不清说的什么。 “就让你跟他一起干?”郑国忠问了一句,马华“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们为什么搬出来?” “一开始那栋房子我们就是正常住,后来好像有人买下来了,把房子里头的床都换了,一间房子住四个人,还摆了牌桌……吵是有点吵,不过住着也确实便宜……后来房东说那几天有警察过来查,然后让我们搬出去几天,我们那不光是赌博的,实际上有些房子住的都不止四个人,乱七八糟的,我们也知道,我就跟胡大哥烈在那个废弃的居民区里头找个房子住了几天,可是再回去的时候,那个房东就联系不上了……” 赵峰认真记下来,郑国忠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胡烈在这儿有没有其他熟人,或者他那个老乡,你还能不能联系到?” 马华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胡烈大哥好像没跟其他人接触过,他那个老乡我也很少交流,联系不上……我们都穷,没钱买手机。” “后来你们就一直住在废弃居民区了?” “嗯。” “那胡烈是什么时候从居民区搬走的?” 这次马华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把头低得更厉害了,好一会儿才发出蚊子似的声音:“具体时间我也不记得了,就前一阵子,他……他说他要上工地去挣钱,就走了。” “七月一日晚上,你在干什么?” 七月一日就是廖平出事那天。 马华的头继续低着,像是条件反射般说了一句:“在睡觉。” 可是很快郑国忠喊了一个人过来,是负责审讯其他人的,郑国忠看着马华,对着那个审讯的人问道:“你那边有没有交代这孩子七月一日晚上在不在屋里?” “说了,他们说这小子不老实,经常晚上出去偷东西,那天晚上也出去了。” “行,知道了。” 马华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被抓过来的,是被“连窝”端了。 对着警察撒谎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可是如果他在一件看上去相对正常的事情上突然撒了谎,那就有问题了。 马华晚上经常出去偷东西,这件事儿同住的其他几个人也知道,今晚偷电瓶还被抓了个正着,按道理来说这种事儿就没什么撒谎的必要了。 “没事儿,别紧张。” 郑国忠看着马华笑了笑:“偷东西是小事儿,可是你要瞒着我们干了其他的,后果就不好说了。” 马华看上去几乎要坐不住了,双腿在不停地发抖。 “说说吧,出去干什么了?” “我……我就是出去偷东西了……”马华声音颤抖,脸色涨红,好像说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可是按照资料里头显示,这小子年纪不大,工作年限可不小,第一次在派出所有记录的时候才17岁。 就是把自己过去的工作内容再重复一遍,能这么紧张? 「义父们,上班中……」 第一百零六章 这小子嘴真紧 “确定?没人找过你?” “没有!” 马华这次回答得很快,身子也一下子绷直了,直到声音落下来,他好像才注意到自己说了话,挺直的身子又慢慢驼了回去。 “老实点,偷电瓶不是大事儿,但你现在是累犯,得从重处理,这个清楚吧。” 马华点了点头。 郑国忠继续说道:“接下来问你的话,交代清楚,听明白了?” 马华又点了点头。 “好,七月一日那天晚上,你几点出去的?” “我……我不知道,天……天已经黑了……”马华扣着自己的手指,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胡烈怎么联系你的?” “胡烈哥是直接过来找我的……” 这句话说完,马华陡然僵住,头慢慢抬了起来,嘴唇咬得有些用力。 “很好。”郑国忠点了点头,马华虽然跟民警打交道打得多,但现在他面对的是刑警,而且是一桩命案,在这种环境下,他的心理防线是很容易被打破的。 “他几点过来找你的?” “……差不多八点。” 这话说完,低头正在做笔记的赵峰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马华。 “呦,刚还说记不清时间,这会儿怎么就八点了?” 马华的脸色更白了,绞在一起的手掐出了指甲印儿。 “说清楚,你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要是还瞒着,我们现在就得把你当嫌疑人扣下来。” 在看守所混吃混喝是一回事儿,要是真被当成命案嫌疑人,马华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应该要脑袋开花,他是没啥学历,但不是傻子。 可是那边的事儿说出来一样很危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夹在中间,连呼吸都很困难。 “我……我是看到胡烈哥,他拿了一个手机,是智能的,屏幕很大,他掏出来给我玩了一会儿,但是我不会用,就还给他了,拿手机的时候我看到了……看到了时间。” 他说话吞吞吐吐,郑国忠也没催,就这么听着他挤牙膏似的一句句蹦出来。 “之后呢,你们去了哪儿?” 郑国忠步步紧逼,但问到这里,马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儿,嘴唇蠕动了好几次,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他露出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赵峰,可惜赵峰低头认真记笔记,没有接收到这个讯号。 “怎么,忘了?”郑国忠的身体稍微往前倾:“还是……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你如果不交代,我现在只能认为你有重大作案嫌疑。” “不是我……我,我跟着他上了一辆车,然后……然后……” 马华的声音就像卡带了一样,在“然后”这几个字上面不断重复,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不断咽着空气,喉咙一直在动,可后面的不管怎么样都说不出来了。 郑国忠试着换了问题,来回颠倒地又问了好几次,马华就一直卡在他们上车之后的地方,精神也越来越崩溃,看上去是真的有些扛不住了,愣是没把后面的事情透出一点风。 最后郑国忠结束了审讯,其他几个人的口供里没什么特别的,在马华的时间的供述上也基本是统一的,天黑之后好像有人来找过马华,之后马华就走了。 郑国忠决定先把马华以盗窃的名义扣几天,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他说出来后面的事儿,其他几个人就放回去了。 “你怎么看?” 把马华关起来之后,郑国忠和赵峰站在了大院里吹风,郑国红点了一根烟,问了赵峰一句。 “这小子应该是说实话的,他年龄不大,也没什么心思,就算想瞒什么也是一句话就唬出来了。” “你真这么觉得?” “目前看是这样。” 郑国忠换了个话题:“明天你带人去查一下,看看马华最近有没有用自己的名义开银行卡,或者他名下的银行卡有没有不正常的收入。” “郑队,你怀疑他和胡烈有金钱上的往来?” “你有没有注意马华的鞋子?” “没注意,怎么了?”赵峰有些奇怪的问道。 “那双鞋子不便宜,专柜要三四百块钱,一个买不起手机,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小偷,你觉得他哪里来的钱买这双鞋?” 赵峰这才想起来,看到马华的时候他就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反常,现在想想,就是那双鞋子太干净,和他脏兮兮的样子不太搭,只是外面光线太。 “是,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峰就和同事去跑了银行,拿着马华的资料查了他的开户行,发现他名下果然有一张最近新开的银行卡。 按道理来说马华这种人应该没什么大额的收入,而且他干的是梁上君子的工作,钱来得就不干净,大概率不会把钱存到自己名下的银行卡里,他开新卡的原因就很耐人寻味。 赵峰把这个消息同步给了郑国忠,郑国忠让他查查这张卡的流水信息,之后再提审马华。 流水结果出来得也很快,马华在6月底有一笔五千的收入,是通过atm存进去的。 这个消息一传回来,郑国忠立刻把睡眼惺忪的马华又提了出来。 马华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在这儿心理压力太大,看到郑国忠,他哭丧着脸第一句话就是:“我真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儿了……” “那五千块钱怎么来的?” 马华疲惫的脸皮猛地抽动了一下,爬满血丝的眼睛也睁大了一些:“什么……什么钱。” “你卡里的钱,你自己存进去的,我说得够清楚了么?” 马华沉默了,大概是没有想到警方会这么快查到他的银行账户。 “还有,你办了一张电话卡,你说自己没有手机,那买手机卡的用处是什么?” 马华的嘴唇咬得更紧了。 “说说,交代清楚,我们给你争取个从轻处置,你这还算有自首情节,你年纪不大,今年多大来着?” “二十二。”马华嘟囔着说了一句。 “对,二十二。” “警官,我……我说了,真的可以从轻处理么?” 马华终于有些松口了。 “当然。”郑国忠看着马华,胡烈可能没想到这个小子会成为一个漏洞。 「义父们,摸鱼改出来的……」 第一百零七章 抢功还是抢人? 马华的涉案金额并不大,郑国忠想了想,决定再冒一次险。 他拘了马华五天就把人放出去了,马华卡里的那五千块钱没有查明来源之前暂时没动,没人报警,也没有证据证明这笔钱就是赃款。 更重要的是,马华出去之后有可能会跟胡烈联系,他已经买了手机卡,说明他很可能有一部手机,或者是打算买一部手机,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会在通信网络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这笔钱不动,是为了让马华放松警惕,也是给他当个“储备金”。 按照郑国忠的猜测,马华这小子不管心里头掖了什么事儿,只要在这里走一趟,心里头有了疙瘩,八成会把这边问的话告诉胡烈。 可是就在马华出了市局大门之后,下午他们就得到了一个消息,马华上午从他们大门走出去,中午在一个面摊吃了个饭,人从后门溜了,等市局的人再得到他的消息,他已经被张金海以涉嫌杀人的名义又抓到了到凤霞区分局,而且涉嫌的案子就是廖平的命案。 按理说这是老城区的案子,张金海是凤霞区分局局长,辖区不同,这事儿不归他管,张金海这个做法不对。 但事实是张金海不仅动手了,而且动作很快。 “拘人的理由呢?”郑国忠低声问了一句,这事儿还是赵峰传过来的,陶乐知之前在凤霞分局埋了一颗棋子,但是陶乐知现在在戒毒所,那边的消息只能通过赵峰当传话筒了。 “说是马华从我们这走了之后没回废弃居民区,是去了一个小巷子里,从一堆砖头里掏出了廖平的包,被凤霞区的警方当场摁住了,包里头还有一千多块钱,马华脚上穿了一双专柜的鞋子,他也说不上来钱怎么来的。而且包上的指纹虽然很复杂,但其中有就有马华的。” 郑国忠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什么叫被当场摁住,很明显是马华被抓的时候张金海就已经盯上了,这边人刚放出去,就被张金海的人看住了。 但光是这些还不够,马华有没有说其他东西这一点也很重要,现在陈仲信不在,张金海明显是要借着陈仲信的这个机会把自己的腌臜事儿压下去,再做点成绩给上面看。 “那边不知道张金海有没有上其他手段,反正马华出来的时候看上去露出来的位置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但精神状态明显差了很多。” 赵峰把自己得到的消息都倒了出来。 “那个包马华有没有说是怎么来的?” “说了,说是在半路上捡的,看里头有钱就起心思了,又怕带回去被其他人发现,就藏了起来,拿了几百块钱花掉,本来想着从我们这出来之后把剩下的钱全部拿出来,结果就被人摁住了。” 这个说法很蹩脚,廖平在宿舍的物品里确实没有搜到这个包,但当晚一块吃饭的人也都说廖平没带东西出来,马华说自己在路上捡到了死者的背包,里面还有钱,这明显对不上号。 现在就怕张金海会让马华坐实杀人的名头,他不知道张金海跟路桥建筑的人有什么联系,也不知道路桥那边为什么一定要毁尸灭迹,现在逮到一个有问题的又立刻扣下来,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张金海和路桥建设都不想让这个案子再泛起什么超出掌控的水花来。 马华有些小心思,这也仅限于正常的审讯流程,张金海可不是那么循规蹈矩的人,他要的是一个预料中的结果。 “怎么办,现在胡烈还没找到,我们去抢人?” 赵峰提了个看上去不靠谱的建议,可是郑国忠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他脑子里不断翻着整个案子的可能性,如果胡烈是凶手,那这个背包大概率也是胡烈交给马华的,从一开始他们就有栽赃的准备。 另一方面,胡烈如果不是为了钱,那桥建筑想要疯狂掩饰这件事情就有了更深层的味道,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人,绝不是那个所谓的安全员或者是工地上的什么亲戚。 “赵峰,你这两天先盯着那边的消息,看张金海有没有什么新动作,马华提到过胡烈那个老乡,你可以从这个地方查一查。” 郑国忠查了马华他们之前租的房子,就是操李良买的那个造型奇特的房子。操李良已经消失了,但是按照马华的说法,他们是在操李良来之前就租了房子,所以从前房东那里或许能找到胡烈的那个老乡的线索。 郑国忠沿着这个思路,找到了房子的前户主,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叫吴大根,住的地方离那栋房子也不远,五六公里的路程。 “警察?……哦,有什么事儿?” 郑国忠带人赶到吴大根现在住的小院儿的时候,他正哼着小曲儿浇花,看上去很惬意。 “是这样,我们想跟您打听个事,您之前离同椿巷不远有套房子,也在一个巷子里,后来卖掉了,我想问问您,卖之前的租客登记信息,您这儿还有么?” “哦,那个,我找找看,不一定还留着了。” 老头慢慢放下管子关掉水龙头,然后踢踏着拖鞋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沓纸出来:“这是那时候的租房合同,我也不知道全不全,反正就这些,你们要的话就拿走吧。” 说完,吴大根又开始哼着曲儿,继续浇起了自己的小花园。 这边很多房东租房的流程都很简单,一张模板合同,对方填上姓名和身份证号就行,不过有身份证号已经足够找到胡烈那个老乡。 租客的流动性很强,他们很幸运,胡烈的这个老乡依然在正阳市,热而且就在同椿巷里新租了个住的地方。 赵峰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胡烈的这个老乡并不在,不过周围的人说他早上八点多一般就会出门,骑着三轮出去捡破烂收破烂,晚上七点左右会回来。 赵峰就带人在他附近蹲到了晚上七点十几分,直到看到一个骑着电瓶三轮车,带着草帽的黑脸男人越来越近,他看得也清楚了,就是胡烈的老乡,胡耀真。 赵峰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胡耀真的生活一切照旧,说明他跟胡烈除了同乡们应该没有其他更为复杂的联系,问起来也就更方便,不用担心他藏话。 「义父们,求票求收藏啦!」 第一百零八章 互相看不上 胡耀真还没意识到门口几个人是特意在等他,直到赵峰朝他打了个招呼,胡耀真这才停下来,擦了擦汗,看着眼前几个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胡耀真对吧,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找你了解点情况。” “哦……行。” 胡耀真点点头,把车子停到公共区域,给车子充上电,然后慢慢走到赵峰几个人附近,突然撒腿就跑,几个人都愣住了,还好赵峰反应快,立马跟了上去,胡耀真没跑几步就被扯住腕子一下扣住了。 “跑什么?啊?” 赵峰从腰里掏出手铐给他铐上,原本还以为这胡耀真是个老实人,现在看起来也有事儿。 他们穿的都是便装,胡耀真连他们了解什么情况都没问,撒腿就跑,说明他自己心里有鬼,原本赵峰还打算请他吃个饭笼络下人心,现在好了,直接带回局里审。 这一片儿做收废品生意的很多,有些人为了收货方便,就给自己印个名片,再穿得体面点儿。 胡耀真也属于这一类,虽然他在正阳市也属于努力生存这一阶段的人,可是穿得要比那几个流浪汉体面很多,至少看上去干净。 这种体面也只是“表面”上的。 坐在审讯室里头,胡耀真表现得很紧张,也很心虚,郑国忠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捋了捋思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跟胡烈是一伙儿的?” “没有,我搬出来之后就跟他没联系了!” 胡耀真急忙撇清关系。 “你知道胡烈现在在哪里么?” “这个我不知道,警察,我……我原本也就是恰好在这儿碰到个老乡,想着一块租房子便宜,胡烈虽然也没啥钱,但他就是看不起干我们这行的,所以我们关系不是很好。” 胡耀真说得着急,听起来话里对胡烈有很强的不满。 “那你为什么偷东西?” 一说到偷东西,胡耀真躲闪的眼神又跳了出来,可是审讯室就这么大点地方,没什么位置让他藏住自己的小心思。 “我……我就是偶尔拿瓶水,从水果摊顺个苹果啥的,我知道这不道德,但不能算偷吧……”胡耀真这话说得自己都没有底气,把郑国忠和赵峰都听乐了。 “是,这点东西一般情况下够不着判刑,甚至拘留的标准都达不到,最多是口头教育,但是你得知道,如果是多次盗窃,不管金额大小,那都是要判刑的,我们这是什么地方,知道么?” 胡耀真点点头,又猛地摇了摇头。 “我们是刑侦支队,专门负责刑事案件的。” 赵峰这句话把胡耀真本来就黑的脸吓得更黑了,屁股在椅子上来回扭动,看上去很不安。 “说说,你前段时间夜里头都干嘛去了?” 郑国忠并没有给出一个很明确的时间,但胡耀真的黑眼圈很重,眼袋也摇摇欲坠,按照其他人的说法,胡耀真是个作息规律的人,可是现在看上去他休息的时间明显严重不足。 “你不说也行,反正路口都有监控,我们查一下就知道了。” 胡耀真爱占小便宜,但头一次正儿八经和警察打交道,就这么连问带哄的几乎话就让他兜不住了:“我……我知道胡烈晚上出去偷东西,我一开始不敢,可是,可是胡烈日子过得确实潇洒,我,我从那搬出来之后就想着晚上也出去偷东西,但我……我没敢,我每次都是出去瞎晃悠几个小时,我……” 胡耀真普通话不是很好,带着浓重的口音,一着急话又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磕磕绊绊。 “没干就行,你跟胡烈认识多长时间了?” “我跟他……我跟他是同村的,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不过关系一般,最近这些年没联系了。”胡耀真微微皱了下眉头。 “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知道么?”郑国忠追问道。 “家里……老家现在是没人了,以前他是有老婆的,还有个儿子,日子过得也还行,但他那个儿子被宠得太厉害了,家里没老人,两口子都在外头打工也没时间管,小时候他儿子就=经常个跟人打架,上高中的时候又跟人瞎混,跟着一个富二代到处玩,后来说是因为抢劫一个女同学被判了十年,其实我们都知道,他那个儿子八成就是被人推出来扛事儿的,胡烈为了把他那个儿子捞出来花了不少钱,还借了很多,还不上了,好些年都没回去了,估计是躲债。” 说到这儿,胡耀真连忙又补了一句:“这次还是因为我们正好碰上,真是个巧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有一种很古怪的表情露了出来,有些不屑,还有些生气,像是在表达“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的情绪。 人性在某些时候很奇怪,在外地碰到老乡,大多数人想的都是能互相有个照应,可是有一类人,这种热切都是装出来的,在和气相处的表面之下,藏着的其实是互相看不上的抵触心理,甚至是希望看到你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然后再安慰你,实际上是为了用你生活上的痛处来满足他心里诡异的优越感。 “他老婆呢?” “儿子出事儿之后没多久,他老婆就跟他离婚了。”说到这里,胡耀真脸上又明显露出了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胡烈以前坐过牢,这个你知道吗?” “知道,想攒钱想捞他儿子出来,那会儿我们打工一个月才多少钱,他就想了歪点子,去人家家里偷东西,结果被人给抓住了。其实他送进去的钱跟那个富二代给里头送的钱比起来,就是毛毛雨,打水漂的……之后,胡烈进去之后的事儿我就不清楚了。” “他那个儿子呢?什么时候被抓的,现在出来了么?” “记不大清楚了。”胡耀真想了想,摇了摇头,又迟疑地说道:“反正离现在……少说得有七八年了。” “还有个人,马华,这个人你认识么?” 郑国忠说着,把马华的照片推了过去,胡耀真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道:“这小子当时跟我们住一个屋的,我认识,他倒是跟胡烈走得很近,这小子也不老实,手脚不干净,去派出所是常有的事儿。” 看得出来,胡耀真对马华的印象也不怎么好。 「义父们,明天就是大雪了,你们那温度都多少了啊?」 第一百零九章 李耀阳的探视 郑国忠在对胡耀真的审讯中得到了一个很有用的消息,胡烈有一个正在坐牢的儿子,他对这个儿子很上心,所以不排除他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才做了某些事儿。 接下来的调查就有方向了,而另一边张金海没有其他动作,好像暂时就是扣着马华。 现在陈仲信在纪委的日子还不算太难,那边都是熟人,最难过的可能就是陶乐知,这段时间在戒毒所,虽然也有人照应,可是每天跟一群瘾君子在一起,时间长了心态也会出问题的。 陶乐知算着时间,现在已经是8月中旬,他还要在这里头再呆一个多月,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外面的阳光晒得心里发慌。 他像只猫一样,眯着眼睛晒着太阳,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他慢慢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李耀阳。 戒毒所探视是有严格规定的,自己单位的人行个方便进来还能说得过去,李耀阳跟他也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好兄弟,不是亲属也不是一个系统的,陶乐知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过他又意识到李耀阳还有另一个身份,他高低也是个家底殷实的富二代,又是个医生,关系网伸的密,拿个批准探视的文件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最近怎么样?” 整天憋在这里,陶乐知觉得自己心里头堵得慌,看到李耀阳的时候顿时有种两眼泪汪汪的感动。 “这儿太闷了,除了管吃管住,其他没一样比得上外面。” 但话说完,陶乐知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刚刚还想吐槽的其他话一下子跌进了深渊。 这件蓝色衣服在时刻提醒他现在的处境,他已经不是那是个刑侦支队副队长,就是个戒毒所的戒毒人员,如果从这个大门走出去,也就只是个公民了。 党籍没了,工作也没了。 “还记得胡馨月么?” 陶乐知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更难受了,他闷闷地回答道:“记得,怎么了?” 母胎solo的陶乐知原本还想着自己迎来了蓬勃的春天,结果还没等开花,自己的人生就直接入冬了。 “前两天她出院了。” “哦,恭喜。”陶乐知接了个话茬,心思没在李耀阳的话上,这句不走心的道谢让李耀阳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你专门过来告诉我这个事儿?”陶乐知又搭了一嘴。 “差不多吧,胡馨月出院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你的情况,我说你最近有任务,我觉得那姑娘对你有点在意,你加把劲儿。” 李耀阳这话说得在理,但没考虑实际情况,陶乐知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叹了一口气:“你看我现在浑身上下还有哪儿能加把劲的地方?我现在出了这个大门,就是个社会上的二流子。” 两个人的聊天都没有谈到那天的情况,美丽人间是葛卫光的场子,就算李耀阳打了招呼,人家也不可能真的跟一个公安分局的局长对上,而且李耀阳专门跑过来探望,陶乐知心里估摸着也是因为他心里过意不去。 再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抱怨也没有意义。 “后面打算怎么办?” 李耀阳这话意图很明显,陶乐知要是没想好,他至少能兜着陶乐知,可是陶乐知不想,他不愿意寄人篱下,更不愿意靠着人情看人脸色办事情。 “还没想好,也没心思想这些。” 陶乐知双手交叉往后垫在后脑勺上,头向上仰了仰。 “你要是想继续干警察,我……”李耀阳话说一半,陶乐知放松的身体慢慢又起来,伸着手打了个哈欠,不急不缓地把后面的话堵了回去:“不想了,太累了,我觉得当保安挺不错。” 两个人扯的都是没营养的话题,一直扯到李耀阳离开。 陶乐知作为特殊人员,每天有点玩手机的权限,他跟赵峰的联系就是靠下午这会摸鱼的空当,只是今天没什么新消息,他就翻了翻自己的相册,翻着翻着,他突然翻到了一张光线很暗的照片。 他的眼神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点了进去,这才想起来,这是他们查赵婷那个案子的时候,在金悦新城a座13楼拍下的照片,是那家关门的艺术公司,当时他只是一时好奇拍了几张照片,可是慢慢看着,他突然发现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一些看起来熟悉的东西。 他把图片放大,仔细辨识着架子上更远一点的位置,上面的小摆件风格很特殊,很像是雅纳塔艺术的风格,他有些不确定,把图片又放大了一些,仔细看着那几个摆件的轮廓,基本确定就是雅纳塔艺术的作品 这是巧合么? 陶乐知觉得自己疏忽了一些东西,他把照片里的东西仔细看了一遍,一开始没发现其他特殊的地方,可是在看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架子最下面一层最靠里的位置有一个罐子,罐子里有什么模糊的东西,他把图片拉到最大,挤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两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像是眼球。 空气很沉闷,陶乐知生怕自己看错了,甚至拿手比画了一下那两个黑乎乎的东西的形状。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串了起来。 现在过去了大半年,如果那真是赵婷的眼球,肯定早就不在了,问题是摘下赵婷眼球的人把赵婷的眼球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除了胆子大,更有可能的是他当时有事,而且知道警察会很快赶过来,没办法当场带走。 那眼球被摘下来保存之后,又去了哪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问题,物业说那家艺术公司已经搬走了,只是还留下一点东西没处理,那能开门的也只有物业的人。 兜兜转转,问题居然又回到了张旭的身上。 万幸的是张旭现在还在市局里面扣着,随时都能拎出来审,他把那张带着疑似是眼球的照片发给了郑国忠,让他仔细看看照片里的东西,顺带着让他这两天再审审张旭,看能不能问出点关于赵婷那个案子的新线索。 想要给一个盖棺定论的案子翻案是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凶手已经认罪的情况下,可是陶乐知就是觉得这件事儿跟冯平的死有联系,只要揪住一点尾巴,他就不能放。 「义父们,晚上好!」 第一百一十章 到底要挖什么 信息发过去之后,郑国忠的回复很快,也很短:“和刘一晓多接触。” 郑国忠三番两次提到刘一晓,可是也没说到底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信息,陶乐知看着这条消息,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刘一晓居然也带了一个果篮来探望他。 这让陶乐知有些意外,他的事儿按理说传不到刘一晓的耳朵里,就算传到了刘一晓的耳朵里,两个人也就是见过几次面,最多算是在办案的时候有过深度的交流,俩人关系还没好到这种情况下来专门探望的地步。 更何况这儿不是医院,这是戒毒所,郑国忠能进来是因为都是一个系统的,刷脸就行;李耀阳是因为他的关系网比较大,能批下来探视的文件。 他刘一晓是凭什么,凭他是老师? 就算是出于日常看守的警惕,刘一晓也进不了这里的大门。 “陶警官,你很意外?” “我确实很意外。” 陶乐知看着自己旁边桌子上的两个果篮,又看了看刘一晓手里的同款,刘一晓这才注意到,他笑着把果篮放到一边解释道:“门口就一个水果店,店里就只有这一种果篮,没办法。” “怪不得。” 陶乐知的语气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可是他眼睛里的疑惑依然没有解除。 “我有个朋友在公安局,前两天闲聊的时候他说市局有个刑侦队长出事儿了,我就想到了你,今天正好过来看个朋友,这边也有我一个老同学,就跟他打听了一下,想着反正都过来了,顺道一起看看。” 话说得随意,可是果篮是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买好的,这种随口撒的谎太没有水准。 这种作风和刘一晓的性格也不太符合,所以刘一晓像是在传递一个主动接触的信号。 可惜陶乐知是直的。 “什么同学?” 陶乐知顺着他这个蹩脚的谎言问了下去。 “大学时候一个校友,他家里条件很好,上学时候他喜欢孙菁,但是孙菁最后跟我在一起了,大概是情敌的关系处久了也变成了兄弟,只是前两年他不知道跟谁学的,染上了冰毒,一开始他们家里人没发现,后来还是有一次在家毒瘾犯了结果没找到药,碰巧被他爸爸看到了,就把他送进来了。” 刘一晓说完还叹了一口气,这种真实的情绪和剧情的延伸让陶乐知有些犯嘀咕,一下子搞不清楚刘一晓说的是实话还是在讲故事。 “对了,我戒毒所里头这个朋友姓关,关照。”末了,刘一晓又补了一句。 陶乐知想起来前两天戒毒所一个禁毒警察和他散扯,说他有个大学同学,家里开公司的,也被关在这儿,好像就是叫关照。 陶乐知想到这儿,问了一句:“楚祥发也是你同学?” 刘一晓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是啊,我来看你也是他打了招呼。” 刘一晓现在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聊天,没有任何遮掩隐藏,但越是这样,陶乐知心里就越是觉得刘一晓在释放靠近的信号,想要他卸下防备的心理。 “以后打算怎么办?” 刘一晓问了一个和李耀阳几乎一样的问题。 “不知道,没想好。” 陶乐知也给出了一个差不多的回答,不过刘一晓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他剥了一个橘子递给陶乐知:“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就算不做警察,也一样能发挥你的长处。” “谢谢,我就是个普通人。” “不,陶警官,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刘一晓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有着隐隐的光芒,又像是带着若有若无的侵略和野性,只是消失的很快,陶乐知都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好了,我时间差不多了,希望等你出来的时候,我们能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天。” “应该吧。” 陶乐知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刘一晓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回答,听到声音只是微微停了下步子,就继续走远了。 陶乐知想了想,喊了门口看守的人,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个苹果:“哥们,麻烦帮忙找一下楚祥发。” 楚祥发跟他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也会过来找陶乐知唠嗑陪他解解闷,但是陶乐知主动找他,这还是头一回。 “兄弟,问你个事儿,刘一晓是你大学同学?” “对,不过不在一个班,怎么了陶队?” 楚祥发这个习惯的称呼又让陶乐知心里一紧,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已经不是警察了……我就是想问你,刘一晓大学那会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怎么说呢,其实刚到学校的时候他是那种很不起眼的人,家境一般,长得还算过得去,但不怎么注意外表,丢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但孙菁说刘一晓大学时候很多女生喜欢他。” “那是后来的事儿了。”楚祥发想了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子换了发型,戴了个眼镜,还买了很多新衣服,也就是从那之后,很多女同学觉得他很秀气,一些胆子大的就开始给他写情书,后面跟风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他不是近视?” “没,那就是个装饰品,镜片儿都是没度数的,这还是我们上学那会儿有一次打篮球,我们把他眼镜碰到地上摔碎了,他跟我们说的。” “他大学出去兼职么?” “这倒没有,他大多数时候都窝在寝室里头看书,而且他好像对生物很感兴趣,经常去生物系那边儿的实验室,说是去学习解剖,我们心里清楚,就是等着那些解剖完的小东西用完了烤着吃……你好好的问这个干嘛,陶队,你不会是弯的吧,看上他了?”楚祥发长大的嘴巴配上夸张的表情吧陶乐知逗得一乐。 “少扯,就是随便问问。” “行,没其他事儿我就先去干活了。” 陶乐知想着楚祥发的话,在大学期间,一定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刘一晓,而这件事情又是非同寻常的。 也许郑国忠想让他挖出来的,就是这件事。 「义父们,晚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干自己人的计划 关于郑国忠的处理结果出来的很快,在被双规之后,确认他有贪污受贿和渎职的行为,所有证据被提交给了省厅,对其他举报内容进行调查和固证,但那些举报的案件悄无声息的按了下来。 要是翻起来动静太大,而且也没必要。 在知情人看起来,这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但只要廖平的案子能重新给出一个公众心目中的“真相”,其他的事情也就盖过去了。 胡烈的儿子在哪个监狱服刑不难调查,而一旦这件事情牵扯到灰色交易,对他们内部人来说,就更容易问出答案,虽然七八年过去了,当初牵扯这件事情的人很可能已经升上去,但人的位置越高,胆子就越小,越怕出事。 所以郑国忠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胡烈儿子服刑的监狱,顺带着名正言顺地以“调查”名义看了当初的卷宗,卷宗上的信息很简单,就是普通的持刀抢劫伤人,那时候农村孩子上学晚很正常,胡烈儿子被判刑的时候已经年满十八周岁,而且据说一开始是“拒不交代”,甚至是袭警,所以最后是实打实判了十年。 但他好歹威逼利诱,得到的消息是确实有人收了钱,胡烈的儿子是那几个抢劫的人当中最没有背景的,被推出来挡刀理所当然。 胡烈现在一定藏得很深,可是如果他可以和自己的儿子见一面呢? 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他这个儿子,所以“父亲”的身份在他心里应该比其他身份重要。 更重要的一件事,是胡烈的儿子今年是服刑的第九年,因为表现良好被减刑一年,再过三天就是他刑满出狱的日子。 胡烈已经是粘竿儿上的小虫子。 郑国忠提前准备了人手,就等着胡烈自投罗网。 就在胡烈儿子即将刑满出狱的前一天晚上,张金海也约了几个人,在“美丽人间”的包厢里头组了个局,有西林区刑警大队队长胡杨,还有几个是凤霞区分局的警察,小刘也在内。 “兄弟们,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 张金海说完使了个眼色,旁边的服务员立马打开地上的箱子,掏出几瓶茅子,把桌上的一次性杯子摆好,每个杯子里都倒了一杯。 张金海拿起来一个杯子,然后把杯子一个个递到其他人手上,大家表情都差不多,受宠若惊,不知道这个老狐狸究竟要干什么。 “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些年你们跟我着我,没少赚钱,今天找大家来呢,第一,是想着兄弟们聚一聚,增加下感情。” 说着,张金海一口气把酒闷下去,其他人也赶紧跟上,生怕动作慢了。 小刘心里更是直打鼓,他是跟着张金海最晚的人,是进入凤霞区刑警大队之后才跟着张金海做了点事情,顺带着给陶乐知透透口风。 张金海把他带过来,他实在想不通。 果然,下一句话张金海就对准了他:“小刘啊,你是跟在我身边时间最短的人,但你的能力很强,以后你的前途很广啊!” “张局,您过奖了。” 张金海说着拍了拍小刘的肩膀,一边的人给两个人酒杯里倒满,小刘一口气又闷了下去,他本就不怎么擅长喝酒,这一杯下去,嗓子里翻上来的味道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小刘赶紧站起来,咬着牙压住了自己胃里翻涌上来的不适感,说话的时候觉得舌头有点麻。 “坐,接下来,我就要说第二件事了。” 张金海说完,眼神扫过那个倒酒的服务员。服务员很识趣地走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门。 “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但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会涉及到我们自己系统里的人,如果觉得心里头有芥蒂的,现在可以出去。” 这话说出来,除了西林区刑警大队队长,其他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好几次,但最终没有一个人挪动自己的屁股。 等了两分钟,张金海看了看身边的人,满意的笑了笑:“很好。” 顿了顿,他又开始了自己的演讲:“我前段时间被人翻了旧账,是很多年前的一件事儿,按理说这事儿早就应该烂了,但偏偏有人捡了起来,还送了出去,那个人跟我们是一个系统的人,真要是想查也能查出点问题,可是他连十几年前的旧账都能翻出来,说实话,我心里头很不安,所以现在我有件事儿需要兄弟们搭把手。” “张局,您说!” 酒劲儿上头,立刻就有人开始自告奋勇,甚至都没问是什么事儿。 “做了他。” 张金海轻轻敲了敲桌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偌大的包厢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儿,可是根子里大多数人还觉得自己是个警察,对普通人动手,对那些犯罪嫌疑人动手,是因为他们自认为可以俯视这些人,内心高高在上,他们俯视那些人的时候,没觉得那些人是真正的“人”,但对上自己人,对上自己需要平视甚至仰视的人,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可是刚刚没出门,现在话落在地上,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局,是谁?” 气氛凉了一会儿,还是有人捡起了话头。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现在的代局长,原来省厅的刑警,郑国忠。” 这话说完,气氛彻底安静了,胡杨就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觉得这事儿下不了手?”张金海冷笑了一声:“现在市局局长的位置空着,我要是能上去,大家日子都好过,可是你们动动脑子想想,他妈的我十几年前的事情都能被捅出去,这是有人铁了心想让我不安稳,而且现在举报的线索就在郑国忠的手里头捏着,我要是被撸下去,你们的日子能好过?” 这话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事情是怎么捅出去的,是谁捅出去的,但肯定也是我们自己人,这个人要是盯着我们,你们心里头能安稳?我知道你们觉得他是个支队长,现在还是名义上的代理局长,风险太大,但是你们心里头拎清楚,我们干的事情要是被翻起来,脑袋上都得多个窟窿!” 这话说完,其他人身体一震,对视了几眼,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小刘眼睛通红,有点迷迷糊糊,但是这些话他同样一字不落地装进了耳朵里。 只是张金海这话说完的时候,眼神在小刘的身上停了好几秒。 「义父们,有点迟了,今天拖延症犯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个接一个的陷阱 8月20号,是胡烈儿子出狱的日子。 胡烈的儿子大概没想到自己即将迎来一场“热烈”的欢迎仪式,他进去的时候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隐隐看到了三十岁的痕迹。 天气很晴,狱警笑着抱了抱他,给他递了一根烟,他诧异地接过去,那个年轻的狱警笑着说道:“从这个大门走出去,你就不再是一个罪犯,是一个普通公民,好好过以后的日子,争取咱们以后别见面了,去吧。” 他愣愣地接过那根烟,磕磕绊绊的说了声“谢谢。” 郑国忠带着人猫在监狱不远处,路边的监控探头也有他们的人在实时观察,任何一个可疑的人都不可能逃出他们织的这张网。 胡烈的儿子走出监狱之后没多远,忽然就停住了,然后转过身,又看了看那扇关了他九年的大门。 尽管里面的生活他并不想再经历一次,可是里面的生活对他来说是熟悉的,但现在的他很迷茫,因为外面的一切都太陌生了,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去哪里,就那么站在路边发呆。 直到二十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闯进了郑国忠他们的视野,基本确定这辆车就是胡烈的车子,阻车钉已经准备好,郑国忠甚至带了配枪。 这场抓捕是万无一失的。 可是就在这时候,一个盯梢的同志突然告诉了郑国忠一个消息,武男露面儿了! 郑国忠心里一跳,这两件事儿撞在一起他总觉得有点巧合,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郑国忠收到一条匿名的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危险,” 对方像是在某种紧张的处境下,连信息都没有编辑完整就发出去了,他忍了忍,给盯梢的同志回了消息:看住他,我这边搞定就过去! 至于那条提醒他危险的消息,他心里越发肯定武男的出现是个陷阱。 胡烈大概是已经想到了警方会出现,可是当他拉开车门想要直接把自己儿子带上车的时候,郑国忠带着人把他围了起来,后方的阻车钉也铺了上去。 “胡烈,你是个称职的父亲。” 郑国忠知道在自己儿子面前,胡烈不会有过激的举动。 “我跟你们走……我只有一个要求。” 胡烈看着严密的防守,知道郑国忠早就准备好了,自己过来的时候也许就已经被发现了,可是他们还是放自己到了监狱门口,让自己跟儿子见一面。 “说。” “先让我儿子离开。” 胡烈的儿子似乎还没弄清楚状况,更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和这些警察又有什么关系,从郑国忠他们出现的时候,胡烈的儿子就吓得抱头蹲了下来,身子一直在发抖,不敢抬头。 “可以,我们先带他回市局,只要你跟我们回去,我们可以安排人带他慢慢熟悉社会生活。” “好。” 郑国忠说完就打了个手势,两个稍微年轻一些的警察走到胡烈儿子身边,蹲下来跟他说了什么,胡烈的儿子这才颤颤巍巍站起来,转身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胡烈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跟着那两个警察先走,直到看着他们的车子开出去很远,胡烈举起双手,从车上走下来,摇了摇自己的右手。 郑国忠发现他手里好像捏着什么东西,猛地想到了那条提醒他“危险”的信息,他来不及多想,大声喊了一句:“散开,趴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胡烈也摁下了手里的遥控器。 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嘭”地一声直接炸开,离车子最近的胡烈当场就被炸飞,郑国忠他们虽然离得远,还是有人受了伤,幸好这只是一个自制的炸弹,没有人员牺牲。 郑国忠想到那条信息,心里一阵后怕,可是想想胡烈刚刚的动作,又像是刻意的提醒,难道短信也是他发的? 郑国忠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狱警的注意,郑国忠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喊了人过来给胡烈收尸。他脑子里寻思着那条短信,越来越觉得不对,如果是胡烈,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有充分的时间编辑一条完整的信息,应该不会留下那个逗号。 还有,如果武男的出现也是有人刻意安排,那他出现的目的也还没弄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郑国忠又接到一个电话:“郑队,武男的车子拐进了一条小路,那边没有监控,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 是盯梢的人。 郑国忠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回复道:“先别跟过去!”然后让赵峰等人过来收拾这里的现场,他一个人开着爆闪灯,沿着定位开始沿着武男拐进去的那条小路开了过去。 他知道那群人什么尿性,今天不管是胡烈还是武男,都是一场针对他们的计划,那几个人跟过去十有八九会掉陷阱里,郑国忠不想看到有人牺牲。 他开的很快,拐进那条小路的时候看不到前面有什么车,他继续往前开,不到一公里,突然斜插出来一辆白色别克轿车硬生生逼停了他。 紧接着三个戴着面罩的男人拿着西瓜刀直接跳了下来,正准备打开郑国忠的车门,郑国忠熟练地摸出腰间的配枪,朝外面开了一枪。 刺耳的枪声让几个人顿时一愣,似乎没想到郑国忠会配枪出来,原本已经冲到郑国忠车门前,几乎要碰到车把手的那个人更是慢慢退了回去。 开玩笑,三把西瓜刀砍一个在车上防守,还有配枪的人,纯纯找死。 有一个人倒是做了一个摸后腰的动作,但被另一个人猛地拍了一下,一个激灵终止了。 郑国忠心里一横,把车往后倒了倒,几个人意识到事情不妙,刚想上车,郑国忠的车子油门突然发出轰鸣,他把方向往右打了一些,擦着挡路的那辆车车头闯了过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前面的场景,大概六七个人拿着刀,追过来的警察只有三个人,浑身都是血,幸好都还没有人伤到要害,郑国忠再次鸣了一枪,大声喊道:“都别动!” 听到枪声,拎刀的几个人也没停留,居然直接就跑了。 这让郑国忠松气的同时,心里画了一个更大的问号,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义父们,二更送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处理现场 这场冲突发生的很奇怪,结束的更像是一个荒诞的话剧,但郑国忠注意到了拦自己车子的时候,有个人摸后腰的动作,那个动作他再熟悉不过。 看到郑国忠的出现,地上三个人如释重负,郑国忠示意他们不要乱动,手中的枪始终没放下来,另一只手摸出来手机打电话喊支援,顺带让他们喊救护车过来。。 其中一个人慢慢抬起手臂,费劲儿地向前指了指,嘴巴张了几次,但说的声音都不清楚,郑国忠蹲下去问道:“前面还有人?” 那个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郑国忠把三个人扶到车上,然后一个人慢慢向前摸。 这里离大路不远,对方选择在这里动手不明智,尤其是到现在武男还没有出现,他心里头突突打鼓,不敢有有一点放松,上次武男的袭击让他心里多少留了点阴影。 这次他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路边的草丛里趴着一个人,身上被鲜血浸红,他慢慢靠过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 那个人好像已经死了。 他再次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这才慢慢蹲下来,打量着这个趴着的人,尽管没有看到正脸,可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是凤霞区分局刑警大队的一个刑警,他们见过一次。 大概二十分钟,支援的人就赶了过来,他们分散开对周围进行了搜查,但没有找到什么遗留的物品,只是发现了有人蹲伏的痕迹,还有被野草被车轮压倒留下的弯曲的轨迹。 赵峰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三个人,连忙带人围了上去,把他们抬到了车上,有两个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赵峰看着还有意识的那个人着急地问了一句:“郑队呢?” 那个人抬起手,虚弱地向这条路靠里的方向指了指。 赵峰让其他人继续搜查,然后自己和两个人一起向前摸,很快就看到了郑国忠蹲下去的背影,他们连忙跑过去,这才注意到郑国忠的身前还有一个人。 或者说一具尸体。 “郑队?” 赵峰喊了一声,郑国忠没有搭理,也没有转身,赵峰干脆也蹲下来,看着郑队在捣鼓着手机,不知道在编辑什么,他看着尸体,总觉得有些熟悉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刚想动手把尸体转过来,被郑国忠拍了一下手:“戴手套。” 赵峰尴尬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手套,然后慢慢把尸体翻了过来。 死者身上还有余温,还带着淡淡的劣质假酒的味道。 只是赵峰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一下子怔住了。 那张脸他有印象,陶乐知第一次去凤霞区公安分局,回来的时候和他特意说了一个叫小刘的警察,并且把对方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当时陶乐知只是说万一自己有什么事,让他继续和小刘联系,继续抓张金海的小辫子,顺带着给赵峰看了小刘的照片。 赵峰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只知道陶乐知和张金海都喊他“小刘”。 那时候陶乐知只是留了一个后手,没想到一语成谶,他真的出事儿了。 陶乐知当时没有让小刘跟郑国忠联系,一方面是郑国忠来的时间不长,另一方面,是小刘的身份暂时不好让更多人知道,比起一个虽然值得信任,但摸不透底子的郑国忠,他更愿意让这个涉事未深的年轻人来处理这种事情。 赵峰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够圆滑,但足够热血和忠诚。 “郑队,这个人我认识。” 赵峰的声音很沉重,他知道他们的工作很危险,在学校的时候就听到过自己的学长牺牲的事情,只是他跟那些人并没有见过面,而且是别人说出来的,他只是在新闻或者照片上看到过,可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和他的生活有交集的,甚至前段时间还在联系的一个鲜活的生命,,现在就这样突兀的,冷冷的躺在了地上,浑身是血,没有了呼吸。 “你见过?” “嗯。”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着。 “他是被人活生生砍死的。”郑国忠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肚子里的火已经快要压不住了,对方的目标应该是自己,可是现在却搭上了一条其他人的性命。 可这次的事情不管是盯梢还是行动,按道理都不应该有凤霞区分局的人参加,张金海那个老狐狸巴不得自己出事,他甚至更愿意相信监狱门口的爆炸和这里的围堵是张金海的手笔,也不相信她会派人过来帮忙处理这些事。 “法医过来了么?” “到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郑国忠的背后传了过来。 “那边处理完了,我们的人跟上了一辆车,现在进了闹市区,不一定能追得上,对方是亡命徒,你们怎么碰上的?” 许婧婷有些纳闷,这种悍匪都是属老鼠的,极少抛头露面,但这次居然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想要杀了郑国忠,而且又那么莫名其妙地撤走,实在是奇怪。 “胡烈的儿子今天出狱,胡烈很爱他儿子,今天他一定会出现,所以我们想在监狱门口进行抓捕。”说到这里,郑国忠的眼神里露出了少有的凶狠:“可是胡烈提前在车子上安了炸弹,在他儿子被我们送走之后,他引爆炸弹自杀了,我们的人也有几个受伤了。” 一想到这件事儿,郑国忠就忍不住想到胡烈最后的眼神,那种带着后悔和不舍,还有解脱的目光。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些人的手段,他原本觉得现在的法治环境至少会让那些人收敛一些,可是他错了,法律约束的从来都是对法律心存敬畏之心的人,那些人对法律早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敬畏,现在的他们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人”。 “之后呢?” 许婧婷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感情。 “蹲守胡烈的时候,在交通探头盯梢的同事跟我说发现了武男,他们先跟了过来,胡烈那边的事情发生之后我让其他人处理,一个人赶了过来。” 「义父们,晚安。」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叫什么名字 “你一个人?” 许婧婷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情绪上的变化。 “嗯。” 说完,郑国忠突然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熟悉的大鸡的味道,这让他的情绪稳定了很多。 “你真不怕死。” 这句半带着关心的话让郑国忠心里头一跳,但随即又把这种莫名的情绪压了下来。 他可不敢轻易地把这种对同事的关心归类为是对自己有特殊对待,哪怕许婧婷在对待别人和以前的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来没有过这种态度。 “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冲着我来的。”郑国忠补了一句。 小刘的尸体被带了回去,他体内检出了尚未完全代谢的酒精,脸上被砍了四刀,脖子上被砍了两刀,这两刀砍得很深,几乎把他的脖子砍掉了一大半,是致命伤,除此之外,他的胸口,背部,甚至是腿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刀伤,那些痕迹错乱交叉,像是很多人一起下手造成的伤痕。 而且被砍死的时候,他可能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是报复,是在发泄。 ———————— 胡烈儿子出狱的前一天晚上,郑国忠带着西林区刑警大队的队长,还有几个小跟班喝了点酒,都说酒壮怂人胆,何况这些人胆子本来就大。 “很好,没有人离开,那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每一个人都得听清楚。” 张金海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像是在要发表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市局有一个要抓捕的嫌疑人叫胡烈,这你们都知道,明天胡烈的儿子出狱,胡烈肯定会想办法去见他儿子,郑国忠应该会亲自带队抓人。” “张局,那我们就在监狱门口动手?” 一个人附和着接了一嘴,被张金海直接骂了回去:“你他妈的长不长脑子,啊?我们是罪犯吗?我们是歹徒吗?我们他妈的是警察,老子还想再往上走一走过个安稳的退休日子,监狱门口动手,你们是嫌自己进去的太慢了?” 说话的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打了自己两巴掌:“对不起张局,我错了!” “行了,今天晚上出了这个大门,你们跟着胡杨队长一起走,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要是有人敢半路开溜,那我只能当……叛徒对待了。” 说道“叛徒”两个字的时候,郑国忠的声音拉得很长,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他的目光又在几个人身上扫了扫,最后在看上去眼神已经开始迷离的小刘身上又停了好一会儿。 可是之后他突然又笑了起来:“别那么紧张,今天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放松一下,你们该点歌点歌。对了小刘,你自从跟了我之后好像还是第一次跟我来这种地方,放松一点,来,继续喝酒。” 小刘已经感觉自己要吐出来了,可还是硬顶着闷下了第三杯。 杯子不大,一两左右,但架不住空肚子这么一直闷下去,小刘感觉那种翻涌上来的感觉再也压制不住,“呕”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现场表演了什么叫人工瀑布。 “你小子,这酒量不行啊,以后得多练。” 吐完之后,小刘腿一软就坐了下去,靠着沙发眯上了眼睛。 张金海起身去喊了服务员过来,让他招呼几个演艺人员过来陪唱,这个服务员明显是张金海身边的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出去之后很快就带了一队小姐过来。 有jk,也有衬衫包臀裙,荡领短裙小丝袜,各有千秋,但每一个看上去都能勾起人本能的欲望,服务员还朝张金海手里塞了一板蓝色小药片。 眩目的灯光,微醺的醉意,配上勾人的香水味,屋子里很快响起了凌乱的鸡叫声。 可是张金海玩过之后并没有离开,就那么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缓了缓气息,脸朝向胡杨:“明天打算怎么安排?” “我会带着他们提前在监狱附近的一条小路埋伏,等郑国忠过来,让几个人假装拦路,做做样子吓吓他。” “他呢?” 郑国忠指了指已经熟睡的小刘。 “放心,一个都少不了,每个人都得给他来上几刀,哼,都还把自己当警察呢,也不看看自己都干了什么事儿!”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再加上他们都沉浸在醉酒和女人的奇妙感触中,在这种环境下丧失了大部分听觉,再说了,就算是听见了他们也没有做选择的能力,只能被动接受。 “还有,胡烈那边怎么安排?” 胡杨又问了一句,他是真怕胡烈落到警方手里。 “放心,他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你以为这些年他为什么愿意当条狗,就是为了能攒点钱让他儿子以后的日子好过点。” “所以呢?” “我可以让他儿子安稳地活着,也可以让他儿子悄无声息地消失。” 人性的弱点往往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最关心的人。 “我给了他一辆车,让他去接他儿子,车上我找人装了一个遥控炸弹,如果有人蹲他,他就会引爆炸弹,到时候‘嘣’的一声,他就完成任务了。” 张金海双手比了一个爆炸的手势,龇着大牙乐呵了好一会儿。 “自杀?” “当然,你想想,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是个抢劫犯,他在儿子出狱当天在监狱门口制造了一起自杀式袭击,多么刺激的话题! “可是万一他跑了呢?” “跑?” 张金海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遥控器晃了晃:“他敢跑,就让他和他儿子一起上天!” 其实张金海的计划从来都不是郑国忠,而是那个从头到尾都不怎么显眼的小刘。他一开始怀疑了很多人,独独没有怀疑过这个小伙子,可是后来他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打电话的时候提过李林中的事儿。 他查了那几天的监控,没有发现异常,直到他开始把目光放到自己的办公室,在办公室座机下面,发现了一个植入的窃听器。 他想来想去,把目标放在了小刘身上。 这场戏不只是做给小刘看的,也是做给其他几个人看的,敲打敲打他们。 如果他们以为目标是郑国忠,那内鬼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可是看着屋子里这些人,除了醉酒的小刘和只喜欢1v1的胡杨,其他人包括他自己都处在亢奋的状态里。 “危险”两个字就是小刘发出去的,他们整天晚上都跟胡杨在一起,手机也被收了起来,直到行动之前才拿回来。 那个逗号刚打完,小刘觉得一阵心悸,他赶紧点击了“发送。” 就是这两个字,让张金海确认了他的身份。 在郑国忠收到武男出现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就在那条小路上,几个人穿着防护服,硬生生砍死了小刘。 可直到最后,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义父们,不能熬夜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人认领的手机 离同椿巷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河,叫方林河。 方林河不宽,但前几年清淤的时候把河道向下挖了一些,现在水深大概有四米,方林河两岸修的有散步的小道,傍晚的时候经常会有家长带着孩子散步,也有些孩子会在河堤上做游戏。 和往常一样,下午五点半的方林河岸有很多人在散步,几个孩子在土坡上嬉笑打闹,其中一个小孩子突然像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快步走到了一堆临近河水的石头旁,蹲下去,手努力地伸到下面,像是要拿到什么东西。 “小东,危险!” 孩子的母亲看到之后,连忙喊了一声,朝着孩子跑了过去把他拉到一边:“怎么了?” “妈,那儿好像有个手机。” 被称作“小东”的孩子指了指那堆石头。 女人看着儿子手指的方向,走到刚刚他蹲下去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确实有一个银色边框的什么东西,只是在夹缝中,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她也蹲了下来,尝试把手伸下去,可是抓了好几次,总是够不着,最后她慢慢趴在了石头上,手臂又往下伸了些,这才觉得抓到了一个金属质感的方块。 她慢慢提了上来,确实是一部手机。 …… “所以这部手机是你们在方林河边发现的?” 派出所的民警看着那个带着些水渍腐蚀,屏幕已经摔坏了的手机,又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实在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态,居然还把这个破烂专门交到了他们手里。 “这部手机是我儿子发现的,他说我们平时总教育他捡到东西要交给警察叔叔,所以这次他就一定要拉着我把这个手机交给警察。”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呦,意识不错,是个好孩子,干的对。”民警看着女人牵着的孩子,立刻调整了话风表扬了一句。 那孩子脸上挂满了自豪。 “行,你们可以走了,这事儿做的对。”民警说完,还对着小东竖了个大拇指。 小孩笑眯眯的,几乎是甩着膀子走出了派出所。 等他们走了之后,两个民警开始商量怎么处理这个手机,一开始他们觉得这手机可以当做没人认领的东西,随便放着,但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一个小民警非要认死理儿找到失主。 那手机是个名牌,正版要三千多块钱。 一个老民警总觉得这部手机有点眼熟,他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总算是想了起来,几个月前有一个手机走私案,走私的就是这个手机同款。 最后老民警为了鼓励年轻干警的积极性,决定找到机主,而这个艰巨但光荣伟大的任务,自然也就交给了提出这个办法的小民警,至于怎么找,就得他自己想辙了。 手机现在肯定是充不上电了,小民警带着手机一路小跑,到了路边一家手机店。 店主拿着手机看了看:“呦,碎屏,进水,这孔里好像还有泥巴,你这手机丢了吧,换个新的也比这个强。” 修理店店主叼着根烟,仔细瞅了瞅手里的手机,又瞅了瞅眼前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破烂玩意儿还有人会拿来修。 说他穷吧,他这手机不便宜,说他有钱吧,这玩意儿一眼看上去就是该丢的垃圾了,居然还要拿来修。 “我不是换手机,这个能修好么?” “啧,难,就算是修,里面大大小小的估计得换一遍,这手机还是国外的,换原件价格更贵,每个大几千肯定是下不来。” 店主眉头皱得很深,连带着额头挤成了一个“川”字,但眼神里跳着金钱的味道。 “哦。”年轻人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店主看上去吊儿郎当,一直盯着少年的动作,似乎在期待着少年能掏出一沓红票子。 可惜他只看到了少年的证件:“你好,我是警察,这部手机涉嫌一起案件,如果真的修不好也没关系,能恢复里面的数据就行。” 少年把自己的警官证掏了出来,一只手笑眯眯的挠着后脑勺,另一只手就拎着翻开的警官证。 手机店老板愣住了。 虽然他没干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但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这个小店其实就是一部分小偷的“战略合作伙伴”,他能从那些人手机以很廉价的价格收到手机,反正收回来之后手机直接破解密码格式化,数据清空之后就是一部新手机。 这活儿也犯法,所以一听到这少年是警察,他忍不住腿软了一下,幸好忍住了,之后他看和眼前这位自称是警察的男人,对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心里打着鼓,确定对方不是冲自己来的,咬咬牙,就当是免费帮忙笼络下人情,觉得这事儿也能干,于是换了一副真诚的笑脸:“你放心,能修我肯定尽快帮你修好,但是需要点时间。” “可以,这样吧,你先把手机里头的电话卡取出来给我。” 手机店老板点点头,熟悉的拿出一根针扎进了手机卡槽的小孔,把手机卡取了出来。 手机卡上也有一些水渍留下的污痕,但应该不影响使用。 “谢了。” 年轻民警给店主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让他手机修好或者数据能恢复的时候告诉自己,之后拿着电话卡插进了自己手机的另一个卡槽里,他觉得电话卡上可能存储的有机主家人朋友的联系方式,想看看能不能把电话打出去。 万幸的是手机卡还有信号,可是没有存储任何联系人。 小民警觉得不太正常,要么这是个新手机,要么就是因为某些原因,这部手机上不能留下痕迹,就像是古代传递密信,阅后即焚那种。 他脑补了无数种大案要案的画面,陡然觉得自己很激动,像是马上就要参与一桩重大刑事案件一般。 但很快手机铃声就打破了他的幻想,手机店主那边的声音有些迟疑:“警官,这部手机里头……好像有定位和窃听器。” 一个被无意中捡起的,现在还没人认领的手机,就这样掀开了一个故事的一角。 “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如果说之前的画面是臆想,现在的年轻民警觉得,这部手机背后或许真的还藏着其他隐秘的故事。 「义父们,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你们是真爱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贩毒网络 小刘的尸检结果出来得很快,致命伤就是脖子上的两处刀伤,但有些刀伤甚至是在他停止呼吸之后砍上去的。 他的胃部没有什么残留的食物,胃壁上还有酒精,他身体缺少代谢酒精的酶,可在死亡的前一天晚上还喝了很多酒,这可能也是他无力反抗的原因之一,大量的酒精即使是过夜之后依然会让他肌肉酸痛,身体无力。 “他的随身物品呢?” “兜里有半包烟,一只打火机,手机也在,不过已经被砍坏了,技术那边正在做数据恢复。” “还有其他的线索么?跟上去的那辆车怎么样了?” \"……跟丢了。\"汇报的人声音有些虚,幸好郑国忠没发脾气。 郑国忠看着简单的报告,心里头的只觉得沉得慌,这是他在正阳市公安局这大半年里,最憋屈的一次,他跟陈仲信的计划已经开始了,但对方的嚣张程度超过了他们的预料。 本来以为抓住胡烈之后可以让廖平的案子往前推一推,可是偏偏胡烈又制造了一起自杀式的爆炸,现在就算他是杀人凶手,也已经死无对证了。 不对,还有马华! 想到这,郑国忠一下子站了起来,胡烈死了,唯一的人证可能就只有马华,但现在马华还在凤霞分局,是生是死,怎么死,都是张金海说了算。 他打了个招呼,一脚油门直接朝着凤霞区公安分局开了过去,时间紧急,他来不及走流程,只能靠着自己现在代理局长的身份,把这个人给抢下来! 事情一环扣着一环,以前郑国忠还觉得陶乐知需要继续努力,现在没了陶乐知和陈仲信,他终于也有了分身乏术的感觉。正阳市这个地方不正常,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可现在他才深切体会到,这种“不正常”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他赶到凤霞分局的时候,张金海不在局里,他给张金海打了个电话,对方谄媚的声音让他觉得很反感。 “郑局,有什么指示?” 张金海的称呼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郑国忠没心思计较,开门见山:“马华在哪儿,我要带人走。” “不巧,马华现在被关在看守所,是上面的意思,你也知道,这小子涉及廖华的案子,上面特别下的指示,谁也不能动他。” “少废话!” “要不这样张局,您以前就是省厅的人,要不您亲自给那边打个招呼,只要省厅那边同意,我这边立马放人。” 郑国忠摁掉了电话,闷闷地走出了凤霞分局,碰了一鼻子灰。 他在车上坐着连着抽了好几根烟,听到手机又响了,也没看就接了起来,那边是赵峰的声音:“郑队,胡烈的尸体有新发现。” 郑国忠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一震,在这边受到的憋屈暂时被抛到了脑后,又一脚油门又冲回了市局。 赵峰正在楼下等他,看他过来,把一张纸递到了他手里:“这是在郑国忠嘴里发现的,一开始这张纸在舌头下面,我们都没注意,可是许姐觉得郑国忠像是死前故意咬紧了嘴巴,怀疑他在嘴里藏了什么东西,这才扒出来。” 郑国忠接过去看了看,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张金海贩毒。 张金海早些年就是因为破获过一起影响范围很大的贩毒案件,受到了重视,所以才坐到了现在的位置,这些年凤霞区虽然刑事案件整体破案率一般,可是涉及毒品的案子那是一抓一个准儿。 这也是张金海这个老王八蛋一直能坐稳屁股底下那把椅子的原因。 胡烈带着这张纸条,很明显是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可是如果张金海自己就贩毒,那这些年他严打毒贩,要说是做戏也不大可能,那些被抓起来的,被枪毙的毒贩,判的都是实刑。 他想来想去,又想到了李林中。 当初李林中也是因为贩毒被判了死刑,负责侦破这个案子的就是凤霞分局,是张金海带的队,当初李林中被执行枪决,可是直到前段时间通过小刘传过来的消息,他们才知道李林中和万有钱可能是同一个人。 如果当初的李林中和张金海也有更深一层的关系呢?他帮李林中金蝉脱壳这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联系了武男老家的派出所,让对方帮忙调了一下武男的户籍,顺带着让他们查了一下他们那里有没有一个叫李林中的人。 那边的回复很快,武男的户籍信息发过来之后,排除苏夜确认了,他们辖区里确实有一个叫“李林中”的人,不过系统当中显示那个人户口已经注销了,是个毒贩。 得到这个消息,郑国忠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时他问武男老家的那个大妈,对方说他们那里没有姓万的,是因为万有钱原本姓李! 万有钱改头换面之后,一方面做诈骗的生意,另一方面还在进行毒品交易,他的靠山就是张金海。 至于遇到抢劫的团伙纯属是个意外,也就是这个意外,让万有钱,或者说李林中落到了市公安局的手里,张金海害怕当年的事情抖露出来,所以找人杀了万有钱。 至于胡烈,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不能落到郑国忠手里。 而一个杀人犯,无论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可以把责任推到“他是个杀人犯”这个理由上。 把思路简单地捋了一下,郑国忠意识到了张金海贩毒的方式,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些年来不遗余力地打击贩毒案件。 这个老狐狸大概率在正阳市地下组建了一条专属他的贩毒网络,任何毒品交易想要进入正阳市,或许都需要通过他的批准,成为他网络中的一员,就是白名单,而那些“不懂事儿”的,或者自认为手段够硬可以和张金海硬干的,就成为了他光鲜亮丽那一面的垫脚石。 这个看上去反应慢半拍的大胖子,心思比他们看到的还要深沉得多。 可惜这些也都是郑国忠的猜想,没有证据。 所有的事情都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局面中,所有的东西都能有一个合理的猜想串联到一起,可就是没有任何证据。 这就像是对方站在他脸上挑衅,他却无能为力。 「义父们,求票求收藏啦!!」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有一个朋友 现在郑国忠的目标变了,他的首要目标,变成了先拔除张金海这个毒瘤。 郑国忠觉得如果自己这么些年是一直待在正阳市,张金海这个蛆虫他早就掀了起来,但现在他在这还不到一年,实在没有想到张金海藏得这么深。 李林中的贩毒案,万有钱的诈骗案,廖平的案子,还有胡烈的自杀,小刘的牺牲,看似独立的案子,最后居然都和张金海串在了一起。可即使是这样,现在想顺藤摸瓜也有点困难,张金海已经把可能暴露他的人都宰了。 但这会儿他想到了市局还关着一个老油条,张旭。 这个人表面上跟张金海没什么联系,可是他跟万有钱有过接触,而且应该不是一般的合作关系,是密切的“合作伙伴”,他也许知道万有钱的消息,还有一个目前在强制戒毒的侯勇。 算算日子,侯勇差不多到时候了,之后就是上法庭。 张旭嘴紧,而且会装傻,但人在市局就相对安全,总有办法让他吐点东西出来,现在要保护好侯勇,他跟着万有钱的时间不短,应该知道些别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他进监狱,一旦进去了,就说不好了。 因为监狱里有内鬼。 方正从监狱调过来的时候陈仲信就觉得奇怪,当时他也没细想,只是觉得方正极度不专业的审讯像极了黑涩会的恐吓,真正让他们引起怀疑的,是方正每次审讯的人,都跟“那些人”有关系,如果是一般的刑事案件,方正的态度就会很敷衍。 直到万有钱死的那一次,他才彻底确定方正就是一个内鬼,可是他调过来走的也是正常的手续,这就说明后面还有人,一环扣一环,方正把自己的暴躁和不耐烦挥发得淋漓尽致,装都没装一下。 就是这种不合常理的真实感让所有人一开始都对他放松了警惕。 他借用审讯的机会,实际上是在观察每一个嫌疑人的口供是不是有漏风的地方。 灯下黑,这些人玩儿的很明白,就是要让方正看起来像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煞笔,连陈仲信和他都被蒙住了,还是陶乐知最先发现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郑国忠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 他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喝了几口茶,顺带着习惯性啐了一口茶叶末子,就看到赵峰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反手“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你小子轻点。” 兴许是对陶乐知心里有愧,郑国忠对赵峰的包容性很高,而且很多事情都在有意地交给他去做,想让他尽快成长起来。 毕竟是陶乐知的徒弟。 “我想办法搞到了方正的另一个手机号码,调出来了一条信息。” “什么办法?” “我找个两个朋友帮忙,一个是做网络安全的,一个在通讯集团,做网络安全的那个哥们正好负责过一些医院的网络平台搭建,做了个后门绕进了市二院的授权平台,然后找到了被删除的授权信息,而且授权信息是在我们调查之后删除的,说明当时那张员工卡是医院内部的人故意搞的。” 郑国忠点了点头,当时李耀阳的朋友说了三种可能,现在看起来就是第三种情况,医院内部的人给了一张临时的授权卡,对方通过这张授权卡拷贝了一张卡。 在警方调查的风头过去之后,对方又删除了这条信息。 “你继续。”郑国忠示意赵峰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赵峰拉开凳子,掏出手机翻了几下:“你看,就是这个人。” 他指了指一个监控的画面,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虽然看不到他在干什么,可是对照授权删除的时间来看,这个人就没干好事儿。 “我们找到了这个人,然后上了点……手段。” 说到这儿,郑国忠突然抬起头和赵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脸上写着一句话:“什么叫用点手段?” “陶乐知是这么教你的?” 郑国忠差点被气笑了。 “嗨,我一个朋友,上学那会儿关系好,他家里有钱,后来他辍学了,就接手他家里的一些产业,跟社会上的人有点联系。” “所以你就用了点社会上的手段?” “天地良心,郑队,我可没动手,我甚至都不在现场。” 赵峰说的一脸真诚,郑国忠却满脑子都是赵峰的那句“我一个朋友。” 他就纳了闷了,以前也没发现啊,这小子怎么那么多朋友? “问出什么了?”郑国忠放了他一马,特殊情况,他也是为了办案,对方不是正常人,他们上点不正常的手段也合理。 “嘿嘿,我们找到了跟他联系的那个手机号,虽然那个手机号已经注销了,但只要是使用过的手机号码,所有的数据都会被通讯公司保留在服务器里,那里头的数据他们没办法删除。” “所以你找到凶手了?” 郑国忠没心思听他略带炫耀的扯淡,也没心思把事情来龙去脉都听一遍,要不是怕打击他的积极性,进门那会儿他就得摁下赵峰的快进键。 “那倒没有……不过我查到了跟凶手有关系的一个人。” “跟我们也有关系?” 看着赵峰神神秘秘的表情,郑国忠就差把“方正”两个字直接说出来。这哪儿还用得着调查,一寻思就能想明白的事儿。 不过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赵峰专门跑一趟,就说明他找到了实际的证据。 “对,就是方正。” 他又把手机照片往后翻了一下,是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从现在开始,一根烟的时间。” 发送时间就是万有钱死的那天,晚上十一点四十六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结合那天晚上的情况,他们可以确定,这是有人在让方正支开另一个人,给凶手作案的时间。 这种杀人的方式虽然很冒险,但也可以保证万无一失,确保万有钱是当场死亡。 郑国忠甚至确信,如果那个凶手当晚没有成功离开,也一定会以某种方式死在现场。 “查到那个联系他的人了么?” “没有,他的这个号码也是买的,我用了点手段,才确定这个号码的使用人是方正。”说到这里,赵峰又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行了,有这个手机号码就不错了。” 「义父们,晚安。」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手机 通过通讯公司调查一个手机号码的使用记录和往来短信,调取通讯公司服务器的记录数据就可以做到,问题就在于一般刑事案件不会这么麻烦去申请权限,纪委下来检查的时候,为了查到那些蛀虫的信息往来倒是会这么干。 现在赵峰张嘴就是“一个朋友”,他倒是关系广泛。 早两年正阳市有个体育局的副局长,纪委前后查了几次没查出毛病,最后是查到了八年前他的一条短信记录,坐实了他曾经有过受贿情节。 事儿不大,但在体制内引起的轰动不小,很多人那个时候才知道,就算把自己手机上格式化,曾经的那些东西也已经被保留了下来,成了洗不掉的污点。 想要让这些东西永远不见天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向上走,当个一把手,才能安稳下来。 这也是张金海那个老狐狸发了疯一样杀那些人的原因,现在陈仲信不在,省厅有人看好他,他是有希望上去的。 所以任何一点可能让他暴露的威胁都要清理掉。 可是这件事儿汇报结束,赵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郑国忠察觉到他还有话要说,有些好奇这个小子能不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有个派出所的小民警过来,说有些情况要跟我们汇报下。” “嗯?” 郑国忠有些纳闷儿,什么事需要直接跑过来汇报?按流程就算是汇报也应该是派出所向上汇报,一个小民警直接跑过来什么意思,事情太紧急了? 那个小民警就在一楼大厅坐着,赵峰原本想着找个师兄跟这个民警对接下,可是他想着自己着急跟郑国忠汇报,干脆就连这件事儿一起说了,就当给郑国忠解解闷儿。 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太多,赵峰自己不好受,郑国忠压力更大。 “我是冯乡派出所的民警。” “你好,我是市局刑侦支队队长,郑国忠。” 听到对方是支队长,小民警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紧张地有些泛红,他原本只是想把情况汇报给市局,让对方上点心,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碰到了什么案子的线索,没想到直接把刑侦老大引过来了。 “什么事?” “哦哦,就是,我们所有个小孩,在方林河我们辖区的河段旁边,捡了个手机,我就想找到失主,手机坏了,我就想着给修修,然后那个,那个手机店的店主就发现这手机里头有定位和窃听器,不过好像也都没用了。” 说着,小民警还拿出来一个袋子,里头装了个破手机。 赵峰看到那个手机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搞笑,这么个破烂玩意儿,估计送到失主手里人家也不愿意要了,还值得大费周章跑到市局来? 看着赵峰疑惑甚至有些忍不住笑的表情,小民警连忙解释了起来:“哦,是这样,我们局里的那些人我了解,如果把这个事儿说给他们听,大概率没下文,但是我觉得一个正常人的手机里头不会装这些东西,如果说是夫妻或者情侣之间为了找到对方出轨的证据这么干也说得过去,但如果装了定位,为什么这个手机丢了之后没有人通过定位把它捡走,这不符合逻辑。”小民警这会儿紧张地情绪缓解了一些,说话也利索了很多。 “说的对。”赵峰揶揄了一句,瞥了郑国忠一眼,却发现对方拿着手机翻来翻去,神色很凝重:“小赵,这个手机你看着眼熟么?” “嗯……有印象,是高陶镇走私案的那批手机同款?” “对,不过这个手机经过了特殊处理,不像是情侣之间偷装的定位和窃听器,更像是专业人员进行的批量改装,应该是某一个群体共同使用的手机,装定位和监控的人应该是为了监视他们。” “这么奢侈,这东西就算是水货也得两千多吧。” 赵峰感慨了一声。 郑国忠仔细看着手机,发现手机内部似乎刻着字,他对着光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字不明显,尤其是在经过水渍侵染之后更模糊,但隐隐能看到“操”什么“良”。 郑国忠再三确定没看错,连忙抠出了手机卡槽,发现里面的sim没了,猛地瞪了小民警一眼:“电话卡在哪?” “哦,在,在我手机里。” 小民警被吓了一跳,有些慌张,赶紧把自己的手机后盖扣开取出了电话卡。 “手机是在哪里找到的?” “柳泉河,我们辖区的一个河段……” “带我们过去,小赵,喊人。” “是!” 赵峰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可以确定,这部手机好像歪打正着,真的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 手机被直接送到了证物科进行检验,虽然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大多数线索都被破坏,万幸的是手机并不是完全浸入水中,还有可能在表面发现一些东西,数据也在尝试恢复。 郑国忠带人很快赶到了现场,小民警是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拉起了警戒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河段靠着杨林桥,另一边就是一个码头,不过码头已经基本荒废了。 “赵峰,还记得被你跟丢的操李良么?” “记得,怎么了?”赵峰看着头顶的大太阳,不知道郑国忠怎么突然提起来这件事儿。 “现在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 “把他找回来。” 这儿离同椿巷不远,操李良当天晚上就消失在了同椿巷,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 “这怎么找?”赵峰本以为郑国忠开玩笑,但是看着郑国忠认真的表情,赵峰才意识到好像这并不是开玩笑,他看着水面,脑子突然一抽,指了指水面:“操李良在这里头?” “很有可能,那个小民警交过来的手机,很有可能就是操李良的。” ?? 赵峰觉得自己脑门上出现了几个问号。 方林河平时水流并不急,但是到泄洪期的时候,上游开闸放水就会加大水流速度,所以这次的搜查尸体是个持久的活儿。 但郑国忠之所以判断尸体还在杨林桥附近,一是因为杨林桥河段之前清淤的时候向下挖深了一些,导致这里河床低于两端;第二点,杨林桥白天的时候人很多,如果有尸体出现,早就应该有人报警,但他们并没有接到相关的警情。 「义父们,你们那都多少度了啊,是真冷啊。 【求收藏,求票】」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放生的陶乐知 发现手机附近的河段水比较深,需要相对专业的潜水人员下水,郑国忠联系了一个专业的搜救队。 按照赵峰的说法,当时他们找到操李良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非常配合,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唯一有可能让操李良产生警惕的,是陶乐知提到了“薛有才”这个人。 因为一个小赌徒兑了两千假币,就要杀人灭口,这未免有点过于极端。 而且如果对方真的这么警惕,更有可能陷入危险的人应该是薛有才,毕竟假币的事儿是从他那儿流出去的。 这些人是疯子,可也不至于什么事情都杀人,除非是纯粹的杀人爱好者,他们把被害人当做自己的艺术品,甚至会精心设计被害人死亡的方式,死亡的时间和姿态。 可是现在陈仲信和郑国忠调查的那些人是有组织的。 一旦有了组织,就会形成某种纪律性,这种团伙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铤而走险,相反,他们会认真对一件事情的风险程度进行判断,尤其是涉及各方的势力太多,他们的行动就必须要更加隐秘,如果必须要动手,就要斩草除根,不然就会像武男袭击郑国忠一样,不仅没有成功,还留下了把柄。 如果这么去看,操李良这个人可能暴露的信息也许非常重要,另一个原因,操李良并不是一个完全受他们掌控的人,因为他们让操李良躲一阵子,但操李良并没有通知他们就提前回了正阳市,对一个有纪律性的组织来说,这也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另一方面,那个时候的方正已经被“冷处理”,没有办法参与到任何审讯,他们对这些人可能供出来的信息就无法掌控。 综合所有的因素,操李良一定有一个必死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大概率是和假币有关系,又或者是毒品。 郑国忠想了想,这件事情还是要去找陶乐知去聊一聊,毕竟最后接触操李良的人只有陶乐知,顺带着去聊一聊,看能不能走个特殊流程,把陶乐知先弄出来,现在时间太赶了,再拖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死。 藏在暗处的那些人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那些人永远都能先警察一步,处理掉对他们可能产生威胁的人,如果陶乐知这边没有行动,他们被动的局面依然很难打破。 去戒毒所的路上,郑国忠捋了捋目前的情况,所有的事情搅成了一团乱麻,省厅那边逼着他给出一份说明,因为廖平的案子必须要结案出通报,这就意味着省厅已经默认杀死廖平的就是胡烈。 至于原因,完全可以归结于那两千块钱。 反正胡烈本来就有案底,这种人只会遭人唾骂,而且人已经死了,不会再出现意外,也能压住网络上那些质疑的声音。 按照时间来算,陶乐知还有差不多半个月才能出来,他提前给戒毒所的人打了电话,表示目前市局的案子很多证据都掌握在陶乐知的手里,就算他现在不是警察了,作为公民也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一通解释加求情,对方终于答应把陶乐知给提前放生。 不过陶乐知本让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现在每天固定的娱乐时间就是下午玩手机,上午要睡觉,到饭点儿了准时吃饭,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定时的集体教育内容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也就偶尔去一次。 所以郑国忠过来的时候,陶乐知正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发呆,他胡茬长得更深了,在里头呆了差不多一个月,他看起来像是稳重了很多,一下子长了好几岁。 “想什么呢?” 郑国忠把手里的果篮放下来,又把手里的另一个袋子解开,里边是几杯速溶奶茶。 他找到热水壶冲了一杯,大概是太久没有闻到这种熟悉的味道,陶乐知的鼻子忍不住动了动,伸手接了过来。 “我跟所里打过招呼了,等会你去走个流程,然后就能出去了。” “嗯。” 陶乐知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得很兴奋。 “有个民警捡到了一部手机交到了我们这儿,有可能是操李良的手机。” 陶乐知腾出来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屁股,依然没有提起来多大的兴致,似乎操李良这个名字对他产生不了多大刺激。 “操李良可能死了。” 陶乐知这才把注意力注意到了郑国忠这边,眼神里带着些疑惑:“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 “目前尸体还没有找到,但人大概率是没了,而且死亡地点可能就在方林河杨林桥的河段,离同椿巷不远,所以我想过来问问你,和操李良接触的那天你有没有别的发现。” “没了,就多嘴问了一句薛有才,然后操李良人就失踪了。” 陶乐知这句话似乎多少带着点怨气,但他并没有转过头,而是皱着眉头又想了想:“要说最奇怪的就是那栋房子,那么奇葩的户型前房东能盖出来已经是个人才了,居然还有人买下来,简直是卧龙凤雏。” “按照我们当时的推断,他租这套房子是为了开设赌场,然后通过兑钱的方式把假币兑出去,可是固定窝点做这种事情风险很大,万一真的闹起来很容易出事儿,就比如说薛有才这个意外。”郑国忠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或者我们换一个角度想,那个地方是为了吸引某一类人,比如赌徒,但绝对不是为了单纯地开场子抽水赚钱。” 陶乐知脑子里回想着操李良消失的过程,因为两千块钱的假币就要弄死一个人,不论怎么看都过于匪夷所思,除非是因为这两千块钱可能牵连出来的事情是致命的。 那要怎么控制这些人,让他们乖乖听话,不把事情捅出去呢? 这个答案最简单的就是问操李良,可惜人现在还没找到,另一个可能性,就是等找到操李良的尸体,或者等操李良的手机数据恢复的时候找找看其中的线索。 陶乐知换了衣服,跟着郑国忠走完了流程,他本来以为自己出去的时候会多少开心一些,可真到站在那扇门外的时候,陶乐知心里猛地一空,产生了短暂的陌生感和不安,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义父们,感谢支持!!」 第一百二十章 教育靠谱下线的三个步骤 市局已经没有陶乐知的位置,郑国忠就索性好人当到底,把他直接送回了家,顺带着交代下后面的事情。 他知道这会让陶乐知也陷入危险当中,但除了陶乐知,他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陶乐知家里很简单,一张沙发,前面是茶几,还有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什么大物件,桌子上只有一张照片,是他和父母的合照。 陶乐知站在窗户前面发了好一会儿愣,然后才慢慢地走到茶几前,拿起水壶,对着光盯着看了看。 上面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灰。 “你小子,看什么呢?”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果每天的生活轨迹都是串联在一起的,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可是一旦和外界社会隔绝,在一个固定的地点待上一段时间,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地方和原来变得不一样,当这种变化是往坏的方向走的时候,突然卷席过来的孤独感和陌生感就会更加强烈。 郑国忠原本想让陶乐知明天就开始继续和刘一晓接触,可是陶乐知现在的状态明显没有调整过来,他就换了思路,等着刘一晓主动找到陶乐知。这几天干脆就让陶乐知继续参与操李良的调查。 不过只能暗地里让他参与,省得被人抓到小辫子。 操李良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不过第二天技术人员传来了好消息,那部手机的部分数据恢复了,找到了操李良的一些通话记录,还有保留下来的短信。 郑国忠猜得没错,这部手机的确是改过的,不仅是硬件,系统也是重新刷的双系统,所有非正常的联系都是通过另一个系统进行,而另一个系统会自动备份这部手机所有的通话内容和短信。 郑国忠立刻拉着还在办公室的人开了个会。 在恢复的数据中,有一个通话录音是在操李良失踪当天下午打出去的。 【“肖老板,我可能被盯上了。”】 【“什么意思,不是让你回家呆几天,你回来了?”】 【“消防的人通知我说这边的房子要检查,我心里害怕,要是不出现可能会让警方更注意,就回来了,今天来了两个消防的人,就做了些例行检查,但有一个领导提到了‘薛有才’。”】 【“他妈的,你脑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那两个人走了没有?”】 【“走了,走了有一会儿。”】 【“你现在哪儿都不要去,晚上十一点之后过来找我。”】 【“嗯。”】 通话内容不长,但提到了一个人,肖老板。 之后还有一条晚上十一点之后的信息: 后面有人跟着你,进入同椿巷之后丢掉车子,甩掉他,换个地方见面,在杨林桥下的码头。 除此之外,手机里还有一个摄像头管理的app,里面有些片段恢复了出来,其中一部分就是陶乐知和赵峰当天去找操李良的画面。 郑国忠数了数,从画面的角度来看,至少十几个摄像头藏在房子的各个位置,应该都是从特殊渠道搞过来的针孔摄像头,这么大费周章,绝不仅仅是为了防止警方的突击检查。 就像是当初高陶镇面粉厂的那些摄像头一样,表面腐朽,内有乾坤。 因为手机的存储有限,摄像头的内容也都是定期覆盖,他们恢复的片段并不多,手机中恢复的其他通话内容和短信,大多数也都是他和那位“肖老板”的,两个人的交流内容几乎没有涉及赌博,而是假币,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猪肉”。 那位“肖老板”的手机号码被伪装了ip地址,修改了真实的号码,恢复出来的也是被加密之后的虚拟号,暂时没办法通过手机直接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那位所谓的肖老板让操李良想办法发展下线,把假币卖出去,还有,打通“猪肉”的销路。 他们开始联系的时间甚至远远早于操李良买下那栋房子的时间。 郑国忠带着这些线索,下班的时候直接去了陶乐知家里,把操李良手机里得到的线索告诉了他,顺带了问了一个问题:“无论是打通‘猪肉’的销路,还是假币的贩卖渠道,都跟赌场关系不大,你说操李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绕一个弯子?” “郑队,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郑国忠的眉头挑了挑,好像在里头关了一个月,陶乐知不光看上去沉稳了,脑子也更灵光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是惊喜还是放屁。 “不管是贩卖假币,还是销售毒品,都需要下面的人可靠,而要想让这些人变得相对可靠,就需要一些必要而且有效的控制手段,还有时间。” “毒品?” 郑国忠也想到了这一点。 “对,可是要找到潜在的下线,他们不能碰运气,所以操李良通过开设赌场的方式,首先积累一批赌徒。好赌的人都有一个特征,贪婪,他们的欲望是填不满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会不断突破底线,甚至越过道德边界和法律的红线。” “所以找到那些赌徒之后呢?” 郑国忠来了兴致。 “第一,通过那些赌徒的下注方式,疯狂程度,可以大致看出哪些人是潜在的目标,他们可以先主动靠近这些人,借钱也好,搭讪也罢,总之就是让对方从自己身上看到可以谋图的利益,之后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一根烟的事儿,就能让那些潜在目标把病毒吸进肺里。 当然了,一开始的量肯定不会很大,对方也不会发觉,等到他们察觉到异常的时候,已经成瘾了,这时候加点适当的威胁和暴力,要拉他们入伙就水到渠成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会,赌徒嘛,总会有点疯狂的心理,所以要让这些人彻底听话,在他们入伙之后,就要磨掉他们那点反骨,传*销的那一套,他们肯定也很熟练,尤其是等吸过毒,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灌输点洗脑的东西,让他们内心的欲望**,并且让那些人相信自己能满足他们的贪婪,这些人大多数就都会妥协了。” “乐知,其实你脑子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郑国忠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调侃。 “要让这些人彻底沦为走狗,还有一步。” 第一百二十一章 顺藤摸瓜 “如果这些人是基于恐吓和欺骗而加入,心里肯定有怨恨和愤怒,这种不满的情绪一旦长期积攒,也会产生隐患,所以最后一步,就是要给这些人一些甜头,钱也好,消遣也罢,总之用他们最喜欢的东西来腐蚀他们,这样就会让他们产生一种虚无缥缈的错觉,一旦精神层面产生了依赖,肉体就成了被支配的工具。” 郑国忠在此之前对陶乐知的认知一直在“有上进心,很聪明,但需要注意细节”这个级别,现在看来,陶乐知也许在细节的深层挖掘上的确弱了一些,但在推理层面上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弱鸡,那几个让他上头的案子也许是因为冯平的事情影响了他的判断,现在没有干扰因素,陶乐知的想法就很直观了。 不过陶乐知的改变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原因,在这一个月里,不论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促使他收起了自己曾经的调皮和大意,开始认真对待每一个问题。 这种被动的成长虽然效果显着,却不怎么让人喜欢。 就比如陶乐知蹲下来,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了两袋咖啡。 尽管依然是速溶的,但对陶乐知这种怕苦而且独居的人来说,在家里准备咖啡是一件反常的事儿。 “我没什么品味,但我觉得我得适应一下这种味道,所以昨天晚上出去买了点儿。” 陶乐知说完,从桌台上拿了两个玻璃杯仔细清洗了一下。 焦苦的味道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但这一次他只是鼻子动了动,端着两杯咖啡,一杯递给了郑国忠,然后坐在了沙发上,另一杯放在了自己面前。 “加点糖?” “不用了。”陶乐知笑着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在里头我想了很多事情,其实以前我很依赖别人,依赖冯哥,依赖陈局,甚至依赖陈思灵,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孩子,是个弟弟,要是找到了什么破案的思路,他们会不遗余力地夸我,要是判断出现失误,反正还有他们兜底儿,可是冯哥死了,年初经侦刑侦又分家,陈思灵也不在了,大家都以为我会当队长,结果陈局把你调了过来,我想陈局是很了解我的,他担心没人给我兜着底儿,我容易出岔子。” 郑国忠听着这段自我批判式的分析,忍不住点了点头,前面的分析基本没毛病,只是陈仲信调他到这儿来另有原因,并不是为了给陶乐知兜底儿。 “那你说说,我们后面怎么走?” 这次郑国忠是真的想听一听陶乐知的意见,他现在脑子很乱,有些东西不一定有陶乐知梳理得清楚。 陶乐知掏了掏自己的裤兜,摸出来一盒牡丹给郑国忠递了一根,自己点了一根,另一只手撑在沙发上,食指点了几下,吐了一口白烟:“在里头我也捋了捋最近发生的事儿,其实我现在可以肯定,你跟陈局有事儿瞒着我,我怨过你们,甚至怀疑过陈局有问题,可是真到了陈局被带走检查的时候,我怎么都觉得不真实,心里头就觉得像是做梦,我也不想问你跟陈局到底要干什么,但我还是相信你们。” 沉默了一会儿,陶乐知收起了刚刚还稍显严肃的做派,重新换上吊儿郎当的样子:“当然,现在我只是以一个公民的身份配合警方办案。” “行,你说吧。”郑国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有点哭笑不得。 “所有的事儿看上去一团乱麻,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到一个线头,现在操李良就是一根线头,我们就要得顺着这根线慢慢拆。首先,和操李良最直接相关的两个人,就是薛有才和那个神秘的“肖老板”。肖老板没有线索暂时不考虑,就想想薛有才。 薛有才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意外呢?很简单,他们的判断出了错误,他们以为薛有才是个贪心的赌徒,可是他却是赌徒中的少部分特例——把家庭放在第一位的人,他很爱家庭,很爱老婆,很多赌徒为了赌博欺骗自己的父母老婆,最后输得家破人亡,但薛有才不是这种人。” 薛有才和操李良兑换假币的事儿让操李良得到了一个错误的信号,误认为薛有才是一个优质的潜在下线,所以答应了兑钱,想以此作饵,慢慢拉他上钩,只是没想到薛有才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儿居然是跟自己的老婆炫耀,想要挣回面子,这种脑子缺筋的做法即使是操李良都没有想到,更巧合的是他们夫妻吵架的时候还遇到了正在办案的刑警。 这件事儿就这么巧合地提前被警方盯上了。 “可是薛有才和他们也确实没什么更深层的接触。” 郑国忠调查过薛有才,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单纯的赌徒,而且邻居们都说这个男人脾气很好。 “所以我们就需要继续往里走,薛有才暂时排除,人物没有了,我们就从事情开始,操李良被灭口很可能跟毒品或者假币有关系,对吧。” “没错,所以是毒品?” “假币那边陈思灵到现在应该没有给出新的消息。”陶乐知掸了掸手上的烟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揉到一半突然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像一个瘾君子,连忙放了下来:“不管是吴军还是肖旺,涉及走私和假币的线索一直都停着,所以这条线暂时可以放一放,我个人的观点,重点就在毒品上。” “继续。”郑国忠听得很认真。 “没了。”陶乐知两手一摊。 “不是,你这话说一半儿算哪门子事儿?”郑国忠声音并没有很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只是带着些无奈。 “后面的事情我接触的并不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正阳市有一条贩毒网络,任何一种毒品,任何一个毒贩想要进入正阳市,都需要进入这个网络,所以找到这个网络上的相关人员,就能摸到操李良后来的轨迹,不管他是离开了,还是已经死了。” 郑国忠这才觉得有些欣慰。 一方面,陶乐知能想到这里,说明他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警察,另一方面,他愿意说出这些东西,说明他真的还愿意相信自己,相信陈局。 「义父们,有啥毛病直接说,咱这本书慢慢改,一本书不行就下一本书继续改,争取让义父们看的满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到底在害怕什么? “说得差不多,那我就把我们这边的情况也跟你说一下。” 郑国忠打开自己放在一边的黑色皮革包,正打算从里头掏什么东西出来,陶乐知伸手拦了一下:“打住,这东西应该属于不能公开的资料,我不能看,要不然就是你渎职。” “这就代入合法公民的身份了?” 郑国忠笑了几声:“行,那就不看,我跟你聊聊,贩毒网络的事情跟我想的基本一样,正阳市应该的确有一个毒贩的‘白名单’。名单上的人可以安心做生意,但不在名单上的人,就会被直接清除。” “所以……这个人在我们内部?”陶乐知仔细想了想这句话,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信息。 如果都是做见不得光的生意,大家往往是互不干涉,也不可能一家独大,除非有一种可能,这个人能够以近乎绝对的手段处理那些不愿意加入他们的人。 这个人不仅仅是内部的人,而且还是有一定权利和地位的人。 “张金海?”他脱口而出,尽管他自己都觉得荒唐,这些年张金海办下来的贩毒案最多,几乎是禁毒劳模级别的存在。 可也就是这种人,是最有可能搭建贩毒网络的,他抓到的虫子多,不是因为他很努力地抓虫子,是因为他织了一张网,虫子撞到了他的网上。 “没错,我也觉得是他,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操李良的手机里也提到了‘猪肉’(冰毒)”,而且是在操李良买那栋房子之前,这说明他们很可能已经跟张金海有过直接或者间接的接触,并且达成某种协议,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还有一个线索。”郑国忠把烟头摁灭,喝了一口带着香精和劣质焦苦味道的咖啡咂了咂嘴:“操李良手机上的定位被人为破坏过,应该是操李良自己干的。” “背叛?”陶乐知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谁知道呢……”郑国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身体靠在沙发上向后仰着。 如果是毒品,那就有了另一个线索,侯勇。 陶乐知曾经去找过侯勇,带回来一些线索,其中提到过一个人,陶震。 关于这个人郑国忠也想办法查了很多消息,但叫陶震的人很多,没办法一个个筛查,他觉得还是需要去再去问一问。 唠到这儿,俩人几乎同时把手垫在了后脑勺上,瘫在了沙发上。 郑国忠离开陶乐知家里的时候,吃了一颗定心丸,陶乐知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他也就能安心继续推进计划。 侯勇的状态看上去好了很多,脸上多了些肉,眼神也带着光彩,看到郑国忠的时候,他不再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脸上挂了些笑容。 “别紧张,就是想问你点事儿。” “那陶队,我这算不算是协助警察办案?” “你的案子还没判,现在这叫自首情节,提供有效线索,到时候真站到被告席上,能作为酌情减轻处罚的依据。” “哦。” 侯勇立马收起了笑容,不过他的精神很好,表现得也比较放松。 “上次你提到了一个人,陶震,对吧。” “嗯,我也不确定那是一个人还是什么其他的……不过听起来的确像个人名儿。” 侯勇说得很严谨,他在认真回忆,按照他现在的状态来,看应该能得到点新线索。 “他大概是什么时候提到的,你还记得么?” “记不大清楚了,我想想,那时候应该是夏天或者是刚刚入秋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我还经常容易犯困,所以会睡午觉,平时万有钱也不会经常来,那天可能是有什么事儿过来了,接了个电话,我就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但实在是太困了,就没起来,然后就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他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楚……哦对了,那时候我刚认识他不久,应该是……对,应该是……2011年。” “电话里的内容还记得么?” “记不得了,那时候我本来就困,万有钱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我就是迷迷糊糊听到了一些,就是万有钱在问什么货的事情,然后就提到了陶震,还有一个好像是什么……卫老板,或者是什么王老板,真记不得了。” 郑国忠点了点头,侯勇看上去想得很认真,但眼神里总带着些躲避的闪烁。 “确定就只有这些?” “确定,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万有钱是个很谨慎的人,那天估计是电话比较重要,事情也很突然,所以他才接那个电话。” “行,如果有其他情况,随时交代。”说到这里,郑国忠突然放慢了语速,用不大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了,操李良也死了。” 侯勇的瞳孔猛地放大,但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平复了自己身体上微微的颤抖,笑了笑:“操李良是谁?” “没事。” 郑国忠把笔记本合上装回包里,站起来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想到了什么随时告诉我,我可以保证你活下来。” 说完,郑国忠转身就走,没有任何犹豫。 侯勇攥紧了拳头,看着郑国忠的背影,内心的挣扎让他的脸都已经开始扭曲。 他把声音放低了一些,颤抖着快速说出了出来:“等等,我想到了一点别的。” 郑国忠知道,这小子是害怕,他跟操李良一定有联系。 兵不厌诈,很侯勇心理素质有待加强,其实郑国忠在听到他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子藏了料,如果真的是记不清楚,他没必要说自己不确定“陶震”是一个人还是其他的,除非他脑子里有一段逻辑清楚的内容,而在这段内容中,“陶震”作为一个人不太合适。 这小子就像是挤牙膏一样,半遮半掩地透露信息,只能说明在这儿他也有需要提防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这段内容还能再想起来其他细节么?” 郑国忠折返回来,重新坐到了侯勇对面,语速放缓。 侯勇的紧张感却始终没有放松,这种状态和审讯马华还有张旭的时候他们表现出来的情况有些相似,有什么事情让他们从精神上感觉到恐惧,以至于他们不敢透露后面的内容。 可是有什么事情是面对刑警都不能说出来的呢? 郑国忠对这个问题一直很费解,但当他读出侯勇眼神中看向他的那种不信任和恐惧的时候,他突然明白过来。 这些人害怕的并不是坦白,他们恐惧的来源,就是自己刑警的身份。 「义父们,晚安,少熬夜,熬夜真的会变快……」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到底是不是人 陶震,卫老板。 这是从侯勇那里得到的唯一有用的消息,郑国忠能感觉到侯勇的纠结,可是另一方面,他似乎对警方充满了警惕,好像在害怕说出那些事情之后,自己只会被解决得更快。 他和陶乐知那天聊到了控制一个人的手段,现在看起来,应该还差一步。 不管他们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控制一个人,这个人在面对警方,面对法律的时候,都可能会产生私心和恐惧,除非让他们对警察这个身份产生警惕心理;另一方面,让他们发现处在当下的这个身份当中,不仅没有那么可怕,反而会得到一些特权,可以放心去做一些自己以前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这样就能实现对一个人的精神的绝对控制。 他们为什么不敢对警方直接说实话,就是因为他们都不敢确定,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跟自己一条船,如果不是,口供的意义也无非是给自己一个从轻处理的证明,可万一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嘴巴松了,很可能会直接送命。 郑国忠这才明白侯勇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说出操李良可能已经死了的消息,原本是想告诉侯勇他可能也很危险,自己可以保护他,但在侯勇看来,他没办法判断这到底是中立的陈述,还是带着目的的威胁。 现在需要着重调查陶震还有所谓的卫老板,侯勇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吐东西了。 如果侯勇没有撒谎,这个陶震可能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下午的时候,郑国忠又去找了陶乐知,闲下来之后,陶乐知似乎连生活的节奏也慢了,他在家里穿了条沙滩裤,一件白色短袖,靠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 “怎么了?” 郑国忠知道陶乐知家门锁的密码,他进来的时候,陶乐知甚至都没有看一眼。 “我去找了侯勇,他跟我说了陶震和卫老板,你有什么想法?” 陶乐知把腿盘在沙发上:“别问我,他上次也提到了陶震,不过我没什么思路,至于这个卫老板我更不知道。” 咸鱼。 这是郑国忠现在对陶乐知对直观的感受,尽管陶乐知内心还是一个警察,可他心里对陈仲信和郑国忠瞒着自己做的计划还是觉得郁闷。 陶乐知不知道他们两个想干什么,出于信任,也出于自己内心的责任,他还要尽量和这俩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往前走。 这才是最憋屈的。 郑国忠也能理解,但他选择了无视陶乐知的情绪,继续说道:“侯勇这次审讯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信息,他对所有的警察都充满了怀疑,这种防备一旦产生并且刻在他的意识里,是很难消除的。” “很正常,我之前审讯冯卿的时候也问过她一样的问题,冯卿到案之后我问她为什么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我是个警察,可是她说她不敢相信我。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虽然不是什么正的发邪的人,也好歹遵守国法党章,可是从她的角度看,她曾经打过一个匿名电话,就是那个电话都让她差点送命,她没办法判断我到底是正义的使者,还是披着羊皮的狼,也没有资本和勇气去赌一把。” 在身份权利不对等的情况下,弱势的一方永远都是被动的,陶乐知很惋惜。 他不能同情一个杀人犯,但他同情当年冯雪莹的遭遇,因为当年的冯雪莹面对卫勇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处境,根本没有公平选择的话语权。 想到冯卿和冯雪莹之后,陶乐知又想到了高陶镇,想起了卫勇。 当这段记忆再次翻出来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陶震”会不会是高陶镇,那个所谓的“卫老板”会不会就是卫勇? “郑队。”陶乐知下意识的称呼让郑国忠愣了一下,这种熟悉正经的语气这几天还是头一回从陶乐知嘴里崩出来,但陶乐知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细微的变化,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让郑国忠觉得格外亲切。 这才是陶乐知,这才是那个带着犟脾气的陶副队。 “侯勇有没有说过,陶震是一个人?” “那倒没有,他只是提到这两个字。” 这跟陶乐知当时问出来的结果一样,侯勇只是说了这两个字,但并没有说两个字代表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地方,之前他们以为陶震是一个人只是习惯性的判断。 “郑队,我建议你去监狱问一问冯卿,带上万有钱的照片,可能会有收获。” “你想到什么了?” 郑国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侯勇说得不清楚,但我觉得他说的有可能是高陶镇,那个卫老板可能是卫勇,卫勇现在死了,红枫集团的高管干净的那一部分已经放出去,有问题的还在等待上法庭审判,目前都在看守所,这些人也可以去问问,反正卫勇已经死了,万有钱也死了,问问关于死人的事儿,总不至于还把嘴闭那么紧。” “那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冯卿?” 郑国忠很好奇。 “冯卿杀了卫勇和高小强,高小强之前就是在帮卫勇处理高陶镇的生意,如果高陶镇除了走私还有别的交易,高小强一定知情;而在卫勇的案子中,高小强充当的是帮凶的角色,这就意味着高小强很有可能把高陶镇的事情跟冯卿提起过,如果说万有钱这个人的存在还有谁知情,冯卿算一个。” “陶副队果然厉害。” 郑国忠毫不吝啬地拍了个马屁,但陶乐知好像并不领情,他起身走向了卧室换了一条白色的西装裤,黑色的衬衫,又从鞋柜里翻出一双黑色的皮鞋。 外面依然热得厉害,三十六七度的高温,郑国忠看着陶乐知这么正式穿搭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干什么,出去找工作?” “不是,要去见一个人。” 陶乐知说着,把皮鞋穿好,朝郑国忠挥挥手:“郑队,我得出门了。” 郑国忠听着陶乐知从嘴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的字,知道这是在下逐客令,他站起来,跟着陶乐知一起走向门口,顺带着问了一句:“见谁?” “一个朋友。” 陶乐知嘴角往上扬了一些。 「义父们,你们那下雪了没」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缺乏安全感么? 李耀阳的消息很灵通,就在今天郑国忠来之前,他给陶乐知发了信息,说胡馨月要来医院做例行检查,顺带着关心了一下陶乐知的心理问题,说他给陶乐知约了个心理医生,正好下午过去看看。 很明显已经知道了陶乐知回家的消息。 陶乐知心理上有没有问题他不一定真的关心,但陶乐知的感情问题他是一定关心的。 所以陶乐知换上了一身正式的衣服。 医院微微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陶乐知皱了皱眉头,这个味道现在他很不喜欢。 闻到这个味道,他总会忍不住想起万有钱,还有自己被张金海下药昏迷,醒过来之后看到的画面。 一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开始发堵,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胡馨月,也没办法面对现在的生活。 他发现自己的确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那些事情只是暂时没有暴露出去,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发生,也许某一天他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会被人公开,不仅仅是社死的问题,他真是无颜面对身边所有人,更别提跟胡馨月更进一步。 这就是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李耀阳最近这段时间似乎没那么忙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消极怠工被冷落,还是因为需要手术的人变少了。 陶乐知过去的时候,李耀阳就穿着白大褂在公司楼下晒太阳,光明正大地摸鱼,偶尔跟身边的患者打个招呼聊两句,看到陶乐知过来,他老远就笑着挥了挥手。 “这边儿。” 陶乐知走过去,才看到他身边那个时不时聊上两句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健康的气息,并不像是一个病号儿。 “给你介绍下,这是陈光,我们家的心理医生。” “你们家的心理医生?”陶乐知听到这话有些费解,来医院看医生还叫了外援,这种行为难道是在嘲讽正阳医院的心理科? “别误会,在我当医生之前陈医生就已经是我们家的心理医生了,他我比较熟悉,你也放心点,医院的医生我怕你会紧张。” 陶乐知点点头,这才想起来,除了医生的身份,这家伙的本职工作是个天生富二代,他现在努力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志向,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如果不努力只能回去继承亿万家产,当个没有梦想的咸鱼。 一个资本家的家族中养着一个心理医生再正常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为了日常的需求,也是证明他们阶级的方式之一。 一想到这儿,陶乐知又忍不住看了看李耀阳那副看上去温仁的面相,还是医生的成分更多一点。 他这才稍微放下心,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医生朋友出于关心安排的沟通,并不是自己心安理得接受资本腐蚀的证明。 “去哪儿?”陶乐知问了一句。 陈光笑了笑,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就在这儿。” “这儿?” 陶乐知有些费解,按照他的认知,心理医生和病人的沟通都是在一间小屋子里面,关上门,然后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在这儿怎么进行。 “李总跟我说过你的情况,我觉得你的问题并不严重,所以这次只算是一个初步的沟通,如果在相对封闭的环境当中可能会影响你对自身的判断。当然了,可以回答的问题尽量给我真实的答案,如果实在觉得难以启齿也可以选择沉默。” 陈光耐心地解释着,陶乐知心里却开始打鼓。 “你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遭遇过重大的变故,或者是精神上遭受过重大的打击?” 陶乐知认真想了想,虽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受到了挫折,但事实是他心里的确坠着一块石头,只要想起来就觉得喘不过来气儿。 “嗯。” 他点了点头,的确,在开放的环境中他能感知到周围自然的东西,不会那么紧张,如果真的在封闭的房间里,他可能会下意识隐瞒。 “那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焦虑,或者怕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觉得莫名的紧张?” 陶乐知想了想,焦虑确实有一些,但大概是自己独处的时间久了,倒没有其他的感受。 “有点焦虑,其他都还好。” “那你过去有没有遭受过什么重大打击,或者因为一些变故导致精神或者生活上出现问题?” 陶乐知一开始想摇头,可是他想到了冯平去世之后的那段时间,还有自己父母去世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很害怕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很害怕一个人独处,总觉得会莫名的紧张和恐慌,有种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甚至觉得生活有些不太真实。 那时候他总是睡得很浅,经常做梦,梦到死去的人回来,他能感受到梦里的那种压抑不住的惊喜,可越是这样,梦醒的时候心里的失落感就更强,不可否认,这两段经历带给他的影响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除。 陶乐知想了好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有使用过精神类药物么?” 陶乐知摇了摇头,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需要那些东西,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那好,我们就继续了。”医生拿出一个小本子写了什么,大概是在记录陶乐知的情况,写完之后又继续问道:“你现在还是一个人生活,对吧。” 陶乐知点点头。 基本的情况李耀阳应该都跟陈光说过了,陈光问这个问题也只是确认一下。 “那你现在有没有出现过情绪上的剧烈波动,比如突然很难过,或者突然很高兴,类似这种突然的情绪变化?” “没有。”陶乐知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心如死水。 “睡得香么?” “还行,这两天睡得迟了点儿,但没有失眠。” “行,还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你现在会不会产生对一个人心动的感觉。”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陶乐知立刻把目光转向了在一旁看戏的李耀阳,李耀阳赶紧解释:“我发誓,我只和他说了你个人的基本情况。” “别误会,这种动心不一定是当下产生的,也不一定是对异性,很简单,你看到一个人,感觉她很漂亮,忍不住多看几眼,类似这种直观的心动也算的。”陈光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 “有。” 陶乐知想刀人的眼神依旧没有缓和。 “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自己缺乏安全感么?” 陈光微笑着问道。 「义父们,晚安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关于拉托普斯的故事(一) 缺乏安全感?陶乐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见过很多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们善于讨好别人,也很渴望来自于别人的关心和爱;可是另一方面,他们又担心自己的付出并不能得到自己所希望的回报,就会陷入纠结之中,而这种纠结就会让他们成为别人眼中奇怪的人。 他们对陌生人和普通朋友的看法非常在意,也很包容这些关系一般甚至不认识的陌生人,即使心里很不乐意,但在表面上依然要逢迎附和;但对于真正关心和爱着自己的人,他们却往往把自己的情绪垃圾倾泻给对方,他们知道对方爱着自己,也很依赖于对方,正因为如此,他们不敢在对方身上抱有太多期望,他们害怕在对方身上寄存的希望越热烈,以后迎来的失望就会越金可怕,别人十分的爱,他们只敢给出一分的回应,剩下的九分就藏在心里。 陶乐知觉得自己不是这种人,可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一个地方是封闭的,在经历父母去世和冯平牺牲的打击之后,他经常害怕身边的人会在某一天就突然离开。 但不可否认,他也一直很依赖别人,依赖冯平,依赖陈思灵,依赖郑国忠。 这种精神上的依赖和潜意识的恐惧让他很纠结。 这个问题陶乐知思考了很久,最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可他也不愿意面对自己内心被封闭的那个角落。 “没关系,这个问题留到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回答也可以。” 陈光笑了笑,合上了自己的本子,又用食指推了一下自己的黑色边框眼镜。 陶乐知点点头。 “行了,胡馨月的检查应该差不多结束了,一起上去看看?” 李耀阳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朝着陶乐发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陶乐知没有回答,他总觉得自己心理素质过硬,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两个人的距离越近,他就越不敢面对胡馨月。 虽然俩人还没在一块,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但他已经有了“我不干净了,我背叛了她”这种感觉。 这就是母胎solo老处男不太好的一点,因为没有感情经历,越是遇到喜欢的人,就越是容易陷进去,然后代入自己当下的处境里,给自己纯添堵。 “陈医生,你先回去吧,我们晚上联系。” “好。” 陈光走了之后,李耀阳在陶乐知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没事儿,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被人陷害的,如果你真的是个瘾君子,我绝对不会让我的患者掉进你这个泥坑里头。” 李耀阳安慰的话并没有让陶乐知心里宽松些,他下意识解释:“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 陶乐知嘴里头刚溜出来三个字,他一下子把自己从沉浸在回忆中的意识拉了出来,闭上了嘴,头上冒出了冷汗,心里暗自感慨,幸好自己不是秃噜嘴,这事儿要说出来那就真完了。 “没什么,走吧。” 陶乐知做了一个深呼吸,没看到李耀阳在他背后露出的奇怪表情。 胡馨月的整体情况还不错,身体没出现很强的排斥反应,各项数据会指标也基本都在正常的范围内,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淋巴细胞的百分比数值偏低,李耀阳让她住院观察两天。 再次看到陶乐知,胡馨月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两个人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只能怔怔地看着对方傻笑。 李耀阳觉得自己脑门子上亮起了光,他很纳闷,胡馨月没什么感情经历就算了,陶乐知一个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人,在这种问题上居然也像个十六七岁的羞赧少年。 “你们先聊,我去给你办下入院。” 李耀阳说完就很识趣地走了,顺带着把门给带上,让两个人有个独处的空间。 “那个……好久不见。” 陶乐知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胡馨月表现得反倒自然一些:“好巧。” “是,我来看心理医生。” 陶乐知心里庆幸李耀阳帮他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他四处看了看,发现胡馨月床头的柜子上摆了一本书,封面是一个长胡子卷发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理想和自由。 书的名字叫“雅纳塔艺术”,右下角是作者的名字,提木拉克。 陶乐知好奇地走过去把那本书拿起来,发现上面并没有标注出版社,扉页也没书号和版次的相关信息,纸张劣质,印刷也一般,应该是私人刊印的书。 “哦对了,上次我们聊到雅纳塔艺术,我就想起来这本书,今天李医生说你也过来,我想着要让他把这本书顺便一起带给你的。” 胡馨月笑起来很甜,陶乐知觉得自己的心跳速度有些加快,脸也开始发烫。 “这是别人送给你的?” 这种书一般情况下都是作为作者收藏或者是送给朋友留念,自费印刷成本太高,没有书号和出版社,也没办法上到正规销售渠道,印多了划不来,也没必要。 “不是,我以前在一家旧书店里看到的,觉得这本书很有意思,就买下来了。” 第一次听到雅纳塔,还是在look咖啡馆老板告诉他的,但这本书看上去不像是最近几年的书,书页已经有些弯曲,有淡淡发霉的味道,书脊上面还有很明显的磨损。 陶乐知坐在一边打开了这本书,书上的内容和look咖啡馆老板讲给他听的差不多,只是内容更详细一些,介绍了雅纳塔这个民族的兴衰和现状。 在这段艺术史中,提木拉克讲述了一个神话故事。 雅纳塔这个民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是一个古老的文明,早期的雅纳塔是一个部族,后来为了统治和扩张,部族首领宣布建立一个国家叫做木雅提。这位木雅提的第一任王骁勇善战,短短十年的时间里,就将木雅提的领土扩大了三倍,成为一个极为强大的国家。 为了歌颂这位王的功德,木雅提的国民为他雕刻了石像,供奉在全国各地,这位王就是他们的信仰。 可是后来木雅提发生了一次政变,一位王室旁支联合了其他人推翻了王的直系后裔统治,也推翻了首任王所有的塑像,他残暴,冷血,没有人敢反对他的命令。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木雅提的历史上出现了一位神明,叫做拉托普斯。 「义父们,“信仰”正式出现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关于拉托普斯的故事(二) 拉托普斯能够从未来探视当下,他是一位永生的神明,能够让他的信徒也得到长久的生命。 这位神明很快成为了雅纳塔民族的信仰,也迅速在木雅提整个国度流传开来,许多信仰者开始自发为拉托普斯进行宣传,后来不知道是谁描绘出了拉托普斯的画像,大家又开始依据这幅画像进行雕塑。 在民不聊生的统治中,无数人想要从拉托普斯的信仰中获得光明。 再后来,关于拉托普斯的信仰就成为了一个相对完善的神话体系,在这个神话体系中,拉托普斯一直是中心的存在,关于那个上位的旁支者的信息却始终没有提到太多,只知道他自诩是拉托普斯的代言人,是人间的王者,也自称为拉托普斯。 据说他的确得到了更加长久的生命力,许多年之后,有人曾经侥幸见到过这位王,他依然保持着壮年时期的样子。 但要得到拉托普斯的垂怜,需要的祭品,是正值青年的健康的人。 这个小众的国家里如此小众的神话故事,陶乐知还是第一次看到,连look咖啡馆的老板都没有提起过。他觉得这个神话故事更像是编造出来的,因为他的体系实在是太过简陋,既没有过去,对于当时的其他神明也鲜有提及。 “你也觉得这个故事很荒诞,对吧。” 胡馨月坐在床上靠近了一些,歪着头正好看到陶乐知翻到的部分是那个神话,她立刻兴致高昂地说了一句。 “的确,不成体系。” 陶乐知正打算合上这本看上去更像是杜撰的书,胡馨月却伸手拦住了他:“看下去,后面有说明的,你是警察,一定会对后面的内容感兴趣。” 陶乐知心里一沉。 他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 但稍纵即逝的失落很快就被收了起来,他打开这本书,继续往后翻了翻。 关于拉托普斯神话的说明不多,寥寥几页,在后面是提木拉克的一段自述: 【我曾经以为拉托普斯神话只是统治者用来让民众从精神上臣服而编造的一个故事,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个故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我在木雅提的这些年搜集了一些民间的故事,关于木雅提的记忆实在太久远,大多数故事已经无迹可寻,真正的雅纳塔民族后裔也太少,现在的木雅提的国民大多数是混血和其他民族迁徙过来的。 从那些后裔的嘴里,我得到了一个更接近真实的故事。 拉托普斯是木雅提每一任王的称号,他们自诩是神明的代言人,也自称得到了更加长久的生命,他们永远以年轻的面貌出现在子民面前。 但实际上自从木雅提的那位篡位者登上王座以后,木雅提的每一任统治者都会寻找和自己容貌相似的人,并把它们“圈养”起来,每一次对外出行的时候,那些被圈养的人都会作为替身,享受表面的光辉和荣耀。 但他们只能挥手示意,不能说话,为了防止泄密,他们的舌头都被割了下来。 统治者这样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让子民臣服,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子民们自愿奉献的“祭品”——大量的年轻健康的身体。 很久之前木雅提的统治者们就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把自己的四肢和器官像零件一样进行更换,每一任拉托普斯到了暮年,在将王位传承之后,便开始了那个堪称“疯狂”的试验,他们把自身的器官和年轻充满活力的器官进行更换,企图让身体重新焕发年轻的姿态。 尽管在那个时代,这种需要精密仪器辅助都需要冒风险才能完成的手术几乎不可能实现,但有一位后裔向我提供了一份充满年代感的资料,那些资料记录在树皮上或者是木板上,上面的符号我没办法辨认,只是画面可以看出是人的身体构造,从那些断断续续的内容来看,木雅提的外科手术曾经有过一段非常辉煌的时期,这是让我至今为止依然感觉到不可思议的。 只是后来的故事就突然消失了,即使是那些纯正的雅纳塔后裔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推翻了拉托普斯的残暴统治,又是谁毁灭了这个拉托普斯神话,但显而易见的是,拉托普斯的灭亡和他们背地里进行的肮脏实验有脱不开的关系,那些流传出来,并且保存至今的材料就说明了拉托普斯的谎言已经被发现。 我觉得这件事很可怕,但另一方面,我竟然又觉得有些惋惜,尽管那些统治者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倘若拉托普斯流传至今,也许他们的外科手术能够站在世界的顶端,说不定能够解决一些现代医学上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看到这里,陶乐知深吸了一口气。 这段历史是被有意隐瞒的,虽然在这本书上只是寥寥几篇,可是假如提木拉克这段话描述的历史真实存在,他能够想象到这曾经是一段多么血淋淋的统治。 残暴的统治者是神的代言人,子民们为了追求光明和希望,奉献给他们的神明年轻的躯体,可是某一天他们发现,所谓的神明其实并不存在,那些“祭品”其实都被残忍地杀害,而这样的谎言持续了也许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这种累积的滔天怒火一旦爆发,造成的后果是无法挽回的,而推翻拉托普斯统治的人为了让这段历史永远埋在过去,毁掉了一切关于拉托普斯的历史。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胡馨月看着陶乐知凝重的表情,脸上挂满了好奇。 陶乐知慢慢点了点头,又继续往后翻了翻。 后面的内容就是提木拉克对雅纳塔艺术的介绍,并且附上了一些雅纳塔民族至今残留下来的一些痕迹,还有自己复原的部分雅纳塔艺术的雕塑作品。 最后一页,是两幅插图,一幅是木雅提的第一任王,另一幅,就是那位叫做拉托普斯的神明。 木雅提的第一任王坐在王位上,脸色端正严肃,背景是浅青色的宫廷; 拉托普斯=是一个抽象的,半透明的身躯,而在他的背后,是无垠的宇宙。 「义父们,关于拉托普斯的伏笔前面很多,可以找一找了,晚安。」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贩毒线索 陶乐知在医院呆了一下午,翻看着那本关于雅纳塔的书,即使那些刊载的图片并不完整,他依旧从那些笔锋生硬的图画中感受到木雅提这个国家当时对于人体构造的研究是多么深入。 在他享受和胡馨月的岁月静好时,另一边的郑国忠赶到了白湘监狱,见到了冯卿。 方正在正阳监狱,但白湘监狱也可能有他们的眼线,所以郑国忠的这次行动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找到了监狱长。 他看到冯卿的时候,冯卿苍白的脸上充满了平静。 郑国忠在她对面坐下来,把万有钱的照片放在桌子上,推给了她:“认识这个人么?” 冯卿拿起照片,微微低下头看了看,思考了一会儿:“见过。” 郑国忠稍微绷紧了自己的坐姿,脸色更认真了一些:“那你记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见过这个人?” “让我想想。” 冯卿语速不快,也没有很强的情绪波动。 “不着急。”郑国忠很耐心,他顿了顿,又提醒了一句:“这也是立功的表现。” 冯卿的一审结果不久前刚下来,是死缓,如果表现得好说不定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不需要。” 她对自己的父母没什么感情,唯一在乎的姐姐被人侵犯杀害,她心里的执念就是复仇,现在她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死亡对她来说反而是解脱。 “算了,还是从眼前的事情开始吧,你知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 “不知道。” “那你记不记得第一次和他见面是什么时候?” 冯卿停顿了一会儿回答道:“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大概是两年前,应该是在枫林小筑,当时他应该是和高小强在一起。” “你确定么?”确认这个消息,郑国忠心里有些隐隐的激动,但也越发觉得事情扑朔迷离。 “应该没错,因为我留意过每一个和卫勇接触过的可疑的人,这个人也是其中一个。” 提到卫勇的时候,冯卿的语气才有了些带着恨意的波动,他留意那些人,是因为他想要从那些人当中找到所有杀害冯雪莹的凶手。 “你知不知道他和卫勇还有高小强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 郑国忠看着冯卿的表情,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他敲了敲桌子,想要把冯卿的注意力集中起来:“这个人死了。” “哦。” 冯卿的反应依旧冷淡。 “我们是在一场诈骗案当中抓到他的,他叫万有钱,户籍在京山市,当时他受了伤,我们把他送到了医院,可是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他给杀了。” 冯卿的眼睛突然快速地眨了两下,盖住了一闪而过的担忧。 “如果万有钱和卫勇有联系,很有可能涉嫌贩毒。”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冯卿,我们知道你还有一个帮凶,你们处理得很干净,那个人从始至终没有露出马脚,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个人可以金蝉脱壳;而且如果卫勇的案子不仅涉及走私,还涉及贩毒,这件事情就复杂了,万有钱什么都没说,仅仅是因为落到了我们手里就被灭口,你和那个帮凶杀害了卫勇和高小强,那些人会放过你们么?就算你不担心被人报复,你能保证外面那个人能一直藏下去,还是你认为他现在绝对安全?” 郑国忠进一步的试探有了效果,冯卿眼神里的情绪波动明显更强了,但沉默了好一会儿,冯卿还是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那我们换个话题聊一聊,我们前段时间找到了你姐姐的尸骨,现在就存放在殡仪馆,公告期已经过了,她的尸体按道理应该是你去认领,可是你现在出不去,过两天火化之后我会协调殡仪馆把她的骨灰再放一段时间,但时间长了,她的骨灰还是要按照无主骨灰进行处理,如果你现在有立功的情节,我可以尝试申请让你把她的骨灰领回来,好好安葬。” 其实就算冯卿不去认领,按照陶乐知的性子也一定会把冯雪莹的骨灰安顿好,可是冯卿现在就是在等死,他本身就对警察没什么好感,让她配合办案,动之以情不现实,只能用这种不道德的方式。 听到冯雪莹的名字,冯卿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把头低了下去,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郑国忠继续等着她的回答。 沉默了很久,冯卿终于又抬起头来:“我知道陶警官会处理好我姐姐的尸体,不过就算是为了报答他,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指了指照片又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这个男人跟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根据高小强的说法,高陶镇面粉厂的生意走私的不光是手机,还有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但是他提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总是会有些疯狂的表情,我们两个人的计划当中,杀了卫勇之后,他直接接手走私的生意,这当然不是手机,应该就是毒品,只是他没想到,他也是我的一个目标。” “有没有其他的证据?” “没有,如果他们贩毒,也是卫勇和高小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易,这件事高小强没有跟我提起过,只是偶尔炫耀的时候,跟我说他负责的还有别的重要的事情。” “如果你们真的要查,可以再去面粉厂找一找。” 郑国忠一顿,他们当时并不知道有贩毒的情节,所以没有申请缉毒犬,现在想来,如果少量的毒品存放在一个废弃的面粉厂当中,的确不会引人注目。 “还有……我曾经在高小强的手机上装过gps,监控他的行踪,记录都保存在一个u盘里,我住的房子院子里后院有两株月季,那个u盘就埋在月季花下面,你们可以找一找。” “谢谢配合。” 郑国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就是他想要拿到的东西,当时他们拿到高小强的时候之后就进行了破解,发现有人装过gps,但冯卿的手机里却没有发现监控高小强的痕迹。 有了高小强的行动轨迹,至少能知道他死前都去过哪些地方,有什么样的活动轨迹。 「义父们,今天早一点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地底狂欢 冯卿在青林路附近的住所依然保留着原来的样子,警方拉起的警戒线还尽职尽责地拦在院子里。 郑国忠带人走到后院,顺着两株月季的根挖了挖,没多久就挖出来一个密封的透明塑料袋,只是里面沾满了水汽。 把这个东西装进证物袋,郑国忠又习惯性看了一眼窗户,里面的”装潢“没变,还是他们抓捕冯卿时候的样子,看样子冯卿被抓之后,这里就再也没人来过了。 u盘进了水,直接读取已经没办法读出来,好在关键区并没有受到严重的破坏,技术的人在恢复以后,发现u盘里的内容关于高小强的行动轨迹是一篇记录的文档,还有一些视频内容,像是高陶镇面粉厂探头记录的画面,而且是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位置。 郑国忠突然有些发愣,冯卿倒是没提起过这个。 高小强的行动轨迹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但是有一点,他在高陶镇去面粉厂的频率要远远高于红枫集团在高陶镇建立的砂石厂出货的频率,要知道,红枫集团在高陶镇建立的砂石厂不仅是为了做走私的生意,也做正常的砂石生意,高小强去面粉厂的高频率就意味着他要处理的事情不仅仅是走私手机。 而在那些监控画面里,郑国忠在凌晨之后,总会有人偷偷摸进高陶镇面粉厂,这些人有一个统一的特征,就是穿着黑衣服,如果不是他们在移动,在监控中几乎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在进入面粉厂之后,会统一进入一个车间,但没有进入车间之后的画面。 从这些人的行动中可以理出一个大概固定时间段,大概是每隔三到四天,这几个人就会出现一次,但郑国忠实在没办法辨认这究竟是同样的几个人,还是不同的人,只是从画面移动的痕迹来看,每一次的人数基本固定。 “高陶镇面粉厂可能是一个藏毒窝点,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些线索郑国忠同步给了赵峰,自从上次这小子的“哥们朋友”让他猝不及防之后,他隐隐对这小子的关系有了些期待。 赵峰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郑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地方,叫‘地底狂欢’。” 郑国忠摇了摇头。 “我进警队之前玩过很多东西,那会年轻,后来就有一个朋友跟我提起过这个地方,说那是一个凌晨以后放肆狂欢的地方,我以为是个夜店或者会所之类的地方,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个交易地点,交易的东西就是白面儿。” “你碰过这东西?”郑国忠眼神一凝,赵峰连忙解释:“那没有,我只是听一个朋友提起过,他们说那周围是一片荒地,地底狂欢就在底下,但具体的位置之后经常参与交易的人才知道,我一直以为这是他们开玩笑的。” “地底狂欢在正阳市?” 赵峰点了点头,给了郑国忠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你当时有没有遇到可能参与过‘地底狂欢’交易的人?” 如果赵峰能够知道这个消息,至少说明提供这个消息的来源的人参与过交易,又或者是和参加过交易的人关系很密切。 “我绝对洁身自好,我那些穿着开裆裤玩到大的哥们儿,虽然他们抽烟嚼槟榔,喝酒叫姑娘,白天睡不醒,半夜就摇床,看上去都是虚了吧唧的,但肯定也都不会碰那些东西。” 说到这儿,赵峰话头一转:“不过……不排除有人参与交易。” 走私手机,贩卖毒品,看上去是两码事儿,可谁也没说过这两件事不能一起干,尤其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不光是吸毒足够隐蔽,配货也一样是个好地方。 面粉厂有闹鬼的传闻,大概率就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人被赶夜路的人看到了,只是在这么个废弃的地方突然出现几个行动诡异的人,胆子大一些的还可能会上去看看,胆子小点的估计会后悔自己只长了两条腿,不能跑得更快。 高陶镇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产业发展,大多数人都是外出务工,长居的一般是老人,或者是一些在街面上开铺子做小生意的,还有一部分无业游民,这些人有些积蓄,但要负担起吸毒的费用恐怕并不轻松,一旦捉襟见肘,就可能会走歪路子。但高陶镇盗窃抢劫的案件并不多,在他们的走访中也没有人提到吸毒贩毒的疑似情况,这可以从侧面说明那些夜半偷偷进入面粉厂的人应该不是瘾君子,毒品也没有在高陶镇本地大肆流行。 “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再去一趟高陶镇。” 郑国忠拉开抽屉,从里头摸出一包牡丹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喷出一股浓烈的白烟。 陈菊英当初从市局离开之后一直有人在盯着她,她并没有离开高陶镇,好像高小强的死对她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只是跟他有一腿的那个砂石厂工人不干了,经常会带着一个包,骑着一辆摩托车出去到处跑。 当郑国忠再次出现在陈菊英面前的时候,她那股嚣张跋扈撒泼耍赖的样子刚要发泄出来,一看到周围都是穿着制服的人,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语气里充满了无奈跟祈求:“哎呀,我儿子已经死了,我也已经被你们问了八百回了,这次来又想干什么?我一个老妇女还值得你们警察这么上心?” “说对咯,陈菊英女士。” 郑国忠挥了挥手,两个人控制住陈菊英,其他人立刻冲进了他家里,很快就翻出了一个绿色的布包,里面是一个笔记本。 看到这个笔记本,陈菊英一下子慌了,摸出手机就想打电话,可是她刚拿出手机来就被身边的刑警拦了下来。 “陈菊英,你儿子的事情,你好像还没交代干净。” “我还要交代什么,钱没了,我儿子也没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你们要把我这个可怜人折腾死啊!” “那你说说,这个本子里头是什么东西?” 郑国忠挥了挥手里的本子,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人扣着一个脸色蜡黄,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陈菊英看到他,刚刚那副叫苦的模样一下子换成了震惊:“你怎么被抓了?” 男人闭上眼睛,拉长了脸:“我看到监控就想着赶紧跑,但是刚到路口就被人拦下来了。” 「义父们,晚安,真不能熬夜,容易耽误事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和陈菊芬有一腿 男人就是和陈菊芬长期保持友好慰问关系的那个砂石厂工人,叫王有贵。 高陶镇不大,陈菊芬和王有贵自以为以前的事情都翻篇了,没想到警察又杀了个回马枪,并且提前在各个出入口布控,陈菊芬在自家门口和院子里头都装了监控,王有贵一大早就出去了,看到监控提醒的时候就知道要坏事儿。 可惜他的摩托车连村口都没能骑出去。 郑国忠翻了一下那个本子,上面记了很多账,里头还夹了一些借条,这个本子之前在陈菊芬家里并没有找到,现在高小强不在了,王有贵和陈菊芬两个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之后,这个本子也就重新回到了陈菊芬这儿。 王有贵一脸后悔和不甘心,他看着陈菊芬,扭曲的脸上清楚地写着“后悔”两个字。 两个人都被带回了市局,分开审讯,陈菊芬的配合度并不高,郑国忠索性让她先冷静了一会儿,先坐在了王有贵对面。 “叫什么名字?” “王,王有贵。” “高陶镇本地人,对吧。” “对。” “你跟陈菊芬是什么关系?” “就,就邻居。” 王有贵说话磕磕绊绊,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一听就能听出来,说到“邻居”两个字的时候,眼神明显不自然。 “放心,我们这只办刑事案件,不处理个人感情问题,是什么关系就大方说出来,万一回头你们俩人说的不一样,还得拉出来再问一遍。” 郑国忠半是调侃地揶揄着说了一句,王有贵本来就晒的有些发黑的脸看上去颜色更深了。 “单身?” “嗯,老婆病死了,家里也没小孩,现在就我一个寡汉子。” “那你跟陈菊芬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王有贵低着头想了想,又掰了掰手指头:“大概,差不多是三年前,有一次我缺钱,村里头有人说高小强手里有钱,能放印子钱,我就想着去借点钱应急,当时高小强不在家,我就碰到了陈菊芬,拿了钱。” 王有贵的话越说越慢,头也越来越低。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没还上,就去找陈菊芬商量,一开始她不愿意,后来……后来就对我动手动脚,就……就说让我跟她……那啥,我就干了。” 王有贵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里有些厌恶,他比陈菊芬要小七八岁。 “这个本子上的账是怎么回事儿?” 郑国忠掏出来那个本子,丢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王有贵的身子猛地一激灵。 “这就是……别人借的钱。”王有贵的话又开始支支吾吾。 “你是砂石厂的工人,对吧。” “是。” “你妻子去世之前,你在家没有工作,是在你妻子去世之后才去的砂石厂工作,王有贵,你说你老婆是病死的,但是有人说你压根就没带你老婆去医院,怎么,老婆病了没钱去看?” 王有贵不说话了。 他以为自己是刚被盯上,但郑国忠早在陈菊芬第一次进来录口供的时候,就顺带着摸了王有贵的底子。 王有贵以前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人,结了婚之后经常家暴,尤其是他老婆一直没有身孕,村里有就有人开始暗地里说闲话,让王有贵很不开心,他一直认为是他老婆的问题,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一直到他老婆得病,他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过,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病死在床上。 “你为什么去找高小强借钱?” “因为,因为她死了,没人赚钱给我花,我没钱,但是又没人愿意借给我,就,就只能找高小强去借……” 王有贵的身子有些发抖,说话带着颤音。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去了砂石厂工作?” “因为,因为高小强威胁过我,还打过我,逼我还钱,我实在没办法……” “那你跟陈菊英的关系,是胁迫,还是自愿?” “是……是我……我主动……找她……” 王有贵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攥紧了拳头,好像在努力克服自己现在的状态。 “除了借钱,你们之前还有没有其他金钱上面的交易?” “有,有,那个本子上,本子上记的是账单,前面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后面的,是我写的,借出去的钱,借条也是。” “高利贷?” 王有贵颤着身子快速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问题,陈菊英的口供里之前提到,今年一月份,你有一天晚上加班,听到过柳泉河发出过‘扑通’的声音,你能不能回忆起来当时的细节?” 这个问题当时他们也问过,当时王有贵的反应远远没有现在紧张。 “我……我说,我都说……能不能,能不能先让我……让我吸……”王有贵的眼神开始变得发红,身体像是冷得瑟瑟发抖,两只手开始在桌子上用力地抓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不是心理素质差,这已经是生理的不适反应,再加上王有贵刚刚断断续续的话,很容易判断出来,这家伙吸毒。 关于王有贵的审讯终止了,但王有贵最后的那半句话说明他的确隐瞒了一些事实,而且有可能高陶镇的毒品交易并没有随着高小强和卫勇的死亡结束,直到现在依然有人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郑国忠重新安排了任务,一方面对王有贵和陈菊芬的住处重新进行搜查,寻找可能存在的毒品,另一方面,申请的缉毒犬马上到位,也会对高陶镇面粉厂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只要那里有过毒品交易,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至于陈菊芬,郑国忠并不着急,她是个心眼儿多,但心思并不深的人,晾一晾,等她累了就好沟通了。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郑国忠掏出手机给陶乐知打了个电话。 陶乐知正坐在出租车上,就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他按下接听键,郑国忠的声音传了过来:“老陶,干嘛呢?” “闲着没事儿,准备去喝杯咖啡。” “行,注意安全。” 郑国忠叮嘱了一句好像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陶乐知嘴角往上勾了一下:“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章 寻找追随的使徒 陶乐知注意过刘一晓去look咖啡馆的时间,前面的几次偶遇看上去是巧合,但这种机会陶乐知盯了很久。 他也很确信,刘一晓在向他释放靠近的信号,这种信号在他遭遇陷害被开除进入戒毒所时候表达的更明显,刘一晓甚至在戒毒所还去探望他,不管是顺路还是专门去的,都证明刘一晓在关注他。 陶乐知不太明白这种靠近的意图,但他知道郑国忠应该很清楚,所以才会让他多接触刘一晓。 出于对郑国忠的信任,又或者是因为他骨子里依然觉得自己是个警察,这是他应该去做的事情,他还是沿着郑国忠给他的方向走了下来。 八月底,外面的温度逼近四十度,临近开学,街上的学生少了很多,金悦新城看上去也没那么拥挤了,而look咖啡馆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冷清。 “又见面了,陶警官。” “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陶乐知解释着,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心里头又堵了一会儿。 “抱歉,那今天要来点什么?” 老板依旧颇有兴致地询问着这位并不怎么喜欢喝咖啡的朋友,眼神里好奇的味道越来越浓,他应该也很诧异一个不喜欢喝咖啡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店里的常客。 老板今天穿的是一件酒红色暗纹的衬衫,搭配棕色的直筒裤子,手腕上戴了一块瑞士腕表,看上去换了一个风格,和之前的优雅相比,今天的打扮潇洒肆意。 “随便来一杯吧。” 陶乐知还是一样的回答,他对咖啡实在是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怎么选择。 “好的。” 老板的话里并没有失望的味道,他认真的拿起咖啡豆,倒在机器上慢慢磨了起来。 陶乐知依然坐在了角落的位置,但不同的是,这次他选择了背对窗户的位置,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心里计算着时间。 三点一刻,老板的咖啡刚刚端上来,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下午好。” 老板把手里的咖啡放在陶乐知的桌子上,朝着刚进门的刘一晓打了个热情的招呼。 “下午好。”刘一晓挥了挥手,看到熟悉的位置,熟悉的陶乐知,径直走了过去:“好巧,陶警官。” “……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陶乐知做了一个深呼吸,忍住了自己心里暴躁的冲动,他有些分不清刘一晓究竟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抱歉,我忘了。” 刘一晓连忙道了个歉,又冲着老板说道:“一杯拿铁就好。” “今天刚到的云南小粒咖啡豆,味道很不错。”老板说着,又开始磨起了咖啡豆,然后指了指陶乐知面前的杯子:“陶警官喝的也是。” 陶乐知突然觉得自己来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 “对了,需要加糖的话就在旁边。”老板又指了指桌子中间的方糖。 “嗯。” 陶乐知端起杯子闻了闻,依旧是他不喜欢的焦苦味,还有牛奶的味道,闻的时间久了,其中还夹杂了一些果香,这是他之前没有发现过的。 他皱着眉头尝了一口,浓郁的焦苦的味道在舌苔上散发开来,混合着牛奶的香味。 “如何?” 老板双肘撑在吧台上看着陶乐知,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味道不错。” 陶乐知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评价,但老板看上去很高兴:“让一位不喜欢喝咖啡的客人认可我的作品,这是我的荣幸,今天这一杯我请。” 老板的话说完,陶乐知才猛地意识到,好像在look咖啡馆,好像还从来没有自己花钱买过一杯咖啡。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刘一晓身上散发着很强的亲和力。 “不怎么样,睡觉,发呆,没什么事情可做。” 陶乐知双肩耸了耸,露出一副颓废的样子。 “尝尝看。” 老板把咖啡端到了刘一晓面前,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人生需要尝试,对吧,陶先生。” 这次老板特意强调了“陶先生。” “我只是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陶乐知这句话一半是敷衍,但另一半是他真实的感受。 刑警的工作强度很高,而且永远要以工作优先,二十四小时待命,如果放在任何一家企业当中,这种员工都是老板眼里的“十佳牛马”,可是一旦脱离“警察”这个身份,他的所有技能都成了屠龙术,在社会上没什么用处,也许只能去安保公司,或者当个保镖。 或者送快递。 那会儿快递的市场在国内刚刚兴起,前景很大,以至于后来的陶乐知还偶尔会调侃,说自己可能错过了一个巨大的机遇。 “今天的衬衫不错。”陶乐知看着老板的衬衫,夸赞了一句。 “谢谢,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我认识了一位很优秀的朋友,我必须要以更加真实的样子去见他。” “那这位朋友对你很重要。” “当然。”老板笑得很开心,刘一晓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镜片下的目光却落在了陶乐知的身上。 “对了,上次聊到雅纳塔艺术,我想起来这里有本书,也许你会感兴趣。” 说完,老板走到柜台蹲下去,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本书。 那本书的封面陶乐知很熟悉,是提木拉克,书的名字也依旧是“雅纳塔艺术”。 “这是提木拉克当年自己刊印的书,后来我找人又做了一些,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谢谢。” 陶乐知接过书,封面看上去很新,他打开之后,开篇的内容和胡馨月给他的那本书没什么区别,都是在介绍雅纳塔民族和木雅提这个国家。 他一页一页翻过去,在介绍拉托普斯这个神话故事的时候,陶乐知突然发现这本书好像少了些东西。 在这本书里,拉托普斯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木雅提的国王也依然是拉托普斯的代言人,但提木拉克关于拉托普斯真实一面的叙述被删除了。 在这本书里,之后的内容依旧在歌颂拉托普斯的伟大,并且不断强调拉托普斯这位神明的光辉,还宣称他曾经的确赋予了木雅提某一任王的永生,那位王活到了现在,依旧在寻找拉托普斯的信徒,赐予他们长久的生命力,让他的信徒永远追随他。 「义父们,晚安」 第一百三十一章 熟悉的套路 很明显,后来的修改是老板的手笔,只是他没想到陶乐知还看过另一个版本,这个修改看上去没什么大不了,但传递的信息却完全是不同的方向。 一个是在传递残酷的真实,一个在描绘美丽的虚幻。 陶乐知把书合起来放到了桌子上,翘起了二郎腿:“那个关于拉托普斯的神话很有意思。” “我也这么觉得。” 听到陶乐知的回答,老板笑得更开心了,只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俊朗的面庞上会浮现出几条浅浅的,和他的年龄不符的皱纹,陶乐知又看了看,他的眼角似乎也有着岁月的痕迹。 “老板,你这家店开了多久了?” 陶乐知端着咖啡站起来,在店里慢慢逛了逛,店内打扫得很干净,但装潢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只是以往的陶乐知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再加上灯光和音乐的熏染,这些痕迹看上去更像是刻意打造的复古情调。 “嗯……要说这家店我不太清楚,这是前几年我从别人手中接下来的,我觉得原来的装修风格很符合我的喜好,就没有怎么改,只是换了原来的机器和杯子这些。” “那个架子是后来加上去的?” 陶乐知指了指那个放着雅纳塔艺术雕塑的浅绿色木质置物架。 “嗯,一开始是摆了一些书,后来就换上了那些小物件。” 老板看向那个置物架,镜片下的目光流露着发自肺腑的欣赏和骄傲,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些作品。 “对了,对面的金悦新城13楼有一家艺术公司,你们知道么?” 咖啡馆不大,陶乐知的目光很快又放到了曾经熟悉的位置,他透过玻璃盯着对面的金悦新城写字楼,目光稍微往上抬了抬。 “嗯,那家公司的老板之前也是我们店里的常客。” 老板说着,突然摘下自己的眼镜,哈了哈气儿,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格子手帕擦了擦,之后重新戴上眼镜,右手在放下来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是嘛,那家公司后来为什么搬走了?”陶乐知低头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三点半。 咖啡馆开着冷风,陶乐知觉得自己身上冷的有些厉害,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就站在风口下面。 他挪了个位置,又重新坐了下来。 “这个他倒没说过,从他搬走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老板又用食指顺着鼻梁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对了,我在那家公司的展柜上看到过雅纳塔艺术的雕塑摆件,是你送给他的么?” 陶乐知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两边,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刘一晓,他脸上和煦的微笑僵硬了片刻。 “应该是吧,或者是从置物架上带走的,这个我记不太清楚了。” 老板说着,又重新回到了吧台,对着刚刚进门的两位客人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您好,请坐,要喝什么咖啡?” “刘老师,你去过那家公司么?” 陶乐知的语气很平淡,听上去只是恰好的询问,但刘一晓却表现出了罕见的紧张情绪,那种情绪不强,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却是警惕和疑惑。 好一会儿,刘一晓又笑了出来:“是的,我爱人……”提到这个称呼,他停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孙菁在对面工作的时候,有一次我恰好上去,看到了那家艺术公司,我本身对艺术也很感兴趣,就上去看了一下。” “刘老师的爱好真是广泛。” 刘一晓没有回答,他不清楚陶乐知这句模糊的话是调侃还是别有用心,不过他又偷偷打量了一会儿,发现陶乐知也没有继续追问下来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那家公司大概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应该是去年年底,可能是12月份,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刘一晓这句话说完,心里猛地一跳,不过这会儿陶乐知昂起头闭上了眼睛,似乎想打盹儿。 从咖啡馆里出来的时候,他顺带着拿上了那本老板递给他的书,脑子里整理着今天得到的消息,老板修改了提木拉克书里的内容,这一点很奇怪,理论上来说胡馨月的那一版应该是更接近本质的。 第二点,老板的行为不管是刻意的伪装还是自然的绅士风格,今天他摸鼻梁和朝眼镜哈气儿的动作都有点和他的风格不太相符,在外人面前做这种动作是不太雅观的,尤其是下意识摸鼻梁的动作,这是说谎的表现,或者是想要掩饰什么。 第三,提到那家艺术公司的时候,如果说老板的表现有些奇怪,刘一晓的反应就更耐人寻味,他话里的意思是他并没有和那家公司有很多接触,只是巧合之下去了一趟,可是陶乐知问到那家公司搬走的时间,他却能第一时间回答上来。 他掂了掂手里的书,觉得答案也许就在这里面。 回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半,陶乐知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又翻开了老板送给他的这本书,然后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胡馨月送给他的那一本,仔细地比较着上面的内容。 一直到晚上七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陶乐知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这才抬起头,发现窗外的晚霞已经染成了绚丽的火红色,再晚些天就要黑了。 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把自己的屁股从沙发上挪开,打算下去找点吃的,顺带着去附近的药房开点帮助睡眠的药。 作息突然规律下来,他反而有些不适应,这几天的睡眠质量都不怎么样。 下楼的时候,他一只手拎着垃圾,那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两本书后半部分的差距,他忽然觉得那个什么拉托普斯的神话很熟悉,有点像秦始皇求长生的故事。 至于后面说木雅提的某一位王得到永生,在寻找拉托普斯的信徒,陶乐知想起了一条诈骗短信: 我秦始皇,我没死,现在带着十万兵马俑准备杀回来,但是我有一千万两黄金现在挖不出来,你给我转五千赞助我买工具,等我上位让你当将军,黄金分你一半。 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 「义父们,感谢支持!!」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审讯听八卦 八月底的夜晚毫无预兆地迎来了一场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被风裹挟着撞在玻璃上,吵得陶乐知更难入眠。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在审讯室战战兢兢的陈菊英,还有撑着眼皮准备进行审讯的赵峰。 王有贵毒瘾发作之后送去了医院,这次是郑国忠亲自看着,确保不出差错,对他的检测走的是常规途径,大概明天会出结果。 陈菊芬还是摆着一张臭脸,嘴巴向下撇得厉害。 赵峰看上去很年轻,也没什么身材上的威慑力,看着就他一个年轻小伙子,陈菊英并不怎么害怕。 “陈菊英女士,又见面了。” 赵峰没什么审讯的经验,这句中规中矩的开场白在这种场合下显得有些滑稽。 “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有些情况想跟你确认一下,就先从你儿子的事情开始吧,你知不知道你儿子除了走私手机以外,还做了别的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他只要给我钱就行,在外头干了什么我管不着,再说了,他人都死了,你们再问有啥用?” 陈菊芬语气很冲,赵峰也没在意,在纸上记录着,然后又问道:“那毒品是哪里来的?” “什么毒品?” “陈菊英女士,你只需要回答就可以。”赵峰带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不知道。”陈菊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高小强死了之后,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你?” “找我的人多了,我哪能记得住?” “外地人呢?” “不知道。” 陈菊芬就是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赵峰也不恼,慢慢解释着:“在法律上,如果是吸毒,可能会被行政处罚,严重的会涉及刑事责任,如果不仅仅是吸毒,而是藏毒,那问题就比较严重了10克以上就可以判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如果是运输毒品甚至是贩毒,五十克以上就是死刑。” “死刑?” 陈菊英嘴硬的样子突然软了下来,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好像有些陌生,她抬起头,这才发现眼前年轻警察的目光变得锋利了起来。 “我们在你家找到了五百克的冰毒,陈菊英,你知不知道五百克是什么概念,如果五十克换一颗子弹,这些东西能让你脑袋上开好几个窟窿。” “不会,不会,我没卖过这个东西,他们就是在我这里放着,说有人来拿就给他们,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我没贩毒,我真不知道……我……” 陈菊英听到死刑一下子慌了,倒豆子一样说了一串话,但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 “那我们就继续,王有贵吸毒这件事情你知道么?” “我,我知道。” 陈菊英这次回答得很快,用力地点着头。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的?” “大概是……是在跟我儿子借钱之后没多久?”陈菊英说完,目光正对上赵峰,又赶紧低下了头。 “你知不知道他的毒品是哪里来的?” 陈菊英双腿并在一起,审讯室的椅子本来就不太舒服,她又紧张地坐直了身体,看上去很别扭,像个犯错的孩子。 “知道,还是不知道?” 赵峰语气稍微重了一些,又问了一遍,陈菊英这才猛地一怔:“知,知道,好像是一个……一个叫万有钱的人……” “万有钱?这个人你认识?” 赵峰的语气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把陈菊英吓了一大跳:“不不不,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也没见过,我只是听我儿子提到过这个人。” “高小强认识万有钱?” “对。” 这次陈菊芬回答得很肯定:“我家里的那些东西,就是你们说的毒品,最开始就是高小强带回来的。一开始的时候……我儿子就是说做买卖,我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可是时间长了,我是他妈,他也不可能什么事儿都瞒着我,有时候在家打电话啊,我就听着不对劲儿,知道他干的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不过那时候我也没往犯法的事儿上面去想。” 也许是这个问题触动了陈菊英某段记忆的开关,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后来就有一次,我听他们说什么货,说要从这儿出去,我那时候手里没钱,经常找高小强要钱,一开始他不给,我就威胁他,说他不给我,我就把他做的事情捅出去,还告诉他我听到了他电话里头说要走什么货,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我说我要报警,高小强怕了,就告诉我他在干走私的事情。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他赚钱了,给我点零花钱就行,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儿子。” 赵峰听着这段并不和谐的母子关系,对陈菊英和高小强又有了新的认知。 两个人都是自私的人。 “那时候我儿子还有一个事儿,就是放高利贷,以前他就是给人要债的,所以没人敢欠他的钱,王有贵来借钱那一次他不在,我把这钱借出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也跟他说了,没想到王有贵根本还不上钱,我儿子找人打他,威胁他好几次,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开始给我儿子干活了。” “那你跟他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赵峰打断了她的回忆。 “他,他后来来还钱的时候,跟我商量,说实在没钱,让我跟我儿子说一说,然后就对我动手动脚,我一个寡妇,其实也有那方面的需求,再说他比我小好几岁,我也有点忍不住……就跟他弄了。” 一说到这里,陈菊芬脸上露出了一抹羞红,但很快又露出失落的表情:“他一开始在砂石厂打工还钱,跟着高小强之后也还是在砂石厂,但他身体就越来越不行,一开始还能半个小时,后来就十几分钟……再后来三五分钟就完事儿了。” “你儿子和万有钱是怎么认识的?” 赵峰敲了敲桌子打断了陈菊芬的回忆,顺带着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实在是没想到在这里听了一场当事人自述的八卦。 “他跟万有钱……好像是通过他们那个大老板认识的,我知道王有贵的毒品是万有钱给的,是因为我儿子有一次喝醉了,躺在床上打了一个电话,他喊对面的人就喊万有钱,还说什么毒品给王有贵吸了,后面又嘟囔着说了什么,但说的不清楚,我也没听明白。” 「义父们,晚安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马华 王有贵的摩托车上也找到了少量的毒品,应该是他自己平时用的,上面的袋子上只有王有贵和陈菊英的指纹。但现在郑国忠还是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现在涉案的直接嫌疑人几乎都已经死了,张金海参与贩毒的证据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武男的下落也依旧是个谜。 至于马华,郑国忠从省厅那里得到的消息是省厅的人在看守,这让他心里多少放松了一些,只要不是关在凤霞分局在张金海那个黑心老蛆的眼皮子底下,暂时就没什么危险,现在就是看张旭这个老油条什么时候能松嘴。 另一方面,他旁敲侧击打听了关于陈仲信的事情,自从纪委下来之后,陈仲信的消息就被捂得很严实,一开始还对外透了点儿风,到后面就一点声音都没了,那些举报信也突然没了后续,应该是省里把消息摁了下去,可是郑国忠搞不懂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就担心搭上这么多时间和代价,最后换来的是沉默。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大半夜地给李厅长打了电话。 李厅长的声音有些疲惫,最近的事情闹得不光是正阳市公安局鸡飞狗跳,连带着省厅也不安宁,郑国忠还没张嘴,那边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让你们出个通知就那么困难?现在舆情那么严重,你要顾全大局,小郑。” “是,李厅长。”郑国忠苦笑着,李厅长上来就说了报告的事儿,说明上面对这件事还是很重视,但现在要出报告,马华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廖平到底怎么死的,他得弄明白。 “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儿?” 那边的声音火气这才消了一些。 “是这样,李厅长,我想跟你打听下,陈局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我还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提到这个,李厅长的音调又拔高了:“廖平妻子的举报材料是早就整理好的,她只是当个送信儿的,你当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来?” 郑国忠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出了岔子,他们还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李厅长……” 郑国忠话说一半,李厅长就直接打断了:“我不管这是你们的安排还是谁的安排,那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那么死在了公安厅大门口,你知不知道我们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把事情的热度压了下来,网上每天都有人在发关于这件事儿的帖子和新闻,现在你们正阳市公安局简直是咱们的‘楷模’,表彰动员会在正阳市开的,结果大会开完一个月,局长出事儿,刑侦副支队长又闹幺蛾子,紧接着受害人家属跑到省厅门口自杀举报,怎么,你们局里这么邪乎?” 这一连串的话让郑国忠尴尬得坐立不安:“是,李厅长,这事儿我们也不想看到。” “你不想看到?我看你比谁都想看到现在这个局面,老实说,当时陈仲信打申请让你过去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你在省厅待着,等明年差不多就能升上去,赶在这个档口你同意过去,那是白白浪费你自己的前程,你敢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你没有私心?” 郑国忠这头拿着手机,刚想张嘴作保证,但话到嗓子眼儿怎么都吐不出去。 对着别人,郑国忠撒个小谎开个玩笑没什么心理负担,但是对着李厅长,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他没办法编一个理由出来。 “行了,我也就是年纪大了,啰嗦几句,陈仲信现在省厅这边还在审,因为那些举报信来得太巧合,省厅倒不是担心那些举报的内容,那些事情如果真的存在,查到证据也就是早晚的事儿,我们现在最担心的,是廖平妻子的死,到底跟陈仲信有没有关系。” 郑国忠知道这事儿没法打哈哈糊弄过去,但现在也不能摊牌,他只能硬着头皮装傻:“李厅长,我相信陈局的为人。” “哼,你们两个就会打哑谜,陈仲信也不知道是葫芦里卖什么药,算了,我也老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 “还有个事儿,李厅长,马华这个人……现在是不是你们的人在看着?” “是,但是这小子很怪,明明很害怕,偏偏口风咬的很死,关键信息一点都没透出来。” “我想跟马华聊聊。”郑国忠擦了擦汗,总算是切入了正题。 “现在马华这个人很关键,我可以给你开个门,但你拿什么换这个机会?”李厅长话里有话。 郑国忠思忖了一会儿,立刻回答:“只要我见了马华,廖平还有廖平妻子的事儿我就可以出报告。” “你确定?” “李厅长,我什么时候诓过您?” “行,我再信你小子一回。” “得嘞,谢谢您老人家。” 郑国忠松了一口气,现在时间赶得紧,马华这边必须要尽快找到结果,张金海那边也在盯着这个重要的证人;操李良尸体的打捞暂时还没有下落,他们已经把打捞范围扩大到附近三公里以内的河段。 郑国忠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着,满脑子都在等李厅长的信息,直到接到了探视通知,他一下子精神起来,喊了赵峰开车去了看守所。 马华的待遇是“高级别”的,住单间,有专门的人看着,只是他看上去精神萎靡,看样子也被折磨得不轻。 看到郑国忠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有祈求和渴望,但更多的是害怕和警惕。 他渴望救赎,但也因为害怕而绝望。 郑国忠让人开了门,直接走了进去,其他人担心马华会冲动伤害他,他摆了摆手,示意门口的人先回避一下,门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让郑国忠注意时间,然后走得远了些,赵峰就陪着两个看守的人一起,当起了临时保安。 “我们见过。” 马华点了点头,没张嘴,只是更往后靠了些,眼神里的害怕更明显了。 “放心,我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郑国忠强调了“他们”两个字,马华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好像有些不可置信。 “胡烈已经死了。” “胡烈哥……被杀了?” “是自杀。”说着,郑国忠补充了一句:“是被逼自杀,就在我们眼前。” “是……是那些人逼的?”马华心里的防线松动了。 「义父们,不知不觉要三十万字了,说实话,我一开始真没想能写这么久,感谢各位义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廖平之死 “不知道,我们没有任何证据,但我想告诉你一点,如果你以为把嘴巴咬死,就可以让那些人放你一条生路,那就太天真了,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有特殊待遇?” “特殊……待遇?”马华似乎有些不理解。 “你小子充其量就是个嫌疑人,为什么要把你从凤霞分局调出来单独关起来,还给你配两个保镖,知不知道外面那两个是什么人?” 马华身体颤抖着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 “是省厅的刑警,调过来专门看着你。”郑国忠看着马华因为害怕和紧张有些抽搐的表情,又靠的近了点:“如果我是那些人,我今天过来就不会跟你废话,会直接做了你,如果你相信我,接下里的话,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明白了?” 马华双手抓着自己的裤子,关节攥得发白,过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很好。” 郑国忠打开一个录音笔:“你是不是买了一张手机卡?” “是。”马华的嘴唇咬得发青。 “干什么用的?” “我……我打算买个手机,是胡烈哥给我的钱,我们住在一块的那几个人都是流浪汉,都穷,胡烈哥让我买个手机,存他的手机号码,以后跟着他干。” “你七月一号晚上和胡烈见面是去干什么?” 再次听到这个问题,马华的表情还是很纠结,他盯着郑国忠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是胡烈哥让我去的,但我没想到,没想到是去帮忙……帮忙处理一个死人……” “你认识么?” 郑国忠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怕刺激到马华现在脆弱的神经线。 “我不认识,我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人叫廖平,是第一大楼工地上的工人。” “你干了什么?” “我,我就是帮忙把场地处理干净,然后胡烈哥就给了我一个包,里头是两千块钱。” 马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躲躲闪闪,郑国忠心里又气又笑,这种蹩脚的话也就骗骗小孩子,胡烈都把人杀了,还需要喊一个人去帮忙处理尸体,这不光是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更不符合那些人的做事风格,除非马华之前就被他们串到了一起,廖平的死他必须要亲眼见证,甚至要参与其中,成为凶手之一,才能让那些人放心。而且到现在那五千块钱的来源他并没有交代。 “你说胡烈杀了人,然后让你去帮忙处理尸体,在去之前你知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马华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胡烈和廖平之前就有矛盾,这你知不知道?” 马华又摇了摇头。 “你老家哪里的?” “我以前在西林区,不过我爸我妈死的早,后来我就捡破烂,偷东西过日子,走到哪儿就睡在哪儿。” “你第一次见廖平是什么时候?” “是……是他刚来正阳市的时候。” 马华这句话说完,郑国忠又笑了起来,眼角的褶子挤到了一起:“你刚刚说不认识廖平,那廖平刚来正阳市,你是怎么遇到他的?” 马华惨白着脸,把身子缩到了一块儿,看上去快哭出来了,他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窟窿。 “放心,只要人不是你杀的,就还有缓和的余地。” 马华眼眶通红,血丝一根根缠在他眼球上,他颤抖着呼吸,闭上眼睛歇了好一会儿,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是,廖平是我约过去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郑国忠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马华说实话了。 “我跟廖平第一次碰面是个意外,那会儿我手里没钱,就想着去街上碰碰运气,然后就看到一个农民工背个包,手里拎着一个化肥袋子从公交车上下来,左看右看,像是个外地人,我就上去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其实就是想看看他包里有没有钱,一般像这种外地来打工的都会带点现金在身上。 他说话的口音跟我们这不一样,不过也能听懂,我给他指了路,他看我身上脏兮兮的,就请我吃了顿饭,还给了我二十块钱,他打开包的时候,我瞄了一眼,里头有些红票子,但他把包看得很紧,我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后来呢,你们又怎么联系上的?” “他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要是想还钱就打这个电话号码找他,是真有困难了也给他打电话,还说我看上去是个好孩子,应该挺不容易……” 马华的声音说着说着突然带了点哽咽:“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后来你有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没有……我连手机都没有,可是就在我跟廖平叔遇见之后没几天,胡烈哥就找到我,还给我看了廖平的照片,问我是不是跟这个人联系过。” 这种熟悉的感觉,郑国忠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些人的计划。 “然后呢?” “然后胡烈哥就跟我说,他跟廖平是老朋友,很多年没见了,想见个面聊一聊,但是没有联系方式,就想让我帮忙约廖平出来。” “他让你帮忙约廖平?” “是,而且他说廖平是他很重要的一个朋友,说只要能找到廖平就给我五千块钱,我当时没有银行卡,还是胡烈哥带着我去银行办了一张,然后当天下午就把钱转过来了,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钱,就想着,反正就是帮忙约个人,就……就没想别的……” 这件事儿听起来很可笑,可是任何东西一旦和钱绑上关系,无论多么荒诞和可笑,都有可能发生。 五千块钱对于一个没有正式工作,靠小偷小摸过日子的人来说,足够让他去做很多事。 “你们约在了什么地方见面?” 胡烈哥给我发了一个位置,是在一个烂尾楼的附近,那儿靠着一条大路,但是好像还没修通,一边是堵死的,离第一大楼的工地不远。 郑国忠记下了这个描述,在他的印象里,那附近的唯一的烂尾楼就是红枫集团红岩分部。 “你给廖平打了电话?” “嗯。” 马华点了点头,又猛地抬起头,对上郑国忠的眼睛,有些手足无措。 “手机呢?” “我……我丢了……” 马华说话又开始打起了磕绊。 「义父们,晚安。」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案发现场 “丢在哪儿了?”郑国忠觉得马华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就在,就在我们见面的地方,我当时很慌,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要杀人,我……真的不知道,我错了,我错了……呜呜……” 马华看上去彻底崩溃了,再也坚持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可是郑国忠并不觉得他可怜,只觉得他很可悲。 “你看着他们杀了郑国忠?” “当时只有胡烈哥一个人,他逼着我一起动手,是我害死了廖平叔,是我害死了他!” 郑国忠用了“我们”,马华却单独强调了只有胡烈,郑国忠反复问了几遍都是一样的结果,但他很确定现场一定还有别人,只是马华不知道。 “案发之后你为什么还留在正阳市?” 这个问题郑国忠掖在心里也很久了,他不明白,马华就是个孤儿,杀了人之后居然没有离开,这儿还有什么事值得他留恋的。 “我不知道去哪儿,廖平叔死了之后我心里害怕,那个包就一直没去拿,但我又想把里面的钱拿出来……” 为了两千块钱,一个杀人犯居然不跑路,郑国忠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但想了想,两千块钱对很多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马华来说,两千块钱也是一笔巨款。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不敢……胡烈哥跟我说他背后就是警察,老实待着不会有事,就算被抓了也不能说出来,不然他们随时都能弄死我。” “你知道那是个包是廖平的,对吧。” “是……” 马华抽泣着点了点头,那个背包他第一次看到廖平的时候就记住了,胡烈递给他的时候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很可惜,他被放出去以后第一反应居然就是去找廖平的背包,想把里面剩下的钱拿出来,这才给了张金海机会。 这种行为听上去几乎没有逻辑可言,却非常符合一个普通人在突然经受某种重大事件之后的表现,慌乱无序,紧张害怕,尤其是知道他手里的包是一个死人留下来的东西之后,那种附加的恐惧就更难克服。 其实按照那些人的做事风格,马华本来就是一颗棋子,他猜测可能是胡烈动了恻隐之心,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不忍心让马华当那个被推出去的凶手,所以就想碰碰运气,也许那个包也是他让马华藏起来的,只要这个背包不出现在大众面前,廖平的死就能捂住。 他没想到马华会重操旧业,更没想到这么巧,警方会查到马华身上。 审讯结束,郑国忠走到赵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收拾东西,准备干活儿了。” 赵峰还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出现场。” “啊?”赵峰还没反应过来。 红枫贸易集团红岩分部建设工地离市局也不远,他们到了现场之后,外围同事熟悉地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几辆警车靠边停了下来。 工地一侧的铁皮围挡被拆了下来,露出一个缺口,他们从缺口走进去,工地现场还堆积了很多建筑材料,主大楼还没封顶,裸露的钢筋和水泥在夜里看上去灰蒙蒙的。地上已经长满了杂草,堆积了很多建筑材料,水泥的碎屑不均匀地散落着,风吹过来,有些瘆人的凉意。 还未拆除的脚手架此时看上去像是主体大楼的盔甲,这里本来就没有灯光,手电筒从密集的钢铁缝隙中照射进去,也只能看见错落的影子晃动,里面依旧一片漆黑。 “你们是在这里动的手?” 马华点了点头:“对,当时胡烈哥说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饭馆,但是等我跟廖平叔到了之后,他就直接把廖平叔打晕了,然后直接搬上车,就开进来了。” 其他人打着手电筒仔细查看地面的痕迹,靠近主体大楼附近有很多错综复杂的车轮留下的痕迹,应该是工地车辆,轮胎很宽,间距也比一般的轿车要大。 不过还有一条痕迹看上去像是不久之前的,而且车胎宽度跟普通的家用轿车也比较接近。 发现轨迹的人拍照进行取证,郑国忠带着其他人进入了大楼主体。 大楼内部夯实的水泥柱向前一直延伸,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确实是个作案的好地方。 “再往前,有个向下的通道,下面有个地下室。” 马华微微抬起手朝前指了指,郑国忠带着人慢慢往前走过去,大概走了三十来米,马华的速度慢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现在有点看不清,我记得大概就是这个位置。” 寻找甬道的过程不长,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一个被木板盖住的铁皮盖子,拉开之后他们站成一圈儿,探头朝下望了过去。 “下去看看。” 郑国忠招呼着身边的人,然后第一个打着灯走了下去。 第一大楼建筑工地在老城区,这里在红岩区,两区相交的部分有大概6平方公里属于待建设的无人区域,原本正阳市是希望以第一大楼为中心带动这块区域的投资建设,再用红枫贸易分部的建设拉动就业和消费。 没想到两栋被寄予厚望的大楼都出了问题。 地下室有些深,郑国忠感觉自己大概往下走了两层楼的低度,这才看到平坦的地面。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他把手电筒照向正前方,这个地下室看上去很空旷,没什么装饰,目光所及能看到一张红色的木板被担在两个水泥墩子上,搭成了一个临时的板台。 郑国忠总觉得这个地下室有什么地方怪怪的,观察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这种感觉的来源。 这个地下室太干净了,即使是这么久没有人过来,还是干净到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灰尘,而且这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他有点医院的病房的错觉。 大概是上面的盖子太久没有打开,之前留下的味道并没有散出去。 “你们就是在这里杀了廖平?”郑国忠的眼神很犀利,即使是在黑暗的光线里,也像是一把精心打磨过的刀。 “是。”马华点点头。 “胡烈把人打晕,然后专门带到这个地下室下手,杀人之后你们做了什么?” “之后,之后胡烈哥就送我上来,让我先赶紧离开了。” “胡烈没有跟你一起走?” “没有。”马华摇了摇头,他的话让郑国忠更加确信这里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义父们,我这都零下了,你们那多少度?」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说话吞吞吐吐 周围的痕迹被打扫得非常干净,又或者这里本来就被提前打扫了一遍,只是木板上的血迹和渗进水泥里的血实在没办法清理掉,当时尸体又被连夜运到第一大楼建筑工地,这件事情需要的是两端的协调,不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能完成的,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 他需要搞清楚这些人在这里做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抛尸,没必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夜晚视线不好,即使是打着刺眼的灯光也很难照顾到每一个角落,现场留下的血迹他们进行了采样。 最有可能留下线索的,就是这张看上去被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 郑国忠吩咐两个人看紧马华,仔细看着,终于在一个边角发现了半枚不清晰的指纹。 —————— “对了,我们这两天有一个关于雅纳塔艺术的小型分享会,有兴趣参加么?” 一大早睡醒的时候,陶乐知就看到了刘一晓发过来的信息,分享会的地点在一个茶社。 他摁下了两个字:“可以。”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接触除了咖啡馆老板,还有刘一晓以及胡馨月之外,其他了解雅纳塔艺术的人,他很想看看这些究竟都是什么人,也想知道那个看上去充满绅士风度的咖啡店老板背后究竟要做什么。 他知道这条路很长,甚至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可是他依然决定要走下去。 下午两点,他准时抵达了茶社,那是一个在红岩区老民居里头的茶社,老板装修得很精致,一层是大厅,左面墙立边的柜子是深红色的木柜,上面摆放着一些茶叶,品类很多,右边是一个木桩形状的桌子,上面铺着宣纸,还有几只毛笔。 吧台的位置是一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身材很保持得很好,她穿着白色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没有扣上,露出雪白的皮肤,短裙堪堪遮住隐私的部位,黑色的丝袜让人浮想联翩。 但引起陶乐知注意的,是女人脖子右侧的一个文身,那个文身是一朵花,在花蕊的部分,还有一个蜷缩的图案,像是一个婴儿。 这个文身他见过一次,是在杀害万有钱的那个凶手的脚踝上。 “欢迎。” 女人微微弯下腰,微笑着欢迎每一位客人,看到陶乐知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一刹那的闪烁,刘一晓站在陶乐知后面打了个招呼:“新朋友。” “请进。” 女人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 “这间茶社的老板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他对雅纳塔艺术也很感兴趣,主动提供场地给我们进行日常的活动交流。” 陶乐知点点头。 活动的场地在二楼,他们要通过二楼的一条封闭的走廊,之后在另一端走下去,抵达一个会场。 说是会场,其实更像一个品茶打坐的地方,看上去很有禅意。 “今天look咖啡馆的老板不参加,他要忙店里的生意。” 刘一晓坐在陶乐知身边解释道。 活动是三点钟开始,现在两点四十七分,陶乐知看了看,有十来个人已经坐了下来,刘一晓在他旁边说道:“人已经到齐了,其实说是活动,每次大概也就是这么多人。” 陶乐知看着这些人,他们身上的气质各不相同,但坐在这里的时候,脸上都带着虔诚的神色。 陶乐知跟刑事案件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在好几个人身上都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这几个人表面平和,内心都藏着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哈喽,大家好,我是今天活动的主持人,今天我们有一位新朋友,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主持人夹得让人发硬的声音刚刚落下,掌声就响了起来,这种掌声很怪异,是有规律的,频率也是保持不变的,就像是经过机械化训练一般。 “关于雅纳塔艺术的赏析,我们前面已经聊到了……” 女人的声音并不高昂,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也并没有太强的吸引力,他只觉得自己听得有些昏昏欲睡。 一直到掌声再次响起,陶乐知才再次打起精神,发现活动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刘一晓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问道:“怎么,不感兴趣?” “睡得不好。”陶乐打了个哈欠把话题撇了过去。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以后你慢慢会接触到的。” 陶乐知听着刘一晓充满热情的搭讪,突然觉得有点浑身发毛,他站了起来朝走廊的阶梯走了过去:“下次这种活动可以提前告诉我,我觉得很有意思。” “是么?”听到陶乐知的答案,刘一晓眼神里迸发着好奇和惊喜光芒,仿佛遇到了非常高兴的事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阶梯,走到门口,刘一晓还专门和陶乐知告了别,那个女人也站在门口靠在门上直直地盯着陶乐知。 一直到陶乐知走远了,那个女人才轻轻抬起刘一晓的下巴,把自己的嘴唇靠得近了些:“刘老师,我们很久没有新成员了,这次的新人看上去是个好苗子。” 刘一晓摸着女人的脸慢慢往下,突然握住了女人的脖子,把女人推到了墙上靠着,看着女人因为呼吸不畅涨得通红又带着些兴奋的脸色,笑着说道:“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我们正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前副队长,如果这个人用好了,绝对是一个大杀器。” “你……你不担心玩脱了?”女人说话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色。 “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我,我说过的。”听到女人的话,刘一晓的手猛地用力,女人下意识要掰开刘一晓的手,但却用不上力气,只能拍打着他的手背和手腕。 “还有,我跟你说过,你要浪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最好把脖子上的东西遮起来,不要以为没人认出来,在我们确定这位前队长完全值得信任之前,你在他面前最好收敛一些,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这个文身丢了小命。” 这句话说完,刘一晓松开手,女人因为短暂缺氧一下子顺着墙蹲在了地上,大口地呼吸,他昂起下巴看着刘一晓,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神色。 刘一晓关上了茶社的大门,侧过身子正对着女人。 “下一次为拉托普斯献祭的人选找到了么?” “呜……正在考验……呃……当中” 女人说话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义父们,晚安」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复活的万有钱 现场采集到的血样和半枚指纹现在是定案的关键线索,马华还需要再审一遍,好在刘厅长批了手续,允许他把人带走,唯一的要求,是要保证马华的绝对安全。 郑国忠做了好几次保证,差点就当场写保证书摁手印,这才把人从看守所带出去指认了现场,顺带又着把人直接拎回了市局。 这次的检测结果大概要个两三天,可是郑国忠没想到,扳倒张金海的证据会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就在他们发现那个地下室的第二天上午,郑国忠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那边自称是京山市宝行区季平镇畈子乡派出所的民警。 陶乐知记得这个地方,是万有钱的老家。 “什么事儿?”接通电话,万有钱随口问了一句心里算着时间,如果对方两句话说不到重点就直接挂电话,现在他可没心听一个小民警扯淡。 “是这样郑队长,因为您来过我们这儿,我对您印象很深,值班室也有您的电话……” “说重点。”郑国忠已经没耐心了,他现在要好好捋一捋接下来的思路。 “是这样,我们这儿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听到这句话,郑国忠已经把手放在挂断电话的按钮上,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他直接愣住了:“这个人叫万有钱。” “你确定?” “嗯,而且这个人的身份户口跟前段时间你们调查的那个万有钱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照片不一样,我们问了这个人,也查了他的信息,他确实是我们这儿人,只不过十几年前就外出打工,这些年很少回来,一直在平南市居住,户口还在我们这里,前段时间他办业务的时候用身份证,发现自己的身份信息被注销了,他不知道什么情况,当地的派出所处理不了,实在没办法,这才想着回老家这边来处理。” “把这个人看好,他绝对不能出事儿!” 郑国忠一直觉得这些人不可能不露马脚,“复活”的万有钱显然就是这些年来的漏洞,这个人绝对不能落到张金海的手里。 郑国忠留了个心眼,在正阳市又查了一下这个万有钱的户口,果然又发现了一件事:注销身份的万有钱户籍地址在京山市,但还有一个万有钱照片跟京山市万有钱一模一样,户籍在正阳市。 两个户籍信息身份证号码除了抬头不一样,其他的也全部重合。 这也就意味着万有钱,或者说李林中其实有三套户籍,更怕的是,这三套户籍每一套都是真实的。 早些年公安系统不成熟,会出现户籍资料缺失或者是因为信息沟通不畅导致的户籍资料遗漏和重复的问题,可李林中显然不属于这一类,而当年经手办理李林中这个案子的,就是张金海。 郑国忠想起那把插在万有钱脖子上的刀,现场大量的血迹经过检测都属于死者一人,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万有钱是顶替了其他人的身份,如果能坐实已经死掉的万有钱就是李林中,现在这个万有钱的身份就能确定。 而这条意外的线索,不仅仅是翻开了万有钱的棺材板,也能直接把李林中的肮脏生意直接掀开。 来咨询情况的万有钱好像不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什么事情当中,只是当那个挂断电话的小民警脸色变得很严肃,把他带到一个小房间盯住他的时候,他心里突突直跳。 “警官,我没干过什么违法的事儿,是不是……是不是你们搞错了什么?” 万有钱这会儿也不着急自己户口的事情了,满脑子都是担心自己的身份信息是不是被人拿去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让民警误会了。 “别紧张,不是你的问题。”小民警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的男人,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他刚工作没多久,一想到眼前的人可能跟重大刑事案件有关系,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 万有钱就这样跟着小民警待了大半天。 直到郑国忠过来看到那个陌生的脸,他对着带过来的资料自己对比了一下:“你叫万有钱?” “是,你认识我?” 万有钱看着郑国忠刚毅的脸庞,他能感觉到对方充满了压迫感。 “你知不知道自己坐过牢?” “坐过牢?怎么可能,我这半辈子遵纪守法,就连跟派出所打交道也就是更换身份证,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位是正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队长……” 小民警补充了一句,郑国忠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这才拿出自己的证件:“对,我也是警察。”说完,他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来,递给万有钱几张纸。 “看看,上面的人是不是你?” “万有钱看了看上面的信息,是一个前科人员的资料,除了照片和他本人不一致,姓名,身份证号甚至是家庭地址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是,警察,你们弄错了吧,我没坐过牢!” 男人看到这些资料一下子就有点上头了,心里更笃定是警察认错了人,一想到自己居然有人冒用了自己的身份信息犯了罪,还坐过牢,他心里火气也一下子窜了上来,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把小民警吓了一个激灵。 “我说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有人顶了我的身份,用了这么多年,你们就一点都没发现问题?现在反倒是把我扣在这儿,还是说这事儿就是你们干的,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我看你们警察跟这些犯罪分子就是一伙儿的!” 男人说完还不解气,看着小民警又是一顿输出:“还有你,打完电话就把我诓在这儿待了大半天,哦,给我几杯水,吃顿饭,我还以为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合着就是等人过来是吧,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是打算我把再弄进去,然后让这个人继续用我的身份逍遥法外是吧,我跟你们说,今天这个事儿你们必须给我解决,要不然你们就把我解决了,只要我走出这个大门,我就把你们全都告上去!” “这个人已经死了。” 郑国忠没受影响,他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万有钱在这种情况下发火也很正常,换成一个脾气暴躁的,没有动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义父们,快三十万字了,对我来说能写到这儿真的是个大工程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有钱的故事 “死了?” 万有钱的火气还没消下去,直到脑子缓过劲儿来,吃了炸药一样吐出去的两个字儿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的脸色又添了点儿疑惑。 “他死了,所以他的户口被注销了,他顶了你的身份,所以你的也被注销了,你明白了?” 郑国忠把逻辑理清楚,眼前的这个万有钱大概也明白过来了。 “这样,人我带回去,有些情况需要他帮忙提供线索,我跟你们上面的人打过招呼了。” 郑国忠朝着小民警说完,又看了看万有钱:“走吧。” 一来一回,等他回到正阳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郑国忠没把他带回市局,找了个接待所,派人盯着万有钱。 他倒不是怕万有钱跑了,而是今天跟畈子乡的警察打了照面,他不确定畈子乡里头的民警跟张金海有没有联系,毕竟给万有钱改户籍这个事儿,畈子乡派出所当时很有可能也有人参与进来。 第二天一大早,郑国忠赶到了招待所,接上万有钱就去了市局。 万有钱没想到,自己只是回来咨询户口的问题,结果摊上这么个糟心的事儿,他黑眼圈很重,看上去很疲惫,大概晚上也没休息好。 郑国忠没有把人带到审讯室,而是带到了自己办公室,嘱咐赵峰在外头看着,不是重要的事儿尽量不要让人来打扰他。 “你说你叫万有钱?” “对。”万有钱点了点头,不知道眼前的警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郑国忠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茶叶,给万有钱泡了一杯茶:“你放心,我知道那些事儿都不是你干的,只不过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保险起见,你可能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郑国忠接下来的这句话更让万有钱觉得摸不着头脑。 “我是正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现在也是代理局长。” 只是听到“局长”两个字,郑国忠在万有钱心里的分量又被重新掂量了一下,他说话声音也没昨天那么冲了:“那个,局长,我就是想问下,我这个户籍的问题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很复杂,现在需要你提供资料,证明你才是万有钱,跟那个已经死掉的万有钱没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证明,我不知道需要什么材料啊。” 万有钱也很郁闷,按道理来说这种事情就不是他的错,明明是办户籍的民警应该解决的问题。 “我让你来,就能帮你解决这个事儿,但我也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 “只要能解决我现在的问题,你让我干啥都行,我这段时间都被搞死了,就连坐车都是坐半路的大巴回来的,没有身份证,我连票都买不了,啥都没办法干。” “坐下来,别站着。”郑国忠看着万有钱焦虑地在原地来回走动,招呼他坐了下来。 “那个顶替你身份的人叫李林中,你认识么?” “李林中?不认识,我完全没印象。” 万有钱摇了摇头,一个乡并不小,再加上他很早就去了外地,老家几乎没什么熟人。 “这些年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万有钱想了想,挠了挠头:“好像还真没什么奇怪的事儿,但有一年我收到过什么法院的信息,说我被起诉了,我当时以为是诈骗的信息就没在意,后来也没声音了。” “你是什么时候出去打工的?”郑国忠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摸出两根烟,一根递给了万有钱,另一根自己点上,万有钱本来焦虑的眼神在抽了几口牡丹之后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应该是……我是96年去的平南市。” 提到这个,曾国忠察觉到万有钱的语气变了,他的语速变慢了,音调也低了下来。 “96年……去平南市之前你一直都在京山市,对吧。” “对。”万有钱双手搭在一起,小臂撑在自己大腿上。 “在老家打工?” “打工,也看书,准备考大学。” “你上学晚么?” “嗯,家里人那时候穷,给不起学费,上学就断断续续地上,后来打了两年工,我想着还是上学,起码考个师范啥的,以后有个稳定的工作。” 那时候上学的人很多都比较晚,尤其是农村地区,虽然国家九年义务教育从1986年就开始正式确立,但一些偏远地区直到2000年以后才慢慢有了义务教育的条件,在那之前,农村孩子的九年义务普及率并不高,考上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郑国忠经历过那个时代,也能明白万有钱的想法。 “后来呢,考上了么?” 提到这里,万有钱有些垂头丧气:“没,那时候村里没有考点,我初试去的镇子上,然后过了,后来考试又去了市里头,当时我觉得发挥得很好,可是一直没等到录取通知。” “然后呢?” 如果仅仅是考试失利,并不能成为他离开老家的重要理由。 “其实那时候我想过再考一年,但是当时我爸妈也没什么钱,为了让我考上去给家里挣个脸面,他们有一段时间花钱找人来教我,初试过了之后我爸妈就觉得我能上大学了,就到处跟人炫耀,但没想到最后丢人丢大了,他们就把问题都怪到我身上,说是我不用心。” “你报的哪个学校,后来没去查过?” “就是我们京山师范高等专科院校,现在应该叫京山师范学院了,我也想过去查,但人家就说我没考上,我当时不甘心,还想再考一年,可是我爸妈他们天天没给我好脸色,觉得我给他们丢人了,还说跟我一样年纪的都出去赚钱结婚了,都生娃了,说我天天混日子,我赌气就走了,结果一走就是这么些年。” 说到这儿,万有钱也不恼了,他吐了一口气,觉得手指突然被什么东西烫到,下意识抖了一下,把手指夹着的东西丢在地上,这才发现是已经燃尽的烟头。 郑国忠也把自己手里的烟头摁灭,心里有了猜测。 “你真觉得自己没考上?”郑国忠又问了一句。 “后来我又去了一次,但还是没查到什么结果。” “行了,我知道了,这段时间委屈你在我们这住,你的事情有新进展了我会通知你。” 「义父们,晚安」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李林中的卷宗 根据马华的供述,他的手机丢在了坪山公园附近的一条水沟里,郑国忠带人沿着马华讲的地点进行了仔细的搜查。 坪山公园周末的客流量很大,平时一般,他们调取了案发当晚的摄像头,发现凌晨三点多有一个穿着长袖卫衣,戴着口罩的男人从马华供述的地点附近经过,身材和马华很接近。 当时是夏天,这样的穿着有些奇怪,他们调取了连续的几段画面,郑国忠开着八倍速快速看着几个画面,在第四段画面中看到男人有一个丢东西的动作。 “等等。” 郑国忠让人把第四段画面暂停,仔细看了下男人的动作。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什么东西,灯光下很暗,看不太清楚,但能看到他的手向旁边甩了一个物体,落到了草丛里。 就是在那个监控的路段,他们找到了马华丢掉的手机,幸好这里被杂草遮得很严实,又是夏天,草丛茂盛,更没人会注意到。 陶乐知把手机带回了技术,让人尝试看看能不能恢复里面的数据,另一方面,眼下的关键还是那半枚指纹的比对及现场dna血液的检测,还有死掉的那个万有钱的dna检测结果。 检测结果送到郑国忠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椅子上打盹儿。 “郑队,有个好消息!” 赵峰大刺刺地一把推开门,兴奋的精神劲儿把郑国忠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轱辘下来。 “什么事儿?” 他揉了揉眼睛,又抖了抖身子,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万有钱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跟是十年前那个死掉的李林中对上了!” 赵峰的声音带着盖不住的喜色,连带着郑国忠也终于缓了一大口气。 张金海这块臭石头,终于能捞出来了。 “我再看看。” 郑国忠拿过报告又仔细看了看,手握成拳锤了几下桌子:“好啊,好啊!” 说完,他突然站起来:“赵峰,跟我去一趟档案室。” “是。” 郑国忠需要找一下当年李林中案子的卷宗和结案报告,这个案子当时是张金海办的,不过那会儿刑事案件全部是市局在处理,当时的资料也留在市局的档案室里。 案子时间有些长,郑国忠上网查了一下关于李林中这个案子的通报,确定案子是2003年的,他跟赵峰找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一堆落了灰的资料里面翻出了当年李林中的资料。 在卷宗里,他们查到了李林中的个人信息。 李林中,生于1974年6月12日, 户籍:京山市宝行区季平镇畈子乡陶村3组12户; 教育程度:小学 2003年4月8日,有市民向辖区派出所举报,称一家酒吧内发生打架斗殴事件,警方到达现场之后控制了涉事人员,经过初步了解,女子孙某(19岁)在酒吧内被陌生男子梁某(32岁)搭讪,喝下了一杯男子递过来的酒,之后察觉身体不适,梁某准备带孙某离开,被孙某的朋友李某(19岁)及张某(20岁)发现并制止,双方发生了冲突。 女子梁某怀疑自己被下药,梁某拒不承认,但警方在梁某的随身物品中发现疑似毒品的物体,经过初步药检确认为冰毒以及摇头丸,女子孙某检测呈阳性。 经梁某供述,警方抓到毒贩辛某,并查到一个窝藏在正阳市内的贩毒网络,经过三个月的筹备部署,警方一举侦破此案件,李林中为案件主谋,被判处死刑。 侦查人员:张金海 04.08贩毒案负责人 卷宗的调查对专班小组调查取证的每一个环节都描述得很详细,张金海当时是专班负责人,所有的过程都有他的参与,李林中的案子结案,也是他做的汇报。 正因为是这样,张金海的嫌疑就更摆脱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郑国忠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心里正烦躁,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摁掉了,没过一会儿对方又打了过来,郑国忠皱着眉头接起来,那边就传来了李厅长不客气的声音:‘我说你小子可以啊,我的电话都敢直接挂!’ 李厅长虽然声音苍老了些,但依然中气十足,郑国忠心里就算再郁闷,这会儿也只能全部抛到一边,赔笑着问了一句:“您老人家怎么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废话,人你带走了,我要的通报呢?” 李厅长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有些发火了,郑国忠这才想起来拖了这么久都没给下文的廖平案,上头还一直在要结果。 “我明天就联系媒体发出去,真的,李厅长,您老人家相信我,而且我现在有重要线索要提供。” “行了,你们的案子自己办,多大的案子还需要你一个代理局长向省里汇报?” “事情跟我们内部人员有关。” 郑国忠这句话说完,那边没有立刻回话,郑国忠只觉得对面的呼吸声变慢了,也变得更清楚了,好一会儿,李厅长不可置信的声音才传过来:“反贪反黑还没查出什么结果来,你们自己人就接二连三自己出问题,你们正阳市是不是中邪了,还是一场动员会把你们搞怕了,自己就露馅儿了?” 这句半是玩笑半是问询的话让郑国忠觉得嗓子里像是哽了一块石头,很难解释。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他们这段时间的确不正常,别的不说,光是局长被撸下去这一件儿事儿就闹了不小的动静,陶乐知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可是这会儿要是再加上一个分局局长,那正阳市就真成了公安队伍的典型案例了。 这已经不能叫扫黑了,要是一个外人看起来,直接就从头黑到脚了。 一旦这种连锁反应产生,正阳市公安局的信任度在公众心里就会下降到一个非常低的程度,而且这种损伤是很难恢复的。 “这个事儿很重要。” “比廖平的事儿还重要?” 李厅长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教训,郑国忠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对。” “那你说说,什么事儿?” “李厅长,您还记不记得2003年,正阳市破获过一起贩毒案,主犯叫李林中?” “李林中……”李厅长嘴里念叨着,过了一会儿说道:“时间太久了,印象不深,不过我记得当时应该成立了专班,是张金海负责跟缉毒的同志进行联合行动,是这个事儿吧。” 「义父们,有啥意见都可以说出来哈,咱争取再接再厉,把这本书写下去!」 第一百四十章 一盘大棋 “对,就是这个案子,当时抓捕和审讯都是张金海负责的,那个李林中后来被判了死刑。” “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事儿?”李厅长那边被带起了好奇心,一个十几年前的贩毒案,要是跟现在的什么事儿扯上关系,那就是大地震。 要知道每一个结案的案子要翻过来,都是难如登天的事儿。 “那个李林中,前段时间被人在医院杀了。” 那会标题党刚刚火起来,可惜郑国忠干的不是新闻的活儿,要不然就他这个一句话说重点的能力,在编辑部高低的是个主任。 “什么意思?李林中没死?” “对。” “但是他应该已经被执行死刑了……” 李厅长的声音变得更慢了,好像在努力回忆着当年的细节,只是时间太远了,他实在记不起来,只好把问题再次抛给郑国忠,向他要答案:“什么情况?” “今年5月份的时候,我们办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案子,一个抢劫的团伙把一个搞诈骗团伙给抢劫了,诈骗团伙在网上找人帮忙洗钱,抢劫的团伙就伪装成这类人干抢劫,后来我们抓到了这两个团伙,诈骗团伙的组织者叫万有钱,受了伤,本来在医院里,我们的人24小时看着,但中间出了点岔子,万有钱被人杀了。” “这个事儿我大概知道,这跟李林中有什么关系?”李厅长虽然问得直接,可是语气并不着急。 “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李林中和万有钱有什么关系,直到后来我们意外查到万有钱有两套户籍,其中一套户籍叫万有钱,另一套户籍叫李林中,不过李林中那个户口已经被注销了,后来又出了其他事儿,这个问题就搁着了。 但是这两天,我们又碰到了一个叫‘万有钱’的人。” 说到这儿,郑国忠停顿了一下,那边李厅长也没说话,听得很认真。 “这个万有钱常年在外地,不过户籍一直在京山市,他说自己的户口不久前被注销了,他人在平南市,当地派出所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回了京山市老家的派出所,然后这个事儿又被我知道了,就把人带回来了。” “所以这个万有钱是真正的万有钱,那个万有钱是李林中?”李厅长脑子不糊涂,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的可能性。 “对。” 李厅长那边又开始沉默了。 顶替户口,这个事儿本身就挺严重,万一这个事儿跟一个理论上应该已经死了十几年的毒贩有关系呢?那就不是一般的性质恶劣了。 “不光是这样,我想着李林中会不会还有别的身份,就在正阳市找了一下这个万有钱的户口,结果发现万有钱……哦,李林中还有一套户籍,就在我们正阳市。” 一个人,三套户籍,一个户籍身份是毒贩,一个是诈骗犯,还有一个身份,可能就是他过去一直逍遥法外的身份,如果不是落在警方手里,这个狡兔三窟的人再加上张金海的保护,恐怕还真的不会被发现。 “你想说他的户口是有人为了保护他帮他换掉了?是我们自己人?” “也不一定是换了,按照现在这个万有钱的说法,当年他考了师范学院,他觉得自己能考上,但没等到录取通知,去学校问也没查到个说法,我觉得有可能万有钱当年的身份就被人顶掉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这个是猜测,而且如果只是这种事儿,还到不了要汇报给省厅的程度,接下来的事儿才是主菜吧。” “我看了李林中的卷宗,所有的程序都没有问题,李林中这个人现场参与抓捕的所有人也都看到了他的脸,理论上不会出错;但有一件事,在医院被杀的万有钱,我们用他的血样和当年贩毒案的李林中做了比对,结果显示完全一致。” 这是一个重磅消息。 “京山市有很多人叫万有钱,可是有一个万有钱的身份证号码除了开头六位数字不同,其他的信息和我们正阳的一位万有钱完全相同,而且巧合的是在京山市那个万有钱死了之后,正阳市的万有钱也人间蒸发了。而正阳市这个万有钱的身份信息的录入时间,是在李林中执行死刑的半年后。” 李厅长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才缓缓开口:“你有怀疑的人,还是已经掌握了证据?” 如果说这是巧合,那这些事情未免有些太巧合了。 “是张金海,案子所有的经办流程都是他在负责,我怀疑当初被执行枪决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李林中。” “小郑,这个话不能随便说。” 重大刑事案件,抓错凶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比这个更可怕的,是抓对了凶手,可是在刑场死掉的,是另一个人。 从监狱到刑场,一路上都有人在看守,除非张金海能有把握安排自己人看押,半路上把人换掉,来一招狸猫换太子。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监狱里有内鬼,帮忙替换了死刑犯。 这事儿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如果里面也有人跟张金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 郑国忠这会猛地想起来方正,方正调到正阳市的手续是完全符合流程的,那又是谁把他塞进来的呢?一想到这儿,郑国忠脑袋又开始大了。 他现在是孤军奋战,这个案子越查牵连的东西就越多,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在正阳市这么多年都能安稳度日,因为他们早就织起了一张大网,渗透了很多环节,他们处理不干净的,还有人帮他们擦屁股。 这些利益链太复杂,也难怪他们能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处理那些落入市局手里的人。 以前他们没有这么丧心病狂,也许是因为不想引人注意,另一方面,当时的刑警队还没有成立区县大队,所有案件移交到市局之后他们的人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但是市局支队和地方大队分开以后,一旦重要的人落到市局,就成了不可控的因素。 所以他们一开始塞了方正过来,可是方正后来因为廖平的事情被调了回去,正阳市公安局可能就没了眼线。 那正阳市为什么要分开刑侦支队,成立刑警大队呢? 郑国忠觉得这盘棋下得好像比他想象中,要更大了一些。 「义父们,不容易啊,三十万字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陈思灵回来了 郑国忠赶了一个关于廖平案的通报,大概内容就是廖平是被人杀害,凶手伪造了意外现场,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李厅长虽然更想要一个盖棺定论的结果,但眼下他也知道正阳市水被搅得很混,不能再留下隐患,所以这个拉了进度条的通报就被公示了出来,尽管还有人不满意,说调查进度太慢,但大多数网民都平息了下来,剩下的明显有带节奏味道的账号也被封禁。 郑国忠把手头关于万有钱的资料提交给了李厅长,然后让他来判断这件事情是不是要进行彻查。 还是那句话,要翻案,就意味着当年的人要一并处理,万有钱案子不仅是涉及户籍造假,冒名顶替,还有贩毒,诈骗,而且其中牵扯到的不光是京山市畈子乡派出所当年办理户籍的民警,还有正阳市凤霞区公安分局局长张金海,以及当年办理李林中案子的其他相关人员。 直到他看到陈思灵的时候,缠着血丝的眼睛里才有了些精神。 “怎么,那边案子办完了?” “嗯,人抓到了。” 陈思灵坐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放松了身体,看上去也很疲惫。这几个月她和多地警方联合,在抓捕一个走私团伙,对方很狡猾,陈思灵带着刁文涛跑了很多地方,最后才在一个渔村里找到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趁着他们下货的时候抓到了人。 “明天去看看陶队?” 郑国忠先提出了这个想法,他知道陈思灵和陶乐知关系很好,陈思灵办完案子第一时间赶回来不仅是为了结案,也是想看看陶乐知现在的状态,她知道陶乐知有时候犯犟脾气,性子拧巴,生怕他干出什么离谱的事儿。 “行。”虽然心里着急,陈思灵嘴上没表现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就给陶乐知打了电话,三个人约在了陶乐知家楼下一个土菜馆,定了一个包厢,不引人注意,说话也方便。 “老陶,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看到陶乐知第一眼,陈思就盯着他一直看,直到确定陶乐知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之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陶乐知被盯得差点出了一身冷汗,即使他现在不是刑警,看到陈思灵熟悉的目光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发怵,毕竟这个人在队里就一直压他一头,这种长期共事带来的压迫感是很难克服的。 “没事儿,这段时间看看书养养花,日子过得挺舒服。” 陶乐知打了个哈哈,然后招呼了服务员一声:“你好,点菜。” “需要什么?” 服务员看上去年龄不大,陶乐知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老板,你这服务员没成年吧,雇佣童工犯法啊。” 老板听出他话里调侃的味道,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哎呀,这是我小女儿,这段时间放假过来帮帮忙,也算是锻炼下。” 女孩大概是害羞,腼腆地笑了笑。 “吃什么?”郑国忠把菜单推给了陈思灵。 “随便来点吧。”陈思灵又把菜单推到了陶乐知面前。 三个选择困难症。 最后还是陶乐知打开了菜单,点了几个常吃的菜,然后让服务员帮忙关上了门,陈思灵这才收起自己的笑容,先开了口:“这次调查走私案的时候,我也一直在让人盯着肖旺,跟他保持联系,就在前几天,那些人又开始有动作了。” “肖旺那边什么情况?”郑国忠问了一句,不过陶乐知对这个话题并不怎么感冒。 他不怎么关心肖旺,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警察的身份,他关心的只有可能和冯平产生联系的事情。 “肖旺很奇怪,他那边又开始出现走私的货,量不大,而且上游货源资质依然是全的,如果只是为了避税走私,这完全说不过去,现在我们没找到他们其他的犯罪证据,不过我查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肖旺和操李良有过联系。” 陶乐知一下子来了精神。 操李良的手机恢复过一段通话记录,里面提到过一个“肖老板”。 “这个消息是怎么来的?”陶乐知挑起眉毛问了一句。 “在调查肖旺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一个曾经给肖旺做过帮工的男人,他说肖旺前段时间店里去过一个刀疤脸的男人,因为男人看上去比较凶,所以他印象很深。只不过当时肖旺出去办事儿,那个刀疤脸的男人在店门口看了看,打了个电话,又进来看了看就走了,也没打招呼。那个男人出现之后没多久,肖旺就把他辞了,当时他以为那是肖旺新招的工人,也没多想,但他后来因为结账的事情就去了店里一趟,听到肖旺打电话的时候喊了一个名字,叫操李良,我把操李良的照片给他看了,他确定就是同一个人。” 肖旺和操李良有联系,而且那天他们从操李良的房子离开之后,操李良去同椿巷也可能是肖旺的指示,那肖旺就是操李良的上线,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操李良开设赌场,又利用赌场把假币流入市场,同时借助赌场为自己寻找新的“下线”,上游的肖旺就是提供假币的人,也可能是提供毒品的人。 “肖旺现在还在正阳市?”郑国忠这句话说完,门被人推开了,三个人下意识坐直身体齐刷刷盯住了门口,身上散发的压力把笑呵呵上菜的老板吓了一跳:“那个……上菜了。” 几个人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对视一眼,又笑了出来。 “对了,肖旺的手机品牌你们有没有注意过?”陶乐知突然提了一嘴,郑国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并没有见过肖旺打电话,不过陈思灵很快给出了答案:“那个手机跟我们在高陶镇查获的走私手机是同一个型号,不过这种手机就算是买的水货现在也追溯不到源头,怎么了?” “操李良的手机也是这个型号,他的手机被改装过,双系统,加了定位和窃听器,而且手机壳内侧刻的有操李良的名字,这是专属的手机。” “你怀疑肖旺的手机也是改装过的?”陈思灵拿起筷子,咽了一口口水,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怎么好好吃饭,现在的确是饿了,就连肚子都不争气的开始叫了起来。 “有可能。” 话刚说完,门又被推开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四人小组 几个人又齐刷刷往门口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许婧婷冷着脸打了个招呼,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我喊她过来的。”陶乐知挥了挥手机。 许婧婷很少笑出来,也不知道是工作的原因还是她性格本来就是这样,好在几个人也都习惯了。 “操李良我们现在还在找,排查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杨林桥前后五公里的位置,不过现在人手不够,加上操李良到底是死了还是跑了也没办法确定,大多数人手都撤回来了,搜查进展很慢。” “没事,大不了再去找一趟肖旺,他肯定知道。” 陶乐知搓了搓手,然后看着许婧婷一言不发大快朵颐的样子,扶住了额头:“姑奶奶,让你来不是光吃饭的。” “闭嘴,我******没吃***。” 许婧婷那张性冷淡的脸和他现在嘴里塞满东西,说话不清不楚的样子形成了很大的反差,好在陶乐知大概能捕捉到音节,明白她的意思是昨晚到现在没吃饭,太饿了。 “现在还有什么事儿这么忙?”陶乐知实在不理解。 “你问郑队。” 郑国忠两手一摊:“省厅让我抓紧时间出通报,我也没办法。” 郑国忠前两天让许婧婷把廖平的尸检内容再次梳理了一下,其实该查的都差不多了,可是郑国忠非要让他从一堆血肉浆糊里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这把许婧婷累坏了。 好在她还有些理智,看到郑国忠的时候没有当场发泄出来。 “资料在包里,你们自己看。”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许婧婷喝了半杯水,这才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来一些资料,递给了郑国忠,然后又把眼神递给了陶乐知:“还有,你今天把我叫过来最好是有事儿,要不然我弄死你。” 许婧婷的话听起来很平淡,没什么威胁的味道,但如果一个人向来说话就是这个风格,那就得小心了,陶乐知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许婧婷递过来的眼神里充满着寒意,他有种错觉,现在的许婧婷是真的有弄死他的心思。 他都害怕许婧婷当场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给他来个暴击。 “第一件事儿,肯定是廖平的案子,这是郑队现在需要的,第二件事儿,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关于赵婷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人都死了大半年了,你现在还想继续查?” 这种熟悉的感觉一上来,许婧婷就意识到不对了,陶乐知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也不是,只是我这段时间跟刘一晓聊了聊,我觉得这个男人很有意思,所以想对他多了解一下。”陶乐知皮笑肉不笑。 “那你去找他,问我干什么?”许婧婷冷着脸,上面写着无奈。 “一个人可以把自己伪装得很好,但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一定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所以……” “所以你应该去监狱找孙菁。”许婧婷听陶乐知东扯西扯的话,脾气也上来了,本来这几天就没休息好,好不容易睡个好觉,还被陶乐知吵醒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今天难得有两位大神探在,所以就想着喊你过来一起分析分析。” 这一句话把几个人都干沉默了。 “这样,你先把赵婷的尸检情况再大致说一下,郑队看过卷宗,但毕竟没有参与这个案子的侦办,你说的可能更详细一点儿。 许婧婷差点在心里骂娘。 她只是性子冷了点,不是没脾气。 “赵婷的尸检报告你们都看过,没什么其他东西。” “细节的部分,比如,她的眼球。”陶乐知给了个范围,郑国忠和陈思灵同时叹了口气,但又觉得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陶乐知。 “她的眼球被摘下来了,根据眼睑和眼眶周围的细节上来看,对方下手很快,而且偏暴力,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这个动作,应该是时间仓促;不过对方很明显有外科手术的经验,没有破坏眼球的关键组织。” 陶乐知一直不理解对方为什么挖掉赵婷的眼睛,一开始他觉得这是孙菁的报复,可是孙菁在前后几次问询当中都没有提到这个细节,说明这不是他干的,另外,那双血脚印也是一个谜。 “老陶,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现场可能出现过第二人?” “但第二个人的证据呢?” 陶乐知不明白。 郑国忠打开手机,翻到了一张照片,那是金悦新城十三楼现场拍摄的血脚印的照片。 “我到市局之后也看了这个档案,这个脚印我一直觉得奇怪,后来我放大之后看了几次,发现这个脚印边缘的位置有重合,这么说吧,如果是赵婷留下来的脚印,短时间不可能产生那么大的血量,所以她留下来的脚印不会是完整的,第二个人出现的时候,可能是为了影响警方的判断,是故意制造了血脚印,等到保洁过来的时候,血液大量流出来,一部分血液盖住了血脚印原先留下的痕迹,导致边缘模糊,这才让我们以为那就是一个人的痕迹。” “然后呢?第二个人是怎么出现的?”陶乐知不明白,当时他们也看了金悦新城的建筑规划图,对裙楼和十三楼的情况做了分析,如果对方是通过大门进去的,附近的监控应该会留下记录,而刘一晓吃饭的鱼店并没有能直接通向办公楼的通道。 如果第二人不是刘一晓,他们现在的讨论就没办法判断第二人动手的动机,也没办法锁定他的范围进行排查。 “我们假设这个人是刘一晓,他吃饭的店铺确实直接没有通向写字楼十三楼的通道,但如果可以先到别的楼层,再进入办公区呢?” “有点麻烦。”陈思灵下意识说了一句,不过并不是反驳的口吻,陶乐知却想到了医院的杀人案,当时凶手先进入13楼,在洗手间换了衣服,再通过消防通道进入十四楼,这样也有点麻烦,但也能给侦查带来迷惑性。 和杀害万有钱的情况不同的是,如果挖掉赵婷眼睛的人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了预谋,甚至是提前踩点做好了规划,计算了自己需要的时间,那他有可能做出不在场证明。 而且当天金悦新城内部的监控坏了,只要他不离开大楼从外部进入,就能保证自己不出现在任何公共画面当中。 “对了,张旭还在关着对吧。”陶乐知又想到了这个人。 郑国忠点了点头,许婧婷突然说道:“廖平的尸体也有脏器缺失的情况,虽然尸体被破坏得比较厉害,但毕竟不是分尸案,少了什么东西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社会心理 “你确定?”陶乐知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十个分贝,把其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许婧婷“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她允许陶乐知怀疑她的人品,都不会允许陶乐知怀疑她的专业程度。 之前她不想说是因为陈仲信担心陶乐知冲动,现在陈仲信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她盘算着也差不多是时候松口气儿了。 陶乐知既然要查,就让他查下去,这次陶乐知被处理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不然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 郑国忠眼神在许婧婷身上停了一会儿,情绪很复杂。 “郑队,我真觉得这些事儿不正常,如果是个别案子就算了,可是从冯哥那个案子开始,我就一直在留意每一起刑事案件,一开始我只是想看看杀害冯哥的凶手会不会再次作案,能不能找到线索,可是后来我就发现,很多案件当中被害人都出现了器官缺失的情况,这绝对不是巧合!” 郑国忠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陶乐知,眼皮一垂翘起了二郎腿:“行,那你说说,你所谓的这些案子里,凶手有什么共性,除了爱好挖一挖。” 陶乐知刚想张嘴却皱起了眉头。 他整理的那些案件当中,凶手既没有社会关联性,也没有某一个明显的共同特征,有男有女,年龄也不一样,甚至连作案动机都完全不同。 “我……我还没查到。” “行,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受害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性,或者有什么共同特征。” 陶乐知又懵了,这些受害者同样没有任何外在的一致性看,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些案件每一个都是独立的。 “你什么想法都没有,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判断这些案件跟冯平的案子有关系,只靠想象力?” 郑国忠眼睛说完,又咧嘴一笑:“好好想想,要是真想帮冯平抓到凶手,靠猜是不行的,你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陶乐知不解。 郑国忠慢悠悠地说道:“这些凶手有男有女,年龄不同,学历不同,没有社会联系,甚至于每一个案件的确都是独立的案件,可是不管是因为抢劫杀人,因情杀人,报仇杀人,这些案件都经过了细致的谋划,这种细致的谋划让他们在作案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被警方发现,而且即使被警方抓获以后,他们对杀人动机的供述也非常合理,那么请问,这些人为什么没有激情杀人,都是预谋杀人?” 陶乐知摇了摇头。 “陈村路于乔的那个案子,还记得吧。” 陶乐知“嗯”了一声,陈思灵也暂时放下筷子捧起了下巴,唯独许婧婷依旧自顾自地吃着,跟这三个人分隔开来。 “凶手朱昆爽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脾气暴躁,他前妻说他有严重的家暴行为,如果是这种人初次作案,现场应该是什么样子?” 朱昆爽杀于乔,是因为他希望于乔能只属于他一个人,可是于乔私下里还是在做自己的皮肉生意,这就导致朱昆爽产生了杀人泄愤的想法,可是一个精神有问题,脾气暴躁的人,在杀人的时候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么? 答案是不能。 可是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朱昆爽明显是“克制”了,不管这种克制是出于他自己的情绪,还是外在因素,都能说明在动手的时候并不是单纯的激情杀人。 第二点,也是陶乐知一直没弄明白的一件事儿,这些凶手动手的时机都选得很好,至少每一个人都保证了在杀人之后全身而退,不会现场就被人发现,于乔这个案子也是一样,朱昆爽动手的时间是提前就想好的。 如果一定要把这些案子总结起来,现在就只有两个模糊的共性:第一,预谋杀人,第二,杀人之后,凶手能全身而退。 朱昆爽这个案子还有一点,于乔的上半身还有头颅都是在他家里发现的,当天晚上如果没有人帮助朱昆爽提前准备密封的袋子装尸体,帮他搬运,朱昆爽一个人要想悄无声息完成这些动作也不大可能。 所以于乔案现场没有找到线索的那两个人一定是存在的。 还有赵婷的案子。 陶乐知又想到了金悦新城,赵婷的案子也是类似的情况,孙菁承认是自己杀了人,证据也已经找到了,可是郑国忠说赵婷案的现场同样有第二人出现,并且那个人刻意制造了血脚印,影响了他们的调查思路,这种行为也许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痕迹。 还有可能是为了挑衅警方,是他的娱乐行为。 那其他案子呢,现场除了他们抓到的凶手,是不是有其他人出现过,凶手的行为到底是一个人完成的,还是多人共同完成的,陶乐知在这之前其实从来没意识到。 一想到这种可能,陶乐知觉得头上冒起了冷汗,他之前总觉得自己想得够多,现在才发现,他对这些案件的可能性根本就不了解,也许这些都是猜测没有意义,但如果这些案件真的存在关联系,就目前来看,那种可能存在的关联性是极其稳固而可怕的。 因为这种关联性可以让这些凶手在没有社会交集的情况下,用一根他们抓不到的线联在一起,用一个个预谋制造了这些杀人案。 陶乐知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沉了下来。 他越查,就越觉得这些案子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如果跳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真相,可是如果不继续下去,他又始终不甘心。 许婧婷的眼神闪烁了几次,看了看郑国忠,郑国忠冲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小动作被陈思灵捕捉到了,只是她并没有问出来,陶乐知把头低下去,双手捧着额头抓着自己额前的头发,看上去很痛苦。 这种痛苦陈思灵能理解,可她没办法给陶乐知什么帮助,也没办法安慰他。 好一会儿,陶乐知才重新抬起头,眼睛通红,他看着郑国忠:“郑队,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线索?” “没有,这些都是猜测。” 说完,郑国忠又招呼着说道:“吃啊,别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 「义父们,求票求收藏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逆行的商务车 陈思灵和许婧婷胃口很好,可是陶乐知拿起筷子又放了下来,他觉得胃里空空,但脑子被塞得满满的,吃不下什么东西。 “那就是说这些东西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就是我一个人的臆想?可是你也说了,至少这些案子都有第三人甚至第四人第五的出现,那这些人的出现是因为什么?” 陶乐知的直觉告诉他,这些案子绝对没有结束。 “如果我们把这些案子放大一些,从社会的角度去看,结果就是不一样的。” 郑国忠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看了看两位女士,把握在手里的烟塞了回去:“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不管他们第一个案子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一旦凶手开始持续作案,一定是因为心理上的某个特征,比如有些杀人犯是因为抢劫,他们不仅仅是为了钱,也不仅仅是为了杀死受害人避免受害人供出对自己不利的线索,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能从杀人的过程中得到快感和刺激,这是反社会型人格的表现。” “另一种,是心理变*态,杀人者会把每一个受害人看作是自己的艺术品,他们会在尸体上进行创作,赋予尸体某种意义。” “第三种,是因为曾经遭受过创伤,而对某一类人产生极端的怨恨情绪,他们会认为这类人都该死,因为曾经自己受到过伤害,所以他要杀掉这类人,不仅仅是给自己复仇,从他们的心理认知上,也是为了避免其他人受到跟自己一样的伤害,这种是共情者。” “第四种,是自认为正义的审判者,他们觉得这个社会很肮脏,法律制裁不了那些有钱有权利的人为非作歹,他们沆瀣一气,所以他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企图用杀害那些有权有势,而且公众口碑不好的人,来满足自己行侠仗义的豪情,他们希望赢得大家的追捧,满足自己心里扭曲的高尚。” 陶乐知听得很认真,听到郑国忠的话音落下来,他又追问道:“这些东西跟我们说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陶乐知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是个人作案的心理因素,那如果幕后的凶手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或者说,是因为一个社会因素呢?” 陶乐知听得半梦半醒。 “举个例子,假如我们说的这个审判者,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社会现象,审判者高告诉他们,你们应该去这么做,你们要遵从自己的心理,或者审判者就是他们的帮凶,这个时候,每一个独立的案子背后,都站着一个影子,凶手之间没什么共性,受害者之间也没有共性,可是凶手的背后站着的身影是相同的。” “教唆杀人?” 陶乐知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郑国忠神色微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陶乐知总算是上道儿了。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他们教唆的方式不是简单的嘴炮,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因素,你需要调查的东西就更多,需要再往深处挖。” “郑队,你也在查这些案子,对吧。” 郑国忠听到这句话并没有意外,陈思灵和许婧婷也丝毫没有停下自己手里的筷子,大家神色如常,到这一刻陶乐知才终于明白,原来大家不是不关心冯平的案子,也不是不在意自己的想法,甚至大家都对过去的案子有疑惑,但只有自己像个二币一样表现得愤世嫉俗,众人皆醉我独醒。 其实想想也是,光是尸检上面留存的疑点,许婧婷就不可能完全忽略,如果她没有提出疑议,就说明过去的案子里她跟陈仲信有过私下的交流,所以没有提出来。 在廖平的案子里,廖平的老婆那些举报资料也是提前准备的,而他在市局和路桥公司的人交涉完成之后,在市局又做了什么,这段时间是空白的。 也许只有郑国忠知道。 也就是在那之后不久,廖平的老婆到省厅举报,并且在省厅门口服毒自杀,那些举报信矛头直指陈仲信,之后郑国忠给出了廖平属于谋杀的通报。 这些环节现在跳出来猛地一想,陶乐知就发现了问题,可是当时他脑子的线缠到了一块儿,所以没有理清楚。 可是陈思灵呢? 看着风卷残云的陈思灵,他还是不明白,陈思灵调到经侦去了,难道也在查这些线索? 可惜三个人都没有给他的问题留下答案。 一顿饭只有陈思灵和许婧婷吃得心满意足,郑国忠大部分时间都在给陶乐知这个脑子搅在一起的好奇宝宝回答问题,陶乐知更是一口都没动。 最后还是郑国忠结的账,名义上是为了照顾陶乐知这个无业游民,不增加他的经济负担,省得他的裤腰带勒得更紧。 陈思灵和许婧婷先走了,看着郑国忠也要离开,陶乐知还是喊住了他:“郑队。” “怎么了?” 郑国忠刚打开车门,看着陶乐知便秘的样子:“难受回去上厕所。” “没事。”陶乐知纠结了一会儿,挥了挥手,他本打算把拉托普斯的事情跟郑国忠聊一聊,可是现在他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 “注意安全。”看着郑国忠上车,陶乐知又叮嘱了一句。 这话刚说完,陶乐知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斜斜地穿过对面的马路,跨过黄实线逆行开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郑国忠的车。 “小心!” 陶乐知大喊了一声,郑国忠从挡风玻璃看到那辆逆行的车子,一下子把油门踩到底,来了个帅气的漂移转弯,堪堪躲过了对方的冲击,顺势冲到对面的车道,把那台老普桑的发动机踩得嗡嗡直响,车身子肉眼可见地抖动起来。 商务车没有跟着继续走,笔直地撞到了土菜馆的大门上,把玻璃门撞得细碎,然后又冲进了店里,最后卡在了柜台上停了下来,引擎盖冒起了白烟儿。 幸好这会儿不是饭点,除了他们几个人,大厅里没有客人,要不然这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老板牵着女儿站在一旁,看着这辆突然冲过来的车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车里并没有人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老板才算是回过神来,赶紧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了十几分钟,一辆警车赶到了现场,从上面下来几个民警走到了商务车周围,尝试拉了一下车门。 「义父们,写书真难,我感觉我现在头发掉的越来越多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蓄谋的意外 车门锁着,一个民警拉了几次都没有拉开,车子的气囊已经弹了出来,驾驶员被气囊和座椅夹着,一动不动,民警找老板借了一把锤子敲破了车窗,从里面把车门打开了。 陶乐知看到驾驶员满脸是血地被民警从车子上拉下来,幸好车身没有太大变形,驾驶员的身体看上去没受到什么严重的伤。 看上去就是一场意外,但这场巧合未免太突然了。 他想了想,还是给交警大队的朋友打了电话,虽然他现在不是警察,但还是有那么几个信得过的人。 很快,对方就发来了他需要的路段监控画面。 那辆车子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就停在了不远的地方,在郑国忠上车以后,车子正好启动,穿过黄实线逆行冲了过来。 陶乐知走到监控画面里那辆车子停放的位置,在旁边找到了一个摔碎的白酒瓶,还有几枚烟头。 他用塑料袋裹着自己的手,小心地翻着碎片,找到瓶口的部分,然后把那几枚烟头也捡了起来,放到一起。 这是一起人为制造的意外,目标就是郑国忠。 正当陶乐知回到家里拿出手机准备给郑国忠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两个人心有灵犀,来电显示是郑国忠。 “没事吧,郑队。” “没事,我到局里了。”郑国忠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意外,陶乐知也就放心了。 “我刚刚找到了点东西,应该有用,晚上我送过去。” “行。” 挂了电话,陶乐知倒了杯水,又冲了一杯咖啡,速溶拿铁咖啡的奶香带着香精的味道,但对现在的陶乐知来说,这种微微的苦感混合着奶香,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晚上六点多,陶乐知换了一件短袖,带上口罩和鸭舌帽,走出小区打了一辆车去了市局。 烟头和酒瓶上如果还留着唾液,只要能证明是那个司机的,就说明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意外事故,不过当务之急是要看住那个司机。 郑国忠联系了派出所,得知那个人目前确定是酒后驾车,现在人在医院还没醒过来,已经抽血化验。 郑国忠就在大厅等着陶乐知,陶乐知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我给交通朋友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调了监控,撞你的那辆车之前就停在附近,我在车子停的地方找到了几个烟头,还有一个碎掉的酒瓶儿,这家伙是上车之后喝的酒,应该是盯了不短时间了。” “这是违规操作,你跟这朋友交情不浅啊。”郑国忠还有闲心逗闷子,说完,他拎着东西走向楼梯:“等我一会儿,找个地方吃个饭。” 郑国忠说着,拿着东西就上了楼,把东西放到办公室。 再下来的时候,陶乐知明显看到了他侧腰微微鼓了起来,凭借自己熟悉的感觉,郑国忠这是带上了警械。 “走吧。” 郑国忠把自己的衬衫往下扯了扯。 上车之后,陶乐知系上安全带,又朝郑国忠腰间瞥了一眼:“你想钓鱼?” “嗯。” 郑国忠发动车子,点了点头。 “对方想要你的命,带着我干什么?” “多个人,上份保险。”郑国忠说得一本正经,陶乐知也被逗乐了,感情这是想拉自己平坦伤害值?但这可不是游戏,挂了就真没了。 “放心,死不了,我今天想了一下,如果对方一次动手不成功,短时间内不会有第二次动作,但如果我们两个晚上碰面,在不知道你会提供什么信息的情况下,保险起见,对方可能会再次动手。” 郑国忠心里明白,对方这次着急动手,很有可能是自己把万有钱案子的相关资料提交给了省厅,而且他们应该也知道了真正的万有钱现在就在市局,这是一个很大的威胁,现在他们有点疯癫的意思,或者是有人给他们托了底,目的就是要干死自己。 陶乐知虽然现在不是警察,但今天对方动手的时候是当着陶乐知的面儿,也许是警示,也许是巧合,郑国忠更倾向于对方并不希望陶乐知跟自己有过多的接触。 正因为如此,今晚钓鱼,陶乐知这个鱼饵是一定要挂上钩的,这不厚道,但没办法。 两个人挑了一个相对冷清的饭馆,店里没什么客人,真要是有情况也避免误伤。 他们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点了几个菜,过了没多大会儿,店里又来了三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一个人手臂上纹了一条龙,一个人在上半身光着,胸前纹了一头上山虎,第三个人脖子上露出半条蛇。 一看就是社会人。 对方坐在和郑国忠他们正对的另一个角落的桌子上,纹龙的男人大声嚷嚷着:“老板,人呢!点菜!” “来了来了!” 老板几乎是一路小跑,手里拿着单子就赶紧过来,看着面前的几个壮汉,手有些打哆嗦。 “哥几个吃什么,今儿我请!”纹龙的男人看了看菜单发出豪迈的声音,又咂了咂嘴:“老板你这菜也不硬啊,你给我推荐几个,再给我拿两瓶高粱酒。” 说完,男人把自己的钱包“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似乎想展示下自己的实力。 老板被这一下震得回过神,赶紧给这几位不好惹的主儿推荐了几个菜,等到对方满意了,才战战兢兢地去了后厨。 这是个小馆子,老板既是老板,也是厨师,还有一个帮忙的,应该也是老板家里人,在柜台负责收钱和上菜。 郑国忠和陶乐知眼角的余光往那边看了看,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酒一上来三个人就倒上喝了起来,看上去很高兴地谈论着,今天赚了多少钱,准备干什么项目,之后转到了更具体的方面,比如哪家上了新茶,有什么不一样的体验, 就是男人那点儿事儿。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又有三个人走进店里,挑了靠门口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三个人看上去身材都偏瘦,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威慑力,一个人穿着灰色的衬衫,另外两个人穿着宽松的短袖,可是郑国忠和陶乐知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三个人受过专业训练,尽管穿着宽松看不出具体的身材,但绝对不会是弱鸡。 他们眼神里的目光时刻警惕着,郑国忠非常熟悉这种近乎是条件反射的戒备。 这是长期在危险中锻炼出来的。 「义父们,求票求收藏!!」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出好戏 这三个人安静了许多,他们等着老板过来,才慢慢对着菜单点了几个菜,其中一个人拿出一包软中放在桌面上,给另外两个人散了一根,又顺带着给老板散了一根,老板乐呵呵地接过去别在耳朵上。 整个过程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郑国忠的精神一直紧绷着,陶乐知也没好哪儿去。 但一直到两个人差不多吃完饭,另外两桌客人也没什么异常,陶乐知觉得今晚的钓鱼计划可能失败了。 郑国忠擦了擦嘴,喊了一句:“老板,结账!” 老板脸上堆着笑容走过来,算了一下账,这时候,手臂上纹龙的男人站起来,朝着门口那桌客人走了过去:“哥们,借个火。” “这儿。” 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头也没抬,用手指了指桌子,没想到借火的男人突然就发了脾气:“妈的,跟你们借个火什么态度!”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男人脸色通红,身上的肉跟着他情绪的变化也抖了抖,张嘴喷涌出来的酒气连郑国忠都闻到了。 老板被这边的注意力吸引,算账的手也暂停了下来。 郑国忠和陶乐知也没着急走,想看看这些人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逼。 穿着灰色衬衫的精瘦男人手拿着筷子刚抬起来,另外两个人朝他使了个眼色,男人的手这才放下来,拿起打火机递给文身男人。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那边两个人也嚷着让他别搞事情影响心情。 一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的好戏就这么没了。 老板眼神里有些庆幸又带着些惋惜,好像错失了一场大戏,不过很快正主就过来了。 就在那个身上纹龙的男人刚刚坐下的时候,门外又来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上面下来五个人,老板正摆上自己熟悉的笑脸打算迎上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下子变得惨白。 那五个人穿着黑色的短袖,戴着面罩,手里都提着砍刀。 “哪几个?”最前面的男人问了一句,看了看店里的人,门口三个人,边上一桌三个人,另一边是两个人。 带文身的三个男人同时抖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肥肉,看向对方,像是在互相问候家人,还互相指了指,很快又同时摇了摇头看向门口,动作出奇地一致:“不是俺们!” 说完,三个人站起来就赶紧跑了出去,饭钱也没给。 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手放进口袋里,另外两个人从后腰拿出了甩棍。 依然没有一句废话,站起来的时候,从面包车上下来的男人直接就把刀挥了过来,灰色衬衫的男人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挡了过去,刀刃劈在玻璃上滑过,发出“滋滋”的刺耳的声音。 灰衬衫顺手把烟灰缸往下猛地一砸,砸在那个人手腕上,然后拉住他的胳膊往后一带,这时候他另一只手才掏了出来,那是一把弹簧刀。 他翻腕把弹簧刀刺向了对方胸口,对方使劲儿扭了一个不协调的腰,这才堪堪闪过去,后面几个人也加入了战场,饭馆本就不大,几个人在门口打起来,老板站在后厨走廊,看着很快被翻得七零八落的桌子,还有打碎的碗碟,心里头又心疼又害怕。 他想去制止,但根本不敢说话,更不敢上前。 陶乐知和陈仲信看着对方一边打一边退出了小饭馆,心里始终突突直跳,就在他们走出去之后,一个熟悉的烟灰缸飞了过来,陶乐知条件反射用手臂挡了一下,锥心的痛猛地传了过来。 “跑!” 郑国忠喊了一声,面包车上下来的五个人中,有人喊着:“那还有两个,别跑!” 然后就追了过去,其他几个人也一起追了过去,只留下黯然神伤的老板。 他看了看狼藉的现场,叹着气把桌子椅子慢慢扶起来,看了一眼陶乐知他们那桌。 上面摆着显眼的红色票子。 老板眼睛一亮,赶紧跑过去拿起来,然后仔细数了数,一共是一千块钱,他们两个人点的菜连一百都不到,老板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最先追着陶乐知和郑国忠的两个人跑得很快,郑国忠知道跑不掉,从后腰抽出甩棍熟练地甩开,其中一个拿着砍刀的人喊道:“你跟他们就是一伙人,妈的,差点被你们跑了!” 郑国忠没说话,这才想起来,刚刚那个三个人里面,有两个人用的也是甩棍。 他把棍子递给陶乐知,想掏出手机通知人到现场,可是另一把刀已经砍了过来,他侧过身子拉住那个人的手腕往外一翻,那人手一松,刀就掉在了地上,郑国忠一脚把人踹开,然后捡起了西瓜刀。 另一边陶乐知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对方力气很大,砍得也很凶,那把甩棍根本派不上太大用场,幸好对方准头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从上面下来七个人,二话不说拎着钢管和砍刀就冲向了陶乐知和郑国忠。 多人围攻,情况更加恶劣,只不过对方的主要目标明显是郑国忠,对陶乐知没有下死手。 拿刀的,拿棍的一股脑朝着郑国忠招呼了过去,郑国忠不敢真的跟这些人死拼,只能拿着手里的刀一边挥着一边跑,对方虽然没什么格斗经验,但是架不住人多。 陶乐知护着郑国忠,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撤,陶乐知扯着嗓子吼道:“我的哥,这么玩儿命的事儿你就没安排几个人盯着?” “安排了,应该快到了!”郑国忠苦笑着,他也没想到对方没上演这么一出好戏。 前面三个人先出现,是为了让老板有先入为主的意识,后面的人跟他们打起来无非就是演戏。 目击证人也有,饭馆老板,还有那三个看上去唬人的胖子,万一郑国忠真交代在这儿了,说是遇到有人打群架现场阻止的时候意外牺牲,完全合理。 那安排灰衬衫为首的三个人是为什么呢?只是为了做戏? 不对,郑国忠这才明白过来,那三个人是最后的保险,如果这么多人都留不下他们,那三个人就会出手。 郑国忠本来是想配枪,可是第一这不是特殊案件,第二,这种情况下万一除了意外丢失配枪,问题就更严重。 所以他只能依靠双拳双腿还有刚刚夺过来的冷兵器和对方搏斗,还需要注意分寸,不能“误伤”这些人。 「义父们,日常求票求收藏!!」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进医院 尽管两个人身手不错,可面对这么多人还是捉襟见肘,郑国忠的胳膊上被砍了一刀,后背上也被砍了两刀,就这还是陶乐知给他挡了一下,那一刀沿着左肩胛骨砍下来,陶乐知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劈开了。 再往后陶乐知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挨了几下,具体几刀他记不得了,他唯一清楚的是郑国忠的情况比他还要严重。 两个人身上有多少伤口他们来不及想,只知道顶着一口气儿沿着河边的小路一直跑,偶尔有人看到他们也只是远远避开。 直到前面警车的声音传过来,闪烁的灯光出现在他们眼中,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看到警车,追着的几个人掉头就往回跑,但还有一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在警察还没有停下来的时候,眼神里露出狠色,追了上来,举起刀地朝郑国忠肚子上狠狠捅了下去。 郑国忠和陶乐知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在看到警车后还这么猖狂,郑国忠没来得及完全躲开,强撑着疲惫的身子稍微侧了一下,陶乐知清楚的听到了刀划破衣服刺进肉里的声音。 “快走!” 有人朝那个人喊了一声,那人拔出刀,这才赶紧往回跑。 陶乐知看了一眼那个人,他面罩下露出的眼神是充满挑衅的,就在他转身逃跑之后,陶乐知抱着郑国忠,猛地想起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武男。 他虽然跟武男没有过直接接触,但凭着资料上的照片,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个人就是武男。 只是现在他也受伤了,实在没力气追上去,三辆警车有一辆停在了他们身边,另外两辆追着那几个人开了过去。 这虽然不是在闹市区也不是光天化日,但也算公共场合,这种行为的猖獗已经让陶乐知再次感受到了未知浪潮的汹涌,简直是丧心病狂。 赵峰从车上下来,看到陶乐知受了伤赶紧冲过去看了看,紧张地问道:“没事吧,师父?” “你溜溜梅吃多了,这像是没事儿么……干净打电话叫救护车,我还能撑住,郑队现在问题大了!” 陶乐知咳嗽了几声,忍着痛把怀里的郑国忠交给赵峰,车上又下来几个人赶紧帮忙扶着,赵峰这才慌里慌张从兜里掏出电话打120。 陶乐知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紧绷的精神猛地放松下来,他只感觉自己一阵晕眩,紧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就躺在医院的床上,赵峰趴在床边正在睡觉。 陶乐知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要裂开了一样,痛觉从身体的各个部位蔓延到神经,疼得他龇牙咧嘴,但周围并没有郑国忠的身影。 陶乐知顶着一口气儿喊了喊赵峰,发出的声音像是肺管子被戳漏气儿了一样,幸好赵峰睡得不沉,听到声音赶紧爬起来,看到陶乐知已经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喜色:“师父,你醒了!” “别喊师父了,我一个前科人员,影响不好。” 陶乐知想坐起来,可是他觉得自己两条手臂根本抬不起来,身子也像是灌了铅,连稍微挪动一下身子对他来说都是很难完成的动作。 赵峰赶紧站起来,走到床尾把床头摇起来一些。 “师父,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嗯。” 陶乐知点点头,余光看到床头的柜子上有一杯速溶奶茶,赵峰察觉到他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我从医院小卖部里头买的。” “那些人抓到没?” “抓到了几个,我们查了一下,有几个人都还是高中生,他们说是因为在学校跟同学发生了矛盾,就约了架,已经联系家长来领了。” “未成年?约架?” 陶乐知气的声音都大了一些,刚说完就连续咳嗽了好几声,震得他感觉身上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他缓了缓,赵峰苦笑着:“我们也问了学校的老师,确实是他们学校的学生,领头的倒是有社会上的人,跑了几个,车牌我们也查了,套牌的车子,而且是用一个学生的信息从车行租出来的。” “高中生能租车?” “资料是伪造的,只有租车人的信息是真的。”赵峰很愧疚,郑国忠提前就给他打了招呼,可是他毕竟不是一个老刑警,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没有经验,这才导致到场晚了些。 但也是郑国忠要求他们不要提前去,省得打草惊蛇。 “一个有用的都没抓到?” 赵峰脸色通红,僵在了一旁,社会人抓了几个,有没有用还不知道。 “郑队呢?”陶乐知扫了一眼,没看到病房里有其他病人。 “郑队……昨晚进了手术室,今天在重症监护室,还没出来……郑队身上一共有十二处刀伤,最严重的就是胸口那一刀,医生说那一刀很危险,如果再偏一点就直接捅到心脏了。” “艹!” 陶乐知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这几年他感受到了很多次,但这一次是感触最深的,因为对方的目标就是郑国忠,他差一点就又失去了一个并肩作战的人。 可是他不明白,昨晚那些人好像刻意避开自己,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因为那些人出于不得已的原因不能对自己下死手呢? 他转过头,看到自己床头上放了一根差不多报废的甩棍,上面被刀砍出了很多印子,有些地方已经弯了。 “见到陈队了么?” 陈队今天上午来过了,但是局里有事儿,她就先回去了,赵峰指了指旁边一束花儿。 “政委呢?” “殷政委今天跟着陈队一起过来的,陈队回去之后他跟着也回去了。” 陈思灵有时候跟陶乐知是一个脾气,陈仲信和陶乐知出事儿的时候,殷政委也给她打了不少电话,好不容易稳住她的情绪,让她好好办案子,结果这才多久,陶乐知和郑国忠又进了医院,郑国忠甚至差点就挂墙上了。 “现在操李良的案子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还没有,对了,陈队今天上午走到时候还说要去找肖旺。”赵峰这才一拍脑袋想起了正事儿。 “还有别的情况么?” “没了。” 可是话刚说完,赵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那边是陈思灵的声音:“你在不在医院?” “在。” “看好陶乐知,我马上过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漏风的市局 陈思灵做事情雷厉风行,电话挂了不到半小时就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肖旺呢?” “这几天一直让人盯着,刚让人去抓了,还记不记得年初新来的三个小伙子,赵峰,刁文涛,还有一个,书新同。” “记得。” 书新同到队里之后和赵峰还有刁文涛不大一样,是很默默无闻的那种人,丢在人堆里毫不起眼,在队里也很少让他一起跟着出任务,大多数是帮忙整理些材料,在陶乐知的印象里,他其实是个不太称职的刑警。 “就在刚刚他给我提供了一个消息,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内容是郑队现在重伤在医院,赶紧想办法处理掉马华和万有钱。” “他疯了?”陶乐知身体猛地一起身,身上伤口的撕裂感又让他疼得直吸冷气。 “你也觉得奇怪?”陈思灵笑着问道。 陶乐知这才意识到,这条信息是书新同主动爆出来的,他应该不是张金海的眼线,那这条信息又怎么会发到他的手机上? “我问了他,这条信息其实原本是发给了另一个人,但是这小子在人家手机上装了病毒,信息被他看到了。” “他为什么会在别人的手机上装病毒?” “书新同自己说,他从上高中的时候就经常被欺负,所以不爱跟人交流,就喜欢研究计算机,大学的时候是自己买了书,然后天天上论坛,跟人学技术,到市局之后他本来是就是想着找几个人练手,反正那个病毒没别的东西,就是在人家手机上开个后门,但是这小子很厉害,被装病毒的几个人他都跟我说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异常。” 说到这儿,陈思灵又看了一眼赵峰,虽然赵峰不是他的队员,但是他也从郑国忠听说过赵峰“朋友们”的故事,这小子也是个人才。 刁文涛一直在经侦,他的侦查思路很多时候连陈思灵都觉得惊叹,因为这小子不是从过往的经验判断犯罪分子的交易时间交易地点这些东西,而是完全按照那些犯罪分子的思路来。 听上去差别不大,但一个是猜测,而另一个,更像是曾经经历过的笃定。 如果这小子没干警察,犯罪八成是一把好手,因为他能绕过经侦的常规思路,打偏门。 “我记得书新同的表现到目前为止很一般。” “对,这小子就连培训实习的时候,很多成绩也都是勉强及格,分到市局来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确很缺人,要不然这小子就被刷下去了。” 陈思灵有点感慨:“又发现了一个人——才啊。” 他说“人才”的时候,故意把话音拖得很长,看着赵峰,赵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傻傻的笑着。 “那条短信是发到谁的手机上的?” “是一个新人,也是书新同的同事。” “新人?”陶乐知正在纳闷儿队里来了新人为什么他不知道,而后才想起来,他成为无业游民已经有段时间了。 “那个人现在在哪儿?”陶乐知问的是那个新人。 “已经控制起来了,手机被送到了证物科。”说完,陈思灵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开相册,最新的一张照片就是那部手机上的短信,上面表达的内容和书新同说的完全一致。 “发消息的人呢,查到了么?” 、“嗯。”陈思灵点点头:“对方也许没想到这个新人会这么快出问题,用的还是他常用的联系方式,这个人你也见过。” “是谁?” 陈思灵眼睛眨了眨,看着陶乐知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停顿了片刻:“西林区刑警大队队长,胡杨。” 听到这个名字,陶乐知脑袋里又浮现出了那天晚上的场景,双手攥成了拳头,把床单也抓得皱皱巴巴,钻心的痛让他的表情变得扭曲,张金海和胡杨,这两个名字他恨到了骨头里。 陶乐知现在的处境,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新来的这个人我们查了他的资料,原本是分配到西林区的,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调到了市局,我们这种单位你清楚,难免会有人靠着关系走进来,只要人没问题,能力没问题,我们也不会揪着不放,如果真是个混子,我们也不会留着,所以一开始我们也没注意,如果不是书新同,这次就得出大问题。” “我们出的大问题还少么?”陶乐知自嘲地说了一句。 “现在市局怎么安排,有消息么?” “暂时没有,不过很可能会派一个人下来暂时管理,就是不知道谁过来。” 陈思灵也头大,现在一个市公安局,局长双规,刑侦队长重伤,副队长被开除公职,就她一个经侦的队长现在还暂时安全,可这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了。 “现在有几个问题,第一,操李良的案子,如果操李良跟肖旺有过接触,肖旺这个人一定要看住;第二,张金海的案子,我现在可以确定,昨天晚上袭击我们的人就是张金海动的手,而且最后捅那一刀的人,就是武男,除了武男,现场还有三个男人,看上去都偏瘦,可是我注意了一下他们的脚踝,他们的脚踝内侧好像也有文身,但具体是什么样子我没看清楚。” 顿了顿,陶乐知又补充道:“对了,陶然巷里面有一家茶社,里面有一个女人,脖子右侧有一个花的文身,花蕊部分是一个婴儿,这个图案在杀死万有钱的那个凶手脚踝上我们也看到过的,你们可以重点去查一查,第三,现在马华和张旭要重点审理,而且要派人看紧,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他们瞎了太长时间,现在又开始布置眼线了,这个人被抓的事情暂时不要透露出去,另外,书新同保险起见也一起控制起来,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都不能掉以轻心。” 陈思灵盯着陶乐知说出这一大段话,若有所思,陶乐知本来就难受,这一段话费了他不少力气,连带着嘴唇都苍白了很多,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现在的你,才是我认识的陶乐知,陶副队,虽然说的都是没什么用的屁话,但至少那股劲儿还在。” 第一百四十九章 探视 两个人挂了彩,市局现在彻底乱成了一锅粥,省厅下来了一位领导代任局长,说是代任,无非是需要一个主心骨,现在正阳市几乎成了他们内部的热门话题,俗称“禁地”。 侦查的事情基本都落到了陈思灵的头上,刑侦两个队长现在一个被开除,一个躺在床上,短时间内又没人能接手市局的这个烂摊子,只能是陈思灵一个人担子两头挑。 “老陶,我现在需要你给我一个建议,我应该从哪个案子开始入手,现在刑侦的案子太杂了,我有些搞不懂,我就到经侦大半年的时间,刑侦怎么跟中邪了一样?” 陶乐知听着熟悉的话,心里一阵腹诽。 “我也这么觉得。”陶乐知附和了一句,反正他现在不是警察,尴尬的就只有站在一旁的赵峰。 “先从书新同和那个新人开始吧。” 从陶乐知个人的角度来看,他其实更想查一查孙菁的案子,可是现在市局内部重新被夯进了钉子,张金海这个老东西又对他们动了手,再折腾下去,郑国忠只会陷入到更加危险的境地,现在只能把张金海这个老东西先处理掉,而且一定要先找个理由把他控制起来,贩毒网络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肖旺那边也盯一盯,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行了,这会儿不适合煽情。” 陈思灵打断了陶乐知刚刚燃起来的情绪:“我知道了,回去以后我会把书新同和这两个人重新审一审,争取尽快把张金海这个老东西拉下来。” 省厅对张金海现在也有不同的声音,一些人主张对郑国忠提交的材料进行核实,让纪委先去把张金海控制起来,避免他真的有问题提前跑路,但还有人觉得张金海毕竟是正阳市这些年来的禁毒模范,虽然是个分局的局长,但还是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尤其是处在现在这个时候,一旦正阳市公安系统再出问题,那就是明摆着把他们公安的公信力一降再降,造成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处理。 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力会把正阳市目前的热度再推上一个新的高度。 其实如果不是有人在帮他说话,就凭之前郑国忠提上去的资料也足够让张金海喝上几杯茶,偏偏他们提交的资料涉及贩毒,还涉及很久之前的一起贩毒大案,而牵扯到的人又是个在禁毒这件事情上看上去勤勤恳恳不遗余力的人。 有人顺水推舟,提议让张金海担任正阳市公安局局长,说目前只有他有资历来挑起这个担子。 可是陈思灵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现在市局被搞得乌烟瘴气,问题就是出在张金海身上。 下午的时候,陶乐知正躺在病床上无力地看着天花板,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老陶,怎么样了?” 他微微侧过头,看到一脸笑意的李耀阳。 “还行,死不了。” 陶乐知看到李耀阳的笑容,心里也觉得舒服了一些,他的几处刀伤都没伤到要害,最重的一刀就是背上那一刀,现在伤口都已经缝合,需要的是休息。 只是他看到李耀阳手里提着的果篮,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无奈,在戒毒所的时候,他们探视拿着果篮就算了,结果到了医院,还是熟悉的东西,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吃成一个果篮了。 李耀阳没在意陶乐知的表情,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什么情况?” “昨晚吃饭,被人砍了。” 陶乐知说完,右手食指敲了敲床单,脑子里闪过一丝诧异:“老李,你消息挺灵通啊。” “我消息灵通?你跟郑队的事儿都在我们圈儿里传开了,说市局现在的刑侦支队长和前副队被人砍了,一个差点当场就挂了,还有一个没有生命危险,也被砍了好几刀。” 说完,李耀阳拿出手机给陶乐知翻了翻,有一个群里几乎都在讨论他们的事儿。 陶乐知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疑虑暂时被压了下去。 李耀阳从果篮里头抠出来一个苹果,然后去洗了洗,又坐回来,非常自然地啃了一口:“怎么那么不小心?” 陶乐知苦笑着,现在说话都费力气,他只能降低音调:“我跟郑队昨晚去吃饭,遇到两拨人约架,结果一帮人把我跟郑队认错了,一块儿砍了。” 陶乐知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李耀阳听到这话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只是继续啃着苹果:“那些人抓到了么?” “跑了几个。”陶乐知说完又补充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人醒了之后就在医院里头了,而且我现在又不是警察,刚刚那点消息还是局里的朋友跟我说的。” 李耀阳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自然地笑了笑:“对了,胡馨月前两天到我们医院检查的时候问到你了,想问你这几天有没有时间。” 陶乐知实在不想动,眼珠子上下转了转,看了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哪怕稍微动作大一点后背的伤口都会立刻抗议,疼得他龇牙咧嘴。 “行,我找个理由,就说你出任务,这段时间不在。”李耀阳帮他找了个借口。 “还有,以后多注意自己的安全,都不是警察了,就少干警察的事儿,这次是命大,下一次呢?” 李耀阳把手里啃得差不多的苹果丢到垃圾桶里,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把陶乐知也说懵了,分不清这到底是关心,还是别有所指。 陶乐知没张嘴,只是眼睛眨了眨,头稍微点了点,算是对李耀阳的话做个回应。 “好好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次你要躺一段时间了。” “我皮厚。” 陶乐知也来了个不着四六的回应,李耀阳盯着他,像是要看出什么,但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拍了一下膝盖:“行了,你没死就行,我回去了,晚上要开会。” “快去吧。” 李耀阳说完,站起身就离开了,陶乐知咀嚼着李耀阳那句话,感觉脑子一团浆糊,最终他还是闭上眼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把那些荒唐的想法放到了一边。 「义父们,下午好啊」 第一百五十章 审问书新同 省厅新来的代理局长在陶乐知和郑国忠进医院的第二天就到位了,是刘厅长。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用刘厅长自己的话来说,第一,他快退休了,在厅里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干,都交给年轻人了,第二,正阳市他比较熟悉,他来也更合适。 好在刘厅长来了之后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开会,只是找到陈思灵和殷政委,简单了解了一下最近的这些事情,然后就开始继续琢磨张金海的事儿。 他这次过来说其他的都是面子话,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给郑国忠站台,好歹郑国忠是他带的人,结果差点被人整报销,这对他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尤其是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他举报张金海之后,这不光是猖獗,更是对他们的示威。 陈思灵没有去审那个新来的人,他先去找了书新同,这个默默无闻的大半年的新人,一上来就给了个惊喜,她觉得这种人更危险。 书新同跟在陈思灵身后,一句话也没有问,两个人到了审讯室,书新同看上去有些紧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坐下来之后看着陈思灵问道:“我现在是以警察的身份来说话,还是别的?” “放松点。”陈思灵没有给他答案。 书新同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那我算嫌疑人,还是证人?” 陈思灵身体往后靠了靠,看上去没那么严肃,说话的语气也还算平静,没有咄咄逼人,听起来更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你工作多久了?” 书新同想了想:“有半年多了。” “还在实习期?” “嗯。”书新同定点头。 “为什么会当警察?” 这其实是个很无聊的问题,大多数人在对未来进行选择的时候,都是被推动着进行的,即使是报考警校的人,也并不一定都是自己意愿,而且也不是所有警校毕业生都能顺利地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 “我以前经常被人欺负,所以那个时候就想着自己以后能不被欺负,其实我一开始是想去当兵,但没去成;那时候香港古惑仔的电影很火,有段时间我还想着去当个小混混,可是我发现当小混混也一样要挨打,甚至如果拿不到话语权,就要冲在前面当炮灰,只会被打的更狠,我就想着要考警校……” 书新同一本正经地把这段话说出来,陈思灵差点没忍住自己的笑意。 她实在没想到,看上去有些胆小,循规蹈矩的书新同居然也有过这么一段叛逆的经历,而且还能一本正经地这么搞笑。 “好,那我们就进入正题,现在只有你的一面之词,我没办法确定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事情的全部,你有没有隐瞒什么,所以接下来,你需要坦白我问到的东西,这个过程可能会让你产生抵触,但我希望你能接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面对审讯的时候都不会完全坦然对待,尤其是当一个自认为立功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那种抵触会更强烈。 “你为什么要在别人手机上装病毒?” “因为我喜欢研究这些东西,我觉得很酷,到局里之后我知道这里的电脑不能瞎搞,所以就想着拿同事的手机玩一玩。” 书新同语速不快,不过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眼神闪烁,没有正对陈思灵。 “还有呢?” “陈队,真的要说么?”书新同的语气带着紧张。 “嗯。”陈思灵点了点头。 “我很少跟人交流,但我有一个习惯,就是下意识给一个人打上标签,其实我很崇拜那些心理侧写的警察,我也知道那很难,但如果根据对一个人的第一印象来判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就简单很多。除了少数把自己伪装得很好的人,大多数人其实在下意识的言语或者动作当中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性格,意大利犯罪学家龙勃罗梭提出过天生犯罪人的理论,这个理论就是把犯罪分子的外貌和他们的犯罪行为联系在一起,美国心理学家谢尔顿也认为不同的体型也有不同的性格倾向,而在我们中国古代和古希腊,这种根据人的生理特征来分别人的性格的理论也早就出现了。人的性格会受到很多影响,家庭,圈层,智商,情商,社会经历,教育程度等等,但可以确定的是,一个人的外在特征,还有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某些表现,一定代表了他的性格,我选择的几个对象,都是在我的判断当中,可能有问题的人。” 书新同说完,立刻又沉默了下来,仿佛刚刚的长篇大论不是从他嘴里跑出来的。 “你是怎么拿到他们的手机的?” “很简单,他们上厕所的时候,或者临时出去办事情,有时候手机会落在桌面上,病毒软件很简单,对我来说只要拷贝到他们的手机里在后台安装,然后设置安全插件就可以了。” “你不怕留下指纹?” “我会戴手套。” 书新同说得很认真,但配上他的话,总是有种奇妙的滑稽感。 “那你为什么会判断新来的这个人有问题?” 书新同和所有人的交流都不多,尤其是面对一个新来的人,书新同应该跟他没什么接触。 “我们一起值过班,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个子不高,偏瘦,跟我交流的时候很热情,但问的话总会夹杂一些类似打探情况的东西,当然,一个新人想了解情况这不奇怪,可是我本身就很少说话,他就像是没话找话,一直跟我聊天; 第二,这个人在问到一些问题的时候,眼神会有些飘忽,下意识摸鼻子,这是说谎和掩饰; 第三,这个人办案逻辑一般,但警惕性出乎意料地高,我拿到他的手机也是是个巧合,你们可能经常出任务,没有注意过他,但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 “你知道胡杨这个人么?”陈思灵试探着问了一句,没想到书新同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知道,西林区刑警大队队长。” “这件事我可以从头说么?”书新同深吸了一口气。 “可以。” 「义父们,快过年咯」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为什么当警察 “其实毕业之后我原本没想着当警察,只是想着有个警校毕业生的身份,至少能有些当警察的朋友能让我以后真遇到什么问题直接摇人解决,上个保险。” 这句话刚说完,陈思灵的脸皮又抽了抽,书新同说的话明明逻辑都很正常,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下,总是带着说不上来的反差。 看到陈思灵表情有些古怪,书新同停了下来,陈思灵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道:“继续。” “是,后来毕业之后我发现找工作这件事儿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尤其是我这个专业,如果不进公检法,那出去就还是个小白,我又不喜欢当销售,干保安,所以就想着考公专,当时我就是去了西林区公安分局。” 听到西林区公安分局,陈思灵眼睛眯了起来,当时几个新人进来的时候,她对书新同的印象是最浅的,这会儿听到他的话才重新想起来。 “胡队长以前就是我们老大,那会儿我们局长不常露面,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除非特别紧急和重大的情况,一般都是通过胡队长传达,带着我们一起干活。” “胡队长在局里威望很高,因为他不光是直属上司,也是天天盯着我们的人,所以局里当时就分了两个派系,一个叫‘亲胡派’,就是天天粘着胡队长讨好的几个人,老舔狗,也是胡队长的心腹和培养对象,有什么好事儿他会先安排给这几个人,另一派就是‘远胡派’,我不怎么喜欢当舔狗,也不想讨好别人,而且我办事儿能力也一般,就成了被边缘化的人。” “这不是正合你意?后来为什么不干了?”陈思灵不理解。 “那会儿分局还没有刑警大队,其实也不像现在这么忙,我觉得分局也是职场,只要是职场肯定就有人情世故,我只是不喜欢搞这些,但也能理解那些人,我觉得胡队长是在给自己挑几个得力干将,这也没啥问题。” “那后来为什么不干了?” 书新同顿了顿,眉头微微皱了皱:“这跟之前一件事情有关,我在西林区公安分局的时候,下面辖区的派出所有一次报了个案子上来,说是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本来那天我值班,可是胡杨临时带了另一个同事出任务,把我换掉了,不过我当时也没在意,反正我也不是他的骨干,有什么立功的机会不带我也正常。” “那个案子有什么问题?”陈思灵问道。 “其实那不算是个案子,因为没有定性成刑事案件。”书新同摇了摇头,他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疑惑和不解,还有些复杂的表情。 陈思灵也反应过来,如果是刑事案件当时应该直接报到市局的。 “那个死者叫什么?” “方秀,年龄不大,是个学生,在酒吧兼职。” “这件事为什么你会在意?”按照书新同的说法,他在西林区分局本来就很佛系,如果不是有特殊印象,没必要把一个“意外”专门拿出来说。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怎么关注,反正我负责的最多也就是一些边角的事儿,局里也没啥大案要案,一般的案件直接办,重大案件就直接交给市刑警队,可是后来我看到了死者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死者化了妆,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项链看上去应该就是夜市常见的那种,不是什么奢侈品,上身穿的是一件低v的衬衫,下身是白色短裙,其实衣服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但在酒吧兼职的小姑娘一般都会在意自己的穿着,领班也会抓着装,那张照片上的衣服看上去明显不太合身,肩膀过宽,如果穿在身上会显得塌垮,而且衣服的脖子到双臂不协调,很可能不是死者自己的衣服,是后来被换掉的,也许当时情况紧张,找不到合身的衣服,只能临时换上。” “后来呢?”陈思灵追问道。 “后来分局给出了一个调查通报,说这件事情是方秀和酒吧的客人发生了身体交易,在交易的时候吸了毒,结果过于兴奋吸毒过量死亡,我当时也问了衣服的问题,那个换班的同事给我的回答是年轻人就喜欢这么穿,又说只是一张照片,我可能是看错了,但其实有一件事情很明显,那个女孩戴的项链塑料感那么强,就说明她的家境一般,而且应该是刚做这份工作不久;另外,不管是低v还是短裙,都不太符合一个刚做酒吧兼职不久的学生的作风。” 书新同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说道:“其实光是这些不能说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就有问题,但是就在我问了衣服的事情之后没多久,胡队长就专门找到我,说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日常工作负责的很好,没有出过什么纰漏,所以特别向上面给我申请了一笔奖金,而且还专门叮嘱我不要跟别人说。其实我们工资不高,尤其是那时候我还在实习,又没干过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事儿,这笔钱就显得很莫名其妙,虽然口头上说是为了鼓励我,让我以后再接再厉,可是我知道胡队长是什么人,平时别说奖金,就连我的补贴都不一定发齐,所以我就觉得这更像是封口费。” “钱呢?” “花了啊,反正他说是奖金,不花白不花。” …… 陈思灵觉得书新同的脑回路确实不一般,不过现在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大概是太久没有跟人好好沟通,一旦扯起了一个他熟悉的话题,他就停不下来。 “当然了,方秀那个案子的结案报告后来我也看了,每个环节都是完整的,没什么问题,现场的证据和调查流程也都有,唯一让我觉得不太正常的,是那里面的照片,其实一开始我看到的那张照片也许是我看错了,但要说我不理解年轻人的穿着,我觉得这很扯,因为我那会儿也才刚毕业,不至于跟学生脱节,那种衣服一看就不像是方秀这种人的风格,只要看上去就会觉得反常。而且在结案报告里,方秀的衣服尺码有变化,姿势也跟我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这说明的确有人给她换了衣服,而且胡杨是知道内情的,所以提前把我换掉了。” 陈思灵听完事情的经过,心里也有了判断,书新同说得没错,这就是封口费。 「义父们,下午好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捞尸体 “那你为什么会来市局?” “方秀的事情过去之后,胡杨其实明里暗里找过我几次,我能感觉出来,他想把我拉到一条船上,可是我这个人的性格天生就是这样,让我捧着他,我觉得我做不到,尤其是我知道那些人没干什么好事儿之后,心里就更反感,可是后来胡杨就开始在局里给我穿小鞋,故意为难我,甚至栽赃,我又不想争,也知道解释没用,干脆就拍屁股走人了。” 合情合理,陈思灵点点头,就看到肖海洋咬了咬嘴唇,握紧了双拳又放松下来,继续说道:“可是后来我想着,我当了警察居然还是要被欺负,这跟我想的不太一样,那我就干脆再往上走一走,所以就想办法考进了市局。” …… 陈思灵觉得这小子的脑回路实在清奇,可是仔细想,他说的话又确实没什么毛病,因为不想被欺负,所以就一路朝上走。 果然是个人才。 “那你说说到市局之后的事儿。”陈思灵觉得这小子的真正能力,还有他在市局了解到的信息,远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更多。 有时候咸鱼不一定真咸,只是没有发挥出来。 “其实到市局之后,我的初衷也很简单,那就是不被人欺负就行,至于出任务立功,我也不想那么多,让我去我就去,不让我去我就安心当混子,当然,我觉得市局的氛围要好很多,至少没有钩心斗角,也没有拉帮结派的行为,所以说实话,在市局的这段日子我过得很舒服。” 陈思灵没接上话,她现在一度怀疑自己真的跟这些年轻人的思维脱节了,这种话也是能在领导面前说的么? “其实关于他手机装病毒这件事儿,我隐藏了一点。” 说到这里,书新同的语气终于认真起来:“一方面,我觉得他确实有问题,但还有一方面是我自己的私心,我想从他手机里抓到他的小辫子,也算是给胡杨的报复。” “报复?” “对,我知道这小子是从西林区过来的,胡杨心思不正,这小子过来以后表现也不正常,我就怀疑他跟胡杨有什么联系,果然被我抓到了小辫子。” 书新同微微笑了笑。 “方秀吸毒过量,这件事情后来也没继续查了?” 陈思灵把话头调回去,按道理说,吸毒出了人命,就算是个意外,至少也应该查查毒品的来源还有肉体交易的另一方。 “没有,按照意外结案之后这件事儿也没声音了。” 胡杨和张金海有关系,那方秀的死也跟张金海有联系,胡杨在帮忙善后。 审讯结束之后,陈思灵回到办公室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正准备去会一会胡杨的那个新任“骨干”,就得到一个消息,在杨林桥河段下游找到了一具被河底的水草缠住的尸体,已经泡得不成样子,目前正在打捞。 她深呼吸几口气,强打起精神,跟李厅长做了简单的汇报,就带人立刻去了现场。 尸体已经泡得肿胀,五官也已经变形,单从尸体的衣着来看,和操李良消失那晚的衣着表现一致,由于在水中泡的太久,尸体的皮肤发白,纯正的冷白皮。 这个时候打捞的问题不仅仅是尸体表皮的脱落,还有一点,一旦打捞过程中不小心磕碰到什么尖锐物体,或者尸体本身就有伤口,比如鱼虾的啃食,或者曾经在水底被其他东西撞击,受到外力挤压之后,尸体内部腐败产生的气体喷出来,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陈思灵带着赵峰和刁文涛一起到了现场,还有几个有经验的老刑警在现场守着维持秩序。 现在的温度依然很高,尤其是这具尸体在水下泡了这么长时间,积聚的尸体的腐臭味顺着风飘过来,老远就钻进人的鼻腔里。 即使是赵峰和刁文涛都戴着口罩,看到尸体的时候还是一阵阵的反胃。 根据举报的人说,前段时间他们就在附近闻到了腐臭的味道,一开始没注意,以为是河里有什么死鱼烂虾,或者是什么动物尸体,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可是那种味道持续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散掉,直到警察搜过来的时候,他们才提供了这个线索,认为河底可能有尸体。 操李良的尸体这才浮出了水面。 “你们两个,谁去帮忙抬下尸体?” 陈思灵看着赵峰和刁文涛,赵峰眼神坚定地举起了手:“我去。” 打捞尸体的人用一根绳子系住尸体的脚踝,把船开到了岸边,然后一点点收绳子,把尸体拽到岸边,赵峰戴上手套去帮忙,捞尸体的人提醒他:“先别动,尸体靠岸再抬。” 赵峰收回自己准备帮忙的手,尴尬的点点头,尸体越来越近,那股臭味儿也越来越明显,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现场,可是不管多少次,这种味道他都没办法接受,那是完全从生理上产生的反感。 围观的群众从捂着鼻子站在岸边,到现在已经自动退出了十几米远,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人因为没办法人手那股味道,蹲在地上吐起来。 一边吐一边看,看完又吐,吐完还看,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尸体上岸之后,赵峰这才上去搭手,他没有经验,下意识就去拉尸体的双臂,但是尸体长期浸泡在河水里,皮肤表面本身就有一层又粘又滑的液体,在加上尸体腐败之后渗出来的东西,皮肤表面滑溜溜的,他第一下没敢用力,摸到尸体的手腕之后一下子就滑掉了。 第二下他有了经验,慢慢做了一个深呼吸。 那股强烈浓郁的腐败的味道透过口罩渗入他的鼻腔和喉咙,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第二次拉起尸体的手臂,其他人刚要提醒他,他已经拉了起来,但这次依然不顺利,他觉得尸体的手臂刚刚抬起来,然后像是扯断了什么东西,手上又滑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的手上,有两只薄薄的人皮手套。 而比这更恐怖的,是尸体在受力之后又一下子摔在地面上,尸体腐败的液体和表面的黏腻的液体一下子溅开了。 「义父们,还有几天就到腊月了,到了腊月就感觉要过年了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尸检 赵峰对于这种始料未及的情况没有任何准备,只能眼睁睁看着尸体从自己手中滑落,然后溅起的河水混着尸体腐败的液体散出的灰黑色水滴越来越大,一下子就朝他扑了过来。 在那些液体沾满衣服的那一刻,赵峰还处在懵逼的状态中,其他人在尸体滑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向周围退开,直到那种黏腻的感觉在脸上晕开,恶臭顺着口罩猛地冲进他的鼻子和口腔,赵峰才感受到那股臭味,剧烈的冲击一下子翻涌上来。 “呕……” 他甚至来不及摘口罩,就已经忍不住了。 他强忍着把口罩摘掉,想用手捂住嘴巴,这才想到手里还拎着两只“手套”,连忙把手套丢到一边,但手凑近嘴巴的时候,恶臭的味道顺着手带来的风再次涌了上来。 这次赵峰再也忍不住了,蹲在一边,直接把自己的隔夜饭一起给吐了出来。 虽然是夏天的尾巴,气温依旧火热,尸体腐败的味道随着这些腐败的汁液散发开来,围观的群众又离得更远了一些。 陈思灵看着赵峰的样子,露出了少有的开朗的笑容,刁文涛也在一边捂着口罩嗤嗤地笑。 直到许婧婷过来的时候,赵峰依然蹲在干哕。 “怎么搞的?” 看到尸体周围的情况,全副武装的许婧婷护目镜下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才发现蹲在旁边的赵峰。 “瞎添乱。” 赵峰没寻思自己吃力不讨好,满脑子想的都是下次再也不能乱出风头了。 但想到法医过来了,他忍不住又侧过头看了一眼尸体。 不看还好,看到尸体现在的样子,赵峰人彻底傻了。 刚刚那一下把尸体里面的蛆虫也一起震了出来,这会儿尸体口腔里还有胸口的位置,到处都是蠕动的小白虫。 被尸体恶臭零距离攻击的赵峰此刻看到如此具有冲击力的画面,那股恶臭的味道再次冲过来,他只觉得自己胃里又开始疯狂涌动。 “呕……”赵峰觉得自己嗓子里已经开始发苦,吐出来的是绿色的胆汁儿。 看着许婧婷熟练地抬起尸体的肩膀,赵峰又看了看笑得灿烂的陈思灵,知道八成是陈思灵故意的,只能苦笑。 水浸时间太长,操李良尸体又被河底的鱼虾啃了一些,看上去已经残破不堪,到处漏气儿,几个人搬尸体的时候处处小心,生怕这个“不定时炸弹”会被引爆,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地运了回去。 “尸检结果多久能出来?” 回去之后,陈思灵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操李良的尸检结果,现在只能希望从这里找到新的线索,另一边那个马华的同事也要去审一下,除了张金海,现在看起来,胡杨也是一条不小的蛀虫,干脆一起清理了。 “不确定,现在尸体的腐败情况很严重。” 许婧婷戴着口罩的脸看不清表情。 陈思灵把操李良的事情跟李厅长做了汇报,李厅长点点头,只是说了一句:“干得不错。” 许婧婷小心地脱掉操李良泡得变形破烂的衣服,尸体上的伤口错综复杂,大大小小分不清哪些是关键伤口,只能慢慢检查,另一方面,还要给操李良开膛破肚,这也是个难度不小的活儿,新来的法医是个年轻小伙儿,没见过这种场面,在一旁光看着就脸色惨白。 “离远点儿。” 许婧婷招呼了他一句,用刀在尸体上开了几个小口儿,尸体发出有点像是气球漏气的“呲……呲”的断断续续的微微的声音。 这种气体是有毒的。 开膛破肚之后,许婧婷微微皱起了眉头。 操李良身体的脏器基本上都烂掉了,没有什么能够提供的线索,不过身体内部骨关节和骨头基本都完整,没有受外力打击造成的损伤。 尸检的工作进行了两天,操李良的尸体上没有受到过利器割伤,但后脑有钝器打击的痕迹,而且是似乎是多次打击造成,另外,操李良仅存的肺部和喉管内部并不符合溺水特征,说明他是在入水之前就已经死亡。 操李良死前联系的最后一个人如果没有意外,就是肖旺。 坐在审讯室的时候,肖旺一脸“我理解你们”但又很无奈的样子:“陈警官,我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知道,没必要再专门去逮我吧,打个电话就行了,我一定配合调查。” 陈思灵没在意他的调侃,坐下来盯着他:“肖旺,生日是1983年9月13日,正阳市市本地人,离异,对吧。” “这你们都知道,没必要再问了吧。” 肖旺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陈思灵的话让他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好像不太简单。 “回答问题。” “是。” 陈思灵严肃的语气让他一怔。 “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是因为什么?” “因为走私,但后来你们不也都查清楚了,我拿的货上游资质都是齐全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骗我,反正我的货都是正的,到我这顶多算倒卖,擦边,但肯定不是假货,也不违法。” 肖旺说得一本正经。 “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干别的的?” 陈思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肖旺,看得他心里发毛,他笑呵呵的脸色变了变,微微有些僵硬。 “那没有,我就是卖点小家电。” 肖旺说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顺带着缓了缓自己的表情,尽量看起来放松平常。 “认不认识操李良?” 拐了个弯儿,陈思灵又回到了正题上,赵峰和刁文涛在一旁,赵峰做着笔记,刁文涛就像是个看戏的。 “操李良……有印象,好像是在我这买过东西……是不是脸上有伤?” “对,除了这个,你跟他还有别的联系么?” “没了,警官,在我这买东西的人多,我能记住,但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那么清楚。” 肖旺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那你跟他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警官,这个我真记不清了。” 肖旺慢慢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眼睛眨了眨。 “那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儿么?” “哦,他好像是外地人,在这儿买了房子,但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肖旺每说一句话都要想一想,看起来是在努力回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前车之鉴 “你确定?”陈思灵把身子微微往前探了一下,又喊了一句:“肖老板。” 这三个字蹦出来的时候,操李良的脸色一下子恍惚了,变得有些发白,但他很快又挤出一个笑容:“陈警官,你这是干什么?” “肖旺,你可能没搞清楚情况,我现在问你的情况,不是经济案件,是刑事案件。” “不管什么情况,我一定认真坦白。” 肖旺这会儿看上去脸色如常,似乎刚刚的变脸只是错觉。 “操李良死了,你知道么?” “他死了?怎么死的?”肖旺这个看上去下意识的动作让赵峰一愣。 听到一个人死了,只要是曾经有过联系的人,人的第一反应大多数都是唏嘘感慨,因为死亡本身就是一件悲伤的事,他们也见过一些嫌疑人,要么一紧张,都没问他死者的现状,张嘴就是我没杀人,要么就是下意识撇清关系。 肖旺现在表现的是人之常情,陈思灵敲了敲桌子,递给肖旺一张照片,是操李良生前的照片:“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就在方林河,死了有段时间了。” “他是自杀?” 肖旺看似好奇地问了一句。 “6月5号当天,你都联系过哪些人?” 听到这个时间,肖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眼神又往上飞了一会儿,然后才落下来,慢慢回答道:“6月5号……我想想,我应该是在店里,但联系过谁我记不清楚了,时间太久了。” “那你有没有联系操李良?” “陈警官,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肖旺一脸无辜,眼神飘忽。 “操李良手机通讯录上,最后一条短信是你发的,最后联系他的人也是你。” 陈思灵这句话其实有点冒险,因为目前没办法证明那个所谓的“肖老板”就是肖旺,录音不能作为证据,只能作为辅助证明,而且到现在也没办法证明操李良和肖旺之间有其他联系。 “操李良的手机找到了?” 肖旺喃喃地有点像自言自语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陈思灵和赵峰还有刁文涛的眼神也几乎同时亮起来,放在了他身上。 如果两个人没有关系,如果那个手机没有问题,肖旺不会关心一部手机的下落。 陈思灵打开录音笔,播放了操李良手机里那段恢复出来的通话录音。 肖旺听着录音里两个熟悉的声音,肩膀有些垮了下来,没有刚刚那么精神了。 “6月5号之后,肖旺就失踪了,他在失踪之前的最后一通电话就是这个电话。” “那,那也不能说明里面的人就是我啊,警官,你们办案要讲证据,你总不能靠着一段录音就说我跟他有关系,说他的死跟我有关系吧。” 陈思灵也没着急继续审问,面对肖旺,她就是要一点点磨下去。 看着陈思灵不说话,肖旺有些着急,他知道,如果对方真要给自己定罪,那自己是逃不掉的,现在手机也在人家手里,他想求援也没办法。 什么叫孤立无援,这就是了。 如果他没干过什么腌臜事儿也就算了,可问题是他干的有些事儿还真见不得光,真要查下去自己也没法喊冤,以免越查越多,这叫什么事儿。 “你还给操李良发过一条消息,约他在杨林桥下面的码头见面。” “陈警官,我觉得你们警察说话应该严谨一些,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在操李良失踪那天见过他?” 其实陈思灵现在还真没办法证明。 那会儿手机号不需要实名制,加五块钱营业厅就能直接办,就是我们说的“白卡”,虽然现在也可以用别人的身份证办手机号,但至少还可以溯源,那时候白卡手机号是真的找不到开卡人。 不过肖旺的手机现在已经交给了技术,有操李良的手机当模板,如果两个人的手机是同一批改装机,应该很快就能破解,而且也能说明两个人之间还有其他联系。 “6月5号晚上你在哪儿?” “我关店之后就休息了,二楼有房间,我有时候不回家就睡在店里,反正店里就我一个人。” 肖旺说话的语速稍微快了一些。 “有什么人能证明么?” “我们那片九点以后就黑灯瞎火了,店里就我一个人。” “监控呢?” “警官,这都九月了,那会的监控早就没了。” 肖旺的身体又放松了下来,也感觉到警方目前还没有实际证据,他想得很清楚,现在这个情况警方最多也就是留他过夜,扣他24小时,只要让他出去,他就能找到脱身的办法。 “也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当天晚上在什么地方?” “警官,你这就是抬杠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走进来,递给陈思灵一些东西,陈思灵看了看,把东西推到了肖旺的面前:“这也是巧合?” 肖旺的手机和操李良的手机是同款,而且巧合的是,手机壳的内侧都刻上了他们的名字。 “我现在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嫌疑人,警官,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拆了我的手机,这算不算是故意毁坏他人财产?” “你怎么确定这是你的手机零件?” 陈思灵慢慢把东西拿回来,看着肖旺强作镇定的表情:“肖旺,我们既然喊你过来,就一定是掌握了证据,你想清楚,是自己交代,还是我们帮你好好想想。” 这句话有点儿威胁的语气,肖旺不停地抖着腿,看上去很不耐烦:“警官,要是有证据你们就抓我,要是没证据你们就把我放了!” “我说肖老板,别紧张,要是真没事儿咱这也不是龙潭虎穴,对了,操李良在你那买了什么东西,开票了么?或者付款证明,反正既然是消费,总得有个票据啥的,对吧。” 农村和乡镇的小店,买东西现金付款很正常,不开票不开收据也很正常,可是坐到了这张椅子上,这点问题就是违规违法,是要处理的。 刁文涛提这一点也很简单,就算是鸡蛋里头挑骨头,也得先把这个人扣下来,扣个几天,一旦打草惊蛇,这个人放回去,再想抓就难了。 操李良,万有钱都是前车之鉴。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人想要你的命 这次要不是书新同无意之中给他们防了一手,就连市局里头几个重要证人和嫌疑人都得遭殃。 肖旺也哑火了,很明显,他也知道这件事儿,看着刁文涛的时候,眼神就没那么友好了,这小子半天没说话,结果一句话就让他噎住了。 刁文涛看着他递过来的眼神,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没开票。”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三个字,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种小事儿上,要是真被扣下来了,那就麻烦了,现在自己手机在他们手里,一旦里面的数据被读出来=,搞不好就会出纰漏,虽然他会定期清理消息,但万一有什么遗漏的东西被发现,到时候就是大问题。 一想到那些人的手段,他就觉得心里发毛。 “偷税漏税?这可不是守法公民。”刁文涛的话又让肖旺心里直接骂娘,但他没法辩解,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影响的小谎,现在竟然成了他没办法补上的窟窿眼儿。 想到这儿,肖旺双手在桌面上摩擦了几下,背驼了下来:“是,我跟操李良有联系,我知道这小子开赌场,我也想着跟他一块干这个赚点小钱,你们知道,我们那块地方说是城区,其实跟农村差不了多少,光靠那个小店挣不到什么钱,就想着干点别的,动了歪脑子,但是操李良拿了我的钱没多久就回他老家去了,6月5号那天他回来了,我就打电话联系他,可是他就是不见我,再后来他人就消失了,我也就认栽,我是给过操李良一些钱,但是赌场的分红我一毛钱都没拿过,这不算犯法吧。” “是不是犯法你说了不算。” 陈思灵说完这句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刁文涛。 “除了赌场的生意,你们之前还有没有别的联系?”刁文涛又问了一句。 “这个真没有了。” 肖旺再的身体重新绷紧,脸色蜡白,皱纹挤到了一块儿,刁文涛一句话就把他整得不自信了,他生怕这小子再冒出什么吃喝拉撒的问题。 “要不你想想发票的事儿?” 刁文涛补了一句。 肖旺敢怒不敢言,心里想着等有机会出去,一定要好好整整这小子。 但是审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技术那边就有消息了,肖旺手机确认是改装过的,而且和操李良的手机是同样的改装方式,内置系统也是一致的,只不过系统近期有过更新,加强了验证和防盗,破解起来需要花点时间。 技术那边第一时间反馈了过来,陈思灵得到这个消息,把两部手机的内置系统信息直接推到了肖旺面前:“肖老板,这个你再说一说吧。” 肖旺头上冒出了冷汗,其实之前他们统一用改装机的时候就有人提出过可能会有风险,但最终还是采用了这种方式,改装的手机是统一发下来的,是同一个手机型号。 “这手机就是我从手机店买过来的。” 肖旺现在心里只能赌,赌最新升级的系统他们短时间破解不了,而且之前和操李良联系的数据他都删了,那个手机号也停用了,他只能祈祷手机现在是干净的,这种情况下要挖出线索并不容易。 “从哪里买的?” “飞扬电子城。”肖旺表面镇定,飞扬电子城这个型号的手机很多,合法渠道和非法渠道的都能在那里找到销路,即使是来路不明的货,都能洗白成为正常销售的手机。 “那你说说看,这个系统是怎么回事儿?” 双系统的手机市场上也有,但是这种专门刷机内置一个系统的不多见,而且是和一个死亡的嫌疑人的手机是同样的系统,这就更奇怪了。 “飞扬电子城有很多刷机的老板,我想跟操李良合伙干赌场的生意,这种事儿肯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啊,就找人刷了个系统,我们俩单线联系,保险。” “在哪里刷的?” “飞扬电子城有一个叫金辉电子的商铺,老板胖胖的,你们可以去问问,这个系统就是他那边刷的,而且这种双系统其实很多维修店也都能刷,不稀奇。” 陈思灵给刁文涛递了个眼神,刁文涛立刻明白过来,走了出去,准备去飞扬电子城找找这个金辉电子。 现在肖旺知道他们还没有坐实的证据,咬得很死,陈思灵反复问了几遍也没有得到新的消息,就算按他自己说的,跟操李良合伙开赌场,现在一样是死无对证,在没办法确认他违法的情况下,拘留时间还是不够。 “怎么办,陈队?” “先找个理由扣几天,出了事儿我担着,现在市局已经这样儿了,肖旺既然动了就不能让他出去,要不然再想抓回来就很困难了。” 赵峰点点头,又皱起了眉头。 在红枫贸易红岩分区现场发现的那半枚指纹的比对结果并不是很顺利,指纹不清晰,在系统中进行比对出现了不少疑似的指纹,现在就只能找有经验的老刑警对指纹进行肉眼识别。 不过好在那位半枚指纹找到了重大嫌疑人员。 胡杨。 廖平的死原本就布满了谜团,现在胡杨的出现更是让这件事情变得布满疑云。 路桥集团和胡杨有联系,这很正常,胡秀明让胡杨帮忙隐瞒事实,这也能说过去,可是为什么在杀人现场胡杨也要出现呢? 那半枚指纹压在了一个拐角,应该是打扫现场的时候疏忽遗留下来的。 再次提审马华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看到陈思灵的时候,眼睛里画了几个问号,大概是纳闷为什么每次审讯自己的人都不一样,但看到赵峰的时候,他心里又觉得安稳了些。 在这个逼仄的小房间,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哪怕这个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安全感。 这次是赵峰主审,因为陈思灵对这个案子的了解实在是太少。 “马华,别紧张。” 赵峰的万金油开头在这里依然带着不合时宜的诙谐,但马华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似乎真的放松了些:“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回答。” “先跟你说个事儿,有人想要你的命。” 「义父们,晚上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胡杨落马 赵峰这句话蹦出来,陈思灵差点直接上去捂他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是么?” 马华没有显得意外,似乎在他预料当中。 “胡杨你认识么?” 赵峰打开笔记,看着马华的表情,这个年轻人眼神有些呆滞。 “胡杨……好像有印象,对了,那天在车上,我好像听胡烈大哥打电话的时候,提到过什么胡队长,或者就是胡杨队长,反正差不多,不过我也跟你们说了,杀了人之后我就走了,后面的事情我不知道。” 赵峰点点头。 这次提审马华,就是为了确认胡杨是不是真的去过现场,现在有马华的口供,他们就可以对胡杨直接动手,再加上那条短信,胡杨这次是跑不掉的,但是他们的动作需要快,时间久了胡杨一定会发现异常,好好的人突然联系不上了,一个刑警不可能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抓捕胡杨的过程很顺利,胡杨当时正在开会,纪委的人直接把他从会场上带走了。 唯一让陈思灵觉得担心的,是张金海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表现出异常,每天上下班,有任务出任务,没任务就混日子,跟以前如出一辙,就连胡杨被纪委带走的时候,他都没有什么反常动作。 如果胡杨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应该不会表现得这么平静,除非胡杨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棋子。 就在胡杨到案的当天下午,郑国忠醒了。 对胡杨的审讯依然是陈思灵负责,而纪委的人还送来了一份意外的“惊喜”,在胡杨的办公室他们找到了一个笔记本,上面记录了很多账目,都是这些年收受的财物,而且他给这些人办了什么事儿,也在本子上记录得清清楚楚。 “胡杨,西林区刑警大队队长。” “行了,直接问吧,都是一个系统的,没必要的流程就省省时间。” 胡杨很不耐烦,纪委在他家里找到了大量的现金,还有奢侈品,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掉了。 “贪污受贿,这不是我们负责的事情,我们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关于廖平的事情。” “那个工人?” 胡杨身子微微斜靠在椅子上,嘴角挂着微笑:“那个案子又不是我负责的,问我干什么。” “七月一日晚上到七月二日凌晨,你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在家,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胡杨说得理直气壮。 “那胡烈呢?” “胡烈?不知道。” 胡杨摇了摇头,看着陈思灵笑得更开心了。 “你确定?” “陈思灵没理会他近似挑衅的表情:“红枫集团红岩分区的施工现场,这个地方熟悉么?” “红枫集团?卫勇?那个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市局现在这么清闲么,都开始给这些人翻案了?” 胡杨的话前后不着调,依旧挂着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半枚指纹。” 陈思灵有条不紊地说着,但是胡杨的表情听到指纹的时候,终于有了点变化。 “很巧,胡队长,那半枚指纹经过比对,确认是你的,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一个系统的,所以大家都省点时间,你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也能尽早给你走走流程,少在里面受罪,要知道,你这些年抓的人不少,要是进去了,下场应该会很惨。” 胡杨的脸皮又抽了几下。 “半枚指纹怎么了,光靠这些就能定我的罪?” 胡杨依然很放肆:“陈队长,办案讲证据,我现在好歹还是西林区刑警大队的队长!” “胡队长,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你自己应该很清楚。而且廖平的案子不是一起普通的命案。” 陈思灵说完,把手里的笔记本合上,示意其他人先出去,等到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陈思灵换了个姿势,看着胡杨问道:“胡杨队长,你知不知道廖平这个案子我们为什么会揪住不放?” “廖平的妻子带着材料到省厅举报,还在省厅门口玩自杀,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啊,上面要给交代,你们肯定得揪着,怎么,现在查不出毛病,就想把脏水泼到我头上?贪污受贿,这事儿我认,但是杀人的事情,别想给我扣帽子!” “别紧张,胡队长,现在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再问你一件事儿,知不知道为什么省里会让李厅长来暂时担任代理局长?” 李厅长快退休了,没必要这么折腾,更何况郑国忠从省厅下来都还是陈仲信打的申请要过来的,这次如果不是李厅长自己想下来,还真没人能调得动他。 “我不知道。” 胡杨的语气还是很轻松,他太清楚,越是没有实际证据的时候,审讯就越是拐弯抹角连哄带骗,如果真的有能定罪的重要证据,现在陈思灵就不会问东问西,而是单刀直入。 “廖平的案子,光靠这半枚指纹是没有办法给你定罪,不过作为重大嫌疑人关你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我想知道廖平死了以后,你们又干了什么?” “陈队长,说话要注意证据,我说了,廖平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胡杨扭了扭脖子,显得很不耐烦,他年龄比陈思灵大一些,论办案,他可能不如陈思灵,但如果只是在审讯室,他太清楚警察问话的方式,只要没有证据,他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陈思灵就拿他没办法。 “好,那我就跟你聊聊,正阳市有一条地下的贩毒网络,这个你应该知道。” 胡杨没有回答,陈思灵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条贩毒网络有一个白名单,在白名单上的人,就可以进行交易,不在白名单上面的人,要么就要拜山头,要不然就要被清理掉。” 胡杨还是没有说话。 “还有,廖平死了之后,身体缺少了部分脏器,这个胡大队长知道么?” 胡杨戏谑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认真了,他知道市局这些年肯定掌握过一些证据,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张金海以往都处理得很好。 可是当陈思灵把廖平尸体脏器缺失的事儿也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些不确定了。 他突然想起来陈思灵把人支开之后问他的第一句话,是啊,李厅长为什么会愿意来正阳市当这个代理局长呢? 如果不是受了处分,只有一种可能。 省厅要接手了。 「义父们,早点睡觉啊,这两天出差,熬夜太难受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指甲缝里的线索 “胡队长,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来了这儿,就可以安安心心呆着了,张局应该很快会去陪你。” 提到张金海,胡杨的眼神又紧张了一些,他不知道市局到底掌握了哪些证据,而且陈思灵现在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如果市局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他就要想办法把消息递出去,可是如果陈思灵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完全是猜测,他把消息递出去之后万一张金海紧张导致出现了问题,这可能也是陈思灵想看到的。 他现在只能沉默。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对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市局掌握了哪些,万一顺着自己把上面的事儿拔出来,造成的影响就是非常严重了。 胡杨的审讯结束之后,陈思灵去了医院,他先去看了陶乐知,然后就去看了郑国忠。 病房附近有一个护工正在打扫卫生,看到有人走过来,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陈思灵朝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局里现在虽然人手不够,备勤都上了,还是安排了两个人伪装成医院的护工在守着,杀死万有钱的那个凶手还没找出来,现在郑国忠躺在医院里,他们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再次下手。 郑国忠戴着氧气面罩,看上去很虚弱,脸色苍白,好在眼睛里还有些神采,看上去也没那么让人紧张了。 “郑队,感觉怎么样?” 陈思灵对郑国忠的关心,有一方面是出于同事跟朋友之间的关心,还有一方面,是他希望陶郑国忠能赶紧复岗,市局的烂摊子她一个人根本收拾不来。 “胡杨现在落马了,目前纪委掌握的证据是他贪污受贿,证据确凿,正在复核证据,调查也还在继续,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我们这边的审讯也刚结束,胡杨是个老油条,暂时没套出什么话。” “看……看住他。” 陶乐知说话有点费力气,说完这几个字,他呼吸明显重了些,面罩哈上了雾气。 “嗯,廖平的案子还在跟,我让赵峰去盯了,代理局长也到位了,是省厅的刘厅长。” 听到是刘厅长,郑国忠的眼睛明显瞪大了一些:“他老人家也来凑热闹?” 陈思灵没心思开玩笑:“目前的案子串的太复杂了,我在想要不要并案处理,成立专案组。” 郑国忠没说话,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并案可以考虑,张金海的事情继续盯,还有……证据,过去的事我不相信他们能天衣无缝,只要找到没处理干净的线,说不定就能一直扯下去。” 他们现在是在跟那些人赛跑。 “还有……抓到的那几个人,好好问一问,查查监控,那天晚上……我看到了武男。” 就在两个人扯淡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陈思灵和郑国忠几乎是同时看了过去。 是许婧婷。 陈仲信醒过来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在同一个系统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许婧婷很少会主动关心别人,而且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关心。 “醒了?” 许婧婷穿了一条浅绿色的长裙,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看上去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和以往那个冷冰冰的法医完全是两幅样子。 陈思灵觉得眼前一亮,郑国忠那颗单身许久的心也突然跳了起来。 但是这种气氛只保持了很短的时间,就被“滴-滴-滴”的声音打断了。 因为郑国忠的心率突然加快,触发了报警,小护士忙里忙慌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病房里的三个人一脸纳闷,又看着郑国忠,不像是有什么意外,再看看郑国忠加快的心率,回过头再看两个女人,露出了八卦的眼神。 “没事儿,这机器可能坏了。” 陈思灵难得说了个蹩脚的谎言,许婧婷的脸色微微泛红,郑国忠那张脸上还是一片苍白,看不出什么表情。 “哦~~”。 小护士抱着板子,嘴里哼着小调儿就走了,看上去很高兴。 “你……怎么来了?” 看到许婧婷,郑国忠也很意外。 “哦,廖平的尸体有了新线索,正好你醒了,就想着过来汇报一下。” 郑国忠翻了个白眼,刚刚升起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尤其是许婧婷微红的脸颊。 “什么情况?” “尸体的肉块当中发现了几枚相对完整的指头,在指甲缝当中提取到了一些纤维组织和人体组织,我们初步进行了鉴定,纤维组织是比较常见的棉纺面料,但人体组织的鉴定结果,确定属于胡杨。” “真的?”郑国忠猛地挺了一下身子想坐起来,可是腰一用力,伤口带来的钻心的痛,尤其是胸口刺穿伤带来的从内到外的疼让他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 “嘶……嗯!” 郑国忠皱紧眉头死死咬着牙,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窘迫。 “没事儿吧。” 许婧婷的声音依旧冷冰冰,但多少带了些人情味儿,她好像不怎么擅长关心别人,但有时候关心一个人不需要说话也能看出来。 就比如站在一旁的陈思灵,就感觉到了许婧婷的变化。 她跟许婧婷在一起工作这么些年,几乎从没有见过许婧婷穿裙子,因为工作不方便,而他们的工作经常是突发性的,要临时去现场,马尾倒是经常会扎,但也都是比较随意的一根皮筋,今天的许婧婷还戴了一个红色蝴蝶结的发卡。 对一个没啥感情经历的老男人来说,这种穿着是极具吸引力的。 而对于一个向来不怎么重视穿着打扮的女人来说,这已经是很用心的装扮了。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启动对胡杨的……刑事侦查……程序了。” 如果说之前的指纹不能作为证明,这条证据就几乎是一条铁证,把胡杨按在了地上。 “可以,把相关的资料提交给我,我现在回去。” “资料在法医科,你先回去吧,我跟郑队还有些事情要聊。” 许婧婷说得一本正经,陈思灵也想给他们两个留点二人空间,况且现在陈仲信确实也需要一点心理上的安慰,这种事儿本来应该政委来做,不过一方面现在的殷政委自己都一个头两个大,另一方面,对当下的情况来说,给郑国忠做心理安慰,许婧婷明显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义父们,晚上好,今年还有一天就要过去了,真快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备份的监控录像 “陈局那边有消息了么?” 确定陈思灵已经离开,郑国忠让门口的护工关上病房的门,暂时不要让人进来,然后才张嘴问道。 他知道许婧婷跟陈仲信一定有联系。 “目前还没有,不过陈局好歹是个老干部,在省厅也有老战友,应该不会太为难。” “那就好,反贪反黑小组算是扎在正阳市了,我们自己的动作要利索点,不然万一小组的人接手,对我们来说没有好处,反而会影响我们的进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我知道,陈局已经这样了,但是你现在也很危险,我在想要不要跟小组的人沟通一下……” 许婧婷想借助省厅反贪反黑小组的力量,郑国忠却摇了摇头:“没用,你怎么知道里面的人都是干净的?” 许婧婷想了想,摇了摇头,郑国忠缓了缓气儿,停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而且如果小组的人完全值得相信,李厅长怎么会亲自下来?” 许婧婷十指交叉,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点了点头,她看着郑国忠,眼神里又多了些钦佩。 “我知道了,廖平的案子我们内部的调查应该没什么异议了,现在确定马华参与了杀人,至于胡杨还需要再查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到杀人的环节。” “他一定参与了。”郑国忠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很笃定。 “为什么?”许婧婷不理解。 “廖平指甲缝当中的衣物纤维和人体组织一定是他还活着的时候才能刮下来的,而且这种行为是有意识的反抗。” “对。”许婧婷点了点头。 “另外,其他的事情可以按照计划继续进行,老陶已经跟那边搭上线儿了。” “那陈局那边呢?” 许婧婷又问了一句。 “陈局那边暂时先不用管,对我们来说,当下最要紧的是先扳倒张金海,张金海这颗钉子拔了之后,下面的事情就散了,一点点打扫都没什么问题。” “知道了。”许婧婷顿了顿,又嘱咐道:“你多注意休息。” 两个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直到最后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许婧婷猛地站起来,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简单道了别就红着脸踱着小碎步快速走了出去。 郑国忠捂着氧气罩的嘴往上咧开,看上去很开心。 关于胡杨的调查纪委和市局的调查几乎是同步的,贪污受贿的板块已经固定证据,而刑侦板块关于廖平的案子,还需要再次进行审讯。 只不过这一次,陈思灵轻松了许多。 胡杨好像没想到会那么快再次见到陈思灵,重新坐到审讯室熟悉的位置,他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陈队长,有什么话赶紧问。” “廖平尸体的指甲缝当中,检测到衣物纤维和人体表皮组织,很不巧,胡队长,尸体指甲缝里的人体组织经过检测,是你留下来的。” 胡杨的手下意识想要捂住自己左手的手背,但这个动作在右手即将捂住的时候又硬生生止住了。 陈思灵看着他的手背,上面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当时的廖平应该已经处于基本失去反抗能力的状态,指甲缝当中残留的人体表皮组织也只是浅层组织,也许根本就没有留下明显的伤痕,这才导致胡杨疏忽大意,留下了这个证据。 “胡大队长,七月一日晚上七点到七月二日凌晨三点,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之间已经问过一次,但胡杨这次却没有着急回答,他那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也终于换成了凝重的样子。 “廖平案当天晚上留在宿舍的人我们全都问了一遍,机器开了之后,很快就有人到了现场,但廖平的尸体怎么出现在现场的,为什么会破坏得那么严重,没有一个人知道;设备操作场地理论上都有监控,可是偏偏监控的画面也没有了,我们调取了主干道上面的监控,在7月1日凌晨,发现你去过交警大队。说说看,你一个应该在家睡觉的人,车子为什么会在凌晨出现在去往交通大队的路上?” 这两天刁文涛去了交警大队,把之前的画面再调了一次,虽然大多数的监控画面都已经被覆盖,而且中间有一段主干道的监控日志显示七月一日到七月三日,设备进行了升级,没有记录,可是在另一个大队的画面中,胡杨的车子曾经路过了一个主干道路口,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秒钟,但也足够了。 “林华路和芝阳路交叉口,这个路段监控虽然在老城区,但也是两区的交会路口,监控管辖权红岩区也是有记录的,你的车子在凌晨一点二十二分经过了这个路口,胡大队长,大晚上的要去干什么?” 胡杨的手攥成了拳头,脸色有些难看,廖平的案子,他漏掉的细节有点多。 “我去交警队处理一个案子。” “胡队长,我觉得我们还是坦诚一些,七月一日当天的值班人员我们问了,他说你过去只是看了几个监控镜头,但是是一个人过去的,这不符合办案的流程,而且当天的值班表被人更换过,当天凌晨实际的值班人员和表格上的不一致,调班的人解释说自己是因为第二天有事儿,临时和同事调班。” “他们调班,关我什么事儿?” 胡杨的小动作明显多了起来,他的手臂和肩膀晃动的频率开始慢慢增加,左右扭着脖子,看上去又开始不耐烦了。 “我们问了对交通设备进行更换的师傅,七月一日和七月二日他们没有接到设备升级和更换的消息,那当天的维修日志是谁报备的,当天的监控去了哪儿?” 胡杨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他慢慢开始意识到,这次市局是铁了心要跟他们对上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应该去问交通部门。” “巧了,那天调班的人我们也找到了,他说是你让他报备的,还说你拷贝了一份当天的监控录像,胡队长,你有个很好的习惯,但也很不好,就是总喜欢把东西放在眼睛底下,你的办公室一共有两块活动的板砖,我们的人把你的办公室翻了个底儿朝天,在一个板砖下面,发现了一个硬盘。” 陈思灵说着,把那个硬盘拿出来。 看着硬盘上的“7.1”标签,胡杨彻底慌了。 「义父们,不知不觉写了三十多万字了,我自己是真没想到的,再次感谢支持!」 第一百五十九章 冒险的计划 胡杨有一个习惯,就是把所有的犯罪证据“保存”下来。 所有的受贿记录他都写下来,之前每一个案件的证据也都保留下来,尤其是监控,因为他需要从那些监控中找到自己有可能留下来的其他线索,然后销毁。 硬盘当中的信息会每隔一段时间删除一次,时间不固定,是在他确认案件没有威胁之后,再进行销毁,如果是用在工作上,这是个不错的习惯。 但他用在保留自己的犯罪证明上,也留下了隐患。 胡杨的小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神色越来越凝重。 “我们对比了附近路口的监控,胡队长,你的车子在7月1日晚上九点多就去了红枫集团红岩分区的工地,而且人也没有在附近出现过,一直到凌晨,画面和我们在林华路芝阳路交叉路口的监控对上,胡队长,说一说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陈思灵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了胡杨心上,他脸色抽了抽,最后平静下来:“陈队长,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我杀了人,那就把证据摆在我面前,现在你只能证明我去过那片工地,你怎么证明我杀了廖平?” “胡队长,证据已经送到证物科,我们正在走流程,接下来要辛苦你在看守所待一阵子了。” 说完,陈思灵合上笔记本走了出去。 胡杨落马,目前廖平的案子算是有了定性,可是如果胡烈杀人的动机是因为那两千块钱,那为什么要让马华参与,胡杨的出现也绝不可能仅仅是帮他们处理后事。 廖平的案子目前已知的是三个人参与,胡烈,马华,还有胡杨。 胡烈死了,马华已经在市局呆了一段时间,现在胡杨也已经落马。 接下来就等着法院的审判。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目前的案子并案处理,成立专班,但是这些案子牵扯太多,并哪些案子,怎么查,都需要考虑。 赵婷的案子,于乔的案子,卫勇和高小强的案子,这些都已经结案,万有钱的案子和操李良的案子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有关联性,胡烈在定性上属于自杀,还有……还有小刘的案子。 小刘是凤霞分局的人,张金海这个老狐狸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可是到现在为止对小刘死亡的调查几乎没有启动。 小刘的尸检报告显示他在出意外的前一天晚上喝了很多酒,但他跟谁喝的酒,又是谁把他带到了现场,这些东西张金海都表示没有线索。 最后给了个抓捕匪徒意外牺牲的说明。 事儿还要一点点捋。 唯一的好消息,是郑国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转到普通病房之后脸色好了很多,看上去也没那么虚弱了,许婧婷来得比较勤快,隔两天就来看他一次,俩人也算是心照不宣,虽然没捅破窗户纸,也差不多了。 陈思灵想了想,把下一个目标放在了武男身上。 “怎么,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躺在床上正在看书的陶乐知听到陈思灵的话问了一句。 陈思灵火急火燎地跑到医院,陶乐知还觉得心里一阵暖暖的,想着老战友居然这么关心自己,结果陈思灵坐到他身边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有没有什么抓捕武男的思路。 “那家伙应该也是个老油条,而且还有一个女杀手从杀了万有钱之后一直没露面,现在想对武男动手,就得等。” “等什么?” “等鱼上钩。”陶乐知挪了挪身子,背上的伤口挪动的时候依然传来了阵痛,幸好其他伤口愈合的情况都还不错,现在陶乐知动一动也没什么大碍了。 “什么鱼?” 陈思灵跟刑侦脱节时间太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虽然在局里听说了一些,但毕竟没有直接参与到案件的侦办当中,对于很多细节并不清楚。 “很简单,郑队在重症病房的时候下手难度很大,现在转到普通病房了,对方应该会在近期找机会下手,你想想,对方之前就对郑队下了死手,而且最后捅那一刀的人如果我没看错,就是武男,既然对方现在这么想让他死,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病房的门关着,陶乐知说话的声音也不大,陈思灵听懂了他的意思,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脸色也变了:“你疯了!” “嘘……” 陶乐知发出一个“噤声”的声音,示意她小声点。 “你想让郑队当鱼饵?” “这是他自己愿意的,而且我这一身伤还是被他连累的。” 陶乐知苦笑了一声,抬起左手手臂慢慢指了指自己。 “那天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原本就是郑队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来那么多人,大张旗鼓地做一场意外的戏,如果不是支援来得及时,郑队恐怕那天晚上当场就没了,武男在看到警车来的时候还要冒险捅那一刀,现在郑队躺在医院就是个活靶子,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那也不能就这么把郑队丢坑儿里吧,我们加派点人手,至少要保着郑队出院。” 陶乐知摇了摇头,陈思灵没有真正跟这些人打过交道,现在还是常规的思维,可是她不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他们上面有伞,下面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渠道,从商人,到政客,还有职业杀手。 这是一个严密的组织,他们做事情并不是密不透风,而是每一个环节都有人在帮忙处理善后。 跟这种人打交道,想要靠防是防不住的,医院里这么多人,就像是上一次万有钱,对方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把人杀了,然后溜之大吉。 上一次他们可以做到,这一次呢?就算安排了人把手,如果对方是医生,是护士,甚至是抱着必死心态的死士,只要是人没了,就透露不了任何消息。 “我亲爱的陈队长,你不要把那些人当做普通的犯罪分子,他们不是一般人,他们里面有疯子。”陶乐知说完,看着陈思灵板正的脸色,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陈思灵还是不能接受。 「义父们,求点赞求关注啊……」 第一百六十章 医院的身影 “这两天把门口的两个护工撤了,太显眼,然后安排几个备勤和我们的人,插在医院的后勤单位,如果有机会,把医院附近的监控全部仔仔细细看一遍,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的车辆是出现频率比较高的,医院的车流量大,但同一辆车这段时间内如果频繁出入还是很明显的,这个排查需要浪费点时间,还有,武男的照片你应该看到过,医院附近的监控也都查一查,我怀疑武男这段时间在附近踩过点。” “还有,一定要注意,除了武男,之前出现的还有一个职业杀手,是个女人,右脚踝有一个花朵形状的纹身,一定要小心。” “好。” 陈思灵点点头。 武男是那些人的一把武器,很明显,这些人对武男的信任度很高,至少上次行动的时候,就是武男作为接应,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行,我回去之后就查。” “等等,找赵峰,让那小子找人入侵到医院的监控系统去查,不要走程序。” “为什么?”陈思灵脸色严肃,这是明显的违规行为,尤其是她下指令,让下面的人干这种事儿,要是被发现了,就是连累了赵峰。 “医院里有那些人的眼线,提前走程序容易走漏风声。” “那你不怕病房里有窃听器?”陈思灵冷哼了一声,陶乐知躺在床上,慢慢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有,赵峰找人帮忙做了一个屏蔽装置,跟你们谈话的时候我会屏蔽,剩下的时间就是正常的,还有郑队那边也有,之前是两位护工帮忙看着,我们都在让那些人放松警惕,给他们创造机会。” “你们疯了?”陈思灵发现这大半年脱离刑侦,他真的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这是郑队自己的意思。” 陶乐知深吸了一口气。 从医院离开之后,陈思灵脑子里一直都是刚刚陶乐知说的话,尽管她暗地里也在调查那些人,可是她毕竟没有真正和那些人交过手,她根本不知道,现在这些案子,牵扯到的就不会一起常规的刑事案件。 回到市局之后,陈思灵和李厅长又做了汇报,李厅长还是没什么指示,给陈思灵批了手续,让她去调监控,然后就继续看手里的资料。 陈思灵去交警队的时候,值班的是个年轻的交警,看到陈思灵的时候连忙站起来敬了个礼:“陈队好。” “坐。” “嗯,上面跟我说了,市二院附近这今天的监控都已经调出来了,就在旁边。” “行,你忙,我们自己来就行。” 这次陈思灵带了赵峰和王青山,王青山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可是在专注力上面,陈思灵也不得不佩服这小子。 查监控这种事儿费时费力,赵峰做事情认真负责,现在人手实在不够,带他们两个来能赶赶进度。 医院有三个大门,从郑国忠和陶乐知进医院的那天开始,每个大门附近的公共探头他们都调了出来,挨个查看进出的车辆。 王青山一句话没说,仔细看着监控画面里面的每一辆车。 “对了赵峰,你先出来。” 看着路口的监控,陈思灵突然想起来陶乐知的话,脸色古怪的把赵峰叫了出去。 赵峰挂着如释重负的表情,乐呵呵的跟在陈思灵身后走了出去。 陈思灵带着他一路走出了交警队的大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随地坐了下来,然后示意赵峰也坐下来。 “怎么了陈队?” 赵峰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有没有朋友是……做技术的?” 陈思灵虽然办案的时候干练,可是她和陶乐知不太一样,她很在意做事情守规矩,所以这件事儿对她来说不是很好开口。 赵峰听到这句话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做技术……陈队,您说的是什么技术?” “电脑技术……黑客什么的。” 陈思灵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一个贴切一点的描述。 “这个倒没有,不过我有朋友认识这种人,我可以问问,怎么了?” 赵峰拍了拍手,眼神里充满了好奇,陈队长专门找他出来问这件事儿,肯定不简单。 “我们现在不光是需要调查市二院门口的监控,也需要市二院内部的监控,陶副队让我找你,帮忙找一个能黑进他们监控系统的人,调出他们的监控记录。” “好办,我找朋友问一下,他们公司有技术人员,不过陈队,这事你得给我托底儿。” 赵峰笑得很轻松,看上去并不为难。 “你去找陶副队给你兜底。” 陈思灵也轻松了一些,他没见识过赵峰“我有一个哥们”的力量,不然也不会担心。 “等着,我打个电话。”赵峰说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猴儿,帮我找个懂电脑的。” “什么玩意儿就懂电脑的,你要整谁,跟我说就成了,怎么当了警察说话都拐弯儿了。” 那边是个粗犷的声音,赵峰开的免提。 “我需要市二院这段时间的监控记录,你找人给我开个端口,我自己查,你回头把记得把脚印擦了就行。” “行,晚点给你回复。” “行啊赵峰,你这朋友神通广大啊。” 要开一个后门,当年这种技术不算特别困难,难的是有人愿意帮你干这种事儿,尤其是对方根本没有问赵峰要来做什么,这种牢固的信任程度是很难得的。 “一大哥,我当警察之前家里帮过他,后来就跟我成哥们了,他自己原来做服务器的,同行多,干什么的都有,你别把人卖了就行。” “放心,有陶副队给你兜底儿。” 陈思灵把这个冷笑话又说了一遍,俩人都笑了。 回去的时候,王青山依旧一言不发,在看着监控,但是有三个画面已经暂停了下来,三个画面角度不同,时间不同,但暂停的画面里是同一辆白色的马自达。 “找到可疑的车子了?” “车子细节我对比了一下,应该是同一辆车,不过车牌号不是每个画面都能看到,我再确认下。” “行。” 赵峰坐在另一边也继续盯着画面,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的qq收到了一个链接,还有一条信息:“兄弟,市二院端口有点多,我先给你几个大楼的,其他公共区域的晚点丢给你。” “感谢!” 赵峰发了磕头的个表情包。 「义父们,过年倒计时开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医院惊魂(上) 负责盯监控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这是一个很艰巨的工程,好在还有王青山这个稳定因素,他可以一天不说话,把全部注意力放在监控画面上。 跟钓鱼佬一样。 画面信息很杂乱,王青山花了7个小时的时间,找出了那辆嫌疑车辆这段时间的出现画面,那辆车确定是在郑国忠入院不久之后出现的,而且出现在医院附近的频率非常高,但每次都不会进入医院,而是在附近停下来。 车上下来的人每次都戴着帽子,低着头,微微驼背,隐隐能看到有点跛脚。 他们尝试从车子离开的方向追踪车子的轨迹,可是车子每次都会从不同的地方消失在监控中。 “驼背和跛脚有没有可能是伪装?”赵峰看着画面问道。 现在他们正在查医院内部的画面,找那个从车上下来的人,对方只要进入到医院内部,混到人群中就很难发现,上次刺杀万有钱的时候,对方也是驼背的伪装,他们只要把替换的衣服塞到背部伪装成驼背,换上衣服之后把原来的衣服藏起来,看上去就是正常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跛脚没有出现过变化,跛脚的程度也基本一致,应该不是伪装,除非经过了特殊的训练。” 伪装跛脚不难,可要每天都要装,并且是间歇性的,很难不出现纰漏。 “医院内部有可疑人员么?” “还没,我着重看了郑队病房附近,除了医护人员,没什么人出现过,两个护工一直在,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赵峰进入了监控的后台端口,调出了郑国忠病房附近的画面,每天的情况大差不差,即使是在郑国忠进入普通病房之后,病房附近也没有出现可疑人员。 他们借了一台电脑,盯着医院的画面挨个查找,反反复复的看,就在第四次看到郑国忠从重症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的时候,王青山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等等。” 赵峰猛地松了一口气,朝外面看了一眼。 已经是深夜了,今晚的夜空很亮,挂满了星星,月亮很圆,他忽然意识到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是中秋节了。 “想什么呢?” 陈思灵拍了一下赵峰的肩膀,赵峰才回过神,看着监控暂停的画面,就在医护人员转移郑国忠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袖和牛仔裤的女人和他们相对路过,女人出现在监控的画面很短,只拍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可是她走路的姿势是右脚微跛的。 “继续看,看看这个人的身影有没有在其他监控的角落出现过,他们对医院的监控位置甚至角度非常熟悉,有可能刻意避开了监控。” 这个时候,赵峰的qq又响了好几声,他打开手机,是猴儿给他发来的医院公共区域的监控端口。 “谢了。” 赵峰回复了一句。 “没耽误事儿就行。” 猴儿的回复也简明扼要。 赵峰又看了看窗外,估摸着是要干通宵了。 “医院公共区域的监控过来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把新收到的端口链接发到了电脑上。 公共区域的搜索范围大了很多,但还好,能够追踪到可疑人员从车上下来之后的轨迹,但那个人每次下车之后总能熟练地找到一个监控死角,之后就消失在画面里。 这种熟悉的程度不光是踩点磨出来的,应该是有人在协助。 “继续找。” 陈思灵让王青山和赵峰继续盯公共区域的监控,自己用另一台电脑重新打开了医院大楼的监控,然后调到了陶乐知病房附近的画面,往前翻了翻。 陶乐知的病房门口也出现过那个跛脚的女人,尽管那个女人路过病房门口的时候走路的速度没有变化,可是她微微侧头的动作在监控里还是能看出来的,也就是说对方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郑国忠,还有陶乐知。 而且她继续看了看女人出现的频率,最近几次女人出现的频率低了一些,但进入医院的时间变得更长了,最开始他们从停车到离开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最近几次那辆车每次停靠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多出来的十几分钟她在干什么呢? 在找下手的机会么? 陈思灵看着外面的夜空,心里面突突直跳,她把监控画面归置到实时的画面,一辆桑塔纳停在了路边,陈思灵皱起眉头,看着车子停放的位置,之前那辆白色的马自达也总会停在这里。 她盯着车上下来的人,是个大肚子的,微微跛脚的女人,男人搀着她一起下了车,只是下车的时候,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把自己的衣服往下扯了扯,女人也用一只手搀着腰,腰部隐隐有些鼓起,画面模糊,陈思灵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陈思灵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突然心里一惊,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刁文涛打了一个电话:“涛子,现在立刻带人去市二院布控,所有人和备勤换便服,不要声张,以免引起恐慌!” “收到,医院我们已经布控了一些人员,要不要做安排?” “朝郑队和陶队的病房慢慢靠拢,目标可能出现了!” 陈思灵说完挂了电话,又对着聚精会神看监控的王青山和睡眼惺忪的赵峰低声喊了一句:“走了,出任务!” 之前可疑的监控画面王青山已经做了备份,听到要出任务,他把u盘拔了下来。 市局的安排了几名备勤人员伪装成医院的清洁工,这个岗位不引人注意,机动性也高。 其他便装人员分批走路,慢慢摸到了市二院。 “特勤人员有没有到位?” “特勤组需要十五分钟左右到位。” “知道了。” 特勤组二十四小时待命的通知不久前才刚刚下达,现在就来了个突击任务,陈思灵担心的是现在对方两个人一起出现,如果没有了外部接应,就说明对方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执行任务的。 不排除对方这次带了其他武器,比如手枪。 54手枪的退役零件有一些混入了黑市,这些零件虽然精准度没那么高,但近距离杀伤力还是有的,这也是他们之前处理枪击案比较常见的手枪。 「义父们,不知不觉一年就过去了,元旦快乐!」 第一百六十二章 医院惊魂(中) 陈思灵想起来对方下车后的动作,心里升起浓浓的不安。 因为怕引起对方的注意,陈思灵带了一队,赵峰和几个老手在一组,刁文涛没有刑侦的经验,暂时被留在了家里,其他备勤人员也分批从几个大门一起摸进了医院。 这次的抓捕计划势在必得,医院的情况很复杂,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两个人,而且在这种环境下,特勤组能够找到的机会很少,掩体太多,而且人流太大,一旦造成恐慌,抓捕难度就直接上升到地狱级别。 尤其是在面对两个亡命徒的时候,这种行动的难度就更大了。 这次行动市局能够调动的人几乎全都调了,交通部门也得到了通知,封锁了春亭路与宁阳路路段。 幸好已经是深夜,这里原本就没什么车辆,也没那么明显。 陈思灵带队从西大门进入,赵峰一组从南门摸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大爷正在登记,赵峰从兜里摸出一包荷花递过去,大爷笑眯眯地别在了耳朵上。 等到人全部进入医院之后,辖区派出所的人也在路口外围进行了布控。 陈思灵申请了配枪。 他们的重点在主楼16层的病房区,郑国忠和陶乐知都在那里,刁文涛和王青山留在市局,通过之前赵峰提供的监控端口寻找那两个杀手的身影。 两个杀手下车之后进入了医院,然后绕进了发热区的一栋矮楼,矮楼是老建筑,后面有一小片监控盲区,但也是公共区域,并不封闭。 发热区的病人很多,并不是动手的时机。 大概五分钟之后,这两个人再次出现在矮楼后面,朝着主楼走了过去。 小路上人不多,女人的大肚子已经消失了,男人搀着她,依稀能看出女人跛脚的样子,她的长发披散了下来,戴着口罩,男人还是低着头,看不到脸。 “陈队,要不要现在动手?” 从这栋矮楼到主楼有一截小路,人很少,陈思灵看着女人的样子,点了点头,她离得最近,直接带人摸了过去,刁文涛通过耳机实时汇报着两个人的痕迹,陈思灵看不到监控的画面,只能根据耳机里的声音判断两个人的位置。 “涛子,确定是那两个人么?” 陈思灵总觉得不对劲儿,两个人如果要在今晚动手,绝对不会专门走人少的小路,应该一直混在人群里面才对。 “确定,两个人衣服一样,女人也是跛脚。” 刁文涛的声音很确定,王青山却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 “那就行。” 陈思灵放心了一些,带着几个人摸到那条小路附近,按照刁文涛的说法,两个人走得不快,而且一边走一边四处看,还时不时回头看,像是在观察什么。 到了小路,陈思灵和那两个人撞上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凉了。 身后的几个人行动很快,冲上去就把两个人摁在地上,嘴里低声喊着:“不许动!” 男人还稍微好一点,女人身体猛地颤抖起来,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紧紧捂着头,嘴里叫了一声:“哎呀!” “你们两个人认识么?” 陈思灵蹲下来看着两个人。 “不……不认识!”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抖,像是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先带回去,晚点再审。” 陈思灵眼睛里看着两人,像是要喷出火,身后的人好像还没明白过来,递给陈思灵一个疑惑的眼神,陈思灵摇了摇头:“不是他们,这个女人不是跛脚。” 就在刚刚看到两个人的时候,陈思灵就发现女人跛脚的程度不太一样,而且是左脚跛脚,这是伪装出来的,男人的身材和武男的身材也不一样,尤其是他看过监控,眼前两个人跟武男还有那个女杀手完全不一样。 “他们……他们有枪!” 男人的脑袋转得很快,就在他们被带走的时候,给陈思灵提供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知道了。” 陈思灵点点头,冲着领口说了一句:“对方有枪,所有人发生冲突尽量避开人群,动手的时候不要拖延时间!” 两个人的身影从矮楼里消失了。 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足够两个人换上衣服重新混进人群里,这次再想追踪就不容易了。 “所有人直接进入主楼,在主楼进行排查!” 14楼是重点布控区域,除了陈思灵的小队,备勤和其他小组都在附近,特勤组也已经就位,正在寻找合适的狙击点位,但现在是深夜,又是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很难找到合适的位置,演习的时间就更长。 “涛子,重新找!” 刚刚的情况陈思灵跟刁文涛简单说明了情况,她虽然一肚子火,但是现在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赶紧找到那两个人才是正事儿。 “是。” 刁文涛有些垂头丧气,王青山碰了碰他,然后把监控的画面调到另一片区域指了指。 “我说哥,咱又不是聋哑人,说几个字儿不会死人的……” 即使是跟王青山相处这么久,刁文涛每次跟王青山打配合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边郁闷的慌,因为这个闷葫芦真的是惜字如金,即使是现在,他依然可以做到一个字都不说。 “十万火急啊!” 刁文涛急得一头大汗,王青山这次在画面上用手画了一个圈,指了指:“在这,往主楼走。” 刁文涛顺着王青山指的地方看过去,一个穿着蓝色上衣和灰色长裤的女人,还有一个穿着黑色短袖和裤子的男人,两个人一前一后正在往主楼走。 深夜的医院路上人不多,所以两个人的身形看得比较清楚,虽然看不到脸,可是女人右脚微跛的样子很熟悉,这次刁文涛长了个心眼儿,在确定两个人有问题之后,才重新通知了陈思灵。 所有人都聚集在主楼,只要他们一出现就会直接被摁住,可是陈思灵还是觉得不对,假如今晚他们是来踩点,没必要两个人一起出现,而且还带了枪。 可是他们的行动现在看上去实在是慢了点,不像是要杀人,更像是在带着他们兜圈子。 「义父们,年前更新暂时上不来了,抱歉,还是要感谢义父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不管成绩如何,我会一直坚持下去,感谢各位义父的厚爱!」 第一百六十三章 医院惊魂(下) 两个人在监控中出现了一段时间,可是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两个人又消失了。 一群人在医院里跑来跑去,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幸好他们身上穿的不是警服,不然现在已经引起恐慌了。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王青山跟刁文涛打了个招呼,刁文涛点了点头,直到王青山走出去好一会儿,他才忽然想到,刚刚王青山那几个字说的异常流畅,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这家伙,还真奇怪。” 刁文涛没怎么把这件事儿放心上,反正他奇奇怪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涛子,能不能找到那两个人?” 现在只有刁文涛一个人盯监控,一双眼睛根本忙不过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还在找!” 医院门口已经布控,他们只要离开医院一定会被发现,可是如果他们一直在医院里就会很难找。 “所有人分散,从主楼一楼开始逐层向上排查,其他人分散行动,一定要尽快找到目标!” 在行动完成之前,两个人不会造成大规模的轰动,所以陈思灵倒不怕他们挟持人质,是怕他们突然出现在病房里,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有的洗手间,储物间,没人的房间都要进行排查!” “收到!” 赵峰听着陈思灵的声音,用力抬起自己已经沉得睁不开的眼皮,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继续行动,脑子反复思考两个人出现的可能性。 除了赵峰,其他几个小组的人也开始分散对医院进行逐一排查,重点还是在主楼,不久之后,一个声音在耳麦中响起来:“b栋三楼一个医疗储物室发现两名昏迷人员,没有发现身份铭牌,外套应该是被脱下来了。” “继续加强警戒,对出现在陶……陶乐知和郑队病房楼层的所有医护人员都要进行身份排查,不要掉以轻心,这段时间除非两个人身体状况出现异常,不然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两个人的房间,把门关紧!” 陈思灵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确保两个人病房内不进入任何人,武男和那个女杀手就没有动手的机会,除非他们强行动手。 想到这里,陈思灵摸了摸自己腰上的手枪,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是不希望用到这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带削瘦男子进入了医院,他穿着棕色的衬衫和棕色的裤子,黑色运动鞋,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微微低着头,捂着嘴巴,看上去咳嗽得很厉害,门口的保安大爷刚从耳朵上拿下来一根烟准备点上,看到这么个病号,即使是隔着窗户和玻璃,他还是下意识又往后靠了靠。 禽流感刚过去没多久,他还是心有余悸,生怕这小伙子又是个鸡瘟。 “怎么还不回来,尿遁?” 独自盯着监控的刁文涛叹了一口气,感慨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到看上去那么认真负责爱好工作的王青山师兄居然也会用这一招偷闲。 那名削瘦的男子进入医院之后走到了主楼附近,然后拿出手机拍了一下主楼的照片,之后他走进电梯,直接进入了电梯的最上层。 大楼最上面三层电梯是没有办法进去的,男子下了电梯之后,看了看医护人员,夜晚值班台只有两个小护士在聊着八卦,看到他也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专注自己的话题。 男子打开安全通道的门,然后进入了楼梯。 ———————— “陈队,我们跟医院确认过了,被打晕的两个人就是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两个人今晚都值班,但不在同一层,而且都不在三楼,应该是被人打晕之后放在储物室的。” 汇报人员说话的速度很快,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大概率就是护士和医生两个人趁着晚上值班情况少,想找个地方温存一下,没想到运气不好,就被人给盯上了。 可是现在大家没心情笑出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个人强行进入病房动手不现实,伪装成病人或者家属一样很突兀,除非像上次一样,伪装成护士和医生,按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伪装成医生和护士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但是这次他们盯得这么死,两个人从正门进入目标一样很明显,而且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动手,应该是察觉到了警方的行动,在玩躲猫猫。 他看着医院的路灯,有一个路灯像是坏了,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赵峰蹲在了路边,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医院的地下车库入口,他站起来走过去,站在车库入口看了一会儿,一辆车朝他摁了下喇叭,安静的环境中“滴”的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猛地想起来,如果对方是从地下车库坐电梯进入病房,也许就没那么引人注意。 可是不管从哪个位置进入病房区域,最后也需要从正门进入,如果要避开正门,只有一种可能。 赵峰的目光慢慢向上看过去,即使是深夜,大多数房间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几个房间还亮着灯光。 从窗户进入,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并不是没有,而且对方有办法拿到医院的授权卡,虽然最上面三层电梯没办法直达,但如果对方拿着授权卡从楼梯进入顶楼,然后上楼顶,从楼顶进行索降呢? 现在是深夜,从高处降落几乎不会有人注意。 想到这里,赵峰给刁文涛直接打了一个电话,那边刚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涛子,帮个忙,看看主楼23楼以上的监控画面!” “好,我来找找。” 赵峰听着那边鼠标点击的声音,但很快刁文涛的紧张的语气就传了过来:“楼梯间的监控画面被关掉了,我这边看不到!” “艹,坏了!” 赵峰暗道不好,连忙给捏着领麦给陈思灵喊话:“陈队,小心对方从楼顶索降!” “知道了!” 陈思灵到底声音还算比较冷静,但很快他们的人就全部靠到了主楼的附近,如果从上往下看,他们的行动非常明显。 削瘦男子就站在楼顶,看着下面聚集的人群,然后摘掉了口罩,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四章 楼顶碰面 陈思灵现在已经不指望监控画面还能提供什么有效的线索,这两个人行动不明,什么时候动手,要不要动手现在突然成了一个不确定因素,赵峰提供的可能性也有,从楼顶破窗的可能性也有,但即使是这样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医院高层的窗户都是锁住的,只能打开一小部分。 这种设置原本是为了防止有病人想不开从楼上一跃而下,现在也成了很好的防护措施,对方如果要从窗户进去,就要打破玻璃,这个动静很大,一样会惊动门口的人。 这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 陈思灵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脸色沉下来的时候气场很强大,周围的几个人也没敢打扰他。 “去找医院的负责人,看没有没办法上楼顶。” 现在对方被围在医院里,外面已经围成了铁桶,特勤组的人作为后备防卫,暂时在附近的路口寻找狙击点,这两个人如果能抓活的最好,可怕的是对方压根没想活着离开,那郑国忠和陶乐知就非常危险。 身形削瘦的男子在天台上坐了下来,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钱包,又从里面掏出来一张照片,用手擦了擦。 照片上是一对夫妻,看上去都是四十多岁。 就在这个时候,顶楼的门又被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右脚微跛,他手里拿着一捆绳子,头发扎了起来,戴着口罩,她的眼睛原本这个是盯着前面的,可是当她意识到门已经被打开了之后,他的脚步就停在了门口,四处看了看。 然后就看到了坐在右侧的男人。 削瘦男子像是没看到女人,继续擦着照片,可是女人的眼睛却没从他身上离开,也没走出去。 这次的行动不能失败。 好一会儿,男人才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从钱包里抽出了另一张照片。 那是两个背影,男人露出了一个侧脸,脸上像是有一道疤痕。 “稍等,让我再看看,我怕认错人。” 女人的手放在腰上,又往下摸了摸。 大腿后面是一把匕首,现在还不能闹出动静,稳妥一点,他需要等男人到了之后一起行动,不管面前的男人是谁,现在他是一个变数。 直到听到后面有上锁的声音, 女人心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怕死,怕的是这种意外情况。 “怎么了?” 看到女人站在楼顶门口的身影,武男小声问了一句。 “有人。” 女人的回答短促简单,却让武男心里一下子压了块石头。 “到齐了?等等,我再确认下。” 削瘦男子依旧在自言自语,看了看女人,然后挥了挥手:“麻烦让一让,让我看看后面的人,我得确定下。” 说完,男人挥了挥手,示意女人让开,女人慢慢挪了一下步子,武男直接把枪掏了出来,对准了削瘦男人:“妈的,装神弄鬼!” 但他的手刚抬起来,就被女人给压了下去,女人的眼神很冷,冲着他摇了摇头,现在开枪一定会引起下面人的注意,他们从降落到行动的时间只有半分钟,这是之前他们踩点能够做到的最短的时间,动手之后能离开就离开,如果不能离开,就自我了结。 枪不仅仅是用来杀人的,更重要的是保证他们在无法离开的时候,能在警察动手之前解决自己。 “我们应该不认识。” 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很奇怪。 “哦,你们不认识我,不过我有你们的照片。” 说完,削瘦男子站起来,把手里的照片反了过去,楼顶很黑,其实看不到什么东西,但女人眉头皱了皱,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的声音我听到过。” “果然,我就知道你会记得,你身边那个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东西,不过没脑子也有好处,就是听话。” “你!”武男的手又想抬起来,可是看到女人的眼神,只好把心头的火又压了下去。 “别跟他废话,现在抓紧时间解决他,他们应该很快就上来了!” 武男心里很着急,女人不怕死,但他可不想死。 “你想干什么?” “我们的时间都很紧张,因为他们上来了,我就没机会了,可是我还是想跟你们确认一件事,六年前,红羽家园,6月18号,你们是不是杀了一对住在六楼的夫妻,然后烧了房子?” 女人的瞳孔在黑暗中一下子放大了,武男握着枪的手也猛地攥紧了。 六年前红羽家园的事情,他们应该没有留下线索。 “你们做的很干净,尸体也被烧焦了,而且有人帮你们处理了后面的事情,但你们应该也知道,那对夫妻有个儿子,是不是在现场没找到?” “你是那个男孩?” 那个时候的王青山二十来岁,跟现在的声音还是有些不一样。 “是啊,你知道么?这几年我特别辛苦,我很少说话,生怕有人认出我的声音,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啰嗦,因为我很久没有好好跟人聊天了。” 那个时候的王青山只是躲起来拍下了他们的背影,那张照片他留了很久,他不知道身边哪些人是自己人,哪些人是幕后帮凶,他这几年尽量不引人注意,调到经侦之后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还有,我想知道,那对夫妻应该没有惹过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还是说有别的目的?”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把匕首拔了出来。 ———————————— “陈队,电梯断电了!” 拿到授权的队员想带着一队人先冲上顶楼,但却发现电梯按钮熄灭了,几个人聚集在电梯口吵吵嚷嚷,很快维修人员就赶了过来,保安也帮忙负责疏散人群。 “大家稍等,等一等,别着急!” “快点儿,我女儿还等着我呢!” “怎么搞的,怎么突然坏了,刚刚还能用!” 电梯里面的人同样很紧张,停滞的电梯连带着里面的灯和按钮一起熄灭了,密闭的空间让人的恐惧感直线上升。 幸好这是深夜,等电梯的人并不是很多。 “从楼梯上!” 「义父们,今日更新送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顶楼交锋 陈思灵发出了指令,可是很快小队的人又发现了一件事儿,楼梯的门也被锁上了。 “陈队,楼梯被锁上了!” 听着耳麦里面传来的声音,陈思灵的心越来越沉。 “继续往上走!” “是!” 收到命令的队员沿着楼梯继续向上,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打了维修师傅的电话,还有人在临时先排查电路,也需要一段时间。 在楼梯的队员每到一层都会看一眼大门,可是无一例外,消防通道的门全部都是上锁的。 最上面三层是两道门,一道门是楼梯的和走廊链接的门,还有一道门是专门设置的隔离门。 “陈队,我们现在已经到隔离门了,现在没电,授权卡刷不了!” 医院病房和其他地方的电路都是正常的,唯独电梯门和楼梯间刷卡机器的电断了。 很明显,对方几乎是做足了准备,前面踩点的时候,武男和那个女人就做了其他准备,今天两个人带着他们兜圈子的时候,他们就是在做准备,就是不知道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郑队和陶队的病房,每个房间安排两个人守住窗户,两个人守住门口,其他人继续进行排查!” 陈思灵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现在的情况强行破门肯定是不行的,可是顶层三楼的大门如果没有授权,物理方式打开比较困难,更重要的是对方明知道只要他们守住病房窗户他们就很难下手的情况下还要做这种事,就是要赌时间。 但现在对方还没出手,也没有其他动作,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不安稳。 现在整栋楼电梯和授权刷卡的电路被断,楼梯的监控也被断开,排查和恢复需要一段时间,对方肯定是做足了准备。 刁文涛蹲在房间里盯着监控,看着王青山一直没出现的身影,也慢慢意识到了不太对,这不像是王青山的做事风格,他拿出手机给王青山打了一个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完蛋!”刁文涛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给陈思灵打了个电话,陈思灵向心里着急,语气也有点冲:“什么事,快说!” “王青山不见了,手机也关机了!” “什么?他几点离开的!”陈思灵抬头看着楼顶,上面一片漆黑,深邃的天空像是吞噬了上空的一切,留下无尽的遐想。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如果王青山也是一根钉子,现在这根钉子不知道去了哪儿,而且王青山的行动也让陈思灵的心里画上了问号,除了王青山,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是对方安排的棋子。 这场棋局陈思灵进来得太晚,她的思路一下子被打乱了,她甚至不知道病房内值守的人会不会突然动手。她不停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她只能依靠自己的经验判断。 从王青山过去的表现来看,他只是不爱说话,但应该还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而且他的资料也是干净的,在负责刑事案件的时候也没留下什么反常表现。 医院人头攒动,陈思灵站在主楼大厅,周围的人看着这几个站立不动身姿挺拔的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楼下的人很着急,可是楼顶上的人却好像久违的朋友,想要多聊上几句。 “我知道一旦你们完成了任务,不管是自杀,还是被抓,或者是被特勤狙击,我都没有动手的机会了,可是我当警察这几年,心里最想干的事儿,就是亲手把你们二位送下去。” 王青山大概真的是太久没有跟人交流,他的话几乎没有停过,好在这两位听众还对他保存了仅剩的耐心。 “我知道你们不敢开枪,但是我敢,我现在不是一个警察,只是一个想替自己父母报仇的人,所以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武男明显不耐烦了,可是那个女杀手还是一句话没说,也没着急动手,只是盯着王青山,手里的匕首已经亮了出来。 “告诉我幕后的黑手是谁,我去报仇,你们去完成你们的任务,说实话,下面两个人的死活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谁是杀死我父母的凶手。” 王青山说的很平淡,武男彻底忍不住了,可是他的手刚抬起来要开枪,王青山脸上浮现出怒色,双方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再加上女杀手又伸手拦了一下武男,就这么短的时间,王青山已经冲到了武男身前,左手一个翻腕擒拿,直接撇开了武男手里的枪。 女杀手眼睛一眯,手里的刀找到机会直接捅向了王青山,可是王青山一脚踹在她的手腕上,女杀手觉得手腕一麻,差点直接脱力。 武男还想反抗,被王青山一脚踢在了膝盖上,一条腿跪了下去。 “怎么,自己的命不要了,也要保着后面的人?那些人很可怕?” 王青山说的依旧很平淡,可是手腕上的力度却越来越大,武男觉得自己手腕被扣住的地方手筋像是要被扯断了一样,疼得厉害,可是他不敢叫出声音来。 “你知道么,我一直觉得他们死的很惨,你们一定想不到我藏在了哪里,就连消防员都没有找到我,很危险,我差一点就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当中。” 女杀手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冲了上来,很可惜,在这种正面的交锋当中,她本来就不占优势,再加上还有武男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憨货在,在王青山手里,这个家伙简直就成了一个肉盾。 “我没想过活着从这里走下去,但我希望,你们能感受一下他们的痛苦,至少你们应该尝一尝,在火海当中的味道,我当年忍得好痛苦。” 女杀手再次欺身上来,右手匕首反握刺向王青山的下胸,缓过一口气儿的武男也想控制住王青山,可是他双臂刚刚张开,王青山又是一拳直接打中了他的左手手肘,紧接着顺势一拉,又把他当个了肉盾。 王青山的战斗力和他削瘦的身材完全不成正比,每一次的交锋,女杀手都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跟一个铁铸的机器人在交手,震得她手臂发麻。 “既然你们不肯说,就别怪我了。”王青山眼睛里的怒火越来越旺盛,后面的武男从地上捡起了手枪,对准王青山开了一枪。 “嘭”的一声,可惜被王青山躲了过去。 听到顶楼有枪声,陈思灵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其他人也开始抬头看向主楼上方。 「义父们,今日更新送上,白天有事儿,晚上熬夜更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枪声 “没有备用电力组么?”陈思灵转过头朝着身边的人说道:“现在给市政的人打电话,协调人过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先上楼顶!” 陈思灵甚至想着调一辆直升机过来,但一来现在深夜,视线受阻,二来走流程手续太麻烦,现在大半夜,几乎不可能,有那么长时间,都足够把门直接拆了。 “是。” 身边的人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又走回来:“电力工程车大概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 正阳市本身就是一个小城市,小城市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市政配套的辅助其实并不完善,唯一一辆电力工程车还是前几年才配上的,九点以后,所有部门的联动能力直线下降。 大家都要睡觉了。 医院电力维修的师傅还在排查,可是楼顶的枪声让陈思灵没办法安安静静地等下去,他抬起头,上面看不到任何东西。 刚刚那声枪响吸引了不少人,后来的人看到有人抬头向上看,也仰起脖子想一看究竟,但什么也没看到。 “你们在看什么?” “不知道啊,好像上面有人打架。” “瞎说,那上面根本上不去。” “我听着像是什么东西炸了。” “那么高你能听到?” 底下的人吵吵嚷嚷地说着,因为离得实在太远,除了陈思灵他们,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甚至后来的人根本没听到什么动静,纯粹来凑热闹。 “武男,你控制他,我动手!” 按照他们的计划,所有的门都上锁,他们会在17楼留一个活动锁扣,赌的就是对方不会排查那么仔细,行动结束之后他们会从楼顶重新回到负二层,然后从负二层找到之前就停好的车,开出医院。 从断电到排查,他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而一旦行动开始,他们就只有三十秒时间动手,两分钟时间撤退,这是之前他们计算好的。 可惜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现在想要从楼顶下去动手也几乎不可能了。 医院的玻璃他们之前也动了手脚,表面看上去是正常的,但外面的胶已经被腐蚀过了,轻轻一扣就能扣下来。 再次把女人踹到一边,看着武男有些拼命的眼神,王青山笑得更开心了。 “其实只要告诉我背后的人是谁,你们就可以继续去执行任务,我也不会缠着你们不放,大家各自安好,何必闹到现在这个样子呢?” 王青山动手的时候并没耽误他嘴上的输出,大概真的是憋了太久,他说话几乎不需要回应:“我知道张金海有参与,可是我父母的事情跟他应该没什么关系,张金海也只是一个中间人,我想知道的,是那个在掌控全局的家伙,我一定会找到他,然后一刀,一刀,一刀地剐了他!” “你不够资格!” 女杀手的声音还是不怎么好听,王青山看着她,眼睛里的怒火像是要喷出来,下手也更狠了。 每一把枪里是四发子弹,武男第一枪没打中,也谨慎了很多,因为最后一发子弹是留给他自己的,剩下的两发要用来执行任务。 一旦再失去一发子弹,他没有把握像那个女杀手一样,一把匕首也能做到一击毙命。 武男已经失败了两次了,如果这次杀死郑国忠的任务又没有完成,他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儿,武男咬了咬牙,再次扑了上来,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让王青山往后退了两步,他尝试用膝顶让武男吃痛松手,可是对方却把他抱得死死的,王青山用手勒住武男的脖子,女杀手也近身尝试从侧身攻击,每一次瞄准的都是王青山侧颈的位置,王青山被武男抱住行动受限,用手臂挡了几下。 女杀手每一次刺下去都用了全力,王青山胳膊上也受了不轻的伤,身上也留了几道伤口。 不过女杀手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伤痕,可是王青山每次下手位置都很精准,她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断了几根。 武男就更惨了,单单是那几下膝撞就已经让他吐了不少血,他感觉自己肺叶都快被撞破了,如果不是对那些人实在太恐惧,他真的不想把自己搭上来。 “你快点,老子撑不住了!” 武男口齿不清的说着,吐了一口混着鲜血的吐沫,里面还有半颗牙齿。 “废物,就不应该让你来!” 女杀手骂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快了,王青山的表情越来越癫狂:“我只是想让你们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就这么困难呢?你们想死是吧,行,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完,王青山撤回勒在武男脖子上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掏出了那把手枪,顶在了武男的胸口。 感受到胸口上的东西,武男猛地一激灵,身上的疼一下子缓解了很多,他连忙松开手,本能的求生意识让他想立刻远离王青山。 他一直忘了,自己搂住的男人身上一直带着一把枪,只是他们一直近身搏斗,武男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儿。 “就麻烦……你先去死吧!” 说完,王青山裂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扣动了扳机。 “嘭”的一声,武男刚刚转过身,就看到自己胸口炸出了一大团血花,那颗子弹从他的后背穿透了胸口,然后失去了力气,“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武男感觉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很困难,心脏的跳动也急剧停止,紧接着他就倒在了地上,慢慢失去了呼吸。 “下一个……到你了。” “还有多久能打开门?” 陈思灵拉着维修人员着急的问了一句。 “目前故障排查,初步怀疑是电路老化或者是老鼠咬断了线路,目前在确定线路断电的位置,其他设备我们检测了,都没有问题,按照以往的经验,应该五分钟左右能恢复通电。” 维修人员看上去也很紧张,出了一头的冷汗,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眼前的阵势,多半是大事儿。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声枪响从楼顶传了下来。 虽然声音不大,而且距离较远,可底下的人全都抬起了头,想看看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义父们,今日更新送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开枪 那种声响在安静的夜空里显得非常明显,尤其是声音从大楼楼顶传下来,更让人好奇。 维修的人还在检查,陈思灵心里越来越着急。 病房里的郑国忠很虚弱,但也大概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病房里两个人一个守着门口,一个守着窗户,寸步不离。 陶乐知那边也是一样,但他的状态相对好了很多,基本上能生活自理,只是背部伤口还是要注意不能用力撕扯,他看着自己病房内防守的人,也猜到了晚上有人可能会动手。 郑国忠应该是第一目标。 “他们已经混进来了?” 陶乐知按不住心里的好奇,还是问了一句。 “嗯,现在他们应该在楼顶,目前通向顶楼的所有楼梯安全通道门都被锁上了,授权门禁和电梯也被断电了。” 护着陶乐知的人也是曾经的老战友,对他没什么隐瞒。 只不过陶乐知心里头突突直跳,对方一而再再而三下手失败,这次会不会再安排其他后手很难确定。 他慢慢侧起身子,脑子里想着对方可能的动作,首先有可能对郑国忠动手的就是武男,其次就是那个女杀手,因为武男前两次对郑国忠动手都失败了,他不可能善罢甘休,而那个女杀手可能是一道保险栓,单靠武男完成任务的可能性不大。 还有呢,如果他们两个人也没办法完成任务呢? 陶乐知把自己的思路捋了捋,慢慢往前推,然后想到了自己和郑国忠出事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穿着灰色衬衫和宽松短袖的三个人应该也不是一般人,但最后追上来的是武男,没有他们三个人,换句话说,这三个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出现过,也没有监控画面可以调查追踪。 而他们三个人见过郑队,如果对方还有其他准备,这三个人是非常有可能出现的。 万一他们混进来,两个人很难守住。 一想到这里,陶乐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多调几个人去郑队那边,快点!” “郑队那边也有人在守着,放心。” 其中一个人刚说完,陶乐知立刻强调:“不够,他们还有其他人见过郑队,快去!” 虽然陶乐知现在已经不是刑警,但这些人还是下意识会把他当成领导,陶乐知的话说完,其中一个人就给陈思灵通过传呼机喊了话,把陶乐知的话递给了她。 “陶副队的意思是可能有其他人参与行动?” “对!” “可是现在电梯的电断了,楼梯的门也全部被锁上了,对方就算想混进来也上不去。” 陈思灵身边一个人说道。 “现在上不去的人是我们。” 陈思灵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对方的企图。 如果仅仅是为了动手杀人,一定是越快越好,可是这次动手他们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所以他们前面的踩点都是为今天的行动做准备。 武男和那个女杀手的确是带着他们兜圈子拖延时间,而且他们应该是有一个计划是从楼顶攻入,可是这个计划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就像是现在,楼顶的两声枪响就说明上面发生了意外情况,如果对方要保证万无一失,就还会安排其他人。 但他们的重心从一开始就放在了武男和那个女杀手的身上,所以下意识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 现在他们已经错失了很多机会,对方可能会伪装成医生或者护士,又或者是刚刚进进出出的维修人员。 但这些还是猜测,她心里只能祈祷这种情况不要发生。 “优先把17楼的锁打开,所有人能够去17楼支援的立刻去17楼!” 这些锁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阻碍,因为所有人都被分散在了不同的楼层,现在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被困住出不来。 楼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看热闹,也有人担心楼上的病人,还有人拿着手机拍摄视频,然后配上自己的猜测发一段语音,让本来就看上去紧张的局面更加诡谲。 “切割的工具正在送过来的路上,马上就到。” 所有的锁采用的都是防切割的钢筋u型锁,而且锁芯全部被处理过,一旦锁上就根本没办法打开,只能暴力破坏。 他们切割也不是切锁,是直接切断门把手。 17楼情况不明,走廊里的两个备勤也被临时调到郑国忠的病房,可是四个人陶乐知还是觉得心里不安稳。 郑国忠躺在床上,他是漩涡的中心,但看上去他也是最平静的。 “你好,查房。”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个人刚把门拉开一条缝隙,想看看外面的人,一股大力猛地撞在门上,硬生生把门撞开了。 外面三个人穿着统一的白大褂,在里面的人把门重新关上之前,用小推车卡在了两扇门中间,然后直接跳了进来。 所有人都没说话,三个闯进来的男人目标很明确,从进来的那一刻起眼神就放在了郑国忠身上,领头的男人下手很迅速,一个警察刚把手伸过去想要擒住他的手腕,领头男人手腕一翻,另一只手顺势从小推车上拿起一把小剪刀,直接插进了对方手腕。 另外两个人也都是下的死手,虽然没有配枪,可是刀刀都是冲着要害,四个刑警身手不错,但对方明显实战经验更丰富。 听着外面的动静,陶乐知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他看着自己屋子里的两个人问道:“除了陈队,你们有没有申请配枪?” 两个人摇了摇头。 陶乐知心里暗骂了一句,知道要坏事儿,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 就在这个时候,陶乐知瞥见窗户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好像是一个人,很快他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听起来有些发闷,像是什么东西拍在了地上。 又过了片刻,陶乐知发现自己窗户外面又落下来一个人,病房里的两个人刚想警戒,这才发现是满身是血的王青山。 王青山把窗户轻松卸了下来,踩着窗檐进入病房,然后无力地坐在了地上,丢了两把手枪:“给。” 「义父们,腊八节了,过了腊八就是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死士 王青山把两把手枪丢在地上,然后靠着墙慢慢滑着坐了下来。 他的情况看上去也不容乐观,右手手腕的位置还在流血,那处贯穿伤万幸没有刺破大动脉,但他身上还有几处匕首划破的伤痕,嘴唇苍白,脸上沾了不少血,衣服已经被染红了。 几个人看了看王青山,又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陶乐知说了话:“救人要紧!” 王青山看上去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身体脱力,现在看上去很憔悴。 “先去郑队那边,把枪带上!” 就在这个时候,陶乐知羽然听到外面连续响起两声沉闷的枪声。 “坏了!”他心里着急,可是动作稍微大了些,背后的刀伤又像是要裂开了一样,疼的他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护着他的两个同事捡起枪连忙冲了出去。 走廊上已经乱成了一团,很多人是被枪声吸引过来的,再加上电梯停电以及楼梯上锁引起的猜疑和恐慌,这一下子彻底被引爆了。 两个人没心思管理秩序,嘴里大喊着:“让让!”,硬挤着冲到了郑国忠的病房门口,门口围了很多人,还有闲心在看热闹,还有不怕死的就趴在门缝儿上朝里头看。 “不要命啦,都散开!” 两名刑警彻底失去了耐心,一嗓子吼了出来,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还有人张嘴想质疑,其中一名刑警直接把手里的枪举了起来。 在这儿不能鸣枪示警,但这东西本身的威慑力也足够了,看热闹的人眼神都清澈了很多。 两个人冲了进去,里面的情况不容乐观,四位同事看样子受伤不轻,有一个人趴在了床沿,背后有两处枪伤,应该就是刚刚替郑国忠挡了两枪。 三名杀手身上也挂了彩,但还有行动能力,两个人当机立断,瞄准三个人的腿部开了枪。 可能是没有预料到进来的人会有枪,三名杀手的反应迟钝了一些,有两个人反应不及时被打中大腿,还有一个人就是那天晚上穿灰色衬衫的男子,他原本的站位就离病床很近,开枪的时候两个人很谨慎,动作慢了一点就被他躲了过去。 但现在他没有退路,直接举起手里的枪,然后对准自己的脑袋,露出了一个癫狂的笑容。 “嘭”的一声,一颗子弹从他的太阳穴贯穿飞了出来,喷溅的血液夹杂着器官液体炸开,落在了床单和地面上。 另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拿起手里的枪还想朝郑国忠开枪,被两个人眼疾手快摁住了,直接掏出手铐拷了起来,另一个人=抬手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住手!” 两个人大喊了一声想阻止他们,可惜已经晚了。 三个人只抓了一个活口。 直到这个时候,切割机才送了过来,电梯的电路也几乎在同时恢复了。 “从楼梯上!” 尽管是深夜,可是楼下等待的人实在太多,电梯根本挤不进去,陈思灵带着所有人直接切了一口的门,然后带着人从楼梯上了十七楼。 十七楼的门把手很快被切掉,陈思灵瞄了一眼上面挂着的锁,和其他的不一样,这层楼安全通道门上面是两把锁,只是现在他没心思多想,嘱咐人把两把锁一起收了起来,就直接冲向了走廊。 陶乐知的病房看上去没什么大事儿,只有破碎的玻璃和坐在墙角看上去筋疲力尽,混身是血的王青山,还有躺在病床上眉头紧皱的陶乐知。 “先找个医生过来,帮他处理下。” 陈思灵看着王青山心疼又生气,最后冷着脸说了一句:“回头再处理你!” 说完,她又看了看陶乐知,确定他没事儿,这才去了郑国忠的病房。 现在十几个人几乎把郑国忠病房门口守得严严实实,维持着秩序,看到了陈思灵,这才让出一条道儿来。 郑国忠身上没添什么新伤,但躺在地上的那名队员看上去不容乐观,已经有人出去喊了医生,加紧安排手术。 这个晚上惊心动魄,守在外围的特勤组虽然没有接到行动通知,但一样绷紧了精神。 在确认两个病房都有人值守之后,陈思灵让所有人继续在医院内继续巡逻,一定要确保所有的安全隐患都已经排除,只留下来四个人一起整理现场。 楼下的那具尸体就交给了许婧婷。 那具尸体确认是武男的,他腿上中了一枪,背后有一道明显的红色的痕迹,应该是受力之后被栏杆一类的东西挤压造成的伤痕。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多处淤伤和被殴打的痕迹,应该是死前和其他人搏斗留下的痕迹,但更具体的就需要后续的尸检了。 17楼郑国忠的病房里一共是三个人,一个人腿部中了一枪,另外两个人一个人太阳穴一处贯穿枪伤,是致命伤;另一个人是喉管的位置匕首刺穿伤,直接命中大动脉,也已经没了呼吸。 “楼顶呢,楼顶有没有人去检查?” 最开始的枪声就是从楼顶传过来的,虽然他们的人在盯着主楼外立面,但依然不能放松。 “已经有人去排查了,现在通向顶楼的门开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大概过了两分钟,陈思灵就收到了顶楼同事传来的语音。 “陈队,顶楼发现一具女性尸体,现场地面有血迹,而且地面有拖动摩擦和打斗的痕迹,还发现了弹壳和一枚带血的弹头,其他地方我们还在排查,现场正在整理。” 截止到目前,已经发现了四具尸体,只抓了一个活口。 陈思灵叹了一口很长的气,她这才真正发现对方的可怕,对方动手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杀死目标,也无法离开,是绝对不会留下一个活口的。 可是人真的能做到这样么?是因为这些人有把柄不得不做到这个地步,可是一旦落到他们手里,下场会比死亡更可怕呢? 这种只有在小说当中才会出现的“死士”,陈思灵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了。 “今天晚上大家都辛苦点,要确保郑队和陶副……陶乐知安全。” “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尸检 所有人一直忙碌到天边破晓,脸上挂着疲惫的神色,陈思灵带队守在郑国忠的房间,赵峰和几个人守在陶乐知的病房里,窗户破了还没补上,只有保洁在现场稳定下来之后,战战兢兢的过来简单地打扫了一下,打扫到一般就吓跑了,最后还是赵峰自己动的手。 早晨的风吹过里带了些凉意,赵峰身体不禁一抖,他这才想起来,原来已经快中秋了。 现在温度也慢慢降下来了。 王青山外伤很多,手臂,肚子上还有腿上都有明显的淤青,还有几处匕首划伤,幸好都没有伤到要害,最危险的是手腕处的那处刺穿伤,医院的人给他做了紧急处理,然后在一群人催促的声音里把他插队送上了手术台,顺带了摇了两个轮休的医生过来加班。 人手实在是不够了。 尸体在检查之后一一确定了身份,坠楼的尸体确认就是武男,而楼顶天台的女性尸体,右脚踝有一个花儿一样的纹身,花蕊的部分是一个蜷缩的婴儿,像是在孕育中。 这个标志和杀死万有钱的那个杀手脚踝的纹身看上去很像,但是不是,还需要进行更加详细的比对。 郑国忠房间的三个人是生面孔,两个人已经死了,目前身份还在查证,唯一活着的人没有送到医院,李厅长专门协调了一个地方,就在市局里面,安排了专门的医生和设备进行治疗看守,确保万无一失。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受过这一次的惊吓,陶乐知的身体状态奇迹般恢复了一大截,达到了出院的标准。 陈思灵的脸色很差,但路过的人连一句关心的话也不敢说,只是偷偷瞄了几眼,因为陈思灵的情绪也很差,现在散发出来的气场就更强,没有人敢搭腔。 陈思灵坐在办公室里,医院的巡逻还在继续,至少这段时间都需要保持常态化的戒备,特勤组的人倒是歇了一口气儿,虽然大半夜执行任务有点不爽,但他们也习惯了,他们不需要行动,这已经是非常好的事情了。 尸检还是许婧婷负责,新来的人也能开始搭手了,但毕竟出任务的次数不多,而且这尸体是现场拉回来的,很可能就会留下重要线索,过去的许多案子,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最长的甚至过了几个月,凶手有足够的时间清理和伪造现场。 陈思灵待在办公室里,总觉得心里气儿不顺,可是想找个人吐槽一下,又发现熟悉的人都不在了,顿了顿,又跑去了法医科。 许婧婷正在进行尸检,几具尸体摆放在一起。 “有什么发现么?”陈思灵看和许婧婷和那个新来的法医问道。 “还在检查,四个人的身份有结果了么?” “正在比对。” 说完,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忽然冷不丁都笑了一下。 两个性冷淡的女人同时露出微笑,这个画面很难得,可惜见证者只有一个年轻的新人。 许婧婷的目光又回到了尸体上,慢慢说道:“坠楼的男性身高一米七八,体重在76公斤左右,身上的伤是跟人打斗的时候留下来的,他身上还有一些老伤,应该是刀伤,脸上也有一道疤痕,也有年头了。” “这个人是武男,有过前科,之前也对郑队下过手,前两次都失败了。” 陈思灵说完,目光也放在了武男身上,因为坠楼的高度实在太高,武男尸体的情况看上去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幸好不是头先着地,要不然估计整颗头直接爆浆了。 “他应该是在跟人搏斗的过程中被人推下来的。” 陈思灵说完,许婧婷接上了话:“而且他胸口有一处贯穿伤,应该是枪伤。” “嗯,我们在楼顶发现了弹头,还在检查。” “武男的手虎口很粗糙,应该是常年握住什么东西造成的。” 这句话说完,陈思灵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盯着许婧婷,好一会儿许婧婷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带着歧义,又补充道:“可能是棍子或者其他东西。”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乱了,幸好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段子手,现在也没时间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继续延伸。 刁文涛将功补过,和其他人一起去了医院扫尾,回来的时候也马不停蹄跑到法医科给陈思灵汇报工作,他气喘嘘嘘推开法医科门的时候,陈思灵和许婧婷同时把头扭了过去,看得他身体直冒冷气。 “现场情况怎么样?” 陈思灵的话没有情绪波动,可是这种冷的让人发颤的气场让刁文涛本就有点心虚的样子更显得垂头丧气,毕竟昨晚是他大意了,没有及时汇报王青山的动向,这才造成了昨晚的意外。 尽管在阻止凶手的时候,王青山也做出了很大贡献,但不可否认,他是带着私心来的。 在现场处理完之后,陈思灵仔细检查了消防通道的每一把锁,那些锁不是一个型号的,但都是防切割u型锁,这么大的数量绝对不是昨天晚上准备好的,他们很早就开始做谋划,而且那些锁的锁孔都被用胶水堵上了,一旦锁上钥匙就打不开。 但17楼的两把锁陈思灵看了,锁眼都是正常的,这也就意味着对方是故意留了一个可以打开的锁,是准备在任务结束之后让人从外面把锁打开,然后顺利离开。 只是多出的那把锁就成了阻碍。 可换个角度想想,上另一把锁的人,他应该也知道17楼是对方留下来的逃生路线,更应该知道17楼的病房里,有郑国忠和陶乐知,他上了另一道锁,不仅是锁住了凶手逃生的路线,也把17楼进去的路线一起锁上了。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王青山。 陈思灵现在没有心思去问王青山为什么会出现在楼顶,是不是上了那把锁,但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王青山的事情给陈思灵心里加了一个大大的提醒。 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她要亲自问一问王青山,为什么要这么做。 「义父们,感谢支持!」 第一百七十章 尘埃落定 几个月内接连出了两起杀手闯入的重大刑事案件,第一次造成重大嫌疑人死亡,第二次造成四人死亡,郑国忠差点遇害,三名刑警重伤,一名轻伤。 省厅再次下达通报,要求严查,彻查正阳市黑恶势力,拔出保护伞,绝不姑息。 而这道强压和四名杀手的死亡也成了压倒张金海的最后一根稻草。 女杀手身上除了作案工具,没有携带任何能够证明身份信息的东西,也没有携带通讯工具,但武男不知道是出于需要接头还是别的原因,携带了一部诺基亚1100。 “手机里面很干净,应该是随时处理的。” 陈思灵带上手套打开了这部看上去早就过时的手机,泛黄的手机页面显示着时间。 短信息是空的,通讯录也是空的,但可能是他们来的时候武男大意了,留下了一个通话记录,上面的手机号虽然没有备注,但一样能够追踪到使用人。 “手机上的指纹呢?” 把手机放回去,陈思灵看了看其他东西问道。 “手机上的指纹只采集到了武男一个人的,技术在尝试回复这部手机之前的记录,不过可能性不大,这部手机本身存储空间就很小,能够储存的信息有限,一旦被删除,有新的记录就会把之前的彻底覆盖。” “知道了。” 这一次对方损失惨重,陈思灵想了很多,其实对方的计划很缜密武男和那个女杀手从一开始就是幌子,甚至可以说是炮灰,两个人去医院不光是为了踩点,也是为了提前做准备,和医院内部的人进行接应。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而后来出现的人是他们的第二手准备,一旦武男和女杀手行动失败,或者没有在计划内的时间动手,三个人就会替他们行动。 医院内部的准备一样很可怕,尽管陈思灵不确定他们把之前准备的那么多u型锁放在了什么地方,但一定是提前就准备好的,而这种u型锁是市面通货,陈思灵安排了人去市场排查,但也需要些时间。 还有就是医院断电的时间,武男和那个女杀手先是带着警方溜圈子,表面上是为了避开警方的注意,但实际上恰恰相反,他们真正的作用就是吸引警方的注意,让警方把大量的人员用来抓捕他们,后面的三个人趁机混入医院,假装成普通人。 其实他们三个人除了郑国忠和陶乐知没有其他人注意过,按道理来说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可是就像郑国忠只是瞥了他们三个人一眼就知道他们很危险一样,警方对犯罪分子,尤其是极度危险的犯罪分子的敏感程度是非常可怕的,如果没有人吸引警方的注意力,就算是他们三个从警方面前路过,都可能会被盯上。 这种可能性只要存在,就要降低被发现的机会。 最后就是断电,对方明显知道警方进入了医院,所以也计划到了断电这一步,如果没办法坐电梯,只能通过楼梯进入17楼,但对方偏偏又提前把所有楼层都锁上的,就是要最大程度阻止警方支援的时间。 而且主楼最上面三层需要授权才能打开大门,如果暴力拆解有一定难度,对方就是笃定了警方没那么快进入打开顶楼的大门,而且就算进入顶楼,实际上真正动手的人也已经可以行动了。 从头到尾,武男和那个女杀手的作用与其说是执行人员,不如说是烟雾弹。 好在这一次郑国忠和陶乐知没有出现意外,而且现场发现了大量的物证,武男身上携带的那部手机上有一个通话记录可以进行追踪,另外,现场发现了四把手枪,全是对方携带的,而且都是用的54手枪退役领零部件拼装起来的,虽然都磨掉了编号,并且经过了二次处理,但这种退役零件的处理渠道他们很清楚,只需要顺着渠道查下去,就能知道是谁购买了这些枪支。 当然,如果算功臣,第一功臣也是王青山,是他在楼顶阻止了武男和女杀手,而武男的枪声不仅吸引了警方的注意,也让后续的三个人有些慌了神,或许这是他们着急的一个原因;而王青山及时送来的两把手枪也让郑国忠病房的几个同事成功阻止了对方的后续行动。 一想到这里,陈思灵就觉得不知道怎么处理王青山。 不遵守纪律,私下行动,这是明确的违规行为,而且他还出现了杀人的情节; 可是换一个角度来看,他是提前预判了凶手的行动路径,在和凶手搏斗过程中为自卫造成了对方死亡,这是完全合理的紧急避险行为,也是中止犯罪。 “想什么呢?” 看到陈思灵发呆,证物科的同事捅了捅她的肩膀:“武男身上那处墙上是致命伤,也就是说他在坠楼之前就已经被人杀死了,把他丢下楼的人带有报复倾向。” “知道了。” 陈思灵眼皮眨了眨,像是抓住了什么。 是报复。 如果要给王青山的行为找一个动机,报复就是完全合理的。 “还有,那具女尸户口有明显的老茧,而且肌肉均衡,是个老手,但目前的前科人员资料里没有她。” “因为她很厉害,所以之前都没被抓到过?” 法医科的那个新人也在,随便搭了一句,陈思灵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不,是因为他们的资料被人为删除了。” “被删除?” 证物科的人和那位新来的法医同时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以前下辖派出所,还有地方公安局的信息资料是不互通的,很多都是手动登记的纸质资料,所以过去户口变动还有录入电子信息系统的时候,出现一个人户籍资料丢失的情况并不罕见,想要毁掉一个人过去的痕迹,改头换面或者干脆让一个人的痕迹消失,也没有那么困难。 万有钱就是一个例子。 这些人大多数都有前科,而这些人不出意外,都查不到他们过去的资料,这些人是秘密培养起来的。 「义父们,昨天有事没更新,今天继续一天一更送上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李耀阳的到来 陶乐知出院之后,市局的人非常默契,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就连陈思灵也没出现过。 陶乐知心里也明白,现在坐镇市局的是李厅长,大家多少都要注意些,一个前科人员,躺在医院里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出院了,探视就成了一个禁忌。 只是这种感觉还是有些难熬。 她躺在家里,把所有窗帘拉了起来,时间慢慢走到晚上七点多,光线很暗,只有些晚霞的余光透过缝隙洒进来,但房间里一片昏暗,陶乐知没有开灯,桌子上又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他买了点零食堆在茶几上,开着音乐。 桌子上放着两张单子,电费单和水费单。 他把两张单子收到茶几的抽屉里,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他很想往后靠一靠,可是背上那道伤口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很痛,他只好一只手臂靠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无聊地刷着新闻。 新闻铺天盖地地报道着市二院的消息,各种猜测和质疑都让这件事情的热度又推得更高。 尽管他们的行动没有大张旗鼓,特勤的出动也没有引人注意,可是封路、枪击、特警、杀人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总能让人有无限的联想。 就在这个时候,陶乐知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他慢慢撑着沙发站起来,打开门,李耀阳手里拎着一份外卖,还有些菜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昏暗的光线,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不开灯?” “这段时间光顾着瞎忙活,没交电费,停电了。” 陶乐知笑了笑。 李耀阳没把自己当外人,拎着东西就进了屋子,想把菜放到冰箱里,可是他刚一打开冰箱,一股腐败残臭的味道冲了出来,冷不丁给他一个下马威。 幸好他在医院也见识过不少大场面,这种味道虽然来得突然,他也忍住了吐出来的冲动。 冰箱里仅剩的一点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大概是停电太久,已经发霉腐败。 “这种味道都没把你熏出事儿,看起来你身体恢复得不错。” 李耀阳没把陶乐知当个病号,他关上冰箱,把菜暂时放到了地上,然后把外卖放到茶几上,看着上面凌乱的零食**袋,眉头皱得更深了。 “下楼不方便,只能多买点零食。” 陶乐知说得轻松,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这种状态,一个人到底有多难熬。 “我找个保姆先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李耀阳尝试按了几下灯的开关,没有反应,虽然光线不清楚,但他眼神里的关心和担忧看得很明显。 “先吃饭吧。” 看着陶乐知确实行动有些不方便,李耀阳也没再说其他的东西,只是他又看了看,桌子上摆着一些散乱的公开资料,是和一些刑事案件有关的。 “都不是警察了,还关心这些?” 李耀阳拿起那些资料,陶乐知这会儿才慢慢坐了下来:“无聊,当消遣,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就那么想当警察?这次差点命都没了。” 茶几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李耀阳又站起来把窗户打开,透了透气,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茶几的抽屉有一个半开着,里面放着一本书,封面是提木拉克,是他之前送给陶乐知的那本书,李耀阳的眼神在那本书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松开,看向了正在吃饭的陶乐知。 陶乐知吃的不快,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时不时就会停下来发呆。 “对了老李,问你个事儿。” 吃到一半,陶乐知放下手里的筷子,嘟囔着说了一句。 “什么事儿?” “高速出事儿的那辆货车,你还记不记得那辆车的车牌?” 陶乐知说的是失控导致他父母意外去世的那辆货车,李耀阳把头扭向陶乐知,光线很暗,他现在看不清陶乐知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来这个问题。 “忘了,你们局里资料上面应该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耀阳最后一句微微加重了语气。 “没事儿,就是这段时间闲得厉害,总觉得那场意外有些不太对劲儿。” 陶乐知说完,又拿着筷子扒拉了两下。 气氛沉默了下来。 李耀阳一时语塞,他不知道陶乐知的用意。 “我记得当时的检查结果是意外,大车司机失控,撞上了高速中间的绿化带,又碰到了护栏,横着翻在了路上,我爸跟你爸的车在后面没躲开,撞上去了。” 李耀阳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感情波动。 “对啊,可是我现在想想,现场的照片上没看到有刹车的痕迹,按理说大车司机如果当时意识清醒,应该会有下意识控制方向还有制动的动作。” “是不是刹车失灵,这个你们在对车辆进行检测的时候应该有结果。” 光线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最后一点霞光也埋进了地平线,外面亮起了路灯。 “是啊,刹车失灵,但那辆车子的刹车是被人剪断的。” “我也想查清楚这件事儿,所以我每天都会去看看他,希望他有一天能醒过来。” 那个大货车司机留了一条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进了医院之后就成了植物人,被送到了正阳医院,到现在依然睡得很香。 “不聊这个了,我先去把电费给交上。”陶乐知说着,拉开了抽屉,然后打着手机灯光找到了电费条,照着上面打了个电话。 直到现在他依然习惯打电话缴电费,在这一点上,他像是一个脱节的人。 李耀阳也没说话,就这么等着,大概过了十分钟,屋子里的灯才亮了起来。 “怎么,开始喝咖啡了?” 刚刚他只看到了抽屉里的书,直到现在有了光线,他才注意到抽屉里还有几袋速溶咖啡。 “嗯,睡不着的时候就喝一点儿。” 陶乐知说的时候脸色很平静,丝毫不像在说一个冷笑话。 “回头我给你带点儿云南的豆子,你自己慢慢磨,这种速溶咖啡喝不出来咖啡的味道。” “我怕苦。” 陶乐知一句话给他挡了回去。 “胡馨月又问你了。” 李耀阳也没揪着咖啡的问题聊下去,挑了个新话头。 「义父们今日更送上,上班摸鱼写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开会 陶乐知听到胡馨月这个名字,心跳又快了一些,但想到自己当下的处境,以前他觉得自己成了个有前科的无业游民,不知道怎么跟胡馨月继续接触,现在他是有些害怕了,他不是怕自己,而是怕胡馨月跟自己走的太近,也会陷入到危险当中。 “你是怎么想的?” 李耀阳虽然不知道两个人对彼此的印象,可是他很清楚胡馨月,也知道陶乐知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胡馨月每次来检查都会主动把话题引到陶乐知的身上,每次他跟陶乐知提起胡馨月,陶乐知的反应也像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这俩人就差捅破中间的窗户纸。 可是陶乐知这段时间实在不怎么走运,差点连命都丢了。 “我现在还能怎么想,我觉得我现在最好不跟她接触,你也一样,哪天别莫名其妙跟我一块又被人砍了。” 陶乐知低了头,说话的声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愤怒,夹着些玩笑的味道。 李耀阳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好一会儿才说道:“她现在要定期到医院复查,每次都会问我你的情况,之前我说你出任务,这次我说你在联合办案,下一次呢?总不能就这么躲着不见吧。” “不知道,对了,上次那个雅纳塔艺术的分享会还挺不多,下次是什么时候?” 陶乐知不想在儿女情长的话题上纠缠下去,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过几天吧,你先养伤,回头有活动我跟你说。” 陶乐知点了点头,风卷残云一般把剩下的饭打扫到胃里,打了个饱嗝。 四具尸体的尸检结果花了两天的时间,确认结果之后许婧婷脱下手套,一旁的新人递过来纸巾,她接过来擦了擦汗:“结束了。” 话刚说完,一旁的新人松了一大口气,靠着墙慢慢坐了下来,眼睛里失去了身材,嘴里嘟囔着:“师父,我刚来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说法医是体力活儿啊。” “法医不光是体力活,还是个考验心理素质的活儿,不过这两天确实辛苦了,局里催得紧,行了,你先回去吧。” 新人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站了起来,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那我就先回去了,师父。” 这话虽然是在问,可是他脱衣服的手没停着,三下五除二把防护服放到一边,许婧婷这边刚点头,他就跟个兔子一样冲了出去。 9月16日,星期一,早上七点半,刑侦支队会议室里,李厅长坐镇,陈思灵带着刑侦的人坐在底下,气氛很压抑,李厅长虽然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大家都知道他现在心情应该不太好。 “都到齐了?” 李厅长看着刑侦支队长和副队空着的位子,眼皮眨了一下,把手里的报告拍在了桌子上,声音不大,却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也就陈思灵脸色如常。 “都说你们这儿邪门,我一开始还不相信,老陈出事儿了之后小郑顶上来,结果小郑也出事儿,还有你们的刑侦支队的副队,也闹了个幺蛾子,怎么,就这么不消停?” 说完之后,李厅长把那些资料随便翻了翻:“就查案子这两天时间,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我这两天都没睡好觉,网信办那边删都删不干净,贴吧,论坛上,到处都是市二院的各种小道消息,还有人拍了现场的照片,你们是怎么搞的,那么多人连个秩序都维护不好,舆情监督是干什么的?这么点消息都控制不住?” 没有人回答,还是陈思灵接了一句:“李厅长,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的失职,不过特殊情况,也希望您理解。” 李厅长也知道现在情况特殊,可是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不是这一句话就能盖过去的。 “我来这也就是顶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再这么闹下去,市局没人能接班,要么上面调人,要么下面有人上来,现在省厅除非不得已的情况,不会调人下来锻炼,你明白么?” 李厅长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陈思灵,他知道陈思灵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是,我们尽快处理。” “小郑身体现在怎么样?” 李厅长这几天也是电话接个不停,还要处理舆情,给这边争取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就是隔着一条马路,他都没来得及去看望一下郑国忠。 “郑队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医生说再有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 李厅长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这次现场侦查有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现场留下了一把匕首,还有四把手枪,匕首上只有那名女性尸体的生物信息,手枪是54散件拼装的,我们还在查来源,这种零件可以确定是警用手枪,渠道特殊,应该很快能找到。” “很快是多快,我需要一个确定的时间,一个星期,还是五天,三天?”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陈思灵只能硬着头皮给出一个答案:“五天。” “好,五天之后我要看到新的进展,我这一把老骨头,再过几年也就退休了,现在过来也就是顶一段时间。” 这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可是没人敢附和。 “那部手机查得怎么样了?” 李厅长说的是武男身上那部诺基亚的手机。 “那部手机做了一个更改定位的设置,也做了反窃听,是有人专门改装的,而且我们尝试给他手机里的那个号码打了电话,那个号码是一个虚拟号码,定位显示在法国,应该也是做过反定位的改装。” “还有,现在不是我给你们压力,是省里给你们压力,反黑组就驻扎在正阳市,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居然还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你们自己斟酌斟酌。” 这句话说完,李厅长又看了一眼陈思灵,对方心领神会,立刻回答道:“是,我会把这句话转达给郑队。” “那就行,剩下的我只需要看结果,不想再听你们解释,还有,网上的舆情尽快控制一下,再发酵下去,我看你们都不用干了!” 说完,李厅长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又翻了翻那些资料,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陈思灵嘴角向上扬了扬。 「义父们,感谢支持!!」 第一百七十三章 案情分析 开完会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一半的时间是刑侦支队在汇报工作,还有一半的时间,是李厅长的训话。 等到散会,陈思灵拉着刑侦支队几个人又开了一个会,继续分析医院的案子。 刑侦支队会议室的展板上贴着四名死者和那名自杀未遂的凶手,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几个人的身份信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武男,另外三个人过去的户籍信息应该是被故意删除或者更改,从现有的户籍信息中查不到几个人的身份,dna比对也没有得到答案。 那名自杀未遂的凶手也没查出什么结果。 可是是人,就总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痕迹。 陈思灵站在前面,敲了敲会议室的展板:“虽然我现在只是代理队长,但跟你们也一起办了不少案子,现在形式很严峻,你们应该都清楚。” 几个人神情凝重。 “李厅长今天上午的态度很明显,五天时间我们要给一个结果,现在时间很紧张,我不多废话,目前四名死者,除了那名女性死者曾经出现过之外,另外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出现,根据尸检的情况,从这几个人的dna比对结果来看,唯一活着的那个跟其中一名男性死者是兄弟关系,女性杀手和另外两名死者身份不明确,武男和那名女性死者,也就是a。”陈思灵说着,拿起笔在女性死者的照片下面写了一个字母“a”,又继续说道:“这两个人是开车到市二院附近,另外三个人我们通过监控比对,发现三个人是在市二院三百米左右的位置下了车,大门没有他们的画面;市二院东面铁栅栏有一段锈得厉害,断了两根,我们询问了保安,那里不久之前还是完整的,所以三个人应该就是从栅栏的位置进入医院。” 说完,陈思灵简单的画了一条线路,写上了“市二院”。 “这五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户口位置有明显的老茧,而且身上有多处旧伤,a身上的伤痕比较少,几名男性死者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刀疤,都是旧伤,其中两个人身上还有枪伤留下的痕迹,而且在他们身上都发现了针孔的痕迹。” “吸毒?” 赵峰问了一句。 “是,几个人检测都是阳性。”陈思灵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这几个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身上有明显的鱼腥的味道,像是水产市场的摊贩身上的味道。” 正阳市水产市场不少,但这至少给了他们一个方向。 “另外,郑队房间内两名死者的手掌偏暗,而且有长期湿疹。” “所以应该从水产市场和海鲜市场去排查?”有人说了一句,陈思灵“嗯”了一声,补充:“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这几个人如果是职业杀手,应该不会在人多的地方长期暴露,水产市场人多眼杂,而且很容易留下痕迹,还有一种可能——” “渔村?” 赵峰说完,陈思灵把目光转向他:“没错,正阳市有几条河道,虽然大部分都是航道,但是西林江的确有一个村子是常年靠打渔生活的。” “那个村子相对比较封闭,虽然常年对外供应江鱼,但大多数时候也都是供应商统一去收购,村民外出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那个地方人烟稀少,还真的有可能。” 有人曾经去过西林江江段的渔村,那个地方处在环水的区域,两面是河,一面是江,剩下一条进村的路原本是泥巴路,还是后来为了输送江鲜,村里召集村民一起抽签铺了一段砂石路。 “另外,这几个人身上有刀疤,如果是渔村本地人,本地人应该会有人对他们有印象,如果是外来的人,那种小村子里鲜少有人会去定居,就算是偶尔出现,应该也有人看到过,所以我们现在要锁定的地方有两种,第一个,正阳市内的水产和海鲜市场,第二个,也是我们要重点搜查的地点,就是西林江江段的渔村。” “是。” “对了,几个人都是阳性,那毒品的来源是不是要需要查一查?” 这个问题说完,陈思灵皱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暂时不用查了,如果这几个人的身份能查出来,毒品源头也就出来了,还有,那个活着的人看好了,千万不能有事儿。” “是。” 底下的人嗅到了会议结束的味道,有些蠢蠢欲动,但赵峰盯着地图一动不动。 “在看什么?”陈思灵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在想一个问题,这件事情发生这么久了,如果他们真的是某个水产市场或者海鲜市场的摊贩,一下子消失三个人,至少应该会有相关的警情或者消息,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八个小时,如果失踪也应该能立案,可是不管是下辖派出所还是区公安局,都没有发现类似的情况,是不是就说明他们在水产市场的可能性不大。” “这种事情不能靠推论。” 陈思灵敲了一下赵峰的脑袋,赵峰下意识捂了一下头,又继续说道:“可是他们脖子和腰上并没有长期勒出来的痕迹,一般水产市场的摊贩都会穿防水的围裙,长期下来后脖颈的位置就会有一条勒痕,有些老板腰比较宽,腰上也会有痕迹,摊主一般都是单手用力,长期下来会导致左右手臂肌肉不均衡,就是一条胳膊粗一条胳膊细,可是这几个人肌肉线条很均匀,左右对称,说明他们一直长期接受训练,在人多密集的地方,要找到一个‘豢养’他们的场所不容易,可是在一个人烟稀少的渔村里,我相信不会有太多人注意这个细节,他们要做的就是跟村民一起出去打渔,这个频率不不需要很高,甚至不需要露脸,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渔村交通通讯都很落后,直到现在村里唯一一辆汽车还是有在水产市场租了个摊位,送货买的二手面包车,在那个小村子里,即使是一辆电瓶车也足够维持日常的交通,而他们去的地方,往往不是在市中心,而是江中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 渔村 陈思灵拍了拍手:“好,那我们现在要查的方向就明确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找的就是两个地方,第一就是走访各个水产市场,看看最近有没有消失的人,第二,我们要去西林江江段的渔村进行摸排,但这个工作可能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对方在渔村可能有眼线,也可能有监控,一旦有陌生人进入村子,他们的反应速度会比我们要快,所以最好的方式是找一个线人,或者是以水产老板的身份进入渔村,这需要一个熟手,你们手里的线人有没有人符合条件?” 陈思灵话音落下之后,会议室沉默了一会儿,一个人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干鱼类批发生意的人,他经常在老城区的几个水产市场送货,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悉,而且很多人知道他,就算对方摸他的底子也摸不出问题。” “这个人以前干什么的?” 线人的工作很危险,而且很多刑警的线人都有过前科,以前也出现过线人反水的情况,最严重的一次导致了两名刑警牺牲。 “他人倒是没什么坏心思,早几年送货的时候因为水里缺氧死了几条鱼,一个水产市场老板拉着他让他赔钱,一开始俩人就是嘴上吵得厉害,但吵着吵着水产市场的老板打了他一拳,这哥们火气也上来了,俩人就打了起来,结果把人打伤了,对方去做了鉴定,他不肯认错赔偿,就进去呆了一段时间。” “确保可信就行。” 陈思灵说完,又继续说道:“那渔村那边就不着急动手,先让你那个线人去探探路,水产市场现在就可以去排查。” 下面几个人连忙点头:“是!” 会议室很快就散空了,只剩下赵峰和陈思灵,赵峰依旧在盯着地图,陈思灵觉得有些好奇,也凑了过来:“你在看什么?” 赵峰抬起右手,在渔村的位置画了一个圈:“你看这个位置,三面环水,易守难攻啊。” “想什么呢。” 陈思灵只当赵峰开了个玩笑,可是他看着赵峰的表情又很严肃,忍不住又继续跟着赵峰一起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赵峰又说道:“陈队,你看这个位置,如果沿着西林江的这条分支——”赵峰拿手比画了一下:“这个岔口正好就是柳泉河。” “然后呢?”陈思灵的表情也越来越认真。 “如果沿着柳泉河的下游走,到这个位置,”赵峰说着,又拿手圈了一下,“正好就是高陶镇。” “柳泉河沿线有很多小区住宅,还有村镇,你怎么就确定这里跟高陶镇有关系?” 陈思灵有些奇怪。 “因为这几个男人的脚。” 赵峰指了指展板上尸体的照片,三个人的脚掌和脚踝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两个人的手掌还有脚掌都有比较厚的茧,而且他们手掌的茧在指关节内侧和手指根部,这种长期磨损像是搬运东西形成的,另外,这几个人脚掌有长期磨损的痕迹,这种磨损造成的痕迹我见到过。” 赵峰挠了挠头,敲了敲展板,陈思灵好奇地问了一句:“在什么地方?” “哦,我有一个哥们,家里开砂石厂的,不过不在正阳市,以前上学的时候放假,我去他们那边玩儿,沙子堆得很高,我们就光着脚在沙堆上爬,那些工人有时候闲下来也会光着脚,或者倒一倒鞋底的沙子,我看过很多人的脚掌,跟他们的很像。” 柳泉河沿岸的住户是很多,但如果说有砂石厂的地段,那高陶镇的确值得怀疑,赵峰说着这些细节尸检报告上也都有,但陈思灵一时间没想起来,再加上李厅长着急忙慌地要开会,他就把找许婧婷的事情给丢一边了。 没想到赵峰居然能看出问题。 “按照你的意思,他们可能在渔村,可能在砂石厂?” “不冲突。” 赵峰笑了笑,陈思灵也明白了过来,当时高陶镇的案子陶乐知跟她也说了一些,而且当时的走私案也在高陶镇,她接触的比较多,当时卫勇和高小强的死他们确定是冯卿动的手,可是高陶镇面粉厂的秘密并没有完全没揭开。 后来陶乐知他们查到面粉厂可能涉及毒品交易,也就是在那之后,陶乐知被人陷害,他们明知道动手的人就是张金海,可是没有任何证据,甚至都没有任何人能证明张金海在那天晚上和陶乐知有过接触。 而且小刘的死也跟张金海脱不了关系。 可是今天李厅长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如果他们的动作不能再快一点,上面有人是要力挺张金海上位的,至于什么原因,他们心知肚明。 可是张金海现在只是被举报,还没有查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明面上他还是禁毒模范,优秀标兵,反倒是市局这边一而再再而三出问题,不断被人挑出毛病来,这次如果不是李厅长亲自出马,张金海有可能已经坐在了市局局长的办公室里。 “所以现在是需要再去高陶镇翻一翻。”陈思灵知道了赵峰的意思,可是心在陈仲信和郑国忠都不在,这种事情他还是要找人仔细斟酌一下,毕竟现在每一次的行动都要抽调大量的人手,现在根本不够,她不能因为一个实习生的猜测就让人来回折腾。 不过现在特殊时期,她又不能去找陶乐知,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再相信赵峰一次,虽然赵峰是个新人,但这一段时间她能感觉出来,这个年轻人很优秀,至少在侦查的时候,是个可以信任的伙伴。 “行,那这次就交给你一个任务,我会组织几个人跟你一起去高陶镇调查,如果按照你的意思,渔村很有可能不仅仅是他们培养那些杀手的窝点,也是一个贩毒的窝点。” “嗯,那里很奇怪,其实以西林江的水域面积来说,单单是靠江鱼的捕捞每年他们也能赚不少钱,可是到现在村子里依然相对封闭,甚至很少对外沟通,我觉得这是不科学的,就算老一辈的人习惯了,难道没有年轻人想到利用这里的优势发展水产行业么?” 赵峰定了定,继续说道:“除非这种‘落后’和‘封闭’,是有人故意造 「义父们,你们那下雪了没,一眨眼就要过年了,时间是真快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提前出院 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陈思灵还以为是有人回来拿东西,回过头一看,是坐着轮椅,手上还缠着绷带的郑国忠。 他看上去脸上气色还可以,但嘴唇还是有些苍白,一副虚弱的样子。 “没在医院再休养几天?” 陈思灵觉得松了一大口气,又隐隐有些担心郑国忠的身体情况。 “心里头盛着事儿,在医院里头不踏实,再待下去我怕心理上先出问题,事情太多了,我得回来赶赶进度。” 郑国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软,话音刚落下就皱着眉头咳嗽了两声,但很快又止住了,他的手狠狠地抓着轮椅的把手,咳嗽带来的震感也许是让他的伤口又疼了起来。 慢慢做了几个深呼吸,郑国忠这才继续说道:“没跟你们说,我让医院给我办的出院手续,找朋友接我回来的,赵峰刚刚的分析我在门口听到了,逻辑上没问题。”他慢慢推着轮椅,继续走到展板前面,看着地图和几个人的关系,慢慢说道:“这几个人的关系,能不能再跟我说一下。” “是,郑队!” 看到郑国忠,赵峰也明显高兴了很多,他总觉得郑国忠和陶乐知,任何一个人能坐在这里,他都能找到安全感,陈思灵虽然也是市局的老人,但毕竟他来的时候陈思灵就已经在负责经侦,跟他的接触并不多。 “医院动手的一共是五个人,两个人在天台,三个人在你的房间,天台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武男,一个是这个女杀手a,在你病房里的三个人,有一个人自杀被拦了下来,现在在关着,他跟其中一名死者b,是兄弟。”赵峰用手指了指,重新把那条线又画了一遍。 “除了武男,a,b,c,这三名死者,还有活下来的那个人,都查不到他们的任何资料,他们没有前科,甚至没有户籍信息。” 郑国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这才想起来自己刚从医院出来,兜里没有烟,赵峰脑子灵光,从自己口袋里掏了一根给郑国忠点上,郑国忠狠狠吸了一大口,喷出一团白烟。 “按照你的想法,现在还是要继续去查高陶镇?” “嗯。” 赵峰点了点头。 对郑国忠来说,高陶镇这个地方实在是印象太深了,他刚到市局的时候,接触的第一个案子就跟高陶镇有关系,可是现在案子查来查去,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器官丢失,贩毒,杀手。 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就是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 他从第一次到市局接触到陈仲信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这张网,那时候这张网还潜伏在很深的地方,现在不一样了,这张网越织越大,已经有些超过他们的想象了。 尽管他们在心里把对方的危险系数一提高,现在看起来还是不够。 而且对方三番两次对他下死手,这次甚至连带着陶乐知都差点搭进来,他有些担心,不知道当初让陶乐知去接触那些人到底会不会出问题。 如果他对那些人招揽新成员条件的猜测没有错,陶乐知现在的处境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目标,他有侦查经验,也有反侦察的经验和手段,感知敏锐,经受过专业训练,被自己人陷害,有复仇动机。 还有,那些人里,有一个人很了解陶乐知,甚至在有意保护陶乐知。 他只是猜测,而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他不能跟任何一个人说,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当初张金海肯定掌握了陶乐知更多证据,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放出来,按照张金海的性格,所以局里给陶乐知的处罚也就是开除,如果那些消息放出来,陶乐知一定会身败名裂。 张金海捂着那些东西,要么是碍于什么原因最后没有曝出来,要么就是留在后面,想憋什么坏水儿,而郑国忠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还有一件事儿,在饭馆吃饭的时候,对方明显是对自己下了死手,可是对陶乐知却好像故意避开要害,在医院的时候也是这样,对方三个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陶乐知在病房内安然无恙。 这些可能性综合起来,让郑国忠很怀疑,陶乐知身边有一个人,就是那些人的一分子,而这个人很珍惜陶乐知的命。 “现在我们可能需要回过头重新调查过去的案子,先别想着翻案的事儿,我们私底下自己先查,真出了问题我担着,要想一次翻那么多案子不现实,这等于是自己把正阳市过去几年做出来的那点成绩全都掀了,本来就赶在这个风口浪尖儿,我们自己慢慢先查着吧。” “那陶副呢?”陈思灵下意识问了出来,这才想到陶乐知已经不是刑警了。 “他?再说吧,他现在快活着呢。” “那我们再去高陶镇看看?” “嗯,带着照片,去砂石厂看看,砂石厂的工人常年戴着口罩,对他们来说也是很好的伪装,你看这几个人脸上还有耳后根,明显是常年戴口罩捂出来的痕迹,这些人不仅是杀手,也是他们的员工。” “渔村那边我们找了一个线人,准备先摸进去,探探底子,如果猜测没错,这几个人就不是子渔村藏了起来,而是整个渔村……” “整个渔村,都是他们豢养起来的马仔。”郑国忠接过陈思灵的话,盯着那个小渔村看了一会儿,渔村的地理位置和赵峰说的一样,易守难攻,而且靠近西林江,不管是出船还是运货,都要比在正阳市内直接流通要方便得多,也更难追踪。 如果这个地方和高陶镇真的有联系,他们就挖到了一条大鱼。 “渔村的渗透应该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保持正常的侦查工作,尽量不要打草惊蛇,优先保证线人的安全。” “知道了。” “郑队,你现在这样也没办法进行日常工作,要不还是回医院再躺几天呢?” “再躺下去,我怕我回来市局就彻底变天了。” 郑国忠的声音听起来凄凄惨惨,尤其是带着淡淡的虚弱,更显得凄凉。 「义父们,今日更新送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初入渔村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天,郑国忠在局里指挥江山,连带着把最近的线索一起整理了一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水产市场的排查需要一段时间,这两天他们并没有查到什么有效的信息,这也就让他们越来越确定,这几个人就是来自渔村。 那个线人叫王火,人如其名,以前脾气很火爆,但心眼不坏,在里头蹲了几个月之后出来收敛了很多,很多人都知道他,还有他那辆车牌sb250车牌的车,警方在让去渔村之前又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份,并且询问了他一些渔村的事情。 用王火的话来说,渔村看上去很落后,而且宗族观念很重,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的水产生意都是统一由村长在负责,也就是那辆破面包车的车主,除此之外,其他人的工作就是打鱼晒网,要么就是打牌。 第一次去渔村,王火是一个人去的,这样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王火那辆车也是破破烂烂,开到进村那条路的时候,两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靠在树上看着他的车子,其中一个人很快就走开了,另外一个人嘴里叼着烟凑了上来,敲了敲王火的车门:“干什么的?” “我是给水产市场送货的,听人说这儿的鱼新鲜,好多人喜欢吃,我就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给搞点过去。” “卖鱼的?” “对。”王火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车前面:“这个车牌,很多人都知道。” 说完,他的手放在烟盒上,从里头抽出来两根递给那个年轻人:‘我说小伙子,西林江的鱼我们市场上很多人想要啊,你们这儿很适合开发一个度假小镇,然后把水产的生意做起来。” “扯王八犊子呢,我们这破地方谁回来投资。” 年轻人说话的时候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王火也没着急离开,给自己手里的烟点上,问道:“我说兄弟,你们这儿都是渔民?” “大部分都是。” 杀马特甩了一下自己飘逸的刘海,又借着后视镜整了整自己的头发。 “但是你们这儿的鱼好像产量不多啊,水产市场里头经常有人找我要货,我这没办法,才找过来的。” “我们这儿的鱼都是村长送,你不知道?” 黄毛听着王火的话,捯饬头发的手停了下来,趴在了车窗上:“兄弟,你干这行多长时间了?” “有几年了。”王火顿了顿,掸了掸烟灰,又补充道:“前两年犯点事儿,就是因为送货跟人发生点矛盾,把人打伤,蹲了局子,去年刚出来,也不知道能干啥,就开始继续干老本行,你们这儿的鱼我知道一直都是一个人送,但是我想着自己能多赚点儿不是,要不然我一个前科人员,现在干啥都得遭人白眼儿,过得不容易。”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黄毛的大动脉,黄毛又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行了,在这儿等会吧,村长一会儿就来,有什么事你跟他说。” 渔村的人不多,即使是白天也没什么人,安静的厉害,另一个刚刚走掉的年轻人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来,身后跟了一个穿着长袖衬衫的,看上去儒雅的中年男人。 黄毛过去在村长耳朵旁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村长点了点头,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王火顺带着瞅了一眼,是快劳力士,不知道什么型号,但肯定不便宜。 “一个人来的?” 村长眯着眼睛,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微笑。 “啊,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带点货出去,赚点外快,现在送货的钱不好赚,辛苦活儿,利润又低,我这破车一年还得花一万多养着,里外都是钱,压力大。” “我们这儿的嚯都是我送的,你知道吧。”村长绕着车子转了一圈,最后眼睛停在了王火的那张车牌上,水产市场有个250的送货员,这事儿不少人都知道。 “我知道你,你车牌很有意思。” 村长笑得更开心了,但他的表情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慢吞吞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货?” “嘿嘿,能赚钱的就行,反正我都进去蹲过了,不在乎这个。” 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像打哑谜,但王火心里泛着嘀咕,他觉得这更像是对方的试探。 “卖个鱼不至于,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的鱼很抢手,不少人找过我,但是我觉得给子孙后代留福荫,那些人要是来了,大肆捕捞,建工厂,那就是破坏生态,等我们下一代,这儿说不定就成一个破烂地方了。” 村长的话说的语重心长,听起来感人肺腑,王火连连点头附和:“是,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就想自己能多跑跑腿赚点钱。” “在里头蹲过?” 村长随意地问了一句:“那是不容易。” “跟我来吧,车就留这儿。”村长说了,对王火做了个招揽的手势让他下车,王火打开门有些疑惑的走了下来,车钥匙攥在手里就被刚刚的黄毛一把拿了过去:“哥,放心,你的车我们保管看得好好的,掉一个螺丝你尽管找我。” 王火觉得有些紧张,心里突然开始后悔了,可是来都来了,现在打退堂鼓怕是来不及了,他咬了咬牙,跟着村长走了过去,对着身边的两个人笑了笑:“麻烦了啊兄弟。” “不麻烦。”黄毛乐呵呵的笑着,没等俩人走远,就直接上了车打着火,把车开进了右边的拐角。 “别担心。”看着王火一直盯着自己的车离开的方向,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谁介绍你来的?” 王火心里一咯噔,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完了,但他很快又想了想,对方既然没把自己人直接扣下来,只是把自己的车开走了,说明对方对自己只是抱有怀疑的态度,并不是见人就杀那么可怕。 “嗨,我就是来收鱼的,哪儿还用得着我介绍。” 王火挠了挠自己的大腿根子,说的很自然。 “就只是鱼?” 村长的话听起来很平淡,带了些关心,可是这会儿王火心里清楚,绝对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根烟 “我们这儿都是文盲,文化程度低,上一辈都是靠打渔过日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做过什么生意,文化人不多,年轻人呢,读过书的,不想在这儿耗日子,都去外面了,剩下的要么就是些混日子的,以前有人也来谈过生意,但都欺负我们没文化,所以大家不想去外面,但是现在市场环境好,我们要是再像以前一样,那就是拖自己的后腿,所以我把村里的人组织了一下,现在跟水产市场的生意都是我在对接。” 村长走得不快,脸上挂着笑着说完这段话,王火看了看,渔村大部分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样子,泥坯红砖的瓦房,几乎看不到楼房,路面好一点的垫了碎石头和砖块,有些还是泥巴路。 如果真是村长说的情况,也难怪这儿放着这么好的资源发展不起来。 “以前没有人来开发过么?”王火随意地问了一句。 “有,大概是七八年了,一个干旅游的老板想着在我们这儿开发旅游景区,我们这儿三面环水,西林江管控比较严格,我们生活的废水垃圾平时就往左边的河里倒,那个老板来了之后最先清理的就是那条河道,沿着我们渔村修了河岸,造了景,当时估摸着花了有七八十万了,可是没过多久清理好的河道边上又堆满了垃圾,人家直接放弃了。” 说到这里,村长摇了摇头,王火放慢了一点脚步,跟在村长后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渔村真的很穷么?他不知道,单从村长的那块表来看,村长指定没少赚钱。 “先去我那边喝点茶吧。” “哎,好。” 王火应了一声,两个人前后脚进了一个看上去新一些的房子,外面挂着村委会的牌子,里头进去就是一个大会议桌,旁边是个八仙桌,颜色很深,看不出什么木头,但肯定有些年头,上面简单的摆放着一些功夫茶具,看起来和这里的环境有些不搭。 “坐吧,其实以前我也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是跟那些老板们谈生意,他们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就让人整了一套。” 村长说着烧了一壶水,招呼着王火坐了下来,王火按照他们之前说的,故意撸起了袖子,露出上面两个不起眼的小黑点。 其实有件事儿那个警察没有向队里汇报,王火之前除了跟人打架,还是个“瘾君子”,不过后来戒了。 他把手臂搭在桌子上,假装好奇地四处看了看,村长把茶具洗了洗,目光扫过了王火的隔壁,在他手臂上停留了一会儿。 王火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胳膊又放了下去,把袖子重新撸下来。 第一个目的达到了。 村长显然对王火产生了兴趣,他扶了一下自己的鼻梁上的眼镜,问道:“喜欢喝什么茶?” “红茶。” 王火答道。 “行,我们这也没什么好茶,这还是我让人帮我从外面买的,凑合着喝吧。” 村长笑了笑,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接通之后,他用流利的方言说道:“大宝,恁到村委会来一哈,有个事儿给你们办。” 那边说了什么王火不知道,村长交代完这一句就挂了电话,水咕嘟咕嘟滚了起来,村长拿出来两个杯子泡上茶,给王火倒了一杯说道:“你是业务员,还是打算自己干?” “我就是想着自己能进点货卖,多赚钱。” 王火声音听起来有点虎了吧唧的,听起来没什么心眼儿。 “是,现在钱不好赚。” 村长说了一句,又瞥了一眼王火的胳膊:“单身?” “啊,坐牢的时候老婆跟人跑了。” 王火说完,叹了一口气,眉头皱到了一块儿,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出来一包玉溪点上,村长随手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包丢给他:“抽这个。” 是一包软中。 “呦,恁这太客气了。王火看着眼前衣着朴素的村长,发黑的旧桌子,简陋的会议室,跟他手上的机械表还有这包红艳艳的烟实在是搭不到一块儿。 “你一个人怎么还这么拼,赚钱再娶个媳妇儿?” 村长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缓,当然了,在村委会里头干的时间长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得处理,养了一个好脾气也算正常。 “也不是,自己平时开销大。” 王火故意把自己的姿态表现得有些遮遮掩掩,村长又把那包烟往前推了推:“尝尝?” 王火没真正见过什么世面,村长现在的状态已经让他放松了戒备心理,毕竟就连警方也不确定这个小渔村到底是不是龙潭虎穴,又或者只是虚惊一场。 至少到目前看起来,这个村长对他没有什么防备。 “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火笑呵呵地从里头抽出来一根,然后点上,猛吸了一大口,其实一包好烟也花不少多少钱,百把块钱他也能掏得起,可是烟这种东西是消耗品,王火大多数时候舍不得花这个钱买一包烟来抽。 刚进嘴里的时候,他觉得这种味道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他下意识以为这就是烟的味道,直到他抽了第二口的时候,脑袋那种轻飘飘的感觉终于让他响了起来。 这个味道是能让他“嗨”起来的东西。 那种感觉在戒断之后再次涌来其实并不好受,王火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脸也开始有些发烫,他感觉自己的脑仁在控制不住的左右摇晃。 “怎么样,味道可以吧。” “带劲儿!”王火心里把那个警察骂了一万遍。心里叫苦不迭,幸好他以前有过经验,而且这根烟里面的量不是很大,他还能应付,要是个没碰过这东西的过来,就这一下恐怕就直接露馅儿了! 王火尽量克制住自己脑袋上的那点眩晕,这时候给他开车的那个黄毛过来,看了一眼王火,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村长挥了挥手:“大宝,过来。” 黄毛颠着步子走了过去,看到桌子上的烟顺手捞起来一根就准备往嘴里放,村长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这里头有货。” 「义父们,日常一更,还有十天就过年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木雅提的秘密 陶乐知窝在家里,依旧没有开灯,他现在脑子里很多东西,很乱,他需要一个没人打扰的安静的环境来梳理现在的情况。 虽然他跟刑侦支队脱节有一段时间,可是郑国忠在受伤之前其实从来没把他当过外人,很多东西也会跟他分享,只是案件错综复杂,而且现场遗留的线索实在太少。 关着的那几个人肚子里是藏着东西,可是来回敲打了几遍,到现在还是没问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更何况他们办案不能只靠口供,要实际的证据,如果单一的口供有用,现在的张金海就不会依旧安安稳稳的坐在他的位置上。 尽管他现在可能也是如坐针毡。 饮料罐子和零食依旧堆在桌子上,他背上的伤口虽然开始愈合,但依旧需要人照顾,只是现在的情况特殊,也只有李耀阳每天抽时间过来给他整点吃的。 这几天他都把那本雅纳塔艺术的书放在抽屉里,其实他早就看完了,只是想看看李耀阳的反应,他隐隐觉得这本书里面的内容删掉的部分很关键,可是他没办法直接问,因为他也不知道李耀阳究竟跟这些事情有没有关联。 刚刚李耀阳才离开,他确定李耀阳走了之后,才从沙发底下翻出来一些资料,打开桌子上的台灯看了起来。 这是之前郑国忠给他的,金悦新城杀人案的卷宗资料,其实大多数他都看过了,但是现在他闲了下来,有更多时间思考细节上面的问题。 第一个,就是对方刻意制造的血脚印,如果在孙菁杀人之后的确有第二人进入过现场,对方应该是会想办法掩饰自己的痕迹,而按照郑国忠的说法,这个人制造血脚印的目的是迷惑警方办案,那很大的可能,是对方在现场鞋底不小心留下了痕迹,为了掩饰自己鞋底留下的痕迹,只能用完整的血脚印来掩盖。 可是这样对方离开现场的时候又是怎么穿着没有问题的鞋子出去的呢? 陶乐知看了看材料,又想到了自己拍的照片。 还是那间锁了门的艺术公司。 如果对方真的拥有那间艺术公司的钥匙,他们当初搜查的时候可能就忽略了一个就在眼前的可疑地点,但当时也的确是物业告诉他们,艺术公司的钥匙只有他们物业处有,如果撬锁也来不及,他们才没有想到这件事。 第二个,是足迹的问题,金悦新城洗手间用的是那种老式的花式方块瓷砖,边长大概60公分,从凶手留下的足迹来看,他的步伐间距没有超过这块瓷砖的距离,身高应该不到一米七;在这一点上,刘一晓是符合的。 现在有一种可能,如果那家艺术公司还没有租出去,而第二凶手又真的进去过,那他留下的痕迹就算清理得再干净,也可能会留下蛛丝马迹,陶乐知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就连这家艺术公司本身,都是为了完成这起案件。 还有一点,当时的刘一晓在跟朋友吃饭,如果真的要完成作案,必须要在一个合理的时间内完成来回,那就必须有一个中转站,这家艺术公司是个不错的地方。 陶乐知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又翻开当时自己隔着玻璃拍的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那个玻璃罐子里的东西的确像眼球,但又没办法确认究竟是不是。 而且挖掉眼球能干什么呢? 如果刘一晓是个有怪癖的杀人犯,那他不可能就此罢手;如果他不是一个惯犯,那么这场精心策划的杀人案,除了是想摆脱赵婷和孙菁,就还有其他目的。 至于现场其他的痕迹,都被有意清理掉了,这说明假设第二凶手存在,一定有一个人在帮他处理善后。 会是陈武么? 陶乐知隐约觉得自己还差了点东西,他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但又不知道抓住了什么。 陈武表面懦弱里带着狡猾,实际上心思很深。 如果那家艺术公司真的从一开始就跟刘一晓有关系,那家艺术公司的老板顶多也就是个表面上的样子货,而要知道这家公司究竟是正经的营业行当还是个裹凶的皮包,只需要查一下这家公司在成立之后的招聘和经营情况就知道了。 从金悦新城的物业那里可以找到这家公司租赁的时间,而公司的经营情况也不难检查,如果没有实际经营,但是又确实花了心思装修,只能说明对方花了不少心思和精力来做准备。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摘取眼球的过程。 如果只是为了报复性的破坏,对方大可以用暴力的手段直接挖了赵婷的眼球,可是在尸检结果上,对方是用非常专业的方式取下了对方的眼部器官,在极短的时间里,用专业的手段取下对方的眼球,这同样需要专业的工具和经验。 而这种工具最显眼,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是在哪里呢? 也是在艺术公司。 工具是可以被替代的,而一个艺术工作室,尤其是存在石膏雕塑的公司,出现专业的美工刀再正常不过。 可是按照许婧婷的话来说,对方如果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下死者的眼球,这种医学经验放在国内绝对是一流的外科手术医生,但陶乐知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知道结果的猜测就把所有跟赵婷还有孙菁接触过的医生都查一遍。 还有什么呢?陶乐知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试图让身体放松一些,尽管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是他现在只能一个人忍着,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他瞥见台灯的光线照在茶几的边上,一道阴影遮住了半开的抽屉,陶乐知看了看抽屉里那本雅纳塔艺术,鬼使神差地拿了起来,开始一页一页翻过去,直到翻到了关于后半段,他想起起来这本书是咖啡店老板给他的那一本,他想了想,又拖着自己神经元发出反抗信号的伤躯,一点点走到衣柜旁边,拿出钥匙打开了里面的一个抽屉。 那里面是胡馨月给他的,另一个版本的“雅纳塔艺术”。 在这本书里,提木拉克提到了木雅提这个国家的另一面,为了尝试永生,他们编制了一个长达数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骗局,他们用拉托普斯的故事,让普通人为了信仰,奉献给他们的王一具又一具年轻的,充满活力的躯体。 在那些历史中,陶乐知不知道那些所谓的“王”有没有成功过,但从那些残存下来的资料里可以看到,木雅提曾经有一过一段非常辉煌的外科手术时期。 “外科手术?” 陶乐知喃喃地嘟囔着,然后把提木拉克自述的那些内容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身体猛地一个激灵。 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义父们,昨天有事,今天恢复一天一更,抱歉!」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胡杨送检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我想你想你想你想的……” 陶乐知在台灯下皱着眉头,郑国忠提前出院的消息他知道,他正想着要不要给郑国忠打个电话,跟他聊聊自己的想法,突然听到一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下来电显示,是郑国忠。 这是一个巧合中的巧合,大概是两个人也算共同经历了生死,居然在同一个时间点想着给对方打电话。 “喂,郑队。” “老陶,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郑国忠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虚弱,但明显有了情绪的变化,在医院里头躺的时间长了,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会闷出心理问题,更何况郑国忠现在还有一堆破烂事儿需要赶紧解决。 “能怎么样,闲人一个,还差点把自己交代了。” 陶乐知的话带着明显的自嘲的味道,幸好郑国忠也没在意,只是挑重点说:“现在上头有人要保着张金海坐上市局局长的位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也应该知道保着他上来的人是什么想法,一旦他真的调上来,我们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郑国忠没有说明那些“努力”指的是什么,陶乐知也没有细想,他的心思都在前半句话上,于公,张金海这种蛀虫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市局的局长,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成为正义的代言人,这种情况是极度可怕的;而于私,让陶乐知落到现在这步田地的人,就是张金海,他打心底里想的是把张金海这个东西碎尸万段才能解气,而不是让这个人骑在自己的头上拉屎。 “现在有没有其他证据?” 陶乐知也清楚,张金海能稳坐凤霞区分局局长的位置这么多年,他做事情一定是很干净的,想要抓到小辫子不容易,尤其是他们都在同一个系统,张金海要想抹掉自己的痕迹不说擦得一干二净,至少在常规刑侦和纪委调查中,还是做得滴水不漏。 “目前只抓到了胡杨,廖平的案子现在的调查结果,就是胡杨和工地负责人有勾结。” “不是,就这样?廖平的尸体都被卷成那个样子了,现在胡杨为什么要参与杀死廖平,又为什么把人放到工地上去,这总得有个说法吧。” 陶乐知觉得又气又笑。 “胡杨一口咬定是廖平跟他发生了矛盾,失手杀了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就联系了第一大楼的负责人,把尸体送到了工地上伪装成意外事故,他交代得很详细,从什么时间,几点,做了什么都说得很清楚。” 但说的再明确,也不代表就是真的,在没有证据之前,胡杨的态度很强硬,而在他们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后,胡杨的认罪态度也很坚决,几乎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主动交代了事情的经过,甚至连他联系了谁,又是谁把尸体放到了事发区域,在几点启动了设备都说得很清楚。 刑侦支队根据他的线索审讯了那几个嫌疑人,发现他们的口供几乎完全一致,而在之前他们的态度也都很明显,没有人多说一个字。 工地和口供当中供述的部分路段探头画面都没有记录,侦查人员只能根据当时现场遗留的痕迹进行搜寻,确定所有的细节都符合几个人的供述,很明显,这又是一次以前对好的口供,而且同样是有人给他们传递了信号。 可是这个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露出任何马脚,郑国忠也不知道他藏了多久。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到胡杨这儿咔嚓,就一刀切了?” 陶乐知很不忿,他不相信张金海每一次都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可是事实告诉他,对方地位有这种能力,并且到目前为止,他也没有留下什么尾巴。 他很费解,这些人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张金海会对他们的家人下手,不然有什么东西比他们的命更重要呢,胡杨是个刑警,他应该更清楚,如果这些人宁愿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也不愿意说出来,只能说明背后那个人对他们的控制是近乎绝对的。 换句话来说,即使在市局,也有人一直在盯着,即使他们拔出了这么多钉子,也还是没有彻底扫干净。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提前出来不会就是为了发布这个通告吧。” “通告是肯定要发了,再不发李厅长那边都要宰了我。”说到这里,郑国忠传来一阵无奈的笑声:“你是现在是舒服了,不知道市局现在顶着多大的压力。” “要不换换?” 郑国忠“呵呵”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续上了刚才的话:“我这才要提前出院是因为收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陶乐知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胡杨留置基本结束了,纪委的调查已经收尾,我们这边儿的证据也移交给检察院,这两天他人就要送到检察院去了。” 陶乐知从这句话里感觉到了问题,一般的案件调查半年到一年甚至几年都很正常,尤其是在搜查固定证据和审讯的过程,就是一场拉锯战,可是在胡杨交代之后,那些嫌疑人也都松了嘴,现在留置结束,一旦送到检察院,只要敲定了锤子,那张金海就又能把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这个队插得有点有点太近了,也明显太着急了。 “几个意思,忙着把胡杨关进去处理了?” “不知道,我们打算今天晚上沟通一下,送检人员安排我们信得过的人去,尽量保证人好好地送过去,如果在局里有让他害怕的人,我打算明天在车上让我们的人再问问他,看能不能撬出点东西来。” 陶乐知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只有在一个让胡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他才有可能说出点别的东西,能让他们顺藤摸瓜。 “你这边现在怎么样?”郑国忠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 “这段时间我跟刘一晓的接触不多,我打算等身上伤再好点,再跟他碰面聊一聊。” 陶乐知看了看抽屉里的书,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义父们,明天就是小年了!」 第一百八十章 灰色卫衣的男人 晚上八点多,陶乐知看了会儿电视。 月光很亮,陶乐知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楼下看上去很热闹,他又看了看月亮,皎洁的月光透着些清冷的味道,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中秋节。 楼下是一条商业街,现在挂了许多喜庆的灯笼,更远的地方已经有人放起了烟花,陶乐知拉开窗户,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冷不丁吹了过来,闹哄哄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带着回声的烟花爆炸的声音也弥漫在空气里。 之前的中秋节,李耀阳总会在枫林小筑顶一个包厢,跟陶乐知一起吃顿饭,今天李耀阳临时接了一台手术,还没下来,陶乐知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有些泛着胃酸的肚子,虽然身体还没康复,但他看着下面的热闹,心里头也有点痒痒的,他想了想,穿了一件紧身的背心,然后穿了一件外套。 自从当了警察,他其实很少凑这种热闹,而且最近几年似乎所有的节日都有往情人节发展的趋势,大街上都是亲密的小情侣,他一个单身狗偶尔也会觉得心里空虚。 这会他倒是想起了胡馨月。 到楼下的时候,陶乐知随便找了一个小饭馆坐了下来,馆子里人不多,老板拿着单子挂着笑容走到陶乐知身边:“吃点什么?” 来碗牛肉面吧。”陶乐知看了看墙上的单子,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再来根红肠。” “好嘞。” 老板在单子上记了下来,又问道:“葱花香菜要不要?” “加点。” “得嘞,你先坐会儿。” 老板说完就转身,跟后厨交代了一下,大概是觉得眼前的这位客人有点奇怪,眼神在陶乐知身上多放了一会儿。 陶乐知掏出手机滑了几下,没什么新消息,好像这个中秋对他来说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外面的热闹和这里的安静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老板面做得很快,端上来的时候还送了一块月饼,陶乐知眉头一挑,说了一声:“谢谢。” “嗨,大过节的,吃块月饼喜庆。” 就在两个人客气的时候,门口突然停下来一辆面包车,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男人下了车,然后推门走了进来。 陶乐知的目光被这个人吸引了,倒不是他有特殊癖好,实在是这个人有点奇怪,他走路的时候有点打颤,而且时不时用手捏捏鼻子,这种动作不怎么显眼,可是陶乐知在戒毒所的时候,见过很多人,这种动作几乎是他们的代表动作。 而他打颤的样子,不像是特殊的病症,像是在忍耐。 “老……老板,来碗清汤面。” 男人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他声音不大,比较低沉,还有些沙哑。 “好,马上来。”老板说完,接了杯热水放到男人桌子上:“先喝点水,今天是有点冷。”老板依旧捧着一张笑脸。 “谢,谢谢。” 男人说完,拿起水杯直接一口灌了下去,然后又接了一杯水灌到肚子里,打颤的身体这才缓解了一些,他拿出手机,看上去像是给什么人在发消息,脸色不是很好。 “哥们,冷吗?” 屋子里没几个客人,陶乐知的这声招呼就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有些突兀了,白炽灯的光线打在那个男人的脸上,他粗糙的脸上挂着明显的潮红,像是刚刚“嗨”过。 “不冷。” 男人回答的时候低着头,陶乐知只是觉得他好像不怎么想跟人沟通,但如果这个人真是瘾君子,他又不能装作不知道,思来想去,他掏出手机给陈思灵发了一条短信。 【我在我们家楼下面馆吃饭,遇到一个人像是吸毒的,你要不要让两个人过来看下,给他去做个检查?】 很快陶乐知就听到手机“叮铃”一声,是陈思灵的短信。 【给个具体位置,马上过去。】 【你到我们小区,看到‘江春面馆’,进来就行了。】 【江春面馆?】 陈思灵回复过来的短信重复了一遍这个地点,加个一个问号。 【怎么了?】 陶乐知有些纳闷。 【没什么,我们的人已经出发了,应该十几分钟到。】 陈思灵的话让陶乐知短暂的思考了一下,陈思灵说的是“已经出发了”,难道这家小小的面馆里头还藏着其他需要抓捕的目标? 一想到这儿,陶乐知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灾难的中心,只要自己存在的地方,就会发生危险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那个要了一碗清汤面的男人自始至终没有看过陶乐知一眼,也没有跟陶乐知交流的欲望,他一句话都没说,面上来之后吃的也不快,时不时还看一下手机,看上去应该也是在等什么人。 陶乐知闻到灰色卫衣的男人身上明显的鱼腥的味道,这种不仅仅是衣服上沾染的鱼腥味,更像是常年和水产行业打交道留下的痕迹,而且男人双手色素下沉明显,应该是长期做和水产相关的工作。 陈思灵最后那句不明朗的话陶乐知本想问一问,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即使他们真的是来执行任务,那也是刑侦支队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陶乐知吃的也不快,他的眼神余光一直放在那个男人的身上,那个男人已经吃完了面,坐在椅子上也没有离开,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直到门外又有车辆停下来的声音,陶乐知和那个男人同时看向了门外。 那是一辆老普桑,私家车,车上下来了两个男人,一个穿着西装白衬衫,一个还穿着短袖,两个人推门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边的陶乐知,而是坐在了那个男人旁边,男人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但陶乐知能感觉到他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一些。 但让陶乐知觉得纳闷的是,这两个人就是他们局里的人,难道他们也是为了这个男人来的?这也未免太巧了。 但有时候事实就是这么巧合。 两个人坐下来点了两碗面,什么话都没说,灰色卫衣的男人也没有着急离开,好像在等旁边两个人吃完饭。 三个人没有任何的交流,吃过饭,那两个人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付了钱就打算离开了。 这个时候,灰色卫衣的男人也站了起来。 「义父们,小年咯」 第一章 巧合 陶乐知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时候两个人才注意到旁边的陶乐知,眼神里有些诧异,其中一个人下意识喊了一句“陶队。” 灰色卫衣的男人听到他们喊陶乐知“陶队”,终于把眼神放在了陶乐知的身上,仔细扫了好几遍,那种眼神里复杂的情绪让陶乐知看到了疑惑和愤怒。 几个人走出面馆,灰色毛衣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双手握着拳头,用低沉带着些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也是警察?” “现在不是了。” 陶乐知的回答简单明了,灰色卫衣男人的拳头这才慢慢松开,好像他准备了一些话,但在听到陶乐知的回答之后,又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陈队说您发现了一个……” 另一个刑警的话还没说完,陶乐知指了指:“就是他,方便的话带我去一趟局里吧。” 两个刑警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了一眼手机,点了点头:“行。” 陶乐知还不知道灰色卫衣的男人叫王火,也不知道他是警方的线人,他只是很纳闷儿王火现在跟市局有什么联系。 市中心公园的灯会差不多开始了,这会儿的人潮开始越来越密集,路上的车子也慢慢堵了起来,两个刑警过来的时候倒没什么特别的感受,这会儿车子被裹进了车流中,才终于在这座小城市感受到了“堵车”的痛苦。 再加上满大街都是骑着小电驴的人,横插在车流中冷不丁冒个头,让车子行进的速度更慢了。 灰色毛衣的男人拳头依旧攥得很紧,车里光线很暗,陶乐知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现在不太好受。 更不凑巧的是,本来就有些拥堵的道路,此时还被一辆临时停靠的老头乐堵上了。 只是从头到尾前面两个人既没有把临时警示灯掏出来,也没有协调交警疏通道路,就这么慢吞吞地跟着车流一起走,大概是他们做的事情不太适合高调进行。 “你叫什么名字?” 车子实在闷得慌,前面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陶乐知只能自己找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要不然背上伤口带来的又疼又痒的感觉实在是让他也有点坐立不安。 “王火。” 男人说话的口气依然带着情绪,陶乐知摇了摇头,不理解他为什么对这么是这个态度。 陶乐知本来想问他和市局有什么联系,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又想到前面两个人,把自己的好奇心忍了下来,等见到陈思灵这些东西应该都会有答案。 简单的对话之后,车子的空气又沉闷下来,车子的喇叭声传到车里,最前面有人下车,看了看老头乐,尝试推了推,没推动,之后一个大爷颤颤巍巍地从旁边绿化的小树林里头走了过来,双手还在系裤腰带,一看有人在推自己的车子,立马加快了脚步,右手抬起来指着推他车子的人,看上去像是在亲切地问候。 陶乐知没心思看热闹,王火好像也没什么好奇心,前面俩人更安静,没按喇叭,也没下车去帮忙。 过了一会儿,老头气冲冲地上了自己的宝马,然后启动往右靠了靠,车流这才重新动了起来。 陶乐知家离市局不算很远,大概五公里,但这五公里的路今天晚上走了接近半个小时,除了那辆临时停靠的老头乐,还遇上了一起追尾的事故,但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下车帮忙协调交通。 一直到了市局,两个人把车子停到车位上,先把王火接了下来,另一个人在手机上发了条信息,过了一会儿,他朝着陶乐知说道:“陶队,走吧,陈队在办公室等你。” 陶乐知点了点头,余光看了一眼王火,他也要上楼。 就这样,四个人前后一直走到陈思灵的办公室门口,又一起停了下来。 陶乐知更感兴趣了。 “陈队,王火带回来了,还有……陶副也在。” “知道了。”陈思灵的声音从打开的门缝里传过来,陶乐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有些竟然觉得有些唏嘘。 “坐吧,你说的那个人是他?”陈思灵对王火和陶乐知一起出现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应该是有人跟她汇报了这个情况。 “对。”陶乐知没有多问。 “这个人是我们的一个线人。” 陈思灵对陶乐知没什么隐瞒,尽管这是违反规定的。 “找一个瘾君子当线人?你们开什么玩笑?”陶乐知的话音刚落,王火带着不满和愤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老子特么的早就戒了,你们让我去当线人,可以,你们跟我说那是个渔村,我只要正常去进货就可以,但你们没告诉我那儿是个***的毒窝!” “什么意思?”陈思灵手里拿着一支笔,听到王火的话,他拿着笔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什么意思?我去了之后,那儿的人就把我车从头到尾搜了个遍,而且村长给我递了一根加了东西的烟,我抽了之后才感觉不对劲儿,幸好我之前戒过毒,能忍着自己不说胡话不干傻事儿,要是换个人,就这一下子就得被人揪住小辫子,你们这是在拿我们的命开玩笑!” 王火的声音明显很克制,声音压得很低,但那种愤怒的情绪并没有减少半分。 “你吸过毒?” 陈思灵问了一句,这个情况之前联系王火的那个同事并没有告诉他。 “还装不知道呢,你们找线人都不了解情况?”王火冷笑了一声。 陶乐知自顾自在一旁坐下来,听了个大概,王火是警方的线人,结果去和对方接触的时候被对方给下了料,而他嘴里说的渔村的真实情况,从陈思灵的反应来看,她也是真的不太了解,而且对王火曾经吸过毒的事情也并不知晓。 “那个渔村什么情况?” 陶乐知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陈思灵斟酌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陶乐知,叹了一口气:“那个渔村可能跟医院的几个杀手有关系。” “有线索了?”陶乐知眼神一凝,这是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义父们,今日一更送上!」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串联的案情 陈思灵沉默了。 她没想到对方会用毒品试探,也没想到王火有过吸毒史,如果她提前知道这个情况,一定会把这个人重新再斟酌一下,渔村那边一定是发现了端倪,不然直接用毒品测试风险太大。 陶乐知看着陈思灵疑惑的表情,又看了看王火的一脸愤懑的神色,心里又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每一个线人的资料都清清楚楚的在档案里写着,怎么会漏掉这么大的一件事? “王火是谁的线人?”陶乐知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身体挺得笔直,他背上的伤口还在恢复,没办法靠着椅背。 “刘生。” “刘生?”陶乐知摸了摸下巴,刘生也是队里的老人,按理来说不应该犯这种错误,除非是故意知情不报。 “对了,那个警察还跟我说到了之后把我胳膊上以前吸毒留下的针眼露出来,看看对方的反应,我是因为相信你们警察才这么干的,你们现在不是让我去找线索,是让我去送死!” 王火吸过毒,自然也更清楚那些贩毒的人都是什么货色,如果是酒吧里头那种卖k粉或者摇头丸的,很多都是不懂事儿的年轻人,他们的威胁性倒不大,可是涉及贩毒的中上游,那些人就完全是另一个概念,法律对他们来说就只是文字,没有任何约束力,他们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50克毒品就能判死刑。 渔村里头把头别裤腰带上恐怕不是几个人那么简单。 现在渔村的情况需要重新评估,而且王火现在遇到的情况也把它们推向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他们最开始让王火过去只是想和渔村做一个初步的接触,但是刘生的自作主张让渔村误以为王火是一个瘾君子,所以上了毒品。 王火扛了过来,可是后续他如果没有跟渔村继续接触,那边一定会警觉,如果继续和渔村接触,就意味着他需要和那些毒贩打交道,而且也不打听那几个杀手的情况,这跟他们最开始的计划完全偏移了。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陈思灵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捋了捋思路,既然对方朝王火抛出了鱼饵,对方一定说过试探的话,王火也许是误打误撞让对方以为他是来“进货”的。 “我记不清了。” 王火说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情绪,他说完又捏着下巴认真想了一会:“就问了我一些很正常的问题,什么平时开销,反正没提到毒品。” 陶乐知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对方当然不可能上来就把自家的生意报上来,王火如果是个瘾君子,在渔村那边就等于多了一个新人背书。 “那几个杀手检测也是阳性,对吧。” 陶乐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现在的他像是重新变成了那个有点执拗,但又自信的陶副队,而不是一个颓废的无业游民。 “对。”陈思灵看着陶乐知,好像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我跟郑队聊过一种可能性,操李良在开赌场的时候,目的并不单纯,一方面,他们通过抽水的方式赚钱,但还有一种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筛选他们的目标。” 陈思灵知道,陶乐知说的“那些人”的人是那些人,这些人里也有张金海。 “他们筛选这些人是为了做储备,这些人有两种,一种是有前科的人,一种是具备潜在犯罪可能性的人,对于这两种人,他们常规的方式就是威胁暴力加上洗脑,但要想控制一个人的精神和肉体行动,那些具备潜在犯罪可能性的人,他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个人成为一个真正的罪犯,目的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一定不仅仅是为了单纯的犯罪。” 王火在一旁坐着,陶乐知完全不在乎这个局外人,但陈思灵还是想了想,挥了挥手:“老陶,你先停一下,我找个人先去跟王火了解下具体的情况,做个笔录,剩下的话你等会儿。” 说完,他拿起手机给赵峰打了个电话,让赵峰带着王火找个空房间,王火还在出任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赵峰来得很快,他推开门看到陶乐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只是还来不及多问,陈思灵就把他想说的话捂进了肚子里:“你先带着王火去了解下情况。” “好嘞。” 赵峰又看了陶乐知几眼,这次带着王火走了出去,顺带着把门也关上了。 “外人在,你说话多少注意点。” 陈思灵瞥了一眼陶乐知,看着他挺得直溜的背,刚想调侃他这会儿不用这么紧张,但是猛地想到陶乐知背上有伤,只好把那句差点说出来的调侃又憋了回去。 “我怕什么,我又不是警察,出了问题也是你背锅。” 陶乐知这句回应差点让陈思灵把嘴里的一口茶喷出来:“少贫嘴,你继续说,你跟郑队聊了什么?” “聊人生理想,聊美女香槟,还聊过大白兔和小蜜桃,你想听哪些?” 这会儿真正没有其他人了,陶乐知张嘴吐出来的话就开始扯东扯西,这种放松的状态让陈思灵觉得熟悉的同时又很无奈。 “正经点。”陈思灵叹了一口气。 “我们在聊操李良开赌场的目的,当时怀疑他的上线就是肖旺,现在肖旺还在扣着,对吧。” “嗯,他涉及经济犯罪,问题不大,但是羁押一段时间调查还没问题。”陈思灵点点头。 “操李良开赌场,目的很复杂,第一点,他们想依靠赌场把假币流入市场,如果光靠这些赌徒,很难带来大笔的单子,薛有才一次兑了两千,其他人也不会有多大胆子,这些人大多数都只是小市民或者是外来务工的人。第二点,就是他们在搜罗下线,而控制下线除了精神控制,如果要对他们有绝对的把控,让他们染上毒瘾,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那些赌徒只是放出去的信号,造假币的人希望通过他们来吸引到‘大客户’?” “没错。” 陶乐知点点头,长期保持正直的坐姿,背后传来的微微疼痛发痒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头,他把腰稍微放松了一些,又继续说道:“这样一来,假币和贩毒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连接线。” 「义父们,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疯狂的计划 “证据呢?” 陈思灵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其实这段时间他们很多想法都是一致的,但最大的问题就是找不到证据,现在渔村是一个突破口,可是王火这个人可不可靠还不能下结论,这个烟雾弹可能会迷惑对方,但也可能会影响到他们自己。 一旦对方接受毒品控制,很难保证他不会把警方的事情吐出来。 “这样,我们再冒一次险。”陶乐知把身体微微倾斜,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舒服些,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根烟,点燃之后塞进嘴里猛吸了一大口,大概是太久没抽烟,过肺之后他的脸色猛地涨红了,过了片刻,猛地咳了几声,嘴里的白雾随着他的咳嗽有节奏地冒了出来。 “妈的,假烟。”陶乐知愤愤地看着手里的烟骂了一句,然后摸了摸自己因为咳嗽被震得剧痛的伤口,脸色扭曲了起来。 “什么计划?” 陈思灵看着他的表情忍住了自己想想笑出来的表情,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问道。 “我跟王火一起去。” 缓了一会儿,陶乐知慢慢的把这几个字说了出来,可是陈思灵听到这句话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这绝对不行!” “你小点声。” 陶乐知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觉得自己背上的痛缓解了一些,这才解释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自己被那些人盯上了,我是被张金海陷害的,这件事我相信那些人总会得到些风声,所以第一,这是个机会,对那些人来说,我是一个危险的,但是又非常具有吸引力的目标。” 陶乐知皱着眉头,又抽了一口烟,吐出来一个白色的烟圈儿:“第二,我能感觉到他们在接近我,虽然我不知道靠近我的人是谁,又或者是哪些人,但我能感觉到那些人的靠近,所以我需要创造一个机会,让那些人对我的信任度更高一些。” “但这很危险!” 陈思灵心里很着急,他知道陶乐知的性格,在他认定的事情上很执拗,尤其是这件事情可能跟冯平的案子有关系,他更有可能会钻牛角尖。 可是对方是什么人,以前是他们在明对方在暗,现在陶乐知想主动去接触那些人,他怎么保证对方会相信他,又怎么保证对方会接受他呢?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而且很有可能会让陶乐知陷入绝境。 “现在我们对张金海的案子查到了哪一步?” 陶乐知没有继续说自己的想法,他扭了扭脖子,换了一个话题,陈思灵压下心里的疑惑和担忧,看了看陶乐知:“现在胡杨要送检,这你应该知道,张金海的证据我们现在还在查,小刘应该留下了一些其他线索,我们还在找,其他和张金海有关的案子我们也在慢慢翻,现在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但现在还不够,我们需要实际的证据。” “好,假如按我们之前猜的那样,张金海组建了一个贩毒网络,他是中心,所有的毒贩要进入正阳市的这张大网,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对那些人来说,张金海就是一个强有力的保护伞,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个保护伞变得没有那么可靠了,对那些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他们会不会担心呢?” 这同样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可是陈思灵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给出自己的想法,她在仔细想陶乐知说的话,的确,对那些犯罪分子来说,张金海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保护伞,可是同样的,张金海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 如果有一天双方的关系从互相依靠,变成了其中一方出现了不可预知的风险,那双方的合作关系还会那么牢固么?退一步来说,张金海现在已经被盯上了,一旦张金海被抓,那他们就没有了依靠,一旦有新人进场,他们的生意就没办法再做得这么顺风顺水。 而更大的风险是,一旦张金海出现问题,那些人的处境就变得非常危险,张金海是什么人呢?至少到现在为止,张金辉依然是一个禁毒模范,现在整个正阳市是一滩浑水,上面有人想让张金海坐上市局局长的位置,张金海如果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就必须要在市局查到绝对的证据之前,给自己再上一层保险。 这个时候,双方的关系就很有可能从利益关系,变成对立关系,只要张金海拔掉一些不痛不痒的钉子,整个网络依然存在,可是对那些毒贩来说,就必须要给出“祭品”。 而在这些年里,这样的“献祭”恐怕并不是个例。 所以对方接触陶乐知的目的就比较清晰了。 他们需要一个人,帮他们以合理的手段处理掉张金海,因为胡杨一旦送检,很难保证他嘴巴咬死一个字不说,一旦从胡杨那里找到突破口,张金海的处境就更加岌岌可危,那他的动作也就会更快。 而陶乐知简直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犯罪对象,性格执拗,对张金海有极大的怨恨,有反侦查的意识,如果能让他成为一个犯罪分子,对警方来说会是一个非常头疼的存在。 而更重要的一件事,是陶乐知明显感觉到,这几次的危险,对方都没有对他下杀手,这个莫名其妙的信号,他需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种感觉也许是错觉,可是陶乐知宁愿让自己清清楚楚地变成一个嫌疑人,也不要莫名其妙的成为“那些人”的一份子。 只是这些话他没办法和陈思灵坦白。 “你就凭这些自以为是的感觉,就要让自己干这么危险的事情?老陶,你这个想法太冒险了。” 陈思灵的表情看起来很冷静,但说话的语气很强硬。 “那王火呢?他就不危险了?还是说你们本来就打算让他当一个炮灰?” 陶乐知这句话让陈思灵哑火了,是啊,其实按道理来说他们不应该让一个普通人陷入这么危险的处境,就算他们没有提前预料到对方会用这种手段,那也是他们的失误,现在王火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放心,我会多注意,现在我要说的,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陈思灵问道。 「义父们,明天就除夕了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疯子 “我相信今天我和王火来局里的消息很快会被传出去,别忘了,现在市局还有一个不知道藏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么位置的隔墙耳朵在听着我们的消息,就算他今天不在,人多嘴杂,难免传出去,所以你们今天让王火来局里本身就是第一个很冒险的行为。” 陶乐知说完,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很巧合的是,我打电话报了警,你们带走了他,顺带着把我一起带了过来,这就有了一个很完美的理由,他是个吸毒人员,你们可以先对他进行行政拘留,再确认是否有成瘾行为,当然了,最后也不会关多久,更巧合的是,我也有戒毒的经历,而且好巧不巧的是,我今天带了毒品。” 陶乐知说着,慢慢把手插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陈思灵不知道陶乐知想干什么,但她很确定陶乐知现在在干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在办公室略显有些发暗的白炽灯灯光下,坐在老旧的椅子上的陶乐知第一次让陈思灵产生了陌生的感觉。 陶乐知慢慢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是一小撮白色的粉末。 “老陶,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陈思灵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她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很清楚,但你也应该知道,要对付那些人,以常规的手段是很难斩草除根的,我觉得要想找到新的线索,就是……成为他们。” 说完,陶乐知又把手伸进另一只口袋,陈思灵这才注意到,陶乐知另一只口袋里微微鼓起,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这两样东西我一直在身上带着,就是为了有一天真正融入那些人的时候,让他们发现我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正义凌然的一个人,我其实挺恨张金海的,说实话,我有时候做梦,梦到自己亲手杀了他,看到他在我面前下跪,求饶,然后我一刀,一刀地捅进他的身体,那种快感,那种给冯哥复仇的快感,真的比吸毒还要让人癫狂。” “老陶,你是不是疯了!” 陈思灵看到了陶乐知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东西,是一把弹簧刀,现在那把刀的刀刃已经弹了出来。 “冯哥的案子和张金海有没有关系还不知道,你现在不要钻牛角尖!” 陈思灵发现现在的陶乐知像是在走一条他完全不明白的路,他心里是相信陶乐知的,但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担心。 “陈警官,今晚之后,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所有的事情都能画上句号。” 陶乐知称呼她“陈警官”,这么正式的称呼是第一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但更让陈思灵瞳孔放大的是陶乐知居然拿着那把匕首朝他走了过来,之后他慢慢俯在了陈思灵的耳边:“会有点痛,你忍耐一下。” 陈思灵身体本能想反抗,可是他看到陶乐知干净清澈的眼神,确认他现在是理性的状态,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今晚之后,你发一个通告,就说我和人做毒品交易,被你们的便衣发现,把我和王火一起带了回来,在警局里面我被搜出随身携带的毒品,为了脱身我捅伤了警察,因为节日值班人手不足,我逃了出去,王火那个家伙就按规定拘他几天,后面的事情会简单一些。” “郑队知道这件事么?” 陈思灵闭上眼睛,慢慢问了一句。 “他会明白的。” 陶乐知说完,在陈思灵胳膊上划了一刀。 这一刀并不深,但传来的痛感还是让陈思灵皱紧了眉头。 “再见,陈警官。” 说完,陶乐知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打开了陈思灵办公室的门,然后忍着身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用尽全力跑下了楼,陈思灵等了一会儿,才大声喊道:“抓住他!” 值班的几个警察愣了一下,想到刚刚飞驰而过的前副支队长,恍然明白过来,立刻跑下了楼,可是等他们追出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没了。 很快,正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原副队长陶乐知贩毒被抓,从市局逃走的消息就被上载到了各大论坛和网站,而市局的通告更是给这件事情的热度炒上了一个新的高潮。 陈思灵本以为郑国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多少会问些什么,可是他听完陈思灵的汇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按老陶说的办吧。”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找下祁枫,让他把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出去,注意藏好身份,用普通网民的身份联系他。” “知道了。”陈思灵点点头,心里头骂了一句“两个疯子。” 王火的处置很简单,他虽然有过吸毒史,但那是很久之前,而且他去过戒毒所,最近几年也没有过其他不良记录,就按常规行政处罚拘了几天,而另一边,陈思灵手上住院的消息也在论坛上不胫而走,给市公安局的通告又增加了几分信任度。 让陶乐知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过了一个星期,居然没有任何人联系他,他本以为刘一晓会在这个时候有动作,奇怪的是就连他也没有声音。 这一个星期,陶乐知躲在了马华曾经住过的那个废弃居民楼,那里没有监控,而且情况复杂,一有风吹草动他可以随时察觉,只是吃东西成了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他只能每天带着帽子和口罩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些吃的。 一直到第八天,他终于等来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他见过,在那个茶社,她的脖子右侧有一个花蕊的纹身。 这一刻他确定,在他身边,一直都有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一个星期的沉默,对方一直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而女人的出现,让陶乐知更加确定,刘一晓和“那些人”一定有联系,也许这段时间他身边的那双眼睛,就是刘一晓。 那个女人进入房间的时候,陶乐知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情,而女人也很自来熟地走到了他身边,笑着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陶—警—官。”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陶乐知把嘴里的东西嚼了嚼,嘟囔着问了一句。 「义父们,除夕快乐,新年快乐,2025发大财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夜晚的风光 “巧合。”女人眨了下眼睛,双手抱在胸前,挤得那对兔子更惹人注意,可惜陶乐知不太解风情,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山峰之上,他拿起面包又啃了起来,女人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直到陶乐知咽下最后一口:“我现在是通缉犯,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我把你舌头割了,你现在离开;第二,你可以尝试把我抓起来送到附近的派出所,说不定还能换一个三好市民的荣誉证书,当然,下场也会更残酷,如果你输了,我会亲自把你这把刀,插进你的喉咙。” 陶乐知说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把弹簧刀摆弄了几下,金属的刀刃在窗户洒下的月光里反射着淡淡的银光。 “不要激动,我们不是敌人。” 女人看到陶乐知的表现露出一个很魅惑的笑容,她把自己的头发往后撇了一下,和陶乐知一样坐在了地上:“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去参加雅纳塔的艺术讨论?” 陶乐知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嗤笑,女人也不恼,反而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没错。” “和一群警察一起?” 陶乐知把自己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姑娘,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关系还没有好到让你可以为了我成为共犯的程度。” “当然不是。” 女人捧着自己的下巴,此刻的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单纯的少女,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情绪,但陶乐知能感觉到她很放松,而且眼神一直在打量自己,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老实说,我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以前也是警察。” “警察?对,可是这个身份给我带来了什么呢?我以前觉得正义是很重要的,为了完成我对正义的向往,我读警校,当刑警,打从我工作开始,我就觉得我自己的脑袋已经掉了一半儿了,每次有任务的时候我都担心自己回不来,我想过很多种情况,比如在抓捕过程中被人捅死,被车撞死,被一枪打死,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我自己都数不清,我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我没想到最后是被自己人捅了最狠的一刀。” 陶乐知说着,慢慢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他指着自己的身上的伤口,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清,然后抬起胳膊,指了指自己小臂的位置:“就这儿,有一个针眼儿,是他妈的我们自己人,给我打进去的,他让我成了一个废物,我宁愿自己就死在执行任务的现场,也不愿意自己带着屈辱和污点活着,你明白么?” 女人点点头:“我明白。” “你明白个屁!”陶乐知的声音突然大了一些:“我原本想着自己还有一天能有机会复职,就算不当副队,当个刑警,哪怕去派出所也行,可是现在呢,我就是个有污点的人,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去了,可是害我的那个人呢?他依然好好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每次想到这儿我就觉得自己这儿堵得慌。” 陶乐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隐忍愤怒的情绪表达的很丰满,女人的目光里多了些神采,她没说话,又把自己的头发向后撇了一下,顺手摸了一下耳朵,笑得更开心了。 “可是你跟正阳市公安局的人依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不是么?” “我当然要联系他们,张金海一天没有被拉下来,我心里这块石头就放不下来,可他们居然跟我说没有证据,我当然知道办案子要讲证据,但明明是他先对我动手,现在还要我一个被陷害的人遵守规章制度,我他妈都不是警察了,我就是个混子,我是受害人,凭什么还要我忍着!”现在的陶乐知看上去有些激动,似乎也没有那么理智了。 “所以你想杀了张金海?” 女人的话声音一直很平静,像是在跟一个朋友聊天,可是陶乐知这次没有回答。 沉默的氛围交织在两个人身边,女人的眼睛和黑暗中的陶乐知对视着,两个人好像都想从对方的眼睛和表情里看到更多,可惜天色太暗,他们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彼此的情绪和呼吸。 “我戒了毒,可是后来我没忍住,又吸了一点,这东西不好,可是他能让我暂时没那么痛苦,让我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可以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你太冲动了。” 女人每次的话像是在劝慰和惋惜,但她的声音里却没有一点遗憾。 陶乐知没有回答,她挠了挠自己的手臂和脖子,身体突然抖了一下,然后赶紧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来什么东西,倒了一点放在食指上,又放在自己鼻子下面轻轻吸了几下,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我身上很疼,心里也疼,但是这东西会让我暂时感受不到这些疼,是最好的止痛药。” 身体又哆嗦了几下,陶乐知的情绪好像稳定了下来,慢慢说道。 这时候女人慢慢站起身,走到了陶乐知身边,她身上有着浓郁的香水的味道,刺激着陶乐知的鼻腔,紧接着,女人在陶乐知身边坐了下来,她的耳机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现在还需要继续观察,要想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吸了还是逢场作戏,就要来点更刺激的东西。” 女人知道耳机里的男人说的“刺激”是什么,毒品会刺激人的多巴胺产生兴奋的感觉,这种兴奋会让人冲动上头,如果陶乐知是个瘾君子,那他彻底的堕落只是时间问题,而现在,女人需要的就是加速这个过程。 “我说过,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女人贴在陶乐知的耳朵旁边轻轻说着,她的手臂也慢慢抱住了陶乐知,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陶乐知变得粗重的呼吸,还有起伏的胸口,这种状态她很熟悉。 她的手触摸着陶乐知的皮肤,指尖轻轻划过,慢慢向下。 “还要继续听么?”女人说了一句,陶乐知发出了疑问:“嗯?” 女人没有解释,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陶乐知好像也不再关心那句话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他一把摁住了女人的头,女人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陶乐知强壮的手臂摁了下去。 “唔!” 「义父们,新年快乐啊,新的一年祝大家平安顺利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