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孕生子后娇娇死遁,男主火葬场》 第1章 女帝登基手册1 宁遇慈死得很惨,怨气深重,入不了轮回。 黑白无常为了洗净她的怨气,与她签下契约。 将她投放在三千世界去完成任务。待功成身退,戾气消退,便能重入轮回。 但他们没想到宁遇慈不想投胎,只想复仇。 天道暗淡,三千世界男主气运减退。只有延绵子嗣才能重新让气运暴涨,维持小世界的运转。 浓烟弥漫,步步血迹。 皇宫再无往日的庄严与宁静,到处都是求饶声与喊杀声。 摄政王与九千岁联手攻破皇城,宫人四散逃命,凤遇慈的父皇与兄弟相继被杀。 此刻无人顾及冷宫里的“十三皇子”。 没人记得冷宫里还有一位皇帝的‘儿子’。 凤遇慈就是她的第一个魂穿对象。 母亲只想用她来争宠,凤遇慈从小被当皇子养大。 宁遇慈觉得黑白无常疯了。 这个小世界的男主是摄政王,也就是原主的皇叔,她们有血缘关系的。 怎么能生孩子。 谢必安的声音响在她脑海,“放心,你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 宁遇慈并不打算乖乖听黑白无常的话,但她也没明说。 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她拨开冷宫狗洞边的杂草钻了进去。 凤璟燑身着一袭鸦青色金绣纹锦袍,肩上披着同色绒毛大氅,眉目凌厉。 侍从递上手帕,他单手接过,骨节分明的大掌一点一滴将玄铁剑身上染血的痕迹擦去。 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幽深的黑瞳中闪过一丝厌恶,似乎觉得那鲜血污染了他的佩剑。 血迹方擦尽,凤璟燑将手帕随意往地上一扔,便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凤遇慈骨架小,很顺利地从狗洞钻了出来。只是还不等她拨开面前的杂草起身,脖颈间便横上了两把长剑。 她见状一惊,抬眼去看,两名禁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而在她正前方,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缓步走来。 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闻着空气里的血腥气息,凤遇慈不适地皱起眉头。 她此刻进不得,退不得,很快便被禁军从地上拽了起来。 原本高束的马尾已经松了,歪歪斜斜耷拉着,好在还没彻底松散。 冷宫的生活并不好过,原主很瘦,衣裳完全撑不起来,故手腕处往上挽了好几圈。 “你是何人?为何后鬼鬼祟祟钻狗洞?可是想行刺王爷?” 禁军的质问让凤遇慈心脏一缩,王爷? 摄政王? 怎会如此巧? 原主便是死在这位摄政王,气运之子的剑下。 “并非如此。”她惊慌间朝凤璟燑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巧与他对视,她急忙垂下眼帘。 怎么办? 一墙之隔的嬷嬷见凤遇慈钻过狗洞后再没了动静,连忙蹲下身,探头在狗洞处张望着,“殿下?殿下?” 听见嬷嬷的声音,凤遇慈连忙回头应了一声,“嬷嬷,我在这儿。你别过来!” 殿下?凤璟燑眼眸一闪,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瘦猴似的,站起来还没葱高的小可怜,也是他那便宜皇兄的儿子? 凤璟燑与侍从对视一眼,侍从立刻恭敬行礼,带着几个禁军往外走。 他用剑尖挑起凤遇慈的下巴,仔细打量她的面容,一语不发。 冰凉的剑尖冻得凤遇慈浑身发抖,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只要再进一分,长剑便能刺穿她的喉咙。 “皇……皇叔。”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鼻音,黑亮水润的眸中也溢出了眼泪。 细小微弱地求饶声听在凤璟燑耳里,心里骤然感觉有小猫在挠一般。 他欲将她的下巴再往上挑,凤遇慈头皮发麻。 她再仰头的话,长巾便再也遮不住她的脖子。她是女子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凤遇慈深吸一口气,眼角一滴泪滑落,“皇叔,求您怜惜。” “十三不想死。” 原主生的唇红齿白,不施粉黛也挡不住她的绝色,更别提此刻有意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眼角一颗朱砂痣在泪水的沁染下越发潋滟。 凤璟燑莫名觉得喉头发紧,隐隐有些咳意。 他收回手,长剑垂地。凤遇慈迅速低下头,掩饰般地揉了揉眼角。 “你要本王如何怜惜?” 凤璟燑的声音如他这个人一般,听起来冰冷又极具压迫感。 她被吓得一个哆嗦,直直朝凤璟燑跪下去,“十三愿听皇叔差遣,为皇叔肝脑涂地。只求皇叔留十三一命。” 凤璟燑看着她歪歪扭扭的马尾,不易察觉的轻轻“啧”了一声。 一个皇子,生的又矮又弱,丝毫没有男儿风范,撒娇倒是挺趁手的。 他掐住凤遇慈的下颌,将人从地上拽起来靠近,强迫她直视自己,“当真本王如何说,你便如何做?” 凤璟燑高大,她毫无反抗之力,甚至不敢抬手去掰开他的手,只能努力地踮起脚尖迎向他的目光,费力点头,“是。” “王爷,人带来了。” 侍从身后被禁军押进来的正是将凤遇慈从小养大的宋嬷嬷。 凤璟燑将人丢开,目光扫过宋嬷嬷,吩咐侍从,“将他带下去,好好洗干净,再带到金銮殿去。” “是。” 凤遇慈被人带下去,临走前面对宋嬷嬷担心的目光只能向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她们的命此刻都捏在凤璟燑手里,她还不够资本忤逆他。 侍从将凤遇慈带到最近的宫殿,吩咐宫人准备了热水,便在外守着。 内殿只余她一人,这让她松了口气。 水汽氤氲,凤遇慈慢慢脱了自己的衣袍,解开胸前的束带,坐进浴桶中。 她捧起一捧热水浇在脸上,她改变了原主的命运,暂时活了下来,凤璟燑会让她做什么呢? 怕凤璟燑耐心不够,她不敢多待。匆匆洗漱过后将束带系紧,穿上衣袍,将长巾裹在脖颈间便推门而出。 侍从只看了她一眼,便将人往金銮殿带。 凤遇慈进到金銮殿时,大殿内的尸体和血迹已经被处理干净,血腥气息也被熏香遮盖。 殿中除了凤璟燑外,竟还有一人,司礼监大太监楚岑。 她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站在殿中不知所措地唤了声,“皇叔……” 楚岑一身暗紫色内侍服,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刚进门的十三皇子。 “十三,过来。”凤璟燑的声音淡淡的,但凤遇慈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小跑两步,站到他跟前。 “十三,皇叔扶持你登基可好?” 第2章 女帝登基手册2 凤璟燑挥挥手,立刻便有一名宫人捧着托盘上前来。 托盘里是刺眼的明黄,凤遇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直到宫人站到她面前都没反应过来。 她转身去看楚岑,对方把玩着手中玉佩,唇边有一抹嘲讽的笑。 凤遇慈眸中含泪,可怜兮兮地伸手抓住凤璟燑的衣袖,“皇叔……十三并未存有登基的心思,您就别拿十三开玩笑了。” 他和楚岑将这宫里闹了个底朝天,楚岑是太监,无法登基她理解。他自己为何不登基? 凤璟燑一抬手,衣袖便从凤遇慈手中滑了出去,“你方才对皇叔说过什么?忘了吗?” 她说,她愿听他的差遣,为他肝脑涂地。 凤遇慈一颗心脏狂跳不止,看着眼前明黄色的龙袍跟冕旒,心中天人交战。 她想不想不重要,凤璟燑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 “可……” 她还欲说着什么,凤璟燑冷眸一扫,“你的那位嬷嬷……”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原主将宋嬷嬷视作家人,无法弃之不顾。 “多谢皇叔。”她闭了闭眼,一撩衣袍准备跪下,被凤璟燑抬住胳膊,“陛下都要登基了,如何还要给臣下跪?” 闻言,凤遇慈心中直发笑,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皇叔是十三的恩人,这礼自然受得。” 楚岑从太师椅上慢慢踱步上前,看向凤遇慈的目光并无一分尊敬。 他抬手拾起冕旒在她头上比划了一下,“圣上太瘦弱,这冕怕是就能将圣上压坏了。” 听着他语气里的嘲笑,凤遇慈一张脸涨得通红,“厂公此言差矣。我还未及冠,会长的。” 楚岑将冕旒重新放回托盘上,“登基在即,圣上该自称朕才是。” 他并不在意谁登基,只要那人足够听话便好了。 十三皇子从前在宫里像个隐形人,也是如今先帝唯一的血脉。 若不够听话,那便只能再退一步,从宗室里挑了。 “朕知道了。”凤遇慈表面唯唯诺诺,心说,他这也不是对未来皇帝该有的态度。 楚岑对她的乖顺非常满意,从宫人手中接过托盘,“圣上试一试这龙袍是否合身吧。” 凤璟燑站在一旁不说话,静静看着两人交谈。 凤遇慈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从楚岑手中端起托盘,“我……朕,朕去后殿换。” 楚岑眸中笑意不减,“是,奴才服侍圣上更衣。” 闻言,她捏着托盘的手收紧,楚岑能和凤璟燑合作,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她眼眸闪了闪,面容闪过几分挣扎,“那劳烦厂公了。” 楚岑看似扶着,实际上是掐着她的胳膊往后殿走,“圣上这是哪里话?服侍陛下是奴才的本分。” 后殿金碧辉煌,空无一人。 楚岑整理好龙袍,见她还没动,挑了挑眉,“圣上这是何意?看不起奴才?” 他的声音含笑,但在凤遇慈听来犹如恶魔低语。 凤璟燑的狠在表面,他不屑于伪装。但楚岑不同,他能笑吟吟地一刀又一刀捅进敌人的心脏。 “自然不会。”她勉强牵起一个笑,克制住发抖的手将外袍脱下。 “圣上十七了吧?怎的不长个子?”楚岑看着凤遇慈单薄的身影,抬手要去解她脖颈间的长巾。 凤遇慈算准角度,假意挣扎的同时,脚下一软,直直跌进他怀中。 她双手撑住他的胸膛,语气略显羞愤,“厂公,你做什么?” 她想求得楚岑的庇护,但不能太着急。轻咳一声从他怀中退出来,转移话题,“自幼挨饿,就长不高了呗。” 楚岑收回手,步步靠近凤遇慈,直把她逼到背靠屏风。 他的目光落在长巾上,“圣上是在长巾里藏了什么?” 凤遇慈一手捂着自己喉咙,另一手挡在他胸膛。她已退无可退,只能不停偏头。 殊不知这个举动更能让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暴露在楚岑眼前。 “朕,朕的喉咙受过伤,故才一直戴着长巾遮挡。” “原是如此。”楚岑轻笑一声,遮住眸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他拿过龙袍替凤遇慈穿上,她身姿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对方摆弄。 直到穿戴整齐,楚岑这才退开两步,“陛下这长巾有机会还是取了吧,实在碍眼得很。” “朕知道了,等晚一些会摘的。” 原主自幼在冷宫长大,除了宋嬷嬷和她的母亲,无人知道她是女子。 但如今不同。 龙袍繁复,且不是她的尺寸,她方行了一步便踩到了垂在地上的衣摆,整个人直直朝楚岑扑去。 手还好死不死地抓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察觉手感不对,凤遇慈下意识捏了两把。 “嘶。”楚岑闷哼一声,拂袖将人推远。 凤遇慈心下大骇,楚岑不是太监! “我…朕……”这次她真不是故意的。 楚岑黑着一张脸,心中有几分杀人灭口的冲动,“圣上若是管不好自己的手,那奴才只好帮你砍了。” “不,管得住,管得住的。”凤遇慈低下头,掩下眸中深色。 楚岑能否为她所用? 他能和凤璟燑打对垒,能力不会差到哪里去。 楚岑的声音带着渗人的寒意,“圣上方才碰到什么了吗?” “不曾,不曾。” 楚岑满意一笑,带着她重新回到前殿。 凤璟燑挑眉看她一眼,随手放下手中茶杯,“像偷穿龙袍的小孩儿。” 凤遇慈不敢怒也不敢言,她身高六尺,在姑娘里算不得矮。 偏偏凤璟燑与楚岑都长得高大,她还不及两人肩头高。 凤璟燑与楚岑有合作,关于她登基一事,她什么都不用管。 凤璟燑见她乖顺,随意叮嘱两句后便带着人离去,徒留楚岑与凤遇慈。 “圣上,奴才派人将太和殿收拾好了,请圣上移步。” 楚岑遣人准备了轿撵,亲手扶着凤遇慈上去,抬轿的内侍连头也不敢抬。 这杀神居然对十三皇子毕恭毕敬至此。 要知道,先帝还在时,楚岑也不曾亲自服侍过他。 凤遇慈坐在轿撵上,珠帘微微晃荡,她苦着一张脸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指尖。 生子是她的任务,她要是不想给凤璟燑生呢? 楚岑如何? 第3章 女帝登基手册3 她的目光略过行在身侧的楚岑,随即望向天边。 太和殿里牙筏高架,沉香馥郁,凤遇慈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原主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却从未离开过冷宫。 太和殿,天子居所。 她的手抚过御座,原来就是这般模样。 “圣上。” 楚岑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她的身子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目光带着几分谨慎与害怕,“厂公何事?” “无事。”楚岑拍了拍手,立刻有两名宫女内侍进殿,“这是奴才给圣上挑的人,都十分机警。奴才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 “圣上好好歇息。” 凤遇慈目送楚岑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每每楚岑看着她,她便感觉如芒在背。像一条阴冷的毒舌埋伏在她周围,随时有可能暴起咬她一口。 若是不谨慎一些,极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宫女琴雪在殿中燃了香,凤遇慈吸了两口,觉得清新淡雅。她挥挥手,“你们先出去吧。” “是。” 太和殿大门被关上,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凤遇慈躺在御塌上,今日这一切仿佛在做梦。 会不会等她再睁眼,她又回到了黄泉,日日游离,无法脱身。 她胡乱想着,思绪逐渐朦胧,而后沉沉睡去。 楚岑掐着时间进门,目光落在精致小巧的香炉上,他勾了勾唇角。 他倒要看看,这位即将登基的天子到底在遮掩些什么。 抬手撩起纱帘,凤遇慈抓着被角侧躺着,露出半张光洁白皙的脸蛋儿。 他皱了皱眉,一个冷宫长大的皇子,保养得竟还不错。 迷香的药量很重,楚岑丝毫不担心凤遇慈会醒来。 他伸手扯下她脖颈间的竹月色长巾,白皙的皮肤瞬间暴露在空气里,没有一丝伤痕。 也没有喉结。 楚岑的食指划过她的脖颈,一路向下,停留在锁骨处。 “原来,这便是圣上一直想隐藏的秘密么?” 他自言自语一声,重新替凤遇慈系好长巾。 怪不得今日让她登基时,她那震惊的神色怎么藏也藏不住。 女帝? 楚岑觉得甚是有趣。 不知这个秘密,摄政王是否知道。 而这位‘十三皇子’又能藏多久。 凤遇慈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她揉着脖子从御塌上坐起身。 怎么真睡着了?是自己情绪太紧张吗? 她甩了甩头,恰逢门口琴雪敲门,“陛下,该用膳了。” 她应了一声,起身出门跟着琴雪前往膳厅。 楚岑正在用银针一道一道给她试着菜。 见状,凤遇慈微有怔愣。 原来大名鼎鼎的九千岁也会做这种事吗? 她还以为他把控了朝政,早已不用服侍被架空的天子。 “圣上醒了。”楚岑将凤遇慈带到主位前坐下,“奴才服侍圣上用膳。” 他的态度平和,完全看不出午后对她不屑一顾的模样。 凤遇慈一口一口地喝着汤,楚岑就站在她身旁,“圣上今日睡得有些久,可是身子不太爽利?” “并未。”凤遇慈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两人一问一答,楚岑这个角度恰巧能瞧见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模样,像一只小仓鼠,可爱至极。 他突然觉着,若是她够听话,就这么一直养着她也不错。 气氛一时沉默,只余碗筷碰撞的声响,楚岑倏地目光一凝,“圣上,奴才让琴雪来服侍你可好?” 凤遇慈嘴里咬着半块排骨,点点头。 楚岑放下银筷,大步出了膳厅。她不明所以地看向门口,这是怎么了? 琴雪随即进门,将膳厅的门关得死死的。 凤遇慈下一刻便听见院外传来兵刃碰撞之声。 她吐出骨头,侧头望向琴雪,“这是,来杀…朕的?” 琴雪丝毫不见慌乱,又给她添了一筷子菜,“陛下莫怕,有九千岁在,贼人伤不了您的。” 即使凤遇慈从未吃过山珍海味,此刻也有些食不下咽了。 今日午后她即将登基的消息才传出去,晚上竟就有人要取她性命。 会是谁呢? 原主的父皇和兄弟已经死绝,除了她还有谁有机会登基么? 她想不出来,便放下筷子,“朕出去看看。” 琴雪拦不住凤遇慈,等她拉开殿门时,一眼便看见楚岑手中寒光闪过,一名夜行衣遮面的刺客应声倒地。 院内横七竖八地躺了七八具尸体,皆是一刀毙命。 她缓缓捏紧了拳头。 楚岑没有气运,但实力足够强悍。 楚岑收剑入鞘,抬手点了点,立刻有人上前处理尸体。 他一转头便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凤遇慈,将手中长剑抛给身后内侍,缓步迈上台阶,语气不疾不徐,“可是吓着了?” “几个小贼而已,圣上不必忧心。” 她怎么可能不忧心。 一朝一夕被凤璟燑推到这个位置,她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夜风裹挟着血腥气吹进凤遇慈的鼻间,她再也没了用膳的食欲。 楚岑见她面色发白,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她这胆子也太小了。 “圣上还用膳吗?”楚岑上前一步,“若是不用了,奴才服侍您沐浴去吧。” 闻言,午后深怕他发现自己秘密,对他极为抗拒的凤遇慈竟然点了点头。 楚岑微有愕然,面上却不显,由她搀扶着自己的胳膊往寝殿走去。 暖黄的烛火将整个寝殿照得明亮,宫人准备好了热水,放下纱帐。 楚岑寻来龙纹寝衣,见凤遇慈依旧一动不动,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圣上这是要奴才亲自动手给您更衣?”狭长的狐狸眼闪过一丝促狭,他知道她不敢。 他作势靠近她,伸手要去解她的腰封。 凤遇慈倏地红了耳朵,后退一步,急急往屏风后躲。 惊慌间,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她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完全不敢抬头看他,“不,不必了。朕自己可以。” 楚岑勾起唇角,不肯罢休地越过屏风,“御体尊贵,还是奴才来吧。” 他的手顺着凤遇慈的肩头往里,逐渐往下,尾音上扬,“圣上如此害怕,是觉着奴才会大不敬么?” 凤遇慈的手微微发着抖,整个人几乎跟楚岑贴在一起,任由他的手在自己锁骨处流连。 楚岑见她瑟缩,就连原本白皙的肌肤上都覆上一层淡淡的粉红,喉结干涩地滚动一瞬。 她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面上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语气万分认真,“并非如此,朕也是男子。” 楚岑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甘松香,凤遇慈还挺喜欢这个味道。 她咬着唇,湿漉漉的眼眸带着几分瑟缩和不易察觉的期待,“厂公,朕害怕。” 第4章 女帝登基手册4 最好的猎手通常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楚岑呼吸一滞,鼻尖隐隐嗅到一丝淡淡的幽香。 他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另一手揽上她的腰。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勾引他? 楚岑不退反进,将人往自己怀中一按。手掌在凤遇慈腰间摩挲着,俯身凑到她耳边,“圣上,奴才虽不是真阉人。” “可您是男子,如此勾引奴才,莫非是想……” 他的唇擦过凤遇慈的耳垂,敏锐地察觉到她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瞬。 凤遇慈咬着下唇,挣扎着要从他怀中退出来。 “朕临危受命,在前朝后宫并无根基。”她气鼓鼓地瞪着他,一双杏眼水润黑亮,“才不是厂公说的那个意思。” 手下温热细腻的触感让楚岑舍不得松手。 她这是要向自己投诚? 她的声音柔柔的,白日不知她是女子时,他也不曾起疑。 但自从发现她没有喉结后,他便怎么看怎么听都觉着不对。 他在想,若是凤遇慈穿上裙装会是什么模样。 楚岑扣住她的手,将人往外推了一把,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圣上该如何回报奴才呢?”他的目光满满都是势在必得。 明明害怕得紧,胆子还如此大。 他倒是要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凤遇慈垂下头,似乎在思考,“加官进爵,黄金万两,良田百亩如何?” 楚岑无动于衷。 见状,她蹙起眉头,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楚岑摄政,想要什么没有,“那厂公想要什么?你只管说,朕一定给。” “圣上此言可当真?” 凤遇慈如同一只兔子,眼见猎人在陷阱前朝她招手还没察觉,认真地点点头,“那是自然。君子一诺,千金不改。” 楚岑轻笑一声,狐狸眼中闪过一抹深意,“若奴才说,要圣上您,您又待如何?” 她微微偏头,似乎不明白他话中深意,“厂公的意思是,你想做皇帝吗?” “自然不是。” 楚岑抬手,食指隔着长巾一遍又一遍摩挲着她的喉咙,“要你,不是要皇位。” 凤遇慈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她紧紧扣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动半分,声音也越发没了底气,“你……你如何得知?” 她的力气完全比不过习武的楚岑,很轻易被他挣脱桎梏,掐住脖颈,“圣上只要跟了奴才。” 楚岑将人带进怀中,另一手从她后腰一路向上,然后缓缓扯开腰封,“那奴才自然对圣上唯命是从。” 凤遇慈低头看了一眼松散的腰封,面上尽是挣扎犹豫。 她咽了一口唾沫,“厂公此言,可当真?” “圣上若是不信奴才,那又何苦求奴才庇护。” 凤遇慈的脸色由红转白再变红,一张脸燥得能滴血。 她终于鼓足勇气,缓缓勾上了楚岑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边,“求厂公怜惜。” 楚岑眼眸一暗,打横将人抱起来,抬腿往床榻走去。 他从来不是克己复礼的性子,想要什么,便去争,去抢。 凤遇慈惊呼一声,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胸膛,唇角却浅浅勾起一个笑意。 一个平a,楚岑就乖乖交了大招。 是个好兆头。 纱帐层层下落,烛影晃动下两道身影交缠。 楚岑缓缓拨开她的衣襟,白色束带入目。 身下人微微颤栗,原本白皙的皮肤起了点点鸡皮疙瘩。他的声音微哑,“圣上怎的如此束缚自己,不难受么?” 凤遇慈抱着他的头,眼睛紧紧闭着,卷长的睫毛轻颤,她咬着下唇一语不发,任由他作弄自己。 “奴才帮圣上松快松快。” 束带应声而落,凤遇慈胸前发凉,她下意识想要遮挡,却被楚岑捉住手按在头顶。 他抬眼看她,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红唇微微向下,引得凤遇慈轻吟一声。 凤遇慈羞耻地咬着唇,强迫自己将难以克制的声音闷在喉头,脚趾无力地蜷缩着。 红纱荡漾,热浪一层高过一层。 “别忍着,喊出来。”食指在她唇瓣轻轻摩挲,而后毫不留情地亵玩。 凤遇慈闷哼一声,眼尾尽是难耐的红,似羞似恼地瞪了他一眼。 楚岑越发激动,动作都用力了几分。 琴雪在寝殿外听见动静,心下愕然。 太和殿不止有主子的人,还有摄政王的眼线,主子胆子怎的如此大。 她四下望了一眼,随即搬来一把凳子坐在廊下,以防有人靠近。 寝殿的声音响到后半夜,原本用来沐浴的水早已凉透。 凤遇慈中间昏死过一回,再有意识时楚岑还没停。她生无可恋,只觉得腰快断了。 哼哼唧唧地求饶了许久,他才肯放过自己。 楚岑事了,少见的温柔,轻轻揉着她的小腹,顺手将她被汗水洇湿的长发别到耳后,“圣上体质太弱,得好好练练。” 凤遇慈很想踹他,奈何浑身没有一丁点儿力气,翻了个身背对他,嘟嘟哝哝,“才不要。” 光洁的背部裸露,楚岑只觉得刚消下去的欲望隐隐有再次上涌的趋势。 他移开目光翻身下床,“奴才叫人去准备热水,圣上清理一下再睡。” 闻言,原本疲累至极的凤遇慈猛地睁大了眼,“不。” 她要生子。 “圣上这是何意?”楚岑板过她的肩膀,看着她胸前的吻痕,语气莫名有几分危险,“圣上这是打算生下和奴才的孽种?” 凤遇慈笑得无害,她微微支起身子,翻身将楚岑压在身下,食指在他胸前画圈圈,“不好吗?” “等到孩子生下来,厂公便能扶持他登基。” “届时,这天下姓凤还是姓楚,还不是听你的。” 她双颊红润,媚眼如丝,声音微哑却不失风情。 探头往楚岑耳边吹了一口气,“厂公不想吗?” 楚岑目光阴沉沉地盯着怀中姑娘,她有些瘦弱,却让他疯狂。 “那圣上呢?” “圣上想要什么?” 她不要皇位,甘愿为他生孩子,是否无论是谁都可以? 思及此,楚岑扣着她胳膊的手越收越紧。 “很简单,只要厂公帮朕杀掉摄政王便好啦。” 第5章 女帝登基手册5 她的声音不含一丝戾气,听起来像是玩笑话。 楚岑却并不觉得她在开玩笑。 他冷下脸,语气阴沉至极,“圣上好手笔。” 凤遇慈缓缓坐直身体,握住他,任由自己沉沦下去。 楚岑瞳孔一缩,被撞得闷哼一声。 她就这么想摄政王死,竟为此不惜出卖色相。 琴雪刚松了口气,一个懒腰还没伸完又听见寝殿内传来了细碎的动静。 她幽幽叹了口气,主子这是憋了多久啊。 * 凤遇慈的登基大典极为顺利,朝臣百官无一敢反驳,甚至都觉得她可怜。 朝政被摄政王和九千岁把控,新帝只是傀儡而已,所有人都看得明白。 御书房。 凤遇慈穿着改小后的龙袍坐在御椅上,手中举着奏折,实则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今日一下朝便被凤璟燑喊到了御书房,她甚至来不及换常服。 来了后,凤璟燑也不说话,让她看奏折,自己坐在一旁喝茶。 凤遇慈捏着奏折出神,自上次和楚岑后已过了半月,不知道他行不行。 能否让这具身体成功受孕。 若是一发入魂,等到生下孩子,她便可以从这个世界脱离。 “陛下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凤璟燑冰冷的声音响起。 凤遇慈瞬间回神,放下奏折,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后。 “皇叔,十三并未想什么。” 凤璟燑见她一如初见那般瑟缩胆小,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那陛下可看懂折子里写的是何意了?” 闻言,她身子瞬间僵硬了。 她只顾着发呆,根本没看到底写了什么。 “看来圣上还未收心。”凤璟燑一挥衣袖,“来人,将陛下带去宗庙,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凤遇慈不敢置信,都让她登基了,还如此对她? 她可怜巴巴地绞着手指求饶,“皇叔……” 凤璟燑淡淡瞥她一眼,“不准撒娇。” 凤遇慈,“……” 御书房外便是摄政王派系的人,凤遇慈很快被带到宗庙,“王爷说,等陛下何时想通了,何时再出来。” 殿门被关上,殿内一室烛火和满目灵牌。 她只看了一眼便浑身发寒,抬手不停地拍着房门,“朕想通了,已经想通了。” 门外无人应声。 凤遇慈拍了片刻便泄了气,抱着胳膊在门口坐下。 凤璟燑这人脾气怪异,她实在招架不住。 也不知他是如何成为气运之子的。 就在她昏昏欲睡时,身后大门被人猛地踹开。 她毫无防备,整个人被撞得往前扑倒。 膝盖和双手狠狠磕在地上,痛得她泪眼盈眶。 “哟,圣上这是在邀请奴才么?” 楚岑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笑意吟吟的立在门口看她狼狈的模样,完全没有要上去扶一把的意思。 凤遇慈艰难地翻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掌,愤怒地等着楚岑,“楚岑,你做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圣上会躲在门后不是。”楚岑往里踏了一步,弯腰抬手。 凤遇慈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狠狠一掌拍开,别开视线,“你就踹吧,踹死我!把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踹死!” 提起孩子,楚岑微微一怔,连忙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万岁爷,您可小声着些。” “虽说附近摄政王的人都被奴才给支走了,但保不准有路过的宫人。若是让人听见了该如何是好?” 凤遇慈眨掉眼眶里的眼泪,吸了吸鼻子,“皇叔罚朕,朕本就委屈,你还踹门。” 她说着说着,嘴一瘪就要哭,“朕如今手疼,膝盖也疼。” 楚岑从前最烦有人动不动便哭,但如今瞧着她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心中没有丝毫不耐,反而一片温软。 只想好好的哄着,捧着,疼着。 他将人从地板上抱起来,往外走去,“奴才错了。等回了太和殿,您想怎么罚奴才都行。” 凤遇慈用手肘揽住他的胳膊,犹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自然。”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脚步声都再也听不见,凤璟燑才从廊柱后现身。 孩子?什么孩子? 他的侄儿能生孩子? 看着太和殿的方向,凤璟燑眯了眯眼。 凤遇慈一贯在他面前做小伏低,跟楚岑走得近些也无所谓。 他自认能够将人把控于手掌心。 但如今看来,他的好侄儿瞒了他不少事。 想起从前一直服侍凤遇慈的宋嬷嬷,他一抚衣袖离去。 楚岑寻了上好的膏药打开,凤遇慈坐在榻上,裤腿挽至膝盖上,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 她微微垂头,一口一口往自己红肿破皮的膝盖上吹气。 楚岑将药膏点在她膝盖上,凤遇慈被激得轻呼一声,“你轻点儿。”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楚岑立刻便想到半月前的晚上。 一股邪火自小腹蔓延,他侧了侧身子,手下动作又放轻了不少,“圣上还真是个金疙瘩。” 摔不得,气不得,也吓不得。 膝盖的热疼逐渐被药膏的冰凉取代,凤遇慈抬眼看着他的侧颜。 男人皮肤偏白,长相阴柔,性格也像只狐狸。 他此刻薄唇微抿,像是在对待珍宝一般给她的膝盖上着药。 “你这半月都去哪儿了?”她有意诉苦,将凤璟燑抹黑得人嫌狗厌。 楚岑给她的膝盖和双手都上了药,听她一直在絮絮叨叨,目光触及到她一翕一合的红唇,不由自主探身,用唇堵住她的唇。 他一手撑在她腰侧,一手扣住她后脑,小心翼翼避开膝盖,将人按在榻上,辗转索取。 “唔……”凤遇慈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喉头,眼眸一眨一眨的。 这是两人头次亲吻。 她也没想过楚岑居然会亲她。 楚岑舔舐着她的唇,一遍遍研磨,而后撬开她的牙关,强硬地攻城掠池。 看着凤遇慈呆萌的模样,楚岑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圣上,闭眼。” 楚岑觉得自己疯了,人生在世二十余年,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 独独凤遇慈,这半月来,她的一举一动,每个表情都一直在勾着他。 心里总像缺了些什么,加急处理完事情后便匆匆回宫,想见她一面。 他解开她的腰封,从唇角一路亲吻至耳垂。 凤遇慈避无可避,眼尾泛红,“别……朕还伤着……呜……” 第6章 女帝登基手册6 “奴才会仔细些。” 楚岑微微喘着气,手下动作不停。 见凤遇慈在他手中颤栗不止,他十分满意。 一个吻落在她眼下的朱砂痣上,楚岑挺身,“圣上,你之前说的,奴才会去办。” 疯就疯吧。 他也不是没疯过。 要对抗摄政王很难,但他会处理好一切。 一滴雨打在翠绿的树叶上,单薄的叶片微微晃动,而后便是两滴、三滴。 淅淅沥沥的雨声渐大,注定有人夜不成眠。 夜雨料峭,摄政王府内院里却温暖如春。 凤璟燑躺在榻上,双眼紧闭,身陷梦魇。 他梦见凤遇慈穿着一身浅粉色锦绣及地裙,梳着望仙髻,轻点脂粉,灵动又娇俏。 凤遇慈站在海棠树下,手中捏着一支花枝,旋即转头看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皇叔,你快来。” 他站在廊下一动不动,凤遇慈久等不见他,有些疑惑,复提着裙摆一步步跑向他,“皇叔,你在想什么?” “海棠花开了,你给我簪上好不好?” 凤璟燑喉头滚了滚,接过她递来的花枝,“你……” 不怕他了吗? 她分明从未对自己如此笑过。 见他始终没有动作,只握着海棠花一语不发。凤遇慈轻轻叹了口气,颇为大胆地抬手掐住他的脸,“皇叔,你今日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也不知道。 他也想问为何自己好好的大侄儿突然就成了女子。 凤璟燑脑海骤然响起凤遇慈的声音,“你就踹吧,踹死我!把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踹死!” 他猛地从榻上惊醒,半撑着身子坐起。 凤璟燑一颗心脏狂跳不止,他紧紧盯着塌边烛火,目光却渐渐飘远。 怎么会梦到凤遇慈。 自他听见她与楚岑的对话后,便撬开了宋嬷嬷的口。 方得知凤遇慈根本不是他皇兄的亲生孩子。 十八年前她的母妃有孕,但太医说极有可能是个女儿,她便从宫外买了一个男婴。 但那男婴急症而死,卖家隐瞒了消息,将凤遇慈送进了宫。 等她和宋嬷嬷发现时,已然来不及了。 十三皇子的性别已经报了上去,做不了更改,凤遇慈便一直被当皇子养大。 奈何她的母妃不争气,即使有‘十三皇子’傍身,也没能躲过进冷宫的命运。 这一待,便待到香消玉殒。 凤璟燑撑着额头,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说来当真好笑,他想要一个傀儡皇帝,亲手将凤遇慈送上皇位。 最后却发现,凤遇慈不是男儿身,甚至不是皇家血脉。 他不该一时心软的。 凤璟燑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再也没了睡意,睁眼到天明。 凤遇慈睡得晚,早上还要早早去上朝,眼底的青黛怎么也遮不住。 御座太硬,她腰疼,坐得久了便不太舒服。 刚想动一动,缓解一下自己僵硬的腰,台下凤璟燑锐利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这下她也不敢再动了,生怕凤璟燑以她德行有失的名头再给关进宗庙。 只能维持着那个姿势坚持到下朝。 心中早已把楚岑骂了八百遍。 过了两刻钟,总算下朝。她不必处理政务,正欲回太和殿睡个回笼觉,却被凤璟燑喊住。 “陛下。”凤璟燑缓步走上台阶,按住她的肩膀,“可是身子不舒服?臣叫个太医来帮你把把脉?” 凤遇慈自然是不敢的。 太医一把脉,她是女子的身份自然瞒不住。 且她和黑白无常签订契约时,身体受孕率提高,指不定如今已经有孕。 “不必,不必了。”凤遇慈讪讪一笑,挺直脊背,“许是昨夜雨声大,没睡好而已。让皇叔担心了。” 此刻金銮殿中除了她和凤璟燑外再无其他人。他步步逼近,凤遇慈连连后退,直至后腰抵住御案。 “皇……皇叔,朕真的无碍。政事繁重,您就别操心朕了。” 赶紧滚才是真的。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御体更要紧。”凤璟燑抬手,大拇指反复摩挲着她的喉结。 凤遇慈瞳孔骤然紧缩,努力朝后仰头想要避开他的手。 这喉结是假的,楚岑寻人替她做的。 肉眼看来无甚差别,但手感和真实的皮肤还是略有不同。 她深怕凤璟燑发现,身子抖得厉害。 “既然陛下不肯让太医来,那臣只好自己来了。” 御书房。 随着大门被宫人关上,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在外。 凤遇慈咽了一口唾沫,略显惊慌地望着凤璟燑,“皇叔,你……你要做什么?” 凤璟燑就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负手而立,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臣在看,怎会有人胆子如此大,竟然假冒皇嗣,登基称帝。” 闻言,凤遇慈目光更添几分无措,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我……皇叔你……朕,朕听不懂皇叔在说什么。” “陛下当真听不懂?”凤璟燑的声音极为冷淡,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压迫感极重。 凤遇慈低头一瞬,再抬眸时已是泪眼盈眶。 她瑟缩着抬手牵住凤璟燑的衣摆,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声音颤抖戚戚然,“皇……王爷,我不是有意隐瞒于您。只是当时我也不知道,您竟会扶持我登基。” “原本,原本我是想说的。”凤遇慈真诚地看着他,而后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只是被楚岑发现了我是女子。他强迫我,我这才不敢说。”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将头埋得低低的,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凤遇慈毫不留情地卖掉楚岑,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凤璟燑气恼,却明白不应该针对她。 是自己一时冲动,将她逼到这个处境。 初遇她时,她钻狗洞,便是想带着宋嬷嬷趁宫变混乱溜出宫去。 凤璟燑难得的软下心肠,抬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动作有些僵硬。 指腹有薄茧,力气大些便能让凤遇慈脸上浮现红痕。 她被他擦得有些疼,却不敢言明,只抓着他的衣摆不撒手,“王爷,您怪我吗?” “不怪你。” “还是唤我皇叔吧,莫在外人前漏了馅儿。” 凤遇慈点点头,表情明显轻松不少。 凤璟燑目光不易察觉地落在她腹部,“既是楚岑强迫你,那臣帮你除了他可好?” 第7章 女帝登基手册7 凤遇慈微微蹙眉,凤璟燑见她犹豫,眼眸一暗。 下一刻便听她嘟嘟囔囔道:“可,可厂公帮忙处理了许多来刺杀我的刺客,会不会不太好?” 似是自问自答,她又补上一句,“不过厂公摄政,比前朝阉贼更加跋扈。皇叔怎么做我都支持。” 最好是斗到两败俱伤。 凤璟燑若有所思点点头,“陛下莫怕,在皇宫里即使没有楚岑,臣也能护你平安。” 她听着,认真应是,眸光中满是崇拜。 那目光看得凤璟燑心头一跳,他移开视线,正欲说话,门口响起敲门声。 “王爷,府中有要事寻您。” “这便来。”凤璟燑看了一眼门口,深知若不是有急事,决计无人敢打扰自己。 “陛下今日先休息吧。待明日臣来教陛下处理政事。” “好,皇叔慢走。” 直到凤璟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唇角的笑才淡了下来。 舌尖顶了顶腮帮,凤遇慈在自己小腹部轻轻拍了拍,“给点力。” 怀上才是最要紧的。 只要她生下了所谓的‘气运之子’便能通过契约将原本气运之子千分之一的气运转换到自己身上。 等她攒够了足够的气运,她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一想到自己死前的场景,宁遇慈恨得咬牙切齿。 不能急,不要急。她一遍一遍安慰自己,这么久都等了,再等上一段时间又何妨。 凤遇慈有些犯困,在太和殿小憩片刻,直到楚岑进太和殿才清醒。 她看楚岑心情颇好,却并未多问。 倒是楚岑将人搂在怀中,看她睡意朦胧,手掌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背,“圣上如此嗜睡,莫不是……” 有了。 话未说完,但两人都明白。 凤遇慈揉了揉眼睛,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部,柔声诱导:“若是真的有了,厂公可会当一个好父亲?” 有了孩子,生下,她便能功成身退。 胎儿自带气运,能将部分气运反哺于她,小世界也不会崩塌。 楚岑垂眼,放在她腹部的手轻轻动了动。 他此生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孩子。 若凤遇慈真的有孕,他得尽快处理好一切。 楚岑眯了眯眼,也不知他派出去的人是否得手了。 “等改日奴才从宫外带个大夫进宫,给圣上把把脉。” 有了,就生下来。 她高坐庙堂,余下所有的事都交给他。 殿外有人通报,摄政王遇刺,重伤垂危的时候,凤遇慈正在用膳。 她闻言挑了挑眉,将目光落在楚岑身上。 这就是他今日心情好的原因? 楚岑面上看不出丝毫异常,手下动作不停地给凤遇慈布菜。 她放下筷子,“既如此,那还不赶紧点两个太医去王府瞧瞧。” 最好是赶紧死了。 也算是给原主报仇了,只是还不知宋嬷嬷在何处。 门外内侍看了楚岑一眼,随即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楚岑的刺杀来得又快又狠,但耐不住凤璟燑有气运护身。 一击未死,心中略有懊恼。 还不待凤遇慈主动询问,他便幽幽开了口:“圣上莫急,他能躲得了一次,总不能次次都有如此好运。” 楚岑的布置严密又仔细,凤璟燑能逃脱,他只当他运气好。却不知他是气运之子。 凤遇慈仰头看他,笑得很甜,“朕相信厂公。” 再垂头时却在思索,还真不一定。 天道偏帮凤璟燑,自然不容易被杀死。 摄政王重伤修养,许多政事无人处理。 楚岑有意让她学习,耐着性子哄她去看奏折。 凤遇慈看着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犯困。一刻钟后终是忍不了了,将奏折一摔,“楚岑,朕不想看。” 她的撒娇让他心软,但想到她已经是天子,总不能一辈子当傀儡,故冷下面容,“不行。” 他在一旁研墨,鲜艳的朱砂色在他手中化开,“圣上哪里不懂可以问奴才。” 凤遇慈叹了口气,重新拿起奏折开始看。 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将奏折摆到楚岑面前,“洋洋洒洒一千字,问朕吃了否,吃的什么,心情可好。” “这种奏折的意义在哪里?” 楚岑瞥了一眼上面的署名,将奏折往火盆中一扔。在一叠高耸的奏折里重新挑出一本,“圣上看这个,陇西匪患,当地太守向京求援,圣上该如何做?” 凤遇慈认真看了一眼,“自然是派兵剿匪。” 楚岑点点头,在奏折上用朱笔写下几个字而后放在一旁。 他的字苍劲有力,和他这个人不太一样。 凤遇慈单手撑着下颌,“明明你能自己处理,为何要让朕来?” 楚岑想放权给她? 但她并无当一个明君的能力。 楚岑并不言语,抬手拿起下一本让她看。 凤遇慈被折磨了一个时辰,无论楚岑如何哄都不肯再看。 楚岑无奈,又无法彻底狠心,只得先带着她回了太和殿。 两人一进门,琴雪便跟楚岑对了一个眼神,点点头退了出去。 楚岑给凤遇慈换常服,换着换着手就开始不规矩起来。 他十分爱看她红着脸小声讨饶的模样。 凤遇慈软倒在他怀中,纤长白皙的手抵在楚岑胸膛。 她眼角含泪,声音闷闷的,“别,别弄。若是……会伤了孩子。” 楚岑将人揽在怀中,替她擦去泪痕。鬼使神差地低头,一个吻映在她眼角。 “好,奴才不动圣上。圣上让奴才抱一会儿便好。” 他的头靠在凤遇慈肩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 感受着抵住自己的坚硬,她僵硬地靠在楚岑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顾及她可能有孕,刚开荤的楚岑只得忍下将她吃干抹净的冲动。 凤遇慈总算过了几天好日子。 只是这日上朝时,重伤垂危的凤璟燑竟然来了。 他面色雪白,看起来病弱至极。少了从前的戾气,多了几分柔和。 楚岑立在凤遇慈身后不远处,“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刑部尚书握着笏板站出来,“陛下,臣有本启奏。” 他身子躬得低低的,明明大冷天,额头还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臣要参楚岑楚厂公。” 第8章 女帝登基手册8 凤遇慈闻言,不免来了兴趣,她微微坐直身子,“不知尚书要参他什么?” 刑部尚书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缓缓吐出一口气,“回陛下,楚岑此人虽身为司礼监大太监,却并非阉人。” “他欺上瞒下,不忠不义。”刑部尚书一咬牙,跪在殿中,“求陛下将楚岑,处死。” 朝臣百官闻言皆是一惊,悄悄抬眼看向楚岑的方向,独凤璟燑无动于衷。 户部尚书跟刑部尚书是多年老友,他怒其不争地盯着好友的后脑勺。 也不知好友是如何想的,竟然想跟楚岑硬碰硬。 也不怕横尸当场。 先不说他是如何得知楚岑不是阉人。此事是真是假有待商榷,何苦如此焦急地点出来。 凤遇慈偏头,意味不明地看向楚岑,“厂公可有话说?” 楚岑微微勾了勾唇,行至殿前跪下,“回陛下,尚书大人此言实属污蔑。奴才日日伴于君侧,是不是阉人,陛下应当是知晓的。” 凤遇慈,“……” 她当然知道。 他不是,不仅如此,她还用过。 话说的含糊,但凤璟燑却眯了眯眼,握着笏板的手收紧,胸口的伤都发起了疼。 他怎么敢。 楚岑也明白,刑部尚书本没必要针对他。 那便只能是背后有人指点。 他有预感那人是摄政王。 对方开始反击了。 楚岑偏头,犀利的目光看向刑部尚书,“不知尚书大人如何确定本公不是阉人?” “莫非,尚书大人的手已经伸到宫中了,当真好大的胆子。” 年过四十的刑部尚书被这个只有他年纪一半大的晚辈吓得一哆嗦。 他有口难言,自己财迷心窍,收了贿赂被摄政王发现。 想起摄政王对他说的话,他咬了咬牙答道:“陛下,切莫听信此人谗言。” “楚岑时常出宫,进出花楼。若他是阉人,又何苦去那种地方。” 凤遇慈心底小小的惊讶一瞬,怪不得前段时间他回太和殿,她总是能闻见他身上的脂粉香。 原是如此。 楚岑皱眉,仰头直视她,“圣上……” 他确实去了花楼,只不过是去打探消息的。 看凤遇慈的表情,她不会当真吧? 又想起之前回宫的晚了,没有更衣便去寻她,她靠在自己怀里皱眉的模样。 她定是闻见了。 若凤遇慈跟他闹脾气,他非剁了刑部尚书。 凤璟燑捂唇轻咳一声,“陛下,楚厂公辩驳不出,看来是真的了。” 他朝殿中看了一眼,接收到他目光的朝臣秒懂,纷纷跪地,“楚岑祸乱朝堂、图谋不轨,其心可诛。求陛下严惩。” 凤遇慈一时间百转千回。 明明楚岑占尽先机,短短几日竟便让凤璟燑察觉到杀意,转守为攻。 果然是气运之子。 怪不得凤璟燑带伤也要来上朝。 凤遇慈置于御案下的手攥紧成拳,她张了张嘴正欲说话,楚岑沉声道:“本公是不是阉人,岂能全凭尚书大人空口白牙,一句话定夺。” 他双手交叠置于额前,朝凤遇慈磕头,“请陛下明察,奴才愿意让陛下验明正身。” 跪地的大臣面面相觑,都有些心虚。 他们并不知楚岑是否是阉人,但看他这笃定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打鼓。 陛下总不会替他隐瞒。 “荒谬!”年过古稀的李阁老出声斥责。 他不属于摄政王派系,也不是楚岑派系,只衷心于天子。 “陛下御体尊贵,岂是什么脏污都能入目的。” 李阁老一抚衣袖,脸色涨红。 竖子狂妄!佞臣! 楚岑派系的朝臣立刻站出来,“李阁老此言差矣。厂公之言也属情理之中。” “尚书大人参楚厂公,并无实证。” “陛下能验明正身自然更好。” 主要是楚岑敢脱,他们也不敢看。 让摄政王派系的人看,他们也不放心。 楚岑像是笃定,凤遇慈一定会站他这边,此刻并不着急,只沉默听朝臣争论。 凤遇慈确实如此想,至少如今,还不能让楚岑死。 她轻咳一声,将御案上的奏折挥落,“够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所有朝臣除凤璟燑外纷纷跪地,“请陛下息怒。” “楚岑随朕去后殿,其他人都安生给朕等着!” 楚岑勾了勾唇角。 凤璟燑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眸光晦暗不明。 她是否忘了曾说过为他马首是瞻。 凤璟燑生气时神色也并无变化,只是周身的寒气越发重了些。 凤遇慈当真是好啊,在他和楚岑之间左右逢源。 他不禁在想,是否在她同意自己料理楚岑的同时,也答应了楚岑要做掉自己。 届时他跟楚岑两败俱伤,她便能独揽大权。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有可能有了楚岑的孩子。 凤璟燑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后殿,胸中长出一口浊气。 后殿寂静,凤遇慈目光沉沉看着楚岑。 楚岑上前来抱她,“圣上,奴才是去了花楼,但并未寻欢作乐。” 她微有怔愣,没想到楚岑想要解释的居然是这件事。 凤遇慈抵住他的胸膛,愠怒地瞪他一眼,“这不重要。你如何得罪了刑部尚书,他又如何得知你并非……” 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发他。 她一想到方才凤璟燑看自己那眼神,心惊胆战。 楚岑将下巴靠在她肩头,丝毫不在意前殿的情况,甚至颇为惬意地眯起眼睛。 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狐狸,身后无形的尾巴疯狂摇着。 “奴才得罪的人太多了,哪里还记得有谁,又因何得罪。” “不过,前段时间御史台参刑部尚书贪污,被摄政王压下了。” 楚岑微微放开凤遇慈,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眸带笑意地看她,“奴才知道圣上不会不管奴才的。” 果然如他所想。 不知为何,楚岑心中热流涌动,淡淡的发着甜。 他想亲她。 如此想,便如此做了。 楚岑单手扣住凤遇慈的后脑,吻上她的唇。 凤遇慈挣扎两下,被他握住手腕,“别……朝臣,唔……还在前殿……” 楚岑不管不顾,咬着她的下唇研磨。 凤遇慈目光扫过前殿,心倏地一沉。 凤璟燑不知何时进了内殿,正风雨欲来地盯着她。 第9章 女帝登基手册9 两人对视,凤遇慈瞳孔紧缩,她如今能装看不见吗? 凤璟燑黑沉着脸缓步靠近,楚岑听见脚步声,知晓除了摄政王无人敢进来。 但他并未松手,反而更强硬地撬开凤遇慈的牙关。 “别……唔唔唔……” 凤遇慈实在羞耻,她没有让人看现场直播的癖好。 “厂公好大的胆子。”凤璟燑凉凉的声音响起。 楚岑状似才发现他,松开凤遇慈转头,“摄政王好雅兴。” 凤璟燑的脸色黑得能滴水,“陛下,来臣这里。” 凤遇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岑,心底在犹豫。 原主将身体提供给黑白无常使用,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给宋嬷嬷养老。 她必须完成这个支线。 如今宋嬷嬷在凤璟燑手里。 她向凤璟燑挪了一步,楚岑伸手抓住她的衣袖。 他在求她,别去。 凤遇慈另一手拨开他的手,毫不留情地站到凤璟燑身边。 她的唇略有红肿,还有一个细小的咬痕。 凤璟燑抬手,拇指抚上她的唇,“陛下的唇都肿了。” 闻言,凤遇慈耳根爆红,她闭了闭眼,“皇叔……” 楚岑目光阴狠地落在她唇边的手上,像是要化作实质将凤璟燑的手斩断。 他或许明白凤遇慈身不由己,或许不明白。 他只知道凤遇慈拨开他手的那瞬间,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钝痛感自心底蔓延,楚岑有些喘不过气。 凤遇慈心如擂鼓,声音细若蚊呐,“皇叔……楚岑他……真的是阉人。” 嗯,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没底气。 凤璟燑冷哼一声,意味不明地看了楚岑一眼,心中戾气更甚。 凤遇慈虽然人站在他身边,但心却向着楚岑。 他有哪里好? 心底倏地涌起一个想法,将凤遇慈亲手从皇位上拉下来,自己登基。 再给她换个身份,封她为后。 往后她日日都只能看着他。 楚岑算个什么东西。 他有些大力地擦着凤遇慈的唇,她有些疼,低呼一声,眼眶泛起水光。 凤璟燑无法言喻的心软了,要对付楚岑,有的是机会。 不必当着她的面。 “既然陛下已经替楚厂公验明正身,那便出去吧,前殿吵得厉害。” 凤遇慈心底一松,凤璟燑退步了。 她安慰似的朝楚岑递了个眼神,对方却像没看见一般无动于衷。 三人一同出了后殿,原本嘈杂的金銮殿突然寂静无声。 朝臣百官屏息以待,凤遇慈轻咳一声,“楚岑,确实是内侍。此事不必再提。” 刑部尚书倏地软了身子,被身旁人扶住。 他咽了一口唾沫,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明明摄政王跟他说的笃定,且根本没有必要耍自己。 怎会如此?! 看着楚岑微笑着朝自己偏了偏头,刑部尚书后背发麻。 他完了。 摄政王派系的朝臣不明所以间,楚岑派系的官员都松了口气。 凤璟燑沉声发话,“既然事情已了,那便散了吧。” 待朝臣百官行礼退尽,凤璟燑跟楚岑一左一右立在大殿上。 楚岑率先开口,语气阴阳怪气,“圣上该回宫休息了。哟,摄政王还在呢。” “您重伤未愈,这身体还能撑住吗?” 虽然一口一个您,却并无尊敬之意。 凤璟燑端的是清高之态,对楚岑的嘲讽充耳不闻,“陛下,该处理政事了,随臣去御书房。” “圣上!” “陛下!” 两人暗流涌动,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语毕,两人皆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凤遇慈。 势要她做个选择,否则不肯罢休。 凤遇慈觉得此刻情况有些不受她控制了。 分明是两人该斗起来的,战火怎么突然就蔓延到她身上了? 她对两人无感,更不喜欢凤璟燑一些。 毕竟孩子的父亲——楚岑,是她自己挑的。 凤遇慈眼珠转了半圈,抬手捂住自己腹部,面露痛苦之色,“朕腹痛,摆驾回宫!回宫!” 此刻跑路才是明智之举。 凤璟燑见她这般模样,正欲上前一步,却被楚岑抬手拦住,“王爷,这内廷之事,便不由您操心了。” “待回了太和殿,本公自会给圣上请太医。” “您不是着急处理政事么?请吧。” 凤璟燑猜测凤遇慈是在装腹痛,却不敢笃定,只能放行。 看着轿撵远去,他攥紧拳头,打算召来太和殿的内应问问情况。 直到回到太和殿,凤遇慈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楚岑一进门便和琴雪对了个眼神,琴雪几不可察地点点头,随即退出大殿。 殿中气氛一时沉默,两人相顾无言。 楚岑想问,她为何要毫不犹豫站到凤璟燑那边。 但话语到了嘴边却问不出口。 他用什么身份去问? 直至片刻后,琴雪带着一个大夫走进来。 对方是个姑娘,素衣遮眼。来之前已经被提点过,今日要诊脉的是位贵人,不能多听、多问、多言。 楚岑心中难受,却不能不顾凤遇慈的身体。 她近来疲惫得很,又嗜睡,极有可能是有孕了。 大夫被带到凤遇慈身边,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楚岑替她撩开衣袖,“大夫,替你检查一下身体。” 凤遇慈乖乖伸手,大夫摸索着把上她的手腕。 楚岑莫名觉得有几分紧张,连呼吸声都低了几分。 大夫凝神诊脉片刻后,直起身子,语带笑意,“少阴动甚,往来流利。指下圆滑,如珠走盘。确是喜脉无误。” 凤遇慈惊喜不已,声音都大了几分,“当真?” “自然。” 楚岑吩咐琴雪带大夫下去领赏,自己则在凤遇慈身前蹲下。 方才她面上的惊喜之色做不了假,这让他稍微好受了些。 楚岑将手缓缓放在她腹部,似乎要隔着凤遇慈的衣裳和皮肉感受到她身体里那个小生命的心跳。 他有孩子了。 他很开心,但他发觉,他想要的更多了。 不仅想要跟凤遇慈的孩子,还想要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凤遇慈自然也开心,她的任务完成了三分子一。 想到宋嬷嬷,她覆上楚岑的手,牵引他的手在自己小腹部摩挲,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厂公,宋嬷嬷还在皇叔手里。” 第10章 女帝登基手册10 一双大眼水汪汪地看着楚岑,这让他完全招架不住。 方才的怨气与怒火此刻消散殆尽,“奴才会去探,定将宋嬷嬷安全带到圣上面前。” 闻言,凤遇慈甜甜一笑,“厂公,谢谢你。” 楚岑一愣,他与她之间,还需言谢吗? 他心头总有些奇异的感觉。 总觉得如今的凤遇慈并不是真实的她,可他就是无法自拔地被吸引。 他不蠢。 从最开始她接近自己就是别有目的,但没关系,她开心就好。 确认凤遇慈有孕,太和殿的熏香被撤下,所有桌角置了软枕。 所有她可能会经过的地方铺上了更软和的地毯、有可能会伤到的物件儿全被收了起来。 凤遇慈看着楚岑亲手操办这一切,一时有些咋舌。 她还真没想到楚岑会如此紧张这个孩子。 本以为自己有孕,日子会好过不少。楚岑确实不让她处理政事了,但也不允许她随意走动。 这让她无奈至极,他太焦虑。感觉自己怀孕,楚岑会得产前抑郁症。 楚岑不想她太累,但早朝还是要上的。 只是还不等凤璟燑跟楚岑针锋相对,李阁老便率先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有本启奏。” 李阁老握着笏牌站在最前方,“陛下登基一月有余,已及弱冠。实该充盈后宫,绵延子嗣。” 他原本觉着可以再等等,但昨日刑部尚书参楚岑。 前朝断袖之风盛行,陛下年幼,若是被楚岑花言巧语欺骗,得不偿失。 早早广纳后宫,诞下子嗣才好。 李阁老此言一出,不少府中有适龄女儿的朝臣纷纷站出来附和。 凤遇慈,“……” 她把这茬给忘了。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凤璟燑便出言将李阁老等人给堵了回去。 “陛下年幼,还不通人事,此刻选秀太着急了些。” 李阁老不解,陛下从前过得苦,无人教导不通人事,但那又何妨? 男人嘛,一回生二回熟。 “摄政王说的是,本公也如此觉得。” 殿内朝臣震惊得瞳孔掉地。 怎么回事? 昨日还针锋相对的两人,此刻竟然统一了阵线。 李阁老亦是摸不着头脑,奈何摄政王跟楚岑都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李阁老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楚岑目光扫过支持凤遇慈选秀的官员,眯了眯眼。 看来他们都太闲了。 待会儿就想个法子好好治治他们。 李阁老不再提,其他人也极有眼色的闭上了嘴。 此事轻轻揭过,凤遇慈顶着凤璟燑跟楚岑渗人的目光宣布退朝。 她是女子,并无祸害别的女子的意思。 若真的选了秀,进宫的女子该何其不幸。 楚岑意识到凤遇慈如今是天子,但在外人眼中是男子身份,想给她选秀的人不在少数。 他必须得加快进度。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跟她细谈,便被一封密信匆匆唤走。 夜半时分。 凤遇慈在睡梦中察觉不对,自她有孕后睡眠极浅,殿中有点儿动静便能将她惊醒。 她倏地睁眼,只见昏暗的烛火下,凤璟燑坐在塌边,紧紧盯着她。 凤遇慈心脏狂跳,慌忙从榻上起身,目光看向门口。 “别看了,楚岑的人都被臣支走了。” “皇叔……”她牙齿打颤,“你要做什么?” 怪不得今日楚岑走得如此匆忙,看来是凤璟燑故意给他找了麻烦。 “臣不会对陛下做什么。”凤璟燑的目光落在空置的香炉架上,又看了看随处可见的软枕,欲抬手抚上她的腹部。 凤遇慈不停后缩,“皇叔,你别……” 他一定已经知道了。 见状,凤璟燑收手,语气淡淡的,“今日李阁老所言,陛下以为如何?” 凤遇慈眨了眨眼,什么如何? 看她不明白,凤璟燑好心替她解释,“充盈后宫,陛下想吗?” 凤遇慈一哂,后背紧贴着床架,“皇叔说笑了。您知道的,朕无法……” 他仿佛等的就是这个答案,点点头,“那陛下以为,若是哪日臣登基了,助你恢复女子身份,做皇后如何?” 凤遇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什么?” 一定是这个世界疯了。 “皇叔,求您别开玩笑了。您是朕的皇叔。” “臣不是。” 两人皆心知肚明。 凤遇慈心底倏地闪过一抹奇异的快感。 气运之子好像对她动心了。 这种清醒着看对方沉沦的感觉,实在爽快。 凤璟燑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陛下,吃了它。” 打掉跟楚岑的孽种。 虽然他没明说,但她已经明白瓷瓶里是什么。 凤遇慈看着瓷瓶上倒映的烛光,伸手将瓷瓶推远,眸底闪过一丝嘲讽,“皇叔,这是对朕动心了?” 凤璟燑不言不语,不知是默认还是无话可说。 “你说好笑不好笑。你亲自将朕送上皇位,又要亲手拉朕下去。” “因何?就因我是女子,和楚岑走得近,且——怀了他的孩子。” 一直伪装乖顺的绵羊终于亮出了獠牙,“你是否觉得自己很伟大?” “不,你并非如你想的那般对我有意。你只是怕,怕往后我再不受你控制,怕这天下再也不姓凤。” 凤遇慈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故你次次用宋嬷嬷要挟我。” “臣……”确是如此。 但如此是最好的不是吗? 他是有一点动心,但权利也一样重要。 “陛下既知晓宋嬷嬷在臣手中,那就不该如此忤逆臣。”凤璟燑抬手将她耳边碎发拨至耳后,“那楚岑有什么好?” “自幼与阉人为伍,行事狠辣,手中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什么腌臜事都做过。” “像他这种人,又能对陛下有几分真心。” 凤遇慈眼眸闪了闪,真心在她这里,不值一提。 凤璟燑的声音犹如万年不化的霜雪,能将人冻毙,“陛下就如此想留着跟楚岑的孽种?” 闻言,凤遇慈粲然一笑,“皇叔此言差矣。” 她抚上小腹,“等到孩子出生,还得管您叫一声皇外祖父。您也算占了楚岑的便宜不是。” 凤璟燑心底倏地冒出一股邪火,他磨了磨牙,谁要占这种便宜。 凤遇慈笑得风情万种,“退一万步来讲,为何不能是皇叔做朕的皇后呢?同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心中想的却是,别退一万步了,听不清。 第11章 女帝登基手册11 这确实是凤璟燑从未想过的。 他,做凤遇慈的皇后? 往后日日在后宫等待她宠幸吗? 他能放权,再不顾政事吗? 凤璟燑不知道。 若是别人敢提出如此想法,定被他一剑给斩了。 但是凤遇慈的话,他会犹豫片刻。 也不知凤璟燑脑回路是如何想象发展的,骤然开口询问:“那楚岑呢?贵妃吗?” 凤遇慈,“……” 不是,他怎么还真的想上了? “砰——” 正在两人沉默对视间,寝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这一脚的力道极大,几乎将门踹翻。 木门咯吱一声,颤巍巍抖了三抖。 殿内烛火摇晃一瞬,而后再次挺直燃烧。 楚岑身披玄色大氅,一身寒气的走进来。 “摄政王好手段。”他的目光扫过床榻,带着杀意,“刻意引本公出宫,却在太和殿对圣上图谋不轨。” 当他察觉是调虎离山时,便拼了命地往回赶,一颗心脏几乎跳出胸膛。 他怕极了。 怕凤璟燑会杀了凤遇慈。 凤遇慈一见楚岑,眸中立刻染上一层水光,可怜兮兮地揪着被角,“厂公。” 变脸之迅速,凤璟燑微有错愕。 她就是如此模样惹得他怜惜,也是同样让楚岑生了野心。 凤璟燑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从塌边起身,“楚厂公好大的胆子,竟连天子寝殿的门都敢踹。改日是否就想直接坐御椅了?” 他的声音带着怒意,似乎在忠心为凤遇慈考虑,“陛下,此人行事张狂,目无王法。依臣看,该早些料理了才是。” 凤遇慈低头不回答的模样越发刺激到了凤璟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滔天的怒火只能向楚岑发泄。 楚岑的狐狸眼此刻在他看来及其不顺眼,果然是男狐狸精。 “瞧瞧,厂公好手段。勾的陛下忤逆本王这个皇叔了。” 凤璟燑的声音冷漠透着一股微酸。 楚岑将披风解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他是行事张狂、目无王法,毕竟连天子都敢觊觎。但凤璟燑又能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他分明也有私心。 “摄政王一味指责本公,那你又为何深夜出现在圣上的寝殿?可过了明路?” 自然是没有的。 “如此想处置本公,王爷自己却知法犯法,是何道理?” 楚岑抖了抖大氅,挂在衣架上,缓步靠近床榻。 同凤遇慈说话时,声音都放柔了几分,低低的,带着哄诱,“圣上,依奴才看,摄政王才该严惩。您说呢?” 凤遇慈看了看楚岑,又看了看凤璟燑,目光里闪过一丝迷茫。 她的建议是,他俩自己出去打一架,不死不休比较合适。 凤璟燑见楚岑靠近,复又在塌边坐下,状似亲昵地抬手揉了揉凤遇慈的头,“本王是陛下的皇叔,合该有特权。” “倒是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本王?” 楚岑见状,磨了磨牙,在塌前另一头坐下。 抬手扶住凤遇慈的胳膊,将人从凤璟燑手底解救。 “本公嘛。”楚岑的眸光闪过一丝异彩,“既是为圣上分忧的忠臣,也是圣上独一位的——男宠。” 也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凤遇慈,“……” 怎么感觉他还挺自豪。 两人一来一回,都不让对方好过。 楚岑看向凤璟燑的目光满是得意。 在凤遇慈心中,自己一定比他更重要。 握住她胳膊的手收紧,楚岑似在邀宠,“圣上您说,到底是奴才重要,还是摄政王更重要?” 闻言,凤璟燑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凤遇慈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两个男人一台戏,也是让她遇见了。 她挣开被楚岑握着的手拢了拢衣襟。 楚岑眼眸瞬间黯淡,凤璟燑勾起唇角。 下一刻,便听凤遇慈平静的声音响起,“有完没完?” 两人皆是一愣,此刻的凤遇慈才是真的她。 “看来二位还是不够忙,竟有时间在朕这里拈酸吃醋、争宠邀功,一副后宅女子做派。” “都给朕出去。” 楚岑不重要,凤璟燑也不重要,谁也不能打扰她睡觉。 凤遇慈首次在两人面前如此硬气。 楚岑知晓她有孕,抿抿唇有意退步,“王爷,莫扰了圣上的清静。本公在偏殿准备了茶点,邀您一叙,请吧。” 话虽然说的体面,但两人一出寝殿门便打了起来,毫不留情,招招毙命。 两人旗鼓相当,谁也讨不了好。 故翌日早朝时,文武百官看着大名鼎鼎的摄政王跟九千岁脸上都挂了彩。 看来这二位爷是彻底撕破脸面了。 凤璟燑在私底下没占什么便宜,便在政事上奋发图强,意图赢过楚岑,能得凤遇慈一句夸奖也是好的。 楚岑亦不甘落后。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一时间京城风气都好了不少,谁也不敢妄动。 生怕哪天查到自己头上,两尊大神可不会手下留情。 无人能看得明白如今的状况。 天子登基时分明是傀儡,但这才短短一月有余,两人皆对陛下唯命是从。 陛下当真奇人也。 京城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但凤遇慈一概不知。 她被保护得很好,每日除了象征性的早朝外便专心养胎。 楚岑近水楼台,每日不管再忙,夜里总是要偷摸爬到凤遇慈榻上,将人抱在怀里才能安心入睡。 凤璟燑听太和殿的内应说了,欲设法想楚岑钓到陇西去剿匪。 如此一来,总能让陛下将这只男狐狸精给忘了。 京城永隆镖局。 “殿下,咱们派出去的人,又被楚岑给杀了。” 他们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手,不仅未能取得凤遇慈性命,反而让楚岑追查他们追得越紧。 再这样下去,他们终将功亏一篑。 房间内并未点灯,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太师椅上。 窗外的月光撒进屋内,只能照亮他一半下颌跟玄色衣裳。 他的十三弟,从前籍籍无名,却一朝登基,甚至从未想过替父皇报仇。 这种人,怎配当他的弟弟。 又怎配袭承大统。 这皇位,本就该是他的。 “既然宫中不好下手,那便想办法将人引出宫来再行动手。” 第12章 女帝登基手册12 “是。” 几位朝臣联合请命,想让楚岑领兵前往陇西剿匪。 凤遇慈无所谓,如今看来,凤璟燑并不会强迫她打掉孩子。 她也不必日日被楚岑管束着。 即使楚岑不太愿意,但她还是点了他的将。 楚岑知道是凤璟燑在背后授意,但他无法拒绝凤遇慈。 散朝时,他有意靠近凤璟燑低声道:“王爷,您最好祈祷本公别在陇西立下军功。否则,您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凤璟燑眼眸一暗,“楚厂公有志气是好事。” 他就只能祝愿他站着离京,躺着回来了。 尸骨无存也不是不行。 谁能想到,两月前两人歃血为盟,同戮皇宫。 两月后便反目成仇。 夜里,楚岑站在凤遇慈塌前,弯腰替她掖了掖被角,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 他的手微冷,凤遇慈睡梦中偏了偏头,似有些不耐烦。 楚岑唇角染笑,眉目一片温软。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不满足地吻上她的唇。 凤遇慈犹未醒,只渐渐感觉喘不上气,故张嘴呼吸。 无意识地举动让楚岑心头火热,只觉得凤遇慈在邀请他。他吻得越发重了些,殿中响起黏腻的水声。 凤遇慈迷迷糊糊睁眼,有些烦躁地伸手推他,“楚岑……” 烦死了。 他怎么随时看起来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楚岑双手撑在凤遇慈身侧,含糊地应道:“嗯,圣上,奴才在。” 凤遇慈被人扰了清梦,心头火起,狠狠一口咬在他唇瓣上。 楚岑闷哼一声,尝到口中的血腥气,这才退开了些,“圣上好狠的心。” “真狠心就该咬死你。”凤遇慈睡眼朦胧,翻身背对他。 楚岑在她身旁躺下,将人揽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在她耳后的肌肤上轻啄。语气带着勾引,“若圣上换个地方咬,奴才会很开心。” 凤遇慈一手肘顶在他胸膛,“胡言乱语。” 他痛呼一声,将人搂得更紧了,“奴才还没细说是哪个地方呢,圣上怎的就动怒了。” 她抿唇,不再回答,深怕被他带沟里。 “好了好了,不闹圣上了。”楚岑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耳朵,“明日奴才便要离京,今夜让奴才抱着圣上睡,好不好?” 凤遇慈还是不说话,一动不动装死。 楚岑却不肯放过她,时不时亲她一口,又握着她的手指把玩,“好不好?” 势要她给自己一个回答。 凤遇慈终是忍无可忍,万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抱抱抱,你不是都抱着了嘛。” 还问。 得到答案的楚岑心满意足,哄着她入睡。 他要出发去陇西,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没底。 总担心凤遇慈在京中的安危。 他又调了两队人马将太和殿围了个水泄不通。还叮嘱琴雪,不管凤遇慈走到哪里都要贴身侍奉。 琴雪的武艺虽然比不过他,还也不差。 * 摄政王府书房。 一身劲装的影大悄无声息落在书房内,跪地向凤璟燑行礼,“主子。” 凤璟燑坐在书案前,面色冷凝、千里肃杀。 他随意将一块令牌扔给影大,“楚岑不日便要离京去剿匪,等他回程路上,杀了他。” “做的干净些。” 影大毕恭毕敬,将令牌揣在怀里,抱拳应是。 凤璟燑想要楚岑死,但陇西的匪患也要清除。 他知道楚岑的实力,故想着一石二鸟。 至于凤遇慈,想到她,凤璟燑眼眸闪了闪。 她好像很喜欢腹中的孩子。 没关系,让她生下来也无所谓,他能悄无声息将孩子送走,或者以是个死胎的消息瞒过凤遇慈。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的。 为何魂不守舍的确是自己。 凤璟燑不太明白自己对凤遇慈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只知道早已超过了对晚辈的感情。 想把她占为己有。 他见过许多女子,却独独放不下她。 凤璟燑竟然有些庆幸,还好他跟自己并无血缘关系。 楚岑领兵离京这日,凤遇慈就站在午门城墙上目送他远去。 她披着大氅,将整个身子笼罩在里面,张嘴呼出淡淡白气。 楚岑骑着白色战马行在队伍最前方。 他于朝阳光晕中回头,精准锁定凤遇慈的方向。 柔和一笑,朝她挥了挥手。 在说,外面冷,赶紧回宫,等我回来。 凤遇慈心头一动,抬手抚上城墙。 凤璟燑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陛下可是舍不得?” 她转头,朝他甜甜笑着,“并未。总是要装装样子的。” 他极为满意她的回答,伸手替她拢了拢大氅,“天气冷,先回太和殿吧。” 凤遇慈不闪不避,极为乖顺,“好。” 她转身就走,毫无留念。凤璟燑倒也没跟上来,只负手而立看着她远去。 凤遇慈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故不敢跟他硬碰硬,能躲则躲。 在楚岑手下的护卫解决了三波刺客后,她也不觉得楚岑对她的管控严格了。 甚至颇为庆幸。 凤璟燑独揽朝政,日日将她喊到御书房。 凤遇慈再三表明自己看不明白、看不懂,一切交给他处理就好,但他还是不肯放她走。 宁愿让她在一旁坐着,看自己处理政务,也不让她回太和殿。 凤遇慈每日都要在心底骂他八百遍有病。 好在他也没再提自己登基让她做皇后这种话,也没对她的孩子做什么,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酸杏。 像极了一个关爱晚辈的长辈。 时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半月有余,剿匪队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不知楚岑那边如何了。 今日沐休,朝臣都放了假,凤遇慈不用早起,凤璟燑也不曾进宫。 没放松多久,便有宫人来禀,“陛下,摄政王请您出宫去王府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她不知对方找自己何事,莫非是为了宋嬷嬷? 加之她穿来后便没有出过皇宫,一时有些蠢蠢欲动。 琴雪担心她出事,有些犹豫。若是让陛下在宫外出了事,那主子一定会将她大卸八块。 但她拗不过凤遇慈,只得点了一队护卫跟着一同出宫。 凤遇慈兴致勃勃,坐在马车里探头看向窗外,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倒是琴雪看着马车外的风景慢慢蹙起了眉头,“停车!” “这并非去摄政王府的路!你们是谁的人?” 第13章 女帝登基手册13 琴雪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语气肃穆。 马车猛地停下,凤遇慈一个趔趄被琴雪扶住。 她单手护在自己腹部,有些抱歉地看着她,“好像,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琴雪知道陛下性子柔,老是被主子跟摄政王欺负。但她从未想过,陛下竟然会对她感到抱歉。 “不关陛下的事,您跟着奴婢。”她将凤遇慈护在身后,慢慢撩开车帘下车。 随行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但对方有备而来,护卫皆被缠住无法脱身。 原本驾车的护卫已经被人一箭射进胸膛,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凤遇慈四处望了一眼,街道荒芜,甚至连一个路过的行人都没有。 她一颗心脏狂跳不止,莫非今日自己就要丧命于此? 可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她感觉不是凤璟燑,因为根本没必要诱她出宫再杀。 为首的刺客是一个中年人,皮肤黝黑,目露凶光,手中提着长刀,“皇帝陛下,跟我等走一趟吧。” “放肆!”琴雪厉喝一声,带着凤遇慈步步后退,“你们是什么人?还不速速退去!” “敢对陛下下手,简直目无王法!” “呵!”为首之人冷笑一声,并没有跟琴雪继续交谈的意思。 一抬手,身后十余个刺客提刀而上,直冲凤遇慈而去。 琴雪心中焦急,一边抵挡着黑衣人的攻势,一边护着凤遇慈步步后退。 双拳难敌四手,且她要护着凤遇慈,难免力不从心,很快手臂便负了伤。 兵刃碰撞擦出的火花很快消散在风中,空气里弥漫着肃杀之气。 琴雪挑开砍到身前的长刀,微微侧头,“陛下,您先走。奴婢拖住他们。” 凤遇慈看着她手臂缓缓被鲜血渗透的衣裳,又看着后方拼死拦住刺客的护卫,一时有些两难。 她闭了闭眼,按住琴雪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向刺客首领,“等等。” “朕和你们走,你放了她们。如何?” 为首那人想了想,点头同意。随即吹了一声口哨,示意他的人住手。 “陛下,不可。” 琴雪焦急万分,她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能让陛下出事。 凤遇慈转头看向她,无声地吐出三个字,琴雪瞳孔一缩。 下一秒,她被凤遇慈一把推开,自己拦在刺客身前,“走。” 琴雪咬了咬牙,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发抖,“撤。” 看着琴雪带着护卫离去,凤遇慈笑意吟吟地转头,“走吧。” 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您请。” 他没想到凤遇慈竟会如此护着自己的手下,不惜让自己身陷险境。 凤遇慈被遮住眼睛带走。 街道寂静,除了地上新鲜的血迹外,方才的一切像是个梦。 琴雪点了人回宫去找楚岑的部下,自己则是毫不犹豫地走向摄政王府。 若是楚岑在,她也不至于向摄政王求助。但偏偏,他不在。 想到方才凤遇慈跟自己说的话,琴雪脚下的动作更快了。 如今在京中,除了摄政王外,无人再能救陛下。 “殿下,陛下身边的宫女琴雪来了,还负着伤。” 书房门口响起敲门声,凤璟燑闻言一愣,而后立刻起身,“将人带进来。” 琴雪由侍从领着进门,一进门便直直朝凤璟燑跪了下去,“求王爷救救陛下。” 凤璟燑眉目冷淡得厉害,声音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地拔高了几分,“发生了何事?说!” 琴雪满脸泪痕,“今日有宫人来报,说是您有要事邀陛下入府一叙,陛下便带着奴婢出了宫。” “谁知半路却出了事,遇见了歹人。陛下她为了护住奴婢,让奴婢有机会向王爷求援,被歹人带走了。” “荒唐!”凤璟燑一抚衣袖,怒气冲天。 他若是有事寻她,直接进宫便好了,怎会让她出宫。 看着琴雪手臂的血痕,凤璟燑克制不住的心慌。 若凤遇慈出了事,那还了得。 “何地出的事?带本王去看看。” “是。” 凤璟燑召集了人马,由琴雪带着回到方才出事的街道。 府兵四处散开寻找痕迹。 凤璟燑仔仔细细检查着地上的血迹,半晌后直起身子,“怎会走到此处来?” “回王爷的话,想来是驾车的护卫被人买通了。”琴雪面容颓唐,吸了吸鼻子,“还有去太和殿通传的宫人,奴婢也让人抓起来了。” 凤璟燑没有说话,心中只想着楚岑的人果真是废物,还有他留在宫里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让凤遇慈被人掳走,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看来统统得换一批。 “王爷,您过来看。这里有马车辙压过的痕迹。” 凤璟燑顺着声源大步往前,一名府兵蹲在一团被压扁的泥土上,“王爷您看,这泥应当是昨夜下雨后有人路过沾上的。车辙的痕迹还很新,这情况,应该是往西走了。” “多派些人,去找!” “务必要将陛下平安带回来。” 府兵拱手答道:“是。” “等等。”凤璟燑又叫停府兵,“隐蔽些,不要让人察觉陛下失踪了。” 府兵领命而去,凤璟燑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琴雪一刻也坐不住,奈何不方便跟着摄政王府的人一起去寻。 加之失血过多,她的头隐隐晕眩。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撑住。 凤遇慈坐在马车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 她在心中默默数着数,数到三千九百八十二时,马车终于停了。 一阵布料摩擦声响起,车帘被撩开,“陛下,请吧。” 她抬手,那人将胳膊置于她手掌,扶着她下了马车。 跟着人弯弯绕绕又行了一刻钟方站定,身旁那人抽出手。 她先是听见脚步声渐远,而后是关门的声音。 凤遇慈有些紧张,手心满是湿意。 她缓缓开口询问:“有人吗?” 无人应答。 凤遇慈抬手扯下眼睛上的布条,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直到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才仔细查看。 距离她两米远的太师椅上端坐一人,正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后退一步,“你……你是谁?” 第14章 女帝登基手册14 他抓自己做什么? 对方笑了一声,缓缓从椅子上起身,理了理衣袍,“陛下与孤兄弟十七年,却是初次相见。” “实在是可惜。” 凤遇慈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太子? 不是应该死了吗? 他是如何在凤璟燑跟楚岑手底逃出生天的。 更甚,还有自己的势力。 凤遇慈突然明白之前那一波又一波到太和殿不要命刺杀自己的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原本是最尊贵的太子,未来的新帝,如今却被逼得只能像老鼠一般蜗居于此。 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十三弟却登了基。 他定然怨恨自己至极。 凤遇慈面容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知道对方的身份后,她不退反进,“太子皇兄?” “你……”她不可置信又无措,又往前走了两步,一滴泪自眼角滑落,“你没死,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凤悟一愣,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凤遇慈会是这个态度。 他紧紧皱起眉头,即使失了太子的身份与尊贵,也不愿下凡尘,“孤如何能当得起陛下一句皇兄?” “你投靠仇人,傍上了摄政王和那阉狗,登上了皇位。哪里还记得自己父皇与兄弟是如何惨死的。” “每每午夜梦回时,父皇没有站在你的床头吗?” 凤遇慈一噎,站她床头干嘛? 看她和楚岑……那啥吗? 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越发凄楚,“皇兄,您实在是冤枉十三了。” “十三从冷宫出来时,便被摄政王给抓住了。” “宫里都传父皇与几位皇兄皆已命丧黄泉,我原本也想着一死了之。”凤遇慈抬眼看向凤悟,眼眶含泪,“但摄政王和楚岑却需要一个傀儡。” “我便想着,先蛰伏在两人身边,静待时机,替父皇报仇。” 她揉了一把眼睛,“奈何两人太过警觉,故十三一直无法得手。” 凤遇慈说罢,一撩衣袍跪下。膝行两步扯住凤悟衣裳衣摆,仰头认真地看着他,“皇兄你没死真好。如此一来,十三心里便有底了。” “望皇兄带领十三,光复我凤氏血脉。除掉摄政王与九千岁。” 凤悟被她这一套连招打得措手不及。 他扯开被她拽住的衣摆,居高临下睨着她,“您是万人之上的陛下,怎的还要孤带领?” 他不信凤遇慈甘愿放弃皇位。 肯定是想哄着他,让他为马前卒。 凤遇慈讪讪收手,她咬着唇垂眸一瞬,幽幽叹了口气。 凤悟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她,想看她能如何巧舌如簧说服自己。 凤遇慈从地上站起来,挺直脊背。 这一次,她没有再刻意压着自己的嗓音,“因为只有皇兄你,才能带领我凤氏恢复皇族荣光。” 凤悟猛地一怔。 他……不对,是她! “你……你竟然……”凤悟不敢置信、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她一眼。 这才惊觉,自己这个弟弟过分瘦弱。 凤遇慈动作缓慢,卸下自己头上的金冠。长发披散,墨发如瀑,“对,就是皇兄看到的这样。” “十三是女子,无法袭承大统。” 她恭恭敬敬朝凤悟行了一礼,“凤璟燑跟楚岑都还不知道我女子的身份。若是皇兄相信我,十三愿意在宫中配合皇兄,与你里应外合,重新夺权。” “届时,十三自会写下退位诏书,传位于皇兄您。” 若说片刻前,凤悟对她还满心杀意。 如今得知凤遇慈是女子后,他再无察觉一丝威胁,甚至深觉她所言有理。 凤遇慈如今在宫中,只要她再高调一些,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便不会有人再察觉他的存在,他可以好生修养一段时间,招兵买马。 甚至,指不定凤遇慈还能从国库给他拨款。 凤悟细细思量着,眼中满是精明的光。 他放柔了神色,端着一副君子做派。 抬手理了理凤遇慈散乱的头发,像极了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后还感叹地拍着她的肩膀,语气充满心疼,“这许多年,你受苦了。” “兄长从前也不曾有机会去冷宫看过你,是兄长的不是。” 凤遇慈温柔一笑,看向凤悟的目光满是亲昵,“不怪皇兄。皇兄是太子,政事繁忙,十三都晓得的。” “皇兄是十三血脉相连的亲哥哥,我知道皇兄心里一直记挂着我。” 是记挂着她,巴不得她死。 凤悟改走怀柔路线,觉得凤遇慈在冷宫受了许多苦,他要扮演一个好哥哥,让她能更诚心地为自己所用。 两人虚情假意的闲话片刻,凤悟话头一转,“可如今,兄长请你出来,你该如何回去才不会让摄政王等人起疑?” 凤遇慈偏头想了想,“皇兄将我带到摄政王府附近,我自己去寻凤璟燑。就同他说我半路跑掉了,也不知谁想带我走。如何?”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一切让凤遇慈去交涉。 他的人不用再露面,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此也好。”凤悟勾起一个笑,“就是得辛苦十三应付摄政王了。” “只要皇兄还记得十三,十三就不怕苦。” 摄政王府的府兵沿西仔细搜查了一个时辰,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所有人严阵以待,凤璟燑也越来越坐不住。 就在他打算自己去找的时候,王府管家派人来报,“王爷,王爷,人找到了,找到了。” “在哪儿?” “在……王府。” 凤璟燑拧眉,抬腿上马车,“将人都叫回来,回府。” 琴雪得知凤遇慈回了王府,心下一松,神志涣散,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凤璟燑听着身后重物倒地的声响回头,“还不将人一同带回去,找大夫。” “是。” 凤遇慈跟凤悟虚与委蛇良久,绞尽脑汁才保下一命。 此刻心力交瘁,又累又饿。 一到王府便让人准备了饭食上桌,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她不能饿,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饿。 凤璟燑一进门,由管家带着走向膳厅,便见她正大快朵颐的模样。 凤遇慈吃得正开心,察觉到一道凉凉的目光,瞬间抬眼,眼泪说掉就掉,“皇叔……” 第15章 女帝登基手册15 她放下筷子,一路小跑到他面前,眼眶红红,声音里带着鼻音,“皇叔……你为何要骗朕?朕好害怕……呜哇……” 见她张嘴就哭,凤璟燑冲天的怒火无处发泄,冷喝一声,“不许哭。” 凤遇慈瞬间闭嘴止住哭声,但眼泪却掉得更凶了,看他的眼神满是埋怨。 管家不敢多待,极有眼色地挥退下人,自己也退出了膳厅。 凤遇慈委屈又可怜的模样看得凤璟燑心软,原本想好好教训她的话也堵在喉头开不了口。 她倔强得很,他不让出声,她就一直瞪着他,时不时抬手抹一把眼泪。 半晌后,凤璟燑终是退步,无奈地从袖中取出手帕给她拭泪,“不是臣。” 他的声音有意放柔,解释着并不是自己让她出宫,行刺的歹人也并非他安排的。 “陛下莫哭了。”凤璟燑手下动作温柔,点了点她哭红的鼻尖,“嗯?” 凤遇慈吸了吸鼻子,垂眸不愿看他。 她当然知道不是他。 头次见她耍性子,凤璟燑深觉惊奇的同时心底暗喜。 这是否代表,她跟自己的关系近了不少。 牵着凤遇慈重新回到膳厅,按着她坐下,“陛下可有受伤?如何回来的?” 闻言,她摇摇头,喝了一口热汤,“没有受伤。朕也不知是谁,朕在半路就跳窗跑了。找不着摄政王府差点迷路……”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一颗头几乎埋进瓷碗里。 凤璟燑按着她的肩膀往后提,“别再低头了,鼻子也想喝汤?”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他轻咳一声,“陛下没事就好,一切交给臣来处理。” 凤遇慈挣扎两下,奈何他不松手,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按在椅子上,“好。” “但是……朕害怕。”凤遇慈极快地仰头看他一眼又垂头,“朕想见宋嬷嬷,有宋嬷嬷在,朕就不怕了。” 她心如擂鼓,深怕凤璟燑不同意。 果然,他并未接话,捏着自己肩膀的手收紧一分。 凤遇慈轻呼一声,制住他的手腕,声音又柔又软,“皇叔……疼……” 凤璟燑猛地松手,在她身边坐下,“楚岑没有同你说?” 凤遇慈不明所以地揉着肩膀,“嗯?” 说什么? 他不是都走了半个多月了吗? 凤璟燑微微勾了勾唇角,“宋嬷嬷已经被楚岑派人带走了。” “臣还以为,陛下已经见过宋嬷嬷了。如今看来,楚岑并未将宋嬷嬷带到陛下身边。” 不管楚岑是如何想的,但他这般做法无异于将凤遇慈推远罢了。 他也不清楚呢,对手突然自己捅了自己一刀。 凤遇慈揉肩的手一顿,很快恢复正常,“皇叔的意思是,厂公也想用宋嬷嬷来要挟朕?” 她有些失落地咬着下唇,“可,可朕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厂公……和皇叔。” 凤璟燑方才还开心的情绪倏地被一盆冷水浇灭。 她用了‘也’,她还记得自己曾用宋嬷嬷要挟她。 凤璟燑黑眸中闪过一丝懊恼。 在她心中,自己和楚岑一样。 “陛下疼不疼?”凤璟燑目光落在她肩头。 凤遇慈见他转移话题,只摇摇头。 “臣和楚岑不同。陛下一心向着他,但他却瞒着宋嬷嬷的下落,陛下还觉着他是真心待陛下么?”凤璟燑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挑拨离间,似乎是全心在为她考虑。 闻言,凤遇慈面前一闪而过的失落。良久,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以后十三只听皇叔的。” 凤璟燑满意一笑,抬头揉了揉她的头发,“陛下乖。” 凤遇慈回以一笑,心说,骗你的。 琴雪在王府处理了伤口后悠悠转醒,面对凤遇慈时万分惭愧。 她何德何能让陛下保护自己。 凤璟燑派人将凤遇慈跟琴雪送回宫,那个假传消息的宫人已经被送去慎刑司关押起来。 凤遇慈用对凤璟燑说的话将琴雪也糊弄了过去。 琴雪没有察觉异常,只是庆幸。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便给楚岑递了密信,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他。 凤遇慈白日里受了惊吓,夜半时分便发起了高热。 好在琴雪发现得及时,遣人将上次那个大夫带过来给她诊治。 就在她端着煎好的汤碗打算进殿喂给凤遇慈时,得了消息的凤璟燑匆匆赶到。 “陛下如何?” 琴雪见他大氅上的绒毛还沾着露水,垂头毕恭毕敬道:“回王爷,陛下还昏睡着,大夫说发发汗睡一觉就好。” “本王去吧。”说着,他从琴雪手中接过托盘,拔腿往寝殿走去。 “是。”楚岑不在,琴雪不敢跟他硬碰硬,只得退步。 殿内暖意升腾,窗户只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凤璟燑看着榻上面色绯红、满头大汗的凤遇慈,将大氅解下。在火盆前将自己浑身寒气烤退之后才端着汤药靠近。 他在塌边坐下,抬手将她扶至半坐,靠在自己怀中,“陛下,喝药了。” 凤遇慈眼睫颤了三颤,迷迷糊糊睁眼,“皇叔…你怎么来了?” 凤璟燑拿过手帕给她擦汗,将碎发拨弄至而后。用瓷勺盛起一勺药汁吹了吹,“陛下生病了,臣自然得来。张嘴。” 高热中的凤遇慈乖巧得很,眸中漾着水光,眼神却有些涣散。 她微微张嘴,饮下一口汤药,小脸瞬间皱在一起。看着第二勺汤药接踵而至,她偏开头,“不喝,苦。” 凤璟燑轻笑一声,凤遇慈几乎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轻微震颤,“良药苦口,喝了药陛下才能赶快好起来。” “再喝一口,皇叔去十三给拿蜜饯可好?” 他用尽此生耐心柔声哄着她,称呼从陛下换成十三,拉近两人的距离。 汤药又酸又苦,凤遇慈喉头都麻了。她撇撇嘴,“才不喝。” “十三,听话。” “就不喝。”凤遇慈突然急了,挣扎着从凤璟燑怀中坐起来,伸手推他,“你走,你走,朕不喝。” “谁知道你会不会给朕下毒。” 凤璟燑没有防备,被她推了一把,汤药晃荡,差点撒了他满手。 他沉下目光,声音也不复方才柔和,“陛下若是不肯自己喝,那臣只好亲自动手了。” 第16章 女帝登基手册16 态度转变之快,凤遇慈猝不及防。 她的头一偏一偏的,似乎在卡壳。 凤璟燑静静注视着她,不肯退步。 凤遇慈虽然头昏脑胀,但她的所作所为都有演的成分。 深刻明白小作怡情,大作伤身。 她撇撇嘴,从凤璟燑手中夺过药碗,视死如归地将汤药一口饮尽。 临了还翻了翻碗给他看,示意自己真的喝完了。 凤璟燑见状眼眸闪了闪,甩了一把手上沾染的药汁,从托盘里捻起一块蜜饯放在她唇边,“张嘴。” 凤遇慈握住他的手腕,迅速张口咬住蜜饯。嘴唇似无意地碰到他的手,一触即分。 凤璟燑只觉得指尖碰到一个软软的、热热的东西,瞳孔一缩,心脏不受控制地乱了节拍。 撩而不自知。 他收回手,下意识摩挲了一把食指指尖,眸光晦暗不明。 甜蜜的果香冲淡口腔的酸苦,凤遇慈惬意地眯起眼睛,滑溜地重新钻进被窝,“朕好啦,要睡啦。皇叔晚安。” 她侧身背对凤璟燑,将头埋在被子里。 凤璟燑注视着她背影良久,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陛下睡吧,臣就在这里守着你。” 他一整夜都没出寝殿,琴雪好几次趴在门上,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完了,主子好像被偷家了。 思及此,琴雪悲愤的再次给楚岑八百里加急递了第二封密信。 他再不回来的话,感觉陛下就要被摄政王哄走了。 她就说摄政王不安好心! 楚岑收到密信已经是五日后了,剿匪进行得十分顺利。 营帐里几位将军副将正同他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收尾工作。 众人眼睁睁看着九千岁脸色从平静到担忧最后彻底黑了脸。 原本还在商谈军务的将领统统闭上了嘴,心惊胆战地站在原地。 这是发生了什么? 楚岑将信纸捏成一团,想丢掉的时候又忍住了。 “接下来一切听王将军指挥,本公有要事,得先回京一趟。” 在场无一人敢反驳,恭敬应是。 楚岑着急回京,只带了一队人马朝京城的方向飞奔。 胸膛似乎燃烧着一团烈火,火势汹涌。将他原本对凤遇慈的思念之情烧灼殆尽。 凤璟燑,他还真是无孔不入。 楚岑一路纵马飞驰,护卫逐渐被甩在身后。 几人对视一眼,“快,追上去,主子一个人太危险了。” “是。” * 太和殿。 凤遇慈自高热好了后孕吐反应明显,一下了早朝便捧着酸杏不肯撒手。 琴雪捏着信纸急匆匆跑进来,“陛下,陛下。” 她咽下一口酸杏,疑惑地看着琴雪慌张的模样,“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惊慌?” 琴雪咽了一口唾沫,将信纸递到她身前,“陛下,九千岁出事了。” 凤遇慈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看完,楚岑回京路上遇袭,中了一箭滚下山崖,下落不明。 她捏着信纸的手收紧,腹中倏地绞痛一瞬。 她安抚地在腹部拍了拍,将信纸置于烛火上点燃,“将楚岑失踪一事消息瞒好,派人去山底搜,不论是生是死都要带回来。” “是。” 待信纸燃尽,凤遇慈松手,胸口孕吐的不适感让她又塞了两颗酸杏进口。 楚岑不是不能死,是不能现在死。 她向琴雪打探宋嬷嬷的消息,结果一问三不知。 更何况如今京城里除了明面上的摄政王,暗地里还有太子一脉。 楚岑回京是突然行事,对方却能成功伏击,只能证明此刻蛰伏已久。 凤遇慈眼眸闪了闪,是凤璟燑。 让楚岑去跟气运之子对抗,也不知能否成功。 她这一招棋走的险,但她别无他法,她也需要气运。 楚岑遇袭失踪的消息瞒住了朝臣,却没瞒过凤璟燑。 到太和殿时,凤遇慈正坐在铜镜前,由琴雪取冠。 透过铜镜的倒影看见凤璟燑,向琴雪递了个眼神,“你先下去吧。” “是。” 琴雪垂着头,毕恭毕敬退出大殿,将门关上。 凤遇慈捏着檀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自己的墨发,“天色晚了,宫门已经下钥。皇叔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凤璟燑从她手中接过木梳,替她梳头发,目光落在铜镜里她白皙的面容上,“臣听闻,楚厂公遇害了。” 闻言,她心中一哂,楚岑是否遇害,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面上却惊讶不已,她直起身子,“可当真?” 凤璟燑只当她还不知道,也未说话,只点了点头。 “听闻掉下山崖,摔得尸骨无存了。” 这话是哄她的,影大并未找到楚岑的尸体。 但他想看看她的反应。 凤遇慈愕然不已,身子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眸光中满是惊恐,“尸……尸骨无存?” “那得多疼啊。” 语毕,又打了个冷颤,似乎觉得这种死法太过残忍。 凤璟燑手指抚过她的长发,语气不疾不徐,“陛下莫怕,楚岑死了便死了,无伤大雅。” 她点点头,对他信任至极。 她从铜镜前起身,缓缓握住凤璟燑的手,耳根微红,“十三恭贺皇叔得偿所愿。” “日后前朝后宫,再无一人能与您争锋。” 凤遇慈的手心细腻柔软,凤璟燑任由她握住自己。鼻尖都是清甜的香气,他一时有些恍惚。 他倏地回握住她的手,“臣之前说的话,如今还作数。” 凤遇慈闻言一怔,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紧紧咬着下唇,面上一副羞赧之色。 凤璟燑静静观察着她的反应,两人无话,殿内只余烛火跳动的光影。 良久后,凤遇慈张了张口,松开握住他手腕的手,“皇叔,您容十三再想想,好么?” 凤璟燑见她这模样,察觉她的态度有所松动,眼底惊喜一闪而过。 “好。” 他有耐心,他要她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送走凤璟燑,凤遇慈冷下面容,目光紧紧盯着紧闭的大门。 也不知站了多久,身后倏地闪过一道冷风,殿内烛火摇晃一瞬。 凤遇慈敏锐地闻到空气里的血腥气。 她缓缓转头,楚岑不知从何处翻了进来,正双眼通红地盯着她。 第17章 女帝登基手册17 看着他肩头渗透的血迹,她蹙眉,“你……” 楚岑声音嘶哑,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面容带着病态的疯狂,“我都听见了。” 她不要他。 她选了凤璟燑。 她一直在骗自己。 凤遇慈眨了眨眼,心头发凉,感觉要翻车。 楚岑不顾自己肩头渗血的伤口,大步上前扣住她的胳膊,“为什么?” 浓厚的血腥气息刺得凤遇慈想吐,她皱着一张脸去推他,“什么为什么?你先离朕远一点。” 楚岑被怒火与嫉妒冲昏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她在说什么。 这几日为了躲避追杀,他不敢懈怠。 每日休息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回到京城后第一个想见的便是她。 简单的洗漱包扎了伤口后便来寻她。 来时还在想,凤遇慈看到自己会不会很惊喜。 会不会笑着扑进他怀里撒娇,唤他一声“厂公”。 却偏偏让他听见她祝贺凤璟燑。 这代表什么? 代表凤遇慈觉得他死得好。 她对凤璟燑柔声细语,却对自己抗拒万分。 楚岑越想越气,不顾凤遇慈的反抗,扣着她的后脑就吻了下去。 这个吻极具侵略性,没有丝毫怜惜。 他咬着她的舌尖发力,尝到血腥气也不肯松口。 她有他了,她不能要凤璟燑。 凤遇慈痛得低呼,眼角都是眼泪,“疼……” 楚岑见她泪眼朦胧,终是松了牙关,含住她的唇。 凤遇慈一手抵在他胸膛,另一手缓缓向上。 在他猝不及防间,食指精准地戳进他肩头的伤口里。 楚岑闷哼一声,却不肯松手,揽着她的手反而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的腰掐断。 两人互相折磨,抵死缠绵,都不好受。 半晌后,楚岑轻轻松开她,狐狸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他将头埋在她肩头,声音里藏着害怕被抛弃的无措,“凤遇慈,你别不要我。” 一滴泪滴落,凤遇慈只觉得锁骨一烫。 他竟然,哭了。 凤遇慈无动于衷,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同时拔出他腰间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楚岑,宋嬷嬷呢?” 刀刃闪着寒光,楚岑低头看了一眼,不管不顾朝凤遇慈逼近。 凤遇慈步步后退,却没收起匕首,声音冷若冰霜,“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宋嬷嬷么?” 她极为认真,跟从前他见过的她都不同。 楚岑终于止步,目光中满是失落。他偏头不让凤遇慈看到自己眼角的泪光,“她没事。” “她说,你生辰快到了,在给你准备生辰礼,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凤遇慈一愣,她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 她还以为楚岑也会用宋嬷嬷来要挟她。 指向楚岑的匕首缓缓收了回来。 楚岑藏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手指绞进掌心,掐出血痕。 他几乎无法呼吸,但又不愿让凤遇慈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心中深呼吸几口,压下自己的情绪。楚岑终是退了两步,恭敬朝凤遇慈行礼,“等两日会平安将宋嬷嬷送进宫,奴才告退。” 他不曾抬眼去看凤遇慈,怕眼中情绪藏不住。 等他回去,就打个金笼子,把她关起来、藏起来。 凤遇慈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看着他朝门口走。 却没想到他方行了两步,身子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反应。 凤遇慈大惊失色,上前两步扳过他的身体,却染了满手鲜血。 楚岑嘴唇发白,面上却是不正常的潮红。她探了探他的额头,起身去寻琴雪。 他的伤口没有好好处理,有些感染,加之疲累有些发热。 两人将楚岑搬到榻上,重新换了药,又给他灌了退烧药下去。 楚岑意识不清,察觉到有人在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汗,鼻尖是熟悉的香气。 他猛地攥住凤遇慈手腕,喃喃,“圣上,别走。” 凤遇慈尴尬地与琴雪对视。 琴雪摸了摸鼻子,“奴婢想起小厨房的火还未灭,得去看看。九千岁这里就辛苦陛下了。” 说罢,她飞快跑出了殿门,将门关上,动作一气呵成。 凤遇慈,“……” 楚岑即使昏迷也倔得很,她怎么也拽不开自己的手。 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由他抓着,自己在他身侧躺下,维持着这个有点难受的姿势睡着了。 折腾了许久,她早就困了。 甫一躺下,没出片刻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再有意识时是感觉有人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 “凤遇慈,是你先招惹我的。” 楚岑害怕惊醒她,小心翼翼将人抱在怀里,“你不准不要我。” “若是……若是,你真的不要我了,那我们就一起死。” 他将头埋在凤遇慈肩头,亲昵地蹭了蹭。 凤遇慈迷茫睁眼,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快到她上朝的时间了。 楚岑还没发现她已经醒来,像只小狗哼哼唧唧地咬着她的耳朵自言自语威胁她。 听着他絮絮叨叨,委屈又嫉妒,说要跟她一起死。凤遇慈心中翻了个白眼,绝无可能。 她生无可恋地听了良久,终是没忍住,抬手拧住他的耳朵,“天还没亮,你又在做什么!” 楚岑被她掐得疼,也不闪避,将人抱得更紧了。 “奴才昏倒的时候,圣上还愿意管奴才,奴才高兴。” 心里甜滋滋的。 她明明可以不管他,或者将他交给凤璟燑。 但她没有。 细密的吻落在凤遇慈脖颈,灼热强势的气息将她笼罩。她受不住地偏了偏头,“楚岑!” 并没有任何威慑力,楚岑依旧搂着她不肯撒手。 想就这样抱着她,一辈子都看着她。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咬上她的耳垂,“奴才在。” 凤遇慈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半坐在榻上,认真地看着他的面容。 楚岑不闪不避,支起身子微微靠近,眸光中倒映着她的容颜,“圣上在看什么?” “这会儿又知道朕是圣上了。” “方才听你喊凤遇慈之时,气势很足嘛。” 楚岑认真思索一瞬,“是圣上。” 也是他此生认定的妻子。 灼热的目光刺得凤遇慈移开目光,“你……” 第18章 女帝登基手册18 “嗯?” 凤遇慈摇摇头,“没什么,朕该去上朝了,你继续睡吧。” 其实她是想看看楚岑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恋爱脑。 从前也没见过这款。 她从未期待过楚岑能真的对她动心,毕竟只是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凤遇慈从榻上起身,楚岑也裹着外袍叫水给她洗漱更衣。 他极为认真,将明黄色的龙袍妥帖地穿在她身上。 扣腰封时,凤遇慈突然开了口,“再过些时日就到年关了,朕的肚子也该显怀了。” 楚岑手中动作顿了顿,又松了两分,“奴才明白。” 如今摄政王以为他失踪,他能隐藏在暗处,做他想做的事。 凤遇慈透过铜镜理了理头上的冕,“厂公,太子没死。” 闻言,楚岑迅速想到她之前被人劫走的事。 “朕同太子坦白了女子身份,这才能活着回来。” “前两日他手底下的探子来传消息,让朕将修理运河的事务全权交给刘大人。” “想来刘大人实际上是太子的人。”凤遇慈表情淡然,朝门口走去,临了顿住脚步,“凤悟,留不得。” 不知何时起,凤遇慈已经成了他们这段关系里的上位者。 楚岑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凤悟当初让侍卫换上自己的衣裳,一把火烧了东宫,自己则扮成乞丐逃了出去。 楚岑一直觉得他没死,直到有人几次三番刺杀凤遇慈,他这才确定。 追查了些时日,杀了他不少手下,却没能成功捉到凤悟。 此人狡诈得很。 修建运河是大工程,中间能捞不少油水,凤悟定是想豢养私兵、东山再起。 可他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到凤遇慈的皇位。 金銮殿里果然在为派遣何人修建运河一事在争吵。 楚岑手底下的朝臣在争取,但由于楚岑不在,底气略有不足;凤璟燑推荐了他派系的能臣。 但凤遇慈却点了刘大人。 一锤定音。 刘大人当场跪地谢恩。 对于此事他早有预料,如今看来,陛下的心还是向着太子殿下的。 凤遇慈再一次忤逆了凤璟燑,他心中微恼,但没让她下不来台。 先由着她胡闹,等下了朝再同她算账。 待朝臣散尽,凤璟燑跟凤遇慈两人走在宫道上,宫人都极有眼色地离得远远的。 谁也没说话,走着走着,控制不住的孕吐反应袭来,凤遇慈倏地捂住嘴,干呕两声。 凤璟燑停下脚步,皱眉看着她。 凤遇慈呕了两声缓过来,眼里都难受得洇出了泪珠。 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张嘴喘息着。 凤璟燑原本想质问的话堵在喉头,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将人打横抱起来,“臣送陛下回宫。” 他的下颌绷得很紧,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不开心的情绪。 真的好讨厌凤遇慈肚子里的崽,但她好像很喜欢。 “快三个月了吧?”凤璟燑骤然出声,“往后打算如何做?” 她几乎日日都要上朝,头几个月还好,等显怀了恐就遮不住了。 身后的宫人将头低低埋下,紧盯着自己鞋面。 凤遇慈毫无压力地攀上他的脖颈,头靠在他胸膛,“皇叔会帮十三的,对不对?” 她说的笃定。 “陛下就如此信任臣?”只要他想,随时能让她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觉流掉。 全看他是否愿意罢了。 “信。”凤遇慈笑得甜甜的。 她的眸中闪着明媚细碎的光芒,灼得凤璟燑下意识移开目光。 他并不光风霁月,他也有恶念。 “陛下的生辰快到了吧?”万寿节普天同庆,礼部已经在规划宴会流程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凤遇慈歪着脑袋想了想,“只要是皇叔送的,什么都好。” 冬日严寒,两人面上是虚假的平和。 直到将凤遇慈送回太和殿,他才再次开了口,“那臣便着手去准备了。” “好。” 凤璟燑并未再太和殿多留,待他一踏出大门,楚岑便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他神色不善地盯着门口,心底想把凤璟燑分尸的欲望越来越重。 “圣上,奴才服侍你更衣。”楚岑气哼哼地解下大氅随意一扔,“丑死了,等奴才给圣上准备一件更好的。” 凤遇慈打了个哈欠,“随你。” 见她没有护着凤璟燑,楚岑唇边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给她换了松散的常服,又给她递了一片酸杏,这才搂着人坐下。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将凤遇慈是女子的身份公之于众。 要让她光明正大,以自己的身份坐稳这个皇位。 他会让所有人对她心悦诚服。 * 万寿节来得很快,宫中举办了夜宴。凤遇慈怕冷,只露了个面就离了席。 太和殿热闹非凡,宋嬷嬷在楚岑的掩护下偷偷进了宫。 给凤遇慈做了满满一桌子饭菜,还特意准备了长寿面。 那面是楚岑学着做出来的,见凤遇慈吃得满意,他也不由得觉得高兴。 宋嬷嬷将自己准备多日的生辰礼送上,是一套她亲自缝制的裙装。 千金一匹的织锦上绣着原主最喜欢的花,宋嬷嬷举着银簪在凤遇慈鬓边比划着。 她眸中有泪,面上是欣慰的笑:“陛下从前最想穿裙装,虽然晚了些,但老奴答应陛下的,还是做到了。希望陛下喜欢。” 凤遇慈鼻尖酸酸的,好像是原主残留的情绪主导了她。 她从托盘里捏起裙装在自己身前比划,笑得开怀,“好看,谢谢嬷嬷。” “喜欢就好。”宋嬷嬷用衣袖点了点眼角,“喜欢就好。” 凤遇慈从前乖巧懂事,在冷宫吃了许多苦。 如今日子总算好过起来,即使这辈子都以男子的身份存在,但哪有何妨。 她坐拥天下。 她这个做奴才的也为她高兴。 太和殿内气氛从未有过的温馨,楚岑坐得远远的。 手中拎着一壶酒,时不时饮上一杯,目光一直放在凤遇慈身上。 他遥遥望向天边明月,举起手中酒杯。 唯愿凤遇慈此生平安喜乐,万寿无疆。 正在此时,琴雪急匆匆推门而进,表情惊慌,“陛下,摄政王带着人朝太和殿来了。” 第19章 女帝登基手册19 凤遇慈表情一凝,将裙装和头面打包往琴雪手里一塞,“拿去藏起来。” “楚岑,快点。带着宋嬷嬷躲起来。” 她着急慌忙的叮嘱,而后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常服,出门去拖延时间。 凤璟燑穿着一身玄色锦袍,头戴银冠,月色下犹如谦谦君子。 “皇叔怎的来了?” 凤遇慈站在廊下,好奇地看着凤璟燑。 她身后大门紧闭,凤璟燑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缓步迈上台阶,“这么冷的天,陛下怎么出来了?” 他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凉,太和殿的奴才都怎么做事的?” 凤璟燑牵着她往殿内走,凤遇慈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推开门,入目一桌残羹剩饭,琴雪正在收拾着桌面。 听见动静,她抬头,迅速行礼,“见过王爷。” 凤璟燑目光扫过桌面,声音沉了几分,“陛下饮酒了?” 殿中有极淡的酒味,瞒不过他的鼻子。 凤遇慈一噎,那是楚岑喝的。 她就知道喝酒误事。 她张了张嘴,眼泪说掉就掉,“只喝了一口。” 见她哭,凤璟燑挥手让琴雪退下,“今日陛下的生辰,怎么能哭呢。” 凤遇慈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十三就是想到,从前在冷宫的日子,故心中不痛快。” “别哭了,陛下。”凤璟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臣带陛下去看烟花。” 他将凤遇慈裹得严严实实,牵着她走出了太和殿。 暗处的楚岑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凤璟燑实在碍眼。 他闭了闭眼,想到那‘正大光明’匾额后的东西,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色下炸响,将银河渲染得五光十色。 凤遇慈仰着头,眸光中满是明亮细碎的光芒。 她似乎在对比哪一颗烟花更好看,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一盏盏明亮精致的天灯在凤遇慈的注视下缓缓升上夜空。 数量之多,亮如白昼,京城各处行人无不驻足查看。 三千明灯。 凤遇慈惊奇地看向凤璟燑,“皇叔,这便是你准备的礼物吗?” 凤璟燑点点头,每一盏天灯上都盛满了对她的祝福。 她拢了拢自己肩头的大氅,将半张脸都埋在绒毛里,只露出一双杏眼。 似无意识地感叹一句,“若是早些年在冷宫时,有皇叔在便好了。” 凤璟燑瞳孔一缩,心头大痛。 他还是皇子时也在宫中长大,宫里人拜高踩低之态见过太多。 更何况她还在冷宫,指不定两三日也吃不上一顿饭。 自己初见她时,还想杀了她。 他缓缓抬头揉上她的墨发,手下是软绵的触感,“十三不怕,往后皇叔都在,永远都在。” 凤遇慈伸出小指,笑得比夜空的烟花还要灿烂,“拉勾。” 她要他一个承诺,能甘愿为自己赴死的承诺。 * 万寿节后不久便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凤遇慈作为皇帝,需要亲自为国运祈福。 祭台就摆在相国寺里,所有百姓皆能观礼。 此时她已有孕近四月,冬日里穿得厚,也看不太出来。 由琴雪带着人给她换好了朝服,凤遇慈一人坐在相国寺厢房里等待吉时。 “咯吱——” 木门被人推开,凤遇慈疑惑抬眼,而后倏地睁大眼眸,“皇兄?你怎的来了?” 她惊慌失措,将凤悟拉进厢房。 整个相国寺几乎每五步一个兵卒护卫她的安全。 凤悟怎么如此大胆? 闻言,凤悟也是一头雾水,“不是你让孤来的吗?” 他一路畅通无阻,很顺利地到了凤遇慈所在的厢房。 他还以为是她刻意放松了警卫,故并未生疑。 凤遇慈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一瞬间便已百转千回。 她后退一步,拉开与凤悟的距离,“你中计了。” 果然,下一秒,门口便响起了脚步声。 凤璟燑带着禁军闯进来,手提长剑,直指凤悟。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凤悟满脸惊慌,手下动作却没放松。拉着凤遇慈挡在自己身前,匕首抵住她的脖颈,“别过来!” 他拉着她步步后退,凤遇慈不敢反抗,拼命仰头,“皇兄,你别冲动。” 听见她的声音,凤悟越发激动,匕首在她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你说,是不是你联合摄政王诱孤前来,想要将凤氏最后的血脉一网打尽!” 凤遇慈痛呼一声,磕磕绊绊解释:“没有,不是我。皇兄,你要相信十三。” 她要联合也只会联合楚岑。 提起楚岑,她眼眸闪了闪。 凤悟对凤遇慈并无真心,随时有可能拉她垫背。 凤璟燑意识到这点,垂下手中长剑,“别伤陛下,本王放你走。” “呵,孤倒是没看出皇叔竟然还有真心这个东西?” 凤悟垂头看了凤遇慈一眼,察觉到点什么,气势大增。 只要凤遇慈在她手里,凤璟燑绝不敢杀他。 “殿下,殿下!”李阁老连滚带爬、老泪纵横地挤开禁军站到最前方,“殿下……” 果真是太子殿下,他没死。 他算凤悟半个老师,凤悟见他,手中动作一顿,“阁老。” 凤悟深吸一口气,“退出去,你们都退出去,否则孤杀了她。” 李阁老最是古板,还要跟他讲道理,“殿下,陛下是您的亲兄弟,万万不可啊。” “闭嘴!” 若这话是在凤悟顺利登基的情况下说出来,他会听。 但眼下情况绝不允许他松开对凤遇慈的制衡。 凤璟燑沉沉注视两人良久,凤遇慈的眼泪看得他心疼。 他挥挥手退步,带着李阁老退出房间。 凤悟步步紧逼,行至廊下,却见刘大人被人押着走了进来。 他一看刘大人被抓,心里对凤遇慈的怀疑更深,“果然是你。” 凤遇慈有口难言,真的不是她,是楚岑。 且他没有和自己商量。 凤悟心中彻底没了底,他有预感自己再也逃不出相国寺。 怎么就这么蠢,三言两语便信了凤遇慈的谎话。 院中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凤悟看着凤璟燑,“孤的好皇叔,你亲自扶持凤遇慈登基,如此护着她。可知晓她的身份?” 第20章 女帝登基手册20 闻言,凤璟燑跟凤遇慈皆是瞳孔一缩。 他要做什么? 凤璟燑再次退步,“你放了陛下,本王让你和刘大人平安离开。” 凤悟嗤笑一声,看着院中越聚越多的朝臣,剑走偏锋,“诸位大人,你们可曾知晓,新帝凤遇慈,其实是个女子?!” “可笑我泱泱大国,最后竟交到一个弱女子手中。” “天要灭我永安。天要灭我永安!” 院中顿时骚乱起来,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 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凤遇慈身上,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凤遇慈闭了闭眼,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楚岑,楚岑,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凤璟燑目光扫过窃窃私语的朝臣,“莫听歹人胡言乱语。” “乱臣贼子假冒太子,挑拨离间罢了。” 朝臣被吓得一哆嗦,将身子躬得更低,一时不敢再言语。 “谁说太子殿下是在胡言乱语。”消失许久的楚岑姗姗而来,手中捧着一个檀木盒。 朝臣给他让开一条路,楚岑走上前站到凤璟燑身旁,隐蔽地朝凤遇慈递了个眼神。 而后转过身,面对朝臣百官,“圣上确实是女子。” “楚岑!”凤璟燑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怒火。 他可知道如此将凤遇慈的身份公之于众,往后她要承受些什么。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史官的笔墨又会怎样写她。 此刻的他再也顾不得楚岑是怎么回来的,又在暗处潜伏了多久,想要做什么。 今日之事他参与了多少,自己走的每一步是否都在楚岑的算计之内。 他更想要凤遇慈安全,不能让凤遇慈承受口诛笔伐。 他要杀了凤悟。 凤璟燑握着手中的剑蠢蠢欲动。 楚岑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他缓缓举起手中木盒,“先帝遗诏在此。” 李阁老跪的极其丝滑,有他带头,朝臣百官纷纷跪地听诏。 “奉天成运,皇帝昭曰。朕登基即位数十年,守国门,改新政,兢兢业业。” “朕念万民如子欲长治永安,安知龙体违和。今特顺群臣之奏万民之请,封十三女凤遇慈为帝继皇帝位,各宗族、大臣、万民、应顺应皇命傅佐新君,让我永安祚享千秋之世,万世之统。” “待朕追随先帝之日就是新君登基之时,望诸君协新君:展洪图于天下,造福址于万民。钦此。” 楚岑念完诏书合拢,高高举起,“诏书还有一份,先帝交给了李阁老,李阁老可以作证。” 他转头看向不敢置信的凤遇慈,“圣上,接旨吧。” 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凤遇慈仿佛此刻才明白他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竟全都是为了她。 何至于此。 “不可能!”凤悟听完诏书,倏地发了狂,一把推开凤遇慈,抬手就要去抢诏书。 楚岑将诏书甩给他,顺势接住凤遇慈,将人揽在怀里。 他心疼地看着她脖颈上的血痕,“圣上,疼不疼?” 凤璟燑当真废物,这种情况下还能让凤悟伤了她。 果然靠不住。 凤遇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要透过他的眼眸看透他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凤璟燑握紧了剑柄,心底自嘲一笑。 他和楚岑,终究还是不同。 他会在意凤遇慈的安危,但权利最重要。 而楚岑满心满眼都是她。 他所做了一切也都是为了她。 怪不得凤遇慈总是向着他。 自己早就输了,一败涂地。 凤悟一目十行地扫过遗诏,猛地后退一步,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分明他才是父皇立下的太子,怎会改立凤遇慈。 “这遗诏定是假的。”凤悟将圣旨狠狠往地上一摔,“楚岑阉狗,竟敢矫诏!” 楚岑正轻柔地将凤遇慈脖颈间的血迹擦去,手帕按在她的伤口处,连头也没抬,“你不信本公,大可以亲自问问李阁老。让他将封存的诏书拿出来两相对比,是否矫诏便能一清二楚。” 凤悟是认得先帝的字迹的,正因为认得,所以越发质疑诏书的真假。 他绝对不信父皇会立凤遇慈为新君,将一国荣衰交给一个女子。 他将目光投向李阁老,李阁老是三朝老臣,忠心于皇权,定不会骗他。 李阁老颤颤巍巍地朝凤悟行礼,“殿下,厂公所言是为真。” “先帝驾崩时,曾叫老臣到养心殿,叮嘱老臣好好扶持陛下,鞠躬尽瘁。” “若殿下不信,老臣自能将府中珍藏的诏书取出来。” “遗诏上还留有先帝亲手封的蜡印,可确保无人打开过。” 李阁老的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凤悟的表情从不敢置信到震惊到愤怒。 看着楚岑势在必得的模样,他已经明白,这遗诏不管是真是假,都会变成真的。 他成了别人棋盘里的一颗棋子。他的雄心壮志成了一个笑话。 愤怒从凤悟心底蔓延,怒火无处发泄堵在心口,心中的妄念不停叫嚣。 杀了她,杀了她。 只要杀了她,自己还有登基的机会。 即使是死,也要拉她垫背才行。 “你去死吧!” 凤悟不顾一切冲向凤遇慈,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 “噗呲——” 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 凤遇慈被楚岑护在怀中,头埋在他胸口。 她并不慌张,至少楚岑在,凤悟伤不了她。 凤悟的匕首扎进凤璟燑的肩膀,凤璟燑的长剑刺穿他的身体。 凤璟燑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肩头的血簌簌而下,反手收回长剑。 凤悟身子一软,口中不停地涌出鲜血。 无一人敢去扶他,就连李阁老也只是往前挪了两步后停住了脚步。 他瘫在地上,艰难地吐出此生最后一句话,“凤遇慈……我诅咒……” 话未说完,凤璟燑又是一剑,凤悟死不瞑目。 “摄政王受伤了,还不传太医。”楚岑扶着凤遇慈站定,“圣上,吉时到了。” 她该去祭祀大典了。 凤遇慈愣愣点头,路过凤璟燑时,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勉强回以一笑,凤遇慈毫不留情离去。 他分明可以直接杀了凤悟,却非要弄伤自己。 他图什么? 第21章 女帝登基手册21(大结局) 想让自己心疼他吗? 凤遇慈想不明白。 但她也不愿意多想,这样就够了。 她是女子,也是永安名正言顺的新帝。 朝臣中即使有不服的声音也被楚岑强硬镇压。 无人敢触霉头。 祭祀大典举行得十分顺利,回宫时,她坐在马车里,撑着自己的头看向身旁的楚岑,“什么时候谋划的这一切?” 她不信先帝的遗诏是真的。 但她不知道楚岑是何时收服了李阁老,竟让他也向着自己。 楚岑往凤遇慈身后垫了一个软枕,牵起她的手映下一吻,“圣上说凤悟不能留时。” “既然他一定要死,那便让他死得有价值一些。” 所以他一边矫诏,一边挟持了李阁老的家人。 凤璟燑自作聪明地追查凤遇慈为何会将修建运河的差事交给刘大人。 他只放了几个钩子,凤璟燑便顺着他留下的线索查到了凤悟。 天时地利人和。 只是凤璟燑太没用,竟让她受了伤。 凤遇慈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任由楚岑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不知他想到什么,倏地开口:“圣上,摄政王为了保护你而受伤,你可会心疼?” 闻言,凤遇慈挑了挑眉,食指抬起他的下颌,“若朕心疼……” “奴才不准。”楚岑握住她的手,一双眼眸似野狼般看着她,还闪着凶光。 他强硬地分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将人抵在车璧上,覆上她的唇。 凤遇慈难得的好心情,也没抗拒,甚至张嘴回应他。 楚岑越发难以自持。 一吻毕,将头埋在她肩头,微微喘着粗气。 他眼眶泛红,拉着她的手覆上自己,“圣上,帮帮奴才。” 凤遇慈,“……” * 自凤遇慈是女子的身份公布后,朝臣萎靡了一段时间又开始蠢蠢欲动。 陛下已经年满十八,还是可以广纳后宫,延绵子嗣的。 之前陛下不愿意,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女子的身份。 但如今,他们可以为陛下挑选男后。 只是这奏折还没等递到凤遇慈手中,那人先被楚岑找理由打了一顿板子。 楚岑的人一走,凤璟燑的人还在后面等着。 那位家中有适龄儿子的大人当场昏死过去。 宁阳二年春。 凤遇慈怀孕七月有余,楚岑以她身子不适的名义罢了早朝,所有政务全权交给凤璟燑。 自凤悟死后,两人联手将残留的余党杀了个七零八落。 故那碗燕窝送到凤遇慈面前时,谁也没想到。 她方饮下一口,殿门便被楚岑踹开。 两人对视,楚岑眼中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惊慌。 凤遇慈放下勺子,用手帕擦了擦嘴,“怎么了?” 楚岑大步上前,挤开琴雪,掐住她的下颌,“别咽,吐出来,快吐出来。” “唔唔唔……唔!”凤遇慈下颌剧痛,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什么都吐不出来。 但她只觉得头晕晕的,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窒息。 鼻血顺着流下,染红了楚岑的手。 她张了张嘴,“孩子……” 琴雪不敢置信,猛地后退一步,“陛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分明用银针验过毒的。 “奴婢去找太医。” 凤遇慈肝胆俱裂,死死抓着楚岑的手,“孩子……孩子……” “楚岑……剖了我……” 楚岑几近疯狂,黑眸一片黯然无措。他死死扣着她的肩膀,“凤遇慈,你在胡说什么!”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你信我。” 凤遇慈难以克制胸腔逐渐蔓延到腹部的疼痛,她的意识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太和殿里乱作一团,太医院的太医全部围在凤遇慈塌前。 产婆着急忙慌地处理着一切,凤遇慈昏迷,根本用不上力,孩子的头卡住出不来。 楚岑满手鲜血,失魂落魄地站在院中。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 凤璟燑得了消息,不顾一切闯进太和殿。 他怒气冲天,先是狠狠给了楚岑一拳,“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楚岑被打得踉跄两步,但他依旧无动于衷,仿佛失了神志。 “下毒的人呢?”凤璟燑的目光扫过紧闭的大门,隐约能听见产婆叫水的声音。 楚岑摩挲了一把手中已经干涸的血迹,声音艰涩,“死了。” 那人潜伏许久,对凤悟极度忠心,给凤遇慈御用的瓷勺下了毒后便撞柱自尽了。 太医说,凤遇慈中的毒为断肠散,一口便能要人命,无药可医。 他们只能想办法暂时护住她的心脉,让凤遇慈有机会生下孩子。 永安未来的新君。 院中宫人行色匆匆,不停端着水盆进出。 凤璟燑只能看见端出来的水盆一片血红。 他死死咬着口腔内软肉,十三那么怕疼,动不动就哭,如今流了这么多血,她该有多疼。 凤遇慈是被疼醒的,胸腔的疼痛让她对下半截身体没有任何感觉。 她只能听见产婆不停让她吸气、呼气、用力。 凤遇慈紧咬牙关,配合着产婆的动作。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凤遇慈再也没了力气。她望着眼前纱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这里。 她费力转头,琴雪满脸泪痕地站在塌边。 凤遇慈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琴雪跪在塌边,握住凤遇慈的手,“陛下。” 她深呼吸两口,“别……别哭。转告……楚岑……” “帮我,帮我给宋嬷嬷……养老……” “呜哇——” 新生儿的哭声让殿内外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紧接着,便是琴雪凄厉的哭喊声,“陛下!” “陛下!” 楚岑猛地一脚踹开大门,直奔凤遇慈塌前。 面前的姑娘如一朵迅速衰败的花,再也没了声息。 楚岑微微张着嘴,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他一步一步,极为缓慢地在塌边坐下,颤抖着握住凤遇慈的手。 他想说话,想让凤遇慈醒一醒,但喉咙似有无数把利刃在搅动,疼得他开不了口。 凤遇慈,你这个骗子。 楚岑任由自己的眼泪砸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血气上涌,一口血晕染在凤遇慈塌边。 他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一软,昏死在侧。 第22章 女帝登基手册番外 宁阳二年春,天子驾崩。 摄政王与九千岁扶持先帝唯一子嗣凤念慈登基。 改国号为和康,年号为永旭。 凤念慈是当今第二位女国君。 她越长就越发跟凤遇慈相似,眼角同有一颗朱砂痣。 新君三岁精通诗书,五岁便能偷九千岁的长剑追着宫人砍。 无一人拿她有办法。 八岁摄政,性子逐渐收敛。 沉稳得宋嬷嬷跟琴雪心疼。 十岁的凤念慈下了朝,却没在楚岑的住所寻到他,眼珠一转便去了宗庙。 楚岑背靠灯架,身边两个空了的酒瓶,怀中抱着凤遇慈的灵位,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什么。 凤遇慈驾崩后,楚岑一夜白头,华发丛生。 宗庙的门被人推开,凤念慈探进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爹。” 楚岑抬眼,食指在唇间点了点,“嘘。” 凤念慈越过高高的门槛进来,将门重新关上,小小的身子挤在她爹身边。 “爹,你又来看娘了。”凤念慈有些许失落。 今日是她的生辰。 楚岑一语不发,仿佛没听见,只往旁边挪了挪。 他身上酒气太重了,恐会熏到她。 “爹!”凤念慈皱眉,小手摇了摇楚岑的胳膊。 他有片刻恍惚,深呼吸一口,将凤遇慈的灵位重新摆好,牵着凤念慈往外走,“今日是阿慈的生辰,爹去给你做长寿面。” “好。”凤念慈拉着他的手撒娇,“要爹抱。” “爹爹喝了酒……” “不管,爹不抱,等我睡觉就跟娘亲告状,她肯定会狠狠骂你。” 楚岑一噎,他倒是希望凤遇慈能够入他的梦来骂他。 凤念慈生来便有做皇帝的潜质,在政事上总有独到的见解,逐渐开疆扩土。 和康越发繁荣昌盛。 她十八那年,一眼相中了殿试的榜首。 对方性子温润,本有大好的前程,却甘愿为了凤念慈而放弃。 凤念慈成婚那日,楚岑没了。 外人并不知他是凤念慈的亲生父亲,他也没去观礼。 等凤念慈派人寻他时,只发现他在宗庙抱着凤遇慈的灵位,永远地睡了过去。 凤念慈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落泪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但此刻,她眸中含泪,声音里藏着无尽伤痛,“厂公对先帝……忠心耿耿。特许,与先帝同葬。” 语毕,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楚岑睡着前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赶紧找到凤遇慈,向她道歉。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生气,是否愿意在奈何桥前等他。 他已经在人世间煎熬许久,落气那刻,心中只有解脱。 * 凤遇慈死了,凤璟燑的心好像也跟着死了。 他依旧是摄政王,但仿佛对权利失了兴趣。 他不再独揽大权,而是将帝王心术一点一点交给凤念慈。 她学得快,也学得好,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璟燑请命离京戍边那日,凤念慈郑重地朝他行了一礼,“王爷所授,受益匪浅,念慈拜谢。” 凤璟燑离京那日,凤念慈与她的男后站在宫墙上送他。 他想到什么般于马上回首,思绪穿过遥遥时光,回到许多年前。 凤遇慈也是站在那个位置,目送楚岑远去。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楚岑回头的这一眼,原来叫牵挂。 他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抬起手,掌心朝下,往外点了点。 他在说,别送了,外面冷,快回去吧。 * 宁遇慈回到黄泉时,黑白无常正赶着一群游魂走向奈何桥。 她突然出现,游魂被她身上的戾气吓了一跳,队伍开始躁动起来。 不顾黑白无常的呵斥到处躲藏。 谢必安一愣,“这么快?” 他从袖中掏出水镜看了一眼,“等等,你这孩子,不是气运之子的啊?” 范无咎面无表情,希望她给一个说法。 宁遇慈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当时醉酒,认错人了。” 反正新的气运之子已经生下了。 谢必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罢了,下次不许了。”他一抚衣袖,宁遇慈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23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1 身体的燥热让宁遇慈不适,脖颈处隐隐传来窒息感。 她倏地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木凳上,要把自己吊死。 她连忙将这具身体的头从白绫上取下,宁遇慈站在木凳上接收原主的记忆。 原主叫李遇慈,性子温吞如水,跟夫君成婚三年。 她原本以为可以跟夫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却不曾想自己成了稳固他仕途的工具。 李遇慈被他送给了当今圣上,原主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愿受辱,自尽于房间内。 可笑的是她那卑鄙凉薄又无情的前夫哥,是气运之子。 李遇慈缓缓解开白绫上绑的结,随手一扯,白绫飘落在地。 原主的愿望是,报复林铮及伤害过自己的家人。 这是宁遇慈用她身体的代价,她必须做到。 房间里燃着情香,天子君临还没来。 她站到铜镜前,将衣襟往下扯了扯,用案上的脂粉涂在自己眼角和唇上。 只一眼,如出水芙蓉,万种风情。 李遇慈坐在塌边,任由情香将自己晕染。 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待。 原主的夫君林铮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只要她想要孩子,还给她准备了一个男人。 她甚至都不用费劲去挑。 而且,这个男人不仅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好像还是她姐夫。 想想就很刺激。 君临的身份还能帮助她替原主复仇,一箭双雕。 她很满意。 过了约莫一刻钟,门口传来动静。 君临身着绯色锦袍,头顶金冠,毫无防备地踏进门内。 “林爱卿?” 无人应答。 君临心下不喜,若不是林铮说有李国公一家通敌卖国的罪证,他又怎会屈尊降贵前来。 床榻前有屏风,他没看见床榻上的李遇慈,只见一地白绫。 君临勾起一抹冷笑,竟敢拿他开涮? 当真是不要命了。 他转身方行一步,身后缠上一道温软如玉的身姿。 来人双手环住他的腰,柔若无骨的白荑在他腹部摩挲,轻柔的吻落在他脖颈间。 君临瞬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扣住对方的手将人扯到身前。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大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颈。 李遇慈高高仰着头,媚眼如丝,被他掐住命喉也不喊疼。 “陛下。” 她的声音悦耳空灵,君临猛地松了手。神情变得万分怪异,嘴唇嗫嚅着,“怎么是你?” 李遇慈眼神朦胧,抬手勾住他的脖颈,脑袋在他胸膛蹭了蹭,“陛下,我难受。” 君临脑袋轰的一声,耳根泛起燥意,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遇慈,你别这样。” 雅间里传来淡淡幽香,混杂着她身上的馨香,君临此刻才发觉那香味有异。 眸中随即闪过杀意,林铮好大的狗胆! 竟想用这种方式谋取仕途。 简直罪该万死。 “你中药了,朕带你走。” 李遇慈哪里肯依,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可不能错过。 她做出一副神志不清之态,伸手去解他的腰封,口中嘟嘟囔囔道:“不要,我要陛下。” “我难受,您帮帮我。”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还不停在君临怀中蹭着。 原本怒气冲天的君临也被她蹭起了暗火。 他深吸两口气,却吸入了更多情香。 君临屏住呼吸,按住她的手,“别闹。” 若不是看在幼时的情分上,他绝不会管她。 两人自幼相识,在一起玩过一段日子,但他只把她当妹妹。 后来她的遭遇令他唏嘘。 他虽然感叹,但也只是打算在动李国公一家时,放过她而已。 也算是圆了两人儿时的情分。 “不要。” 李遇慈的手不得章法地往他衣服里钻,“我好热,姐夫,你帮帮我。” 君临瞳孔一缩,心中不知想到什么,不再拒绝李遇慈往自己衣襟里钻的手。 “遇慈。”他抬起她的下颌,“朕本想放过你的。” 本想看在幼时的情分上,放过她。 既然她自己不要,那就不能怪他了。 绯色锦袍与月蓝色襦裙落了一地,两人交缠倒在榻上。 李遇慈吸了许久的情香,豪放又热情,不停索取着。 素来禁欲的君临一时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林铮醒来时满头大汗,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杨月婵设法将李遇慈送给陛下,她不堪受辱,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他初入京城时,又穷又土,满腔雄心壮志,却处处碰壁。 原本以为娶了李遇慈能给自己的仕途带来帮助。 他不爱她,但需要她母族的势力。 故他娶了她,劝杨月婵再等一等。 后来他如愿娶了心上人,外人皆道他深情。 他却发觉李遇慈成了心头总也抹不去的白月光。 他悔不当初。 林铮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外间的杨月婵听见动静撩开帘子进来,“铮哥哥,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眼前的杨月婵跟记忆里未来凶悍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他不明白自幼订亲的未婚妻怎会变成那种模样。 他喘着气从榻上起身,“无事。李遇慈呢?” 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是否证明他能重新选择? 闻言,杨月婵眼眸闪了闪,“我,我也不知晓。许是出门去了。” 林铮死死皱着眉,倏地想到李遇慈死的那天,“如今是哪年哪月?” 杨月婵不明所以,温柔地探手抚上他的额头,“铮哥哥怎的如此问?莫不是着凉了神志不清醒?” 林铮厌恶极了她此刻的装模作样,将人一把推开,“我问你今夕是何夕?!” 杨月婵惊恐万分,踉跄几步倒在地上,“宣平……宣平三年,五月初五。” 林铮猛地睁大眼眸,连忙穿上鞋,理好外袍往外跑去。 宣平三年,五月初五。 就是李遇慈自尽的日子。 他不想她死,他后悔了,他错了。 林铮风尘仆仆地赶到客栈,站在紧闭的房门口,他竟然失去了推门的勇气。 他害怕推开门看到的是李遇慈惨白的尸体。 林铮深呼吸两口,猛地推开房门。 满室馨香,淡淡的麝香气息充斥着他的鼻息。 林铮愣在原地。原本因奔跑的满头大汗逐渐被冷汗取代。 第24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2 烛火映照着屏风后两道身影。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地面,他熟悉的,李遇慈最爱的月蓝色襦裙掉在地上。 怎会如此? 李遇慈在他推门的那刻就清醒了不少,身子瑟缩一瞬,将君临搂得更紧。 “陛下……” 君临安抚地抚着她的头顶,眉目温柔。待转头睨向屏风时,冷喝一声,“滚!” 林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间的。 他失魂落魄,犹如见了鬼,神志不清地游离在街头。 在他梦中,李遇慈分明不堪受辱自尽了。 但为何,为何现实中并非如此。 李遇慈方才的声音如惊雷般响在他耳侧,林铮颓然倒地。 面对行人路过诧异的目光,他无动于衷,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难道梦境终究只是梦境,不能当真? 可为何那般真实? 李遇慈发了汗,药性祛除。 事情被撞破,她羞愤欲死。脸色绯红,完全不敢抬眼看君临。 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将李遇慈整个人笼罩。 君临掌控着节奏,握着她的手腕将人翻了个身,“如今知道害羞了?” “不是……我没……”李遇慈被弄得不舒服,挣扎着要往前逃,被君临握住脚腕拖了回去。 “还有精力想别的,看来是朕不够努力。”君临俯身,扣住她的腰,将人圈在自己怀中,“得再加把劲儿,让遇慈你没有心思想别人。” 李遇慈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待她尽兴,天色已经黑了,李遇慈疲惫地睡了过去。 看着她脖颈上青紫的痕迹,君临难免生出一股心虚。 他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了。 唤来热水给李遇慈清理干净,又换了床单被褥,君临这才在她身侧躺下。 看着身旁人恬静的睡颜,君临在想,往后该拿她如何呢? 虽然他是天子,坐拥天下,但她毕竟…… 君临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 李遇慈对他的烦恼一概不知,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君临连忙停止了思考,一下又一下替她顺着背脊。 从前他虽然看不起林铮,但也从未想过他会是卖妻求荣之人。 全然没有一丝文人的风骨。 李遇慈一觉睡到第二日午后,身边床榻已经冷了。 她浑身酸疼,还饿得不行。 君临上朝前给她准备了新衣裳,就放在桌边,她艰难地将衣裙穿好。 甫一打开门,门口立着一个侍卫。 对方没敢抬头,毕恭毕敬递上一个信封,“姑娘,这是主子留给您的。” 李遇慈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信纸还有一块玉珏。 “主子事务繁重,故无法多留。他让属下转告您,他在城东有一别院,姑娘可以去住。” 闻言,她点点头,将信一目十行看完。 玉珏代表天子令,也是他留下来的信物。 君临留下来的侍卫名影二,护卫她的安全。 李遇慈将玉珏贴身收好,“不去别院。你等我用过膳随我一道回林府。” 影二谨言慎行,“是。” 君临行事还算妥帖,给她留了人。 正好她怕自己回林府,会和林铮打起来。 若是打不过,还有影二帮忙。 李遇慈在楼下吃了一碗面,安慰了早已空空如也的五脏庙后,按照原主的记忆回了林府。 林府只有两进院,甚至这座寨子都是用原主的嫁妆买的。 林铮端坐在主厅内,也不知他等了多久,面容颓唐。 杨月婵不知晓他怎么了,胆战心惊站在一旁。 李遇慈踏进主厅大门,便听见林铮冰冷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 一天一夜都没回来。 怕是乐不思蜀了。 还不等李遇慈回话,杨月婵状似埋怨地瞪了林铮一眼,提着裙摆小跑到她面前,“铮哥哥,你做什么如此凶,别吓到嫂嫂了。” 一句“嫂嫂”,瞬间让李遇慈萎了。 她分明是林铮从小便订下的娃娃亲,一口一个嫂嫂的叫她,也不嫌膈应。 这也太恶臭了。 若当初林铮坦白告诉原主,他在家中已经订了亲事,原主决计不会再纠缠于他。 “啊……”杨月婵惊恐地指着李遇慈脖颈,有意挑明,“嫂嫂的脖子怎的紫了?还有……” 言毕,她自知失言,捂住嘴,目光在林铮和李遇慈之间犹疑,眼底却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林铮原本放在小几旁的手猛地收紧,眼神复杂地紧盯着李遇慈。 李遇慈毫不在意地在自己脖颈前摸了一把,语气嘲讽,“我这脖子为何青紫,别人不知道,你们俩最为清楚不是么?” 杨月婵面容慌乱一瞬,有些心虚地后退一步,“嫂嫂……这是哪里话?月婵不明白。” 闻言,她步步朝杨月婵靠近,面容再不复往日的恬淡,莫名带着几分危险。 杨月婵只退到后腰撞上小几,避无可避,身子抖得厉害。 楚楚可怜的目光落在林铮身上,“嫂嫂这是要做什么?铮哥哥,月婵害怕。” “够了。”林铮猛地一拍小几,深深喘了两口粗气,“月婵,你先出去。” 杨月婵还想撒娇,“铮哥哥……” 他的语气沉了几分,“出去!” 原本杨月婵想留下看戏,但见林铮这幅要吃人的模样,不敢再耽搁,捂着眼睛小声呜咽着跑了出去。 她的铮哥哥,变了。 李遇慈偏了偏头,“影二,你也先出去。若是有事,我自会唤你。” “是。” 她虽没明说,但林峥也能想到影二是谁的人。 主厅内一时只余夫妻两人,李遇慈自顾自在交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林铮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艰涩和伤痛,“阿慈,你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若是今日之前的李遇慈见他如此模样,恐早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但她不是。 将自己送给别人,再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假面,给谁看呢? 李遇慈轻呷一口茶,作势想了想,“嗯,陛下处处比你好就是了。” 闻言,林铮错愕不已。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李遇慈, 他心痛难挡,甚至有一瞬间在想,李遇慈还不如像他梦里那般自尽守节了更好。 林铮闭了闭眼,“阿慈,你可是在怪我?” 第25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3 “不该怪你吗?” 李遇慈不答反问。 闻言,林铮面上满是痛苦挣扎,“不是我。阿慈,不是我。” “是月婵。” “我不知晓她为何会如此做,许是嫉妒你,故才想用这种办法让你我夫妻离心离德。” 李遇慈像是听了一个笑话,没忍住真的笑出了声,“林铮,你骗骗我也就罢了,别把自己给骗了。” “你说并非是你的本意,而是杨月婵。”她将茶杯狠狠往桌上一拍,“那你告诉我杨月婵一介农女,是如何得知陛下的消息,给陛下传信将人请到客栈去的?” “没有你的授意,府中又有何人敢替她做事?” 李遇慈偏了偏头,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林铮真的太恶心了,敢做不敢认,还要将所有罪责推在别人身上。 将自己塑造得无辜至极。 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林铮猛然失语,栗色瞳孔中有一闪而逝的慌乱。 他确实有意让杨月婵听到自己不喜欢她,加之仕途不顺,幕僚提议将李遇慈送给陛下。 她的嫡姐是天子后宫最受宠的贵妃,陛下既中意姐姐,那对妹妹也差不到哪里去。 当时的林铮正义地拒绝了幕僚的这个提议,但他知道,杨月婵就在门外。 “为夫……” 他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一些什么,是拼命否认,还是承认求得李遇慈的原谅。 李遇慈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理了理衣襟从椅子上起身,踱步到他面前,“你是不是在想当时我就应该自尽守节?这样才是最爱你的妻子,最爱你的李遇慈?” “但你发现,一切和你想的不同。因为我也发现,从前是自己眼盲心瞎,居然看上了你这么一坨狗屎。” “如今想想,我恶心的都快要吃不下饭了。” 她一边说,一边揉着手腕。而后左右开弓,狠狠甩了两个巴掌在林铮脸上。 “和离吧。”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食指朝上,在主厅内转了一圈,“晚些我会将和离书送来,你赶紧签了字,带着你的好妹妹给我滚出去。” “毕竟这宅子,可是我花钱买的。” “我的宅子,不留垃圾。” 林铮直到她转身走出大门还在怔愣中,他从未想过李遇慈会打人,更别提打他了。 脸颊又热又痛,高高肿起,林铮在这种痛楚下脑子清明了不少。 他的脑海中倏地浮现一个奇异的想法。 李遇慈会不会也是重生的? 上辈子她自尽守节,如今后悔了,她不想了。 她在报复自己。 毕竟短短一天来,李遇慈的变化比他们成婚三年来都还要大。 当初他将杨月婵带回府时,李遇慈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接受了,还给杨月婵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杨月婵分明是他幼时定的娃娃亲,可他当初是怎么骗李遇慈的呢? 他说那是他妹妹。 林铮悔痛万分,他不愿和离。 他在京中并无甚根基,若是跟李遇慈和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不能失去她。 李遇慈拟好和离书,让影二代为转交给林铮。 她实在不想再看见他。 晚膳是厨房做好后送到她院子里吃的。 李遇慈饭后洗漱完毕便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她实在累得慌。 意识模糊间感觉到身上沉沉的,似压着重物,她快喘不上气来,不由得张嘴呼吸。 冰凉的触感让李遇慈瞬间清醒,她猛地睁眼,入目是君临揶揄的眉目。 按住君临作乱的手,她偏了偏头看向窗外月色,“陛下,你怎的来了?” 这可是林府。 君临不管不顾,强硬地将人搂住,“有朕在,别怕。” 林铮不就想看到这种情况吗? 但这话说出来,怕李遇慈不能接受。 今夜的君临及其温柔,将人圈在怀中,似看稀世珍宝般一遍遍描摹她的容颜。 为何从前从未觉得她如此明媚动人。 * 君临咬着她的耳朵,声音含糊,“为何不去别院住?” 李遇慈松开被咬得红肿的下唇,正要说话。 门口响起三声敲门声,“阿慈,是我。” “我知晓你还未睡。你出来,我们谈谈。” 她看着门口的身影,坏心思地用力绞了一把,拽住君临的墨发。 “嘶。”君临闷哼一声,泄愤一般掐住她的腰。 两人方才还算温馨的气氛瞬间支离破碎,李遇慈眼眸闪了闪,没有回答。 “别管他。” 房间内两人并未压低声音,林铮将房内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他面色发白,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 站在原地良久,月光洒在他的鬓发,从背影看去,竟有几分孤寂。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林铮忿忿地盯着房门,“我绝不会同你和离。” 言毕,一抚衣袖离去。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君临听着林铮信誓旦旦的话,嗤笑一声。 想不想和离,能不能和离,岂是他说了算的。 君临一夜未眠,直到该上朝时才从林府离去。 林铮情场失意,但仕途得意了。 君临给他升了职,年纪轻轻就成了大理寺少卿。 所有同僚无一不祝贺他。 但林铮却开心不起来。君临点他升职时,唇边嘲讽的笑他看得分明。 他只觉得羞耻,却无法拒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得知他升职,最开心的人便是杨月婵了。 但不知为何,这几日林铮总是有意无意躲着她。 她思来想去,决定将之前给李遇慈用的情香点在林铮书房里。 林铮下朝后先到了李遇慈的院子。她方睡醒,正在穿衣裳。 他没敲门直接进去,李遇慈拢了拢外袍,送了他一巴掌当见面礼。 “和离书签了吗?签了就赶紧送至官府落印登记。” 林铮捂着脸颊,“我说了,我不会同你和离的。” 他冷冷看着李遇慈,“你准备准备。后日同我去春猎。” 她甩了甩打疼的手,表情惊喜一瞬,“春猎?” “那不是代表,我又能见到陛下了?” 她的态度让林铮大怒。 他双眼猩红,想掀桌子,发现力气不够,泄愤似地踹翻木凳,“李遇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夜你和谁一起睡的!” 第26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4 见他无能狂怒,李遇慈心情极为舒爽,“那又何如?” “你就站在门口,不也不敢踹门进来么?” 林铮呼吸一滞,那人是天子,他怎么敢! 她这是想让自己掉脑袋么? 毒妇! 他气得脑袋一阵阵晕眩,又无法反驳李遇慈,自欺欺人地一抚衣袖离去,“不守妇道!” 这才是她的本性吧! 从前那些温柔贤惠,知礼小意,统统都是她伪装的。 李遇慈站在原地学着他的模样,阴阳怪气,“略略略。” 林铮脚下动作越发快了,仿佛身后有狼在撵。 李遇慈冷哼一声,竖起一根手指,傻*! 林铮一回到书房,便深深吸了两口气,坐在书案前发呆,一时也没察觉房内熏香和往日不同。 过了约莫一刻钟,杨月婵端着甜汤走了进去。 她素来不爱打扮,但今日刻意穿了薄纱,营造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氛围。 进门没多久,书房内便传来不堪入耳的靡靡之声。 影二目瞪口呆,看了看天色。 “嘶,白日宣.淫。” 李遇慈听着影二的汇报无动于衷,林铮太有意思了。 表面上,我绝不会同你和离。 私底下,妹妹不是亲妹妹,他可以。 李遇慈只准备了自己的换洗衣裳跟林铮去春猎。 林铮愤怒不已,临了只得让杨月婵替他准备。 杨月婵刻意穿着纱衣,可以让李遇慈清楚地看到她胸前的痕迹。 但对方却未如她预料那般生气,只是朝林铮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林铮略有几分尴尬地埋下头,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 杨月婵的段位不及李遇慈分毫,她岂会看不透。 只是不在意罢了。 比起看她暗戳戳地在自己面前炫耀,李遇慈更想直接打包将她和林铮丢出去。 她的宅子,已经被林铮占得够久了。 不仅如此,这三年来,原主给林铮和杨月婵还花了不少银子,活脱脱一个冤大头。 春猎在京郊的皇家猎场。 整个猎场占地极大,能狩猎、跑马、蹴鞠、马球,还能听戏。 天色正好,猎场外停得满满当当都是马车。 各家夫人贵女三五成群闲话,朝臣百官都在准备和天子一同狩猎。 马场上已经有几位世家公子跟贵女在跑马,气氛热闹得不成样子。 皇后与李贵妃坐于高台。 李遇慈眯了眯眼,李贵妃,原主的庶姐,命比原主可好太多了。 原主的母亲是李国公的发妻,原本她才是嫡女。 李国公后宅除了她母亲,就只有一个未成亲前的通房丫鬟,感情颇深。 原主的母亲性子同她一般,说好听点是温柔,说难听点便是怯懦。 通房生下庶长女后她才怀孕有了李遇慈。 原本还算和谐,直到通房有了二胎,且是个男胎。 原主的母亲被污蔑偷情,她解释无果,三尺白绫自尽了。 故李遇慈被怀疑不是李国公的亲生女儿,受尽冷眼。 通房被抬为正室,原主的日子越发难过。 嫁给林铮时,原主以为迎接她的会是新生活。 却不曾想,她最后的结果,跟母亲殊途同归。 原主母女悲哀就悲哀在性子太软弱。 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后来者又争又抢。 李遇慈摇摇头,原主母女很可怜,但她并不同情。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李贵妃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扬起一抹明媚挑衅的笑,颇为悠闲地扶了扶头上的金簪。 李遇慈随即移开视线,再等等,不着急。 她至少有十个月时间。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君临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狩猎。 李遇慈闲坐片刻,影二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两句。 她点点头,跟着影二离去。 影二牵着马,她悠闲地坐在马上,进到树林深处,一条小河边。 君临的爱驹正低头在河边喝水,他背对李遇慈,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影二扶着李遇慈下马,她的目光扫过一旁堆积的猎物,轻笑一声,“陛下这是耍赖。” 他自己在这里偷闲,猎物让暗卫去捉,这不是耍赖是什么。 君临偏了偏头,示意她过来,“耍赖又如何?你要揭发朕?” 李遇慈摇摇头,在他身后半步站定,“陛下寻臣妇何事?” 附近的暗卫纷纷隐匿了身形,将空间留给两人。 君临回头,将人扯到自己身旁,“上前来,站后面做什么。” 李遇慈抿唇,微微垂着头,“与陛下并肩,这于礼不合。” “于礼不合?” 君临偏了偏头,“你求朕不要走,帮帮你的时候,为何不说于礼不合?” 闻言,李遇慈猛地睁大眼眸,踮脚抬手捂住他的唇。 她又惊又慌,四下望了一眼,眼色红得能滴血,“陛下!” 毫无威慑力的声音听得君临心里痒痒的。他笑了声,将人揽进怀中,“好了好了,朕不说了。” 李遇慈乖巧地靠在他怀里,缓缓抬手按住他的胸膛,“陛下,合作吗?” 她的声音不复从前,只余清冷。 君临微微蹙眉,挑起她的下颌与自己对视,“合作什么?” 李遇慈向后退了一步,后脚跟踩进水里也不在意。 她朝君临盈盈一拜,“民女愿意为陛下探查李国公一家的罪证,为陛下除去心腹大患。” 君临登基三年,提拔能臣,开放东西两厂,主要目的不就是跟世家打对垒,收拢皇权么? 世家之首,唯李国公也。 君临敛了吊儿郎当的神情,凝视李遇慈良久,“遇慈也,长大了。” “但李国公毕竟是你的……” 亲生父亲几个字,他没说出口。 他或许会忘记,但李遇慈绝对忘不了。 贬嫡为庶,她是否是李国公的亲生女儿至今还是个谜。 君临想,这可能便是她一定要拉李国公下马的原因。 她恨李家。 幽幽叹了口气,君临将人重新拉进怀里,“想做就去做吧。别站那么远,鞋子都湿了。” 李遇慈点点头,乖巧得很。 “遇慈愿意帮朕如此大的忙?是有何所求?” 若是她求让林铮加官进爵,那不行。 李遇慈思考片刻,仰头看他,“遇慈此生,只求,陛下日后能护着我的孩子,平安长大。” 闻言,君临眼眸闪了闪,打横将人抱起来。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双手搂住他的脖颈,“等等。” “陛下,不是现在……” “陛下!” 第27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5 她是为孩子求庇护,不是要他给她一个孩子。 更何况,以她的体质,她应该有了才是。 “遇慈既然想让朕庇护你的孩子,那得先有一个才行。” 君临笑得狡黠,“朕愿意送遇慈一个。” 李遇慈,“……” 李遇慈被君临抱坐在马上,披风将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 由于不会骑马,李遇慈惊慌又害怕,双手完全不知该往哪里放。 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唇,鞋子也在颠簸中掉了一只。 从树林到平原,两人看过一路风景。 枝桠生长,树叶茂密,一切的一切都象征着希望。 君临微微垂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姑娘,心中若有所思。 虽十年不曾见过面,但他依旧觉得李遇慈的性格变化实在太大。 也不知是否是他多虑了。 但自登基后,他便越发谨慎多疑。 思及此,君临无奈一笑,自己不也变了这许多吗? 两人回程时,狩猎早已结束。 虽天子未归,但内侍总管只说陛下兴致正浓,还要些时候才能回来。 便无人再敢问。 林铮向众人告别后去寻李遇慈,营帐中却空无一人。 他随即明白过来,陛下的兴致哪里是狩猎。 林铮死死握着拳头,奸.夫.淫.妇! 甫一回头,便见李遇慈扶着腰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她皱了皱眉,松开扶腰的手,“你来做什么?” “你去哪儿了?” 林铮的脸色黑沉至极,李遇慈却只觉得他绿绿的。 她艰难地伸了个懒腰,“我去哪儿了,你不知道?还要问?” 林铮当然知晓。 他只是想自欺欺人。 他深呼吸一口,强压下心头的愤怒,上前握住李遇慈的手,“阿慈,不闹了。咱们不闹了好不好?” “等回府我便让月婵离开,往后你我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林铮的声音几近哀求,但她无动于衷。 李遇慈抽回自己的手,嫌恶地看了一眼,“我看你是又想挨打了。” “影二,把他给我丢出去!” “是。” 影二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林铮甚至没看清。 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影二拎着后脖颈随意往外一丢。 是真的丢。 他毫无反抗之力,顺着浅浅的坡度滚了下去。 额头磕在石头上,人瞬间就没了意识。 直到夜宴开始前,林铮才被禁军发现,给抬了回去。 君临听闻他撞破了头,非常好心地给他准备了一辆马车,将人送回了城。 他走了,但李遇慈还在。 李遇慈本来想跟林铮一起走的。 毕竟她的夫君已经离开,她实在没了留下来的理由。 奈何李贵妃跟她犟上了,非说姐妹许久未见,要她作陪。 君临明面上对她极为宠爱,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 李贵妃哪里知道自己所做所为全然给君临做了嫁衣。 见陛下顺着自己,她自得又自满地朝李遇慈挑衅一笑。 果然见对方面色难看地蹙起了眉头。 她只觉得爽快至极。 这辈子注定李遇慈都要被她踩在脚下。 显然根本没能明白李遇慈蹙眉的深意。 春猎三日,林铮不在,君临更能为所欲为了。 李遇慈光是想想就心慌。 夜宴的肉食多半是今日狩猎到的猎物。 李遇慈吃了两块烤得滋滋冒油的羊排,喝了一碗熬得雪白的鱼汤,整个人暖意融融。 夜宴后她独自一人在猎场散步,遥遥望向天边明月,正准备伸个懒腰的时候,突觉一阵暖流。 她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原主的生理期好像到了。 李遇慈别扭地挪回营帐,帐内黑漆漆一片,正准备寻个火折子时,桌上突然两起烛光。 她顺着光源一看,君临正端坐于桌前等她,也不知来了多久。 “陛下。”李遇慈欲哭无泪,“我真的不来了。” 君临瞪她一眼,将药膏放在桌上,“给你的。” 她慢慢挪过去,将锦盒举起来一看,“多谢陛下好意。但如今比起这药膏,我更需要月事带。” 君临一愣,站起身来,“朕知晓了,你先去榻上躺着。” 言毕,他抬腿往外走去。 没等多久,便有一个陌生的宫女送来了她需要的东西,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红糖姜汤。 李遇慈连连道谢,对方毕恭毕敬,也不多言,见她收了东西后便退去。 小腹隐隐有些疼,但还算能接受,她换了衣裳喝了姜汤便躺在榻上。 没过一会儿,睡意袭来。 意识被周公拉过去的最后一刻,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闻着熟悉的龙涎香,李遇慈也没睁眼,将头埋在君临怀中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醒来时一如既往,君临已经回去了。 昨夜那个宫女又给她送了早膳和姜汤来,洗漱后用过早膳和姜汤,这才走出营帐。 此刻天色正好,阳光照在身上也不过分的热。 徐徐微风拂过,墨发飘扬,李遇慈丝毫不在意被吹乱的头发,颇为惬意地眯起眼睛。 只是等她转头,今日的好心情瞬间便消失了。 她的嫡母正和一群贵夫人浩浩荡荡朝她的方向过来。 有人见她,还以手帕掩唇,笑得恶劣。 “姐姐,这位便是你府中那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吧?”一位贵夫人挽着李夫人的胳膊,“如今一见果然如此。一副小家子气,哪里比得上李贵妃。” 李夫人被人如此恭维,几乎笑得合不拢嘴,眸中满是得意,“哎呀妹妹莫说这种话,恐伤了孩子的心。” “伤心?”另一人接话道:“她那娘做了什么,京城人尽皆知。她哪有脸面伤心?” 言毕,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你们瞧瞧,分明听见了,连脸都不会红一下。” “见到嫡母也不知道上前来行个礼,没教养。” 李遇慈一字一句听着,简直目瞪口呆。 她还一句话没说呢。 而面前这群年纪至少比她大一轮的妇人,居然有脸当着她的面蛐蛐她。 她们难道就有教养? 李遇慈只感觉自己三观碎了一地。 她扬起一个灿烂至极的笑,缓步上前,目光落在最后说话的夫人身上,“工部侍郎的夫人吧?” 对方不明所以。 李遇慈舌尖顶了顶腮帮,高高扬起手,“今天,我让你看看我的教养。” 第28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6 “啪——” “啪——” 两个巴掌带着劲风落在工部侍郎夫人的脸上。 李遇慈用尽了全部力气,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她甩着手后退两步,李夫人才厉喝一声,“逆女!你在做什么!” 工部侍郎夫人何曾受过这种屈辱,捧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你居然敢打我?” “我跟你拼了!”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身旁好几个人去拉都没拉住。 君临听见李遇慈跟人打起来的时候生生气笑了。 工部侍郎张大人的夫人也是奇人,年过四十还讲小辈的闲话。 丢不丢人啊。 皇后和李贵妃前去查看情况,李遇慈没有受伤。 反倒是张夫人,衣裳破了,发饰掉了一地,脸颊肿得像猪头,也不知挨了多少下。 李遇慈一人气势十足,双手叉腰。若不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拦着,恐怕还得给张夫人两脚。 众人见到皇后及贵妃,先是行礼,皇后摆摆手,声音淡淡的,“发生了何事?” 张夫人脸色通红,一时分不清是疼的,还是羞的。 李遇慈理了理衣襟,恭恭敬敬朝皇后俯身行礼,“皇后娘娘,张夫人她想看看臣妇到底能有多没教养。” “臣妇便只能如她所愿了。” 皇后,“……” 李贵妃以手帕掩唇,跟李夫人对视一眼,摆起架子,“荒唐!” “张夫人好歹是朝中四品大员的夫人,你怎可随意与之动手?” “如此行径,只怕让父亲母亲无颜见人。” 李遇慈死猪不怕开烫,“我娘早十年就不在了,哪还用见人?你们若是不服,那就去我娘坟头磕几个响头。看她会不会来我梦里管教我。” 李夫人的脸色极其难看,几欲扭曲。 这时候的贵夫人也不敢再提李遇慈没教养了,毕竟她疯起来是真的会打人。 李贵妃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从小到大,她最讨厌李遇慈她亲娘了。 说什么不管是嫡是庶都会一视同仁,实际上给自己的永远是李遇慈不要的。 她才不稀罕。 李贵妃正准备再刺她两句,内侍总管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场中众人皆是一惊,张夫人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同所有人一起行礼。 君临行在最前方,身后分别是李国公与张大人。 张大人黑沉着一张脸,三角眼精准地锁定人群中的张夫人。 只知道攀比的东西,让他在天子面前丢尽了脸面。 看他回去怎么收拾她。 张夫人被自己丈夫狠辣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头皮都炸了起来。 李遇慈也恭恭敬敬地行礼,只是趁大家都低着头时悄悄抬眼看向君临。 眼眶眼泪,欲语还休。 方才那盛气凌人的嚣张之态不复存在,像一朵脆弱的娇花。 君临看见了,神色却未变。走到皇后身边示意众人免礼。 “如此热闹,可是遇见什么有趣的事了?” 这话明显是问皇后的,但李贵妃却像没察觉一般,一脸娇羞地挤开皇后,依偎到君临怀中,“陛下,没什么大事,不足挂齿。” “只是妾这庶妹,不知礼数,当众打了张夫人。” 她拉着君临的衣袖晃了晃,撒娇道:“遇慈还年幼,不懂人情世故。陛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她罢。” 君临最是讨厌帮亲不帮理、无法明辨是非之人。 她如此说,他定会狠狠责罚于李遇慈。 李贵妃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君临垂眸,安抚地在她肩头轻拍两下,“既然爱妃如此说了,朕也不能太不近人情。” “无事便散了吧。”他推开李贵妃,转头意味不明地看向张大人,“爱卿还是速速带夫人去找太医吧,再晚些恐要留疤了。” 李贵妃惊诧又错愕,怎会如此?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陛下吗? 一群贵夫人四散离去,就连李夫人也被李国公狠狠瞪了一眼。 谁也没想到,本是小打小闹,竟会闹到天子面前。 今日这事,张夫人确实不占理,但谁也没想到李遇慈竟敢直接动手。 当真是疯了。 李贵妃两母女恨得咬牙切齿。 皇后娘娘跟君临离开前,先走到李遇慈身旁,声音温柔,“身子不舒服就回去躺着吧,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李遇慈不明所以,愣愣点头。 下一刻就见皇后娘娘转身,刻意朝着李贵妃肩膀撞了过去。 李贵妃被撞得趔趄两步,忿忿不平地瞪着皇后。 她本想诉苦,但君临已经转过了身,什么都没看见,只能生生忍下。 待帝后走远,李遇慈转身想离开,身后响起李贵妃的声音,“今日算你走运,若非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你,你恐怕这会只能挨鞭子了。” “怎么?连声谢谢都不和姐姐说吗?我的好妹妹。” 李遇慈转头,扬起一抹明媚的笑,万分敷衍地朝她行了一礼,“那当真是要多谢姐姐了。姐姐既然如此受宠,陛下方才,怎的只带了皇后娘娘离开呢?” “莫不是,没看见姐姐你?” 闻言,李贵妃瞬间炸毛,“你……你……你懂什么!陛下是怕我风头太盛,故才刻意冷落我的!” “哦。”李遇慈装模作样应了一声,点点头,“原来如此。妹妹还以为色衰而爱驰,陛下不再独宠姐姐了呢。” 她靠近两步,抬手指向她的脸,“姐姐你看,你面上这么多斑点,脂粉都快遮不住了。” 李贵妃惊慌失魄,双手捂住脸颊后退两步,“不……不可能!” 说罢,提着裙摆匆匆跑远。 她要回去照镜子。 李遇慈摊摊手,就这,就这? 她嗤笑一声,转身回了营帐。 君临虽然没有明说,却意有所指地送了张大人一幅“家和万事兴”的字画。 他深觉张夫人给他丢脸,在她看过太医后,将人从猎场赶了回去。 让她把“家和万事兴”供在家祠里,跪上三日。 张夫人只能哭唧唧地上了回城的马车。 心里对李遇慈是又恨又恼,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只她没有注意,在她的马车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第29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7 “姑娘,这不好吧?”影二的声音弱弱的,“若是让主子知晓了,恐会觉着你我太过狭隘。” 李遇慈单手撩开车帘,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的马车,“快些快些,待会儿追不上了。” “你不和他说,他不就不会骂我们了吗?” 影二抿唇不答,握着缰绳的手倒是诚实地往下压,加快了马车速度。 “咻——” 劲风呼啸而过,张家的马夫甚至来不及呼喊一声便被击中太阳穴,人顿时失力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马车一颠簸,随即停了下来。 抱着“家和万事兴”的张夫人擦了擦眼泪,伸手去撩车帘,“谁……?”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人霎时没了动静。 影二万分为难,转头看向李遇慈,“姑娘,属下真的,下不去手。” 若是刺客,他能将人打一顿,但对方不是。 他下手又没个轻重,若是打死了可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我自己来。”李遇慈慢慢踏上马车,蹲在昏倒的张夫人面前。 掐起她的下颌,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她闭了闭眼,知道这是原主的情绪,而不是她的。 原主窝囊了太久太久,等想反抗的时候已然身死,再无机会了。 李遇慈拎起“家和万事兴”的画轴,一下又一下狠狠打在张夫人身上。 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大腿,屁股,背部。 “我比你有教养。”她狠狠抽了十来下,将画轴往昏迷但满头大汗的张夫人身上一扔,“我从来不说别人闲话,狗除外。” 言毕,她毫不犹豫地又踹了她一脚,转身下了马车。 深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后,李遇慈冷静下来。 她许久没有如此畅快过了。 等她回到自己来时的马车上,影二开始善后。 将马夫重新搬回车檐上坐好,在他脖颈间掐了一把,马夫悠悠转醒。 他迷茫地四处环视了一圈,按了按头,嘟嘟哝哝,“怎的睡着了?” “嘶。”马夫伸了个懒腰,“夫人,您坐好了,咱们这就回府。” 车内无人应答,他撩起车帘看了一眼,了然地驾起马车。 怪不得夫人没有责怪他,原来是自己也睡着了。 打人的时候太畅快又激动,李遇慈回猎场路上总觉得不太妙。 好像……侧漏了。 等她急匆匆跑进营帐,就见君临大咧咧地坐在桌前,手中把玩着一只茶杯,“去哪儿了?” 李遇慈瞬间止步,转头朝帐帘看了一眼,有意压低声音,“陛下,您怎么来了?现下可是白日。” “白日又如何?”君临挑眉,随即放下茶杯,“还有哪处是朕这个天子不能来的么?” 她摸了摸鼻子,“那自然是没有。” “陛下您稍坐片刻。” 说罢,她便挪到屏风后,窸窸窣窣不知在干什么。 君临眼眸闪了闪,起身来到营帐外,唤出影二,“方才她带着你去哪儿了?” 影二略有几分犹豫,但见君临的神色,迅速将李遇慈卖了个一干二净。 闻言,君临直笑,李遇慈越长大,反而越调皮,也更灵动了。 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他目光锁定在帐帘上,不知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重新回到帐内。 李遇慈已经换好了衣裙于桌前坐下,君临来到她身边,“遇慈打算何时同林铮和离?” “或是,休了他?” 她抿了抿嘴思索片刻,不是她不想,而是林铮不同意。 “陛下前几日夜里来我房间,不是都听见了么?他说——绝不与我和离。” 想起他非要抓自己的手,说跟他好好过的模样,李遇慈恶心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君临把玩着她的发丝,“他不想,遇慈就甘愿认了吗?” 李遇慈眉眼闪过笑意,她转头抚上他的脸颊,食指在他耳垂处摩挲,“那不如,陛下帮帮我可好?” 君临垂头瞥了她的手一眼,缓缓将她的手拽下来,“那得到遇慈能回报朕什么。” 闻言,李遇慈一噎,她还能回报他什么? 无权无势,只有命一条,但她不给。 君临的手划过她红肿的掌心,“你瞧你,手都肿了。” 她一看,才发现是握画轴打人时太用力了。 当时不觉得疼,这会儿倒觉得有些热热的,涨涨的。 李遇慈连忙缩回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陛下……” “嗯?” 君临无动于衷,知晓她本来的性子。对她的撒娇心里享受得很,面上却不肯退步。 李遇慈心一横,咬牙探手,“这样的回报,陛下还算满意吗?” * 李贵妃的营帐。 听完李遇慈的话后,她惊慌不已,在帐中照了半个时辰的铜镜。 眼下有淡淡青黛,鼻头和脸颊有几颗褐斑,并不明显。 但她素来爱美,虽说陛下宠爱她,但她进宫两年有余,一直不曾怀孕。 今日陛下离去时,都不曾唤她一起。 越想越心焦,把进来送水的宫女都骂了好几遍。 看到比她年纪小的,皮肤白的,越发生气,还要动手拧两把。 直到李夫人怒气冲冲地进来,站在桌前狠狠一拍桌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李贵妃挥挥手,帐内宫人散尽,只余她们母女两人。 “母亲,你又发什么火呢?” “你还说。”李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是都怪李遇慈那个贱人!” “若非是她,今日我怎会丢如此大的脸。”她深深喘了两口粗气,“你爹还将我给说了一顿,说给他丢了人。” “你说说,我能不气吗?” 如此这般,往后京中世家夫人,还还敢同她接触交好。 “这小贱蹄子,当初就该直接弄死她!” 李夫人越想越气,呼吸都喘不匀了。 提到李遇慈,李贵妃不免也想到她说的“色衰而爱驰”,抬手捧住自己的脸颊。 李夫人见自己女儿没有向着自己说话,不免疑惑地看向她,见她这模样,“怎么了?” 李贵妃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胳膊,“母亲,你看看女儿。女儿是否没有从前未出阁时好看了?” “陛下他都不像从前那般在意女儿了。”她摸了摸自己腹部,“且,女儿到如今还没能怀上龙嗣。” 第30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8 闻言,李夫人先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摆手,“哪里的话?我女儿还是像从前那般水灵,无人能出其右。” 李贵妃嘟着嘴,埋怨地瞪了她母亲一眼,“母亲,你光知晓说着好话来哄女儿开心。” “若是还像从前那般漂亮,陛下又怎会宠爱皇后。” 她又急急拽了拽母亲的衣袖,“我听凤仪宫的宫人在说,皇后近日来在寻生子秘方。届时若真让她生下嫡长子,偌大一个后宫,哪里还能有女儿的立足之地。” 闻言,李夫人也深深皱起眉头。 不管如何说,给陛下生下皇子才能稳固女儿在后宫的地位。 她安抚般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可寻太医看过了?” 李贵妃点点头,愁眉不展,“自是看过了,太医之前说是女儿身子太弱,无法有孕。可这一年多以来,女儿日日都喝着滋补的汤药,却依旧……” 陛下进后宫的日子本来就少,偶尔白日里来看看她就算了,留宿屈指可数。 李夫人想到李遇慈的脸,俯身在李贵妃耳旁轻语两句,眉间满是精明之色。 李贵妃面容难看至极,万分犹豫,待她说完,皱着一张脸,“母亲,这样可以吗?” 将李遇慈接进宫,让她替自己怀孕,这真的可以吗? 李夫人不轻不重地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自然可以。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皇后先生下嫡长子?” 她摇摇头,肯定不想的,“可……若是李遇慈也不能怀孕呢?” 母亲如何肯定她一定可以。 “她自然可以。”李夫人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你身子弱还不是因为幼时过得苦。你自己想想,李遇慈幼时过的什么日子,你过的什么日子。” “难不成你还心疼她?” 李贵妃死死咬着唇,在将把自己丈夫分给自己讨厌的人和孩子之间,选择了孩子。 等李遇慈顺利生下她的孩子,她就一杯鸩酒送她上西天。 李贵妃重新整理了妆发,换了娇嫩的粉色,端着甜汤去寻君临。 天子营帐是气势恢宏的金色,甫一进帐,君临眼角眉梢尽是餍足的笑。 李贵妃脚步一顿,微微垂下头走近,“陛下。” 君临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收敛脸上的笑意,“爱妃怎的来了?这些小事让宫人做便是,何苦受累。” 李贵妃温柔又乖巧地将甜汤放下,声音柔情似水,“陛下,妾同遇慈姐妹许久未见,想邀她进宫小住几日。求陛下应允。” 君临抬手搅动着甜汤,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 让李遇慈进宫,他倒是很愿意的,不用日日晚上去林府,虽然不是一般的刺激。 但在宫里说不定更刺激。 想起方才她又羞又恼将自己推出营帐的模样,深怕自己的笑被李贵妃察觉,又轻咳两声,“既然爱妃想,那自然可以。就让家妹与你同住锦绣宫便好。” “是,多谢陛下。”李贵妃美滋滋的,陛下金口玉言,即使李遇慈不愿意也不行。 等她进了宫,哼。 李贵妃在心底冷哼一声。 君临放下瓷勺,“爱妃若没事,先回去吧。朕还有事要忙。” 见状,李贵妃不便再多留,只能行礼告退。 果然李遇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呆了,反复确认是否是君临下的旨。 不是说好了要帮他探查李府的消息么。 进宫了还怎么查。 算了,既然天子都不着急,那她也不着急。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回林府去看林铮的死人脸。 但也不想让林铮跟杨月婵过得太舒坦。 李遇慈想了想,唤来影二。 影二的神色从疑惑到不解到惊恐最后归于平静。 “姑娘,真的要如此做吗?” 李遇慈认真地点点头,那是自然。 三日春猎一晃而过,李遇慈的马车跟在进宫队伍里,一行人浩浩荡荡从神武门进了宫。 李贵妃将锦绣宫偏殿清理出来供李遇慈居住。 她已经打好了算盘,今夜就要让陛下过来一趟。 但下一刻,心中的幻想就被李遇慈无情打破,“贵妃娘娘,臣妇的月事带不够用了,你宫里还有吗?” 闻言,李贵妃深深蹙起眉头,怎么就如此巧? 她只想赶快让李遇慈怀上陛下的孩子,等到孩子生下来就抱过来自己养。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给她拿一些。” 言毕,又瞪了李遇慈一眼,“在你月事没干净之前,不许出偏殿。” 李遇慈看着她进到主殿,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是迷信呢,还是迷信呢,还是迷信呢。 作为女子,难道她不来月事,真是好笑。 她感觉李贵妃像是不怀好意,却又不清楚她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 只能且行且看。 好在锦绣宫的宫人并未冷待她,贴心地给她准备了红糖鸡蛋酒酿,还准备了暖手炉。 李遇慈躺在榻上睡得很沉,嘴唇微翕,一只手紧紧抓着被角。那模样,可爱至极。 君临就着窗外的月色注视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脱了鞋就往榻上钻去。 睡梦中的李遇慈只觉得被子被人扯走,半条腿都露在了外面,有些冷。 她拽了拽被子,拽不动,只能哼哼唧唧地往对方怀里钻去。 将腿往对方双腿间一埋,暖和。 君临又好气又好笑,给她盖好被子的同时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任命般给李遇慈当暖宝宝。 等她睡醒,身旁人早已不见,但她对昨夜君临爬床一事还有印象。 不由得感叹,不愧是他,丝毫不担心被发现。 不过也是,这皇宫都是他的,他完全没有什么要担心的。 即使真的被人发现,那么被口诛笔伐的也只会是自己。 她笑着摇了摇头出门,恰巧撞见李贵妃正在院子里消食。 对方见她,有意转过身子,将脖颈处的吻痕露给她看,以手帕掩唇轻笑道:“姐姐这脖子,都怪陛下。吓着妹妹了吧,姐姐都说不要了,不要了,但陛下……” 她越说脸就越红,李遇慈无动于衷,只在心头暗自思索,要么昨夜和她做的是鬼,要么昨夜来爬床的是鬼。 第31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9 李贵妃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将衣领往上一拉,冷哼一声回了主殿。 李遇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刻意在等她,想跟她炫耀。 嗐,怎么不早说。 林铮今日上朝时,总觉得四面八方投来神色各异的目光。 他只能将头埋得低低的,假装没看见。 就在政事结束,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高坐御座的天子点了他的名。 “林爱卿……你这朝服,怎的如此破旧?” 林铮双眼一闭,只想昏死过去。 有了天子带头,其余朝臣也好奇地打量他。 林铮此人,从前最是清高,朝服日日都得换新。稍有破损就得扔掉,说这是他的体面。 今日居然穿了缝补过的朝服。 他刚升了四品少卿,朝服是新的。坏的如此快,莫非是在家中同夫人打架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正在后宫陪伴李贵妃。 林铮张了张嘴,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又羞又臊得慌。 君临却明白他为何如此。 影二来报,李遇慈让他带着一帮人闯进林府,非要林铮签下和离书,再带着杨月婵从林府搬走。 林铮自是不依。 他如今也算是出人头地,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唾手可得的一切。 就在影二按着他让他在和离书上签名时,他倏地发了狂,将和离书撕碎,咽进口中。 影二还在怔愣间,杨月婵哭着冲了上去,问他是不是疯了。 但林铮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将剩下还未咽尽的碎纸塞进了她的口中。 影二及他带去的人皆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震惊,但影二还是尽职尽责地将两人的东西打包连人一起轰了出去,给大门落了锁。 一群大男人,也不温柔,撕毁衣裳也不觉得愧疚。 林铮无奈之下,只得让杨月婵在客栈开了房间。 今早临出门前才发现自己那三件崭新的朝服上全是脏污,几乎成了黑色。 无奈之下,只得穿这身旧的,还是杨月婵早起缝补好的。 谁曾想,竟被天子点了名。 林铮答不上话,但君临见他那模样就很满意,打算下朝后模仿给李遇慈看。 他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这本是爱卿的私事,朕不多问。退朝吧。” 自李遇慈住进锦绣宫后,君临日日都要往锦绣宫去。 李贵妃得意洋洋,在皇后面前又挺直了腰板,只得了皇后娘娘一个白眼。 过了十日左右,计算着李遇慈的月事总该结束了。李贵妃便等不及地将偏殿布置得焕然一新,与她寝殿一模一样。 锦绣宫大宫女领命去请君临去用晚膳时,将李贵妃的计策原原本本告诉了君临。 君临闻言只笑,示意自己知道了。待含了一颗解毒丸在舌下后才前往锦绣宫。 李贵妃早早站在宫门口等候,一见天子轿撵靠近,立刻喜笑颜开地给他行礼,扶着人往里走。 君临路过偏殿时瞧了一眼,门窗紧闭,烛火未点,想来李遇慈此刻已经被迷晕了。 她就住在锦绣宫里,李贵妃能下手的机会实在太多。 饮食、茶水、香薰皆有可能有问题。 主殿里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菜肴,温了两壶梨花白。 李贵妃率先给君临倒上一杯,“陛下,妾敬您一杯。” 君临笑得爽朗,面上丝毫不见异常,“好啊。爱妃怎的不举杯?” 闻言,李贵妃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哆哆嗦嗦地给自己的酒杯斟满酒,“陛下,请。” 酒杯遮住君临眸中的嘲弄,就这小胆儿,还敢给他下药。 顺着她的意将酒饮尽,李贵妃便开始服侍他用膳。 过了约莫一刻钟,君临倏地粗重,晃了晃头,手掌按住太阳穴揉了揉,“有些乏了。” 李贵妃闻言一喜,连自己体内的药性都给忘了。她站起身,“那妾扶陛下去休息片刻。” 她给立在一旁的两个宫女打了个眼色,两人迅速上前,扶着君临往偏殿走。 李贵妃没有跟上去,她实在无法见到那一面。 君临一出了主殿,立刻挺直脊背,抬手点了点,“解药给朕,朕自己去,你们退下。” 一名宫女从腰间取出一个细小的瓷瓶,双手捧上,“是。” 进入偏殿,看到跟主殿一模一样的摆设。君临嗤笑一声,在这方面,她倒是细心。 目光落在榻上的李遇慈身上,君临关上房门,点燃烛火后才坐在塌边,将迷药的解药给她喂下。 未出片刻,李遇慈悠悠转醒,她按着头从榻上坐起来,“陛下……” “我好像睡了很久。”看着窗外夜色,李遇慈有些迷茫,她明明记得午后在吃点心,然后就困了。 君临无可奈何地拧上她的脸,“你哪是睡得太久了,是被人下药了。清醒了没?” “唔。”李遇慈挣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姐吗?什么药?我会死吗?” 君临眼珠一转,有意逗她,“会。” 她猛地睁大双眸,抓住他的胳膊,“真的吗?那陛下快请太医,我不想死。” 她还没能完成任务。 李遇慈的声音里带着困顿的鼻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君临瞬间就心软了,拍拍她的手,“骗你的,你没事。” 还不待她松口气,君临又道:“可朕有事。” “诶?”人被重新按回床榻,李遇慈这才察觉到他眸中暗火,“陛下……” “嘘。”君临欺身而上,声音隐忍克制,“你姐姐为了让你怀上朕的孩子,刻意给朕也下了药。” “故只能辛苦一下遇慈你了。” 闻言,李遇慈完全反应不过来,为何李贵妃如此肯定她一定会帮她生孩子。 脸好大。 锦绣宫,贵妃居所,天子和臣妻酣畅淋漓。 主殿的李贵妃自己吃下解药后没出一刻钟便睡着了。 大宫女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地白烟,熟练地换成普通的熏香。 以往陛下每次来锦绣宫,李贵妃必然睡得极香,但她自己却不知道。 所以她想怀孕也是很难的,全给李遇慈做了嫁衣。 自这晚后,李贵妃越看李遇慈就越不顺眼。 虽然李遇慈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什么,但她一看到她就觉得是在炫耀。 只盼李遇慈快些怀上她与陛下的孩子。 这个孩子,只能是她的。 第32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10 她每天算着盼着,等一月之期时便带着精通医术的宫女按住李遇慈,给她把脉。 李遇慈反抗不及,只能被两个宫女按着,好在对方没有太过粗鲁。 她有没有怀孕,自己最清楚。 宫女诊脉片刻,朝李贵妃点点头,“娘娘,林夫人确实怀孕了,按时间来算,正是……那夜。” 说罢,她悄悄朝李遇慈眨了眨眼。 李遇慈突然就闭上了嘴。 刻意放柔的钳制,有意模糊的怀孕时间。她要是还察觉不到什么的话,那她就是真的蠢了。 李贵妃身边的人全是君临的眼线。 他可真是好样的。 李贵妃情绪万分复杂,盯着她的肚子看了良久。 久到李遇慈猜想她想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对方终于闭了闭眼,掩下眸中情绪,“先关起来。” “是。” 李贵妃失魂落魄回到寝殿,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母亲说,等李遇慈有孕后最好赶紧将人送出宫,送到李府去养着。 等到她乖乖生下孩子后再想办法弄死她。 可李贵妃想将人留在宫里,想亲眼看着她将孩子生下来。 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李遇慈怀上了她最想要的孩子,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李贵妃尝试着强迫自己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滴泪自眼眶滑落,她闭了闭眼。 无论如何,她绝不后悔。 李贵妃贿赂了太医,请人过来把脉,打算将自己怀孕的消息散播出去。 但去请太医回来的宫女却带回另一个消息,“娘娘,太医来了。” “奴婢方才听说,皇后娘娘,有孕了。” “什么?”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几分。 怎会如此,分明同她一样进宫两年也无所出,竟然这么巧。 皇后能怀,李遇慈能怀,偏偏就她一个不行。 李贵妃狠狠一拍桌子,目露凶光。 御书房里金碧辉煌,威严庄重,君临身着常服伏案批着折子。 内侍总管疾步行至他身侧,俯身低语,“陛下,锦绣宫来报,贵妃娘娘有孕了。” 君临将朱笔置于笔山上,一甩衣袖,“李遇慈呢?” “被贵妃娘娘关起来了。贵妃娘娘对外说,已经送她出宫去了。” 君临眼眸闪了闪,“去告诉皇后,随时可以行动了。” 他悠然自得地饮了一口茶提神,内侍总管却没动,“想说什么?” 内侍总管为难至极,“陛下,林夫……” “李姑娘答应陛下的事还未做呢。依奴才看,先让她吃吃苦头,如此才能明白陛下的好。” 君临冷漠扫他一眼,“你如今都会做朕的主了。” 内侍总管被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在地上请罪,“陛下息怒,是奴才失言。奴才这便去办,这便去办。” 皱眉看着内侍总管退出御书房,君临余怒未消,猛地将茶杯拍在书案上。 李遇慈难道还会骗他不成。 她肯定不敢。 更何况,她还怀着自己的孩子。 他不心疼谁来心疼。 君临缓缓靠上椅背,看着头顶金黄的龙纹若有所思。 不仅要尽快处理掉李家,还要把林铮也处理掉。 实在碍眼得很。 皇后有孕,大赏六宫,李贵妃得了双倍的赏赐,但她却开心不起来。 她行事谨慎,当日便向皇后请求闭宫静养。 皇后虽然不愿,但碍于六宫皆知她怀孕,不好苛待,只能勉强同意。 看来陛下的计谋得变一变。 李遇慈在后殿里百无聊赖,她怀着孕,李贵妃只不让她出去,吃穿住都是顶好的。 但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她朝着空气唤了一声,“影二。” “属下在。” “我要出去。” 影二悄然现身于她身后,“姑娘稍候,等晚上陛下便会派人来接姑娘离开。” 李遇慈点点头,得了影二的保证,她稍稍放下心来。 入了夜,两个宫女进来送晚膳。其中一人利落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宫装,“姑娘,劳烦您跟奴婢换件衣裳,她会带您出去的。” 李遇慈愣愣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衣裳,惊奇地看着她戴上人皮面具,顺利换上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你……?” “姑娘放心,奴婢不会有事的。” 两人交换完衣裳,李遇慈由另一名宫女带着出了锦绣宫。 微风微凉,狭长的宫道幽暗,看不见尽头。 行在前方的宫女微微垂着头,谨言慎行。 辗转过了几条宫道后,宫女领着她从一偏门进殿,“姑娘,奴婢就送您到这里,您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你。” 李遇慈点点头,就着昏暗的烛光走近殿内。 殿中金碧辉煌,在烛火下处处泛着金光。 她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身后猛地贴上一道人影。 对方似乎刚沐浴结束,发尖还残留着水气,吐息打在她的耳畔,“这是哪里来的小宫女,竟敢擅闯天子寝殿。好大的胆子。” 李遇慈微微偏头,落进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眸里。 她勾起一抹笑意,任由君临将自己揽在怀里,“奴婢本是来寻人的,夜里太黑不识路走错了。误闯天子寝殿,这便退出去。请陛下不要怪罪。” 她配合着君临玩起角色扮演。 君临扣着她的腰用力,拉着她面朝自己。 李遇慈这才发现,他只穿了寝衣,极为松散地挂在身上,腰间的束带没系紧,露出健硕的胸膛。 她欣赏了一把,意犹未尽间便听君临继续开口,“哦?你要寻谁?” 李遇慈伸手,纤长的食指抚上他的腹肌,一点点往上,最后停在他的喉结处。 君临呼吸微沉,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暗火。 她笑得极为灿烂,“奴婢来寻奴婢的姐夫。” 君临的脸色顿时黑了。 实不相瞒,她真的很恶趣味。 君临瞪了她一眼,将人松开,转身就走。 李遇慈提着裙摆追在他身后,“姐……?” 君临黑着脸瞪她一眼。 “你去哪儿啊?” 君临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终是忍无可忍,咬牙道:“闭嘴。” 两人站在偏殿门口,君临推门而进,关门前还恶狠狠地睨了她一眼。 殿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李遇慈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随即在门上拍了两下,“陛下开门,我是我姐。” 第33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11 门内的君临心里堵得发慌,冲天戾气无处发泄。 将门打开,把人从门口拽进来,“李遇慈。” “在。” “你在恃宠而骄吗?” 看着对方被气得不轻的模样,李遇慈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微微垂头右脚往前踢了踢,“本来就是嘛。” 她一乖顺,君临就完全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他无奈地按了按山根,“罢了,朕跟你计较什么。” “朕不喜欢这个称呼,以后不许再提。” 李遇慈摸了摸鼻子,讷讷应是。 见君临没有继续生气,她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姐…陛下,我好饿。” 她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呢。 君临唤人准备了晚膳,看着她小口小口吃饭的模样,一时神游天外。 他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李遇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为何不愿意听见那个称呼呢。 他想不明白,只是每每从她口中听到那揶揄的称呼,总会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好几次想跟她解释一番自己同李贵妃并无夫妻之实。可她从未主动开口问过。 她仿佛并不在意。 这让一直想解释的他只能憋着,不停地告诉自己,朕是天子,想做什么无需跟任何人解释。 君临眉心紧锁,直到李遇慈喝完最后一口汤还在发呆。 她用手帕擦了擦嘴,站到他身边,俯身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陛下,您在想什么呢?” “朕在想……”君临倏地回神,将她的脑袋往后轻轻一推,“与你何干。” 李遇慈轻哼一声,在他身旁坐下,“陛下,你说我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不知。” “我也不明白。”她上下打量君临一眼,摸了摸自己腹部,“陛下看起来就很行的样子,难不成,我姐她不孕?” 君临眼角一抽,手掌遮住自己的眼睛,“朕与她,并无夫妻之实。” 语毕,又补上一句,“与皇后亦然。” 李遇慈怔愣半晌,缓缓点头,突然双手捧起君临的脸,认真地看着他。 君临被这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一句“放肆”还没说出口,便听她说道:“所以陛下和我是第一次?” 君临,“……” 脑中犹如惊雷炸响,君临的脸瞬间发起了烫,薄红一路从而后蔓延至脖颈。 他捉住李遇慈作乱的手,将人按在自己怀中,“不许说话。” 真想把她的嘴给堵起来。 李遇慈窝在他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见她笑得如此开心,原本用力掐着她腰的手不由得松了松,虚虚将人护在怀里。 罢了,她开心就好,也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 君临将头靠在李遇慈肩头,声音闷闷的,“朕的第一次都交给了你,你到底何时休了林铮?” 李遇慈若有所思,她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过林铮,也不知他最近过得如何,死没死。 她真的很想看到林铮跌进泥里再也爬不起来的模样。 “再过些日子吧。” 搂住君临的脖颈,李遇慈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他的耳垂,“陛下,我那便宜爹在李府书房里有一间密室。我觉得您想要的东西可能会在里面。” 李遇慈是从原主记忆里得知这件事的。 原主的母亲未出事前,在府中也算受宠,偶然一次去书房寻她爹时,恰巧撞见她爹从密室里出来。 那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明白,李国公还试探过她几次。 见她确实忘了,才继续假扮慈父。 不过国公府守备很严,尤其是李国公的主院和书房。 尤其在原主误闯进去一次后,书房门口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 除了李国公本人外,其他人基本进不去。 “朕知晓了。”君临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寝殿走,“如今你不需要操心这些,照顾好你自己便好。” “可我之前答应了陛下……” “一切有朕在。” 将李遇慈安置在榻上,他似从前般揉了揉她的头发,“遇慈。朕发觉,你和小时候不同了。” 闻言,李遇慈心中咯噔一下,脸色都白了几分,手指紧紧绞着被单,“哪……哪有?陛下您说笑了,人都会长大的嘛。” 君临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再继续追问,“我让人去准备热水来,你沐浴后再睡。” “好。” 天子寝殿大门紧闭,君临独坐于廊下,遥望着天边月色。 一门之隔是李遇慈在沐浴,他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水声。 若李遇慈并非李遇慈,那她又是谁呢。 * 李国公一家在宫外也得知了李贵妃有孕一事,但他不知母女俩之间的交谈。 李夫人也没告诉自己的丈夫,怀孕的是李遇慈而不是李贵妃。 但女儿迟迟没有将李遇慈送到李府来,这让她心中不安。 几次往锦绣宫递帖子,都不曾得到回应。 而锦绣宫中一片愁云惨淡。 自李贵妃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后,免了请安,但陛下也不曾再踏足过锦绣宫。 听宫人说,倒是去过几次凤仪宫。 她心中焦急又无法承宠,状态越发不好,动辄对宫人打骂羞辱。 除此外,日日还要去后殿看‘李遇慈’一眼。 对方及其温顺,这才让她心里好受了些。 哪里知道眼前的‘李遇慈’早已换了皮。 李遇慈日日窝在天子寝殿,宫殿里的宫人都是君临的心腹,将她保护得很好。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总要让影二出宫去折腾一下林铮。 林铮也是出息,自己身无分文。反倒让杨月婵掏空了自己的存银,卖了首饰租赁了一座宅院。 用以维持他的体面。 时间一晃过去两个月,临近皇后寿诞,六宫同庆。 即使李贵妃再不愿意出锦绣宫也不得不去。 她让宫女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软枕绑在自己腹部,由外袍遮挡。 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后才由宫女搀扶着前往凤仪宫。 她今日盛装出席,玫粉色宫装上用金丝线点缀着芍药,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吸引君临的目光。 待到凤仪宫时,殿内已经来了许多后妃,正与皇后娘娘闲谈。 李贵妃撩开珠帘,缓步走进“妾见过皇后娘娘。” 第34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12 皇后见到她,扬起一抹笑意,抬手招呼她到自己身边坐下,“妹妹来了,过来坐。” 李贵妃颇有些受宠若惊,从前来凤仪宫,她可没这待遇。 但她又不得不提防皇后。 毕竟如今这宫里,只有她和皇后有孕。 皇后牵着她的手,目光看向殿内众嫔妃,“自妹妹有孕来,本宫及众位妹妹还是头次见妹妹出宫呢。” 她认真地打量了李贵妃一眼,“不过妹妹看起来,面色确实红润了不少。” 李贵妃乖顺地在她身侧坐下,藏于身后的手收紧,说什么面色红润,无非是暗讽她胖了。 面上只盈盈一笑,“皇后娘娘的生辰,妾自然是要来的。” 她挥挥手,立刻有宫人将她准备的礼物送上来,托盘里是一副平安锁。 足金而制,锁型是麒麟,有麒麟送子之意。 皇后娘娘淡淡扫了一眼,示意宫人收下,“多谢妹妹了。” 此时时间尚早,众嫔妃一起去听了戏,掐准晚宴时间回到凤仪宫。 天子君临人还未到,礼物先至。 流水般的贺礼源源不断送进来,在众嫔妃艳羡的目光里放进殿内。 只是还不等进去的宫人出来,殿内传来两声清脆的声响。 似乎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皇后娘娘蹙起眉头,于案前回首,“怎的了?” 凤仪宫大宫女带着身后一群宫女着急忙慌跑出来,乌泱泱一片跪在皇后面前请罪,“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架子不稳,奴婢等不小心将陛下送来的瓷器给摔碎了。” 说罢,她犹疑地看了一眼李贵妃,“还有……还有贵妃娘娘送来的平安锁。” 皇后沉下脸,面容不虞,“毛手毛脚的,还不快处理了去。” 大宫女连连应是,“不过,贵妃娘娘送来的金锁里,好像有东西。”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将目光落在李贵妃身上。 李贵妃有片刻慌乱,“胡言乱语,本宫所送平安锁乃足金所制,怎会参杂其他东西?!” 宫女将头磕在青石板上,“皇后娘娘明察,奴婢岂敢信口开河乱贵妃娘娘的名声。” “那金锁里确实有别的东西,奴婢等皆没敢动,还在地上。” 言毕,身后跪着的宫女纷纷附和。 “去拿出来给本宫看看。” “是。” 皇后娘娘一声令下,大宫女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 等她再出来时,手中托盘里是一副摔成两瓣的平安锁,可见质量非常一般。 而平安锁里,是一颗一颗棕褐色的药丸。 在场众人见状,纷纷捂着手帕窃窃私语起来。 皇后隔着手帕捏起一颗药丸置于鼻尖轻嗅一下,而后捂着嘴咳嗽不止。 “快拿开些。”皇后嫌弃地摆摆手,“妹妹可否能解释一下,送本宫的平安锁里的这些东西是何物?” 李贵妃慌乱不已,上前跪下,“皇后娘娘,这金锁里为何有这些,妾真的不知晓。请皇后娘娘明察。” “既然姐姐不知晓,那不如请太医来看看?”李遇慈不知何时跟着君临到了院里,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李贵妃的背影,“陛下,您说呢?” 李贵妃听见熟悉的声音顿时如遭雷击,她猛地转头,看见李遇慈跟君临站在一起,面色十分难看。 院中众人正要给君临行礼,被他抬手制止。宫人搬了椅子来供君临坐下。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金锁,吩咐内侍总管,“去叫太医令来。” 李遇慈被皇后唤到身边坐下,可见对她的看中。 李贵妃思绪纷乱,她为何会在这里? 是何时出来的? 陛下已经知晓了吗? 眼珠乱转了片刻,李贵妃额头冷汗涔涔。她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地要去拽君临的衣摆,“陛下,您信妾,妾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君临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温柔,显得格外冷漠,“贵妃莫急,是否清白,太医来了一验便知。” 李贵妃颓然瘫坐在地,眸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陛下从未对她如此冷淡过。 自从李遇慈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她的眸光倏地变得阴狠。 李遇慈毫无察觉,坐在皇后娘娘身边专心啃着糕点。 恰在此时,太医令提着药箱匆匆赶到,“见过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皇后娘娘微微颔首,指向托盘,“你看看这药丸是什么东西,可会对身体有害?” 太医令将药箱放下,拿起细小的药丸嗅了嗅,而后一分为二,犹疑间还尝了尝味道最后吐掉。 等检查完了药丸,太医令又将破碎的金锁拿出来放在手里颠了颠,闻了闻,置于烛火旁仔细打量了片刻。 最终,他点点头,放下金锁,在君临面前跪下,“陛下,这金锁里的药丸乃是麝香,若是长久将金锁放于身边,极有可能导致主人小产。” 太医令双手捋了捋胡须,又道:“还有那金锁表面,被人用秘法侵染了水银,也能导致小产。” 君临眼眸闪了闪,冷笑一声,“居心不良,谋害皇嗣。你还有何话说?” 李贵妃拼命摇头,事情怎会如此发展。 她确实在金锁的表面抹了水银,但里面的麝香不是她放的呀。 “陛下,陛下。”她拽着君临的衣摆不肯松手,“您听妾解释,一定是有人想谋害妾,妾没有做过,没有的。” 说罢,她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君临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中扯出来,还不待他说话,李遇慈口中塞着一口糕点,还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开了口,“姐姐你这话说的。这两个月你都待在锦绣宫,外人谁也不知你到底会不会在皇后娘娘生辰时出宫,也不知你到底要送什么礼物。” “怎么陷害你?” 她大义凌然至极,势必要将李贵妃推至风口浪尖。 李贵妃脑袋里一团乱麻,李遇慈的声音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倏地发了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李遇慈扑过去,“都怪你,都是你!” 君临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伸脚。 第35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13 李贵妃被他一绊,没跑出两步整个人跌倒在地,痛得惨叫不止。 原本绑在腰间的软枕也由此松动。 等内侍总管吩咐人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藏在她腹部的软枕当着众人的面掉落在地。 李贵妃挣扎两下,察觉腹部一凉,倏地低头往下一看,整个人愣在原地,面色发白。 皇后娘娘从椅子上起身,缓步上前,弯腰拾起软枕来回翻看,“这又是何物?” 她的目光落在李贵妃的小腹部,倏地变得狠厉,“太医令,给她把把脉,看她是否有孕。” “若是不曾有孕,那便是蒙蔽圣听,假孕争宠,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 李贵妃被这几个字钉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作。 太医令拱手应是,内侍扣住李贵妃的手腕伸出。 他垫上帕子,正欲伸手时,李贵妃猛地发了狂。 她一把将太医令推开,老人家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幸好被身后的宫人扶住。 李贵妃双眼猩红,拼死挣扎,挠了钳制她的内侍好几下,两人不得已松了手。 她擦下发髻上的金簪抵在身前,步步后退,神色癫狂,“别碰本宫!别碰本宫!” “本宫身怀龙嗣,谁敢对本宫动手!” “你们都不想活了吗!啊!呃——” 又尖又利的声音戛然而止,李贵妃只感觉后颈一麻,整个人登时没了知觉。 影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将人打晕后恭敬朝君临行礼,“让陛下受惊了。” 君临沉着眉眼,与皇后对视一眼,“来人,将李贵妃抬进殿内。太医令,重新给她把脉。” “是。” 所有嫔妃都心惊胆战地从自己座位上站了起来。 其中不乏嫉妒李贵妃的,她们原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但事情的发展逐渐严峻,纷纷认真了不少。 不管是有意给中宫之主下毒,还是假孕争宠,李贵妃都很难再留下一命。 原本准备的寿诞夜宴也不得不搁置。 李遇慈吃饱喝足,惬意地拍了拍腹部,将头枕在椅背上,略有些犯困。 都不用她动手,李贵妃自己就能把自己给作死。 太医令进殿约莫半刻钟,再出来时神色严峻,“陛下。” 他摇了摇头,“贵妃娘娘,并非喜脉。” 关于这一点君临早有预料,他缓缓站起身,负手而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假孕争宠,欺上瞒下,欲毒害皇后腹中的孩子,杖责二十。将李氏女降为答应,迁至冷宫,永不得出。” “给李氏女请平安脉的太医也一并发落了。” 内侍总管领命,恭敬离去,“是。” 余下所有嫔妃瑟瑟发抖,无一人敢言语。 出了这样一个插曲,谁也没了给皇后庆生的心思。 皇后娘娘本人亦是,她疲惫地按着眉心,“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待到凤仪宫只剩帝后与李遇慈时,她才重新打起精神。 牵起李遇慈的手,带着她往膳厅走去,“我让人准备了些菜,吃了对身体好,走吧。” 李遇慈不太明白,为何皇后对她和对她姐姐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但她也没好意思问。 直到三人在桌前坐下,皇后给君临盛了一碗汤,又给她盛了一碗,这才开口解释道:“知道你心中有惑。在这里我能和你说。” 皇后说着说着,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正要往口中送时,被李遇慈按住,“皇后娘娘,怀孕不宜饮酒。” 她高深莫测一笑,利落地从自己腹部取下一个软枕。 李遇慈迷茫地睁大了眼睛,猛地想起君临和她说过的话,他说和皇后也无夫妻之实。 她讪讪一笑,缩回手,有些尴尬地喝了一口热汤。 也是,若皇后没和君临发生关系,还能真的有孕,那君临岂不是绿了。 “我本姓陈,陈毅之女。” “先帝在时,我的父亲在边疆戍边。边疆战败,我的父亲莫名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判满门抄斩。” 皇后娘娘眸中有泪,苦涩一笑,“举报我父亲的,正是李国公李大人。可笑的是,监斩官也是他。” 李遇慈微有怔愣,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原主的年纪还小,并无太多记忆。 但陈毅陈大帅之名,她是听过的。 她此刻才明白,皇后娘娘也是来复仇的,而君临亦想将威胁皇权的李国公除去。 两人一拍即合。 时间过去那许多年,并未能冲散皇后娘娘心底的仇恨,反而越发想要揭发李国公,将他的假面公之于众。 为她的父亲正名。 她的父亲,为国尽忠,鞠躬尽瘁,从来不是叛徒。 李遇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皇后娘娘吸了吸鼻子,伸手夹菜,“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用膳吧。” 李答应在昏迷中承受杖刑,被痛醒后又昏迷。 等再有意识时,已经被宫人扔进了冷宫。 她在宫中所做的一切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李国公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又急又怒的同时,不免开始担心自己的仕途。 许多人愿意与他交好,无非是看在他女儿在宫中受宠的原因。 树倒猢狲散,明日上朝又会有多少人看他的笑话。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绝不允许再次跌回谷底。 * 国公府。 李遇慈穿着崭新的宫装,墨发高高挽起,目光凝视着牌匾良久。 原主离府时,恐怕没想过自己还有再回来的机会。 但如今她李遇慈·品如,回来了。 她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轻叩门环。 未出片刻,便听见一声,“来了。” 随后,国公府大门被人打开。 “夫人,夫人。”李管家急匆匆从前院而来,满头大汗,“夫人,二姑娘回来了。她站在门口,非要您去迎接她。” 闻言,李夫人狠狠一拍桌子,怒气狂飙,“荒唐!” “她竟然还敢回来!” “一定是她在宫中陷害我女儿,才让我女儿进了冷宫。”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完全不敢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离谱的话。 “还不将人打出去!” 管家擦了擦汗,身子躬得很低,“可,可二姑娘说,她是奉天子御令而来。” 第36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14 闻言,李夫人一愣,神情由愤怒转变成惊愕。 她不敢置信地重复一遍,“奉……天子令?” “回夫人的话,二姑娘确实如此说的。” 李夫人颓然瘫坐在太师椅上,慌乱地左右看了看,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随即又放下,颇有一种连手放哪里都不知晓的慌乱。 深呼吸两口稳下自己的心绪,随手拎起一个茶杯狠狠朝侍奉在旁的婢女身上砸去,“还愣着做什么?要我自己更衣吗!” 侍女被砸,染了一身水迹,不敢怒也不敢言,匆匆给她换好了衣裳,重梳了发髻。 李夫人往国公府大门口走去时,还狠狠掐了她一把,“哭丧着个脸作甚!看见你就晦气,滚!” 李遇慈让影二搬了一把交椅来,不慌不急地坐在大门口,任由过往行人对她行注目礼。 随着围聚在街头的百姓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李夫人终于到了门口。 看着李遇慈那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李夫人眼前一黑又一黑,却不得不忍下来。 扬起一个堪称体面的微笑,李夫人缓步上前,“小慈,回家了怎的不进来,坐在门口算怎么回事。” “走,跟母亲进府。” 李遇慈一手撑在扶手上,食指虚虚在额前挠了挠,“李夫人说什么呢,我母亲八年前就去世了。” 她上下打量李夫人一眼,“我携圣上口谕而来,还不跪下领旨。” 李夫人被堵得有口不能言,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感觉心脏都在发着疼。 咬牙切齿地闭了闭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起裙摆跪下。 杨月婵就混在看热闹的百姓里,能将她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听进耳里。 “李氏女言行无状,阳奉阴违,挑衅皇权,冒犯帝后,实为大不敬。” “亦是夫人教女无方,陛下特令嘉奖夫人您在祠堂抄经五千遍。” “未写完不得出,少一遍,十板子。” 李夫人闻言,几乎跪不住。 女儿进了冷宫,正是她心焦之时,却还要被关进祠堂抄经,她会疯的。 下一刻,就连李遇慈缓缓抬手,好整以暇地俯视李夫人,示意她扶自己起来,“国公夫人,接旨吧。” “臣妇,谢主隆恩。”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她牙关里蹦出来的,李夫人面如死灰,扶着李遇慈起身。 她一个国公府当家主母,大庭广众下给府中庶出女儿下跪,还亲自扶着她进府。 李夫人只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甫一进国公府大门,国公府三公子李枫,她所谓的弟弟猛地冲了出来。 对方年仅七岁,却比同龄人高了不少。憋着一股劲儿闷头朝李遇慈撞去,“坏女人,敢欺负我娘亲!打死你!” 李遇慈挑了挑眉,眸底闪过一丝恨意。 就是他,当初他还在李氏的肚子里,李氏就已经替他谋划好了一切。 原主跟原主的母亲,成了他的垫脚石。 她微微侧了侧身子,李枫一头撞到了李夫人的腰上。 她瞬间被扑倒在地,李枫还以为自己撞倒了坏女人,又抓又踢又挠又咬,直到听见自己娘亲的痛呼声才松了口。 “快,还不快将三少爷拉下去。”李氏扶着自己的腰由侍女搀扶着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 李遇慈看了一出好戏,拍了拍手,“看不出他还挺热情。” 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李夫人有口难言,恨恨地磨了磨牙。 还不等她缓过神来,李遇慈双手抱胸看向她,“夫人还不去祠堂?要陛下亲自来请吗?” 不给她任何缓冲机会,李夫人被影二押进祠堂。 李国公还没下朝,目前府中无一人能主事。 李遇慈漫无目的地在国公府闲逛,路过书房时,依然能看见严密的把守。 君临埋在国公府的暗线完全靠近不了书房,夜探国公府也以失败告终。 她不能轻举妄动。 逛到后院时,李遇慈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啜泣声。 她循着声源寻去,就见一个婢女服饰的姑娘坐在一棵大榕树下抹眼泪。 “你怎么了?” 那姑娘惊恐转头,满脸泪痕,胸前的衣襟也打湿了大半。 她匆忙起身,抽咽一声,“见过二姑娘。” 她进府才两年,并不认识李遇慈。但她方才听见管家跟夫人禀报,又见面前的姑娘穿着华贵,立刻便想到了。 “在哭什么?受欺负了?”李遇慈的目光似怀念般从榕树上划过。 凝冬擦了擦眼泪,依旧摇头,“奴婢只是想家人了,并未受欺负。” 李遇慈若有所思点点头,上前一步,从袖中递出手帕,“你想好了?我在时还能替你出头。等我走了,你真有委屈也无处申诉。” 言毕,拍了拍凝冬的肩膀,转身带着影二便要走。 凝冬思索一瞬,“二姑娘,等等。” 李遇慈顺势停步。 凝冬将李遇慈拉到角落,眼神中满是犹豫。 见她这模样,李遇慈也不急,双手抱胸,食指轻轻在胳膊上点着。 “求二姑娘替奴婢做主。”凝冬的声音里带着浓浓鼻音,“奴婢今日服侍夫人时,不小心惹得她不快。后来奴婢听管家同账房说,要将奴婢给发卖了。” 她倏地跪在地上,抓住李遇慈的衣摆,“奴婢不想被发卖,且……且奴婢已经怀了老爷的孩子。” 说出这番话,用尽了凝冬全身的力气。 李遇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啊好家伙。 弟弟跟孩子说不定一样大。 她咽了一口唾沫,“你自愿的?” 凝冬摇了摇头,“不是,是两月前有一夜夫人身子不适,让奴婢去书房给老爷送解酒汤。” “后来,后来……” 她再也说不下去,李遇慈却能明白。 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倏地福至心灵,“你能进书房?” 闻言,凝冬抬眼,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李遇慈从国公府出来时心情大好,只是这种好心情并未维持多久。 还不等她上马车,林铮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 他形容憔悴,死死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阿慈,阿慈。我好想你。” 第37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15 影二正欲将人掀翻,被李遇慈抬手制止。 三人一同离开国公府门口,李国公的马车便停在了大门口。 林铮寻了一个茶楼雅间,他面容凄苦至极,连自己最在乎的干净都无法保持。 “阿慈。” “闭嘴。”李遇慈抬手制止,让影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签了吧。” 林铮看也不看和离书,上前想握住李遇慈的手诉说情深,却被影二以剑鞘拦住。 “阿慈,夫妻三载,你当真如此无情?” 李遇慈欣赏般打量了片刻他颓废的神情,“夫妻三载,你能任由自己的好妹妹将妻子送出去,你可当真是有情。” “并非如此,我来救你了呀,可你……” “可李遇慈已经死了!”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几分,也不顾林铮是否能听懂。 “影二,看着他把和离书签了,立刻送至官府。” “是。” 林铮脱力跌坐在凳子上,颤抖着握起笔之时,眸中闪过一丝凶光。 李遇慈,是你逼我的。 回宫的路上,李遇慈心情极好,总觉得这个小世界的任务不要太好做。 她在几乎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任务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十。 但这种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多久。 仅仅过了一日,京城里流言四起,甚嚣尘上。 临帝好色贪心起,拆散无辜有情夫妻。 求助无门今落泪,位卑无人可相倚。 一则顺口溜就传于大街小巷,就连街头玩闹的孩童都在顺口吟唱。 谣言直指君临和李遇慈。 毕竟李遇慈进宫几月都不曾出宫,人尽皆知。 君临自下朝后心情一直很不好。 言官们纷纷进言,今早放李遇慈出宫为好。 毕竟李贵妃已经进了冷宫,她再待在宫里实在说不过去。 君临知道想要留下李遇慈就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堵住好事者的嘴。 即使李遇慈跟林铮已然和离,但她之前在宫中住了三月有余。 这时将她册为妃嫔,那便坐实了流言。 他不愿李遇慈承受万人唾骂,成为史官笔墨下的妖妃。 这一切分明是林铮所为,可他装得一副无辜的样子,仿佛对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君临怎能不气。 又气又痛心,心疼李遇慈之前所托非人。 李遇慈到御书房时,君临正疲惫地揉着眉心。 见她来,立刻坐直了身子,招呼她过来,将御座分她一半,“怎么出来了?” “皇后娘娘让我来的。”她挽住他的胳膊,声音轻柔,“若我不来,陛下还打算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多久?” “我这不是,在处理政事嘛。”君临朝御案上一指,表明自己真的没偷懒。 李遇慈微微诧异,笑容更深了一分。 或许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在她面前时,自称已经从朕变成我了。 “知道陛下很忙,故那些小事便不要忧心了。” 她笑着撒娇,“其实我出宫也好,能时刻关注国公府的消息。陛下之前不是说,在城东有一处别院吗?我就去那儿住下如何?” “陛下有空时也能来看我。” 君临见她一个劲儿只顾着安慰自己,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你不难过吗?被人污蔑。” 还是从前最亲近的人。 “当然不。”李遇慈回抱住他,“我只觉得恶心。” * 林铮是重生的,有未来的记忆,知道谁会在自己成为内阁首辅之后投靠自己。 提前结识了那人,以利诱导,攻心为上,也算拉拢了一波人脉。 其中为首之人便是世家排最末的刘卫博刘公子。 京中流言也是出自他手。 这日,林铮放下了朝,正准备去寻刘卫博时,一个幼童跌跌撞撞跑过来,往他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他打开一看。 我在你赁的宅中等你,速归。 ——遇慈。 林铮一时心头激荡,这确实是李遇慈的字,他认得。 自李遇慈出宫已有一些时日,可他四处打探也没查到她住在哪里,也没回过他们从前的家。 如今李遇慈好不容易愿意主动联系自己,林铮瞬间将刘卫博抛在了脑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什么想法。 是想看李遇慈下跪认错,还是不计前嫌往后好好过日子。 他脚下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路直奔杨月婵租赁的宅院。 喘着粗气将门推开,院中空无一人。 林铮蹙起眉头,但又想着既然是李遇慈主动求他见面,定然不会戏弄于他,兴许是在屋里等他。 思及此,他抬腿便往紧闭的房间大门走去。 这个宅子小,主厅旁就是卧房。 带他行至廊下,脚步猛地一僵。 “你……哈,别弄……” “待会儿林铮回来了……冤家。” “别管他。” 如此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林铮心头发凉。 他慢慢地、慢慢地挪到卧房窗边,用树枝戳破油布,歪着头去看。 房间里颠鸾倒凤的不是刘卫博跟杨月婵还能有谁! 林铮怒气冲脑,从廊下取了扫帚直冲进屋内,举起扫帚一通乱挥,“奸夫淫夫!我打死你们!” “啊——” “疯子。” “我杀了你!” “滚开。” 刘卫博匆匆了事,一提裤子将人踹翻。 林铮倒在地上,扫帚也脱了手,“为……为何?” 为何要如此待他? 刘卫博慢条斯理穿好衣裳,蹲身拍了拍他的脸,好心替他解惑,“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你那什么以后会当首辅的屁话?” 他的目光扫过半坐在床塌上不知所措的杨月婵,“若不是看你妹妹还不错,想尝尝鲜,谁有空陪你玩。” 说着说着,往地上呸了一口,“谁知道,你这妹妹居然……呵。怪不得李二姑娘非要同你和离。” 林铮被他刺激得双眼猩红,他猛地推了刘卫博一把,“滚!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他状态癫狂,几欲疯魔。刘卫博嗤笑一声站起来,“谁稀罕留在你这还没老子家官房大的地方。” 他抬腿就走,全然不顾杨月婵。 杨月婵愣了一会儿,匆匆穿起衣裳,对地上的林铮视若无睹,追着刘卫博跑了出去,“刘公子,卫博,刘郎!你带我走吧,我不愿意再留在他身边。” “呜呜呜,当初…当初,都是他强迫我的。” 第38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16 卧房内听闻此言的林铮,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看了一出好戏的李遇慈万分满意,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她原本是不知道刘卫博的,只是发现杨月婵最近老是外出,这才查了一下。 不仅查到两人背着林铮有了私情,甚至连流言也是刘卫博传出来的。 她想,没有什么比让林铮亲眼看看以为最爱自己的人也毫不犹豫地选了别人更让他痛不欲生。 他活该。 李遇慈从林铮家出来后便去寻了凝冬。 凝冬的肚子也快藏不住了,可她不敢让李氏知晓,否则她的下场只有一尸两命。 国公府后门转角处。 凝冬哆哆嗦嗦地从袖中取出一块仔细叠好的牛皮纸。 李遇慈展开一看,猛地合拢,“这是你从我爹书房密室里取出来的?” 凝冬四处张望,点头应是。 李遇慈将牛皮纸交给影二,“拿回宫给陛下,十五年前边境的布防图。” 影二接过布防图仔细收好的同时,耳朵细微地动了动,“夫人,我们走不了了,有人来了。” 两边出口慢慢汇集了乌泱泱一群提着长刀的杀手。 凝冬更是惊恐万分,咽了一口唾沫,直往李遇慈身后缩,“怎…怎么回事?” 李遇慈将凝冬护在身后,影二挡在两人面前,长剑出鞘,气势凛人。 右侧杀手整齐地让出一条路,李国公负手走上前来,犀利的目光刺得凝冬一哆嗦,“凝冬啊凝冬,我早就告诫过你,背主的奴才留不得。” “杀了他们。” “是!” 随着李国公一声令下,杀手蜂拥而至。 影二轻啧一声,“夫人,得罪了。” 随即一手拎起一个,飞身踏上房檐。 “夫人,属下腰间有火信,您帮忙取出来,放了它,陛下会来救我们的。” 火信炸响在天空中时,李遇慈拨了一把脸上的乱发,“我们一定要这样等着陛下来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可以先去京兆府,刑部求援吗?” “而且,我看凝冬,她好像快晕了。” 影二踏在瓦片上的脚一顿。 有道理。 触犯律法的又不是他,他怕什么。 影二拎着两个人落地京兆府,把府中兵卒吓了一跳。 待李遇慈拿出代表天子令的玉珏,兵卒这才收回虎视眈眈的长剑,去请京兆府尹来。 京兆府尹刚到前厅,李国公便带着人追了进来。 影二连忙护着李遇慈跟凝冬站至京兆府尹身后。 京兆府尹一身红色官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国公爷强闯我京兆府是何意?” 李国公淡淡一笑,“宋大人这是哪里话,无非是老夫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联合府中家奴偷了东西。老夫正带着家丁想将人抓回去好生管教管教呢。” “惊扰宋大人,是老夫的不是。” 闻言,京兆府尹回头看向李遇慈和凝冬,两人面上的恐慌不似作假。 他复又转头,“管教女儿本是家事,本官自然不会管。可管教要动刀吗?本官竟不知,国公爷府中是如此家法。” 这还了得。 李国公面色一凝,复又笑了一声,“宋大人,老夫的家务事,还是不牢您操心了。遇慈,跟为父回去。” 他的声音暗含威胁,李遇慈无动于衷,只指着他道:“此人谋逆作乱,通敌卖国,被我等发现了,故才追杀我们。” 京兆府尹只觉得事情越来越乱了,“哦?姑娘所言可有证据?” “谋逆作乱,通敌卖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方才听国公爷所言,你是他的女儿,你这可是不想活了?” 李遇慈目光灼灼,丝毫不惧,“证据自然是有。” “不过,不能给你看。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一伙的。”她左右看了看身侧的两人,“如果你愿意保护我们直到陛下赶到,一切自见分晓。” “届时,你是有功之臣,奖赏自然少不了。” 京兆府尹微微垂下眼眸,似在思考。 只是还不等她答话,李国公便已没了耐心,方才的火信他也看见了。 只要他赶紧将这些人处理掉,他就永远还是受人尊敬的国公爷。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气氛瞬间紧绷,府兵迎上杀手,一时间难分难解。 京兆府尹护着李遇慈等人往后院走,“过了长廊再过两个院子,向西,从后门走。” 说罢,取下在墙上挂了不知多久的弓箭,雄赳赳气昂昂转身迎敌。 礼乐射御书数,他年轻时也是精通的。 影二闻着空气里的血腥气,犹豫片刻,“夫人,你们走,属下留下来拖住他们。” 凝冬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情景,惊慌交加之下,腿间泛起湿意。 她挪了一步低头看,声音怔怔的,“二姑娘,奴婢好像要小产了。” 李遇慈低头一看,鲜血正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裤管往下流。 她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怎么办? 怎么办? “你别慌。”李遇慈利落地解下自己的外袍,强迫自己不去听前厅的喊杀声。 她将外袍往地上一扑,“你坐上来我拖着你走,否则血迹被人发现还是能找到我们。” 凝冬明白性命攸关,此刻无法顾及太多,只能坐在外袍上,任由李遇慈将她拖走。 “二姑娘,是奴婢拖累你了。” 李遇慈将人拖过长廊,回头看,发现没留下血迹,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说过要帮你。” * 李遇慈跟凝冬窝在漆黑的通道里,只能看见一丝天光缓缓变暗。 凝冬的头靠在她的肩膀,声音有些微弱,“二姑娘,其实这个孩子没了也好,对吧?” 从前对李遇慈并不了解,见过她后刻意去打探了一番,才知晓她从前过的那般苦。 “就算奴婢什么都不做,在国公府里生下孩子,他也无法好好长大吧。” 李遇慈心头有些发堵,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凝冬,“抱歉。” “不怪二姑娘。”凝冬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这个孩子本也不是奴婢所愿,故没了也好。” “只是……奴婢好疼……好疼……” 李遇慈猛地捂住凝冬的嘴,将声音压到最低,“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第39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17(大结局) 头顶的脚步声仿佛是踩在两人心尖。 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人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心跳加速。 来的人很多,是李国公的人?还是君临的人? 李遇慈轻轻咽了一口唾沫,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清醒,任由汗珠从自己下颌滑进衣襟。 “这里没有人。” “这里也没有。” “陛下,夫人不会出事了吧?” “去找!今日必须把人给朕找到!” “找不到你们就提头来见。” “是。” 李遇慈倏地松了口气,一颗心落回胸膛。 “我在这里。” “在这里,陛下。” “君临!” “姐……” 头顶的铁质井衍被人掀开,君临黑沉着脸俯身看她,她默默把未说完的一个字又咽了回去。 “快快快,将她抬上去,她好像小产了,孩子保不住了。” 李遇慈扶着凝冬的胳膊将人往上送,两个禁军将凝冬从雨水道口提溜上去送医。 “怎么想到躲这里。”君临毫不顾及满院的禁军,将人打横抱在怀里往外走去。 旁边因为负伤而呲牙咧嘴的京兆府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凝冬实在走不了了。” 李遇慈疲累至极,将头埋在君临怀中,搂住他的脖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要闭眼休息。 马车一路将几人送回宫,君临点了太医来给她把脉,确认身体康健并未受伤后才放心。 李遇慈沐浴更衣后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君临悄咪咪地爬上自己的床,将人圈在怀里咬耳朵,“李氏通敌叛国污蔑忠良,证据确凿。一族都下了大狱,只等秋后问斩。” 李遇慈吸了吸鼻子,“挺好的。” 是他们应得的。 “遇慈。”君临捧起她的脸蛋,认真地看着她,“你也是李氏一脉。” 李遇慈眨了眨眼,挺起肚子,“好呀,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一起。” 君临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就会气我。” “我不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嗯?” “做朕的皇后吧。”君临笑得眉眼弯弯。 李遇慈不由得笑出声,“还有这种惩罚?” 闻所未闻。 “可皇后娘娘呢?” “她啊,她要回边疆戍边。” * 李氏一脉毒瘤被连根拔起,无人惋惜。 朝堂重新洗牌,百废待兴。 李遇慈换上皇后冠服挺着孕肚去见李国公一家人最后一面。 君临想陪同,但她拒绝。 李国公一家三口关在一起,三人皆是双眼无神,再不复从前光鲜亮丽。 直到李遇慈走近,李国公才认出她来。 此时的他已经熬白了头发,浑身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逆女!逆女!” “当初生下你时就该掐死你!” “坏女人!又是你!” “放我出去,我要咬死你。” 面对父亲的指责,弟弟的愤怒,李遇慈无动于衷。 她只冷冷凝视着李夫人,“陛下遣散了后宫,独宠本宫一人,本宫如今是中宫之主。” “若本宫说,只需要你说出八年前有关我母亲的真相,就放你和你儿子出去。” “你是否愿意?” 闻言,李夫人眼眸一亮,“当真?” 李遇慈没说话,只沉沉注视着她。 李夫人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到铁栏杆前,“我说,我说。” 八年前,她怀了二胎。家中主母不曾苛待她,但她依旧滋生了野心。 给主母驾车的车夫因家中老母亲重病缺钱,在府中行窃被她发现。 她便以要揭发他来威胁车夫,又买通主母院子里的三等丫鬟,将车夫的私人物品放进主母的院子。 再刻意引导李国公发现。 许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助她,主母上山去庙中祈福,只有车夫与一个丫鬟陪同。 恰巧遇上大雨,三人直到夜半才回府,衣裳皆稍湿凌乱。 主母当即被李国公关了起来,虽她一直不承认。 但车夫痛快地承认了,被买通的三等丫鬟也出来作证,说明两人有私情。 自己的丈夫不信自己,又被身边仆人接连背叛,主母一时想不开,于卧房中自缢身亡,只留下一个十岁的女儿。 李氏将话说完,坐在一旁的李国公反倒愣了。 他虽自私狭隘,但从前对李遇慈的母亲也是有过几份真情的。 自认被她背叛后,怀疑李遇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她的态度才越发恶劣。 时至今日方才后知后觉,捕了一辈子鹰,却被鹰啄了眼睛。 骗人者终被骗。 李遇慈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孕妇,“李氏一族被判满门抄斩,本宫的肚子里还怀着陛下的子嗣。” 李国公睁大眼睛,带着些许期盼,期待她能念及父女之情,将他救出去。 “不过很可惜,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本宫并非李国公亲女。” “这一切还得感谢姨娘你。” 言毕,她勾起一个冷笑,转身往门口走去。 李氏在她身后不停地拍着门,“等等,等等。你别走!不是说好了要放了我跟我儿的吗?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你骗我!” “你不得好死!” 大牢外艳阳高照,君临的马车就停在门外等她。 李遇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舒坦。 君临似心有所感撩开车帘,素来精明的眉眼闪过一丝温柔,“遇慈,回去了。” “好。” 李氏一脉七百八十三口人于西市菜市口斩首。 陈大帅的污名被洗清,他的女儿继承了他的爵位,终生镇守边疆。 君临遣散后宫,独宠昭宁皇后一人。 宣平四年二月十四,昭宁皇后生子。 凤仪宫里人满为患,君临就站在殿外,一颗心高高悬起。 李遇慈从午后生产到月亮初升,随着产婆一声,“胎位不正,皇后娘娘难产大出血了。快,快将参片拿来给皇后娘娘含住。” “皇后娘娘撑住,再用点力。” 殿内传来李遇慈痛苦的呻吟,君临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倏地断裂。 他抬腿就要往寝殿走去,内侍总管着急忙慌拦住他,“陛下,使不得啊。御体尊贵,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 “滚。” 君临推开门,闻着殿内浓重的血腥气,有一瞬间失神。 李遇慈满头大汗,头发湿湿的粘在脸颊,她勉强偏过头朝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陛下。” 君临咽了一口唾沫,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他拼了命般想要抓住些什么。 心中有一种预感,只要他松手。就再也留不住她了。 李遇慈张了张口,“陛下,你答应过我的,要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孩子……” 第40章 重生后改嫁天子番外 君临心头大痛,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她微凉的手暖热。 “我答应过你的,答应过你。” “但你……”他的声音染上哭腔,“但你不要丢下我。” 他好不容易才能娶到她。 还有未来半辈子的路要一起走。 她怎么能就这样弃他而去。 “遇慈,遇慈,你看着我。” “朕命令你看着朕。” 李遇慈颤抖着抬手,替他抚去脸颊泪痕,“别哭,我好困,就…就睡一会儿。” 言毕,她的手像是失了力般直直往下坠去。 “遇慈!” “皇后娘娘没气了。” “孩子,孩子的头出来了。”产婆深呼吸几口,闭了闭眼。 终于狠下心,上手拖住孩子的头,生生将胎儿拽出来。 “是位皇子,是位皇子。”产婆声音惊喜一瞬,顾不得满手血污,将小皇子翻了个身,匀力拍着他的背。 小皇子满脸青紫,似在母体憋了太久。 产婆拍了片刻,殿内终于响起微弱的哭声,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 君临脑子里晕眩逐渐加重,耳朵里阵阵嗡鸣不止。 他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也听不见周遭人的说话声。 满心满眼只有床榻上躺着的姑娘,他的妻子。 君临缓缓将李遇慈脸颊的头发拨弄至耳后,又用手帕替她将脸上的汗珠擦掉。 她的身体逐渐冰冷,君临就这么在塌边枯坐了一夜。 他什么都没做,也没哭。 翌日第一缕朝阳刺破云层,撒进凤仪宫时,君临走出了殿门。 他的下巴上长了胡茬,整个人是从未见过的憔悴。 君临眯眼看着天边圆日,一步步踏下台阶。 他不是没有发觉李遇慈和幼时不同,他也试探过她。 但他想,没关系。 不管她是谁,是人也好游魂也罢,他都爱她,只爱她。 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探索这个真相。 但不曾想,她离开得如此突然。 遇慈, 你等等我, 不要走太远。 后世史记有载:临帝事必躬亲、发展海贸、开创盛世。在位二十三年,后传位于其子。 薨逝时七十有六,其子大悲,罢朝三日,亲自为临帝守孝。 临帝曾为皇后昭宁遣散后宫,两人恩爱非常,后亦不曾再娶。 死前唯有一求,望死后与昭宁皇后同葬,再续前缘。 宣平盛世,千秋万代。 * 林铮自吐血昏迷后,整个人就疯了。 大理寺许久不见少卿,前去找人,发现他精神已然不正常。 上报后革了他的职,还好心地将人送回了老家。 林铮每日见人就傻笑,抓着人的胳膊不肯撒手,神神叨叨地说什么自己是首辅,要别人跪拜他。 轻则受一个白眼,重则挨一顿打。 在家乡游荡了一个冬季,开春后被人发现冻毙在河边,怀里还抱着一套不知从哪里偷来的月蓝色襦裙。 * 宁遇慈回到黄泉,黑白无常已经虎视眈眈在等她。 谢必安围着她转了一圈,发现她身上的戾气比自己预想中消解的还快。 “又认错人了?” 这个借口实在不好用第二次,她又不是脸盲,哪能次次认错人。 她尴尬地挠挠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眼底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罢了,随你吧。” 第41章 戏子赎身后1 “遇慈,苏大少爷找你呢,你卸了妆就快去吧。” 一个身穿戏服,画着脸谱的男人走进后台,对坐在镜子前的女人说道。 “好。” 方遇慈点点头,卸去脸上厚重的妆面,换上一身竹青色锦纹修身旗袍,走向二楼苏子遇的雅间。 她是专唱花旦的戏子,不知怎的得了平津苏大少爷的看中,花费重金追求她。 来到雅间门口,正欲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男子的调笑声。 “苏少,你给那戏子花了那么多钱,真动心了?这可不像你。” “呵,她也配。” 方遇慈抬起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不过,那妞儿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身材也好,嗓子更是一绝。不知道在床上叫起来得有多销魂。” 言毕,雅间里传来一阵淫笑。 苏子遇的声音她非常熟悉,“怎么,你想试试?” 对方嘿嘿一笑,“想是想,不过苏大少爷你的女人,我哪敢碰。” 他主要不是怕苏子遇,而是怕他那个领军的大帅爹。 “等爷玩腻了,就送给你。” “还有这等好事?” “……” 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方遇慈已不想再听。 她原路返回,坐在后台发呆。 为什么她遇到的气运之子,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遇慈,遇慈,你在这呢。”班主急匆匆闯进来,见她在,神色一喜,“快快快,换衣裳,园里来了贵客,点名要你登台。” 班主拉着方遇慈的手叮嘱,“来人是徐先生和苏大帅,咱们得罪不起。你快些,苏大少爷那边,我去帮你说。” “他再不讲理,总不敢和他老子抢人。” “好,谢谢班主。” 徐先生包了梅园,方遇慈的戏只唱给他和苏大帅听。 方遇慈在帘后守着鼓点出场。 头面点翠,扇底描金。一双凤眼媚气横生,眼波盈盈。 方遇慈轻抖水袖,脚踏云步,翻转手腕兰花指定住。 动人的戏曲声一响,原本在交谈的两人不约而同止住话头,朝台上看了一眼。 苏无今年也不过二十九,他是个粗人,听不懂在唱什么。但只一眼,便被吸引了目光。 台上人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又如耀眼明珠。 顾盼生姿。 喉咙不自觉地滑动一瞬,这女子生的真好。 徐凛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说话,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遮住眸底的暗芒。 他知晓台上人是苏无养子在追求的姑娘,但苏无刚从北平回来,并不知道。 老子和儿子谁能帮助他,他心中清楚得很。 后来两人也不再谈事,只安静地听着。 将出相入,一曲毕,徐凛身边的秘书来请方遇慈,“姑娘,徐先生想请您过去喝杯茶。” 方遇慈朝台下看了一眼,微微颔首致意。 她没想到的是,苏子遇的父亲竟然如此年轻。 苏无一身军装,军帽在手边的小几上放着,眉眼锋利,鼻梁高挺,看起来极具侵略性。 她倏地想到班主说的那句话。 “他再不讲理,总不敢跟他老子抢人。” 思及此,便应承下来,跟着秘书来到两人面前。 “大帅,徐先生。” 徐凛亲自给她倒茶,“坐。” 方遇慈毕恭毕敬接过茶杯,“多谢徐先生。” 苏无垂眸喝了一口冷茶,他不在平津半年,梨园里也不知何时多出如此好看的姑娘。 他没读过书,不知该如何形容,反正就是好看。 说话声空灵悦耳,也好听得紧,勾得他的心痒痒的。 苏无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方姑娘客气了。” “你来平津三月有余,听过你戏的人无一不赞一句。原来鄙人还不信,今日一听才觉传言非虚。” 方遇慈羞赧一笑,“徐先生谬赞了,遇慈不才,只徒得些虚名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客套着,苏无也不说话,方遇慈看了他好几眼也没能成功和他搭上话。 戏院闭园时,方遇慈看着门口停着的老爷车,知晓苏子遇在等她,眼眸一转从后门溜了。 后门偏僻,长廊狭窄,隐隐还能闻见尿骚味。 她捂着鼻子跑得飞快,下一秒,被人用麻袋从后面套住,脖颈一疼,霎时没了知觉。 等她再醒来时,自己被人绑在椅子上,手脚皆被束缚。 徐凛就坐在她对面的真皮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方遇慈一惊,试着动了动手脚,眼神惊恐又无措,“徐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徐凛微微往后一靠,他需要苏无帮忙,事关他徐家身家未来命门,故只能投其所好。 苏无见到方遇慈时那眼神,他同为男人,怎会看不懂? “鄙人只是想请方姑娘帮一个忙。” 闻言,方遇慈咽了一口吐沫,眼神从惊恐转变成警惕,“徐先生,有事您直说便好,何苦绑我?你知道的,苏大少爷他……” 害怕他会对自己不利,只能将苏子遇搬出来,看能否震慑住他。 毕竟整个平津城,没人敢惹苏大帅。 徐凛一哂,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因为怕方姑娘不同意,故只能出此下策。” “徐先生你先说要我帮什么忙?” 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不显山不露水,给自己留后路。 “很简单,只要你帮我多在苏大帅面前说说好话就行。” 方遇慈一愣,她和苏无一面之交。连话都没说过,怎么帮? 就算她厚着脸皮去说了,人家凭什么会听。 “方姑娘的顾虑我明白。”徐凛端起早已准备好的红酒杯,缓缓靠近她。 单手捏住她的下颌,将下了药的红酒灌进她口中,“今夜过后,苏大帅会听的。” “唔唔唔……”方遇慈拼命挣扎,却还是咽下去不少,余下的酒液顺着唇角尽数洒在了胸前的衣裳上。 她拼命咳嗽,想将吞下去的红酒吐出来,但被徐凛制住,只能愤恨地瞪着他。 “方姑娘,你乖一些,便能少受些罪。” 下颌剧痛,方遇慈脑袋转得飞快,眸中泛起水光,好不可怜,“徐先生,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对我?” 徐凛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软,想起自己家的情况,只能狠下心肠。 第42章 戏子赎身后2 他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方遇慈皮肤的温度,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一瞬。 “怪不得我。” 只怪苏无看上她了。 苏无喝了些酒,被侍应生请到酒楼客房去休息。 酒楼是西式装修风格,房内没开灯,只有窗外投进来的霓虹灯倒影。 苏无解开衬衫的扣子,随即去拉灯绳。 他的头有些晕,许是太久没沾酒,感觉整个身体都燥热得不行。 甫一开灯,便听见一声细小的呜咽声。 皱眉朝声源望去,席梦思大床上躺着一个姑娘。 对方一身酒红色吊带睡裙,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 他的视线顺着锁骨一路往下,再至睡裙遮不住的腿根,修长匀称的大腿展露在他眼前。 方遇慈的手被红纱缠住,眼尾泛红,眼角满是泪迹。由于口中塞着手帕,只能发出呜呜声。 苏无脑子里紧绷的弦倏地断裂,像有一锅沸腾的浆糊。 他咽了一口唾沫,可耻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了反应,因醉酒的身体越发炙热,连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玉体横陈,是这么说的吧。 此刻他什么都想不起来,缓缓走到床边,军靴踩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抬手取下方遇慈口中的手帕,她呜咽一声,眸光水润,压着哭腔唤道:“大帅。” 只一声,苏无听得头皮发麻,身体更痛了,连额角都渗出了汗珠。 “嗯。” “我……”方遇慈吸了吸鼻子,感觉此时说什么都不太对,“大帅,你能不能先帮我把手解开?” 苏无虽然没读过书,但不傻。看到她的那一刻便知道她是谁送来的。 带着枪茧的大掌握住纤细的手腕,很快便将红纱取了下来。 他的手碰到方遇慈肌肤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手臂浮现鸡皮疙瘩,口中难捱地低吟一声。 那该死的情药一遍遍冲击着她,当着仅见过一次的陌生男人发出如此羞耻的声音,脚趾都尴尬地蜷缩起来。 方遇慈恨不得重新把自己的嘴堵上。 苏无呼吸一滞,见她这模样,很快明白过来,她被下药了。 而自己这控制不住的反应,恐怕也是。 原本他想忍着,放她离开,但现在,他突然不想了。 方遇慈双手撑住床榻,刚坐起来,一道灼热的体温便覆了上来,将她重新压回床上。 徐凛的人在门外守了一夜,没见有人出来,这才放心地将消息报给徐凛。 方遇慈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甫一睁眼,便见苏无背对着她,正在穿衣服。 军裤拢在军靴里,棕色羊皮皮带扣在腰间。 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只背上满是抓痕,胳膊上还有一个深深的咬痕。 方遇慈脸颊瞬间红了个透,将头埋进被子里,那都是昨夜她的杰作。 苏无穿上衬衫,听见动静转头,走到床边坐下,将被子从她头上扯下来,“醒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但方遇慈却能联想到昨夜他覆在自己耳边说话时,那低沉又性感的声音。 她完全不敢抬眼看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跟我回苏公馆,如何?” 方遇慈咬着下唇,纠结良久才道:“昨夜,并非我的本意。” 苏无当然明白。 听着她嘶哑的声音,将床头酿凉的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方遇慈勉强从床上坐起来,一手抓着被子,另一手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苏无这才说话,“我知道,但我该对你负责。” 方遇慈眼眸闪了闪,握着空水杯略有些无措,“大帅,我不当妾的。” 苏无一愣。 他有一子,今年已经十八,但她来平津不久,可能并不知道那是他从前最好兄弟的孩子。 但苏子遇跟他娘都住在苏公馆,苏无嘴笨,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方遇慈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但她明白,苏无是平津城的守护神,而她只是一个戏子。 更何况,人家孩子都在泡她,若是他知道了,会怎么看待自己还不好说。 “没关系的大帅。”她终于肯抬眼看他,声音柔柔的,“我们就当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不会纠缠你。” “往后大帅走大帅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说罢,便抿唇低头开始找自己的衣裳,抓起那酒红色破布时,她愣了。 如今的她连一件蔽体的衣裳都没有。 方才还说与他见面不相识,这么快就要打自己的脸求他帮忙了吗? 方遇慈不肯开口,倔强地坐在床上,盯着手中破布发呆。 苏无直接伸手从她手中扯掉睡裙丢在地上,“不行,今天你就跟我回苏公馆。新衣裳我叫人去准备了,等着。” 他的声音有些冷硬,方遇慈没说话,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苏无一直是个闷葫芦,十棍子打下去也听不见个响,脾气也不好。 在方遇慈面前已经算非常好脾气了,他自己这么觉得。 他想着,与其费力去解释,不如直接将人带回家,让她自己看。 他没有夫人,更不会让她当小妾。 不过就是他比她大个好几岁,苏无有些担心她会嫌弃自己。 副官开车来接人,方遇慈跟在苏无后面下楼。 她被折腾得太久,浑身都像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而苏无全然没有发觉,直到下了楼,副官拉开车门,他正要招呼方遇慈上车时才发现人没跟上来。 心中有片刻慌乱,害怕方遇慈不愿意跟自己回家,让副官等着。转身去寻她。 直到进了门,看到方遇慈扶着楼梯扶手,双腿颤抖地往下挪,这才反应过来些什么。 他没有过女人,更没有体贴过谁,也无人教导,什么都不懂。 有些懊恼地掐了自己一把,随即大步上前将人拢在怀里打横抱起,“我抱你出去。” 方遇慈实在难受得很,遂点点头。但酒楼大厅人来人往,她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将头埋进苏无怀中装鸵鸟。 心中却在思索,苏无是否喜欢这一款。 汽车一路行驶到苏公馆,副官打开后座车门,毕恭毕敬将两人请下车。 即使到了家门口,苏无也没让方遇慈下来走,抱着人进了大门,一位穿着马褂长裙的妇女迎了出来,“大帅回来了,要留下吃饭……吗?” 来人原是喜笑颜开,却在看到苏无怀中抱着一个姑娘时有片刻怔愣。 第43章 戏子赎身后3 但很快反应过来,依旧笑得温柔。 苏无点点头,“要的,让厨房再多做些。” 说罢,他低头,“你吃辣吗?” 方遇慈摇摇头,她要保护嗓子,不能吃。 “菜里不要放辣椒。” “好的。”梁芳将目光落在方遇慈身上,“大帅,这位姑娘是?” 方遇慈挣扎着要下来,苏无却没撒手,“别动,你不疼了?” 闻言,方遇慈又羞又躁,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虽然不想下地,但她觉得这样非常不礼貌,只得微微朝梁芳笑了一下,“夫人你好,我叫方遇慈,是……” 苏无打断她的话,“是我即将迎娶的妻子。” 言毕,方遇慈、梁芳、跟在后面的副官皆是一愣。 梁芳的笑容有些难看,“是……是这样啊。我知道了,那我叫下人操办起来。” “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可有兄弟姊妹?” 方遇慈张了张嘴,苏无又开了口,“这些事不要你操心,有宋朗去办就好。” 身后的副官立刻恭敬应是。 梁芳这下是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她跟儿子在苏公馆已经住了十二年,早就将自己当成了苏公馆的女主人。 以为终有一日苏无能看见自己的好,即使看不见也罢,她们三个像家人一样一起过日子也好。 如今骤然听见苏无要娶妻的消息,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方遇慈来了,再给苏无生个儿子,那她的儿子又该怎么办? 岂不是连苏无的家产也不能继承了? 等等……方遇慈这个名字怎么略有些耳熟? 梁芳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倒也没在拦路,让苏无抱着方遇慈进去了。 苏公馆是苏式园林,亭台阁楼,假山流水,幽静而精致。 方遇慈搂着苏无的脖颈,少见的有些不痛快,她微微嘟着嘴,“大帅,你怎么老是打断我说话?” 真没礼貌。 虽然带着几分指责的意味,但在苏无听起来却是撒娇。 苏无抿唇,他倒没想那么多。 “下次不会了。” 苏公馆并没有管家,之前家中大小事务都是由梁芳在管理,苏无也不怎么回家。 苏子遇的父亲是苏无同乡,刚生了儿子就死在了战场上,苏无便承担了帮忙照顾遗孀的重任。 宋朗在苏无的授意下去给方遇慈准备房间和换洗衣物等。 饭菜送到苏无的院子,这次梁芳并没有来。 两人坐在一块吃饭,方遇慈捏着筷子在碗里戳戳戳。 下一秒,手背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好好吃饭。” “哦。”她挑起一筷子白米饭放进嘴里,眼珠乱转,欲言又止。 苏无吃饭很快,荤素不忌,方遇慈半碗饭还没吃完,他已经就着菜吃了三大碗饭。 见状,方遇慈一时也忘了吃饭,单手撑头看着他吃。 苏无举着碗飞快刨光最后一口饭,正准备将碗放下就见她眼神亮亮的盯着自己。 一时连咀嚼都给忘了,苏无生生咽下米饭,目光在桌子上扫了一眼,耳根泛起燥意,“我……饭量有些大。”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吃太多了? 方遇慈点点头,唇边笑意明媚,“看大帅吃饭很有食欲呢。” 苏无幼时经历过灾荒,没有粮食的时候吃过黄土、树皮用以充饥。 这辈子最怕的便是挨饿。 后来在军营里吃饭时间只有十分钟,故吃得多的同时也吃得快,即使到现在也改不过来这习惯。 苏无将餐盘朝她的方向推了推,“你也吃。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叫人去做。” “够的够的。”方遇慈学着他的模样端起碗夹菜刨饭,愣是将满满一碗饭都吃干净了。 腮帮被塞得鼓鼓的,苏无觉得可爱极了,没忍住在方遇慈头发上揉了一把。 酒足饭饱后,方遇慈被带到主院客房,房间明亮整洁,衣柜里挂满了一整列的旗袍,颜色各异,刺绣精致。 苏无,“以后你就住这里,还有什么缺的和我说。” 方遇慈摇摇头,突然想到一件事,“大帅,梨园那边……” “我已经帮你赎身了。”苏无神色未变,在桌前坐下。一只胳膊搭在桌面上,另一手拉过方遇慈,将人揽进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以后梨园那边,你就不要去了。” 方遇慈一愣,班主竟然如此轻易就放她走了? 她也不是喜欢唱戏,只是原主从小便被卖进了梨园。如今能摆烂当然比当社畜有意思。 班主本也不愿意舍弃方遇慈这颗摇钱树,奈何苏无给的真的太多了。 她盈盈一笑,耀眼夺目,灿若星辰,“多谢大帅。” * 梁芳脸色阴沉的回了房,伺候她的蒋妈妈立刻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夫人。” 她并未回应,脑中想到的都是苏无娶了方遇慈后,方遇慈会将她们母子赶出苏公馆。 苏无养了她们十二年,仁至义尽。苏子遇也已经年满十八,即使真的被赶出去,也无人会责怪苏无。 她根本无心喝燕窝,“蒋妈,少爷呢?快去将少爷找回来!” “是。” 苏子遇还能在哪里,肯定是在赌坊被四方大杀。 昨夜等了许久没能等到方遇慈,又气又恼。 身边的狗腿子找他去赌坊,他又不想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只得去了。 这一去便上了头,输了一夜输红了眼。 身上带的大洋输光了,问朋友借的钱也输光了,还问赌场借了十万大洋,统统输光了。 蒋妈妈带人找到他时,苏子遇已经将他亲爹留给他的遗物,一块玉佩也抵押了出去。 “大少爷,大少爷,您快跟我回公馆吧。” 苏子遇一把挥开她的手,双眼猩红,“走开,再来!” “大少爷,大少爷。”蒋妈妈急得不行,压低声音在他耳旁道:“大帅带了个女人回家,说要娶她。” “您想想,若是大帅真的成了亲,有了孩子,那苏公馆还能有您和夫人的立足之地吗?” 苏子遇摇盅的手一顿,偏过脑袋,“当真?” “自然。夫人这会儿正着急上火着呢,您快跟我回去吧。” 苏子遇这下也没了继续赌博的心思,将骰盅一扔,“走。” 在他心中,苏公馆及苏无的家产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抢夺。 回到苏公馆,也没先去找自己的母亲商量对策,而是去到主院,一脚踹开了方遇慈房间的大门。 第44章 戏子赎身后4 “砰——” 一声巨响,大门被猛地踹开,睡梦中的方遇慈倏地惊醒,坐在案前处理公务的苏无也皱起了眉头。 “子遇,你在做什么?” 苏无的声音少见的带着几分怒意,十二年来,他从未对苏子遇发过脾气,这是第一次。 苏子遇还穿着昨天的西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衬衫扣子也解开了好几颗,“大帅,听说你要成亲?” 他根本不屑于看睡在床上的女人是谁,而是忿忿地盯着苏无。 苏无放下手中的派克钢笔,“你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他很忙,连认字也是在军营后才学习的,更没有教导小孩子的经验。 故从未怎么管过苏子遇,但在生活方面从未亏待过他们母子。 “我爹死前,你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我和我娘的。” 他凭什么娶亲。 苏无的眉头越皱越深,心中略有几分不解,他没有吗? “你缺什么,想要什么,跟宋朗说便是。” 他又不是不给。 苏子遇一噎,他今天想要的才不是些许钱财。 呼出一口气,他往前走了两步,“大帅,我娘在你身边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是真的想成亲,为何不娶我母亲?” 蒋妈妈带着梁芳匆匆赶到,听见儿子问出这句话,梁芳缓缓停住了步伐,立在台阶上,想听听苏无会如何回答。 “荒唐!”苏无是真的生气了,正欲开口斥责两句,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抽泣声。 苏无瞬间将目光落在方遇慈身上,她揪着被子坐在床边,微微垂头抹着眼泪。 苏无瞬间丢下手中钢笔,坐到方遇慈身边,将人揽进怀里,“怎么哭了?别害怕。” 言毕,抬起头,“滚出去。” 真烦人的小屁孩,肯定是吓到她了。 苏子遇从来不是听话的孩子,他冷笑一声,欲开口嘲讽两句,便见床上那女子缓缓抬起了头。 他猛地愣在原地,方遇慈穿着新款的丝绸睡衣,遮不住脖颈及胸前的点点红斑,眼角带泪,神情凄楚,好不可怜。 苏子遇不敢置信地长大了嘴,后退半步,“你……” 怎么会是她? 震惊过后,一股被背叛的愤怒油然而生。 大把大把的往她身上砸钱,给她买衣裳首饰,连手都没牵上,结果一转眼,她跟自己养父睡到一块了。 憋屈,及其憋屈。他之前花的那些心思都算什么? 方遇慈看了他一眼,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小手抓住了苏无腰间的衣服,声音里带着鼻音,“大帅,大少爷是不是不喜欢我?” 眼泪从眼眶滑落,她闭了闭眼,一副谨小慎微愿意退步的模样,“要不然我还是走吧。” “别胡说。”苏无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手掌在她背脊安抚地拍着,另一手轻柔地替她拭去脸上泪珠。 再转头看向苏子遇时,声音里满是不耐烦之色,“这苏公馆还是我的产业,我想娶谁,愿意娶谁,何时轮到你来做主了。” “宋朗。” 听见吵闹声的宋朗早已恭恭敬敬立在门外,“在。” “将大少爷带回去,断了他的零花。” “等他什么时候知道错了道过歉后再说。” “是。”宋朗握着腰间的枪套进屋,“大少爷,您请。” 苏子遇脑袋混沌一片,像是被铁锤重击,跟着宋朗往外走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所以昨夜没等到方遇慈,是因为她攀上了苏无? 苏子遇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咬碎了一口银牙,水性杨花,趋炎附势! 梁芳见儿子失神地走出来,急忙迎了上去,“子遇。” 她看了看房门的方向,决定先带着他回去,先商量商量再谈后续。 苏无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对人动心,恨不得将方遇慈捧在心尖尖上。 见她哭,心里比她还难受。 捧起她的脸,将脸上的泪痕擦去。两人靠得极近,气息交缠,方遇慈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别哭,有我在,整个苏公馆乃至平津城,你都可以横着走。” 闻言,方遇慈没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而后似乎觉得自己太快便笑出声,有些羞涩地将头埋进苏无胸膛,“横着走那不成螃蟹了嘛。” 温香软玉在怀,苏无从未有过这样满足,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不会,很可爱。” 苏子遇回到青竹堂,将房内所有装饰砸了个干净,即使是梁芳也没拦住。 胸中怒气几乎冲破天际,他恨得咬牙切齿。 方遇慈怎么能,她怎么敢! “子遇,子遇你别这样。”梁芳死死拽住儿子的胳膊,“生气没有用。” “方姑娘年轻貌美,性子温柔善解人意,娘肯定是比不上她的。” “娘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怕苦了你。” 母子俩想到一处去,若方遇慈嫁进苏公馆,生了孩子,便没人会再在意他们娘俩。 苏子遇咬牙切齿,“娘,你知道什么!” “那方遇慈就是梨园的戏子,一直对我死缠烂打,我没想到她竟然一夜就傍上了苏无,我怎么能不气!” 他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将方遇慈抹黑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贪财女子。 梁芳眼眸闪了闪,幽幽叹了一声,“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也是被她骗了。” “若是你早些愿意叫大帅一声爹,咱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哪容得下随便什么下三滥的人都能插足。” 苏子遇猛地挥开他娘的手,“他又不是我亲爹!” “当初他和我爹上战场,怎么我爹死了,他没死。谁知道他是不是拉着我爹替他挡枪子儿了。” “要不然这么些年,他凭什么这么照顾我们。” 梁芳哑口无言。 半晌才讷讷道:“不会的,大帅不是那样的人。” “说的你有多了解他似的,娘,我爹死了这么多年,你恐怕早就忘了我爹,一心只有苏无了吧?” 他的语气嘲讽至极,梁芳倏地红了眼,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混账!混账!” 梁芳凄苦落泪,将脸埋进手掌,她的儿子怎么成了这般性格,这让她感到无比失败。 第45章 戏子赎身后5 “别哭了行不行?” 苏子遇烦不胜烦,“每次我说他,你都替他说好话,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的丈夫是谁?” 梁芳泪眼盈眶,和儿子辩解,“大帅照顾你我那么多年,你当真一点感激之情也不曾有?”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有私心,但并非狼心狗肺之人,怎么她的儿子竟然如此是非不分,自私狭隘。 苏子遇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狠狠推了梁芳一把,“滚!我不想看见你。” “你真有本事就去爬苏无的床,再给他生个儿子,别认我!” 梁芳连连后退,扶住门框,眸中满是震惊。 一直被她当成依靠的亲生儿子,竟然对她说出这种话,梁芳一时受不住打击,眼前一黑,霎时昏倒在地。 苏子遇吓了一跳,连忙喊来蒋妈妈将人带回去。 独自一人在房中坐到深夜,不甘心至极。 苏无年纪比他大,又不懂讨女孩子欢心,方遇慈为什么愿意跟着他。 他读过书,为人大方,相貌英俊,苏无死后家产都是他的。 为什么不选他。 苏子遇枯坐到天明也没想通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即使最开始只是被方遇慈的美色所吸引,并没有对她动真情,但男人的征服欲向来如此。 若方遇慈乖乖跟了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厌烦了。 但方遇慈没有选择他,他便怎么想也觉得不甘心。 宋朗给方遇慈安排了一个小丫鬟,名叫青青,脸圆圆的,看起来可爱至极。 苏无去了军营还没回来,方遇慈觉得无聊,带着青青在花园里弹琵琶。 原主精通乐理,京剧、古筝、琵琶、信手拈来。 青青从前根本没听过,一时听入了迷。 未来夫人不仅长得好看,还生了一双巧手,琵琶声犹如天籁。 两主仆没高兴多久,苏子遇循声而至。 两夜未眠,眼下是浓重的青黛,苏子遇阴沉沉地盯着方遇慈。 慢慢走过回廊,接近凉亭,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弹得好,不愧是梨园出身的戏子。我养父就是这样被你勾引的吧?” 琵琶声霎时停住,方遇慈勾起琴弦,发出一声带着回响的“铮”。 他说话太呛,青青先看了看方遇慈的神色,见她没有生气,才微微朝苏子遇俯身,“大少爷。” 方遇慈原本坐在石凳上,此刻微微仰头,笑意吟吟地看向他,“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苏大少爷。” 苏子遇只想将她脸上的笑容撕成碎片,冷冷睨了青青一眼,“你先退下。” “这……”青青实在两难,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眼看向方遇慈。 “怎么?”苏子遇见她这模样,只觉得现在连府中下人也看不起自己了,对着青青步步紧逼,“现在在苏公馆,我说的话不作数了是不是?” “啊?” 青青被他吓得浑身一抖,后退两步,方遇慈起身挡在她面前。 “苏大少爷,青青是我的人,你要教训人之前得先看清楚了。” 苏子遇在雅间说过的话字字回响在她耳畔,方遇慈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并未有意遮掩,苏子遇看得分明。 一时越发不能理解,之前她对自己的态度说不上多好,但绝不厌恶,短短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好歹也是大帅即将过门的妻子。”方遇慈单手提着琵琶,好整以暇看着他,“你先叫我一声小妈,给我磕个头请个安不过分吧?” 闻言,苏子遇脸色瞬间黑了个彻底,“你做梦!” 原本是想跟她单独谈谈,问问为什么,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如今看来,实在没这个必要。 苏子遇战败而归,方遇慈看着他匆匆逃离的背影,轻笑一声,“乖儿子,跑慢点,别摔了。” 声音婉转如黄莺,苏子遇脚下步子一顿,随即走得更快了。 方遇慈拨弄一瞬琵琶,嗤笑一声,就这? 青青站在她身后,有些疑惑不解,“夫人和大少爷可是有仇怨?” 仇怨? 原主和他是有的。 原主被苏子遇的糖衣炮弹欺骗,痴心错付,后来被他送给身边的狐朋狗友。 承受了许多苦难,原主想死,可不敢,苏子遇最后也没娶她为妻,只是将她养在外面。 原主怀孕数次被他打掉,最后虚弱致死。 方遇慈收回思绪,淡淡摇头,“不曾。” 晚饭时,苏无回来了,手中还提着望江楼的食盒,里面装着今日的招牌菜色。 到主院时,方遇慈刚拿起筷子,见他回来,急忙起身迎接。 苏无大步进门,将人按回原位,“坐着,给你买了螃蟹。” 方遇慈,“……” 他从前在军营忙起来便直接歇在军营里。 而如今家中有个小宝贝,多一刻都在军营待不下去,只想早些回家。 苏无取下黑色皮质手套,洗了手,两人一起吃饭。 一顿饭还没吃完,宋朗急匆匆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长褂的男人。 方遇慈见过他,是徐凛的人。 宋朗俯身在苏无耳旁低语,“大帅,少爷在赌场欠了钱没还,人上门来要债了。” 苏无放下筷子,犀利的目光扫过来人,对方恭敬朝他拱了拱手,脸上是谄媚的笑,“大帅。” “欠了多少?” 长褂男人从袖中取出欠条递给他,“大帅,苏少爷在赌场借了十万大洋,都给输光了。答应了昨天还却没来,徐先生这才让我来问问。” “徐先生说,若是大帅周转不开,不用急着还,都是一家人。” “这块玉佩先还给大少爷。” 说罢,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方遇慈。 方遇慈无动于衷,假装没看见,继续夹菜吃。 苏无眉头紧锁,那块玉佩他认识,是苏子遇父亲的遗物,还是他亲手交到苏子遇手上的。 十万大洋他还不放在眼里,只是不能不给苏子遇一个教训。 他已经十八了,不愿意上学也不务正业,每天都在平津城里的赌场酒楼里混着。 如今竟然连父亲的遗物都能抵出去,他爹地棺材板恐怕都要压不住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宋朗,去将子遇带过来。” “是。” 第46章 戏子赎身后6 苏子遇是被两个家丁押进主院的,梁芳步伐凌乱地跟在他身后。 “放开我,你们做什么?”苏子遇原本还在挣扎,但一看到那长褂男人,又看到桌上的玉佩,整个人顿时没了动静。 原本是想当天就回家拿钱将玉佩赎回来的,但遇上苏无要娶妻,这件事便彻底抛诸脑后。 甚至连自己还欠着债的事都给忘了。 人一多,方遇慈也不好意思继续吃了,默默放下了筷子。 苏无看了看苏子遇,没说话,而是盯着紧追而来的梁芳,“子遇将浩鹏留下来的玉佩作为赌资,抵押给赌场了,除此外,还欠了赌场十万大洋。” 他的声音平淡,不见丝毫怒意,像事不关己的陈述事实。 “什么?”梁芳上前两步,抓起桌上的玉佩仔细查看,而后抬手猛地给了苏子遇一个巴掌。 她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逆子,逆子!” 她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苏子遇的头被打偏到一旁,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他要什么梁芳就给他什么,虽说用的都是苏无的钱。 梁芳从没骂过他,更别提对他动手。 但短短两天,他就挨了两个巴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尤其是,当着方遇慈的面。 这让苏子遇感觉丢尽了脸,他瞬间暴走,挣开身后的家丁,怒气冲冲,“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越想越气,甚至想对自己的母亲动手。 苏无朝宋朗使了个眼色,宋朗立刻上前将人制住。 方遇慈一脸嫌弃,心中暗暗思索,这天道之子是不是有狂躁症啊。 手指悄悄勾住身旁苏无的小手指,紧紧牵住。 苏无一怔,将手又往她的方向递了递,方便她全方位把玩的同时还悄悄捏了她一把。 “好了。”苏无低喝一声,“这钱我还了,仅此一次。” 抬眼看向长褂男人,“若你们徐先生还敢借钱给他赌博,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是。”长褂男人连连点头,额上冷汗涔涔。 待到送走长褂男人,苏无打量着苏子遇,“以后一个月给你三块大洋,你自己在平津城里找个活儿干。我不管你是去码头扛包也好,还是去替人抄书,或是在酒楼当跑堂都可以。” “若是再让我知道你拿着钱去赌博,以后一分钱都没有。”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宋朗将人带下去。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子遇坐吃山空。 房间里只剩苏无和方遇慈两人,气氛沉默,她晃了晃他的胳膊,“大帅,不生气了。咱们接着吃饭吧。” 苏无心头一软,面上表情都柔和了不少,“好。” 言毕,拎起筷子给她加了一个鸡翅,“多吃些,你太瘦了。” 徐凛收了十万大洋,也从长褂男人口中得到了今日在苏公馆发生的具体详情。 回想起方遇慈看向自己那哀求的眼神,求自己不要将她送给苏无。 他低哂,这不是过得挺好的么。 顺着杆子往上爬,也没说帮自己说句好话。 原还以为是个好掌控的。 如今看来真是失策,太失策了。 主院卧房里,方遇慈洗过澡吹干头发,正坐在镜前擦珍珠霜,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回头一看,正是洗漱后的苏无,他穿着烟灰色丝绸睡衣,抱着一个枕头站在门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想抱着你睡。” 方遇慈的脸瞬间红了个透,在暖黄的灯光下尤为明显,他为什么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 “你……进来吧。” 苏无眼眸一亮,利索进门将门关好,把枕头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然后坐在床边看她护肤。 她的皮肤又白又嫩,苏无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小麦色,有些粗糙,手掌带着枪茧。 她会不会嫌弃自己? 从明天起开始保养吧。 * 方遇慈是孤儿,并无父母,结婚也不过是从卧房搬到苏无的主卧去罢了。 宋朗敲定了吉日,将流程汇报给苏无后着手准备。 婚礼是中式婚礼,大红色的绣服妥贴地穿在方遇慈身上,青青给她梳妆打扮,一时看入了迷,“夫人好美。” 方遇慈笑得开怀,抬手捏了捏青青的脸蛋儿,“就会说些漂亮话哄我开心。” “才不是,夫人就是好看,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性格温柔,说话从不大声,吴侬软语,江南风情,对大少爷除外。 她要是男人,也想把夫人娶回家。 替方遇慈将耳环带好,青青直起身子,“夫人,到晚上还有好长时间,我去厨房端碗燕窝来,您先垫垫肚子。” “好。” 青青退出卧房,方遇慈坐在镜子前,抬手在首饰盒里拨弄着。 首饰都是全新的,苏无特意给她准备,各种款式都有。 她正在挑着,身后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听见动静,她抬眼看向镜子,赫然发现进门的人正是苏子遇。 苏子遇反手关上房门,靠近方遇慈。 “乖儿子,你来做什么?” 苏子遇竟没有反驳,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在苏无的压迫下,这半个月他真的在平津城里找了个活儿干。 之前问朋友借的钱也让梁芳拿着私房钱还了,没敢让苏无知道。 他想了很久,心中才有了一个猜测。 “遇慈,之前在梨园,你是不是听见了?” 若非如此,他实在想不出来方遇慈为何突然对他态度大变,连一丝征兆也没有。 方遇慈缓缓起身转头,后腰靠在梳妆台上,“听见什么?是说对我不是真心的那一句。还是要将我随意送人那一句。” 果然。 苏子遇脸色通红,“遇慈,那只是玩笑话,并非我的本意。” “我对你如何你应该是知道的,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而是直接抛弃他,选择了苏无这个老男人。 “苏少爷说笑了,在平津城里,你的红颜知己不说一千也有八百,我怎么敢妄自菲薄。” 她的态度比两人初识更加疏离冷淡,苏子遇心头焦急,“遇慈,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别嫁给苏无,他老了。你跟我吧,等他哪天死在战场上,整个苏公馆都是我的。” 第47章 戏子赎身后7 方遇慈,“……” 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倒是很自信。 苏无还不到三十,已经功成名就,靠自己打拼出一番天地,有钱有权。 而苏子遇除了年纪小,不占任何优势,还非常没有自知之明。 房间里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 青青一路小跑,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和栗子糕回来,“咦,这门怎么关了?” 缓缓将门推开,率先看到苏子遇,青青一愣,“大少爷。” 她回来得太快,苏子遇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好再继续留下去,“我先走了。” “好的大少爷。”青青将托盘放在桌上,甜甜的笑着。 苏子遇狠狠瞪她一眼,是在和她说话吗她就接。 青青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大少爷的脾气真奇怪。”她撇了撇嘴,“夫人,先吃些东西吧。” 方遇慈笑着走近,将一块栗子糕塞进青青嘴里,“他有病,你知道就好,别跟他一般见识。” 青青点点头,口中包着栗子糕嚼嚼嚼,也没想过大少爷和夫人两人独处一室在干什么。 吉时到,苏无背着方遇慈出门,八抬大轿,自己则一身喜袍骑在马上,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围着平津城转了一圈。 万人空巷,所有民众都挤在街头看苏大帅成亲。 鞭炮声震耳欲聋,唢呐声锣鼓声齐鸣,无人不羡慕能嫁给苏大帅的女子。 等再回到苏公馆,两人拜了天地,方遇慈便被送回新房等候掀盖头。 今天的苏公馆热闹万分,平津城里黑白两道,世家商贩纷纷聚集于此。 苏无举着酒杯在宾客间穿梭,酒过三巡脸色未变。 并不是他酒量好,反之,由于他酒量太差,方遇慈提前叮嘱宋朗,将他喝的酒尽数换成了清水。 徐凛也来了,笑着祝福苏无。 苏无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声,“徐老板的事,苏某能帮则帮。” 徐凛的侄子在北平念书,却非要跟着掺和游行,结果就被巡捕房抓了。 游行闹事的学生里多半是自认为要平等自由的学生,在街头和巡捕房的人动了手,一位巡警被打伤,导致右腿残疾。 当时所有学生都被关了起来,其他几个学生的家世在北平都有些人脉,很快将自己家孩子捞了出去,所有罪责推在徐然一人身上。 若是定罪,徐然会被枪毙,徐家老太爷听见消息当场昏迷。 徐凛没有结婚,徐然是家中唯一的小辈,可谓是命根子、眼珠子,他不能不管。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也去过北平,但他在北平毫无根基,只能像苏无求助。 他在平津有些势力,北平却不然。 折腾了这么久,引诱苏子遇赌博,将方遇慈送到苏无床上,他总算愿意帮忙。 徐凛不由得松了口气。 方遇慈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垂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等了约莫一个小时,苏无推门而进。 她瞬间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自己眼前的红色。 苏无浑身酒气,站在原地许久,不知在想什么,最后沉沉呼出一口气,伸手掀开她的红盖头。 眼前光影骤然变得明亮,方遇慈抬眼,只见苏无脸色潮红,面容紧绷。 她微微蹙起眉头,“大帅喝酒了?” “喝了一点。” 苏无在她身边坐下,气氛一时沉默,只余龙凤烛的火光跳动在屋内。 方遇慈不知道他怎么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不免有些尴尬。 “大帅难不难受?我让青青去煮碗醒酒汤来吧。” 说罢,她一把掀了盖头就要起身,却被苏无死死扣住手腕,“别去。” 灼热的手掌温度烫得方遇慈微微颤栗。 苏无有好几次想说话又闭上了嘴,目光落在桌上的酒壶上。 对,宋朗提醒过他的,要喝交杯酒。 “遇慈,我们先喝交杯酒吧。” “好。” 苏无斟满两杯酒,正要递一杯给方遇慈时又收回手,“等等,你还没吃饭吧?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先吃过饭再喝,空腹饮酒对身体不好。” “也好。” 青青端了一晚红糖酒酿小汤圆来,方遇慈吃得干干净净。 两人饮过交杯酒后,苏无将方遇慈打横抱起向床榻走去。 方遇慈始终觉得今夜的他有些奇怪,却不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靠在他胸膛的头微微抬了抬,自下而上看着他刀削般的侧颜,鼻尖传来一股淡香,她吸了吸鼻子,“大帅,你好香。” 苏无脚步一顿,耳根涌起燥意,面容也变得无措,“什……什么?” 方遇慈将头埋在他脖颈间四处嗅了嗅,最后停在脸颊处,面上笑意加深,“大帅,你是不是偷偷用我珍珠霜了?” “才没有。”苏无加快脚步,将人按在床上,眼神瞥向右边,“我是自己买的。” 最近他有好好保养,真的。 方遇慈揽着他的脖颈,语气揶揄,“让我看看是谁家大帅这么爱美呀。” 苏无尽量摆出一副凶狠的表情瞪着她,实际上被她的揶揄搞得心脏怦怦跳,“不是,只是最近平津天气太干燥了。” “哦~”方遇慈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尾音上扬,勾得苏无浑身都痒痒的,心脏发麻。 为了避免方遇慈继续调笑他,干脆地俯身吻上她的唇。 目光落在方遇慈脸上,她闭着眼,眼睫微颤,呼吸略有几分急促,在他手下不停颤抖的模样看得他眼热。 他衣冠楚楚,却将她剥了个干净,在她胸前点出朵朵红梅。 听着方遇慈的闷哼声,张口咬在吻痕上,辗转厮磨。 苏无只有一个想法,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让她彻底属于自己。 让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他没有说,其实他听见了。 本来是想看看她,以解自己心头的思念,却听见了苏子遇说的话。 他这才知道,在认识自己之前,苏子遇一直在追求她。 若是没有徐凛,现在的方遇慈是会嫁给他这个老男人,还是嫁给苏子遇。 是会随着苏子遇喊他大帅,还是…… …… 大掌掐住方遇慈纤细的腰身,苏无的语气有些哀怨,“我年纪很大?” 第48章 戏子赎身后8 “呜。” 方遇慈耳朵阵阵嗡鸣,满头热汗,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亦无力回答。 苏无伸手将她额边碎发别到耳后,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情潮和一点期待。 “唔……别……” 方遇慈犹如置身疾风骤雨的海面,如一叶孤舟,只能紧紧抱着苏无,在他背上挠出一道道血痕。 苏无咬着她的耳朵,“遇慈,回答我。” 方遇慈混沌的脑子有片刻清明,“唔……” 苏无松手。 “不大,不大……呜,大帅正值壮年。” * 苏子遇独坐在青竹堂中,面前桌面空了一堆酒瓶子,前院人声鼎沸,笑闹声不绝于耳。 越听越烦,他又捧起酒瓶猛灌了一口。 脑中总控制不住的去想,这会儿的苏无回房了没,喝交杯酒了吗,洞房了吗。 分明是他先认识的方遇慈。 梁芳在前院没有看到儿子,便来青竹堂寻他。 恰巧听见他意识涣散的抱着酒瓶子,口中喃喃方遇慈的名字。 她听得脸色煞白,着急忙慌捂住苏子遇的嘴。 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可如何是好。 苏子遇酒意上头发了疯,叫嚷着非要去主院问个清楚,被梁芳和蒋妈妈死死按住。 他真敢去,大帅一定会将她们母子赶出苏公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两人养尊处优多年,梁芳早已不愿意去过从前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 方遇慈是被吻醒的,一睁眼便望进苏无深邃的眼眸中。 “大帅。” 嗓音微哑,方遇慈偏头咳了一声,“什么时候了?” 苏无端着一杯温水过来递到她唇边,“该吃午饭了。” “吃了饭我带你去照相馆照相。” “好。” 照相馆。 方遇慈换了一套白色修身鱼尾婚纱,黑长的头发烫了精致的卷儿,头纱长长地拖在身后。 轻点脂粉,眼眸水润,口脂亮晶晶的透着粉,看得苏无喉结滚动了一瞬。 好想亲一口。 而苏无自己则换上了黑色西装搭配酒红色领结。 宽肩窄腰,头发往后梳着,用啫喱定了型,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头。 摄影师给两人拍了一套婚纱照,苏无又换上自己的军装,方遇慈穿上月白色旗袍,披上同色披肩,踩着一双白色小皮鞋,脖颈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瞬间化身留洋归来的千金大小姐。 她本就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直看得苏无挪不开眼,就连摄影师让他换动作也没听见。 看着摄影师面上揶揄的消息,方遇慈又羞又躁,抬手遮住苏无的眼睛,“大帅。” 苏无这才回神,轻咳一声挺直了脊背,“咳,我走神了,继续。” 一共拍了三套相片,两人才从照相馆离开,并没急着回家,苏无让宋朗开车去了百货大楼。 苏无有很多东西都不懂,比如照相,还是宋朗提出他才订下。 但他并不想委屈了方遇慈,知道现在很多年轻人结婚都会买戒指带在手上,也想和她一起买一对。 给她买最贵的钻戒,最大的宝石。 柜员一听苏大帅要买戒指,直接把店里最贵的戒指拿了出来,上面的宝石足有鸽子蛋大小,差点闪瞎方遇慈的眼睛。 苏无捏着戒指套进她的手指,“买这个好不好?” 方遇慈并不是很喜欢,太大一个了,戴出去说不定会被抢。 目光在柜台扫了一圈,落在一款精致的红宝石戒指上,“大帅,不要那个,我喜欢这个。” “买。” “手表也喜欢。” “买。” “项链……” “都买。” 方遇慈心花怒放,人形atm机,谁不喜欢啊。 毫不手软地买了一堆东西,柜员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宋朗将东西放到车上,方遇慈四处看了看,“大帅,我去个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苏无从她手中接过手提包,“好。” 方遇慈上了个厕所,洗了手,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发型,正准备回去的时候,转角处猛地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了过去。 “唔……”方遇慈心中一惊,张口便想呼救,被徐凛捂住嘴。 徐凛将人拉到偏僻处后总算把她放开,方遇慈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眸中满是防备,“徐先生,你又想干什么?” “别害怕。”徐凛见她慌张,心中略有愧疚,“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苏无帮了忙,徐然很快就可以出来,只是家中老爷子的情况依旧不好。 今天来买人参,恰巧看到她,便想跟她说说话。 徐凛以为是她帮忙在苏无那边说了好话,苏无才肯同意帮忙。 实际上她什么都没做。 “在苏公馆过得好吗?”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戒指和手表上,微微一哂,不用问也知道是过得很好的吧。 “现在才问这些,徐先生不觉得有些太晚了吗?”方遇慈语气嘲讽,“我若过得不好,又能如何?” 他将自己送到苏无床上时,应该也没想过苏无会如此看中她吧。 徐凛一噎,看着她良久,“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待在苏公馆,或者大帅对你不好,你来找我,我带你走。” “多谢。”她微微颔首,语气疏离,“但不必了。” 言毕,她转身就走,不愿意再多待一秒。 苏无抬手看着自己手腕,左右摆动,任由日光照在表盘上,黑色羊皮表带微微泛起细微光泽。 这款表和方遇慈那款是情侣表,苏无得意极了,指间的铂金戒圈也极其顺眼。 好高兴,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大帅,我们走吧。” “好。” 苏无回神,极其自然地牵住方遇慈的手,十指紧扣。 梁芳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方遇慈身上,直至汽车驶离。 她转身上楼,苏子遇就在二楼干活儿。 梁芳跟老板打了招呼,将苏子遇带走,“子遇,你告诉娘,方遇慈是不是跟徐先生有一腿?” “什么?”苏子遇一愣,“徐凛?她们?” “娘刚才在楼下看到大帅带方遇慈来买东西,但方遇慈跟着徐先生走了好一会儿,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她会不会和徐凛是一伙的,想骗大帅的钱?” 第49章 戏子赎身后9 方遇慈和徐凛? 这怎么可能呢? 她们是何时认识的? 难道即使没了苏无,方遇慈也不会选择他吗? 苏子遇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绞进皮肉,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 两夫妻新婚燕尔,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奈何没有办法,军营不能没有苏无。 这日苏无去军营时,在训练营的转角听见手下的士兵在说话。 “老三,你听说了吗?大帅新娶的夫人是个戏子,一张朱唇万人尝。还跟徐凛徐先生纠缠不清呢。” “也不知大帅怎么被她勾引了。” 老三撑在单杆上,由于疲累喘着粗气,“你听谁说的?” “你还不知道呢,如今平津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我昨天回家探亲听了一耳朵。” 那人微微靠近了些,四处望了一眼,“不仅如此,我还听说,新夫人之前勾引过大少爷,但是被大少爷狠狠拒绝了。” “都说是因为被大少爷拒绝,心生愤懑,这才用尽一切下作手段非要嫁给大帅呢。” 老三翻了个白眼,从单杠上下来,随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汗,“你说你这人,怎么像个长舌妇似的。你就说吧,被大帅听见了打不死你。” “本来就是嘛。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她……” 那人声音骤然堵在喉咙里,苏无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走过转角,风雨欲来地看着他。 “大……大帅。” 两人瞬间夹起尾巴恭恭敬敬站好。 “这么喜欢嚼舌根,不如也别当兵了,我送你去茶楼说书。”苏无的声音平淡中压着一丝戾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大帅,属下错了,属下胡言乱语的。”那人胆战心惊地弓着背,抬起手一巴掌又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 苏无无动于衷,“宋朗,看着他,今天不打完五百巴掌不准走。” “是。” 方遇慈虽然日日待在苏公馆,不怎么出门,但流言还是在下人间流传着,他们看方遇慈的眼神越发不对劲。 从前是毕恭毕敬,现在是轻蔑中带着一丝嘲讽。 青青在厨房跟厨娘吵了起来,回到主院时眼睛通红。 夫人才嫁进苏公馆半月,这些人就开始在背后嚼舌根子,完全不把夫人当回事儿,真是气死她了。 她垂着头,将苏无给方遇慈准备的燕窝放在桌上,“夫人,用些燕窝吧。” 她的声音闷闷的,方遇慈当即发现不对劲,“抬起头来。” 青青依旧垂着头,“夫人,怎么了?” “我让你抬头。” 青青咬着下唇,不情不愿地将头抬起来,一双哭过的眼睛瞬间展现在方遇慈面前。 拉着轻轻坐下,方遇慈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燕窝,推远了些,“怎么哭了?受欺负了?” 青青摇头,“没有。” 夫人还不知道,她不想告诉夫人,让她不开心。 方遇慈装模作样感叹一声,“唉,现在青青对我也有秘密了,没关系,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你不用管我。” “不不不……”青青猛地睁大眼眸,“夫人,青青没有。” “只是……只是……” 她咬着下唇,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遇慈垂着眼睛,用余光不停地瞟着青青,就在青青心头大乱扛不住要开口的时候,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两人齐齐转头,正是苏无。 青青回神,连忙起身,“大帅。夫人,我先下去了。” 说罢,捧着托盘急匆匆跑走。 方遇慈撇了撇嘴,上前去给苏无解披风,“大帅今天回来得好早。” “嗯。” 锋锐的眉眼扫过方遇慈的脸庞,他突然觉得委屈。 从最开始就知道她是徐凛送来的,却强迫自己不去深思她们之间的关系。 不仅有徐凛,还有苏子遇。 在面对方遇慈,苏无总是自卑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听着外面的流言蜚语,他在想,方遇慈会不会突然哪天就腻了,不想要他了。 方遇慈将解下披风搭在胳膊上,整个人就被苏无紧紧抱住。 清冽温暖的气息将她笼罩,抬手攀住苏无的肩膀,“大帅,怎么了?” 苏无抱着她不肯撒手,下巴抵在在肩窝,声音闷闷的,“遇慈。” “嗯?” “徐凛这个人……不怎么样。” “诶?我知道啊。”不然怎么能做出把她直接送到苏无床上的事。 “嗯,你知道就好。”他接着又说:“还有子遇,他太年轻了,不懂事。” “嗯嗯。”方遇慈深觉疑惑,从苏无怀中挣脱,认真地打量他,“大帅,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没什么。”苏无往左偏了偏眼睛,拒绝与她对视。 他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方遇慈丝毫不信,搂住他的脖颈撒娇,“你说嘛,谁惹我家大帅不开心了呀?” 娇柔的声音响在苏无耳边,一句“我家大帅”瞬间让苏无心中暗喜。 她说自己是她家的。 “没有谁,也没有不开心。”苏无将人打横抱起,在交椅上坐下后,把她放在自己腿上。 两人戴着戒指的手紧握在一起,红宝石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苏无低头,一个吻映在方遇慈戒指边,“遇慈,我爱你。” “我也……唔……呕。” 话未说完,方遇慈神色一变,猛地捂住嘴干呕几声。 苏无瞬间愣在原地,脑中徘徊了一万遍的“她不爱我,她看见我就想吐。”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呆愣再转至失落。 眼眶的热意无论如何也忍不住,苏无死死咬着牙,低下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另一手却还是安抚地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你……你别吐了,我以后再也不恶心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颤抖,没关系,她不爱自己没关系。 但是不能不要他。 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 抑制不住的反胃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方遇慈张嘴大口呼吸,“大帅在说什么呢。” 叽里咕噜的,听不懂。 她拉起苏无的手,轻柔地放在自己小腹处,“大帅,你可能要当爹了。” 第50章 戏子赎身后10 “什么?”苏无猛地抬头,眼泪还悬在眼眶里。 他听到了什么? 他要当爹了?放在方遇慈腹部的手倏地变得小心翼翼,“你……你,你你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将人又往怀里拢了拢,“还想吐吗?” 素来寡言少语,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苏无竟然变得结结巴巴,他突然笑出了声。 这是方遇慈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一时有些惊奇,捧起他的脸,“大帅,你再笑一次好不好?” 苏无手足无措,脑子里本是一团乱麻,闻言对上她的目光时微有怔愣,眼底是怎么遮掩也掩不住的惊喜,“嗯?” 哦,笑一下。 脑袋像是被卡住半晌后重新开始运转,苏无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 “遇慈,我好开心。” 方遇慈怀了他的宝宝,他就要当爹了,心中像是有数道绚烂夺目的烟花炸开,不停地砰砰砰,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原本堵在胸膛的不快和酸楚尽数抛之脑后。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绝不放手。 方遇慈大着胆子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发质坚硬,稍有些扎手,“我也很开心。” “不过大帅方才都要哭了,是为什么?” 苏无身体顿时一僵,脸上的笑意凝滞,“没什么。” 见苏无的态度和青青欲言又止的模样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她缓缓蹙起眉头,带着两分不悦。 “唉。”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作势要从他身上起来,“是我多嘴了,不该问大帅的。遇慈人微言轻,大帅有什么事自然不必同我说。” 苏无怀中一空,心下大乱,连忙跟着她起身,从背后将人紧紧抱住,“别走。” “不是不说,不是有意想瞒着你。” “我……” “我……” 他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深呼吸两口,将头埋在她后脖颈,声音晦涩,“老子吃醋还不行吗。” 毫无气势甚至颇有几分可怜的话语一出,苏无完全不敢再说话,只扣在她腰间的手收得紧紧的,一颗心脏怦怦狂跳,几欲跳出胸腔。 他快三十了,还要跟只有十八岁的养子吃醋,说出去成什么样子。 “子遇年轻,徐凛八面玲珑。只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开心,也不年轻了,我怕你……会嫌弃我。” 苏无越说,鼻尖的酸涩感就越重,方遇慈怔愣许久,缓缓抬手回握住他的手。 “苏子遇年轻,不如大帅有气概,徐凛再会说话讨女孩子欢心,也不如大帅待我坦诚。” 她转过身,一双眼眸明亮璀璨,“他们怎么能和大帅比,在我心里,大帅就是最好的。” 苏无的自卑在她看来有几分莫名其妙。 她想,或许是喜欢一个人就会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配不上对方吧。 苏无脸色涨得通红,完全不敢看她,喃喃,“真的吗?” “当然。” 方遇慈抱着他的腰,气氛逐渐回暖,苏无心中甜蜜至极,就连舌尖也泛起甘意。 她说自己就是最好的。 那是否证明她不会不要自己,也不会嫌弃自己。 “遇慈,那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闻言,方遇慈一愣,这么快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她不动声色地咽了一口唾沫,离他远了一些,“大帅你说。” “你我已为夫妻,以后直接喊我名字可以吗?” “当然可以。”方遇慈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很为难的事,吓她一跳。 嗐,这算什么要求。 “阿无。”方遇慈喜笑颜开,抱着苏无的胳膊晃了晃,“阿无最好了。” 两人在房间柔情蜜意片刻,苏无叫宋朗去请了医生来给方遇慈检查身体。 经医生检查后,确认方遇慈已经怀孕一月。 苏无的开心溢于言表,苏公馆里所有下人都受了赏。 * 知道方遇慈怀孕后不开心的只有苏子遇母子。 梁芳忧愁又焦急,鬓边都生了白发。 原本以为大帅听到流言,会觉得方遇慈水性杨花,将人赶出家门。 却没想到他不仅毫不介怀,在知道她怀孕后对她宠爱保护更甚。 苏子遇听到消息的时候又砸了满屋子瓷器,愤怒又嫉妒。 苏无怎么还不去死。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把方遇慈从苏无手中抢过来。 兴隆饭店二楼。 苏子遇约了平津黑帮菜刀帮的老大坎肩。 坎肩听说苏大少爷要自己帮忙处理一个人,拍着胸脯保证,平津城里就没有他做不掉的人。 更何况还是苏大帅的养子来找他帮忙,再怎么说也要给几分薄面。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苏子遇说出自己的目标是苏无后,坎肩原本微醺的酒意瞬间被吓得清醒了。 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尿在包厢里,他的声音哆哆嗦嗦,“你……你说谁?苏……苏大帅?” 坎肩猛地一拍桌子,“你耍老子?!” 他本就混迹黑道多年,浑身的戾气将苏子遇吓得一抖。 苏子遇手中握着酒杯,强迫自己不流露出退缩害怕的表情,“怎么,你不敢?” “我敢你爷爷个大头鬼。”坎肩将桌上饭菜一掀,往地上啐了一口,“没有苏大帅,你算个什么东西。” “若不是看在苏大帅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来见你?” “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我呸。” “没了苏大帅,谁看得起你。” 坎肩嫌恶地看了苏子遇一眼,转身就走。 徐凛进包厢的时候看到苏子遇进了走廊尽头的包厢,出来时见坎肩着急忙慌地从那个包厢出来。 他微微偏了偏头,看向秘书,“今夜苏子遇和坎肩在一起吃饭?去查查。” “是。” 苏无是绝不允许苏子遇和黑帮来往的,苏子遇居然敢顶风作案,一定有问题。 没出半个小时,坎肩被秘书请到徐凛的房间。 他口中叼着牙签,一脸吊儿郎当的进门,“找我干嘛?” 徐凛倒了一杯红茶,朝他的方向推了推,“坐。”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苏子遇找你做什么?” 坎肩一听到苏子遇的名字就生气,拉着椅子坐下,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还说呢。我跟你说着苏大少爷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 第51章 戏子赎身后11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将牙签随意往地上一扔。 “你知道他找我干嘛吗?” “他居然让我帮忙做掉苏大帅。”越想越生气,坎肩将杯子重重拍在桌上,“真他爹的晦气。” 徐凛微微拧眉,“你答应了?” “呸,你当我脑壳有泡呐?”坎肩朝着徐凛翻了个白眼,“我敢吗?带着百八十个兄弟拿着菜刀去砍苏无,那还不得被大帅打成筛子。” 本来以为接下苏子遇一单,能挣些大洋,结果他居然要砍苏无。 整个平津城,谁敢跟苏无作对。 坎肩放下二郎腿,微微朝徐凛靠近了些,“你说,苏大少爷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徐凛摇头,“我怎么知道。” 可能是疯了吧。 坎肩越靠越近,眯着眼睛打量徐凛,“徐凛,最近城里的那些流言,不会都是真的吧?” “你和大帅的夫人,还有苏子遇之间……” 他拍了拍徐凛的肩膀,“你我也算认识了这么多年,奉劝你一句,别和苏无作对,不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滚。”徐凛拨开他的手,冷冷扫了他一眼,“我跟大帅夫人只是朋友。更何况,大帅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我又怎么会对不起大帅。”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坎肩起身伸了个懒腰,“懒得管你们的事,先走了。” 徐凛喊住他,“你年纪也这么大了,想想自己的未来吧。赶紧洗白自己,带着你那些兄弟本本分分做些生意,饿不死的。” “不要你操心。” 见状,徐凛不再劝说,只摇摇头任他远去。 秘书重新将门关上,挠了挠头,“先生,您说苏大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徐凛似在深思,轻轻摇了摇头。 “流言的源头查到了吗?” 秘书:“查到了,也是苏大少爷。” 徐凛已经心中有数,苏子遇之前大张旗鼓的追方遇慈,却没想到她最后竟然当了自己小妈。 因为嫉妒所以才在暗中制造流言毁了方遇慈,甚至不惜想杀掉养了自己十二年的养父。 好歹毒的心思。 苏公馆的下人全都被宋朗敲打过,最开始散播流言的两个下人被辞退,再也没有人敢说方遇慈一句不好。 徐凛跟苏无都在有意控制流言,不让流言蜚语重伤方遇慈。 就连梨园的班主也站出来替方遇慈说话。 方遇慈这日出门去取相片时,徐凛的秘书开着车来请她,说有要事相商。 她本不想去,但对方说事关苏无性命,方遇慈思忖片刻,带着青青前去赴约。 徐凛在她这里信用并不好,但碍于她现在倚靠苏无生存,去一趟也无妨。 她想,徐凛也不敢阳奉阴违对她不利。 红房子西餐厅里小提琴声悠扬,盲女穿着旗袍坐在高脚凳上,虽双眼无神,但嘴角有一抹微笑,表情陶醉。 徐凛已经点好了餐,两块五分熟的西冷牛排搭配赤霞珠,就等方遇慈落座。 方遇慈来得很快,青青跟秘书都没进来,而是守在门外车前。 “徐先生找我什么事?” 方遇慈今日穿着天蓝色小洋装,刘海斜斜搭在鬓边,黑发烫着精致的卷儿,看得徐凛眼前一亮。 此时此刻的他不免有些后悔。 若是当初没有选择将她送给苏无,那他有没有机会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夫人请坐。” 方遇慈扫过桌上的菜色,慢悠悠在徐凛对面坐下,“有什么事说吧,我还着急回家。” 徐凛心中一哂,她对自己的厌烦几乎不曾隐藏。 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单刀直入,“前几天遇上菜刀帮的老大,听他说,苏子遇想请他帮忙弄死苏大帅。” 言毕,仔细观察方遇慈的反应,果然见她死死皱起眉头,“他不要命了?” 苏子遇做的这些事要是让苏无知道了,苏无会如何? 方遇慈想不到苏无的反应,至少她不愿意苏无死在苏子遇手中。 “坎肩没有答应苏子遇,但并不能保证他不会再去找其他人。” 平津城不止一个黑帮,就怕真有不要命的。 方遇慈微微垂眸,再抬眼时盈盈一笑,“多谢徐先生,这次您想要什么?” 徐凛一噎,他没想过要什么。 只是怕苏子遇发疯,而方遇慈待在苏无身边会受伤。 他连杀苏无的心思都有,谁知道会不会对她下手。 “什么都不要。”徐凛看着她一口都没动过的牛排,张了张口,“你多注意安全。” “实在不行的话,跟大帅说,让他把苏子遇送回老家吧。养了十二年养出一头不知感恩的狼,也没必要再养下去。” 徐凛摇了摇头,“更何况,听说夫人已经怀孕了,也该多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 方遇慈看着徐凛,“多谢徐先生提点。” 他太精明了,不愧是商人。 有些事竟比自己这个当事人想得还要久远。 正在思考间,窗外响起两声喇叭声,两人顺着声音抬眼望去。 苏无一身军装,坐在汽车后座,隔着落地窗面无表情地看向方遇慈。 方遇慈随即起身,“多谢徐先生款待,我会注意的,再见。” 青青和宋朗将相框从徐凛的车上搬到苏无的车上,方遇慈上车坐在苏无身旁,“阿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军营不忙吗?” “不忙。” 宋朗开车,青青坐在副驾,车子驶离红房子,方遇慈看着苏无的侧脸,一时不知该不该将苏子遇想要害他的事告诉他。 毕竟他养了苏子遇这么多年,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挑拨离间? 她没说话,苏无也没说话,只安静地牵着她的手,直到两人回到主院。 憋了好久,宋朗和青青都不在,苏无总算开口:“遇慈,如果你想吃西餐,可以叫我。” 不必跟徐凛去吃。 那徐凛吃得懂西餐吗,哼。 “诶?”方遇慈疑惑抬眼,食指挑起他的下巴,“阿无吃醋了?” 苏无眼睛乱瞟,“没有。” 他大度得很,才不会吃醋。 等明天就去剁了徐凛。 哦不,待会儿。 “我也是去取相片,他的秘书来找我,说是有事要跟我说,不是想跟他一起吃饭。” 方遇慈犹豫半晌,“阿无,如果我说,有人要害你,你信不信?” 第52章 戏子赎身后12 “嗯?”苏无护着她的腰,略微思索一瞬,“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他肯定信她。 “那如果我说,想害你的人是苏子遇呢?” 气氛一时沉默,苏子遇想害他? 他并不觉得他会成功,但他的心性让他失望。 这小屁孩儿就是没挨过毒打。 “公事公办吧。”苏无将人捧到床边坐下,蹲身给她脱鞋,“他敢来的话,就试试。” 他一手打十个苏子遇不成问题。 给方遇慈换好拖鞋,洗过手后在她身边坐下,“害怕吗?” 方遇慈摇摇头,“不怕,就是担心你。” 苏无笑了笑,抬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那晚上我们去吃西餐。” 方遇慈,“……” 苏子遇在坎肩那里受了气,憋闷得不行。 说什么都是看在苏无的面子上,他呸。 他还就不信了,身边那么多好兄弟都是看在苏无的面子上才跟他交好。 为了验证这一点,苏子遇当即叫了身边的狐朋狗友去酒吧喝酒。 三个世家公子将他哄得开心得不行,让他觉得自己依旧是那个呼风唤雨的苏大少爷。 但也不免有人问,“苏少,听说你小妈怀孕了,这以后大帅的家产……” 苏子遇将杯中威士忌一饮而尽,“能不能别提这事儿。” 三人对视一眼,不提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苏无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不会把苏子遇当一回事儿。 如果苏无以后不管他,他们还有什么必要围着他转。 但见他不开心,只能暂时先转移话题,另一人又道:“苏少,我看你这小妈道行够高的啊,当初在梨园,还以为她多单纯呢。” 这一下可算是彻底踩到苏子遇雷点上了,他的话犹如一个巴掌狠狠落在苏子遇脸上。 他只觉得又热又燥,有些抬不起头,猛地将酒杯往吧台一放,“我看你们也不是诚心想喝酒,走了。” “诶,苏少。” “苏少,别走啊。” “苏大少爷,你……” 苏子遇回头,不耐烦地看着三人,“还有什么事?” 其中一人指着吧台空掉的酒瓶子,“你还没付钱呢。” 苏子遇猛地一僵,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他现在根本没有多少钱。 四个人,喝了两瓶半威士忌。放在以前他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但现在不行了。 苏无不给他零花钱了,自己的工资根本不够他花天酒地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底气不足,“你们先给了不行吗?我忘记带钱了。” “这?”三人对视一眼,依旧没说话。 见三人态度犹疑,苏子遇瞬间被激怒,粗声粗气道:“你们几个什么意思?平时我请你们喝酒喝的少了吗?” “不过是今天出来得急没带钱,你们先给了,我又不是不还给你们。” 他的声音有些大,引得酒吧里的酒客频频回头。 几人都是平津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深觉丢了面子,不再与苏子遇争辩,匆匆将酒钱付了散场。 只心中坚定了一个想法,苏子遇不再受宠,连喝酒的钱都拿不出来了,以后还是别接触了。 苏子遇脑袋昏昏沉沉,胸中怒气暴涨,苏无苏无,所有人眼里只能看见苏无。 到底凭什么。 他比苏无年轻十一岁,经历比他少些罢了。 等他到二十九时,成就一定比他还高。 他一定要让方遇慈后悔选择了苏无。 回到苏公馆时,回廊极其昏暗,他摇摇晃晃往青竹堂走,模糊间却看见方遇慈跟青青两人有说有笑地从厨房出来。 方遇慈提着一盏灯笼,青青端着托盘,两人走过石桥,他还能听见她说话,“今晚去吃西餐,完全没吃饱,我猜大帅也没吃饱。” 苏无那饭量,感觉能啃一头牛。 青青直笑,“外国人吃的,看起来不太合夫人的胃口,听说还很贵呢,大帅对夫人好才想着带夫人去吃嘛。” “下次带你去吃。咱们走快些,面都要坨了,也不知道大帅夜里去军营会不会加餐……” 声音逐渐远去,酒意上头,苏子遇喘得很厉害,胸口剧烈起伏。 他什么都没听清,脑海里只浮现了一个念头,苏无不在家。 方遇慈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青青收拾了碗筷,服侍着她漱了口才退下。 方遇慈已经洗漱过,将外衣脱下挂好,正准备上床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此时已经是深夜,她还以为是苏无回来了,没做他想,直接去开了门。 看见门口站着的是醉醺醺的苏子遇而不是苏无时,她微有怔愣,随即便要关门。 苏子遇死死盯着她,抬手按住门框,强硬地从门口挤了进去。 “苏子遇,你做什么?”方遇慈厉喝一声,颇有些恼怒,连连后退拉开距离。 “做什么?”苏子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还能做什么。” “我来看看我小妈。” 方遇慈一手撑在桌面上,愤怒地瞪着他,“赶紧滚出去。” 大半夜的,苏子遇强闯她的卧房,要是被人看见,她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为何要滚?”苏子遇步步紧逼,他敢来就没想过轻易离开。 只要一想想明天苏无回来看见他跟方遇慈躺在一张床上,苏子遇就激动得浑身发颤。 说不定能直接把苏无气死。 方遇慈将他眼中恶劣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心头略微慌乱,“你再不滚我就喊人了。” “你喊啊,等人来了我就说你勾引我。” 方遇慈闻言大怒,拾起手边茶盏砸向他的头,“混账东西!” 茶杯正中苏子遇额头,冰凉的茶杯浇了他满脸。 苏子遇下意识闭眼,有片刻的窒息,神志也稍微清醒了些。 但他并没有害怕,反而越发激动,一股奇异的感觉顺着血脉直冲上头顶,他双眼猩红,不管不顾就往方遇慈扑去。 方遇慈转身就要跑,却被苏子遇扣住手腕,另一手掐住她的脖颈就往床上摔去。 “滚开啊,苏子遇你这个脑瘫!”她一手护着自己腹部,另一手拼命地往苏子遇脸上挠,脚下也又蹬又踹。 第53章 戏子赎身后13 苏子遇忍着疼压在她身上,声音阴测测的,“你乖乖的,我会让你……” “砰——” “啊——” 一声枪响,苏子遇瞬间失去力气,哀嚎不止。 苏无沉着脸将人从方遇慈身上拎起来,像扔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方遇慈惊魂未定,挣扎缩在床角,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 “没事了,没事了。”苏无转头看向地上的苏子遇,对方小腿中弹,正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枪声惊动了整个苏公馆,青青率先赶到。 苏无浑身气势凌冽,胸膛剧烈起伏,冲天的怒火烧得他眼眶猩红。 他拔枪就要朝着苏子遇胸膛射击,被宋朗拦住。 “大帅,大帅您别冲动。” “我别冲动?”苏无缓缓转了转头,“我一点儿都不冲动。” 他咬牙切齿,“我要他死。” 宋朗咽了一口唾沫,“大帅,若是大少爷死在您和夫人的卧房,传出去对您和夫人的名声……” 他知道苏无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他绝对会在意夫人的名声。 果然,听见他的话后,苏无扣在扳机上的手微微松了松。 深呼吸一口气,枪口偏了偏,“砰——” “啊——” 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苏子遇右臂中弹。 一股尿骚味混杂着血腥味还有浓重的酒味瞬间弥漫在房间里。 方遇慈捂着嘴,极快地从床上窜了起来,赤着脚往外跑去。 苏无闭了闭眼,收好枪,“将人带下去医治,别让他死了。” “是。” “青青,去将隔壁院子收拾出来。” “是。” 方遇慈蹲在廊下呕吐不止,就连眼泪都逼了出来。 苏子遇涕尿横流的模样简直成为她此生最大的阴影。 苏无缓缓在她身侧蹲下,大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原本在军营是没想回来的,但他也饿了,又想起城东有家馄饨摊子开到很晚,口味也很好,便打包了两份回家,想跟方遇慈一起吃。 “对不起。”苏无的声音闷闷的,晦涩而颤抖,带着愧疚与心疼。 他怎么能让方遇慈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破开心脏,顺着喉头蔓延,舌根泛苦。 苏无眨了眨眼,掩下眸中泪意。 他不该对苏子遇心软的。 他现在只想杀了苏子遇。 方遇慈吐完,擦了擦嘴,深呼吸一口,“你道歉什么?” 苏无将人打横抱起,往书房走去,“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娶她时便向着天地发过誓,这辈子一定会好好保护她。 苏无是平津城的守护神,也是她方遇慈的守护神。 但他没有做到。 方遇慈抿唇,并未言语,这样也好。 让苏无想办法处理了苏子遇,免得他像个苍蝇一样,时不时出来嗡嗡两声,扰人烦心。 苏无将人抱到书桌前坐下,给她披上外袍,“坐着别动。” 说罢,转身出了书房。 方遇慈百无聊赖地晃荡着腿,目光落在书桌上一本牛皮硬纸笔记本上。 随手拿过翻开,扉页只写了苏无两个大字,又翻开一页。 1,不吃辣,不吃内脏,家禽的皮通通不吃。 方遇慈一愣,这是什么? 她的喜好? 继续往下看, 2,喜欢闪闪的宝石和旗袍,多买。 3,弹[枇杷](写错划掉)琵琶很好听,上次照相看她盯着照相馆的钢琴目不转睛,给她定了一款,只不过要从国外运回来,还要等好久。 4,怀孕忌食生冷,螃蟹、柿子、山楂、杏仁、桂圆等。 5,可以多吃牛肉、鸡蛋、菠菜、莴笋、黄豆、核桃等。 6,不知道是男孩儿女孩儿,做了两件小衣裳,到时候说是我买的。 方遇慈抬起头,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眼,随即拉开身旁的抽屉,一个棉布包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将布包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两件小孩子穿的衣裳,一件蓝色,一件粉红色。 也不知道苏无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缝的。 苏无取了拖鞋,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方遇慈一手握着他的记事本,另一手摩挲着他缝制的衣服。 脑中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急匆匆上前,将水盆往地上一搁,从她手中抢过衣服藏到自己身后。 他的耳朵红到滴血,垂头盯着自己脚尖,语气听起来凶巴巴中带着几分羞耻,“你,你怎么翻我东西。” 她肯定全都看到了,自己给她买的钢琴还没到,一点惊喜也没有了。 还看到自己写的错字,好丢人。 方遇慈合上笔记本放下,双手撑头,眼眸中倒映着明亮璀璨的微光,“阿无你好偏心,怎么只给孩子做衣服不给我做。” 苏无有些泄气地将小衣服从背后取出来仔细叠好,走到方遇慈身边蹲下,用打来的热水给她洗脚,“不是不给你做,我的手艺不好。” 此时的他活像一颗熟透的虾子,从头到脚都红得令人心惊。 方遇慈双脚泡在热水里,调皮地往前踢了踢,激起一片水花,打湿了苏无的裤脚,“不怕呀,只要是阿无做的,我都喜欢。” 苏无对自己打湿的裤脚毫不在意,手中握着她白皙的脚掌,仔仔细细地将尘土洗去。 他抿着唇想了想,“好,改天给你做。” 他只会简单的缝衣服,不会绣好看的花样,也不会做复杂的款式。 直到给方遇慈洗了脚擦干水迹,给她穿好拖鞋后,苏无才去洗了手将人抱在怀里,“今天晚上吓到你了,怕不怕?” 方遇慈乖巧地窝在他怀中,摇摇头,“不怕。” 今天之前,苏无从没动过杀了苏子遇的念头,但现在,他只想杀了他。 他跟苏子遇的父亲从小一起长大,他早早的当了兵,后来苏子遇的父亲也被抓了壮丁。 两个人在战场上是能把背交给对方的过命之交,但很可惜的是,他不长命。 苏子遇的性格跟他父亲一丝一毫都不像。 方遇慈像似已经读懂苏无内心所想一般,脸颊在他肩窝蹭了蹭,“阿无,苏子遇狼心狗肺,不懂知恩图报。” “我一直没和你说过,认识你之前,他一直在追求我。本来我都打算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但是却听见他说,对我并不是真心的,玩腻了还要送给别人玩。” 第54章 戏子赎身后14 方遇慈苦笑一声,“我虽无父无母,无钱无权,只是个戏子,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绝不能任由他如此欺辱。” 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捅进苏无的心脏。 他死死咬着牙,牙齿咯咯作响,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苏子遇,他怎么敢! 方遇慈安抚地顺着他的胸膛,“阿无,他这种人不值得你动手,将他送回乡下吧。” 苏无的枪,只杀侵略家国的倭寇。 苏无闭了闭眼,胸中长出一口浊气,“好。” 苏子遇的左腿瘸了,右手也废了,梁芳几乎哭瞎双眼。 她想见苏无一面,却被宋朗拦住,宋朗尽职尽责,面无表情地将人挡了回去。 下了最后通牒,等苏子遇一醒,立刻带着他离开苏公馆。 梁芳又哭又求,甚至给宋朗下跪,都没能让宋朗让路。 宋朗虽然制止了苏无,没让他杀掉苏子遇,但并不代表他不讨厌苏子遇。 他全都是为了大帅的名声,虽然大帅不能做,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能料理了苏子遇。 自从方遇慈差点出事后,苏无看她跟眼珠子似的,恨不得上洗手间也将人带着。 方遇慈简直哭笑不得。 这天去医院做产检,好不容易将苏无支走,让他去给自己买城西的酒酿汤圆,自己则悄悄地来到离医院不远的茶楼。 青青站在包厢门口,“夫人,就是这一间。” 她犹犹豫豫的,“要不还是我陪您吧,不然我担心。” 方遇慈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没事的,你就在门口等我。” 进了包厢,坎肩毕恭毕敬地站起来,点头哈腰,“夫人,夫人您好。” “你好,是徐凛介绍我来的。”方遇慈从手提袋中取出两根金条放在桌上,“我也不绕弯子,今天来是想让你帮我除掉一个人。” 坎肩喜笑颜开地接过金条颠了颠,“夫人您尽管说,我坎肩保证,就算是咬,也给对方咬死。” 方遇慈对他的态度极为满意,“大帅的养子苏子遇马上就要离开平津了,出了城就可以动手。” 闻言,坎肩一愣,“怎么夫人您也……” “嗯?”方遇慈皱眉。 坎肩连连摆手,“没,没什么。您放心,保证办到。” 得了他的保证,方遇慈点点头,不欲多留,离开前只留下一句,“做得干净些。” 坎肩望着重新关上的大门,利索地将怀中另外三根金条掏出来,五根金条摆在一起看了又看。 喃喃自语,“这苏子遇到底怎么得罪大帅跟夫人了。” 不仅夫人要杀他,大帅也让宋朗找了他,宋朗还自己掏了一根金条,请他务必要弄死苏子遇。 做人能失败成这样,还真有苏子遇的。 方遇慈做好产检出来,苏无提着酒酿圆子在外等她。 她小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医生说孩子很好,我也很好。” 苏无眉眼温软,顺势将人揽在怀里,“好就好,回家吃酒酿圆子。” 苏子遇是被人抬出苏公馆的,梁芳将自己院中和青竹堂里所有值钱的物品都给带走了。 对此,苏无并没阻拦。 关于他们母子,他早已仁至义尽。 苏子遇母子一走,苏公馆人更少了些,但气氛比之从前越发祥和。 三日后,苏子遇一行人在回乡路上遇到山匪。 苏子遇残疾,身中数刀,被山匪杀害的消息穿进平津城,同时也传到了苏无跟方遇慈的耳朵里。 两人对此皆无动于衷。 苏无想,他管不了,就送下去让他亲爹管教。 夫妻俩的生活过得越发有滋有味,苏无量了方遇慈的尺寸,磕磕绊绊地给她做了一套睡衣。 睡衣是棉布材质,非常软和,是米黄色。 他还特别有心机地在衣摆处绣上了自己的名字。 方遇慈笑得合不拢嘴,抱着他亲,不肯撒手。 她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漂洋过海而来的钢琴也送到了苏公馆。 苏无特意给方遇慈准备了一间琴房,黑白相间的钢琴被安置在中间。 琵琶、古筝、小提琴挂在墙上,架子上满满当当都是乐谱,两人的相片装在相框里,摆在琴架上。 方遇慈十分欢喜,食指拂过琴键,颇为怀念地在琴凳上坐下。 她会弹琴,是她会,不是原主。 她已经好久没有碰过钢琴了,十指在琴键上翻飞,一首《致爱丽丝》缓缓流淌。 苏无不懂乐理,他只觉得好听,尤其是方遇慈弹的,最好听。 此生能遇见方遇慈,娶到她,是他此生至幸。 但苏无没能等到方遇慈生产,倭寇就打过来了。 倭寇来势汹汹,嗜血残暴,空军轰炸了更西边的城市,一路朝林海市进军。 若林海城破,平津城便会彻底暴露在敌人的刺刀之下。 苏无不能坐视不管。 士兵整装待发,大军准备开拔,等候苏无一声令下。 夜半时分,苏无从军营回来时,方遇慈已经睡着了。 桌上摆着的饭菜早已冷透,那是她专门给自己留的。 卧房里只量着一盏台灯,光线并不明亮。 由于身子重,方遇慈侧躺着,双手搭在脸颊前,微微张着嘴。 她仿佛做了噩梦,睡得并不好,眉头轻蹙,苏无在床边坐下,抬手轻柔地抚平她的眉心。 方遇慈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睡梦中朝他掌心蹭了蹭。 苏无就这么静静注视她良久,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害怕上战场。 他分明从来不怕死的。 他是孤儿,跟野狗抢过食,跟敌人拼过命。 当兵嘛,尸骨无存,马革裹尸是常态,他看得太多了。 苏无总想着,死了就死了,若没死还能杀两个敌人,怎么算来都是赚的。 可他有了家,家中有了温婉贤惠的妻子,还即将会有孩子。 苏无开始害怕,怕自己不能平安回来。 他唯一的顾虑,就是方遇慈。 他就这么坐着,时不时替方遇慈掖一下被角,也没叫醒她。 他就想在出发前再多看看她。 方遇慈有些想上厕所,睡意朦胧中睁眼,撞进苏无深邃的眼眸中。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示意他拉自己起来,“阿无。” 苏无将人拉起来,语气温柔,“我在。” 方遇慈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泪花,“要出发了吗?” “阿无,走之前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第55章 戏子赎身后15(大结局) 苏无的目光落在她圆滚滚的腹部,“可,还不确定是男孩儿女孩儿。” 方遇慈张开双手要抱,熟练地窝进他怀中,“那就都取一个。” 苏无想了很久,奈何肚子里墨水实在太少。 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苏无语气低沉,“就叫希好不好?希望的希,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用。” 方遇慈心念一动,郑重点头,“好。” 苏无抱着方遇慈不肯撒手,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遇慈,我会将宋朗留下来照顾你。” “要是……” “要是我没回来,你就再找个人嫁了。其实吧,徐凛也还行……” 这话说的实在违心,但他想安排好方遇慈的以后。 “苏公馆的房契地契,还有城里的铺子我已经全部过继到你的名下,就当是我送你的嫁妆。” 方遇慈噌的一下从苏无怀中窜了起来,皱眉瞪他,“苏无,你在说什么?!” “你还没走就已经想着让我改嫁了,那是不是还要把孩子也一起打掉!” 方遇慈又气又怒,不愿意被他抱着,重新倒回床上,背对着他,被子将头盖住,“你走,现在就走。” 苏无倏地红了眼,半跪在床边,揪着被单,“遇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遇慈。” 方遇慈生了气,说什么都不肯理他。 苏无心慌又焦急,连人带被把她圈在怀里,“遇慈,你理我一下。” 方遇慈紧紧闭着眼,不看不听也不问。 苏无从她身后将人圈在怀里,整个人急得都快哭了,声音里带着鼻音,“遇慈。” 太可怜了,方遇慈心想。 如果答应他能让他安心一些的话,那也行吧。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改嫁的机会。 缓缓睁眼,仰头看着苏无,他的眼泪还悬在眼眶里。 两人对视,方遇慈幽幽叹了口气,“算了,不欺负你了。” 从他怀中坐直身体,方遇慈下床,将之前拍的两人的合照递给他,“你拿着,等孩子出生后让宋朗给你寄照片。” “不用担心我们。”她给苏无理了理衣领,眸中带着钦佩,“因为有你们军人替我们扛在前面,所以我们才能安生过日子。” “如果有机会的话。” 苏无将相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点点头。 宋朗站在门口敲门,“大帅,该出发了。” 方遇慈披着外套去送他,苏无最后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满目不舍,“回去吧,外面冷,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方遇慈笑着点头,目送苏无的车驶向光明,迎着旭日东升出了城。 林海的战火没有飘到平津, 平津依旧安居乐业。 方遇慈管理着苏无留下的铺子,买了许多前线需要的药材,盘尼西林、青霉素、吗啡送到前线。 苏无在前线迎敌,她作为家属,绝对不能拖后腿。 徐凛也帮了不少忙,有他在,平津城也没有人敢欺负方遇慈。 坎肩的菜刀帮解散了,想走的都给了安家费。还愿意跟着他的,都一起投了军上了战场。 方遇慈听闻此事时,只感叹了一句,坎肩比苏子遇有血性。 腊月时,方遇慈怀孕八月有余。她每天还要去各大铺子巡视一圈。 青青和宋朗随时都看着她,产婆和妈妈都已经提前找好在苏公馆住下。 方遇慈只觉得她们太小题大作,还不到预产期呢。 再说了,现在生孩子直接去医院更方便。 三人刚从成衣铺出来,走在大街上,方遇慈一手扶着腰,闻着街边香甜的糕点气食欲大开。 她的心思都摆在脸上,简直不要太好猜。 宋朗立刻躬身,“夫人稍等,我去买些。” 青青跟在方遇慈身后,手中提着从成衣铺里拿的布料。 低头数了数布料,心中思索着那一块用来当尿布,那一块用来给夫人绣手帕。 三人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辆车极速朝方遇慈驶来。 开车的男人脸上有两道刀疤,皮肉翻滚,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脚下油门踩到底,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方遇慈,汹涌的恨意将她吞没。 方遇慈,贱女人。 “你去死,去死,去死!” “小心!” 路人的惊呼声,重物撞击声,汽车急促的刹车声混杂在一起。 “夫人!”青青目眦欲裂,手中布料散了满地。 宋朗也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车中那人。 由于惯性,苏子遇整个人撞破了挡风玻璃,半截身子探了出去。 他犹未死,可他也动不了,腹部压在破碎的玻璃中,浑身鲜血淋漓。 方遇慈头晕目眩,腹部钝痛不止,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脖颈上。 她痛呼一声,入目一片血色,艰难地抬起手抓住徐凛的胳膊,“徐凛……咳咳……徐凛,你没事吧?” 苏子遇的复仇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千钧一发之际,徐凛只能将方遇慈护在怀里。 徐凛眼神涣散,额头滴落的鲜血顺着眉骨滑下。 他深深喘了两口气,胸腔发出嗬嗬的声响,“我没事……别看。” “撞死人啦——” “流了好多血,快来帮忙啊。” “报警把肇事司机抓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 青青和宋朗着急忙慌将徐凛跟方遇慈送医。 方遇慈在路上时羊水就破了,她满头大汗淋漓,知道自己快要生了,无法在这个世界留下去。 青青将她抱在怀里,泪眼盈眶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宋朗不停地踩油门又踩油门,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院。 徐凛先被送进去,方遇慈抓着青青的衣袖,“青青,你听我说。” “保孩子。”她闭了闭眼,干涩地咽了一口唾沫,“不要和苏无说。” 青青猛地崩溃大哭,“夫人,夫人你别说胡话,你不会有事的。” 她才不要听方遇慈的遗言,她要永远陪着她。 方遇慈浅浅一笑,没再说话,由宋朗将她抱进医院。 第56章 戏子赎身后番外 苏子遇当众行凶,被抓紧大牢。 车祸导致一死一伤,被判处死刑。 梁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大烟馆。 她瘫在榻上,一手举着烟枪,陶醉地吸了一口。 闻言只痴痴地笑着。 她的手指跟牙齿被熏得焦黄,神志被摧残,脑子里除了吸大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苏子遇是谁,不知道。 徐凛受伤很严重,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 等他清醒时,徐然就坐在病床前打瞌睡。 他动了动手指,徐然立刻惊醒,“小叔,小叔你终于醒了。” “医生!医生!” 医生给徐凛检查了一番,确认身体已无大碍,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徐然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是醒了,之前医生说他极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徐家的天都塌了。 他知道小叔对自己好,也是小叔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从北平救出来的。 他还没有办法独担大任。 徐凛张口,嗓音晦涩嘶哑,“小然,大帅夫人没事吧?” 闻言,徐然一愣,他低下头,“大帅夫人……去世了。” “什么?”徐凛倏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下一秒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人又重新跌回了病床上。 “怎么回事?” 他都能九死一生,为什么方遇慈会死?! “小叔,小叔你别急。”徐然连忙扶着他半坐在病床上,给他喂了半杯水,“夫人的死跟小叔没有关系,夫人是难产去世的。” 徐凛紧紧握着手中水杯,喃喃自语,“难产……” “苏子遇呢?” “已经被枪毙了。” 徐凛深深地看着徐然一眼,“带我去夫人坟前祭拜一下吧。” “是你我对不起她。” 他的语气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求苏无帮忙,他怎么会强迫方遇慈。 方遇慈又怎会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他欠方遇慈的,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三年后。 延安。 “司令员。”警卫员带着两大两小站在办公室门口,“您的家人到了。” 苏无刚从北平回来,在椅子上睡了个囹圄觉,听见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盯着天花板三秒后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步往门口走去。 门外走廊,宋朗跟青青各牵着一个小孩儿,宋朗一见他,惊喜不已,“大……不对,司令员。” 青青晃了晃方希的小手,“小少爷,叫爸爸。” 方希怯生生看了苏无一眼,往青青身后躲了躲。 宋朗牵着的那个姑娘像极了方遇慈,名叫苏希,是双胞胎妹妹。 她仰头好奇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一双大眼圆溜溜的,小脸白皙如玉,脸颊肉嘟嘟的,可爱至极。 苏无的目光扫过地上两个小团子,在苏希身上停留片刻,随即问道:“遇慈呢?” 不会真的改嫁了吧? 心脏仿佛被重击,苏无甚至有一瞬间不敢听答案。 宋朗跟青青对视一眼,气氛一时沉默。 苏希迈着小短腿上前,扒拉着苏无的大腿,“爹,要抱。” 苏无被这一声爹喊得心软的一塌糊涂,将小团子从地上抱起来。 苏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好奇地看着他。 她只见过苏无和方遇慈的照片,没想到今天居然看到活的爹了。 “娘不在哦。”她的声音软糯糯的,“青青姨姨说,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如果想娘的话,晚上就看看星星,最亮的那一颗就是娘啦。” 苏无猛地睁大眼眸,搂着苏希的手都抖了一下,宋朗跟青青完全不敢看他。 他轻咳一声,将苏希放到地上,“乖,跟青青姨姨进去玩,爹和宋叔叔有话要说。” “好。” 青青一手牵一个,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磕哒一声关上,苏无瞬间将宋朗抵在墙上,眼眸犀利幽深,“到底怎么回事?遇慈呢!” 他只走了三年多而已,他没死,他听她的话。 但她为什么不来见他。 “大帅。”宋朗眸中有泪,“夫人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难产,没救回来。” 时移世易,局势动荡,平津城也不太平。 他们早就不住苏公馆了,也和前线的苏无失去了联系。 如果不是有人找到他们,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着少爷小姐找到苏无。 这一瞬间,苏无眸中的光亮熄灭了。 这个国家的希望终将来临,而他此生唯一的太阳,落山了。 * 宁遇慈再下地府时,黄泉边除了黑白无常外还有个她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那人身姿清隽,一身玄色暗纹长袍。眉目凌厉,鼻梁高挺,身上并无戾气,像是古代人。 她好奇多看了一眼,恰巧对方也在看她。 两人对视,而后齐齐移开目光。 宁遇慈未做他想,只当他是即将投胎的生魂,没当回事。 好在黑白无常见有外人在,没说她什么,将她揉吧揉吧塞入了下个世界。 第57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1 [人傻钱多金主爸爸(不动心版):晚上九点,皇庭会所。] 沈遇慈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正在蛋糕店里给顾凌川做蛋糕。 她认识顾凌川一年,也做了他一年的金丝雀。 用一句话概括原主的生活,那就是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不争气的弟弟和破碎的她。 她是真的很缺钱很缺钱,所以才跟了顾凌川。 也知道他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在国外。 虽然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动心,但原主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喜欢上了他。 今天是他的生日,她专门来给他做蛋糕。 后来白月光回国,原主立马被顾凌川甩掉。 看着眼前的蛋糕胚,沈遇慈目光一转,将旁边切好的芒果全部加了进去。 顾凌川对芒果过敏。 吃,往死了吃。 顾凌川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一看就是霸总文里的霸总,原主就是炮灰,男女主感情的垫脚石。 反正迟早要被顾凌川甩掉,那不如让她先开这个口。 就今晚吧。 原主很漂亮,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白皙如玉。眼眸明亮,灿若星辰,樱唇琼鼻,妍丽脱俗。 沈遇慈提着她精心准备的芒果千层蛋糕,九点准时到达皇庭会所。 顾凌川等人已经到了,场面热闹极致,进门时麻将声和台球声跃然于耳。 “遇慈来了,快过来坐。”许璇第一个发现她,笑着来挽她的胳膊。 沈遇慈浅浅一笑,将蛋糕随手放在桌上,便见许璇拉着她的手惊奇地打量了她一眼,“你今天好漂亮。” 沈遇慈身着酒红色修身长裙,搭配同色高跟鞋,裙装缎面上透着细闪。 素来黑长直的头发也烫成高颅顶卷发,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头,整个人明亮夺目。 “多谢夸奖,你也很美。” 听见声音的顾凌川于麻将桌前回头,见之眸中闪过一丝惊艳,而后极快地压下眉眼。 身旁的陆执吊儿郎当地吹了一声口哨,叼起一根烟在嘴里也没点,笑嘻嘻地打趣顾凌川,“顾少,你女朋友今天换风格了嘛。” 闻言,桌上几人都笑了。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顾凌川跟沈遇慈在一起全是因为她跟杜灵若长得有几分相似。 但今天她的打扮,可就跟杜灵若全然不同。 不过走自己风格的沈遇慈越发美丽动人。 顾凌川只笑不答话,从桌前起身,随意点了一个旁边观战的人,“替我。” 言毕就朝沈遇慈走去。 深蓝色缎面西装松开两颗扣子,隐约可见锁骨跟一条银链子,黑色西装裤垂直,脚踩高定皮鞋。 顾凌川又帅又有钱,有当霸总的资本。 “阿慈,今天很好看。” 见他过来,许璇耸了耸肩,让出位置。 顾凌川揽住沈遇慈的腰,将人往沙发处带,微微低下头,凑到她耳边,“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打扮。”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万分。沈遇慈轻轻一笑,“可我更喜欢我今天的打扮。” 原主不会打扮,白体恤牛仔裤运动鞋。跟了顾凌川后,穿着打扮一应由他包办。 所以很顺利地将她打扮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从没想过她喜不喜欢。 不过也是,顾凌川本就是上位者,完全不用考虑沈遇慈。 这是沈遇慈第一次反驳他。 他微有怔愣,却很快反应过来,拉着人坐下,亲昵地在她鼻尖刮了一下,“你呀,算了,你觉得好看就穿。” 沈遇慈坐下后才发现角落地沙发里还坐了一个人。 是薄烬。 顾凌川、薄烬、陆执、许璇四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很好的朋友。 薄烬仿佛感觉不到周围的喧嚣,独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他应该是下了班就直接过来的,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 白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至手肘,金丝眼镜架在鼻梁,将锐利的眼眸遮在镜片后。 沈遇慈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他面前的保温杯上。 察觉到沈遇慈的目光,薄烬抬头。两人对视,沈遇慈微微颔首,尴尬一笑,随即移开目光。 这人真有意思,年纪轻轻随身携带保温杯,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完全不像她们年轻人,一天八杯水,早上一杯咖啡,中午一杯奶茶,晚上六瓶酒。 见沈遇慈的目光被薄烬吸引,顾凌川颇有些不满地掐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直视自己。 两人靠得极近,温热的吐息打在沈遇慈脸颊,“宝贝,我的生日礼物呢?” 沈遇慈拨开他的手,表情带着愧疚,“抱歉啊凌川哥,今天我在医院陪护,实在没来得及买礼物。” “又想着你什么都不缺,我就亲手给你做了个蛋糕。”她指着桌上的蛋糕,眨了眨眼,“你不会怪我吧?” 顾凌川本就不在意她的礼物,也知道她送不起什么好东西,掐了掐她的脸,“当然不会,待会儿我们一起切蛋糕。” 沈遇慈笑着点头,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就知道你最好了。” 两人并不是正常的情侣,顾凌川一个月给沈遇慈二十万,但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只以为他找了个替身女朋友,对两人间的金钱交易丝毫不知。 沈遇慈想,其实他也没对原主做什么,甚至还帮她交上了母亲的医药费。 其实没什么可怨的,坏就坏在原主对他动心了。 她不想再跟顾凌川有牵扯,现在分手,一拍两散是最好的结果。 “凌川哥,等切了蛋糕我有事想和你说。” 顾凌川觉得有趣,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高颅顶,一双凤眼流光潋滟,“想说什么,现在就说,怎么还要挑时间,嗯?” 沈遇慈心说,还不是怕影响你过生日的心情嘛。 到时候弄得大家都没面子,谁也不好过不是。 没必要。 “待会儿说嘛。” 她乖巧撒娇的模样让顾凌川瞬间想到杜灵若,他有片刻失神,张了张嘴,“好。” 正在此时,麻将桌上的陆执往椅背上一靠,偏过脑袋,“顾凌川,你手机在响。” “谁啊?” 陆执瞧了一眼他的手机,“七月,不认识。你接不接啊?不接我就挂了,吵得很。” 闻言,顾凌川猛地僵住,脑子还在愣神,人已经丢下沈遇慈起身去拿手机。 第58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2 顾凌川拿起手机,屏幕上的名叫七月联系人头像还在不停震动。 他按下接听,转身就往外走去。 七月,是他给杜灵若的备注。 他们在七月相识,也在七月相恋,更在七月分离。 顾凌川从未想过这辈子有一天还能接到杜灵若的电话。 他的耳朵阵阵嗡鸣,连手也在不自觉地发着抖,“喂。” * 时间还早,沙发就只有薄烬一人,沈遇慈跟他又无话可说,便挪到陆执身后和许璇手挽手看他打牌。 牌桌上的四人身边都坐着一个穿旗袍的姑娘,是会所里的人。 陆执百忙之中回头,“遇慈,来一把吗?哥哥给你让位。” 沈遇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陆哥你来吧,我不会。” “碰。”陆执食指弹出一张牌,“可惜了,你先看看,等下次教你。” 沈遇慈笑眯眯的,“好呀。” 面上答应得漂亮,但心底根本没当一回事儿。 等和顾凌川划清界限,她跟他们应该再也不会有来往。 她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凌川这一出门,两个小时都没回来。 厅中众人都有些不耐烦了,许璇去门口看了一眼,“这人怎么接个电话就不见了。” 说着还低头给顾凌川打电话,一连打了三遍他都没接。 薄烬也端着保温杯从沙发上走过来,看了看表,“还过不过了,不过我要回家了。” “你回什么回,跟个鬼一样,给我安生坐着。”陆执也不打麻将了,嘶了一声拉过沈遇慈,“遇慈,你给他打。” “啊?哦。”沈遇慈从通讯录里找出顾凌川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沈遇慈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被陆执拿走。 陆执点开扩音,将手机摆在麻将桌上开始输出,“兄弟,你去哪儿了?再不来我们就散场了啊。” “喂?” 柔柔的女声透过听筒响起,围聚一团的人瞬间止住了话头。 为什么打顾凌川的电话是个女人接的。 陆执抬眼看向沈遇慈,又极快地低头,“你哪位?顾凌川呢?” “我是杜灵若,凌川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你的声音有点耳熟,是阿执吗?”杜灵若的声音轻快起来,“我们很快就要到了,你们再等等。” 陆执伸手挂掉电话,尴尬的气氛在厅内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沈遇慈身上。 在场的人都知道杜灵若,也曾见证过顾凌川和她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 将手机还给沈遇慈,陆执偏头,目光在许璇和薄烬身上转了半圈。 许璇上前挽住沈遇慈的胳膊,“哎呀还不到十二点,我们再玩一会儿。” 说罢,她也给薄烬使了个眼色,让他也来安慰安慰沈遇慈。 沈遇慈跟他们认识也有一年了,他们都很喜欢她。 薄烬微微睁大眼眸,然后缓缓皱起眉头,思虑半晌后将手中保温杯递了过去,“多喝热水。” 陆执闭眼,“……” 许璇扶额,“……” “……”沈遇慈犹豫着接过他的保温杯,“谢……谢谢?”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许璇靠近陆执,“讲真的,咱们就不该对阿烬抱有期待。” 就他这性子,能有朋友已经是他们降低要求了。 “这都不重要啊。”陆执揽着许璇的肩膀,有意压低声音,“杜灵若怎么回事?听起来跟凌川在一起。” “两人一起来,把沈遇慈放哪里?” 许璇亦是不解,但今天是顾凌川的主场,她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凌川应该不会这么不懂事儿吧。” 这谁说的准呢。 沈遇慈见几人小心翼翼注意着自己的情绪,心中一哂,她根本不在乎。 杜灵若回来了,那顾凌川肯定会甩掉她。 虽然和自己预想的不同,不过没关系,结果最重要。 十一点半的时候,大门总算被人推开,众人纷纷抬眼。 顾凌川率先推门而进,而后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一个身穿白色小香风套装的女孩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沈遇慈仔细打量对方,心中思索,也不是很像嘛。 只是脸型有些像,如果穿上同一件衣服换上同一个发型,是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让气运之子一直念念不忘的姑娘。 杜灵若长发及腰,笑得眉眼弯弯,“嗨,我回来啦,大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人都已经到了,刻意忽略对方反而尴尬,许璇如此想着,率先跟她打了招呼。 杜灵若扬了扬手中的蛋糕,“我买了蛋糕来给凌川过生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当然不会。”顾凌川出去一趟,回来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满心满眼只看得见杜灵若,完全忽视了厅中诡异的气氛。 也忘了自己在朋友面前承认过的正牌女友沈遇慈还在一旁坐着。 薄烬起身,“那切蛋糕吧。” 他着急回家。 生日快乐歌流淌,众人将顾凌川和杜灵若围在中间。 甜品台上的四层蛋糕塔和沈遇慈做的蛋糕无人问津。 杜灵若拆出生日帽,顾凌川弯腰配合她将帽子带着自己头上。 她的笑声悦耳如银铃,一只手捂着嘴,另一手举着手机给他拍照,“天呐,凌川你这样子好呆哦。” 顾凌川并不反驳,只宠溺地看着她笑,尤为满足。 许璇退到最外一层包围圈,挽住沈遇慈的胳膊,“遇慈,你……”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 顾凌川和杜灵若能破镜重圆很好。 许璇的眼神带着几分心疼,她只以为沈遇慈在故作坚强,根本没想过她已经换了芯子。 不免开始埋怨起顾凌川,女朋友在这里他看不见,和前女友待在一起笑得倒是很开心。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不就是一个男人嘛。”许璇晃了晃她的胳膊,“你把顾凌川甩了,我给你找十个八个更好的。任你挑。” 沈遇慈闻言挑了挑眉,“果真吗?” “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包围圈吵吵嚷嚷,杜灵若让顾凌川闭眼许愿,趁着他闭眼间隙,食指点起一块奶油抹在他鼻尖,而后迅速按下快门。 “灵若,你……”别闹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顾凌川抬眼时隔着遥遥人群与沈遇慈相望。 心中瞬间咯噔一下。 第59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3 顾凌川的心脏突然抖了抖,沈遇慈的眼神太平静,没有一丝怨怼。 平静到让他心慌。 这一刻,他才勉强从杜灵若突然出现的巨大惊喜中回神。 “嗯?凌川,发什么呆呢,吹蜡烛呀。” 顾凌川迅速低头,将蛋糕上的蜡烛吹熄,“哦。” “生日快乐,切蛋糕切蛋糕。”杜灵若将餐刀递到他手中,握着他的手去切蛋糕,“我要吃这一块。” 许璇越看眉头皱得越深,牵着沈遇慈,一声招呼都没打离开了聚会厅。 临走时还带走了沈遇慈提来的蛋糕。 沈遇慈跟着她下到六楼,客户经理给她们开了一间唱歌的包厢,“遇慈,该分手时就分手,姐姐带你玩男模。” 她还没回话,身后电梯一声轻响,“去哪儿?” 两人回头,便见薄烬一手手臂挂着自己的外套,另一手拎着保温杯,迈着长腿朝两人走来。 “唱歌啊,你也来吗?” 闻言,薄烬摇摇头,转身就走,“算了。” “站住。”许璇那叫一个气,直接动手将人往包厢里拽。 薄烬被拉着路过沈遇慈时,还向她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只换得沈遇慈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薄烬,“……” 沈遇慈掏出手机,给顾凌川发了一条消息,表示不再当他的金丝雀,两人间的金钱交易终止。 发完消息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裙子,真是白瞎了她挑了好久才下定决心买的战袍。 早知道白月光这么给力,她就直接躺平了。 等她进包厢时,许璇已经拆了她的蛋糕,分出一块,“哇,好多芒果。阿烬,你最爱吃的,来一块儿。” 薄烬掀了掀眼皮,无动于衷。 包厢里摆满了一万八一瓶的麦卡伦二十五年,沈遇慈倒上一杯率先敬向许璇。 许璇性格爽朗,二话不说与她碰杯。 只是等到薄烬时,就有些不好搞了。 他说什么也不喝,只举着保温杯挡在自己面前。 保温杯的盖子被拧开,里面装满了热气腾腾的开水,还漂浮着几颗枸杞。 许璇口中咬着勺子,乐不可支,“遇慈,你今天要是能让阿烬喝一杯酒,我马上给你点十个男模。” 闻言,沈遇慈看薄烬的眼神越发明亮,“薄总,给个面子喝一杯,就一杯。” 难道他在外面应酬也端着他这个破保温杯吗。 她不信。 醇厚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晃荡,薄烬抬了抬金丝眼镜,唇边勾起一抹毫无诚意的笑,“不喝。” 沈遇慈挫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薄烬,“你也少喝吧,喝多了酒对身体不好。” 沈遇慈上下打量他两眼,“所以薄总是之前喝的太多了,身体不行了,才天天捧着保温杯?” “……”那到也不是。 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喝酒。 许璇早有预料,从小到大看薄烬喝酒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有两次还是幼时连哄带骗灌下去的。 薄烬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家,两点一线,无趣得很。 今天好不容易才肯出来一起给顾凌川过生日。 叉起一块芒果放进嘴里,想得出神间手机铃声响起。 许璇接完电话,坐到沈遇慈旁边,“遇慈,我男朋友那边有点事儿,我得去一趟……” 话还没说完,沈遇慈了然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那好,改天一定请你出来好好玩一趟。”许璇抱着她亲了亲,提起自己的包,还不忘叮嘱薄烬,“阿烬,麻烦你送遇慈回家。” 薄烬点了一下头,沈遇慈又喝了一杯酒,许璇不在,气氛越发安静。 “我记得,顾凌川芒果过敏。”薄烬的目光落在旁边桌上那块被许璇吃过一半的蛋糕。 沈遇慈不可能不知道。 他的目光闪过一丝锐利,她是故意的吗。 沈遇慈一哂,“啊,是吗?那我可能记错了,还以为凌川哥很爱吃芒果呢。” “你不伤心。”他说的肯定。 她看见自己的男朋友身边站着其他姑娘,一起切蛋糕,将自己抛之脑后,一点儿也不嫉妒。 甚至在某一瞬间流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虽然一闪而逝,但他看得分明。 沈遇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递到唇边,垂眸遮住眸底深色,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后才道:“伤心有用吗?” 没有。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薄烬了然,按下她还要接着倒酒的手,“别喝了,借酒消愁不是办法。” 将枸杞水倒在玻璃杯里,递给她,“喝点热水。” “虽然被分手确实心里会不痛快,但我并不想送一个醉鬼回家。” “如果你吐在我的车里,很麻烦。” 沈遇慈,“……” 看着她幽怨的眼神,薄烬抿唇,给自己找补,“过量的摄入酒精会导致肝脏负荷过大,引起肝脏损伤和炎症。” “也会刺激胃部,影响食物消化,可能导致胃溃疡和胃出血。” 沈遇慈,“……” 不就是喝了两杯酒,这是给她干哪儿来了。 “虽然酒精能够麻痹神经,短暂的让你忘记不开心的事,但也会降低你认知能力……” 沈遇慈猛地将玻璃杯往桌上一拍,掐住薄烬的下颌,一双杏眼中燃着明亮火光。 薄烬一愣,任由她掐着自己,仰头与她对视,动了动嘴唇,他说的不对吗? “好吵。”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热的吻,混杂着酒精的香气。 薄烬倏地睁大眼眸,震惊得连瞳孔都在颤抖。 随意搁在膝盖上的手收紧,口中的话被沈遇慈的唇堵在喉头。 好软,好甜。 包厢里的光影骤然变得朦胧,薄烬心如擂鼓,被沈遇慈捧着脸,撬开牙关时才回过神来。 她在做什么? 薄烬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从快要溺死人的暧昧氛围中脱身,抬手按住沈遇慈的肩膀将人推开。 金丝眼镜下的栗色眼眸闪着水光,薄烬羞愤欲死,手背在自己唇边擦了一把,“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提起回家,沈遇慈眼眸闪了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说罢,喝了玻璃杯中的枸杞水,提着裙摆就要走,到门口时还转过身来,“薄总,以后不要太吵。” 遇到她这种女流氓就完了。 第60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4 薄烬目瞪口呆。 她,她她她,她怎么能这样! 女流氓!禽兽! 分明是顾凌川的女朋友还亲他。 他哪里吵了? 薄烬喘了两口粗气,鼻尖还萦绕着独属于沈遇慈的香气。 清浅的水果香,像是葡萄。 沈遇慈到底为什么要亲自己,难道说她其实一直喜欢的都是自己。 跟顾凌川在一起只是为了接近他? 薄烬想到此处,浑身如遭雷击。 不对,等等。沈遇慈喝了酒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薄烬拎起外套起身追了出去,连最爱的保温杯都抛诸脑后。 出了皇庭会所,微凉的冷风拂面,街道上车水马龙,早已看不见沈遇慈的身影。 薄烬皱眉四处打量了一眼,暗骂一声。 坏女人,提起裤子不认人。 掏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却发现根本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看着站在一旁的迎宾,他勾了勾手指,“刚才出来一个红裙子的女生,看见她去哪儿了吗?” 迎宾小跑两步上前,点头哈腰,“薄总,那个姑娘坐车走了,应该是网约车。” 薄烬单手叉腰,另一手握着手机,心乱如麻地往街上看了两眼,随即泄气地往回走去。 昏暗的灯光照亮小巷,沈遇慈从繁华的市中心回到她租住的城中村。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浑身光鲜亮丽,与这里的破败格格不入。 这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沈遇慈按照原主的记忆上了楼,从奶箱里取出钥匙进了门。 房子很小,两室一厅,她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妈妈在医院,她多半时间都在医院和顾凌川的别墅。 再回到这里,一股久违的熟悉感上涌,疲惫席卷全身。 沈遇慈换了床单被套,拖了地,烧了热水,将窗台干死的花盆放到门口。 打扫完卫生,时间临近四点,微醺的酒意已经清醒,沈遇慈卸妆洗澡后躺在床上,下一刻便沉沉睡去。 顾凌川一直没发现少了几个人,杜灵若拉着他,两人分吃一块蛋糕,一起唱歌,一起玩游戏,替她挡酒。 直到生日会结束,众人出门时,顾凌川才发现门口桌上那个蛋糕不见了。 他微微蹙眉,往后看了一眼,却没在人群里找到沈遇慈的身影。 抬手拽住往外走的陆执,“遇慈呢?” 陆执食指勾着自己外套搭在肩上,闻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问我啊?你女朋友还是我女朋友?” 什么毛病。 顾凌川一噎,掏出手机打算联系沈遇慈,却看到她发给自己的消息。 消息是十二点左右发的,现在已经四点多,一个电话拨过去,无人接听。 顾凌川心头不免有些慌乱,沈遇慈生气了? 这么小气? 杜灵若在国外许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多照看些又怎么了? 因为这点儿小事就跟他闹脾气,真是太惯着她了。 顾凌川有些愤怒地收起手机,正逢杜灵若从洗手间出来,“凌川,我们走吧。” “好。” 一群人在皇庭门口分别,最后只余下杜灵若跟顾凌川两人等泊车员将车开过来。 杜灵若抱着他的胳膊,“凌川,我今天刚到,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回国了。我不想回家,可以去你家睡吗?” 旁边的清洁工推着垃圾车经过,被迎宾喊住,“等等,你怎么回事儿?谁让你走大门了,从后门出。” 清洁工连连抱歉,原本想着这么晚了,从前门走也没事儿,结果门口刚好有客人。 顾凌川的目光被垃圾车上的彩带吸引,眯着眼睛仔细一看,正是沈遇慈说亲手给他做的生日蛋糕盒子。 动物奶油已经化开,黄澄澄的芒果刺得他眼睛生疼。 “凌川,凌川?”杜灵若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在看什么呢?” 顾凌川回神,胸口像是堵住了一块石头,沈遇慈怎么会给他做芒果蛋糕呢。 “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杜灵若无奈地叹了口气,嘟起嘴,甩开他的手就往前走,“哼,我和你说话都不用心,亏得我还专门从国外回来给你过生日。大坏蛋!” 顾凌川最怕她生气,连忙上前追上她,“太晚了,你别一个人到处跑,回我家住吧。” “还算有点良心。” * 素来早睡的薄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房间,洒在他精致的锁骨上。 薄烬咬着自己食指指关节,眸中暗流涌动,像是在同什么情绪做抗争。 像煎鸡蛋一般翻过来又翻过去,最后平瘫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 沈遇慈到底什么意思。 他才不会当小三! 良久后,抬手以手背覆住眼睛,舌尖顶着腮帮装死半晌,从床上翻身而起。 从床头拿起手机,点开许璇的对话框:你把沈遇慈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 打好一行字,又狂点删除,按灭手机,任由手机压在床上又弹起。 重新倒回床上,将头埋进枕头。 沈遇慈,坏女人。 沈遇慈一觉睡醒,去买了条鱼回来熬汤,打算给妈妈送过去。 妈妈的情况很不好,只能在医院住着。 最开始得知母亲生病时,原主的父亲和弟弟甚至想的是不就医,把本就所剩不多的钱留下自己花。 弟弟刚上大学,眼高于顶,什么都想买。父亲一心只有赌博,求一夜翻身。 沈遇慈刚毕业,根本没有多少钱,好在她遇到了顾凌川,顺利交上了妈妈的住院费。 卧室里充电的手机叮咚作响,她从原主的回忆中抽身。 电话是顾凌川打开的,沈遇慈皱眉思考两秒,还是按下了接听。 “喂。” “在哪儿?昨夜怎么没回来?” 他像是担心女朋友彻夜未归的好男友,语气带着几分焦急。 还不待她接话,又继续道:“不管你在哪儿,赶紧回来一趟。灵若生理期,痛经得厉害。你熬汤有一手,买点食材回来煮个汤给她喝,我给你转两万。” 沈遇慈盯着厨房灶台窜起的火苗,砂锅里雪白的鱼汤咕噜冒泡,香气扑鼻。她倏地开了口:“顾总,我昨夜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第61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5 顾凌川的声音丝毫未变,“看见了。” “这种时候就别闹小脾气了好吗?”他站在落地窗前,杜灵若就躺在身后不远的床上,大汗淋漓。 “昨晚不是有意冷落你,你先回来。” 沈遇慈关火,背靠流理台,“顾总,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这一年来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杜小姐已经回来了,你喜欢她就勇敢去追,而不是用我来让她吃醋。” “点了红糖水过去,记得接电话。” 说罢,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她挂掉电话。 一年二百四十万,对顾凌川来说,一套衣服都不止,就当她借用,等赚到钱了再还。 顾凌川茫然地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 是啊,正主都回来了,替身还有什么出现的必要。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总是有些不舒服,很想质问沈遇慈是不是早就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为什么会给他做芒果蛋糕。 但杜灵若痛苦的啜泣声将他神游天外的思绪拉回,他收起手机,坐到床边,“灵若,你这样真的不行,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杜灵若虚弱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躺一会儿就好。” “只是,凌川,你家怎么会准备卫生巾啊,平时……有女孩子来吗?” 她昨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门口有可爱的女士拖鞋,餐桌和客厅茶几上摆着花瓶,里面插着还盛开着的鲜花。 主卧里有女孩子的衣服,洗手间有护肤品。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窒息。 顾凌川给她掖被角的手一顿,“有个朋友来借住了一段时间,你别多想。” 杜灵若点点头,懂事的不再多问。 他愿意带自己回家,说明并不心虚,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 * 沈遇慈先去了医院,何秀娟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不少。 见女儿来也很开心,喝了一碗鱼汤,“小慈,你工作忙,就不要每天都往医院跑了,妈妈没事儿。” 沈遇慈收拾着保温盒,心虚地点点头。 何秀娟并不知道她没有工作,也不知道她和顾凌川的事。 如果让她知道,妈妈会很失望的吧。 沈遇慈心想,是时候去找个工作了,不能坐吃山空。 虽然现在父亲被判刑,弟弟以为家中缺钱,已经好久没联系过她们了。 不过这样也好。 回家的路上买了晚上要做的菜,提了一袋橘子和梨,同时给自己的导师回复消息。 之前导师说能推荐她去古柏林当助理,虽然只是助理,但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当时的原主正忙着给顾凌川准备生日礼物,对导师的好意视而不见。 现在只希望导师能再给她一个机会。 或许是现代的生活太熟悉,就像在自己原来的世界一样,沈遇慈眯着眼睛跃过水坑,她都快要忘了自己是来做任务的。 沈遇慈将家里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番,所有的垃圾扔掉,床单被套晾在阳台,随风摇曳。 等她忙完,导师的回复也到了,让她周一去古柏林面试。 沈遇慈真诚地感谢了导师,哄得导师心花怒放,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哼着歌去厨房做饭的同时心中思索着,要不然找个相亲网站,解决一下她的任务需求。 周六下午三点,沈遇慈准时出门。 昨天在相亲网站聊了个程序员,今天约好了见面谈谈。 刚在环球中心下车,沈遇慈一眼就看到了许璇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那个男人有些许瘦弱,拽着许璇的胳膊不让她走,许璇似是气急,反手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 “嚯。”沈遇慈印象里,从没看她动过怒。 那男人被激怒,制住许璇,当场便要还她一巴掌。 沈遇慈一个助跑,转身,飞踢,一脚踹在那人肩膀。 许璇抓紧时机挣脱,男人踉跄两步,摔了个狗啃泥。 商场安保匆匆赶到,将人从地上拖起来带走。 “没事吧?” 许璇摇摇头,眸中余怒未消,“没事儿,谢谢,还好有你在。” 挽住沈遇慈的胳膊,揉了揉自己被掐得发红的手腕,“那是我前男友,出轨了。” 想起她对自己说过的话,沈遇慈张了张嘴,“别难过,改天带你点男模。” 闻言,许璇噗嗤一下笑出声,看着她今天和往日全然不同的打扮。 白体恤,洗得发白的深色牛仔裤。没化妆,戴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她好奇地戳了戳沈遇慈的脸颊,“你和顾凌川分手了?” 沈遇慈抿唇答道:“算吧。” “那正好,陪我逛商场去。” “现在吗?”她看了看表,“不太行,我约了人,要相亲。” 沈遇慈往旁边一家咖啡厅指了指,“要不你等我一会儿。” 许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眸中满是对她的心疼。 在她看来,沈遇慈对顾凌川一往情深。 刚分手就出来相亲,肯定是为了快速忘记顾凌川,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那……我陪你吧。我就在旁边找个位置,不打扰你们。” 万一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她在也算有个照应。 “好。” 沈遇慈进咖啡厅时,相亲对象段滕已经到了。 他就坐在窗边,提前点好了两杯咖啡,人长得还算周正,鼻梁上同样架着厚厚的近视镜。 沈遇慈打量他两眼,笑着走过去,“你好,我是沈遇慈。” 段滕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惊艳,抬了抬眼镜,招呼她坐下。 “沈小姐你好,我姓段名滕。”将热拿铁推到她面前,“我随意点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喝。如果不爱喝的话,我再去给你点。” 沈遇慈连连摆手,“没关系,这个就很好。” 说罢,她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段滕习惯性地抬眼镜,默默打量沈遇慈。 她的容貌无可挑剔,只是条件不是很好,不过他不太在意。 段滕捂嘴轻咳一声,“沈小姐,我今年二十八岁,无父无母。在九霄工作,年薪有三十万。” “我自己买了车和房,还在还贷款。不过你放心,我的工资是够的,也有存款,不会让你出钱。” “我对你很满意,彩礼可以出十八万八。你有什么要求吗?” 第62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6 沈遇慈一句句听着,点了点头,“段先生,我唯一只有一个要求。” 段滕认真地看着她,示意她说,坐在两人旁边的许璇也悄悄竖起耳朵。 “我想先要一个孩子。” 段滕张了张嘴,还有这种好事儿呢? 怎么感觉有点不现实,她不是什么骗子吧?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方式吗? “噗——” 许璇一口咖啡喷出去,止不住地咳嗽。 她没记错的话,沈遇慈今年也才二十二岁。 是不是太着急了。 手机震动一声,许璇抽着纸巾擦嘴的同时掏出手机。 [薄烬:在吗?把沈遇慈的联系方式给我。] [许璇:你要遇慈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她看着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好久才发过来一条消息。 [薄烬:没什么,有点事儿找她。] [薄烬:问你个事儿。我有个朋友莫名其妙被一个女生亲了,你说那个女生是什么意思?] [许璇:你还有朋友?猫猫挠头.jpg] [薄烬:……] 许璇像是嗅到了什么猫腻般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沈遇慈的背影一眼。 前天晚上她走后,沈遇慈和薄烬之间发生了什么? [许璇:遇慈亲你了?] [薄烬:……不是,我有一个朋友,你别多想。] [许璇:哦,好吧。还以为是你,遇慈在相亲,等她同意了我再把联系方式给你。] [薄烬:???] [薄烬:相亲?] [薄烬:她凭什么?] [薄烬:在哪?] [薄烬:说话!] 段滕脑子里已经把能想到的所有诈骗方式过了一遍。 他没想过有一天一个漂亮姑娘主动送上门,自己居然还要犹豫半天。 沈遇慈连忙解释道:“段先生,你别误会,我只是非常喜欢孩子。” “如果你害怕我有疾病,我可以先去做检查,当然你也要。或者你怕我是仙人跳的话,我们可以签合同。” 她说得诚恳,段滕甚至在想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张了张嘴,正要答话,一眼瞥见公司总裁正朝他的方向走来,最后停在了沈遇慈身边,沉沉地盯着自己。 段滕连忙起身,“总裁。” 今天是周六没错吧?休息日啊,又不是翘班,为什么总裁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薄烬眯了眯眼,垂头看向桌上的两杯咖啡,“段……滕是吧?回去加班。” 段滕,“……?总…总裁,我……” “加工资,年终奖提三倍。” 闻言,段滕震惊地张大了嘴,虽然人生大事很重要,但工资和年终奖更重要。 他猛地挺直了脊背,“为九霄鞠躬尽瘁,是我应该做的。这就回,这就回。” 沈遇慈,“……” 段滕跟薄烬保证完后,抓起自己的手机,“沈小姐,很抱歉,我们手机上聊。咖啡钱我已经付过了,再见。” 沈遇慈,“……” 不是,有没有人顾及一下她啊。 抬眼看向薄烬,他穿着深灰色休闲装,黑顺的头发垂下,又几缕碎发挡在眼前。单手抄兜,下颌线紧绷,栗色的眼眸里暗火涌动。 两人对视,沈遇慈讷讷张嘴,“薄总,你们公司……还挺忙的哈。” 周末还得加班,但给的福利又让人无法拒绝。 是她,她也去加班。 但是她好不容易找的相亲对象就这么飞了,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薄烬抿唇一语不发。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亲了他没有任何解释,转眼就踹了顾凌川来相亲。 她把自己当什么? 即使是男模也没有这么惨的吧。 见他没有回答,沈遇慈无奈地怂了耸肩起身,“您忙,您忙。” 说罢,转头就要去找许璇,却被薄烬扣住手腕,强硬地将人往外带去。 “诶?”沈遇慈挣脱不开,路过许璇时,对方双手捧脸,好奇地看着两人,眼底满是八卦的光芒。 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路边,薄烬将人塞进去,自己利索地上了驾驶位,将车门落锁。 随着汽车驶离环球中心,沈遇慈默默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薄总,敢问,这是去哪儿啊?” 这人的脾气真奇怪。 薄烬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你着急结婚?” 沈遇慈认真思索片刻,“也不算吧,我想要个孩子。” “……”前方红灯,薄烬踩下刹车,“很急?” “你问这干什么?” 跟他有什么关系。 恰在此时,她的手机收到许璇发来的消息。 [许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你和阿烬之间发生了什么?] [许璇:猫猫探头.jpg] [沈遇慈: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亲了他一口。] [许璇:!!!] [许璇:他没给你一巴掌外加一个三百六十度回旋踢最后再把你从六楼扔下去吗?] [沈遇慈:要真这样了,我还能站在你面前吗?] [许璇:也是。不过,原来你喜欢阿烬这一款,口味好独特。不会是被顾凌川刺激傻了吧。] [沈遇慈:不喜欢,只是他太吵了,我就想堵住他的嘴。流汗黄豆.jpg] [许璇:……捧腹大笑.jpg] 红灯转绿,薄烬发动汽车。 关他什么事? 她可真会说话,亲他的时候怎么不说关他什么事。 坏女人,坏女人。 再说,段滕有哪里好,比得上他吗? 沈遇慈都亲过他了,对着段滕还能下得去嘴吗? 他的基因能有自己好吗? 先是顾凌川,后是段滕,沈遇慈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差。 薄烬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很生气。 分明是她先来撩拨自己的,为什么可以当没发生过一样。 丝毫不被影响,也不觉得尴尬。 看到许璇说她在相亲的时候,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匆匆赶到,只想质问她凭什么。 凭什么让他整夜失眠后自己毫无压力的出来相亲。 薄烬越想越气,油门踩着限速直往前压。 沈遇慈和许璇聊得开心,直到劳斯莱斯停下才抬起头,迷茫地看了一眼周围。 入目一栋法式城堡,占地一万五千英亩,富丽堂皇,如梦似幻。 她张了张嘴,有些震撼,“这是哪儿啊?” 城堡大门缓缓打开,薄烬重新启动车子开进城堡,“我家。” 第63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7 沈遇慈不明所以地按灭手机,回头望了一眼来时路,“薄总,你带我来你家干嘛?” 劳斯莱斯停在院中喷泉旁,哗哗水流声冲击着她的耳膜。 薄烬解开安全带下车,“跟我进去。” 沈遇慈犹疑地解开安全带。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难道他打算代替段滕吗? 其实也不是不行啦。 甫一推门下车,薄烬便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往里带。 正在给花圃浇水的帮佣抬头,“少爷回来啦。” 薄烬微微颔首,将人领进大厅。客厅中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怀中抱着一只英短,正看着综艺笑得乐不可支。 听见脚步声,江霭回头,“宝贝儿回来啦。” 看到儿子牵着一个姑娘,江霭放下手中的猫咪起身,“这位是?” 沈遇慈乖巧朝她招了招手,笑得很甜,“姐姐你好,我叫沈遇慈,是薄总的朋友。” 闻言,江霭笑得合不拢嘴,招呼两人过来坐下。 这还是除了许璇外,第一次看到儿子带姑娘回家。 而且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说是普通朋友嘛,她不信。 小姑娘嘴也很甜,居然叫她姐姐。 这谁听了不开心。 薄烬意味不明地看着沈遇慈一眼,“这是我妈。” “啊?”沈遇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霭,顿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姨,我还以为您是薄总的姐姐。” 江霭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不放,“没关系,叫姐姐就好,我爱听。” 薄烬坐在沈遇慈另一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妈,她叫你姐姐,那我叫她什么?” “阿姨呗。”江霭一颗心思都在沈遇慈身上,哪管儿子什么表情。 沈遇慈咬着下唇不敢笑出声,只要一想到薄烬顶着这张死鱼脸叫她阿姨,她就想笑。 她转头看向薄烬,眸中是藏不住的明媚笑意,无声的吐出几个字,“好大侄儿。” 薄烬额头突突地跳,如果不是江霭在,他也想堵住沈遇慈的嘴。 就像她对自己那样。 “对了,不是说这周不回家吗?”江霭似想起了什么般问薄烬,“怎么又回来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吗?正好你爸下厨。” “吃。”薄烬瞥了沈遇慈一眼,对方乖巧地坐在自己母亲身边,任由母亲握着她的手把玩。 清了清嗓子,他缓缓开了口,“妈,今天带她回来,是想让你和爸看看。” “看什么?” 沈遇慈也挑眉看向他。 “我想和她结婚。” 江霭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沈遇慈,“……” 什么情况,没人和她说是来见家长的啊。 她也没化妆,没带点礼物什么的。 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 江霭看沈遇慈的眼神越发热烈,她连连摆手,“阿姨,不是这样的,他跟你开玩笑的……哈哈哈。” “不是开玩笑。” 沈遇慈藏在身侧的手死死掐住薄烬的大腿,转头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你到底在做什么?” 薄烬一本正经,俯身在她耳旁低语,“你不是想结婚嘛,正好我爸妈也催得急。比起和段滕在一起,还不如选择我。” “哎呀。”江霭看着两人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模样,一拍大腿,从沙发上站起来,“老公,老公!” 趴在地毯上舔毛的猫咪被吓得炸了毛,弓起背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诶。”厨房联通花园的窗户探出一颗脑袋,“怎么了老婆?” 江霭朝薄启元招了招手,“别弄你那破鱼了,快进来,宝贝儿处对象了!” “哦,来了。” 薄启元洗了手,趿拉着一双拖鞋从花园进来。 “爸。” 薄启元点点头,顺势坐在江霭身边,目光落在沈遇慈身上,“儿媳妇儿你好,我是他爹。”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在国内还是国外,中式还是西式?” “彩礼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加。” 沈遇慈,“……” 为什么感觉他们一家人都奇奇怪怪的。 有点吓人了。 “额,那个……叔叔,其实我和薄总……” 薄烬猛地掐住她的脸颊,她的嘴被迫嘟起,“唔?您有系儿吗?” 薄烬看向他爹,“爸,她胆子小,你别吓到她了。” 薄启元眯起眼睛,精明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锐利,“臭小子,你不会是找了个人来骗我和你妈妈吧?” 他俩看起来就没谈拢的样子。 薄烬轻咳一声,拉着沈遇慈起身,“没有,爸你快去做饭吧,我们要留下来吃饭。” 说罢,就牵着沈遇慈一路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门关上,他松开沈遇慈,沈遇慈揉着自己手腕,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薄总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一系列操作都很迷。 薄烬坐在她身旁的沙发,手肘撑住膝盖,背部拱起,头微微垂下,露出修长的后脖颈。 “没有什么意思,我愿意和你结婚。” “如果你对我家满意的话,改天挑个时间让我去见见叔叔阿姨。” 沈遇慈眼珠转了半圈,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这……打直球也不是这么打的吧。 你好,在吗,结婚。 太绝了。 “薄总,我觉得你冲动了。”沈遇慈双手合十置于唇边,大拇指撑在下巴后,“虽然你很真诚,但我们并不了解,我觉得不太行。” “如果是因为前天我亲了你,所以让你产生了错觉,那我向你道歉。这只是吊桥效应,不要当真。” 薄烬不答反问:“你想结婚,所以去相亲。我也想结婚,所以找你。” “段滕可以,我不可以?” 闻言,沈遇慈一愣,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段滕=男人,薄烬=男人。 都是男人,对她来说根本没区别。 虽然薄烬性格龟毛又很吵,但他帅呀,很养眼。 沈遇慈豁然开朗,坐到薄烬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我之前和顾凌川的关系你不在意?” 薄烬摇了摇头。 “我父亲坐牢你也不介意?” 薄烬依旧摇头。 “那我们可以先履行夫妻义务吗?” 薄烬还是摇头。 “为什么?” 第64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8 薄烬一本正经,“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等我们见过家长领了证,就……就可以履行夫妻义务了。” 沈遇慈心说,他还挺保守。 “那就先领证,周一就去领。” 不曾想,薄烬还是摇头,“先去拜访阿姨。” 沈遇慈磨了磨牙,她就说薄烬很烦吧。 超级麻烦的男人。 早知道这么难缠当时绝对不会亲他。 薄启元做了一桌饭菜,清蒸鲈鱼和大闸蟹,蟹黄蛋羹,蓝鳍三文鱼配山葵泥,蒜香口蘑牛肉粒,油爆大虾,清炒小白菜等,摆了满满一桌。 沈遇慈一反下午时尴尬的状态,乖巧又大方,哄得薄启元夫妇喜笑颜开。 吃过晚饭要走时,江霭还拿出一个白玉手镯给她套上,薄启元给她准备了八万八的红包。 两夫妻热情至极,沈遇慈不收都不行。 想来是对她极其满意。 一天怒赚八万八,有这好事儿谁还上班啊。 上车后,薄烬掏出手机点出二维码,“加我。” “哦。”沈遇慈加上他的微信,给他打上备注,薄烬却突然俯身过来。 不明所以地抬头,两人靠得极近,眸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两人气息纠缠,狭小的车厢里,暧昧氛围节节飙升。 “你……” 薄烬率先移开视线,“给你系安全带。” 安全带被系好,薄烬启动车子,“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不用,你把我送到公交站就好。” 她租的地方实在太破了,不太好意思让别人知道。 薄烬打开转向灯,车辆左转,“这附近没有公交站。” “地铁站。” “也没有。”薄烬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你就这么怕我知道你住哪里?” 沈遇慈垂头,双手食指打着圈,“不是怕,只是环境不太好,怕你嫌弃。” “没关系,我送你回家比较放心。” “更何况我们明天不是还要去医院看阿姨,到时候我来接你,方便一些。” 沈遇慈这才点头,“那好吧……” 薄烬点开导航,微微偏了偏头,“还有一会儿,你睡会儿吧。保温杯里有热水,渴了可以喝。” “……好。” 路灯光影昏黄,苍蝇围绕,道路坑洼不平,污水散发着恶臭。 墙边堆满了垃圾,果皮烟头满地都是。 薄烬从没来过如此破败的地方,沈遇慈走在前面,见他小心翼翼走过水坑,不由得轻笑出声,“我就说不要你送了吧。” 薄烬往居民楼的方向看了一眼,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人声,小孩的哭闹声,他抿着唇,“你就住这种地方?” 沈遇慈点点头,“是啊,这里的房子还是我租的呢,你别看不怎么样,一个月也要三千多呢。” “顾凌川不管?”言毕,薄烬倏地闭上了嘴。 他管不管的反正都分手了,一点都不重要了。 沈遇慈停在一栋居民楼下,“管啊,他帮了我很多。” 好吃好穿,母亲的医药费和最好的医生,vip病房一天都要一万二,她的母亲住了一年。 这些都是顾凌川给的钱。 她转头朝薄烬笑了笑,“我到了,就送到这里吧。” 薄烬点点头,目送她走进昏暗的楼道,声控灯应声而亮,一层又一层,停在了五楼。 等到客厅的灯亮起,他才转身离开。 周日上午十点,薄烬开着车来接沈遇慈。 他穿得很正经,宝蓝色高定西装,擦得锃亮的皮鞋,蓝宝石袖扣在腕间熠熠生辉。 顺毛也做了打理,整个人看起来成熟稳重。 沈遇慈坐上副驾,给自己系安全带的同时笑道:“你这是要去面试啊。” “唔,也算吧。”薄烬看了一眼后视镜,开始倒车,“想给阿姨留个好印象。” “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先去吃个早饭?” 沈遇慈扬了扬手中的食盒,“不用啦,我吃过了,我们直接去医院吧。” “好。” 薄烬提着果篮和保健品跟着沈遇慈进了医院,原本安静的vip病房走廊外此刻喧嚣不已,似有争执。 “你是谁啊?这是我妈,我不让她住院你凭什么拦着我?” “一天一万二,这不就是抢钱吗?” 这个声音很年轻,也很耳熟,沈遇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沈望站在病房门口,顾凌川拦着门不让他进,护士跟沈望说医院不得大声喧哗被他推开。 “沈望!”沈遇慈小跑上前,“你在这里做什么?” 朝病房里看了一眼,正对上母亲满含热泪的眼睛。 “哟,姐你来啦。”沈望瞬间换了一副表情,笑得有些讨好,“姐,你不是说没钱嘛,妈这病房……” 看着她穿着破旧的衣服,沈望眸底闪过一丝嫌弃,“我最近一直想买一套游戏机,你给我买吧。” 顾凌川本想跟她打招呼,奈何沈遇慈的注意力一直没放在自己身上,有些尴尬地转头,看到薄烬,诧异道:“阿烬,你怎么在这里?” 薄烬将果篮和保健品放在长椅上,语气不疾不徐,“我来看看阿姨。” 闻言,顾凌川挑了挑眉,他什么时候和沈遇慈这么熟了? “不好意思顾总。”沈遇慈礼貌地朝顾凌川笑笑,“麻烦您让让。” 顾凌川从门口退至走廊,沈遇慈反手将病房的门关上,朝沈望勾了勾手指。 沈望心头一喜,连忙凑上前去,“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看的那套游戏机也不贵,就三万块出头。” “妈的医药费都是你出的吧,没想到姐现在这么有钱了,怎么都不告诉我,我在学校只能吃泡面,都瘦了。” 他的语气是藏不住的埋怨。 “啪——” 震耳欲聋的巴掌声响彻走廊,沈望被打偏了脸。 他捂着脸,张大了嘴,耳朵嗡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敢打我?” “你tm敢打我?!”沈望发了狠,伸手就要去推她,被一双大手拦住。 “手不想要了我可以成全你。”薄烬将沈遇慈护在身后,与生俱来的气势和高位者的威压让沈望讷讷收回手,咽了一口唾沫。 顾凌川脚步一顿,看向薄烬和沈遇慈的眼神突然变得怪异。 第65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9 沈遇慈微微偏头,凝视着沈望,声音微冷,“你再敢来医院骚扰妈妈,我就送你进去陪你爸,不信你就试试。” 闻言,沈望浑身一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不给买就算了,打人做什么。” “我学校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沈望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遇慈拍了拍手,冷哼一声,“德行。” 站在前面的薄烬突然轻笑出声,他转过身,眼眸明亮璀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很棒。” 顾凌川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至极,上前一步分开两人,“你们在做什么?” “沈遇慈,你是我的女朋友。” 沈遇慈挠了挠眉心,“顾总,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她们从来都不是。 顾凌川,“……” 两人对视,谁也不肯让步。 正在此时,杜灵若扶着肚子从走廊尽头走出来,“凌川。” “我在。”顾凌川看向杜灵若,“我晚点再找你谈。” 言毕就急匆匆奔向杜灵若。 他本来是陪杜灵若来医院的,等待期间想起沈遇慈的母亲,便想来看一看。 谁曾想居然遇到沈望。 沈遇慈撇撇嘴,“我们进去吧。” 薄烬,“好。” * 顾凌川扶着杜灵若往她来时的方向走,杜灵若回头看了沈遇慈两人一眼,“凌川,阿烬旁边那个姑娘,你也认识吗?” 看起来还……挺熟的。 “嗯。”顾凌川的声音闷闷的,“算是认识吧。” 杜灵若浅浅一笑,“刚才乍一看,我还觉得她跟我长得有些像呢,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顾凌川不知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注意保暖就好。肚子还疼的话可以吃些止痛药。” “嗯好,那我们回去吧。”杜灵若微微垂头,遮住眸中深色。 她刚才都听见了。 他明明说和那个女孩子是男女朋友。 他别墅里那些女孩子的物品,就是她的吧。 为什么不和她说实话呢。 杜灵若的心瞬间变得慌乱。 难道顾凌川已经不再喜欢自己,真的只把自己当朋友了吗? 可他为何依旧对自己这么好? 让她忍不住沉沦。 但她沉沦了,他的女朋友呢? 自己是小三吗? 杜灵若完全想不明白。 * 何秀娟半坐在病床上,眼眶通红,见沈遇慈进来,急忙吸了吸鼻子,“小慈。” “妈。”沈遇慈将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在椅子上坐下,“您没事吧?” 何秀娟摇摇头,声音沧桑带着无尽心痛,“没事,反倒是你,太辛苦了。” “不辛苦。”沈遇慈偏头看向薄烬,“妈,给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薄烬。” 薄烬极有眼色,将果篮和保健品放下,清隽的眉眼温和,唇边带着一抹笑意,“阿姨您好,鄙姓薄名烬,您叫我名字就好。初次见您,没带什么贵重礼物,您别介意。” “你好,快坐。”何秀娟连忙招呼他坐下,“这些就很好,谢谢你了。” 她有很多忌口,许多东西不能吃,买了也是浪费钱罢了。 这还是沈遇慈第一次带男朋友到他面前。 对方见了她们家的情况也没有被吓跑,何秀娟不免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每天都是在花钱吊着命罢了。 最担忧的便是沈遇慈这个女儿,怕自己死了再也没有人为她考虑。 何秀娟很希望沈遇慈能在她离开之前结婚。 看着女儿有人照顾,她才能放心离开。 “小薄今年多大啦?你们谈了多久了?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吗?” 事关女儿的终生大事,何秀娟不由得细细询问起来。 “阿姨,我今年二十七,是家中独子。我们谈了……”说着说着,他突然抬眼看向沈遇慈,想让她给个答案。 “妈,我们谈了很久了,现在稳定了才带过来看你,你要是满意的话,我们就结婚。” 薄烬接话,“是的阿姨,我们谈了很久了。我有稳定的工作,自己有六套房产,一车库的车,具体多少忘记了。” “结婚的话,彩礼可以给八千八百八十八万,不够可以再加。房子车子都可以写遇慈的名字,我的工资也可以交给遇慈。” 何秀娟震惊地张大了嘴,合在一起的手掐了自己一把。 她不是在做梦吧。 沈遇慈悄悄掐了薄烬一把,无声地谴责他,“你吓到我妈妈了。” 她们娘儿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哈哈……那个小薄啊,我想单独和遇慈说两句话,你看……” 薄烬颔首,“正好我去门口打个电话。” 等到薄烬出了病房,何秀娟抓着沈遇慈的手,“小慈,你不会是遇上什么诈骗了吧?” “八千多万,他说的是人民币吗?” “他没问你借钱吧?有没有说要带你出国去玩?你可不能去啊。” “妈。”沈遇慈无奈地笑出了声,掏出手机在百度搜索薄烬,然后递给何秀娟,“不是骗子,你看。” “九霄集团总裁,董事长薄启元的儿子,身家上千亿,四九城首富。” 何秀娟仔仔细细看完百度百科,点开薄烬的照片放大看了又看,“好像还真是。” “可……”何秀娟更犹豫了,“咱们这样的家庭,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妈怕你嫁过去受委屈。” “不会的妈。” “要是真受委屈了,我再离婚呗。”沈遇慈替何秀娟掖了掖被角,“您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养好身体知道吗?” “妈妈的身体没有事。”何秀娟表情依旧没有放松下来,“妈是担心你呀。” 电视剧里不是总会出现那种情况,“要是小薄的妈妈给你两百万,让你离开小薄怎么办?” “噗哈哈哈哈。”沈遇慈实在没忍住,俯身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与母亲交握的手背,“二百万太少了,阿姨拿不出手的。怎么也得两个亿起步吧。” “要是真的用两个亿打发我,那我们也稳赚不亏是不是?” “到时候我们就搬到大房子里去,未来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何秀娟恼怒地瞪她一眼,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第66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10 “本来就是嘛。”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妈妈喝汤,爱心牌莲藕排骨汤,还热乎着。” 她一口一口地吹凉,喂给母亲。 何秀娟喝了半碗便不再喝,转头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 窗台上一株兰草挺拔的生长,她眼中的忧伤浓得化不开,“遇慈,是妈妈对不起你。” 如果没有她这个拖油瓶,她的女儿一定可以过得更好。 她没条件给女儿好的生活,甚至没有完整的家庭和父爱。 年纪轻轻就要承受许多别人没有承受过的苦难。 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她的女儿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沈遇慈放下排骨汤,鼻尖有些泛酸,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涩意,“妈,你说这些干什么。” 她故作轻松,有意调笑,“又拿我当外人了不是?” 沈遇慈吸了吸鼻子,替母亲掖好被角,收拾好保温盒,“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好好休息吧啊。” “过两天再来看你,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沈望来找你也给我发消息。” 总感觉沈望不会善罢甘休,他的性格和他爸如出一辙,是有些歹毒在身上的。 妈妈又心软,沈遇慈不得不防。 “知道了知道了。比我还啰嗦。”何秀娟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从医院出来后,沈遇慈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她的证件还在顾凌川的别墅里,如果要领证的话,得去把身份证什么的拿回来。 薄烬一路上欲言又止地瞥了她好几眼,她总算大发慈悲地看向他,“想说什么?” “你刚才在走廊说,你和顾凌川从来不是男女朋友?” “不是。” 她只是顾凌川养的金丝雀而已,也不知道薄烬会不会在意。 沈遇慈:“我跟你说……” 薄烬瞳孔一缩,声音都紧张得变了调,“所以,你该不会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假装和顾凌川在一起的吧?就是为了接近我?” 怪不得,所以她才会亲他! 薄烬像是看透一切般挺直了背,轻咳两声,“你喜欢我直接说就是了,何必……” 沈遇慈,“……啊?” 好自信的男人。 他上辈子是龙傲天吗? “你要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她揉了揉眼睛,薄烬已经先入为主,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她一定要解释。 两人一起去吃了午饭后,沈遇慈才说要去顾凌川家取些东西,薄烬自然陪同。 沈遇慈有别墅区的门禁,薄烬则在车里等她。 沈遇慈在路上还给顾凌川发了消息,说要拿身份证,但是对方并没回。 站在门口按了三遍门铃也没有人来开门,她想着可能没人在家,便告知顾凌川自己直接进去了。 一路进了大厅,刚换了鞋,楼梯上就走下来一个人,“凌川,你这么快就……你是?” 杜灵若居高临下,眼中满是好奇和疑惑。 “杜小姐你好。”沈遇慈颔首致意,“我是沈遇慈,来拿些东西就走,打扰你了。” “哦好的,你请便。”杜灵若看着她脚上可爱的拖鞋,一瞬间已经明白她是谁。 沈遇慈迅速地取了自己的证件从别墅里出来,离开时没看到杜灵若,她也没当一回事儿。 将自己的指纹删掉后才走出别墅区,这个地方,她应该一辈子也不会再来了。 回到薄烬车边时,只见车窗半降,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副茶色墨镜戴上,一手撑住车窗支着头,颇为潇洒。 “回来了?拿好了吗?” “好了。” * 下午四点半,薄烬和沈遇慈正在珠宝店里挑选婚戒,她的手机疯狂响了起来。 是顾凌川打过来的。 颇有一副她不接他就一直打的气势。 薄烬正举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往她手上套,见状将戒指戴好,“不接吗?” 沈遇慈轻笑一声,当着他的面接听电话,“喂,顾总。” “沈遇慈!” 电话那头传来顾凌川气急败坏的怒吼,沈遇慈蹙眉将手机举至一臂远。 “你怎么这么恶毒!” “非要刺激灵若干什么!我都说了我和她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为什么要骂灵若是小三!她从来不是!” “现在灵若在医院,你最好赶紧过来给她道歉,否则别怪我断了你母亲的药。” 电话这头的两人将顾凌川的话尽收耳底。 沈遇慈是一头雾水、一脸懵逼,“报意思哈顾总,我能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还有脸问!” “要不是你指责灵若是小三,她又怎么会情绪崩溃而大哭,又怎么会看不清路从楼上摔下来!” “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有多重要的事,立刻,马上,给我到第二医院来。” 沈遇慈,“……” 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今天和杜灵若的见面,她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 她摔倒,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 沈遇慈深呼吸一口,“亲亲不好意思哦,这边建议您报警呢。” 说罢,不等顾凌川再说些什么,她利落地挂了电话,将联系方式拖进黑名单。 抬眼时,薄烬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这款戒指怎么样?喜欢吗?” 她抬手看了看,五克拉的菱形钻石在白色灯影下绚烂夺目,“还不错。” 薄烬牵起她的手仔细打量,“嗯,就是钻石有点小,换个更大的?” “好啊。”反正不是她出钱。 等薄烬买了,她就转手卖掉嘿嘿嘿。 看着薄烬认真地给她挑钻戒,沈遇慈抿了抿唇,“我没有骂她。” “嗯?”薄烬迷茫抬眼,似不解她为何要向自己解释。 点了点头,将十克拉的钻戒戴在她手上。钻石之大,比沈遇慈手指还宽。 “我知道啊,你喜欢的是我嘛。”他朝柜员招了招手,“就要这个,刷卡。” “好的薄总,您稍等。” 薄烬怎么看她手上的钻戒怎么满意,“还有阿姨的医药费,不要你操心。不会让顾凌川为所欲为,有我在。” 沈遇慈偏头打量他,“薄烬,其实不是我喜欢你,而是你喜欢我吧?”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第67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11 薄烬脸色涨得通红,一把甩开沈遇慈的手,目光到处乱瞟就是不看她,“你在说什么啊,听不懂。” “哦,是吗?”沈遇慈眸中满是戏谑的光芒,“你开心就好哦。” 他实在太积极,积极到她不得不怀疑。 但他不愿意说就算了。 两人买好婚戒,薄烬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她揶揄调笑的眼神,感觉鼻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我,我公司有事,得先走了。你……” 沈遇慈连忙举手,“我自己可以。” “那好,那我先走了。” 说罢,薄烬落荒而逃。 他坐在车上,目送沈遇慈走远,手足无措地握着方向盘,四处看了看,又调了调后视镜,系好安全带又解开。 沈遇慈不在他身边,他并没有觉得好过多少。 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对劲。 坐在驾驶位哆哆嗦嗦地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薄烬猛地闭上眼睛。 疯了,真的疯了。 沈遇慈刚到家换好鞋,许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喂。” “喂,遇慈,你上热搜了。” “啊?” “真的,你今天是不是和阿烬去买钻戒了?被狗仔拍了。热搜第一。”许璇咋咋呼呼的,“你和阿烬,你们俩?” 沈遇慈点开微博,九霄总裁与神秘女子挑选婚戒,疑似婚期将近的热搜直冲榜首。 她顺势点进去翻了翻,回应许璇,“明天领证。” “卧槽!”许璇的声音骤然拔高,“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咽了一口唾沫,“等等等等,容我缓缓。” 两秒后,突然又放大了声音,“这也太快了吧,你不是说不喜欢阿烬这一款吗?” 沈遇慈抠着指甲,“试试嘛,毕竟薄烬看起来比顾凌川好不少,没有什么难以忘怀的白月光。” “这……倒也是。”许璇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明天约个饭?阿执也很好奇,我得去跟他说说。” “好,明晚吧。” “好。” 等挂掉电话,沈遇慈认真地看起热搜。 薄烬几乎从没有过任何绯闻,更别提被拍到和姑娘一起看钻戒了。 他长得帅,不输娱乐圈的艺人,微博有不少颜粉。 今天热搜一出,颜粉的心碎了一地。 好在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论。 就在她翻看评论的这几分钟,九霄官博和薄启元夫妇发文艾特薄烬和她,配文:儿子和儿媳妇儿。 一瞬间,无数人涌进她的微博,想看看这位九霄总裁夫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沈遇慈瞬间就被卡了出去,手机黑屏了好半天。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时,屏幕上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也接不了。 顾凌川在医院看到了热搜,狗仔拍的照片里刚好能看见沈遇慈的侧脸。 她笑得很甜,仰头看向薄烬的目光明亮至极。 薄烬握着她的手,珍而重之地给她戴钻戒。 十克拉的钻石原来那么耀眼,他以前从未在意过。 若他不认识她,也会觉得两人及其般配。 怪不得沈遇慈要离开他,原来是傍上了薄烬。 用完就丢,她把自己当什么? 一天来了两次医院,都是因为杜灵若,但他的思绪早已神游天外。 沈遇慈甩掉他在先,辱骂杜灵若导致她摔下楼梯在后。 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薄烬那么无趣又古板,沈遇慈怎么会选择他呢。 “顾总。”医生推着轮椅出来,杜灵若穿着病号服坐在上面,额头缠着绷带,整个人看起来虚弱至极。 “杜小姐的伤并不严重,不用住院。只是需要好好休息几天,可能会有晕眩的情况,身边需要有人照顾。” 顾凌川收起手机蹲下身,看着她苍白的唇色,抬手握住她的手,“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家的。” “沈遇慈造谣诽谤,我会报警处理。家里有监控,待会儿我让助理去取。” 闻言,杜灵若瞳孔一缩,颓败的面容有一瞬间恐慌。 她回握住他的手,露出一个体贴的微笑,“凌川,不用了,我也没什么大事儿。” “沈小姐只是误会了。”杜灵若嘟着嘴,“还不是都怪你,你谈恋爱了怎么不和我说?让沈小姐吃醋,你好好跟她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闻言,顾凌川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 灵若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会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虑,而沈遇慈不会。 从前对自己的温柔体贴都是假象。 “别提她。”顾凌川仰头看着杜灵若,“她根本就不配当我的女朋友,一直以来我喜欢的都是你。” 医生听了一耳朵,皱眉看了看手表,悄悄离开。 “凌川,你……”杜灵若耳根红到滴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他更紧的握住。 “灵若,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你不要再出国了好不好?我不想一年又一年的等下去了?” 杜灵若咬着唇瓣,一脸欲言又止,“我……可叔叔阿姨她们……” 顾凌川的父母看不起她家,她收了他妈妈给的一千万才出国的。 可一千万总有花完的时候,在国外的生活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如果能重新和顾凌川在一起,她当然愿意。 “你相信我。”顾凌川的语气坚决,“这一次没人能再拆散我们。” 顾家就他一个独子,只要他态度强硬一些,他不信自己的父母还会针对灵若。 杜灵若的眸中泛起水光,楚楚动人,“好。凌川,我愿意为了你再勇敢一次。” 听到这个答案的顾凌川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毕竟杜灵若是他一直忘不掉的白月光,但他的脑海中却只浮现沈遇慈的身影。 如果自己对沈遇慈说出这些话,她会是什么反应。 是否也会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就不信,等沈遇慈知道自己和杜灵若在一起了会不吃醋。 到时候千万别来跪着求他原谅。 他一定要让她好好吃些苦头, 少年时真挚的爱意在时光里消散,时过经年,两人心思各异。 周一上午九点半,沈遇慈画了个淡妆,拿着身份证出了门。 今天她还挺忙的,上午要去领证,下午要去面试,晚上还要和许璇几人吃饭。 第68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12 薄烬的车依旧停在路边,却不是前几天开的劳斯莱斯,而是一辆火红的保时捷911。 沈遇慈坐进副驾,好奇地打量了他两眼。 “在看什么?”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答,“看你今天怎么这么骚包,都不像你了。” 薄烬,“……” 怎么说今天也是去领证的,喜庆一点看着心情也好一些嘛。 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就随便拿的车钥匙。”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现在结婚连户口本都不要,两人进了民政局不到半小时就捧着红本出来了。 站在民政局门口,沈遇慈举起结婚证迎着光眯眼仔细打量,而后凑到薄烬身边,抓着他的胳膊撒娇,“老公,今晚可以做吗?” 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灵动至极。 薄烬像是被唾沫呛到,整个人开始不停咳嗽起来,整张脸憋得通红。 “你……咳咳咳。”他极快地瞟了她一眼,移开目光伸出手,“那可以先牵手吗?” “当然可以。”沈遇慈笑眯眯的挽上他的胳膊,薄烬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是极为不适应。 熟悉的葡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薄烬喉结滚动一瞬,“你要不要搬到我家来住,城中村的治安不太好,不安全。” “好。”她带着薄烬走下台阶,都是合法夫妻了,住一起完全没毛病。 两人刚上了车,江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薄烬——”一声怒吼带着回音,薄烬下意识将头离远了些。 “现在你眼里还有没有你老子娘了?”江霭的声音完全不复昨天的温柔,那个一口一个宝贝儿的慈母灰飞烟灭。 “领证不通知我和你爸?你以后不想回家了是不是?” 江霭持续输出,薄烬隐约还能听见薄启元安抚让她消消气的声音。 “要不是看到热搜,我和你爸还蒙在鼓里。” “怎么?我和你爸是你捡来的是吧?” “妈……”薄烬的声音弱弱的,气势不足,带着几分心虚。 沈遇慈隐约能听见几个尖锐的音节,却分辨不出电话里到底在说什么。 下一秒,就见薄烬直接将电话凑到她耳边,她下意识的“喂”了一声。 听见她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江霭像瞬间变了个人般,“哎哟,是小慈啊,领证累不累呀宝贝,快回家来,他爸给你做好吃的。” 薄烬跟沈遇慈头碰头,听着江霭对她态度转变,忿忿不平,“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滚。”江霭翻了个白眼,意识到他看不见,清了清嗓子,“小慈快回家哦,妈妈想你。” “好,这就回来了,阿……妈妈。” 新婚夫妻先回了薄家吃饭,下午沈遇慈去面试,薄烬去医院看何秀娟。 顾凌川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沈遇慈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昨天看婚戒,今天领证。 她是活不到八十了吗。 明亮的书房里干净整洁,顾凌川靠在办公椅上,盯着热搜看了良久。 伸手松了松领带,最后还是没忍住,狠狠一把砸了手机。 手机摔在地板上高高弹起又再次摔落,屏幕碎得彻底。 深深喘了两口粗气缓解情绪,顾凌川单手支着头,目光落在深棕色的书桌表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遇慈的面试十分顺利,古柏林是她最好的选择。 如果原主还在,也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晚上八点,餐厅包间。 许璇和陆执坐在沈遇慈和薄烬正对面,两人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两夫妻。 许璇双手捧着下巴,表情呆滞一脸空白,“好神奇,好奇妙。”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呢。 完全想不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 陆执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压惊,“我从来没想过,阿烬居然会是我们当中第一个结婚的。” 闻言,许璇疯狂点头,谁说不是呢。 阿烬的性子是无趣了些,但比起顾凌川,更适合沈遇慈。 两人虽不可置信,但还是精心给沈遇慈和薄烬准备了新婚礼物,许璇表示,等婚礼的时候她一定要当伴娘。 沈遇慈欣然同意,原主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许璇愿意给她当伴娘,她高兴还来不及。 四人用餐,气氛热络,饭吃到一半时,几人手机不约而同震动。 许璇率先拿起手机,看了两眼后挑了挑眉,“哇,凌川和杜灵若也要订婚了,顾氏集团发博了。” 顾凌川不仅发了微博,还专门给沈遇慈发了电子邀请函,邀请她去参加两人的订婚礼。 陆执就着许璇的手机瞄了一眼,轻笑一声,“你们几个这是比赛呢?谁后结婚谁就输了?” “阿璇,那咱俩?” “滚。” “好咧。” 沈遇慈还是蛮开心的,毕竟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感觉两人人品不怎么样而已。 毕竟诬陷她骂人这件事她还记得。 仔细想来,可能是杜灵若太没有安全感。 但她可能不知道自己住进别墅后就装了监控。 所以沈遇慈完全不怕。 顾凌川原来的号码被她拉黑,换了新的号码给她发消息,沈遇慈没回,又一连发了一屏幕的消息过来。 顾凌川:??? 顾凌川:在忙? 顾凌川:没看到吗?为什么不回消息? 顾凌川:信号不好? 顾凌川:我和灵若下个月底订婚,记得来赴宴。 沈遇慈无语至极,给他扣了一个1过去。 哪有和白月光订婚,非要前金丝雀去参加的呀?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她吗? 饭后开车回家的路上,薄烬一直用余光瞟着沈遇慈。 沈遇慈自然忽视不了,抱着胳膊笑看他,“老公,你想说什么?” 一声老公让薄烬握方向盘的手都抖了一下,吓得沈遇慈急忙抓紧扶手,“你好好开车,有什么事我们到家了再说。” 要是任务没完成,就这么出了车祸,那真是白瞎。 薄烬稳下心神不再看她,认真开车,在昏暗的车厢内,沈遇慈没有发现他红到滴血的耳朵。 薄烬在市中心有一套五百平的大平层,平时就住这里。 车子开进停车场,停进车位,他这才转过身,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顾凌川订婚邀请你,你去吗?” 第69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13 “嗯?怎么这么问?” 沈遇慈眨了眨眼,后眯起眼睛靠近他,薄烬往后仰头,背脊与椅背紧贴在一起。 “你想让我去吗?还是不想?” 薄烬揪着身前的安全带,“我这不是在问你么?不许把问题抛给我。” 他说不让她就不去吗? 沈遇慈从副驾驶下车,绕过车头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去牵薄烬的手,“你是我合法丈夫,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呀。” 这种小事儿有什么好问的。 薄烬握住她的手下车,刚关上车门就听她继续说:“比起这件事,我现在更想做别的。” “什么。” “你。” “……”薄烬的脸色唰的变红,牵着她的手僵硬的收紧。 她这人怎么脑子里想的都是…… 女流氓。 薄烬将人带回家,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全新的女士拖鞋,“专门给你买的。” “谢谢。”沈遇慈换上鞋,目光在客厅里四处打量了一圈,陈设简洁,没什么人气儿。 “给你准备了洗漱用品和衣服,都在主卧。” 薄烬有些手足无措,分明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却像第一次来做客的一般。 推开主卧的房门,黑白灰色调,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无趣,无趣得很。 沈遇慈伸了个懒腰,自顾自进了衣帽间取出换洗的衣服,“好累,我去洗澡。” 听着浴室里哗哗水声,薄烬站在原地良久,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猛地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 转身去厨房给沈遇慈热了一杯牛奶放在床头,自己去次卧洗漱。 沈遇慈洗漱完毕,吹干头发才从浴室出来。 看着床头温热的牛奶,捧起来闻了闻,心想果然是薄烬,够养生。 将牛奶大口饮尽,洗了杯子准备回房时,薄烬从次卧出来。 他正用毛巾擦着头发,浑身上下只围着浴巾,水珠顺着健硕的胸膛洇进腰腹间。 沈遇慈看着他的八块腹肌挑眉吹了声口哨,“还不错哦。” “沈遇慈。”毛巾还握在他手中,薄烬脸色紧绷。 “干嘛干嘛?”沈遇慈上前伸出食指戳着他的腹肌,“我自己的老公,我还不能看?” 薄烬,“……” 其实也不是不能看,他只是有一点点儿不好意思。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她打了哈欠,“好困,我要去睡了。” 薄烬眼眸睁大,下意识扣住她的手腕,“你……” “怎么了?”沈遇慈的眼角泛起泪光,语气困顿。 薄烬张了张嘴,心底隐秘的期待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松开手,“没,没什么,去睡吧。” 沈遇慈仰头看他,就着这个姿势攀上他的脖颈,两人靠得很近,薄烬胸膛被她身上的丝绸睡衣摩擦泛起阵阵痒意。 “我怎么看你有些失落呢?” “才没有。”薄烬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才不是这种人。 “今晚不行,明天要上班,洗洗睡吧啊。”沈遇慈在他胸膛拍了拍,趁机吃了好几把豆腐,十分满意的飘进卧室睡觉。 薄烬这个人生活极其有规律,早上七点起来晨跑,洗漱,做早餐,饭后再去公司。 沈遇慈刚睁眼他就已经把早餐做好了,由衷地夸了一句他真贤惠。 薄烬闻言,高傲地哼了一声。 两人吃过早饭,薄烬将沈遇慈送到古柏林,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保温杯的热水。 沈遇慈在古柏林适应得很好,各种不同的宝石分批次展现在显微镜下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这让她的心情万分美妙。 平静的生活刚过了一天,下班的时候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沈望看到热搜,知道自己的姐姐嫁进了豪门,但他找不到沈遇慈,打电话提示被拉黑,又去医院找何秀娟闹了。 沈遇慈赶到医院时,薄烬已经到了。 两名助理将沈望按住,不让他靠近何秀娟的病房。 四九城没人不知道薄家,沈望看到热搜的时候还刻意搜过,自然知道他是谁。 浑身的嚣张气焰消失不见,沈望笑着开始套近乎,“姐夫你好,我叫沈望,是沈遇慈的弟弟。” “听说你和我姐结婚,我特意来祝福你们。” 薄烬半倚在墙边,剪裁得体的西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他轻轻转了转腕上的手表,连眼睛都没抬,跟在沈遇慈面前的模样大不相同。 “到医院来送祝福?”薄烬勾起唇角,“还挺独特。” “那姐夫也给你回个礼。” 闻言,沈望眼神一亮,眸底贪婪尽显,“我就知道姐夫最好了。” “之前姐姐答应过要给我买车买房,车要劳斯莱斯幻影,房要碧城景澜的大平层。” 转角处的沈遇慈心中嗤笑一声,他是不是在梦游? 碧城景澜二十五万一平,他还真敢想。 她有这钱撒着玩也不给他啊。 薄烬了然地点点头,“放心,你的意见提得很好,会给你姐姐买的。” “那我呢姐夫?”沈望如同被头奖砸中一般,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我姐要房要车有什么用,姐夫你不如全都给我,我还能为沈家传宗接代。” 苦了二十年,终于也有他的翻身之日了。 没想到沈遇慈这个赔钱货还有点用处。 无框眼镜泛着幽深的蓝光,遮住薄烬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手按住沈望的肩膀,“放心,亏待不了你。” 给助理递了个眼神,两名助理立刻会意,扣着沈望就往外走。 “诶,这是什么意思?”沈望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薄烬。 “你要是对你姐当尊重点呢。”薄烬取下眼镜,“这房子说不定还真有。” 但他不配,他有钱拿给老婆烧着花也不给他。 薄烬抬手点了点,“带下去,别再让他出现在我老婆面前。” “哦对了,走另一边,不要脏了我老婆的眼睛。” 两名助理连连应是,“好的大少。” 短短两天时间,大少就成了炫妻的恋爱脑,张口闭口都是我老婆,我老婆。 沈望还想大喊大叫,被助理肘击肋骨,利索地捂住了嘴。 沈遇慈听完全程,理了理头发,这才从转角走出来。 第70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14 “老公。”沈遇慈小跑上前,四下望了一眼,“沈望呢?” 薄烬重新戴上眼镜,完全看不出刚才杀伐果决的模样,“啊?沈望来了吗?没看到,可能已经走了吧。” 沈遇慈,“……” 好,没想到他还有两副面孔呢。 薄烬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她,“你怎么来了?” 沈遇慈看了一眼何秀娟病房的方向,走到旁边长椅上坐下,“医生给我打电话,说沈望来了,他们招架不住。你呢?” “我啊。”薄烬摸了摸鼻子,“就是过来看看妈。” 沈遇慈没有想到,薄烬其实对她还藏了不少东西。 不过没关系,并不重要。 他愿意帮自己处理沈望这个麻烦,她也不用劳心劳力了。 两人进病房看望了何秀娟,去商超买菜回家做饭。 晚饭是薄烬做的,很有水准,色香味俱全。 饭后沈遇慈洗了水果,捧着瓷盘进主卧时,一眼便看到薄烬背对着她,正在脱衣裳。 沈遇慈咬破口中的葡萄,流氓似的吹了一声口哨。 薄烬背影一僵,迅速拿着家居服进了浴室。 又丢了一颗葡萄进嘴里,沈遇慈这会儿也没有吃水果的心思了。 放下餐盘,拍拍手往浴室走去。 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下一秒响起薄烬惊慌失措的声音,“沈遇慈你做什么?!” * 两人从浴室到床上,沈遇慈翻身时不小心碰到手机,按到了接听键。 “喂。” 听筒那头微微带着电流的男声传来,沈遇慈身体骤然一僵。 迅速低头看了一眼,竟然是顾凌川。 “喂,遇慈,你在听吗?” “遇慈,我的胃病又犯了。你不在,刘妈熬的汤不好喝,你回来好不好?” “我承认,我最开始确实是把你当灵若的替身。但我后来已经不这么想了。你就是你。” “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你回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跟着我,我会好好对你的。” 沈遇慈朝薄烬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抓起手机正要回答。 顾凌川叭叭什么呢,跟着他?当小三?让他左拥右抱? 自己看起来是很好骗吗? 薄烬眯了眯眼,俯身将人抱紧,动作用力到要将人勒进骨血。 沈遇慈没忍住闷哼一声,顾凌川絮絮叨叨的声音猛地停住。 “遇慈,你在做什么?” 沈遇慈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回答,手忙脚乱要把电话挂掉,一只大掌从身后伸来,拿过她的手机。 “凌晨十二点,顾先生不睡觉给我老婆打电话做什么?” “你自己没有老婆吗?” 他的嗓音微哑,极其性感。 顾凌川脑中一直紧绷的弦倏地断裂,匆匆挂了电话,在书房枯坐一夜。 薄烬利落地将人拉黑,“不许再联系他。” “嗯?”他的声音透着一丝危险,沈遇慈瞬间想起他在医院让助理把沈望带走的画面,连声道好。 * 薄烬知道沈遇慈跟顾凌川在一起一年,给她花了不少钱,跟她在一起后,接手了医院的治疗和医药费。 给顾凌川转了五千万,多的就当给他和杜灵若的新婚贺礼了。 只希望他能做一个合格的前任,不要再纠缠沈遇慈。 古柏林。 “遇慈,你过来。”张盼是古柏林的鉴定师,唤来沈遇慈,“我肚子不舒服,这份红宝石的鉴定你帮忙做一下可以吗?” 沈遇慈连连点头,她只是助理,能亲自上手的机会不多,张盼信任她,她自然感激不尽。 换上白大褂,她开始认真给红宝石做鉴定。 张盼看着沈遇慈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顾凌川和杜灵若订婚一事,依旧没能取得顾父顾母的同意。 两人被顾家保镖带回顾家庄园,杜灵若被吓得瑟瑟发抖。 顾凌川将人揽在怀里,愤怒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一年前你们不同意,一年后你们也不同意。” “灵若乖巧又懂事,我只认她,只要她。”顾凌川第一次反抗父母,“如果不让我娶她,以后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顾母愤怒至极,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顾凌川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父八风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手中的拐杖杵在羊毛地毯上。 他的声音淡淡的,“我听说这一年你又谈了个对象,叫沈遇慈,给她花了不少钱,你不喜欢她?” “我……”顾凌川猛地抬头,他喜欢吗? 他不知道。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总归是有那么一点动心的吧。 但沈遇慈却早已选择了别人。 “我当然不喜欢!”顾凌川挺直脊背,目光坚定,“我只喜欢灵若。” 顾父眯了眯眼,精明锐利的眼神看向杜灵若。 杜灵若完全不敢与之对视,紧紧抓着顾凌川胸口的衣襟,将头埋在他怀里。 顾父依旧不急不躁,拇指在木质拐杖上摩挲了一把,“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你非要娶她,以后就不要再回顾家了,顾氏集团我会另找人继承。” 顾父的话犹如一声惊雷炸响在顾凌川耳边,他愣愣地看着父亲良久,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母那么讨厌杜灵若。 杜灵若扯了扯他的衣襟,他垂下头,“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好好考虑的。” 杜灵若思绪翻滚,她知道不能再把宝压在顾凌川身上了。 她要给自己留好后路,如果顾父顾母还愿意,给她五千万,她马上消失。 她本以为嫁给顾凌川是板上钉钉,为此还不惜给古柏林的鉴定师转了一百万,让她帮自己…… 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简直是浪费钱。 她乖乖地窝在顾凌川怀里,眸中晦暗一片。 “灵若,你相信我吗?”顾凌川紧紧搂着她的胳膊,“只要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 白痴。 杜灵若暗骂一声,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三天后。 “沈遇慈。”正是下班的时候,沈遇慈背着包往外走,却被一位鉴定师喊住。 “怎么了?” “这份红宝石的鉴定是你做的?”小五举着手中卡片询问。 沈遇慈倒回去接过卡片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的五姐,有什么问题吗?” 第71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15 小五叹了口气,“你的鉴定结果是绝地武士尖晶石,后来……我又去鉴定了一遍,是天然红宝石。” 沈遇慈咽了一口唾沫,举着卡片反复查看,下班的快乐心情消散,“这,怎么可能呢?” “尖晶石和红宝石我还是能分得清的呀。” 红色尖晶石拥有较高的铬元素,晶体呈现单一而强烈的色彩。具有超强荧光,几乎没有暗域。 和红宝石,尤其是天然红宝石是不同的。 她已经眼拙成这样了吗? “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小五微微蹙着眉,“不是我想多管闲事,是那天我看张盼鬼鬼祟祟的,就留心了下。” “她给你的是尖晶石,后来换成了红宝石。” 沈遇慈不敢置信,“为什么?” 她还以为她对自己好呢。 合着全是假象。 “我也没得罪她呀。” 她绞尽脑汁地回想都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张盼。 捋清思绪,她猜测事情应该是单主送了一颗天然红宝石来鉴定,张盼不知何故把红宝石换成尖晶石,让她去鉴定。 等她的鉴定结果出来后,再把红宝石换回去。 但是张盼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同组的小五看见了。 逻辑很顺畅,但缺一个张盼针对她的理由。 她刚来古柏林,且只是一个助理,张盼一个鉴定师,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 小五拍拍她的肩膀,“鉴定结果我已经帮你报给了组长,事情缘由也说清楚了。” “好在古柏林都有监控,你别害怕。” “谢谢五姐。”沈遇慈鞠躬致谢。 如果没有小五,她恐怕真的要被污蔑而不自知了。 有杀气。 “好了,现在没事了。下班吧。” “谢谢五姐,改天请你吃饭。” “小事儿。” 沈遇慈沉着脸直到上车,薄烬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她,“怎么了?” 沈遇慈撇了撇嘴,眉目都是委屈,揪着安全带指甲抠着表面,“遇上职场甄嬛传了。” “嗯?” 她侧了侧身体,认真地看向薄烬,“老公,你帮我个忙吧。” “咳。”薄烬以拳抵唇轻咳一声,“说来听听。” “你帮我调查一下古柏林的设计师,一个叫张盼的人。” 薄烬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知道了。她欺负你了?” “哎呀你先帮我查嘛,查到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好。”有人欺负他老婆,那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就是跟整个薄氏作对。 诛九族。 * 顾父给儿子三天考虑的时间到了。 这次顾父顾母没有将儿子压回家,而是坐在客厅严阵以待。 他们知道,顾凌川会回家。 果不其然,晚上八点半,顾凌川的车停在庄园门口,他从车上下来后就直冲大厅。 “爸,妈!你们又把灵若藏到哪儿去了?美国?英国?法国?” 顾凌川双目猩红,眼底尽是疯狂。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们就看不得自己过得好吗? 顾母失望地看着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录音笔,打开。 滋滋的电流声响了两声,而后便是顾母的声音,“找我什么事?” “伯母请坐,喝茶。”清脆的陶瓷碰撞声。 顾凌川愣了愣,听出这是杜灵若的声音,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伯母,我和凌川是真心相爱的。等我嫁进顾家,也会好好孝顺您和伯父的。” 顾母嗤笑一声,“真心相爱?是指在国外乱搞男女关系,打了胎,花光了钱又回来找我儿子接盘?” 杜灵若的声音听起来惊慌失措,“伯母,您……” “你当真以为你在国外的那些事都没人知道?” “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家境不好。那个小沈家境比你更差,她跟了凌川一年,我和他爸从没过问。” “她不像你,她知道什么是自己该拿的,什么是自己拿不稳的。” “杜小姐,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顾母一锤定音,“说吧,这次你要多少?” 杜灵若闻言,不再虚与委蛇,“五千万。” “好。” 录音由此结束。 顾凌川猛地后退一步,“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们休想用假的录音来骗我。灵若根本不是这种人!” “呵。”顾父冷笑一声,拾起一个信封狠狠砸在他身上,“那你就亲眼看看。” “看看你心爱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信封里照片纷飞,顾凌川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照片中杜灵若的身影上。 吊带热裤大浓妆,杜灵若和他认识的完全不同。 每一张照片都是不同的男人,白种人,亚洲人,非洲人。 有贴身热舞的,有激情拥吻的。 这怎么会是他的杜灵若呢。 “不可能,不可能。”顾凌川喃喃自语两声,脚下步步后退。 “我要去找她……对,找她问清楚。”顾凌川失神地往外跑去。 顾父顾母对视一眼。 顾母将眼睛埋进手掌心,声音闷闷的,“儿子真的是来讨债的。” 顾父抬手给她顺背,“让他去吧,不然没人探监也孤单的。” 他像是嘲笑,又像是自言自语,“等杜小姐坐完牢出来,他要是还喜欢,就随他去吧。” 杜灵若没能拿着五千万远走高飞,而是被顾母以敲诈勒索报警给抓了。 顾母擦了擦眼睛,抬起头,眼眶泛红,“老顾,把小叔那个小儿子接到家里来养吧。” “好。” 顾凌川是在警察局找到杜灵若的。 杜灵若一看到他,没像从前那般柔弱,反而拼命挣脱了民警的钳制,上前删了他两个耳光。 “都怪你,都怪你!”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她状态癫狂,宛若恶鬼。 顾凌川的天塌了。 他没再说话,他想,他已经得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 还是说,从最初认识杜灵若起,就没有发现她的本性? 顾凌川自认天之骄子,从小到大要星星不给月亮。 他的父母也只有在杜灵若这件事上不同意。 但彼时的他从未仔细想过究竟是为什么。 浑浑噩噩走到街边,顾凌川不顾形象地在绿化带前坐下,掏出手机给沈遇慈打电话。 第72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16 他想告诉她一声,没有订婚礼了。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爱杜灵若,也没有那么爱沈遇慈。 是刻在骨子里的占有欲和自尊心在作祟罢了。 电话没有打通,他早已被薄烬拉黑。 沈遇慈对顾家发生的一切都不了解。 薄烬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查到了张盼的所有资料,也查到她账户多出来的一百万,转账人正是杜灵若。 要针对沈遇慈的从来不是张盼,而是杜灵若。 薄烬本想给她一些教训,却发现她人已经进了警察局,便歇了心思。 顾父雷厉风行,行事稳重,顾凌川但凡学到他父亲一点儿,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吧。 薄烬眼眸转了转,还好顾凌川不懂事。 张盼偷换珠宝污蔑同事被古柏林辞退,沈遇慈从助理晋升鉴定师。 薄启元夫妇去医院看望了何秀娟,商讨薄烬和沈遇慈的婚礼。 江霭本想让两个孩子在国外举办婚礼,但何秀娟的身体不太好,婚礼就定在四九城,没去太远的地方。 薄烬找了国内外着名顶尖设计师给沈遇慈设计婚纱,光是制作就要耗费三个月。 两人趁着假期拍摄婚纱照,拍摄途中发现沈遇慈怀孕。 薄烬惊喜万分,沈遇慈却没什么波动。 怀了孕就代表她在这个世界能待的时间进入倒计时。 薄烬严格遵守医嘱,化身家庭煮夫,将沈遇慈养得很好。又让设计师修改婚纱尺寸,免得到时候挤压到小腹。 两人的婚礼空前盛大,从酒店到教堂的那一段路封禁,只有婚车能通行。 一溜儿颜色各异的跑车开道,直升机飞在跑车后面。 沈遇慈手中握着捧花,坐在直升机里俯瞰四九城高楼林立。 这个迎亲方式,简直不要太夸张。 有钱人就是了不起。 两人的婚礼让微博炸开了锅,文娱和同城全是路人拍到的婚车和直升机照片。 许璇穿着粉色长款伴娘服,替沈遇慈理了理头发,表情十分高兴。 看着发小结婚,她突然也动了那么一点念头。 她和陆执有婚约,但一直各玩各的。 她们不敢再进一步,怕以后连朋友都当不成。 但薄烬结婚,两家长辈不免催促。 许璇在想,如果是陆执的话,试试也不是不行吧。 教堂庄严神圣,神父慈眉善目站在台上。 大门打开,薄烬牵着沈遇慈的手,两人逆着光影缓缓走进。 教堂内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何秀娟坐在第一排,看着女儿走到台上,眸中热泪盈眶。 苦尽甘来,她的女儿以后会越过越好的。 江霭就坐在她身边,不停地给她递着纸巾,另一只手抓着干净的纸巾擤了擤鼻涕。 “亲爱的诸位,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在上帝及众位宾客面前。为薄烬先生和沈遇慈女士举行神圣的婚礼。” “薄烬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沈遇慈女士作为你的妻子?从今天起,无论顺境或者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你都将永远爱她、珍惜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薄烬与沈遇慈的对视,他的目光坚定认真,语气郑重,“我愿意。” “沈遇慈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薄烬先生作为他的妻子?……” 神父的声音不疾不徐,沈遇慈微微垂下眼眸,看着薄烬握住自己到底手。 干燥温热的手掌温度融合,指间的钻戒熠熠生辉,她们两个人,已经是世间最亲密的人。 “我愿意。” 台下掌声雷动。 薄烬抬起她的手,微微俯身,一个吻轻柔地映在她的无名指上,而后将她拥进怀中。 这一刻,薄烬听不见台下的喧嚣,只听见上帝好像在对他说。 薄烬你看,这就是你的肋骨,我还给你了。 婚礼全程直播,观看人数破十亿。 顾凌川没来,只在电脑后面守着直播。 时移世易,他总算明白,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他转的。 从前想得到一样东西太过简单,故而从不懂得珍惜。 但沈遇慈不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对乖顺的沈遇慈动心,还是对离开他的沈遇慈动心。 或许都有,只是在沈遇慈愿意陪伴在他身边时,没有好好珍惜。 如果在生日那天,没有接杜灵若那个电话就好了。 他不能一直留在过去。 父亲母亲将表弟接回了顾家老宅,但表弟年纪小,成长起来还需要几年。 他也知道,这是父母给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顾凌川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四九城,而是向顾父请命去了欧洲顾氏本家,从基层开始历练。 * 婚礼举行得十分顺利,等回到家,沈遇慈疲惫至极,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薄烬将人抱到沙发上坐着,给她换鞋。 他自觉地承担了沈遇慈生活里的一切重担,包括吹头发、卸妆、洗内裤。 沈遇慈一手支着下巴笑意盎然地看他,“老公,你好帅。” 薄烬掀了掀眼皮,却在心中暗喜,“今天嘴这么甜,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沈遇慈摇摇头,这样就挺好的。 薄烬洗了手,将人抱进卧室,亲了亲她的脸颊,“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做夜宵。” “好诶!多放一点辣椒。” “不行。” “老公。” “不行。” “老公!” “你今天就是把楼震塌了也不行。”薄烬的声音凉凉的。 沈遇慈磨了磨牙,切。 不让她吃辣,她还不能自己点外卖吗。 刚掏出手机,深谙她脾性的薄烬转身,从她手中抽过手机,“没收。” 沈遇慈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抓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两人的生活平淡而幸福,沈遇慈的预产期是在三月。 薄烬紧张得不行,提前一个月就安排她进医院待产。 那担惊受怕的模样看得沈遇慈好笑。 而薄启元夫妻都觉得自己儿子成长了,有担当,同时也期待着沈遇慈腹中的小宝宝。 江霭已经提前收集了一堆珍贵的宝石,每一块都价值不菲,打算等沈遇慈生产后就送给她。 她喜欢鉴定珠宝,那就让她鉴定个够。 她真是个好婆婆。 沈遇慈在预产期的前一周发动。 第73章 保温杯里泡枸杞17(大结局) 当时她正站在vip病房的床上,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和薄烬吵架。 起因是因为她背着薄烬偷偷摸摸点烧烤准备解馋,结果被他撞了个正着。 沈遇慈先发制人,站起来就和他吵架。 吵着吵着发觉不对劲,低头一看,羊水破了。 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气势瞬间消散,捂着肚子要薄烬扶她下床。 薄烬比她还慌张,将人圈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腹部,声音里满是无措,“那个……我我我,你……我……” 怎么办怎么办? 他应该做什么? “你你你……我以后让你吃辣,让你吃……你别吓我。” 沈遇慈抬手软绵绵地拍了一巴掌在他脸上,“别吵,叫医生,我要生了。” “哦哦哦,医生,马上。” * 沈遇慈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薄烬眼眶通红的坐在她病床边。 她眨了眨眼,心说出幻觉了。 都卸货了怎么还能看见薄烬,肯定是在做梦。 思及此,沈遇慈又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薄烬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见她闭上眼睛心都碎了。 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双手握住沈遇慈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老婆,你别生我的气了,我知道错了。” 等她做完小月子,想怎么吃辣、吃烧烤他都不阻止。 到时候孩子喝奶粉就好了。 灼热的吐息打在沈遇慈手背,她又睁开眼睛,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腹部,平平的。 她疑惑万分,“不是,我怎么还在这儿?” “老婆,你想去哪儿?” 沈遇慈彻底回神,“没事,孩子呢?” “在新生儿室,爸妈都在看着呢。” 沈遇慈挠了挠脸颊,做了三个任务,她就没有活到过孩子出生。 这时候的她也不觉得腹部疼痛,只觉得脑子懵懵的。 哪里出问题了? 她要投诉黑白无常。 沈遇慈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宝宝,两家家长都开心不已。 江霭给小宝做了一副平安锁,何秀娟给小宝打了一对如意镯。 许璇和陆执两夫妻也给小宝准备了礼物。 此时的两人已经结婚,许璇看着小宝爱不释手。还说等自己怀孕,要给两个孩子定娃娃亲,薄烬表示很嫌弃。 沈遇慈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去了月子中心。 薄烬是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的。 自从她生下小宝之后,每天都在犯困,睡着的时间比清醒的多。 有一天足足睡了二十个小时,中途没醒。 甚至醒来后还极其疲倦。 沈遇慈心中有了数。 她离开的时间是真的要到了。 恍恍惚惚的,感觉也过几天,也不觉得痛苦。 每天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就逗一逗小宝。 等她再次睁眼时,入目一片纯白,鼻尖满是消毒水的气味。 她动了动身体,旁边的吊水瓶跟着晃动。 她好像又回到医院了。 正在此时,病房大门被人推开,薄烬从门口走进。 见她醒了,连忙大步上前,“老婆,你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遇慈摇摇头,静静注视薄烬良久。 不知他在医院守了自己几天,下巴都长了胡茬也没处理。 即使戴着眼镜,她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汹涌的泪光。 朝薄烬招了招手,他坐在病床前,握住她的手,“我在。” 沈遇慈浅浅一笑,“不要告诉妈妈。” 何秀娟本来就已经很苦了,病体孱弱,如果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会扛不过去的。 薄烬将自己的脸放到她手心,抿唇一语不发,只混乱地点了点头。 “干嘛这样呀。”沈遇慈摩挲着他的脸,逐渐往下,食指点了点他的下巴,“胡子都不刮,来看我也不笑。” 薄烬死死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怕泄露自己声音里的哭腔。 眼泪滴在镜片上,他迅速低头眨去眸中的眼泪。 沈遇慈神态平和,好脾气地哄着他,“老公,别哭了,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薄烬想,他怎么笑得出来。 沈遇慈这一睡就睡了三天,四九城里所有的医院他都带她去过。 医生都检查不出沈遇慈的身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的身体依旧每况愈下。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停止呼吸。 他和她才结婚一年,他还没有对她说过一次喜欢。 他们才有了女儿,只有两个月大,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离他而去。 薄烬完全无法接受。 他想和沈遇慈一辈子,两人手牵手晨跑。给她做饭,她跑进厨房偷吃。 和她一起送小宝上学,接小宝放学。 即使是和她吵架,他都愿意。 “遇慈,你振作一些,不会有事的。”薄烬轻轻吻着她的手指,“国内没有办法,我们就去国外。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不要那么麻烦啦。”沈遇慈挣脱自己的手,拔掉另一只手的吊水针,从病床上坐起来。 手背迅速晕染开一片血迹,薄烬连忙用纸巾按住她的手,“疼不疼?” 沈遇慈摇了摇头,伸手揽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肩窝,“就这样吧,挺好的。” “在我走前,你一直陪着我就好。” “遇慈!” “你听我说嘛。”沈遇慈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人各有命,这就是我的命。” 薄烬闭眼,滚烫的泪珠滴在沈遇慈的锁骨上。 他死死咬着腮帮,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他不想认命。 老天爷如果一定要收一条命走,为什么不收他。 为什么要折磨沈遇慈。 薄烬的心如同被撕裂,酸楚和窒息交缠,紧紧锁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办法了,他救不了沈遇慈。 他从来不信神佛的,但他现在想信。 只要神明显灵,救救他的妻子,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抵。 只求沈遇慈不要死。 沈遇慈的气息逐渐微弱,眼皮也一点一点的。 “薄烬,不要难过。” “我……”她深深呼吸了两口,“我会在天上保佑你和小宝的。” 一定。 言毕,怀里的人再也没了动静。 薄烬就这么抱着沈遇慈良久,嘴唇微张,不停颤抖着,“遇慈,我爱你。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爱你。” 第74章 任务失败 宁遇慈回到地府,上次见过的那个男人依旧还站在黄泉边。 过了这么久他还没去投胎,这让宁遇慈不得不多看了两眼。 游景铄负手而立,身后的长发被微风卷起,衣诀翻飞。 宁遇慈竟看出几分悲凉。 他一直站在这里,莫非是在等人? 虽然好奇,但并不关她的事,她也没多问。 范无咎平淡无波的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体内的气运暴涨,身上的戾气被压制,整个人不再被黑气萦绕,神志都清醒了不少。 经历了四个任务,他们早就发现宁遇慈做任务不是为了投胎,而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积攒气运,想要去完成自己的事。 好在她的做法没有让小世界崩塌。 而且上头那位打过招呼,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回来了?” 宁遇慈在石台上坐下,“是啊,那人谁啊?” 范无咎高深莫测地眯起眼睛,摆了摆食指,“不可说,不可说。” 闻言,宁遇慈又朝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还有黑白无常不愿意提的人? 不会是什么很恐怖的厉鬼吧? 可是她并没有察觉到他身上有任何戾气。 “下个小世界去哪里?” 谢必安凌空翻了翻书卷,透着光的字体浮现在几人眼前。 他点了点,“就这里了。” “去吧。” *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温遇慈的头发被一股大力揪住,狠狠压在墙上,脸颊紧贴冰凉的墙面。 温热腥甜的血液顺着额头流下,有不少都晕进了眼睛里。 她完全睁不开眼,额头的钝痛让她几欲窒息。 墨沉将她的头抵在墙上,从背后俯身过来,声音低沉危险,带着疾风骤雨,“温遇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最该死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是你害了你姐姐。” 温遇慈双手撑在墙面,左手食指指甲被掀翻,露出血肉模糊的甲肉。 她不停地大口呼吸着,努力想要保持自己的清醒。 墨沉,飞鹰集团董事长,走私、洗钱、杀人,无恶不作。 是个实打实的黑道头子,也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就是这样一个嗜血残暴的法外狂徒,在某次出行中被信任的下属背叛,身受重伤,被温遇慈的姐姐温暖所救。 人如其名,温暖就像一个小太阳,她温柔,善良,可爱。 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连墨沉也避免不了的被吸引。 他伪装成落魄被兄弟陷害的世家少爷,引得温暖同情心泛滥,一直照顾他。 日日相处中,温暖也不由得对这个长相帅气,绅士风度的男人动了心。 两人在夜色里相爱,手牵手散步,在街头共饮一杯奶茶,买菜回家做饭。 就像世间万千普通恩爱的小情侣一样。 但假的终究是假的,温暖成了墨沉唯一的软肋,很快就被他的对家察觉,将人绑走。 虽然温暖没受伤,但墨沉飞鹰集团董事长的身份瞒不住了。 温暖是个普通人,也没想过跟黑道有任何牵扯。 她想离开他,但墨沉怎么会允许,一次次用她的父母妹妹要挟她。 温暖没有办法,只能被困在墨沉身边,日渐消瘦,郁郁寡欢。 原主不止一次想要把姐姐救出来,却皆以失败告终。 为了惩罚不听话的温暖和不自量力的原主,墨沉杀掉了她们的父母。 自此,那个善良可爱,像个小太阳的温暖彻底消失不见,于墨沉的别墅天台一跃而下。 一家四口,家破人亡。 温遇慈浑身痉挛,从极度的痛苦中回神。 姐姐去世后,她便被墨沉关在这里,动辄打骂羞辱。 温遇慈恨啊,恨不得将墨沉碎尸万段。 可她无力跟他抗衡,连自保都成了问题。 “墨沉……”温遇慈的声音嘶哑,语气里满是愤懑,“就算你杀了我……我姐,也永远!永远不会爱你!” 口腔中的血腥气几乎将她淹没,温遇慈拼尽全身力气,猛地朝后仰头。 后脑勺狠狠砸在墨沉额头,他吃痛下松了手。 温遇慈头晕目眩,浑身失力,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温遇慈。”墨沉双眼猩红,浑身杀意凌冽。 不顾额头的钝痛,墨沉将温遇慈从地上提起来,狠狠掐住她的脖颈,持续用力。 温遇慈已再无反抗之力,胸腔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肺部最后一丝氧气也被压榨干净。 她缓缓的,缓缓的闭上了眼。 她想,她无力完成这个任务。 “咳咳,咳咳咳——”宁遇慈从光圈中被弹出,直接砸到了游景烁身上。 游景铄下意识将她扶住,“小心些。” 宁遇慈死死揪着他的胳膊,深深呼吸了两口,这才从窒息的痛苦中缓过神来。 “多谢。” 黑白无常还没离开,见状对视一眼,眸中满是不解。 谢必安从袖中取出水镜,“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这一来一回还不到半刻钟。 宁遇慈感受了一下在体内游走的气运,果然少了许多。 她眸中满是懊恼,“任务失败了。” “刚到就被气运之子弄死了。” 依她看,有这种气运之子,那个小世界活该崩塌。 她辛辛苦苦攒下的气运啊。 宁遇慈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剐了墨沉。 游景铄将她扶正,抬手谢必安将水镜给他,“我看看。” 四鬼凑在一起重温宁遇慈被掐起的画面。 谢必安挠了挠头,嘟嘟囔囔,“这人怎么这么疯批……” 宁遇慈吸了吸鼻子,“反正我不去了,你们谁爱去谁去,让这个小世界崩塌也行。” 说罢,她就一头扎进了光圈里。 把头拴在裤腰带上干活,失败就会让她的气运消散,她才不去。 像墨沉这么残暴嗜血的人,她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坐下来跟他好好谈一次的机会,更别提在他手下保命了。 一去就死,一去就死,千里送人头。 “诶!”谢必安喊了一声没喊住,有些无奈。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妹妹。 早晚都要去的。 何必呢。 游景铄将水镜抛还给谢必安,沉声开口:“把这个小世界运转的资料拿来。” “是。” 第75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 “啊!!!”宁遇慈脑袋一片混沌,还没等她睁眼就感觉自己的双臂被人抓住,开始疯狂地摇晃起来。 “姜遇慈你个毒妇,啊啊啊!” “你到底对孤用了什么邪术?妖孽!” “你快给孤换回来,啊啊啊!” 她迷迷糊糊睁眼,便见眼前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穿着喜服,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姜遇慈咽了一口唾沫,按住她还要继续摇晃的手,“不好意……!啊啊啊!” 姜遇慈猛地捂住嘴,视线落在自己骨节分明略带薄茧的手上。 不是,她怎么成了一个男人?! 她还能怀孕吗?! “姜遇慈,你在发什么疯,孤在同你说话。”喜服姑娘双手叉腰,表情灵动至极,眉间一点美人痣潋滟动人,“你再不将孤换回来,孤砍了你的头!” 姜遇慈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等等,你别吵,让我想想。” 原主叫姜遇慈,是云秦国丞相的女儿。 她很喜欢九皇子——夜瀚宸,也就是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 但夜瀚宸只喜欢她的姐姐,太子夜景殊也喜欢她姐姐。 为了成全夜瀚宸和她姐姐姜离,她便自告奋勇、不顾阻拦地嫁给了太子殿下。 现在这个时刻,正是夜景殊和原主的新婚之夜。 而她面前这个姑娘,才是原主本身。她用的这幅男人身体,是夜景殊。 或许是因为上个世界任务失败,强行进入这个世界,所以导致混乱,两人竟然互换了灵魂。 天塌了。 姜遇慈一言难尽地看着夜景殊,“你……我……怎么办啊?” 她的声音弱弱的,由夜景殊的嗓音说出来万分怪异。 夜景殊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嫌弃地咦了一声,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摩挲,“好好说话。说,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姜遇慈连连摆手,“清汤大老爷,我什么都没做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夜景殊忿忿不平,上前就想把她从太师椅上揪起来。 奈何他用着姜遇慈的身体,力气完全不够大,姜遇慈纹丝不动。 两人对视,眸中都是尴尬。 姜遇慈试探着从太师椅上起身,“别生气,气大伤身。请坐。” 夜景殊从鼻尖溢出一声轻哼,一抚喜裙的衣袖,固执地不肯坐下。 两人僵持在东宫的书房里,夜景殊烦躁不已,“当真不是你?那到底为何会如此?” 半个时辰前,他去新房告诫姜遇慈,自己就是死外边也不会喜欢她,然后气哼哼地回了书房。 书房暖和,他没坐片刻就昏昏欲睡。 等再醒来时,他就变成了姜遇慈。 “我也不知道啊。”姜遇慈犹豫着开口:“会不会是鬼怪作祟?要不找个大师来做法试试?” 夜景殊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互换灵魂这种事太过离奇,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 即使真的要找大师来做法,那也只能悄悄的。 恰在此时,门口响起敲门声,“殿下。” 夜景殊下意识提起气势,“进来。” 门口的人毫无反应。 夜景殊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他的暗卫也不听他的了? 姜遇慈清了清嗓子,重新端坐在太师椅上,“进。” “是。” 影三一身黑色劲装,从门外闪身而进。 夜景殊反应过来,影三只听自己的话,自己用姜遇慈的声音对他下指令,他当然不会理。 影三见到太子妃在太子书房内,有一瞬间的震惊。但很快回过神来,恭恭敬敬行礼,“见过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 姜遇慈的目光扫过影三,食指在桌面点了点,一派悠然自得,“何事?” 影三瞟了瞟夜景殊,一脸欲言又止。 夜景殊心中焦急,分明是他的暗卫,难道现在有什么事儿他还不能听了。 他就站在姜遇慈身旁,不动声色地掐了掐她的胳膊。 但他自己的身体皮糙肉厚,姜遇慈并没有感觉多疼,“太子妃不是外人,直说便好。” 影三毕恭毕敬,心中只想着殿下果然一点都不爱太子妃。 “回殿下,今日姜大姑娘戌时二刻便醒了,给太子妃娘娘准备了燕窝和糕点。” “送太子妃娘娘出嫁时落泪了,一整日情绪都不好,没怎么用膳,也没见九殿下,现下已经歇息了。” 姜遇慈越听眉头挑得越高,这夜景殊是个痴汉啊,居然监视她姐姐。 不过也是,姜离是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端庄大方,让夜景殊魂牵梦绕也属正常。 夜景殊脸色涨得通红,看着姜遇慈揶揄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种事怎么能被姜遇慈发现,她会怎么看自己。 但转念一想,让她知道也好。自己心中只有姜离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对她动心的。 等影三絮絮叨叨汇报完毕,姜遇慈挥了挥手,“孤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是。” 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夜景殊立刻离姜遇慈远了两步,“你都听见了,孤一心只有你姐姐,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闻言,姜遇慈神色未变,伸了个懒腰从太师椅上起身,“我明白,定将太子殿下之言铭记于心。” “既然殿下讨厌我,那自然也是不愿意回寝殿的了。”她往外走去,“那就留给我吧,晚安。” “等等。”夜景殊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可你我还未换回来,不太方便。” 他要如何解手,如何沐浴,如何换衣裳。 他只要一如此想,便觉得手足无措。 姜遇慈不会将他当成变态吧。 “唔。”她思忖片刻,摊了摊手,“我也没办法啊殿下。” “而且,不管怎么算,吃亏的都是我吧?” “还有,在没换回来之前必须每日沐浴,我爱干净。” 夜景殊急得跳脚,“你爱干净,你爱干净孤就不爱干净了?” 姜遇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我也能给殿下洗,保证洗得香喷喷的。” “不行。”夜景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在姜遇慈的脸上有几分用力过度,显得有些狰狞。 “孤不允许你用你的手碰孤。” “可,殿下——”姜遇慈抬起手,“这是你的手啊。” “但你还是能看到,能感觉到!” 第76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2 “闭上眼睛我就看不见啦。”姜遇慈皱了皱鼻子,“但感觉不到,这个有点难。” 夜景殊重新拽着姜遇慈在桌案前坐下,“孤不管,今日不想到一个办法不许睡觉。” 两人顶着烛火坐了许久,夜景殊时不时扶一下头上的凤冠,终于忍不住,“姜遇慈,你能不能赶紧过来把这个破凤冠取了,好重,压得孤脖子疼。” 姜遇慈看着他揉脖子,动作小心翼翼,不由得轻笑了声,“娇气。” 话虽如此,还是站到他身后去卸珠钗。 高大的阴影顿时将夜景殊笼罩,他一时不敢妄动,“孤娇气?分明是你身子太弱。” 姜遇慈的动作轻柔又缓慢,生怕扯掉自己的头发,“身子弱又如何,至少我忍得住。” 夜景殊胸膛憋了一口气,忿忿地在桌案上拍了一下,而后立刻收手,“你给孤等着,嘶——好痛。” 他不停地甩着手,一看手掌已经红了,“你自己看,到底是谁娇气。” 轻轻一碰就红了,还疼得不行。 “可我们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呀。”姜遇慈开始给他取耳环,“太子殿下皮糙肉厚,自然体会不到。” “姜遇慈你骂孤?信不信孤砍了你的头!” “不敢,不敢。” 珠钗卸毕,夜景殊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他伸了个懒腰又扭了扭脖子,“呼,舒坦。” “现在可以了,殿下您还有事儿吗?没有我要回去睡了。” “不行。”夜景殊瞬间转头,水汪汪的大眼中倒映着细碎的烛火微光,“还没有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那不如这样。”姜遇慈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殿下与我都蒙着眼睛,然后互相给对方洗。” “这……这这这,这如何能行。” 想想就很别扭。 他做不到。 他一直为姜离守身如玉,若今夜的事被姜离知晓,她肯定更加不喜欢自己了。 姜遇慈摊了摊手,“那我真的没办法啦。就先这样吧,说不定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变回来了。” 夜景殊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心里稍微松了松,这才放她回去睡觉。 姜遇慈忍着羞耻洗了个澡,又擦干头发,这才有心思坐在铜镜前打量夜景殊的长相。 铜镜中的夜景殊面容紧绷,一双丹凤眼深邃又明亮,鼻梁高挺,玉面薄唇。 浑然天成的风姿跟与生俱来的威压尽显。 举手投足间骄傲又潇洒,不愧是天之骄子太子殿下。 她实在困顿得紧,躺在榻上不出片刻便睡了过去。 她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一夜的梦,光怪陆离,最后更是直接踹门声惊醒。 寝殿内燃着一只烛火,并不明亮,但还是能够看出踹门的人正是夜景殊。 姜遇慈看了看天色,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 大半夜的,有病。 夜景殊提着裙摆怒气冲冲上前,一把揪起她的耳朵,“还睡,该去上朝了。” 姜遇慈挥开他的手,“哪有人成亲第二日就要上班的啊,不去。” 夜景殊一噎,坐在塌边,看着她将被子往自己身上裹了裹还要继续睡,不禁有些气闷。 他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夜,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凭什么姜遇慈一点儿都不担心。 这不合理。 “你分明说睡一宿就能变回来,为何还没变回来?” 姜遇慈砸吧了一下嘴,声音低低的,“殿下,我说的是有可能,有可能不代表一定好么?” “姜遇慈,你给孤认真些,信不信孤砍了你的头。” 又砍? 姜遇慈掀开被子,从榻上翻身而起,将自己的脖子递到他面前,“找茬儿是吧?” “来,求求你,砍死我。” 说不定夜景殊身死,她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 这反而是好事。 届时她当一个有钱的寡妇,再养十个八个小白脸什么的。 夜景殊被她气到说不出话。 她现在用着自己的身体,自己怎么可能对她动手? 夜景殊磨了磨牙,“姜遇慈,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别同孤换回来。否则——” 他定将她五马分尸,绝不留情。 姜遇慈自然是不能忍受被他挑衅的,毕竟占据上风的是自己。 她大掌一抬,掐住夜景殊的脖颈,毫不留情的用力,“是吗?那殿下难道不应该考虑考虑如今的自己么?” 夜景殊自幼习武,这具身体在她手中还算好用。 夜景殊被她掐得脸色涨红,努力伸手去掰她的手,却纹丝不动。 姜遇慈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即松开他,向外喊了一声,“来人。” “殿下,奴才在。” “将太子妃带下去,看着她围着东宫跑二十圈。” 以原主的体力,跑一圈都够呛。 “姜遇慈你敢!”夜景殊压低声音,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危险。 姜遇慈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就敢。” 门外侍女的声音略有些为难,“殿下,辰时还要进宫面圣,太子妃娘娘的身体扛不住的。” “行,那就让太子妃抄金刚经去,抄到出门那刻。” “是。” 夜景殊自幼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场就想对姜遇慈动手,但却被轻轻松松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殿外的侍女已经推门而进,夜景殊气红了眼,咬牙切齿,“你别太过分。” 姜遇慈不答,只冷着一张脸看向侍女,“将人带下去,别来孤面前碍眼。” “是。” 她见过许多人,假扮起太子来得心应手,丝毫不露怯,看得夜景殊目瞪口呆。 夜景殊被两个侍女搀着往外走,还在气势汹汹地叫嚷,“放肆!尔等可知孤……” “咳咳。”姜遇慈轻咳两声,夜景殊转头愤怒地朝她呲牙咧嘴,然后噤声,被侍女带走。 互换灵魂这种事,他才不要告诉别人。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如今变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姜遇慈,还指不定会如何对待他。 更甚会被当成怪物。 还别提他的太子之位能否保住了。 他不能说,说出来也无人会信。 故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挨罚。 姜遇慈,给他等着,总有一天他要弄死她! 第77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3 姜遇慈又睡了个回笼觉,在侍女嬷嬷的服侍下带着夜景殊进宫。 云秦国的东宫建在宫外,太子娶亲,第二日都是要进宫面圣的。 这时候的姜遇慈才开始急了起来。 虽说假扮太子殿下狐假虎威非常有趣,但是换不回来的话就得代表她要顶着太子的身份每日去上朝。 她完全不想。 夜景殊坐在她旁边,右手酸涩不已,微微发着抖。 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委屈,“姜遇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对自己的身体竟然也如此狠心!” 姜遇慈看他举着右手伸到自己面前,有些心虚地上手摸了摸,“好可怜,但不是殿下想先砍了我吗?” 两人的手碰在一处,夜景殊触电般收回手,“你,你放肆!竟敢拿你的……” 脏手两个字堵在喉咙,那是他自己的手。 姜遇慈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行行行,我不碰了行了吧。” “哼。”夜景殊别过脸去不愿意看她。 自顾自对着车壁生了一会儿闷气后,又悄悄扭头去看姜遇慈,却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耳根瞬间红了个透。 娇养在闺阁里的姑娘皮肤本就白皙,姜遇慈看着自己的脸慢慢变成粉红色,觉得有趣极了。 “你,你做什么一直看着孤。”夜景殊故作凶狠地瞪着她。 “殿下,谁说我在看你了,我看的是自己。” “你你你……狡辩。” 姜遇慈猛地俯身靠近他,“殿下不看我,又如何得知我在看殿下?” “我我我……孤,哼。” 这下是彻底给夜景殊惹生气了,他本想说砍了她的头,但又想着现在她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只能憋着一口气,直到进了宫门都没再和她说话。 皇后身边的张嬷嬷早早便在凤栖宫外候着,一见姜遇慈和夜景殊走近,瞬间黑了脸。 “见过太子殿下。” 夜景殊本想答应,却见张嬷嬷直直像姜遇慈走去,路过他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 好大的狗胆。 “太子殿下来了。”面对姜遇慈,张嬷嬷喜笑颜开,“皇后娘娘念着您,已经等了许久,陛下也在呢。” 说话间,她又白了夜景殊一眼,“奴婢知晓殿下宽仁,但太子妃娘娘未免也太不知规矩,竟敢走在殿下前头,也不知姜相是如何教养的,半点规矩也没有。” 夜景殊,“……” 他不免有些委屈,平日里他素来就是走在第一个的呀,只是忘了如今自己用的是姜遇慈的身体罢了。 姜遇慈淡淡一笑,“嬷嬷勿怪,太子妃也是着急想见母后而已,初为人妇做得不妥的地方等孤回去慢慢同她说。” 言毕,挥了挥手,身后的侍从掏出一个红封递给张嬷嬷。 姜遇慈又道:“孤新婚,嬷嬷也沾沾喜气。” 张嬷嬷颠了颠红封的重量,笑得见牙不见眼,“殿下说的是,快请,娘娘怕是要等着急了。” 姜遇慈颔首,路过夜景殊时握住他的手腕,“走。” 夜景殊想挣扎,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默默忍下了。 夜帝与祁后端坐高台,祁后看到夜景殊,朝他招了招手,“我儿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姜遇慈仪态大方,完全挑不出错,夜景殊落后她半步,跟着她行礼。 祁后捂嘴轻笑,“我儿快快起来吧,让母后好好瞧瞧,都瘦了。” 姜遇慈顺势站到祁后身边,夜景殊提着裙摆刚要起身,张嬷嬷呵斥一声,“大胆,太子妃娘娘这是何意?皇后娘娘还未让你起身,你可是要大不敬?” 闻言,夜景殊又不得不跪了下去。 他从前怎么没有发觉,母后如此刻薄。 双手揪着自己腰间的衣带,夜景殊微微撅着嘴,活生生把自己气成了一只河豚。 “母后。”姜遇慈拉着祁后的手,目光扫向跪在殿中的夜景殊,意思已不言而喻。 祁后略有责怪的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身旁的夜帝轻笑一声,“太子长大了,知道疼人了。梓潼,还不让人起来。” “是。”祁后朝着夜帝颔首,而后面向夜景殊,“起来吧,免得太子说我这个母后的不是。” 夜景殊咬着牙,谨小慎微,“谢过父皇,母后。” 甫一起身,便有宫女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一对纯金打造的手镯,祁后的语气不疾不徐,“这镯子是本宫当年出嫁时,太子的外祖父送给本宫的,本宫也戴了二十余年,今日便送给太子妃。” “往后你要好生辅佐太子,为我儿绵延子嗣,莫要徒生风波。” 这话就是在敲打姜遇慈了,原主在时,在京中毫不顾及地追求九皇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如今她嫁给太子,就该收心,一心向着太子才是。 夜景殊收了镯子,又跪下谢恩。 今天下跪的次数足以比得上前二十年。 等他回了东宫,必须要从姜遇慈身上讨回来。 夜景殊安安静静地立在殿中,听着夜帝祁后跟姜遇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只因夜帝向姜遇慈询问政事,她居然能够有理有据地回答上来。 她分明是闺阁女子,怎会精通政事。 姜遇慈有问题。 夜帝对姜遇慈的回答万分满意,打量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称赞,“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朕素来不信。” “但不曾想,太子刚成婚,从前那混不吝的模样竟然不见半点了。”夜帝拍了拍祁后的手,“看来老祖宗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 祁后以手帕掩唇轻笑,“陛下,孩子总要长大的,为他父皇分忧解难,也是太子的本分。” 夜帝子嗣众多,贤者亦不少,如九皇子。 若非自己还是中宫,有母族的势力支撑着,恐怕夜景殊的太子之位不太好坐稳。 云秦素来立贤为先,而后才是嫡、长。 她的目光扫过殿中她自认为的姜遇慈,原本是想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但看在今日夜景殊大有长进的份儿上,决定先放一放。 可能当真如陛下所言,成家立业,她的儿子成了亲,变得成熟稳重了。 这样也好,勉强记姜遇慈一功。 第78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4 两人留在凤栖宫用午膳,夜景殊还要服侍三人用膳。 他从前只有被别人服侍的份儿,根本不会服侍人。 加之昨夜彻夜未眠,后半夜又抄了几个时辰的书,盛汤的手不停颤抖。 瓷碗滚烫的温度烫得他忍不住想松手,祁后皱眉看她这模样,筷子一放就要发作。 做出这幅模样给谁看呢。 下一秒,姜遇慈稳稳接住瓷碗,盛好汤放在夜帝面前,“父皇,喝汤。” 而后又给祁后盛好汤,这才将夜景殊拉到自己身边,“父皇,母后,太子妃身体略有不适,让她休息片刻吧。” 夜帝盯着面前的汤,鼻尖溢出一声轻笑,捏起瓷勺尝了一口,“嗯,是今日这汤做的好。” 这话听起来是在夸御膳房,实则是在夸“夜景殊”。 祁后闻言,对“姜遇慈”的不满又消散了,“坐吧。” 看来她这儿子对姜遇慈是真真上了心的,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 姜遇慈牵着夜景殊坐下,给她夹了不少菜,将餐盘往他面前推了推。 夜景殊低头一言不发开始吃饭,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她对自己这么好做什么。 夜半不是还你死我活的吗。 哼,想走怀柔政策,他才不会信,还是要砍她狗头。 好容易将夜帝祁后敷衍过去,两人从凤栖宫出来。 出了内廷后,夜景殊立刻甩开姜遇慈的手,“哼,别以为你帮孤解围孤就会放过你。” 姜遇慈打了一个饱嗝,双手抱胸,“随你。” “姜……太子妃。” 身后有人呼喊,两人齐齐回头,九皇子夜瀚宸一袭月白色锦袍,眉目如画,正朝两人走来。 “见过皇兄。”夜瀚宸恭敬朝姜遇慈行礼。 “何事?” 夜瀚宸将目光放在夜景殊身上,眼底满是愧疚。 姜遇慈心悦于他,他一直知晓,可他无法做出回应。 但他没想到姜遇慈会选择嫁给夜景殊。 这是何苦? 生生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他想劝劝姜遇慈,但他俩的身份是决计无法单独相处的。 恰在此时,张嬷嬷从内廷追了出来,“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姜遇慈抬眼,往张嬷嬷来的方向走了几步,“你又何事?” “殿下,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的。” 身后的夜景殊紧紧盯着夜瀚宸,他不喜欢这个弟弟。 尤其是在知道他也喜欢姜离之后。 夜瀚宸却在此时开了口:“太子妃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夜景殊一头雾水,“什么何苦?” 他听不明白。 夜瀚宸想说些什么,但总觉得说什么都有些马后炮的意思。 “皇兄对你好吗?”他看了姜遇慈一眼,面容有些不忍,“若是你过得不幸福,宸与姜大姑娘日日不得安眠。” 夜景殊满头问号,听他所言又生气得不行,“夜瀚宸你什么意思?喜欢阿离……不,喜欢我姐姐又来同我说这些话?” “早你干什么去了?” 若夜瀚宸对姜遇慈有些意思,在姜遇慈当众请旨求赐婚时为何不出来阻拦。 一边说喜欢阿离,一边又想和姜遇慈纠缠不清,可曾把他这个皇兄放在眼里。 夜瀚宸闻言一噎,他和阿离都没想到姜遇慈会选择向夜帝请旨嫁给太子,即使想阻拦也来不及。 原主郎心似铁,恋爱脑至极,觉得只要自己嫁给了太子殿下,那就没有人再能够阻止夜瀚宸和姜离在一起。 姜离也劝过她,但她坚持。 “太子妃娘娘,宸并非这个意思。宸一直将你当做妹妹,从未想过要你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全宸和阿离。” “宸于你,心中有愧。” 他是男子,顶天立地,何时需要一个小姑娘来成全自己,这简直让他羞愧难当。 他只想能够做一些什么来弥补心中的愧疚,让姜遇慈可以过得好一些。 夜景殊扬起拳头吓他,“你走开,太子殿下是个顶顶好的人,对我也很好,你别想来挑拨我们夫妻间的关系!” 他就说夜瀚宸并非什么好人,可怜阿离被他欺骗,痴心错付。 姜遇慈收了张嬷嬷带来的东西,一转头就见夜景殊用她的身体张牙舞爪挥着拳头的模样,“……” 她轻咳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姜遇慈。” 原主的心愿就是撮合夜瀚宸和姜离,他好歹也是她未来姐夫,还是尊重些为好。 思及此,姜遇慈上前扣住夜景殊的手腕后退一步,“不许胡闹。” 夜景殊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眸中涌起泪光,“你凶孤……我?” “小九,孤和太子妃还有要事,就先离开了。” 说罢,拽着夜景殊就走。 夜景殊被姜遇慈制裁,完全挣脱不开,只能被她拽着往前走。 他对姜遇慈又抓又掐,“你凭什么凶孤,姜遇慈你完了,等换回来孤非弄死你!” 姜遇慈将人往马车里一塞,随即上车,影三驾着马车回东宫。 她看着自己手背通红的掐痕,随意甩了甩,睨着夜景殊的目光满是嫌弃,“幼稚。” “幼稚?”夜景殊的声音骤然拔高几分,“你说孤幼稚?” “孤还没问你和夜瀚宸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他对我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夜景殊撸了撸袖子,颇有几分她回答不好就要对她动手的气势,“孤怎么你了?又不是孤哭着求着非要娶你的!” “你还为了他凶孤?你王八蛋!” 姜遇慈掏了掏耳朵,吊儿郎当地枕在软枕上,“哦对对对,有本事你打我呀。” 吵死了。 “姜遇慈!”夜景殊完全不能忍,朝着姜遇慈就扑了过去。 姜遇慈轻而易举制住他的双手,心中感叹太子殿下的体质就是好。 下一秒,就见夜景殊红着眼睛,低头咬在她锁骨上。 “嘶。”姜遇慈闷哼一声,掐住他的后脖颈,“夜景殊你给我松开,别跟条疯狗一样。” 闻言,夜景殊越发生气,口中力道又加重几分,哼哼的喘着粗气,灼热的吐息喷在姜遇慈肩头。 姜遇慈不敢强硬将他扯开,怕生生撕掉自己一块皮肉,不由放软了语气,“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先松开,好疼。” 第79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5 听见她的示弱,夜景殊犹如斗胜的公鸡,得意洋洋的松开她。 舌尖扫过犬齿,夜景殊龇了龇牙,轻哼一声坐直身体。 姜遇慈按着肩膀揉了揉,“疯狗。” “你还敢说!”夜景殊撸起袖子还要咬她,被她一把按住脸往外推。 “夜景殊你还要闹是不是,早些时候的金刚经没抄够是吧?”姜遇慈磨了磨牙。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夜景殊拼命往姜遇慈怀里挤,差点把脖子给扭了,闻言停下动作,“你嫁给孤就是为了让孤抄经?” 姜遇慈见他冷静下来,这才收回手,“没有啊,但你太不懂事了,男人的三从四德没听过吗?” “哈?”夜景殊睁大眼睛,什么男子的三从四德,闻所未闻。 姜遇慈沉着脸正色道:“夫人出门要跟从,夫人命令要服从,夫人讲错要盲从。” “夫人梳妆要等得,夫人花钱要舍得,夫人生气要忍得,夫人生辰要记得。” “这就是男子的三从四德,殿下您好好学学吧,别整天只知道孤要砍了你的狗头。” 她阴阳怪气地学着夜景殊生气的模样,夜景殊听完“三从四德”脑子里懵懵的。 “妖孽,妖孽,胡言乱语!” 他就知道姜遇慈脑子不好。 “瞅瞅,瞅瞅,殿下怎么又急了?怪不得我阿姐只喜欢九殿下不喜欢您呢。” “姜,遇,慈!!!” 马车匀速行驶,两人在车里打的鸡飞狗跳。 驾车的影三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 姜遇慈不能将夜景殊的身体素质发挥到极致,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人在被逼急的时候潜力是无限的。 她被夜景殊捉住胳膊咬了好几口,强忍住踹他的疼痛忍着,眼眶中都泛起了泪花。 夜景殊死死压在她身上,直到口中尝到血腥气,才反应过来咬的是自己的手。 虽然如今疼的是她,但留疤的是自己。 忿忿松开嘴,夜景殊掐着姜遇慈的下颌,“姜遇慈,孤告诉你,别以为你现在占着孤的身体就可以为所欲……唔。” 闹市人多,一个幼童被路边的糖葫芦小贩吸引,没注意行驶过来的马车,直直穿过街道。 影三一惊,迅速勒马。马儿嘶鸣一声,马蹄高高扬起,湛湛转了半圈才停下。 夜景殊由于惯性,扑在姜遇慈身上,直直吻上她的唇,牙齿磕破她的唇。 两人皆是一声闷哼,然后愣在原地。 夜景殊眼睛瞪得老大,黑眸中倒映着自己的瞳孔。 他用着姜遇慈的身体……亲了自己? “殿下,娘娘,属下驾车不稳,让二位受惊了。” “殿下和娘娘没事吧?” 听见影三的声音,夜景殊回神,手忙脚乱地撑着姜遇慈的胸膛爬了起来,缩进角落。 姜遇慈坐直身体,用手背擦了擦唇角,“无碍,回东宫吧。” “是。” 夜景殊看着她的动作又气又恼,学着她的模样在唇上反复擦了好几遍,直给自己的唇擦到绯红。 “你还嫌弃孤,孤还没说嫌弃你呢,难亲死了。” 姜遇慈现在锁骨疼,胳膊疼,唇角也疼,她呵呵一笑,“让你亲了吗?” “孤是你夫君,你不要孤亲还想要谁亲?夜瀚宸?呸。”夜景殊心脏疼,总感觉姜遇慈说话能把自己气厥过去。 姜遇慈无奈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姜遇慈你为何不说话,还不敢看孤,可是心虚了?” 他就知道姜遇慈和夜瀚宸的关系不一般。 他可真聪明。 “累了,不想说。” “不准,你睁开眼睛看着孤。”夜景殊不能接受被她冷待,上前双手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 “孤不准你闭眼。” 姜遇慈握紧了拳头,思考着将他一拳打出去的话会不会丢人。 “殿下,娘娘,到了。” 影三的声音及时解救了她,姜遇慈一把掀开他,匆匆下了马车。 回到寝殿,姜遇慈连衣裳都没换,躺在榻上以手臂覆住眼睛。 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换回来啊? 麻烦。 在识海中尝试唤了几声黑白无常,无人应答,她不免有些泄气。 就这么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一觉睡醒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间。 夜景殊熬了一夜也疲惫不堪,在偏殿睡了个囹圄觉,到膳厅用膳时眼睛都睁不开。 膳厅里响起轻微的碗筷碰撞声,他眯着眼就往主位走,结果撞在姜遇慈肩上,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姜遇慈本捧着碗在喝汤,被他这一撞,汤差点喂到鼻孔里。 她放下瓷碗捏了捏鼻子,“请问您有事儿吗?长着眼睛不会看,当装饰啊?” “你……”夜景殊仅剩的那点儿睡意都消散了,只想拎着她出去暴打一顿。 “怎样啊?”姜遇慈挑了挑眉,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口中,惬意地眯起眼睛。 夜景殊的鼻尖充斥着饭菜的香气,他咽了一口唾沫,气鼓鼓的在她身旁坐下,“你给孤等着。” 先等他吃饱再说。 两人一顿风卷残云,吃到扶着肚子出门。 夜景殊咽了一口唾沫,“分明饿得很,结果一碗饭没吃完就饱了,怪不得你这体质如此弱。” “没办法,胃就这么大。你忍忍吧,等换回来就好了。” 夜景殊思索片刻,“孤明日就去相国寺问问住持,住持是得道高僧,一定有办法。” “好哦,期待殿下成功麻烦解决办法回来。” “哼。”夜景殊朝她哼了一声,挤开她的肩膀,率先回书房。 姜遇慈笑意吟吟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太子妃,别忘了沐浴哦。” 夜景殊脚一拐,整个人差点摔倒。 “要你说!” 他回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提着裙摆跑得飞快。 姜遇慈美美睡了一觉,还没睁眼就感觉自己的鼻子被人捏住了。 逐渐无法呼吸,从睡梦中睁眼,一眼就看到夜景殊趴在塌边,两指捏住了她的鼻子。 拍开他的手,姜遇慈匀了匀呼吸才道:“小炮仗你干嘛?大清早不睡觉。” “你才是小炮仗。”夜景殊瞪圆了眼睛,“你是猪吗?怎么能睡如此久。” “快起来,跟孤一起去相国寺。” 第80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6 姜遇慈翻了个身,背对夜景殊,“不去。” 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不用上朝,怎么还不让睡懒觉。 “不行。”夜景殊伸手抱着她的胳膊,将人往起拽。 姜遇慈在睡觉,只着亵衣,手臂紧贴虽然是自己,但目前被夜景殊用着的身体的胸膛,一股暗火自小腹向下蔓延。 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她猛地从榻上坐起来,掰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凭什么?”夜景殊扣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挣脱,“孤就不,碰你怎么了?” 他学着姜遇慈嚣张的模样挤眉弄眼,“又怎样?” 姜遇慈额头青筋暴跳,一把掀开被子,“你碰吧。” 夜景殊猛地松开她的手,退到一旁,双手紧紧抓着纱帐,露出一双圆润的眼睛,“啊!流氓!” 姜遇慈怒极反笑,“呵,我流氓?我现在用的可是殿下您的身体,到底是谁在耍流氓?” 夜景殊羞愤欲死,脸色涨得通红,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孤……我,孤这是正常的反应。” “你……你坐一会儿便好,孤去叫人给你准备热水沐浴。” 说罢,夜景殊不再看她,匆匆跑了出去。 等出了寝殿,他双手捧住自己滚烫的脸颊,深深呼出两口气,又转头看向门口。 太羞耻了,以后换回来了他要怎么面对姜遇慈。 姜遇慈坐在榻上。 洗漱用过早膳后,夜景殊拽着她就要出门。 “殿下,娘娘,祁大姑娘来了。” 夜景殊松开姜遇慈的手,嘟嘟囔囔,“她怎么来了?” 影三看了他一眼,面向姜遇慈,“祁姑娘说,来恭贺殿下新婚,还带了许多礼物。” 祁月莹是祁后的侄女儿,也是夜景殊的表妹。 姜遇慈挥挥手,“既然人来了,便请进来吧。” 来者是客,哪有不接待的道理。 夜景殊和表妹的关系还算不错,朝门口望了一眼,“孤……我去看看。” 他不烦自己,姜遇慈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去吧去吧,没事儿别回来,有事更别回来。” 夜景殊,“……” 祁月莹身着一袭绯色及地长裙,裙裾上的芍药花栩栩如生。 鬓边斜斜插着两支芍药金簪,花蕊是珍贵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闪的发着光。 流苏坠在颊边,随着她的脚步轻微晃动。 夜景殊迎上去,“表妹,你怎么来了?” 祁月莹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对影三道:“给表哥准备的礼物,有劳影侍卫收到库房,我去寻表哥。” “是。” 待影三带着乌泱泱一群奴仆离去,院中只余祁月莹和夜景殊。 她对夜景殊视而不见,自顾自往太子书房走去。 夜景殊摸不着头脑,在他看来,表妹祁月莹乖巧懂事,即使自己如今用着姜遇慈的身体,但也是她表嫂,她怎么会对自己这个态度。 “月莹,你去哪儿?孤,我……” 祁月莹听见他的声音,猛地停下脚步,转头不屑地睨着他,“谁允许你唤我名字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夜景殊愣在原地,眉心柠得死紧,端起表哥的气势就要教训她,“祁月莹!谁允许你如此同我说话的?舅父舅母教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祁月莹嗤笑一声,缓步迈下台阶,靠近夜景殊,伸出食指一下又一下戳着他的肩膀,“本姑娘再说一遍,你算什么东西!以什么身份来管我?” “别以为我表哥娶了你的你就能以太子妃自居,我不承认。”抬了抬头上的金簪,她继续道:“实话告诉你吧,顾母已经答应我了,等表哥登基,皇后之位只会是我的。” 祁月莹上下扫了夜景殊一眼,“别拿着表嫂的身份来压我,你不配!” “少来我面前碍眼,表哥只能是我的。” 说罢,祁月莹转身就走,夜景殊愣了一秒,声音沉沉的,“孤,太子殿下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他不会娶你的。” 闻言,祁月莹怒气狂飙,重新退到他身边,“你什么意思?你跟我表哥吹枕旁风了?” 夜景殊摇摇头,他没有,因为他就是她表哥本人。 目光扫过庭院,祁月莹抓起夜景殊的手,狠狠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 力道之大,她白皙的脸庞瞬间浮现一个巴掌印。 祁月莹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表哥告状。” 夜景殊目光震惊又呆滞,怔怔地看着她跑远的背影。 原来这才是她的本性吗? 祁月莹这般脾性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 夜景殊震惊于自己十余年来从未看透过表妹。 母后更从未提过要将她许配给自己,他距离登基遥遥无期,但皇后之位已经被定下了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手掌,摩挲了一瞬,提着裙摆去追祁月莹。 祁月莹没有在书房寻到姜遇慈,最后找到寝殿。 她捂着脸,泪眼盈眶,哭到不能自已,“呜呜呜,表哥,呜呜呜呜。” 姜遇慈躺在摇椅上,手中握着话本看得正兴起,突然一个人冲了进来,抱着她的大腿哭的好不可怜。 放下话本,她犹豫着拍上她的背,“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出什么事了跟表哥说,表哥替你做主。” 祁月莹抬眼,眸中满是期待,“真的吗?” 说着说着又垂下头,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楚楚动人。 她拭了拭泪,“还是算了吧,月莹没事的,表哥不用管我,若是坏了表哥和太子妃之间的情谊,倒是月莹的不是了。” 姜遇慈从摇椅上直起身体,想到夜景殊那个炮仗脾气,“怎么了?太子妃欺负你了?” 祁月莹摇摇头,“并未。” 她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是月莹惹太子妃娘娘不高兴了,她对我动手也是应该的。” “表哥别担心,月莹不疼。” 姜遇慈这才发现她脸上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心中感叹一声,夜景殊还真是六亲不认,逮谁打谁。 紧随而至的夜景殊听见她的话,狠狠一脚踹在门上,“我不是,我没有!” 第81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7 寝殿内的两人皆被这惊天动地的声音吓了一跳。 祁月莹看到夜景殊,身子瑟缩,不停地往姜遇慈身后躲,“表哥……” 姜遇慈从摇椅上起身,尽职尽责将人护在身后,“好了好了别怕。” 而后看向夜景殊,眯了眯眼,“姜遇慈,你欺负孤表妹做什么?” “不想活了是不是?信不信孤砍了你的狗头。” 她有样学样,夜景殊被气到浑身发颤,指着祁月莹,愤怒不已,“我没有对她动手,她是故意的,就是想在你面前装可怜,让你讨厌我!” 夜景殊逆着光站在门口,眼眶发红,鼻尖泛酸,眼底的热意逼得他想落泪。 从小到大,他没受过任何委屈,更别提被人污蔑。 今日被自己当成亲妹妹一般的祁月莹一通污蔑,心中失望和生气已经压过震惊。 他不止一个表姊妹,往日也有交好的姐姐妹妹,但后来几乎都断了往来。 只因祁月莹也是像这般哭着跑到他面前,说被家中姊妹给欺负了。 他免不得要为这个表妹出头。 如今想来,那些姊妹是否真的欺负了她还不好说。 祁月莹这是把他当傻子骗呢。 夜景殊咬牙切齿。 若是他没有跟姜遇慈互换灵魂,那么他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发现祁月莹的真面目,一直以为她是那个乖巧懂事的表妹。 夜景殊心头发凉。 上前将姜遇慈拽到自己身边,怒气冲冲地指着祁月莹,“把她给我赶出去,就现在!” “以后别让我在东宫再看见她!” 看见她就会觉得自己是个蠢货。 姜遇慈见他浑身气到发抖的模样,抬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脊,“好了好了,冷静些,仔细身体。” “表哥……”祁月莹可怜兮兮地要来拽姜遇慈的衣摆,被她侧身躲过,“影三。” “在。” “将祁姑娘送回家,以后别再来了。” “是。” 夜景殊倏地开口,“她带来的礼物也全部丢掉!” 影三犹疑地看向姜遇慈,姜遇慈完全无所谓,跟她又没关系,“去办吧。” 祁月莹被影三强硬地带了出去,夜景殊站在原地生闷气。 姜遇慈牵着他到桌前坐下,给他倒上一杯花茶,“别气了别气了。” 夜景殊捧着花茶一饮而尽,顺下心口堵着的那口郁气后才抬眼看向姜遇慈,“你不怀疑孤真的打了她吗?” 姜遇慈撑着头,“重要吗?” “你是她表哥,又是太子殿下,想怎么对她还不是你说了算,谁敢说你一句不是。” 夜景殊啪的一声将茶杯拍在桌面,“你什么意思?你也不信孤?” 见他的情绪又要再次激动起来,姜遇慈在自己唇上拍了一把,“信,我绝对相信殿下。” 夜景殊不依不饶,“为什么信我,若是我骗你呢。” “……”姜遇慈的表情有一瞬间龟裂,心中翻了个白眼。 炮仗好难哄。 从没见过这么难哄的男人。 一看就是被宠坏了。 她轻咳一声,挠了挠头,毫无灵魂地敷衍他,“因为我是殿下的妻子,你我夫妻一体,同心同德。所以无论如何都会相信殿下的。” 夜景殊一怔,盯着她看了良久才猛地低头,忽略自己不停加速狂跳的心脏,像想起什么般站起身来,“我,我我我去相国寺,你就在东宫待着吧。” 说罢,他提着裙摆一溜烟似的跑走。 姜遇慈思考了许久,突然福至心灵。 她和夜景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回来,她能不能用夜景殊的身体让姜遇慈的身体受孕? 虽然但是……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不过她感觉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等换回来之后夜景殊真的能杀了自己。 * 相国寺大门庄严肃穆,香火萦绕。 往来上香的香客络绎不绝,钟声悠扬,让人安心,诵经声不绝于耳。 佛殿里,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耸立,慈眉善目。 夜景殊看见门口的小沙弥,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小师父,了尘住持可在?” 小沙弥双手合十,“施主,住持早知今日您会来,特意让小僧等在此处。” “住持让小僧转告施主,您所求之事不必太过挂心。” “机缘巧合,命运交织,事不需求。” 夜景殊在心底默默重复一遍,“小师父,这是何意?我与她的命运连在一起了吗?” 小沙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浅浅笑着,微微垂下头,“佛曰,不可说。” 说罢,就转身离开佛殿。 夜景殊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殿中的佛像。 这究竟是何意? 他才不要跟姜遇慈的命运连在一起。 姜遇慈那么讨厌。 他心仪的是阿离,要连也是把他跟阿离连在一起才对。 没在相国寺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夜景殊恹恹地下山。 石板小道蜿蜒曲折,道路两旁树影茂密、重峦叠嶂。 叫不出名字的鸟雀在枝头扑腾着翅膀,鸟鸣声阵阵。 夜景殊提着裙摆下山,心情竟然少见的平和下来。 短短两日,他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他不由得开始深思,若他没有太子这个身份,身边的人对自己还会毕恭毕敬吗? 母后对自己宠爱有加,几乎要星星不给月亮,因为自己是她的儿子,也是她未来的依靠。 但母后对姜遇慈的态度让他看到母后的另一面。 母后不是对所有人都如此好,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发妻。 但因姜家能够给他带来助力,故母后没有反对他娶姜遇慈。 还有祁月莹。 他在姜遇慈的身体里清楚地看到人的两面性。 这比少傅的教导来得更加真切和深刻。 夜景殊回到东宫,急匆匆去寻姜遇慈,“姜、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姜遇慈百忙之中从张嬷嬷给她的书册中抬头。 心中思索着,夜景殊这是转性了。 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夜景殊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姜遇慈迅速将书册藏在自己身后,“怎么了?” “去相国寺可有收获?” 夜景殊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朝她靠近,“你藏了什么?” 姜遇慈背着他偷偷在看什么东西。 东宫的账册?他的日志? 第82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8 姜遇慈连忙摇头再摇头,眼底闪过一抹心虚,“没藏什么。” “哼,孤不信。”夜景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抢她手中的东西,双手从姜遇慈腰侧穿过,像极了投怀送抱。 两人分别扯着书册一角僵持不下。 “你到底在藏什么?是不是偷翻孤东西了?” “真没有。”姜遇慈无语凝噎,“是张嬷嬷给的,给我……给姜遇慈的。” “我如今在你身体里,直接看不过分吧?难不成还要请示你?” “孤是你夫君,你说过夫妻同心的。”夜景殊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你能看,孤看不得?” 闻言,姜遇慈倏地松开手,“行,既然殿下想看,我也不便阻拦。” 夜景殊用力过猛,整个人朝后仰去,揽在姜遇慈腰间的手迅速收紧。 仰头看着自己皮囊的下颌线,他抿了抿唇,“从未用这个角度看过自己,好奇怪的感觉。” 姜遇慈垂眸,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如何?帅吗?殿下也被自己迷倒了么?” “哼。”夜景殊松开她站直身体,皱了皱鼻子,“孤生的好还用你说。让孤来看看你在看什么。” 言毕,他抬起手,书册封面一个字也没有,夜景殊好奇地翻开。 内页全是图画,偶尔有几行小字解析。 夜景殊猛地睁大眼眸,来回翻了翻。 “这,这这这?” “张嬷嬷给你避火图?” 姜遇慈脸都没红一下,“嗯呐,殿下,好看么?” “姜遇慈!”夜景殊将书册拍在她胸膛,“你怎么能用孤的眼睛来看这种东西?!” 瞧他这话说的,不用他的眼睛,她眯着眼难道能识图认字? “看就看了,太子殿下难道没看过?” 云秦男子十六岁便能通人事,夜景殊已经二十一,又能纯情到哪里去。 夜景殊双颊绯红,母后确实有派嬷嬷来指点过他,但他也只有理论知识。 “再说了,我已经看完了,反复审阅了三遍,颇为满意。”姜遇慈一步步向他逼近,“殿下又待如何?剜了我的双眼,还是——砍了我的狗头?” 夜景殊步步后退,手足无措,“你你你……放荡!” 姜遇慈借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挑起他的下巴,“殿下如此害羞,莫非一直在为我阿姐守身如玉?” “我方才看了避火图,还想同殿下试一试呢。”她微微低头俯身,作势要亲他。 夜景殊看着朝自己逼近的俊颜,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被自己亲,感觉更奇怪了。 但是! 他是男子,为什么要在姜遇慈的身体里承受本不属于自己应该承受的一切。 灼热的吐息打在他脸颊,两人气息纠缠。 夜景殊没等到姜遇慈亲下来,悄悄睁开眼睛。 姜遇慈正揶揄地看着他,眸中满是璀璨笑意,“看着自己的脸,还真有些不适应。” “我看殿下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胡说!”夜景殊猛地提高音量,伸手推开姜遇慈,转身往外跑。 跑到门口时停下来,“孤才没有期待!孤讨厌你!” 夜景殊只觉得丢脸,姜遇慈靠近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闭眼,而不是将她推开,狠狠给她一巴掌。 姜遇慈不识大体,脾气又差,成亲两日惹他生气不下十次。 他莫非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因为这个插曲,夜景殊觉得尴尬,就连用晚膳都没和姜遇慈一起。 等到了第二日,是姜遇慈回门的日子。 姜遇慈早早地就起来准备,夜景殊也有些期待。 他用着姜遇慈的身体,不得不去。 去了姜府后,他就能见到阿离了,想想就开心。 两人坐在回姜府的马车上,姜遇慈还不忘叮嘱夜景殊,让他在姜府收敛一些,别发疯,以免吓到父母和姐姐。 夜景殊沉浸在即将见到姜离的喜悦里,她说什么都乖乖地应了。 姜遇慈见他心思明显不在自己身上,轻轻摇了摇头。 她没想到,脾气暴躁,骄矜的太子殿下,居然是个恋爱脑。 但好可惜,她要撮合九皇子跟她姐。 姜府大门口,姜父与姜母领着府中家仆候在门口,姜离站在母亲身侧,扶着母亲的胳膊,时不时抬眼看向街角。 也不知妹妹嫁到东宫是否受了委屈,有没有哭鼻子。 姜遇慈年纪小,家中人都宠着她,故养的调皮了些,但性子天真无邪。 才会想出用自己的幸福来成全她和阿宸。 她作为姐姐,竟然还要妹妹替自己考虑,这让她万分心痛,可又寻不到解法。 姜遇慈是直接在圣上面前请求赐婚的,在此之前,她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姜离和夜瀚宸想阻止都没机会。 姜遇慈跟夜景殊一下马车,姜父姜母带着众人行礼。 姜遇慈负手而立,“不必多礼。” 两人回门,还带了许多回门礼,夜景殊作为太子殿下亲自登门,以示对姜遇慈的看重。 姜父姜母颇感欣慰。 将两人请进家门,姜离挪到夜景殊身旁挽住他的胳膊。 夜景殊一时激动得身体都僵硬了。 她是他喜欢的姑娘,但她从未对自己如此亲昵过。 低头看着姜离的纤纤玉指,夜景殊思绪飘远。 若非如今用着姜遇慈的身体,姜离决计不会如此对他,更甚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看了一眼走在姜父前头的姜遇慈,两人偶尔小声交谈,气氛融洽。 他是不是还要感谢姜遇慈,让他能有一个靠近姜离的机会。 “小妹,你在想什么呢?”姜离晃了晃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关心。 “可是在东宫受委屈了?” 夜景殊瞬间回神,摇摇头支支吾吾的,耳根绯红一片,“不曾,太子殿下……对我很好。” 好容易得了这样的机会,他必须要在姜离面前为自己多说些好话,让她对自己改观。 夜景殊心中如此想着,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 “太子殿下人很好,对我也很好。”他悄悄打量姜离的神色,眼底闪着几分雀跃的光芒。 “嫁给太子殿下,我很幸福。” 姜离幽幽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惋惜愧疚,“小慈,在姐姐面前,你不必强颜欢笑,姐姐都知道的。” 第83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9 妹妹心悦阿宸,可她从来不说。 在她看来,妹妹的这番说辞都是为了不让她担心罢了。 夜景殊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他没有强颜欢笑啊。 虽然每日在东宫都跟姜遇慈吵架,但也还没到对她特别差的那个地步。 为何姜离总觉得自己会欺负他妹妹? 他真的不是那种人。 姜离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父母和姜遇慈,将夜景殊拉到偏僻角落,“小慈,姐姐知道你不喜欢太子殿下。” 她的眸中有泪,神情凄苦,“是姐姐和九殿下对不起你。” “让你当初早些跟姐姐说,你心悦九殿下,姐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他有接触的。” “也绝不会导致你为了成全九殿下和姐姐而甘愿嫁给太子殿下。”她紧紧握着夜景殊的手,“若太子殿下对你不好,那就是毁了你一辈子啊。”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姜离闭眼,身子微微颤抖。 阿宸同她说,前日在宫里,太子对小慈疾言厉色。 今日小慈还向着太子殿下说话。 谁知她是否在东宫受了许多委屈。 夜景殊愣愣地看着她的眼泪,脑中犹如五雷轰顶。 放在以前,他看到姜离哭,定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但如今,他脑子里只有那句——姜遇慈心悦夜瀚宸。 想起前日进宫,他作势要打夜瀚宸,姜遇慈便凶了他,急匆匆将他带走了。 原来是因为怕自己伤害她的心上人吗? 可他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姜遇慈怎么敢! 姜离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灼烧得他心底莫名一疼。 他咽了一口唾沫,声音艰涩,“你说,姜……我之前心悦九殿下,为了成全你和他,才向陛下请求与太子殿下赐婚?” 姜遇慈她怎么能如此对他! 他讨厌她! 姜离抹了抹眼泪,“小慈,姐姐知道你不愿意姐姐替你担心。但你如今的模样,姐姐真的好害怕。” 夜景殊垂眸,他已经了然。 微微退开一步,神情不复方才的欣喜,变得冷淡,“姐姐说笑了,我过得很好。父亲母亲走远了,我们跟上去吧。” 姜离手下空空,心头苦涩,吸了吸鼻子,“是,是,跟上去吧。是姐姐失态了。” 怎么说今日都是姜遇慈回门的吉时,她哭实在太不应该了。 姜遇慈不知道怎么回事,从进了主厅开始,到用午膳,再到离开姜府,夜景殊的态度都极其不对劲。 进门前还高高兴兴,之后便不怎么说话了。 姜父姜母与他说话,她就应一声。面对姜离的示好也无动于衷。 而且还一直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大卸八块。 姜遇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又做什么了? 分明什么也没做。 而且他不是很喜欢姜离吗?姜离对他笑脸相迎,他怎么能够做到绷着一张脸不理她。 好奇怪。 两人坐在回东宫的马车里,姜遇慈伸手去戳他的脸颊,被他一把拍开,“别碰孤。” 他的声音冷若寒霜,铺天盖地的寒意冻得姜遇慈瑟瑟发抖。 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来,“殿下,你怎么了?” 夜景殊心中的怒火灼烧着浑身血脉,他紧紧捏着拳头,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与你何干,谁允许你同孤说话的。” 姜遇慈虽然脸皮厚,但也没有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的习惯。 她又不是夜景殊的舔狗。 他爱咋咋地,与她何干。 思及此,姜遇慈便没再理他,而是眯起眼睛闭目养神。 夜景殊越想越气,看着她完全不在意自己因何生气,便开始想,若今日生气的是夜瀚宸,她也会如此吗? 还是好声好气的哄着,撒娇让他别生气。 一想到姜遇慈心中根本没有他,她的欢喜与心动只对夜瀚宸而并非他,夜景殊只觉得窒息。 夜瀚宸就这么好,姜离喜欢他,姜遇慈也喜欢他。 姜遇慈请旨嫁给自己的时候,他还以为姜遇慈对自己爱得深沉。 呵,夜景殊心底一哂,原是对夜瀚宸爱得深沉。 他只是个笑话罢了。 “停车!” “吁——” 马车渐渐减速,而后停在路边。 夜景殊拽起姜遇慈的胳膊就把人往车下推,“下去,你给孤下去!不要和我同坐一辆车。” 姜遇慈被他推得趔趄一步,影三及时扶住她,看向夜景殊的目光中带着埋怨,“太子妃娘娘,您这是作何?” 夜景殊狠狠瞪了他一眼,熟悉的眸光看得影三心头一跳。 “我们夫妻间吵架,何时轮到你一个影卫插足了?”言毕又看向姜遇慈,“下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姜遇慈吸了吸鼻子,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孤下车。” “影三,你将太子妃送回东宫。” 影三犹豫片刻,随即点点头。 姜遇慈下了马车,看着影三驾车驶离街道,伸了个懒腰。 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香甜的气息,顺着香味走到路边一家糕点铺。 “老板,一份如意糕,一份牛乳糕。” “好咧,客官您稍后。” 姜遇慈付过钱后站在门口,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兄长。” 身后传来耳熟的声音,姜遇慈转头,正是夜瀚宸。 姜遇慈瞬间挺直脊背,“小九啊,好巧。” 他往旁边让了让,“你也是来买糕点的?” 夜瀚宸眉目温润,清隽的面容透着淡淡的疏离。 他点了点头,也向老板要了一份糕点,而后站到她旁边。 “兄长,宸有话想与你说。” 姜遇慈抬眼看他,“你说便是。” “太子妃娘娘,是个很可爱的姑娘。”他抿着唇,“天真活泼,一片赤诚。希望兄长能待她好些。” “若有一日兄长与她不和,请一定要告诉宸与阿离,不要欺负她。” 姜遇慈一愣,随即点点头,“你放心,孤明白的。” “客官,您二位的糕点好啦。” 姜遇慈提起自己的糕点,将夜瀚宸的递给他,“你不要操心孤,早些将姜大姑娘娶回家才是正事。” 闻言,夜瀚宸脸色红了个透,“兄长……” 姜遇慈乐不可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揶揄,“这桂花糕就是给姜大姑娘买的吧?还不速速给她送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夜景殊坐在街头的马车里,看着姜遇慈用他的身体跟夜瀚宸言笑晏晏。 第84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0 他死死拽着车帘,闭上眼睛,“回府。” 他就是贱才会回来。 在他觉得自己用姜遇慈身体能够成功接近姜离很好很方便时,姜遇慈是否也在感慨能名正言顺接近夜瀚宸也好。 姜遇慈礼貌跟夜瀚宸告别,完全没有发现夜景殊的存在。 美滋滋地吃着糕点,一路走回东宫。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则太子惧内的流言已经悄然流传,甚嚣尘上。 夜瀚宸目送她走远,总觉得兄长成亲后性子柔和了不少,不像从前那般暴躁。 仔细想来,说不定也是好事。 姜遇慈刚一进东宫大门,便见夜景殊跪在地上,双手举得高高的。 而张嬷嬷盛气凌人地站在她身旁,手中举着戒尺,“出嫁从夫。” 夜景殊毫无灵魂地跟着她念,“出嫁从夫。” 姜遇慈咽下口中的半块糕点,朝一旁的影三招了招手,“这是怎么了?” 她身体里的可是皇后娘娘最宝贝的嫡子,张嬷嬷如此放肆,等换回来以后,夜景殊不会公报私仇吧。 “回殿下,方才张嬷嬷来东宫传旨,看见娘娘下马车您却不在,一问得知娘娘居然将您赶下了马车,故要给娘娘一个教训。” 姜遇慈睁大了眼睛,“我不是被赶下去的。” 她举着手中糕点,“孤只是去买糕点了。” 影三抿了抿唇,憋住自己想说出口的话,“殿下说得对。” 所以夜景殊被罚还得姜遇慈背锅? 她深觉后脖颈发凉,连忙将手中的糕点一把塞给影三,转头去解救夜景殊。 戒尺一下又一下打在夜景殊手心,张嬷嬷的力道之大,看得姜遇慈都心惊。 “张嬷嬷,且慢。”姜遇慈拦下她还要挥戒尺的手,挡在夜景殊面前。 “今日是孤想去买些糕点,与太子妃无关。” 她平静地陈述事实,紧紧地握着张嬷嬷的胳膊,不允许她再动分毫。 张嬷嬷收不回自己的手,气氛稍有僵持。 看出太子殿下护着太子妃,她幽幽叹了口气,“是奴婢僭越了。” “只是太子妃的规矩实得需要好生教导。殿下想吃糕点,哪用得着自己亲自去买,东宫这么多奴才,养着他们不就是为殿下办事的么?” 她抹了抹眼泪,“若是娘娘知晓,还不知该有多心疼。” 姜遇慈缓缓松开她的手,将夜景殊从地上扶起来,“东宫的事,孤心中有数,嬷嬷不必忧心。” “嬷嬷今日来,可是母后有事寻孤?” 张嬷嬷看了夜景殊一眼,毕恭毕敬朝姜遇慈行礼,“回殿下,娘娘请您和太子妃娘娘进宫一趟。” 闻言,姜遇慈手指摩挲一瞬,“孤知道了,待给太子妃上了药,孤便与太子妃一同前往。” “是。” 回到寝殿,姜遇慈拿着伤药,看着夜景殊高高肿起的手心,心有余悸,“殿下在我面前如此嚣张,怎的在张嬷嬷面前就不敢了?” 他还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夜景殊垂眸一语不发,直直盯着自己的手掌心,也不知在想什么。 姜遇慈轻柔地给他上药,冰凉的药膏抹在掌心,驱散热涨的刺痛。 他抿唇,“孤不想同你说话。” 姜遇慈心中冷笑一声,手中动作加重几分,夜景殊猛地收手,“痛!你会不会上药!” 姜遇慈将银勺往桌上一拍,“不会,太子妃还是自己来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瞧给他惯的,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夜景殊忿忿地盯着她的背影,现下不止手痛,连心也痛得不得了。 她果然不爱自己,也不会心疼自己。 他气鼓鼓地给自己上药,却无论如何也不得劲儿,盯着药膏看了半晌,随手将药膏挥落。 她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要喜欢她! 姜遇慈换好衣裳,夜景殊也已经抹好了药从殿中出来。 两人随着张嬷嬷一起进宫。 凤栖宫。 祁后高坐凤椅,殿内熏香缭绕,听着宫女来报,“娘娘,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到了。” “宣。” 姜遇慈率先大步进门,夜景殊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 待两人进殿,还未来得及行礼,祁后狠狠掷了茶杯,“跪下。” 姜遇慈心底一抖,一撩衣袍跪于殿中,夜景殊也恭恭敬敬跪下。 她一头雾水,不明白哪里得罪了祁后。 倒是夜景殊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太子你起来,母后并非让你跪。” 姜遇慈抬眼看向祁后,心中明了,今日又是针对自己来的。 用着自己身体的夜景殊,又做了什么? 她并未起身,“母后,太子妃可是有何处做的不好?” 祁后冷冷睨了她一眼,似乎对她不向着自己而有些生气,“昨日月莹去东宫,太子妃与她动手了?” 原来是这件事。 想来是祁月莹心里不服,向皇后告状了。 “母后,这件事……” “本宫让她回话。” 姜遇慈抿唇,恭敬应是。 夜景殊板正地跪在地上,低眉垂眼,“回娘娘,儿臣并未对她动手。” “是她先对儿臣出言不逊,还妄言等殿下登基,会嫁给殿下做正妻。” “此言实属大逆不道,若被陛下听见了,恐东宫将大祸临头。” 皇帝正值壮年,并没有退位的心思,让他觉得东宫一直虎视眈眈盯着皇位,他必定讨不了好。 祁后心中一惊,“此话可当真?” “回娘娘,儿臣亲耳听到,绝无虚言。且她不把儿臣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求图挑拨儿臣与殿下的关系。” 他看了姜遇慈一眼,“好在殿下没有被她蒙骗。” 姜遇慈也出言帮腔,“母后,表妹实属太不懂事。父皇正值壮年,若这流言传出去,让父皇觉得儿臣生了异心……”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皇后在宫中沉浮数十年,怎会不懂其中深意。 皇帝不止夜景殊一个儿子,有才能的也不少,皆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若一着不慎,那便满盘皆输。 祁后压下心中怒气,“起来吧。此事本宫知晓了,会好好教训月莹。” “是。” 夜景殊方从地上站起来,祁后便撑着头挥了挥手,“本宫乏了,就不留你们了,去吧。” “是,儿臣告退。” 第85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1 有惊无险从凤栖宫出来,姜遇慈拍了拍胸脯,“殿下还是很聪明的嘛。” 否则按照祁后对祁月莹的爱护,一定会狠狠责罚他。 虽然痛的是夜景殊,但身体是她的。 夜景殊一语不发,直接无视她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要一想到姜遇慈根本不喜欢自己,心中就焦躁万分。 她对自己和夜瀚宸的态度大不相同。 他本以为她性子如此,跳脱,目无王法。 但看她面对夜瀚宸才明白,她的温柔小意都给了别人。 “殿下,不如这样好不好?”姜遇慈快步追上前,“等你我换回了身体,咱们就和离,或者你休了我也行。” 给皇后当儿媳妇,她还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实在太惨。 夜景殊猛地顿住脚步,狠狠瞪着姜遇慈,“你做梦!” 言毕,加快脚步将她甩在身后。 凭什么? 她说嫁就嫁,说和离就和离。 她到底把自己当什么。 天色渐晚,御花园内灯火通明,笑闹声不绝于耳。 “小美人儿,你别跑。” “殿下,来抓奴婢呀。” “奴婢在这里。” 七皇子与一群宫婢围在御花园,夜溱双眼蒙着红纱,胸膛半敞,正手舞足蹈地转圈圈。 夜景殊从旁经过,加之心情不佳,推开前面的宫女,“滚开!” 下一秒,夜溱抓住他的胳膊,低头在她脖颈间轻嗅,“抓住了,好香。” “是琴棋书画哪一个?今日竟熏的雪山春信。” 夜景殊恼羞成怒伸手推他,奈何力气不敌他,“夜溱你是不是疯了,看清楚我是谁?!” 夜溱喝了酒,脚步踉跄,身形不稳。伸手解红纱时往前扑去。 但夜景殊可不是琴棋书画,会护着他,侧身要躲,却被他扣住手腕一把向后拖去。 姜遇慈追上来时就看到夜溱和夜景殊两人双双摔进荷塘中。 噗通一声响,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啊!七殿下与太子妃娘娘落水啦!” “快来人啊!” 姜遇慈心头一沉,迅速往池塘奔去,一边跑一边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身上的外袍。 夜景殊不会水,甚至是害怕水的。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不停挥舞,身子却逐渐往池底沉去。 肺部仅存的氧气消耗殆尽,胸腔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窒息。 耳朵阵阵嗡鸣,眼前发黑,身体失去力气,口中吐出一串小泡泡。 夜景殊缓缓闭上眼。 他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死得如此窝囊。 他还没和姜遇慈生够气呢。 如今真要如姜遇慈所愿了。 姜遇慈潜入水中,迅速锁定夜景殊的位置,憋着一口气扯断缠住他脚的水草,单手扣住他的腰给他渡气,同时带着他往上游。 两唇相接,夜景殊拼命地汲取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氧气,缓缓睁开眼。 他自己? 他在做梦吗? 哦,原来是姜遇慈这个大坏蛋! 夜景殊拼命挣扎,他才不要她救! 姜遇慈拧眉抬手掐住他后脖颈示意他安静。 让他这样扑腾下去,她俩都得死。 姜遇慈耗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氧气,拖着夜景殊浮出水面。 两人被身旁的宫女内侍扶上岸,姜遇慈脚步虚浮,深吸了两口气后剧烈地咳嗽起来,鼻腔开始出血,身子一软直接栽倒在地。 “太子殿下!” 夜景殊晕晕乎乎的,见她晕倒,心头一慌,扑上前拍着她的脸,“喂,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眼前带着朦胧的光晕,他的眼神逐渐涣散,最后一头扎在姜遇慈胸膛。 “来人啊,太子妃娘娘也昏倒了!” “快请太医!” * 姜遇慈醒来的时候胸腔剧痛,喘息都带着嗬嗬声。 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回了东宫。 此时外面天光大亮,想来已经过去一夜。 守在门外的宫女小绿听见动静推门而进,“太子妃娘娘,您醒了。” “嗯……嗯?”她迷茫地抬眼看向小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纤细白皙,掌心的红肿还未退尽。 姜遇慈心头一喜,这是换回来了。 因祸得福。 “娘娘,喝些茶水,奴婢这便去传膳。” “好。” 姜遇慈捧着水杯将热水一饮而尽,干涩的喉咙总算好受了一些。 等小绿送了膳食进门,姜遇慈这才开口:“太子殿下如何了?” 小绿毕恭毕敬,“太子殿下还未苏醒,太医说已无大碍,等殿下睡一觉醒来便好。” 姜遇慈搅拌着碗中的粥,点点头,“那个把我拖下水的呢?” “娘娘是说七殿下?”小绿思索片刻,“七殿下行事放浪,落入水中还牵连了您和太子殿下,已经被陛下责罚禁足三月罚俸一年。” 小绿有些后怕,“还好您与殿下都没什么大碍,否则七殿下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姜遇慈眼眸闪了闪,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夜景殊落水之后,夜溱拼命地想要救他。 奈何夜景殊扑腾地太厉害,让他一时无法靠近。 此举看似救人性命,但在御花园的宫女何其多,他为何不怕死非要靠近夜景殊。 或者说,靠近自己。 她是太子妃,夜溱是七皇子,她是他的皇嫂,若真被他所救,衣裳尽湿,肌肤之亲。 他是欲想对东宫不利。 夜溱这个人也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出现过的。 所有人都知晓,七殿下的生母是掖庭的宫女,皇帝醉酒后宠幸了她。 酒醒后又觉着丢脸,犹豫着是否将人处死的时候她怀上了七殿下。 夜帝便歇了心思,将人抬了答应后再也没管过,直到夜溱长大。 传言皆说夜溱喜好玩乐,胸无大志,但经御花园落水一事后,姜遇慈隐约反应过来。 这位七殿下,可能远远不像众人所看到的这样。 他一直在藏拙。 姜遇慈早膳还没用完便听影三前来禀报,“娘娘,娘娘,您快去拦一拦殿下吧。” “殿下醒来后怒气冲冲,拔了剑就要杀进宫中。” “说是要砍了七殿下的狗头。” 姜遇慈咳出一口粥,只觉得后脖颈凉凉的。 夜景殊醒来后第一个要砍的居然不是她,稀奇。 第86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2 姜遇慈跟夜景殊在长廊上撞了个满怀。 夜景殊怒气冲脑,“闪开。” “殿下,你要去哪儿?”姜遇慈拦腰抱住他,不让他出东宫。 熟悉的雪山春信香气恬雅幽静,夜景殊胸腔的怒火消散几分。 “你拦着孤作甚?孤同你的账还未算!” 她不仅要护着夜瀚宸,就连夜溱也要护着? 花心大萝卜。 “殿下,你若去,将此事闹大,让天下人皆知太子妃名声有损。”姜遇慈抬眼看他,沉静眸光中倒映着夜景殊愤怒的面容。 她缓缓松开了禁锢他的手,“既然殿下已经考虑好了,那我便不拦殿下。” 姜遇慈自嘲一笑,退后半步恭敬朝他行礼,“虽非妾本意,但女子德行有失,必定会牵连殿下的名誉。” “妾今日甘愿赴死,定不让殿下名誉有损。” 她低眉顺眼,字字真切,言毕就一头朝着旁边的廊柱上撞去。 夜景殊心尖一颤,下意识抬手去挡,胳膊穿过她的肩头扣住另一边肩膀,将人紧紧圈在自己怀里,“喂!” “你疯了吗?” “昨夜分明是夜溱的错,你为何要以死谢罪?” 而且,昨夜在她身体里的是自己。 他一把扔下手中长剑,只听咣当一声,“孤不去了还不行吗?” 他是很讨厌她,但也没想过要她这样死。 更何况,有关于心悦夜瀚宸一事,她还没有给自己一个解释。 姜遇慈背对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 “多谢殿下成全。” 微风卷过竹帘,路过的婢女纷纷低着头不敢抬眼。 夜景殊心脏狂跳不止,缓缓松开扣住姜遇慈的手,“那现在,就来解决一下你与孤之间的事。” 她之前那么嚣张,可能想过换回来得如此快? 姜遇慈心中警铃大作,有意放柔了语气,“殿下……” 夜景殊冷哼一声,“影三,将太子妃带去书房,抄一日的金刚经。” 影三悄无声息而至,“是。” 姜遇慈,“???” 她抓着夜景殊的衣袖不肯撒手,“殿下,殿下。” 夜景殊无动于衷,掏了掏耳朵,“闭嘴,太吵了。” 受了好几日的气,今日总算支楞起来了。 “殿下,殿下,你听妾解释。”姜遇慈面上表情灵动至极。 夜景殊扯开她的手,双手捂住耳朵,“孤不听,不听。” 谁让她占着自己身体时非要欺负他。 天道好轮回。 姜遇慈见他油盐不进,打了个喷嚏,捂嘴轻咳两声,“既如此,那妾便去了。只是不知妾这身子能否撑得住……咳咳……咳咳咳……” 夜景殊,“……” 她本就体弱,加之昨日落水受了寒,他一时心软,“那……那就先算了,等你好了孤再好好与你说道说道。” “是,谢殿下。”姜遇慈扬起一个完美的笑,还不忘再咳两声,眸中闪过明亮的笑意。 “哼。” 夜景殊一抚衣袖,转身离去。 两人归位,姜遇慈对自己的态度大变。 前几日她哪会自称妾。 如今一看,还算是个有眼色的。 * 永和居。 殿内昏暗,夜溱独坐于太师椅上,一只胳膊撑住桌面,食指在鼻下轻轻摩挲着。 在夜溱的对面,一名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毕恭毕敬站着,神情拘谨。 “七殿下。” 夜溱仔仔细细地打量对方,微微颔首,“定州如何?” “回殿下,定州的情况复杂,还是需要您亲自过去一趟。” 禁足三月,这个时间基本不会有人来打扰。 只要他假扮夜溱在永和居待上三月就好。 夜溱收敛在御花园时的放浪不羁,神情冷漠淡然,“知道了。” 太子妃被七皇子拖下水一事,在场的宫人都被封了口,严禁再提。 祁后虽然不喜欢姜遇慈,但她考虑的是夜景殊的颜面,自然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夜溱虽胸无大志,但也没闹出过什么天大的祸事,更别提在御花园饮酒,跟宫女玩捉迷藏。 她怀疑夜溱的用意,却并无实证。 给夜帝准备了燕窝前往御书房,夜帝正在批奏折,听见皇后来了心中有几分猜测。 放下朱笔,吩咐身旁的内侍总管,“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是。” 祁后款款而去,将燕窝放在夜帝臂展可及之处,抬手给他按着太阳穴,“陛下操劳,先歇息歇息罢。” 夜帝放松身子,半翕上眼,反手拍了拍祁后的手背,“还是梓潼体贴。” 祁后羞赧一笑,两人在御书房闲话片刻,她总算将话题引入正题,“陛下,小七已及冠,臣妾以为,是时候出宫立府了。” 出宫立府就代表成家封王,可以摄政了。 整个云秦,除了太子殿下摄政外,只有九皇子夜瀚宸,还未封王便已被夜帝特许摄政。 这是天大的殊荣,故在祁后眼里,夜瀚宸也是夺嫡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至于夜溱,她还不怎么放在眼里。 只是不得不防。 任何阻拦她儿子登基的人都不允许存在。 夜帝缓缓睁眼,疲惫地按了按山根,“嗯,老七也是时候收收性子了,封号与封地朕再想想。还要梓潼费心给他挑一个性子良善的姑娘做老七的正妃。” “是,陛下。” 祁后后退半步,微微颔首行礼,眉眼一片温软。 夜帝端起燕窝浅尝一口,似乎想起什么般放下勺子,“老九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梓潼你便一起办了吧。” 听他提起夜瀚宸,祁后的目光冷了一分,面上笑意却不减,“是。” 祁后根本不想夜瀚宸与夜溱娶京中世家贵女,让他们背后有所倚靠。 但她不能做的太明显。 晚间。 姜遇慈喝了药正要上床休息,夜景殊不敲门便直接闯了进来。 她衣衫半解,香肩毕露,白皙圆润的肩头在明亮的烛火下白的耀眼。 桃红色肚兜系带松散地搭在脖颈间。 听见动静迅速裹好里衣遮挡,姜遇慈转头看他,眉眼有几分凌厉,“殿下何故不敲门!” 夜景殊凤眼圆溜溜的,听见她的声音急忙移开目光,眸底甚至有几分意犹未尽。 “谁知道你在换衣裳。” 第87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3 “再说了。”他眼珠乱转,“这偌大一个东宫,还有孤不能去的地方吗?” 他又不知道她在换衣裳。 如何能怪他。 他也……也没看见什么。 姜遇慈披上外袍,笑意吟吟,“殿下说的是,这东宫以殿下为尊,自然是哪里都能去得的。咳咳……” 她捂嘴轻咳一声,“只是不知殿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夜景殊双手负于身后,踢了踢腿,原本想要找麻烦的心态变得有几分心虚。 若不是他用她身体时落了水,又怎么会导致她受寒。 回想起姜遇慈毫不犹豫跳下水来救他,给他渡气,夜景殊一颗心脏怦怦乱跳。 “孤……这是孤的寝殿,孤为何不能来休息?”他低着头踢腿,不敢看姜遇慈的眼睛。 都怪她亲自己,害得自己如今脑子里都是她。 讨厌死了。 “哦。”姜遇慈了然点头,“殿下金尊玉体,自然该在主殿休息,是妾僭越了,妾这便离开。” “咳咳……咳……咳咳咳……” 姜遇慈咳得不能自己,眼尾都泛起了红。 夜景殊挠头,后退一步,“罢了。” “孤不与你计较,你想睡便睡吧,免得到时候说孤亏待了你。” “孤才不是这种人。” 言毕,他迈着正步出门,还体贴地将门重新关上才离开。 趁着夜色一路行至膳房,厨房伙夫纷纷跪下行礼。 夜景殊摆了摆手,“太子妃嗓子不舒服,你们熬些雪梨水送去备着。” “是。” 夜景殊心说,他才不是心疼她,他只是愧疚。 对,就是如此。 他绝对不会心疼姜遇慈。 等她病好了,他绝对要好好罚她。 两人的身体换了回来,夜景殊毫无压力地去上朝。 姜遇慈一觉睡到自然醒,小绿端了雪梨水来,“太子妃娘娘,喝着雪梨水罢。这是殿下昨夜亲自去膳房特意吩咐给您做的呢。” 小绿语气轻快,面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她觉得殿下一定极为看中太子妃娘娘。 但姜遇慈却完全不这么认为。 看着瓷碗中的雪梨水,姜遇慈只觉得夜景殊是在敲打她。 他是看出来自己在假装风寒了? 将碗中甘甜的糖水喝下,她擦了擦嘴,“殿下可下朝回来了?” “回娘娘,殿下已经回了,正在书房呢。” “好。”姜遇慈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你再去准备一碗雪梨水,我给殿下送去。” “是。” 东宫书房。 夜景殊坐在书案前,手中捧着一份奏折,看了半晌。 事关定州,父皇特意交给他处理,但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奏折上。 放下奏折,两指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影三悄无声息在他面前站定,“殿下。” “嗯。姜遇慈今日身体如何了?可还咳嗽?吃药了没?给她准备的雪梨水喝了吗?” 影三闻言,挠了挠头,“殿下,属下来时,太子妃娘娘还未睡醒。” “不过听小绿说,太子妃娘娘的身子并无什么大碍。” 听见影三的回答,夜景殊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还未醒?她是猪吗?” “不对,会不会是发高热昏迷了?小绿没发现?”夜景殊在头上拍了一把,“孤得去看看才行。” 影三看向夜景殊的目光里满是好奇,看得夜景殊莫名其妙停下脚步,“你因何如此看着孤?” 闻言,影三连忙低头,“殿下,属下只是在想,您这是对太子妃娘娘动心了?” 这几日,他不再过问姜离的情况,反而是对姜遇慈关心有加。 夜景殊猛地睁大眼睛,像是被人捉了尾巴的猫,“你胡说!” “孤会对姜遇慈那个坏女人动心?” “怎么可能?” “她一点不如阿离温柔懂事,粗鄙又野蛮,孤这辈子绝对不会钟意于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珠乱转,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般又重复了一遍。 影三被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殿下,殿下您别急,属下信,属下信您心中只有姜大姑娘。” 夜景殊眼睛一瞪,“你信什么信!” “孤已经娶了姜遇慈,不会再对阿离抱有非分之想了。” 影三急忙捂住嘴,依旧后退。 他怎么说什么殿下都要生气。 他自己听听,他说的不离谱吗? “见过太子妃娘娘。” “您怎的站在门口不进去,殿下不在书房吗?” 姜遇慈端着托盘回头看向管家,“没有,怎么了?” 管家朝她拱了拱手,“回娘娘,姜大姑娘给您递了帖子,邀您明日去游湖。” “这样。”姜遇慈走下台阶,将托盘递给管家,“我知道了,这糖水送你喝了。” “是,多谢娘娘。” 目送姜遇慈走远,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刚举起碗,书房大门便被人从里拉开。 管家浑身一抖,急忙面向夜景殊行礼,“见过殿下。” 夜景殊听见姜遇慈的声音时心尖都颤了三颤,她听见了? 目光在院内搜寻一番,没看见她的身影,“姜遇慈呢?” “回殿下,娘娘已经走了,看方向,应是回了寝殿。” 夜景殊看着管家手中的瓷碗,蹙起眉头,她定是听见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 “等等。” 夜景殊轻咳一声,指着管家手中的瓷碗,“太子妃送的什么?给孤留下。” “……是。” 等管家和影三离开,夜景殊端着雪梨水进了书房,“完了完了,她一定听见了。” “是不是在生孤的气了?” 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时不时抬手在耳边挠一下。 “孤是太子,她是孤的太子妃,她生气又能如何!” 思及此,夜景殊挺直了脊背,将碗中糖水一饮而尽。 用衣袖擦了擦嘴,他才不会去给姜遇慈道歉。 她本来就不如阿离温柔,他又没说错。 只是偶尔有一点可爱,如在父皇母后面前护着他时,如跳下池塘义无反顾救他时。 但只有一点点罢了。 反正姜遇慈心悦的也不是自己,自己也不会心悦她。 这样才公平。 盯着空掉的瓷碗,碗底干净,映出他的倒影,夜景殊怅然若失。 第88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4 在膳厅用膳时,夜景殊一直悄悄观察姜遇慈的反应。 姜遇慈很安静,夹着饭菜小口小口的吃着,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也没主动跟他搭话。 夜景殊的心脏似有猫在抓一般,他有些急躁。 她为何不跟自己闹脾气? 因为不在乎吗? 但凡她跟自己闹一闹脾气,说她生气,自己说不定会对她好一些。 真喜欢上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他无心用膳,一心扑在姜遇慈身上。 甚至有一瞬间想拉着她起来吵一架。 姜遇慈吃了一碗饭,又喝了一碗汤,临了擦了擦嘴,“殿下,妾用好了,您慢用。” 她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夜景殊却不愿意见她这幅态度,太假了,刺得他心里不舒服。 他宁愿姜遇慈像前几日那般同他斗嘴。 “孤……” 姜遇慈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似不曾听见般转身离开膳厅。 姜离邀她明日游湖,不知道夜瀚宸是否会去,正好让她撮合撮合她们。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孩子。 但夜景殊讨厌她至极,自然不愿意与她发生关系。 她得给自己找退路了。 夜景殊躺在榻上,目光紧紧盯着帐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心中揪揪的,有丝丝刺痛。 忽略这种感觉,夜景殊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姜遇慈竟然敢生他的气,他才不会惯着她。 摆脸色给谁看呢。 从明日起,他也要冷脸给姜遇慈看。 * 艳阳高照,温暖和煦。 姜遇慈带着小绿前往湖心亭去寻姜离。 姜离先到,在亭中摆满了姜遇慈爱吃的糕点茶水,见她过来,笑着朝她招手,“小慈,快来。” 岸边停着一艘小船,船夫坐在船头用小石子打水漂。 姜遇慈走进凉亭中,在姜离身旁坐下,“阿姐,等久了吧?咱们上船吗?” 姜离笑得温和,抬手替她将额边碎发拨弄至耳后,“小慈稍后片刻,九殿下说他也会来。” 闻言,姜遇慈挑了挑眉,挺好。 正和她意。 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口中,唇齿留香,姜遇慈问道:“阿姐,你和九殿下何时成婚?” 姜离闻言羞红了脸,垂下头不肯看她,“小慈,你说什么呢!” 儿女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姜遇慈捧起她的脸,“阿姐名满京城,求亲的世家公子都快将家门槛踏破了。” “阿姐都不愿意,难道不是在等九殿下?” “九殿下也真是的,若抓不住机会,有他后悔的。” 姜离眸中闪过一丝羞赧,眼神明亮如星辰闪烁,看向姜遇慈满是认真,“小慈,你当真不怨阿姐?” “当然。”姜遇慈摇摇头,“我希望阿姐幸福。嫁给太子殿下是我自愿的,我过得很好。” “阿姐和九殿下千万别心生愧疚。” “从前是我没有搞懂自己心中的想法,我只拿九殿下当哥哥的。” 原主在时,嫁给太子,夜瀚宸与姜离因原主心生间隙,一辈子都没在一起。 后来东宫谋反,被夜瀚宸领兵围剿,夜景殊与姜遇慈于菜市被斩首,姜氏一族流放岭南。 等到夜瀚宸登基,替姜家平反,但那时姜父姜母与姜离皆已殒命黄泉。 气运之子夜瀚宸与他的女主角天人永隔。 原主不愿意再看到这个局面。 “说起来,分明九殿下与阿姐两情相悦,他为何还不请旨求亲?这可不行,咱们得让他有些危机感。” 闻言,姜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刮了刮姜遇慈的鼻梁,“你呀,小脑袋瓜都在想什么呢?” “京中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咱们姜家呢,你已嫁给太子殿下,我若是再嫁给九殿下,会碍了多少人的眼,你可想过?” 姜遇慈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她只想谈感情,但姜离和夜瀚宸还要考虑现实。 难道要他们俩走到一起就这么难吗? 见她一脸苦大仇深,姜离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忧心太多,只要你在东宫过得好,阿姐才能放心。” “至于其他的,且行且看吧,阿姐不强求。” 姜遇慈微微撅起嘴,在她期盼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阿离,皇嫂。” 远处响起夜瀚宸的声音,两人齐齐转头,便见他与夜景殊一前一后朝湖心亭走来。 姜遇慈挑了挑眉,靠近姜离,“阿姐,你也邀请太子殿下了?” 姜离摇摇头,“并未。” 她对夜景殊的印象不佳,又怎会主动邀约他游湖。 “许是下朝时九殿下邀约的。” 夜瀚宸走进湖心亭,目光便一直落在姜离身上,炙热得移不开眼。 夜景殊冷着脸,活像在座几位欠他万两黄金一般。 姜离带着姜遇慈起身朝两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九殿下。” 夜瀚宸见夜景殊无动于衷,只得轻咳一声,“不必多礼,起来吧。” “皇兄的马车坏了,乘我的马车回东宫时,听闻我要来湖心亭,便也跟着一同来了。”他小声地跟姜离两姐妹解释着。 言毕看了看姜遇慈,复又说道:“说是来接皇嫂回府。” 姜遇慈捧着糕点,连头也没回,“我才刚出门,不回。” 夜景殊紧紧盯着她后脑勺,来之前努力做的心理建设几乎功亏一篑。 莫生气,莫生气。 气出病来她满意。 在心底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夜景殊自顾自往她身旁一坐,“不回也罢,孤陪你一起。” 免得她有单独和夜瀚宸相处的机会。 从前有见姜离的机会,他的眼中总是容不下别人。 但如今,夜景殊一双眼睛几乎粘在姜遇慈身上。 姜遇慈微微低着头,眼睫投下淡淡阴翳。 垂在颊边的银簪流苏随着她咀嚼的动作轻轻晃荡。 腮帮鼓鼓的,可爱至极。 夜景殊仿佛察觉,她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是因为昨日听见他的话。 他让她伤心了吗? 可她分明也不喜欢自己的不是吗? 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酸苦交加,夜景殊想跟姜遇慈说清楚,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姜遇慈与他所想却完全不同。 她小口小口的啃着糕点,思索着夜景殊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89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5 即使他已经娶了自己,还是放不下姜离,要拆散姜离和夜瀚宸吗? 这可不行。 姜遇慈绝不会让他从中作梗。 她倏地抬眼,笑意吟吟地看向夜景殊,眸中却是不容忽视的熊熊火光,“好呀,多谢殿下。” 两人对视,无形的硝烟在空气中弥漫。 夜瀚宸摸了摸鼻子,疑惑地看向姜离。 两人心意相通许久,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夜景殊和姜遇慈之间发生了何事。 四人一同上游船,姜遇慈紧紧挽着夜景殊的胳膊,表情楚楚动人,“殿下,妾害怕,你带着妾一起可好?” 夜景殊,“……” 虽然察觉她在刻意做戏,但她的语气神态依旧不免让他心头一颤,“你扶稳,别抱太紧。” 此话一出,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上次那场面。 姜遇慈轻咳一声,微微松开些许。 走过船舱站到船头,姜遇慈一手撑在护栏上,另一手挽着夜景殊的胳膊,指着湖心一大片莲叶,“殿下你看。” 鱼儿在水中翻腾,细密的小泡泡浮出水面,莲花含苞待放,展翅的蜻蜓落在莲叶上,翅膀抖动一瞬。 夜景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什么好看的,大惊小怪。” 怎么看起来像没见过世面的一样,他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御花园的晴暖阁中开的莲花最美,等改日进宫,孤带你去看。” 姜遇慈磨了磨牙,悄悄往后看去,姜离与夜瀚宸对坐于船舱内对弈,气氛宁静平和。 她绝不能让夜景殊去打扰她们。 下一秒,姜遇慈的头被一只大掌按住,夜景殊强硬地将她的头转回来,“在看什么?老九有孤好看?” 他的容貌绝对不逞多让,她怎么就满心满眼只能看见夜瀚宸。 夜瀚宸也只是比他聪慧些许,脾气秉性温和些许。 如此一比,夜景殊惊觉,自己除了美貌和父皇母后带给他嫡子和太子身份外,真没什么优点了。 正因为姜遇慈看透了这些,故她才不会喜欢自己吗? 夜景殊怔怔盯着她耳边的流苏,但他一直有在努力变好。 可能生来天赋不如夜瀚宸,所以他处处比不过他。 姜离心悦他,姜遇慈也心悦他。 甚至为了成全他,不惜浪费自己的幸福来嫁给他。 他有最尊贵的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想得到的却终不属于他。 “殿下说什么呢,殿下您最帅,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如天上明月,所有人望尘莫及。” 她的话响在夜景殊耳边,他从纷繁复杂的思绪中抽身,两人对视良久。 虽然知道她在哄自己,但他终是没忍住,低头轻笑一声,“嘴这么甜,奖励你吃糖。” 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饴糖,放在姜遇慈手心。 白色糖纸小小地翘起一角,隔着糖纸,姜遇慈仿佛都能闻见麦芽糖的香甜气息。 拆开油纸,将饴糖放进口中,姜遇慈眯了眯眼,“殿下竟然会随身带着糖?给我阿姐准备的?” 夜景殊一愣,思绪回到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时,起床出门赏月。 影三甩着一个荷包从廊下掠过,见他独坐于廊下,试探着走上前来,“殿下?” “嗯。” 影三刚准备将荷包放进胸口,夜景殊便开了口:“拿的什么?” 他挠头,举着荷包晃了晃,“回殿下,是糖。” “你没事买糖做什么?” 闻言,影三素来冷淡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暗红,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属下,属下有了心仪的姑娘,但不小心惹她生气了。” “她爱吃糖,故属下去买来想找机会同她道个歉。” 夜景殊猛地抬眼,“姑娘家是不是都爱吃糖?” “啊?”影三不明所以,犹豫片刻后点头,“应该……吧,属下也……” 不清楚。 “行。”夜景殊选择性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打算他,将钱袋扔进影三怀中,“糖给孤,你自己再去买一份儿。” 成功从影三那里薅到一袋饴糖,夜景殊打算今日将糖给姜遇慈。 也算是他认错了。 “殿下,殿下?”姜遇慈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 她的口中包着饴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夜景殊倏地后退一步,移开视线看向湖面,“孤并未想什么。” 将荷包扯下,塞进姜遇慈手中,“这糖,你喜欢便拿着。” “不是给姜离准备的。”他张了张口,只吐出这句话。 有关于昨日他说的永远不会喜欢姜遇慈一言,实在无法开口解释。 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低过头。 “哦。”姜遇慈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眉目间都是揶揄的笑意,“既然不是给阿姐准备的,那便是特意给我准备的?” “才不是。”夜景殊骤然拔高声音,一双凤眼瞪得大大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后退一步,侧身背对姜遇慈,置于身前的手紧握成拳,“这糖不过是影三买的,孤就是随手拿的而已,你别多想。” 夜景殊想按住自己的胸膛,又怕被姜遇慈发现端倪,只能生生克制着这种令人窒息的心悸感。 “好吧。”姜遇慈撇了撇嘴,不再言语,双手撑在护栏上,闭眼感受徐徐吹来的微风。 夜景殊悄悄扭头,姜遇慈侧脸如玉,脸颊微微泛着粉,一缕长发随风起舞,掠过她的脸颊。 他鬼使神差般抬手,替她拨开眼前乱发。 姜遇慈睁眼,两人对视,瞳孔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眸光流转间,一丝巧妙而奇异的细微电流窜过夜景殊的心尖,红晕自耳后蔓延。 他的喉结滚动一瞬。 姜遇慈好像也挺可爱的,从前怎么没发觉。 置于她耳边的手微微往前,轻轻捏住她的耳垂,摩挲一瞬。 手下触感温暖又细腻,夜景殊完全不想撒手。 若一辈子就这样,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和姜遇慈一起,也还不错。 姜遇慈觉得痒,微微偏头躲开他的手,“殿下,稳重。” “前几日在宫里,我同殿下说的和离,殿下考虑得如何了?” 第90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6 夜景殊浑身一僵,心中那点旖旎被她一招冲散。 愤怒重新占据上风,胸膛急促地起伏,他扣住姜遇慈的胳膊,“孤说了,孤不同意。” “想嫁就嫁,想和离就和离。” “姜遇慈,你到底把孤当什么?!” “嘘。”食指点在夜景殊唇角,姜遇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看向姜离和夜瀚宸。 好在两人没有注意到船头的争执,满心只在如何赢得对方的情绪中。 “殿下,你小声些,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夜景殊的眸中燃着熊熊怒火,愤怒上涌后,后劲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的委屈。 在姜遇慈的注视下,他眼眶中逐渐泛起水光。 抓住她胳膊的手越收越紧,夜景殊鼻尖泛酸,“孤说,孤不准。” 她已经嫁给他了,这辈子都只能做他的妻子。 他已经在学着去做一个好夫君了。 见他委屈,口气却依旧强硬,姜遇慈不免觉得好笑,“殿下,之前请旨赐婚,是我错,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何用!你已经嫁给孤了。” “而且,而且,你还看光了孤的身子,孤已经没有清白了。” 姜遇慈刚要反驳,便想起两人之前灵魂互换,看他的身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我确实看过。但殿下您就没看过我的?” “怎么算,都是我吃亏吧?” 夜景殊脸色涨得通红,带着几分手足无措,“孤那是……那是……那就算扯平。” “你在御花园的池塘里还亲了孤呢!你别想赖账!” 姜遇慈心下愕然,随即轻笑一声,点着他的胸膛,“殿下,若我没记错的话,我那是为了救你,给你渡气才亲你的。” “你这是恩将仇报?”她戳得夜景殊步步后退,直到后腰抵住护栏。 “孤不管,反正你毁了孤的清白,你就得负责!” 夜景殊的语气非常理所应当,却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心虚。 不管如何说,他不想跟姜遇慈和离。 这场婚姻里,他总该有选择权才是。 姜遇慈捋了捋头发,“负责那是不行的,既然殿下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那殿下你亲回来便是。” 言毕,她双手抓住夜景殊的胳膊,嘟起嘴朝他靠近。 夜景殊身子微微一动,极快地瞟了姜离跟夜瀚宸一眼,语气少见的慌乱,“姜遇慈,姜遇慈,你别……还有人,回府,回府再……” 姜遇慈将头埋在他胸膛,无声的笑着,身子控制不住地轻颤,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夜景殊一愣。 回府再? 回府再什么? 他怎么毫不抗拒就说出了这种话。 “姜遇慈你又戏弄孤!” “不准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行吧。”姜遇慈抬眼看他,眸映春水,眼底满是明亮璀璨的光芒。 夜景殊仿佛被蛊惑般揽住她的腰,一个吻轻轻点在她眼睑。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鬓边,姜遇慈一愣,面上笑意收敛。 从他怀中退开,姜遇慈微微垂头,眼睫轻颤,声音冷清,“殿下,我记得,您并不喜欢我。” 昨日还说决计不会喜欢她的。 不喜何撩? 夜景殊朝她的方向追了一步,“不是,孤……” 话说到一半,他骤然收了声,轻咳一声提升自己的底气,“你还说孤?” “你自己不是也喜欢别人吗?”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夜瀚宸。 只允许她喜欢别人,不允许自己曾经喜欢别人吗? 凭什么? 再说了,他认识姜离时,也不认识她。 这怎么能怪他。 姜遇慈的心中倏地浮现一个词。 貌合神离。 说的就是她们两个了吧。 “哼,你别想了。”夜景殊冷哼一声,“父皇母后已经定了日子给老九择妻,你没机会了!” 姜遇慈阴阳怪气地学着他的模样撇撇嘴,“哼,我阿姐马上就要嫁给九殿下了,你也没机会了!” “姜遇慈你!” 夜景殊咬牙切齿,“你是不是非要气死孤!” 他就知道这才是姜遇慈的本性。 “略略略。” 姜遇慈叉着腰后退两步,挑衅他,“怎么样?你来打我呀?” “姜遇慈!”夜景殊一捞衣袖就追了上去。 “殿下别冲动啊,你要是掉下去了这次我才不救你。” 姜遇慈提着裙摆,在船头闪躲,乐不可支。 “不许!你必须救孤!”夜景殊气势汹汹,将姜遇慈堵在角落,“你只能救孤,也只能……” 亲他。 给他渡气。 接下来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姜遇慈不明所以,睁着一双动人的杏眼,偏头看他,“嗯?” * 姜离两指捏着白玉做的棋子,神情认真地盯着棋盘,似乎在思考下一步应该下在哪里。 夜瀚宸也不着急,一只胳膊撑在膝盖上,另一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热气升腾,茶叶的清苦香气在船舱里弥漫。 姜离挽住自己宽大的衣袖,坚定落子,露出一小节洁白如雪的皓腕。 夜瀚宸盯着棋局,神色喜怒不辨,食指摩挲着手中黑子,语气淡淡的,“阿离,母后不日便要在晴暖阁举办赏花宴。” “有意要给我和七皇兄择妻。” 姜离微微一怔,极快地掩下神色,笑得温柔,“这是喜事,阿离在此提前祝贺九殿下。” 夜瀚宸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不来吗?” “殿下这是哪里话,皇后娘娘举办赏花宴,京城各大世家贵女皆在其列。我若受邀,定会去的。” 皇后娘娘不邀请她,她想去也不能去。 皇后娘娘邀请她,她不想去也不能不去。 即使她去了,皇后娘娘不想让她嫁给夜瀚宸,她也没有办法,除非夜瀚宸强硬地要求。 此局的破解之法不在她,而在夜瀚宸。 夜瀚宸落下一颗黑子,“阿离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姜离。 听见船头姜遇慈的笑声,和夜景殊气急败坏的喊声,两人齐齐转头,唇边皆泛起一抹笑意。 “本以为,皇兄和皇嫂会生龃龉,如今看来,两人间的感情还不错。” 姜离点点头,姜遇慈的笑容和夜景殊恼羞成怒的神色在她看来完全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夜瀚宸又道:“等你我成婚后,也会如此。” 第91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7 四人在船上尽兴玩了半日,回程时,姜遇慈累得瘫软在马车里。 夜景殊坐在主位上,时不时瞟她一眼,带着怨气,欲言又止。 自认为及其小心翼翼,没有被发现。 却在又一次看向姜遇慈时突然被她抬手遮住了眼睛。 手腕处的栀子花香气清新淡雅,夜景殊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一口,又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太丢人,屏住了呼吸。 “殿下,自上马车起,你已经看了我三十二眼,平均一分钟一次。你是有什么事儿想说吗?” 夜景殊眼前一片漆黑,这一刻,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快到几乎跳出胸膛的心跳声。 他一动不动,身体紧绷,犬齿咬着口腔内软肉,细微的疼痛让他神志清醒。 骤然抓住姜遇慈的手腕,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气势,夜景殊说道:“你放才在船坊上,说要让孤亲回来的。” “啊?”姜遇慈眨了眨眼,心思电转,想将手收回来,力气也不如他,只能被他紧紧制住。 被手掌遮住的眼睛展露,夜景殊的眼底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姜遇慈讪讪一笑,“殿下,当时您不是不愿意吗?” “孤没有不愿意,孤只是……只是……” “当时人多,孤也是要脸面的。” 让外人看见他和姜遇慈亲亲,他会不好意思的。 “咦。”姜遇慈好奇地看着他,“难道不是怕我阿姐看到……唔。” 她的话被猝不及防地堵在喉头,夜景殊将她按在马车壁上,强势又青涩的吻上她的唇。 叼着她的下唇辗转研磨,试探着撬开她的牙关。 姜遇慈震惊得无以复加,双手撑在他肩头,面容闪过一丝错愕。 软甜的触感,清新的栀子香萦绕,夜景殊浑身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燥意。 他亲到姜遇慈了。 不是误会,不是渡气,在他清醒的时候,他亲她了。 好软好甜,再亲一口,再亲一口。 “唔……殿下……” 姜遇慈在他唇角咬了一口,夜景殊闷哼一声,缓缓松开她,“孤在。” “你我和离之事……” 脑中刚燃起的绚烂烟花被她一兜冷水浇灭。 夜景殊沉下脸,“孤说了,你想都别想。” 她怎么能在刚亲热过后立马说出这种冷冰冰的话。 她就,一点触动也没有吗? “可……” 姜遇慈还想说话,夜景殊冷冷睨她一眼,“姜遇慈,别惹孤生气。” 方才的暧昧氛围消散殆尽,马车里一时沉默无言。 姜遇慈垂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她也是要完成任务的。 夜景殊不愿意和离,难道要她去爬床,求一个孩子? 不行,她做不出这种事。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夜景殊的目光一直暗暗落在她身上。 他心中堵得厉害,不明白姜遇慈为何一定要与他和离。 因为她得知自己从前心悦姜离,又听见自己说绝不会喜欢上她,觉得没有希望,这才想要离开,另觅良人? 那她为何不直说。 “殿下,娘娘,到了。” 影三的声音适时响起,两人从思绪中回神。 姜遇慈率先走下马车,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进了东宫大门,夜景殊刻意放慢脚步,望着姜遇慈的身影逐渐走远,消失在长廊后,这才看向影三,“影三,孤有一个朋友。” “他和他的妻子新婚不久,但有些小矛盾。” “不过孤的朋友是想好好和妻子过日子的,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他们夫妻关系更近一步吗?” 影三,“……” 殿下这个朋友,还真是耳熟呢。 他不便拆穿夜景殊,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是一个暗卫,比起殿下,自己在感情方面还不如他。 影三挠挠头,犹疑着说道:“殿下,依属下看,想和自己的夫人好好过,那就得做好作为夫君的责任。” “属下斗胆,若是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那殿下就不能再喜欢姜大姑娘了。” “殿下若真心悦姜大姑娘,可以直接向丞相府提亲,纳姜大姑娘为妾室。” “但您……” 影三欲言又止,夜景殊蹙起眉头,“你继续说。” 影三松了口气,按殿下以前的性子,此时早就已经急了。 “但您好像并没有纳姜大姑娘的意思,却每次都在太子妃娘娘面前提起她来刺激娘娘。属下觉得,娘娘定是会受伤的,此举不妥。” 夜景殊一噎,他哪有用姜离来刺激姜遇慈! 他……不是故意的。 负于身后的手收紧,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还有吗?” “既然是殿下……的友人想和夫人提升关系,那便试着顺着夫人的心意行事,让夫人开心,俸禄全部交给夫人。给夫人做饭、暖床、暖脚……” “停。”夜景殊打断影三,眯着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他,“你是姜遇慈派来的卧底?” 让他给姜遇慈做饭、暖床、暖脚? 堂堂太子殿下不要面子的吗? “属下……”影三有口难言,分明是殿下先问他的。 他和太子妃娘娘并不熟悉,但却是亲眼见着殿下对娘娘的态度从讨厌到牵挂。 再也没提起过姜大姑娘,也没再让他去观察她的生活回来汇报。 影三深刻觉得一山还有一山高。 殿下注定要被娘娘玩弄于手掌心。 夜景殊沉思一瞬,将影三丢在原地,直奔寝殿。 影三望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寝殿的方向,点点头。 看来殿下这是将他的话给听进去了。 不愧是殿下。 姜遇慈让小绿准备了热水,在浴桶中舒舒服服地泡着鲜花浴。 浑身的疲惫被洗去,姜遇慈捧起热水浇在自己肩头。 一缕墨发垂下,泡进热水里,姜遇慈抬手将头发拧干,举在浴桶外,“小绿,给我拿一条干净的布巾来。” 门外无人应声,正在她怀疑小绿是不是不在的时候,殿门被人推开。 水珠顺着姜遇慈的手腕往下滑,滴落在浴桶旁的地板上,她轻轻甩了甩手,“小绿,给我拿一条擦头发的布巾,头发被打湿了。” 第92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8 依旧无人回答,只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提醒着姜遇慈殿内有人在走动。 一块干燥洁白的锦布从身后伸出,递到她颊边。 姜遇慈伸手去接,“有劳……嗯?夜景殊?怎么是你?!” 目光在殿内环是一圈,并没看见小绿的身影,“小绿不在吗?” 夜景殊的目光一直落在旁边的屏风上,通红的耳朵被姜遇慈看得一清二楚。 他只觉得嗓子干涩发痒,鼻梁热热的。 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喉结滚动一瞬,“孤让小绿去厨房端些菜来。” “听见你的声音,孤才进来的。孤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哦?”姜遇慈捏着布巾一点一点将被水打湿的头发擦干,朝着夜景殊的方向转过身子,胳膊撑在浴桶边缘,“殿下还有什么没看过的吗?” 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看过了。 闻言,夜景殊的脸色红了个透,说话结结巴巴的,“那,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也看过孤的。” “是是是。”姜遇慈言笑晏晏,掬起一捧水浇在他身上,“所以殿下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是之前还没看够,想再看看?” 她的脸色被热气熏得粉红,娇艳欲滴,脖颈间的水珠滑至锁骨,汇集在一处。 殿内都是花瓣的香气,热气氤氲。两人的距离足以让夜景殊看到她光洁脸蛋上细小的绒毛。 他只觉得脑子晕晕的,鼻头一热,下意识抬手按了按鼻梁,血滴从姜遇慈眼前滴落。 她讷讷张嘴,“殿下,你流鼻血了。” 年轻人就是火气重。 夜景殊捂住鼻子,转身越过屏风,声音翁翁的,“天气太热了,有些上火。” 姜遇慈从浴桶中起身,水声荡漾,擦干水迹穿上亵衣亵裤后才走过屏风。 夜景殊站在水架前洗手,架子上的布巾鲜红一片。 她好心地凑过去,“殿下,你没事吧?要不给你请个大夫?” 夜景殊摇摇头,完全不敢转身看她,“不用,孤没事。” 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姜遇慈不免觉得好笑,“殿下就这么怕我?” “孤哪有。”夜景殊气鼓鼓地回头,鼻尖还沾有一点嫣红。 她上前一步,缓缓抬手,夜景殊瞳孔紧缩,身体僵硬一动不动,“你做什么?” 食指在他鼻尖点了点,递给他看,“没擦干净啊,还能做什么。” “哦,哦。”夜景殊耳根红透,下意识在被她碰过的鼻尖揉了一把。 “殿下,娘娘,晚膳备好了。” 姜遇慈退开两步,从衣架上取下外袍裹上,“进来。” 小绿带着侍女鱼贯而入,将饭菜摆好后朝两人行过礼才退出寝殿,关好大门。 两夫妻在桌前坐下,闻着饭菜的香气,姜遇慈勉强能克制的饥饿感上涌,她咽了一口唾沫。 想起在凤栖宫时,她给自己盛汤夹菜,夜景殊拿起瓷碗给她盛汤,“喝点汤。” 在美食面前,两人的气氛还算融洽。 用过膳后,姜遇慈洗漱完毕,见夜景殊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坐在塌边踢着腿,“殿下还不走?是想和我一起睡?” 夜景殊眼一闭心一横,“不行吗?” 他大马金刀地往姜遇慈身旁一坐,“孤是你夫君,孤就要跟你一起睡,天经地义。” 言毕,扶着她的肩膀将人往榻上一按,被子裹住两人,“睡觉。” 夜景殊说完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放在姜遇慈肩头的手却没收回来。 姜遇慈生无可恋地平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烛火将她一半脸颊照映的明亮。 她眨了眨眼,转身面对夜景殊,呼吸喷洒的热气打在他脖颈间,“殿下,你睡着了吗?” 夜景殊眼珠转动一瞬,“睡着了。” 整个榻上都是姜遇慈的香气,且姜遇慈就躺在他身旁,精神紧绷,他完全睡不着。 但他才不会告诉她。 免得她蹬鼻子上脸。 “那谁在和我说话?” “鬼。” 姜遇慈轻笑一声,想不到夜景殊竟然还会讲冷笑话。 气氛使然,此刻的她也不怕夜景殊要砍她的狗头了,小心翼翼地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他的鼻子。 夜景殊无法呼吸,只能睁开眼睛,两人对视,胸腔里的火焰顺着血脉燃烧,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拉下姜遇慈的手,夜景殊试探却又不容拒绝地吻上她的唇。 唇齿相接那一刻,夜景殊的心脏仿佛被填满。 暖暖的,热热的。 身体里第六根肋骨隐隐作痛,又酸又涨。 姜遇慈是他的太子妃,这辈子都是。 “姜遇慈,不和离好不好?” “孤会好好对你的。” 姜遇慈无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揽住他的后脖颈将人往下拉,姜遇慈主动亲上他的唇角。 她的回应无非给了夜景殊莫大的激励。 他回抱着她,掌握主动权,撬开她的牙关,攻城掠池。 * 姜遇慈睡到第二日午时才醒来,身体略有不适。 夜景殊趁她睡着已经给她清理过身体,此时也还算清爽。 小绿准备了燕窝,姜遇慈一碗下肚,这才缓过神来。 动了动有些酸软的身体,挡住锁骨上的咬痕,姜遇慈自言自语一声,“还真是属狗的。” 夜景殊开了荤,食髓知味,昨夜折腾了她许久,今日还能神采奕奕地去上朝。 朝臣百官都发现,今日的太子殿下比往常温和了不少,到下朝时脸上还挂着明媚笑意。 众人啧啧称奇,也不知太子殿下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才能让他心情这么好。 下了朝后,夜景殊心中思索着先给姜遇慈买些糕点和麦芽糖再回去。 上次她去的那一间糕点铺,她应该很喜欢。 自己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吧。 “皇兄,皇兄。” 听见夜瀚宸的声音,他转过身,难得的给了他一个好脸色,“何事?” 夜瀚宸身着红色朝服,毕恭毕敬朝他行了一礼,“皇兄,宸有要事邀您相商。” 夜景殊眯眼打量他一瞬,他没想过有一日夜瀚宸居然能有要事找他商量? 这得是多重要的事。 “事关皇后娘娘母族,请您随宸移步。” 第93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19 夜景殊回东宫时已经是午后。 他没忘记给姜遇慈带糕点,还买了热腾腾的牛乳茶。 但他却没去看她,只吩咐影三将东西送去。 自他一回府,便把自己关在书房许久,没人知道夜瀚宸和他谈了什么。 姜遇慈一连三日都没见到夜景殊,他也不知在忙什么,少见的没来她面前找麻烦。 她清静了不少,约着姜离去逛街。 两人从街头扫荡到街尾,兴致高昂。 首饰铺。 姜遇慈挽着姜离的胳膊,举起一支金簪在她鬓边比划着,“阿姐,我听闻,过几日皇后娘娘会给七殿下与九殿下择妻,你可收到了帖子?” 姜离往腕上戴了一支翡翠玉镯,点点头,“收到了。京中适龄的未婚女子都收到了。” “那我来帮阿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赏花宴时,保证让你惊艳登场。” 姜离浅浅一笑,按住她要给自己戴金簪的手,摇头道:“别,低调一些好,莫要出风头。” 她自幼是京中大家闺秀的典范,性子柔和,但思虑深远。 听见姜离的话,姜遇慈若有所思点头,收回手,“既然阿姐心中有数,我便不多言了。” 两姐妹一起在酒楼用过晚膳后才各自分别。 回到东宫大门口,影三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她从马车上下来,急忙迎了上来,“娘娘,您回来了。” “殿下在书房等您。” 姜遇慈将手中提着的锦盒递给小绿,“知道了,这就去。” 东宫书房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香炉里袅袅白烟升腾,淡淡的气息在书房里流转。 姜遇慈敲了敲门,“殿下。” “进来。” 她推门而进,夜景殊就坐在书案后,一双凤眼深邃明亮。 待姜遇慈在书案前站定,夜景殊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十日后赏花宴,孤要纳个侧妃,届时你同孤一块儿进宫。”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平淡无波,甚至连之前讨厌她的情绪也消失不见,更别提有半分欣喜。 姜遇慈微微一愣,而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嗯。” 气氛突然凝滞。 夜景殊就像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在床上说过的“我们不和离,会好好对她”都是假的。 置于桌案下的手紧攥成拳,夜景殊没有去看她的脸色,只抚了抚衣袖,“孤乏了,你先出去吧。” “是。” 姜遇慈退出书房,还十分体贴地将门关好。 从头到尾没露出半分委屈或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夜景殊怔怔盯着紧闭的大门。 有一瞬间甚至在想,姜遇慈若是直接冲上来,给他一巴掌。 质问他为何答应过的承诺做不到。 但她没有。 因为她的心中从始至终没有他。 即使没有夜瀚宸,也不是他。 * 赏花宴如期举行,整个晴暖阁人满为患。 莲花、月季、芍药、茉莉、凤仙争相斗艳。 世家贵女们打扮各有不同,三五成群围坐一团小声闲谈。 时不时理理衣裳、抬抬银簪。 莲花池旁正在以莲为题作诗,亭下的姑娘玩起了投壶。 一扇精致的花鸟屏风后,姜遇慈清楚地看见姜离身着一袭湖蓝色及地长裙,手持团扇,被人拥护着作诗。 气质清冷,面含笑意,疏离却不失大方。 还有一旁给池塘里投食的祁月莹,她时不时往屏风处望一眼,而后再次低下头。 除此两人外,其他姑娘姜遇慈也不认识。 祁后举着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右侧坐着夜景殊,左侧坐着夜瀚宸。 由于夜溱还在禁足期间,择妻一事全权交给祁后操办。 姜遇慈安静地坐在夜景殊身旁,手中绞着手帕,听着祁后时不时询问夜景殊一声,谁家姑娘如何如何。 夜景殊总是笑着点头,应上一句,“能入得母后眼的,自然是极好的。” 自姜离出现在晴暖阁,夜瀚宸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众人都知晓,屏风后坐着的人极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姜离自然也知道,可她一眼都没有看向屏风。 太子毕竟是挑侧妃,祁后决定先让夜瀚宸挑,“小九,可有钟意的女子?母后叫人上前来问话。” 夜瀚宸手中举着折扇,闻言将折扇一拢,朝祁后颔首,神情认真,“母后,儿臣见莲池旁那位作诗的姑娘还不错,落落大方、才情出众,甚得儿臣的心。” “哦?”祁后朝他说的方向看去,莲池旁最出众的姑娘无非是姜离。 她眼眸闪了闪,姜遇慈已经嫁给夜景殊,丞相府自然也算太子一脉。 若让夜瀚宸娶了姜离,谁知道丞相府是否会重新站到九皇子派系。 毕竟姜丞相这只老狐狸,心思深沉得很。 夜瀚宸比夜景殊在朝堂更有建树,她不得不防。 可想起自己儿子昨日跟自己说过的话,祁后稳了稳心神,勾起一抹和蔼的笑,吩咐身旁的张嬷嬷,让她去把姜离带过来。 姜离迎着众位贵女羡慕的目光走到屏风后。 手中捏着山茶花刺绣的手帕已经被汗水染湿。 她并非不紧张,只是习惯在心中做好心理建设。 不让任何人看出她的慌乱与无措。 “臣女姜离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九殿下。” 她不卑不亢,行为得体,行礼后便面朝祁后站立,微微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祁后认真地打量着她,姜离在京中的名头她也是听过的。 比起姜遇慈,若姜离能做太子正妻,她会更满意。 但事已成定局,她不强求。 “好姑娘,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她朝姜离招了招手,姜离俯身行礼后才小步上前,将自己的手递给祁后。 姜遇慈听着祁后与姜离小声交谈,祁后时不时点下头,心中预感她不会阻拦阿姐嫁给九殿下。 夜景殊看起来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这不由得让她松了口气。 祁后装模作样问了姜离几个问题,姜离都不显山不露水的回答,这一点让她十分满意。 片刻后,指着西南处,拍了拍她的手道:“那边有一片月季园,开得正盛,你若无事便同小九一块儿去给本宫摘些花枝来可好?” 第94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20 姜离颔首,“是,娘娘稍候片刻。” 张嬷嬷将早就准备好的花篮银剪递给她。 夜瀚宸顺势从太师椅上起身,带着姜离朝祁后行过礼后才离去。 夜景殊替祁后斟满茶杯,目光落在一位身着鹅黄色锦绣长裙的姑娘身上。 对方头上只戴了几支手工珠花,花蕊中的珍珠极小,但已经是她能拿出最体面的首饰了。 似乎一个人都不认识,她有些拘谨瑟缩,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 裙摆在阳光下泛起层层叠叠的光华。 “母后,你看她如何?” 祁后顺着他目光所视的方向看去,做母亲的,自然是懂儿子的心思。 张嬷嬷俯身到她耳旁低语:“娘娘,那位姑娘是京兆尹的侄女儿,年初刚入京。” 祁后若有所思点点头,看了夜景殊一眼以作安抚,“小九的婚事暂定,还有小七的正妃人选尚未确定。” 目光在花园中环视一圈,“去叫月萍过来。” “是。” 祁月莹一直关注着这边,也得知太子表哥有纳侧妃的心思。 一见张嬷嬷站到自己姐姐身旁,还以为姑母放弃了自己,急急忙忙越过祁月萍和张嬷嬷,提着裙摆往屏风跑去。 “姑母,姑母,月莹愿意嫁给殿下,即使是做妾,月莹也无怨无悔。” 她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惊得花园中所有人都朝她的向看了过去。 祁后、夜景殊,“……” 祁月萍踉跄一步,被张嬷嬷扶稳。 她有些忿忿地盯着祁月莹的后脑勺,一抚衣袖,“自甘下贱!” 张嬷嬷着急忙慌去捂她的嘴,“姑娘慎言!” 祁月萍瞬间回神,羞愤得红了脸,“是月萍失言,还请嬷嬷莫要告诉姑母。” 即使在她的心中看不起七殿下,觉得七殿下没有太子表哥能干,这话也是不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祁月莹上赶着要嫁给七殿下,她说祁月莹自甘下贱,就等同于辱骂七殿下。 挑衅皇权,是要砍头的。 祁后呕得咬牙切齿,她这个侄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两名宫女移开屏风,众贵女纷纷跪下行礼。 祁后目光扫过祁月莹,“月莹既如此想嫁给小七,本宫这个做姑母的,又岂能无动于衷。” 祁月莹跪在地上,闻言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祁后与夜景殊。 嫁给七殿下? 不是嫁给太子表哥? 她如遭雷击,心凉了个透。 完了。 祁后点了姜离做夜瀚宸的正妻,祁月莹做夜溱的正妻,又给他纳了两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家做妾室。 最后点了京兆尹侄女儿杨薇和祁月萍做太子殿下的侧妃。 祁后带着张嬷嬷离开前,无波无澜地瞥了祁月莹一眼。 她是疼爱祁月莹的,原本想的也是纳祁月莹为夜景殊的侧妃,可她自己不珍惜机会。 这便不能怪她了。 她此时反倒庆幸,祁月莹鲁莽又冲动,嫁入东宫是祸不是福。 夜瀚宸的婚事率先定下,夜瀚宸封定王,出宫建府,等候婚期。 夜溱还在禁足,婚事延后。 只有夜景殊纳侧妃最快,挑了个良辰吉日便将杨薇和祁月萍迎进了东宫。 夜景殊和姜遇慈端坐于主位,祁月萍跟杨薇由喜娘扶着前来敬茶。 姜遇慈第一次体验当主母的感觉,没有为难两人,喝了茶水,给两人准备了一模一样的金镯。 杨薇和祁月萍的性子都柔,也没有什么争宠的心思。 尤其是祁月萍。 从前夜景殊每每帮着祁月莹而责骂她们的时候,她都害怕得浑身发抖。 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杨薇入东宫后,夜景殊一连七日都和她宿在一起。 姜遇慈乐得自在,祁月萍闲来无事便来寻她一起玩,教她刺绣。 在东宫的日子比在祁府好太多了,至少不用再受祁月莹的欺负。 姜遇慈为人和善,也从不苛待于她和杨薇。 祁月萍觉得东宫很好,比自己家更好。 庭院中,姜遇慈和祁月萍相对而坐。 她一点点教姜遇慈在手帕上绣花。 姜遇慈喜欢山茶,月白色的手帕上,一朵红色山茶初现雏形。 “哇,表嫂的手真巧,我就教了一遍,表嫂看起来已经得心应手了。” 姜遇慈闻言一笑,正欲同她说话时,胃里一阵翻涌,克制不住的呕吐感袭来,她捂唇干呕两声。 祁月萍被吓了一跳,急忙坐到她身边替她顺着背,“表嫂,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姜遇慈深呼吸一口,眼角涌起泪花,艰难地朝她摆了摆手。 祁月萍虽然未经过情事,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目光落在姜遇慈的小腹上,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惊喜,“莫不是……表嫂,你这个月的月事可来了?” 姜遇慈心中有数,摇摇头,“并未。” 祁月萍心头一喜,倒上一杯热茶给她漱口,“那这是好事,想来表哥还不知道,等表嫂告知于他,他定然十分高兴。” 姜遇慈手中捏着手帕与细针,另一手举起茶杯饮了一口,盈盈一笑,“我还未请大夫来把过脉,不着急,等确定了再和殿下说也不迟。” “砰——” 祁月萍还要说话,寝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她惊得浑身一抖,转头看向门口。 姜遇慈手中的细针扎进食指,她低呼一声。 急忙扯出细针扎在手帕上,指间氤氲出一点血迹。 她啧了一声,随意将血迹擦在手帕上绣好的山茶花瓣上。 “姜遇慈!” 夜景殊浑身气势凌冽,看向姜遇慈的目光中带着火光,他大步而来。 杨薇满脸泪迹,瑟缩地跟在他身后。 姜遇慈和祁月萍起身行礼,“见过殿下。” 夜景殊的目光扫过祁玉萍,手中捏着姜遇慈送给杨薇的金镯,狠狠砸向姜遇慈。 姜遇慈蹙眉,往旁边一躲,金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勾起鬓边一抹碎发,带着极重的力道扯掉她的头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祁月萍惊呼一声,“表哥!你这是何意?” 表嫂极有可能怀了他的孩子,他怎么能这样对表嫂! 姜遇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眼底压着黑沉的怒火,“殿下何故如此生气?妾不知道做错了何事,还请殿下明示。” 第95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21 夜景殊心中一紧,姜遇慈的心思最是好猜不过。 喜欢美食,单纯活泼,关系好时从不在他面前自称妾。 两人对视,谁也不肯退半分。 无形的硝烟在庭院中弥漫。 杨薇见场面僵持不下,啜泣一声,婉转动人。 她提着裙摆上前,挽住夜景殊的胳膊,轻轻摇晃一下,“殿下,您莫生气。金镯里有麝香一事,定非太子妃娘娘所为,您别同娘娘置气,伤了情分。” 夜景殊低头,眉目瞬间软了下来,声音都柔和了好几分,“薇薇你别管。” 待再次看向姜遇慈时,他又冷下脸,“这金镯是薇薇和月萍入东宫时,你亲手给她们戴上的。如今里面查出了麝香,难道不是你?” 麝香? 姜遇慈一头雾水,低头看着祁月萍手腕上金光闪闪的镯子。 祁月萍也低头看了一眼,面色难看至极,想到什么般倏地拔下金镯,往地上一摔。 一颗颗细小的药丸四散开来,她张了张嘴,转头看向姜遇慈。 姜遇慈蹙眉看着药丸滚下台阶,对她摇了摇头。 不是她。 她没那么无聊,若不希望东宫有别人给夜景殊生孩子,最初她就不会同意他纳妾。 她既同意,便没有搞宅斗的心思。 “你还不承认!”夜景殊朝她靠近一步,气势汹汹地模样看得祁月萍心惊。 她咽了一口唾沫,咬着下唇挡在姜遇慈身前,紧紧地闭上眼睛,“表哥,月萍相信表嫂!” “进东宫半月来,月萍几乎日日陪在表嫂身边,若真是她在镯子里放麝香,又怎会留我在身边?” “表哥你不知,表嫂她……”她的话没说完,姜遇慈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转头便见姜遇慈朝她摇了摇头。 祁月萍的气势陡然弱了下来。 夜景殊冷笑一声,“姜遇慈,孤倒是没看出来,你收买人心竟也有一套。” 姜遇慈心中一哂,走出祁月萍的保护圈,站到夜景殊面前,“殿下,不管你信与不信,不是妾。” 言毕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转身回了寝殿,没再看他一眼。 那金镯是新婚时,皇后娘娘赏赐的,她没戴过,一直留在库房里。 直到夜景殊纳侧妃,她才让小绿去库房收拾了出来。 从头到尾,除了当众给祁月萍和杨薇戴上镯子时,她从未碰过。 她能想到几个可能性。 皇后娘娘将镯子送过来之时,里面就有麝香。原本要针对的人是她,皇后娘娘不想她有孕,可惜她没戴。 或是小绿在库房取出来时偷偷往里装了麝香。 亦或者,夜景殊贼喊捉贼。 她想不明白,不知道谁要针对她,但一定是冲她来的。 若她知道金镯里有麝香,她不会让祁月萍靠近她,因为她怀孕了。 “物证俱全,还要狡辩!”夜景殊紧紧盯着姜遇慈的背影,“影三,吩咐下去,太子妃德行有失,禁足于平澜殿!” “等她何时认错了,何时再放她出来!” “是。” 言毕,夜景殊一抚衣袖,带着杨薇转身离开。 祁月萍看了看姜遇慈的方向,又看向夜景殊大步离去的背影,咬咬牙追了上去,“表哥,你不能这么对表嫂,你会后悔的。你……” “住口。”夜景殊冷斥一声,“再替她说话,你也进去陪她!” 祁月萍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平澜殿的大门在夜景殊的示意下被锁上,殿中只余姜遇慈和小绿。 小绿又愁又急,眼眶含泪,望向姜遇慈的目光满是不忍,“娘娘,殿下他怎能如此对您……” 姜遇慈拍了拍她的肩膀,“无碍。” 夜景殊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在这个时代,她无法反抗他。 但也并不代表,她要忍受。 太子妃被禁足,东宫内务一应交给杨薇处理。 杨侧妃在东宫锋芒正盛,就连祁月萍也要避其锋芒。 * 定州太守贪墨,牵连了整个东郡,兹事体大,夜帝钦点夜景殊前往定州探查。 离开东宫那日,夜景殊总是心不在焉,频频望向平澜殿的方向。 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反倒是杨薇打扮得花枝招展前来送他。 压下心中的不耐,趁着杨薇还没走近,急匆匆带着影三出了东宫。 出行队伍就停在门口,夜景殊头也没回地踏上马车,“启程。” 影三点头,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队伍出发。 影三坐在车檐上驾车,声音透过车轮滚动的声响传进马车里,“殿下,真的不和娘娘说一声再走吗?” 夜景殊独坐于马车里,把捏在手中的糖果珍而重之地放进荷包,“不用,让她在平澜殿待着也好。” 等他从定州回来,一切就好了。 他颠了颠手中的荷包,荷包上有一朵未绣完的红山茶。 袋中糖果在他手中摇晃,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影三口中叼着一只狗尾巴草,单手握着马鞭,撩起车帘看了一眼,“殿下,您随身带这么多糖做什么?” 他又不吃。 天气再热些就该化了。 “要你管!”夜景殊瞪他一眼,“好好驾你的车。” 影三闻言,耸了耸肩,不再言语,只专心驾车。 夜景殊妥贴地将荷包系紧,挂在腰间。 他每次对姜遇慈说了言不由衷的话,都会存下一颗糖,思念她时也会存一颗糖。 等定州一事解决,他就拿着他攒下的糖,好好去给她赔礼道歉。 姜遇慈在平澜殿不得出,怀孕两月时小绿也有所察觉,东宫里只有祁月萍还记挂着她,时常悄悄给她送吃食布料进来。 有任何新奇的物件儿也都记得给她留一份儿。 夜溱被封弘王,府邸落成,禁足期已过,迎娶祁月莹时十里红妆,万人空巷。 姜遇慈挺着孕肚站在廊下,看着外面艳阳高照。 今日弘王大婚,街头有家仆分发喜饼喜糖,东宫中的下人偷起了懒,平澜殿门口值守的侍卫也不在。 姜遇慈听了片刻丝竹鞭炮之声,倏地捂住腹部,神色痛苦万分,额头汗珠滚落,面容苍白,“小绿,我腹疼,你去门口……” “去门口求侍卫,帮忙请大夫来。” 第96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22 小绿心下一惊,急忙扶着她进殿,“娘娘,娘娘您别急,奴婢这便去给您找大夫。” 眼看小绿因担忧着急忙慌又跌跌撞撞地朝门口奔去,姜遇慈关上房门,将烛火掀翻。 火苗顺着床帘纱帐开始蔓延,她盯着火势逐渐蔓延,神情淡然。 小绿站在大门后,不停地拍着门,语气焦急,“有人在吗?有人吗?娘娘身体不适,快请个太医来!” 原本应该在门口护卫的侍卫都去了街上抢喜糖喜饼,没有一个人听见小绿的呼喊。 小绿疯狂地拍门,眼角涌起泪花,心中升起一股绝望而无力的感觉,“来人啊!” “求求你们了!” “娘娘还怀着殿下的孩子!” “来人啊!!!” “娘娘身体不适,她腹中还怀着殿下唯一的血脉!你们不能对娘娘弃之不顾,开门!” 门外的铁链晃动,哗哗作响,小绿的呼喊带着空灵的回音。 她的心脏怦怦乱跳,眼皮也开始痉挛,一股不妙的预感直冲天灵盖。 深吸一口气,小绿尖叫一声,惊飞了枝头的鸟雀,“啊!来人啊!” 黑烟直冲云霄,小绿吸了吸鼻子,察觉不对劲,回头去看,猛地睁大了眼睛。 “娘娘!” 再顾不得没人回应,她连滚带爬往回跑。 平澜殿寝殿的大门已经起了火,窗户上的油纸也被火势烧得漆黑。 “娘娘,咳咳咳……您在哪儿?” “娘娘!” 小绿不管不顾地想冲进大门,却被火势逼退。 她怔怔盯着门口镶金楠木,刻着平澜殿三个大字的牌匾在火势的侵染下颤了三颤,最终支撑不住,哐当一声砸在青玉石板上。 小绿的心脏也跟着停止跳动了一瞬。 她只离开了片刻,短短片刻而已。 怎会如此! 祁月萍听着街上的喜乐,想起被独困于平澜殿的姜遇慈,准备着糕点小食打算去看看她。 又想着天气冷了,也不知杨薇是否会苛待于姜遇慈,还要再给她准备一些厚棉衣棉被才行。 等到来年初夏,姜遇慈的宝宝也要出生了,她要多给宝宝绣些小衣裳。 如此想着,她的心情越发好,口中不自觉地开始哼起小曲儿。 从祁府带来的丫鬟急匆匆推门而进,惊恐地望着她,“娘娘,不好了,平澜殿起火了!” 祁月萍手中握着的食盒盖子瞬间掉落在地,愣怔一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表嫂呢?她跑出来了吗?” “并未,只有小绿被救出来了,太子妃娘娘恐怕……恐怕……” 侍女不忍再说。 但祁月萍明白,姜遇慈恐已葬身火海。 祁月萍再顾不得给姜遇慈准备的糕点,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往平澜殿跑。 平澜殿黑烟冲天,杨薇正指挥着东宫侍卫救火。 小绿的衣摆被烧焦,面上满是黑灰,嗓子也被熏哑了。 她泣不成声跌坐在地上,“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娘娘……” “都怪我,咳咳咳……” 她不该放任姜遇慈一人在寝殿,她该陪着她的。 小绿字字泣血,情真意切。 祁月萍一步步靠近,鼻尖酸涩得厉害,喉咙发紧。 平澜殿的火势尚未扑灭,入目一片断壁残垣。 杨薇也心慌得厉害。 虽说太子妃并不受宠,可太子殿下也不一定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如今东宫大小事务由她处理,若被殿下知晓,只会责怪她没有能力,管不好东宫。 她定会失去宠爱,届时在东宫,人人都能踩她一脚。 杨薇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尖利变了调,“太子妃救出来了吗?还不快些!” 提着水桶的侍卫来来往往,半个时辰后,大火总算被扑灭,整个平澜殿毁于一旦。 众人都明白,太子妃没有逃出来,这种情况下,恐早已被烧成焦炭。 祁月萍颓然瘫坐在地。 那风趣又可爱的表嫂,就这么没了。 太子妃葬身火海的消息先后报给夜帝与祁后知晓。 张嬷嬷给祁后按着肩膀,祁后这才知晓姜遇慈已经怀有身孕。 她从前是不喜欢姜遇慈的,即使到现在也不喜欢,但她腹中毕竟怀着自己的亲孙子。 祁后莫名有几分兔死狐悲,无言良久后才道:“这孩子命不好。” 想当初,为了不让姜遇慈怀上夜景殊的嫡长子,特意给她送了带有麝香的金镯。 她考虑得很好,想着等两人成亲一段时间后便将祁月莹纳进东宫做个侧妃。 让祁月莹怀上孩子,如此一来,她祁氏一族地位坚不可摧。 世事变迁,时移世易。 祁月莹不争气,姜遇慈躲过了她的算计,怀了孕,却又阴差阳错葬身火海。 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 内阁收到定州太守祁朗贪污受贿,豢养私兵,证据确凿的密报时,夜景殊也得知姜遇慈殒命的消息。 祁月萍带着报复一般的心理,在信的末尾附上:表嫂已怀孕四月有余,一尸两命。待表哥回京,便可抬杨侧妃为正妻。 夜景殊倏地愣了。 定州的天气远算不得高冷,他还披着厚厚的狐裘,但却牙齿打颤,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怎么会? 姜遇慈怎么会死?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信。 肯定是姜遇慈生他的气,故意联合祁月萍捉弄他的。 他才不会信。 * 祁朗身为太子殿下的舅父,贪污舞弊,豢养私兵,一切皆是为了太子殿下。 夜帝震怒,贬夜景殊为庶人,东宫所有人囚于邙山,终生不得出。 祁后惊怒之下吐血昏迷,被夜帝幽禁于凤栖宫。 夜瀚宸带兵捉拿夜景殊,影三拼死护着他逃出包围圈,下落不明。 太子一脉,山穷水尽。 自幼金尊玉贵要星星不给月亮,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一朝成为人人唾弃的逆贼。 夜帝气得犯了头疾,朝堂上连同整个京城一片愁云惨淡。 十一月下旬,京都的天雾蒙蒙的,随时风雨欲来。 皇帝病重得无法上朝,皇后被幽禁。 夜瀚宸追杀夜景殊,不在京城。 文武百官人心惶惶。 这个时机太好了。 可遇不可求。 夜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第97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23 宫中的禁军跟羽林卫加起来有三万人,京中五城兵马司,皇城卫有两万人。 所有的戍京卫共有五万余人之多。 夜溱蛰伏多年,各处都有他的人马,包括京兆府尹也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的母亲有个姐姐,但命好得多,嫁给了京兆府尹的兄长,生了个女儿,名唤杨薇。 夜溱一直与杨家互通有无,对这个表妹存了一份心思。 杨薇也答应过他,等他掌权之后便嫁给他,在此之前会一直等他。 他们两情相悦。 他算好了每一步,挑拨夜景殊和夜瀚宸的关系,禁足,脱身去定州,带着他经营多年的军队回京夺权。 独独没有想到的便是,皇后会给他择妻,还将杨薇送进了东宫。 等他得知这一消息时,想阻止都已经来不及。 祁朗为人蠢笨又贪图享乐,为他做事许多年,还以为自己帮的人是侄儿夜景殊。 定州在他的治理下增收赋税,私抓壮丁,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 所有银子都被用来养了夜溱的军队。 如今夜景殊大势已去,他的出头之日终将来临。 即使等夜瀚宸察觉不对赶回京城,也来不及了。 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关闭八大城门,京城被围成一个铁桶。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百姓闭门不出,街头空无一人。 潜伏在各处的叛军胳膊上绑着白布巾,禁军将午门和神武门大开,等候夜溱与叛军入宫。 “不好了,太子殿下逼宫谋反,杀进皇宫了!” 夜溱手底下的人肆意散播流言,污蔑夜景殊的清白。 夜溱骑马入了神武门,禁军和羽林卫中有不服的迅速被压制,带到他面前。 他用金色绣着蟒纹的织锦擦着长剑上的鲜血,眼尾上挑,闪过一抹杀气。 “太子殿下逼宫谋反,本王是来救父皇,清君侧的。尔等可明白?” 跪在地上的禁军面面相觑,犹疑不定。 唯有一人年轻气盛,不顾身旁同僚的压制,拼命想要站起身,“你胡说,太子殿下根本不在京城,是你想要谋反,是你污蔑太子殿……” 寒芒一闪,一道细细的血痕出现在那名禁军的脖颈上。 还未说完的话骤然僵在口中,鲜血一滴一滴顺着衣领染湿地面。 他捂着自己的脖颈,被血呛到气管,再也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奇异声响。 下一秒,他身子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夜溱竖起长剑,细细打量着剑身上鲜红的血迹,“本王是来救父皇的。若再有人蓄意污蔑本王的清白,一律按逆贼惩处,诛九族。” 跪地的禁军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在生死面前,真相不重要,活下去才重要。 若夜溱真的夺位成功,他们也算有从龙之功,不仅不会死还会升官发财。 夜溱极其满意他们的状态,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长剑直指养心殿的方向,“现在随本王杀进养心殿,营救父皇,诛杀逆贼。若谁敢退,杀无赦。” “是!” 叛军一路气势汹汹,烧杀抢掠,皇宫尸横遍野。 夜溱拾级而上,一脚踹开养心殿的大门。 夜帝被一名黑袍遮面的男子所挟持。 两人对视一眼,夜帝朝他伸手,“老七,夜景殊这个逆子要弑父篡位,罪不容诛,你快……快杀了他!” “朕封你当太子!” 大门被夜溱的心腹重新关上,殿内只余他们三人。 他步步逼近,黑袍人拉着夜帝缓缓后退,夜帝的脖颈擦出一条血痕。 夜帝养尊处优多年,龙体从未有过损伤,只这轻轻一点破皮便让他蹙眉。 “父皇,儿臣能帮您杀了夜景殊。” “但儿臣并不想当太子。” 夜帝一愣,“那你要什么?封地,黄金,珠宝,朕统统可以给你。” 夜溱摇摇头,轻笑一声,恭恭敬敬朝他行礼,“儿臣只要父皇退位让贤便可。” “退位?”夜帝喃喃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一般,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是你!” 说着说着,不顾脖颈间的威胁,他抬手去扯黑袍人遮面的护具,“你污蔑兄弟,逼宫谋反,还要朕传位于你?” “你不过是掖庭宫女生的贱种,朕就是死,也绝不会传位于你!” 护具下,果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并非夜景殊,只是一双眼睛和他略有几分相似。 养心殿内烛火昏暗,他又在病中,头晕目眩,被骗过去也不难。 一句掖庭宫女生的贱种成功激怒夜溱,他动作缓慢地转了转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黑袍人默默松开夜帝,退开一步。 夜溱提着剑靠近夜帝,这个他名义上的父亲,又重复一遍,“掖庭宫女,生的贱种?” 骤然拔高音量,长剑直指夜帝的胸膛,“儿臣是贱种,那父皇您又是什么?” “是我母亲想要生下我的吗?若非你见色起意,我的母亲早就出了宫,怎会生下我这个贱种!” 夜溱一哂,语调嘲讽,“从我出生至今,受了多少白眼与冷待,你可有管过一次!” “你的心中只有能干的夜瀚宸,和皇后的嫡子夜景殊,哪里记得我是谁?” “你视我为耻辱难道我就愿意当你的儿子?!” 他越说越激动,眼底猩红一片。 不爱他,就不要生下他! 为何要生他下来受苦。 太子之位不是他的,夸奖不是他的,最好的封地不是他的,用心尊贵的封号也不是他的。 即使他假意行事放浪,有意挑到夜帝面前,他处理自己时也冷漠至极。 夜溱的身子微微发抖,看着自己的父皇逐渐发白,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快感。 他要让夜帝知晓,他不是天。 自己要将他从那九霄云端拉入泥潭。 他不想夜帝死,他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登基。 一个最不被他看好的,他厌恶的,视为耻辱的儿子,袭承大统。 不仅如此,他还要当着夜帝的面,抓到夜景殊和夜瀚宸。 在他面前,一刀一刀剐了他们。 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夜溱只要如此一想,便畅快至极。 夜帝闭了闭眼,胸中长出一口浊气,“老七,你当真要谋反?” 第98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24 夜溱直视他,沉默良久,点头,“是。” “不过父皇你现在才发现。” “已然太晚了。” 他张开双臂微微往上一抬,语气颇为自满,“整个皇宫里都是我的人,京中手握兵权的武将皆被我挟持,城门关闭,没人能救父皇您。” “您还是乖乖的写下退位诏,我不会杀你。” 夜帝缓缓摇头,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还不晚。” 一切还来得及。 “什……” 夜溱眯了眯眼,话还没说完,黑袍人手腕一翻持剑朝他砍去。 夜溱瞳孔一缩,惊慌间提剑去挡。 兵刃碰撞的火花四散,又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夜溱被黑袍人强硬的力道震得后退两步。 整条手臂微微发颤,让他几乎握不住剑,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黑袍人,“你疯了?” “没疯。”黑袍人动了动嗓子,熟悉的音色让夜溱一愣。 黑袍人抬手从耳后掀起一副人皮面具。 面具后的脸,正是失踪多日的夜景殊。 他沉着脸,浑身凌冽,通天的寒意冻得人止不住发抖。 夜溱下意识后退一步想逃,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挺直了脊背。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他转了转手腕,“呵,本王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孤身一人潜入京城来送死。” 从定州至京城一路,他都埋了伏兵,却始终没能追查到夜景殊的踪迹。 他竟然避过重重耳目进了京。 这样也好,他要坐实夜景殊弑父谋反的罪名。 夜景殊丝毫不将夜溱放在眼里,“今日谁胜谁负,谁是叛贼,还未可知。” 闻言,夜溱仰天长笑,万分自信,“这皇宫里里外外全是本王的人,即使你再强,背着反贼的骂名,又如何能带着父皇逃出宫去。” 他太熟悉夜景殊的性子了。 既然他敢来,就绝不会对夜帝弃之不顾。 他不会一个人逃,他也逃不出去。 “谁说太子皇兄只有一个人。” 养心殿的大门被人推开,夜瀚宸站在门口。 他逆着光,犹如从天而降的神明,白袍玉冠,丰神俊朗。 在他的身后,跟随夜溱的叛军被扣押。 羽林卫高举弓箭,弓弦紧绷,箭矢直指夜溱。 夜溱心中咯噔一下,猛地后退一步,“你们……” 他此刻才明白,螳螂捕蝉,要被夜景殊跟夜瀚宸这两只黄雀给捉了。 他们早就察觉定州有异,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落入圈套。 夜溱眉目一压,以手成爪,飞身上前就要挟持夜帝。 夜景殊挡在夜帝面前,长剑划破夜溱的臂膀。 夜溱身子一偏,踉跄两步,潺潺血流如注。 “夜溱,你狼子野心,残害兄弟,举兵谋反,还不束手就擒!”夜景殊冷声呵斥。 夜溱没能碰到夜帝,有一瞬间的不甘心,看着夜景殊下巴上的胡茬和眼下的青黛,嘲讽出声,“夜景殊,你以为你赢了?” “可怜你的太子妃,怀胎四月却殒命于平澜殿。” “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连自己的妻子跟孩子都护不住。” 他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舌尖扫过腮帮,“为了埋伏我,隐匿踪迹许久,还没来得及去给你的妻子和孩子上一炷香吧?” “不知皇嫂和我那未出世的侄儿,是否会埋怨皇兄你。” 夜景殊神色一僵,夜溱的一字一句犹如一把把利刃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再毫不留情地拔出来,反复如此。 他几乎痛到窒息,眼底猩红一片,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 夜瀚宸眉目一压,担忧地看了夜景殊一眼,“皇兄,别听他胡言乱语乱你心神。” 他一步步踏进殿门,站到夜溱面前,“七皇兄此言差矣,宸听闻七皇兄与一姑娘私定终生,却不是也没能护她周全?” 提起杨薇,夜溱的脸色终于变了。 进宫时,他已派人去邙山接她,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想来他派出去的人已经被夜瀚宸给拦下了。 他咬牙切齿,状态癫狂,“还不是都怪你们!若不是……若不是你们非要拉薇薇入局,她才不会!” 夜瀚宸摇了摇头,“母后本没给她下帖子。” 是杨薇抢了京兆府尹女儿的名帖。 若杨薇不来,即使夜瀚宸和夜景殊想算计她都没有机会。 可她来了。 她若真爱夜溱,不去赏花宴,做不了夜溱的正妻,以夜溱的性子也会娶她做侧妃。 夜瀚宸心说,不是只有夜溱才会杀人诛心,他也会。 “不可能!”夜溱自然不会信。 他的薇薇最爱的是他! 定是夜景殊将迫于她。 夜景殊胸膛剧烈起伏,思绪纷乱,完全没有再和他继续纠缠的心思,“是与不是,等你下了大狱,再亲自问她。” 言毕,他飞身而上与夜溱缠斗在一起。 门口的羽林卫蓄势待发,又不敢贸然出手,唯恐伤了太子殿下。 夜瀚宸护着夜帝退至安全范围。 夜景殊招招狠辣,毫不留情,眸中涌动着嗜血的杀意。 一剑将人挑翻在地后,羽林卫迅速上前,将夜溱围在中央。 场面得以控制,夜景殊丢下剑大步踏出养心殿。 夜帝由夜瀚宸扶着,急匆匆追了两步,喊他的名字,夜景殊置若罔闻。 夜帝眼珠颤动,剧烈地咳嗽几声,夜瀚宸轻柔地给他顺着背。 他怔怔盯着夜景殊消失的方向,“你说,太子是不是怪朕?” 怪他疑心深重,事情尚未查明便给他定了罪。 若非夜瀚宸悄悄带着他潜进宫中,将前因后果与他分说清楚,他还被蒙在鼓里。 可笑他自称一代明君,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耍得团团转。 夜瀚宸抿唇,无法作答。 夜帝的态度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但他想,太子皇兄终归是有一些失望的。 可如今在他心中,被父皇不信任的那一点失望完全比不过姜遇慈身死带给他的冲击。 他要去亲眼看看。 夜景殊出了宫,一路狂奔至东宫。 东宫再不复往日的辉煌,门可罗雀,大门上交叉贴着封条。 他站在门口,脑中心中想的只有从前跟姜遇慈在一起打闹的画面。 一步步走上台阶,缓缓推开尘封多日的东宫大门。 第99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25(大结局) 寒风萧瑟,长廊上站着一个身着石榴红长裙的女子,裙摆在风中微微摆动,裙裾上的石榴花栩栩如生。 她于风中回头,见到夜景殊,倏地笑弯了眼,“殿下,你回来啦。” 夜景殊心尖颤动,手指抚上腰间的荷包,声音低哑,“嗯。” 他回来了。 大步跃上长廊,伸手去握姜遇慈的胳膊,寒风吹过,迷了他的眼睛。 待他站定,姜遇慈的身影早已消散。 夜景殊猛地回神,踉跄着后退一步,四下张望。 没有姜遇慈,没人在东宫等他。 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不死心般地冲向平澜殿。 平澜殿的殿门破破烂烂,被风吹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眼看摇摇欲坠,却还在撑着最后一口气坚挺。 平澜殿一片焦黑,断壁残垣。 花圃中的山茶树已经枯萎,整个大殿毫无生机。 姜遇慈穿着喜服嫁进东宫,两人互换灵魂,他叫嚣着要砍了她的狗头。 她的亲吻,手掌心的温度,眼角眉梢的笑意一点点在他脑海中加深。 夜景殊心中大痛,眼尾猩红一片,行尸走肉般穿过花圃。 一个小小的土包骤然出现在他眼前。 小土包前只有一支被风吹翻的红山茶,那是祁月萍被抓去邙山前,给姜遇慈插上的。 红山茶几近枯萎,花瓣散落一地。 夜景殊腰间挂着的荷包系带毫无预兆地断裂。 袋中的饴糖噼里啪啦地掉落,一颗糖果晃晃悠悠滚到姜遇慈的坟冢前,被山茶花枝拦住。 “姜遇慈!” “你在哪儿!” “我知道错了!你出来好不好!”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夜景殊的脸颊滚落,心脏犹如破了一个大洞,痛得他几欲窒息。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不该瞒着姜遇慈的,不该凶她惹她伤心。 夜景殊身子摇摇晃晃,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栽倒在地。 他就这么趴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里,从最开始的低声啜泣到后来的放声大哭。 手指深深抓进土地中,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姜遇慈,我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影三去邙山拦下夜溱的人马,将祁月萍等人带回来。 赶到平澜殿时,一眼便见夜景殊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瞬间大惊失色,上前去扶他,“殿下!” 杨薇由护卫带着,连同京兆府尹一家人被押进了宫。 京兆府尹在京城中帮夜溱做了不少事,该如何处置,全权交由夜帝处置。 祁月萍站在平澜殿大门口,看着影三将夜景殊扶起来,又被他推开,固执地不肯离开姜遇慈的坟冢。 这是一个衣冠冢,是她和小绿亲手立的。 看着夜景殊失了往日的风度,状态癫狂。 祁月萍摇了摇头,无声的叹息溢出唇角。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夜景殊都不该对姜遇慈疾言厉色,放任她在平澜殿无人照顾。 她不止一次想告诉他,表嫂怀孕了,怀孕的女子本就心思敏感,可她没能见到他的面,次次都被杨薇拦下。 再后来,他就去了定州。 她想,表嫂一定是怪他的。 祁月萍挥挥手,小绿捧着一个托盘走到夜景殊身边,声音柔柔的,“殿下。” 听见小绿的声音,夜景殊恍惚间抬头,嘴唇嗫嚅,张口想要说什么。 小绿率先开口:“殿下,这是太子妃娘娘还在世时给腹中孩子绣的衣物。” “如今娘娘不在了,这衣物留给殿下亲自处理。” 她低眉顺眼,唇角微微上扬,眼睁睁看着夜景殊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空洞,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快意。 痛吗? 活该。 将托盘放在夜景殊身边,小绿退至祁月萍身后,两人对视一眼,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哪有什么姜遇慈专门给孩子绣的衣裳,即使真的绣过,也早就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了。 那只是她们回来路上在铺子里买的。 漫漫人生,实在太无趣了,她们想看渣男痛不欲生的模样。 夜溱被俘,太子殿下的污名被洗清。 所有与夜溱有牵连,帮助他违反律法的官员一应下了大狱。 夜溱被判秋后问斩。 皇后娘娘的禁足令也解了,祁朗虽是被骗,但着实参与了私抓壮丁一事,被敕夺官位,贬为庶民。 祁月莹虽然嫁给了夜溱,但她什么也不知晓,夜帝特许她归家,可以再嫁。 夜帝对夜景殊心有愧疚,决心退位,传位于他。 一切仿佛柳暗花明。 金銮殿里。 就在夜帝金口玉言,说出传位于太子时,一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夜景殊被夜瀚宸轻轻用胳膊碰了碰。 他猛然回神,便见殿中文武百官包括夜帝都注视着他。 似乎在等他领旨谢恩。 夜景殊拧眉一瞬,丢下手中的笏牌,将夜瀚宸往前一推,“父皇,我不想当太子了,也不想当皇帝,您传位于老九吧,或还小的十三也行,都随您。” 他不要待在这里,不要独守冷冰冰的皇宫。 他要走。 他要去陪着姜遇慈。 夜瀚宸被他推得踉跄一步,又迅速稳定身形,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他别发疯。 朝中文武百官亦是一惊,太子殿下放弃的可是唾手可得的皇位,不是菜市场里三文钱一大把的白菜。 夜景殊对各色各样的目光视而不见,行至殿中,取下头上的金冠,端端正正朝夜帝磕了三个头。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转身直奔出金銮殿。 夜瀚宸素来精明的脑子一懵,他知道姜遇慈之死对皇兄的打击很大,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下意识追了两步,想叫停他,“皇兄。” “站住。” 夜帝的声音沉沉的。 闻言,夜瀚宸猛地止步,胸中长出一口浊气,转身回到原位站定。 百官窃窃私语,交谈声不绝于耳,素来威严的金銮殿此刻像极了菜市场。 夜帝疲惫地按着眉心,任由低语声不断涌进耳朵里,像极了烦人的苍蝇在嗡嗡嗡。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失败,不管是做夫君,还是做父亲。 幽幽叹了一声,他缓缓开口:“随他去吧。” 第100章 嘴硬修勾火葬场番外 永隆二十年冬,夜帝退位,夜瀚宸登基。 改年号为安煦。 封姜离为皇后,独宠于后宫。 所有人都默认放夜景殊留在东宫。 夜瀚宸询问了祁月萍的意愿,放她归家,封为县主,得以再嫁。 祁月萍离开东宫时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小绿和她的卖身契。 影三在夜景殊的授意下,遣散了东宫的奴仆,独自一人陪在他身边。 夜景殊铲了花圃里枯萎的花,重新栽种上山茶树,每日就守在平澜殿里,给小树浇浇水,靠在姜遇慈的坟冢前絮絮叨叨,独自饮酒。 影三看着他年纪轻轻华发丛生,只觉得又悲凉又无奈。 可他没有办法,他劝不住殿下。 这世上无人能劝住他,包括他的父母。 除非姜遇慈能够重新活过来。 * 姜离从皇宫出来,确认无人跟踪后来到城西别院。 姜遇慈正闭着眼悠闲地躺在摇椅上,身子随着摇椅轻轻晃动,腹部高耸,再过不久便要生产。 别院的人全是姜离的心腹,产婆和奶娘都已准备好。 她坐到姜遇慈身边,抬手将她额边碎发别到耳后,声音温柔,“这几日如何?孩子可有闹你?” 姜遇慈知道姐姐来了,也没睁眼,只摇头,“我挺好的,阿姐你不用担心。” 姜离深深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听说太子殿下日日守在平澜殿借酒消愁。” 她不是想劝她回去,只是觉得或许还不至于此。 姜离也是在姜遇慈假死后才发觉,夜景殊根本不像是没有对小慈动过心的模样。 或许在成亲后的那些日子,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早就喜欢上了姜遇慈,可他没有说。 姜遇慈决定离开东宫时,找到她,她将她安置在这里。 这件事就连夜瀚宸也不知晓。 姜遇慈明白,毕竟姜离也是古代人的思想,见她怀了孩子,怕她过得苦。 但她不想委屈自己。 一个不信任自己的男人……哦不,她听说了,夜景殊或许是相信她的,只是做戏罢了。 但那不重要,他完全可以提前告知于她,但他没有。 打着保护她的名义,伤害她最深。 而且,她回握住姜离的手,姜离并不知道,她生下孩子就会离开,还在为她的日后担忧。 她身在皇宫,无法日日出宫陪着自己,又怕自己一直居于别院会心中忧愁。 她作为姐姐,希望自己能和夜景殊重修旧好,能理解,但没必要。 她们从前也没多好。 “阿姐,等孩子出生后,你替我将孩子送去东宫吧。” 闻言,姜离一愣,“小慈,你不想养孩子吗?” 姜遇慈摇了摇头,眉目间皆是坦然,“夜景殊怎么说都是孩子的父亲,他有义务承担起抚养孩子的责任。” 她也没办法养。 “阿姐,你答应我。” 这话听起来实在怪异,像是在叮嘱自己的身后事,姜离听得极为不舒服。 但这是妹妹的请求,她无法拒绝,“好,阿姐答应你。” “阿姐会看着他,若他养不好孩子,阿姐无论如何也会将孩子要回来。” “好。” 姜遇慈离开前在想,其实这个小世界还不错,气运之子不是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的人,对阿姐从一而终。 她成功替原主看到了不一样的结局。 真好。 * 安煦元年四月。 春暖花开,枝头的樱花开得正盛,微风拂过,花瓣洋洋洒洒。 夜景殊靠在姜遇慈的坟冢边,手中握着一壶梨花白,气氛安静压抑。 倏地,平澜殿重修过的大门被影三急匆匆推开,“殿下,殿下。” 夜景殊抬眼,见是影三,复又垂头没有作答,继续饮了一口酒。 影三不顾尊卑,上前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拉着他往外走,“殿下,皇后娘娘来了,还抱着一个孩子。” “皇后娘娘说,是您和太子妃娘娘的孩子。” “什么?”夜景殊猛地愣住,手中酒壶啪地一声摔在地上,酒液瞬间打湿地面。 他挣脱开影三的手,着急忙慌往外跑去。 沉寂许久的心脏仿佛感受到生机,再一次砰砰跳动起来。 樱花树下,姜离背对着他,低头哄着怀中的孩子,小婴儿不哭也不闹,一直朝她笑,小腿还踢了她一下。 姜离看着小侄儿,仿佛能隐约看到妹妹的影子,忍不住鼻尖泛酸。 “皇后……娘娘。” 听见夜景殊的声音,姜离深吸一口气,掩下眸中泪光转身。 见他满面潮红,胡子拉碴的模样,忍不住皱眉,“太子殿下,你这模样,本宫如何放心将小慈的孩子交给你抚养?” 夜景殊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喉间似有数把利刃在搅动,“娘娘,遇慈呢?” 姜离垂眸一瞬,再抬眼时盈盈一笑,“太子殿下放心,小慈已改嫁他人,过得很幸福,这个孩子,就是她让本宫留给殿下你的。” 夜景殊骤然僵在原地,神情空白。 杀人诛心。 两人站在原地良久,夜景殊手足无措地捋了捋衣袖,又左右看了看,还挠了挠头,似松了口气般自言自语,“她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言毕,眼中泪意上涌,一滴眼泪砸在地上的樱花花瓣上。 姜遇慈就是不要他了。 他心如刀绞,张了张口,只能感到喉咙间的血腥气,却说不出话。 只得张开双手,想把孩子接过来,下一秒复又像想到什么般推开,“我浑身酒气,恐会熏到她,让影三来抱,让他来抱。” 他不能在已经做不好一个夫君的情况下再做不好一个父亲。 影三毕恭毕敬从姜离手中接过孩子,姜离深觉夜景殊靠不住,只得多叮嘱影三几句。 将一直照顾小侄女的奶娘跟侍女留下,她转身欲走。 夜景殊原本直直盯着影三怀中的小姑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小姑娘也不怕生,在影三怀中蹦跶得欢快,咿咿呀呀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察觉姜离要走,夜景殊往前追了一步,“娘娘。” “何事?” 夜景殊行至姜离面前站定,朝她行了一礼,“娘娘,我想再见遇慈一面,不知可否……” 姜离拒绝得利落又干净,“不可。” 第101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1 宁遇慈回到地府,见游景铄还在黄泉边。 回想起上次他接过自己一把,不由得走上前去,站到他面前,“兄台,你在等人?” 游景铄微微偏头,声音不疾不徐,“算,也不算。” “在观世间万种,情爱变幻。” 宁遇慈蹙眉,听不懂。 许也是哪个被伤过的苦心人罢。 她假装听懂,抿唇认同地拍了拍游景铄的肩膀,“我明白。” 言毕,四处望了一眼,“黑白无常呢?” 游景铄垂眸,黑而卷翘的睫毛投下淡淡阴翳,眼中倒映着宁遇慈的身影。 思索片刻,他应了一声,“有厉鬼出逃,他俩正忙。” 从袖中取出一条彼岸花项链递给她,“这个你拿着。” 宁遇慈挑眉,犹豫着伸手。 游景铄解释道:“黑白无常让我转交给你的,有了这个你再去0号世界,会帮你抵挡致命伤害。” “0?什么地方?”她挠挠头,倏地想起上次被墨沉掐死的事情,反应过来,“黑道大佬那个?” “嗯。” 宁遇慈咽了一口唾沫,苦哈哈道:“能不去吗?” 她真的害怕。 游景铄摇摇头,郎心似铁,“不行。” 不管她想净化戾气投胎也好,还是想积攒气运回去复仇也好,已经定下的任务世界完不成,就无法进行下一步。 所以就算很难,他相信她也会去做。 仇恨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果然,宁遇慈看着手中银光闪闪的项链,沉默地戴在自己脖颈间,表情坚定,“既然如此,那就再去试一试,保佑我吧。” “嗯。”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朝游景铄挥了挥手后便毅然决然踏入属于0号世界的光圈中。 时间仿佛倒流一般,宁遇慈再次回到被墨沉抵在墙面那一刻。 熟悉到令人心惊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她决定这次不再去激怒墨沉。 “墨沉……我错了,你先松开我好不好?”温遇慈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柔弱。 她本就跟温暖有几分相似,示弱的声音听在墨沉耳中,让他有一瞬间以为,温暖回来了。 手下力道下意识减弱。 “墨沉,我真的好疼。”察觉到他态度松动,温遇慈极轻微地动了动身体。 “阿沉,你还疼不疼?” “阿沉,你看我今天买了小蛋糕,我们一起吃吧。” “阿沉,我有个妹妹,特别可爱。” “阿沉,求求你,放过我,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阿沉……” 温暖的声音跟温遇慈的声音渐渐重合,柔弱破碎的啜泣声唤回他的神志。 他突然暴怒,抓起温遇慈狠狠往地上一砸,“哭!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你姐会死!” “现在知道求饶了,怕死了,早干嘛去了?” 墨沉的声音阴冷嗜血,带着无尽杀意。 温遇慈被他砸得几欲吐血,心中暗暗骂了墨沉八百遍。 狗东西。 反抗行不通,求饶也行不通。 当真是地狱级副本。 眼看墨沉俯身,大掌直逼她的脖颈,温遇慈心中发凉。 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锁骨前的彼岸花项链冰凉刺骨,温遇慈下意识就要抓住项链保命。 “叩叩叩——” “董事长。” 一道男声适时响起,阻止了墨沉接下来的动作。 他盯着地上惊魂未定的温遇慈看了一眼,才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的人等了三秒,继续道:“技术部门被黑客攻击,整个系统瘫痪,集团内部机密资料泄露,情况危急,大家都在等您去主持大局。” 蒋牧迟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但实际上他的手心因紧张已经微微有了湿意。 墨沉听见集团出了事,将温遇慈抛诸于脑后,大步过去开门。 门外的蒋牧池穿着黑色西服,墨镜反扣在后脑勺,耳朵上贴着战术耳麦。 门锁一动,墨沉站定在门口,他微微俯身,“董事长。” 墨沉应了一声,越过他,脚步不停地往电梯走。 蒋牧迟强压住想看一眼门内情况的冲动,跟在墨沉身后。 谁知墨沉抬手做了个止步的动作,他松了松衣领,语气中带着余怒,“司机送我去公司就好,你留在别墅,给她叫个医生。” “别让她死了。” 墨沉口中的这个“她”,蒋牧迟自然明白是谁。 他停下脚步,“好的董事长。” 看着墨沉进入电梯,蒋牧迟这才转身,一步步踏进房间。 温遇慈刚从地上爬起来,听见脚步声心头一慌,还以为墨沉回来了。 紧张兮兮地握住胸前的项链,直到看见进来的是一个陌生人才松了口气。 她刚要说话,但高度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浑身乏力感上涌,眼前阵阵发黑。 蒋牧迟眼睁睁看着她栽倒在地。 他心头狠狠一跳,想起屋内外起码八个监控,没露出任何异样。 走近后探了探温遇慈的鼻息,感受着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食指上,高悬的心脏才落回胸腔。 他还以为自己来晚了,温遇慈又死了。 将昏迷的温遇慈抱到床上,蒋牧迟背对她给医生打电话。 跟医生说明了她的情况后,医生表示二十分钟才能到。 挂掉电话,他看着墙上地上鲜红的血迹,去洗了帕子蹲在地上一点点将血迹擦尽。 蒋牧迟的思绪逐渐飘远,他见过温遇慈的尸体在他面前。 或许是一个梦,又或许不是。 时间也是今天,他在自己的房间休息,直到墨沉给他打电话。 赶到主卧一看,温遇慈软倒在地,浑身血迹,人已经没了气息。 墨沉丝毫没有杀了人的恐慌,而是坐在真皮沙发上,捏着手帕将自己染血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将尸体处理了。” 他淡漠的吩咐蒋牧迟,仿佛只是在说处理一条狗的尸体。 蒋牧迟牙齿打颤,浑身发寒。 他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墨沉的意思,将温遇慈的尸体从别墅运了出去。 开车到郊外后,他的情绪一度崩溃。 看着后备箱里已经僵硬的温遇慈,蒋牧迟无比愧疚。 他是墨沉身边的一条狗,他没有办法保护任何人,稍有行差踏错连自己都会殒命。 他闭了闭眼,掏出手机打电话,“喂,我不想干了。” 第102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2 蒋牧迟的身体在寒风中不易察觉地发着抖。 电话那头的人闻言一愣,语气严肃几分,“发生了什么事?” “墨沉把他身边那个替身金丝雀,叫温遇慈那个,杀了。”他狠狠一拳砸在车盖上,“我已经看过太多人死在我面前了。” “有我们自己的兄弟,有无辜的普通人。谁知道哪天会轮到我?” “他现在让我抛尸,谁知道哪天有没有人来给我收尸!” 对方闻言沉默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再坚持坚持,我们的行动已经快要收尾了,你很快就能回来了。” “拜托你,坚持下去。” 挂掉电话,蒋牧迟将电话卡拔出来,将手机连同电话卡一起扔进旁边的深不见底的水坑里。 他靠在后备箱旁,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支叼在口中,火光明灭间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刚从警校毕业就被选中,成为了暗芒行动的卧底。 被抹去一切身份,在地下赌场打了半年的黑拳,无论刮风下雨,高烧骨折,从不缺席。 蒋牧迟浑身上下,几乎每一根骨头都断过。 在打赢拳王后,才得到墨沉的青睐。 时间一年年过去,他逐渐接近飞鹰集团的核心,也快要在黑暗中迷失自己。 暗芒暗芒,黑暗中真的有光吗? 他盯着自己满衣袖的血迹,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在灰色地带游走得越久,他就越害怕。 不是初出茅庐,青涩稚嫩的那种害怕。 而是麻木之后面对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望无际的恐惧、绝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害怕。 他把温遇慈从别墅里抱出来的时候,她的尸体还是温热的,血液也是热的。 没能救下她,是蒋牧迟的遗憾。 但老天爷好像真的没有放弃他,让他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还好这一次,他成功救下了温遇慈。 希望她能再坚持坚持,就像他一样。 再过不久,他们就可以将墨沉送进监狱。 届时,温遇慈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将地板上和墙上的血迹擦尽,蒋牧迟胸中长出一口浊气,将帕子丢进垃圾桶。 医生来后,仔细给温遇慈做了检查,好在只受了些皮外伤,还不致命。 给她处理好伤口,又开了些药后才离开。 温遇慈昏迷到晚上,房间里一片漆黑,墨沉没有回来。 飞鹰集团的系统被攻击,是蒋牧迟为了救她,冒着风险联系人去做的。 虽然危险,但他无法无动于衷。 温遇慈趿拉着拖鞋出了房间,蒋牧迟正在厨房熬粥。 听见脚步声,他举着汤勺转头,“温小姐,你醒了。” 温遇慈点点头,原主的记忆里有他,墨沉身边最听话,也最能打的一条狗。 但凡是墨沉的吩咐,他就是自己脱一层皮也要完成任务。 蒋牧迟端着热粥跟小菜出来,摆在餐桌上,朝温遇慈道:“温小姐,先过来吃饭吧。” “医生说你要忌口,我就给你熬了粥。” 温遇慈听话地坐过去,举着勺子在热气腾腾的粥里搅拌。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蒋牧迟,对方一身妥贴的黑色西装,后腰别着一把手枪,怎么看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气氛一时沉默,温遇慈的额头跟手指缠着白色绷带,她一口一口喝着粥,思考该如何完成原主的愿望。 原主的愿望就是想看墨沉坐牢。 可她身陷囹圄,周围的安保和帮佣都是墨沉的人,她连自保都极其困难。 孤立无援,步步维艰。 喝了半碗粥,她放下瓷勺看向蒋牧迟,“蒋首席,谢谢你为我熬粥。” “你也坐下喝点粥吧。” 温遇慈的眼神带着三分破碎三分可怜四分被摧残后的故作坚强。 蒋牧迟是墨沉身边的安保首席,也是她目前能接触到身份最高的人。 可以利用一下。 蒋牧迟无动于衷,微微垂着头,“温小姐,我已经吃过了,你慢慢吃。” 言毕,他后退两步转身回房。 看着他离开的挺拔身姿,温遇慈双手环胸,慢慢靠在椅背上。 她对蒋牧迟的态度早有预料。 这个人很难接近才正常,太容易接近反倒有问题。 状似无意的扫过餐厅和客厅的摄像头,温遇慈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没有墨沉的允许,她出不去这栋别墅。 别墅内外,包括卧室都有摄像头。墨沉可以随时查看她的情况。 将剩下的半碗粥喝完,温遇慈擦了擦嘴,上楼掰了两颗止痛药吃下,将头埋进被子里疲惫睡去。 勉强睡了半个小时,噩梦连连,墨沉狰狞疯狂的脸一直出现在她梦里,叫嚣着要掐死她。 失重感猛然而至,温遇慈倏地睁眼,心脏跳动失去控制,浑身大汗淋漓。 卧室里一片漆黑,墨沉还没回来,想来是集团出的问题有些扎手。 她按着头从床上坐起来,平复了心情后才趿拉着拖鞋下楼。 站在蒋牧迟门外,她试探着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两分钟才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蒋牧迟腰间围着一块浴巾,黑发湿润,胸膛的水珠顺着健硕的肌肉往下,没入腰腹。 他的胸前有不少疤痕,看起来从前受过许多伤,看得温遇慈心惊胆战。 他举着毛巾擦头发,看到温遇慈时也是一愣,“温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温遇慈双手搅在一起,垂眸片刻,再抬眸时已是泪眼盈眶,“蒋首席,我害怕。” 她今天才从死神手底下九死一生,心中恐惧实属正常。 蒋牧迟看着她,眼中情绪幽深,晦暗不明。 再被墨沉折磨下去,她恐怕会有心理问题。 举着毛巾的手收紧,蒋牧迟将门又关了关,只留着一道细小的缝隙,“温小姐,回去睡吧,董事长今天不会回来,不会有事的。” 至少今天不会有事的。 温遇慈眼睫轻轻颤动,眼泪滑落,额边碎发湿湿地贴在鬓边,无助又可怜,“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做噩梦。” “墨沉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抬眼与蒋牧迟对视。 第103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3 蒋牧迟眼眸闪了闪,依旧无动于衷。 没能等到他回应的温遇慈似乎感觉到难堪,抬手擦了擦眼泪,微微一哂,“是我想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他是墨沉的人,靠墨沉发工资过活。 她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想通了这一点,心中那一点恐惧被压下,她微微颔首,转身匆匆跑上楼。 蒋牧迟深深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重新将门给关上。 明亮的灯光下,蒋牧迟丢下手中的毛巾重新进了浴室。 电话已经挂了,看着黑漆漆的屏幕,他有片刻失神。 上司恨铁不成钢的质问还响在耳旁,振聋发聩。 为了救温遇慈,他冲动了,差点将整条暗芒行动埋伏的卧底全部暴露。 他很惭愧。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墨沉一连三天没回别墅,也没过问温遇慈的情况。 这对她来说最好不过。 她每天都要向姐姐的遗照许愿,希望墨沉可以莫名其妙暴毙在外面。 这三天里,别墅里除了她就只有蒋牧迟和一队安保。 蒋牧迟每天准时准点给她做好饭,但两人总共的说话次数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午后,温遇慈吃过午饭,正准备上楼时,听见蒋牧迟接到了墨沉的电话,“喂,董事长。” 董事长这称呼一出,温遇慈浑身一抖,上楼的脚步踉跄,整个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转眼惊魂未定地盯着蒋牧迟,只见对方也紧紧盯着自己。 他神情严肃,对着电话那头的墨沉应了两声。 墨沉让他送一份文件去集团,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蒋牧迟收拾了一下餐桌,上楼去书房,经过温遇慈时被她拽住手腕。 “蒋首席,我能去后花园逛逛吗?” 他抿唇沉思片刻,将自己的手扯出来,“我要出门一趟,你请便。” 继续往楼上走了两步,他又转头,“温小姐不要自作聪明想着跑,得不偿失。” 温遇慈脸上的柔弱神色有一瞬间龟裂。 她自嘲一笑,“不会,我不想再挨打,真的很疼。” 她手指还贴着创可贴,额头的血痂也极其显眼,蒋牧迟微微颔首,不再言语,转身上了楼。 背对温遇慈后,蒋牧迟的脸色一片晦暗。 他有些烦躁,想将墨沉捉拿归案的心情达到顶峰。 快了,快了。 很快他们就都可以重新站在阳光下,回归正常的生活。 拿了文件后,蒋牧迟一路驱车到飞鹰集团。 墨沉看了文件收进抽屉:“你先别回去了,晚上跟我一起去柏悦会所。” “好的董事长。” 墨沉没说去干嘛,他也不多问,只谨言慎行地安排着车和安保。 晚上八点半,铂悦会所。 侍应生将墨沉一行人请到包厢门口,蒋牧迟越过墨沉去开门。 目光锐利地在房间里环视一圈,而后侧身,对墨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包厢里坐着一男两女,米德身旁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兔女郎。 墨沉走到他旁边的沙发坐下,“米德先生。” 米德一手搂着一个兔女郎,另一手捏着一支雪茄。 他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白烟弥漫。 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上,米德主动起身,伸出右手,“墨先生,初次见面,很高兴见到你。” 蒋牧迟知道米德,他的出现也是让警方能成功抓到墨沉的一大契机。 上一世,米德非法入境,跟墨沉交易,国际刑警一直在追查他,手中掌握了不少证据。 后来联合暗芒行动的人员,将两人抓了个人赃并获。 蒋牧迟半蹲在墨沉旁边,倒上一杯威士忌,添上冰块后推到他身旁,再恭恭敬敬地站到他身后。 一副忠心护主的做派。 墨沉愿意来见米德,那就是已经做好了合作的打算,十分看好米德。 米德的势力在中东,但现在在墨沉的地盘,总归有所顾忌。 两人闲谈片刻,米德见他只带了一个安保,将手边的兔女郎往他的方向一推,“你,去陪好墨董。” 兔女郎被推得一个踉跄,神色未变,面上依旧笑吟吟的。 她媚眼如丝地撩了撩头发,朝墨沉走去,拿起他的酒杯正欲递到他唇边,“墨董,喝酒。” 墨沉连眼都没抬,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食指在膝盖上轻轻磕着。 蒋牧迟快如闪电地拦在两人中间,捉住兔女郎的胳膊,从她手中夺过酒杯重新放下。 看向米德的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米德先生,董事长有洁癖。” 米德闻言,不恼也不怒,“明白,明白,我的过错。” 拍了拍兔女郎的屁股,“去,把你们这最好的姑娘给墨董喊过来。” 墨沉总算开口:“不必了米德先生。” “我自己叫人。” 说罢看向蒋牧迟,“你去把温遇慈接过来。” 蒋牧迟微有怔愣,随即点点头,“是。” 从柏悦回到别墅已经十点,温遇慈没有电子设备,早早地就上了床,此刻昏昏欲睡。 听见敲门声,她瞬间清醒,从床上翻身而起。 门外的人又敲了三声,温遇慈下床去开门。 应该不是墨沉,他没有敲门的必要。 蒋牧迟站在门口,神情疏离,“温小姐,麻烦你现在化个妆,换条裙子,董事长请你过去。” 温遇慈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收紧,心下有片刻慌乱,指间的疼痛再次上涌,声音都颤抖起来,“去哪儿?” 蒋牧迟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没显露分毫,“铂悦会所,董事长喊你作陪。” 喊她作陪? 墨沉到底把她当什么? 温遇慈闭了闭眼,“我明白了,有劳蒋首席稍等片刻。” 换了一身白色长裙,脚踩一双同色小皮鞋,她化好妆,用剪刀简单地给自己剪了个刘海挡住额边的伤疤。 颓唐的面容被化妆品遮住,腮红涂在脸颊和鼻尖,楚楚动人。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温遇慈有一瞬间感觉看到了原主的姐姐温暖。 她们本就相似,裙子也是温暖喜欢的风格。 她浅浅勾起一抹笑,压住心头翻涌的情绪,起身出门。 坐在劳斯莱斯后座,她一手撑在车窗,向往地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夜色。 第104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4 蒋牧迟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 “董事长可能会叫你喝酒,你的伤……” 他的话还没说完,温遇慈倏地扭过头看他:“蒋首席。” “你带我走吧。” “我们不去铂悦了,就开着这辆车,一直开,一直开,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蒋牧迟,“……” 温遇慈双手抓着驾驶位的椅背,身子微微前倾,眸中带着明亮的期盼和放纵一切的癫狂。 她当然知道逃不掉。 这种做法只会让她再一次被打到奄奄一息,还会牵连蒋牧迟。 可她真的快要被逼疯了。 她想疯一次。 蒋牧迟注视着前方车流不息,抿唇叹息,“温小姐,你坐好。” 温遇慈眸中的期盼渐渐熄灭,她重新靠回椅背上,怔怔盯着窗外出神。 袖中冰凉的修眉刀刺激着她的感官,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墨沉还敢动手,她就跟他同归于尽。 劳斯莱斯停在大门口,泊车员立马上前从蒋牧迟手中接过车钥匙。 蒋牧迟走到后座打开车门,“温小姐,下车吧。” 温遇慈磨磨蹭蹭下车,跟着他往里走。 还没进门前,蒋牧迟倏地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从兜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她。 糖纸五彩斑斓透着光,他往她的面前又伸了伸,“吃颗糖,或许会好一些。” 温遇慈缓缓抬手,将糖果紧紧攥在手心,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谢谢。” 她才不吃。 谁知道他有没有在里面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不能被他毁了。 见她接了糖果,蒋牧迟动作极快地从她袖中掏出修眉刀,看了一眼后丢进门口的喷泉里,“这种东西,就别带了。小心伤着自己。” 温遇慈瞳孔一缩,他怎么知道。 柏悦富丽堂皇,门口亮如白昼,喷泉的水声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她的耳膜。 这一刻,温遇慈认真地看着蒋牧迟的眼睛。 他的目光深邃而沉静,她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已经无所遁形。 低头掩饰般地拨弄了一下头发,她的声音弱弱的,“走吧。” 蒋牧迟根本无法对她做出任何保证,他们俩的处境其实差不了多少。 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他只能让她再忍忍,再坚持坚持。 两人进到包厢时,墨沉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抬手看着腕上的手表。 听见开门声,他眯了眯眼,朝温遇慈勾了勾食指,“过来。” 温遇慈咽了一口唾沫,乖巧地坐到他身边,眼睛盯着自己脚尖,完全不敢抬头。 兔女郎巧笑倩兮,从旁给她端过一杯柠檬水,“怪不得墨董看不上我们,身边有如此漂亮的佳人,倒也难怪。” 墨沉手中端着酒杯轻轻晃荡了一下,冰块混着酒液哗哗作响。他极为不屑的勾起一个笑,“一个小玩意儿罢了,还不懂伺候人。” 闻言,温遇慈的脸色煞白,敏感的觉察到对面投来神色各异的目光。 双手紧紧抠住沙发边缘,她又羞又燥。 在墨沉面前却不敢反驳。 墨沉对她的反应极为不满,眼皮半翕,声音冷漠,“还坐着干什么?跟米德先生喝一杯。” 温遇慈眨掉眸中湿意,提起精神,起身端起柠檬水,站到米德面前,俯身朝他浅浅一笑,“米德先生您好,我……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后脑的头发猛地被墨沉一把抓住,力道之大,几乎将整块头皮扯下。 她痛呼一声,手中水杯没拿稳,啪地一声摔碎在地板上。 两个兔女郎似乎被吓到,弱柳扶风地缩进米德怀里。 墨沉完全不顾别人的目光,将温遇慈狠狠往沙发上一摔,“我叫你来喝酒的,谁让你喝水的。” 温遇慈被摔得头晕目眩,恐惧地盯着墨沉,身子直往后缩,仿佛要将自己融进沙发里。 “我……我的伤还没好,”她的牙齿发颤,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医生说不能喝酒。” 墨沉松了松领带,嗤笑一声,从桌上拎起一瓶威士忌,“今天我说你能喝,你就能喝。” 言毕,上前掐住她的下颌,将威士忌灌进她的口中。 温遇慈猛然睁大了眼,不停地摆着头想要挣脱。 酒液顺着她的唇边流下,打湿胸前的衣襟,温遇慈完全挣脱不开,被迫吞下不少酒液,喉头如同火烧般刺痛。 窝在米德身边的两个兔女郎见状不免轻轻蹙起了眉头,眸中闪过一丝同情。 米德亦是挑了挑眉,他并非什么正直的人,但并没有强迫别人的癖好。 因为有钱,所以倒贴的人一大把,男男女女都有,随他挑。 他相信,想攀上墨沉的人也不少,但他可能喜欢有挑战性的。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威士忌被墨沉灌下去半瓶,温遇慈吞咽不及,猛地被呛到,身子抽搐一下,整个人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威士忌顺着口腔和鼻腔涌出,她悄无声息地松了手,一直紧攥在掌心的糖果掉落在地上。 场面一时难堪至极。 墨沉直起身子,嫌弃地甩了甩手,像看垃圾一样看着温遇慈痛苦不堪的模样。 米德摸了摸鼻子,“墨董,何苦为难她。” 看起来更像给他脸色看。 墨沉转身时,面上的疯狂消失不见,瞬间恢复成那个高高在上的飞鹰集团董事长。 “她不懂事,不好好教训她一下,她记不住,你别见怪。” 兔女郎看着一片狼藉的沙发,体贴的开口:“墨董,米德先生,我帮你们换个包厢吧,再叫几个姐妹来跳舞,大家开心开心。” 米德满意于她的懂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去办。 温遇慈的半张脸都埋在沙发上的酒液里,失神地躺在沙发上,头发遮住另外半张脸,呼吸微弱,像死过一回。 兔女郎回来得很快,抱起米德的外套,邀请两人往外走。 墨沉瞥了温遇慈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你送她回去,等我回去再收拾她。” 跟在他身后的蒋牧迟停下脚步,“是。” 金碧辉煌的包厢里只剩蒋牧迟跟温遇慈两人。 他走到温遇慈身旁蹲下,将人扶起来,抽过纸巾轻柔地给她擦脸。 第105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5 温遇慈像一个木偶般呆呆地由他动作。 蒋牧迟擦掉她脸上的酒液和眼泪,替她将打湿的头发拢到耳后,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肩头,“温小姐,我们回去吧。” 他不是无动于衷,可他的身份和处境只能让他无动于衷。 温遇慈眨了眨眼,猛地抱住他,放声大哭。 她的声音嘶哑不已,哭声带着无尽的伤痛与苦楚。 蒋牧迟被她抱得很紧,胸膛的衬衫被酒液染湿,他僵在原地。 温遇慈的哭声渐大,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家。”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们一家四口虽然没什么钱,但很幸福。 自从墨沉出现后,这一切都变了。 一家四口被他拖下地狱,甚至没有翻身的余地。 蒋牧迟的鼻尖满是浓厚的威士忌酒液气息,他的心尖一刺,像是有人拿着小刀一下又一下刮着他的血脉。 他终是缓缓抬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 “不怕了,不怕了。” 温遇慈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脸上的妆已经花了,全身上下一塌糊涂,双眼红肿,时不时抽噎一声。 蒋牧迟带着她简单地去洗手间清理了一下才出门。 夜风裹挟着寒意吹过,温遇慈拢了拢肩上的外套,低头抱着自己的双臂。 蒋牧迟将后座车门打开,温遇慈摇摇头,催吐后的嗓音越发嘶哑,“我想和你坐一起。” 她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蒋牧迟移开目光,关上后座的门,打开副驾驶,“坐吧。” 温遇慈乖乖地坐进副驾驶,蒋牧迟绕过车头去开车,刚坐上驾驶座,正要系安全带,她突然喊了他一声。 “蒋牧迟。” “嗯?”他抬头看她,手中还握着安全带。 温遇慈突然俯身靠近他,狭小车厢内灯光被遮住,他的眼前黑了一瞬。 微凉的唇映上他的唇,一触即分。 一个轻柔的,不含任何情欲的吻。 蒋牧迟呼吸一滞,素来精明的头脑有一瞬间卡壳。 手中力道一松,安全带弹了回去,轻微的声响在车厢里被放大数倍。 蒋牧迟这才回神,温遇慈已经直起身子坐了回去,很有安全意识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蒋牧迟捂唇轻咳一声,装作不在意地、僵硬地启动车子。 如果仔细看,就能察觉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轻微地发着抖。 他的脑中犹如惊雷炸响,空白一片。 温遇慈刚才亲了他。 老天爷,这要是被哪个泊车员看到,告诉墨沉,他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车开出去两分钟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由于太紧张,就连安全带也忘了系。 将车重新停在路边,蒋牧迟系好安全带,偏头去看温遇慈。 由于醉酒,她已经将头枕在车窗上昏昏欲睡。 眼皮红红的,卷翘的睫毛还湿润着,眉心紧蹙,在睡梦中也没有安全感。 温遇慈的胃里像被烈火灼烧,难受至极,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胃,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直到别墅。 “温小姐,醒醒,到了。” 蒋牧迟将车开进别墅,立刻有一名安保人员上前拉车门,看到副驾驶的温遇慈有片刻诧异。 姜遇慈迷迷糊糊醒来,胃里的灼烧感越发严重,眼前一阵阵头晕目眩。 她干呕一声,猛地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狂奔向花坛。 蒋牧迟跟安保面面相觑,随即下了车,“你将车停到车库去,我去看看温小姐。” “是。” 天边一轮弯月高悬,细碎闪烁的星辰铺满整条银河。 温遇慈蹲在花坛边,一手扶在花坛边缘,另一手捏住自己胸前略有些碍事的项链,吐了个昏天暗地。 虽然在铂悦时就催吐过了,但原主本就酒量不佳,加之有情绪性胃炎,此刻吐完虽然清醒了不少,但胃里的钝痛感越发强烈。 她吐完,用手背擦了擦嘴,脱力地向后一倒。 迎接她的不是坚硬冰冷的石板,而是直接靠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遇慈诧异地往后一看,她的眼尾红润一片,生理性眼泪还挂在脸颊,“蒋首席,你?” 他怎么还没走。 蒋牧迟抿唇,双手护住她的胳膊,“温小姐,先起来吧,地上凉。” 温遇慈呆呆地点头,跟着蒋牧迟从地上站起来,只瞬间,眼前发黑,身子一软就栽进他怀中,再也没了反应。 蒋牧迟没有办法,只能打横两人抱起来,送进主卧。 她太瘦了,抱起来也轻飘飘的,像一片随时会飞走的羽毛。 她承受的真的太多了。 蒋牧迟在心底一叹,将人放到床上,给私人医生打了电话。 私人医生早就做好了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准备。 自从墨董认识了温暖后,再是温遇慈,别墅总是三天两头要叫他去一次。 温遇慈不是酒醉睡着,而是胃炎发作,痛到昏迷。 医生熟练地给她做了处理,吊上水,喂了药,看着她逐渐好转的脸色这才松了口气。 墨沉又是一夜未归,蒋牧迟在厨房给温遇慈温了粥,方便她醒来后可以喝,之后便回了房间休息。 温遇慈睡到第二日上午,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浑身乏力得很。 这时候胃倒是不痛了,就是饿,非常饿。 艰难地从楼上下去,安保从厨房把饭菜端出来。 温遇慈礼貌道谢,目光在客厅环视一圈,“蒋首席不在吗?” 安保微微垂头,毕恭毕敬,“温小姐,首席去集团了,您有事找他吗?”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她不再说话,只默默地喝粥,安保迅速退远了些,仿佛生怕跟她有一点交集,会遭殃。 之前温暖小姐在时,有个兄弟跟她多说了几句话,被墨沉发现,自那天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那个兄弟,只狼狗窝里多出一份狗粮。 有这样一个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再和温暖说话。 如今虽然是温遇慈,但墨沉的占有欲太强,还是谨慎些好。 没有人想死。 第106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6 温遇慈吃过饭后状态总算是好了不少,在餐桌前呆坐了十分钟才起身。 她也没回卧室,而是晃晃悠悠进了厨房。 蒋牧迟忙完回别墅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餐厅还亮着一盏暖黄的灯光,站在玄关处往里一望,便见温遇慈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面前的桌子上用盘子扣着什么东西。 他微微一怔,犹豫片刻还是朝她走过去,“温小姐,温小姐,醒醒。” “怎么在餐厅睡着了,回卧室去睡吧。” 今天墨沉没回来,她可以睡个好觉。 温遇慈身子晃了晃,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睛。 仰头看向蒋牧迟时,原本无神的眼眸中倏地亮了起来,她直起身子,“你回来了。” “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了饭。” 将四个倒扣的盘子掀开,盘下是她做的几个家常菜。 她探了探瓷盘的温度,突然有些尴尬,“好像已经冷了,我去再给你热热。” 她也没想到蒋牧迟下班的时间会这么晚。 蒋牧迟及时制止,“不必了温小姐,我已经吃过了。” 他的目光扫过桌面的饭菜,看向温遇慈的目光带着些许冷意,“温小姐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言毕,他微微颔首,“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先回房了。你请便。” 温遇慈一时间愣在原地,盯着桌面倒映的反光出神。 听着蒋牧迟的脚步声渐远,温遇慈在心里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了一番,将饭菜端进冰箱,转身上了楼。 蒋牧迟回房洗了个澡,心情莫名烦躁至极,憋闷又压抑。 温遇慈好像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浮木。 可是他也害怕,怕自己没有保护其他人的能力。 靠在阳台抽完一根烟,蒋牧迟出了房门去冰箱拿啤酒。 却看到了温遇慈用保鲜膜封好的菜肴。 油爆大虾,蒜蓉排骨,清炒莴笋。 极其简单的家常菜,他一瞬间晃神。 他有多久没吃过家里人做的饭了? 好几年了吧。 甚至不敢去偷偷看家人一眼。 蒋牧迟垂眸,放弃了拿啤酒的打算,将温遇慈做的菜端进厨房热了热,靠在流理台边吃光了。 那种异样的同病相怜感让他无法对温遇慈视而不见。 两个人都身陷黑暗,还没有看见光明。 他会努力地带她重回原本属于她的光明世界。 * 翌日。 温遇慈下楼时就想着,把昨天的饭菜热一热,也懒得麻烦安保做饭了。 等她打开冰箱就愣了,挠着头在冰箱里翻来覆去地找,神情略有些迷茫,“咦,我菜呢?” “我昨晚明明就放冰箱了呀,我在梦游吗?” 不会真的被墨沉折磨得精神分裂了吧。 路过的蒋牧迟听见她的自言自语,猛地咳嗽起来。 温遇慈转头,面上疑惑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好,整个人呆呆的,“蒋首席,你这是着凉了吗?” “没,没……”他脚步一转,向厨房走去,松开手腕的衬衫扣子挽至手肘,“温小姐饿了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鸡丝面怎么样?” 一想到有热腾腾香喷喷的鸡丝面吃,她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关上冰箱的门,将自己莫名消失在冰箱的菜忘得一干二净。 蒋牧迟熟练地做了两碗鸡丝面出来,温遇慈早已等不及,洗了手握着筷子蓄势待发。 筷子伸进面条里挑了挑,热气扑面而来,她闭了闭眼睛,再抬眼时,却发现蒋牧迟端着自己的面挪到了沙发上。 她本想问,又想起他的身份和别墅里随处可见的摄像头,生生将口中的话忍了下去。 这样也好,太过熟络,对她,对蒋牧迟都不好。 她不知道墨沉在忙什么,一连许多天也没回别墅,也没再找她,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唯一的好事。 她和蒋牧迟之间像是维持了一种巧妙的平和。 早上蒋牧迟给她做好早餐,晚上她做晚餐。 也不再刻意等他。 第二天再去看时,饭菜已经不见,餐盘被洗得干干净净重新摆好。 直到这日,温遇慈在厨房准备食材,她想吃火锅。 由于不能吃辣,就准备了番茄菌汤锅底,番茄酸甜的香气弥漫在餐厅,锅中汤底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温遇慈站在厨房给牛肉码着料,加了些许淀粉,可以让牛肉的口感更加嫩滑。 她的心情颇好,小声的哼着歌。 “看起来你很开心?” 冰冷的声音让温遇慈瞬间僵在原地。 她手中的动作顿住了,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缓缓转过身。 手指上沾染的淀粉粘在手上,她收敛了面上的笑意。 墨沉靠在厨房旁边的墙上,略带嘲讽地打量她。 而蒋牧迟面无表情地站在他旁边。 墨沉歪了歪头,对她的沉默略有些不满,“怎么不说话?” 温遇慈扯出一个浅浅的笑,神情恭敬,“墨董,您回来了。” “我准备了食材,要一起吃晚饭吗?” 墨沉何时见过她如此乖顺的模样,不免有些诧异。 从前的温遇慈看到他,面上的恨意如何也藏不住。 他进门时就看到了桌上摆的炉子和食材,闻言挑了挑眉,“知道我要回来?特意准备的?” 她被打怕了? 想求和? 实在不怪墨沉多想,温遇慈准备的食材都足够四个人吃了。 她一个人吃,根本不用准备这么多。 温遇慈眸底呆愣一闪而过,又极快地隐藏,她点点头,故作羞涩,“嗯,我问了蒋首席,他说你可能会回来。” 听见她的话,墨沉的心情很好,微微转头看了蒋牧迟一眼,对方的身子弓得更低了。 “好。” 他难得的好脾气,转身向餐厅走去,“内脏什么的,就丢了吧。我不爱吃。” 温遇慈应了一声,转身打开水龙头,将手掌消散的淀粉洗干净。 呸,谁管他爱不爱吃。 他咋不去吃*。 早不回早不回,偏偏今天回。 浪费她的好心情。 是给他做的吗他就吃。 温遇慈看着盘子里的牛肉,有一瞬间想往里倒一瓶百草枯,毒死墨沉。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听着哗哗水声,将自己心心念念的鸭肠、郡肝、鸡胗丢进垃圾桶。 端着牛肉和虾滑出去时,还哀怨地瞪了蒋牧迟一眼。 第107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7 蒋牧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墨沉要回别墅,他也没办法,又拦不住。 且温遇慈没有手机,即使他想联系她也做不到。 墨沉只吃过温暖做的饭,这还是头一次吃温遇慈做的火锅。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高汤沸腾,白雾飘散。 姜遇慈给墨沉打了调料,是麻酱,而自己的则是油碟。 墨沉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跟温遇慈平和地坐在一起吃一顿不算温馨的饭。 在温遇慈用公筷夹起一块牛肉放进他碗中后,他倏地开了口:“吃过饭,你去换件衣服化个妆,带你出门。” 温遇慈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又出门? 想起被他灌酒的回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墨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别怕,今晚不喝酒。” 温遇慈勉强扯出一个不算笑的笑,低下头答道:“我知道了,等吃过饭我就去。” 她并不觉得墨沉会带她去什么好地方。 肯定是又想了什么法子折磨她。 她食不知味,味如嚼蜡,吃了两口菜后放下筷子,“你慢慢吃,我回房洗漱。” “嗯。” 看着温遇慈上楼的背影,墨沉也放下筷子,半靠在椅背上,两指轻轻摩挲着腕间的手表。 等再也看不到温遇慈的身影,他抬手朝蒋牧迟点了点。 蒋牧迟会意上前,“董事长。” “等温遇慈收拾好了,你就送她去名爵酒店3612号房。” 蒋牧迟一愣,心头发凉,名爵酒店3612,是米德暂住的房间。 他要把温遇慈送给米德? 垂在身侧的手收紧,蒋牧迟沉默无声,无法作答。 墨沉脑中都是温遇慈乖顺的模样,一时没注意他的不对劲,继续道:“米德觉得她还不错,我跟他已经谈好了,等温遇慈去了,再给我让十个百分点。” “你去备车吧。” 说罢,墨沉起身,抬腿上楼。 蒋牧迟只觉得鼻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 那个乖巧懂事,偶尔有些呆,却十分灵动的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吧。 拇指深深掐进中指指节内侧,蒋牧迟闭了闭眼,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转身出了门。 温遇慈洗漱后换了一条裙子,画了个一个淡妆,墨沉从门口进来,手中端着一杯牛奶递到她面前,“渴吗?喝点牛奶。” 她受宠若惊地从他手中接过杯子,“谢谢。” 她的眼神明亮清澈,眸底满是震惊,除此外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带着几分呆愣的模样看得墨沉忍不住想笑。 温遇慈捧着杯子将热牛奶喝下,“挺好喝的。” 墨沉接过空杯俯身,拇指擦去她唇边白色的奶渍,深邃的眉眼带着渗人的笑,“真乖。” 等他转身,温遇慈面上维持的笑意瞬间消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这杯牛奶绝对有问题。 墨沉到底想要干什么! 温遇慈一时心乱如麻,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想去催吐,但墨沉就在房间里,绝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等墨沉将杯子放在茶几上,陶瓷碰撞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她不能在墨沉面前吐,等待她的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他还愿意跟她虚与委蛇,是因为今天她听话。 思及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梳妆镜前起身,“墨沉,我好啦,我们现在走吗?” 她单纯又天真的看向墨沉,这个眼神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暖暖……” 他怔怔出声。 闻言,温遇慈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墨沉猛然回神,轻咳一声,“下楼吧,蒋牧迟会送你。” “哦。”她咬着下唇轻轻点头,旋即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只让墨沉看见自己的侧脸,跟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 出了大门,一眼便见蒋牧迟靠在车门旁抽烟。 两人隔着白烟相望,谁也没说话。 蒋牧迟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一碾,打开后座车门,“温小姐,请。” 温遇慈上了后座,随着车子一路驶离别墅,谁也没回头,仿佛这样就能不知道墨沉其实就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 蒋牧迟的车速很快,仿佛在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眼看车速突破200,温遇慈抓住车窗上的扶手,“蒋牧迟,你开慢一点,我害怕。” 听见她的声音,蒋牧迟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慢慢踩下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温遇慈身子往前扑了一下,好在她早有防备,抬手撑住了前方座椅椅背。 蒋牧迟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光明亮,眼底燃着灼热的火光,“温遇慈,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闻言,温遇慈一愣。 让她走吗? 可她如何逃离,又该去哪里。 她的证件都被墨沉扣下,身无分文,要怎么走。 她的嘴唇嗫嚅着,“墨沉要让我去做的事,很难吗?” 难到蒋牧迟也看不下去,心软想要放她走。 蒋牧迟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的话,她也逃不出这座城。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那个囚禁她,杀了她父母姐姐,她最恨的人,今夜要把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去。 任人欺辱。 温遇慈看着他的表情,心沉了沉。 胳膊环住副驾驶位的椅背,头抵在椅背后,她闷闷出声:“还有糖吗?” 蒋牧迟摸索着递出一个糖果给她。 和上次一样的糖果,温遇慈看着流光溢彩的糖纸,拆开包装,将糖果含进嘴里,“不管他要去送我去哪里,你都送我去吧。” “如果你违背他的命令的话,会被怀疑的吧。” 墨沉疑心深重,宁杀错,不放过。 被他怀疑就是死神敲响了倒计时的警钟。 蒋牧迟沉默,也剥了一颗糖扔进嘴里,再次启动汽车后,两人谁也没说话。 温遇慈逐渐感到身体不对劲起来,胸腔莫名有一股燥热感,四肢也开始发软。 她晃了晃脑袋,呼吸逐渐粗重。 这种药力她可太熟悉了,好几个任务世界都经历过。 蒋牧迟察觉到她微重的呼吸声,定睛一看,她双眼迷离,脸颊酡红,一看就是被人下了药的状态。 第108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8 他眉心紧锁,极快地反应过来,“墨沉给你下药了?” 温遇慈胡乱地点点头,混乱的思绪翻滚,她才隐约明白过来墨沉要她做什么。 怪不得蒋牧迟让她跑呢。 可他也没想到,墨沉已经给自己下了药。 墨沉计算好了药量,按照别墅到名爵的距离,蒋牧迟开车的速度,她应该到了酒店房间药性才发作的。 但蒋牧迟中途停了车,这一耽搁,就来不及了。 温遇慈想到自己的任务,干涩地咽了一口唾沫,“蒋牧迟,你快些,是谁都无所谓。” 蒋牧迟倏地一愣,是谁都无所谓吗? 她亲自己也无所谓吗? 他知道她中了药,神志不清醒,但心里还是有一点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没有答话,但也明白,这么一直拖下去没有任何作用,他必须要想个办法。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疯狂响铃,屏幕上显示是墨沉打来的。 蒋牧迟戴上耳机,接听电话,“喂,董事长。” “停车,我在你后面。” 蒋牧迟闻言看向后视镜,果然见墨沉的车从后方极速追了上来。 他只能再次将车停在路边。 不知道墨沉到底要做什么,蒋牧迟的心头打鼓,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后方打着双闪的保时捷停下,墨沉黑着脸下车,拉开劳斯莱斯后座车门。 温遇慈双眼迷离,贝齿死死咬着下唇控制清醒,嘴唇已经破皮出血。 看见他,温遇慈努力直起身子,垂下头,努力扮演着于寒风中傲然挺立的小白花,“墨董,你怎么来了?还有事吗?” 恰到好处的脾气和委屈让墨沉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在他眼里,温遇慈这模样和撒娇没有任何区别。 将温遇慈打横从车里抱出来,转身往保时捷上走,路过蒋牧迟时脚步一顿,“米德那边,你给他挑两个听话懂事的姑娘送过去,给他赔礼道歉。” 蒋牧迟颔首,“是。” 看着他的背影,蒋牧迟明白,他这是后悔了。 给温遇慈下完药后又舍不得了。 看着司机熟练地掉头,蒋牧迟一言不发地坐进驾驶位,驱车去名爵。 墨沉将温遇慈揽在怀里,感受着她浑身灼热滚烫的体温。 温遇慈口干舌燥,藏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绞进皮肉,掐出血痕。 车窗外风景变幻,呼啸的风声响在她耳旁,她没有去看墨沉,而是自嘲一笑:“墨董,不需要我去陪别人了的话,可以帮我叫个医生吗?” 墨沉目光晦暗,扣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将人抱在自己大腿上坐着,“没有医生,有我。” 他能帮她解药。 不需要医生。 温遇慈心底一阵恶寒,实在不好意思,她很挑剔。 她不再说话,只将头深深埋下,下唇咬到红肿出血。 保时捷停在别墅大门口,温遇慈像被装了发条一般,猛地从墨沉身上窜了出去。 墨沉怀里一空,有些意犹未尽地摩挲了一把手指,“……” 盯着她跌跌撞撞跑进门的背影,舌尖顶了顶腮帮,墨沉迈开大长腿下车。 等他追到主卧,只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伸手转动门把手,发现温遇慈已经将门反锁。 墨沉怒极反笑,他想要她,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想到她知道自己这几天喝多了酒,专门给他做的养胃清汤锅底,墨沉忍住一脚将门踹开的冲动,转身去换衣服。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温遇慈心软,是因为她像极了温暖的容貌?还是她出门前的那一滴泪? 他说不清。 只是在温遇慈离开后,他就越发烦躁。 从前温遇慈也会哭,但只会在提到她父母姐姐的时候。 还有在被他羞辱,痛不欲生时的生理性眼泪。 他讨厌极了她那倔强的模样。 今天两人气氛好容易缓和,他甚至在她眼中没有看到厌恶,而是隐忍的、期冀的、破碎而绝望的爱意。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他送给别人吧。 在路上体内药性发作后,她才反应过来,她所做的一切,完全没有必要。 所以她闹脾气,墨沉难得的没有生气。 墨沉换了浴袍,站在酒柜旁倒酒。 猩红的酒液顺着杯壁缓缓往下,在高脚杯里微漾。 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温遇慈死,温暖已经死了,能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她了。 可她太倔了。 温遇慈在浴室里泡了半个小时的冷水,神志才逐渐清醒,胸口的燥热被压下。 从浴缸中起身,连衣裙湿漉漉的贴着她的躯体,她站在镜子前,身体因高冷控制不住的发抖。 发尾被打湿,水滴如柱,头发一缕一缕的纠缠。 她的脸色苍白至极,眼底的红润还未彻底消散,长出一口浊气后才抱着双臂,赤脚走出浴室。 温遇慈踩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渍,墨沉看着她这模样,不自觉地拧眉,上前拽住她的胳膊,手下一片冰凉。 “你洗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澡?” 她就这么不愿意让他碰? 温遇慈咬着下唇,脸色苍白的看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没有半个小时。” 墨沉眉目间都是沉沉的怒气,他嗤笑一声,这是重点吗? “去吹头发。” 他的一声命令吓得温遇慈一哆嗦,胡乱地点了点头后便直奔向衣帽间换衣服。 听着衣帽间的吹风机声,墨沉的心情越发烦躁,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酒杯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抬腿往衣帽间走去。 衣帽间的吹风机声骤停,温遇慈略显慌张的声音响起,“墨沉,你做什么?” 墨沉拦腰将温遇慈抱在梳妆镜上,掐着她的下颌,强迫她直视自己。 “温遇慈,你在拒绝我?” 谁给她的勇气。 温遇慈下颌剧痛,眼中涌起泪花,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心中百转千回,“我没有。” “是你先将我送出去的。” “我已经听你的话去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墨沉被她的目光刺得心头一紧,微微移开目光,开口辩解:“我不是把你带回来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温遇慈骤然拔高声音,“可你给我下了药!看着我毫无防备喝下那杯牛奶,你很开心吧?” 第110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10 墨沉难得的好心情,昨夜的梦太过旖旎真实。 目光触及到她脖颈上的点点红梅,他没有丝毫怀疑。 认真地盯着温遇慈看了良久,他只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随即从床上起身去洗澡。 听着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温遇慈动了动身体,将头埋进黑色的羽绒被里,松了一口气。 墨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温遇慈已经换好了衣服,高领打底衫将脖颈上的痕迹遮掩得一干二净。 两人气氛有所缓和,一起下楼,蒋牧迟依旧穿着黑色西装,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看起来最是禁欲。 温遇慈和蒋牧迟对视,两人齐齐转头移开视线。 没人主动提昨夜停电的事,安保只庆幸还好墨沉没有生气。 墨沉集团有事要处理,没有多待,带着蒋牧迟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离开前颇为满意地揉了一把温遇慈的头发,叮嘱她乖乖在家等自己。 听着他有意放柔的声音,蒋牧迟和温遇慈皆是有口难言。 蒋牧迟心情复杂至极,他做错了事,违反了规定,他无法隐瞒。 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把温遇慈救出去,不能让她再留在墨沉身边。 温遇慈本以为墨沉会像以前一样,离开一次好几天都不回来,没想到晚上做好饭后,他居然回来了。 温遇慈的天塌了。 她做饭从来都不是给他吃的。 看见桌上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墨沉的心更软了。 突然有些后悔,如果他早些对温遇慈好一点,他们两个之间也不会闹到那么僵。 温遇慈在厨房忙碌,回头时朝他粲然一笑。 墨沉觉得,他开始期待回家了。 家里每天都有温遇慈做好饭等他。 从前错失的那些时光蓦然在他心里翻了篇。 他觉得他和温遇慈有从头再来一次的机会。 温遇慈笑着从厨房拿出碗筷摆在餐桌上,“回来了,等一会,还有一个汤。” 碗筷碰撞的声音响起,不等墨沉接话,她随即转头看向蒋牧迟,“蒋首席要一起吃饭吗?” 墨沉脱下外套递给蒋牧迟,蒋牧迟毕恭毕敬接过,摇头道:“温小姐,不必了,多谢好意。” 墨沉怎么可能允许他上桌。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你就别管他了。”墨沉上前两步,从身后圈住温遇慈的腰跟她咬耳朵,“你只需要注意我。” 他希望温遇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只能看见他,心里只有他,永远毫无保留的爱他。 言语间他偏头看了蒋牧迟一眼,蒋牧迟后背发凉,面上却丝毫不显,将墨沉的外套挂好后,迅速退回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蒋牧迟背靠着门,脑海中只有墨沉抱住温遇慈的画面。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温遇慈不能再留下了。 他吃醋也嫉妒,但这只是一方面。 他更担心温遇慈的安全。 今天墨沉对温遇慈有兴趣,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翻脸不认人。 墨沉这人喜怒无常,心思极难猜测。 他不能让温遇慈毫无还手之力地暴露在危险之下。 餐桌上,温遇慈给墨沉盛了一碗汤,在他对面坐下,“喝点汤暖暖胃。” 今天她炖的是鱼汤,雪白鲜香,墨沉闻着也是食欲大动。 “暖暖的厨艺也很好。” 这句话脱口而出,刚捏起勺子温遇慈猛然一愣,就着这个姿势呆呆地看着他,眸中暗流涌动,复杂万分。 墨沉言毕也愣住了,温暖对温遇慈这个妹妹很好,在知道他身份之前对他很好。 但两人如今提起温暖,只有无尽的凄楚。 他稍有心虚,埋头喝了一口汤,不再言语。 幸福是偷来的,总是破碎得如此简单。 温遇慈全然没了吃饭的心情,放下勺子起身,声音淡漠,“墨董,我吃好了,您慢慢吃。” 说罢不顾墨沉的呼喊快步上了楼。 他怎么还好意思提她姐姐。 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墨沉没喊住温遇慈,心头火起,猛地摔了勺子。 陶瓷碎裂的声音响彻餐厅。 温遇慈竟然敢给他甩脸子了,也是他太惯着她了。 欠打。 守在门外的安保听见动静,小心翼翼地朝里望了一眼,不敢进门承受墨沉的怒火,只得匆匆联系了蒋牧迟。 蒋牧迟赶到客厅时,墨沉已经从椅子上起了身,正挽着袖子往楼上走。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陶瓷碎片,又见墨沉气势汹汹,心头咯噔一声,“墨董……” 他又要对温遇慈动手? 墨沉冷冷丢下一句:“把桌子收拾了,别再让我看到她做的菜。” “是。” 眼睁睁看着墨沉走进电梯,蒋牧迟的眉心几乎拧在一起。 担忧的心情从心底窜出,像潮水般一遍遍冲击着他的心脏和大脑。 墨沉上位者姿态太久了,感觉被温遇慈忤逆,心头火起。 待推开门,便见温遇慈坐在沙发上,眼睛通红,眼泪还悬在眼眶里。 见他进来,掩饰般地揉了揉眼睛,声音软糯糯的:“你怎么上来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冲天的怒火瞬间被冷水浇灭,墨沉长长出了一口气,缓步走到她面前坐下。 温遇慈这下也不敢哭了,只抿着唇,努力地把眼泪憋回去。 两人坐在沙发上,气氛沉默。 墨沉紧紧盯着她的侧脸,良久后,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别哭了。” 他的声音有些生硬,听起来不像安慰,更像是威胁。 温遇慈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没哭,我只是……只是被洋葱熏了眼睛。” 这个借口实在拙劣,墨沉知道她在找借口。 但他从来就不会哄人。 呼风唤雨这许多年,不听他话的人坟头草都有两米高了。 但这两天下来,墨沉在想,温遇慈好像也还行。 没到一定要杀了她那个地步。 他并不多喜好女色,也没有想再找别人的打算。 和温遇慈纠缠一辈子,或许才是他的命。 “温遇慈。” 墨沉骤然开口,温遇慈的身体一僵,心中警铃大作,缓缓抬起头,“嗯?” “以后不闹了好不好?留在我身边,我们忘记那些不愉快,一起生活。” 第111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11 闻言,温遇慈瞳孔放大,不敢置信般盯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 她眸中的情绪太过复杂,却没能瞒过墨沉,他抬手握住她的肩膀,“你喜欢我的不是吗?” 温遇慈有片刻慌乱,想挣脱他的手却被紧紧地钳制住。 她的声音紧张起来,有些结巴,“你……你怎么知……不,我的意思是,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的反应实在青涩,墨沉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看着她在复杂的爱恨中沉沦,即使狠心想逃离也无法逃脱他的掌控。 这让墨沉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骄傲。 他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 温遇慈似是在认真思考,不知想到什么,迷茫地摇了摇头,“不可以,我们,不可以的。” 墨沉刻意放低声音,有意诱导,“可以的。”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放你走。” “你已经跟了我,从前那些过去,就当是我冲动,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言毕,墨沉就垂下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抱在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温遇慈双手撑在他的肩膀,眼底尽是犹豫。 她咬着下唇,几乎快要动摇,却还是坚守着底线,声音弱了几分,“你……我,你别说了。” 墨沉低声一笑,笑声里是掩饰不住的愉悦,“嗯,我不逼你,给你时间好好考虑。” 在他看来,温遇慈完全没有反抗他的必要。 跟在他身边,他可以给温遇慈最好的生活。 是她靠自己这辈子都得不到的。 温遇慈应该知足。 温遇慈微微侧着头,墨沉没看见她嘲讽的神色。 她心头发笑,到底谁会喜欢一个杀人犯法、动手打人的魔鬼。 真觉得她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呢? 虽然在心里已经骂了他一万遍,但她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呆愣的表情。 蒋牧迟在门口站了许久,没有听见屋内传来争执哭喊声。 虽内心担忧,却也不好硬闯,听见脚步声渐近的时候迅速拔了监控器下的屏蔽器,身影隐匿在暗色中。 墨沉知道温遇慈对他的害怕做不了假,今日居然端起了绅士风度,虚情假意地跟她闲话片刻,看她不再哭了,这才离开卧室去书房。 温遇慈善于揣摩人心,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对墨沉有几分心动,在痛苦中挣扎堕落的模样。 她知道,墨沉如今对她只是一时兴起,要他真的相信自己爱他,还差一点。 她需要一个机会。 墨沉得了乐趣,每天在集团忙完晚上都要回家。 这日回到别墅,却发现餐厅冷冷清清,厨房也没有烟火气。 温遇慈并没有在厨房做饭。 他压了压眉心,上楼去找她。 此时的温遇慈已经在他回来之前自己吃了饭,正窝在懒人沙发里看书。 沙发旁亮着一盏小夜灯,将她的脸照得越发白皙沉静。 温遇慈沉浸在书中的世界,甚至对墨沉的进门没有丝毫察觉。 墨沉看着她恬静的面容,脚步不自觉放轻,整个卧室里一时只有翻页摩擦的沙沙声。 走到她身边,光影变暗,温遇慈这才迷茫抬头。 见是墨沉,立刻放下书,面上的惊喜不似作假,“你回来了。” 墨沉扫过书封页,是《红书》。 推了推小几上的水杯,他坐下,牵住温遇慈的手把玩,“今天怎么没给我做饭?” 闻言,温遇慈在心底翻了一白眼,面上却嘟了嘟嘴,神情有些低落,“我身体不太舒服。” 言毕又打起精神,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吧。” 墨沉摇摇头,将人揽在自己怀里,“不舒服就好好休息,让阿姨来做饭就行。” 他也不是把温遇慈当保姆,而是喜欢她做饭的味道。 “哪里不舒服?” 他从未关心过温遇慈,这还是头一次。 温遇慈抠着他西服外套上的刺绣,声音柔柔的,“没什么,就是生理期来了,没什么大事。” 墨沉微微一愣,回想起温暖还在时也是痛经得厉害。 那时候他住在温暖租的破小的出租屋里,看她疼得满头大汗,大发慈悲地学着给她做了姜片红糖水。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煤气灶都不会用,在厨房折腾了许久,才做出一碗极辣极甜的糖水。 温暖尝了一口,当时便呛出了眼泪,非要他也喝一口。 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喝了一口,温暖看着他的脸色直接笑出了声。 再后来便是两人笑作一团。 墨沉从记忆里脱身,将温遇慈重新安置在沙发上,“你休息吧,我去办点事。” 他不来烦自己,温遇慈求之不得,连连点头的同时还心疼地望着他,让他多注意身体,别太累。 墨沉没有回答,只是起身时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把以作回应。 从三楼出来,墨沉脱下自己的外套去按电梯,心中思索着姜片红糖水的做法。 他只做过一次,脑海中还有记忆,只是不知道厨房有没有红糖跟姜片。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一楼,墨沉一边挽袖子一边往厨房走,恰巧蒋牧迟从厨房捧着一碗鳗鱼饭出来,见到他时微微一愣。 蒋牧迟应该是刚用过微波炉加热鳗鱼饭,此刻整个厨房弥漫着鳗鱼酱汁的香气,“董事长,您……” 墨沉摆了摆手,越过他去找了个小奶锅洗干净,蒋牧迟在厨房门口看得目瞪口呆。 天,他是在做梦吧。 “董事长,您要做什么,我来吧,您休息一会儿。” 墨沉双手撑在流理台上,看着细细的水流注满小奶锅。 他信任蒋牧迟,直言不讳:“温遇慈生理期,我想给她做一碗红糖姜茶暖暖肚子。” 闻言,蒋牧迟连忙放下手中一口没动的鳗鱼饭,走进厨房,“这哪用您亲自动手,交给我来吧。” 他会煮吗? 别到时候把温遇慈给毒死了。 蒋牧迟努力忽略心底正缓缓上涌的酸涩。 墨沉不愿假借别人之手,将小奶锅端端正正地摆在灶台上,转身拍了拍蒋牧迟的肩膀,“牧迟,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谈个对象了。” 想起他还在苦哈哈的吃鳗鱼饭,语重心长劝他:“以后少吃点外卖吧,找个对象给你做。” 第112章 疯批气运之子落马12 蒋牧迟,“……” 听完墨沉的话,他整个人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 不是,谁告诉他自己吃的是外卖的。 这鳗鱼饭分明就是温遇慈给自己留的。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看着墨沉手忙脚乱地找姜和红糖,熟练地将红糖从柜子里取出来放到他手边。 墨沉一点点地刮着姜皮,蒋牧迟就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偏头见对方一脸欲言又止,好心地开口:“想说什么,直接说。” 蒋牧迟挠了挠头,“就是……从没见过董事长您这样。” “您……对温小姐动心了?” 闻言,墨沉倏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看着手中的姜沉默良久,将一整块老姜丢进小奶锅里,溅起一层浪花。 “之前是我太固执,将所有错都怪在她身上。” “但如今我想,我有些后悔了。” “温遇慈很好,值得我给她一个机会。” 蒋牧迟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脸真大。 他问过温遇慈想要这个机会吗? 爹味超级浓的大男子主义,令人窒息。 蒋牧迟实在跟他说不下去,只觉得一言难尽。 看着墨沉往锅里加了红糖,感觉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董事长说的在理,那您先忙。” 墨沉举着勺子在锅里顺时针搅拌,连头也没回的嗯了一声。 要是让温遇慈知道他亲自给她熬了红糖水,指不定得多高兴,恐怕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思及此,墨沉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卧室的温遇慈,“阿嚏,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谁在骂我。” 等墨沉端着托盘回房时,温遇慈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盯着落地窗外的夜色出神。 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就见墨沉端着一碗什么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过来。 她正要起身,被墨沉喊住,“你坐着,别乱动。” “我……我让蒋牧迟给你煮了红糖水,你喝点。” 将托盘放到懒人沙发旁的小几上,看着丝丝缕缕的白气飘散,他在温遇慈身边坐下,示意她自己喝。 听见是蒋牧迟熬的,温遇慈挑了挑眉,喜笑颜开地捧起碗,“谢谢墨董。” “叫我名字。” “啊?”温遇慈极快地从善如流,“阿沉。” “嗯。” 墨董听起来实在太生疏,还不如她生气时直呼他大名。 温遇慈捧着瓷碗喝了两口,她不喜欢姜味,根本不想喝,只是碍于墨沉在旁,不得不装装样子。 生姜辛辣,热意直冲喉头,她只感觉舌根都麻了。 实在喝不下,她只得装作想到什么般放下瓷碗,拉着墨沉的胳膊,期盼地祈求,“阿沉。” “我,我以后可以出门吗?” “我想逛街。” 言毕,她深深地低下了头,极为紧张地咬着下唇,肩膀都缩在了一起。 似乎是怕他不同意,会给自己两巴掌。 久久没有听见他的回应,温遇慈掩饰般捧着红糖水又喝了一口,眼角的泪意瞬间被逼了出来,“没关系,没关系,你就当我没……” 真的好难喝,呕。 “可以。” “啊?”温遇慈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她的眼睫还湿润着,一眨又一眨,呆萌又可爱。 墨沉心头蓦地一软,抬手并不怎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说,可以。” “只不过,得让蒋牧迟陪你一起,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他的仇人太多了,放温遇慈一个人出去,只会让她被抽筋剥皮,尸骨无存。 温遇慈很明显想到其他地方去了,心中嗤笑一声,他不就是怕自己逃跑么。 但很可惜,在没亲手送他去死前,她绝不会逃跑。 再说,让蒋牧迟监视她,她求之不得。 温遇慈连连摆手,信誓旦旦地举着三指保证道:“阿沉你信我,我绝对不会跑的,我只是……只是太久没出门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没有底气,怕他不信,又继续道:“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发誓,我温遇慈要是逃跑,那就天打雷劈,出门就被车……” 墨沉啧了一声,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许胡言乱语。” 温遇慈被他沉沉地盯着,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抬手捂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反应被墨沉尽收眼底,他心中一刺。 目光触及她左手还未长好的食指指甲上,眸光晦暗一瞬。 他记得清楚,这是上次他动手时,生生折断的。 墨沉知道她对自己害怕已经成了一种生理反应。 “我知道你不会跑,你不用发誓。你的家人只有我了,离开我,你又能去哪里。” 他有意放柔语气,松开捂着她唇的手,“我是怕你出事,让蒋牧迟跟着你我放心些。” 温遇慈听完他的话,心中骂了他八百遍加一顿暴揍。 好恶臭的男人。 她无法理解,也不能尊重。 就这样的男人,除了一张能看的脸之外,做的任何事单拎出来都是能被枪毙的。 这种怪物究竟是怎么成为气运之子的。 啊!温遇慈感叹一声,好想杀人。 “好。” 她温温柔柔一笑,眼眸弯弯,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看得墨沉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 翌日,墨沉出门时特意留下了蒋牧迟,递给他一张黑卡,“从今天起,你跟着遇慈,她去哪儿你都跟着。” 蒋牧迟毕恭毕敬接过黑卡,应了声是。 看着墨沉离去的背影,他在心里磨了磨牙。 昨天还是温遇慈,今天就直呼遇慈了。 看样子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他倒是小瞧了温遇慈。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攥住,蒋牧迟快喘不上气来。 一股酸意直冲上脑门,连同舌根都在发着苦。 温遇慈下楼时,蒋牧迟还捏着黑卡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站在台阶上默默注视了他片刻,见他依旧没有回神,轻咳一声,“蒋首席,日安。” 动听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蒋牧迟一转头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站在楼梯上,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两人于厅中遥遥对望,眼波流转,什么都不用多说,似已心意相通许久。 “温小姐,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