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欲逃》 第1章 小娘,别来无恙 成邺十四年冬,西南王季烨重病离世。 西南王府,灵堂。 空气中弥漫着办白事时特有的香火味,浓郁到让人无法忽略,火炉中未燃尽的纸钱还在噼啪作响。 棺椁前跪着一个身穿丧服的女子。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刚出头,却跪在当家主母的位置,旁边婢女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瞧着一岁左右,咿咿呀呀的可爱得紧。 而看似肃穆的灵堂,其间却有暗流涌动,身后宾客议论纷纷。 “真让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给老王爷办丧事?” “嘘,小声点,人家现在可是王妃了!她生的那个小孩儿是老王爷唯一的骨肉,将来新的西南霸主!” “这......其他人没意见?” 那人极力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却还是透露出一股兴奋:“谁敢有意见?世子都死了!这女人就是个祸水!当年世子为了她和老王爷父子反目,结果这女人临阵反水,这才害得世子命丧黄泉......” 另一个客人咂舌:“真狠啊!世子那么年轻,怎么也该向着世子吧?” 旁边人嗤笑一声:“如果是你,是要一辈子看人脸色过日子,还是放手一搏,挟幼主上位,做这西南的无冕之王?后来老王爷到底怎么死的,是重病还是别的,谁说得清?” 云姝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人口中蛇蝎一般的女人说的不是她。 婢女鸢儿小心翼翼打量着她的神色。 从西南王病逝到现在,云姝忙了三天,满面倦容,眼眶红肿,任谁看了这么个美人垂泪,怕是都要心疼,可鸢儿看得清清楚楚,云姝神情冷漠得如同坚冰,根本没有半点刚刚丧夫的悲痛。 甚至连烧纸钱的动作都从容不迫,万分优雅,在这本该充满悲伤的灵堂里,不经让人觉得诡异又荒诞。 “王妃,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胡言乱语?” 云姝轻轻侧身,让跪了许久的膝盖稍稍松快:“慌什么,口舌之快罢了。” 她忍辱负重三年,如今季烨已死,她终于得偿所愿,几句闲话,动摇不了她。 直到又有人提到了那位早死的世子。 “世子......” “哎哟还提那个死人作甚......” “不,不是!”那人语气十分惊骇,呆呆看着身后:“世,世子回来了!” 这一声惊呼让所有人都诧异回头,云姝动作一顿,然后猛地站起身来。 她跪坐太久,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踢翻了烧纸钱的火炉。 纸钱散落一地,云姝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 不知何时,门口的护卫已经被一队装备精良的人马控制住了。 为首的男人一身铠甲,满身杀伐之气,这人剑眉星目,原本应该是极英俊的长相,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阴郁,加上左边脸上带着一道很深的伤疤,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后退几步。 但只看面容,确确实实是西南王府世子季寒舟的模样。 刹那间的寂静之后,议论之声轰然乍起! “真的是世子?!” “他不是死了吗?!” “天哪!这是回来夺权?!” 云姝僵愣在原地,透过重重人海,与季寒舟遥遥对视。 她眼中情绪复杂难言。 震惊,诧异,欣喜......最后是一闪而过的痛苦。 半晌,季寒舟动了,他穿过人群,一步一步朝云姝走去,直到两人几乎身体相贴,季寒舟才停下,俯身凑近。 “小娘,别来无恙?或许……现在该尊称一声王妃,更合适?” 云姝身子都僵了一瞬,只觉得耳后的皮肤泛起细细密密的战栗之感,之前的淡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带着颤抖的强自镇定:“既然没死,这些年为何不回来,现在回来,又是来做什么?” 季寒舟哼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是斜眼扫过旁边襁褓中的婴儿,看到那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原本还笑意盈盈的人,突然抬手,当着宾客的面,狠狠扼住了云姝的脖颈!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人一片哗然! 男人脸上早已没有了刚刚漫不经心,死死盯着云姝已经涨红的脸:“我为什么不回来小娘心里不清楚吗?我回来干什么,回来让你再杀我一次?” 第2章 灵堂 他的话犹如平地炸起惊雷,几乎等于是承认了之前宾客关于父子反目,他被云姝背叛的猜想,所有人目光中都充满了兴奋! 死而复生的世子,尚在襁褓的嫡子...... 西南这地界,怕是要变天了! 季寒舟手上力道一点一点加深,云姝只感觉空气变得稀薄,眼前一阵阵发黑。 “哇——” 襁褓里的孩子似乎和母亲心意相通,竟在这时候哇哇大哭起来。 鸢儿看了一眼已经被重兵把守的灵堂,含泪捂住孩子的嘴。 而季寒舟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朝宾客懒懒道:“父王丧事办的如此匆忙,我这个长子怎能坐视不理,管家,将宾客好生送走,改日王府诸事理顺,再请各位前来吊唁。” 没人敢参合西南王府的家事,不过片刻,灵堂便从先前的热闹恢复了冷清。 守在四周的下人不知何时已经被季寒舟带来的人全部带走。 云姝挣扎着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咳咳咳……你究竟……想干什么……” 居高临下的姿势,让云姝只能看着季寒舟的眼睛,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在窒息感中渐渐与记忆中某双眼睛重合。 这一刻,时光仿佛回溯,又回到了三年前,她第一次看到季寒舟的时候。 她本是西南节度使之女。 四年前,她的父亲发现老西南王季烨意图谋反,还没上奏皇帝,便被季烨察觉,灭顶之灾悄然降临,全家人的惨死,唯有她侥幸逃过一劫。 一年后,满怀仇恨的她隐姓埋名来到西南王府,只为杀了季烨为全家报仇。 然而当时西南王府如日中天,规矩森严,她处处如履薄冰,小心谨慎,纵然她自小聪慧,但仅凭她一人,想要报仇简直是蜉蝣撼树! 云姝本以为这辈子她都报仇无望,要带着仇恨和痛苦死去,却阴差阳错发现了西南王府最大的秘密—— 身为王府长子的季寒舟,与西南王季烨父慈子孝竟然都是假象! 季寒舟同样深深恨着自己的父亲! 多好的复仇工具啊! 云姝几乎是立刻决定了要利用季寒舟与老西南王对抗。 她机关算尽,巧舌如簧,游走于这对父子之间,如愿让王府内权力分崩离析。 然而她算尽了天机,却算不尽人心; 记住了仇恨,却弄丢了自己的心…… 云姝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震天的打斗声,兵刃相接的刺眼寒光…… 最后,是季寒舟颓然跪地,用剑撑住身体,朝她伸出的鲜血淋漓的手—— “小娘,过来……” …… 云姝猛地睁开眼,心中已经做了决定:“你究竟……想要什么?王府,可,可以还给你,我……也可以去死……求你,放过孩子……” 她最恨的人已经死了,纵然当初她有诸多无奈和迫不得已,但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让她的孩子活下来,她什么都愿意。 然而她并不知晓,这句话却如同一柄利剑,刺穿了悬于季寒舟心中最深的仇恨! 孩子……孩子! 当初他不懂云姝为何背叛,直到从生死线上挣扎着醒来,才知道云姝当时已经有孕! 是了,有了老西南王的骨肉,云姝大可以携幼主上位,又怎么会看得上他这颗不好控制的棋子! 积累多年的怨恨和不甘在这一刻被全部点燃,理智轰然坍塌! 他猝然放开了扼住云姝脖颈的手。 然而没等云姝呼吸顺畅,突然哗啦一声,季寒舟挥袖扫落了桌子上的一应贡品,在云姝惊异的目光中,突然将人拦腰一揽,然后狠狠按在了供桌之上! 那是一个极其屈辱强制的姿势,云姝的脸被迫贴在冰冷的桌面上,没等她挣扎,男人已经亲昵地俯下身来。 他们挨得很近,呼吸交融在一起。 “小娘问我要什么?不如先想想你曾经许诺过我什么?” “你曾许诺和我一起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我被你背叛,哪怕我快死的时候,我还像狗一样匍匐在你裙边,只求你再看我一眼……” “从前是我愚蠢,不懂你为何背叛我,选择父王,现在我懂了……”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角落里的小孩。 “他们说的对,你这样的人,野心勃勃,算无遗策,你卧薪尝胆那么多年,怎么会选择仰人鼻息?不过,我也不是当初那条被你耍的团团转的狗了……” 季寒舟抬头看向了不远处。 金丝楠木的棺椁极尽奢华,此刻正静静停在灵堂正中。 他唇边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可惜啊,我的命比父王硬,所以父王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他珍爱的一切,我都会替他好好“照顾”……”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探到云姝侧腰的系带之上。 刚刚被人扼住喉咙的时候,云姝没有害怕,可是此刻,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勃然色变,朝着贴身鸢儿厉声喝道:“带小少爷走!” 衣带散落,带着薄茧的手探入衣内,肌肤相触的瞬间,未完的话语终于出口,带着深深的恨意和癫狂—— “你以为我是来从你手中夺回西南王府的?不,你错了。” “我本就是王府世子,理应继承父王留下的一切,权势,地位,财富……” “当然也包括你,我的小娘......” 第3章 季寒舟,你浑蛋! 云姝看着他的眼神,脊背一阵一阵发凉,像被野兽盯上,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困在冰凉的桌子和火热的胸膛之间,无法撼动半分。 发泄一般的吻兜头落下,云姝狠狠一咬,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季寒舟呼吸越发粗重,死死捏住云姝的下颌:“你以为这种程度的反抗有用?” 他眼中的势在必得让云姝又怕又恼,狠狠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啪!” 云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季寒舟,你浑蛋!” 季寒舟被打得偏过了脸,嘴角见了血,他用舌头顶了一下口腔里的嫩肉,火也一下子起来了,转头却对上了云姝黑琉璃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幽黑如墨,季寒舟只觉得心跟着疯狂跳动,血气上涌,莫名觉得那双眼睛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真是美极了。 美到让人忍不住摧毁。 ....... 鬼气森森的灵堂里,时不时传来混和着痛苦的呜咽,本该是肃穆庄重的地方,却上演着一场火热的情事。 云姝已经记不清过了多久,只能透过季寒舟耳畔的空隙,看到冬日灰蒙蒙的天空。 铅灰色的天空已近暮时,云层染上一丝昏黄,一如三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西南王府的时候。 可如今时光流逝,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 鸢儿已经带着孩子走了,但是她不敢走太远,只能抱着孩子在灵堂附近徘徊。 灵堂外是一排把守的士兵,无人阻拦鸢儿,无人限制她的行动,可她就是莫名地不敢进去。 想起云姝声嘶力竭让她带着孩子离开的样子,鸢儿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而怀中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不安,在鸢儿怀中哇哇大哭起来,不论鸢儿怎么哄都没用。 又多了一阵,灵堂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是云姝压抑到极点的哭声。 怀中孩子哭得更加撕心裂肺,鸢儿或许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她不敢去细想。 她只能徒劳地将孩子按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捂住她的耳朵。 眼泪大颗大颗顺着鸢儿的眼泪落下:“乖,乖孩子,别哭,别哭,我带你走......\" ...... 季寒舟在灵堂折磨了云姝整整一个下午。 云雨停歇之时,整个灵堂散落着香烛贡品,还有她破碎的衣裳。 而季寒舟周身整齐,脸上的癫狂已然褪去,只剩冷漠。 他抬手轻拍云姝的脸颊,凑近她的耳边低语:“我回来了,云姝。” 这句话季寒舟说得很轻,像是许久不见的情人间的呢喃,又像是仇人间恨之入骨的宣告—— 他季寒舟从地狱回来了,她三年前欠下的债,该还了。 云姝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用凌乱的丧服捂住胸口:“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只为了折辱我?” 季寒舟只是低低笑了一声,目光扫过周遭一片狼藉。 脸颊上的轻拍改为暧昧的抚摸:“怎么会呢?这只是我送给自己的接风宴而已,你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吗?” 第4章 避子汤 此时的云姝一身狼狈,而季寒舟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如同饱餐后的野兽,对一地零落不甚在意,只是转身离开时,深深看了云姝一眼。 那个眼神,让云姝不寒而栗。 季寒舟说的是真的,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他一走,焦急等在外边的鸢儿立刻冲了进来。 看到云姝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紫斑驳,脖颈有几处都被咬出了血,鸢儿心疼不已:“夫人!大少爷他为未免太过分!这是灵堂,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他能。整个西南王府都快是他的了,他有什么不能做的?” 云姝全身上下都泛着酸疼,在鸢儿的搀扶下艰难站起身来。 季寒舟的野心从来都不小,她先前也只是被重逢的酸涩冲昏了头。 他那样的人,杀回西南,怎么可能只为了她? “你去打听一下,他消失两年发生了什么,如今这阵仗,怕是有了不得了的身份,别和他硬碰硬,还有......” 想到襁褓中的孩子,云姝的心重新坚硬起来:“无论如何,保护好小少爷。” 鸢儿欲言又止:“可是小少爷的身份......您真的不准备告诉他吗?” 说话间,主仆两人已经走出灵堂门口,云姝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在即将踏出灵堂之时,被一个人截住了脚步。 “王妃,大少爷请您喝完这碗避子汤再走,是大少爷“孝敬”主母的,您下午受累了。” 来人云姝认识。 是季寒舟身边的贴身侍卫,初一。 季寒舟当年培养了九个忠心耿耿的贴身护卫,从初一到初九。 只是当年事迹败露,这些人为了救回季寒舟,折损不少。 乍一看到熟人,云姝还有些恍惚:“是你......” 末了,又低声问道:“还剩几个?” 初一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嘲讽一笑:“拜两年前王妃所赐,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我和初九了。” 初一说完,目光紧紧盯着云姝,似乎是怕她拒绝。 而云姝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碗一饮而尽。 “可以了吗?” 初一接过碗:“多谢王妃配合。大少爷要见您,他说不喜您穿一身丧服,晦气,让您换他从前最爱的那身红裙。” 一旁的鸢儿险些又要发作! 季烨尸体还停在灵堂,季寒舟就做出那等荒唐事,现竟然还要云姝这个明面上的遗孀,穿红裙去见他! 而且初一一个下人,也敢用这种态度对云姝! 在鸢儿质问的话冲出口之前,云姝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之大,让鸢儿差点忍不住痛呼出声。 云姝面上很平静:“我知道了。” 直到初一走后,云姝才松开了手,鸢儿手腕上已经留下红痕。 可见云姝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淡然。 云姝抬手,抹去嘴角苦涩的药液,重新看向眼中泛红的鸢儿。 “现在你还想把小少爷的身份告诉他吗?” 她甩开鸢儿的搀扶,忍着全身酸痛,一点点挺直了脊背,“你怎么会觉得他能容忍我生下他的孩子?在他眼里......” “我恐怕不配。” 第5章 替身 鸢儿看着云姝挺直的脊背,愣愣说不出话来。 季寒舟消失的这两年,王府动荡,权力分崩离析,外有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内有原老王妃及其嫡子咄咄相逼; 就是这么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怀着身孕,撑起了西南王府。 鸢儿望着云姝一步步往外走的背影,险些落下泪来。 季寒舟想夺回一切,可偌大的西南王府,云姝舍命守护,本来就是存着最后一丝念想,期盼季寒舟有朝一日能回来,然后还给他的啊...... ...... 季寒舟要见云姝,就容不得一点儿耽搁,云姝回到房间,刺目的红裙已经铺在床边。 云姝换好了衣服,前往主院。 季烨死后,云姝就从主院搬了出来,自己居住在偏院。 而现在,原本冷清的主院一片热火朝天。 下人们抬着家具来来往往,初一在一旁指挥。 季寒舟站在一侧,身边还依偎着一个柔弱无骨的女子—— 穿着和云姝一模一样的红裙。 那女子转身,朝她盈盈一礼:“啊,王妃来了,许久不见,柳娘问王妃安。” 一时间,院内下人都寂静了一瞬。 只因那女子和云姝,竟有七分相像。 柳娘说着给云姝问安,但半个身子还倚靠着季寒舟,膝盖也只是微微弯曲了一下,脸上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嘲讽和挑衅。 云姝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走到柳娘跟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两年未见,不曾长进。连怎么跟当家主母行礼都忘了?我没坐的时候,你也配站着?” 这一巴掌打懵了柳娘,也打散了周遭下人,全都不发一言躬身离去。 云姝扬起手又是一挥,却在半道被一双大手截住了。 季寒舟刚刚和柳娘调笑的神情已然消散,眼中是说不出的阴郁。 他微一用力,云姝被拽得一个踉跄。 “我看是你把规矩忘了,我的人,你也敢动手?” 二人对视,同样好看得眼眸中皆有暗流涌动。 柳娘反应过来,眼中蓄起泪花,美人含泪,好不可怜。 “大少爷,您别生气,奴怎么敢和夫人相提并论......” 季寒舟松开钳制云姝的手,转而轻轻抚摸柳娘泛红的脸颊:“是不能相提并论。” “从前你不过是她送来给我消遣的替身,可如今她已嫁作人妇,生儿育女,你却出落得更得比三年前的王妃还柔媚好看,深得我心,和你相提并论......” 季寒舟似笑非笑看了云姝一眼:“她怎么敢?” 云姝衣袖下的拳头倏然握紧。 柳娘出生烟花之地,季寒舟竟然说她比个风尘女子还不如! 云姝咬牙,一点一点咽下喉头的酸涩,警告道:“季寒舟,你别太过分!” “过分?王妃是觉得被一个烟花女子压了一头,心中不舒爽了?” 季寒舟笑意更深,却未达眼底:“可你别忘了,柳娘是你亲手调教的。” 此时两个同样身穿红衣的绝色美人站在一起,院中花儿都失了颜色。 季寒舟松开柳娘,慢慢踱步到云姝身后,目光扫过她全身。 “像,真像!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简直像极了从前的你!” 他突然从身后环住了云姝。 第6章 你用孩子威胁我?! 从背后看,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美人整个都被笼罩在他怀中,可怀中情形,却是季寒舟一手钳住云姝的下颔,指尖用力,强迫她回头与自己对视—— “太像了,像到了那夜我酒醉昏沉,一夜欢愉都没认出来的地步......” “你说,你是不是很厉害?” 云姝心中兀地一痛。 这曾是他们之间避而不谈,不敢提及的往事,如今季寒舟已经能从容面对。 唯有她,还困在从前,泥潭深陷。 她眼中的挣扎和痛苦,让季寒舟获得了报复之后的快感,很快松手,朝柳娘道:“你一路陪着我,舟车劳顿,先去休息,日后在王府里......就按王妃的规制,在东院住下吧。” 按王妃的规制? 柳娘心中大喜,嘴上却还客气推脱:“奴只是个下人,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你在我落魄之时,不离不弃陪我两年,这安排,你受得起!” 季寒舟这话说得强硬不容拒绝,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 “至于王妃......”季寒舟看了一眼熟悉的院落,“王妃为父王生儿育女,总不能我回来了,就委屈了王妃,还是搬回主院吧。” 听到这个安排,柳娘脸上的欣喜骤然褪去,眼中满是嫉妒! 季寒舟竟不顾礼仪流言,把云姝安排和他住在一起! 两年了......季寒舟还是忘不了她! 不提柳娘的嫉妒,云姝本人,却只觉得荒唐! 季寒舟要和她一起住在她曾经和季烨住的院子里! 何其荒唐! 云姝张口便要拒绝,“这安排不妥,西南王府如今已站在风口浪尖,你还这般安排,你你......” 云姝话还没说完,刚刚离开的初一悄然落道季寒舟身后:“大少爷,小少爷的房间已经安置好了,乳娘和照顾的下人按您的意思,都换了一批。” “嗯,好生照顾,不得有半点差池。”季寒舟懒懒看了云姝一眼:“你刚刚想说什么?算了,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开口之前,先想想你的孩子。” 云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季寒舟,你用孩子威胁我?” 那是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骨肉,季寒舟竟然用来威胁她! “是啊,那又如何?只要能威胁你,那就够了。” 季寒舟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云姝敏感的耳后,一只手抚上云姝的耳垂,在指尖拨弄。 从前他爱极了云姝的这双耳垂,总是在和他偷偷对视时不可自控地变成可爱的粉色,现在在他的把玩之下,那抹熟悉的粉色愈发诱人。 明明是万分旖旎的画面,云姝却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 她从季寒舟的身上感到了浓重的杀意。 季寒舟他......他真的会杀了她的孩子! 云姝浑身都僵住了,而季寒舟只是亲吻她的耳垂,低声呢喃:“我可以留那个孽种一条命,前提是你要听话。” 他退开一些,手指顺着耳垂一路向下,轻佻地抚摸一把云姝的腰肢,“好好休息,晚上怕是还要劳累小娘一番。” 第7章 生我的孩子,你也配? 冬夜寒风凛冽,不敌屋内火热。 烛火摇曳,隐约照出床上交缠的两人。 季寒舟额头上全是热汗,气息炽灼。 “今晚倒是顺从得很,怎么,怕我伤了那个孽种?” 云姝被他翻来覆去折磨,已是意识昏沉,听到这话强打起精神:“大少爷从前不是话多的人。” 她咬着牙,抵抗沉沦:“要做就做。” 季寒舟却是突然停下了动作,掰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在父王的床上也这般木讷,不懂怎么取悦男人?” 云姝咬牙:“我不需要取悦任何人!” “是吗?”季寒舟眼神一沉:“那我明日就派人把孩子送走。” “季!寒!舟!”云姝牙关紧咬,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在往外蹦:“你究竟想如何?” 季寒舟俯下身子,把云姝的耳垂含在嘴里,含糊不清:“我要......你取悦我,求我……从前在父王院中受的那些调教,我要你一个不落,都学给我看!” 云姝猛地闭上眼睛。 那是她最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是季寒舟拼死也要杀了季烨的原因。 可现在,曾经的深情不复存在,曾经的温柔化身为利刃。 刀头调转,字字句句,刺的都是她的心。 可如果这样能让季寒舟开心,那么...... 云姝睁开眼,目光扫过季寒舟汗的额发,最后落进他深邃的眼眸。 “求,求你......” 季寒舟身子猛然一震,一把推开云姝:“滚!” 他盯着云姝愕然的面庞,突然恶狠狠掐住了她的脖颈:“你竟然真的敢把那些肮脏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云姝,你不膈应,我都嫌脏!” 刹那间云姝心脏骤然紧缩。 原来那刀还可以更锋利。 收紧的手指让云姝几乎喘不上气,而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腿,轻轻勾了一下季寒舟的腰。 时间静止一瞬,季寒舟红着眼重新扑了上来。 云姝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叹息一声。 明明是回来复仇的恶鬼,明明将她的生死玩弄于鼓掌之间,明明已经赢了…… 为什么看起来,比她还要痛苦呢…… ...... 云雨初停。 季寒舟没有情事后的餍足,只是冷着一张脸靠在床头。 云姝歇了半炷香的时间,忽而开口:“药呢?” “什么药?” 云姝嘲讽一笑,“避子药。下午不是着急忙慌让初一送过来盯着我喝吗?” 季寒舟突然变了脸色,神色很是不耐烦:“一日一次即可。那是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姝沉默半晌,道:“那万一我怀孕了呢?” 季寒舟从床上坐直了身体看向云姝,眼中带着审视:“你不会以为怀上我的孩子就可以以此要挟我吧?” 云姝心中突然酸涩难言,她垂下眼眸:“没有,我从没想过。” 云姝不知这回答又是哪里触怒了季寒舟,男人突然起身,随意披上一件里衣,回头警告道:“你最好别有这样的心思!我自己是这样的出身,我娘勾引季烨才生下我,一辈子为人不齿,你又勾引了季烨生下那个孽种......” 季寒舟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我的孩子是这样不光彩的出身,在肚子里我就杀了他,免得生出来受苦。” 第8章 那一晚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休息好了自己歇着,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私自去见一个孽种!” 说完松开手,挥袖离开。 云姝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蹙。 季寒舟对孩子的态度,让她心惊。 鸢儿听到动静,又看到季寒舟走了,连忙进来伺候。 “夫人!您没事吧!” 鸢儿扶着她坐好,给她递过一碗温水:“大少爷不会又给您喝什么避子汤吧?您当年难产,为了生下这个孩子险些丧命,这调理还不见起色,大少爷怎么能这般作践您的身体!” 说起这个,云姝又想到季寒舟刚刚反常的态度,摇摇头:“没有,你先让大夫把调理的药停了,别药性冲了,反而不好。” 云姝喝了几口水,才缓过劲来,她刚刚探了季寒舟的口风,深知绝不能让他知道孩子的身份,于是又嘱咐了鸢儿一遍。 “孩子的身世一定要瞒住了,你明日再去探探,季寒舟安排的人是否可靠,他的人还好,他虽恨我,说话却一向算话,他答应我暂时不动孩子,孩子应该安全,就怕......” 云姝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就怕里面混了什么别的人,孩子还那么小,我不放心。” 今天下午,柳娘那个淬了毒一样的眼神,让云姝难以放心。 若柳娘有什么冲她来,她不怕; 可正如季寒舟所说,柳娘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她太明白那个女人的野心了。 鸢儿点头答应下来。 云姝又问道:“让你打探季寒舟的事情,打探到了吗?” 鸢儿点头:“全都问清楚了。” “这么快?”云姝有些惊讶。 鸢儿面色难看:“是很快,因为根本不用奴婢打探,大少爷回来之后便向外昭告身份了。” 季寒舟当年起兵从季烨手中夺权,却阴差阳错被人泄露了计划。 最后计划失败,坠落悬崖。 而他落崖之后,确有奇遇。 他被人救起,带着剩余兵马隐姓埋名加入了大邺边境军,又因屡立战功,如今已是大邺兵马大元帅,当今陛下与他甚投缘,两人本就沾亲带故,季寒舟更是前途无量。 云姝舌尖泛上苦涩。 眼前又闪过当年那惨烈的一目,云姝心中凄然。 也怪不得刚刚初一对她是那般态度。 季寒舟为了她,身边亲信几乎死绝,如今回来了,他身边的手下恐怕没一个愿意看到他继续和她纠缠。 如今季寒舟重权在握,也亏得他还看得上这西南王府。 云姝强迫自己收起回忆,追问道:“柳娘又是怎么回事?” 鸢儿欲言又止。 “说!” “大少爷落难三个月后,柳娘失踪,我们都以为她是被老王爷秘密处决了,没想到竟是被大少爷的人接走了,她在乡下苦等大少爷两年,去年大少爷将她接到身边,据说感念她的痴心,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甚是宠爱。” 云姝闻言,闭了闭眼,掩去眼中情绪。 柳娘原是云姝安排给自己的替身,用来应付季烨那边,自始至终,和季烨欢愉的,都是柳娘。 这也是云姝紧张孩子那边的原因。 那夜之事,除了她,只有柳娘知道内情。 万一柳娘猜到了孩子的身世,按照那个女人的毒辣和野心,必然会对孩子下手! “夫人,可是那晚和大少爷在一起的人......明明是您啊!” 第9章 云姝,你想坐我身边? “不重要了。”云姝呢喃道:“他不会再相信我了。” 况且...... 原来那时候季寒舟就脱险了,甚至有功夫接走柳娘,却不愿给她哪怕一点点消息。 看来他......真的很恨自己。 “还打探到什么,一并说完吧。” 鸢儿把云姝的痛苦看在眼里,轻叹一声:“除了柳娘,大少爷还带回来两个女子。” “一个是陛下牵线搭桥,乃是左丞相嫡女唐雨燕,身份尊贵,便是最得宠的柳娘,也要让她三分;” “还有一个是大少爷落崖之时救了她的农家女,叫冯曼儿,对大少爷有救命之恩,大少爷手底下的人马感激她救了大少爷,对她都甚是恭敬。” 鸢儿低声道:“夫人总说大少爷走后王府冷清,如今......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鸢儿说得没错,王府后宅要热闹起来了。 云姝本还想着找时间会一会这些人,没想到第二日一早,竟是全见了个遍。 原因无他,季寒舟亲自带着这三人,来向她“请安”了。 云姝到时,季寒舟已经带着三人在等她了。 季寒舟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往后依次坐了那三人。 柳娘一袭红衣,明艳诱人;唐雨燕身着素色袄裙,眉目端庄;冯曼儿瞧着有些拘谨,却也老老实实坐在季寒舟身边。 这莺莺燕燕,自成一道风景。 唯有高高在上的主位,是空的。 这阵仗,还真有几分晚辈觐见长辈的架势。 可云姝知道,这是季寒舟在给她难堪,在提醒她如今他们的身份。 云姝目光扫过几人,淡淡道:“我不过是一介后宅妇人,世子该做主位的。” 季寒舟把玩着手里的青花瓷盏,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让你坐就坐。你替父王诞下幼子,功不可没,是正儿八经的长辈,他们几个,该给你敬茶的。” 他说完,盯着云姝似笑非笑道:“还是王妃不想坐那主位,想坐到我身边来了?” 他目光扫过三人,叹息道:“可惜这里就三个座位,王妃要是来,就只能站在我身后了。” 王府座次大有讲究。 如唐雨燕这种出身高门,一看就要做正妻的,就坐在季寒舟左边的位置。 往后是跟了他多年的柳娘,坐的是贵妾之位,冯曼儿也一样。 只有通房丫鬟之类的上不得台面的下人,才会站在他们身后,伺候主子。 而云姝最初利用季寒舟时,便是以暖床丫鬟的身份,留在季寒舟身边,取得他的信任的。 季寒舟看似带人来给她敬茶,实则是在给她下马威,在戳她心窝子。 云姝瞧了一眼看好戏的其他人,径直走向主位,只是在路过季寒舟时,脚步一停:“推辞一二罢了,这主位,我自然是能坐惯,也能坐稳的。” 季寒舟把玩茶盏的手指骤然缩紧,“看来我不在的这两年,王妃倒是过得滋润。来人,上茶!” 话落,便有丫鬟端来三杯茶水。 柳娘最知道这二人内情,也最明白云姝的痛处,于是笑盈盈举起一杯,袅袅婷婷走到云姝跟前,跪得是心甘情愿。 “晚辈请王妃喝茶。” 第10章 嫡母?还是娈宠? 所有人都盯着云姝,想看他的反应,尤其是季寒舟,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云姝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接过柳娘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茶!柳娘陪伴世子两年,赏东珠百颗。” 紧接着是冯曼儿,云姝一样接过,一滴不剩。 “好茶!冯姑娘救世子性命,于我王府大恩,赏羊脂玉佩一对。” 她来者不拒,坐于高位而仪态端庄,季寒舟预想中该出现在她脸上的痛苦,竟是丝毫未见。 手中茶盏出现不堪重力的裂纹,季寒舟强压心中情绪,“王妃真是越发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云姝淡淡看他一眼:“世子谬赞,这些都是小辈,赏些东西应当的。” 这二人敬了茶,也得了赏赐,全都退回去坐下。 只有唐雨燕坐着没动。 云姝喝完其他两人呈上的茶水,看向唐雨燕:“唐姑娘不是世子的人?” 唐雨燕抬头盯着她。 云姝今日特意换了领子很高的内衬,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脖颈上的斑驳痕迹,更别提云姝拿着茶盏的手指,隐约都能看到暗红色的吻痕。 可见昨晚,她和季寒舟之间该是怎样的火热旖旎。 唐雨燕出身高门,最看不惯这种事情,眼中划过意一丝厌恶。 “你是以什么身份接我敬的茶,是世子的嫡母,还是他养的娈宠?” 她说完,哗啦一声摔碎了下人递过来的茶盏,“若是前者,我还未嫁入进西南王府,不用敬你,若是后者......你也配喝我敬的茶?” 唐雨燕话落,整个正堂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这府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云姝和季寒舟的暧昧纠葛,可这二人如今一个是当家主母,一个是王府的继承人,谁也不敢把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可唐雨燕敢。 她不仅说了,还把装茶水的杯子砸了。 众人都偷看云姝的神色。 只见云姝依然做得稳当,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平静地吩咐下人:“来人,把碎瓷片清理了,唐姑娘身份尊贵,别一会儿伤了人。” 说完,又对身后的鸢儿道:“重新去倒一碗茶,先前的凉了,你亲自去盯着。” 她的淡然,让唐雨燕无名火起:“你没听到我的话吗?你是什么身份?这茶我不敬!” 云姝吩咐完一切,才将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 她看着唐雨燕,目光平静:“你别管我是什么身份,我只问你一句,这西南王府的门,你还想不想进了?” 唐雨燕出身高门,自小便被父母捧在掌心,可这一刻,面对云姝波澜不惊的眼神,她竟然有一种完全被压制的感觉。 这何其荒唐! 这个云姝,从前不过是一个爬了老西南王床的丫鬟! 可是云姝仅用一句话,就戳中了唐雨燕的弱点。 是的,她喜欢季寒舟,她想嫁进西南王府,否则不会明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还不顾父母反对,跟着季寒舟来了西南。 云姝见她不回答,继续淡淡开口:“自古婚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老王爷钦定的王妃,老王爷不在了,我便是这府内位份最的长辈,只要我不松口,你进不了西南王府的门。” 第11章 昨夜,你可不是这般摸样 唐雨燕想说什么,云姝抬手打断:“别拿陛下的几句戏言做文章,我侥幸得老王爷看重,这些年在西南也算能说上几句话,即便是京都,也有几位故人在朝中,只要我说不行,谁也做不了他季寒舟的正妻!” 话说到这种地步,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正在这时,鸢儿抬着托盘进来了,托盘正中,是一杯滚烫的茶水,正冒着热气。 云姝重新坐直了身体,仪态端庄:“唐小姐,我再问你一遍,今日这茶,你敬不敬?”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完全超出了季寒舟的预料。 他做一切,是想让云姝痛苦,可现在,云姝竟还逼着别的女人,硬要喝这碗晚辈茶了?! “云姝!别忘了她的身份!”季寒舟警告道:“也别忘了你的身份!” 然而这话,却点燃了云姝压抑许久的怒火。 云姝衣袖十指紧握,指甲刺痛手心。 愤怒到极致,云姝反而诡异地平静下来。 她抬起手边茶盏,轻呷一口,看向季寒舟,慢悠悠开口:“你也跪下。” 季寒舟脸上划过一丝错愕。 云姝露出玩味的笑容。 “怎么,你跪不得?” 她目光扫过低眉顺目的冯曼儿,扫过一脸看好戏的柳娘,扫过满面屈辱的唐雨燕,最后停留在季寒舟的脸上。 “你今日叫她们来闹这一出,不就是提醒我,如今你我身份有别吗?” 云姝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季寒舟身前站定。 “晚辈归家,理应叩拜长辈,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当得起你这一跪。何况……” 云姝突然俯下身来,凑近季寒舟耳边:“......昨日在床上我跪下的时候,你可是满意的很,险些闹得我今日下不来床,如今换了你,怎么就不行了?” 他们挨得那样近,近到了季寒舟鼻尖都能嗅到云姝身上的味道。 季寒舟神色巨变,云姝竟然用这种事,反将一军来刺激他! 云姝声音不大,一旁的唐雨燕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不能这样下去了…… 唐雨燕几乎可以断定,以云姝的手段,只要她勾勾手指,季寒舟根本抗拒不了她的诱惑! 她这次回来,就是奔着西南王府当家主母的位置来的,不过是这点刁难,她可以忍。 唐雨燕咬牙。端起那杯滚烫的茶水。 这茶水是鸢儿刚刚倒的,杯壁滚烫,唐雨燕向来养尊处优,白嫩的指尖瞬间被烫起燎泡,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大少爷莫要忤逆长辈,是我错了,我是晚辈,敬茶本就是理所应当……大少爷身份贵重,不跪也无妨,就让我替您敬这一杯!” 她说完,端着滚烫的茶水跪在云姝脚边,“晚辈请主母喝茶。” 云姝居高临下看着唐雨燕,突然就笑了。 “唐小姐刚刚问我的话,我也想问问你。” “你是以什么身给我敬茶?是世子未来的正妻?还是和柳娘一样自荐枕席的下贱货色?” “若是前者,我这个长辈还未松口,你名不正言不顺,轮不到你给我敬茶,若是后者......” 云姝抬手一挥,摔碎了唐雨燕递过来的茶盏! “你替他敬茶?你也配!” 第12章 现在你满意了? 哗啦一声,瓷片溅起老高,几乎是擦着季寒舟的脸飞过。 季寒舟不躲不闪,只是眼神阴郁地盯着云姝:“现在你满意了吗?小娘?” 云姝抬手,轻轻拍了拍季寒舟的脸颊:“昨日你来得匆忙,我来不及准备。” 她目光扫过这一地狼藉,忽而明艳一笑:“满意?这只是我送给你的接风宴而已,你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吗?” 云姝竟是把昨日灵堂里季寒舟说的话,一字不落还给了他! 她说完,也不管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带着鸢儿就离开了。 而身后,突然传来唐雨燕的一声惊呼:“大少爷!你的脸怎么了!” 正堂里,因为唐雨燕的这声惊呼,顿时乱做了一团,只因季寒舟脸上,竟然有一抹血色! 唐雨燕着急地凑近查看,被季寒舟挥袖拂开。 他伸手抹过刚刚云姝轻拍的地方,指尖染上鲜血。 季寒舟抬头,看向不远处。 云姝脊背挺直,步步端庄。 季寒舟眼中闪过一抹癫狂。 云姝……你真的不在意吗? …… 云姝那头。 一路上鸢儿都担忧地看着她,云姝面色冷然,没什么情绪。 直到主仆走完了长长的抄手游廊,转过弯再也看不到正堂,云姝突然停住脚步。 鸢儿低头,竟然看到云姝指尖在滴血,刚刚忍耐太过,云姝指尖生生刺破了掌心! “夫人!您的手……” 然而没等她说完,云姝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等她拿开捂住唇的帕子,雪白的帕子上,已经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鸢儿顿时惊慌起来:“夫人!明明都熬过两个冬天了,这咳血之症怎么又犯了!” 云姝一把抹掉唇边的血,掌心刺痛,血色连成一片。 “鸢儿,日后要叫他世子,不可再称大少爷了。” “夫人......”云姝眼中的决绝,让鸢儿心惊。 鸢儿明白了云姝的意思。 从今往后,她是主母,他是晚辈。 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 西南王妃病了,病得很重。 当天下午,府内大夫在主院进进出出,皆是眉头紧锁。 季寒舟盯着烧得不省人事的云姝,险些砍了这些大夫。 “她这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季寒舟看着鸢儿,逼她说出实情。 鸢儿犹犹豫豫的,刚想说什么,却见云姝挣扎着清醒了一瞬。 她目光盯着床顶,没给季寒舟一个眼神:“老毛病了,这孩子当初怀得凶险,又是老王爷老来得子的宝贝,我拼着命生下他,自然是落了不少病根。” 说完,又重新闭上了眼。 大夫找不原因,只说这是老毛病,是受到刺激,情绪波动太大引起的,也按照从前的方子治了,就是不见起色。 只有鸢儿,隐约能猜到是为什么。 大抵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她看得出来,季寒舟回来的时候,云姝是高兴的,甚至可能还怀了某些对于两人感情的奢望。 可季寒舟逼着云姝喝下那三个女人的晚辈茶,云姝又存着傲骨不愿低头,两方对峙,两败俱伤。 云姝大概是认命了。 她往后,只能以老西南王遗孀的身份活着了。 第13章 以唇相喂 而且刚刚,云姝在撒谎。 她的病,是当年季寒舟落水之后得的。 那时候正逢寒冬,季寒舟落下悬崖,下面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季烨看得紧,云姝白天不敢命人打捞,只敢深夜带人去寻,着急之时,不顾怀有身孕,自己也下了水。 后来受凉,咳嗽之症一直不好,她也不愿意吃药。 鸢儿明白,是药三分毒,若是季寒舟死了,这个孩子就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云姝怎么可能让这孩子有差池? 孕期留了病根,生产时又难产,产后又着急复仇...... 云姝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等鸢儿回神再看季寒舟的神色,险些吓得站不稳。 季寒舟盯着云姝的神色,简直如同寒冰,暴戾与愤怒齐聚,鸢儿毫不怀疑,云姝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季寒舟会让她血溅当场也说不定。 没人敢触季寒舟霉头,他冷着脸吩咐重新寻找名医。 往后两天,季寒舟寻遍了西南名医,云姝病情却不见起色。 第三天夜里,云姝又烧起来了。 这次烧得凶险,连药都喝不进去,几个老大夫跪了一地,只说无能无力。 季寒舟如同暴躁的野兽,在云姝身前发怒,又找不到宣泄得理由。 最后他自己端起药碗,掐着云姝得下颔,逼她开口喝药。 “云姝,既然你拼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就给我快点好起来,若你死了,你就让那孽种也去陪你,听到没有?!” 说完,自己喝了一口药,以唇相喂。 不知道是这法子起了作用,还是云姝听到了季寒舟的威胁,这次终于把药喂进去了。 可季寒舟脸上却不见喜色。 原来云姝到死,都在想着那个孩子。 当初生病是因为那个孩子,如今想活也是因为那个孩子。 他季寒舟在她心里,终究什么都不是。 第二天,云姝幽幽转醒。 醒来时,屋子里只有鸢儿守着。 “夫人,您醒了!” 云姝喉咙剧痛,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她闻见鼻尖香烛味道,想起什么,“季寒舟在给季烨办丧事?” 鸢儿点头:“因为您病了,老王爷的尸体停在冰窖好几天了,再不下葬,尸体该存不住了......” 云姝挣扎着坐起来:“扶我过去,季烨下葬,我该出面的。” 不是她忘不了季烨,而是如今她身份在这儿,就算是为了宝儿,她也得出面,她的位置稳固,宝儿将来才能在王府站稳脚跟。 然而鸢儿却突然支支吾吾,目光躲闪,让她别去。 “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说!” 鸢儿终于开口:“唐,唐小姐在外头跟大少爷一起招呼客人呢。” 云姝掀开被子:“这不合规矩。” 鸢儿拉住她:“可是大少爷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别吞吞吐吐!” “他说那日您喝了唐小姐的晚辈茶,便是承认了她的身份,即便没有成婚,也是王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她有资格代替您,出去陪着大少爷宴请宾客......” 第14章 金童玉女 云姝皱起眉头:“谁说我喝了她的茶了?” 鸢儿讷讷:“大少爷......世子是这么对外说的。” “宾客们都到了吗?”云姝又问道。 鸢儿点头:“都到了,估摸着都已经开始了。” “伺候我穿衣,”云姝略一思索,道:“把丧服拿来。” 鸢儿欲言又止:“夫人,其实您不必强求自己去的,即便是不去,大家也都知道您的身份啊!” 其实鸢儿没有说的是,今日季寒舟下了命令,是让唐雨燕按照正妻的身份打扮的,披麻戴孝,几乎是明晃晃告诉所有人,这个女人会成为他的正妻。 云姝摇头:“不,我得去。” 她得去,她要必须跟着下葬,因为那是唯一能光明正大见到孩子的机会。 更是因为...... 季烨的死是她一手策划,她得亲眼看着季烨得尸体下葬,确保这世上再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鸢儿见拗不过云姝,只能叹息一声,按照她的吩咐给她换了衣裳。 等云姝去到灵堂,果然已经开始了。 季烨生前那些好友,西南地界有名有姓的人物,全都到场了。 而唐雨燕,正站在季寒舟身前,接受宾客的吊唁。 角落里的管家看到云姝来了,就想禀报,云姝抬手示意他不必了。 她就这么站在回廊里,看着那一对金童玉女。 只是前方的季寒舟,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云姝。 他凑近唐雨燕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又拔高了声音:“今日幸得诸位叔伯吊唁,晚辈还有点事,接下来就交给唐姑娘,有她在我也安心。” 在场的都是人精,听到这话,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云姝和季寒舟的纠葛,就是他们这些外人都略知一二,本以为季寒舟这次回来,是存了些上不得台面得心思的,可现在看来...... 什么女人,什么情情爱爱,果然比不上到手的权势啊! 存着这样的心思,那些人对唐雨燕更加恭敬起来。 几个一起随着夫君前来吊唁得夫人,瞬间便凑了上去,围住唐雨燕低声交谈,倒是有点众星捧月的意思。 云姝看着远处的唐雨燕,冷不防身后突然传来季寒舟的声音。 “好看吗?” 云姝没有回头,淡淡道:“好看啊,唐小姐出身名门,和世子很是般配。” 季寒舟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些情绪。 然而云姝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淡漠。 于是季寒舟也收回了目光,转而盯着不远处的唐雨燕。 “知道我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到你吗?” 云姝嘲讽一笑:“总不会是因为世子爱我,爱到目光时时刻刻都追随着我。” 季寒舟瞧着远处,声音冷然:“你如今也就这张嘴利了。” 他忽而话音一转:“不过小娘说得也没错。” “我曾经是很爱你,爱到目光时时刻刻都追随着你。” “你那时得父王宠爱,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侧,而我只能站在这里,仰视着你,眼睁睁看着你站在他身侧,陪他接见宾客。” “如今你我位置调换,不知小娘是何心情?” 第15章 诛心之言 季寒舟说得漫不经心,可每一个字都敲在云姝心上。 往事如开闸的潮水,涌上云姝心头,仿佛还能看到那时候角落里,那双隐忍克制,充满爱意的眼睛。 只是如今仰望的人,变成了她。 云姝嘴唇苍白,依旧没有回头:“我的是何等心情不重要。今日季烨下葬,下葬之时,我要为他送行。” 云姝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季寒舟狠狠攥住了手腕。 季寒舟来不及发作,身后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王妃真是痴情,也就是被小少爷绊住了手脚,不然岂不是要殉葬,跟着老王爷去了?” 手腕被松开,两人一起回头。 身后是穿着一身素白的柳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从前王妃操持一大家子的事,如今大少爷回来了,王妃也能安心照顾小少爷了,小少爷以后一辈子平安喜乐,做个富家少爷也不错。” 云姝皱起眉头,呵斥道:“这是什么场合,你来做什么?” 柳娘没有被云姝的质问吓到,“没什么,唐姑娘说怕下人毛手毛脚伺候不好,叫奴来帮把手。” 她一副为难地模样:“不过王妃说得也有道理,可是......” “这一个是王府如今的主母,一个是王府未来的主母,奴一个自荐枕席,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货色,真是不知道该听谁的呢。” 柳娘的挑拨之意,没有半点遮掩。 短短两句话,先是挑拨她和唐雨燕的关系,又提起孩子,挑拨她跟季寒舟。 只是柳娘提到孩子那句,究竟只是挑拨她和季寒舟,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孩子就是云姝的软肋,云姝不得不小心提防。 “你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就好。”云姝挣开季寒舟的钳制,冷冷看了柳娘一眼:“所以无论是我的吩咐,还是未来主母的吩咐,你只有照做的份儿。” 柳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将目光转向季寒舟:“大少爷......” 季寒舟被人打断,心中本就不爽,更没心情搭理柳娘。 “唐小姐让你干什么就照做。” 言下之意,你可以滚了。 柳娘咬住下唇,双目含泪:“是......” 等转过身,柳娘神色一变。 不对劲。 云姝的反应不对劲。 那孩子的年岁来得太蹊跷了,正好和那夜时间对上了,让她不得不防。 若孩子真是季烨的还好,若孩子是季寒舟的...... 柳娘眼中闪过一丝阴毒。 那孩子就留不得了! 柳娘走后,云姝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王爷下葬,孩子应当披麻戴孝,给王爷送行。” 季寒舟神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原以为云姝过来,是因为介意唐雨燕。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见那孽子一面?” 云姝看着他的眼睛,不退不让:“是又如何?还得谢谢世子前几日那一出,让我彻底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西南王妃,我的孩子是西南王幼子,西南王下葬,我携幼子送他最后一程,乃是天经地义。” 她说完,侧身看向不远处的唐雨燕,“倒是这位唐小姐,名不正言不顺,世子带他出来,也不怕惹人笑话。” “这不用你操心,她很快就名正言顺了。”季寒舟也看向远处:“她很快,就会比你更名正言顺了。” 第16章 她会比你更名正言顺 季寒舟的话,让云姝心里咯噔一下。 再开口时,云姝声音里带着点难以察觉的颤抖:“世子是要娶唐小姐为妻?” 季寒舟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就不劳小娘操心了。” 季寒舟径直离开,走到拐角处,初一跟了上来。 “王爷,陛下的赐婚圣旨已经下了,您若是现在反悔,属下可以快马加鞭去京都拦下,否则......恐怕真的来不及了。” 季寒舟转身,看向走过来的方向。 云姝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什么,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那边是孩子住的地方。 “陛下赐婚,我身为臣子,哪有拒绝的道理。” 初一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季寒舟是可以拒绝的。 大邺兵马大元帅,在边境屡立奇功,回京后又救了陛下一次,陛下连赏两块免死金牌,只要季寒舟想,圣旨大可以直接拦下。 可季寒舟没有。 …… 云姝大抵能明白季寒舟的意思,她早从那天敬茶的时候,就看清楚了他的态度。 所以现在,当她最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即将发生时,她只能强迫自己,用别的事填满她的心绪。 云姝去了孩子住的院子。 那院子守卫森严,云姝略一打量,发现几乎没有熟面孔。 云姝心沉了下来。 季寒舟动作比她想象的要快,她昏迷这几日,王府下人几乎换了个遍。 他把云姝的权力架空了。 云姝深吸一口气,“我来接小少爷去换衣裳。一会儿该随下葬队伍给老王爷送行了了。” 门口的侍卫没有说话,门却“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了。 出现在云姝眼前的,是一个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是冯曼儿。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云姝几乎是想都没想,一把推开了冯曼儿朝屋内奔去。 屋子里很暖和,两个奶娘抱着孩子正在哄,看到云姝来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云舒夺过孩子抱在怀里,才发觉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两个小拳头握的紧紧的,云姝心疼地几乎要落泪。 “宝儿乖,娘亲来了,娘亲抱着你。” 两个奶娘知道她的身份,顿时跪在一旁:“王妃赎罪,小少爷他不愿意喝奶,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是小少爷的院子!为什么冯曼儿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姝在意的是这个。 冯曼儿初到王府,又是季寒舟带来的人,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她本以为孩子在季寒舟这里,哪怕自己见不到,也会非常安全。 可现在,云姝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今日冯曼儿能进来,明日是不是柳娘也能进来? 她相信季寒舟再恨她,也不会拿孩子的事开玩笑,可现在呢? 其中一个奶娘见云姝面色难看,连忙撇清关系:“这几日小少爷日日啼哭不止,是大少爷说冯姑娘照顾过家中幼弟,让她看看能不能哄好......” 听到这个解释,一股怒火直冲云姝头顶。 她的孩子,她的宝贝,季寒舟不允许她见孩子,却纵容陌生女人来照顾! 第17章 互不相欠 云姝几乎想到没想,直接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走! 这下子奶娘和侍卫都急了:“王妃不可!大少爷吩咐谁也不能带小少爷走......” 云姝几乎气笑了:“是吩咐谁都不能带孩子走,还是吩咐我这个当娘的不许带他走?” 侍卫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季寒舟确实吩咐过,不许云姝来看孩子,也不许她带走孩子。 刚刚是云姝突然冲进去,他们没来得及阻拦。 云姝看到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往外走,侍卫还想阻拦,云姝直接从腰上拽下一块玉佩扔到了侍卫脸上。 “你家世子的东西,说见玉佩如见他本人亲临。” “这......” “当初他给我这块玉佩时,曾许我一个承诺,但我从未向他提出过什么要求,如今把这玉佩还给他,就当应了他当初的承诺,一来一回,互不相欠了。” 那侍卫捡起玉佩,很眼熟。 季寒舟腰上也有一块,只是回西南之后,再没有佩戴过。 侍卫不知道的是,这对玉佩,可以算是两人的定情信物。 那时两人刚刚互通心意,但碍于季烨无法光明正大在一起,季寒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一对玉佩。 他那时性格还有些许别扭,准备了很久也没能送出去,直到云姝替他整理房间,才发现这对玉佩。 云姝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季寒舟眼中的认真,当时他给出的承诺,还有那个深夜里,他们交换的第一个吻。 他们都那般青涩,却又无法克制地互相吸引,因为季烨的存在,炙热的感情被压制,于是在无人之处燃烧得更加猛烈。 往日深情还历历在目,可现如今,云姝已经被愤怒占据了所有心神。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给云姝让开了一条路。 云姝抱着孩子,直接去找了季寒舟。 她要看看季寒舟要怎么解释! 若是季寒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这就是她要回孩子亲自照顾最好的机会。 而事实上,院子里的侍卫已经比云姝先一步找到了季寒舟。 “大少爷,王妃丢下这块玉佩就把孩子带走了,这玉佩属下看着眼熟,没敢阻拦......” 侍卫说到一半,小心观察着季寒舟的神色,顿时噤声。 “她还说了什么,说清楚。” 此刻季寒舟手握那块玉佩,声音如常,却面寒如铁。 手上青筋直冒,看那力道几乎要把玉佩捏碎! 侍卫咽了口吐沫,把云姝的话一字不落说给季寒舟听。 他说完,只觉得后背除了一层冷汗,再次抬头时,侍卫瞥见季寒舟的脸,吓得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 这哪还是时日彬彬有礼的大少爷! 这分明是要杀人的修罗! “好!好!好!一来一回,互不相欠......” 季寒舟话没说完,突然狠狠将玉佩砸向地面! 上好的羊脂玉碎成几半,碎片飞溅,有几片几乎是擦着他英俊的面庞而过,但他眼睛都未眨一下。 下人们全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看,唯有头顶传来季寒舟牙关紧咬:“云姝,你欠我的,又岂是一个玉佩就能还清的!” 第18章 那时你在哪? 云姝找到前院,客人们都已经走了,季寒舟也不在,询问之下才得知两个时辰后,送葬的队伍就要启程了,季寒舟回去换衣服了。 等到云姝去到房间,看到的正是季寒舟将玉佩狠狠砸向地面的画面。 玉佩碎片向四周迸溅,云姝连忙把孩子护在怀里。 几块碎片落在云姝脚边,熟悉的白色羊脂玉让云姝认出了这是什么。 “季寒舟,你答应我好好照顾孩子,就是这般“好好照顾”的?你可知这也是王府子嗣,那冯曼儿是什么身份,她怎么能照顾得好......” 云姝话都没说完,季寒舟突然道:“当初我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比襁褓中的孩子还不如,曼儿也照顾好了,如今你来责问,那时你又在哪儿?” 没等云姝回答,季寒舟冷笑一声:“还是说濒临死亡的我,到底是比不上你怀里的孩子重要,所以你才这般紧张?” 这是季寒舟第一次提及三年前那场意外。 他就这么冷冰冰看着云姝,一字一句问出那些话。 那一瞬间,云姝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如坠冰窟,她设想过无数次季寒舟质问她的场面,却还是在这一刻真正到来之时,被胸口密密麻麻的疼刺得说不出话来。 敬茶那日掌心的伤口再一次被指尖刺破,她想用疼痛撑住最后的体面,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无人知晓那时的她怎样拼尽全力寻找他,逼着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在无数个呼啸着寒风的夜里,一遍遍跳下水中,恨不得和他一起去死,却又不得不为了腹中季寒舟唯一的骨肉,痛苦地强迫自己,要活下来。 而这一切,都被季寒舟一句轻飘飘的“那时你在哪里”,堵得无法解释一个字。 季寒舟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无话可说了?” 云姝从牙关中咬出一个字:“是。” 云姝轻轻闭上了眼,平复着内心得痛苦和挣扎,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一贯得平静。 好似刚刚那个险些时态的人不是她。 “世子现在问我这些还重要吗?就像你不再需要这块玉佩,当初未必也需要我。” “世子当我疑心病重也好,为人母亲心疼孩子也好,日后不相关的人,还请世子手下的人,下个逐客令。” 季寒舟死死盯着云姝:“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送葬得队伍即将启程,我先带孩子去准备。” 云姝说完,转身离去。 云姝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孤独,季寒舟身体僵硬,克制着浑身叫嚣着想追过去的欲望,没有上前一步。 季寒舟看着她的背影,回忆着刚刚云姝眼中得痛苦,咬紧牙关,狠狠侧过了脸。 他怕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心软。 打扫的丫鬟拿着扫帚,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张望。 王妃已经走了,地上全是碎玉,她到底要不要打扫? “进来,打扫干净。” 丫鬟死死低着头,进来默不作声打扫,等扫完了,正想出去,又被季寒舟叫住。 “拿个布袋将这碍眼的垃圾装起来。” 第19章 送葬 丫鬟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是垃圾,为何还要用布袋装......? 倒是初一在这时出现,伸出手:“交给我吧。” 他记得城西有个玉石匠人,碎成这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 半个时辰后,季烨送葬的队伍启程。 云姝作为季烨的遗孀,抱着孩子站在季寒舟稍后的位置。 明明是站得极近的两人,却莫名有种疏离在他们之间萦绕。 季烨生前也算叱咤一方的人物,原本有资格葬入京都皇陵。 然而季烨死前却向京都陛下送去书信一封,恳求能葬在西南。 不少人对季烨这一要求十分惊讶,要知道葬入皇陵是天大的荣耀,不是什么藩王都有这个资格。 而西南的陵墓是在一年前重病之后才开始修建,即便花巨资加快工期,也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何况与皇陵相比。 “父王倒是有趣,好好的皇陵不愿去,偏要留在这西南,他活着的时候都说他是西南这地界的无冕之王,莫不是死了还想做阴间的皇帝。” 季寒舟声音不大,一旁的云姝听得清清楚楚。 云姝有些紧张,抱着襁褓的手缩紧:“世子莫要妄言,王爷已死,这种不利于王爷死后名声的话,不要再说了。” 季寒舟轻笑一声,闭了嘴。 然而这句玩笑一样的话,却让云姝一路上都很紧张。 这种紧张,甚至影响到了襁褓中的孩子,一路上都在咿咿呀呀,不安地扭动,不愿睡去。 季烨的陵墓建在西南一处山林深处,找好几个大师看的风水宝地,藏匿于林间,完工后工匠被季烨秘密处死,等到时候千斤闸门一关,除了季氏后人,无人再可知晓方位。 林间山路难走,云姝心中藏着事情,心神不宁,几次险些摔倒,若不是鸢儿眼疾手快扶着,少不了要受伤。 而这一切落在季寒舟眼中,就变了味道。 失去丈夫的遗孀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惶惶无措,悲伤过度以至于好几次险些站不稳。 真是深情啊。 ...... 一行人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抵达陵墓所在。 送葬队伍抬着季烨的棺椁送入陵墓,云姝盯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把孩子递给了鸢儿。 “我要进去看看。” “夫人......” 鸢儿无措地看着她,云姝似乎已经下了决定。 她将目光转向季寒舟:“世子不去看看吗?见他最后一面。” 季寒舟一路上心情都很不好,“不去。” 云姝衣袖下的拳头松开一些,跟着抬棺队伍进了陵墓。 等到棺椁落地,云姝跪在棺椁旁,突然对抬棺的下人道:“把棺椁打开,你们都出去,让我陪王爷最后一程。” “这,王妃,这不合规矩。” “怎么?我想见他最后一面都不行?世子回来了,我这个王妃说话不顶用了?” 云姝语气严厉,两个下人对视一眼,还是妥协了。 “还请王妃注意时间,不要误了入葬的时辰。”几人相视一眼,这不算违背规矩,于是便有人替云姝打开了棺椁,然后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云姝站了起来,走到棺椁前。 棺椁中,季烨静静躺在里面。 第20章 两清了 因为在冰窖里放了几天,季烨的脸僵硬发青,看着十分骇人。 云姝俯身,替他仔细整理遗容。 看似整理,实则是在检查。 云姝翻开了他的衣袖,只见季烨十个指头指甲被修剪得极短,乍一看没有问题,只是仔细观察,仍能看到指甲上涂了一层灰白得东西,尽量让他的指甲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云姝又忍着不适仔细打量他的口鼻,确认没有任何破绽,才退开了。 是的,之前宾客的猜测没有错。 季烨是死于云姝之手。 死于云姝下的慢性毒药,整整一年,一点一点夺走了季烨的性命。 季烨死后,身体自然逃不了有些许中毒身亡的特征,云姝极力掩盖了这些特征。 若是季寒舟不出现,季烨本该在前几天就下葬。 千斤巨门落下,她和季烨两清。 偏偏,季寒舟回来了。 云姝就这么盯着棺材里的人,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大仇得报的快感已经褪去,看着这个曾经带给了她人生所有的痛苦的男人,云姝突然有点迷茫。 最恨的人死了,最爱的人恨她,她前路又该如何? ...... 陵墓外。 季寒舟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王妃在里面做什么?” 刚刚抬棺的下人低眉顺目:“王妃让小人开了棺材,说要看王爷最后一眼。” 季寒舟什么都没说,只是周围的人无端觉得周遭空气冷了几分。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季寒舟终于坐不住了。 云姝难道还真想给季烨殉葬不成? 想到这种可能,季寒舟神色越发冷峻。 “我进去看一眼,都别跟来。” 季寒舟快步走到主墓室,就见云姝站在棺材边上,盯着棺材里的季烨怔怔出神。 听到脚步声,她下意识退后几步,回过头来。 那一瞬间,云姝眼中的迷茫一丝不差地落入季寒舟眼中。 原本嘲讽的话语被季寒舟生生咽了回去,硬是转了口风,以至于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僵硬。 “出去吧,该封棺下葬了。” 云姝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挡在了季寒舟和棺椁之间。 季寒舟眉头微微皱起,但并未说什么。 而云姝脸上的迷茫褪去,垂下了眼眸:“是该封棺下葬了。” 片刻后,下人进了墓穴,棺椁被封上,云姝退到外面,看着千斤巨门落下。 她和季烨的恩怨,至此了解。 回去的路上,云姝不知是吹了风还是受了凉,又发起烧来。 她这几天忙着丧事,本就疲累不堪,今日又走了大段山路,终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马车里,睡梦中的云姝,眼下有浓重的青黑,脖子上全是斑驳痕迹,有几处已经青紫发乌。 几天了,竟还没褪下去。 季寒舟盯着那几处伤疤看了几眼,觉得有些刺目,命初一拿来药粉,回头时,突然听到云姝一声抽泣:“不,不要,不要走......” 季寒舟神色缓和一些。 手指沾着药膏探到脖颈处,却又听到那梦呓中的内容多了些含糊不清,季寒舟凑近一些,才听清她说的是:“不要......宝儿,不要伤害......” 季寒舟神色瞬间铁青。 宝儿是那个孽种的小名! 第21章 噩梦缠身 咔嚓一声,手中瓷瓶裂成碎片,睡梦中的云姝没有醒来,只是在听到危险的碎裂声时,整个身子猛地一震,更加急促地呼唤起孩子的乳名。 “宝儿,宝儿......不要伤害.....” 初一听到动静进来,看到的就是季寒舟染血的手,混合着粘稠的药液,滴滴答答往外流。 季寒舟脸色黑如寒铁,整个人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暴戾之气。 “大少爷,您的手......” “把那个孽种给我抱过来!” 他那副样子,简直像是要杀人,“孽种”二字像是从咬碎的牙根里蹦出来的。 初一上次见到他这副摸样,还是他重伤醒来,有人提到云姝名字的时候。 想到那白胖的娃娃,初一心里落了一丝不忍。 只是还没开口,季寒舟便又催促了一声:“还不快去?!” 初一只得去抱孩子。 再回来之时,季寒舟的手随意缠了绷带,看到孩子,从初一手中接过。 他从没抱过这样柔软的生物,姿势很是僵硬,而襁褓中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睁着一双和他极为相似的眼睛,盯着他看。 “大少爷,孩子还小......” “出去。” 季寒舟回头,就看到因为嗅到孩子的气息,逐渐安静下来的云姝。 他冷着脸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孩,突然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初一离开时,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季寒舟单手拖着襁褓,另一只受伤的手死死紧握,血再一次染红了白色的绷带。 初一走后。 季寒舟僵硬地抱着孩子,坐在昏睡的云姝旁边。 云姝彻底安静下来,无意识地挪动身体,挨着孩子那边。 季寒舟盯着母子二人良久,他闭上眼,听着旁边一大一小两个呼吸声,竟就这么坐了一路。 回到王府后,季寒舟直接将昏迷中的云姝抱下了马车。 柳娘这身份,是没有资格跟着去送葬的,本以为回来时能看到一出好戏,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被季寒舟的大氅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季寒舟怀中熟睡的云姝。 她依靠在长廊里,盯着二人离开的目光万分怨毒。 都这样了,季寒舟仍然放不下那个贱人! “替身就是替身,正主出来了,你这个替身可真是不值钱了。”耳边传来唐雨燕凉凉的声音。 柳娘回头,长廊另一边,唐雨燕一样盯着季寒舟离去的背影。 柳娘嗤笑一声:“你还有心思挖苦我?你这个被拉到人前作陪的,不一样没有跟去送葬的资格?什么名正言顺,可笑,他不过是怕那群宾客言语难听,再伤了那心尖儿上的人罢了。你还笑我?咱们都是笑话!” 唐雨燕冷冷看了柳娘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低声询问身边伺候的嬷嬷:“王妃怎么了?” 那老嬷嬷姓王,乃是从京都跟过来贴身伺候的奶嬷嬷,在后宅摸爬滚打多年,自有几分手段。 闻言,低声道:“听说是来的路上又发起烧来了,烧的都说胡话了,昏迷不醒,世子这才把人抱进来了。” 第22章 流言四起 唐雨燕延伸一转:“说什么了?” “听说大多是惊惧之下的梦呓,还有说什么别伤害她的孩子。” 唐雨燕又是一声嗤笑:“我以为多厉害的人物,也不过如此,妇人之仁。” 她若是云姝,定然抓住机会顺着季寒舟,季烨都死了,还顾得上季烨的孩子? 唐雨燕收回目光:“走吧。” 她并没有多么愤怒,因为她来之前已经知道,皇上会将西南王的爵位赐给季寒舟,顺便给她和季寒舟赐婚,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 只要季寒舟接下圣旨,她便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西南王妃了。 想到这里,唐雨燕唇角勾起一点笑意:“且看看她还能得意几时,走吧。” 这件事唐雨燕没放在心上。 倒是一旁听了几句的柳娘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王妃去送葬,回来路上发烧还做噩梦? 这可有意思了。 看来,这是连死去的季烨,都看不下去这两人的苟且了。 “这后宅的流言蜚语,可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宁儿,这消息得让大家都知道才行。” 一旁的小丫鬟头垂得很低:“奴婢知道了。” ...... 季寒舟那边,抱着云姝回到房间,人都没有醒。 他试图抱开孩子,云姝立刻皱紧眉头。 季寒舟只能冷着脸,将孩子放在他们中间,就这样睡了一夜。 大夫来看了一眼,说是之前的病还没好全,今日已经喝过一次药,不必再喝了,让云姝好好休息就行。 于是只进去了片刻,就提着药箱子离开了。 大夫路上“巧遇”了柳娘身边的宁儿。 “杨大夫,去给王妃煎药么?厨房在那边。” 杨大夫深知后宅斗争,万事都得谨慎小心,于是只匆匆留下一句王妃今晚不用吃药,就离开了。 宁儿却是垂下眼眸。 生病了就得吃药,不吃药?传出去那就不是生病,而是别的什么原因了。 ...... 云姝发着烧,直接昏睡到了第二日。 醒来之时,云姝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四处张望。 孩子呢? 只是此时床上干干净净,云姝环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果然是被季寒舟带走了。 季寒舟在不远处,正在换衣裳,将她的转变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找什么呢?” 云姝收敛心神,“没什么,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还会再让你见那个孽种?我说过了,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再见他一面。” 季寒舟语调相当冷硬,似乎前几日两人的痴缠都是假象。 他已经收拾好,看着垂眸的云姝,留下一句有事出府,就离开了。 季寒舟带人去了季烨的陵墓。 昨天云姝的异样,到底还是引起了季寒舟的怀疑。 “世子,难道真如同外人所说,老王爷的死......” 初一有些犹豫,作为季寒舟最信任的心腹手下,他自然知道这三人之间的纠葛。 可云姝已经为季烨诞下幼子,季寒舟之前又生死不明,云姝那么在意孩子,真的会对季烨下手吗? 季寒舟没有说话。 因为他确定,云姝会对季烨下手。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云姝对季烨的恨,那是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而他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云姝一个人是怎么完成这件事的,以及...... 云姝到底有没有处理好证据。 等到主仆二人重新开棺,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第23章 尸体有问题 “世子,这......” 季寒舟沉吟片刻:“想办法把尸体带走。” 初一一惊:“世子!这若是被人知晓......” “找一具差不多的尸体换上,等过段时间尸身腐败,谁知道这棺材里躺的是谁?” 道理初一都明白,但这大不敬的事情,他是该劝一下,只是想到季烨生前,这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初一又闭上了嘴巴。 初一神色复杂:“世子是想为云姝处理好这具尸体吗?那属下去把尸体销毁。” 季寒舟没有说话,片刻后突然道:“留着吧,找个地方存放好。” 初一面露不解,但他看得出来,季寒舟不想再谈这件事了,于是便没有追问。 而王府里的云姝,在确认季寒舟走后,匆匆起身,找来了鸢儿。 “王府里现在还剩多少我们的人?” 季寒舟此次回来气势汹汹,到王府的当天就砍瓜切菜一般处理了很多下人,全换上了自己的人马。 态度强硬,根本没问云姝的意见。 “都按照您的吩咐,除了门房和管家,以及留了两个惯用的奶娘,其他的都在被大少爷赶出府之后,安排到您的庄子上去了,没做任何抵抗。” 鸢儿有些不解:“夫人,如果您想,明明可以和世子争一争的,老王爷留下的那些人马,还有府中下人,都对您忠心耿耿,为何您要由着世子胡来?” 鸢儿隐约有些不安。 老管家原本是季烨的人,后来投诚了云姝,云姝手上有他的把柄。 而云姝看似退让,却偏偏留了这府里最有权势的老管家,还留了门房的人,很难不让她多想。 “夫人,您难道想......” 云姝神色淡淡:“我早就说过了,西南王府本就该是他季寒舟的东西,既然他回来了,我还给他也是理所应当。” “至于别的......” 云姝怔怔望着孩子所在院子的方向。 “宝儿这样的身份,与其让他一辈子被瞒在鼓里,和季寒舟以长兄幼弟这种可笑的关系相处,倒还不如让他做个寻常人家的普通孩子,只要他能平安长大,我这一生就算是圆满了。” “夫人!” 鸢儿终于是听明白了。 云姝动了想离开的念头了。 她下意识想去劝解,可想到这几日她与季寒舟的争锋相对和互相折磨,劝解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半晌,只是凄惶道:“可是夫人,您看世子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放您走呢......” 云姝自嘲一笑:“我知道。” 而后又抬头看向鸢儿:“可是鸢儿,男人的爱能持续多久?如今他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所以耿耿于怀,等他成家了,生子了,自然就想开了。” “我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罢了。” 若说之前还有幻想,也在季寒舟说出那句,唐雨燕会比她更加名正言顺之后,再也没有了奢望。 “那您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云姝出神片刻,自言自语道:“我也还没想好。总之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他正在兴头上......但估计也快了,稳住管家和门房,随时准备着吧。” 第24章 梦魇 季寒舟回来的时候云姝已经睡下了。 但还是同送葬回来的路上那般,睡不安稳,口中常有梦呓,还总是满面惊惧。 鸢儿守在云姝身边,不敢叫醒她,一旁一个伺候的小丫鬟嗫嚅道:“鸢儿姑娘,奴婢怎么瞧着这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醒不过来呢......” 鸢儿皱眉:“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夫人是去给老王爷送葬,仔细你这张嘴!” 不怪鸢儿这样生气,对外所传的都是云姝和季烨这对老夫少妻万般恩爱,若按照小丫鬟这说法,岂不是暗示季烨走的心有不甘,缠上云姝了? 如今外界本就有传闻,说季烨的死有蹊跷,鸢儿可是不敢疏忽一丁点儿。 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何,传出许多闲言碎语,都说因为云姝和季寒舟不清不楚,死去的季烨心有不忿,所以缠上了云姝,云姝的病才会一直不好。 那小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却还不安分,低声嗫嚅:“奴婢也是关心王妃,王妃从送葬回来就总是夜间发烧,那晚大夫来了药都没开就走了,这不是被魇住了吃药没用么......” 鸢儿扬手就是一个耳光:“谁教你这么说的?!” 丫鬟捂着脸:“没,没人,府里都这么传,说是老王爷在天之灵看不下去了,这才缠住王妃了......” 这是季寒舟的院子,鸢儿不敢罚得太过,怕给云姝惹麻烦,低声警告道:“以后再闲言碎语,就不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了!明白吗?” 小丫鬟捂着脸低头,嘴上答应着,眼中却是闪过一抹狡黠。 季寒舟就在门口看着,直到鸢儿发作了一通,才走了进去。 鸢儿立马行礼:“世子,夫人睡得不安稳,不若奴婢还是叫醒夫人去偏院休息,免得打扰到世子。” 季寒舟哪能看不出来这小丫鬟打的什么算盘,当即否了。 “小娘身体不适,我这做长子的,理应在旁照看着。你下去吧。” 鸢儿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鸢儿一咬牙:“世子,夫人近来总是睡不安稳,老王爷刚刚下葬,您若继续强求,日后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今日会有小丫鬟说什么云姝是被魇住了,明日就会有奴仆说季烨见不得云姝与季寒舟不清不楚,走得不安稳。 何况季寒舟自己带回来的几个女人,可没一个省油的灯。 那日冯曼儿会出现在小少爷房里,后来鸢儿可是打探清楚了的。 那冯曼儿日日说想家中幼弟,又说自己总是听到小少爷哭,她是带过孩子得女人,听不得这哭声,哭得她心疼,这才让季寒舟随口说了句没事可以过去看看。 可见这农家女也不单纯。 再加上一个恨云姝入股的柳娘,一个家世背景这么硬的唐雨燕...... 鸢儿心中担忧,最近这流言蜚语,她可不信是下人们自己传出来的,必定是有人背后搞鬼。 鸢儿掩下心中情绪。 话说到这种地步,她不信季寒舟听不懂。 季寒舟当然听得懂。 然而他只是轻笑一声,道:“从前他活着的时候我就没怕过什么流言蜚语,如今他死了,我还会怕?” 他冷冷看着鸢儿:“会在乎这些流言蜚语的,从来只有你家夫人自己。” 第25章 要你多事 鸢儿作为跟着云姝来到西南王府复仇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这二人的过往。 对于季寒舟刚刚所说,也清楚他在暗指什么。 当初二人情深意浓时,府中曾传出二人的流言蜚语,季寒舟毫不在意,甚至天真地希望云姝与他一起,向季烨摊牌。 而那时云姝刚刚取得季烨信任,而且她清楚季烨为人,断不可能成全,甚至还因为这件事勃然大怒,情况一度十分危险。 云姝劝说季寒舟打消了这个念头,又花了许多心思平息流言。 只是那时的患难与共,那时的情深似海,如今却成了季寒舟放不下的怨恨。 鸢儿还想说什么,床上的云姝突然猛地一颤,抬手抓向虚空:“宝儿......求你别伤害宝儿!” 云姝梦到了季烨。 梦里季烨掐着宝儿的脖子,质问云姝为什么用别人的孩子来骗他。 鸢儿听得着急,就想回去照顾云姝,却被初一挡住去路:“鸢儿姑娘,夜深了,世子要休息了,您请吧。” 鸢儿咬着下唇,看了一眼床上的云姝,最后只能在季寒舟冷冽的目光中,退了下去。 初一也跟着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而那个被打了一耳光的小丫鬟,捂着脸出了院子,在回下人院子的路上,被人截住脚步。 小丫鬟一看到来人,眼中一亮:“宁儿姑娘......” “嘘,如何?” 那小丫鬟揉着还在发红的脸:“都按照姑娘要求的说了,那鸢儿发了好大一统脾气呢,世子估计也听到了,您看我这脸被打的,哎哟......” 宁儿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幸苦了。” 小丫鬟连忙道谢:“您也太客气了。” 两人又低语了几句,宁儿转身离开了。 小丫鬟迫不及待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的银子,乐开了花。 挨一巴掌换这么多银子,真是值得! 至于后面云姝查不出来的惩罚,她只是个传话的,要找也是找宁儿的麻烦! ...... 房间里,季寒舟还没睡,正在看一卷兵书。 他刻意不去关注床上云姝的情况,可时不时传来的梦呓让他难以集中精力。 余光总是能瞥见云姝不时转动的面庞,似乎已经浸透了冷汗。 季寒舟放下手中的书卷。 外头传来轻微的三声敲门声:“世子,该休息了,属下把孩子抱过来了。” 季寒舟打开门,神色难看,“要你多事?” 初一恳切道:“属下只是想让世子好好休息,若是王妃一直这样,您怎么睡得着,前几日都是这样安排,属下就擅自做主抱过来了。” 初一不愧是跟在季寒舟身边多年的忠心下属,连理由都帮季寒舟想好了。 季寒舟只能冷着脸松开拦在门口的手,伸向初一,“孩子给我。” 初一把孩子递到季寒舟手中,然后离开。 季寒舟则是抱着孩子,关门转身。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床上的云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 被子堪堪盖住云姝的胸前,而她正歪着头,看着季寒舟,和他怀中的孩子。 第26章 束手无策 季寒舟不确定云姝是什么醒过来的,刚刚他和初一的对话,云姝到底听到了多少。 他只是突然觉得怀中的孩子,现在如同一个烫手山芋。 最后是季寒舟先打破了沉默:“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云姝盯着他怀中的孩子,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季寒舟反悔,又把孩子抱走。 “初一敲门的时候。” 季寒舟心中暗骂初一多管闲事,抱着孩子往床边走,嘴上任是不饶人:“刚刚你那小丫鬟发作一通没把你弄醒,倒是初一轻轻几声就把你闹醒了。” 云姝揉着额头:“鸢儿怎么了?” “有个不长眼的嘴碎了几句,被你那小丫鬟打了一个耳光。” 说话间季寒舟已经走到了床边,面无表情地把孩子塞到云姝手里:“她如今倒是脾气见长,以前跟着你刚进府的时候跟个小鹌鹑似的。” 云姝没心思听季寒舟的挖苦,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了。 季寒舟说的,云姝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近来府内的风言风语,她早有耳闻,只是没心情处理。 而且,这样的传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季寒舟总有一天是要继承爵位的,兴许为了将来的名声,可以放弃对她的执念也说不定。 季寒舟看着云姝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孩子,心里那股无名的火又起来了。 “我在跟你说话。” 云姝抬手,摸着孩子熟睡中的小脸,终于抬头给了季寒舟一个眼光:“我会约束好下人。” 一句话,没偏袒鸢儿,也表明会平息流言的态度。 可这却不是季寒舟想听到的回答。 他还想说什么,见云姝目光又回到了孩子身上,索性直接夺过孩子,放在一旁,硬邦邦道:“睡觉。我是因为不想半夜被你吵醒,才把孩子抱过来的,白天就抱走,你别想再见他。” 云姝看着他一个模样,竟然奇异地感觉到了几分以前的季寒舟曾经带给她的熟悉感。 云姝顺从地躺了下来:“嗯,我知道。” 季寒舟又把孩子推远了一些,一直到了挨着墙壁的地方,然后自己到中间躺下。 “即便孩子在这里,你也别想抱着这个孽种睡。” 他转过身,面对着云姝,隔绝云姝看向孩子的视线:“云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嗯,我知道。” 云姝也侧着身,她盯着季寒舟,又像是在透过季寒舟,看向角落里的孩子; 亦或者,她只是在季寒舟的脸上,找寻孩子的痕迹。 “我知道的,你回来,就是为了惩罚我的。” 云姝喃喃着闭上了眼:“从你回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季寒舟想要折磨云姝,可是真看到云姝这般认命一样闭上眼的样子,他心里又堵得慌,丝毫没有报复之后的快感。 于是他只能伸手,将云姝死死抱在怀里,让她完完全全地被笼罩在高大的身躯里,确保云姝再也看不到孩子的一根汗毛。 好似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受到短暂的满意。 一夜无话。 之后几天,晚上把孩子送过来陪着云姝一起睡,似乎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季寒舟看着孩子的目光,仍旧时不时会露出厌恶,态度也十分冷淡,但到底是顾及云姝的睡眠,每日都允许孩子过来。 这日,又到了王府月底查账的时候,云姝下午去的账房,一直到夜深了才回来。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 鸢儿心中着急,步子快了些,云姝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拉着鸢儿,让她的脚步停在了房间门口一处黑暗的角落里。 房间里,季寒舟和初一两个大男人面对哇哇大哭的孩子,两人都有些束手无策。 第27章 新手父亲 “世子,孩子这是怎么了?要不属下叫奶娘过来哄?” 季寒舟啧了一声:“不用,麻烦。” 他不喜陌生的下人到他的房间里来。 “可小少爷这么哭也不是办法啊,明明刚刚送过来的时候,奶娘说已经喂过奶了啊......” 孩子还在季寒舟怀里,初一似乎想到什么,伸手进襁褓里,摸了一下孩子的尿布。 “世子,应该是拉了。” 季寒舟一个眼刀射向初一,“拉了,然后呢?” “应该,应该要换洗一下吧?” 季寒舟顿时脸黑如锅底:“真麻烦。” “小孩是这样的,要不属下叫个丫鬟进来伺候?” 季寒舟皱着眉。 他其实很不希望多余的人知道孩子半夜会被抱过来的事情。 这件事除了初一,只有那两个奶娘知道。 “你就不能帮着换一下?” 初一苦了脸:“属下还没成亲,属下也没当过爹啊......” 初一小声抱怨着,但在看到季寒舟神色的瞬间,闭了嘴。 “那您先抱着,属下把水端过来。” 季寒舟把孩子放到了床上,等着初一过来的空档,不知道怎么想的,把襁褓打开了。 然后云姝就看到一股小水柱飞起,溅到了季寒舟衣摆上。 而季寒舟,一个武功高强的绝世高手,竟然没能躲开,眼睁睁看着孩子的尿落在自己的衣摆上。 他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似乎无法置信,半晌憋出了一句:“大胆!” 云姝在外面险些笑出声来。 后来,初一端着水过来了,替孩子洗了屁股,还弄来了一块柔软的白布。 云姝看着季寒舟黑沉着一张脸,笨手笨脚换好之后,才轻咳一声,走了进去,佯装惊讶:“孩子尿了?” 回答云姝的,是季寒舟迫不及待,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孩子扔到了云姝手里:“管好你的好儿子!我去重新沐浴。” 云姝连忙接过孩子,宝儿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娘亲,还调皮地吐了个口水泡泡。 因为云姝的到来,初一已经走了,而鸢儿则是去重新拿孩子换洗的尿布。 这会儿四下无人,看着怀中五官和季寒舟极为相似的孩子,云姝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季寒舟冷着脸给孩子换尿布的样子。 虽然满脸的不耐烦,但是动作却很小心。 季寒舟从小就没得到过父母的关爱,他曾和云姝畅想未来,说如果将来他有孩子,一定要做这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鬼使神差地,云姝轻声道:“宝儿,要叫爹爹......” 这话一出,云姝猛地回过神来,一个机灵。 她刚刚在干什么? 而怀里的孩子,好无所觉,只是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还夹杂着几个不甚清楚的“娘”。 孩子一岁了,已经偶尔会叫娘了...... 云姝还在晃神,季寒舟已经回来了。 “还抱着孩子在那儿干什么?过来。” 云姝垂下眸子:“嗯,该休息了。” 不知为何,今晚宝儿有些闹腾,倒是不哭,就是睁着眼睛不愿意睡觉。 云姝很少有机会和孩子亲近,白天她见不到孩子,晚上送过来往往都已经睡下了。 所以这会儿,云姝逗弄孩子享受难得的亲近时光。 她睡在床榻中间,孩子在最里侧,云姝侧着身子,伸出一只手逗弄宝儿。 宝儿很机灵,目光跟着云姝的手指动来动去,偶尔开心了就含混不清地叫一声“娘”。 每当这个时候,云姝脸上就会露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开心的温柔。 “娘,娘!” “乖宝!” 最外头的季寒洲舟听得心烦意乱,又拉不下脸来转身,只是烙煎饼一样时不时弄出些动静。 云姝听到了,却懒得去管。 在宝儿第三次被逗得咯咯笑起来之后,季寒舟终于忍不住撑起身子,目露不善地看向最里侧的小孩。 他想呵斥一声,却没想到宝儿在和他目光对上的瞬间,突然张口,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爹!” 第28章 怀一个他的孩子 这一声,把两个大人都叫得愣住了。 云姝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季寒舟也有同样的想法。 但紧接着,宝儿又叫了一声。 “爹!” 属于小孩儿稚嫩但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萦绕在两人耳边。 两个大人才猛地反应过来,刚刚并没有听错! 孩子叫的的确是“爹”。 一时间,云姝和季寒舟神色都十分精彩。 云姝并不害怕季寒寒舟生疑,他早已固执低认定宝儿是季邺的孩子,云姝只是心里有些吃味。 当初她可是哄了宝儿很久,宝儿才会叫娘,可她刚刚不过是趁着季寒舟不在小声教了一次,宝儿竟学会了! 云姝在心酸之余,还心底升起了一些惆怅,难道这就是血脉亲情吗? 即便她可以骗过季寒舟,却骗不过襁褓中的孩子。 云姝出神良久,回过神来才发现季寒舟半天没说话了。 云姝看到季寒舟一动不动,似乎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目光死死盯着床榻里侧的孩子,那目光实在说不上友善。 云姝心提了起来,也意识到这句“爹”很是不妥。 她立刻伸出手挡在季寒舟跟孩子中间。 她声音绷得很紧:“这只是个意外,季寒舟,你,你别放在心上,他还小......\" 云姝有些紧张地看着季寒舟。 而季寒舟在她的目光中,突然坐了起来,向着孩子伸出手。 云姝吓了一跳,下意识想保护孩子,但她的动作又怎么能快得过季寒舟? 在云姝戒备的目光中,季寒舟伸手向里侧,把孩子抱到自己眼前。 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一大一小互相对视,气氛有一瞬间凝滞。 突然,季寒舟开口了:“他为什么会叫我爹?” 云姝硬着头皮开口:“他还不会说话,只是在随口发出的音节......先前叫娘的时候我教了许久她才学会......” 然而云姝话还没说完—— “爹爹!” 无比清晰的一声“爹爹”从宝儿口中冒出,简直是在拆云姝的台。 而季寒舟什么都没说,还是盯着孩子看,看得云姝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季寒舟一个不高兴,孩子就会血溅当场。 季寒舟足足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孩子生辰是哪天?” 云姝下意识张口:“上个月十六,刚刚抓完周。” 说完,又猛地闭上了嘴巴。 如今她自顾不暇,还提这些做什么。 “取名了吗?” 云姝沉默良久,摇头:“还没有。” 若是在寻常人家,应该早就已经取名了。 但...... 孩子半岁之前,她一直找借口推脱季烨提出取名的事情,孩子半岁之后,季烨身上的慢性毒发作,神智少有清醒的时候,自然也不可能给孩子取名。 云姝也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在奢望什么,但总觉得,孩子的名字,是该由季寒舟来取的。 可现在...... 似乎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 云姝强压下心中酸楚,“等过些日子府中诸事太平,再请王爷身前结交的几个德高望重的鸿儒取名吧。” 季寒舟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只是突然抱着孩子站了起来。 云姝也跟着站起:“世子要做什么?” 季寒舟抱着孩子往外走,守在院外的心腹听到动静,过来询问。 季寒舟把孩子塞进初一手中:“他今晚应该不会再哭了,送去奶娘那里。” 而后转身关门,快步走到窗前,二话不说脱了自己的上衣。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云姝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封住了她的唇。 季寒舟蛮横地啃咬着云姝的唇。 刚刚孩子叫出那声“爹爹”的时候,季寒舟心里浮起一个难以自制的念头。 或许他想错了,应该让云姝怀上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季寒舟的吻霸道又强势,根本没有给云姝抵抗的机会。 她的双手被季寒舟的大手钳制,举过头顶控制在无法挣扎的位置,因为这个动作,云姝只能仰起头承受狂风暴雨一样的吻。 白皙修长的脖颈被迫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季寒舟的另一只手抚上脆弱的后颈,让身下的人逃无可逃。 季寒舟的兴致来得太莫名其妙,比任何一次都要突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云姝从未感受过的迫切。 是的,迫切。 身上的男人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急躁到云姝跟不上她的节奏。 季寒舟在床上一向不怜香惜玉,至少云姝觉得对她是这样的。 ...... 不知过了多久,云姝恍惚间以为这是结束,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不想这一声成了点燃欲望的火星,点点燎原,彻底引燃了这一方天地。 到了最后,云姝几乎失去意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季寒舟疯了。 疯得彻底,想拉着她一起入地狱。 主屋的蜡烛亮了一宿,黎明时才传唤热水,那时云姝已经彻底没了力气,任由季寒舟抱她沐浴,再囫囵个揽到怀里入睡。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季寒舟难得晚起,云姝睁眼时他正在穿衣。 背对着云姝的脊背上是道道抓痕,肩头还有几个牙印。 云姝一阵脸红,几乎不想相信这是自己的杰作。 季寒舟察觉身后人的醒来,转头看了她一眼,“记得喝药。” 季寒舟走后,一个小丫鬟端着药进来。 和平时一样暗色的药液,味道有几分不同,云姝没有多想,眼也不眨一饮而尽。 她没有叫鸢儿前来伺候,怕那个心软的小丫鬟又心疼,自己强撑着腰酸穿好衣服才叫鸢儿进来梳头。 但鸢儿眼尖,还是看到了她脖颈上的咬痕,皱着眉替云姝上药,嘴上难免不饶人。 “他是狗吗!这样咬人!” 云姝想说什么,一时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季寒舟在床上确实像一头恶犬。 她浑身酸得难受,下午却没有休息,反而让鸢儿通知王府后宅所有人到前院。 这几日府内关于她梦魇的流言越发张狂,那些嘴碎的,是该敲打敲打了。 第29章 贱婢就是贱婢 柳娘接到消息的时候,丝毫没有吃惊。  这种事,从她决定搅动后宅流言的时候,就想到了云姝可能会发作。 但那又如何呢? 总归不过是抓几个说得最凶的,杀鸡儆猴止住流言罢了。 就连她自己,都没指望这种传言能带给云姝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就是看不得云姝舒坦,想给她找不痛快而已。 果然,等柳娘到的时候,王府所有的下人都被叫到了前院。 唐雨燕和冯曼儿也来了。 这是云姝第一次处置下人,其他两人,也想来看看云姝的手段。 云姝坐在一把紫檀交椅上,鸢儿立在她的身后,身边有一张小茶几,上面是一壶还在闹着热气的茶。 那茶汤色清亮,香味十分特殊,柳娘认得那茶叶,是上好的汉阳云雾。 “都来了?鸢儿,给几位主子斟茶。” 她淡淡看了三人一眼,道:“那日世子请三位给我敬茶时,太过突然,没能请大家喝什么好茶,今日算是我请诸位喝一杯,不要嫌弃才好。” 鸢儿应下,给三人每人斟了一杯。 柳娘仔细观察着剩余两人的神色,冯曼儿出身低微,没看出其中门道,而唐雨燕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汉阳云雾,乃是贡茶,整个大邺只有三棵老树,每年产出的茶叶不过几斤,常常是还没出产的,就已经被当地官员收集起来,上贡给京都陛下。 且这茶叶只有当年的新茶才能有这样清亮汤色,如今还是年末,不到春日茶树的第一茬嫩尖,这应当是今年清明留下的茶。 可那时,季烨早已病重,自顾不暇,哪有心思提前在皇帝之前去弄来顶级的汉阳云雾,还奢侈到冬天还有富余,甚至大方地直接泡了一壶,分享给他们? 即便是唐雨燕这样的出身,也只有跟随父亲入宫,在皇帝心情极好的时候,被赐过一杯。 但无论是茶香,还是汤色,都不如云姝拿出来的这些。 云姝这是示威。 她在告诉所有人,哪怕是季烨不在,她云姝也有能力,做到季烨能做的一切。 云姝把三个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低头喝了一口茶。 她今天的确是要杀鸡儆猴,只不过杀的“鸡”可不是什么小啰啰。 这种事情甚至不用云姝开口,鸢儿大致说了几句今日云姝的目的,又找出了其中几个挑事的下人,命管家发卖出去。 没有打,没有罚,只是嘱咐管家,发卖之时,务必告诉新的主人家,这些人是因为乱嚼舌根,搅弄是非,才被发卖。 几个下人一听,脸都白了,跪在地上求饶。 “王妃饶命啊!” “您罚我们吧!您要打多少板子奴才都愿意!您放过我们吧!” 这些下人,大多是家中贫苦,没有田地的,不然也不会去做下人,有了这样的罪名,还是王府管家亲自认定,特意说明的,以后哪里还有人家敢要他们? 虽然云姝现在没要他们的命,但这可是断了他们未来的生路啊! 然而他们的求饶根本没用,只哭求几句,便被护卫捂着嘴拖了下去。 而那个当着鸢儿的面嚼舌根的小丫鬟,见状竟是挣扎开了护卫的手,大声道:“奴婢冤枉!奴婢是受人指使!奴婢求王妃给个机会,让奴婢将功补过!” 而这一切,都在云姝的预料之中,一个眼神,那小丫鬟被松开了。 小丫鬟跪爬着来到云姝脚边,手还没触碰到云姝的衣角,便被鸢儿一脚踹开:“就在那儿说。” 小丫鬟连忙磕头:“王妃,奴婢是受人指使才这么说的!是柳娘院中的宁儿给了奴婢钱,让奴婢这么说的啊!” 云姝将目光转向柳娘。 柳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啊,是宁儿?” 她抬头看了宁儿一眼,“是你么?” 宁儿身子一颤,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奴婢做的。” “你为何要这样做?”柳娘问道。 宁儿垂着头:“因为奴婢记恨王妃当初将奴婢派到柳娘身边,又毫不在意地抛弃了奴婢这颗棋子,所以心有不忿。”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有震惊。 他们大多都是季寒舟回来之后,才安排到王府做事,身家清白的下人,从前只听过一些王府的传言,但这样隐秘的事情,他们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说。 若没有记错,那时候云姝已经是季烨的爱妾,为何要向柳娘身边派人监视? 难道流言都是真的? 季烨还在世的时候,云姝与季寒舟之间,就已经.......? 柳娘看着下人们惊疑不定的神色,只觉得畅快! 云姝啊云姝,你既与季寒舟做出这种不为世人所容之事,就休怪她柳娘不留情面! 而云姝只是盯着跪在堂下的宁儿,没有说话。 宁儿最开始,的确是云姝的人。 当初云姝寻来柳娘,作为自己的替身,原本安排了两个小丫鬟贴身伺候,顺便监视。 后来另一个被柳娘用手段取走了性命,只剩下宁儿一个。 不过云姝后来发觉宁儿不再忠心,调查之下,发现是宁儿的家人被柳娘控制了。 再后来,她曾私下找过宁儿一次,问宁儿是否需要帮助,宁儿拒绝了。 后来柳娘失踪,宁儿也跟着不见了。 再相见,便是季寒舟回来的时候了。 柳娘捂着嘴:“哎呀,王妃您瞧我这事儿办的,要是早知道这小丫头暗中还有这种心思,就不该带她回来,如今这事儿闹得......不过这到底是您的故人,您若是想罚,那便罚吧。” 总归一个意思,要罚就罚吧,反正罚的是你云姝曾经的心腹。 云姝看着柳娘这副摸样,突然笑着摇了摇头。 柳娘神色僵在脸上:“你笑什么?” 云姝淡淡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在看蝼蚁:“我笑你过了几年,还是没弄清你与我之间的差别。” 云姝说完,收回目光,道:“柳娘对下人管教不周,让王府后院流言四起,来人,掌嘴。” 柳娘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宁儿自己做的事情,与我何干?!” 云姝还是摇头,满面失望:“还是不长进。你如今大小也算个主子,手底下的人做错了事,罚你这个做主子的,有问题么?” “当然,我也可以不罚你,你曾与宁儿一样,只是个下人,不懂这些也是正常。毕竟......一日为奴,这膝下的骨头就软了。” “享受荣华的时候知道自己是个主子,该担责任的时候,还是一个两手一摊,只求自保的下人。” 第30章 掌嘴之刑 云姝这话说得实在是难听极了。 柳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而且,云姝这也是给柳娘出了一个难题。 你柳娘自认现在身份不凡,是个人物,敢与我抗衡了,那就该拿出点做主子的样子来,手底下的人犯了事,做主子的就该负责; 若是想逃避责任,那不用云姝点明,这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会看不起柳娘! 柳娘目光扫过周围,原先那些放在云姝身上的异样眼光,全都跑到了自己身上! 柳娘几乎已经可以想象,经历今日这一遭,即便日后她掌权,恐怕也没有下人真心服她! 云姝这三言两语,等于是将她架在火上烤了! 柳娘咬牙切齿:“若我今日就是不愿受罚呢?” 云姝没有回答她,只是低头,手指碰了一下茶盏,“鸢儿,茶水凉了,换一杯吧。” 鸢儿点头,转身将一杯万金的茶直接倒了,又重新倒了一杯。 云姝喝了一口,叹谓:“好茶啊。” 然后才看向柳娘,“赏你一杯,真是暴殄天物。” “好茶有等级之分,你们之间亦然。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一天,我对你的赏是赏,我对你的罚也是赏,何时轮到你来同我讲条件了?” “我说罚你,是知会你一声,不是在问你意见。” 云姝挥手,让鸢儿将茶撤下去:“打吧,捂住嘴,我不想脏了耳朵。” 没等柳娘反应,早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一个壮实的嬷嬷扬手便是狠狠一个耳光! 鸢儿收回目光,“夫人,打到何时?” 云姝站起身来:“世子出去办事了?那就打到世子回来吧,往嘴里塞点东西,别让她把舌头咬伤了,让她留着舌头,好跟世子好好说说我的恶行。” 云姝说罢,转身离开。 而剩余两人,听着耳边传来噼啪的耳光声,半天回不过神来。 云姝今日这出杀鸡儆猴,她们都以为杀的是宁儿这只鸡,儆的是柳娘这只猴; 却不想柳娘在云姝心里,还远不到“猴”的位置,只是一只杀给别人看的鸡罢了。 这女人,好狂妄! 而且这后宅之中,拨弄是非的下人,一般罚的都是喉舌,拔舌,吞炭,有的是恶毒的法子。 偏偏云姝还命人保护好柳娘的舌头,这是告诉他们,她云姝根本不怕这些流言蜚语? 但不论这剩余二人是如何想的,柳娘的巴掌,是实打实挨到了季寒舟回来。 也不知道云姝是不是故意的,柳娘受罚的地方就选在前院,正对着门的方向。 于是季寒舟回来的时候,刚进院子,便看到柳娘顶着被打的像猪头一样的脸,呜呜着向他求救。 季寒舟险些没能认出这人是谁。 而那扇耳光的嬷嬷,也如云姝吩咐的那样,在看到季寒舟的第一时间,停了手上的动作,将塞在柳娘口中的破布拿了下来。 没等柳娘哭诉,嬷嬷朝季寒舟行礼:“问世子安,老奴奉王妃之命对柳娘施掌嘴之刑,王妃说,若您有任何不满,可以直接去找她。” 那意思,事情是云姝安排的,云姝不怕季寒舟,别牵扯下人。 柳娘只觉得仿佛又被人无形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云姝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和柳娘这种出了事让丫鬟顶包的人不一样。 第31章 世子,救我 “世子,救我......” 柳娘一张口,鲜血顺着嘴角溢出,好不可怜。 季寒舟皱眉:“出什么事了?” 老管家三言两语说了今日云姝对王府后宅嘴碎下人的惩治。 涉及到柳娘的那部分,老管家不敢隐瞒,将二人的机锋说得清清楚楚。 季寒舟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挑眉道:“我还当离开的这几年她修了佛,这么能忍。” 言语间,似乎对云姝会做出这样的处置毫不意外。 柳娘听得心中发冷,她上前一步,“世子,您要为我做主啊,您不是最喜爱奴的这张脸,云姝她这是专挑您喜欢的东西下手!她绝对是故意的!她......” 她的手堪堪要摸到季寒舟的衣袖,却被季寒舟的眼神吓退。 “你真以为她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把你当个主子?别天真了,她云姝心里,连我都看不上眼,何况是你?不动你,只是她不想,不是不能。” 季寒舟冷冷看了柳娘一眼:“回来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要听话,别惹事,看来你没听进去。” 柳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寒舟:“可奴都是为了您!您难道真的要跟她这么不清不楚下去吗?世子马上就要继承爵位,您难道想背上这千古骂名?”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你有用的地方,也只剩这张脸了。” “所以,保护好你这张脸,这是你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 季寒舟挥手:“请大夫过来,不论用多好的药,一定要把柳娘的脸治好。” 说完,准备转身离开,冷不防初一说鸢儿有事求见。 片刻后,鸢儿跟在初一身后来了。 “世子,夫人请您过去。” 鸢儿看了一眼柳娘,刚刚季寒舟让管家找大夫治疗柳娘的脸,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免为云姝觉得打抱不平。 “夫人请您先别着急心疼,她已经吩咐嬷嬷手下留情,不会伤了世子最在乎的东西。夫人在主院,好酒好菜,无论是兴师问罪还是别的,她都等您。” 说完,朝柳娘点点头:“奴婢先去准备了。” 季寒舟略一停顿,也朝主院的方向去了,徒留柳娘站在原地。 老管家为南地看了柳娘一眼:“要不你先回去?大夫一会儿就来......” 只是这不经意的一瞥,管家被柳娘眼中的怨毒和仇恨吓得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柳娘此刻才意识到,她最近所做的一切,当真是成了王府最大的笑话! 无论是云姝,亦或者是季寒舟,都根本没把她的小把戏看在眼里! 她柳娘,不过是这二人之间博弈的棋子罢了! 柳娘本就一张脸肿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加上眼中恶毒的目光,简直让管家头皮发麻,“我去找大夫,稍后就让人过去。” 说完,快步离开,而柳娘在回去自己院子的路上,碰到了许多的下人,每个人都低着头匆匆而过,没人敢触她眉头多看一眼,但柳娘还是觉得,异样的目光一直在紧紧跟着自己。 直到回了院子,柳娘砰一声关上院门。 “宁儿那个贱人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第32章 杀心四起 宁儿早就听到动静,吓得浑身瑟缩。 她心中有苦难言。 柳娘受刑的时候,不是她不愿意看着。 而是柳娘那样的性格,若是自己观看了她受辱的全程,肯定更要被迁怒。 可如现在这般,刚刚躲过了一时,这会儿恐怕也难逃责难。 于是宁儿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主子回来了,您今日受委屈了,奴婢准备好了上好的膏药,这就为您......” “啪!” 宁儿话都没说完,柳娘上去啪就是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简直用了柳娘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她把刚刚受的屈辱全都发泄到了宁儿身上。 宁儿被她打的脑袋嗡嗡作响,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她甚至觉得那边的牙齿都跟着疼起来。 “你个小贱蹄子也在看我笑话是不是?!我在前面挨打,你竟然自己偷偷跑了!贱人!贱人!” 柳娘觉得不解恨,啪啪又是几个耳光,直到把宁儿打的摔倒在地,捂着脸再也爬不起来,又狠狠往她肚子上补了一脚,才接过其他下人送来的茶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你们都给我出去,院子外面守着,大夫来了,就让她等着。” 等所有人斗下去了,柳娘放下茶盏,盯着地上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的宁儿,突然露出一个恶毒的笑。 “宁儿,你跟着我多久了?” 宁儿身子一颤:“三年了,从您入府,奴婢便被安排到您身边伺候了,后来承蒙您怜惜,离开时带着奴婢一起,奴婢才得以活到今日。” 柳娘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是个识趣的,跟你那个小姐妹可不一样。” 这话一出,宁儿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当初云姝安排的两个人,另一个,可是被柳娘趁着云姝外出,生生折磨死的,死状极惨。 宁儿后来归顺,一来是柳娘手中捏着她的软肋,她实在不得不从,二来也是被姐妹的死吓到了。 那时候正是柳娘准备悄悄离开府邸的时候,她若是不从,柳娘也不会留下活口。 只是可怜那个和她一起的小姐妹,死的太过匆忙,云姝恐怕至今都没找到为那小丫鬟报仇的机会。 思绪回笼,耳边传来柳娘的神声音。 “你抖什么?我又不要你的命。”柳娘说着,慢悠悠摸出一包东西。 “你父母如今可是还在做那卖肉的生意?你跟了我那么些年,该好好奖赏,下午就搬到城东去吧,那里有一处铺子,都打点好了,肉都准备好了,新鲜的很,这几日就可以卖了,正好跟崔奶娘家挨得近。” 宁儿看着被扔到脚边的纸包,害怕地往后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娘。 柳娘这是想通过她的父母给崔奶娘下药,让王妃的孩子喝下,从而害死那个孩子! “那是老王爷的骨肉,是季家的血脉!” 柳娘嗤笑一声:“季烨的孩子又如何?” 宁儿看疯子一样看着柳娘:“你不是说,那也有可能是季寒舟的孩子吗?” 柳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岂不是更好?我等着看云姝痛苦的样子,也等着看季寒舟得知真相追悔莫及的样子!” 第33章 你这个疯子! 宁儿摇着头:“不,不,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是!我是疯了!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可你看现在,有谁把我当人看过?!” “云姝看不起我,季寒舟也利用我!我就是要杀了那个小畜生,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两个痛不欲生的表情!” 宁儿被她这副封魔的样子骇得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可是......可是......如果发现的话,我们都会死的!” 柳娘看了惊恐的宁儿一眼,勾唇一笑:“我看你是忘了自己还有家人。你替我去办这件事,博一个可能活下来的机会,又或者,现在我就可以让你全家死绝,你自己选。” 宁儿有的选吗? 她没有选择。 否则也不会被柳娘控制这么多年。 宁儿含泪捡起地上的纸包:“奴婢知道了。” ...... 主院之中。 云姝真如鸢儿所说那样,备好了好酒好菜。 她甚至特意换了一身衣裳,又精心打扮了一番。 鸢儿是在季寒舟之前回去主院的,看到云姝这番准备,忍不住心中打鼓。 “夫人,奴婢刚刚听到世子吩咐管家,要好好治疗柳娘的脸,您说......今日的事情,世子他会不会为难您?” 云姝正坐在镜前检查妆容,闻言回头,“等待会儿他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今日之事,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柳娘用来试探云姝底线的局; 可她们都没想到,对于云姝而言,这何尝不是一个试探季寒舟底线的机会? 季寒舟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不断地折磨云姝,一次又一次试探云姝能够承受的底线,云姝也想看看,季寒舟能够忍她到几时。 季寒舟可以纵容那几个女人将她作为主母的尊严踩在脚下,她云姝为何不能毁掉他在意的东西,看看季寒舟会是什么反应? 比如,试着毁掉季寒舟最爱的,柳娘的那张脸。 当然,云姝也没有把事情做绝,否则也不会嘱咐嬷嬷手下留情了。 季寒舟到时,云姝已经端庄坐于桌前。 桌上是季寒舟爱吃的菜色,还有斟好的美酒。 “世子回来了?辛苦,坐下吃饭吧。” 季寒舟抬起酒杯中的酒嗅了一下,突然将酒杯扔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酒液流了满地。 “你不会以为,伤了柳娘的脸,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就能放过你?” 云姝抬起头,看着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季寒舟,勾唇一笑:“那不然呢?一个贱婢,打了就打了,世子想怎样?” 鸢儿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袖子下的手指都蜷缩到了一起,时刻准备着若是季寒舟暴怒动手,立刻就跑过去拦住。 然而,出乎鸢儿的预料,季寒舟只是几步走到云姝身边,突然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鸢儿忍不住上前一步,又生生止住了动作。 季寒舟回头:“出去。” “夫人......” 季寒舟又道:“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云姝:“用衣着好酒好菜赔罪,不如用你自己的身体。今晚我本打算去柳娘那里,但你伤了她的脸,那今晚,就你来替她。” “她给你做了几年的替身,今晚,你做她的替身。” 第34章 今晚,你做柳娘的替身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云姝的预料。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想到季寒舟可能会暴怒,可能会毫不在意,但没想到,季寒舟会直接抱起她扔到了床上。 男人在这方面从不说废话,在云姝反应过来想要挣扎的时候,直接用撕下了云姝衣裳的一角,三两下绑住了她的手腕。 “季寒舟,你干什么?” 云姝往床内缩,然而身后就是墙壁,她根本退无可退。 季寒舟站在床边,慢条斯理解开外衫的系带。 “干什么?这不是很明显吗?” 看着云姝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季寒舟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从你决定用柳娘试探我的态度开始,就应该想到后果。” 上衣被三两下丢开,露出男人精装的上身,季寒舟单膝跪在床边,一手将云姝扯到近前,动作称不上温柔。 “云姝,你总是这么自作聪明,以为后宅的那些手段,在我这里还能有用?我早就不是那个会被你三言两语,一点风吹草动就勾动心绪的那个我了......” “刺啦”一声,云姝的衣裳被粗暴地撕开:“我现在更喜欢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 “与其试探我对你的底线,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洗干净躺在床上等我,说不定我会因为你的顺从,或者床上的取悦,而对你放低一些底线。” 云姝这会儿终于感到害怕了,然而想逃,却早已被季寒舟封住了所有退路。 “季寒舟,我们好好谈谈......”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本来顾及你最近身体不好,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季寒舟一点一点逼近,直到云姝完完整整地被他笼罩。 “都有心思用这种拙劣的手段试探我了,看来病是好了,我也不用怜香惜玉了。” 这次季寒舟在床上完全没有留情面。 没有温柔,没有情绪,似乎只是真的如他所说,将云姝当作了发泄的工具。 然而这对云姝而言,就是最痛苦的事。 她直到这时,才被悲哀地发现,她宁可季寒舟对她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带着恨,带着癫狂,起码那样,至少能证明季寒舟对她仍是在意的; 好过现在,她真觉得自己连最下贱的妓女还不如。 季寒舟不允许她转身,不允许她看自己,不允许她的触碰。 明明是在做最亲密的事情,她却觉得身体和意识分离了。 她的身体沈沦于情事,灵魂却好似漂浮到了半空,冷眼看着床上交缠的男女,能看到的只有欲望和发泄,没有任何感情。 ...... 漫长的情事结束,季寒舟毫无留恋地起身。 而绑在云姝手腕上的布条,已经深深勒进肉里,自始至终没有被解开。 季寒舟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是冷声道:“孩子我会让人送过来,睡个好觉吧,这是对你今天顺从的打赏。” 云姝闭着眼,眼泪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 季寒舟发出一声轻笑:“不用客气,小娘。应该的。” 第35章 赢了,也输了 这一场试探,看似是云姝赢了,季寒舟没有因为柳娘受罚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或许明天,府内会传出季寒舟对柳娘毫不在意,甚至在云姝惩罚了柳娘之后,还与她恩爱整夜的传闻。 在所有人眼里,这场云姝和柳娘的对峙,云姝赢了,赢得干净漂亮。 可只有云姝自己知道,她输了。 输在了季寒舟比她更狠心,输在了季寒舟永远知道,怎么样能让她更痛苦。 鸢儿重新进来的时候,什么都说出来,只能五折嘴无声落泪,亲自照顾云姝沐浴。 看到云姝手腕上破开的皮肉,她声音都在颤抖:“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 云姝露出一个惨然的笑:“或许这是他对我的奖赏。” “什么奖赏?!这奖赏谁爱要谁要!咱们不要!夫人,咱们不要!咱们走吧!夫人,我不劝你了,咱们走吧!好过这一天天的被他这样折磨,根本没把您当人,咱们走吧!带着小少爷,离开这里!奴婢不想再看到您这么痛苦了!” 鸢儿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可是鸢儿,现在还不是时候,孩子还在他手上,我又能走到哪里?” “夫人......” 鸢儿趴在浴桶旁边,几乎哭得泣不成声:“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云姝目光有些恍惚。 她也不知道,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若是放手一搏,她未必没有顺利脱身的可能,可是...... 云姝脑海中,恍惚又浮起那晚季寒舟笨拙地照顾孩子,黑着脸被孩子尿了一身的样子。 “再等等吧鸢儿。” 他的宝儿,注定这辈子无法与亲生父亲相认,她只能在他还未知人事的时候,尽量让他多和季寒舟相处一阵。 这是她能为孩子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云姝洗漱完,拖着疲惫的身体躺下,不忘嘱咐鸢儿盯紧孩子那边。 “宝儿那边,白天最近如何?” “从您上次闯进去抱走孩子之后,大抵是世子下了命令,那两个奶娘不敢怠慢,冯曼儿也被要求不能进去看孩子了。” 云姝沉吟片刻:“柳娘呢?可有异动?特别是今日。” 鸢儿摇摇头:“暂时没有。她回去之后发了一通脾气,都发泄在宁儿身上了,听说宁儿被打得不轻。后来大夫来替她看伤之后就消停了。之后她院子里的人打听到今晚世子跟您......她又发作了一通,这会儿应该是睡下了,没什么动作。” 云姝还是不放心:“她没有往孩子那边派眼线?” 鸢儿还是摇头:“没有,似乎对孩子并不在意,反而是更在意世子的动向。或许......她压根儿没往孩子的身世那方面想呢?” 鸢儿觉得,柳娘以色侍人,季寒舟的宠爱就是她立足的根本,兴许是今日被责罚之后,消停了。 可云姝却不这么想。 她还是觉得心神不宁。 “从庄子上调几个机灵的过来,守在王府周围,这三个女人和她们手底下的下人丫鬟,只要出府,就一定要跟紧。” 第36章 她想害宝儿! 之后几日,王府内风平浪静。 云姝对柳娘的责罚还算有用,至少唐雨燕和冯曼儿这几天都安静得出奇。 当然,这只是明面的样子。 私底下,这三人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就连农家女出身的冯曼儿,也在后院“偶遇”了季寒舟几回,只是都被柳娘带着人打断了。 至于唐雨燕,大概是身边有个功力深厚的王嬷嬷看着,还算沉得住气。 但鸢儿也探查到,有几次柳娘和冯曼儿的冲突,都是她暗中挑起的...... 明面儿上的和谐,持续到了第六天。 这天一早,季寒舟早早就起床,带着唐雨燕一起出了王府。 云姝让鸢儿打探一下行踪,鸢儿说季寒舟带的都是身边心腹,没能打探出来,只是看方向,是往城外去了。 云姝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而柳娘那边,宁儿怀中藏着柳娘给她的那一包药粉,出了王府。 柳娘的伤都是皮外伤,这段日子养的也差不多了,而且季寒舟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她心里的气消了一些。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放弃原本的计划。 比起还对季寒舟心存幻想的唐雨燕和冯曼儿,柳娘这个目睹了云姝和季寒舟所有爱恨的人,更理智一些。 季寒舟或许可能为了让云姝痛苦,让她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但若是提爱...... 柳娘冷笑,季寒舟那样的人,哪里懂爱? 柳娘派宁儿出去办事,自认从孩子的乳母下手可以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云姝早已安排自己的人在王府周围盯着。 几乎是宁儿出府的第一时间,云姝就收到了消息。 只是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吩咐先搞清楚宁儿究竟去干什么。 宁儿曾是她的人,后来不知为何投诚了柳娘,宁儿的家人一直都在西南,云姝也是后来发现,宁儿的家人似乎一直在被监视。 而下午,派出去的人来了消息,说是前几日宁儿一家突然搬家,换了做生意的铺子。 收到消息时,云姝正在给孩子绣一双虎头鞋。 她针线活儿算不得多好,从前在闺中父母宠爱,舍不得她做这些,如今也是实在思念孩子,才试着做了些。 云姝不笨,复杂的针法不会,但做些小东西还行,一只小巧的虎头鞋在她手里精巧可爱。 “搬去了城东?” 云姝听着那条巷子的名字,隐约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你先派人盯着,别让人打草惊蛇了。”云姝心中不安,只能让鸢儿派人多加注意。 因着心里有事,下午头疼起来,喝了一剂药才沉沉睡去。 等醒来时天都要黑了。 鸢儿端着一碗羊乳过来:“夫人这几日心神不宁,身体也虚,喝点羊乳晚上能好睡些,加了杏仁的,不腥。” 云姝刚睡醒,端着羊奶头还有点昏,盯着手中的羊乳愣神了几息,突然哐啷一声摔了碗。 鸢儿吓了一跳,“夫人可有被烫伤?” 而云姝只是突然坐了起来,死死抓住了鸢儿的手:“快!把小少爷抱回来!快!柳娘的目标是崔奶娘!去年姜家的事儿,还记得吗?!” 第37章 提刀而去 姜家在西南也算大户人家,去年却出了一桩惨剧。 那家人夫人多年不孕,丈夫专宠小妾,好不容易正室夫人怀孕了,千小心万小心生了个小少爷,却在半岁的时候夭折了。 那正室夫人几乎要疯了,不顾夫家反对,请人给孩子小小的尸体验尸,得到的结果竟是孩子中了慢性毒药! 那正室夫人几近癫狂,可是孩子她日日亲自带着,连乳娘都是自己娘家人里的家生子,根本找不到害孩子的线索。 最后一番彻查之后,才发现是那小妾害的。 小妾没动孩子,却在乳娘的膳食里下了慢性毒药,那药通过乳汁进入到孩子的身体里,只需要很少的量,就能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害死一个小生命。 鸢儿这会儿也琢磨过来了,她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我就说那地方听着耳熟,先前夫人让我打探世子找的那两个奶娘来历,那位崔奶娘,就在城东附近!” 云姝急得不行,电光火石之间,云姝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两个奶娘世子怎么安排的?几日可回一次家?” 鸢儿也是一愣:“七日可回一次家,两人轮换......说起来,今日就是崔奶娘回家的日子了。她下午可以回家一趟,吃顿饭看看家人,但得在天黑之前回来,怕夜里一个人的奶水不够。” 云姝瞬间明白了。 宁儿家里卖猪肉的,有的是法子给崔奶娘塞有问题的猪肉。 只要她吃了,再去喂孩子...... 云姝抬头,看向窗外。 外面天快黑了,崔奶娘或许已经回来了。 云姝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去孩子的院子里。 路过外间季寒舟摆放兵刃的架子时,云姝咬牙,随手抽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季寒舟之前的警告历历在目,上次是有玉佩在手,今日想要回孩子,恐怕没那么容易。 可柳娘既然敢算计到她的孩子身上,那便是触了她的逆鳞! 云姝提着长剑,一路走过唐雨燕和冯曼儿的院子,最后停留在了柳娘院子之外。 她没有敲门,直接一脚踢开了房门! 哐当一声,院子里下人大乱:“谁?” “夫人?您要做什么?” 云姝二话不说直接往里走,柳娘正躺在贵妃榻上,看到云姝提剑而来心里一慌。 不对,那药是慢性毒,不会现在就出事吧? “夫人怎么有空来我这?这气势汹汹的,是柳娘做错了什么事不成......啊!!!” 然而云姝根本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直接揪着她的衣领把人揪了起来,闪着寒光的刀直接架到了柳娘脖子上! 她根本没留力气,锋利的刀刃立刻在柳娘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周围下人慌成了一团! 他们何时见过这样的云姝? 他们眼中的夫人,一向温柔端庄,即便是处置下人,也都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怎么会同现在这般,简直像个杀神! 这些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云姝为了孩子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她要把刀架在柳娘脖子上,去换她孩子的命。 第38章 唱的哪一出? 鸢儿已经亲自带人去了那条巷子,宁儿家中的肉铺,崔奶娘家里剩下的食物.....云姝吩咐,把所有有关的把人和食物都扣下来。 柳娘此计不可谓不阴毒。 若动手的是宁儿,喂奶的是崔奶娘,加之宁儿以前又是她云姝的人...... 柳娘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稳坐钓鱼台。 云姝眼神暗了暗,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云姝架着柳娘便要去孩子的院子,半路上老管家匆匆赶来。 “夫人!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 云姝只是吩咐道“让厨房准备一桌好菜,去各个院里知会一声,就说那几位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身体不适都没有好好招待,今晚就一起用晚膳。时间......就定在世子回来之后,请他一起来用膳。” 老管家是个人精,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触怒了云姝,以至于安稳了好几天的后宅又要掀起波澜,但...... 夫人大概是要借着柳娘的事情敲打敲打。 云姝也不避讳,直接道:“这几位刚到西南王府就借着敬茶的名义,伙同世子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若不还回去,还真当我是个泥人儿,可以随意搓圆捏扁了。” 老管家心下一凛:“老奴这就去办。” ...... 季寒舟一直到天色将黑,才带着唐雨燕一起回来。 一回府就察觉不对。 王府灯火通明,门房急匆匆去禀报,还有几个丫鬟正往返于饭厅和厨房之间。 一问之下才得知,是云姝这个当家主母,要招呼众人一块儿用晚膳。 而守在孩子院子的侍卫,见了季寒舟回来,一脸着急:“王爷!夫人把小少爷带走了!” 季寒舟皱眉:“不是吩咐你们守好小少爷,没有我的允许,连面都不准她见的吗?” 那侍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可是世子......夫人她,她是把刀架在柳娘脖子上来带走的小少爷的!属下们不敢轻举妄动啊!” 有那么一瞬间,季寒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他去了饭厅,才看到了云姝身上,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偌大的饭厅里,圆桌上坐了冯曼儿,云姝坐在柳娘旁边。 鸢儿抱着熟睡的孩子,她身后,跪了七八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还有柳娘的贴身婢女,宁儿。 柳娘此刻衣裳不整,发丝凌乱,脖颈上还有一道细细的血丝。 见季寒舟来了,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 “大少爷!大少爷救我!” 不得不说,柳娘的某些功力实在深厚,即便是现在这副处境,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也让她苦处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季寒舟看了柳娘一眼,她身后是两个有些眼熟的护卫。 是他原本遣散的那一批,如今又回来了两个。 季寒舟一直都知道,云姝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拿捏的女人,他能顺利接手王府,多少也在云姝的默许之下。 只是.......季寒舟目光移到云姝身上。 前几日对她百般折辱,云姝都忍了,如今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让云姝终于是忍不了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 第39章 鸿门宴啊 云姝了冷冷看了他一眼:“世子来得正是时候,哪一出?呵......” “唱的是这家中贱婢以下犯上,妄图谋害王府子嗣,演的是一手借刀杀人,如今还要狐媚惑主!” 季寒舟扫过那几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不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云姝见季寒舟淡然的态度,只觉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她带着柳娘去接孩子的时候,崔奶娘衣带都解开了,若她再晚来一步,孩子已经吃上了带毒的母乳! 当时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险些让云姝腿一软差点拿不稳剑。 可如今,季寒舟却是这般淡然的模样。 鸢儿实时开口:“这贱奴受柳娘指示,在饭菜中下了慢性毒药,妄图将带毒的母乳喂给孩子,认证物证俱在,夫人没立刻家法处置了柳娘这贱婢,就是想等世子回来看看,您带回来的,都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东西!” 云姝以为,季寒舟起码会有点反应。 责备柳娘也好,又或者包庇罪者也好,起码,会给个态度。 然而,季寒舟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竟是突然笑了。 他大步走到云姝面前,拿起她放在桌边的长剑:“长剑在桌,夫人摆的好一场鸿门宴啊。” 季寒舟长剑在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突然将剑尖直指云姝。 “可是云姝,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就责罚我的爱妾呢?” 那一瞬间云姝眼中的惊愕和受伤,季寒舟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季寒舟用剑挑起她的下巴:“惊讶吗?我也很惊讶。” 他语气轻佻,一如那日云姝让他当众难堪一般,轻声道:“我架空你在府中权力,在床榻之上对你百般折辱,柳娘几次以下犯上,你都忍了,如今为何就忍不了呢?” “还是说,为他生过孩子就是不一样?有了血脉骨肉,这孽种便是你的逆鳞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云姝看着季寒舟黑沉沉的眼眸,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因为只要涉及孩子的事情,就是季寒舟心中怎么也跨不过去的一个坎儿! “怎么不说话了?无话可说?云姝,你到底有多大的自信,才会以为能让我为别人的孩子出头,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货吗?” “不,不是......”云姝想要说什么,没想到一天未见的唐雨燕,却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她皱眉看了一眼周遭,将目光转向季寒舟:“寒舟,宫里来人了,先出去接待。” 季寒舟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今日他带着唐雨燕出去,本来就是听到风声,今日宫中来人,但在城外等了一整天都没来,还以为今日不会来了。 没想到竟是连夜赶路,到了王府。 季寒舟收回剑,“先去前院。” “季寒舟!别走!” 云姝下意识抓住季寒舟的衣角,她很少有这样在外人面前示弱的举动,但这一次,为了孩子,她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哀求:“难道孩子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第40章 宫中来人 季寒舟看着这样的云姝,看着云姝对他露出哀求,并未觉得开心,心中黑暗的情绪反而愈发旺盛。 “季烨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你听到了宫中来人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这个孩子,放下自己的事情。” “何况......你知道宫中来人意味着什么,对吗?” 季寒舟一点一点掰开云姝的手指:“对你而言,孩子的事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可对我而言,即将迎来的,才是真正的人生。” “早上你不是还派了鸢儿打探我的行踪,想知道我今日出去干什么吗?” 季寒舟唇边勾起一个恶意的笑:“你现在可以跟着过去看看,看看没了你云姝,我的人生,会有多么精彩。” 季寒舟猛地甩开云姝的手,转身离去。 云姝一时不查,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鸢儿顾不得许多,伸手去扶着,一旁柳娘突然癫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云姝,你也有今天啊!看来你跟我斗来斗去,最后还是比不过一个身家清白,父亲位高权重的唐雨燕!” “呸!”柳娘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出身青楼,你以为你有多高贵?一女侍二夫,还是父子二人,传出去你连我这个青楼女子都不如!好歹我自跟了世子便清清白白做人了,你呢?!等你孩子长大了,你敢让他喊季寒舟一声......唔!” 情急之下,鸢儿朝着柳娘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给我闭嘴!来人!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拖下去!掌嘴!” “还有你!”鸢儿恶狠狠看向角落的冯曼儿,“都滚!管家!将所有人都带下去!” 鸢儿干净利落清场,然而云姝只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鸢儿低头,看到目光空茫的云姝,一时间心疼的难以附加。 “夫人,您振作起来啊!您还有小少爷!你别这样,奴婢害怕......” 鸢儿的声音,唤回了云舒的些许理智。 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鸢儿,去前院。” “夫人!您......您别去......” 季寒舟说得对,不仅是云姝,甚至连鸢儿,几乎都能猜到,这个时候,宫里来人,意味着什么。 可越是这样,云姝越想去看看。 见鸢儿站着不动,云姝索性自己行尸走肉般往外走:“不,我要去亲自去看看,我要亲耳去听听......” “夫人!”鸢儿一跺脚,抱着孩子跟上了上去。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 但前院却是灯火通明。 无数人簇拥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唐雨燕一手搀扶着他,似乎在说什么,双方一副熟络的样子。 “明公公,您怎么还亲自来了?这点小事,让其他人来就可以了啊!” 这位明公公,云姝听说过,是皇帝的贴身大太监之一,轻易根本不可能离开皇宫,可见皇帝对此行的重视。 果然,明公公拍拍唐雨燕的手:“这不是陛下担心那几个年轻的不懂事么?你们俩一个是陛下最看重的兵马大元帅,你又是咱家看着长大的,年轻时不知道受了你爹多少恩惠,咱家不亲自来怎么行?” 第41章 圣旨赐婚 季寒舟看上去对明公公也十分尊敬,一直陪在一旁。 云姝站在远处的抄手游廊上,远远看着。 她看到唐雨燕含蓄的笑,偷偷瞥向季寒舟,含羞带怯; 他看到季寒舟神色平常,似乎刚刚的一切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她看到明公公最后拉着这一对壁人的人,让他们准备一下,马上宣读圣旨。 怀中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望了过来。 明公公眯起了眼,脸上的笑意退了下去。 “那就是先王妃?” 明公公是宫里厮杀出来的,都是人精了,看人的目光带着打量,似乎能从人的外表,看到人骨头里去。 云姝被他看得十分不舒服。 季寒舟也朝云姝看了过来。 “是,她怀中的,正是父王留下的幼子。”季寒舟说到这里,突然嘲讽一笑:“我的......弟弟。” 明公公摇摇头:“既是年轻的遗孀,就更该注重名节,不该这么出来抛头露面,还有你......” 明公公似是责备一般看了季寒舟一眼:“雨燕是咱家看着长大的,你日后可要好好收心对她好,从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儿,都处理干净了,不能再胡闹了!” 他说得很是随意,但云姝知道,这是在点她。 鸢儿担忧地看向云姝,见她紧抿着唇不说话,于是只能握紧搀扶她的手。 那边季寒舟点头:“我知道。是否要召集府内下人一同听旨?” 明公公又看了云姝一眼:“本来是当如此的,但......还是不必了,这是大喜事,只你两接旨即可,其他人.....就不必叫过来扫兴了。” 圣旨一共两道。 第一道,是单独颁给季寒舟的。 邺帝在圣旨中对季寒舟大力嘉奖,将老西南王的爵位交由季寒舟继承; 第二道,是颁给季寒舟和唐雨燕两人的。 第二道圣旨拿出的一瞬间,云姝浑身都紧绷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明公公手中的圣旨。 或许是母子连心,宝儿刚刚弱下去几分的哭声跟着尖利起来,几乎到了所有人都侧目的地步。 季寒舟回眸看向云姝,云姝不可自制地朝前了一步。 她嘴唇微张,一声“寒舟”轻不可闻,但恰逢夜风吹过,这句“寒舟”散落在风里,无人听见。 怀中孩子实在哭得不正常,云姝属于母亲的本能让她低头轻声哄了几句,再抬头时,正看到季寒舟也盯着孩子,而后,突然朝云姝绽放了一个令她全身冰冷的笑。 下一秒,季寒舟张口,无声说了什么,云姝眼镜兀地睁大。 季寒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云姝读懂了那句话。 季寒舟说:“我说过,她很快就会比你更加名正言顺。” 这一刻,无声的口型,和季烨出殡那日,季寒舟的低语完美重合,让云姝难以克制地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同一时间,明公公宣读圣旨的声音响起—— “......唐家长女,秉性端淑,持躬淑慎,特赐婚于西南王季寒舟为正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第42章 那天,你抛弃了我 圣旨宣读完的那一刻,云姝自己都惊讶,她居然还能站着。 心脏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窒息的感觉令她无法呼吸,怀中的孩子仿佛有千斤之重,可又是她未来人生最后的希望,于是她只能死死抱着孩子,哪怕全身都已经脱力,都不敢松手。 曾经,这个孩子是她跟季寒舟之间最后的联系,往后,这就是她人生仅剩的东西。 云姝不知道,她眼中的光芒,正随着圣旨的宣读,一点一点散去,变成了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她已经没有眼泪了。 也是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心痛到了极点,是流不出眼泪的。 “夫人,我们回去吧......” 云姝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听到鸢儿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来。 明公公已经被簇拥着离开,这次尾随而来的还有几个唐家派过来协助举办亲事的得力助手,他们围着唐雨燕离去; 诺大的前院,刚刚还热热闹闹,现在已经空落落的,除了她和鸢儿之外,再无他人。 空气寂静得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云姝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无力挽回,有些感情已经随着这道圣旨被迫抽离。 “好,回去吧。” 云姝声音干涩:“鸢儿,扶我一把。” 孩子得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只是红着眼睛,一只小手死死抓着云姝的衣领,好像很害怕似的,小嘴瘪着,十分可怜。 云姝险些绷不住眼泪。 宝儿,你也知道,你以后只有娘亲了吗? 云姝搂紧了孩子,好似抓住了这世上唯一的救命稻草。 没关系,娘亲以后也只有你了。 鸢儿想去接过孩子,触碰到云姝的手指,才发觉她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着,等到哄着云姝把孩子松开,才察觉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鸢儿不敢再提任何敏感的话题,只是低声道:“夫人,您今日累了,回去休息吧。” “好。” 云姝松开孩子,迈开步伐,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 “你先带孩子回去,我有几句话要跟夫人说。” 鸢儿回头,不知何时,季寒舟已经静静站在他们身后。 鸢儿从未向季寒舟示弱过,可是此刻,在云姝看不到的地方,她几乎是含着泪,哀求地朝着季寒舟摇头,求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再刺激云姝了。 然而季寒舟只是重复了一遍:“你先带孩子走。” 鸢儿张了张口,云姝也回过头来:“你先去。” “夫人......” “听话,照顾好孩子。” “是......” 鸢儿没有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抱着孩子离开了。 季寒洲走到了云姝身边站定, 他看着刚刚跪下接旨的地方,忽而淡淡开口。 “云姝,你觉得痛苦吗,自欺欺人到今天,终于眼睁睁看着我和别人缔结良缘。” “可云姝,你这点痛苦又能算什么呢?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夜我跪在地上求你,求你放下一切跟我走,而你走向季烨,没有回头。” “我无法克制不去恨你,纵然我为你找了千万个理由,强迫自己去理解你当时的选择,可最后我发现,我没有办法,云姝,我没有办法原谅你。” “往后经年,哪怕到我老,到我死,我也永远忘不了那天。” “因为那天,你抛弃了我。” 第43章 操持婚事 原来,这就是季寒舟当初的心情吗...... 她终于懂了。 “我明白了......”云姝低声呢喃。 季寒舟对孩子和她的痛恨,以及今日亲自见证了季寒舟接下赐婚的圣旨,终于让云姝认清了现实。 季寒舟略微皱眉。 云姝现在的反应,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你说什么?” 云姝抬起头:“我明白了。既然你已经选择和唐姑娘完婚,那孩子可以还给我照顾了吗?” 季寒舟忽而失笑。 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所以,云姝想问的,还是只有这个孩子。 “可以,但是云姝,孩子你可以照顾,但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住在现在的主院,直到我顺利成亲,我允许你搬离主院,因为到时候,我用不到你了。” 这是明晃晃告诉云姝,他季寒舟,只把她当泄欲工具,到了他迎娶正妻,云姝就没用了,可以滚了。 他等着云姝的痛苦和暴怒,但云姝只是睁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点头应下:“好。” 面对这样的云姝,季寒舟有一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原本报复的快意消失殆尽,装出来的淡然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既如此,那我与雨燕的婚事,就交给你这位当家主母来办。” “我要你办得风风光光,举世皆闻,我说过,我要唐雨燕成为这西南王府最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有问题吗,小娘?” 云姝脸上还是没有什么波澜:“好。” 季寒舟盯着她黑沉的眼眸,“那我先替雨燕谢过长辈。” 云姝终于有了表情,却是很轻地笑了一下。 虽然她嘴唇还很苍白,但的确是在笑的。 “嗯,我等着喝她的长辈茶,这次,我一定一滴不剩,好好喝下。” ...... 鸢儿带着孩子一路回了主院,无人阻拦。 回去之后,孩子哭累了睡着了,鸢儿不敢让新来的奶娘照顾,再三排查原先奶娘这几日的饮食之后,才让孩子吃了一顿。 然后就是焦急的等待。 她照顾了云姝那么多年,刚刚她能感觉出来,云姝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甚至比季寒舟刚回来的那几天,还要让人揪心,她就怕自己不在一旁看着,云姝会出什么意外。 然而没过多久,云姝一个人回来了。 虽然脚步有些虚浮,但的确是安安全全地回来了。 只是鸢儿还来不及长舒一口气,就听进来的云姝干脆利落安排了三件事。 第一,以后孩子可以在主院住下了,让原先的奶娘过来伺候; 第二,让鸢儿明日一早调集全府上下所有下人,她要替季寒舟和唐雨燕办亲事,风光大办; 第三,让鸢儿通知庄子上的人时刻准备接应她们。 鸢儿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个。 她只觉得荒唐! 季寒舟到底要羞辱云姝到什么时候! 让云姝亲自安排他和唐雨燕的婚事,这简直是往云姝伤口上插了一刀还撒盐! 鸢儿立刻转身要去找季寒舟理论:“我去找他!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鸢儿!” 云姝只用一句话就让鸢儿停住了脚步:“若我来操持婚事,那这就是一个离开的好机会。” 第44章 决定离开 云姝是真的决定离开了。 所以当季寒舟让她筹备婚事的时候,她在痛苦之余,竟鬼使神差地觉得,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一个脱身的好机会。 云姝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第二天云姝就召集了府内所有的下人,将季寒舟和堂雨燕的亲事当作了一件大事,认真在办。 清点库房,筹备聘礼,安排酒席; 找季寒舟核对宾客,敲定良辰吉日; 甚至亲自上门找了唐雨燕,接见了京都那边跟来的唐府的人,询问他们对亲事的要求...... 一板一眼到了季寒舟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地步。 唐雨燕院内。 唐雨燕看着云姝递过来的流程和名单,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什么为难的话来。 云姝安排的太周到了。 且不提婚宴流程走的是大邺最高规格,单说聘礼,几乎掏空了西南王府的库房。 唐雨燕屏退了下人。 “我以为这对你而言,是羞辱。”唐雨燕呢喃道。 云姝淡淡笑了一声:“等你也有孩子你就明白了。男人的爱虚无缥缈,只有孩子,对来说母亲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无论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想和世子继续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了。” “如今他已经松口让我亲自照顾孩子,你们的婚事也定下,我对这场婚事的期待,并不比你低多少。” “那为何还不搬出主院......”唐雨燕忍不住问道。 云姝抬眸,直视她的眼睛,没有任何躲闪:“这都由不得我,你得去问季寒舟,为何要这样。但我劝你在成亲之前最好不要。你是聪明人,尽快与他完婚,才是上上策。” 唐雨燕不说话了。 因为云姝说得很对。 等到她与季寒舟完婚,她便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这种胡闹的事情,她也有了插手的资格。 云姝站起身来:“好了,我先走了,唐姑娘是京都本地人,从京都出嫁并不现实,时间也来不及了,尽早在城中买一处气派宅子,好好打整一番,到时候从那边出嫁即可。” “还有,不知唐丞相何时启程西南?若需要帮忙安顿,唐姑娘尽管开口。” 唐雨燕看着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的云姝,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安排走:“好,我得到消息和你说......” 等到云姝告辞离开,唐雨燕才反应过来,刚刚云姝表现出的从容和气度,当真是自己都比不上的。 “嬷嬷,你说......云姝她真的会那么好心,替我将婚事安排得妥妥当当么?” 王嬷嬷沉吟片刻,道:“老奴倒是觉得,她有一句话说得很实在。这女人,当了娘,预期依靠男人,不如依靠儿子。她的孩子是老西南王的骨肉,即便以后不争不抢,也是安稳一世的命,她能当这府里的老太君,从辈分上来说,甚至压你一头,何须再同你争宠?” “男人的恩宠只是一时的,何况还是这种难以启齿的关系......老奴从前还在京都就听说她是个聪明人,又加上昨日世子那般无情,她应当是......放手了吧。” 第45章 生母忌日 亲娘不在身边,这看着她长大的王嬷嬷便是唐雨燕最信任的人。 听到王嬷嬷这么说,唐雨燕心底松了口气:“那就劳烦嬷嬷忙着盯几日,母亲和父亲应该很快就要启程了,等他们来了,便是云姝有先王妃的身份,应该也不敢如何。” 王嬷嬷点头:“您放心,婚事老奴一定替您盯好,倒是剩下那两个,小姐不要放松警惕才好,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唐雨燕闻言,也是目光一暗。 “嬷嬷放心,等婚事过了,我再慢慢收拾他们。” ...... 云姝从唐雨燕那里出来之后,直接去找了季寒舟。 今早她就将婚事流程给季寒舟送去了一份,顺便让他尽快拟出一个宾客名单,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云姝回到主院时,季寒舟正拿着一张红纸。 上面是云姝找人看的几个良辰吉日。 “世子。” 云姝微微点头:“日子选好了么?还有宾客名单。” 季寒舟放下手中的红纸:“日子全都在下个月?” 云姝心中一紧:“老王爷刚走,正在热孝内,还是尽早办了,若是过了热孝,就得守孝三年了。” “你就这么盼着我早日成婚?”季寒舟问道。 “不是世子想尽快完婚吗?我只是按照你的意思来办罢了。”云姝垂眸,语气淡淡。 季寒舟盯着她,试图从她的神态中窥见一点儿赌气的成分,然而没有。 其实从早上云姝送来拟定的婚事流程,就能看出云姝是用心在办这件事。 用心到了亲自督办每一项,连窗纸都亲自选定花样的地步。 但越是这样,季寒舟越是觉得不满。 他心中莫名烦闷,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在红纸之上。 而云姝立在一旁,平心静气,等着季寒舟从几个好日子里选出一个。 两人谁也不愿先开口,好似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样。 不过显然,这次更沉得住气的是云姝。 “世子选好了么?” “急什么,既然是人生头一桩的大事,自然要好好考虑一番,你先去忙别的。” 云姝也不反驳,只是点头离开。 人都还没走出主院,遍听里面传来当啷一声,不知又是什么好东西遭了季寒舟的祸害。 云姝加快了脚步,她远没有表现出的淡然,只是努力在用琐碎的事情填满时间和心绪。 房中,下人低头打扫着地上的碎片,不敢出声,季寒舟越发觉得憋闷,索性站起身来,吩咐都不许跟着,自己出了院子。 下午,云姝没找到季寒舟。 “世子今日有事出府了?” 初一欲言又止:“今日初三,大少爷兴许是心中不快。” 云姝微微一愣神,似是想起什么。 “初三了啊......” 竟然又到了季寒舟生母的忌日。 这是季寒舟出生的日子,却是他每年最不开心的一天。 云姝曾经陪他去祭拜过一次,那时的季寒舟是从未有过的沉默,他会在那天喝酒,喝醉了就紧紧抱着云姝,呢喃着我只有你了...... 云姝千疮百孔的心,突然柔软了一瞬。 “我去看看他,你别跟来。” 若一切顺利,这应当是云姝陪季寒舟度过的,最后一个腊月初三了。 第46章 王府秘辛 云姝走的不快,绕过王府的假山,路过下人们居住的院子,最后来到后边的围墙。 围墙的一个角落,季寒舟席地而坐。 他手边有个布包,旁边散落着是香火和纸钱。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应当会觉得很奇怪。 王府戒备森严,即便是这种角落,也应该也会有轮班侍卫前来检查,但是今天,这个角落一直没有任何人过来。 “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季寒舟背对着她,他喝了点酒,但还没醉。 被发现了,云姝索性直接从角落走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避开那些随着晚风吹散的灰烬,站到了季寒舟身边。 “云姝,有时候我快要分不清,你和她究竟谁更可恨一些。” 关于季寒舟的母亲,云姝只从别人口中听过只言片语。 她原本是西南王府里一个普通的小丫鬟,某天不知为何被季烨看上了眼。 于是季烨强迫她,发生了关系。 一夜风流,小丫鬟怀了孕。 那时候季烨的正妻,之前的西南王妃,刚嫁过来不久。 当家主母的肚子都还没动静,却让一个小丫鬟抢了先,这叫她如何能忍? 西南王妃对于这小丫鬟百般刁难,又碍于她肚子里有季烨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不敢下死手。 于是季寒舟的母亲,在怀着他的时候,吃尽了苦头,后来生产的时候,更是险些一尸两命。 而季烨,碍于西南王妃母家的权势,甚至都没给这个小丫鬟一个名分。 云姝听说的,大多都是关于季寒舟小时候过的很苦的传闻。 于是云姝如往常那样劝他:“她也是身不由己......” 或许是因为有几分微醺,或许是季寒舟也明白,有些秘密现在不说,以后也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了,所以今天,云姝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你们都不懂。” “我也一直以为我娘恨季烨,恨这个吃人的王府,可是后来却发现不是那样。” “我三四岁时,总是生病。” “吃的食物似乎不干净,半夜盖的被子总是莫名其妙落到床下,每次我生病,季烨就会来看一眼,施舍一点少的可怜的父爱。” 云姝原本静静的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难道是前王妃在背后想要偷偷害你……”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我恨季烨,恨那个女人,恨他们让我娘过得这么苦。” “可是后来的一个冬夜,我实在太冷了,于是醒了过来,我听到旁边有人,假装睡着,偷偷睁开眼,我发现把我的被子拿掉的人……是我娘。” “什……什么?”云姝一愣,她也是做娘的人了,有些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寒舟低声笑了一下。 “是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她死,我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现在看你那么疼爱那个孩子,甚至为了他不惜委身于我,我更觉得疑惑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我天生命贱,所以不值得得到任何人的喜爱么?” 第47章 她会心疼 季寒舟不知道是因为日子太苦,他娘熬不下去了,还是因为在这段畸形的关系里,他娘爱上了季烨; 总之他娘费尽心思,想要获得季烨的关注。 后来当季寒舟小心翼翼问了他娘一次之后,他娘索性不装了。 他成了他娘,获得季寒舟关注的筹码。 永远吃不饱的肚子,总是在着凉生病的身体,甚至后来,身上的伤…… 季寒舟就在这种畸形的关系里,长到了十二岁。 “那时候季烨已经有了嫡出的二儿子,于是乎,我娘无法再通过折磨我来获得季烨的关注。” “她开始恨我,恨我为什么不够优秀,看我为什么不能像嫡子一样获得父亲的关注。” 那一年冬天,那个女人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生产时落下的病根和多年以来的怨恨,让她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在那个冬天里,病重卧床不起。 恰逢季烨有事,离开了西南。 母子二人便被西南王妃换着法儿磋磨,等到季烨回到西南王府的时候,他娘嘴里就只吊着一口气了。 临死前,他娘死死拽着他的手,说她想见季烨最后一面。 于是他去找季烨。 可是此时季烨刚刚回来,休整过后被西南王妃叫走了。 他记得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雪下的很大,他就会在季烨的院子外,听着里面的男人和女人嬉戏笑闹,暧昧调情,颠鸾倒凤…… 他一遍一遍叫着父王,头磕在厚厚的雪上,求季烨去看自己的母亲最后一眼。 “那后来……” 季寒舟摇摇头,“到死,她都没能见到季烨。” 云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很心疼季寒舟。 他降生时,就不被父母所期待,之后又受尽了前王妃的折磨,甚至连自己亲生的母亲都...... 她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可后来却已经疯魔了,把自己唯一的儿子,当做争宠的工具。 同时云姝也意识到,为什么季烨与她刚刚相识时,对别人戒备心那么重。 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连相依为命的母亲都是在利用他,他又能相信谁呢? 云姝伸手,抚摸季寒舟垂落到手臂上的一缕长发,轻轻开口。 “对她来说,一切的意外,都源于季烨,如果不是当年季烨强迫……” 话还没说完,季寒舟突然转过了头。 此时天已经黑了,可在朦胧的夜色里,季寒舟的眼睛却很亮,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有云姝看不清的东西。 “你知道吗,我长大之后曾经找人去查证过。当初我娘被季烨强迫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查到的真相是,一切都是她的蓄意勾引。” “不是季烨一时兴起的强迫,而是她谋划许久,伺机而动,自己把自己送上了季烨的床。” “云姝,我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她争宠的工具,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恨她?” 第48章 你骗过我吗? 季寒舟眼中有莫名的神色在闪动,口中关于往事的诉说还没停。 “做丫鬟太苦了。于是她凭借着几分姿色,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可惜季烨是这天底下最冷心冷情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夜欢愉就对一个普通的小丫鬟刮目相看?” “在这个王府里,季烨觉得她是累赘,前王妃对她恨之入骨,而我,也因为她的折磨始终活在痛苦之中。” 季寒舟突然嘲讽一笑:“前王妃总说每年的今天是个好日子。是啊,的确是个好日子,她死了,所有人都解脱了。” 后续的发展,简直出乎云姝的意料。 季寒舟说完,云姝整个人都有点会不过神来。 这些事,她都是第一次听说。 从前她只知道季寒舟小时候过得很苦,但没想过,竟是这般......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你岂不是……” 那半句话含在嘴里,云姝心情复杂,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可心底却在无声的感慨。 那你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一直以来给自己的借口,以为母亲是情有可原,是个可怜人,或许还曾自我欺骗,母亲对自己也是有爱的; 结果长大后却得知,自始至终,他都只是自己母亲争宠失败的产物。 云姝简直难以想象,那对季寒舟来说,会是多么大的打击,等于否定了他整个人的存在,等于告诉他,这辈子他季寒舟…… 都没有被人爱过。 虽然云姝自认自己现在也是个可怜人,可她从小便是被父母捧在掌心的,于是此刻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季寒舟因为生母,对季烨充满恨意,这是当初云姝选择和他一起结盟,对抗季烨最大的理由。 可也是时至三年后的今日,她才终于了解了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 季寒舟感受着她情绪的变化,突然冷不丁开口。 “所以,当初我撞见你被季烨强迫,动了恻隐之心,后来你我意外结盟,这一切......究竟只是个意外,还是和我母亲一样,对季烨的蓄意勾引?” 云姝一直都觉得季寒舟的眼睛生的很好看,这样一动不动,平静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更加好看。 可她却连呼吸都放轻了。 那一瞬间,大脑飞速转动着,无数的念头涌上心底。 季寒舟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今天的一切,究竟是巧合,是季寒舟想要找个人倾诉心事,还是刚刚所有的故事,不过是为了给这个提问做铺垫? 他……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季寒舟就这么看着她,不再追问,却也无形中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今天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晚风徐徐。季寒舟就这么看着云姝。 云姝长得很好看。 尤其是偶尔骄纵的时候,天真可爱。 刚刚听完他讲的事情,似乎对他很同情,那个样子,像是难过的要哭出来了。 两双同样好看的眼睛,在夜风中对视。 良久,云姝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犹如一把重锤,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不知怎么的,季寒舟心里竟然身出几分无端的紧张。 第49章 从未爱过你 云姝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知道有些谎言一旦出口,便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 而即便这个谎言背后有怎样的原因,又有怎样的无奈,最终,都会成为横在两人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哪怕季寒舟这个问题,再提前一天问她,那时她没有因为季寒舟对孩子冷漠的态度绝望,没有那赐婚圣旨,云姝或许都会将这些秘密带进土里。 但人生有时就是这么令人无奈,这个问题,偏偏拖到了今日,季寒舟才提及。 而如今的云姝,早已断了与他继续纠缠的念头,所以,哪怕真相再怎么残酷,她也决定坦白。 “是。” 她声音很轻,很淡,却很坚定。 “初遇时,是我为了复仇,才设计勾引了季烨,我本来已经做好以身饲狼的准备,却恰好碰到了你,所以我改变了计划,我想利用你报复季烨。如你所知,我从不是无端卷入西南王府的无辜之人,我是带着沁血利刃回来复仇的恶鬼。” “而你,只是那个恰好在特定时间里,可以为我所用的刀。” “季寒舟,自始至终,我都没爱你,从未。”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说出这一切的时候,连云姝自己都有些恍惚。 好像只要她的眼神足够坚定,态度足够决绝,就能骗过季寒舟,也骗过她自己。 骗她自己,她从未爱过他,从未。 云姝强迫自己直视着季寒舟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退让。 而季寒舟只是在静静出神。 半晌,夜风中传来他的一声轻笑:“果然如此。” 他站起身来。 不知何时,云姝已经在他身旁席地而坐,季寒舟站起来之后,垂眸看着云姝。 他眼中有什么东西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云姝能感觉到某些情绪开始从季寒舟眼中抽离,缓慢而坚定,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浓墨一样的黑。 云姝甚至能清晰地描绘出那是什么。 那是爱意在消退,那是恨意在疯涨。 “那就这样吧。婚事,你费心了。明日我会命人将宾客名单和良辰吉日选定。” 云姝也站了起来。 她坐下太久,起身是一个踉跄,下意识伸手去扶季寒舟的手臂,却被对方毫不留恋地避开了。 “在外还是要注意些,你说得对,这样纠缠下去于我名声没有好处。” 云姝心兀地一痛:“那我今日便搬出主院......” 然而下一步秒,下颔却突然被死死掐住,带着酒意的呼吸喷洒在云姝脸上。 季寒舟的眼珠如墨一般黑的化不开,癫狂的恨意占据了所有的目光:“你在想什么呢?以为这样就可以顺势逃离吗?” “云姝,你骗了我三年,现在正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对外清白,不影响你床上赎罪。去洗干净,我等着你。” 季寒舟松开手,利落转身离去。 而云姝的下颌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印。 季寒舟刚刚的动作非常粗暴,没有留情。 云姝看着他的背影,长舒一口气。 还有一个月,最后一个月,即便是赎罪,也有期限。 第50章 赎罪 季寒舟说到做到。 他要让云姝赎罪,下手就绝不留情。 往后几日,他几乎将所有的欲望和恨意都发泄在了云姝身上。 恰逢府内喜事,每每需要云姝出席裁定的事情,她甚至连久坐都艰难。 而宝宝虽然被接到云姝身边,她却无暇分神照顾。 白日里要操心季寒舟的婚事,晚上要应付那无穷无尽的折辱,若不是撑着一口气,想等大婚之时带孩子离开,云姝恐怕早就一病不起。 月中时,唐丞相一家抵达西南。 碍于唐家的威慑,柳娘和冯曼儿都老实许多。 这日,唐丞相亲自登门拜访,要和季寒舟商量婚事的相关事宜。 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云姝昨夜几乎没怎么睡,下人禀报说唐府来人的时候,云姝都还一阵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新娘子的娘家人来了。 “去禀报世子,让他去接见客人。” 鸢儿欲言又止:“奴婢已经去说过了,世子说他正在忙,说您是长辈,让您去接待,也不算失礼。” 云姝揉着发疼的脑袋站起来,这大概又是季寒舟想要羞辱她的把戏。 “夫人,听闻唐家夫人最是刁蛮,您亲自去,这......” 云姝打整了一下外袍:“再刁蛮,将来我也要跟她坐在一起喝新人敬的茶,再刁蛮,日后她女儿也是我的晚辈,如果还有那个机会的话...... 云姝垂下眼眸:“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云姝是这么猜测的,但她忘了,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识时务,这位唐夫人家境也很是不错,嫁人之后公婆温和,她脾气更是见长,不然也不会宠的唐雨燕无法无天,当初八字都没一撇就跟着季寒舟来了西南。 所以当云姝到了前院会见宾客的厅堂时,就被这位唐夫人给了一个下马威。 唐夫人年近五十,但保养的相当不错。 云姝到的时候,唐丞相和唐夫人已经落座,见云姝到了,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尾,竟是连站都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云姝一时之间都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家里。 倒是唐雨燕,兴许顾及自己的婚事还拿捏在云姝手里,几次想要站起来,都被唐夫人按回去了。 “王妃莫怪,这一路舟车劳顿,我有些乏了,马上都是一家人,就不行那些虚礼了,王妃不会介意的的吧?” 嘴里是尊称一声“王妃”,可态度,分明是把云姝当成了小辈。 云姝也不生气,只是点点头,朝鸢儿道:“唐夫人年纪大了,吩咐厨房多准备点滋补的糕点,记得要适合来年人肠胃,好消化的,省的唐夫人身体吃不消。还有,厨房不是研制了一味滋补养颜的粥品吗,一起端上来。” 鸢儿会意,点头应下,与云姝一唱一和:“好的夫人,奴婢吩咐厨房用量减一半,年纪大了,虚不受补,别好心办了坏事才好。” 唐夫人仗着年纪耍威风,云姝也不惯着。 一口一个年纪大,一口一个虚不受补,挤兑得唐夫人有气发不出来。 第51章 唐家来人 谁不知道唐夫人生性爱美,自诩保养得当,五十多岁的人还如少妇般容貌姣好,可如今,利用年纪摆架子的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云姝顺着她的话这么安排,她一时间竟也无法反驳。 唐夫人脸上被挤兑得青一阵白一阵,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听闻老王爷新娶的王妃秀外慧中,如今一看,的确如此,至少对外一句伶牙俐齿的称赞,还是受得起的。” 云姝掩唇一笑:“唐夫人谬赞了,也是承蒙上天眷顾,让世子再次回来主持大局,否则我这孤儿寡母的,若是我不仔细些,怕是要被人欺负得骨头渣都不剩。只是我年纪小,说话有不对的地方,唐夫人虚长我几十岁,要多担待些才好。” 唐夫人险些又要被气得背过气去,虚长几十岁?!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却突然发现,云姝说得还真没错。 她是老来得子,云姝今年才多大?她都五十出头了,可不是虚长几十岁么? 唐夫人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皮笑肉不笑道:“王妃还怕人欺负?燕儿和我说,初来王府之时,可是见王妃耍了好大得威风呢。” 唐夫人暗指的,就是敬茶一事,云姝当时为难了唐雨燕。 可云姝并不怕她提起这个,甚至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夫人是说那日世子让唐小姐给我敬茶的事情吧?说起这个,今日正好有要事想和二位商量。” “那日我瞧着唐姑娘似乎不是很服气我这个长辈,还问我配不配喝她敬的茶,可如今这二人就要完婚,府中又只有我一个长辈,这......成亲当日,这媳妇茶,二位说我是喝还是不喝呢?” 唐夫人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瞧瞧,瞧瞧这是什么问题? 她若是不喝,唐雨燕怎么进门?! 唐夫人忍着怒意:“当日是燕儿不懂事,这茶自然是要喝的。” 她心中仍有不服气,加了一句:“虽说你这王妃位置来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哎哟瞧我这嘴,我的意思是,当初老王爷和你的婚事也没办,只是休妻另娶了你,但......到底是长辈,媳妇茶还是要敬的。可我还是要问一句,这婚事王妃办的还顺手么?需要唐家人帮忙么?毕竟您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不是。” 当初云姝是在季烨重病之后,才扳倒了原来的西南王妃,成为正妻,但当时云姝不想闹得太过张扬,以季烨病重的原由,省去了婚宴,如今倒成了唐夫人挖苦的理由了。 云姝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唐丞相。 “唐丞相也是这么觉得的?那正好,前王妃这方面的经验倒是很多,她和二少爷寡居别院也有几年了,不如趁着这大喜的日子,将他们母子两接出来,也热闹热闹。” 前王妃也曾替季烨生下一个儿子,曾与季寒舟挣得不可开交,直到云姝出现,与季寒舟联手,才设计那母子二人失势,被季烨罚去别院寡居很久了。 云姝旧事重提,唐丞相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 “放肆!你虽是一品郜妇,你眼前的却是上了皇家族谱的王妃,由不得你胡言乱语!” 第52章 他们更像一家人 末了又将目光转向云姝:“既然世子将婚事交给王妃筹办,那就劳烦王妃多费心了。” 云姝不答话,低头喝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涉及利益相关,季寒舟的这位准岳父,终于表态了。 如今季寒舟虽然已经继承爵位,但那位二少爷的母族也不是好相与的,当初季烨死时,云姝逼着季烨留下遗言,一辈子不许二少爷出来,若是借口亲事放他出来了,少不了日后与季寒舟相争。 而季寒舟是唐丞相的女婿,女婿的家业,关乎女儿的幸福,也关乎两家的利益,他怎么可能松口? 这可不就表态了么? 唐丞相见云姝不说话,朝唐雨燕道:“王妃的茶凉了,你都是要当人儿媳的人了,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去给王妃倒一杯新茶。” 唐丞相在家中也算说一不二,他这话一出,唐家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都不敢再多说了。 这一趟,他们也只是想要试探一下。 若是云姝是个好拿捏的,日后女人的日子就好过许多,越过云姝掌管家中后宅权力,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看来,这位在西南有着诸多非议的新王妃,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直到唐雨燕亲手给云姝斟了一杯茶,云姝才松了口:“唐丞相信任我自然好,这边聘礼单子已经备好,待会儿我让鸢儿给您核对一二,若是没有错漏,今日就不留二位用膳了。” 唐雨燕看了一眼许久不见的父母,大着胆子开口:“我与父母许久未见,可否留下用膳......” 云姝笑了:“唐小姐这话说的......唐家不是为了婚事在西南也置办了宅子么?可以回家去住啊。” 她手上动作一顿,“这事儿我早就想说了,只是不好开口。” 她注视着唐雨燕,语气十分恳切:“唐小姐,虽说有婚约在身,但你现在是待嫁的女儿,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呢?总不能在这里待到出嫁吧?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唐雨燕脸上划过一丝难堪。 云姝说的是对的。 她早该回自家宅子待嫁了。 可是她不放心走,不放心留下季寒舟和云姝单独相处,即便有圣旨约束,可她还是害怕这二人旧情复燃,影响她的婚事。 现在这件事由云姝提出来,唐家三人,包括唐丞相在内,神色都十分难看。 简直是赤裸裸说唐雨燕不值钱,不要脸了。 唐丞相张口想说什么,冷不防门口出现一道身影。 “什么好听不好听的,都是为了堵住夫家的嘴罢了,雨燕若是喜欢,在王府待到出嫁前一日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个声音,唐雨燕喜笑颜开:“寒舟,你来了。” 唐家夫妇也是神色缓和。 唐丞相亲自起身:“知道你公事忙,这等小事,还操心做什么?” 看样子,倒是熟络的像是一家人,反倒是云姝这个王妃,显得格格不入像个外人。 “我是小辈,该过来拜见一下,况且,我也怕雨燕在我这里受了委屈。” 第53章 别耍花招 季寒舟这话说得可太有意思了。 险些要把云姝气笑了。 在外人看来,这王府里除了她云姝,还有谁会欺负唐雨燕? 这不就是明着在云姝这里,给唐雨燕做脸,给她撑腰么? 果然,唐家夫妇神色更加满意了:“有你在,我们就放心把雨燕交给你了。” 唐夫人斜了一眼云姝:“也是,这女人将来过的好不好,全看丈夫的疼爱,雨燕嫁给你,我最放心了。” 云姝瞧着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既然几位还有话要说,那我就先告辞了。对了,西南王府没什么长辈管家的规矩,既然世子已经继承爵位,日后便是王爷了,唐小姐以正妻身份嫁进来,便是正儿八经的当家女主人,等亲事过后,我会将管家权利移交给唐小姐。” “唐小姐,日后可要替王爷好好守住这家业啊。” 这下子,不仅是唐雨燕眼睛一亮,连唐夫人都喜上眉梢:“当真?” 云姝点头:“当然是真的。自我到了西南王府,承蒙老王爷抬爱,一直非议缠身,只求婚后王爷能赏赐我和小儿子一处别院,让我们搬出去过几日清静日子,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姝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未尝不可。 而且这几个人,刚刚有担心她办不好婚事的,有暗指她把持后宅不放的,还有说她欺负人的...... 那她索性全盘放手。 说起来还要感谢季寒舟来这么一遭,否则她都没有这个机会。 云姝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季寒舟。 毫无疑问的,所有人,包括云姝自己,都希望季寒舟能够答应。 季寒舟只是盯着云姝看了一会儿,道:“管家之事牵涉太广,日后再说。还有,受封大典还需去京都筹办,没受封之前,我仍是世子,还是低调些好,免得传出去,又有人参我一本目中无人。” 唐雨燕和唐夫人还想说什么,被唐丞相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这是王府内宅私事,全凭世子做主,今日就先到这儿,雨燕,我和你娘先走了。” “那我送送你们。”唐雨燕跟着出去了。 室内只剩下云姝和季寒舟。 “别耍这种花招,”季寒舟警告道:“你以为当着他们的面,就能趁机摆脱你该赎的罪?” 云姝神色淡然:“总归要试试的,万一世子为了顾及唐家的感受,就答应了呢。况且,唐小姐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日后王府的当家主母,管家之权交给她不过是迟早的事。” 季寒舟却是突然笑了。 “嗯,你的提议也很不错。你若是带着孩子搬去别院,不过是从床榻上的玩物,变成我养在外的玩物,金屋藏娇啊......这于男人而言可是佳话。” 云姝没想到季寒舟还能更荒唐:“别人藏的是娇,你藏的是什么?季寒舟,别让我看不起你。” 云姝说罢,转身离开:“我还有很多事要办,婚期只有半个月了,世子好生休养,我等着婚宴之时,你和唐姑娘给我敬的那杯长辈茶。” 第54章 似曾相识 唐家这边。 回去的路上,唐丞相一直眉头紧蹙。 唐夫人瞪了他一眼:“女儿要出嫁了,你做这愁眉苦脸的样子给谁看?” “我就是心中有些担忧。” “你怕什么,她今日不是当着咱们的面儿承诺交出管家权力给燕儿么?大不了为了女儿将来的幸福,大婚之后我多待几天。” “哼,我跟你不一样,你啊,只为了你的面子和前程,我为了女儿,甘愿死皮赖脸留在这西南,直到她履行承诺,将管家权力交给我燕儿为止。” 唐丞相无奈看着自家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这位西南王妃,总觉得看着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唐夫人又是轻哼一声:“在哪儿见过?怕是跟你那些同僚去青楼喝花酒的时候见的吧?毕竟这天下的狐媚子,不都那副长相么?我瞧着那云姝就是个那样的货色,不然怎么会哄的老王爷原配都不要了,专宠她?这么大年纪了,还弄出个孩子,真是不知羞!” “还有,你找个机会敲打一下姑爷,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我看最好是如同云姝说的那样,婚后让她带着孩子搬出去住,省的我女儿还要日日看她脸色过日子!” “好了!别说了!日后两家结了秦晋之好,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诋毁西南王府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唐夫人终于闭了嘴。 然而心头那点隐约的怀疑,还是一直盘庚在唐丞相脑海中。 云姝的那双眼睛太特别了,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日子一晃而过,距离大婚只剩几天了。 该安排的事情云姝都已经安排好了,除了季寒舟的婚事,还有她自己的事情。 云姝决定离开,彻底的消失。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几乎动用了手边所有的力量。 鸢儿每日忙进忙出,外人只以为她是被云姝派出去忙婚事,却不知是在忙云姝离开的事情。 “夫人,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路线筛选了四条,人马也准备了四批,到时候一起出发,即便被发现,世子要辨别真假也需要一番功夫。” 鸢儿向云姝禀报:“目的地您选好了吗?奴婢的老家世子知道,怕是不安全,还有,您准备哪天动身?” “目的地......边走边看吧。我也想沿路看看大邺的大好河山。日子......就定在大婚当日。” 鸢儿惊讶:“夫人.......可是那天,您要出席婚宴,要接受晚辈跪拜的啊......” 云姝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 “嗯,但是那天也是王府人最多,季寒舟最忙,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云姝看向窗外无拘无束在枝头蹦蹦跳跳的鸟儿。 她并不打算出席婚宴了。 她会在季寒舟接回新娘,拜天地的时候离开。 那时候宾客全部到场,唐家父母就在高位上看着,唐雨燕就穿着喜福在一旁等着,季寒舟即便发现她不见了,也分身乏术。 按照原定的流程,至少要等到拜完堂,将新娘送进洞房,再送走宾客,季寒舟才有机会追来,但那个时候,她已经出城了。 第55章 她或许,也有苦衷 云姝私下的安排做的可谓天衣无缝。 就连季寒舟都没想过,云姝会想要带着孩子一起走。 然而有时命运弄人,当初季寒舟身边的暗卫只剩初一和初九,初一现在在季寒舟身边办事,初九则是接到另一个命令,迟迟没有回府。 初九被季寒舟安排,去调查当年季寒舟起兵对抗季烨,后来消息泄露一事。 最初季寒舟以为,消息是云姝泄露出去的,他也曾经因为这个猜测,痛苦了很久,但后来他渐渐发现,当初泄露消息的,另有其人。 而初九最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如今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大少爷,事情有眉目了。” 初九是在大婚临近大婚的三天前回来的。 深夜,他独自回来,除了季寒舟和初一,没有任何人知晓。 季寒舟把人带去了书房。 “查到什么了?” “大少爷,当初云姝到您身边之前,老王爷安插在您身边十几年之久的那位清荷姑娘,您还记得吗?” 季寒舟皱眉:“是她?” 清荷是从小就被安插在季寒舟身边的眼线,同时也深深爱着季寒舟。 后来云姝的到来,让她感到危机,几次和云姝的交锋落败,她最后被逼的不得不离开季寒舟身边,之后就被季烨纳为了小妾。 从那以后,季寒舟就很少见到清荷了。 他还以为,清荷已经放弃,安安心心做了季烨的小妾。 现在初九一提,季寒舟想起来了,他受伤落崖之后,清荷就意外身亡了。 他那时还以为是云姝争宠的手笔,但现在看来,若是泄密之事与她有关,按照季烨的性格,卸磨杀驴也不无可能。 但...... “清荷一直在季烨身边,哪里得到的那么详细的消息?” 初九呈上调查结果:“清荷只是其中一个,似乎背后还有人将您和云姝的计划泄露给清荷,又利用清荷之口,告诉季烨。但那个人属下还未查到。” 季寒舟一目十行看完了初九所查,见他手中还有一样东西,微微眯起了眼。 初九手里,有一只耳坠。 季寒舟记性很好,所以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云姝的耳坠。 “大少爷也觉得这个耳坠很眼熟么?” 初九神色十分复杂:“这是云姝的耳坠。属下还查到了一些事,是关于云姝的......” “说。” “属下查到,当年大少爷您落水之后,云姝每日深夜都会派人在河流打捞,后来更是亲自下水寻找,也是因为这个,怀孕之时落了病根,生产时险些丧命。” 季寒舟不太相信:“你确定查到的是真实的消息?” 初九点头:“属下一开始也不愿意相信,但属下找到了一个当年跟着打捞的人,那人后来拿了大笔银子回老家颐养天年了,属下几经周折才找到,又询问了几个在那段时间上过山的农夫,基本可以确定了。” 季寒舟手中握着那个耳坠,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前段时间云姝病重,她问云姝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姝对于初九所说的当年内情绝口不提。 甚至为了激怒他,推说是为了保住季烨的孩子,才身患重病。 云姝......季寒舟握紧拳头。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骗了我? 初九忍不住开口:“大少爷,当年......或许云姝她有别的苦衷也说不定呢?” 第56章 大婚之日 “初九!”一旁的初一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出声提醒道:“世子快要和唐姑娘成亲了!” 言下之意,现在告诉季寒舟这些,除了扰乱他的心神,还有别的什么作用么? 季寒舟猛地握紧手中耳坠,直到锋利的金属刺进掌心:“不,我不信......” 季寒舟眼神闪过寒光:“继续查,我不在的这几年,关于云姝的一切,全都给我查清楚!” 初九领命:“是!” 初九走后,季寒舟一个人坐在床榻遍,沉默不发一言。 初一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忍不住开口:“世子,若是您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季寒舟猛地回神,将手中耳坠丢出去老远:“不,我怎么会因为她反悔,不会的。” “即便她在我落水之后搜寻过又如何?那也改变不了她背叛我,为季烨诞下一子的事实!” 初一叹了口气,默默退了下去。 今晚宝儿有些哭闹,而且马上就要大婚了,云姝留在了原本孩子的院子里,没有回主院。 孩子睡下之后,云姝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鸢儿在外间伺候着,突然道:“夫人,还有三天了。” “嗯,我知道。还有三天,我和宝儿就自由了。” “奴婢的意思是,还有三天,如果您想反悔,还来得及。” 云姝看着黑暗中从窗外透进来的一丝月光,低声道:“可还有三天,他便要成亲了。鸢儿,我已经足够不幸,我不想再搭进去另一个无辜的女子。” “况且,若是留下,难道真的一辈子这样和他不清不楚地过下去吗?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日后宝儿长大了,你让我以何颜面面对他?” 云姝说的是事实,所以鸢儿无力反驳。 这一夜,两个人都彻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唐雨燕终于被唐家人接走了。 也该走了,再不走,真的要不合规矩了。 而剩下三天,对云姝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最后三日的时间,都是留给下人们装扮王府的。 看着原本因为季烨的死而挂满白绸的王府,一点点变得鲜红刺目,云姝的心也终于跟着死去。 三日后,季寒舟大婚。 大清早,天还没亮,接亲的队伍就敲敲打打出了王府。 云姝站在长廊上,看着季寒舟意气风发地出门,管家替他整理衣摆。 他似有所觉,回头看向后方,两人视线相接。 季寒舟眼中平静,毫无波澜,就在云姝以为,他会直接离开的时候,季寒舟突然转身,朝这边走来。 云姝的心,也跟着他的脚步提了起来。 “小娘,今日是我大婚,你会等我接上新娘,风风光光回来的,对吗?” 云姝看着他熟悉英俊的眉眼,点头:“嗯,我等着,等着看你喜结连理,儿孙满堂,一世安好。” 季寒舟唇边勾起一个笑,莫名让云姝愣神。 “好。这是你说的。小娘,你骗我这么多次,这次,我最后再信你一回。” 不知为何,云姝突然感觉不安。 “去吧,别误了时辰。” 季寒舟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夫人,一切都准备好了。几时出发?” 第57章 良辰吉时 鸢儿的低声提醒,唤回了云姝的思绪。 “酉时吧。” “那岂不是世子和唐小姐拜堂的时候?” 这次婚事的安排,云姝给足了唐家面子。 上午结亲的队伍就出发,季寒舟要骑马绕着城中走上一圈,才能接上新娘的花轿; 将新娘接回来之后也不是万事大吉,中午要招待各路宾客,一直持续到酉时一刻,这个根据两人生辰八字选的好时候,才会开始拜堂。 云姝垂下眼眸:“是啊,那时候前有唐家亲眷,后有数百宾客,即便我不到场,这婚事也势必要举行。按照唐丞相对女儿的宠爱,就算是按着季寒舟,也定会完成拜堂仪式。” 云姝这是不打算给自己和季寒舟留任何退路了。 从上午开始,陆续就有宾客前来拜访,其中不少都是上个月才参加过季烨葬礼的。 那些人当时目睹了云姝与季寒舟之间的种种,现在再次见到云姝,还是在季寒舟和唐丞相嫡女的婚宴上,不少人都十分尴尬。 当初信誓旦旦觉得季寒舟和云姝有猫腻的人,此时更是不知如何面对。 云姝倒是十分淡然。 无论是谁,只要来了,她便放行,偶有在西南权势地位出挑的,她甚至亲自接待。 “怎么还劳烦王妃亲自出来待客,这真是......” “刘大人说笑了,诸位都是老王爷多年旧友,也是看着世子长大的,不要嫌弃我这个妇道人家招待不周才是。” “王妃太客气了!若我说还是老王爷眼光好,瞧瞧王妃这喜宴办的,今日世子出街我可是瞧见聘礼了,王妃您对世子真是......没的说,刘某自愧不如!” “是啊是啊,世子日后得好好孝敬王妃才是,还有小少爷,怎么不抱出来瞧瞧?” 云姝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孩子小,还睡着呢,晚些一定抱出来。” “要我说,这兄弟两个年纪相差大也挺好的,亦兄亦父,还不容易起寻常兄弟之间那些争执。” “啧,大喜的日子,提这些作甚?” “我这不是想起那位二少爷么......” 整个王府喜气洋洋,无论他们说的是好话坏话,是有心还是无意,云姝始终端庄大方,倒是让不少想看热闹的人落了个空。 一直到季寒舟将新娘接回来了,宾客也陆陆续续到了。 众人的视线也被跟着新娘子回来的陪嫁所吸引。 “嚯!唐家也是阔绰啊!” “这都多少年没见到这样的盛事了?” “上一次咱们西南有这么大的热闹,还是老王爷和原王妃......” “闭嘴吧!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 季寒舟无疑是温柔的,给足了唐家面子。 按理说季寒舟这样的身份,新娘下轿的时候,喜婆背着进来即可,但季寒舟选择了自己亲自将唐雨燕背了进来。 路过云姝身边的时候,新娘手中的一块红帕子不知为何掉了下来,落在了云姝脚边。 季寒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云姝。 有下人想过来捡,冷不防季寒舟挡在了帕子跟前。 “燕儿的手帕掉了,劳烦王妃捡一下。” 这话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前院逐渐没了声音。 按理,云姝是唐雨燕的长辈,新娘入府第一日,只有长辈给晚辈立规矩的道理。 可现在,季寒舟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云姝朝一个晚辈弯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姝身上。 几个好事的妇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得,还以为这王府真事事顺遂,没想到啊...... 众人都等着云姝的反应,那块红帕子就落在两人中间的位置,鸢儿几次想去捡起,都被云姝用眼神制止了。 鸢儿是她的贴身丫鬟,鸢儿去捡,跟她云姝亲自捡有什么区别? 云姝此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还是挂着那温婉的笑容,看得季寒舟无名火起。 云姝却在这时候动了。 她抬脚,一脚踩在了帕子上。 “世子,快些将新娘送回去吧,别误了时辰。” “这帕子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虽不知道为何出嫁时唐小姐要带上它,但......” 云姝状似无奈地看了季寒舟一眼,“给唐小姐的聘礼是开了王府公库,但几张帕子,王府还是给得起的,别因小失大,误了时辰。” 云姝几句话,四两拨千斤。 季寒舟深深看了她一眼:“王妃教训的是。” 然后背着唐雨燕进去了。 等季寒舟一走,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扑哧的轻笑。 一个身穿浅紫色的女子朝旁边的同伴低语。 “我来给你解释一下王妃刚刚的话啊。”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出嫁还要带个帕子作妖,但你让我堂堂王妃弯腰捡帕子,是不是有点不合适?还有,我劳心劳力掏空库房地给你办亲事,你个小白眼儿狼还联合外人欺负我,可别因为一时赌气,因小失大了。” 这女子虽是低语,但声音清脆,不少人都听到了。 云姝看清她的面庞,失笑摇头,然后走了过去:“你个鬼灵精怎么来了?” 这姑娘是云姝某次随季烨外出办事时,认识的一个官员之女。 这女子叫萧阮阮,别听着名字柔柔弱弱的,脾气可是爆得很,云姝和她很是投缘。 “我再不来,你这个王妃都要被新媳妇儿骑到头上去了。” 萧阮阮看了一眼不远处脸色难看的萧夫人,嗤笑一声:“真是谁教出来的像谁。” 云姝知道她家与唐家在朝堂上有些过节,于是摇着头把她拉到一边:“给我个面子,大喜的日子,别闹得太难看。” “大喜?哪里喜了?若不是爹爹拦着,我早把你接去我家了,省的受那臭男人欺负!” 虽然云姝没有同任何人说过她和季寒舟的事情,但萧阮阮从和她相熟之后,就看出来了。 而且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俩人身份,而看不起云姝的人。 “好了,来吃喜酒就高高兴兴的。” “算了,我也不想说这些扫兴的,对了,等这晦气事儿办完了,咱们一起出去逛街?先前你在孝中,我都没敢约你。” 若是换了平时,云姝就答应下来了。 但是想到今日便要离开,云姝没有给明确的答复,只道:“等我得空再说吧。” 下午因为笑阮阮的到来,剩下的时间反而没那么难熬了。 云姝也只是早上接待客人,等季寒舟来了,索性带着萧阮阮回了后宅。 反正无论她怎么费心费力,季寒舟和唐雨燕都不会感谢她,她何必还要往上凑呢。 只是云姝没有发觉,在她与萧阮阮相谈甚欢的时候,暗中一直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58章 跪下求我啊! 季寒舟那边。 将唐雨燕安置好之后,他出去接待宾客,中途回后院休息了一阵。 “云姝呢?” “回世子,在和萧家小姐聊天。”初一回答道。 “聊些什么?”季寒舟漫不经心问道。 “额......”初一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季寒舟却是了然:“萧阮阮又在跟云姝说我的坏话?” 初一尴尬一笑,没有回答。 季寒舟吩咐道:“盯紧了云姝。” “世子,会不会是您想多了?” 原来,暗中盯着云姝的人,都是季寒舟派过去的。 只因之前,季寒舟吩咐初九调查云姝这些年的事情时,无意撞见鸢儿去了庄子上,和几个云姝曾经的心腹议事。 初九如实禀报给了季寒舟,他以为云姝是想将那些人都调回王府,好保证自己当家主母的地位。 季寒舟却不这么认为。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个只要一想到,就会让他忍不住毁掉云姝的可能。 他猜测,云姝可能想要离开了。 这种猜测其实完全没有根据。 且不说初九只是看到了鸢儿去和庄子上的人议事,并未打探到具体内容,单说云姝这段时间的表现,似乎为了孩子,早已认命。 但季寒舟还是吩咐初一,派人盯住了云姝的一举一动。 “她最好是没有这样的想法。” 云姝骗了他太多次,今早出门的时候,云姝答应他,会留在西南王府,看他儿孙满堂。 这是他给云姝最后的机会,若是云姝再骗他一次...... 想到这种可能,季寒舟竟在暴怒中升起一丝诡异的残忍。 如果云姝再骗他一次,那就是云姝自己给了他残忍对待她的理由。 他甚至,隐隐有些期盼...... 下午一晃而过。 云姝一直跟萧阮阮呆在一起,下午有点起风,萧阮阮说她冷,于是让鸢儿关上了窗子。 那窗子的位置有些偏左,从窗缝里能看到萧阮阮不知道说了什么,自个儿捂着嘴笑,时不时有鸢儿的半个身影出现,替两人斟茶。 于是暗中盯梢的人,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申时三刻,婚宴的热闹达到了高潮。 因为还有一会儿,就要开始拜堂了。 老管家来到后院催促:“王妃,世子让您去正厅,还有一会儿就要拜堂了!” 里头传来萧阮阮略微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正说得开心呢,真扫兴!让宾客先去正堂,请唐家长辈先落座,我们马上就来!” 这萧家小姐泼辣是出了名的,老管家心中着急,但还是擦着汗应道:“知道了!王妃,您记得时间啊!” 正堂内。 火红的灯笼被点燃,宾客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唐家夫妇已经落座,季寒舟也重新将唐雨燕带了出来。 “新娘子来了!” “拜堂咯!” “王妃呢?” “说是快来了!” 人群都在看热闹,正堂里闹哄哄的,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吉时。 人群也意识到不对劲。 “哎,王妃怎么还不来?” 季寒舟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初一,云姝呢?” “还在房里和萧小姐聊天,没离开过,属下这就去请王妃......” 初一转身就要走,季寒舟突然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这......不好吧?属下去就行......” 都要拜堂了,新郎不离开不合规矩。 唐雨燕也紧张地拉住了季寒舟的手:“寒舟......” 季寒舟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背:“可能是因为帕子的事情还在生气,我马上回来。” “哎!寒舟!” 季寒舟不顾唐雨燕的阻拦,转身往后院走。 出了正堂,他整张脸黑沉下来。 “你确定云姝还在房间里?” “确定啊!盯梢的人看到萧小姐跟她聊天呢!鸢儿还出来斟茶呢......” 说话间,季寒舟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外。 里面传来萧阮阮咯咯的笑声。 季寒舟没等初一敲门,直接一脚踢开了房门。 然后初一被房内的一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房里哪有什么云姝! 分明只有萧阮阮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时不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再看萧阮阮身边那个倒茶的小丫鬟,也根本不是什么鸢儿,而是萧阮阮带来的贴身丫鬟,只不过换了鸢儿今日穿的衣裳而已! 季寒舟神色黑沉如水:“萧阮阮!” 萧阮阮回头:“哟,新郎官不去拜堂,到这儿来干什么呢?” 季寒舟咬牙切齿:“你跟云姝一起耍我?!” 萧阮阮面露惊讶:“这话怎么说的?你西南王府是规定了不能一个人在房间里自说自话?还是规定了我的婢女衣服脏了不能换一身?我说季寒舟,你可别太小气了,怎么了,娶个媳妇儿真把王府掏空了,一身下人的衣裳都要跟我计较了?” 季寒舟不跟她逞口舌之快,质问道:“云姝在哪儿?” 萧阮阮脸上笑意散了下去:“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我再问你一遍,云姝在哪儿?什么时候离开的?” 别人或许怕季寒舟,但她萧阮阮不怕,她站起身来,抬头看着季寒舟:“季寒舟,你还有脸问我云姝在哪儿?你回来之后对云姝做的这些事,换了我,你死十次都不够!” “那是她欠我的!” “我呸!她欠你什么了?!她不欠你季家一分一毫!季烨我就不说了,他活该!你呢?你是季烨的儿子,杀父仇人之子!父债子偿!云姝就是要了你的命,也是理所应当,轮得到你说她欠你的?!” 季寒舟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我不放心,告诉我,她在哪儿,你告诉我她的去向,我决不为难她。” 萧阮阮看着这样的季寒舟,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好啊,我告诉你。” “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云姝去了哪儿。” 第59章 这当家主母,你还想不想当? 听到这种要求,先有反应的不是季寒舟,而是初一。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萧阮阮冷眼看着初一:“我没疯,云姝为你吃的苦,是你跪十次都还不清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灯火通明的院子,已经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前院也有宾客躁动的声音传来。 “到你拜堂的时间了,我再问你一遍,你跪不跪?” 季寒舟盯着萧阮阮,两人目光相接,都不愿退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初九的声音:“大少爷!城西发现一辆可疑的马车!属下已经派人去拦截了!” 季寒舟瞬间转身往外走,但与此同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跟在初九身后。 唐夫人和唐丞相,还有顶着盖头的唐雨燕,一起出现在了门口。 “世子!吉时已到,您要去哪儿?” 唐雨燕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寒舟,马上就要拜堂了,你要去哪里?” 她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用力到发白。 “云姝不在,她是长辈,她不在,如何拜堂?”季寒舟冷冷道。 唐丞相是聪明人,闻言拦在季寒舟身前:“本也不是什么正经长辈!” 事到如今,为了女儿的幸福,他早已顾不得什么脸面,直截了当地说道:“外界本就谣传她与你不清不楚,这样的女人,要是在我唐家,早就被沉塘了!即便是放她一马,也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接受我女儿的跪拜!我唐家之所以之前没有提出反对,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现在她自知有愧,对不起已故的老王爷,自己选择不出现,正好成全了西南王府的脸面!” 唐丞相浸淫官场多年,身居高位,一身官威可不是开玩笑的:“难不成你还要为了她,置我女儿的颜面于不顾,在拜堂吉时出去找人?我唐家不会受这种屈辱!” 唐丞相声音不低,很快吸引来了众多宾客。 按道理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现在唐丞相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把人引过来,便是给足了季寒舟压力,这么多人看着这呢,季寒舟是个聪明人,他就不信季寒舟会为了一个跟他永远不可能有未来的女人,在这样的日子里和丞相府为敌! 唐丞相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 随着他的话说完,各种目光都聚集在了季寒舟身上。 不少人想起早上刚接回新娘子时,发生的那个关于帕子的插曲,现在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怪不得,怪不得刚进门的时候新娘子还反过来为难当家主母; 怪不得这三人之间气氛如此怪异...... 原来里面还有这种隐情! 那些目光全都汇集在季寒舟身上,这种事情,其实对于男子还比较宽容,若是云姝在场,不知道要接受多少世俗的目光。 而这样的目光,这样的流言,云姝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 唐丞相见季寒舟不说话,又放缓了语气:“王妃兴许就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拜堂之后王爷再去找人,我绝不拦着,现在所有宾客都在这里,孰轻孰重,世子应该分得清。” “别忘了,你与我儿的婚事,可是圣旨赐婚,别惹了京中陛下不悦。” 唐丞相看似劝解,实则暗含威胁。 提到圣旨,所有人都对结果有了猜测。 季寒舟哪怕真的跟父亲的女人不清不楚,应该也不至于为了她违抗圣旨吧? 所有人,都在等着季寒舟的选择。 ...... 另一边。 云姝没有坐上那四辆马车中的任何一辆。 她乘坐的是萧阮阮的马车。 下午云姝和萧阮阮聊天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了院子内有人盯梢。 她略一思索,猜想可能是季寒舟发现了什么。 她将自己想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了萧阮阮,在她的帮助下从西南王府逃了出来。 云姝不知道季寒舟对她的计划了解多少,但保险起见,她和鸢儿坐上了萧家的马车。 此刻,云姝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已经酉时二刻了。 季寒舟应该已经在和唐雨燕拜堂了。 怀中孩子睡得很沉,一旁鸢儿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夫人,再有一刻钟就能出城了,您这日子选得好,今日因为王府大婚,有城外宾客进出,城内宵禁时间延后,不然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混出去。” “不会的,唐丞相不会让他出来找人的。” 云姝声音很低,但是很笃定:“他们是圣旨赐婚,而且关乎唐雨燕的名节和唐府的面子,若是这个时候放季寒舟走了,唐府会成为大邺的笑话,唐雨燕新婚当日就被这样欺负,日后如何在府内立足?” “也是,唐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家,但......” 鸢儿还是觉得,季寒舟不会那么轻易放手。 鸢儿只能吩咐车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直以来,云姝都是鸢儿的主心骨,对于云姝的决定,鸢儿从来没有怀疑过。 但是在这次,云姝猜错了。 她低估了季寒舟对自己的执念,也低估了季寒舟手下人办事的能力。 西南王府内。 面对众多压力,季寒舟并未妥协。 他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唐雨燕:“云姝问过你的话,我再问你一遍。” “这西南王府的门,你还想不进,这西南王妃,你还想不想当?” “若是想,你就当此刻你我已经拜堂成亲了,安安心心呆在这里,我向你保证,今后你就是西南王府的当家主母,唯一的当家主母。” 唐雨燕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可云姝才是......” 季寒舟轻笑一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轻轻道:“我给过她机会了,但她又骗了我一次,以后西南王府,不会再有云姝这个人了。” 他说得很轻,但是唐雨燕几乎要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吓得后退。 “什,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第60章 黄金笼 季寒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道:“我没有太多时间,告诉我你的答案。我知道你跟着我来西南的目的,唐丞相虽然宠你,但官家之女最后的下场,也逃不过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至少在这里,我给你绝对的自由,” 后面这句,季寒舟声音不小,人群听不到,唐丞相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季寒舟,你别挑拨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 季寒舟没有理他,只对唐雨燕道:“若你不想嫁我,我会揽下违抗圣旨的罪名,你可重新选择佳婿。” 唐丞相想说什么,唐雨燕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爹,我要去新房等我的夫婿了,寒舟有事,待会儿招待宾客,就劳烦爹爹了。” 唐丞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你在说什么!你当真要在今日退让?招待什么宾客,跟爹爹走!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唐雨燕停在原地不动,轻声道:“爹,你记性不好了吗,什么拜堂,我和寒舟不都已经拜完堂了吗?” 足足有好一会儿,唐丞相都说不出话来。 看着不知悔改,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的女儿,唐丞相最后也只能重重叹息一声:“你选的路,以后不要后悔。” 唐雨燕沉默片刻,“女儿不会后悔。” 末了,她隔着盖头,准确地找到了季寒舟所在的方向:“夫君有事便去办吧,宾客唐家会招待好的,别忘了你给我的承诺。” 季寒舟留下一句“不会忘”,便带着初一和初九匆匆离去。 而云姝和鸢儿此刻已经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官兵正在例行检查,鸢儿上前给了一个颇有分量的红包:“官爷,我家夫人抱着孩子回家探亲,就不下来了,您劳烦您过来瞧一眼可好?” 那守城官兵今日本来因为没办法按时休息挺烦躁的,掂了以一下手里的荷包,挑起眉尾。 好大方的人家! 不过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奇怪,大半夜的一个妇道人家出城探亲? 怎么想都觉得惹人怀疑。 他上前一步,掀开帘子,就看到里面的妇人正拿着帕子低低抽泣,帕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鸢儿适时心疼地开口:“夫人快别哭了,老爷为了那个贱婢竟然大半夜地将您赶走,等到了娘家,咱们叫上舅爷回来好好收拾那个贱人!” 官兵一下子丢了防备的心,原来是家事。 “走吧,大半夜的,路上小心些。” 鸢儿连忙放下帘子自己也爬上了马车安慰,还不住地道谢,“谢谢官爷!” 帘子被放下,主仆二人都松了口。 现在,就等马车重新行驶,他们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然而,马车上的云姝等了半天,不见马车启动,她心头一跳,隔着帘子催促外面的车夫:“福伯,还不快走?” “走?你要走到哪里去?” 熟悉声音响起的瞬间,云姝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很快冷汗浸透了整个后背。 云姝浑身僵硬,半晌抬起手,缓缓地重新掀开了帘子。 马车外,刚刚收了银子的官兵已经被初一制服,捂着嘴按在地上,车夫福伯也被控制住了。 “季寒舟......” 季寒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的疯狂让云姝几乎不敢直视。 “小娘,你又骗了我一次。” 云姝声音发颤:“季寒舟,你不是应该在跟唐雨燕拜堂吗?” 季寒舟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笑了,英俊的面容随着这个笑容越发生动,只是那个笑容,却让云姝忍不住抱紧了怀里得孩子。 “我给过你机会了,小娘,是你没有珍惜。” 他缓缓往马车走来,一步一步,云姝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这次,季寒舟没有给云姝任何逃走的机会,在他踏上马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一个手刀砍向云姝后颈。 在意识消失之前,云姝最后听到的,是鸢儿的惊呼。 她最后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孩子,以免孩子受伤。 ...... 云姝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后颈很疼。 眼前一阵阵发黑,足足过了好几秒,才能看清周遭的环境。 入眼是一片红色。 红色的绸缎,红色的蜡烛,红色的灯笼。 唯有眼前立着几根金色的支柱。 云姝挣扎着爬起来,身上竟然什么都没有穿,只有一件暗红色的纱衣,却什么都遮不住。 随着她的动作,脚边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她低头,才发现脚踝上拴了一根锁链。 黑色的玄铁锁链,从她的脚踝一直延伸道金色立柱的尽头。 云姝仰头,密密麻麻的金色立柱,围城一个圆形,将她困死在了其中。 这是一个鸟笼。 一个巨大的,黄金制成的鸟笼。 而云姝身上的纱衣衣摆,点缀着鸟儿绚丽的尾羽。 一瞬间,云姝什么都明白了。 季寒舟将她拴在了巨大的黄金鸟笼中。 她成了季寒舟饲养的笼中之雀。 “喜欢吗,小娘。” 不远处传来季寒舟的声音,云姝仓皇回头,随着她的动作,脚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云姝下意识捂住胸口,然而只是徒劳。 季寒舟一步步走近,隔着巨大的黄金鸟笼,俯视着他的杰作。 “真美。不听话的雀儿,我早该这样把你豢养起来,做我一个人的金丝雀......” “季寒舟,你疯了......” 云姝望着眼中露出癫狂的季寒舟一步步后退,摇着头呢喃:“你疯了,季寒舟......你疯了,我是个人!不是你的玩物!你这个疯子!” “哐当”一声,云姝的后背抵上了另一边的黄金立柱,属于金属特有的冰凉之感,隔着薄如蝉翼的纱衣,漫上云姝整个后背,直至心口。 “疯了?你现在才知道我已经疯了?从你两年前走向季烨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他拿出钥匙,从外面打开了笼门。 他一步步靠近,火红的喜服被一件件褪下,最后露出布满伤痕的精壮身躯。 而云姝退无可退,被禁锢于黄金笼和他的胸膛之间。 “我本来疯得没那么厉害,小娘,是你给了我把你囚禁起来的理由。” “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嗯?” 季寒舟抬手,抚摸她的面颊,动作温柔似水,却让云姝不寒而栗。 “你答应我,要看着我喜结连理,儿孙满堂,一世安好。” “可你食言了。” “但我不会让你再有食言的机会。” “既然不你愿意以从前的身份看着我一世安好,那从今往后,你就在这笼子里好好看着吧。” “看着我怎么一点一点毁掉你所有珍视的东西,就像当初你一点一点毁掉了曾经的我......” 第61章 新婚之夜 月上中天。 主院依旧灯火通明,大红的灯笼挂在院门两侧,还没有熄灭,主屋中的红蜡烛啪啪作响。 “夫人,要不咱们休息吧?” 王嬷嬷看在坐在床边,还顶着红盖头的唐雨燕,小心翼翼劝说。 唐雨燕执着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声音绷得很紧:“......世子回来了吗?” 王嬷嬷瞬间安静了。 季寒舟当然回来了。 只不过没有来这里。 事实上,季寒舟只离开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王府的宾客甚至都还没走。 回来时怀里抱着一个大氅裹住的东西,隐约能看出是一个人形。 谁都能猜到那是什么。 当时宾客一片寂静,唐丞相面容扭曲,但碍于面子,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睁睁看着季寒舟把人抱进了后院。 一炷香之后,季寒舟重新出现在人前,希望宾客能好吃好喝,管住自己的嘴。 没人敢不答应。 且不说季寒舟继承了季烨留下的驻守兵马,单单他自己作为兵马大元帅,能调动的人马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何况他如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季烨活着的时候,都说他是西南的无冕之王,而有着双重身份的季寒舟,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时的情形,唐雨燕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这分明是她的大婚之夜,是她新人生开始的地方,但是现在呢? 丈夫没有和她拜堂,看起来新婚之夜也不打算和她洞房。 “我不甘心......嬷嬷,我不甘心啊!” 唐雨燕猛地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盖头之下原本应该满面幸福的新娘,此刻眼中全是化不开的怨恨:“我不甘心!嬷嬷,难道我今晚,真的选错了吗?” “我原以为季寒舟对云姝只有恨,可你瞧瞧现在是什么光景?” “季寒舟嘴上说着恨她,可从我入府至今,不仅没能从云姝哪里讨到半点好处,还每回都被她羞辱,不单单是我,跟着回来的三个人,有哪个能对她造成哪怕一丁点儿威胁?!” 眼看唐雨燕越说越激动,王嬷嬷连忙安抚:“夫人,夫人,您冷静些!” 唐雨燕一把挥开王嬷嬷:“这是我的大婚之日!我的夫君正在和别的女人厮混,你叫我怎么冷静?!” “可是夫人,这已经是您最好的选择了啊!” 王嬷嬷一句话,将唐雨燕拉回了现实。 是了。 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王嬷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此刻拉着她的手心疼不已:“也只有世子如今能入得了老爷的眼,能为唐府带来足够的利益,难不成真的要受封那什么劳什子郡主,去邻国和亲吗?” 王嬷嬷说出了唐雨燕哪怕受辱也要留下来的原因。 这些年边境动荡,哪怕突然杀出来一个用兵如神的季寒舟,可打仗始终是劳民伤财的事。 皇帝动了和亲的念头,但皇室并无公主。 只能从重臣的女儿中选一个,封为郡主,前往和亲。 唐雨燕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况且唐丞相也很心动。 女儿再受宠又如何?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了。 若是忍痛送去和亲,那便是唐氏一门的荣耀,是国之功臣。 可是若和亲是什么好事,又怎么会无人争抢,唐丞相的女儿说去就能去? 还不是因为那蛮荒之地,茹毛饮血,她自小娇生惯养,去了还有活路吗? 但凡心疼女儿的人家,这种事都是避之不及,只有唐丞相狠得下心来! 跟她说什么为了家族荣耀...... 说到底,什么父女亲情,还是比不上到手的荣华富贵! 诚然她对季寒舟一见钟情,但后者才是她不顾名节,甚至忍受今日屈辱,也要留在西南王府的理由。 季寒舟也是抓住了唐雨燕的这个弱点,所以今天才会在大婚之上,顶着压力离开,却不害怕唐雨燕恼羞成怒和他翻脸。 因为留在这里,起码还有自由,去了邻国和亲,那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了。 “难道就这么忍了吗?嬷嬷,你不是亲自去叫世子了吗,怎么他还不回来?” 王嬷嬷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她也是花了很多功夫,才从一众下人口中拼凑出季寒舟回到王府后的路线,猜到了季寒舟把云姝带到了王府南面一处偏僻的院落。 但她不敢告诉唐雨燕的是,那里本来无人居住,但是她去请人的时候,分明发现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子外挂着大红灯笼,透过窗纸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红蜡烛。 那瞬间王嬷嬷只觉得无比荒唐。 一个恐怖的猜想从她心底升起...... 这样精心得布置,根本不可能临时收拾出来,绝对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那里就好像......就好像是另一个新房一样...... 一个季寒舟提前精心准备好的,专门为云姝量身打造的新房。 只是看着眼前早已失去理智的唐雨燕,王嬷嬷根本不敢透露更多讯息。 “世子没让老奴进去,只让夫人你好好休息。夫人,歇下吧......” “不,我要等他回来,他今晚一定会回来......” 南院。 黄金笼中。 点缀在纱衣上的绚烂尾羽落了一地。 季寒舟说云姝是他的笼中之雀,那就是方方面面都彰显他对云姝的绝对控制。 巨大的黄金中,没有床榻,只有用上好的柔软布料围起来的,四周高中间低的巨大圆形巢穴。 红烛噼啪作响,因为空气太过炙热,火星都跟着闪动。 而云姝被控制在这方寸之间,逃无可逃...... 第62章 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时间的流逝完全没有了概念,云姝以为已经过了很久,其实夜才过了一半。 季寒舟还没打算放过她。 可惜扫兴的人除了王嬷嬷,还多了一个初一。 “世子!世子!小少爷还是不愿意睡,哭到现在了,大夫说继续这么哭下去孩子会喘不上气的,世子!” “滚!” “世子!真不行了!鸢儿姑娘也哄不好!世子!” 云姝的身体没完全好,之前只是一口气撑着,想要逃出王府,现在被抓回来了,心里那口气散了,整个人都虚弱下去。 到了中途,意识就已经浮浮沉沉,不甚清楚了。 只是初一的声音,还是隔着房门,清晰地传到了云姝耳中,于是昏沉的意识猛然回笼,下意识开始挣扎起来:“孩子,季寒舟,先看孩子,他还小不能哭那么久......” “......云姝,你真的很清楚怎么让我生气。” 季寒舟盯着身下的云姝,突然站了起来。 “等着。” 他披上衣服,快步往外走:“把孩子抱过来。” 云姝愣了一瞬,完全没想到季寒舟竟然那么好说话。 她将已经被撕破几处的纱衣披在身上,踉踉跄跄跟着走过去,但季寒舟即便是这种时候,也没忘记锁上笼子的门。 片刻之后,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紧接着门被推开,季寒舟怀中抱着大哭不止的婴儿。 他就站在不远的位置,可是任凭云姝怎么努力,从笼中伸出的手也无法碰到孩子的襁褓。 孩子的哭声越发撕心裂肺,云姝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让我看看他,宝儿,让我看看他!” 她隔着笼子,拼命往外伸手,“季寒舟,他在哭!” “想抱抱他吗?”季寒舟看着云姝问道。 “想,宝儿哭得不正常,季寒舟,让我抱抱他,让我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可以,把这个签了。” 季寒舟单手抱着孩子,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他一松手,纸张轻飘飘地落进了笼子里。 云姝拿起纸张,一行行看清上面得字,然后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最后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是你杀了季烨,季烨得尸体现在就在我手里。” “不,不可能,他分明已经被葬入王陵......你重新打开王陵了?!” “是又如何?” 云姝猛地抬头看向季寒舟,手中纸张被她握紧发皱。 她手里,是一张认罪书。 写明了她如何谋害季烨的认罪书。 云姝摇头:“你若是恨我杀了他,直接取我性命,我绝无二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寒舟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杀了你?云姝,死是最容易的事了。杀了你,你还是季烨的王妃,你的孩子还是季家后人,对我来说,这太便宜你和这个孽种了。” “签了这份认罪书,你就是杀死季烨的真凶,只要你不听话,我就可以将他的死公之于众,你猜,别人会怎么看这个孩子?他的母亲杀了他的父亲,他的前途尽毁,还只能靠我的施舍活着......” 亲口听到季寒舟说要毁了这个孩子,云姝心如刀绞:“如果我不签呢?” 季寒舟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不会以为,我会用什么这辈子不让你见他来威胁你吧?云姝,你把我想的太好心了。” 云姝心下一凉,季寒舟已经抬起了手,轻轻摩梭孩子的面颊:“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他。” 云姝疯了一样摇头:“不要!我签!季寒舟,我签!我听话!我听话......” 她甚至没有找季寒舟要笔,直接咬破了手指,血色的名字落于纸上,随着指印落下,云姝知道,她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可能。 杀死季烨是她毕生夙愿,而现在,这成了她最大的把柄。 季寒舟很满意。 于是大发慈悲地打开门,将孩子递给了云姝。 孩子还在哭,察觉到母亲的气息,哭声小了一些,然后开始吮吸自己的手指。 这个孩子情绪意向敏感,很不安的时候就会拒绝吃奶,除非...... 季寒舟还在旁边,云姝偏过身子:“你......你先出去......” 季寒舟没动:“你别得寸进尺。” 孩子憋着嘴,手指是不会有乳汁的,所以他小脸委屈巴巴,又要哭了。 云姝没办法,只能咬牙背过身去,忍着羞耻...... 季寒舟察觉孩子没哭了,只是云姝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干什么,一动不动。 他一开始没注意,过了一会儿察觉不对,转到另一面看到云姝在干什么,脸瞬间黑了。 他一把抱过孩子,直接送出去交给了初一。 云姝直到他回来,才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我说了,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谁也不可以染指,即便是孩子,也不行!” 第63章 我就当这是勾引 云姝脸色涨红,“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当时生产完整个人非常虚弱,全靠药吊着一条命,根本无法给孩子哺乳。 但有些事是刻在她和孩子身体里的本能,当孩子情绪敏感大哭不止的时候,只有云姝自己来,才能安抚孩子的情绪,即便孩子喝不到什么,也因为母亲的气息,很快就能平复下来。 可是现在,因为季寒舟的打岔,明明是寻常人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却因为他的嫉妒显得格外难以启齿。 但孩子已经送出去了,也没有再哭了,房间里只有涨红脸的云姝,和黑沉着脸的季寒舟。 云姝支支吾吾还想再解释什么,季寒舟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黄金鸟笼的门再次被打开,季寒舟目标明确,犹如被强了东西的恶兽,死死守住属于他的东西。 云姝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惊呼,脸烫得快要烧起来。 她气急败坏的捶打季寒舟的后背:“松开!季寒舟!你这个浑蛋,你跟孩子吃什么醋?” 云姝那点挣扎在季寒舟这里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打在他背上的手跟小猫挠人无异。 他霸道地占据所有,含混不清道:“闭嘴,再动我会把这视作勾引......” 云姝不敢动了。 但是某些事情无法忽略,她只能强迫自己用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于是目光落到了季寒舟赤裸的上身上。 从前季寒舟身上就有许多伤痕。 他是季烨的长子,是季也手里最锋利的刀,也承担着私底下那些最危险的任务。 可两年未见,季寒舟身上的伤痕又新增许多,尤其是胸前。 一道刀痕从左肩开始,一直延伸到腹部,几乎贯穿了整个前胸,狰狞的伤口即便是已经好了,也能看出当初受伤之时是怎样的惨烈。 这道伤痕,云姝应该是记得的。 她当时给季寒舟创造了撤退的时间和机会,但他带着暗卫又杀了回来,最后在悬崖边遭遇了季烨手下众多高手的伏击,为了碰到云姝的衣角,他正面硬扛了这刀,然后再也没起来过...... 云姝颤抖着手,抚摸那道伤痕:“疼吗......” 手下的人终于停了动作。 季寒舟抬头:“不疼。” 云姝眼眶发红:“怎么可能不疼呢,这么长这么深的伤疤,我......” “比起被人背叛的愤怒,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季寒舟没有撒谎。 这道伤痕虽然深,但是当时他几乎就要碰到云姝的衣角,血气上涌,带着云姝离开的念头占据了一切,所以他真的不疼。 真正的刀,永远来自最亲近的人。 所以当云姝后来决定走向季烨的时候,当他落水被救,醒来得知西南王府大庆,云姝怀了季烨孩子的时候,得知她成为王妃的时候...... 这当中任何一件事,对季寒舟的伤害,都远比那贯穿胸膛的一剑,要来得痛彻心扉。 以至于两年过去了,季寒舟已经忘了万箭穿心的痛苦,却还记得被云姝背叛的愤怒。 他眼眶也红了,但不是云姝那种因为悲伤和心疼,而是因为想起了往事,那种被背叛的愤怒重新回到心头,烧红了他的眼。 血丝漫上眼白,让季寒舟的双眼看着有些骇人。 “你确定还要提这些事?云姝,你不会想知道盛怒之下的我,会对你做出多么残忍的事情。” 是警告,也是威慑。 但...... 云姝只是凑上前,吻住了他的眼睛。 她的唇微凉,还在轻微发着抖,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带着安抚的吻,如蝴蝶一般落在季寒舟的眼皮上。 这个吻很快,很轻,退开之后,云姝张开双臂,抱住了季寒舟。 “如果你恨我,就惩罚我吧,季寒舟。” “把你恨都还给我,如果这样能让你稍微开心一点,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她甚至安抚似的轻拍着他的脊背,犹如轻哄襁褓中的孩子。 季寒舟僵硬在她怀里。 半晌,他猛地推开了云姝。 “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吧?云姝,别拿这套糊弄我,我不是季烨!” 云姝冷不防被推开,后脑磕在黄金支柱之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唔......” 季寒舟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又生生强迫自己停住。 他居高临下看着云姝:“收起你伪善的那套,无论如何,路是你自己选的,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住所。” 云姝看出季寒舟并不是在开玩笑,心里一沉,向着是否有逃出去的可能性。 季寒舟太了解她了,几乎是瞬间就看出了她的想法。 “你可以试试逃走,如果你能放下孩子,如果你能放下鸢儿。” 云姝猛地抬头:“你把鸢儿怎么样了?” “云姝,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家人,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也舍得下西南王府这荣华富贵,鸢儿对你忠心耿耿,自然也不怕我,但......鸢儿有家人。她的爷爷奶奶,已经在来西南王府的路上了。两位老人家操劳了一辈子,该享享清福了。” 云姝神色完全变了,她刚刚撞得那下不清,踉跄着起身很快又摔倒在季寒舟脚边,只能抓着他的衣摆,仰头哀求:“季寒舟,不要伤害他们,你对我怎么样都可以,不要伤害他们!我就住在这里,我听话,陪着你,只要你放过他们......” 季寒舟弯下腰,钳住她的下颔:“果然,身边的人都是你的软肋啊......” 除了他。 云姝摇着头,“求你......” 可下颔上的手并没有松开,季寒舟只是勾起唇角:“为什么这么紧张,是因为觉得对不起鸢儿,对不起她的家人吗?云姝......你这个骗子,连名字都是假的,叫我怎么能相信你?” 第64章 嘴好硬 云姝兀地睁大眼睛:“你都知道了......” “也是刚刚查到的,云姝,你确实聪明,有些事我从前没有深究,却一直好奇你这样的身份,堂堂西南节度使之女,还是季烨亲手处置的,到底是怎么瞒过季烨手底下的人,混入西南王府的,但......” 他手底下用力:“你心比我想象的要硬,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也不怪季烨会栽到你手里,真是终日打雁,最后被雁啄了眼。” 季寒舟说完,松开了手。 他穿上衣服,好整以暇地走出了笼子。 云姝还沉浸在往事之中,下意识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小娘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今日是我和唐小姐......哦不,以后该叫夫人了。今日是我与夫人的大喜之日,虽然在你身上浪费了点时间,但新婚之夜,自然是要去洞房花烛的。” 他微微一笑:“娈宠这种东西,偶尔尝尝可以,但不能沉迷。这是小娘在我和柳娘一夜欢愉之后,你教我的,你忘了吗?” 直到季寒舟离开,云姝都没回过神来。 唤回她思绪的,是鸢儿的声音。 “夫人!” 鸢儿被允许过来看望云姝,云姝觉得,这恐怕是季寒舟对她和鸢儿的另一种折磨。 她不愿让鸢儿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而鸢儿很显然也被云姝现在的处境激怒了。 “他怎么敢这样......季寒舟!我去杀了他!” 鸢儿几乎都要疯了! 她和云姝一起长大,眼睁睁看着云姝家破人亡,眼睁睁看着千金大小姐为了复仇装作婢女受尽苦难,但现在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折辱。 季寒舟把她的小姐,当作最下贱的玩物,用这黄金笼囚禁起来,根本没有把云姝当作人来看! “我去杀了他!我去杀了他!”鸢儿双眼赤红:“哪怕是死,我也要拉着他一起死!” 隔着笼子,云姝艰难地拉住她的手:“不行!不要去,鸢儿,你不能去!” “为什么?!” “鸢儿,他知道了!他要把爷爷奶奶从江南接过来,他都知道了!” 鸢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不,不可能,怎么会......” 云姝抓紧她的手:“不要再为我做傻事了,我欠你的,欠你家人的,已经够多了!” 有一件事,是云姝和鸢儿之间最深的秘密。 为何当初云姝只花了短短一年,就能将自己的身份背景安排的如此滴水不漏,哪怕是季烨亲自派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都是因为鸢儿一家,为她付出太多。 鸢儿出身江南,本名云鸢。 她还有个姐姐,名叫云姝。 当初她父亲代天子出巡江南,正碰上了被人欺负的鸢儿一家,欺负他们的人是当地一个颇有名气的乡绅,父亲不仅帮助了他们全家,还介绍鸢儿的姐姐,也就是原本的云姝,去了江南一处皇商家中当差。 而鸢儿的奶奶为了报答,将年纪尚小的鸢儿送给她做贴身丫鬟。 鸢儿父母早逝,父亲看两个老人家抚养两个孩子太艰难,于是收了鸢儿,又对她悉心照顾。 后来她一家落难,她一心想要复仇,但是又怕被季烨查出真实身份,鸢儿便想办法带她回了江南。 那时候鸢儿的奶奶爷爷,包括原本的云姝听闻这个噩耗,都决心帮助她。 于是她借用了鸢儿姐姐的身份,改名云姝,以曾在皇商家中当差的资历,顺利进了西南王府。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带着鸢儿离开江南,起程西南之后,鸢儿的姐姐,害怕有人追查,她的存在会惹麻烦,竟然...... 留下一封绝笔,自尽了。 这个被她顶替了身份的姑娘,死的时候,甚至没有姓名...... 云姝闭了闭眼。 为了复仇,她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不仅是她的家人,还有鸢儿一家。 所以,季寒舟很聪明,他确实捏住了云姝的软肋。 云姝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她不能让鸢儿的爷爷奶奶面临危险。 若是那对老人有任何三长两短,即便是死,她也无颜去见下面那个真正的云姝。 鸢儿一看云姝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红着眼道:“您别自责,姐姐当时已经身患绝症,命不久矣,否则您也不会同意顶替她的身份。我知道的,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让您复仇,手上沾血,本来就是对您最大的折磨了啊!” “您总说心疼姐姐死的时候,成了一具无名尸体,可是现在,还有谁还记得您的名字?您不是也失去了一切吗!” 鸢儿字字啼血,可即便如此,除了忍耐,云姝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鸢儿,答应我,别冲动,我一定会想办法的,至少,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 “我不走!夫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爷爷奶奶也不会怕季寒舟,若是没有老爷当年的帮忙,我们一家人早就死了!我......” “鸢儿姑娘,时间到了。” 门外传来初一的提醒:“您该走了。” 鸢儿转头,怒视屋外,然而没等她说什么,门外的初一就继续道:“你可以多呆一会儿,但等你走了,受罪的是谁,你想清楚了。” 云儿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欺人太甚......季寒舟简直欺人太甚! 鸢儿被云姝推着出了房间,一步三回头。 等她走后,云姝蜷缩在笼子的一角,脑海里全是今天季寒舟和她说的那些话。 谋害季烨的罪证,孩子的性命,鸢儿的亲人...... 季寒舟说到做到,他真的在一点一点,试图毁掉云姝所有珍惜的一切...... 云姝脑子很乱,一直在想破局之法,没有注意窗子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一阵烟雾弥漫进来。 不消片刻,云姝只觉得头脑昏沉,睡意袭来,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门外。 初一算着时间,对一旁的人道:“时间差不多了。” “嗯,医女到了吗?” 初一点头:“已经到前院了,马上就能过来。” 初一叹了口气,看向黑暗中的人影:“世子,既然心疼云姝,何必要谎称自己去什么洞房花烛,您明明......” 季寒舟明明自始至终都守在房门之外,没有离开。 第65章 还是换张床吧 季寒舟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着等到了医女拎着箱子进来。 “世子。” “进去吧,看看她伤势如何。” 房间里,一直雪白的玉臂从黄金笼中伸出来,上面布满青紫的吻痕,连指尖都没能幸免。 这医女平日专门替大户人家处理这种事,可是刚刚进来看到那巨大的黄金牢笼,还是心中一惊。 究竟是什么人,令世子这般沉溺,甚至在新婚之夜不去新娘房中,而是在这里胡闹。 她初进来之时,云姝的脸埋在柔软的绸缎之中,只露出一半,医女只觉得有些眼熟,并未察觉什么; 直到诊脉到一半,云姝转了一下脑袋,露出整张脸来,医女吓得立刻松开了诊脉的手。 是王妃! 这两个人竟然真的...... 这样的秘密,被她知晓,她真的还有命能活着离开吗? “听闻穆大夫医术过人,若是能将内人的身体调理好,我定当重谢。” 医女姓穆,单名一个珍字,乃是西南有名的神医,尤其擅长女子调理方面,加之她本身就是女子,相比男大夫,省去许多麻烦。 穆珍见识过许多内宅秘事,但今日这一桩,还是让她止不住的心惊。 刚刚世子称呼王妃什么来着? 内人? 穆珍低头,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声音却有些发抖:“世子谬赞,待小人再好好诊一下脉,看看病人结症在何处。” 季寒舟点头:“她的病是多年顽疾,我也不指望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王府里早已备好住所,还请穆大夫安心住下,慢慢医治。” 穆珍在心里苦笑。 听季寒舟这意思,自己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了。 穆珍索性静下心来,好好替云姝诊断。 慢慢地,穆珍眉头皱了起来。 季寒舟的心也跟着一沉。 穆珍过了许久,才放下了云姝的手腕,将她的手腕放回被褥之中。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巨大的黄金鸟笼,还有铺在地上被围成巢穴一样的休息之所,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世子,换个床榻吧,王......这位姑娘的身体,不能再这么折腾下去了。” “她这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珍说了诊断的结果,是怀孕时落下的病根,还有就是月子里落下的病症。 “女子怀孕生子,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这位姑娘不论是怀孕时,生产时,还是月子中,都没得到很好的照顾,平时只是看着虚弱,实则身体的底子已经坏了,要调养起来恐怕需要很长时间,而且以后还得事事小心,否则可能会影响寿元。” 季寒舟沉默半晌,道:“我知道了劳烦穆大夫开药吧。” 他说完之后,转身出了房间,吩咐初一按照穆珍的要求换上床榻,之后便一个人去了院子里。 季寒舟站在寂静的花园里,久久没有动作。 初九这些天,将云姝近几年的事情调查得很清楚。 包括她怀孕时受的苦,还有生产时险些丧命,以及生产之后的种种......都查的很清楚。 他还在王府之时,他们曾经联手,一度将先王妃和季烨嫡子打压得深居后宅无力插手王府权力; 但她离开之后,那母子二人,趁着云姝生产之后体虚力竭,又卷土重来,在本该好好休息的月子里,云姝被先王妃和季烨的嫡子百般刁难,后来又费尽心思,将那母子二人重新按了回去。 而那时,云姝甚至都还没出月子。 第66章 母凭子贵 为了让季烨彻底厌恶先王妃,云姝甚至不惜用了苦肉计,在刚刚生产完的寒冬腊月,以身犯险,被那对母子推进湖中,险些丧命,这才换来了季烨的决心,处置了那对母子。 若换作之前,季寒舟可以说服自己,云姝做着一切只是为了自己,但...... 初九告诉他,云姝在几次生死危难之际,都曾留下话来,若有朝一日他能回来,让鸢儿一定辅助他夺回一切...... 甚至,初九告诉他,那些跟了云姝多年的老人,都知道云姝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他守住王府,等着他回来继承。 “世子,穆大夫留下药方去休息了,说明日开始吃,今日让人好好休息,床榻现在来不及准备新的,属下从其他空房间搬了一张新的,您......” 初一他们不敢进去,床就放在门口,初一不敢擅自处置。 “我知道了,走吧。” 季寒舟亲自将床榻搬了进去,熟睡中的云姝毫无所察,被抱上了床榻。 今夜是季寒舟的新婚之夜,但他毫无睡意。 只是坐在云姝床侧,枯坐到了天亮。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门口便传来初一有些焦急的声音。 “世子,唐姑娘......夫人求见。” 季寒舟皱眉:“不见。” 他话音刚落,一道响亮的女声传来:“让开!我知道世子在里面!” 而后是初一为难的声音:“夫人......世子说不见您。” 门外唐雨燕冷笑一声:“你声音压这么低是作甚?怕吵了谁?里面有什么人是见不得光的吗?” 初一声音冷硬了一些:“夫人,请慎言。” “他不见我可以,但我嫁给他,这大婚第二日,王妃说好了要喝我敬的茶,人却不见了,若夫君不给个说法,我今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王妃找出来!” 第二日云姝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黄金笼中,只是躺在了床榻之上。 伺候的丫鬟看着眼生,而且非常谨慎,云姝几次和她搭话,都推脱不知情。 直到云姝佯装生气,又问了一遍季寒舟在哪儿,丫鬟才说了他的去向。 “世子自然是同夫人在一起。” 云姝一怔。 是了,今日是他们大婚第二日,新郎与新娘,自然是在一起的。 云姝不知道的是,季寒舟昨夜在她床边守了一夜,今日是被唐雨燕的人叫走的。 今日一早,唐雨燕端着茶,险些闯进云姝所在的这个院落,季寒舟这才跟着她离开了。 此时,前院。 唐雨燕早上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还叫上了柳娘和冯曼儿。 这两人原本不愿意掺和这件事,但唐雨燕一句话就让他们动摇了。 “云姝就在南院,我知道你们能忍,可你们忍得了如今的金屋藏娇,忍得了日后的母凭子贵吗?” 一句话,正中两人死穴。 是了,凭着如今季寒舟对云姝的执念,一日两日还好,可万一日子长了,云姝真给季寒舟生出个一儿半女,那她们这些人,全都得完蛋! 于是季寒舟来到前院之时,他带回来的三个女人,一个不落,全都在场。 第67章 我一个人生不出来 堂下三个女人都在等着季寒舟的到来。 而季寒舟看到这个阵仗,竟有些恍惚。 他想起刚回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带着她们逼着云姝喝下她们敬的晚辈茶。 而短短一个多月过去,如今成了他肚子对面带回来的几个麻烦。 没有了云姝,这些人的存在毫无意义,对面唐雨燕的咄咄相逼,季寒舟甚至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夫君。” 唐雨燕见他来了,微笑起身,然后嘴里却毫不退让:“今日是大婚之后的头日,我早早就起来,等着和两位姐妹一起拜见长辈呢。” 唐雨燕铆足了劲想为昨晚的事情要个说法,然而她忘了,后宅的这些手段,本身对季寒舟就没什么用。 季寒舟不知道云姝什么时候会醒来,所以准备速战速决。 “王妃带着孩子走了,日后早上不必拜见长辈了。” 唐雨燕佯装惊讶:“这......这可是大事,世子怎么不派人去寻呢。” 季寒舟神色不变,淡淡道:“王妃不在,你便是后宅主母,日后王府后宅所有事宜都由你管束,一会儿我就派老管家将后宅掌印给你。等王妃回来了,再移交给王妃。” “现在,把你刚刚的话重新说一遍,王妃怎么了?” 季寒舟的意思很明白。 你我都知道云姝的存在是怎么回事,云姝不在,你便是王府主母,但若你追根问底,那这管家之权只能还给云姝。 果然,唐雨燕神色一僵,而后眼中划过纠结。 唐雨燕心中很矛盾。 她想要管家权力,但又咽不下那口气。 就在她纠结之时,身后的王嬷嬷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朝她摇摇头。 王嬷嬷嘴唇无声张合,意思是“来日方长”。 于是唐雨燕按下了心中的犹豫。 季寒舟又将目光转向柳娘。 柳娘脸上的伤已经恢复好了,见季寒舟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世子...... 没想到季寒舟移开了目光,转向唐雨燕:“之前王妃所说,谋害季氏子嗣一事,既然你已经成为我的妻子,就该承担起管束后宅的责任。” “那会儿王府喜事腾不开手,如今便把事情交由你来调查,该赏该罚,你掂量清楚。” 柳娘的表情就这么僵硬在脸上,而后突然转头怒视唐雨燕。 说好的一起逼宫季烨,这人临时反水不说,现在还要调查谋害孩子的事情,柳娘很难不怀疑今天的一切,都是唐雨燕的阴谋。 本来孩子的事情因为婚事,柳娘以为自己能侥幸逃脱,且当时季寒舟也表现出毫不在意...... 谁能想到今日竟然会旧事重提! 然而对于季寒舟来说,这还不是结束。 他最后连冯曼儿也没放过。 “听伺候的丫鬟说你想念弟弟?若是实在思念,我可以让人送你回老家和家人团聚。” 冯曼儿连忙摇头:“没有!奴婢没有!” 季寒舟点头:“那就好好待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对了,你的兄长已经进了军营,表现很是不错。你哥哥疼你,往后说话做事,多想想你的家人。” 季寒舟三言两句,瓦解了这三个女人之间脆弱的结盟,等他离开之时,这三个人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去询问云姝的事情。 毕竟她们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唐雨燕你是不是故意的?!” 季寒舟一走,柳娘再也不忍了:“我看你就是故意找我来,好让世子想起孩子的事情!” 冯曼儿也略有不满:“若不是唐姑娘今日执意要触世子霉头,也不会连累我也被训斥。” “说到底,你都是当家主母了,圣旨赐婚,举世盛况,你自然不在乎惹怒世子了!” 唐雨燕听得火气一阵阵往上冒,一拍桌案:“够了!都傻了不成?看不出来他故意挑拨我们几人关系,好掩饰他与云姝之间的肮脏事吗?你们两个没脑子的,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柳娘冷笑一声:“你倒是说得好听,你要真心实意与我结盟,那孩子的事情你能保我不受处罚吗?” 唐雨燕语塞。 她不能。 这是她婚后第一次处置后宅的事情,她还准备借这件事在后宅立威,且这事情人证物证俱在,她根本不可能包庇柳娘。 柳娘将她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嗤笑一声起身告辞。 至于冯曼儿,更是不用说了,行礼之后就忙不迭走了。 唐雨燕折腾了一早上,最后什么事情都没办成,带着一肚子气回了主院。 王嬷嬷连忙安慰:“夫人别生气,凡事不要只盯着眼前,咱们往后看。” “嬷嬷这话何意?” “依老奴看,世子已经把管家权力交给你,那就好好管理后宅。” 王嬷嬷凑近了些:“老奴费了些功夫,从之前王府的大夫那里打探到些事情,云姝为了生下那个孩子,身子受损,别说怀孕了,怕是寿元都有影响。”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还是这么敏感的身份,您觉得世子就算有兴趣,能维持几时?” “只要您笼络好了世子的心,将来生个一儿半女,还会怕一个云姝?” 唐雨燕觉得有道理,但...... 她脸色微红:“可世子不愿碰我,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人也生不出啊!” 王嬷嬷笑了:“当务之急是让世子对您放下戒备,只要世子态度缓和,这后宅之中,想让世子与您同寝,法子多了去了,您得沉住气......” 第68章 唯一的筹码,我的身体 刚刚初一一直守在正堂之外,把季寒舟和几个女人对峙的话听得是一清二楚。 心中不免唏嘘。 季寒舟用兵如神,兵法方面造诣更是出彩,可谁能想到,世子会为了云姝,将那些手段用来对付几个女人呢? 这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用得是顺手无比。 世子真是为云姝操碎了心啊...... “你在叹什么气?” 季寒舟冷不防开口。 初一一时不查,说出了实话:“属下感慨世子真是为云姝姑娘操碎了心,这些用在战场赏的手段都用到后宅来了......” 初一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只觉得周围温度骤降,暗道不好,连忙补救:“属下的意思是说......” “多嘴,这个月俸禄扣了。” 初一叫苦不迭,只能赶紧捡着季寒舟想听的说:“云姝不知好歹,世子要不要去看看她醒来没?若是睡到日晒三杆还不起,世子一定要好好责罚她才是!” 季寒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不是傻子,你在哄三岁的孩子?” 初一不敢说话了。 但季寒舟要面子,现在去见云姝,好像自己多离不开她似的,于是半道转了去向。 “去看看孩子,若是昨夜哭出个什么好歹,少了一个折磨她的手段,不划算。” 季寒舟到的时候,孩子刚睡醒,正在哭。 奶娘见了季寒舟,连忙抱着孩子过来。 季寒舟眉头紧皱:“别的孩子也总是这般哭闹难带吗?” 奶娘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孩子以前是很好带的,可是现在总和母亲分开,没有安全感,才会如此。 可这种话,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可能是最近奶娘换得频繁,不适应了。” 说话间,孩子察觉到季寒舟的气息,哭得更加厉害。 季寒舟以为是孩子怕自己,正想离开,冷不防看到小孩竟然一边哭,一边朝着他这边伸手。 奶娘大着胆子道:“这......世子和小少爷有缘,要不您......抱抱他?” 季寒舟半天没动,奶娘冷汗浸湿了后背,他才伸手,极不情愿:“抱过来。” ...... 季寒舟哄了孩子将近半个时辰。 说来也怪,可能是季寒舟身上有云姝的气息,他中途几次试图放下孩子,都被震天的哭声闹得没办法离开。 最后硬是把孩子哄睡着了,才有机会脱身。 而且那孩子现在牙牙学语,哭声中还含糊夹杂几声奶声奶气的“娘”,听得季寒舟莫名火大,几次想甩手不干了。 这会儿终于离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身上已经沾染了孩子的奶味。 南院。 云姝早上起来刚喝了穆珍开的药。 她没问丫鬟这是什么药,每次她与季寒舟欢好之后这碗避子汤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丫鬟刚把药碗收走,季寒舟就进来了。 云姝起先不太想搭理她,她并未任命,一直在想办法再见鸢儿一面。 但等到季寒舟来到她身边,云姝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去见宝儿了?” 季寒舟身上总有一股冷冽的香味,那是云姝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但现在,那股冷香之中,参杂了一点属于婴儿的奶香味。 这是抱过孩子之后才会有的味道。 季寒舟兀地想起刚刚初一对自己的调侃,正想着该怎么找个借口含混过去。 他不愿被云姝知道自己对那个孩子在意。 然而下一秒,云姝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把孩子怎么样了?季寒舟,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不要为难孩子。” 季寒舟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于是在瞬间的僵硬之后,他冷着脸拂开了云姝的手:“我就算真的对他做了什么,你又能如何?” 云姝关心则乱,根本没有去想季寒舟如果真的要对孩子动手,根本不可能忍到现在。 从昨夜到现在的种种,已经扰乱了她的心神。 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在她行动受限的这段时间里,必须保证孩子的安全。 她现在手中没有任何能与季寒舟抗衡的筹码。 她唯一有的,只有这具季寒舟还算感兴趣的身体。 云姝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解开衣服的系带...... 第69章 你让我觉得恶心 云姝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落下,很快只剩最里面的一件里衣。 这房间里原本因为季寒舟准备的那件纱衣,燃着好几个火炉,但昨晚穆珍看过之后,已经撤走了几个。 这会儿冷不防脱得只剩里衣,云姝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快失温,冻得她微微发颤。 她赤着脚,上前一步,手掌抚上季寒舟的胸膛,另一只手牵起季寒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隔着薄薄的里衣,季寒舟能感觉到手下的温热,还有微微颤抖的幅度。 季寒舟神色渐暗。 云姝生的很美,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 不可否认,云姝的身体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尤其是现在她主动上前,伸手抚上他的胸膛,即便是还隔着衣服,也让他难以抑制地心跳乱了一拍。 可想到云姝这么做是因为什么,悸动的心再次坚硬起来。 云姝一直在暗暗观察季寒舟的神色。 她清楚季寒舟喜欢她什么样的神态,什么样的举动,亦清楚怎样的角度,能最完美地呈现这张季寒舟最喜欢的脸。 可是季寒舟的神色始终清明。 于是云姝变得无措。 一直以来,两个人之间的情事,都是季寒舟作为主导,无论是快乐也好,痛苦也好,她都是被迫承受的角色。 所以当季寒舟面对她的引诱,无动于衷时,云姝有些慌了。 她踮起脚尖,亲吻季寒舟,却撬不开他紧抿的唇,她摩梭他的胸膛,却没得到应有的回应。 云姝闭着眼,唇齿下移,吻上季寒舟的喉咙,她记得他喜欢。 果然,季寒舟喉咙轻轻滚动,云姝心里一松,没想到下一面却被季寒舟握住肩膀,强迫拉开距离。 “够了。” 云姝睁眼。 季寒舟神色镇定,没有丝毫被蛊惑的动摇。 “我说够了,云姝。你因为那个孩子这样勾引我,是在恶心我吗?” “不,我没有......” “可我觉得恶心。云姝,我觉得恶心。” 云姝心兀地一痛,心乱如麻,还夹杂着一些害怕。 如果季寒舟连她的身体都不喜欢了,那真的只剩下恨了吗? 季寒舟转身,云姝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没有说话,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想要解释,可是有些话如果说出来,那么一切都会改变。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又还能是因为什么,想要亲吻他,想要和他水乳交融呢? 答案云姝不敢去想。 于是只能紧紧抱住季寒舟的腰。 这是她无声的挽留。 然而,季寒舟一点一点掰开了她的手指。 “季寒舟......” “你不必这样,我不会动那个孩子,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所以你也不用装出深情或受伤。” 云姝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季寒舟今天情绪很稳定,甚至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可这样的季寒舟,却让云姝胸口闷疼到喘不过气来。 房门打开又关上,季寒舟离开了。 门口,初一摸着额头上的汗,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穆大夫吩咐这段时间云姝不能有床事,属下还以为......” “在你心里,我就是云姝想的那样,找她只为了这件事?”季寒舟淡淡道。 初一连忙摇头,“属下不敢!属下来找世子是想请您去前院,出事了。” “唐姑娘和柳娘打起来了。” 第70章 两败俱伤 季寒舟从正堂离开的时候,曾经嘱咐初一注意后宅的动向。 他虽然示意唐雨燕追责柳娘,却也不想她们闹得太过。 柳娘此人,季寒舟还有别的用处。 可初一也没想到,名门出身的唐雨燕会亲自对柳娘动手,更没想到柳娘根本不惧唐雨燕这个当家主母,会还手也打了唐雨燕。 季寒舟赶到时两个女人脸上都挂了彩。 看到季寒舟来了,都不约而同向他看过来。 某些方面,柳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她捂着脸颊,含泪看着季寒舟:“世子,我的脸......” 她知道季寒舟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当唐雨燕找到她的时候,她故意激怒对方,又在巴掌落下的时候压根儿没有躲开。 而唐雨燕还算镇定,看到季寒舟来了,冷静道:“谋害王府子嗣,是世子让我查的,一个巴掌而已,远不到惩戒的程度。” 两个女人同时看向季寒舟。 一个柔弱可欺,一个有季寒舟的吩咐在先,都等着他的决断。 季寒舟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忽而想到当初云姝在他和季烨身上用的手段,环环相扣,寸寸算计,将他们父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明知道她是在做戏,却让他和季烨心甘情愿入套。 季寒舟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拙劣的表演。 不及云姝万分之一。 “世子,您看这事儿......” 初一的低声询问,打断了季寒舟的思绪。 季寒舟回神,看向强自镇定的唐雨燕。 她何尝不是在试探季寒舟的底线。 “若不会管家,我可以换个人来教你。” 唐雨燕脸色一白:“世子!您这是何意?” 柳娘得意地看了唐雨燕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低声抽泣。 看来这一局,是她赢了。 然而下一秒,季寒舟冷冷开口:“当家主母,当处事不惊,赏罚有度,罚也要罚在点子上。蛇打七寸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 柳娘听到这话,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样,她想看看,季寒寒舟要怎么罚她! 当初跟着季寒舟离开本就是孤注一掷,除了这条命她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 而季寒舟只是用最平静的话说出了他的处置:“先王妃和二弟在别院寡居几年,想来很是寂寞,你过去陪几个月。” 此话一出,唐雨燕都没反应过来,柳娘自己先失了冷静。 “不要!世子!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她根本顾不得再继续演戏,几步走到季寒舟身前,跪下哭着求饶:“世子我真的知道错了!那只是季烨的孩子!我也是看世子不喜欢那个孩子才会想着帮您除掉他,世子您不能这样!您罚我!罚我什么都可以!只要别让我去伺候她!求您!” 唐雨燕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柳娘会反应这么大! 柳娘脸上的恐惧几乎化为实质,根本不像是演出来的! 倒是身旁的王嬷嬷拉了她一下,低声道:“柳娘最开始的身份,您忘了吗?” 唐雨燕突然反应过来了。 最初柳娘是被当作云姝的替身留在季烨身边,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柳娘一直被以易容之术留在云姝身边做一个普通的丫鬟,每每季烨要宠幸云姝,云姝便会设法让柳娘代替自己。 这些唐雨燕是不知道的。 外人能知道的,是季寒舟落崖之后,云姝不便承欢,便寻来了一个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女人,献给季烨。 那是外人头一次听说柳娘这个名字。 而柳娘自身份明朗之后,借着季烨的宠爱,有些得意忘形,甚至特意挑衅好不容易和季烨关系缓和的先王妃,差点被先王妃弄死。 那个女人将她关在地牢足足折磨了七天,没人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最后她被云姝救出来的时候,外表没有一丝伤痕,整个人却形容枯槁,状似疯癫。 也是那次的经历,才让柳娘在得知季寒舟还活着之后,毅然决然跟着季寒舟走了。 当然,前面这些唐雨燕并不知情。 她只知道柳娘曾被先王妃为难过,经过王嬷嬷的提醒,虽然能理解柳娘害怕,却仍是不动她这副害怕到发抖的模样是为何。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柳娘能受到惩罚,她乐见其成,自然不会为敌人求情。 面对柳娘的求饶,季寒舟不为所动。 “三个月,到时我派人接你回来。” 季寒舟说话,向来不给人反驳的权力,柳娘自知无力改变,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滑倒在地。 会想起被折磨的那些日子,柳娘只觉得浑身发冷,这种惩罚,倒不如杀了她! 唐雨燕免费看了一出好戏,之前被柳娘动手伤了的愤怒暂时压下了几分。 然而,季寒舟并没打算让她那么舒服。 他看向唐雨燕,“下个月要前往京都受封,容不得一点闪失,我会书信一封到京中,请两位宫中的教养嬷嬷过来,教教你这主母该怎么当。” 唐雨燕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教养嬷嬷,那是专门教导闺中言行不良的女子的,她都已经成亲,马上要成为新的西南王妃了,这不是在打她的脸,打她唐家的脸,说他们唐家教不好女儿吗! 而且还是宫中的教养嬷嬷,此事一出,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知道季寒舟不满她婚后的言行! 对于大家族出身的女人,这本身就是她和她的家族最大的侮辱! 唐雨燕强自镇定:“世子此举,惊动宫中,是完全不在乎我唐家的脸面了吗?” 她以为用家族压力可以震慑季寒舟,却没想到季寒舟反应十分平淡。 “不惊动宫中也可以,我可以在西南请几位严厉的嬷嬷入府教导,只是你堂堂丞相之女,西南这地界的教导嬷嬷,怕是教不了你。” 此言一出,唐雨燕脸色更加难看。 惊动宫中,等一个月后她和唐家一起丢脸,还是此时在深宅大院中,忍气吞声让一个普通嬷嬷教导她这个丞相之女? 季寒舟给她的两条路,都是她羞辱她! “小姐,老爷和夫人本就不看好这门亲事,您......三思啊!” 唐雨燕咽下喉头的酸涩,“那就劳烦夫君,尽快请嬷嬷进府吧。” 这意思,就是选后者了。 季寒舟点头,朝初一道:“尽快去办。” 初一领命而去。 当天晚上,教习嬷嬷被请到府中。 主院依旧灯火通明,只是里面没有新人恩爱,只有教习嬷嬷波澜不惊但严厉的声音,时不时训斥几句。 季寒舟则是在书房处理公务。 “世子,今晚您宿在何处?” 眼瞧着天黑了,初一大着胆子询问。 “告诉南院一声,我今晚在主院休息。” 初一点头:“那属下待会儿知会教习嬷嬷早点走。” 季寒舟批阅公文的手一顿:“不用,我今晚睡书房。” 初一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初一哪儿敢啊,摇头否认:“没有,属下立刻去安排。” “等等,让鸢儿去看看她,只能看一眼。” “是。” 王府这一出闹剧,两个女人算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能得了好处。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鸢儿。 晚些时候,她被允许短暂地和云姝见面。 一路上,鸢儿心中万分纠结。 白天季寒舟处置唐雨燕和柳娘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和云姝说呢? 第71章 她救过你,忘了吗 鸢儿最后还是把这件事跟云姝说了。 她到的时候云姝正在喝今天送来的药。 不必问也知道这是什么药。 鸢儿刚刚来的路上那点对季寒舟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 “他根本没把您的身体放在心上!那避子药就算是神医开的,也对女子身体有碍,他简直......” “鸢儿,这未尝不是好事。” “夫人!” “难道你要让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怀上他的孩子,然后在这笼中生产?日后孩子长大了,你让他如何面对父亲和母亲这难以启齿的关系?” 鸢儿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她甚至想把季寒舟早上对两个女人的处置瞒下来,生怕云姝会再次心软,然而她也知道,她没有云姝聪慧,后宅之中,往往一点小事就能牵扯很多利害关系,很多事情需要云姝亲自知晓,才能判断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鸢儿说的时候,一直观察着云姝的神色。 见她始终淡然自若,并未因为季寒舟打压了其他女人而有什么别的情绪,才放下心来。 “预料之中的事,”云姝并不意外。 她不在后宅露面,不代表季寒舟就会放任唐雨燕独掌后宅大权。 “当初先王妃受宠时,甚至敢和季烨叫板,一样的家中贵重,一样的天之嫡女,季烨犯过的错,季寒舟绝不可能再犯,而且......” 云姝觉得心中有些发冷:“权衡之术,他学得很好。” 当初季烨抬举她,何尝不是因为受发妻和其家族的制衡,利用云姝争权?后来先王妃倒台,不还有柳娘这个后来居上的和云姝叫板? 季烨从来不爱任何人,他只爱自己。 而现在,季寒舟所做的种种,让云姝莫名熟悉,又觉心惊,甚至恍惚间在季寒舟身上看到了当年季烨的影子。 云姝猛地回神。 “柳娘何时送走?” “回夫人,已经在路上了,约莫晚些就能到别院了。” ...... 马车上,柳娘正不停咒骂着什么,车夫隐约能听到一些,却不敢细听,这些深宅大院的事情,多听一点都有可能掉了脑袋。 宁儿作为柳娘的帮凶,也没能逃过一样的处置,这次被送走的柳娘,身边只有一个宁儿伺候。 若柳娘被为难,气会撒在谁身上,可想而知。 “下贱的东西,作死的小娼妇,被关起来了还不消停!” 柳娘出身烟花之地,平日里碍于季寒舟还装那么一二分,此刻被罚去别院,嘴里骂的极其难听。 而她骂的不是唐雨燕,而是云姝。 是的,她把一切都算到了云姝头上。 她的幸运与不幸,都是因为云姝。 因为云姝,她从烟花之地进了西南王府,从一双玉臂千人枕的下贱妓女,摇身一变成了王府最受宠的妾室,又因为长得像云姝,即便王府后来权力动荡,也留下了一条命。 可人就是这样的,见识过世间的繁华,享受过上等人的生活,野心便会**。 她渐渐忘了云姝将她带出青楼时的感激涕零,忘了因为云姝才得到的舒适生活,她心里只剩下了嫉妒和恨。 嫉妒季寒舟对云姝的执着,恨她哪怕时至今日,季寒舟还会因为她不近王府任何一个女人,更恨当初云姝把她推到风口浪尖,招了先王妃的恨,才会受尽折磨,如今还要再来一遭。 完全忘了当初云姝让她低调,是她自己一朝得势,张扬惯了,不知收敛,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宁儿这会儿满耳朵都是云姝的咒骂,有些难以忍受。 “要不是她,我当年会受那些折磨吗?那个贱人,当年那腊月的湖水怎么不把她冻死!” “够了......” “一人侍二夫的下贱东西,我......” “我说够了!” 宁儿终于受不了了:“当年是你自己太过张扬,又被先王妃抓住错处,才会被折磨,要不是为了救你出来,她怎么会下定决心以身犯险!当初是谁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的你忘了吗!” 柳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宁儿,不敢相信这个唯唯诺诺的小丫鬟,竟然有一天敢公然反驳她! “别说什么她是在利用你,是,或许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但老王爷朝三暮四是出了名的,一个妓女而已,即便你死了,她只要动动手指头,想为她所用的人多的是!没有她,你现在还是那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花楼头牌!” 最后这句,终于点燃了柳娘的怒火。 “反了......反了你了!你个小贱人!” 柳娘扬手就想给宁儿一耳光! 然而手挥到半空,却被宁儿一把握住! “你还敢还手?!心里还忘不了以前云姝这个旧主是不是?!” 宁儿忍了太久,如今柳娘自身难保,暂时无法对她的家人造成什么威胁,她终于选择了反抗。 “是,夫人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她曾问过我需不需要帮助,是我心志不坚定,才会被你以前的花言巧语蒙骗,又被你抓住了把柄,我不怪她,但现在......” “先王妃什么手段你比我清楚,你只带了我一个丫鬟,我劝你对我客气点。” 柳儿说出这番话,只觉得畅快。 同时,一直盘亘在心底的内疚终于浮出水面。 云姝只以为她是因为家人被威胁,不得不服从柳娘,却不知最初,她是被柳娘用花言巧语和金银财宝策反的叛徒。 她有愧于云姝,后来又太过懦弱,直到最近重回故地,直到她听命柳娘,差点害了云姝的孩子,但云姝却没有对她下杀手,因为云姝始终念着她是迫不得已...... “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咬人的恶狗,三姓的家奴,你若是识相点,这次可以想想办法,或许还能重回王府。” 宁儿的冷静感染了柳娘,她终于松了力气:“还有什么办法......” “路是人走出来的,你听我的,我保你活着回西南王府。” 宁儿垂下眼眸。 今天季寒舟的发难太突然了,她没有机会给云姝传信,所以不知道应不应该让柳娘活着从别院回来。 但没关系,等回去之后,或许,她该为云姝扫清一些障碍,以赎她犯过的罪...... 第72章 她伺候的没你好 王府中。 云姝并不知晓宁儿的心思,她隐约有些担忧。 柳娘是唯一知道当初她和云姝交换身份,和季寒舟度过一夜的人,云姝甚至觉得柳娘已经猜到了孩子的身份。 如果柳娘在别院没有抗住先王妃的折磨,不小心透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以那个女人的聪明狡诈,万一猜出孩子的身份...... 云姝心往下沉。 先王妃不是那么好惹的,加上现在季烨去世,西南王府对于她的牵制已经削弱,若是被她知晓真相,这就是她接触禁制的理由,也是她翻身的机会,云姝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见与云姝一直皱着眉头,鸢儿便问了几句。 经过云姝的提醒,她也猛然意识到,柳娘去别院,对他们和孩子来说都太危险了。 可是现在人都已经出发了,她想挽回也没有余地了。 鸢儿着急了:“夫人,这可怎么办,小少爷的身份万一......” “嘘——” 云姝示意她小声一些。 “你找个机会,出府一趟,当初留在先王妃身边的,还有几个我留下的钉子,让她们多注意一些。” 云姝咬住下唇,她是已经做了母亲的人,若非万不得已,她不想在手上染血,但若是关乎孩子的身份,那就由不得她在心存慈悲了。 “若是柳娘想往外透露任何关于孩子身份的举动,无论柳娘是有意的,还是被迫的,都不能再留了。” 云姝话刚说外,门外传来初一的声音:“鸢儿姑娘,差不多了。” 鸢儿不舍地看了云姝一眼,“我明日再来。” 云姝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等鸢儿走后,那个笑容很快消散。 天已经黑了,云姝想要强迫自己入睡,但是久久无法入眠。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控制,就能不在意的。 比如她现在,闭上眼,却总是无意识地想起初一说的话。 季寒舟今晚宿在主院。 这原本是她希望的发展,希望他一世安好,幸福美满,儿孙满堂。 可心里的钝痛一阵一阵的敲击着心脏,闭上眼,捂住胸口,也无法缓解这种痛苦。 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云姝在黑暗中睁开眼,又慢慢闭上。 那不是季寒舟的脚步声,太轻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然后是丫鬟蹑手蹑脚的靠近,她听到了火折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鼻尖传来一阵略感熟悉的香味。 这熏香似乎有凝神的作用,没过一会儿,云姝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在熏香的作用下,她睡的很沉。 甚至没有警觉到有大夫替她把脉,有人坐在她的床边注视着她。 在云姝熟睡中,穆珍又给她诊了一次脉。 “药是对症的,夫人身体太弱了,我开的药方比较温和,或许短时间内从外表很难看出好转,但脉象在往好的方向走。” 季寒舟点头:“那就好。” 穆珍看着熟睡中的云姝,犹豫再三,还是再一次嘱咐道:“在她身体有明显好转之前,不宜同房。” 季寒舟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云姝对孩子那种几乎可以献祭自己的,毫无保留的爱,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日后调理好后,还有可能……” 后面几个字季寒舟说得极其艰难:“还有可能有孕吗?” 听到季寒舟这么问,穆云心中一惊。 她以为季寒舟对云姝只是执念,可这…… 现在两个人的身份,季寒舟竟然问出这种问题! 他难道想冒着大不韪,让云姝给他生孩子不成? 可云姝已经为季烨生下一子,若是逼着她给季寒舟生孩子,那对一个女人来说,岂不是太残忍了? 这世间的流言蜚语,就足够要了她的命! “穆大夫?你放心,在下并不是在向你施压,只是……” 穆珍按下心中的惊诧,她脑子飞速着,最后到底是同为女人的同情心,让她帮了云姝一把。 “世子莫怪,只是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我在考虑怎么说。” “云姝姑娘身子真的太弱了,现在是不可能有孕的,至于何时可以怀孕,还要看调理的结果,但……半年之内,是没有希望的。” 穆珍低下头,佯装抱歉,实则心里清楚想的是,她为云姝争取了半年的时间,希望到时候,她可以为自己的人生争取另一种可能。 穆珍之所以会这样做,还是同病相怜。 大邺医女很少很少,世人的嘴就是一把把要人命的刀,对女人尤其。 她尝试过流言蜚语的厉害,才会对云姝生出同情之心。 穆珍走后,季寒舟坐在云姝床边,久久没有说话。 蜡烛已经被吹灭了,只有月光顺着窗缝,映在云姝熟睡的面庞上。 季寒舟就这么静静看着,心中竟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之前在这一刻,云姝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病的不止有云姝,还有他季寒舟。 他甚至病到了试图用孩子绑住云姝。 他抬手,轻轻抚摸云姝的小腹。 如果这里,允许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云姝是不是就会为了第二个孩子留在他身边,就像云姝因为第一个孩子,百般受辱也要留在王府一样。 而他得到了她的人,还卑鄙地妄想得到她的心。 这一晚云姝睡的很熟,醒来之后,季寒舟就在房间里。 他换了一身和昨日不一样的衣裳,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眼下隐约能看出一些青黑。 “看来唐小姐昨晚伺候的不错。” 季寒舟回头,挑了一下眉尾,似乎很惊讶。 云姝没有和他发生争执的时候,鲜少会说这么情绪外露的话。 其实云姝自己也很惊讶。 酸里酸气,不像她的风格。 季寒舟心情不错,于是也正面回应了一句:“自然是比不上小娘的,不然我也不会大清早的就出现这里。” 第73章 描眉 季寒舟说得随意,只是顺着云姝的话就这么回答了,说完之后,室内一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两个人都习惯了这种言语间的针锋相对。 而云姝在最初的怔愣之后,忽然莞尔一笑。 “世子好兴致。” 说着,朝伺候的丫鬟道:“还不出去?” 丫鬟什么都没有说,默默退了出去,而云姝好整以暇坐到季寒舟旁边,见他没什么动作,也就不吱声。 季寒舟知道她误会了什么,然而云姝只是坐着,想到那日云姝因为误会自己伤害了孩子,所以主动献身,道:“我以为你会自己识趣,不需要我动手。” “是么?我以为世子更喜欢自己动手。毕竟上次我主动一回,世子怎么说的?嗯,嫌我恶心。” 季寒舟伸手,挑起云姝的下巴和她对视。 云姝的眼睛生得好看,这会儿目光平静,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泊。 季寒舟盯着瞧了一会儿,松开手,挑开了云姝外衫的系带。 随着他的动作,外衫从云姝肩头滑落,季寒舟却并未有更深一步的动作,而是牵起云姝的手,打开了黄金笼的门。 云姝的心随着锁扣的咔哒声动了一下。 “世子要放我走了?” “当然不是。” “那世子不怕我跑了?” “你觉得我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季寒舟牵着她的手,走向房间中的梳妆台。 他将云姝按着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中映出云姝略带苍白的脸。 季寒舟立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只是觉得,你作为我的娈宠,未免太失职。” 季寒舟的手指,顺着云姝单薄的肩头,抚摸上修长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她的脸颊上。 “身子太差,难以承欢,总让我无法尽兴;不善打扮,这副病容,叫我怎么下得去手?云姝,你这金丝雀,做的太失职。” 云姝望着镜中的自己:“所以呢?世子倦了,不如早些放我走。” 季寒舟轻笑:“你不用试探我。” 他手指不住地摩挲着云姝的面颊:“这张脸,真是好看啊。可惜,有一张,怕是保不住了。” 云姝知道季寒舟说的是柳娘。 但她一个被囚禁的,哪儿能接这话,于是沉默不语。 “鸢儿告诉你了吧,怎么样,这次,你还会再救她一次吗?” 云姝心中一紧。 季寒舟竟然连这种事都查到了。 “不会。当初也只是为了保住我在后宅的地位,才会让她跟先王妃争宠,如今我已沦落到这般境地,对手自然是少一个是一个。” 抚摸着云姝脸颊的手骤然收紧,力气大得有些疼,云姝皱起眉头,不懂季寒舟为何突然会这样,是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云姝,你就是有这样的能耐,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对我有多不舍,以为你有多离不开我,甚至让她们都害怕你会抢走我。” 可只有季寒舟自己知道,只要他稍微松手,云姝一定是那个最快离开他的人。 她会走得干脆利落,毫无留恋。 毕竟她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 季寒舟说完,又松开了手,拿起梳妆镜上的一支眉笔。 下巴被钳制,季寒舟微微弯腰:“但没关系,现在能不能离开我,你说的已经不算数了。” 云姝被迫仰着头和他对视:“季寒舟,你只是因为没得到,所以念念不忘。” “是么?” 季寒舟执笔,在她的眉眼处细细描摹。 他目光专注,下手很稳,随着他的动作,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云姝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还有萦绕在鼻尖熟悉的,属于季寒舟独有的味道。 眉笔在眉毛处来回描绘着,不疼,但奇异的触感却让云姝无法忽略。 半晌,季寒舟画好了,放下眉笔,直起身来。 他仔细端详,非常满意。 “那你就试着讨好我一下,男人么,或许我很快就腻了,会放你走也说不定。” 云姝的眉毛本就好看,轻轻两笔,更显动人。 季寒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轻轻拍了拍云姝的脸颊,末了又让她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记住了,以后就按照这样来画,我喜欢。” 云姝默不作声。 季寒舟刚刚看她的样子,不像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的,东西,可以任由他随意摆弄的小玩意儿。 即便心中早有预料,但这样的目光,还是让云姝心中刺痛。 季寒舟替她描绘好了眉毛,又重新把人关进了黄金笼中。 “好好呆着。” ...... 等季寒舟走后,云姝叫来了那个小丫鬟,想要见鸢儿一面。 刚刚季寒舟提到柳娘的事情,始终让她很在意。 另一张脸留不住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季寒舟不打算让柳娘活着回来了? 可若是柳娘被逼得太紧,孩子的身份定会成为柳娘保命的筹码。 云姝越想越觉得心惊,但那个小丫鬟始终不肯松口。 “夫人不要为难奴婢,世子下令,除非他允许,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见您,但您也别太担心,稍晚一些若是无事,初一大人应该会让鸢儿见您一面的。” 小丫鬟顿了一下,又道:“对了,最近小少爷开始学走路了,世子让鸢儿姑娘去孩子那边伺候了。” 她是新入府的小丫鬟,她的哥哥曾经是季寒舟手底下的人,所以很得季寒舟信任。 关于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她只听说过一些,但...... 她总觉得云姝有时候把世子想得太坏了,有些话她不好直说,身份也不适合,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希望云姝能安心一些。 在她看来,云姝也是个可怜人。 果然,云姝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松了口气。 柳娘不在了,又有鸢儿盯着,孩子肯定是很安全的。 但云姝不知道的是,鸢儿今天白天按照她的吩咐,找机会出府,去了一趟别院。 等到晚上被允许来云姝的时候,也带来了关于别院的消息。 只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74章 她会为我吃醋吗? “夫人,您之前安排的那几个钉子,联系不上了。” 听到鸢儿的话,云姝心里咯噔一下。 当初她用计让先王妃被季烨送到别院的时候,实在是放手一搏,自己也病了很久,当时身体很差,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安排太多事情。 而且季烨对先王妃的防备超乎了云姝的想象,从别院守卫,到伺候的下人,用的全都是季烨自己的人,而且还是心腹中的心腹。 云姝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安插进去几个自己人,而且还只能在外围伺候。 别院一直重兵把手,把人安插进去之后,云姝与她们联系很艰难。 如今听鸢儿的意思,竟是已经完全联系不上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鸢儿看到云姝眉头紧蹙,犹豫再三,道:“奴婢私自联系了宁儿。” 云姝诧异地看向她:“宁儿?” 鸢儿点头。 曾经她与宁儿也是一同伺候云姝的,还有几分交情。 今日联系不上云姝安排的人,鸢儿本来准备走了,没想到宁儿不知道怎么的,隔着别院侧门叫住了她。 “宁儿说愧对您当初的信任,现在很是后悔,想要为您做些什么,奴婢也拿不准她究竟是真心的,还是柳娘的阴谋,所以只是告诉她,说您不想看到柳娘出事,让她照顾好柳娘。” 鸢儿还是有分寸的,云姝点头:“不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这么说是对的,起码,要让宁儿和柳娘知道,我并非完全不能钳制她们。” “对了,先王妃对柳娘什么态度?打探到了吗?” 鸢儿点点头:“为难了,但并不过分。” 先王妃在别院寡居几年,没有出气的地方,昨夜柳娘到了之后就被先王妃的人整治了,只是没有闹出人命来。 “夫人,先王妃在府里,可能还有残余势力。” “怎么说?” “她整治柳娘的时候,曾经吩咐不许动她的脸,怕是已经知道您现在和世子......” 云姝暗自思索,“我知道了。继续盯着那边,一定要让保证柳娘的安全,不能给她泄露秘密的机会。” “是。” 鸢儿看着云姝愁眉不展,咬了咬下唇,突然道:“夫人,您真的不打算寻求外界的帮助吗?现在世子看我看得不算严,我还可以往外传消息,要不咱们去找阮大人帮忙吧?” 听到鸢儿的话,云姝怔愣几秒。 “师兄为了帮我报仇,已经牺牲了太多东西,连前途都......不能再麻烦他了。” 鸢儿口中的宗大人,名叫阮宗,乃是云姝父亲的得意门生。 云姝的父亲上任西南节度使,定居西南之后,原先在京都的学生都只是书信往来。 他父亲很是惜才,偶然得知他们居住的附近,有一个落魄书生,才华横溢,却因家中穷困又父母双亡,凑不齐去京都赶考的钱。 父亲动了善心,把人收在自己门下,做了他的学生。 于是乎云姝多了一个师兄。 云姝还记得师兄因为自小家中贫苦,身体一直很弱,时不时换季都要生病。 可是师兄很有才华,父亲教导了他一段时间之后,曾经断言师兄有惊世之才,他日高中定能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 师兄也很宠他,宠到了骨子里。 如果说大哥对他的宠爱,是那种兄妹之间毫无原则的,那么师兄对她的宠爱,就是严厉中带着温和。 云姝不是男子,没有去过学堂,除了父亲的教导,只有师兄,对她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可是...... 她为了报仇,隐瞒身份进了西南王府做丫鬟,而师兄为了替恩师报仇,逆天而行,改了容貌,还修了一身邪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为此甚至牺牲了寿元。 好不容易季烨死了,师兄去了京都,考上了状元,如今她怎么可能再把师兄拉下水? “夫人,您的心思奴婢明白,可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阮大人那么关心您,知道您的处境是迟早的事,还有唐丞相,都是在朝为官的,与其等阮大人得知真相仓皇行事,不如提前跟他联系。” 鸢儿说着,看了一眼坐在黄金笼中的云姝,不免悲从心来。 “阮大人那么疼爱您,若是他知道您如今的处境,不知道得有多心疼!何况您也不可能一辈子这样啊!” 她看得清楚,季寒舟就是想把云姝当作金丝雀,囚禁一辈子! 云姝脑子里也很乱。 “你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夫人,唐丞相和唐夫人还没回京,明日等世子带着唐小姐去见父母,回门之后,唐丞相就要回京了,您......尽快做决断吧,等唐丞相一家回到京都,世子将您囚禁起来这样的荒唐事,怕是就瞒不住了。” 鸢儿苦心劝慰,云姝却迟迟下不定决心。 没过一会儿,门外初一敲门,示意鸢儿该离开了。 “夫人,您尽快做决断吧!我爷爷奶奶怕是快到西南了,到时候奴婢也会被牵制,就来不及了!” 云姝深吸一口气:“在唐家回京都之前,我会做好准备。” 等鸢儿走后,云姝在那一小方天地来回踱步。 不是她下不定决心,而是...... 回忆起记忆中,师兄那双深沉的眼睛,云姝越发愧疚。 师兄喜欢她。 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师兄不止一次想带她远走高飞,都被她拒绝了。 更要命的是,当初师兄为了帮她,改了容貌入府,季寒舟自然是见过的。 而且......师兄对她的感情,季寒舟也知道。 若是师兄这次出手救她不能成功,以季寒舟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怕是能要了师兄的命。 云姝心里有事,整个晚上都是心神不宁。 季寒舟在屋外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云姝睡下。 初一低声道:“世子,穆大夫说那个凝神香也不能多用,要不今晚,您就别守着了。您休息吧,明日该陪唐小姐回门去了。” “你说,她到底为何心神不宁,这么晚还不睡?” 初一知道他想听什么。 作为下属,自然也要捡着主子爱听的说。 “大概是您明日要陪唐小姐回门,不开心了吧?女人嘛,总是爱吃醋的。” 第75章 圆房 虽然季寒舟还是冷着一张脸,但初一跟在他身边那么久,明显能感觉到季寒舟心情不错。 季寒舟没有执着于再去守着云姝睡觉,而是自己去了客房休息。 主院里。 王嬷嬷匆匆赶来:“夫人,世子从南院出来了,今夜应该不会宿在那边了。” 唐雨燕心中一喜,“那我先梳洗打扮,你去请世子来主院。” 唐雨燕咬住下唇:“你就跟他说,若是今夜还不同房,明日去回门怕是不好跟我父母交代,他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王嬷嬷点点头,准备去请人。 脚还没踏出院门,又被唐雨燕叫住了:“等等!” “夫人还有吩咐?” “若是世子还是不来,你就说,哪怕是只过来做做样子,也请世子给我留以二分薄面。” 唐雨燕说出这话的时候,心中一阵凄凉。 王嬷嬷也是红了眼眶。 她的小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姐,何时这样卑微过? 王嬷嬷咬牙:“您放心,老奴不管用什么办法,今夜也一定将世子请过来!” 王嬷嬷是存着一定要把季寒舟请来的决心来的。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季寒舟对云姝狠心,对其他女人更是狠心。 客房门口,王嬷嬷托着手里的一块白绸,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白色的绸缎上,是一抹鲜红的血色。 “世子这究竟是何意?我家夫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世子竟要如此羞辱于她!” 这白绸,乃是女子成婚初夜,垫在身下,以示身子清白的。 季寒舟不愿意碰唐雨燕也就罢了,做做戏去主院宿一晚总可以吧? 他不仅没有理会王嬷嬷的请求,甚至拿出了这早就准备好的,欺瞒众人的白色绸! 初一神色丝毫未变:“世子说了,当初从京都出发之时,唐小姐就说了她的心愿,不求世子给她什么回应,只求个落脚处过安稳日子,免去和亲的宿命。” “如今世子都按照她的要求做了,当家主母的管事权也给了,究竟是世子太过分,还是唐小姐想要的太多?” 王嬷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初一又道:“王嬷嬷不用在意太多,明日一早世子亲自去主院接唐小姐......不,现在应该称呼夫人了,明日一早世子亲自去主院接夫人,一同出门去唐府,王嬷嬷就说世子昨夜宿在主院就行了。” 王嬷嬷捧着一方白绸回来,不知道该怎么跟唐雨燕开口,正想着找个地方把这东西一把火烧了,没想到唐雨燕等不及,直接在院门口候着,一抬头就看到王嬷嬷手里得东西。 “夫人......” “季寒舟......云姝......你们欺人太甚!” 唐雨燕捂着胸口,几乎喘不上气来。 王嬷嬷立刻来扶着她:“夫人!身体要紧!您别动气!你千万小心身体!老奴这就把这东西烧了去!” 王嬷嬷转头就要走,唐雨燕拉住她:“慢着!” “夫人?” 唐雨燕眼中闪过一抹癫狂:“不扔,扔了干什么?给我放到前院挂起来!” “夫人您这是......” 唐雨燕冷笑一声:“这表示我清白的白绸,本应该在成亲当日就挂出去的,晚了两日,但也没关系。他不碰我又如何?只要别人以为他碰了我就行!” “你明日早上管好府内下人,不能让他们看到世子从客房出去,让大家都以为他今夜睡在我这里就行,还有这白绸,给我挂到前院显眼的地方去!一定要让鸢儿看到!” 王嬷嬷嗫嚅着道:“可是......鸢儿姑娘会不会知道真实情况?” “不会。” 当愤怒到极致的时候,唐雨燕反而清醒起来。 “不会的,季寒舟想折磨云姝,你没看出来吗?和我成亲也好,让我给她敬茶也好,都是这个目的,他不是想让云姝痛苦吗?既然如此......不介意做这个帮凶!他想让云姝痛苦,我就让云姝痛苦十倍!” 王嬷嬷眼看着陷入仇恨的唐雨燕,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嬷嬷以为我被仇恨冲昏头脑了吗?不,我现在很冷静,从来没那么冷静过。今日我所做这一切,是,很屈辱,但只要云姝和季寒舟永远这么互相折磨下去,他们总有分开的时候。” “嬷嬷,我想通了,你说得对,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我喜欢季寒舟,就应该用尽一切手段去得到他,就算会伤害到他也无所谓,伤痛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 第二天一早,王嬷嬷按照唐雨燕的吩咐,将染血的白绸高高挂在前院正中。 来来往往的下人几乎都看到了。 再加上今日一早季寒舟是带着唐雨燕一起从主院出来的,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昨晚季寒舟终于和唐雨燕圆房了。 而南院的云姝,早上是被小腹的疼痛弄醒的。 云姝手脚冰凉,小腹一阵一阵难以忽视的坠痛。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她来月事了。 照顾云姝的小丫鬟看她脸色实在不好,又不敢擅自叫穆大夫过来,而季寒舟一大早就带着唐雨燕去回门了,没办法,只能把鸢儿叫过来了。 “夫人,还是疼的厉害吗?”鸢儿很担心:“奴婢先去弄个暖手炉给您暖着小腹,我记得上次您月事疼痛大夫开的药方还留着,我去煮药。” 鸢儿要走,小丫鬟拦住了她:“哎,鸢儿姑娘,不可!” 鸢儿没好气地看着她:“怎么,现在夫人喝药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小丫鬟也觉得棘手。 穆大夫给的根本不是什么避子药,云姝每日都喝,她不懂医理,万一鸢儿煮来的药和穆大夫开的药药性相冲,云姝弄出个好歹,她没办法交差。 “不是,鸢儿姑娘,世子吩咐,除了他给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夫人不能入口啊,再说夫人这段时间喝的药不算少了,万一药性相冲呢......” 小丫鬟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鸢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避子药那么伤身,世子也不知道给夫人喝了多少了,避子药能喝,缓解月事的药就喝不得了,世子是真的不把夫人当人看了吗?!” 第76章 染血的喜帕 “鸢儿,别为难她了。”云姝疼出了一身冷汗,语气也很是虚弱。 “夫人!难道就让世子这么欺负人吗!” 云姝实在没力气,只道:“你别管药了,我也不想喝,你先去给我准备些白绸垫在身下。” 鸢儿没办法,只能应下,“是。” 鸢儿今日来得早,来南院的时候也不会路过前院,因此还不知道前院挂着那染血的白绸。 然而她去库房拿了绸缎回来的路上,好巧不巧竟然碰到了唐雨燕带来的另外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听说云姝月事来了,又看到鸢儿手中和前院一模一样的白绸,心念一转,突然拦住了鸢儿。 “鸢儿姑娘,能不能劳烦南院那位,这个月就换种绸子用?” 鸢儿莫名其妙,她本来心情就不好,说话语气也有些冲:“这主院的管天管地连用什么绸子都要管了?” 那小丫鬟掩唇一笑:“鸢儿姑娘误会了。奴婢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你还不知道吧?世子昨夜和我家夫人圆房,那承欢的帕子用的就是这种,也是世子疼惜,这会儿帕子正挂在前院呢。” “我家夫人承欢是喜事,可南院那位来月事多少有些晦气,这用一样的绸子,实在是怕冲了我家夫人的喜事。” 鸢儿有那么一瞬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胸膛剧烈起伏,分不清是因为季寒舟和唐雨燕圆房,还是因为这贱婢说云姝晦气。 “哎呀鸢儿小姐别生气,怪我,我这嘴啊,心直口快的,你别生气!” 鸢儿也是气得狠了,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我呸!你也知道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你!” “我什么?你要是觉得不服气,等你那主子回来了大可以告状去,让她来找我,我等着!” 鸢儿气冲冲拿着帕子往南院走,半途还是忍不住,绕去前院看了一眼。 前院,一张雪白的帕子挂得高高的,上面血迹刺痛鸢儿的眼睛。 鸢儿忍下心中愤怒,给云姝送去了帕子。 这一回,即便再生气,鸢儿也忍了,不想云姝在伤心。 然而有些人还不想放过云姝。 唐雨燕的那个丫鬟挨了一巴掌,回去之后越想越气,竟然大着胆子闯到了南院来。 她自然是进不来的,初一虽然跟着走了,但还有侍卫守着,于是她隔着院子大喊:“鸢儿姑娘,奴婢知错了,这就来给你认错!我错了!我不该拿说我家夫人的喜帕和院里这位相冲......” 鸢儿一下子慌了,伸手想去捂住云姝的耳朵:“夫人,她胡说,您别听......” “鸢儿,放开。” “夫人!” “放开。我听听她要说什么。” 云姝神色平静,外头丫鬟还在继续。 “我家夫人承欢是好事,南院的夫人来月事也是好事,至少说明夫人还年轻不是?那帕子料子是好,巧了,和我家夫人的喜帕一样,我看鸢儿姑娘拿的怕是不够,待会儿奴婢再送些过来!” “您可放开了用,缺多少我家夫人都给,别让别人说我家夫人管家之后小气,都是世子的女人,我家夫人作为正室大房,都一视同仁,鸢儿姑娘别跟我客气才好......”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鸢儿气得嘴唇发抖,唰一下站起来:“奴婢这就去撕烂她那张嘴!” “鸢儿,回来。” “夫人!” “我乏了,让人把她弄走,我来守着,我睡一会儿。” “夫人......”鸢儿终于哭出声来:“您就任由这么个下人这样欺辱!” 云姝神色不变:“犯不着跟她动气。晚些我收拾她。” “真的?” “真的。” 没一会儿,屋外的丫鬟走了,云姝腹部疼痛丝毫没有缓解,她闭上眼,想小憩一会儿。 可一闭上眼,脑海中就开始浮现刚刚那小丫鬟说的话。 她真的不在意吗? 不可否认,这些话,还是影响到了云姝。 脑子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她和季寒舟的初夜。 那夜季寒舟因为生气云姝不愿和他远走高飞,喝了很多酒,动作算不上温柔,云姝是初次承欢,几乎整个过程只有痛苦,没有多少欢愉。 等到季寒舟熟睡后,她还要托着疲惫的身子,安排后面的事情,本想销毁证据让季寒舟以为这是一个梦,偏偏被柳娘撞见,阴差阳错,只能两人互换身份,让季寒舟以为和他一夜欢愉的是柳娘...... 云姝的第一次,整个夜晚都充满了兵荒马乱,没有任何温情。 她也是女人,她何尝不想和正常女子一样...... 可她梦寐以求的,如今唐雨燕得到了。 圣旨赐婚,明媒正娶; 八抬大轿,风光无限...... 云姝没有睁眼,她强迫自己忘记,可泪却顺着紧闭的眼角浸湿了枕头。 怕鸢儿发现,云姝侧身,将水迹压在了脸颊下。 可还是看到了那一抹深色的痕迹。 “夫人......” “我没事,鸢儿。我只是,月事太疼了。太疼了,鸢儿......” “太疼了啊......” 鸢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时候,云姝或许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的脆弱。 “夫人您等着,实在太疼我去叫大夫,马上就来。” 这次,云姝没有拦着她。 鸢儿急匆匆往外走,伺候的丫鬟深知这次恐怕拦不住了,没办法,只能道:“鸢儿姑娘莫着急,之前的药都是府里新来的穆大夫开的,我这就让她过来替夫人诊治。” 鸢儿不怎么信任季寒舟的人,但到底是怕药性相冲害了云姝,于是答应下来。 但她也留了个心眼,在去叫穆大夫的同时,让一个侍卫去给季寒舟传信了。 “你就说唐夫人院里的丫鬟来闹了一出,夫人月事又疼得厉害,没办法已经让穆大夫诊治了,就这么说就好,世子要不要回来他自有定夺。” 第77章 两相抉择 侍卫领命而去。 唐府。 唐雨燕演得很好,季寒舟也很配合,起码明面儿上,两人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 唐丞相之前在成亲当天受的气总算顺了一些。 “中午就留在府内用午膳吧?”唐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有些舍不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初她也心疼女儿去和亲,所以在她的默许下,唐雨燕成功跟着季寒舟来了西南,但西南离京都也很远,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我知道娘舍不得我,再过不久世子就要回京封爵,到时候还能见到娘亲的。” 唐丞相见季寒舟没说同意也么没说不同意,于是招呼府里的下人去准备好酒好菜。 可下人刚走了没一会儿又去而复返,说是王府的下人求见季寒舟。 唐雨燕心中咯噔一下,等看到来的侍卫的面容,顿时心到不好。 这个侍卫分明是在南院伺候的! 因着有唐丞相和唐夫人在场,那侍卫进来了却不说话。 唐丞相和唐夫人对视一眼,借口去敲定厨房菜色便出去了。 唐雨燕坐在季寒舟身边,见他只是喝茶,那侍卫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下唇咬住又松开。 “我也去厨房看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没有从季寒舟身上移开,她在奢望一个季寒舟的挽留。 但没有。 唐雨燕离开时,眼中布满失落。 等到她走后,侍卫才将云姝不舒服,以及唐雨燕院中丫鬟去闹得那出告诉了季寒舟。 季寒舟起身,抬头却见唐雨燕正在门口没走。 “夫君,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行吗?就当是在我爹和我娘面前,给我一个面子,可以吗?” 她哀求着,手中帕子绞紧,期盼季寒舟的一个回答。 ...... 王府南院。 穆珍给云姝开了药,喝下去之后云姝脸色缓和不少。 鸢儿又给房间里加了两个炭火盆,云姝手脚总算暖和了一些。 “今年怎么还不回暖呢,这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早些回暖夫人也少吃点苦......” 鸢儿絮絮叨叨的,想跟云姝找些话题聊。 刚刚那个季寒舟派过来伺候的丫鬟,让侍卫去传话,她和云姝都是听见了的。 云姝面上没表现出什么,鸢儿心里却是暗暗较劲。 今日主院的丫鬟说的话实在是难听,都欺负到云姝头上来了,若是季寒舟真的不管不顾,先不提云姝,她这个旁观者都心寒。 因为等待,时间变得度日如年。 晌午的时候,那个前去传话的侍卫回来了。 鸢儿人还在房间里,心思却早就飞到屋子外面去了,竖着耳朵想听什么,却又听不清楚。 “想问什么直接出去问就好了。”云姝淡淡到。 “我这不是怕......” “怕什么?怕季寒舟没回来我会伤心?” 鸢儿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总之这件事就是主院那边的不对!不带这么羞辱人的!” 鸢儿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气冲冲出去问话了。 “属下如实说的,世子说知道了,本要回来的,但主院夫人说难得能见父母一回,求世子留下吃个午膳,世子便留了。” 护卫看鸢儿难看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儿,想到世子吩咐若是有人问就如是说,又道:“主院夫人还让给屋里头的带句话。” “说她远嫁西南,以后说不定几年也见不到父母一回,对至亲的思念,想来屋里那位无父无母的怕是体会不到,请她多担待。” 鸢儿气得浑身发抖。 “什么无父无母......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被季烨害了,云姝也有和和美美的家世,也是金贵小姐的出身! 她简直不敢想象这种诛心之言被云姝听到,该有多么难过! “世子呢?世子听了这话怎么说的?”鸢儿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齿里咬出来的。 “世子说......世子说难得她孝顺,是该留下用个午膳......” ...... 云姝垂眸坐在床边等着。 不过片刻,鸢儿回来了。 云姝只看她的神色,都知道是什么结果。 果然,鸢儿再开口时声音干涩,小心翼翼的:“说是唐丞相硬要留着用午膳......” 鸢儿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云姝的神色。 云姝靠在窗边,整个人陷在大红的被子里,身形瘦削得不像话。 她神情怔愣,没表现出什么难过得样子,却让鸢儿莫名觉得心酸。 过了许久,云姝突然道:“刚刚侍卫什么说的,你一字一句,都告诉我。” “不要瞒我,鸢儿。” 鸢儿心中一阵凄凉,将刚刚的话又向云姝转述了一遍。 “好一个无父无母,好一个孝顺......” 云姝咽下口中泛起的腥甜,终于是再也忍不住,“我是天生便无父无母的吗?!是我不愿意孝顺父母吗?!我倒是想!可他季家何时给过我机会?!” 云姝身体不住颤抖,眼泪大颗大颗落下,顺着布满血丝的眼中流向苍白的脸颊,最后落入口中,混合着口中的腥甜,成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季寒舟对她百般羞辱的时候,她没哭,季寒舟和别人大婚的时候,她没哭。 可现在,云姝的泪止不住地流淌,又快又急,像是把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鸢儿想要扑过去把云姝抱在怀里安慰,可诺大的黄金笼犹将她隔开=在外面,只能看到云姝单薄的身体随着情绪不住发颤。 “夫人,您别往心里去,还有我,您还有我!” 鸢儿隔着笼子,伸手却够不到云姝的衣摆,最后跪倒在冰凉的地上。 “您别哭,奴婢心疼......” 云姝的眼泪还在流淌,某种情绪不住发酵,沁满整个胸膛。 “鸢儿。” “奴婢在!” “去给京都师兄写信,西南王府长子不孝,欺辱先父遗孀,我步步退让,他却得寸进尺,真当我娘家没人了?” “是!” “另外,去将老王爷留给我的掌印取来!” 第78章 破笼而出 “夫人!”鸢儿惊讶地睁大眼睛。 “还愣着干什么?去!将老管家也一同叫来!” 鸢儿咬牙,站起身来,“奴婢这就去!” 片刻之后,老管家跟着鸢儿的脚步匆匆来到南院门外。 季寒舟留下的侍卫立刻拦住:“世子有令,任何人不许靠近。” 老管家态度却很是硬气:“鸢儿姑娘奉王妃之命,请来老王爷留下的掌印,老王爷死前留下遗言,见掌印如同他本人亲临,还不速速退开!” 侍卫看到鸢儿手中的东西,顿时一惊! 这一方掌印,乃是西南王权力的象征,应该是等季寒舟继承的爵位的时候,一同交给季寒舟掌管的。 季烨死时,季寒舟不在身边,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被收在库房封存的,他们也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在云姝手里,而且季烨还留下了遗言! 这下子,哪怕他们是季寒舟的心腹,也不敢再拦着了。 即便是季寒舟本人在这里,见了这方掌印,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老管家见他们退开了,立刻招呼身后几个壮实的下人跟上。 南院紧锁几天的门终于被打开。 太阳顺着大开的门照向房内,连黄金笼也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云姝不知何时已经穿好衣裳,静静立在床边。 她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之下,绝色容颜熠熠生辉,另外半边脸却隐没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老奴来迟,不知王妃有和吩咐?” 云姝淡淡看了老管家一眼:“来人,破笼!” 侍卫紧张了:“夫人不可!” 云姝抬眼,锐利的目光扫过季寒舟留下的人:“夫人?世子还未袭爵,以后只许称我为王妃!” “还愣着干什么?破笼!” 老管家不敢再等,身后的下人立刻找来工具,三两下将巨大的黄金笼柱砍断。 云姝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出季寒舟为她打造的黄金牢笼,整个人重新沐浴在阳光之后。 纯度极高的黄金毕竟不是建筑的材料,砍断几根之后另外一边支撑不住,在云姝身后轰然坍塌。 云姝回头看了一眼,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可都是上好的黄金,世子大方,我这个做长辈的却不能受小辈恩惠......” “来人!把这些黄金都收起来,融了之后重新锻造。” “这......”老管家面色为难:“王妃要做什么?” “问得好,老管家在王府多年,老王爷的白事也是你办的,陪葬的金器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按照规矩打两份陪葬的金器。” 云姝心平气和:“我无父无母,是无缘孝顺长辈了,看样子世子和唐小姐是孝顺孩子,那就留给他们两个,世子的随他处置,给自己陪葬爷爷,唐小姐的......” “留着给唐丞相用吧!”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一时之间连鸢儿都不敢言语。 云姝看也没看身后的狼藉,就这么光着脚走出了房间。 等到出了房间,所有人都以为云姝会回自己的院子休息,没想到云姝动作一顿,突然看向鸢儿。 “今日在南院外大放厥词的那个丫鬟叫什么?” 鸢儿连忙回答:“叫青莲,是世子夫带来的陪嫁丫鬟。” “这样啊......”云姝轻飘飘道:“杀了吧。” “什,什么?!” 老管家惊讶抬头。 从云姝管家至今,还从未这样严厉地责罚过下人,不,这已经不算责罚了,直接便准备杀了这小丫鬟了! 鸢儿倒是听得解气,立刻自造奋勇:“奴婢这就把她带过来!” 虽然唐云雨燕走的时候,把王嬷嬷也带走了,但是她身边还留了其他几个陪嫁的丫鬟。 以前在唐府的时候,她们跟着唐雨燕都是趾高气扬,向来是仰着鼻孔看人的。 青莲今日在南院耍了一通威风,心里早已做好了会受责罚的准备。 但她以为最多是被训斥一番,大不了打几个耳光便是了,所以当她听到鸢儿说,云姝要杀了她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你疯了还是南院那位疯了?” “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是夫人的陪嫁大丫鬟!她敢杀我?” 青莲只觉得鸢儿是在开玩笑,态度很是嚣张跋扈。 然而鸢儿根本不与她多费口舌,直接一挥手,身后上来几个壮汉,左右两人将青莲控制住,拖着就要往外走。 青莲脸色终于变了。 “你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就是随口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就算要责罚,我也要等我家夫人回来,你们怎么能动私刑!我不服!” 青莲也很是泼辣,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鸢儿上去干脆利落的给了她两个耳光,拿出一方手帕堵在了她嘴里,直接把人推到了前院。 云姝也过来了。 这回她并不是杀鸡儆猴,而是真的动了杀心。 青莲人被拖到前院,云姝直截了当对管家道:“动手吧。” 管家到底只是有把柄在云舒手里,倒没有鸢儿这么忠心,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有些犹豫。 “这……夫人真的要把这小丫鬟杀了?” 云姝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现在我使唤不动你了?” 老管家一咬牙:“来人!动手!” “我看谁敢!”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老管家抬头,正看到唐雨燕怒气冲冲地往前走,甚至顾不得礼数,自己走在了季寒舟的前头。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连我陪嫁的大丫鬟都敢动!” 她三两步走到青莲面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又看向跟在后面进来的季寒舟:“世子!王妃这是否太过分了?这是我的陪嫁丫鬟!她说杀就杀?王府没有家规,世道没有王法了吗!” 唐雨燕只顾着告状,根本没发现季寒舟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 季寒舟刚进门,就看到了正站在正前方的云姝。 他一步一步走到云姝跟前,对唐雨燕的抱怨视若罔闻。 “你怎么出来的?谁把你放出来的?” 云舒看着他,淡淡一笑。 “想出来便出来了。若是我不愿意,你真以为你能困住我?” 这时,原本负责开守云姝的护卫走上前来,地声道:“世子,那黄金龙……王妃让人砍了……还说……还说……” 季寒舟皱眉:“她说什么了?别吞吞吐吐的。” 云姝淡淡开口:“世子为难一个下人做什么?是我让人砍坏了黄金笼,我吩咐人融了,留着给世子陪葬。” 第79章 你从来不懂我 云姝说得风轻云淡,一旁的唐雨燕简直骇呆了,甚至连青莲的处境都顾不上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世子活得好好的,你怎么这么恶毒,竟然诅咒他!” 云姝勾唇一笑:“这人的命数,谁说得准呢,有的人明明正值壮年,儿女乖顺,遇到祸事,说没也就没了。” 云姝这是在说自己的父母。 “云姝!” 季寒舟皱眉开口,声音蕴含警告。 “怎么,这话说的不得?”云姝从身后的护卫手中接过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突然将剑尖直指唐雨燕:“唐小姐先别急着关心世子,这黄金我分了两份,到时候也送一份去唐府,留给唐丞相和唐夫人,他们年纪大了,怕是要比世子先用上。” 唐雨燕被剑指着,原本吓了一跳,但一听云姝的话,几乎气疯了,顾不得指着自己的剑,怒道:“胡说八道!我父母身体康健!你给我闭嘴!留着给你自己的父母用吧!” 云姝挑眉:“是么?可你院里的小丫鬟不是说我无父无母,不懂孝顺,这东西我自然用不到,给你们正好。” “够了。” 季寒舟伸手去夺云姝的剑:“几句话而已,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云姝一个闪身利落躲过。 云姝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 家中没有出事之前,她的兄长也曾教过她一些防身的拳脚,几套简单的剑法。 见她躲过,季寒舟神色更加难看。 “你究竟想怎么样?” 云姝笑笑,样子很是和气,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退让半分。 “我说过了,这小丫鬟犯了我的忌讳,我要她的命。” 这会儿,唐雨燕也冷静下来,她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她是为了青莲才过来的。 “王妃别说这种话了,传出去不好。我的丫鬟言出不妥,我可以让她给王妃道歉,但犯不着因为一点小事动不动就要人命,她毕竟是我的陪嫁丫鬟。” 季寒舟也盯着云姝:“你今日在南院做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也不要得寸进尺。” 云姝还是那副模样,歪着头问季寒舟:“我不能要这小丫鬟的命么?” 季寒舟看了一眼那丫鬟的模样,是唐雨燕的陪嫁丫鬟。 “不能。” 云姝似乎很遗憾,耸耸肩:“这样啊。” 唐雨燕松了口气:“青莲,跟王妃好好道歉.....”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寒光一闪,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剑尖已经没入了青莲的胸口! 出手的不是王府的下人,而是云姝自己! 剑尖还在青莲体内,云姝看着季寒舟,风轻云淡:“我不能吗?我能。” “季寒舟,我以为你知道我的逆鳞是什么。” “我可以容忍你羞辱我,可以容忍你带来的女人对我不敬,甚至连你囚禁我的事,我都能忍。” “但你应该知道这小丫鬟说了什么,你应该知道她说的话足够我让她死一万次!” “我可以受委屈,但有些人,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碰了,提了,就是死。” 父母和兄长的死,是云姝穷尽一生也无法释怀的仇恨,怎能容这个小丫鬟说什么无父无母,说什么不懂孝道! 她今日若是放过了这个小丫鬟,那才叫做是真的不孝! 云姝说完,拔剑而立,青莲胸口的伤口顿时鲜血喷涌,离她最近的唐雨燕被溅了一头一脸! 她自小便是天之娇女,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整个人都被吓得呆住了! 任由鲜血淋漓,流过她年轻美貌的面庞,流进她里面白色的衣裳,留下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直到此刻,一直跟在唐雨燕后面的王嬷嬷,才终于反应过来,惊声尖叫起来:“啊!!王妃!王妃杀人了!” 唐雨燕也终于反应过来,“云姝!你竟然真的敢!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要告诉爹和娘亲去!你这是在踩我唐氏的面子!” 云姝慢条斯理用手帕擦干净了剑上的血迹。 “去吧,我看你是还没断奶,你大可以去,这次可以,以后呢?你不会要一辈子什么事情都靠着唐府吧?” “我呢,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一句,这条路子,行不通。” 唐雨燕伸手指着云姝,指尖都在颤抖:“我为什么不可以!你以为我是你这种无父无母的价贱胚子吗!我有爹娘,娘家就是我的底气......” “行了,看看还在别院的先王妃,你唐家能比得上?三朝老臣,只手遮天啊,你看她如今如何了?我也不跟你卖关子,先王妃就是被我送进别院的,你若不怕,大可以试试。” 唐雨燕终于受不了了,含泪看向季寒舟:“世子!你就这么看着她辱你正妻?!” 云姝也含笑看向季寒舟:“世子有什么话要讲?人,我已经杀了,世子要帮唐小姐出气么?” 季寒舟看着云姝擦剑的手,上面沾染了几点血腥,鲜红的颜色在云姝白皙的指尖格外醒目。 “手上染了血,再怎么擦也擦不掉。云姝,因为这点小事,和唐府为敌,值得吗?” “小事?” 云姝摇着头,像是第一次认识季寒舟:“你还是不懂我。” 就像当初季寒舟不懂她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西南王府,为什么不能跟他一起远走高飞; 直到现在,季寒舟依然不懂,为什么要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要了青莲的命。 季寒舟看着她,喉头滚动,最终出口的只有一句话:“这事到此结束,这丫鬟,厚葬了吧。” “世子?!” 唐雨燕不可置信地看向季寒舟:“就这么算了?一句厚葬就算了?这可是我的陪嫁丫鬟!” 季寒舟看她一眼:“我会在别的地方补偿你的。” 初一看着满脸愤怒的唐雨燕,提醒道:“你看看管家手中拿的是什么,世子还未继承爵位,一个小丫鬟的命,王妃杀了也就杀了,即便是世子,也不能违抗老王爷留下的命令。” 唐雨燕怒极反笑:“是不能,还是不想?!” “夫人,话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唐雨燕还想说什么,季寒舟突然道:“王嬷嬷,带你家主子回去休息。” 王嬷嬷左右看看,又扫过青莲的尸体,最终决定识相一些:“夫人,走吧。” “我不走!” “夫人!”王嬷嬷朝她摇摇头,开口无声地道:“来日方长。” 唐雨燕没有办法,恶狠狠看了云姝一眼:“云姝,你给我等着!” “嗯,我等着呢,别让我等太久。” 唐雨燕在王嬷嬷的连拖带拽中离开了。 初一看出季寒舟还有话说,便叫上下人一起默不作声离开,只有鸢儿还固执地守在原地。 “世子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云姝将剑收起,递给鸢儿:“剑很锋利,收起来,说不定以后还用得上。” 季寒舟却在此刻开口:“最多三天唐府的人就要回京了,有必要因为一个丫鬟的几句话,节外生枝吗?” 云姝迈出去的脚步顿住:“那世子想如何?一剑杀了我?还是再像之前那样,把我锁在笼子里?” “云姝!你明知道我为何要那样对你!是你先想逃走!” “所以呢?你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别走?” 季寒舟与云姝对视,暗沉如墨的黑眸中划过一丝云姝看不懂的情绪,开口却没有回答云姝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听起来毫不相干的话。 “下个月,我要赴京受封。” “我知道,受封之后掌印就要重归你手中,不用警告我,季寒舟,若你有本事,大可以受封之后再把我锁起来试试。” “不管是你,还是唐雨燕,我都等着。” 第80章 第一次杀人 云姝说完,没有再给季寒舟开口的机会,带着鸢儿回来之前住的院子。 等踏入院门,云姝身子一软。 鸢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察觉到云姝手在发抖。 这是云姝第一次杀人。 从云姝踏入西南王府的那一刻,从一个小丫鬟,到西南王妃,云姝也是踩着无数的尸体,一步一步爬上这个位置的。 后宅的凶险,并不比战场少多少。 但,从前有季寒舟挡在她身前,脏活累活,那些阻碍她的,事情也好,人也罢,都是季寒舟替她处理的。 从季寒舟爱上她的那一刻,她手上就从未沾过人命。 因为季寒舟总在需要她出手之前,就会默默替她处理好一切。 云姝缓缓抬起双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血腥味。 季寒舟没有说错,有些事一旦开了头,有些血腥一旦沾染上,就再也洗刷不掉了。 可从前挡在她身前的男人,现在成了阻碍她的路障,她只能自己动手了。 “夫人......” 云姝收回手,摇头道:“我没事。让你送的信,送出去了吗?要快。” 别看今日她态度强硬,不过是笃定季寒舟暂时不会因为一个丫鬟和她真的翻脸而已。 若季寒舟和她动真格,她不一定有还手之力。 再说下月季寒舟就要受封了...... 云姝如今在王府的处境,就和她的身体一样,外强中干罢了。 鸢儿也清楚,点头道:“按您的吩咐送出去了,但......您不让阮大人来西南,而是让他在京都筹划好一切,您就这么肯定下个月世子会带上您一起去京都吗?” “师兄留在京都才是最好的安排。若季寒舟硬要带上我,师兄可以在京都接应,若他不带上我......他走了,这王府里还有谁能拦得住我?” 鸢儿想明白了:“那小少爷怎么办?” 云姝略一沉吟,道:“接到咱们院子里照顾。带着掌印去接人。” 反正都撕破脸皮了,她本不想动季烨留给她的东西,但如今迫不得已动了掌印,用一次是用,用一百次也是用,没有让自己受委屈的道理。 鸢儿带着掌印,顺利接到了宝儿。 如今伺候宝儿的两个奶娘已经换成了之前云姝的人,孩子也开始吃些米粥了,云姝索性只留了其中最信任的那个。 奶娘将孩子交到云姝手中,一边说着孩子这些日子的情况。 “有人扶着的时候已经能走两步了,东西吃的也很好,小少爷很听话,看着很聪慧呢。” 云姝抱着宝儿哄着,孩子好几天没见到她,这会儿被逗得咯咯直笑,时不时还叫一声娘,总算让云姝心中的郁结散了一些。 按理说这个时候奶娘应该离开了,等云姝再需要的时候再进来。 但她没走,而是看着孩子,似乎有什么话犹豫着要不要说。 “有话就直说。” “是。”奶娘上前一步,道:“前天晚上,小少爷哭闹不止,世子来看过。” 云姝逗弄孩子的手一顿:“继续说。” “小少爷也不知怎么的,奴婢怎么都哄不好,世子抱着才没哭,那天晚上世子陪着抱了一夜。” 奶娘怕云姝误会,继续解释道:“奴婢是想说,那晚奴婢一直盯着,世子没对小少爷做什么不好的事,但奴婢觉得这事儿应该跟您说一声,而且......” 奶娘脸上有些尴尬,“小少爷不知道怎么的,叫世子爹爹......” “好了。”云姝打断她:“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 奶娘点头称是,弯腰退了出去。 云姝抱着孩子,突然没有了逗弄的心思。 原来季寒舟身上的奶香,是因为哄了一夜孩子...... 鸢儿瞧着云姝的神情,想开口说什么,云姝先一步道:“不用劝我,我知道你怕我心软,放心吧,不会的。” 这孩子注定无法与季寒舟相认,这是季寒舟欠孩子的,她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感动。 “那夫人,咱们庄子上的人怕是用不了了,之后该怎么办?” “等着师兄的回信。这些都是之后要考虑的,还是先应付唐家的人吧。” 新娘回门,她动手杀了陪嫁丫鬟,唐家怕是不能善了。 ...... 季寒舟没有回主院,而是去了书房。 “路上吩咐你的事,不用办了。” “是。” 初一点头应下。 季寒舟今天被唐丞相拦住了,没能回来,却安排了初一之后找个机会处理了青莲。 唐府本就对云姝不满,季寒舟想用委婉一些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但现在看来,云姝并不需要他插手。 季寒舟坐在桌案前,手中的毛笔半天没动,墨汁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之上,留下了一滴墨印,在洁白的宣纸上格外醒目。 脑海中会想起云姝那句“你还是不懂我”,季寒舟烦躁地丢下了毛笔。 “世子......” “明日唐丞相必定要上门,到时候你把云姝拦在后院。” 初一看着他神色实在不好,不敢触他的霉头,只应下,没有多问。 ...... 云姝猜的没错,第二日一早,唐丞相带着唐夫人登门拜访。 云姝收到消息之后,便换了一身衣裳想出去,没想到却在院门口被拦住了。 初一亲自带着人,客客气气把云姝拦在了门口。 “世子吩咐了,唐丞相和唐夫人他亲自接待,会处理好的,不用劳烦王妃。” 云姝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道:“你应该清楚,就算他替我摆平唐府,我也未必会感激他。” 第81章 饭桌之下 初一看着云姝,意味深长道:“或许世子做这一切,也并不是想要得到王妃的感激呢?” “或许吧。” 云姝不知道季寒舟跟唐家的人是怎么交涉的,亦或者答应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条件,她派鸢儿出去打探,只知道唐家人刚来的时候怒气冲冲,一番商谈后,却对季寒舟和颜悦色。 后来,甚至还决定留下来用晚膳。 云姝以为,这种场合,不会有人叫她出席,却没想到初一亲自来邀请她出席。 “这是世子的意思?” “不,是唐丞相盛情邀约,世子推脱不掉。” 云姝略一沉吟:“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初一走后,鸢儿有些担忧:“唐家人邀请?夫人,怕是来者不善啊......您要去吗?” “去。”云姝吩咐鸢儿找来新的衣裳换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我也想知道季寒舟到底答应了唐家什么条件,能让唐丞相如此开心。” 云姝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入座了。 云姝看了一眼留出来的空位,略感惊讶。 她的位置在长辈席位上,右边是唐丞相夫妇,左边是季寒舟。 而唐雨燕,则是在季寒舟的另一侧。 看到云姝出现,唐丞相没有任何不悦,点头示意,而唐雨燕甚至起身朝着云姝浅浅行了一礼。 有趣。 云姝朝唐丞相行了一礼,坐在了空下的位置上。 “昨日小女的丫鬟管教不严,冲撞了王妃,这孩子不懂事,竟然还敢派人跟老夫告状,是老夫管教不周,让王妃见笑了,还请王妃原谅小女这一回。” 唐夫人紧接着道:“还有啊,小女刚刚接手王府后宅诸多事宜,有处理不当的地方,还请王妃不吝赐教,王妃从前将王府后宅管理的很好,雨燕该好好学学。” 云姝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我还以为,今日唐丞相和唐夫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没有的事!”唐丞相笑眯眯的:“在家千好万好,嫁了人,就该守夫家的规矩。” 对这话,云姝不置可否,只想着待会儿该怎么探探口风,看这样子,季寒舟绝对跟唐丞相达成了什么协议。 席间唐家夫妇很是客气,觥筹交错,酒到位了,唐丞相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啊,就这么一个女儿,总怕她受委屈,今日跟世子畅谈一番,总算放下心来,小女有福气,遇上了世子这么个良人。” 云姝适时开口:“唐丞相这话怎么说的?世子今日做了什么了,怎么唐丞相如此开心。” 听到这话,憋了一整个饭局的唐雨燕脸上终于忍不住浮现起几分得意。 她悄悄看了季寒舟一眼,又在目光相接的时候娇羞地低下了头,一派小女人害羞的做派。 云姝看得越发有趣,正想追问,却突然感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裙摆之上。 云姝身子一僵。 饭桌之下,季寒舟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抚上了云姝的裙摆。 起初只是裙摆,云姝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下,那手却不依不找追了上来甚至胆大妄为地掀开了裙摆的一角,慢慢探了进去。 云姝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恼怒,一闪而过。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季寒舟一眼,季寒舟恍若未闻,动作甚至更加过分。 云姝脸上的恼怒更甚,还多了一抹薄红。 忍无可忍,云姝开口:“世子怎么光喝酒,夹菜啊。” “这酒好,趁着岳父大人在,多喝几杯。” 唐丞相哈哈一笑:“是啊!王妃觉得这酒如何?应当也是喜欢的吧。不知王妃酒量如何,这怎么......” 唐丞相盯着云姝的脸,云姝连忙掩饰:“是好酒,喝得我有些上头,见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垂下一只手,试图将季寒舟的手拿开,没想成,作乱的手不作乱了,却是一把抓住了云姝。 季寒舟的手心很烫,烫得云姝想立刻抽开,然而季寒舟没给她这个机会,牢牢抓住之后甚至过分地搔弄敏感的手心,云姝几次挣扎不开,几乎要发脾气了。 季寒舟却在这时,反手扣住她的掌心,指头一个一个插入云姝的指缝之间,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无人知道饭桌之下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看到饭桌之上,季寒舟神色不变,手中把玩着酒杯,时不时小酌一口,看不出任何异样。 而唐夫人听到云姝的问话,也淡淡笑了一下,道:“让燕儿自己说。” 唐雨燕脸上的薄红还未退下,含羞带怯道:“世子怜爱,承诺将来我生下生子后,由我的长子继承家业。” 简简单单一句话,其中蕴涵的信息可不小。 长子啊...... 季寒舟给出这样的承诺,等于是向唐雨燕许诺,在她生下长子之前,任何女人,都不会有孩子。 即便有,也无法出生。 怪不得,怪不得唐丞相这样开心! 说到底,唐丞相忌讳云姝,除了云姝的身份之外,更担心的还是季寒舟这样离不开云姝,万一云姝诞下一儿半女,唐雨燕根本没有与之相争的能力! 而如今有了季寒舟这个承诺,不仅仅是云姝,连王府的其他女人,都动摇不了唐雨燕的地位半分; 这个诺言,将西南王府和唐家死死地绑在了一条船上! 唐雨燕说完之后,季寒舟淡淡一笑:“你是正妻,又是圣旨赐婚,应该的。” 唐雨燕笑得越发开怀。 掌心的热度犹在,云姝只觉得无比讽刺。 季寒舟手上用力,死死抓住云姝的手,力道之大,云姝觉得骨头都要碎了。 下一秒,云姝放下手中筷子,垂到饭桌之下,一点一点掰开了季寒舟的手。 看,即便握的再紧,只要她想,也总能挣脱开来。 云姝挣脱开了季寒舟的手,端起酒杯:“世子如此深情,难道不值得豪饮一杯吗?” 第82章 季寒舟,你疯了! 刚刚唐雨燕说话的时候,唐家夫妇一直在观察着云姝的神色,他们想过千万种云姝可能会有的反应,却没想到她表现得如此平淡。 这让唐家人大失所望,但失望过后,唐丞相又觉得这样也好。 长辈就是长辈,和小辈不清不楚算什么意思? 哪怕季寒舟给出承诺,可以让两家利益捆绑,但女儿的幸福也是很重要的。 于是唐丞相举杯:“好!王妃说的是!这杯王妃随意,老夫干了!” 之后唐丞相话匣子算是打开了,喝得也很是尽兴,晚膳结束的时候,都有些微醺了。 季寒舟喝得也不少,虽然面上不显,但眼神骗不了人。 结束时,季寒舟和唐雨燕亲自送别,云姝则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路上神色没有任何异样,鸢儿几次想开口说什么,都怕自己说错话,弄巧成拙。 最后干脆什么都不说,默默伺候云姝歇息了。 只是云姝还未睡着,房间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带着酒气的吻侵袭了云姝娇嫩的唇瓣,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强硬地汲取着她口中的甘甜和肺部的氧气。 反抗的手被干净利落地钳制,举过头顶,月光下,季寒舟再一次展露了他强硬不容反抗的一面。 一吻结束,云姝呼吸急促。 “世子,你喝醉了,走错房间了。” 季寒舟轻笑:“我没醉。” “若是没醉,就应该回主院,早日完成与唐丞相的约定。” 季寒舟半跪在云姝床边,他的手还钳制着云姝的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床榻之上,映出季寒舟半边硬朗的容颜。 他盯着云姝看了半晌,突然道:“你吃醋了。” 云姝扭过头,不去看他:“没有。” 季寒舟放开了钳制她的那只手,转而用拇指擦过云姝带着点水光的唇。 反复摩梭,直到略显苍白的唇瓣变成好看的嫣红,才停手。 “云姝,我没醉,从那次喝醉和柳娘睡了一夜之后,我再也没让自己醉过。我想来这里,只因为......” “只是因为我每日都要喝下你赐的汤药,不会有孕,所以不会违背你与唐家的约定,是吗?” 季寒舟突然俯下身,将头埋在云姝的侧根,然后闷闷笑了起来。 “还说你没有吃醋。” 不等云姝再反驳,季寒舟直起身子,于夜色中与云姝视线相接,突然道:“云姝,给我生个孩子吧。” 云姝瞪大了眼睛,嘴唇惊讶道微微张开:“你......你在说什么?” “你没听错,云姝,给我生个孩子吧。” 云姝半天才消化完季寒舟的话,突然觉得十分荒唐:“季寒舟,你是真的醉了。我是什么身份,我怎么可能......而且我日日喝着你给的药,你让我生孩子?” “那不是避子药。” “什么......” “那不是避子药,从入府第一天,给你喝的,从来不是避子药。” 季寒舟说得认真。 他今日送走了唐家夫妇,本来是打算去主院的。 可是走到半道,季寒舟望着不远处的主院,望着那灯火通明的院子,却再也迈不开步子。 那不是他的归宿,那不是他该去的地方,即便那灯火是在等他,即便他这一生所求,不过是黑夜里一盏为他亮起,等他归家的灯火,但灯火之下的人如果不是云姝,这一切,就毫无意义。 所以他半道折返,不顾初一的阻拦,不顾跟唐家的约定,来到了云姝这里。 这里昏暗一片,无灯无火,凄凉冷清。 但这里有云姝。 所以季寒舟决定妥协。 “云姝,我从没给你喝过什么避子汤,我也不想碰其他人,云姝,给我生个孩子吧......” 季寒舟呢喃着,低头凑近云姝的唇瓣。 然而下一秒,却被云姝狠狠推开。 季寒舟一时不查,被推得一个踉跄,眼中的诧异难以掩饰。 而云姝只是快速起身,抓起衣服披到自己身上:“出去。” 季寒舟神色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出去!” “云姝,你什么意思?” 季寒舟重新凑近,狠狠吻上云姝的唇瓣,然这一次,云姝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反抗,她的抗拒是如此明显,甚至挣脱了季寒舟的怀抱。 “啪!” 情急之下,云姝抬手,狠狠给了季寒舟一个耳光! 季寒舟用舌头顶弄泛血的侧颊,眼神阴郁起来。 他似乎明白了。 也正是因为明白了,所以内心的暴戾几乎难以克制。 “所以之前的顺从,都是因为喝了避子汤,不会怀疑,所以才顺从?” 季寒舟声音低沉得可怕。 “云姝......云姝......” 季寒舟眼底泛起红色的血丝,周身的戾气让云姝不住后退。 “季寒舟,你冷静点!是你自己说的,不想被孩子要挟!” “哈!所以我的做法正中你的下怀是吗?云姝,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季寒舟上前一步,直接扛起云姝,几步回到床边,然后将她狠狠扔在了床上。 “唔......” 云姝的头磕到床板,一阵剧痛,眼前的月光突然消失,季寒舟整个人都覆了上来。 刺啦——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云姝的挣扎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整个院子寂静的可怕,似乎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她和疯狂的季寒舟。 是的,季寒舟快疯了。 因为云姝的不在意,因为云姝的不在乎,快把他逼疯了! 云姝!云姝! “季寒舟!你放手!放手!你这个疯子!” “是,我是疯子,你让疯子放手?” 季寒舟的动作不停,云姝根本招架不住,身上的衣服已经所剩无几,云姝慌乱间突然想到什么,抓着季寒舟手:“我来月事了!季寒舟!我来月事了!怎么怀孩子!你个疯子!放开!” 这回,季寒舟的动作终于停了。 血液回流至大脑,思绪重新清明起来。 是了,昨日侍卫禀报过,是他忘了。 但......既然已经撕破脸,他不必藏着掖着了。 “等你月事过了,我会再来,直到你怀上我的孩子为止。” “愿意给你生孩子的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折磨我!” 季寒舟唇角扯出一个残忍的笑。 “答案你自己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他抬手,掐住云姝的下颔:“不是非要你生我的孩子,是我认为......这是折磨你最好的方式,而已。” 第83章 别院争端 季寒舟留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云姝保持着被按倒在床上的姿势,一直到听到季寒舟的脚步走远,在突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坐了起来。 她心脏跳的很快,呼吸急促,连手都在颤抖。 当她得知季寒舟给她喝的不是避子药之后,云姝真的感觉一阵后怕。 如果在这个时候她真的怀上季寒舟的孩子,那么她这辈子恐怕都要陷在西南王府无法离开。 云姝平复着心情,等手指抖得没那么厉害了,才跌跌撞撞往外走,正好撞上一脸着急的鸢儿。 “初一那个混蛋!夫人你没事吧?” 原来刚刚,鸢儿本来打算给云姝端来一碗醒酒汤,灯塔喝下之后就伺候云姝睡下,然而刚到院子门口,就碰上了带着醉意而来的季寒舟。 她都还没来得及阻拦,便被初一点住了穴位动弹不得。 刚刚云姝在里面呼救的时候,鸢儿几乎急得都要哭了,等到季寒舟出来,初一解开她的穴道之后,鸢儿立刻跑进来。 她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也看到了云姝头发凌乱的样子,甚至云姝手腕和脖颈等地方,还残留着季寒舟留下的痕迹。 云姝皮肤很白,又很娇嫩,她刚刚到西南王府,到季寒舟身边伺候的时候,季寒舟就常常说,她一个小丫鬟,怎么比大户人家的女子还要娇贵。 现在裸露在外面的白皙的皮肤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痕迹,季寒舟喝醉了,下手没个轻重,鸢儿心疼的要命。 “那个混蛋......他们主仆两人都是混蛋!小姐你怎么样?他有没有......” 云姝摇摇头。 她现在心里其实很乱,在她知道季寒舟根本没有给她喝什么避子药之后。 最开始是一阵后怕,而后就觉得某些事上是否误会了季寒舟? 如果一开始,季寒舟就不怕她生下自己的孩子,那宝儿的身份,是否有一天可以公开? 但后者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云姝否决了。 事关孩子的安慰,她容不得一点马虎。 “夫人,夫人?”鸢儿见云姝出神,担忧地看着她。 云姝回过神来:“我没事,他......没能得逞。” 鸢儿又是咬牙切齿:“他陪着唐雨燕回门倒是忙的很,忘了夫人你这几天不舒服了吗?” “这些都不重要了,鸢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季寒舟......他说,我这段时间喝的药不是避子药。” “什,什么?”鸢儿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云姝说的是什么。 “可是,可是......”鸢儿脑子完全乱掉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要骗您呢?” 云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鸢儿,我们得尽快离开了。” 云姝没有告诉鸢儿,季寒舟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这件事。 但鸢儿很赞同云姝的决定:“奴婢也这么觉得。夫人再委屈几日,等京中阮大人的消息传回来,咱们离自由就不远了。” 然而这次,云姝听完她的安慰,脸上并没有轻松的表情,反而有些云姝看不懂的悲哀。 “鸢儿,这次,我希望你留下来。” “为什么?夫人,您难道觉得我是累赘吗?” “当然不是!但你别忘了,季寒舟说要把你爷爷奶奶接到西南来,若是他说的是真的,估计也就这几天了。你放心,季寒舟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只要你留下,他不会真的起杀心,说到底,他跟你无冤无仇,是我连累了爷爷奶奶。” 鸢儿握住她的手:“夫人别这么说,您也先别妄下断言。” 鸢儿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陪着云姝。 就算爷爷奶奶知道真相,恐怕也不会向季寒舟低头。 这一夜,云姝受了惊,半夜醒来好几次,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熟。 天亮之后,鸢儿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不许别人来打扰,云姝一直睡到晌午,都不见醒来。 云姝逃离了那个黄金笼,获得了短暂的自由,而另一个人,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柳娘被送到别院之后,过的可谓是水生火热,度日如年。 这地方说好听点是别院,说难听点就是用来囚禁先王妃和二少爷的。 这边的护卫都是季烨留下的最忠心的部下,季烨死了,他们仍旧遵循着季烨留下的最后一条指令—— 守住这对母子,终生不得外出。 而伺候的丫鬟心思多一些,先王妃虽然被囚禁了,但娘家是官宦人家,手中不缺银钱,这几年下来,虽然无法逃离这个囚笼,但也笼络了不少丫鬟下人。 晌午十分,先王妃躺在贵妃踏上,正闭目养神。 脚边一个女人,正在给她按腿,看先王妃舒服的神情,应当是伺候的很好。 “柳娘在外头跪了多久了。” “回夫人,两个时辰了。” “啧,也是现在手边没几个得用的人,没法儿收拾她。” 若是云姝在场,就会发现这个丫鬟的声音相当熟悉,不是柳娘身边的宁儿,又是谁? 宁儿自从和鸢儿接上了头,两人交换了一下讯息之后,决定帮鸢儿和云姝这个忙。 于是在到了别院的第一天,就倒戈了先王妃。 她之前因为家人被控制,不得不从云姝那里倒戈到柳娘这边,现在这个经历,反而成为了先王妃接纳她的理由。 她恨云姝,也恨柳娘,有人上赶着投靠,她自然开心。 先王妃睁开眼。 她长得很是美艳,哪怕是在别院这几年,脸上也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 尤其柳娘被送来之后,她有了折磨的对象,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好了,出去看看吧。” 房间外面,初春天气还很冷,柳娘只穿着一件单衣,跪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她额头上有汗珠,却不是因为热的,而是她在跪着的同时,手上还举着一个铜盆,盆里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盆水。 先王妃扭动着曼妙的身姿走到屋外时,正看到她手臂颤抖,盆里的水洒出来些许,身后一个面目凶狠的老嬷嬷手中拿着一根长鞭,登时狠狠一鞭子抽在了柳娘的背后! “啊!” 柳娘吃痛,手中的水洒落更多,老嬷嬷又是狠狠几鞭子抽了下去! 柳娘这下子连痛呼都不敢了,咬牙重新端好水盆。 “调教的怎么样了?”先王妃懒懒问道。 那老嬷嬷顿时一脸谄媚:“回夫人,还有的调教呢,这贱婢端个水都端不好,老奴瞧着还得再跪上几个时辰才行。” 第84章 信我一次 柳娘是真的被先王妃收拾怕了,听到她的声音,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然而等她抬起头,看到先王妃身边小心搀扶着的宁儿,面目瞬间扭曲了。 宁儿这个贱人,竟敢背叛她! 先王妃瞧见她的神色,冷声道:“你那对狗眼看什么呢?委屈你了?昨晚不过是让你伺候我洗脚,你竟然敢把水溅在我衣服上,反了天了你!” 柳娘忍气吞声低下头,却听到宁儿低声道:“夫人别生气,柳娘太久没伺候人了,手生了也是正常的,多多调教就是了。” “嗯,还是你聪明,知道有多大的能耐就吃多少饭,安安稳稳当个丫鬟,年纪到了另一笔钱财出府去也好安享晚年,不像这个贱人,爬了老王爷的床不算,现在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柳娘忍了又忍,终于在听到宁儿这般火上浇油之后再也忍不住了。 她也是豁出去了,哐当一下扔了铜盆,朝着宁儿就冲了过来。 “你这个贱人背叛我,今日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只是她都还没摸到宁儿的衣角,就被老嬷嬷一脚狠狠踹了出去! 老嬷嬷这一脚没有留一点儿力气,直冲着柳娘心口去的,柳娘直接被踹的吐出一口血来,半天直不起身。 “咳咳咳......” 宁儿连忙护住先王妃:“夫人小心!” 先王妃吓了一跳之后,更加生气:“你真是疯了!你还敢如此放肆!” 她上前一步,啪啪两个耳光,揪着柳娘的头发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看你是还没被我收拾够,我告诉你,几年前我能把你关在地牢折磨的你生不如死,如今一样能让你跪着求饶!嬷嬷!让你准备的刑具准备的怎么样了?” 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夫人放心,虽然没有现成的,但老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柳娘听到这个话,浑身都僵硬了。 以前在地牢受过的那些折磨一一浮现在脑海中,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我错了......我错了......” 先王妃很是满意她的反应,但仍旧揪着她头发没有松开。 宁儿在一旁冷眼旁观。 亲自动手的先王妃,哪里还有以前的矜贵,此刻也不过是一个把怒火发泄在柳娘身上的凶妇罢了; 而柳娘现在披头散发,浑身是伤,再也看不出往日的嚣张跋扈。 此刻的她们,都是失败者,狗咬狗罢了! 先王妃似乎折磨柳娘上了瘾,不知道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柳娘整个身体跟打摆子一样,抖得完全停不下来。 “嬷嬷,你到底准备了几样刑具,现在没有人护着她,也不用拘泥那些看不出外伤的,我等不了了,今晚我就要试试手。” 柳娘几乎吓疯了,跪下求饶,涕泗横流。 “我动不了云姝,难道还动不了你?求饶也没用!” 柳娘听到先王妃提到云姝,她实在太害怕了,几年前那暗无天日的几天,在她内心留下了巨大得阴影,她再也不想经理第二次,于是她得眼神变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别,别!我听话,我听话!我可把我......” “夫人!” 宁儿敏锐地观察到柳娘得变化,上前一步,捂住了柳娘的嘴:“王妃晚上要收拾她,我先带她去吃点东西,否者这会儿把人折磨狠了,晚上夫人收拾起她来没意思。” 先王妃被说服了:“这样啊......好吧。” 宁儿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她刚刚观察了柳娘的神色。 她几乎可以猜到,柳娘刚刚被吓疯了,想要说什么,有些东西若是真被她说出来了,云姝那边就危险了! 有了宁儿从中调解,先王妃很快就带着身边那个老嬷嬷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后,柳娘意识到自己安全了,本性又透露出来,扬手就想给宁儿来一耳光。 宁儿抬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的冷声道:“柳娘,你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还想动手打我,我若是你,现在就好好讨好我。” 柳娘呸了一声,“我呸!你这个贱婢!你真的以为她会相信你?你以前背叛了云姝,现在又背叛了我,你这样的三姓家奴,她不过是利用你来报复我!” 宁儿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知道啊,但我不在乎。” “不在乎?我看你是恨毒了我,想要借她的手来折磨我吧?” 宁儿垂下眼眸:“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我要告诉你一点……” 她郑重的看着六娘,“我知道你刚刚想说什么,想告诉她什么,但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柳娘冷笑一声,“怎么,你现在又想背叛她,投靠云姝了吗?” 宁儿心平气和的说道:“我是为你好。我知道你怀疑那个孩子的来历,先不说你能不能确定孩子的身份,哪怕是真的,这也是你最后的筹码。你真以为季寒舟对你有真心吗?今天你把这个秘密告诉先王妃,只要先王妃那边一走漏风声,明日季寒舟就会要了你的命,你信不信?” 柳娘现在冷静下来,把宁儿的话听了进。 只是她嘴上依旧不肯服输,“还需要等到明日?你没听她说的吗?她让那个老嬷嬷准备了刑具,我若是不用什么保住自己的性命,不需要等到明日,今晚就是我的死期!她已经疯了,你以为今晚她会放过我?” 宁儿双手握住柳娘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最后一次?你要是相信我,我保证你今晚能活着从她那里出来,而且……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第85章 杀身之祸 柳娘狐疑地看着宁儿:“你一个小丫鬟,你能说动她放过我?” 宁儿放开了柳娘:“自然也是要吃些苦头的,但是只要你扛住了,应该很快就能离开。” 宁儿也是赌一把,她能说服先王妃暂时留住柳娘的性命,至于离开...... 他笃定季寒舟并不是真的想要柳娘的命,云姝也是,而且季寒舟很快就要离开西南去京都受封了,柳娘留在别院可能会脱离季寒舟的控制,那个男人心思缜密,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宁儿猜得不错。 云姝下午醒来之后,想起了还在别院的柳娘,吩咐鸢儿去别院一趟。 因为季寒舟昨晚的话,云姝更不可能让柳娘说出孩子的身世了。 宁儿和鸢儿成功见了面,鸢儿把柳娘的情况跟鸢儿说了一声,嘱咐道:“如果夫人不想柳娘说出什么,还是尽快把她接出去吧,我能拦住一次,但下次就不一定了。” 鸢儿也是听得紧张,回来之后马上就想跟云姝禀报这件事。 云姝正在教孩子走路。 宝儿现在已经能站稳了,但是走路的时候容易摔,这会儿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一软,就要倒地。 奶娘连忙伸手去抱,被云姝制止了。 宝儿摔倒了,瘪瘪嘴,但没哭,而是挣扎着小胳膊想要自己站起来。 她朝宝儿伸出手:“来,宝儿,站起来,来娘这里。” 小家伙努力了好几次,终于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扑进了云姝怀里。 云姝一把抱起孩子,“好宝贝,真棒!娘亲香一个!” 又逗了一会儿孩子,云姝才吩咐奶娘把孩子抱走,等孩子一走,云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怎么样?” “宁儿说柳娘对先王妃的恐惧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差点就忍不住说漏嘴了。” 云姝眉头微蹙:“不能再把她留在别院了。” “可是......您要怎么把柳娘接出来?” 怎么看云姝跟柳娘都是对立关系,难道去跟季寒舟说? 季寒舟恐怕会立刻生疑吧? 云姝淡淡一笑:“不是还有老王爷留下的掌印吗?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鸢儿也想明白了,留在别院的都是老王爷的心腹,云姝用老王爷留下的掌印,应当是能把柳娘接回来的。 不过...... “那奴婢现在就去?” “不,再等等,今晚柳娘受刑之后再去。” 云姝眼中泛起冷意。 她可还没忘记柳娘差点对宝儿下手,若不是她反应快,说不定真的能让柳娘得逞。 她一直没机会收拾柳娘,现在正好借先王妃的手报仇了。 “你自己去不行,今晚,我跟你一起去,亲自把柳娘接回来。” 云姝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有些恍惚:“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先王妃了,去见见故人也好。” 当夜,一辆马车从侧门驶出了西南王府。 书房。 “世子,夫人带着鸢儿出去了,看方向是朝着别院去的。”初一禀报道。 季寒舟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她去那里干什么?” “别院那边传来消息,柳娘过得并不好,该不会是去救人的?” 初一自己说出这个猜想之后,自己都觉得荒唐。 柳娘差点害了她的孩子,若他是云姝,巴不得柳娘死在外面才好。 “还是说去看柳娘的下场?不应该啊......” 季寒舟收起情绪:“派人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和初一的想法差不多,所以也有几分好奇。 略一沉吟,又道:“算了,你跟我亲自去。” 云姝那边,马车在别院停了下来。 鸢儿有些犯难:“这......夫人,咱们怎么想办法进去啊?” 云姝掀开帘子走了下来。 这会儿更深露重,云舒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领子是一圈火红的狐狸毛,将她称的越发肤白貌美。 “正大光明走进去。” 云姝给鸢儿使了眼色:“你直接去正门禀报,就说是我来了,想见先王妃一面,让他们去禀报。” 守门的侍卫一开始拒绝了,看到鸢儿拿出季烨留下的掌印之后有些惊讶,神色也变得慎重起来。 “姑娘稍等,在下这就去禀报。” 片刻之后,那个侍卫又回来,大门敞开:“王妃请。” 云姝轻轻颔首,带着鸢儿走了进去。 此刻已是深夜,前院的空地上却是灯火通明。 打老远,云姝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先王妃。 “哟,是什么风把王妃吹来了?” 她加重了“王妃”两个字,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嘲讽。 云姝浑不在意,走上前,看到了十个手指被夹在竹片之中的柳娘。 她满头冷汗,衣裳破烂不堪,十个指头鲜血淋漓。 云姝用帕子捂住鼻子,血腥味太浓了。 定睛一看,果然,柳娘衣服上渗出血迹,看来身上也受了伤。 “没什么,听说先王妃要处置柳娘,特来看看先王妃的手段。” 先王妃冷笑一声:“我以为你来救人的呢.” 云姝掩唇一笑:“怎么会呢,她之前险些害了我的孩子,先王妃不知道么?我巴不得她死呢,你可别手下留情,若是狠不下心来,我亲自让人处置也可以。” 云姝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先王妃和她一直都是敌人,云姝要保下的人,她必然杀之而后快,可云姝想杀的人,她就算是争一口气,也会保下来。 而且提到那个孩子,先王妃神色一下就变了。 “那个小孽种命还真大!” “来人,柳娘的刑罚结束了,将她松开。” 云姝装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这就结束了?” “不然呢?这可是世子的人,我可以不给你面子,但总要给世子面子不是?” 说到这个,先王妃总算舒服了一些,一副看乐子的模样看着云姝。 “我这嘴,真是太快了,我怎么忘了,世子回来,最不开心的怕是你吧?好不容易将我们母子陷害至此,本以为王府已经是你和那个孽种的囊中之物,没想到季寒舟命不该绝!” 她说到这里,心中无比痛快:“哈哈哈!从前我恨毒了季寒舟,现在我倒是要感谢他命大了,不然怎么会让我看到如此的好戏!” 云姝装作生气的样子,脸色变得很难看,突然对一旁的鸢儿道:“先王妃不敢下手,你去!” “慢着!这里也你能说话的地方?!” 先王妃拦在柳娘身前:“放肆!” 云姝命鸢儿拿出掌印:“若我今日就是要这贱婢的命呢?” 先王妃冷冷一笑:“你这东西吓吓别人也就算了,还拿来吓唬我?他人都死了,他在世的时候我也从未怕过他,现在怎么可能怕一个掌印!” 先王妃说这话也很有底气,因为云姝只带了鸢儿一个丫鬟。 两个人而已,她怕什么?! 就在她说话间,她心中甚至生出几分恶念。 如今只有这主仆二人,她这辈子算是完了,就算现在拉着云姝一起陪葬,也是值了! 这般想着,先王妃眼中露出几分杀意。 第86章 乖,等我 云姝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暗道一声大意了。 她忘了,先王妃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她一不做二不休,今晚怕是难从这里离开!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娘正观察着两人,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突然心念一转。 她大致猜到云姝是怕她说出什么,才会来这里,刚刚所说的,大概率是在故意做戏,可能会把她救出去,但...... 柳娘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她未必领这个情就是了! 她会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因为云姝?! 柳娘突然开口:“先王妃别说大话,当心小命不保,你还不知道吧,季寒舟回来之后,可是把她当宝贝一样守着,余情未了呢,百年之后,那个孽种说不定最后还真能继承王府。” “季家父子,为了她做的荒唐事还少吗?” “可怜了先王妃你啊,两任继承人,都轮不到你儿子,你儿子明明是正统嫡出,现在却成了一个废人,哈哈哈哈!!” 柳娘这话简直是捡着戳心窝子的说了! 果然,先王妃眼中杀意更深。 “她的孽子还想继承王府,那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在!来人!” 鸢儿盯着柳娘,简直恨不得上去撕了她! 她家夫人好心好意过来救人,这个贱人竟然在这里挑拨离间! 随着先王妃话落,角落里原本在看热闹的几个家丁,突然扔下了手中的东西,朝这边围了过来。 等到那些人走近,云姝才发觉不对劲。 不,这不是普通的家丁! 这样的身材和气度,这是...... 云姝的眼睛猛然睁大:“这是你母家留给你的三十六铁骑?!不,不可能,这些人当初都已经被季烨处理干净了才对......” 她话音刚落,其中一人摘下了家丁的帽子,丢在地上,恶狠狠道:“当初你这个女人妖言惑众,挑拨的老王爷和我们主子反目,我们三十六人惨遭追杀,最后只活下来这几个,只能忍辱负重,潜伏在王妃身边,今日总算有我们的用武之地了!” 他们是对先王妃忠心,但同时也恨惨了云姝! 当初在云姝的帮助下,季寒舟风头一度盖过了嫡出的二儿子,先王妃迫不得已,想趁着季烨外出,围困绞杀季寒舟,没想到计谋被云姝识破,季寒舟侥幸逃脱,季烨回来之后震怒,下令围杀他们,兄弟们死伤大半,现在看见云姝,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主子走远些,别让这贱人的血脏了您的衣摆!” “兄弟们愧对老爷的嘱托,没能守好主子,今日能杀了这个女人让主子爽快一二,也不枉费我们效忠一场!” “对!” “护着主子先离开,到时候就说是我们私下行事,这条命能拉上新王妃,也算值当了!” 瞬间,几个又高又壮的大汉围住了云姝和鸢儿。 鸢儿紧张地将云姝护在身后,角落里的柳娘看着这场好戏,眼中闪过报复得逞的快意。 云姝啊云姝,季寒舟把你保护得再好又如何? 架不住你自己自投罗网,过来这里找死! “夫人!怎么办?” 其中一个大汉嘿嘿一笑:“怎么办?我教你,若是现在你们自己把衣服脱了,死之前让我们兄弟几个爽爽,到时候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 “呵呵,季家父子流连忘返,甚至不惜反目的女人啊,老子也想尝尝!” “不用怜香惜玉,本来也是人尽可夫的婊子,说不定她乐意得很!” “兄弟们,上!” 他们眼中的贪婪和欲望,让见惯无数危机场面的云姝都忍不住心中发寒,她今日是真的大意了! 鸢儿一咬牙,猛地扑向人群中的一个,死死抱住对方的大腿,朝云姝喊道:“跑啊!” 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会是训练有素的三十六铁骑的对手? 当即就被一脚踢开,而云姝也被旁边的人抓住了手臂。 “还想跑?!” 那人狞笑着将手伸向云姝胸前:“老子也尝尝这娘们儿的滋味.....”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云姝胸前衣裳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闪过一阵劲风。 随着风声而来的,还有一道寒光! 等寒光闪过,刚刚那个壮汉突然大叫一声:“啊!我的手!” “是谁?!” 一柄利剑从远处飞出来,竟是死死插在了壮汉的手上! 云姝猛然回头。 她认识这柄剑! 果然,不远处,一身白衣的季寒舟,带着初一出现在别院。 鸢儿此刻也顾不上埋怨季寒舟了,大喊:“世子救命!他们想杀了夫人!” 季寒舟此刻神色阴冷,周身的杀意骇人。 差一点......差一点...... 云姝就要遭遇不测了! 若是他今日没有心血来潮跟过来,他几乎不敢想象云姝会遭遇什么! 森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壮汉,冲天的杀意蔓延开来! 这些人...... 他都舍不得伤的人,这些人怎么敢! “初一。” “属下在!” “一个不留!” “是!” 季寒舟吩咐的初一,事实上他自己动作比初一还快,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云姝身前。 云姝刚刚因为紧张,大氅松开一些,季寒舟帮她系上衣带。 “去那边等我。” “季寒舟......” “乖,等我,很快。” 第87章 他受伤了 季寒舟也只带了初一这么一个手下,但很显然,以这两人的武力,面对如今三十六铁骑留下的残兵败将,已经足够了。 鸢儿受了点伤,云姝把她搀扶到了一边。 不远处,刀剑的寒光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这三十六铁骑,曾是先王妃娘家留给她保命的一批人马,个个都是精兵良将,随便拉出一个都是顶尖高手; 他们在此处潜伏几年,心中对云姝和季寒舟有刻骨的仇恨,这会儿已经是杀红了眼。 他们人数众多,而季寒舟只带了初一,两人在对方的攻势中,逐渐被隔开,大部分人马都开始围攻季寒舟。 刀,剑,棍棒......有那么几次,他们几乎要触碰到季寒舟,云姝忍不住屏住呼吸,又一波攻势之后,其中一人摸到了季寒舟身后,云姝惊呼出声:“小心!” 云姝的惊呼吸引了初一的注意,他心里一紧,暗道奇怪,转头看向这边。 三十六铁剂放在当年的确是很厉害的角色,但是今天他刚刚跟这些人交手,就发现他们的实力已经不如当年,而季寒舟此时正值壮年,正是身体巅峰的状态,这几年季寒舟武功更上一筹,打斗间招式干脆利落,在云姝惊呼之前,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初一一回头,正看到其中一人靠近了季寒舟的后背,按理说这并不是多么高明的偷袭,季寒舟是能够察觉到的,可初一眼睁睁看着季寒舟身子一停,像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转身。 然而已经晚了,带着寒光的利刃被堪堪避开,但还是在季寒舟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偏偏这个时候,一人发现同伴偷袭成功,心中大喜,趁着季寒舟踉跄之时,用木棍偷袭季寒舟下盘。 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木棍狠狠砸在了季寒舟的小腿之上! 初一猛地瞪大眼睛,来不及去思考为何季寒舟会突然失误,三两下解决了身边两个人,冲到了季寒舟身边,替他分担。 直到他与季寒舟目光相接,突然看到季寒舟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初一收回脸上的惊愕,一时间内心复杂无比。 刚刚季寒舟那个眼神,他看懂了。 刚刚季寒舟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露出破绽,让自己受伤的。 而其中的原因...... 初一转头,只见不远处的云姝在看到季寒舟负伤的瞬间,整个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不顾周围的刀光剑影,疯了一样冲入了乱局。 “季寒舟!!!” 云姝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直至心脏,有那么几秒钟,连心脏和呼吸都暂停了,巨大的恐惧笼罩了整个身体,让她头脑一片空白; 身体于意识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疯了一样冲到了季寒舟身边。 季寒舟手臂,小腿,接连负伤,一个踉跄半跪在地,只能用剑撑住身体。 恍惚间,云姝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又一次和两年前重合...... 灯火通明的夜晚,兵荒马乱的缠斗,负伤的季寒舟...... 上一次,她万般无奈,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只能选择咬牙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迎着刀剑寒光,扑向了他...... 云姝害怕地抓住他完好的那只手臂:“你怎么样?大夫,这里有大夫吗?来人!来人!” “咳咳咳,我没事......” “夫人别着急!属下马上解决这些人!” 季寒舟倒下了,初一不敢大意,一边护着两人,一边快速解决了剩下的几个人,等到他冲向季寒舟,才看见两人正紧紧挨在一起,云姝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紧张地盯着季寒舟的伤口,徒劳地用手去堵住流出的血液,在察觉没用之后,急得眼泪大颗大颗溢出眼眶。 “夫人别着急,马车就在外面,我们回西南王府!” 季寒舟也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抹去云姝的眼泪:“别哭,小伤。” “怎么会是小伤!那么多血......”云姝声音哽咽,“回家,我们回家......” 说着,将他的手臂揽到自己肩头上,费力地扶着季寒舟站起身来。 初一想过来帮忙,被季寒舟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吓得退后两步,索性到一旁扶起另一个伤患。 鸢儿也受伤不轻,也没有逞强,让初一扶着她,还在关心云姝那边。 而云姝咬牙撑起季寒舟,踉踉跄跄往外走,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柳娘,完全忘记了她今天来的目的。 初一看了一眼柳娘,宁儿正站在她身边。 “不想死就跟上!别耍花招,世子没那么好糊弄!” 柳娘也被刚刚的变故吓呆了,知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一咬牙,顾不得刚刚受过刑法,跌跌撞撞跟在众人身后撤离。 而别院的护卫们,明明目睹了刚刚的一切,不知为何并没有出手参与,此刻也没有阻拦,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人离去。 季寒舟是骑马过来的,现在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骑马了,被云姝搀扶着坐上了马车。 鸢儿则是被初一抱上了马背,他自己也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身后的柳娘和宁儿,厌恶道:“你们自己想办法跟上!” 好在宁儿会骑马,带着柳娘也能勉强跟上大部队。 此时,马车之上。 季寒舟失血过多,脸色很是苍白,云姝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冷静下来一些,但看着染血的衣袖,还是非常紧张。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 云姝着急,想要撕开自己的裙摆给他做简单的包扎,却因为太慌乱了,几次都没成功,一个用力,自己的指甲反而裂开,沁出一丝鲜血,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季寒舟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是随身携带的上好的金疮药。 云姝连忙接过:“你带了药,刚刚怎么不拿出来?” 她说着,掀开瓶盖就要往季寒舟手臂上倒,却被季寒舟拦住了。 云姝急了:“你别闹了!” “你指甲流血了,先倒一点止血。” 云姝愣住:“什,什么......” 然后低头一看,才发现指甲撕裂了一点点,那点红色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来。 云姝气急:“你别闹了!分不清轻重吗!” 急寒舟却突然扯开唇角,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小伤,在战场上这种伤军医都懒得过来看,自己扎一下就行了......” 话还没说完,云姝不容拒绝地拉着他的手,将一整瓶金疮药都倒了上去:“我不是大夫,你也不是军医,先止住血,回去看大夫怎么说,你现在说了不算!” 第88章 求你一定救救他! 云姝态度很强硬,表情也很严肃,于是季寒舟不说话了。 看着云姝倒完金疮药,又一次撕开自己的裙摆,替他暂时包扎好了,松了口气,整个人虚脱一般坐在了一旁。 等安静下来,云姝疲惫地闭上了眼。 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云姝睁眼,正看到季寒舟抬起了那只受伤的手,笨拙地想将布料上那点残留的金疮药抹在云姝指尖上。 云姝这会儿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也没有制止,只是沉声道:“今晚你跟初一怎么会过来?你监视我?” 季寒舟身子一僵,然后又放松下来。 “没有,你大半夜带着鸢儿出门,我要是这都发现不了,才是奇怪。” 云姝不置可否,今晚的行动她也没打算瞒着季寒舟,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跟着过来而已。 见云姝不说话,季寒舟轻咳一声,道:“我只是有点不放心而已,太晚了。” 季寒舟鲜少有跟人示弱的时候,好好的一句关心,从他嘴里出来变得格外别扭,声音也有些僵硬。 云姝心中划过一丝触动,嗯了一声,补了一句:“今晚......谢谢。” 季寒舟神色缓和,心情也好了不少。 只是还没高兴几分钟,又听到云姝继续道:“我今晚是过去接柳娘的,你放心,她的脸没受伤。” 季寒舟神色就这么僵在脸上,半晌才咬着牙道:“我没问你这个!” 云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不是察觉马车是往别院走了,才跟上来的吗?” “我......”季寒舟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的确是察觉云姝往别院来了,才跟过来,只是他根本不是为了柳娘,只是关心云姝,担心她出什么意外而已! 但这种话,季寒舟是不可说出来的。 于是他很不爽地闭上了眼。 云姝觉得莫名,她关心季寒舟在乎的事情,这人怎么还不领情,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索性也不与他再说这个话题,只是低声吩咐马夫再快一些。 之后两人再无话讲,车夫知道季寒舟受了伤,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行驶到了王府。 回到王府,初一带着鸢儿去休息,又找来两个大夫,一个替鸢儿看内伤,一个替季寒舟看外伤。 替鸢儿看病的是王府里常驻的大夫,给季寒舟看病的,却是一个云姝从未见过的人。 这人跟着初一急匆匆赶来,无论看身形还是看走路的姿势,都不像是大夫,更像是一个当兵的。 初一解释道:“这是跟随世子的军医,卢大夫,卢大夫最擅长外伤。” 被叫做卢大夫的人一脸沉重:“大半夜叫我过来,世子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剑上有毒?还是被人开膛破肚了?” 见初一没说话,脸都白了:“难道是四肢被斩下了......” 初一轻咳一声:“卢大夫!剑伤!伤在胳膊上,还有小腿,被棍棒狠狠打了一下。” 初一加重了“狠狠”这两个字,但还是毫不意外地从卢大夫脸上看到了鄙夷:“你怎么回事?这个伤......” 卢大夫想说这个伤谁都能治,大半夜的叫他过来干什么,有这个时间恐怕叫个寻常大夫都已经处理完了! 然而初一在他话没说完之前,连忙打断:“这位是王妃!” 末了加重语气:“老王爷后来娶的王妃!” 云姝总觉得他们气氛不对,道:“卢大夫不必客气,您看着年长,军医值得尊重,叫我云姝也行。” 她以为是季寒舟的伤难办,连忙道:“卢大夫医术过人,世子此次伤得不轻,卢大夫请快些诊治!” 云姝? 于是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卢大夫原本的话登时转了个弯:“这个伤......这个伤的确只有我能治疗,这位置特殊,一个不好要留下残疾的,还有小腿,练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下盘,若是一个不好,也是要影响走路的!” 云姝登时紧张起来:“那您快些替他诊治!” 云姝也是着急的晕了头了,不然应该能够发现这话的漏洞的。 因为害怕失血过多,云姝也不是专业的大夫,这会儿季寒舟整个手臂包扎得跟个大长馒头似的,从手腕一直到腋下,若是不拆开,根本看不出具体受伤的位置。 卢大夫看都没看,就说位置特殊,也就是云姝关心则乱,才没发现其中猫腻。 但云姝着急,外加季寒舟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心中感激又内疚,并没有深思,只是在卢大夫诊治得时候,紧张地在一旁看着。 缠着的布料被拆开,露出一道很长的刀伤,从小臂一直延申往上,足足有三四寸那么长。 而卢大夫看到那个伤口,顿时眉头紧皱。 “怎么了?很严重吗?” 云姝急得来回走动,险些又要落泪:“怪我,那会儿不应该出声打断的,兴许他能反应的更快。” 季寒舟安慰道:“没有,多亏你提醒,不然那一剑恐怕要横刺我的后心。” 卢大夫听得牙都酸了。 卢大夫确实觉得棘手。 很棘手,伤口不深,剑上没毒,整齐平滑,还用了大量的上好金疮药。 太棘手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现在他还能做什么,云姝已经处理完了啊! 就算他在当场,也只会这样处理啊! “棘手啊......” 云姝心提了起来,声音颤抖:“卢大夫,难道这一剑斩断了世子的手筋?” 她不懂这些,只知道皮肉伤好治,伤筋动骨却会影响季寒舟以后用剑。 他是武将,若是手废了..... 云姝眼前一阵晕眩,下一秒扑到季寒舟床前:“卢大夫!无论要用多好的药,无论要花多少功夫多少时间,求求您,一定要治好他!” 第89章 贴身伺候 卢大夫轻咳一声:“王妃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只是世子要吃些苦头了。” 卢大夫说着,给了季寒舟一个眼神,季寒舟微微颔首。 于是卢大夫重新清理了一遍伤口,又从新上了一遍药粉。 说真的这处理方式,除了让季寒舟重新受一遍罪之外,并没什么用,但看着云姝眼中的心疼,季寒舟觉得很值得。 重新包扎好了手臂之后,卢大夫小心翼翼掀开了季寒舟的裤腿,查看小腿上的伤势。 云姝还记得卢大夫刚刚说的,下盘于练武之人格外重要,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只见季寒舟的小腿之上,被棍棒打过的地方已经是一片青紫,瘀血在皮肤之下蔓延,看着格外瘆人。 而随着卢大夫的按压,季寒舟脸上浮现出轻微的痛苦之色。 云姝手中的帕子几乎都要被手心的汗浸湿了。 季寒舟从不畏惧痛苦,即便是再严重的伤,云姝也没见他皱过眉头,可现在...... 而卢大夫随着时间过去,脸上神色也十分凝重。 因为他发现,季寒舟的小腿只是皮肉伤,这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了。 半晌,才道:“万幸,小腿只受了皮肉伤......” 一道冷冽的目光落在卢大夫脸上。 卢大夫硬生生转了口风:“虽然是皮肉伤,但也十分严重,这段时间怕是不能起身走路了,若是有细心的婢女能贴身伺候一段时间,那是再好不过。” 初一立刻出声:“世子不爱用婢女,卢大夫是知道的。” 卢大夫顺势做出为难的神色:“这样啊......可是刚刚来的时候听初一大人说,如今的世子夫人是位娇贵小姐,柳娘也受伤了,那冯曼儿是农家女,怕是伺候不好,这事情......难办啊。” 云姝立刻接上了他的话:“我来照顾他。” 听到这话,季寒舟抬起头,云姝定了定心神,坚定地道:“既然世子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我来照顾他吧。”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照顾过。 在云姝没有看到的地方,季寒舟眼中闪过一抹温柔:“那就劳烦小娘了。” 卢大夫也松了口气,摸着额头上的冷汗离开了,心说我这军医当的,还要帮世子骗人,也着实不容易啊...... 季寒舟一开始算盘就打得很好,回来的时候没有去主院,而是去了客房,这会儿没人打扰,初一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云姝低声道:“我让人去拿一床被褥,晚些我就睡在外间,你要起身唤我就行。” “等等。”季寒舟叫住了她:“别去了,我受伤的事情,不想被太多人知道,马上要去京都受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姝略微沉吟,明白了季寒舟的想法。 季寒舟是在别院受的伤,那里是季邺留下的老人,又有先王妃母子住在那里,传出去怎么说都不好听。 “可是......”云姝看了一眼床榻,有些为难。 客房的房间只有一张床,还不是很大,难道要她睡在这里? “小娘嫌弃我?”季寒舟语气中有几分失落:“我现在手不能扛,腿不能走,的确十个大麻烦,算了,还是让初一来照顾我吧。” “没有!”云姝连忙否认,咬着下唇有些不自在:“......一张床,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季寒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我都这个样子了,小娘以为我还能做什么?还能欺负你?” 季寒舟步步紧逼,云姝不自觉地就被饶了进去,“没有的事。” “那小娘还等什么?这么晚了,该休息了,我明日还要想办法瞒住王府里的人,这几天怕是要辛苦小娘贴身伺候了,小娘不早些休息,怕是没有精力照顾。” 季寒舟话里的贴身二字说得很轻,云姝却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暧昧的氛围在不大的房间里蔓延,云姝知道不能放任这种发展,否则季寒舟这个男人一定会得寸进尺,于是只能熄了灯,也没脱衣服,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季寒舟身边。 云姝以为今日她经历这么多事,又受了惊吓,可能会睡不着,或者会做噩梦。 但没想到的是,鼻尖淡淡的药味,和季寒舟身上独有的冷香,混合成了一种让她无比安心的味道,竟很久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而云姝睡到半夜,被季寒舟叫醒之后,才明白她口中的“贴身”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姝迷迷糊糊的,以为是自己压到季寒舟的伤口了,挣扎着半坐了起来,却在听到季寒舟的要求之后,瞌睡完全醒了。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你刚刚说什么?” 季寒舟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下,道:“别问了,你刚刚没听错。” 云姝觉得脑子有点晕:“那我去叫初一......” “初一在外面警戒。算了,小娘若是不方便,我自己慢慢挪过去也行。” “那怎么可以!”云姝下意识拒绝,而后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的发烧。 “......我扶你过去,你慢点。” “小娘现在不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以为你刚刚害羞了。” 云姝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盯着被褥上的绣花图案,声音有些飘忽:“没有的事!我,我又不是没看过!” 耳旁传来一声轻笑:“那就劳烦小娘了,还请小娘快些。” 云姝自己先站了起来,然后扶着季寒舟直起身,把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上。 瞬间,鼻尖的药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剩满满的季寒舟气息。 她扶着季寒舟,慢慢往房间外走,他们没有惊动旁人,云姝把季寒舟扶到了茅厕外。 “你,你自己进去。” 季寒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臂,和受伤的小腿:“一只手,我自己没法儿完成。” 云姝脸唰一下红了:“可,可是,我总不能,难道要我帮你,帮你,扶......” 一向伶牙俐齿的云姝,此刻说话结结巴巴,简直羞赧到了极点。 她就不答应伺候季寒舟! 这都是什么事儿! 今夜月圆,月色很亮,季寒舟把云姝脸上的羞恼看得清清楚楚。 “小娘怕了?不是你说的,又不是没有看过。” 看着云姝的脸越来越红,季寒舟勾起唇角,心情很好,慢悠悠道:“而且,你又不是没扶过。” 第90章 喂粥 照顾季寒舟解决了燃眉之急,云姝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短暂的一瞬是怎么度过的,只觉得明明应该是很快的事情,漫长得让她想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扶着季寒舟出来的路上,云姝一直没说话,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季寒舟躺下,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到云姝脑后,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躺下,云姝才反应过来。 “明天我再叫一个信得过的小厮过来一起伺候,总这样......不行。” 季寒舟没说话,只是得寸进尺地将手臂收拢一些,让云姝贴在自己怀里。 他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的道理,这种事逗弄云姝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怕是要跟他翻脸了,于是与其轻快地答应了下来:“好啊。” 云姝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被季寒舟环在了怀里。 她小心挪动了一下,想往外面挪一点,季寒舟轻轻嘶了一声:“别动,伤口,扯到了。” 于是云姝不敢动了。 季寒舟心满意足地搂着她睡了一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一早,唐雨燕就找到了客房来。 只不过被初一拦在了外面:“世子这几日有要紧的事情要在客房处理,世子下令,任何人不许靠近。” 唐雨燕气急:“任何人不许靠近,她云姝不是人?” 初一淡淡看了她一眼:“她是王妃,夫人请注意言辞。” 唐雨燕黑着脸,“王妃为何可以进去?” 初一睁着眼说瞎说:“王妃?什么王妃?王妃在自己的院子里休息,不在这里。” 唐雨燕都快气笑了:“你骗谁呢?” 初一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王妃在自己的院子里修养,王妃近来身体不好,估计你也见不到她。” 唐雨燕被堵得无话可说。 明知道季寒舟在里面,明知道云姝也在里面,但这两个人咬死了不承认,难道她还能冲进去不成? 她是真的动过不管不顾冲进去的念头,但到底是季寒舟的承诺让她冷静下来了。 没关系,等她怀上孩子..... “夫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可以走了。” ...... 房间里,云姝已经起床了,正在等着下人送早点过来。 外面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你就看着初一这么欺负你的正妻?” “欺负?没有的事。我从未亏待过她。” 云姝转念一想,罢了,这些事她也懒得掺和了。 正在这时,外头的唐雨燕都要离开了,迎面撞上端着早点进来的下人,看那托盘的什么东西都是两份,险些又没能忍住脾气。 下人被她盯着害怕,险些把手里的粥都撒了。 等到端进去之后,下人放下托盘,立刻离开了。 “哎......”云姝看着下人火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道:“你走了谁伺候你家世子喝粥......” “当然是小娘你。你答应过的,悉心照顾,直到我痊愈。” 云姝回头:“你故意的?” “没有的事。但小娘若是不怕我伤了这只手的筋骨,我自己喝也行,我不介意小娘多伺候我一些时日。” 季寒舟的话让云姝妥协了。 是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在受封之前,照顾季寒舟痊愈,等到了京都跟师兄碰面,之后恐怕也难再见到季寒舟了。 于是云姝默默端起粥,吹凉了一口一口喂给季寒舟。 季寒舟在喝到第一口之后,立刻发出了舒服的叹谓。 “好久了,还是小娘最知道怎么心疼人,照顾得我最舒服。” 云姝没说话,但脑海中也浮现出许多往事。 当初她为了取得季寒舟的信任,找了机会成为了季烨安排在季寒舟身边的眼线,每日贴身伺候,她那时在父子二人之间两边周旋—— 一边是狐狸一样疑心很重的季烨,一边是年轻气盛,不好伺候的季寒舟,着实让她吃了很多苦。 但后来她慢慢摸清了季寒舟的喜好,季寒舟也在相处中渐渐喜欢上这个小丫鬟,两人之间默契越来越好,经常是季寒舟一个眼神,云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而她稍有不顺心,根本瞒不住季寒舟的眼睛,笨拙地想办法逗她开心。 那时她夹在两父子之间,如履薄冰,却又在季寒舟这里,奇异地感觉到温暖和心动。 他们度过了踩在刀尖上一般危险的一年,他们在极度危险的境地中互相吸引,明明是携手共度过很多难关的两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 走到了今天这个水火不容的境地呢? 季寒舟察觉到云姝心绪不佳,喝了半碗粥就停下了。 “小娘不开心?想孩子了?可以让人抱过来照顾。” 云姝本来想否认,不是因为孩子,又在听到可以把宝儿接过来之后,默认了季寒舟的猜测。 季寒舟心里不舒服,但强压了下来。 自从他回到西南王府,他和云姝难得有如此和谐的时候,就算不想看到那个孩子,他也忍了。 于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宝儿被小厮抱了进来。 “王妃,小的叫周明,是初一大人叫过来伺候世子不时之需的,小的手笨,就不在房间内伺候了,若是世子有需要,您唤我一声就行,我就在房间外面候着。” 周明看起来年纪很小,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小虎牙,看着很是讨喜。 他将孩子抱到云姝跟前,交给她。 云姝接过孩子的时候,动作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又在季寒舟没察觉的时候,收敛了情绪。 “那小的就先走了。”周明说完,转身离去。 云姝一边拍着孩子,眼神不经意扫过周明的背影。 周明走到客房门口时,原本应该是直接迈出去的,却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才出了房门。 云姝抱着孩子垂下眼眸。 刚刚周明把孩子抱给她的时候,在襁褓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食指。 而刚刚那种到了门槛要停一下,才走出去的样子,和师兄一模一样。 师兄小时候有次贪玩,迈出门槛时摔了一跤,摔得很狠,掉了两颗门牙,后来就养成了路过门槛要停一下考虑先迈哪只脚的奇怪习惯。 莫非周明......是师兄的人? 第91章 宝儿,你坑爹呀? 云姝把周明的事儿放到了心上,想着找个机会和对方通个气,然而一整天都没个消停。 唐雨燕走了之后,冯曼儿也来探口风。 “世子是身体不舒服吗?今日一日都没见着世子了。” 冯曼儿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篮子糕点。 她倒是乖巧,没说一定要见季寒舟,只说季寒舟以前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最爱吃她做的糕点,想要送些过来。 但被初一以一样的理由回绝了。 云姝在房间里听得有趣:“世子之前不是说她照顾你照顾得好吗?不如让她来照顾。她在西南没什么根基,想来也不会出去乱说。” 说这话的时候,云姝正扶着宝儿在地上走路。 因为客房的地上没有铺毯子,云姝只能用双手扶着宝儿,不敢松手让他自己走。 季寒舟正在床上看一本兵书,闻言把手上的兵书放下:“我就是随口一说,小娘用得着记恨那么久?再说当日小娘一气之下不是把玉佩还给我了吗,我还没问小娘那日为何如此狠心。” 云姝把孩子抱起来,“世子要跟我翻旧账?最后摔了玉佩的人明明是世子自己。” 季寒舟自知理亏,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正巧打发完了冯曼儿的初一进来,闻言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兜。 “回王妃,没坏。” “什么?” 初一打开布兜,里面是完好无缺的玉佩:“西南有位修补玉器的手艺人,不论碎成什么样的玉器,他都能修复到完好如初。” 初一把玉佩递到云姝眼前,云姝看了一眼,当真看不出任何修补过的痕迹。 但她没有接:“覆水难收,碎玉难修,这人倒也真有几分本事。” 云姝本不想接这玉佩的,没想要的是,在初一等了半天,准备收手的时候,怀里的宝儿突然伸出小手接过了布兜。 三个大人都愣住了。 宝儿拿着布兜,小手摸了摸,塞到云姝胸前:“给,娘。” 云姝抿了一下唇,道:“乖,还给人家,不是咱们的东西不能要。” 然而宝儿却是很坚定的摇摇头,又把布兜往云姝怀里塞了塞:“宝,给娘。” 季寒舟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一个玉佩换我一个承诺,连他都知道这是宝贝。” 季寒舟看了孩子一眼,似乎没那么反感了,慢悠悠道:“他眼光比你好。” 初一也道:“王妃收着吧,必要时候可以拿出来应急,不过......” 他看了云姝一眼,意味深长道:“那手艺人也说了,只能修补一次,再碎了,哪怕是他,也无能为力了。” 云姝到底还是收下了那枚玉佩,只不过对初一意味深长的话并不领情:“这话你应该跟你家世子说,玉佩是他摔的。” 初一摸摸鼻子,看了季寒舟一眼。 季寒舟凉凉道:“要你多事。” 初一觉得自己这下属做得真难,不过看得出来,季寒舟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云姝继续把孩子放在地上扶着他走路,没一会儿腰就有些酸。 “周明,”季寒舟朝门外道,“取些厚实的毯子来铺在地上。” 外头周明脆生生应下了:“哎!小的这就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客房的地板上就铺上了厚厚的毯子。 云姝终于敢放开手,让宝儿自己走路。 “宝儿,到娘亲这里来!” 云姝站在毯子的一头,朝宝儿拍手:“来呀,来娘亲这里。” 宝儿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朝云姝那边走去。 季寒舟还在看兵书,目光却不自觉追随着地上的胖团子。 中途宝儿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季寒舟握着兵书的手瞬间收紧,身子也不自觉坐直了。 他下意识看了云姝一眼,见云姝只是盯着孩子,并未注意他这边,才强迫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宝儿重新站了起来,云姝朝宝儿拍手吸引他的注意力。 宝儿一开始也的确是朝着云姝那边去的,但没想到走到一半,他歪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季寒舟,突然改了方向。 云姝一愣:“娘在这边啊宝儿!” 宝儿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云姝的呼唤一样,一步一步朝着季寒舟走了过去。 季寒舟表面上还在盯着兵书,实则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对于大人来说短短几步的距离,宝儿却要好久,中途还摔了两次,最后连走带爬来到了季寒舟床前。 季寒舟盯着宝儿,想看看这小子究竟要干什么。 没想到宝儿一手扶着床沿,另一只手突然朝着季寒舟张开—— “宝儿,也要。” 虽然说得不是很连贯,但季寒舟听懂了。 宝儿也要?要什么? 云姝也有一样的疑惑。 宝儿见季寒舟没有反应,突然转头指指云姝,然后固执地重新朝季寒舟伸手。 “宝儿也要!” 这次说得非常清楚。 季寒舟愣了一会儿,在云姝尴尬得想要过来将孩子抱走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季寒舟突然从腰间取下了平时佩戴的腰坠。 宝儿眼神一亮,伸出去的小手摇啊摇:“给,宝儿!” 季寒舟把腰坠放在宝儿手里,宝儿立马握紧了小手,跟怕季寒舟反悔似的,晃晃悠悠拿着腰坠就转头。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季寒舟一眼,小嘴一张,说的话险些让云姝坐不稳。 “谢,谢谢,爹!” 云姝顿时头皮发麻:“宝儿,你在胡乱叫什么!” 宝儿歪着头,指了指云姝:“娘!” 又指指季寒舟:“爹!” 云姝这会儿是真的坐不住了:“宝儿,不许乱称呼!那不是你爹,那是你......” 季寒舟是宝儿的什么? 云姝哑然,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季寒舟并不在意:“小孩子而已,你跟他计较什么。” 他看着毯子上往云姝那边走去的宝儿,不知为何觉得这小子又顺眼了几分:“等他长大了自然就懂了,我瞧着挺机灵......” 季寒舟话都没说完,就见宝儿手里拿着腰坠,已经走到了云姝身前,把腰坠递到了云姝手里:“给,娘。” 完了又一次转头,朝着季寒舟跌跌撞撞走了过去,再次张开小手:“给,宝儿,宝儿,要!” 季寒舟:“......问我要东西,然后统统给你娘亲?” 宝儿瘪嘴:“不,可以?” 季寒舟:“......可以。” 宝儿伸手:“拿来。” 季寒舟摸向腰间,腰坠已经给出去了,于是只能摘下了手上的扳指给他。 宝儿又一次当起了搬运工。 云姝忍不住捂脸。 坑爹玩意儿。 第92章 坐上来 宝儿可不管他娘亲心里在想什么,好像是找到了乐趣一般,一趟一趟往返于云姝和季寒舟之间。 一开始是季寒舟的配饰,后面薅完了,又盯上了季寒舟的钱袋子。 等到钱袋子也拿给云姝,季寒舟有点后悔了。 刚刚应该把钱袋子里的银票拿出来,一张一张给的。 在宝儿又一次朝季寒舟伸出小手之后,季寒舟放下兵书,朝他摊开双手。 “没了。” 宝儿还是伸着手:“给宝儿!” 季寒舟很是无奈,又有点哭笑不得:“真没了!” 宝儿又一次使出假哭绝招,瘪嘴要哭,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蓄起了泪花,要落不落的。 季寒舟看得头皮发麻,少见的慌乱,在身上摸了一圈之后,从怀里摸出来一个虎符。 这是号令边关军队的虎符,就这么被季寒舟拿出来讨好宝儿了。 宝儿拿到虎符之后,忍不住破涕为笑。 这次他没有把虎符递给云姝,而是一直捏在自己手里。 他也走累了,就这么坐在柔软的毯子上,拿着那个虎符翻来覆去地玩,似乎很是喜欢。 季寒舟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欣赏:“不愧是季家的种。” 这话季寒舟说得真心实意。 虽然晚年的季烨荒淫无度,但季烨年轻时,也曾是一员猛将,出了名的马背王爷; 季寒舟就更不用说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现在到了宝儿这里,竟然也喜欢虎符。 而云姝则是看着宝儿冷冷出神。 季寒舟看到云姝的样子,心念一转,问道:“抓周的时候,他拿了什么?” 云姝抬起头:“你不是见过了吗?” 季寒舟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抓了季烨的王爷掌印?” 云姝点头。 季寒舟则是觉得不可思议:“季烨没有生气?” 按照季寒舟对季烨的了解,季烨害怕别人夺权害怕到了连季寒舟这个亲儿子都处处提防的地步,若是宝儿当初抓周抓的是掌印,恐怕也会引来季烨的忌惮,甚至会怀疑是云姝暗中搞鬼。 云姝摇摇头:“没有生气,甚至开心至极。” 旁人不知晓,宝儿抓周当晚,季烨就把掌印交给了云姝,他对宝儿的期望很高,嘱咐云姝,等他不在了,就让宝儿继承爵位。 那时季烨已经病入膏肓,给宝儿抓周的时候季烨撑着病躯出席,看到宝儿抓了掌印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夸“此子肖我”。 季寒舟能想到当时的情形,刚刚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云姝也沉默下来,她起身走到宝儿身边,哄着宝儿把虎符还回去:“乖,这是别人的东西,还回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季寒舟的情绪再一次坏到了极点。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若是季邺活着,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 宝儿可以正大光明地接下季的掌印,可他给宝儿的虎符,却是“别人的东西”。 云姝哄了宝儿许久,宝儿都不愿意归还,只要云姝有强迫拿开的意思,就哼哼唧唧的要哭。 季寒舟突然觉得很心烦:“给他玩两天就是了,别把孩子弄哭了,让人带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云姝点头,招呼周明又把孩子抱了出去。 季寒舟看着云姝小心地整理孩子的衣服,看着宝儿拿着虎符咯咯直笑,之前那种想要云姝为他诞下一儿半女的想法,突然前所未有的迫切。 在这场他和云姝感情博弈里,看似是他占了上风,占据着主动权,可季寒舟自己清楚,他们之间的位置从未改变过; 两年前他跪着求云姝看他一眼,两年后,他一样在费尽心思,只想云姝的目光在他身上。 只是从前跪着不行,这次他选择了别的方式。 有时候连季寒舟自己都觉得莫名悲哀,但心底有个声音总是在时时刻刻告诉着他,即便留下的只是身体,即便得到的只有身体,他也不能放手。 因为放手了,云姝就真的会离开。 阴暗的欲念在内心翻涌,云姝转身之后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改变。 “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等你醒来我再......” “过来。” 季寒舟手里的兵书不知何时已经被扔到了地上,他背靠在床头,姿态闲散,语气中的命令却不容拒绝。 “你不是要休息......” “过来,云姝。” 季寒舟语气不变,只是神色越发危险。 “到我身边来。” 他们都对彼此了如指掌,不论是身体亦或者是心思,季寒舟有时候稍微挑眉,云姝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何况是这样的眼神。 “季寒舟......” “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鸢儿的爷爷奶奶到西南了,我安排了一处院子,还派了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只一句话,剑拔弩张的氛围不见了,云姝知道,她已经落了下风。 “季寒舟,你觉得这些事能困住我多久?” 季寒舟轻笑一声:“不需要太久,那天我说过了,你可以有短暂的自由,前提是为我生一个我的骨肉。” “有意思吗?那么多女人等着为你生儿育女,你为何偏偏不放过我?” 季寒舟叹谓一声:“因为你没有放过我。两年了,云姝,你还没放过我。我想过了,你说得对,我是有些疯魔了,但我自己也不确定究竟为什么对你那么执着。” “是因为两年前被你背叛?还是因为嫉妒你为季烨生儿育女?又或者就是单纯地想要折磨你......” “因为不确定究竟是什么原因,所以我只能一样一样去试。或许得到了,我就释怀了,你说呢?” 若不是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若不是她还在等师兄的回信,云姝真的很想狠狠给他一耳光,打醒这个疯子! “你把孩子当什么了?季寒舟,我可以承受你的仇恨,但孩子不行,不论是宝儿,还是......” 云姝手轻轻抚上小腹:“都不该成为你泄愤的对象。” 季寒舟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 “不应该?云姝,你告诉我,什么叫不应该?” 他坐直了身体,“王府外有你在意的长辈,王府内有你珍爱的幼子......云姝,我再说一遍。” “过来。” 云姝动了,一步一步走向床榻。 她仍心存侥幸,试图唤醒他的疯狂:“你还在受伤。” 季寒舟眼中闪过欲望与贪婪。 “我受伤了,但你没有。” “坐上来。” 第93章 不许胡闹 云姝变成了一叶小舟,飘荡在无尽的海里,这里水流湍急,小舟飘荡无所依。 云姝试过求饶,哭泣,被逼到绝境也试过捶打,撕咬,但统统没用。 季寒舟的残酷,从不因为云姝的眼泪而有所收敛。 她也试过要逃,但她与季寒舟之间天然的力量差距,让这个坏心的男人哪怕负伤,也能堵死云姝最后的退路。 哭泣无用,挣扎无望,求饶无果。 她成了一朵开在海上的绚丽的花,花朵被采撷,花叶被啃咬,连根茎都化为海的养分,冲天巨浪来临时,不论是花的哪个部分,都只有被淹没的结果。 到了最后,云姝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压倒季寒舟的伤口,只能无力地靠在季寒舟胸膛上。 鸢儿负伤,云姝一身狼藉,不想别人伺候,自己抬腿踏入水中时,面容都扭曲了一瞬。 再看看床榻上整个过程衣衫都没有凌乱几分的季寒舟,云姝越发不忿。 这个男人过分的地方还在于,品尝完一朵娇艳花儿之后,就这么手杵着下巴,意犹未尽地欣赏一幅美人沐浴图。 而云姝早已没了害羞的力气。 她全身都快散架了。 只想赶紧沐浴完了,好好休息。 等到下人将水抬走,云姝重新躺在了季寒舟身边,这才嗅到鼻尖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转头一看,季寒舟受伤的手臂上,洁白的纱布已经被染红了。 “季寒舟!” 云姝语气里有担心,更多的是气急败坏:“下次不许再这么乱来了!你以为你是在欺负我?现在时两败俱伤!” 这点伤季寒舟根本没看在眼里,无所谓道:“嗯,但这是你掐的。” 云姝脸一红。 刚刚她有一会儿失控,似乎确实是因为太害怕,抓住了什么东西,抓的很用力。 竟然是季寒舟受伤的手臂吗? 云姝眼中划过一丝愧疚:“我去叫卢大夫。” “嗯。” 云姝着急,转身走得很快,哪怕强忍着腰间的酸意,步伐也有些和平日不同。 因为太着急,自然也没有看到转身之后,季寒舟眼中流露的那一抹狡黠。 刚刚云姝那么可爱,叫得那么好听,于是他故意伸出了这只受伤的手。 这样的日子,他还想再多几日。 他垂眸看了一眼纱布上的红色,这只手臂,还是慢点康复为好。 卢大夫没想到才过了一夜又不消停,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看到季寒舟的手臂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弄的?世子不是没有下床,一直躺在床上吗?伤口怎么会裂开?” 云姝是贴身照顾的人,所以卢大夫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云姝,把云姝看得脸通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种事情让她如何开口?实在是......实在是羞于启齿! 于是云姝只能向季寒舟求救,看着他的目光露出几分哀求,一双黑色的眸子清亮,眉头微微蹙起,嘴唇轻轻抿着,像只闯了祸向主人求救的小猫咪。 季寒舟欣赏够了云姝的可爱模样,终于大发慈悲道:“嗯,是我自己不小心抓到了一下。” 卢大夫一愣,还是没有把为什么要去抓这只受伤的手臂这种问题问出口。 事实上刚刚他问完云姝就后悔了。 他是过来人,刚刚没注意,这会儿已经看到了云姝还有些湿润的发尖,刚刚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卢大夫轻咳一声:“世子日后不要再胡闹了。” 说着给了季寒舟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虽然是下属,但在军中德高望重,又在战场上救过几次季寒舟的命,季寒舟把他当作长辈,他对季寒舟也有几分对小辈的关心。 季寒舟的伤势虽然不严重,但这么胡闹几次,小伤也要变严重。 季寒舟收到了他警告的眼神,无奈点点头。 不过卢大夫自然是向着季寒舟的,于是道:“伤口裂开了,我重新包扎一下,不过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康复了,劳烦王妃小心照顾,切不可再胡闹了。” 卢大夫的意思是让季寒舟不许再胡闹,但云姝自己心里有鬼,怎么听都觉得卢大夫早已看透了一切,是在警告她,于是闹了个大红脸。 “唔......我知道了。” 卢大夫给季寒舟重新换了药,提着箱子离开了。 云姝记恨季寒舟强要她一回,还让外人看了笑话,有些生气,不愿意理他。 季寒舟跟她说话,也不怎么搭理。 季寒舟没办法,只能变着法儿吸引云姝的注意力。 “我兵书看腻了,给我换一本。” “看腻了就睡觉。” “......你不给我拿我自己起来拿了。不过兴许又会加重腿上的伤势,如果你不介意多照顾我几天的话......” 季寒舟说着,作势就要起来自己拿书。 云姝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实呆在床上!” 季寒舟摸摸鼻子:“好凶啊......” 云姝才不管他,走到客房的书柜前,为了避免季寒舟再作什么幺蛾子,扭头问他:“具体要哪一本?” “第三格,第二本。” 云姝也没看这是什么书,直接拿了下来,只是目光瞥了一眼封面,听花里胡哨的,不知道是什么书。 她把书递给季寒舟:“喏。” 季寒手不接,“要你读给我听。” 云姝咬牙切齿:“季寒舟,你别太过分!我哪里懂什么兵书!” “你懂。” 此时云姝站在床边,季寒舟半靠在床上,略微仰头才能和云姝视线相接。 他很少以仰视的角度看什么人,云姝是唯一一个,但这种感觉并不赖。 “你懂,你父亲教过你,你从前在王府后宅不是运用的挺好的吗。” 季寒舟说得风轻云淡,云姝却是抿紧了唇。 她当然动兵法,而且这些伎俩,也如季寒舟所说,全都用在季家这两父子身上了。 只是季寒舟此刻提起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无意一提,还是来兴师问罪? 第94章 占有欲 云姝有些紧张,被季寒舟敏锐地察觉到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这么紧张。” 话是这么说,云姝依旧没有放松。 她不知道季寒舟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从季寒舟回来之后,这种感觉有过多次了。 两年的空白,足以让当年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青年,变得冷酷,变得残忍,变得难以捉摸。 如果说三年前,季寒舟只是云姝手中的一颗棋子,那么在季寒舟消失两年后,这颗棋子已经由白转黑,萦绕在他周身的墨色,让云姝开始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于是有地位转换,曾经的掌控者,成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猎物,季寒舟潜伏在暗处,成了最好的猎手,一步一步逼近,云姝逃无可逃。 云姝收回思绪,强忍着心中的异样,拿起了书:“好,我给你读。” 只是等她仔细看了书本的名字和封面,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兵书,而是一本话本。 名字非常旖旎的话本,想也知道内容离不了才子佳人,情情爱爱。 云姝神色有些奇怪:“你确定是这一本?世子还爱看这个?” 季寒舟神色不变:“嗯,偶尔也看些话本,放松心情。” 云姝觉得有些荒唐,堂堂西南王府的世子,大邺的兵马大元帅,私下的爱好是看这种闺中少女喜欢的话本? 云姝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语气甚至带了几分嘲弄。 但季寒舟没有生气,“是啊,喜欢看这个,小娘觉得丢人?那小娘记得替我保密。” 云姝险些绷不住涵养,想朝他翻个白眼,到底是忍住了。 “行。” 云姝坐在床边,开始给他诵读。 只是一开始还好,越往后读,云姝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读到了那才子半夜醉酒,没有翻墙去找什么美人,而是摸进了父亲小妾的房中,云姝神色终于变了,脸颊泛起薄红。 “季寒舟,你故意的是不是?这,这算什么狗屁故事!” 云姝气道说了脏话,一把将书丢到了季寒舟脸上:“不读了!” 季寒舟把书拿了下来,恍惚间觉得书本上好像也沾染了云姝指尖的香味。 “怎么了?小娘觉得这个故事不好吗?可是我很喜欢啊......” 季寒舟叹了口气,神色认真:“这书我可读了不止一遍了,内容详实,感情真挚,情节跌宕起伏,在书肆卖得很好呢。” 云姝冷冷看着他:“我以为这种书应该被你下令禁止售卖,把写这话本的书生抓起来,才是你的作风。” 季寒舟轻笑一声:“怎么会?这书本来就是写的你与我的故事。” 云姝瞪大了眼睛:“你......” “怎么?你以为西南王府这点破事,外人不知道?” “那就更应该禁止贩卖!” 季寒舟摇摇头:“不,这事我都做了,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他坐直身子,突然伸手捏住了云姝的下巴,他凑近了一些,两人呼吸交融。 “人家写得也没错。我就是觊觎父亲的女人,我就是迷恋你,为你魂牵梦绕,不惜父子反目,为你生死不顾,险些丢了性命,为你......” 他凑近,撕咬云姝的下唇,直到口中泛起腥甜,直到云姝发出痛呼,才退开一些。 “为你变了一副模样。你不知道吧,这书还有续集,讲的是我重回家族,从父亲手中夺过你,将你囚禁在后宅,日夜玩弄疼爱,金丝笼,锁金雀......小娘喜欢我之前给你打造的金丝笼吗?我可以再做一个,只要你喜欢。” 云姝到底是没忍住,狠狠赏了季寒舟一个耳光。 “疯子!” 季寒舟舌尖顶住脸颊内的嫩肉,并未因为这一巴掌而生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我很喜欢,我赏了那书生黄金百两。” 云姝冷冷看着他:“他有命拿,也要有命花。” “哈哈哈哈!”季寒舟大笑出声:“小娘,小娘果然才是最了解我的人!” 下一秒,朗声大笑的人脸上笑意褪去,眸子中的残忍令云姝心惊。 “你不知那书生在书中写的是什么,写你怎样在我身下婉转低吟,写你在床榻间怎样淫靡诱人,他文采不错,却也只写出了小娘的五六分......” 季寒舟抬手,将那本话本从中间一点一点撕开,声音如同地狱众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森寒:“可是小娘,你是我一个人的,他又怎么敢写你在床榻间是何等摸样?” “别说是写出来,我只要想到别的男人脑子竟然想过你的样子,都想剜去他的眼,割去的舌,你说这书生到底有几个胆子,竟然还敢来见我?” “我用那百两黄金给他买了一口棺材,将他活活封在里面下葬,当然,我也给他留了一支笔,这是他挣钱用的东西,那是他的武器......” 季寒舟盯着已经变成碎片的纸张:“如果他能用那支毛笔撬开棺材的话。” 云姝足足有好一会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说季寒舟在她跟前尚且还算克制,只有在受了刺激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几分癫狂,那么私下的季寒舟,已经完全不是从前那个被父亲忌惮,被嫡母打压的可怜长子了。 “他只是写了一本书,你何必......” “怎么?小娘怕我了?” “季寒舟,”云姝深吸一口气:“你可以恨我,但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即使这人并不无辜,但这方法也太残忍......” “小娘,”季寒舟打断了她:“我累了。你出去吧,我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云姝张了张口,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也好,我去看看鸢儿。” “嗯。” 云姝走后,初一走了进来。 “世子何苦把自己说得那么吓人,明明那书生是朝中政敌派来的探子,您为何不为自己辩解几句......” “她会怕我,也挺好的。至少下次逃跑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会不会伤及无辜。” 初一叹了口气,没有再劝,转身退了出去。 云姝去看了鸢儿,她恢复得不错。 云姝告诉了鸢儿,她爷爷奶奶已经到西南的事情。 “你先别着急,两位老人家应该暂时没有危险,我这几日尽量不忤逆他,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让你见他们一面。” “夫人不要因为我去讨好他!”鸢儿急了:“您不用为我们做任何事!” 云姝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也不全是为你们,我们之后的行动......师兄好像已经派人过来了,等我再探探虚实,走之前,总要让季寒舟放松警惕才行。” 第95章 小姐 云姝很快就找到和周明接触的机会。 季寒舟修养的第四日,柳娘来找季寒舟。 她在别院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回到西南王府之后,季寒舟没说怎么处置她,只让人把她带回了原来的院子,吩咐府里的大夫好好替她医治。 到了第四日早上,在院中修养的柳娘,被要求换个院子。 “换去哪儿?是谁让你们来的?我不换!世子曾经当着王妃的面,说让我以后以王妃的规制住下,这是世子的命令,你们别想动我!” 她还躺在床上,听到下人的话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带头的是老管家,恭恭敬敬道:“柳娘别让大家为难,都是做下人的,恩荣都是主子给的。世子能给你王妃的规制,自然也能收回。” “凭什么?!他已经责罚过我了!把我送到别院去,我的这一身伤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老管家脸色一寒:“那你是不是忘了王妃好心去接你的时候,你做什么什么好事?” 柳娘神色一僵,而后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她是好心去接我吗?她分明是害怕我......” “慎言!” 老管家沉下脸来:“有些话,不说你还有活路,说了就是死路一条,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哪里!” 柳娘也是怒了:“好,你们要我搬走,我认了,但我要见世子!别骗我什么他有重要的事情,我知道他受伤了,他就在客房养伤,我亲自去找他!” 柳娘这些日子修养,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唐雨燕和冯曼儿去看季寒舟,吃了闭门羹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只能暗骂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加起来都得不了季寒舟的青睐,更动摇不了云姝在季寒舟心中的地位。 于是柳娘强撑着一身的伤,跑到了客房外面,要求见季寒舟。 “世子还真是受欢迎,你才不见几日,个个都吵着要见你。” 云姝这几日都在客房伺候,那日胡闹一番,崩开了季寒舟的伤口,她便强硬地要求给客房加一张床榻,伺候的时候也绝不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这会儿也是坐的离季寒舟远远的。 季寒舟没说什么,只吩咐初一:“不见。” 初一出去传话了,没一会儿门外又响起柳娘的声音:“不见?” 她咬牙加大了声音,朝着里面喊道:“回西南之前,世子许诺我的东西,难道现在想反悔?” 初一变了脸色,屋内的季寒舟亦然。 云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琢磨着这句话中可能会有的猫腻。 在柳娘说出更多事情之前,季寒舟终于松了口:“让她进来。” 说完又不经意瞥了云姝一眼。 云姝挺想留下的,但显然他们即将要谈的事情,季寒舟并不想让她知道,而且...... 云姝朝外面看了一眼。 窗子上印出一个身影,那是周明正在外面候着。 “那我就先出去了,等世子聊完我再回来。” 云姝出了门,初一领着柳娘往里走,两人视线相交,柳娘眼中划过一丝云姝看不懂的情绪。 房门即将关上之时,初一扫过窗子旁边的周明,动作一顿,道:“你下午再来伺候。” 周明恭敬地点头:“是。” 云姝出了客房,一路跟在周明身后,路过假山时周明不见了踪影,云姝脚步一顿,转向了假山的另外一边,果不其然看到了周明正在隐蔽处等着她。 周明见了云姝,神情再没了平日的恪守,眼中很是激动,掀开袍子跪下磕头:“小人见过小姐!” 小姐...... 云姝神色恍惚。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称呼她了? 初到西南王府的时候,鸢儿也总是改不过口来,总是不注意就想唤她小姐,被云姝提醒了几次才改过口来。 如今鸢儿已经习惯叫她夫人,怕是除了师兄,再也无人记得她是西南节度使的女儿,也曾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是闺中的贵家小姐。 云姝回过神来,连忙拉着周明起来。 时间紧迫,来不及叙旧,云姝捡着要紧的问了:“师兄派你来的?师兄怎么说?接下来如何安排。” 周明点头:“阮大人已经得到消息了,发了一通脾气,又派小人过来打探过,他说如今西南王府戒备森严,西南的兵马也悉数归顺季寒舟,在这里怕是不好行事,也难逃出去。” 云姝心里一沉。 即便早有预料,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棘手。 季寒舟回来得太突然了,也把她看得太紧了,加上和唐雨燕大婚之日她逃跑失败,庄子上的心腹都被季寒舟命人看管起来了,早想要如法炮制当时的计划,只怕是难上加难。 去别院之前云姝也曾让鸢儿去城门口打探过,得到的消息让云姝心惊又无奈。 守城的官兵如今人手一份她和鸢儿的画像,季寒舟下了死命令,谁敢放他们主仆走,便要处以极刑。 “那师兄可有说破解之法?” “有的,阮大人让您下个月,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季寒舟北上,去京都和他碰面。” “要在京都行事?” “嗯,虽然京都也戒备森严,但到底不是季寒舟的地盘。” 云姝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师兄他......近来如何?” 周明脸上闪过几分难过:“还是老样子,找了许多大夫,都说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养着,等,等......” 接下来的话,周明说不出口,云姝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当初师兄为了潜入西南王府,强行练了邪功,改了容貌,也损了寿元。 如今无力回天,只能养着,等身体油尽灯枯那天。 云姝闭了闭眼:“我不该再麻烦师兄的......” “没有的事!若是您过得不幸福,阮大人就是走了,也不能安心!” 云姝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我知道了,还有别的要我准备的吗?” “最好带上所有您想带的人。” “我知道了。” 鸢儿,爷爷奶奶,孩子。 这是云姝必须带上的,其他人...... 云姝苦笑,一股无力感从心头升起,季寒舟对她的感情,从前是她的助力,如今却成了她的软肋。 “你回去吧,别让别人发现你的异样。” “小的知道。”周明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下次季寒舟欺负你的时候,需不需要小的帮忙打断?” 他听不得里面的旖旎,见不得主子受苦。 云姝脸上浮起带着尴尬的红晕:“不用,你活着跟我一起离开就行。” 第96章 云姝,你后悔了吗? 和周明短暂的会面之后,为了不引起季寒舟的怀疑,云姝又去见了鸢儿,和她通了个气。 “其他都好说,就是爷爷奶奶有些难办。” 云姝沉吟,得想个办法把老人家也带上。 “夫人不必担心,我有办法,等我身子好一些,我就去和爷爷奶奶通个气。” “什么办法?” 鸢儿目光躲闪:“您别管了,奴婢不会托大,您出来太久了,快些回去吧,奴婢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就能到您跟前伺候了。” 云姝问不出来鸢儿的办法,没辙只能离开。 再回到客房,柳娘已经离开,一起走的还有初一,因此房间里只剩下季寒舟。 “不问问她为什么来?”季寒舟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姝。 “你想说自然会说。” 季寒舟轻笑一声:“我知道那天是柳娘激怒了先王妃,所以才会对你动手,我让她从原来的院子搬出去。” “你应该知道,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见得会感激你。” “我当然知道,小娘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需要我的时候你从不吝啬对我的感情,如今不需要了,想讨好你真是比登天还难。” 云姝不置可否:“你少在床上折腾我几次,别总想着让我给你生什么孩子,我会更感激你。” “是吗?这恐怕不行。” 云姝倒了杯茶坐下:“那就别废话了。” 季寒舟听得摇头:“你现在都懒得跟我装了。” 云姝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不如说点有用的,你让她搬出去,然后呢?” “她不愿意。我又吩咐人给她搬回去了。” “嗯,所以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云姝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季寒舟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云姝的眼睛。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我让她搬回去,是因为她跟我哭诉求饶,我觉得柳娘哭的很好看,我喜欢顺从的女人,会讨巧卖乖,会向我示弱,我高兴,所以我决定取消对她的责罚,倒是你......” “你为什么要连夜从别院救出柳娘,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有那么几秒钟,云姝都要怀疑季寒舟已经从柳娘口中知道了什么。 两双一样好看的眼中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谁都没有再说话。 云姝和季寒舟的博弈从刚认识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季寒舟年轻,所以她总是占上风,可过了两年,她已经有些看不透那双黑眸里的想法了。 云姝摩梭这杯壁,半晌放下了重新抬起茶盏喝了一口:“没有。我能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那为何你要去救她?” 季寒舟问的太急,于是云姝察觉到季寒舟应该是与柳娘有什么别的约定,与宝儿的身世无关。 于是整个人放松下来。 “世子确定要听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然。” 云姝笑着抿了一口茶:“多简单啊,因为我厌恶在床上伺候你。放着这么好的替身不用,想再找一张和我七分像的脸,谈何容易?” “毕竟......世子喝了酒可是认不出我与她有什么区别的。” “甚至,如你所说,她会讨巧卖乖,会向你示弱,想必床上也哭得比我好听。” 云姝的话终于成功让季寒舟变了脸色。 “云姝,你跟我说话非得惹我不开心么?” “季寒舟,这话该我问你,后宅这么多女人,你非得抓着我替你生孩子么?” 季寒舟险些绷不住脾气,从唇齿间咬出来一句:“谁说我非你不可?” 云姝起身整理衣裙:“那真是太好了,今晚世子想让谁陪你过夜?柳娘怕是身子还没修养好,唐雨燕怎么样?新婚妻子呢,正是同房的好时候,若不然冯曼儿?她伺候你伤势伺候的好,想来床上也伺候的尽心。” “云姝!” “如何?” “滚出去!” “告辞。” 云姝出了房门,脸上的从容才淡去几分。 吩咐初一好生照看着,自己抽空去了柳娘那里。 从别院回来,她还没来得及警告柳娘,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柳娘今日折腾了一通,又撕裂了身上的伤口,这会儿正半死不活躺在床上。 听到云姝来了,想让人拦着,但又怎么能拦得住王妃身份的云姝。 云姝见到她,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你和季寒舟究竟做了什么交易?或者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你?” 柳娘笑了。 和云姝有七分相似的面容笑得绝代倾城。 “理由你不是知道吗?因为我长得像你啊。” 云姝皱眉:“别用这种理由唐塞我。唐雨燕已经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她动不了我,迟早要动你,你没权势,我有把柄在你手上,合作如何?” 柳娘哈哈一笑:“云姝啊云姝,你终于承认有把柄在我手上,所以你终于承认那个孽种的身份了是吗?” 云姝抿唇:“你早就猜到了,不然不会对宝儿下手。” “是啊,云姝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世子对那个孩子露出厌恶的神情,我就觉得痛快!” “痛快!真是痛快!你云姝谋算了一辈子,也没想到亲儿子和他的父亲这辈子都无法相认吧?你真以为我爱季寒舟?我根本不爱他,我恨他,我恨你们所有人!你们从来没把我当人看过!” 云姝看着癫狂的柳娘,没有说话,等她疯够了,平息了,才心平气和道:“所以,季寒舟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柳娘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笑容。 “你真想知道?” “告诉我。” “好啊。”柳娘捂着嘴呵呵一笑:“他没有把柄在我手上,但他对我心怀愧疚。” “说起来,多亏你瞒得紧,他至今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姝皱眉:“所以呢?” “所以我骗他,说我那夜之后怀了他的孩子,但是因为他不在,没人能护着我,所以孩子没了。” 云姝觉得很荒唐:“他信了?” “信了啊。我说了,多亏你瞒得紧。而我是烟花之地出生,这些小把戏骗骗他足够了,怎么样,云姝......” “有句话,我从回来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想问你了。” “云姝,那夜和我互换身份,撒下这个谎言,你后悔了吗?” 第97章 淋湿了,我帮你换衣服 柳娘的话犹如一个闷雷在云姝脑中轰然炸响,眼前再次浮现出关于那晚的种种。 没有谁愿意撒这样的谎,让喜欢的人以为共度一夜的是别人,她忍着不适去偷梁换柱的时候,也没人问过她难不难过。 可她不能承认,不能。 那时季寒舟一心只想带着她离开,那时她还没有为全家报仇,她若是承认了,季寒舟只会不顾她的反对,带着她远走高飞。 那她之前所作的一切,精心策划的复仇,顶替而来的身份,家人的惨死,全都成为虚影。 那条路,她踩在刀尖上走了太久,久到根本没有力气头回。 “云姝,谎言说了一千次,就会成为现实,一个谎言出口,就有需要一万个谎言来圆。” 柳娘欣赏着云姝惨白的脸色,扫过她颤抖的指尖,内心报复的快感到达了顶峰。 “人人都说你云姝聪明,算无遗策,你的确聪明。” “那晚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被你销毁,那晚所有的知情人都被你借季寒舟的手灭口,你甚至一遍一遍去告诉季寒舟,我和他共度一夜的事实。” “所以他深信不疑,他后来也怀疑过,但没等我着急,没等我慌乱,他自己就把这种假设否定掉了,你把季家父子当两条狗一样玩弄,他早就已经对你说的话有了天然的信任。” “多可笑啊,明明应该是漏洞百出的谎言,被你自己做成了一场毫无疏漏的戏码,甚至连季寒舟这个戏中人,都深信不疑。” “你也不用告诉我你后不后悔了,我不想知道答案了。” 柳娘即便在病中,依旧抹着大红色的口脂,此刻两边嘴角上扬,勾起一个恐怖而癫狂的笑容。 “因为就算你后悔,你解释,他也不会再信你了。就像......” “就像你根本不用担心孩子的身份会暴露,我保证,他根本不会信,他只会觉得这是你用来保护那个孽种的借口!” “因为是你亲口告诉的他,这是季烨的种!” “哈哈哈哈哈!” 云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柳娘房间里出来的,身后是柳娘癫狂的笑声,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寒意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尖锐的疼痛由心底一直冲到头顶,让她看不清眼前的路。 有些事,她早就该知道。 只是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欺人。 而今天,这些她逃避了那么久的真相,被柳娘以这样直白的,残忍的方式,全部一一道出。 只有一点柳娘说错了。 云姝怎么会去告诉季寒舟孩子的身份呢? 早在重逢那日,她就跟鸢儿说过了啊...... “她恐怕不配。” 季寒舟觉得她不配,她自己,亦然。 云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客房的,这个时间点,已经到了去看宝儿的时辰。 但她不敢去,不敢见宝儿。 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狼狈,也不能出现在鸢儿身边让她担心。 而如今王府几乎所有的院子都已经有人居住,她绕着王府的墙根走了一圈,中途天空电闪雷鸣。 下雨了。 云姝仿佛毫无知觉,在雨中走完了后半段,最后停下的地方,竟然是季寒舟居住的客房。 诺大的西南王府,无她容身之所,最后还是只能回到季寒舟的身边。 初一看到浑身湿漉漉的云姝,吓了一跳,连忙迎她进去,又吩咐周明去取换洗的衣裳。 “王妃这是怎么了?” 季寒舟也皱起眉头:“好端端地去淋雨干什么?” 他察觉到云姝情绪不对,给初一使了个眼色,初一立刻会意,退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云姝湿透了,脚下很快积起一小块水洼。 “过来。” 季寒舟伸出手:“过来,云姝。” 云姝抬起头。 她的头发也被打湿了,贴在苍白的脸上,嘴上没有一点血色,全是不详的惨白。 “过来,云姝。”季寒舟又说了一遍。 云姝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季寒舟,”她看着季寒舟,水滴顺着额头流入眼睛里:“季寒舟,王府这么大,我饶了一圈,发现还是只能回这里。” 季寒舟一滞:“谁赶你出来了?小娘,你仍旧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说着,语气缓和了些:“是柳娘惹你不悦了?还是雨燕不懂事?又或者......” 季寒舟心中突然一阵触动,几分淡淡的欣喜涌上心头:“咳咳,还是你觉得我当时让雨燕掌管后宅,你不开心了?其实,只要你开口......” “季寒舟,我走过了整个西南王府,还是只能回到你这里,那你呢?” 云姝直直望着他:“你已经明明从西南王府离开了,你明明有更好的前程,西南王府早已配不上你,天下之大,你明明哪里都可以去,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心底的那些喜悦一点一点褪去,季寒舟疑心是云姝身上的水汽侵染了自己,不然为什么他也跟着一阵一阵发冷? “云姝......你现在,是在怪我回来打扰你的生活吗?” 云姝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她该怎么样告诉季寒舟,为了她,真的不值得; 可就像柳娘所说的那样,现在她说的话,季寒舟还会信吗? 他被骗了太多次,被伤害了太多次,以至于只有把云姝紧紧看管在自己的视线里,才会觉得安心。 现在该说些什么,云姝,说些什么。 可苍白的唇轻启,却被屋外的话语打断。 “王妃!衣服拿来了!”是周明的声音。 “哎!你这小子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你给我过来!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这是初一的声音。 “哎?不是初一大人您说快去快回吗?小的也是怕夫人着凉了不是?小的这就走......” 里面季寒舟轻咳了一声。 于是初一无奈道:“回来!衣服给我,我送进去。” “哦哦!” 门口传来初一敲门的声音:“世子,王妃,可以进来吗?” “进来。”季寒舟应声。 初一低着头,不敢去看云姝。 因为被雨淋湿了,布料紧紧贴着皮肤,云姝玲珑的曲线展露无遗。 初一默不作声将衣服放在了季寒舟的手边,然后自己退了出去。 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我看你今日精神不好,不要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我姓季,我回这里只为了继承王府,继承爵位,当然,你是顺带的。” “云姝,你骗我那么多次,又背叛了我,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当初你为了父母,到这里找季烨报仇,我也差点丢了姓名,怎么,我不能回来为难你一二?” 云姝这会儿已经从那种游离的状态回来了些许,低头道:“能,你想怎么为难,我都认了。” 都认了,在离开之前,随他高兴了。 季寒舟心情也恢复了几分:“这话我暂且信了,既然你这么说了.....” 季寒舟视线锁住云姝湿透的身体,手指轻轻抚弄手边的干净衣服。 这衣服表层是上好的织锦缎,入手细腻柔软,缎子垂坠,套在云姝身上一贯好看。 季寒舟眼神暗了几分:“过来,我帮你换衣服。” 第98章 别对她太残忍 季寒舟以为云姝会拒绝,因为他的话里暗示太明显。 但云姝没有。 她只是顺从地走到季寒舟身边站定:“然后呢?” “把湿掉的衣服脱了。” “好。” 一件,两件...... 湿透的衣服全都落在了地上,云姝赤着身子,站在季寒舟面前。 头发上的水没有了衣服的阻隔,肆意妄为地在她身上流淌。 季寒舟神色完全变了。 他甚至有些遗憾,自己不是那些水滴。 云姝的顺从,让他有了得寸进尺的资本,于是拿起一旁干净的衣服时,就发生了一点点“意外”。 亵裤和里衣全都掉落了在了地上,还非常巧合地掉在了湿透的衣服上。 季寒舟满脸可惜。 “怎么办呢,小娘。” “你这个样子,下人没办法送新的衣服过来了。” “我倒是很想帮帮小娘,但......”季寒舟看向自己的腿和手臂:“如你所见,我动不了。” 云姝哪里会不懂他的把戏? 她乐意纵着,于是只穿了那件还干净的织锦缎长衫。 那长衫堪堪能遮住大腿,半露不露的,反而别有一番风情。 “然后呢?”云姝抬眸,温声问他。 “然后?” 季寒舟往后靠了一点,放松地靠在床头上。 “前几天我教过你的。” ...... 这次云姝格外配合,放任季寒舟的胡闹,除了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之外,几乎满足了他所有过分的要求。 季寒舟疑心云姝是违心的,是故意演给他看得,可那双迷离的眸子里,没有任何伪装的痕迹。 中途云姝捧着他的脸,手指一点一点描绘季寒舟脸上那一小道伤疤,轻轻吻了上去。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却让季寒舟停下了动作。 云姝注视他深沉的眸,他英挺的眉,问他:“还疼吗?” 鬼使神差地,季寒舟摇了摇头:“不疼了。” 于是云姝又稳了上去,这次却是他的唇。 季寒舟从来不知道,云姝还有这副摸样,跟从前判若两人,温顺,妥帖,打自心底的欢愉和配合。 这一切,让季寒舟结束之后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而云姝顺从地依偎在他胸口,这会儿累极了,微阖着眼眸,好像快要睡着了的猫咪。 毫无防备地,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 于是即便心中有所怀疑,季寒舟也不忍心打断这一份温情。 云姝后来睡着了,半夜有些微微发热。 季寒舟察觉到了,让初一重新派丫鬟送了衣服来,替她好好换上,才叫了大夫。 这次叫的不是卢大夫,而是穆大夫。 穆珍诊断时,已经看到了云姝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懒得再去嘱咐什么禁房事了。 倒是季寒舟自己觉得有些尴尬:“这......影响她之前的医治么?药要不要换方子?” 穆大夫略一沉吟:“换吧,好好养着,我经常过来,根据王妃的身体情况更改药方就好了。” 季寒舟点点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这件事他也只是听说,这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穆大夫证实一下。 倒是穆大夫看出了他的犹豫,道:“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还请世子务必如实相告,不要隐瞒,这样才不会耽误王妃身体。” 季寒舟轻咳一声:“是有些事情想问问穆大夫。” “小娘......王妃她之前怀孕时伤了身体,生产时也是难产,后来月子里还下了冰水......总之从怀孕到出了月子,都没有过过几天安心日子。” “你看......我听说女人月子里的病,最好是月子里养,她是不是也能这样治疗?” 穆大夫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她沉默了半晌,突然对一旁的初一道:“可否回避?” 初一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季寒舟,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匆匆离开,甚至嘱咐周围的人全都散开。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穆大夫看着因为发烧,睡得深沉,醒不过来得云姝,突然叹了口气。 “可以,可以用这个法子来治。” 季寒舟眼神都亮了一瞬:“穆大夫说的,可是当真?” “是。” 季寒舟沉浸在喜悦中,甚至开始幻想如果这次云姝怀孕,该如何好好照顾,调养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才发现穆大夫很久没有说话了,只是神色有些悲悯地看着熟睡中的云姝。 “穆大夫,怎么了?你让初一出去,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穆大夫还是看着云姝,眼中的悲悯更深了。 “世子的想法不错,可是这样的话,王妃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季寒舟。 “老王爷已死,寡居的王妃却突然有孕,你叫她如何在这个本就对女子严苛的世上活下去?” “我可以瞒住世人......” “然后呢?王妃如何和孩子相认?你要让她眼睁睁看着孩子在跟前,却只能......” 季寒舟也沉默了,半晌又道:“我也可以帮她换个身份。” “那如今这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且不说孩子,你问过她的意思吗?你这样做,等于是剥夺了她原本的身份,完全抹消了她过去的存在,世子......” “这样对她来说,是否太过于残忍?” 第99章 甜头 穆大夫说完之后,季寒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睡梦中的云姝额头上烧起了汗,哪怕是睡着,眉头也微微蹙着,似乎梦中也不开心。 穆大夫朝季寒舟行了个礼:“在下言尽于此,如果世子对王妃还有哪怕那么一丁点儿怜惜,怀孕的事情,就请您务必慎重。” “我知道了。” 穆大夫告辞离开,初一重新回到房间:“要不要属下派人去跟着?” 穆大夫刚刚,等于是很直白地说出了云姝和季寒舟的关系; 按理说穆大夫这样的聪明人,这种事情就应该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上上策,但...... “不用,难得她愿意为了云姝着想,甚至不惜将话挑破了说,也算是对她尽心尽力了。这样的人,不用你警告威胁,她自己会保守秘密。”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嗯。” 初一走后,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季寒舟的腿其实已经完全好了,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这会儿他从床上下来,坐到了云姝身边。 云姝如今身上气质比从前更内敛一些,但睡着的时候,容颜还是和三年前一般无二,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看不出她已经是一个娃娃的娘亲。 季寒舟抬起手,手指在云姝脸颊划过。 “要是你永远都这么安静,听我的话就好了......” 第二日一早,云姝的烧退了。 只是云姝觉得,季寒舟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又贴身给照顾了几天,才猛地察觉,季寒舟好像从那晚之后,就没有要再碰她的意思了。 这其实是很不同寻常的,云姝自觉与季寒舟之间有诸多阻碍,爱与恨交织,又因为身份不适合在一起,已经起了到京都就想办法离开的念头,所以这段最后的日子,决定顺着季寒舟的心意。 但她这般配合不抗拒,季寒舟反而没有再碰她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很多药。 “就是避子汤,也不用一日三顿的喝吧......” 云姝端着苦药,小声嘀咕。 她并不娇气,偶尔喝一碗药还是很痛快的,但这样一日三顿的喝,她是真受不了。 但看着碗里黑漆漆的液体,就觉得嘴里发苦。 季寒舟难得温情,温声道:“不是跟你说了,从前喝的也不是什么避子药,这是调养你的身体的。” “那这喝的也太频繁了......” 季寒舟想到穆大夫的话,状似不经意道:“下月要入京,没有几天了。” 季寒舟这么说,其实是在暗示云姝,他会带上云姝上京。 但他也害怕云姝不愿与他同行。 虽然这段时间云姝与他相处平和许多,但大婚之夜那晚,云姝出逃,到底是给季寒舟敲响了警钟。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云姝是会跑的。 他宁可云姝野心勃勃,想要夺回西南王府,这样起码云姝会留下,但事实是,云姝不在乎。 所以季寒舟怕自己离开之后,他不在,云姝会再次离开。 他说完,默默观察着云姝的反应。 云姝愣了一下,然后举起药碗,一口气把药喝完了。 没等她皱眉,一颗甜甜的果脯被塞到了嘴里。 “唔......” 季寒舟的手指划过云姝薄薄的唇,在上面停留了一瞬,没忍住按了一下,感受到指尖的温热,才放开了手指。 “唔......我不需要这个。” “含着。” “好吧。” 那果脯是桃子做的,季寒舟大概是故意拿了一块最大的,云姝的一边脸颊被塞得鼓鼓的,像只囤积食物的小松鼠。 季寒舟觉得可爱,神色越发温和。 他心里是有些高兴的。 不仅是因为云姝乖乖喝药,更是因为...... 以云姝的聪慧,必然能猜出他刚刚话里的试探,这么配合地喝下了,那就是同意一起上京了。 季寒舟很满意。 于是他准备给云姝一点甜头。 “鸢儿身体好了么?要是好了,可以去看看她的家人。” 其实鸢儿早就跟初一要求出府探望了,只是初一没敢答应,季寒舟也不表态。 如今云姝乖顺,正好做个人情。 果然,听到这话,云姝眼睛亮了一下。 “好了!可以去看爷爷奶奶!” 她惊喜的样子比刚刚还要可爱,于是季寒舟的心,兀地软了一下。 他是知道这对主仆感情好的,也知道些许关于云姝的身份来历。 看她这么开心的样子,终是不忍扫兴,便道:“你若是无事,跟着一起去也行。” 云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真?” “嗯,去吧。” 季寒舟看着云姝笑弯了眉眼,觉得这甜头给的真的很值。 但云姝开心了一会儿,笑容淡了下去。 “怎么了?” 云姝摇摇头:“不,没什么。马上要用膳了,卢大夫吩咐你要忌口,我去看看今天的菜色。” 直到云姝离开了,季寒舟还是不太明白,刚刚云姝明明很开心,为什么突然又失落下来。 云姝的这种失落,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你究竟怎么了?” 季寒舟侧身躺在床上,手指插进云姝柔顺的青丝,感受着滑顺的黑发从指尖溜走。 云姝也翻了个身,面对着季寒舟:“没什么。” “说实话。” 云姝面上显露出很明显的犹豫的神色。 季寒舟又道:“说实话,我不生气。” 于是云姝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试探着道:“我和鸢儿决定明天去看爷爷奶奶,我想......我想带着宝儿去。” 云姝说完之后,立马闭上了嘴,因为她已经很明显感觉到,在那一瞬间,季寒舟身上散发出的冷意,甚至连周遭的空气的温度,都莫名下降了几分。 云姝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新婚之夜留下的阴影太大,季寒舟害怕她带着孩子走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云姝上次逃走的情形重新浮现在眼前,季寒舟险些没能控制住内心的暴戾。 只是,出乎云姝意料,那阵寒意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慢慢自己散去了。 “嗯,可以。但是带着孩子不安全,我让初一跟你们一起去。” 这对于云姝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以为这种要求一定会被拒绝的,没想到只是要求初一跟着。 云姝开心极了,没忍住伸出手,环住了季寒舟厚实的肩膀,然后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谢谢你!” 第100章 她第一次主动 季寒舟身形一僵。 从他回来之后,云姝还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他,即便是这段时间的温顺,更多的也只是不反抗。 只是一个轻轻的拥抱,那种从大脑延续至四肢百骸的愉悦,甚至超过了某些更亲密的事情带来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竟会因为一个拥抱,内心涌起这么大的波澜。 云姝轻轻抱了一下,就放开了,不过脸上的喜悦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季寒舟轻咳一声:“不客气。只要你别总是跟我对着来就行。” 他有些别扭,担心自己刚刚的反应会落了下风或者被云姝取笑,但没想到云姝此刻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再季寒舟身上了。 她满脑子都是明天带宝儿出去应该准备些什么。 除了逃走的那次,宝儿还没出过府门呢。 “你说给宝儿带几身换洗的衣裳好啊?会不会不够?” “宝儿现在开始吃稀饭了,要不要做好一起带过去......” “奶娘也得带上,他有时候还得喝一次奶呢......” 云姝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察觉到季寒舟一句话都没说,抬眼一看,好么,季寒舟整张脸都黑完了。 “你反悔了?”云姝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 季寒舟的声音像是从牙关里咬出来的,“不是说只是去看望一下吗,听你这安排,我以为你以后都要住在那儿了。” 云姝愣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这不是没带他出去过吗?” 说到这里,云姝脸上又有些黯然。 寻常家的孩子,到了一岁多的年纪,早就带出去玩过了。 或是去集市上感受人间烟火,或是与同龄的小孩咿呀几句大人听不懂的童语,哪怕是出去看看外面不一样的阳光,感受一下不一样的微风,也是好的。 唯有宝儿,季烨活着的时候,云姝抽不开身,好不容易季烨死了,又因为季寒舟的到来,让云姝自由受到了限制。 总之,云姝总觉得因为大人的恩怨,让小小的孩子也受了很多本不应该受的委屈。 眼瞧着刚刚还欢欢喜喜的人,眼神逐渐落寞,季寒舟以为是因为刚刚的话,让她不高兴了。 他脸僵了半天,努力调整着脸上的表情,强迫自己温和一些,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也不必这么......” 云姝回过神来,摇摇头道:“不是,不是因为你说了这个,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宝儿,他还从未出过府门......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想来也不懂这些。” 云姝调整了一下姿势,“睡吧。” 耳旁的男人没了言语,云姝也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季寒舟有些低沉的声音。 “以后也可以偶尔出去的。” “又不是不让他出去。” “还是因为你这个做娘的不听话,总想着跑。” “如果你乖乖留在西南,出门时愿意让初一跟着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出门。” 黑暗中,云姝闭着眼,唇角慢慢勾起:“嗯。” 而后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日一早,云姝早早的就起来了。 鸢儿也准备妥当孩子要用的东西,还有奶娘,护卫,都准备好了。 云姝欢欢喜喜抱着宝儿,跟鸢儿一起出了门。 初一不在,季寒舟身边伺候的人成了初九。 看着季寒舟盯着府外的方向,初九大着胆子道:“既然世子那么不放心,为何不亲自跟着?” “你以为我不想?” 季寒舟张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昨日刚跟卢大夫串通好,骗她说我的腿还需要些时日,今天跟着出去,岂不是穿帮了?” 初九有点无言以对:“那您......要不要偷偷跟着?” 季寒舟猛地看向初九。 初九吓了一跳,心说自己这张嘴真是......世子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做那种偷偷尾随别人的事情呢?于是张口挽救:“属下就是随便一说......” “初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哈?” “准备一下,出发,不带其他人了,就我们两个,人多容易被发现。” 初九直到跟着季寒舟出了门,脑袋都还有些晕呼。 世子怎么变了性子? ...... 此时,马车上。 马车往安置鸢儿爷爷奶奶的方向驶去,中途路过一个小集市,马车外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云姝叫停了车夫:“在这里停一下。” “夫人想买什么?我替您下去买。”鸢儿道。 “不用,听说集市上有很多小孩子玩的稀奇玩意儿,宝儿还没见过,我带他下去看看。” 马车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高大身影。 “怎么停下了?” “属下不知。” “走,跟上去。” 云姝很快找到了卖小玩意儿的摊贩,那里玩具还真是琳琅满目,除了寻常的拨浪鼓之类的,还有很多手艺人做的小动物,草叶编的小蚂蚱,圆鼓鼓的小糖人儿...... 云姝看得眼花缭乱,恨不得每一样都给宝儿买上。 她拿着那些小玩意儿逗宝儿,宝儿也咯咯直笑。 种类太多了,云姝一边看着,一边时不时问问旁边人的意见,高兴的时候,甚至问了一声初一。 “初一觉得呢?我跟鸢儿是女子,初一说说,小男孩喜欢什么?或者你小时候喜欢什么玩具?” 初一一愣,但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老老实实道:“木头削的小刀小剑,小马之类的吧......” 不远处,季寒舟看着云姝拿着个玩具,仰脸笑着跟初一说话的样子,牙都要咬碎了。 “初一在干什么?” “......属下不知。” “你还知道什么?有什么是你知道的吗?” “属下愚钝。” 季寒舟是真后悔了。 后悔昨天不应该骗云姝他的腿还没好,否则此刻站在初一那个位置的,就应该是他。 不远处的初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鸢儿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有人在说我坏话吧。” 云姝好好地过了一把瘾,又给宝儿选了几样他最喜欢得小玩意儿,才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外面车夫道:“王妃坐稳了,还有三条巷子就到地方了。” 云姝神色有些动容,好久了,她好久没见二老了。 鸢儿也一样思念爷爷奶奶,只不过注意力更多地还是在宝儿身上。 ”有初一跟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怎么总盯着宝儿?“云姝问道。 “小姐,宝儿那么小,奴婢当然得小心啊,早知道今天就再劝劝您,别带他出来了,刚刚初一还打了个喷嚏,万一是伤风了,传给宝儿怎么办?” 云姝笑了:“你太小心了。宝儿是一定要带着过来的。” 云姝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又有些哀伤。 “当初我答应过爷爷奶奶的,我借用了云姝的身份,从此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人,担起照顾二老的责任,我的孩子,就是二老的小重孙,当然要带着过去给二老看看。” “我这个孙女儿做的不好,这么多年,没替云姝给二老敬过孝,如今更是连累他们这个年纪还被人威胁,我真的......\" \"夫人,快别说了,你这么说,岂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云姝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嗯,不说了,不说了,以后还有机会。” 云姝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外面热闹的街道,喃喃低语。 “会有机会的,快了,就快了......\" 第101章 糟糕,尾随被发现了! 鸢儿的爷爷奶奶被安排在一个三进的院子里,云姝一下车,正看到门口守着两个小厮。 略一打量,两个小厮身形魁梧,站姿挺拔,一看就是护卫假扮的。 鸢儿也发现了这个异常,脸上表情有些不好形容。 看到云姝来了,两人朝云姝行礼。 进了大门,云姝瞧着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的鸢儿,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奴婢以为......看不出来他还挺考虑老人家的心情的。” 说完又嘴硬补充了一句:“但这也不是他欺负您的理由。” 云姝淡淡一笑,心中也有些感动。 季寒舟此举,是怕吓到两位老人家,若是护卫守在院子里,两位老人家肯定担心发生了什么。 或许,季寒舟嘴上说着是把两位老人“绑”过来了,实则是...... “鸢儿!小姐!” 刚走了没几步,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真的是你们!” 不远处的前院空地上,两个身形佝偻的老人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云姝和鸢儿都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鸢儿更是立马红了眼眶:“爷爷!奶奶!” 云姝也没忍住,眼睛酸涩的不像话,“爷爷,奶奶!” “哎!哎!” 说话的是鸢儿的奶奶,走到近前立刻拉着鸢儿的手仔细打量许久不见的孙女:“长大了长大了!” 又腾出一只手想过来拉云姝,只是指尖即将碰到云姝的时候又收了回去,似乎怕弄脏了云姝的指尖一般,无措地道:“老妇僭越了,王妃好啊!” 说完还想行礼,云姝立刻腾出一只手,单手抱着宝儿,另一只手反手紧紧握住老人瘦削的手:“爷爷,奶奶,好久不见,怎么跟我这么生疏了?” 鸢儿的爷爷性格内敛一些,没怎么说话,但看得出老人家很激动。 看到云姝怀里的孩子,老人家眼神一亮:“这是......” 云姝把孩子抱近了一些:“这是您的重孙孙。” “哎呀王妃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怎么担得起?” 云姝看了一眼周围回避的下人,重重地握了一下老人的手:“我说过的话,您忘记了?担得起!来,宝儿,叫太奶奶。” 宝儿配合得很,“太.....太奶!” “哎!哎!进去说,进去说!” 等到了屋内,伺候的几个下人给他们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奶奶终于有机会询问:“来接我们的人,说是鸢儿在王府当差当的好,要把我们接过来,态度客气,但是有些强硬,我跟你爷爷担心你出事,就跟着过来了,没事吧?” 鸢儿和云姝对视一眼,摇摇头:“没事,就是鸢儿想您们了,接你们过来享享福。” 爷爷却在这个时候出声:“王妃不必瞒着我们老两口,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年纪大了,但来到西南也听到一些传言,说死去的大公子回来了,如今是他当家,马上还要袭爵了,王妃您还好吗?” 对于当年云姝要做的事情,两位老人家虽然没有多问,但都心知肚明。 季烨的死讯传来之时,他们是松了口气的,季烨死了,云姝心事了了,以后也不用过的那么苦。 可是眼看着云姝终于要熬出头了,突然回来一个死而复生的大公子,叫他们怎么能安心? 他们不知道云姝和季寒舟是什么关系,但他们知道,大儿子回来了,后娘跟小儿子,大抵日子是不好过的。 云姝给了他们一个安慰的眼神:“您别着急,大公子......世子对我和孩子还行,我不指望孩子继承什么爵位,只想他以后开开心心的,如今这样也挺好。”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爷爷道:“那些伺候的,是来监视我们的吧?” 云姝叹了口气:“还是瞒不过爷爷。” 老头摆摆手:“我跟她奶奶不问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只想知道,我们会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你也不必跟我们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只消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两位老人家的性格云姝知道,只怕现在说一句不好办,两个老人就要为她抹脖子去了,连忙宽慰。 “爷爷奶奶,你们会来,的确是因为一些事情......现在不方便说,你们只管好好住着,等到下个月,我会进京,到时候会想办法带上你们,之后的事......到了那边我跟鸢儿自有打算。” 爷爷到底见识多一些,沉吟片刻道:“也好,那我们就先住下,但你记得,若是有为难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们这把老骨头活了那么多年,这些年因为你们寄来的银两,也算过了很多好日子了,够本了!” 言下之意,若是他们成为了云姝拖累,他们愿意赴死。 云姝红了眼眶:“没有的事!您安心住着就行!” 安抚了两位老人一番,两个老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宝儿身上。 老人家就没有不喜欢孩子的,尤其宝儿那么可爱,没一会儿就捕获了两位老人家的心。 眼睛紧紧盯着宝儿挥舞的小手,稀罕的不行,一口一口心肝儿,宝贝地叫着。 云姝看着这番天伦景象,也难得地获得了几分心灵上的慰藉。 只是没过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你们几个往那边!你们去另一边!” “小声些,别绕了老人家清净!” 是初一的声音。 鸢儿和爷爷奶奶都有些紧张,云姝把宝儿交到鸢儿手里:“你陪着爷爷奶奶,我出去看一眼,放心,没事。” 云姝走出去,正看到初一调派下人,似乎在围堵什么人。 “怎么了?” 初一皱眉:“好像跑进来两个小贼,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姝脸色也不好看,两个老人是她的软肋,怎么可以住在不安全的地方? “王妃别急,我亲自去抓人!” 初一说完,往其中一边去了。 一间空旷的房屋内,脸上蒙着黑巾的季寒舟狠狠瞪了初九一眼。 他压低了声音:“都多少年了,偷摸进个宅子还能被初一发现?回去给我重新好好练练!” 第102章 季寒舟,这账怎么算? 初九有苦说不出。 初一武功本来就比他高强,而且他们会被发现,根本就是因为季寒舟非要去主屋偷听云姝他们讲话! 初一就在主屋外面守着,不被发现才怪了! 但这话初九敢说吗? 他不敢。 于是忍气吞声道:“属下知道了......不好,听脚步,好像是初一......” 云姝跟着初一来到一处屋子外面。 这屋子没人住的样子,门窗紧紧锁着,周围都有护卫假扮的小厮守着。 “应该就在里面,王妃离远一些,属下亲自进去捉拿这小贼!” 初一很不爽。 他奉命保护云姝和小少爷,要是云姝在这里出了事,他得怎么跟季寒舟交代? 想到这里,他一脚踹开了房门:“无名小贼!还不束手就擒?” “无名小贼”季寒舟脸都绿了。 初一,你好样的! 初一进入房间内,一眼就看到了两个蒙着面的男子,三人立刻缠斗起来。 只是几招,初一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招式,怎么那么熟悉呢? 季寒舟寻了个机会和初九一起控制住了初一,声音压得极低:“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初一一惊,认出了季寒舟的声音:“世......” “闭嘴!” 初一小声道:“您怎么来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云姝在外面?” “是。” 季寒舟想了个办法:“待会儿你假装不敌,把我们都放走,初九走窗户,我走门那边,房檐上汇合,尽早离开,绝不能被云姝发现!” “......是。” 话落,季寒舟向初一用了一个虚招,拍向他的胸口。 门外的云姝,就看到初一突然捂着胸口踉跄退了出来,紧跟其后的是一个黑衣人! 与此同时,另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出,两人身形如同鬼魅,一起跳上了房顶,顺着房顶一路往外逃。 云姝起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她注意到,那些小厮都去追人,只有初一揉着胸口,竟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云姝抬眼盯着逃串的两人,其中一人,无论姝身形还是轻功路数,都相当熟悉。 云姝微微眯起了眼。 就在两个黑衣人要跳房下房顶逃出院外的时候,云姝突然高声喊道:“季寒舟!我要带着宝儿永远离开你!” 只见原本要跳出院子的身形突然顿了一下,季寒舟下意识回头,却见云姝正眯着眼睛盯着他,暗道不好,穿帮了。 他还想抵死不认,云姝继续道:“我认真的,你再不下来,我马上就带着宝儿远走高飞!” 很好,季寒舟被拿捏了。 他身形僵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云姝已经快气死了。 昨天季寒舟还骗她说自己的腿没好,好么,看这飞檐走壁的架势,什么没有好,恐怕根本没受伤! “快点下来!”云姝语气中含着几分怒意。 季寒舟没办法,跳下了屋顶。 他本以为云姝要发作,没想到云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把面纱摘了跟我过去一块儿进去看看爷爷奶奶,你伤势的事儿,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初一听得心惊肉跳,生怕季寒舟生气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老老实实照做了。 而且还很顺从地跟着云姝后面。 云姝走在前头,道:“待会儿见了两个老人收敛好你的脾气,他们担心你欺负我。” “知道了。” 云姝此举,也有宽慰老人家的意思。 虽然两个老人答应她不会做傻事,但是保不齐一时想不开呢? 她一惊失去了太多亲人,两位老人就是她最后的亲人了,绝不能出事。 既然他们担心季寒舟为难自己,索性季寒舟撞到枪口上,正好一起演一出戏,让两位老人家放心。 鸢儿在屋内焦急地等着,还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影响爷爷奶奶,让他们担心。 其实心里都快急死了。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云姝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身后还跟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人。 “世,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两位老人。” 云姝笑容温和:“爷爷奶奶,这是世子,你们不用担心,我跟世子的关系没那么紧张,他今天也过来看看你们。” 两个老人家这辈子出了云姝的爹娘,就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了,一时间有些紧张,想要行礼。 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季寒舟,这次却是先一步行了一个晚辈礼:“两位老人家住的可还舒服?” “舒服,舒服。” “那就好。云......小娘说很想你们,我就擅自把两位接过来了。” “挺好,挺好。” 听到季寒舟一声“小娘”叫的很是顺口,没有半分不敬的样子,两位老人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或许云姝处境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轻松,但现在看来,这位世子也没有那么可怕。 接下来,云姝又和两位老人聊了些家常。 季寒舟全程都非常“乖巧”,偶尔随便回应几句,也是十分恭敬。 唯有中途宝儿不知怎么的又开始“犯糊涂”叫了季寒舟一声爹,把云姝吓得够呛。 好在两位老人以为孩子还在学说话,听了云姝蹩脚的解释也没有生疑。 一转眼天色就黑了下来,本来云姝此行跟季寒舟说好,傍晚就回去。 但季寒舟先骗她受伤在先,后又偷偷尾随监视,给了云姝底气,直接留在这里吃晚饭了。 等到吃完,又扶着两位老人休息好了,回到西南王府,已经是月上中天。 一进府门,季寒舟就默默往客房去了,装作关心宝儿,道:“宝儿第一次出门,今晚要不你去陪着他休息吧?万一半夜闹起来了,奶娘哄不好的。” 云姝怎么可能不知道季寒舟这是在逃避,冷笑着道:“好啊,我今晚去哄他睡觉。” 季寒舟松了口气,第一次因为云姝不陪他睡觉而感到开心,说了一句“晚安”之后,走的飞快,跟有鬼在后面追似的。 云姝则是抱着孩子,准备去休息。 季寒舟回到客房,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云姝没追究。 只是这种庆幸,在半个时辰后化为了泡影。 看着推门而入云姝,季寒舟语气僵硬:“你不是今晚陪宝儿睡觉......” “是啊。但没关系,我先跟你算账,再去陪宝儿,也来得及。” 云姝步步走近,季寒舟步步后退。 “隐瞒伤势,让我伺候你这么久在先,偷偷尾随在后......\" \"季寒舟,你说这账该怎么算?” 第103章 咬紧,别伤了舌头 平时季寒舟跟云姝之间,一直都是季寒舟步步紧逼,云姝步步后退,今日这情况是完全反了过来。 云姝真生气起来的时候,季寒舟觉得心里没底。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腿抵上了床边,又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弱势,于是顺势坐在了床边,准备跟云姝好好谈一谈。 哪知云姝看到他坐在了床边,一挑眉,又靠近几分:“怎么坐下了,还想继续骗我?这回怎么说,腿疼站不住?” 季寒舟被云姝挤兑得脸上没光,“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云姝气乐了:“你想我照顾你不也没好好跟我说吗?非要用骗人得法子? 这下季寒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要是能动,你还会贴身照顾我吗?” 云姝语塞:“我......” “你不会!” 不知怎么的,云姝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委屈来。 “咳,你干嘛非要我来照顾,府里这么多女人呢......” “你说为什么?云姝,有些事儿你心知肚明,但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季寒舟越说底气越足,竟然一伸手,直接把云姝拉了过来。 云姝一时不查,被拉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床榻之上。 还没等她发作,季寒舟已经覆身上来,一只手按着云姝得肩膀,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云姝想要挣扎,但完全不是季寒舟得对手。 她呜呜着想让季寒舟放开,但这个男人却是打定了主意不撒手。 “你这张嘴里总是说我不爱听的话,为了我们彼此都好,我决定暂时剥夺你说话的权力。” 云姝心说你还能让我一直不说话不成? 却不想突然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 捂在嘴巴上的手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柔软的布条,从后脑的位置,顺着脸颊一路向前。 云姝的嘴巴被手指不容拒绝地撬开,柔软的布条嵌进了唇齿之间,又绕过另一边脸颊,在脑后打了一个不松不紧的结。 季寒舟粗糙的指腹不住地摩梭着姝的唇瓣,直到未点口脂的唇变得嫣红。 “虽然很可惜,这样不能吻你,但......”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那块敏感的皮肤很快升起酥麻之感:“咬紧布条,别伤了舌头。” 云姝恶狠狠瞪着他,换来的却是季寒舟捂住了他的眼睛:“着这样看我,你会后悔的。” 征服云姝是他一生的夙愿,这样不屈的眼神只会让他更加兴奋。 他的手从云姝眼睛上退开,不意外看到云姝还在用眼神控诉他的行为。 季寒手的手指顺着眉毛的方向,插进她柔顺的青丝之中。 “我刚刚想了一下。” “你不愿意贴身照顾我,我却是愿意照顾你的。” “明天起,我一定在你身体不适,不便走动的时候,好好照顾你。” 云姝兀地眼皮一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始大幅度地摇头:“唔唔唔.....!” 她错了,她不该把这个男人逼到这种境地,现在对方恼羞成怒,她又处于了下风。 想到季寒舟刚刚说什么她身体不适,云姝脑中涌起一个令她觉得心惊的猜想。 季寒舟该不会是想...... 季寒舟看到了云姝眼中的忐忑,和轻微的恐惧,低低笑了一声:“嗯,就是你像的那样。” “我是骗了你,我腿没受什么重伤。” “我腿好着呢,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 云姝后悔了。 她现在只是一只被关在王府里的兔子,怎么会一时头脑发热,以为自己占理,就可以挑衅季寒舟这只恶狼? 她几次拼命往前爬,想摆脱季寒舟的纠缠,又几次被恶狼扑了回去。 第二日穆大夫接到消息去替云姝看病,还以为是她淋雨之后发烧反复。 但等见到了人,让她治的却是脚踝。 云姝纤细修长的脚踝上,布满了暧昧的掐痕,可以想象下手之人将她往回带的时候,该是怎样一副旖旎的风情。 云姝根本没脸面对大夫,用被子捂着脸假装自己睡着了。 事实证明,她昨晚的猜测是对的。 季寒舟说要照顾她,是真的。 她今天怕是爬不起来了,只能躺在床上任由季寒舟“贴身照顾”了。 穆大夫帮云姝的脚踝上了药,又替她把了脉,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世子,我说了,最好禁欲。” 季寒舟神色不变:“嗯,我知道。” 穆大夫:“......算了,我开个方子。” 季寒舟补充道:“那晚您说的......” 季寒舟说的含混不清,但穆大夫心知肚明,于是道:“这药可以调养身子,也能符合世子的要求,您放心。” 就是暂时不打算让云姝怀孩子的意思了。 穆大夫心中升起几分欣慰:“世子还是怜惜夫人的。” 季寒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云姝捂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一些:“别捂坏了。” 穆大夫轻笑一声,看破不说破。 等到穆大夫提着药箱走了,云姝掀开被子坐起来,因为用力过猛,扯到了腰,一瞬间脸都有些扭曲。 “不装睡了?” “扯我被子,拆我台?” 她云姝好歹也是王妃,不要面子的吗? 仅仅坐了一小会儿,云姝已经腰酸的不像话,又重新躺了回去。 季寒舟瞧着她这副样子,道:“你要什么面子?我看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说让穆大夫帮你推拿一下,你又不同意......” 云姝是真恼了:“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心里没数吗?我,我那个样子,掀开衣服怎么见人?!” 季寒舟不是恶狼,是恶狗! 啃得她全身上下就没一处好地方! 这要是被别人看见,还不如杀了她! 季寒舟沉默半晌,把被子掀开,“那没办法了,只能我来了。” 云姝警惕地看着他:“你来?你还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季寒舟,再来一次你就等着去阎王殿找我吧。” 季寒舟没忍住,唇角翘起一个轻微得弧度。 “我有那么禽兽吗?” “你没有,你就是!” 季寒舟拍拍旁边得位置:“好了,别闹,背过身,我替你按按。” 第104章 不许叫了 云姝偶尔有个腰酸腿疼的,也会让鸢儿帮着按一按,但这会儿,等季寒舟的大手覆上来,云姝才察觉到男人和女人力量上的差距。 季寒舟的手心很暖,每一下的按压都十分有力,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刚按上去的时候有些酸麻,过了那个劲儿,就是舒畅。 真的是很舒服,于是口中不自觉溢出几声轻吟。 按在腰上的动作停了。 云姝等了一会儿,身后的人还是没有动作,于是不解地回过头:“怎么不按了......” 话没说完,就被季寒舟眼中的墨色吓得闭了嘴。 他们对彼此太熟悉了,这个眼神...... 云姝好不容易松快一点的腰背,又莫名酸疼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多了,要不就这样吧......” 她想挪动身体,被季寒舟按住了。 舒服的揉按继续开始,身后传来季寒舟暗含警告的声音:“不许叫了,后果你担不起。” 于是云姝死死闭住了嘴巴。 云姝被伺候得有些飘飘然,心想以后就算季寒舟不做什么世子王爷了,落魄了,凭着这份手艺,大概也能吃的上饭。 不过他长得那么好看,请他去的大概也是那种泼辣不畏流言的贵家女,又或者闺中少妇? 那到时候算是季寒舟给别人推拿,还是算别人占他便宜? 那画面实在太......云姝没忍住,闷闷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 “没,想起一些事儿。” “什么事?” “唔......不方便跟你说。” “是吗?” 身后的季寒舟挑眉,手顺着腰部往上,不意外云姝立马投降:“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本话本了。” “叫什么?” “我忘了。” “讲什么的?” “唔.....忘了。” “真的忘了?” 季寒舟故技重施。 云姝连忙求饶:“别别别!想起来了!讲一个闺中少女意外爱上给自己看病的郎中,最后两情相悦的故事。” 才不是呢。 她在闺中的时候,有一阵也喜欢看话本,但看的大多是才子佳人的青涩爱情。 唯独那一本,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讲的根本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爱情故事。 讲的是单纯的闺中少女,被恶劣郎中骗去了身子的故事,也不是骗,那闺中少女寂寞,也是听了别人说的,这郎中“看病”看得很好...... 当然,前因后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看病”。 毕竟,那是一本被禁的艳俗的话本啊...... 云姝也就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等季寒舟替她按揉舒服了,就推脱要去看宝儿,跑了。 她不敢待了,怕最晚的惨剧重演。 只是云姝不知道的是,她离开之后,季寒舟立刻找来了初一。 “去找她说的那个话本。” “啊?” “怎么,你也染了初九耳聋的毛病?” “没,没!属下这就去!” 季寒舟总是隐隐有些预感,那话本根本不是云姝说的那样。 初一领了命令,一头雾水,但这种事,涉及主子的隐私,他肯定不会假他人之手,只能自己去了书肆,希望能找到类似的。 而此时的云姝,也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的话本,后来把自己害的有多惨。 ...... 云姝去看了宝儿之后,重新回了客房。 季寒舟将公务搬到了客房处理。 他装病的事情暴露了,但也没说要回主院,竟然就这么住下了。 云姝也没提这事儿,毕竟她还有事情要求季寒舟。 “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替我研墨。” 季寒舟吩咐得很是顺口,恍惚让云姝回到了三年前。 她最开始,并不是季烨的妾,而是在季寒舟身边做贴身伺候的小丫鬟。 每日帮他研墨,已经成了习惯。 季寒舟也是习惯性一喊,话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 但云姝已经顺从地开始研墨了。 “今日这么听话?” “......有事想和世子商量。” 季寒舟昨晚吃饱了,这会儿很好说话:“嗯,说来听听。” “下个月去京都......能不能带上鸢儿的爷爷奶奶?” “怕你走了,有人欺负他们?” 云姝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必然不会带上柳娘。她的身份,不合适。” “你会怕她?” “不怕,但不得不防,还有......” 云姝咬了一下下唇。 她不想用已故之人的话来骗人,但...... “你应该知道,鸢儿的爷爷奶奶见过我父亲,下江南巡视之时,父亲跟两位老人家描述过京都繁华,还说有空带他们上京看看。只可惜后来......” 云姝隐去了那些惨痛的往事。 “如今他们年纪大了,父亲未能履行的诺言,应当由我来完成,况且......” 云姝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等你受封归来,若无意外,我怕是下半辈子都要留在西南了,你不会允我外出的。” “云姝,你这话太果断。若是你乖乖的,我怎么会不允许?” “但这需要时间,我可以等,他们还能等几年?” 季寒舟也沉默了,想起昨日看到的两个老人,满心满眼都是云姝,完全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亲孙女。 季寒舟也并非那么冷酷无情,到底是松了口。 “我知道了。但那样的话,就要提前几日出发了。” 云姝有些感动:“嗯!” 提前几日出发,当然是因为同行的有老人,只能放慢行程。 她有些坐不住了:“我去告诉鸢儿一声!” “你就磨成这样,就想跑了?” 云姝露出哀求的眼神。 季寒舟写字的动作一顿:“晚上要回来这边休息。” “好!” 看着云姝脚步轻快地离开,季寒舟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这背影......然他想起了从前活泼的云姝。 当天晚上,云姝因为宝儿有些闹腾,天黑了还没回来。 先回来的是初一。 “世子,找到了。” 初一说是说的找到了,脸上却没有什么完成任务的松快表情,反而神色十分古怪。 “你这是什么表情?” 初一涨红了脸,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您自己看吧!下次这种事,让初九去吧!属下,属下还没成亲呢,这任务不适合属下!” 第105章 季大夫医术高超 初一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本用纸皮包住了封面的书,然后跟烫手山芋一样递到了季寒舟手里。 在季寒舟继续问他之前,一溜烟就跑了。 季寒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初一一直在他身边,是最忠心的下属,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任务都是他去处理的,季寒舟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等到初一走后,季寒舟带着几分好奇,打开了这本书。 ...... 云书那边,今儿宝儿有些闹腾,奶娘和鸢儿都哄不好,云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哄好了,一看天都黑了,忙不迭往客房跑。 季寒舟这男人小心眼的很,今天回去晚了,怕是要被他变着法儿欺负。 只是等到云姝回到客房,却发现季寒舟的态度很是平和。 “回来了?宝儿睡了?” 云姝直觉觉得不对劲,可已是半会儿又看不出什么端倪,便道:“宝儿有些闹腾,抱着哄睡了才放下。” 季寒舟轻轻挑了一下眉,视线从她的脸上缓缓往下,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腰上。 季寒舟拍了拍床榻:“你就宠他。抱那么久白天白按了,躺下,我再替你按按。” 云姝顿时警觉起来:“不,不用了吧......” 季寒舟仿佛看透了她在想什么,轻笑道:“我白天没动你,现在也不会,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云姝撇撇嘴,乖乖在床上躺下了。 不过她也留了一个心眼,只脱了外袍,没有脱里衣。 季寒舟坐在她身后,先搓热了掌心,才隔着里衣放在了云姝的腰上。 温热的掌心透过薄薄的里衣,将热度传到云姝酸疼之处,配合着季寒舟不轻不重的揉按,让云姝忍不住叹谓一声:“好舒服......” 云姝说完,连忙伸手捂住嘴,生怕季寒舟又说她是故意的。 只是没想到,身后季寒舟开口了,说的却不是警告,而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闫小姐,在下给您按得还舒爽吗?” 云姝险些怀疑自己得耳朵听岔了。 然而季寒舟还在继续:“闫小姐怎么不说话了?是我伺候得不好吗?” 说着,往云姝腰眼上饶有技巧的重重一按,云姝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 “你,你在说什么?” “《闺房秘医》第二十三话。闫小姐记忆力不行啊,看来我得多来才是。” 云姝脑子嗡嗡的,腰上的手还在作乱,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想起来季寒舟到底在说什么,顿时烧红了脸。 “你在胡闹什么!你,你竟然去看了?那书,那书......” “那书不是讲的佳人和良医两情相悦的故事么?你自己说的。我看了,挺有趣的。” 云书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颈:“看了就看了,你叫闫小姐做什么?” “嗯,这么好的书,我怕我忘了,所以准备记牢。” 说着,手掌顺着腰眼往前。 云书肚脐附近最是敏感,这么被他手掌暖着,抚着,顿时使不上气力来。 “看来是这里了,闫小姐,这处最是怕寒,我替你暖一暖,按一按。” “别!你别!”云书带着哭腔求饶:“季寒舟你......” “嗯?你叫我什么?” 又是一阵按揉,云姝身子都抖起来了。 她咬住下唇,想到那话本的情节,有些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然而坏心的男人不会放过她,只会不停地逼迫,于是云姝终于崩溃投降。 “季大夫......” “我错了,我错了!季大夫,别按了,可以了,我好多了......” 云姝扑腾着想反抗,可是闺中小姐柔柔弱弱,哪里是无良大夫的对手? “真的?可我觉得还不行。我才是大夫,你乖乖的,我保你今晚就治好。” 云姝死死握着拳头,嘴里溢出小声的抽泣。 “闫小姐怎么不问我要怎么治?” 怎么治? 云姝当然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绝对不能问! 云姝死死咬住下唇不愿开口,季寒舟瞧着她一副被欺负又不敢吭声,惨兮兮的小模样,心中更加蠢蠢欲动,欺负得也越来越没有分寸。 到底是云姝先投降了:“季寒舟......你不是说今晚不欺负我的吗?” “嗯?你叫我什么?” “错,错了!季大夫,季大夫!你不是答应我今晚不欺负我的吗?” “是吗?那是季寒舟答应你的......” 季寒舟露出一个邪性的笑:“可我现在是季大夫。” ...... 季大夫医术一点儿也不高超。 季大夫的治疗,不仅没有缓解病人的痛苦,还让病人一整夜都哭得惨兮兮。 季大夫第二天一早被打出了客房。 揉着被砸的酸疼的鼻子,季寒舟一面往外走,一边感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房间里传来云姝有些沙哑的声音:“你在说你自己吗?” “没……” “滚!” …… 季寒舟不装病了,就得开始准备进京受封的事情了。 事实上他那天走回来的时候,后院的三个女人就得了消息,只是怎么也找不到机会往前凑。 今日好不容易看到季寒舟出现,唐雨燕作为名正言顺的夫人,第一个出现在了季寒舟跟前。 “世子伤势好了些了?” “我没受伤。” 唐雨燕一滞。 是了,在别院受伤,先王妃的身份摆在那儿,说出去到底不好听。 “那世子是准备奔赴京都的事情了?” “嗯。你也准备准备,我让管家也准备了一些礼物,到时候送去唐家。” 唐雨燕眼神一亮:“世子跟我一块儿去吗?” “再说吧。” 寥寥几句,季寒舟便离开了。 他答应了云姝要安顿好鸢儿的爷爷奶奶,决定做得突然,需要准备的事情有很多。 望着离去的背影,唐雨燕眼中满是不甘。 “嬷嬷,你跟我说等怀上孩子就好了,可是你看,我连世子的身都进不了,你叫我如何是好?!” 王嬷嬷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道:“等到了京都就好了,有娘家撑腰,他还能往王妃那边钻?” “可是我等不了了!” 唐雨燕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输给一个孩子都生了的女人。 “我要去找柳娘。” 王嬷嬷一惊:“夫人不可啊!她是什么出身?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也只是想利用您给王妃难堪,您凑上去不是如了她的意了吗?” “可是……可是除了云姝,她是唯一一个世子碰过的女人……” 唐雨燕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无论如何,先看看她能给我出什么主意。” “若是真能如愿,就是被利用,我也认了!” 第106章 唐柳联手 原来,唐雨燕一直打的都是把季寒舟哄上床的主意,刚成亲那会儿,她还充满信心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如愿。 只要季寒舟愿意留宿,香也好,酒也罢,有的是手段引得季寒舟动情。 但唐雨燕忘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近得了季寒舟的身。 如今季寒舟除了云姝谁也不亲近,她可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这些日子想方设法,弄得动静有些大了,引来了柳娘的注意。 若说唐雨燕的目的是在西南王府站稳脚跟,生个一男二女傍身,那么柳娘在经历种种事情之后,只想闹得王府不安宁。 于是柳娘给唐雨燕带了话,如果有需要,她愿意帮忙。 即便如唐雨燕和王嬷嬷所说的那样,柳娘只是利用她,她也得上套。 总不能回了京都,娘亲一问,她还是个处子吧? 这样想着,唐雨燕咬牙:“我去她那里不合适,你去传话,问她身体好些没,想想见她。” 王嬷嬷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柳娘倒是没有拿乔,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来了。 她身体恢复了大半,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伤了根本,尽管浓妆艳抹。,看着也有些憔悴,脸颊瘦的有些凹陷,从前意气风发时能有云姝七分像,如今也只剩三四分了。 “夫人终于想通了?”柳娘笑意吟吟道。 “你先说,你有什么法子?” “法子,自然是有的。只要夫人愿意听我安排,出发京都之前,我怕就能让夫人如愿。” “当真?”唐雨燕有些不相信:“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做?若是你知道该怎么做,为何自己不上,要把机会留给我。” 柳娘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我是什么出身了,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事情......总之,我是怀不上孩子了。” 唐雨燕一惊:“当真?” 她到底年纪还小,又是好人家出来的,即便心思不纯,但乍一听到这样的事,眼中还是流露出几分不忍。 以色侍人焉能长久? 何况前头还有个正主云姝在那儿呢,若是没个一儿半女的,再过几年老了,怕是不知过得如何凄惨。 她眼中的同情没能逃过柳娘的眼睛。 柳娘心中冷笑,到底还是年轻啊...... 她装出一副落寞的样子:“不说那些了,夫人好奇当初我是怎么近了世子的身?其实也没什么,世子当时心中苦闷,又喝了些酒,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你愿意,我就找机会复刻那夜的场景,如何?” “这.....真的能行?” “若是试一试,夫人还有机会,若是不愿意......您也瞧见世子对云姝的宠爱了,怕是嫡长子还未出生,王府里就得生出来个世俗不容的小孽种了。” 唐雨燕最后还是决定搏一搏:“好,我听你的。但......你帮我这个忙,除了不想让云姝好过,还想要什么?” 柳娘轻笑一声:“只求日后夫人笼络好了世子的心,能庇佑我一二罢了。” 唐雨燕略一沉吟,想到柳娘说她不能生孩子,倒也消去了心中的疑惑。 生不了孩子,又没有强势的母家,柳娘的做法,也在情理之中。 柳娘见唐雨燕上套了,便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等她走后,王嬷嬷心事重重。 “嬷嬷怎么了?” 王嬷嬷摇摇头:“就是觉得心中不安,总觉得柳娘所图不止如此......” 王嬷嬷到底还是看惯了后宅中的诸多手段,嗅觉比唐雨燕要敏锐得多。 柳娘所图的确不止如此。 她说过了,她只想要季寒舟和云姝痛苦。 而她也清楚,如何让她们痛苦。 那一夜的情形重演,这一次,云姝将不再是那个枕于季寒舟身旁的人...... 柳娘眼中闪过一抹阴毒。 她简直迫不及待想看到云姝撞破一切时的表情了! 此时的云姝还不知道柳娘在谋划些什么。 她白天懒洋洋地睡了一天,下午醒来时,正看到季寒舟拿着单子在看什么。 凑近一看,是一份名单。 云姝想了想道:“出发之前要办宴席么?” 季寒舟点头:“袭爵是大事,圣旨下来之后,陆陆续续有官员和宾客拜访,都被我推了,走之前总得给个交代。” 云姝点点头:“哦。” 季寒舟抬头看她:“没别的想说了?” 云姝装傻:“说什么?” 季寒舟略感无奈:“这些名单只有你最熟,不说唐雨燕刚到西南,怕是我自己,现在也没你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 云姝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呢?” 季寒舟把名单交到云姝手里:“宴席改由你来办,才算妥帖。” 云姝把名单放在桌上:“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这事儿得当家主母来办才行,再说了,后宅大权是你亲手交出去的,如今我来接手,唐小姐怕是要恨不得吃我肉剃我骨了。” 云姝话刚说完,门外初一来报:“夫人求见。” 云姝一努嘴:“喏,来了。” 片刻后,唐雨燕前来,说的也是这宴席之事。 只不过内容,却是出乎云姝的预料。 “我刚到西南,这些个人情往来有诸多不懂,此事涉及西南王府颜面,还请王妃帮忙。” 云姝觉得有意思:“你认真的?” 唐雨燕略微低头:“当然,谁不知道老王爷病重的那半年,整个王府上下,大到处理公务,人情往来,小到王府采买,每月账目,统统都是经过王妃之手,处理得妥妥贴贴。” “如今兹事体大,还请王妃原谅我曾经的无礼。” 她越是这样,云姝越觉得稀奇。 但没等她多问,却见唐雨燕含羞带怯看了季寒舟一眼,道:“您是长辈,我这做晚辈的,有些规矩,该学着的。” 她加重了“长辈”“晚辈”二词,云姝便懂了。 她与季寒舟厮混多日,唐雨燕这是来提醒他们注意身份了。 云姝还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一旁的季寒舟突然道:“之前你不是说,想请几位鸿儒过来,替宝儿取名?这机会不错。” 云姝心中一动。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既名正言顺,又不会突兀。 若是单独宴请几个鸿儒,不够正式,若是等到季寒舟受封回来之后的受封宴上提及,又怕抢了季寒舟的风头。 这个机会,还真是正正好。 “行,我来办。” 第107章 她馋你身子 宴会定在七日之后,等待宴会结束,王府众人立即启程前往京都。 因为云姝要全权操办这次的宴会,所以这段时间顾不上孩子,只能交给最放心的额鸢儿帮忙带着。 因为没有了鸢儿这个得力助手,云姝操持起来也觉得有些疲累。 好在季寒舟也知道她这几日辛苦,并没有再拉着云姝胡闹。 云姝很快定下了宾客名单,菜品,座次等等,又安排老管家将请帖送去。 准备好了这一切,难得休息,却有下人禀报,唐雨燕来访。 云姝让下人把人放了进来。 “给王妃问安。” 唐雨燕施施然一礼,很是得体周全。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云姝淡淡问道。 她可不觉得唐雨燕是专门来给她问安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有事相求。 果然,唐雨燕神色有些不自然。 “就是想问问,王妃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不用,从前我一个人也忙这些事情,都习惯了。” “可是......”唐雨燕抿着下唇:“王妃全权操办,我这个做小辈的,忙不上忙,看着着急啊.....” 云姝心念一转,回过味来。 怎么说,唐雨燕都是季寒舟的正牌夫人,这几日她重新接手后宅的事情,唐雨燕倒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昨日老管家还跟她说,有几个下人私下嚼舌根,说的话很是难听,大概是说唐雨燕没用什么的...... 云姝觉得好笑:“事情是你请着我来办的,如今是埋怨我这个做长辈的什么事情都办好了,你面子上过不去了?” 唐雨燕神色变得难看起来。 若是按照她的脾气,换了平时,早就要跟云姝闹起来了,但这会儿竟是忍了下来。 “我是怕旁人说世子娶得正妻不好,旁人说我,世子面上也无光,再说这种事......王妃能帮我一时,还能帮我一世吗?总有一日,我也是要协助世子撑起这后宅的。” 这话说得云姝心中很是不舒服。 理智上她知道唐雨燕说得是实话,最终站在季寒舟陪她一世的人,是唐雨燕这个正妻。 可当这个事实从别人口中说出的时候,云姝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闷。 正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是周明。 “王妃,小的有要事要禀报!” 周明是师兄的人,马上启程在即,云姝听他这么说,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逃避似的对唐雨燕道:“你的事稍后再说。” 唐雨燕还不死心:“让我帮着做些我会的也行......” “你先出去吧。” 烦躁的感觉侵袭了整个内心,让云姝在初夏的日子里后背闷出了些汗,更觉得不舒服。 唐雨燕走后,云姝禀退了其他下人,只留下周明。 “怎么了?” “京中阮大人来了消息,这次的行动怕是要谨慎些。” 云姝皱起了眉头:“这话怎么说的?京都出什么事情了?” 周明摸摸额头上的汗:“世子在京都有一处别院,阮大人想趁着世子的大部队还未到京都时,先在周围安排一些人。” “但是阮大人派人过去才发现,那别院早就已经有重兵把守,防备森严。” 周明苦笑:“全都是精兵,世子这人都还未到京都,就已经开始布防了,我这几日在客房伺候,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王妃知道世子这个安排吗?” 刚刚因为唐雨燕说的那些话,带来的苦闷,更加令云姝难以忍受,闷闷道:“我是他什么人?他当然不会跟我说。还有别的消息吗?” 周明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有的,阮大人说,若是想寻一个机会,或许可以从世子夫人身上下手。” 云姝皱起眉:“唐雨燕?” 周明点头:“嗯,大婚的时候世子太不给唐家面子,这次回去,世子怕是要好好陪着世子夫人,京都唐府这段时间正大肆修缮,将隔壁的院子也买下来扩建了,除了想让世子这个女婿多在岳家住几日......怕是没有别的原因了。” 周明说完,小心翼翼观察着云姝的神色。 却见云姝有些出神。 京都的岳家啊......唐府怕是迫不及待了吧? 爱女回家,女婿袭爵,天大的好事。 唐家的这些准备,季寒舟知道吗?应该是知道的吧...... 明明早有安排,又何必带上自己这个身份敏感的小娘一起去呢? “王妃?王妃!” 云姝回过神来:“好,我知道了。唐雨燕那边我再想想......若真如师兄猜测,季寒舟回去之后怕是要花大量的时间陪着唐雨燕,的确是我最好的机会。” 周明松了口气:“小的还以为您要反悔了......” 周明说得很小声,但是还是被云姝捕捉到了。 “何出此言?” 周明尴尬地挠挠头:“小的就是看您这段日子跟世子相处的挺不错的,怕您狠不下心......阮大人为了这次的事情,可是将前途和未来都赌上了,若是您反悔......” “我不会反悔。你下去吧。” 周明点头,行礼离开。 周明走后好一会儿,云姝静静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手边的茶水已经凉透了,云姝毫无察觉,直接抬起来便喝了,等到冰凉苦涩的茶水浸润舌尖,云姝才像被惊醒一般,猛地放下了茶盏。 是啊,她不可能一辈子这么不清不楚地和季寒舟纠缠下去。 总要有一个了解。 季寒舟不愿放手,那就只能由她来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了。 只是...... 与季寒舟相处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温柔的,深情的,癫狂的......季寒舟。 “来人,请世子夫人过来。就说她刚刚说的事情我允了。” 第108章 你的心,捂不热 唐雨燕收到消息的时候很是惊喜。 柳娘让她想办法把后厨的事情揽过来给自己人做,宴席的时候才好坐后面的安排。 她刚刚去试探云姝的口风,看样子云姝不怎么想答应,她正准备再想想别的办法,别想到云姝那边就来消息了。 再次见到云姝的时候,唐雨燕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王妃愿意让我帮忙?” “嗯。” “那......前厅都是往来的重要宾客,我也不是很熟,只能做些后头的事情,要不厨房那边......” 唐雨燕小心翼翼地试探,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云姝的神色。 没想到云姝竟然完全没有起疑心,漫不经心道:“嗯,就这样吧,你去找老管家跟他说就行了,听他安排。” 唐雨燕心中狂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如愿,立刻满面喜色地去找老管家了。 等到唐雨燕走后,云姝带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朝外面道:“叫鸢儿过来。” 片刻后,鸢儿抱着宝儿来了。 “怎么了夫人?” 云姝指指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然后开门见山道:“这几日,你盯着点唐雨燕和后厨。” 鸢儿一愣,没有问云姝为什么,点头答应了下来。 唐雨燕还是太轻敌了。 云姝的确被周明的话搅得有些心烦意乱,但不代表她是个蠢人。 唐雨燕太心急了。 最开始唐雨燕试探她,她以为唐雨燕真的只是不想别人说她是个没用的花瓶,可若是这样,她就应该找些前头接待宾客或者随行夫人的活儿来做。 在这样的场合露脸,才是稳固地位最好的方法,也是慢慢接触王府相关势力和人情往来最好的机会。 可唐雨燕刚刚说的什么? 要去后厨帮忙? 还说怕自己在前头闹笑话? 听着就不对劲! 只怕她图的,是另外一件事...... 云姝把唐雨燕来找她的事情三言两语跟鸢儿说了。 鸢儿果然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她怕是不贪图后宅的管事权,贪图的是世子的身子吧?” 云姝神色复杂,被他逗乐了,郁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你这妮子说话真是......” 鸢儿从刚来就察觉到云姝情绪不好了,这会儿见云姝缓和许多,心中也放松了些许。 “怎么啦?奴婢又没说错,她仗着自己的出身,根本没把后宅的女人放在眼里,倒是世子不愿和她亲近,恐怕才是她最大的心病。” “转眼他们成亲也有两个多月了,这回回京都,多少人盯着她的肚子呢,世子要继承爵位,她要是这时候肚子有动静,那怀的可就是小世子了,若一直没动静,日后的事情可不好说......” 鸢儿冷笑一声:“等世子继承爵位,身份水涨船高,你觉得京都有多少人家盯着西南王府的后宅?夫人,您还是......” 鸢儿绕了一圈,最终的目的跟周明其实差不多。 他们不想看着云姝这么荒唐地和季寒舟纠缠一辈子。 云姝笑着摇头,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你啊......这嘴巴越发厉害了。好了,我知道的,这次要把爷爷奶奶一起带去京都,你......应当知道我的决心。” 说话间,被鸢儿抱在怀里的宝儿“咿呀”了一声,一看天色,到饭点了。 “奴婢先去为小少爷吃饭。” “嗯,去吧。” 等到鸢儿走后,云姝脸上的轻松之色荡然无存。 鸢儿在哄她开心,她何尝不是在哄鸢儿,想让她别担心呢...... 季寒舟忙了一下午,晚膳坐下之后却是不见云姝的身影。 “王妃人呢?” “说是太累了,直接回房休息了。” 季寒舟下意识起身要离开,冷不防唐雨燕寻过来了。 “世子,王妃将宴会之时,菜品和酒水的事儿吩咐给我做了,说是让我多学着点,日后好替世子打理好这些人情关系,陪在您左右,免得日后还有这种事,我手忙脚乱。” “这会儿我让厨子做好了菜品,您去尝尝?” 唐雨燕话落,季寒舟神色未变,可是初一却敏锐地察觉到,季寒舟心情很不好。 他心情的确不好。 云姝这是什么意思? 替他培养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内助? “知道了,我先去后厨候着。” 等唐雨燕走后,季寒舟看向初一:“她说的是真的?” 初一低下了头:“下午的时候,夫人的确是去见过王妃,估计是想帮忙,王妃应该是答应了的......” 季寒舟周身的冷意更甚:“我看她这个长辈做的真是无可挑剔,竟还替我调教起夫人来了?” 初一把头埋得很低,不敢触他的霉头:“那世子,您要去试菜吗?” “去!为何不去?小娘一番好心,我不能辜负了他才是!” 从饭厅到后厨,短短一小段距离,季寒舟越走越觉得心冷。 他真不知道云姝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何不管他怎么捂,都捂不热? 这段时间他自以为云姝的心已经有所松动......不,从前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云姝的心,就算没有得到全部,多少也有几分感情。 可云姝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每一次......每一次! 都让他觉得自己最后成了笑话! 好似弥足深陷的只有他,云姝永远可以以清醒的,沉稳的情绪,冷冷看着自己,冷冷安排这些事情。 唐雨燕没等多久,就等来了季寒舟。 季寒舟不知为何,今晚格外配合,不仅跟她一起试完了所有菜品,还细心地告诉她其中几道要改,因为跟客人口味不符。 唐雨燕从未听他说过那么多话,跟做梦一样,神情恍惚地跟季寒舟呆了一个多时辰。 等到季寒舟提出今夜宿在主院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世子今晚,当真宿在主院?” “怎么?不欢迎?” “没!没有!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 云姝那边,从下午鸢儿带着宝儿走了之后,头就闷闷地疼起来了。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闷头睡了一觉,再醒来天都已经黑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床头点了一盏不怎么亮的小灯。 这几日鸢儿照顾宝儿,身边伺候的是之前被囚禁在黄金笼时,那个贴身照顾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知道许多事情,因而云姝面对她的时候,说话很是随意。 “几时了?世子怎么还没回来?” 云姝只是随意一问,身旁的小丫头却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回王妃,亥时了。世子.....世子他今夜宿在主院,不来这边了。” 第109章 不眠之夜 烛火印在窗户上,跳动不明,小丫鬟等了半天等不到云姝说话,便小心翼翼问道:“王妃要用些吃食吗?奴婢去弄些过来。” 云姝原本半坐着靠在床头,这会儿又没什么形象地倒了下去。 她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懒懒地问道:“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都有,今晚后厨那边试菜,什么都有。” “哦。” 云姝哦了一声,又觉得没胃口了。 “不吃了,你下去吧,我再睡会儿。” 不知道是压根儿没醒来,还是大脑下意识不想清醒,从睁眼到现在,云姝都处于一种有点迷茫的状态。 丫鬟的话她听进去了,后厨的事儿也能想到大概是唐雨燕弄的,可是脑子它拒绝去细思,逃避一样地给云姝的内心灌输一种她还没醒,还想睡的感觉。 云姝重新闭上了眼,可心脏的位置还是闷闷地疼。 那种疼并不剧烈,只是钝钝的让人无法忽略,无法安眠。 她眼睫请轻颤着,却不想睁开,只是在一个人的房间里,假装自己很困,已经快睡着了。 主院里。 因为季寒舟临时说要过来休息,整个主院此刻都乱成了一团。 铺床的,打扫的,下人们知道唐雨燕对季寒舟的到来有多么重视,所以不敢有一丝懈怠。 季寒舟说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会儿就过来,这会儿住院里只有坐立不安准备沐浴的唐雨燕,还有带着下人风风火火收拾的王嬷嬷。 其实主院很干净,主母住的地方,处处都是讲究的,等下人收拾完出去了,王嬷嬷亲自伺候唐雨燕沐浴。 温热的水淋湿少女细腻洁白的肌肤上,唐雨燕还是不安。 “嬷嬷,你说要不要趁着今晚......” 她手里有很多催情的东西,今晚难得季寒舟过来,是个好机会。 但...... 王嬷嬷手上伺候的动作顿了一下:“夫人,还是再缓缓吧。今日太仓促了,世子功夫那般好,又是战场上出来的,人也警觉,这些小花招,若是被识破了,岂不是辜负了他今日的心血来潮?” “世子看着明显就是因为云姝,心情不好,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谈谈心,待会儿有机会,试探一下世子有没有那个心思就好了。” “若是世子也想同您今夜成了好事,也算皆大欢喜。” 王嬷嬷成功说服了唐雨燕,她也静下了心来。 书房里,季寒舟处理完了公事,直直往客房那边就去了。 “世子,您不是说今晚要去主院?那边是王妃睡得地方......” 季寒舟脚步一顿,又折返书房。 初一看得有些迷糊,“您这又是......?” “让人准备热水。” “啊?” “我要在书房沐浴完了再去主院。” “这是为何?” 季寒舟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初一:“你今晚话怎么这么多?” 初一低下头:“好吧,属下这就去安排。” 季寒舟虽然打算今夜宿在主院,但没打算在那边沐浴,他可不想洗澡洗到一半,“意外”跑进个女人来。 不过在书房沐浴也算头一遭了,提热水的小厮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初一大人,您说热水要送到哪儿去?” “你没听错,就是书房。” “额.....这......要准备一个人用的热水,还是两个人的啊?” 初一险些没忍住往他屁股上踹一脚:“世子是那等沉迷美色之人?会荒唐到书房胡闹吗?” 小厮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小的说错话了,小的这就去准备!” 等到季寒舟带着潮湿的气息去到主院,唐雨燕已经笑意盈盈候着了。 “世子来了?公事处理到这么晚,辛苦了。” “嗯。” “那......世子是直接休息了,还是要不要用些吃的?” 季寒舟是想直接睡觉的,但看着目光火热的唐雨燕,到嘴边的话终究是变成了:“送点点心过来。” “好,我这就去准备。” 唐雨燕不仅准备了点心,还贴心地准备了一碗燕窝。 她含情脉脉地舀起一勺,送到季寒舟嘴边,但季寒舟不太习惯跟陌生的女人挨得那么近,下意识挥动了一下衣袖挡了一下,燕窝就这么被打翻在了他身上。 “哎呀,世子小心!” 季寒舟皱眉看着手上和衣服上黏黏糊糊得东西,没有拒绝唐雨燕让下人叫热水过来得举动。 ..... 主院大半夜得还热闹得紧,又是叫吃的又是叫水的,外头的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主院里世子和夫人恩爱。 初一没在主院伺候,而是被季寒舟吩咐去了客房那边。 “你注意些......”季寒舟语气很差,还有些别扭:“她若是半夜又做恶梦,你把孩子抱过去。” “是。” “算了,大半夜的把孩子弄醒,别娘俩一起哭最后还要麻烦我过去。她若是睡得不安稳你过来叫我。” “......是。世子,您若是实在不放心......” “谁跟你说我不放心了?她那么大个人,离了谁不行?” “......是。” 这一晚,谁也没睡好。 唐雨燕躺下后,试探性地靠近季寒舟,毫不意外地收获了拒绝。 而客房自欺欺人的云姝,也是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云姝早早地就起来了。 她懊恼于季寒舟对自己的影响,只能用别的事情麻痹自己。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索性让老管家将账本都拿过来,好好整理,免得日后别人接手又有诸多弄不清楚的地方。 而季寒舟一大早就叫来了初一。 “她昨夜睡得还好?” “......应该还好,属下没听到做噩梦什么的。” 季寒舟脸色寒了几分。 “有没有问主院的事情?” “没有......” 季寒舟脸更加难看。 “那她现在在做什么?” “回世子,王妃在处理账目,说是整理好了方便日后世子夫人接手。” “她倒是贴心!贴心极了!” 初一不敢说话了,眼睁睁看着脸越来越黑的季寒舟往前院的方向走,连忙跟了上去。 第110章 错位人生 说来也是巧了,云姝这会儿处理完了账目,脖子有些酸疼,正打算出去走走,却听到有下人在嚼舌根。 说的还是昨夜主院的事情。 季寒舟绕过花园,停了脚步,还拦住了跟在后面的初一。 “等等,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不远处,云姝正让两个小丫鬟把刚刚聊的事情重新说一遍。 “王妃......奴婢们没说什么......” 云姝心平气和,但态度不容拒绝:“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让老管家过来问你们?” 老管家过来,那就不是问话那么简单了,怕是要用刑。 两个小丫鬟连忙跪下求饶:“奴婢说!奴婢这就说!” “嗯,说吧,一五一十,我不罚你们。”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一种一个灵巧一些的,低着头开口道:“奴婢们在说主院的事情。” “嗯,什么事?” “在说......在说昨夜主院热闹,世子叫了吃的还叫了热水,于世子夫人很是恩爱......” “嗯,还有呢,我刚刚听到你们还提了我。” 两个小丫鬟吓得连忙磕头:“是奴婢胡言乱语!没有说别的了!” “看来你们还是觉得我脾气太好了......” 令一个小丫鬟见情况不对,吓得说了实话:“奴婢们还说了两句大逆不道的,不过不是我们说的,是听别人说的啊!” “说什么了?” “说......说世子明明刚刚成亲,但心思,心思总是在王妃您这里,回主院的次数寥寥无几,说......说世子夫人实在可怜,还好如今世子终于愿意去了,王府,王府怕是不久就要有好消息了......” 云姝唇角勾起,笑意却未达眼底:“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让我也跟着沾沾喜气。” “就是......就是说世子妃能为世子诞下长子或长女什么的......” 两个小丫鬟汗流浃背,不远处的季寒舟心情却是由阴转晴。 初一看得直摇头。 “你摇什么头?” “没,”初一这回学聪明了:“属下感慨王妃有些......有些嘴硬。这种事,怎么能听这种道听途说呢?若是在意您,直接过来问您就好了嘛。” “嗯,今日倒是会说话。” 季寒舟明显被取悦了。 他心情不错,看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也觉得挺可怜,实在不行,赏几个巴掌好好调教一下就是了,犯不着把人吓成那样。 只是季寒舟人都还没走出去,就听到云姝又说话了。 “嗯,是喜事。你们抖什么?既然这样,正好我有事情吩咐你们去做。” “王妃请吩咐!” “去找王府里的大夫......” 其中一个比较耿直的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王妃不可!谋害王府子嗣是重罪!求王妃开恩别让我们去!” 云姝冷笑:“你在想什么?谁跟你说我要谋害王府子嗣?你以为我让你找大夫去干什么?给世子夫人灌避子汤?” “难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让大夫去给世子夫人开两贴调理身子的药,季家等着她开枝散叶呢。” ...... 不远处,初一叹了口气。 “世子,您若是想发火,属下陪您去演武场过几招,只是这株花是王妃亲自种的,您快些松手吧,过几日要开花了,这会儿弄折了,王妃要生气的。” 季寒舟猛地回头:“谁跟你说我因为她几句话就要生气了?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初一索性不装了:“世子,诚恳一点有那么难吗?” 初一这短短两天真是被季寒舟跟云姝弄得无可奈何,拼着受罚的风险,直接从花园走了出去。 “王妃多虑了,世子夫人暂时用不到那东西。还有,您昨日为何让世子夫人去负责后厨的事情啊?世子不高兴了。” “初一!大胆!” 季寒舟高声喝问:“我准你说话了吗?!” 初一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不远处的云姝,道:“您要责罚属下就罚吧,属下实在是憋不住话。” 他实在是不想看这两人闹别扭了! 他不想伺候了! 干脆罚他去干点粗活好了! 初一破罐子破摔,如是想到。 而此时季寒舟满面尴尬,云姝脸上神色也是很不自在。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奴婢今日犯了错,等会儿自行去找老管家领罚,奴婢告退!” 机灵的那个一把拉住另一个,示意跟上初一。 跟着初一,还能有点活路,说不定少挨几个巴掌。 不到片刻,这地方就只剩下云姝跟季寒舟了。 云姝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季寒舟眼疾手快,几步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云姝平静地看着他:“初一不是都说完了吗?” “你还没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就那么想看我跟唐雨燕在一起,恩恩爱爱,百年好合?” 云姝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是啊。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本就该如此的。” 她像是说给季寒舟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季寒舟,我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但现在她是你的正妻,圣旨赐婚,明媒正娶,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觉得是我在闹?” 季寒舟眉头紧皱,脸上表情说不出的阴郁:“云姝,我为什么会娶她,你难道心里......” “那你说,你为何娶她?难道只是为了气我?” 云姝扯出一个惨然的笑:“我不信,季寒舟,我不信。” 她很想说,季寒舟明明拒绝圣旨赐婚,明明可以谁都不娶,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她没有任何立场说这种话。 是的,没有立场。 早在两年前,他们的人生就已经错位,不,或许当上一辈的恩怨开始之时,他们就已经注定没有幸福的未来。 第111章 我的小祖宗 季寒舟刚刚失踪的那段时间,云姝常常有一种感觉,好像天地黯然失色,明明取得了季烨的信任,明明一直想做的事情即将成功,明明西南王府很快就要归于她的掌控,但她却觉得很没意思。 好似过去的一切支撑她的动力突然消失了,整个人处于混沌之中,什么都不想做,做什么都很没意思。 那段时间她打捞季寒舟,无果,人人都告诉她季寒舟已经死了,于是整个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 她消沉了好几个月,直到王府的大夫诊脉说她再这样下去,腹中的孩子又会受影响,她才终于打起精神,强迫着自己去走那条走了一半的路,强迫自己为了腹中的孩子活下去。 那段日子是云姝生命中唯二痛苦的经历,上一次,还是全家惨死的时候。 而现在,那种熟悉的感觉重新侵袭了她的心脏。 消沉的意志,钝痛的心脏,失去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只想逃离。 “季寒舟,我好累。” 对面的男人仍因为她的话神色不虞,云姝却突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靠进了他的怀里。 季寒舟下意识抬手环住她的身体,低头一看,云姝正靠在他胸口,微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 喉咙滚动,满腔的质问和怨怼,到了唇舌间,却成了稍显温和的话语:“一句你累了,就可以把之前的事情推干净了,嗯?就这么着急脱手手里的事情,交给别的女人?” 怀中云姝睁开了眼,仰头望着季寒舟:“你这辈子不会放我自由,对不对?” 这问题太突然,问住了季寒舟。 他想说不是的,他回来不是为了剥夺她的自由的,但回想所做的一切,这句话却重若千斤,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云姝说得对,他不会给她自由,因为他根本都不用猜,给了云姝自由,云姝只会离开。 所以他选择了不回答,而是别开了眼,不与云姝对视。 云姝盯着他锋利的下颔看了一会儿,重新依偎进了他的怀里:“你看,你没打算给我自由,那我不如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下去了好了。后宅事务也好,王府荣耀也罢,我都不在意了,也都不争了,活着就行。” 季寒舟总觉得云姝这话说的太过消沉,可是又不知如何安慰。 这句“活着就行”,让季寒舟的心脏猛地一跳,感觉某些东西似乎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但他抓不住。 “你不想争,那便不争了。” 季寒舟缩紧了双臂。 这个人还在他怀中,他却觉得好似随时都会消失。 这日的争执最后无疾而终,云姝把宴会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就不再管了,季寒舟也没有再追究她将事情交给唐雨燕去办,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只是又试探性地去主院住了一晚,而云姝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再说那种祝你百年好合的气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伤心。 她只是变得更加嗜睡,沉默寡言,但也不抵触季寒舟的接近。 消沉。 季寒舟从她身上看到了这个词。 宴会前一天,季寒舟大清早便把云姝叫醒了。 她还睡眼朦胧,没有清醒,就被季寒舟哄着换了衣裳,用一件大氅裹住了。 “好早......我们要去哪儿?” 天才蒙蒙亮,王府里静悄悄的,季寒舟用大氅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而后打横抱起往外走。 云姝瞌睡醒了,在他怀里挣扎:“别......” “还早,没人看你。” “哦。” 没有更激烈的反抗,云姝顺从地在他怀里,被抱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缓缓行驶在清晨的街巷之中,季寒舟并没有松开云姝。 好在马车宽敞,抱着她也不费劲。 云姝又开始昏昏欲睡。 大昌领子上又一圈火红的狐狸毛,衬得云姝将睡欲睡的脸越发清丽动人。 季寒舟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 云姝迷迷糊糊睁开眼,嘟囔道:“别闹我......” “从前我在就那么警觉,现在倒是睡得安稳。” 云姝打了哈欠,又懒洋洋闭上了眼睛:“不是都说了吗,放弃挣扎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吧,总不会把我扒皮煮了吃了。” 季寒舟手指一顿,收了回去。 他还真动过这样的念头。 最初知道云姝怀了季烨的孩子,还因为这个孩子选择离开他的时候,他是有过这样的想法的。 那么可恶的一个人,恨不得将她撕碎了连骨头都嚼进肚子里,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了? “你就不问问我要把你带到哪里去?不怕我把你卖给人伢子?” 云姝甚至都没睁眼,在他怀里动了一下,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那你记得要价高一点,起码要对得起我现在的身份。” 季寒舟闷闷笑出声:“谁敢买你?谁又买得起你?” 季寒舟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你看看你有多娇气,供着,哄着,伺候着,还要时不时生病,心气儿也大,总也不开心,谁把你买回家,那是得当祖宗供着,买你回家,那是自讨苦吃。” 云姝从来没觉得季寒舟话那么多,跟只被打扰了睡觉的小猫一样,伸出爪子捂住一边耳朵,另一边紧紧贴在季寒舟怀里。 于是烦人的声音不见了,只有贴着胸膛的地方传来规律的心跳。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强壮而有力。 看着云姝躲他唠叨的样子,季寒舟意犹未尽地换了个话题。 “别睡了,马上就到了,带你去看雾。” 云姝慢慢睁开了眼睛。 城郊有一湖,名为鸿陵湖,春末夏初的时候,清晨会有大雾。 云姝没有看过,也不知道灰蒙蒙的雾气有什么好看的,但她却知道,这个季节,每日清晨,鸿陵湖是人满为患的。 “不去,人太多了。”云姝闷闷道。 “放心,今日没人。” 云姝仰头看他:“这个季节,怎么可能?” “我下令让人提前守着了,封湖,今日鸿陵湖不许游船进入。” 云姝觉得荒唐:“理由呢?” 这么大个湖泊,又是这地方有名的地方,突然封湖,总也要给百姓一个理由。 云姝想知道这个理由,季寒舟却别开了眼:“这些不用你操心,安心游玩即可。” 第112章 哟,少年郎。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但鸿陵湖周围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正如季寒舟所说,周围很是安静,平日里游船画舫停靠的码头空无一人,只有空空的船只。 周围守卫着王府的护卫,见季寒舟抱着个人下了马车,纷纷行礼。 明明是清晨,初一过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有细细的汗:“世子,都清理干净了。画舫选了三艘,让夫人过去瞧瞧喜欢哪个?” 怀里的云姝动了一下:“放我下来。” 双脚安稳落地,云姝看了一眼茫茫的湖面,轻声道:“你去选一艘吧,我不挑。” “行。” 季寒舟点头,替她拢了拢大氅,“乖乖在这儿等我。” “好。” 季寒舟走后,云姝将目光落到了初一身上。 “世子对外怎么说的?这季节,不让人游湖看景,怕是闲话不少吧。” 初一低下了头,为难道:“夫人,世子不让说。说了属下要被责罚的。” “你那么听他的话?”云姝道:“那天在前院,他让你闭嘴,你不也没听么?后来呢,他责罚你了吗?” “没.......”初一还在挣扎:“可是......” “说。” 初一看了一眼跳上画舫的季寒舟,压低了声音:“世子说的是要带爱侣过来游湖,请今日要出湖游玩的暂时往后推推。” 初一接着道:“这码头的画舫都是有数的,就这么几艘,这几日正是赏景的时候,都要提前到码头打招呼,世子命属下给今日准备游湖的画舫和百姓送去了些礼......” “西南王府的人情,大多是愿意给面子的。” 初一三言两句解释了一下,云姝却知道这是件麻烦事。 这个季节一日中游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且还得一一拜访送礼,还真是...... “他还真是不嫌麻烦,不过,辛苦的也是你们。” 初一本来禀报过后就不想说话了,但听到这句,终究是没忍住:“这些是属下们该做的,世子不是不嫌麻烦,他是有这份心,而且,他对外的说辞,您就没什么感觉......?” 初一指的,是季寒舟对外的那句“爱侣”。 但云姝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说了句季寒舟最近经常对他说的话:“就你话多。” 话音刚落,季寒舟回来了。 他斜了一眼初一:“他又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没什么。”云姝低下头,“走吧,去看看,我来这西南三年多了,也没来过这地方。” 听到这话,季寒舟心里莫名有点难受。 隐瞒身份做下人时,云姝没机会来,后来掌权了,又没时间来,外人觉得云姝过得如何风光,感慨她从个小丫鬟走到今日,却未曾有人看到过她的不易。 季寒舟有些出神,冷不防发现身边的人停住了脚步:“怎么了?” 云姝把手搭在了他胳膊上:“抱我上去,累了。” 季寒舟:“......好。” 季寒舟选的是一艘很气派的画舫,画舫之上修缮精美,一应用品都很是讲究,微风徐徐,浅色的纱幔垂在各处,随着微风浮起,别有一番风味。 云姝靠在甲板上,望着远处白茫茫的雾气。 这鸿陵湖的雾很有意思,几乎遍布整个湖面,可是却不浓重,依稀能看到远处的风景。 而这里的白雾之所以出名,便是因为这地界的少男少女,最爱乘坐画舫游湖,站在甲板之上,远远的只能看到其他游船,需的距离近了,白雾散开,便能忽而撞见对面画舫上的一抹惊艳。 风度翩翩的才子,娇俏动人的佳人,因为有了雾气的薄薄阻挡,真正隔船而见的那一瞬间,心动和惊艳成倍累积,不知成就多少佳话。 云姝托着腮,望着远处发呆。 “好看吗?”季寒舟在她身旁问道。 云姝摇摇头:“不好看。” “嗯?” 云姝放下手,转身和他对视,脊背靠在扶手之上,一只手指向远处:“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出名的,对吧?” 季寒舟当然知道。 他只是觉得最近云姝很是消沉,想带她出来赏赏景,偏偏春花已落,夏花未开,琢磨了半天,也只有这鸿陵湖,最近还算热门。 但云姝明显不太买账。 “我知道,怎么,你还想我给你安排一船的美男子,穿过层层薄雾,和你相遇不成?” 季寒舟语气没带情绪,但那警告的表情是很明显的,好似在说“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 云姝转了个身看向另一边,喃喃:“我以为这种四下无人,唯有你我的情形,你会干些别的......” 季寒舟一噎。 他真想过。 但画舫上还有船夫。 “我也不是满脑子只有那事......” 话是这么说,但明显没什么底气。 云姝闷闷笑了起来,接着之前美男子的话头重新说起来。 “可是我就是想看穿过薄雾而来的少年郎,怎么办?” 季寒舟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撂下一句:“那你就等着吧,今日这鸿陵湖上除了船夫,只有你我,少年郎你怕是等不到了,若真有,那恐怕是精怪鬼魂,你若是不要命了,就跟着去好了。” 说完,挥袖往另一边去了。 云姝一点都不着急,也没挽回,只是唇边的角度始终没有变过。 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云姝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她目光盯着远方,忽而看到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似乎在往这边赶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是云姝始终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云姝不着急。 她换了一只手托住下巴,看着白色人影在广阔的湖面上施展轻功,脚尖点水,疾驰而来。 雾始终朦胧,直到快要能看到白色人影衣摆上装饰的玉坠了,层层的薄雾才像是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露出了水面上白衣身影那张惊艳了她一生的脸。 云姝唇角弧度更大,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朝着来人挥了挥手:“哟,少年郎。” 第113章 白日青天 云姝这个笑太好看了。 季寒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只记得初遇时,那个跟在身后的小丫鬟,是这样的笑的。 他太久没见过这样的云姝,以至于轻功都没了章法,半只鞋面没入水中,冰凉湖水提醒了他的失态。 因为一口劲儿没续上,本应该借力直接登上船板的人,半空踏上了船头的桅杆。 他欲往下跳,云姝突然张开双手,拦在了他身前。 “不许下来。” “云姝,你在闹什么?” “不许下来,你说,你是游湖的人,还是狐狸精变的美男子?” 她张开双臂,歪着头,笑弯了眉眼,于是季寒舟也有了同她开玩笑的兴趣。 “你觉得我是什么?” 云姝盯着他英俊的眉眼,道:“肯定不是人。这鸿陵湖今日被我家世子包圆了,自然是没有人的,而且人哪里可以踏水而来?你定是那男狐狸精变的!” 季寒舟被那句“我家世子”称呼得心花怒放,甚至觉得当一会儿男狐狸精也没什么不好。 却不想云姝又自顾自摇了摇头:“嗯,不对不对,你长得不似狐狸柔美惑人,反而有些霸道气质,像......” “像什么?” “像没吃饱追着人家不放得恶狼!哈哈哈哈!” 云姝说完,竟是转身就跑。 被叫做“吃不饱的恶狼”,季寒舟愣怔一瞬,却见捣蛋的人已经顺着甲板跑远,银铃般的笑声落了一地。 季寒舟飞身落在甲板上,湿了一半的鞋子似乎没那么难受了,现在更重要的是把那个胆敢说他是“恶狼”的小坏蛋抓回来。 云姝鲜少有这么胡闹的时候,于是季寒舟便纵容着她。 每每快要触碰到她衣角的时候,故意落后半步,听着她惊呼之后劫后余生的笑,还挑衅地回头看他。 季寒舟很庆幸选了一艘最大的画舫,甲板十分开阔,在湖面上也相当平稳,能让云姝俏皮地跑来跑去。 云舒跑了几个来回,以为是自己在逗弄恶狼追逐,实则是恶狼玩弄猎物。 捕食者的顽劣在这一刻显现得淋漓尽致,看着所有物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每每当对方以为能够逃脱,其实还在自己爪子得范围之内,季寒舟的独占欲总是能得到最大的满足。 玩闹了一会儿,见云姝有些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季寒舟长臂一捞,直接把人圈在了怀里。 “歇会儿。” 云姝瘪瘪嘴:“没意思,你这是猫抓耗子玩呢。” 季寒舟失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我陪你胡闹还陪出错处来了?” “你根本不是诚心带我出来游玩,我的美男子呢?” 季寒舟忍不住又捏了一下云姝的脸:“没有美男子,只有我。” “没意思。” 季寒舟眼神危险:“你再这样说,我就要带你玩点有意思的了。” 云姝才不怕:“船上有船夫!” “哦,船夫是我的侍卫,轻功好得很,从这里到岸边不费吹灰之力。就算是普通船夫......我让他游回去,他还敢留在这儿?” 云姝察觉不妙,想从季寒舟怀里退出去,但这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环着她的手臂铁箍一般,根本动不了半点。 识时务者为俊杰,云姝耷拉着脑袋认栽:“不要美少年了,是我没眼光,世子赛过十个美少年,世子真好看。” 夸得极其敷衍不走心。 不过架不住季寒舟吃这套。 他没有松手,环抱着云姝靠在甲板上,这会儿天已经完全亮了,雾气散去了一些,只剩贴着水面薄薄的一层。 云姝突然好奇:“你刚刚怎么踏着水过来的?” 季寒舟轻咳一声:“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他才不会告诉云姝,他刚刚因为云姝的几句话,像个傻子一样跳下了湖里,仗着自己轻功好,疾驰出雾气之外,又从云姝站的这边踏水而来,甚至因为云姝的一个笑,一口气没提住,险些出了丑。 云姝低头看了一眼他湿了半只的鞋子,闷闷笑了起来:“色令智昏呀世子?” “胡说八道。” “那千金博一笑?” “没有千金。” “那就是我祸国殃民了......” 没一句是季寒舟爱听的,于是他低头,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唇。 最后侍卫还是施展轻功离开了。 原因无他,主要是这侍卫比初一有眼色。 在甲板上的人吻的难解难分之时,非常自觉地奔向了岸边,并且让所有人转身背对湖面,再拉开很长一段距离。 初一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天都亮了,白日青天的,世子不是那种人吧?” 侍卫摇摇头:“初一大人,论功夫,我不如你,但论察言观色的本事,你不如我。” 初一将信将疑地带着人离远了些,果然如这侍卫所料,云姝和季寒舟半天都没回来。 初一猜错了他家主子的为人。 他家世子不仅沉迷美色,还白日宣淫。 云姝能感觉到初夏的晨曦落在自己光洁的背上,和季寒舟的吻一起带来些许痒意。 “船夫......” “他比初一懂事,早走了。” “这是白天......” “湖上无人。” “季寒舟......” “我在,害羞就闭上眼。” 晨曦的光又落在了云姝阖起的眼睫上。 光不刺目,但是云姝仍能感觉到透过眼睑偷溜进来的亮。 光太坏了,季寒舟也太坏了。 于是眼睫开始轻颤,如同振翅的蝴蝶,扑闪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沁出了一点欢愉的泪。 云姝是被季寒舟抱着上船的,又被被抱着下了船。 不同的是,来的时候云姝在季寒舟怀里心安理得,下船的时候她紧紧把头埋在了季寒舟怀里。 太过了。 真正的白日宣淫。 她要脸。 季寒舟心情很好,估摸着要到午膳的时间了,低头问她:“在外面吃还是回去?” “回去......”云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倘若现在季寒舟把她放下来,她恐怕根本走不了路。 还是不要出去丢人了。 第114章 取名资格 早上起得太早了,云姝吃饭的时候有些昏昏欲睡,吃完之后立刻就去休息了。 季寒舟担心她不消化,让她出去走走,云姝一边走一边打哈欠,季寒舟无奈,让她赶紧去休息。 等到下午处理公务的空隙,季寒舟休息时,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云姝今天可爱的样子。 笑闹的时候可爱,昏昏欲睡的时候也可爱。 季寒舟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脑海中全是云姝在他怀里眯着眼打瞌睡的样子。 云姝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起来没一会儿又到了晚膳的时间。 她整个人懒洋洋的,没有去和季寒舟一起用餐,而是叫鸢儿把宝儿抱了过来。 “宝儿呀,娘亲香一个!宝儿明天就要有大名咯,开心吗?” 宝儿被逗得咯咯笑,玩闹了一会儿,云姝又觉得困倦,于是干脆抱着宝儿直接睡下了。 等季寒舟天黑回到房间,看到的就是云姝宝儿,睡得香甜的样子。 心脏在这一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季寒舟没有叫醒他们,小心翼翼在一旁躺下了。 夜晚一晃而过。 第二日一早,王府就开始忙碌起来。 设的是晚宴,但从一早就要开始准备了。 云姝一改前几日懒洋洋的样子,今日换了一身华服,盯着管家安排各项事宜,倒是很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样子。 下午,宾客陆陆续续来了。 因为还请了要替宝儿取名的几位鸿儒,云姝让鸢儿带着孩子,和自己一起亲自去门口迎接。 “这就是小少爷吧?哎哟生得真可爱!” “老兄,待会儿要替小少爷好好选个名字啊!” “哎,贤弟谦虚了,贤弟胸中有山海,还得看你啊!哈哈!” 云姝笑着把人往里面迎:“不管是哪位大人替宝儿取名,都是他的福气。” 其中一个老者叹了口气:“也就是老王爷不在了,不然这老来子应当是由老王爷亲自取名的......” “今儿是为世子送行的好日子,别说这些伤心事了!” “怪我,怪我......” 云姝笑着看两位老人被管家迎了进去,等到无人之时,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去。 “夫人......” 鸢儿看看怀里的孩子,叹一口气:“要不是还是让世子给孩子取名吧?应当是由他来取才对的......” “鸢儿。” 云姝轻轻打断了她:“这是老王爷的老来子,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除非你还想看我继续这么不清不楚地留在王府。” 云姝垂下眼眸:“宝儿这辈子只能是季烨的孩子,否则如何解释他的出生?这世间的流言蜚语,就是淬了毒的利刃,我希望他一辈子平安顺遂,若是他长大之后,懂事之后,知道自己真实的来历,你叫他如何面对?” 鸢儿低下头,看着咿咿呀呀没有烦恼的小孩...... 或许,王妃才是对的。 到了晚膳时候,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王府内的众人也都落座。 这种场合,柳娘和冯曼儿是没有资格出席的,王府女眷便只剩下云姝和唐雨燕。 出乎意料的,今晚唐雨燕格外乖巧顺从,没有惹事,没有找存在感,甚至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替季寒舟斟酒。 酒过三巡,云姝请来的一位鸿儒,趁着酒劲道:“不知小少爷八字如何?今日来的萧兄,不仅才高八斗,还略懂八字,不如看过八字,再决定名字,如何?” 这些都是早就准备好的,云姝朝鸢儿点点头,鸢儿立刻拿出一张写着宝儿八字的红纸。 几位老者传阅,皆是点头称赞。 “好八字啊!” “嗯!富贵相啊!” “萧兄有何想法?” 几个老者左右交谈一番,姓萧那位老者看向云姝和季寒舟:“既然是老王爷的老来子,是否按照世子的名字来排辈啊?” “不。” “不必按字辈来排。” 两人都下意识选择了拒绝。 云姝垂下眼眸。 按理说,是该跟着季寒舟排辈的,但她心中总是抵触,若不是身不由己,孩子本不该是现在的身份。 若是连字辈都顺着排下去了,岂不是乱了套了? 虽然现在,已经乱了套了...... 云姝还在想着如何找个理由,那边季寒舟已经淡淡开口。 “父王在世时,便说我这名字取得不好,寒舟寒舟,既不喜气,也不亲近,想来父王疼爱这个老来子,若是在世,定是想取个喜气顺遂的名字的。” 几位老者对视一眼,都是人精了,见云姝也默认了这种说法,便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然后又开始讨论起来。 云姝的视线控制不住地往季寒舟那边看。 她是因为知道宝儿的来历,所以抵触,季寒舟又是因为什么? 事实上,连季寒舟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拒绝孩子和自己同一个字辈。 只是隐隐觉得这样做不好,也可能是心底还有着某些无法说出口的奢望。 才子好酒,微醺最是文思泉涌。 几位老者又喝了几杯,便问云姝可否有纸笔。 云姝会意,立刻有下人拿来纸笔。 时下大邺给家中孩儿取名,只要是有些底蕴的,都喜欢多取几个,而后开祠堂,烧香敬祖,将写有名字的纸条放入特殊的坛中,由孩子自己抓出一个。 据说是因为孩子年纪小,神智未开,可通过这种方式,询家中祖先的意思,选出的名字是最好的。 不过云姝不打算这样做。 她只打算让几位老者写出名字,等晚宴结束,自己从中选一个就是了。 很快,几个名字被写在红纸上,鸢儿小心翼翼接过,放在了一个专门的坛子里。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宾客们纷纷告辞。 等到王府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季寒舟问云姝,是否要开祠堂。 云姝摇摇头:“不了,选个好听的,寓意好些得就成了。” 云姝说完,便准备离开,季寒舟却伸手拦住了她:“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宝儿取名,云姝不准备稍稍问问他的意思么? 云姝一愣,微笑着道:“世子今夜饮酒了,记得喝完醒酒汤。” 季寒舟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没有了吗?” “没有了。” 恰巧这时,门外传来初一的声音:“世子,主院那边说备了醒酒汤,是给您送过来,还是......” 季寒舟深深看了云姝一眼:“不必了,我亲自过去。” 第115章 我要去找他,现在 季寒舟说完,带着一身酒意离开。 云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闷得难受,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剥夺了她开口说话的能力。 脚下仿佛生了根,仿佛有千斤之重,迈不开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一点一点,离自己越来越远。 此时已是深夜,屋内灯光氤氲,酒桌上残羹剩饭还没收拾干净,云姝的背影投在身后的圆桌上,折出一个弯曲的角度,鸢儿在一旁抱着孩子,注视着光落在云姝脸上。 她很难形容此刻云姝脸上的表情。 失落?难过?挣扎? 好像都不是。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她眼里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一种决定臣服于既定命运之后,只能任由爱人离去的悲哀。 鸢儿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力感。 云姝该如何,她又还能如何? 或许真的只有离开,对云姝和孩子来说,才是最优解。 注视着季寒舟的背影,从云姝跟前到转角离开,其实只有那么短短的几息,云姝却觉得无比漫长。 对于季寒舟来说也一样。 背后的目光如有实质,季寒舟的步伐迈得比任何时候都慢。 一定是因为喝醉了得缘故,季寒舟心想。 背后隐隐约约得目光从未离开,脚步越来越慢,季寒舟衣袍下的拳头握紧。 就那么几步路了。 如果现在,身后传来哪怕一声呼唤,季寒舟会毫不犹豫回头。 两年多,七百多个日夜,被背叛,被抛弃,伤痛,愤怒,不甘...... 所有的苦难,他一个人都熬过来了,只要云姝愿意,这些他都可以咬牙忘记。 痛苦和不甘的过去,孩子的身份,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想要的,只是云姝呼唤他,他回头,和云姝一起定下这个孩子的姓名。 从他回到王府,这个孩子就是盘亘在他和云姝之间最大的阻碍,那么活生生的一个孩子,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云姝曾经的残忍,让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如今,孩子该取名了。 如同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新的选择。 倘若云姝愿意服软,他亦可退让,即便再怎么过不去心里那个坎,他都能为了云姝去克服。 一如两年前,刀枪加身,重伤垂危,只是为了再见到她,他就咬牙活下来了。 季寒舟闭上了眼,心中的声音在脑海中震耳欲聋。 叫我啊,云姝。 你叫叫我的名字啊,云姝。 可是没有。 直到回廊即将转弯,身后寂静一片。 眼睛中心睁开,季寒舟眼底血丝一片,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头,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还剩几步,季寒舟突然加快了步伐,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回廊处。 季寒舟身后那道的目光消失了。 云姝眼前的那抹背影也不见了。 “鸢儿,把孩子取好的名字拿过来,我们选一选。” 云姝这么说着,目光还停留在季寒舟背影消失的地方。 鸢儿张了张口:“可是夫人......那几张红纸,在您手里啊.....” 云姝猛地低下头,才发觉那几张纸正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原本平整的纸张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还有一部分被掌心得汗水晕湿,字迹变得有些模糊。 云姝缓缓吐出一口气,门口两个小丫鬟正候着,似乎是准备收拾这一处的残局。 云姝一点一点将手中的红纸张开,铺平。 几个苍劲有力的笔迹,落入云姝眼中。 取名的几位都是当世鸿儒,字迹自然不可能难看。 云姝一张一张翻看,到了最后一张时,目光突然一滞。 这一张字迹有些潦草,但落笔流畅,似乎书写的人落笔之时,纸上的这两个字已经在他心中默念了千百遍,以至于哪怕是仓促落笔,也没有任何滞涩之感,潦草却好看。 红纸之上,“如昔”二字刺入眼帘。 如昔。 如昔啊...... 如昔如往,念念不忘。 宛如高坝突然决堤,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奔涌而出,冲破了云姝的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晕染在红纸之上。 之前翻过的几个名字,在这一刻黯然失色,唯有“如昔”二字,刺目且耀眼,占据了云姝所有的心神。 “夫,夫人......这个名字怎么了吗?” “这是季寒舟的字迹。” 鸢儿忍不住小小惊呼了一声:“怎么会......世子刚刚不是一直在喝酒吗?他什么时候写的?又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云姝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或许是他在某日下午,提笔写下这两个字,然后一个人偷偷提前放在了准备好的坛子里,又默默将坛子放好;又或者是刚刚酒桌之上,众人举杯换盏,而他悄悄拿过纸笔,仓惶写下这两个字,又静静放进了坛中,又或者...... 云姝无法再想下去了。 因为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只要想到季寒舟在左右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人定下了孩子的名字,或许别扭着,不甘愿着,仍是写了...... 只要想到那个情形,云姝的内心几乎被酸涩冲刷得溃不成军。 “鸢儿,我想去,我想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好,好,夫人,那我去命人知会主院一声......” “不,现在,我现在就要过去!” 剩下得红纸全部散落一地,只有季寒舟写的那张,被云姝死死捏在手里。 她提起了裙摆,几乎是不顾形象地小跑着往外走,吓住了鸢儿,也吓呆了守在外面的两个小丫鬟。 “夫人!” 云姝像是没有听到,提着裙摆小跑着往外走。 鸢儿看着那个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么活泼,那么自在,恍惚间时光回溯,回到三年前..... 不,回到更远的,云姝双亲尚在,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小姐,被保护的很好很好的过去...... 怀中的宝儿“咿呀”了一声,小手指向不远处云姝的背影。 鸢儿抓住他的手按了下来:“宝儿乖,今夜我带你睡……” 第116章 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主院之中。 “你确定这个东西有用?这是什么?催情香?世子不会发现吧?” 唐雨燕看着柳娘给她的一小块香料,面露疑惑。 她还以为柳娘有什么厉害的手段,但这东西...... 看上去跟王嬷嬷找给她的催情香几乎一样。 “还有,这东西会不会对世子身体有害?” 要是对身体有害,那还不如用王嬷嬷给她的,起码确定对身体没什么坏处。 柳娘看着满面狐疑的唐雨燕,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 “他把你当个搪塞流言的门面,用你遮掩他跟云姝的丑事,你还这样护着他?” 唐雨燕一听,只觉得手里的东西烫手急了:“难道真的对世子身体不好?” 她跟柳娘可不一样。 柳娘现在是走投无路恨死了所有人,可她的下半生还要仰仗季寒舟,季寒舟决不能出事! 柳娘收起了脸上的神色,道:“催情香,你未免太小看我的手段。” “那这到底是什么?世子可能快过来了,你快些,别卖关子了!” “这个啊......这个可是好东西。” 柳娘想起什么,问道:“我让你加在世子酒里的东西,你加了吗?” 唐雨燕咽了咽口水:“加了。” 之前柳娘告诉她,想办法接下晚宴筹备菜色的事情,就是为了在开席之前,在季寒舟的酒里动手脚。 所以今晚她什么都没干,只顾着给季寒舟斟酒了。 柳娘点点头:“那就万事齐全了。把这个香点燃之后,配合酒中的药物,只要闻上那么一口,就能进入幻觉之中。” 唐雨燕惊讶:“如此神奇?可是......事后会不会被查出来?” “放心,这两种东西单独使用,很难查出蹊跷,只有配合使用,才有这样的效果。” 柳娘说完,又嘱咐道:“他会看到他最想看到的人,所以你到时候一定记得,不管他问什么,说什么,你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是了。” 唐雨燕一听,顿感憋闷:“莫非是要我假扮我是云姝?当她的替身?我明明才是世子夫人!” 柳娘冷冷道:“你的目标是让他爱上你?别做梦了!想想自己要的是什么,再决定要不要用。” 一语点醒梦中人。 唐雨燕顿时一个机灵。 是了,现在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呢? 她的首要任务是怀上季寒舟的长子! 只要怀上长子,即便是云姝,轻易也动她不得。 爱情,多么虚幻的东西,哪有实实在在的权力来得重要? 她始终记得季寒舟的承诺,只要她生下长子,以后西南王府都是他们母子的! 这样想着,唐雨燕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 柳娘见状,计谋得逞,心满意足地笑了。 “对了,那这东西我闻了也会中招吧?到时候露陷可怎么办?” “怎么,你的意中人不是世子,是别人?” 唐雨燕被堵得语塞:“怎么可能!” “那不就行了......罢了,我给你解药,你点香之前闻一下即可。” 柳娘将一个香囊递到她手中,“闻完了立刻处理掉。还有,记住,一旦点上香料,你就是云姝!记住了吗!他虽深陷幻境,但他毕竟是习武之人,意志力比旁人坚定许多,若是你露了破绽,他是有可能醒过来的。” “我知道了。” 院子外,王嬷嬷匆匆进来:“夫人,世子那边传话来了,他说亲自过来。” 唐雨燕面色一喜:“好!” 柳娘闻言,心中暗道这女人运气还真不错,于是也匆匆离开。 她该想办法带云姝过来了。 只是,这事情急不得,得挑准时间才好...... 季寒舟浑身都是酒气,先去换了一身才去的主院。 一进门,便看到房间的帘子被放了下来,里面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 他往前一步,笔尖嗅到一丝从未闻过的淡香。 他脚步一顿,突然觉得脑子有点发昏,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到片刻就恢复了正常。 莫非真是喝多了? 季寒舟心情极差,掀开帘子的动作有些暴躁,但却在看到床边的人的刹那,顿住了脚步。 为何......云姝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唐雨燕以为柳娘给她的东西,能让季寒舟神志不清,她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但她完全没有想到,季寒舟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除了这句依稀能暴露季寒舟已经陷入幻觉的话语,简直看不出任何破绽。 唐雨燕顿时僵住了。 季寒舟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雨燕慌乱之下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绞尽脑汁也就想到今日是替云姝那个孩子取名的日子,于是脱口而出:“我来找你商量孩子的名字......” 她说完就后悔了,可是没想到,柳娘那句话说对了。 唐雨燕今天运气真的很好。 于是她突然看到季寒舟疑惑的神色褪去,欣喜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你......你看到我给孩子取的名字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 唐雨燕差点没能控制住脸上的神色。 什么意思? 季寒舟也给那个孽种取了名字?! 作为一个女人,唐雨燕太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了! 孩子取名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那个孩子本来是云姝和季寒舟之间最大的阻碍和矛盾,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 季寒舟给那个孽种取了名字! 这是作为父亲才应该履行的职责! 这代表着,季寒舟退让了,甚至愿意接受那个孽子的存在了! 而且看季寒舟的神色,他才是求着云姝跟他在一起的那个! 唐雨燕嫉妒的几乎要发疯了! 这种嫉妒几乎让她想要不管不顾地质问季寒舟,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他这般沉迷! 但好在她忍住了。 为了她的将来,她忍住了。 于是顺着季寒舟的话道:“我看见了。” 季寒舟一时间竟有些紧张:“你觉得如何?” 事实上,柳娘的香,对季寒舟的神智还是有影响的。 他太想要得到云姝的爱,被孩子取名的事占据了所有的心神,以至于忽略了一件事—— 云姝即便是找他商量孩子的名字,也不可能会站在唐雨燕的床边。 这太违和了。 但此刻,那种失而复得,所求之事即将达成的喜悦,加上药物的影响,让他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判断。 于是他欣喜地上前一步,又问了一遍:“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很好。” 唐雨燕镇定道:“我能感觉到你的决心。” “太好了!” 季寒舟上前,紧紧拥住了唐雨燕。 唐雨燕绞尽脑汁,继续达成自己的目的:“但......这会不会委屈你了?这个孩子毕竟.....但没关系,如果你能接受我,我们还有很多时光,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第117章 为你,我愿意 柳娘从唐雨燕院中离开之后,就准备将云姝引过来。 但没有想到的是,给了些碎银子问了伺候的下人,得到的消息竟然是,云姝看完鸿儒们给孩子取的名字,不知为何泪眼婆娑地跑走了,似乎还在说要去找季寒舟。 柳娘听着拿了银子的小丫鬟汇报,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看来她今天的运气,也相当不错呢...... 不过,还有一个阻碍。 初一。 这个本该因为兄弟们惨死而恨惨了云姝的人,最近的表现实在不尽如人意啊..... 柳娘扶了一下头上的金簪,娇笑道:“今日是小少爷的大日子,我身份卑微未能出席晚宴,不如现在去看看小少爷。” 那小丫鬟正在掂量柳娘给她的银子,闻言神色一变。 柳娘曾经对小少爷出手,险些得逞,这是府内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她透露一下云姝的行踪是小事,可现在柳娘明显要去找小少爷的麻烦,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世子下令,您不许靠近小少爷的......” 柳娘斜她一眼:“我今日还非去不可了!我看谁敢拦我!就凭你?放心吧,到时候我出了事,你这个跟我接触过的小丫鬟,也得不了好!” 说完,立刻就往孩子的院子去了。 小丫鬟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不行!” 不行不行,得立刻禀报!可是世子在主院,她不敢去,只能去找别人。 老管家?不,或许初一大人才能拦住这个疯女人! ...... 云姝这边,手中紧紧攥着季寒舟写下的名字,她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去找季寒舟。 季寒舟应该去了主院,那是唐雨燕的地盘,但她不在乎。 只是主院院门紧闭,王嬷嬷带着许多下人守着。 今夜对唐雨燕来说尤其重要,出发京都之前,这是她最后的机会,王嬷嬷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这么晚了,王妃到这里来干什么?” 王嬷嬷警惕地看着云姝。 云姝缓和了一下急促的呼吸,道:“世子来了吗?我找他有急事。” 王嬷嬷眼神一转,捂唇笑了:“世子是在里面,不过他现在见不了王妃。” “为何?” 王嬷嬷深深地看了云姝一眼,目露几分怜悯:“这时间,您说世子为何不能见您?当然是因为正在和我家夫人欢好,不方便见您啊......” 听到这话,云姝的心脏骤然紧缩。 是啊,这个时间,还能在干什么呢? 季寒舟之前也不是没有在主院留宿过。 只是前几次,她总是自欺欺人地逃避,不去想季寒舟来这里是为什么,强迫自己不去想季寒舟可能已经有了别的女人这种可能。 可是现在,逃避了那么久的残忍事实就这么放到了她的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云姝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难以做到,一直逃避的事情成真,于是之前逃避的痛苦成倍增加,让她的唇都失去了血色。 看着云姝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王嬷嬷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她家小姐从前也是千娇万宠,可自从来到王府受尽了委屈,如今看到云姝那么痛苦,怎能不叫她舒爽? 云姝是痛苦的。 但很快,另一种情绪压过了这种痛苦。 多么熟悉啊,曾经的季寒舟,看到她和季烨在一起,以为她生下了季烨的孩子,心中所受的折磨,或许比她更甚。 季寒舟熬过来了,她也可以! 为了季寒舟,她可以,她愿意! 什么脸面,什么规矩,在这一刻,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云姝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她平日里绝对不会有的举动—— 她对着院内提高了声音:“季寒舟!季寒舟!我......” 云姝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眼中只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我想见你!季寒舟!” “我想见你!你出来好不好?” 最后几个字,云姝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我想见你,求求你,你出来,好不好......”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季寒舟!” 王嬷嬷看着云姝的举动,一时间竟然骇得呆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前一步:“王妃!请您自重!别忘了您的身份!这么晚了,小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您这样打扰,这是什么规矩?” 可是云姝充耳不闻! 房间内,季寒舟的唇几乎已经碰到了唐雨燕。 可是,院外那是什么动静? 见他动作迟疑,唐雨燕着急了。 箭在弦上,今晚绝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她突然拉住季寒舟的衣袖:“一定是唐雨燕回来了,你,你难道要跟她走吗?季寒舟,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难道你要选她吗?” 季寒舟下意识觉得,云姝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眼前的云姝,好似变了很多。 可是在他的视线里,眼前就是云姝,满脸哀求的云姝,双目含泪的云姝,在求着他不要走。 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场景,今日,就在他眼前。 只要向前一步,更进一步,他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可是...... 院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季寒舟莫名觉得非常烦躁。 唐雨燕咬住了下唇。 如果......如果柳娘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在季寒舟看到的人,是云姝,他迫不及待想和云姝结合,门外那个,理所应当就是阻碍。 朝思暮想的美事即将圆满,出现个把阻碍,也是正常的吧? 那么季寒舟想看到的,或许也有破除阻碍,这个场景吧? 眼下季寒舟明显不想继续了,既然如此,不如让她来赌一把大的! 赌季寒舟爱云姝爱到了愿意对抗一切阻碍! 赌今夜她能让云姝彻底死心! 唐雨燕眼中闪过一抹癫狂,而后眼中浮现出初见云姝敬茶之时,云姝眼中那种端于高位,不屑与人相争的高高在上。 唐雨燕一把揪住了季寒舟的衣领,略带张狂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季寒舟,我只给你一个机会。” “我让她进来,你让她彻底死心,我就相信你的真心,我就为你生儿育女,给你想要的一切,如何?” “你应该了解我,我不屑于与她们争你,如果你不能给我唯一,那不如放我走!” 季寒舟下意识拒绝,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不,你不能走!” 唐雨燕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那就看你表现了。” 第118章 为什么,我会哭? 院外,云姝迟迟得不到回应。 王嬷嬷更加嚣张了。 “王妃还是回去吧,您都这样了,世子都不愿见您,何必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呢?” 云姝不管她的讥讽,咬牙想要闯进去。 可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唐雨燕的声音:“让她进来。” 王嬷嬷一惊:“夫人......” 唐雨燕在王嬷嬷露出更多破绽之前,娇喝道:“你个老奴不要多嘴多舌!我让你放她进来!” 多年的默契,让王嬷嬷听出了唐雨燕语气中的迫不及待,还略带着一点紧张,于是她心念一转,打开了院门。 “您请。” 云姝又重重握了一下手中的红纸。 纸张跟肌肤接触的奇异触感,给了云姝一些勇气。 她抬脚,迈入了院门。 一路从外院走进房间,帘子随着夜风飘动,隐隐约约能看到床边挨在一起的人影。 云姝脚步一顿。 里面唐雨燕娇笑着道:“怎么不进来?” 云姝稳了稳心神,掀开了帘子。 床边,唐雨燕正紧紧依偎在季寒舟怀中。 而季寒舟抬眸看了她一眼,搭在唐雨燕肩膀上的手并未松开,甚至收紧了一些。 云姝张了张口,低声开口,语气中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哀求:“季寒舟......” 季寒舟神色动了动,但很快别过了脸。 他眼中,是神色仓皇的唐雨燕,再熟悉不过的样子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唐雨燕”十分哀伤的模样,他竟然觉得有一丝异样的心疼。 门口发闷,甚至略感心虚地别开了眼。 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他怎么会心疼一个不爱的女人?怎么会让除了云姝以外的女人牵动自己的心神?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决心,他用另一只手环紧了唐雨燕的腰,垂着眸,干巴巴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今晚......你去找间客房休息。” 云姝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嘴唇颤抖着,想要问些什么。 为了避免露馅,唐雨燕先声夺人:“你来的正好。” 她仰头望着季寒舟:“你答应我的,今晚我留下,以后同她划清界限,对吗?”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季寒舟,盯着他的双目,不给他一点退让的机会。 季寒舟喉头滚动,本应该很轻易就脱口而出的一个“是”字,含在舌尖几个来回,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仅仅这一个动作,已经让云姝几乎站不稳。 唐雨燕对云姝反应很是满意,计谋得逞,报复的快感,如同电流一般窜过全身,让她几乎战栗起来。 痛快! 真是痛快! 但...... 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于是唐雨燕乘胜追击,卖弄娇嗔,拉着季寒舟的衣摆撒娇:“若是我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你会疼爱他吗?你还会在意过去那些事吗?” 季寒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应该立刻答应云姝的。 这是他做梦都想的事。 可是他张不开口。 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心和喉咙,有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他的全身,让他无法动作,整个身体都僵硬得如同石块,怀中的香软,在这一刻如同烫手的山芋,烫得他几乎想要推开。 他僵硬了许久,不知为何,却在这个时候,很想看看那个站在帘子旁的人,是怎样的表情。 于是他抬头,对上了“唐雨燕”的眼眸。 从前那双眼眸中的情绪,他从未在意过,也从未读懂过,可这一刻,他竟然奇异地读懂了。 那是痛苦,失望,挣扎,还有不甘。 那是唐雨燕吗? 原来她的眼中,会有这么多表情吗? 这双眼睛,以前也那么好看吗? 心底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去安抚这个人,可这是为什么? 真正的唐雨燕紧紧贴着季寒舟的身体,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僵硬,甚至能看到他眼中的挣扎。 于是她慌了,死死拉着季寒舟的手:“若是你不答应,我马上就走!” “不......”季寒舟下意识回答。 但他的眼睛还注视着帘子旁边的人。 于是他看到“唐雨燕”眼中的痛苦一点点不见了。 痛苦不见了,连眼神里的光都消散了。 黑沉沉的,犹如一潭死水。 她张口,声音发抖:“你答应她了吗?和她生儿育女,百年好合,这就是你的选择吗?那......” 手中的红纸被冷汗浸湿,云姝很想问,那这张红纸算什么? 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可是,对面的季寒舟,僵硬的......点头。 于是,所有的问题都没有出口的必要了。 王嬷嬷说得对,自取其辱,这四个字,简直太适合现在的她。 云姝用尽全身力气,站直了身体,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云姝内心有一个声音。 季寒舟,只要你现在叫我的名字,我就回头。 迈出第二步的时候,脑中的声音震得云姝耳膜嗡嗡直响。 季寒舟,叫我的名字啊。 第三步...... 你叫叫我啊,季寒舟...... 没有,身后一片寂静。 于是缓慢的步伐成了小跑,强忍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听不到声音,感受不到疼痛,只有窒息感逼得她拼命奔逃,生怕多留一秒,就要因为无法呼吸如同上岸的鱼一样死去。 因此也不会看到,当她迈出房间的那一秒,僵硬在屋内的季寒舟,克服了身体的本能和眼前的幻像,猛地掀开了唐雨燕,“嚯”一下站了起来! “啊!” 唐雨燕的头撞在床柱上,发出一声惊呼。 季寒舟知道,“云姝”撞疼了,可他的目光却完全无法从房门的方向离开,甚至不由自主地踏出了一步。 下一秒,唐雨燕忍着疼,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季寒舟!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跟我在一起的!” 是吗? 季寒舟神情恍惚。 他答应了云姝。 是啊,他答应了云姝,云姝也答应了他,携手一生,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他该开心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眼泪会不受控制地落下呢。 明明,遭受背叛,濒临死亡的时候...... 他都没有哭啊。 第119章 全完了...... 腰上还有一双双在紧紧环绕,季寒舟的脑子却从来没有那么清醒过。 不对劲。 不对劲。 太违和了。 从他今天踏入主院,一切就变得十分违和。 腰间的触感在提醒着他这一切不是做梦,但内心的挣扎和怀疑让季寒舟已经起了疑心。 他伸手,将环在腰间的手一点一点挪开。 “季寒舟......” 唐雨燕声音颤抖着,无法相信即将成功的事情,还能出现变故。 “我出去一躺。” “今天你要是走了,我们就到此为止!” 唐雨燕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威胁。 原本今天的一切天衣无缝,只等季寒舟要了她的身子,就大功告成,这种事一旦破例,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可如今季寒舟的表现,让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别走好不好?你要去追她?你不爱我了吗?” 可无论唐雨燕如何卑微地祈求,季寒舟还是挣脱了她的双手。 “只是一会儿,我会回来。” 他需要去确定一些事。 季寒舟说完,大步流星离开了房间,只剩唐雨燕颓然扑倒在床上。 院外王嬷嬷焦急地守着,看到云姝脸色惨白地走了出来,心中正得以呢,没想到过了片刻,季寒舟也跟着出来。 季寒舟步伐很快,没有在意任何人,只是往云姝离开的方向走去。 王嬷嬷被他的神色吓得不敢上前,等人走了,才着急忙慌地冲进了房间。 “夫人!” 王嬷嬷进去,正看到唐雨燕倒在床上微微颤抖着肩膀。 王嬷嬷吓了一跳:“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等到唐雨燕抬起头,王嬷嬷才看到她不似活人一样的灰败脸色。 “完了......我们完了......” 王嬷嬷急得不行:“怎么会这样啊!” “不知道,我不知道,但那香本来就只能短暂地糊弄世子一下,现在他快发现了,我们全都要完蛋!” 唐雨燕打的主意是先有夫妻之实,哪怕天一亮季寒舟翻脸不认人,也要掂量掂量她唐家的分量。 有一件事,她一直没和任何说过。 唐雨燕其实一直很担忧。 当初成亲之时,季寒舟为了去寻云姝,他们根本连拜堂的仪式都没有完成! 没有拜堂,没有洞房花烛,甚至没有圆房,季寒舟都没碰过她! 若真有一日,季寒舟反悔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她这段时间眼看着云姝和季寒舟越走越近,才会着急到出这种主意,只想着算计季寒舟一回,她被破了身子,失了清白,季寒舟便只能一辈子跟她绑在一条船上了。 可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失败了! 王嬷嬷也是着急:“那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与其问我,倒不如现在去给菩萨烧香,保佑季寒舟待会儿能回来,继续把我当作云姝!” 可他们两人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季寒舟那边,出了主院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初一。 初一这会儿跟柳娘纠缠半天,好不容易把人弄走了,正往回赶,跟初一撞了个正着。 季寒舟开口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把卢大夫找过来。 初一一愣:“世子身体不适?” “别多问。” 季寒舟语气一顿:“让老管家去召集院里所有的下人问话,我从宴客厅离开之后,唐雨燕和云姝去了哪儿。要详细,快去!” 第120章 坐享齐人之福 卢大夫接到传话,匆匆赶来。 季寒舟也没有废话,把今日自己的异样直接告诉了他。 “世子是觉得,自己中了毒?” “我不知道,也许是什么别的东西,但很明显有问题。” 卢大夫也不再多说了,替季寒舟把了脉,手指搭在手腕之上,多了许久,眉头微微蹙起。 “如何?” “单从脉象上来看,并无不妥。世子今日饮宴,都吃了些什么?” “和大家一样的饭菜,还有酒。”季寒舟语气一顿:“酒大家都喝了,但不排除有问题的可能。” 他回忆起整个宴席上,唐雨燕低调内敛,一直在替他斟酒,与她平日骄纵的性子很是不符。 “好,属下带着药童,先去查查饮食方面可有问题......” 初一那头。 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心中有诸多疑惑,但还是去找了老管家。 老管家一愣,“夫人和王妃的行踪?” 初一点头:“正是,还劳烦管家逐一询问。” 老管家却是摇摇头:“不用问了,我知道。今日我一直在旁招呼着,世子夫人从酒席离开之后,直接就回了主院,再也没离开过。” “王妃是最后走的,走的时候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我听得清清楚楚,王妃是说要去找世子,而且从宴席离开之后去的也是主院的方向。” 老管家语气一顿:“但也不排除王妃之后去了别的地方,但最终王妃,的确是去了主院,而后又从主院失魂落魄回了自己的院子,初一大人不妨直接去问问王妃。” “若是世子和王妃有什么误会,初一大人不妨让两人当面说清楚吧。” 初一也觉得老管家说得有道理。 于是索性准备直接去找云姝,带着云姝去见季寒舟。 有什么不清楚的,当面说清楚就好了。 只是初一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在云姝那里吃了闭门羹,而且是毫不客气直接被鸢儿赶了出来。 初一觉得鸢儿的脾气发得莫名其妙。 刚刚他们两个还一起阻止了柳娘见小少爷,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干嘛发这么大脾气?我只是想让王妃跟我去见世子一面......” “呸!王妃跟世子没什么好说的!他自己的做的那些事,一面勾着王妃,一面又和世子夫人亲亲我我,想坐享齐人之福?让他滚!” 本来,鸢儿作为一个下人,说这种简直是大逆不道了。 但架不住今日她跟柳娘周旋一番,刚刚和初一分开,就碰上了哭着回来的云姝。 云姝一向是很能忍耐情绪的。 但看她三年前能忍着刻骨的仇恨,跟杀父仇人周旋那么久,就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会被情绪左右,会情绪外露的人。 但今天,她看到云姝不顾下人的异样眼光,满面泪痕地回来了。 云姝刚回来时,什么都不说,就只是默默地流泪,直到鸢儿着急了,说她亲自去找季寒舟问清楚,云姝才说了实话。 竟是季寒舟留下那似是而非的“如昔”二字,勾得云姝重燃希望,结果破釜沉舟去到主院,看到的却是那一场好戏。 鸢儿是知道云姝去的时候,是有多激动,多开心的。 甚至知道云姝做出那样的决定,将来即将面临多少压力和流言蜚语。 但她依旧去了。 而季寒舟,却给了云姝当头一棒。 让她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给予了她重燃希望之后的致命一击。 怎么能叫鸢儿不愤怒呢? 再看初一,被鸢儿都骂懵了。 “什么齐人之福?你到在说什么?” 初一急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鸢咬牙切齿:“误会?他跟唐雨燕,当着王妃的面,亲口说的......算了,我跟你说这些没用,王妃不会见他的,你走吧!” 初一吃了个闭门羹,心里憋屈,但也听明白了,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他现在不能强行把云姝带过去,这样只会激化这两人之间的矛盾,于是便先去找季寒舟回话。 季寒舟听他说完,已经明白了几分。 不管唐雨燕是怎么做到的,但季寒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诡异的情况下,把这两个人的身份,弄错了。 唐雨燕如果一直在主院,那就不可能突然从外面回来,还撞见他跟屋子里那个“云姝”海誓山盟; 而云姝,应该是在他到了之后,才来主院的。 所以,他以为的那个抱在怀里的云姝,其实是唐雨燕。 伤心欲绝离去的,才是云姝。 “你本应该守在主院,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初一一愣:“是因为柳娘突然要去见小少爷,有丫鬟来找我去阻止......这事儿,不会跟柳娘也有关系吧?” 虽然是疑问的语句,但初一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由唐雨燕和柳娘策划的一个圈套。 初一能想明白的事情,季寒舟自然也能想明白。 刚刚云姝绝望离去的背影浮现在眼前,滔天的愤怒席卷了季寒舟的内心。 差一点......差一点! 如果他真的和唐雨燕有了夫妻之实,那这一切就真的彻底无法挽回了! “把唐雨燕和柳娘给我带过来!” 第121章 解释清楚 季寒舟动了怒,初一也就没给这两人留面子。 去的时候带了几个护卫,看到柳娘直接吩咐:“拿下!” 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架起柳娘,却不想柳娘这次很是泼辣:“放开!事情是我伙同世子夫人做的,我又没有狡辩的意思,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们动手!” 初一眼神一暗:“轮到不到你嚣张,带走!” 而唐雨燕那边,初一也是一样的做法,不管王嬷嬷如何大呼小叫,也没给唐雨燕这个世子妃面子。 于是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唐雨燕和柳娘都被带过来了。 他们到时,卢大夫也查出了些东西。 卢大夫不同于普通大夫,做军医之前曾经游历四方,也算见多识广,入了军营之后,为了保证季寒舟的安全,一些偏门的毒药迷药也有研究。 所以柳娘这点手段,很快就被识破了。 何况,柳娘也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打算狡辩。 “是啊,世子夫人有意,我有方子,所以设了这么个局,要我说,世子该谢谢我的,起码能证明,王妃还是在意您的。只是世子夫人不争气啊,否则真成了好事,今日的热闹怕是要增十倍不止。” 季寒舟这辈子,没有打过女人,但是柳娘今日所举,已经是触了他的逆鳞。 因而下起手来,没有手软。 只一个耳光,柳娘口吐鲜血,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吓得唐雨燕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刚刚季寒舟的眼神......那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了柳娘! 柳娘被一个耳光打的眼前发黑,牙齿松动,足足过了好几息,眼前才勉强能看清东西,只是被打的那边视线依旧是血色,竟是眼白中的血丝被打破了。 “咳咳......呵呵......我今日也算是,也算是破了世子的戒了,世子还是第一次跟女人动手吧......真是荣幸呢......” 季寒舟弯下身,掐着她的脖颈把人提了起来:“你想死可以直接说的,我成全你。” “咳咳咳......我不想死,我腹中的胎儿帮我死过一回了,你们都欠我的,我怎么可能死......” 季寒舟眼神幽暗:“这也不是你能一直放肆的理由!” “哈哈哈!”柳娘几乎无法呼吸了,但她还在笑:“是吗?说真的,咳咳,我不知道世子你在恼怒什么,因为差点跟世子夫人成了好事,觉得对不起云姝,觉得背叛了她?咳咳咳,我看世子你是忘了,你早就背叛过她了啊,不然,我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呢?” 柳娘挑衅地看着季寒舟:“当然,世子也可以恼羞成怒现在就杀了我,但你扪心自问对得起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吗......” 脖子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柳娘可能会被季寒舟活生生掐死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手。 柳娘趴伏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而季寒舟突然凑近她耳边:“今日我留你一命,并不是因为我与你有过一夜,更不是因为什么流产的孩子。” 季寒舟接下来几个字压得很低,却让柳娘瞬间变了脸色。 “你还记得清荷吗?” “我让初九去查当年云姝背叛我之事,查到了清荷那条线索,再往深了,竟然查到你头上来了,你说有不有趣?” 季寒舟说完,站起身来,不再看抖若筛糠的柳娘,冷冷吩咐道:“把她关进地牢。” 初一迟疑:“可是按照计划,我们马上就要进京了,这......” “带上她,初九会在路上和我们一起汇合,这一路上长路漫漫,我有的是时间好好问她。” 等柳娘被拖走,季寒舟终于舍得将目光投向了唐雨燕。 而唐雨燕刚刚被季寒舟满身煞气的样子吓得软了身子,这会儿都爬不起来,现在看到季寒舟看着自己,更是吓破了胆。 “世子......我错了世子!都怪柳娘撺掇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见季寒舟不为所动,唐雨燕也顾不得脸面膝行几步爬到季寒舟跟前:“寒舟哥哥,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我不敢了!” 季寒舟盯着她看了足足好一会儿,才开口,却不是责问,“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世子夫人,你还想不想当了?” 其实这话,季寒舟不止问过她一次。 只是这次,格外让唐雨燕害怕,她嗫嚅着,不敢开口。 “不想当了?” “想!我想!” 季寒舟冷冷看着她:“我警告过你很多次,想安安稳稳当世子夫人,当家主母,就要懂分寸,知进退。” “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好。” 季寒舟直起身:“但我不要你的承诺。” 他抬头,望向云姝院子的方向:“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和她解释清楚。” “只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季寒舟摇摇头:“剩下的,等我哄好了她,再慢慢跟你算。” 第122章 云姝,我想见你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但整个王府仍旧灯火通明。 下人们原本以为送走了宾客今日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仅仅是开始。 先是卢大夫带着药童领着一堆护卫去厨房里坚持今日的酒水和残羹剩饭,都以为是府里有什么胆大包天的竟然给季寒舟下药,结果查来查去,似乎又和后宅的事情有关。 在王府这种地方当值的下人,心里都清楚,凡是涉及大户人家后宅的秘密,往往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因此哪怕整个王府都有了动作的、,但整个王府也是静悄悄的。 老管家往下人居住的院子里走了三趟,下了三趟封口令,足以见今天的事情,并不寻常。 季寒舟从柳娘和唐雨燕那里得知了他们的阴谋,便带着唐雨燕去找云姝,想要解释。 如今云姝回了孩子住的地方,季寒舟到时,院子里静悄悄的,院门紧闭。 季寒舟亲自敲响了院门。 “说了王妃不去,你烦不烦......” 鸢儿打开门,看到来人是季寒舟,嘴里的话顿时停住了。 但她也只是愣了一秒,紧接着态度比起面对初一时,有过之而不及。 她的目光扫过季寒舟,又扫过季寒舟身后的唐雨燕,眼中的厌恶难以掩饰。 “这么晚了,世子有事? 季寒舟对她的态度并无不悦,放低了姿态:“我来找云姝,有些事她误会了。” 鸢儿看了一眼两人,冷冷道:“都是王妃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误会?笑话!倒是世子,做人别太过分了,在主院你们怎么闹,王妃凑上去了,即便是被伤了心,我们自认倒霉,如今世子竟然还带着人上门来了,还觉得对王妃羞辱的不够?!” 鸢儿真是越说越生气。 大半夜的,带着人上门来,除了炫耀,她实在想不到别的意图。 哪怕季寒舟说一切都是误会,但她仍然相信云姝回来之后说的。 她也想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云姝亲口问过季寒舟,得到过他无情的回答,这还什么好误会的? 不怪鸢儿如此武断,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连季寒舟都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世间竟还有能让人产生如此幻觉的药。 好在卢大夫怕季寒舟说不清楚,大半夜的也跟着来了 三言两语跟鸢儿说了前因后果,鸢儿眼睛都瞪大了。 “当真有这种事?” 她是相信卢大夫的为人的,但当她看到季寒舟和唐雨燕站在一起,又有些犹豫。 季寒舟看懂了她的意思,回头冷冷看了唐雨燕一眼。 事到如今唐雨燕已是败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的确如卢大夫所说。” “柳娘已经被我关入地牢了。”季寒舟补充道。 鸢儿这下信了七八分,但又看了唐雨燕一眼:“那她呢?为何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唐雨燕名家出生,季寒舟给她气受也就算了,她认了。 可鸢儿什么身份,一个下人而已,竟如此张狂,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了?! “我是使了些手段,但那是我和世子之间的事!是我求着你家王妃来主院的吗?” 唐雨燕越想越气,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个道理。 “我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认了,但你家王妃的事,可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求着她来主院,也没有故意设计她来。” “大半夜的,她床我主院,在外面求见世子,我让她走,她不走,自己听了世子的话伤心,与我何干?” “就是柳娘,也没有算计到她头上,要我说,只能算她倒霉!” “唐雨燕!”季寒舟低喝一声:“我带你过来不是让你说这个的。” 唐雨燕却觉得委屈:“难道我说错了吗?我做了的事,不管世子怎么责罚,我都认了,但我没有做的事情,世子也要逼着我认吗?” 季寒舟语塞。 因为唐雨燕说的,是事实。 而且...... 季寒舟深深看了唐雨燕一眼。 现在还不是和唐家敌对的时候。 “请你去通报一声,将今晚的事情说清楚,我想见她。” 鸢儿看了众人一眼,咬着下唇,犹豫半晌道:“我只负责传话,至于王妃愿不愿意见你,得看王妃的意思。” 鸢儿说完,重新关上了院门。 房间内,云姝枯坐在床边。 泪已经干涸了,在脸上留下几道不甚明显的痕迹。 鸢儿见她这个样子,一阵心疼。 “王妃,世子来了,说是今晚的事情有些误会,带着唐雨燕来解释了。” 鸢儿三言两语把刚刚听到的都说了。 鸢儿说完,小心翼翼观察着云姝的神色。 她以为会在云姝的眼睛里看到开心或者动容,但没想到云姝还是刚刚的样子。 “王妃......?” 过了好一会儿,云姝才有了动作。 她抬手,抹了一下脸,发现脸上泪痕已经干了。 “我知道了。” “那......王妃要见他们吗?” 其实,鸢儿更希望云姝能够带着孩子一切北上,然后和阮大人一起离开。 云姝跟季寒舟的爱情虽然令人惋惜,但她实在不想再看到云姝伤心难过的样子。 这世间,轰轰烈烈的爱情难得,但平静安逸的生活,才是大多数人的幸福归宿。 不过她只是旁观者,一切还要交给云姝定夺。 鸢儿心里几乎已经有了答案,说不定,云姝真的会心软. 然而...... “不见。” “什,什么?” 云姝音调平平:“我说,不见。” “可是,为什么......” 云姝抬起头,看着鸢儿:“你知道吗,之前季寒舟受伤,并没有那么严重,都是卢大夫联合他一起,骗了我。” “奴婢知道,但......” “而且你也说了,柳娘被关入地牢,唐雨燕却跟着过来解释。鸢儿,你不了解季寒舟,唐雨燕会过来道歉,但也仅限于道歉了。即便今日说清楚了又如何?” “我今日决定去找他,的确是想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放下过往,他放下现在。” 云姝低低道:“他对唐雨燕,甚至对柳娘,对冯曼儿的态度,都是我今天打算跟他好好商议的事情,但很明显,他已经给出答案了。” “鸢儿,我爱他,但爱情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东西需要我考虑,你明白吗?” 第123章 我们都身不由己 云姝已经过了可以任性的年纪了。 如今压在她身上的东西太多,需要考虑的事情也太多。 今日冲动一回,已经是违背了她平日的性格,算是放手一搏,但现在看来,她不用赌,已经输了。 输在她有太多牵挂,输在季寒舟想要的太多。 “你去告诉他,我会同他一起去京都,今晚只是一个意外,我突然想见他,也见到他了,让他走吧。” “那世子说的那些......” “我信了,不会误会,该如何,便如何吧。” 鸢儿叹息一声,退了出去。 门外,季寒舟还在焦急等待着。 他其实也拿不准云姝会不会答应见他一面,他深知刚刚伤了云姝的心。 片刻之后,鸢儿出来了。 “世子,请回吧。” “她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不是?”季寒舟难得有些焦急:“卢大夫将有问题的残酒都带来了,还有柳娘给的那块香料,她若是不信,可以当场给她看......” “不是,王妃说她信了。” 鸢儿看着这样焦急的季寒舟,又想到云姝刚刚说的话,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王妃说,她信了。今日一切只是个意外,她想见您,也见到了。您说的,她信了,不怪您,但太晚了,请您回去吧。” “还有......王妃说,往后该如何,便如何。” 季寒舟只觉得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什么叫做该如何,便如何?” “就是从前如何,今后就如何。王妃会如约和您一起去京都,您放心。若日后您还想见她,也可以见,一切......就和今日之前一样。” 季寒舟听懂了。 云姝的意思是,即便他日后想保持从前的关系,云姝也允了。 他要她留在西南王府,她就留下; 他要她的身体,她也给。 但更多的,却是没有了。 云姝在消极抵抗。 不能这样。 “让我见她。” “世子!”鸢儿终于是忍不住了:“您见到王妃又能如何?见了她就能改变什么吗?” 鸢儿的目光忍不住转到了唐雨燕身上。 有些话,是禁忌,即便这里没有外人,也不能说得太清。 “就算您见到她了,您还是西南王府的世子,她还是老王爷的遗孀!” 季寒舟一怔。 鸢儿近乎残忍地,说出了他和云姝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这道身份的枷锁,将永远横在他们之间。 这是无解之局。 或许今天云姝冲动之下,想过要和季寒舟一起,解开这个无解的局面。 但如今,云姝冷静了。 而季寒舟,也沉默下来。 “世子,请回吧。” 鸢儿长长的叹了口气:“按照原本的计划,应该是明日出发的,但今日闹得太晚,可否推迟一日出发京都?” “我还是想见她一面。”季寒舟执着道。 鸢儿望了他一眼:“王妃不见。” 说罢,关上了院门。 季寒舟没有硬闯。 因为他也需要一些时间,去思考一些事情。 刚刚鸢儿的话,其中代表的意思,他懂了。 所以他需要些时间,好好考虑这个局,该怎么解。 “你先回去。” 季寒舟转头吩咐初一:“带她回去休息。” “世子......”唐雨燕语气仓皇。 在场的没有蠢人,刚刚鸢儿所说,她何尝不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不怕云姝动摇她的地位,即便知道季寒舟放不下云姝,她也嫁过来了。 因为她只要嫁过来,就永远是最名正言顺那个。 就算季寒舟再怎么宠爱云姝,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永远都是见不得光的。 可现在,她明显感觉到季寒舟动摇了。 “世子!”唐雨燕一把抓住季寒舟的手:“你答应过我爹和我娘的事情,你答应过我们唐家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她死死盯着季寒舟的眼睛:“你不会食言的,对吗?” 季寒舟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只道:“带她走。” “世子!” 唐雨燕还想说什么,但被初一半强迫地带了下去。 一炷香后,初一重新回到了季寒舟身后。 他轻咳一声:“世子,唐府......这次回京都,您打算怎么跟唐府交代?” “初一,回西南之前,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唐府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也是唐府最好的选择。” 初一神色复杂:“早知重回朝堂,您的处境会如此危险,还不如当初索性您带着剩下的兄弟浪迹江湖......” “可是初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初一很想问,是不甘心西南王府落在云姝和那个孩子手里,还是单纯地不甘心云姝不再属于他。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若答案是前者,今日之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但有一句话,初一说的是实情。 季寒舟,也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他的处境,的确危险。 当初季烨意图谋反,因为被云姝的父亲抓住把柄,云姝一家才惹来杀身之祸; 而季寒舟坠落悬崖后,隐姓埋名去了边关,直到拥有了诸多战功,才与天子摊牌自己的身份。 但云姝不知道的是,西南的事情,远在京都的天子也并不是毫无察觉。 而云姝为何最后选择毒杀季烨,就是因为她当时也是身处两难抉择—— 她可以告发季烨,但谋反,是诛九族的罪。 季寒舟生死不明,在无法保证腹中季寒舟唯一血脉的情况下,她不能用那种同归于尽的方法,来报仇。 于是只能选择毒杀季烨,自己接下西南王府。 但西南王府本身,就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出问题的烫手山芋。 而季寒舟和天子表明身份之后,做了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他自己揭发了季烨的罪行,并许诺代父接管西南,终身效忠天子。 但...... 天子的信任,又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唐丞相在朝中如日中天,暗中参与皇子之间的储君之争,动作频频。 只是唐家百年大树,就连天子也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这才和季寒舟做了交易。 季寒舟正是答应了做那颗和唐家互相制衡的棋子,才换来了回西南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天子不害怕季寒舟和唐家强强联手...... “初一,当初圣旨赐婚时,你问我如果不愿意,为何不抗旨。” “属下好像是问过......” “因为我无法抗旨不尊。私下,我已经答应了陛下。” “什,什么?”初一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季寒舟却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答应做他制衡唐家的棋子,一辈子效忠朝廷,以换取云姝腹中孩子的平安。” 季寒舟望着院中的参天大树,喃喃自语:“云姝怀的,那可是叛臣遗孤,你真以为陛下有那么大度吗......” 第124章 求你,开门 这是初一第一次听到季寒舟跟他说这些事。 作为季寒舟最忠心的下属,初一自然是知道季烨曾经做的那些事情的。 甚至,当初季寒舟,正是被季烨作为管理叛军的将军来培养的。 所以之前他很不理解,西南王府潜在的危险那么多,季寒舟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回来。 原来......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西南王府的那些事情,陛下都知道了; 而季寒舟,竟然这般身不由己。 “世子,您为云姝做了那么多,却什么都不愿意说,到底为什么?” 云雾遮住了月光,初一看不清季寒舟的表情。 但他能感觉到这一刻,季寒舟身上那种哀伤。 他转过头,隔着黑夜里的朦胧,轻声道:“因为不想自己的爱看起来那么廉价不值钱。” 初一一怔。 竟然一下就读懂了季寒舟话里的悲哀。 当初云姝都那样对季寒舟了......起码表面上看,季寒舟是被辜负的那个。 但他在重获权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仍旧是保护云姝和那个她和别人孕育的孩子。 是啊,如果真的说出来,未免太悲哀。 曾经捧着一颗真心巴巴上前,换来的是刀斧加身时的转身离去; 再度相聚,再没确定云姝的心意之前,他又怎敢再奉上真心? 哪怕,那颗真心从来都在云姝的触手可及之地...... 起风了。 夹杂着豆大的雨水,滴落得猝不及防。 “世子,回去吧......下雨了。” 初一没忍心,按住了后面那句“云姝不会见你”。 而季寒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打落在自己肩头。 “你先回去。” “世子......” “回去。” “是......” 初一觉得,季寒舟仍想做点什么,但他留下已经明显不合时宜了。 于是初一只能最后深深望了季寒舟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屋内。 不知过了多久。 雨滴砸在屋顶上传来噼啪声,吵得人睡不着觉。 “王妃,世子他......好像还没走。” 云姝翻了个身:“下雨了,他会走的。” 然而云姝话音刚落,屋外瓢泼大雨中,竟夹杂了季寒舟的声音。 “云姝,我想见你。” “云姝,让我见你一面。” “云姝......” 云姝瞬间神情竟有些恍惚。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和季寒舟的位置完全倒转了。 雨声实在太大了,云姝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精深的内力,所以季寒舟的声音,夹杂在雨夜里断断续续,让云姝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若是真实,季寒舟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低声下气只求一见呢? 可若是虚幻,那声音里的思念,又未免太过真实。 鸢儿看着屋外瓢泼大雨,有些急了:“王妃,雨太大了,让世子进来吗?” 云姝的心也跟着雨声收紧。 “见一面......” 鸢儿松了口气,准备拿着油纸伞出去接人,然而还未跨出房门,忽而听到云姝的声音。 “见一面,又能改变什么呢?” “鸢儿,我累了。” “把伞给他让他走吧。” 云姝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命运面前,他们彼此的渺小。 仿佛被命运掌控了一切,情爱在曲折的过往,和未知的将来面前,是那么脆弱不堪。 她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或许有,但刚刚已经用尽了; 而季寒舟,看起来也没有重新开始的打算。 那么在这个他们彼此都不理智的夜里,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王妃......” “去吧,让他回去,马上要出发京都了,让他注意身体。” “您......不愿意见他吗?” 云姝望着虚空,轻笑了一声:“见啊,怎么不见。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我没有排斥他,明日一样要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的,只是今晚我有些累,不想见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 可鸢儿觉得,今晚见和明日见,或许真的会有很大的区别。 但她无法违抗云姝的命令,于是拿着打着伞,手里又拿了一把。 门开了,屋外狂风暴雨,吹着鸢儿握紧了伞柄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等到踏出屋檐,脚边的裙摆立刻湿了大半。 雨太大了。 这伞在雨夜里便显得多此一举。 总归是要淋湿的。 院门外。 季寒舟浑身湿透了。 雨很大,让他有些看不清眼前来的是谁。 只看到对方打着一把油纸伞,身形因为狂风摇摇欲坠。 “云姝......” 伞终于被狂风吹跑了,露出伞下鸢儿有些仓皇的脸。 季寒舟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掉了。 “云姝呢?” 鸢儿索性放下了伞,将另一把递到季寒舟面前:“雨太大了,王妃说不见了,世子请回吧。” “为什么......”季寒舟声音干涩:“为什么?是今晚的事情有哪里我没解释清楚吗?” 鸢儿叹息一声,手还停在半空,季寒舟自始至终没有去那把油纸伞。 “不是,王妃说,明日,后日,以后天天都可以见,世子何必执着于今日?” 雨中,季寒舟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笑:“那她呢?” “日日都能见,今日为何又要硬闯主院,只为见我一面?” 鸢儿语塞。 “因为......因为......” “因为她看到我给孩子取的名字了,是吗?” “......是。” 季寒舟低下头,喃喃自语:“那是不是说明,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过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能跟我在一起......” 鸢儿还来不及回答,季寒舟突然一把推开了鸢儿递过来的伞,然后迎着狂风暴雨,径直越过鸢儿,推开了院子的门! “世子!你不能闯进去!世子......” 季寒舟充耳不闻。 豆大的雨点砸在季寒舟身上,让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生命如此鲜活。 “云姝!” “云姝!”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云姝突然站起身来。 在房门被敲响的瞬间,云姝下意识背过身,死死抵住了房门。 第125章 季寒舟,我要唯一 以她的力气,是挡不住季寒舟的。 但这种无声的态度,让季寒舟湿透的身体犹如被定住一般。 云姝的动作,已经表明了她的想法。 她不想让季寒舟进去。 “云姝,”季寒舟喉头滚动:“我......” “宝儿名字选好了,就用你取的那个,我很喜欢。季烨......季烨不在了,长兄如父,我替宝儿,多谢世子的赐名。” 长兄如父...... 好一个长兄如父! 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也是最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对方痛得刻骨的人。 只一句话。 季寒舟眼前泛起血色,几乎难以抑制那种暴怒的冲动,但涌到喉头的腥甜被季寒舟强行压了下去。 “说得这么风轻云淡,为什么又一定要见我一面?若真不在意,现在为何又不敢见我?” 隔着一道房门,云姝几乎能感觉到季寒舟身上潮湿的气息,犹如某些强压在心底的感情,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云姝的内心。 云姝死死抵住房门,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服传递到皮肤之上,她猛地闭上了眼。 房内的认迟迟没有回答,季寒舟放在门上的手肃然收紧。 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云姝的回答之时,里面却突然传来云姝低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因为我发现,我和唐雨燕是一样的。” “......什么?” 这一刻,季寒舟觉得很荒唐。 “云姝,你到底在说什么?!” 房内云姝声音依旧很低,但却一字不落地听在季寒舟耳朵里。 “我说,我跟她是一样的。” “当我听到她对你说的那些话之前,我只朦朦胧胧觉得我在追寻着什么,又在逃避着什么,一边渴望,一边抗拒,我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为何。” “但当我目睹了她对你要求的一切,我突然就懂了。” “季寒舟,我突然就懂了。” “有些东西你给不了她,同样也给不了我。” 季寒舟脑子嗡嗡的,感觉一片混沌,似乎听懂了云姝的意思,又似乎没有听懂。 只有之前唐雨燕的那些话,压过了耳边的狂风暴雨,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 “你让她彻底死心,我就相信你的真心,我就为你生儿育女,给你想要的一切,如何?” “你应该了解我,我不屑于与她们争你,如果你不能给我唯一,那不如放我走!” “你答应我的,今晚我留下,以后同她划清界限,对吗?” “若是我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你会疼爱他吗?你还会在意过去那些事吗?” ...... 一声声,一句句。 顶着云姝那张脸的唐雨燕说出的话,一时间让季寒舟再也分不清,那究竟是真是假。 原来,那些话,是假云姝的谎言,却是真云姝的内心。 所以,云姝说的,他懂了。 云姝啊...... 她朦朦胧胧在追寻着他的真心,逃避着和别人分享爱情; 一边渴望着成为那个唯一,又一边抗拒着成为那个唯一; 因为她自己都说不清,若季寒舟真的把她当作唯一,那么从前那些爱恨,横在两人之间的伤痕,是否真的能够一笔勾销? 正如唐雨燕那句“若是我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你会疼爱他吗?你还会在意过去那些事吗?”。 多么可笑,一直追寻的,隐藏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奢望,竟被唐雨燕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而云姝直到那一刻,竟然才弄懂了自己的心。 继而绝望地发现,她想要的,季寒舟或许给不了。 “云姝......” 季寒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跟初一说的那些话犹还在耳,他多想给云姝想要的那些东西,但现实是,云姝想要的唯一,他暂时给不了。 甚至不能说。 “季寒舟。”云姝打断了他:“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又或者想跟我许诺什么未来,我都不想听。” “在你无法给我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之前,一切的许诺都只会被我视为谎言。” “我不躲你,但我要公平。” 云姝声音很低,但很坚定。 “我要公平,季寒舟。” “在我不是你的唯一之前,你也别想要我的真心。” “......好。”季寒舟艰难地吐出这一个字。 “我会处理好一切,你给我一点时间。” 房间内,云姝低下了头。 “可以,但......” “什么?” “没什么。”云姝松开了抵住的房门:“你回去休息吧。后天出发,可以吗?” “可以。” 季寒舟终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但云姝那句未出口的话,季寒舟或许永远都没机会听了。 “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不多了。” 云姝行尸走肉般回到床榻边,整个人虚脱一般倒了下去。 她闭上了眼睛。 时间不多了。 她知道,自始至终,她都没放弃另一种人生。 在师兄接她离开之前,如果季寒舟没有给她那个唯一。 那这西南王府,将再也没有可以留住她的东西。 季寒舟浑身湿透,回到房间之后洗了个澡没有睡觉,而是叫来了初一。 “这次去京都,我想让唐雨燕留在京都。” “还有柳娘,等初九回来了,问清楚当年的事,就处理掉吧。” “至于冯曼儿......倒是好处理,送回乡下,给她挑个好人家,再给些钱。” 初一有些跟不上季寒舟的思路。 其他两个女人他都能理解,但唐雨燕...... “世子,您这话什么意思?唐小姐是您的夫人,留在京都?” 季寒舟抿唇:“没有拜堂,没有圆房,算什么夫人。” “世子!” 初一急了。 季寒舟轻飘飘一句“算什么夫人”就想打发了唐家,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可是不是您说的,身不由己吗?好,退一万步讲,咱们军权在手,唐家就算再不愿意,咱们还能试试跟他们谈和,但陛下那边,您要如何交代,您想好了吗?” 季寒舟沉默了半晌,在初一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突然道:“可是这些事,总有一天都要面对的,除非我真的放弃云姝。” “否则这一关,迟早都是要过的。” 第126章 和阮宗往来的信 有些事说出来了,有了打算了,反而觉得没那么难办了。 从前总想着让云姝等,如今有了盘算,心里的感觉竟然不是即将面对困境的烦躁,而是充满希望的期盼。 季寒舟的转变,初一看在了眼里。 他觉得棘手,却知道这种事,他劝是没用的。 “那属下跟几位副将都去商量一下......” “不用了。”季寒舟打断了他:“一半跟我走,一半的人留在西南,随时跟京都保持联系。” “对了,这次出行的人数在增加一些,你看着办。” “是。” 初一答应了下来。 听到季寒舟这么安排,初一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看来季寒舟这次去京都,不仅是为了受封,更是要和唐家来一个了断了。 作为下属,他不赞同这种冒险的做法,但季寒舟明显心意已决,他也没有什么阻止的必要了,只能尽全力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 初一走后,季寒舟去了一趟书房。 他坐在左边,把玩着手里的虎符。 看似什么只是在发呆,但其实脑中正在一点一点盘算自己手里能用的人和权力,以及去到京都之后,如果真的跟唐家谈崩了,天子那边交代不了,他能有几分把握将云姝和孩子顺利带走。 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季寒舟完全没有睡意。 这是一件处理不好会有大麻烦甚至会危及生命,让他之前积累的人生全都付之一炬的决定。 之前季寒舟迟迟没有去做,正是因为赢面太小。 但此刻,真正开始思考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之后,季寒舟心里竟然没有棘手的感觉,反而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甚至嘴角都不自觉地溢出一丝笑容。 云姝,云姝在等着他。 初一这一去,走得有些久。 等到初一回来的时候,季寒舟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在找一本书。 他跟京都几位官员交好,记得其中一位在寻一本古籍的孤本。 若是换了平日,他是没有这个心思,但现在决定了要与唐家翻脸,京都的哪怕任何势力和朋友,他都必须完全利用到。 听到门口初一的脚步声,季寒舟心情颇好地道:“上次刘大人说的那本古籍你还记得吗?找出来带过去......” “世子,属下有要事要禀报!” 季寒舟动作一顿,转过身来,正看到神色难看的初一。 但季寒舟并不觉得惊讶:“怎么,有副将不同意?正常,太突然了......” “不,世子,不是这件事。是有几名副将不大赞成世子这个时候跟唐家翻脸,但属下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季寒舟微微挑起了眉尾。 “那就是关于云姝了?” 季寒舟猜想或许是几位副将仍然接受不了云姝的身份,但他脸上神情依旧是愉悦的:“这些都是小事,他们只是跟云姝相处太少,不明白她的性格,以后有机会多见见,他们会喜欢云姝的。” 季寒舟话音一顿,想到了什么,神情更加温柔起来:“等日后云姝身体调理好了,生个一儿半女,也算是让他们多了一个可以效忠的少主。” 季寒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是初一许久未见的幸福和期待,也让他即将想说出口的话变得难以启齿。 季寒舟察觉到初一神色还是不对,终于意识到什么:“到底怎么了?” 初一声音干涩,咬牙说出了口:“属下刚刚和几位副将商议事情的时候,发现有人偷听。” 季寒舟神色一冷:“是京都派来的人?” 初一点头:“是京都来的。” “问清楚幕后之人是谁,杀了便是。” “世子......” 初一咽了咽口水,再开口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这个人,您认识,是之前在您身边伺候的周明。” 初一一咬牙,干脆直接全盘托出了。 “他是京都中人派来的,而且还是您的老熟人,阮宗。” 这个名字一出口,季寒舟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紧接着黑得可怕。 阮宗,阮宗。 这个云姝名义上的师兄,曾经化作谋士留在季烨身边的暗棋,若不是有他相帮,云姝不可能那么轻易成为季烨的爱妾! 这也就算了,一开始他以为阮宗只是单纯想要利用云姝接近季烨,为恩师报仇,但后来他逐渐发现,这个人看云姝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是清白! 只可惜后来形势紧急,他匆忙起事,又落入悬崖...... “这人不是死了吗?” “没有,他当初练了邪功,以折损寿元的代价改头换面留在西南王府,后来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属下也是刚刚拷问了那周明,又从他身上和住处搜出若干信件,才知道阮宗没死。” “不仅没死,而且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容貌,如今在京都混得风生水起......” 初一能明显感觉到季寒舟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很多,但是想到他问出来的东西,初一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这是搜出来的一些信件......” “知道了,给我。” 季寒舟伸出手,初一却迟迟没有拿出东西来。 “怎么?” 初一深吸了一口气:“世子,答应属下,您千万别生气......” 初一终于把搜出来的东西交到了季寒舟手中。 而季寒舟只是看了一眼信件之上的署名,神色就已经完全变了。 这不是什么周明跟阮宗来往的信件。 信件之上的署名,都是给云姝的。 第127章 请王妃来观刑 季寒舟在那一瞬间,脑子嗡地一下,根本没办法思考。 只是机械般地拆开信件一封一封地浏览。 他看得很慢,简直恨不得将信里的那些文字一个一个印在脑子里。 这个过程无比的漫长,到了初一觉得度秒如年的地步。 等到看到最后一封信件的时候,初一甚至不敢去看季寒舟的神色。 那是一封云姝写给阮宗的,还未送出去的信。 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一句话—— “一切安排妥当,待京都汇合之后,再与师兄商议离开之事。” 初一低着头,只能听到纸张摩擦的声音,等到她硬着头皮抬眼看了一眼,入眼的是被季寒舟攥紧几乎看不出字迹的纸张。 初一咽了口唾沫:“世子......” “离开......” “世子......” 季寒舟简直难以形容这一刻心中的感受,愤怒到极致甚至笑出了声来:“初一,你说,我是不是这天下最愚蠢之人?” 初一心疼:“世子,您别这么说......” “不,我不仅是这天下最愚蠢之人,还是这天下最可笑之人!” 初一想要安慰季寒舟几句,劝慰几句,但盛怒之下的季寒舟根本听不进去!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我刚刚在做什么?我在可笑地奢望着有她的未来,甚至不惜与所有人为敌!” “权势财富,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即将继承的爵位,我都可以为了她不要了,可现在这一切都只是我在自作多情!” “世子......” 季寒舟猛地抬头,眼中的血丝骇人至极,他牙关咬得死紧,愤怒之下的声音都有些许破裂:“你说她到底有多狠,到底有多狠,才能一边要我给她未来,一边谋划着离开我?!” “什么未来,什么机会,她云姝的未来里根本没有我季寒舟!” “从过去到现在,她云姝的人生里根本没有我季寒舟!” 哗啦一声,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都被季寒舟挥袖扫落在地,砚台中几滴墨汁飞溅,染在了季寒舟的衣角之上,还有几滴飞溅在他的眼角之下,与眼底暗红的血丝几乎连在一起,红黑相间,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即便是跟随季寒舟多年的初一,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骇人的模样,立刻单膝跪地:“世子!您冷静!”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或许,或许这一切只是......” 一切摆在眼前,初一甚至说不出这只是一个误会这种话。 季寒舟胸膛剧烈起伏着,这一刻,他如同一只被激怒,被欺骗的野兽,眼中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他衣袖下的指尖都在不住地颤抖着。 但季寒舟不愧是季寒舟。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初一抬头看了一眼,却并未觉得放心。 这个眼神...... 季寒舟现在的眼神,他实在太熟悉了...... 季寒舟刚刚被从悬崖之下湍急的河流中打捞上来,醒来之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愤怒,怨毒,不甘,疯狂。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眼神,都会为之颤抖。 初一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悲哀。 他以为这样的眼神,在季寒舟见到云姝之后,就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的眼神,他能目睹两次。 两次都是因为云姝。 前一次是因为在季烨和季寒舟之间,云姝选择了季烨; 这一次,是云姝选择了阮宗。 不,或许不是单纯的因为什么人,而仅仅是因为,云姝没有选择他...... 初一甚至能理解为何季寒舟如此愤怒。 两年前,当他以为一切胜券在握的时候,云姝给了他当头一棒; 两年后,当他以为终于可以和云姝在一起,并为此决定放弃一切的时候,当云姝给了他希望的时候,又一次的,又一次的失望席卷了他...... “周明在哪里?” 季寒舟抬起手指,一点一点擦去落在眼角的墨汁,任由那一抹黑色被氤氲开来,成为更加可怖的黑雾。 “被侍卫控制住了。” “带我他来见我。” “世子,要不明日......” “明天就要出发京都,把他带过来。” 季寒舟的态度强硬到令初一无法拒绝,只能将周明提了过来。 周明已经受过一轮刑罚了,身上很多伤口。 其实最开始,周明的嘴是很硬的。 坏就坏在,那封由云姝所写的,还未送出去的书信还在他身上,被搜了出来。 周明继承了阮宗所有的意志,他明白,最重要的人永远是小姐,所以在事情败露,辩无可辩的时候,只能将事情往阮宗身上引。 因为他知道,就算现在阮宗在场,也只会那么做。 所以当他被提溜到季寒舟跟前之时,瞪了季寒舟一眼,一口带血的唾沫直接啐到了季寒舟脚边。 “呸!要不是你拦着,小姐早就跟着阮大人走了,不会犹豫那么久,小姐早就该跟你们季家撇清关系了!” 季寒舟没有说话,直觉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有联系的?阮宗打算怎么把云姝从我眼皮子底下弄走? 周明被卡住脖子,脸色涨红,根本说不出话来。 季寒舟不仅没有松手,甚至收紧了几分。 “还有,你叫她什么?小姐?她云姝早已是我季家的人,季烨也好,我也罢,将来她就是死,也要入我季家祖坟,做鬼也是我季家的女人,小姐?再让我听到这个称呼,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他愤怒之下根本没有留力气,在周明快要喘不过气来之前才松了手。 而周明只感觉脖子火辣辣的疼,再开口时声音沙哑无比:“小姐就是小姐,她是把你们父子当玩意儿耍的小姐,她不是你们季家的人!” “咳咳咳!你问我的问题我不会说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有本事拦住小姐一次,却拦不住她一辈子!阮大人一定会带小姐走的,你别想留住她!” 季寒舟眼睛眯了起来。 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周明。 但他明白,周明不会开口告诉他,他们具体的计划。 但没关系。 他可以为了云姝赴死,那云姝呢? 她也能眼睁睁看着周明因为她死去吗? 季寒舟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初一,这人嘴够硬,把他送入地牢,地牢里有的刑,都上一遍。” 周明眼中闪过一抹畏惧,但很快变成了决绝:“随你怎么折磨我!” 季寒舟冷冷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要折磨的人是你?” 他抬起头,对初一道:“王府内进了细作,竟然把主意都打到王妃头上了,让王妃也一起过来。” 初一一愣:“要让王妃来?” “是啊,请王妃一起来观刑。” 第128章 看,你又在骗我 云姝刚刚躺下,初一就亲自来叫人了。 说是请王妃去地牢观刑。 “这么晚了,他要审问柳娘?审就审吧,我不去了。” 初一神色难以捉摸:“不是的王妃,并非审问柳娘,而是审问刚刚抓到的京都细作。” 听到“京都”二字,云姝心里突然一紧。 “京都细作?那跟我更没有关系了。” 初一紧接着道:“未必。这人王妃也认识,之前在您跟前伺候的周明,您还记得吗?”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云姝心头猛地一跳。 没等她说什么,初一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云姝最后的幻想:“王妃该去的,周明效忠的,是您的故人,阮宗,而且属下在他身上和居所搜出不少信件。” “您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云姝明白了。 是冲她来的。 云姝索性也懒得装了:“既然都拿到了信件,直说就是,跟我绕什么圈子?” 初一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那您尽快,世子已经在地牢等着了。” 西南王府的地牢阴暗潮湿。 除去两年前从这里将柳娘救出,这是云姝第二次来。 不少牢房都是空的,只有入口的地方,关押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柳娘。 没等云姝仔细看,牢房深处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云姝衣袖下的手突然收紧。 初一低声道:“看来我们来的还是晚了,世子那边已经开始了。” 云姝快步走到地牢深处。 地牢很暗,但云姝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背对着她的熟悉身影。 季寒舟负手站在一旁,他的面前,是被高高吊起的周明。 周明旁边,一个手持长鞭的护卫正立在季寒舟身旁,不知道跟季寒舟说了什么,突然又抬起了鞭子。 云姝眼皮一跳,不由自主高声喝止:“助手!” 护卫朝这边看了一眼,看到了云姝快步走过来,动作有一瞬间犹豫。 而一直背对着云姝的季寒舟终于在这个时候转身,淡淡看了一眼云姝的方向。 牢房里很暗,但云姝还是看到了季寒舟那个眼神。 她下意识觉得不好,还来不及再次开口,季寒舟已经冷冷道:“继续。” 瞬间,带着倒刺的长鞭高高扬起,再一次抽到了周明身上,周明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叫。 云姝这时已经走到近前,抬眼一看,旁边是一桶水。 云姝脸色越发难看。 这种地方,水桶里的只会是盐水。 这个护卫,在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周明! “季寒舟,你把用在通敌卖国的细作身上的手段,用在一个下人身上,不觉得小题大做了吗?” 季寒舟悠悠看了云姝一眼,道:“云姝,我有时候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喜欢用两套标准来要求别人。” “当初你跟我说,人在世上,有三种仇恨,永远无法原谅,一是杀父,而是夺妻,三是害子。” “所以你坚决不愿意离开西南王府,只为了报杀父之仇。” “可现在,我不过是抽了他几鞭子,你就受不了了?” “难道你师兄的人,就当真让你这么心疼?一个下人而已,就要跟我翻脸?” 云姝深吸一口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周明犯了这三条之中的哪一条了?” 季寒舟面露惊讶:“当然是......” 他话说到一半,凑近云姝耳边,重重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飘飘道:“当时是夺妻啊......”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你教我的。” 云姝猛地后退一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什么夺妻,我何时成为你的妻子了?!” 季寒舟上前一步,不容拒绝地揽住云姝的腰,一个用力,让人完全落在自己怀里。 “云姝,之前是我错了,你这样的人,我就不应该给你任何选择的权力。” “你好像忘了,现在我们之间的地位差距。” “我说你是我的妻,你就只能是我的妻,哪怕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怀里。” 他说完之后,一只手用力按住云姝的后脖颈,让她完全无法回头,只能死死盯着周明的方向。 “继续。抽到他说出阮宗的计划为止。” 季寒舟话音一落,惨叫声在空旷的额地牢中回荡。 鲜血随着鞭子飞溅,周明痛的面色扭曲。 云姝看不得这样的场面,想要避开这残忍的画面,然而控制在后脖颈的大手,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到了后面,周明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跟血葫芦一样,被无力地挂在半空。 护卫看了一眼一旁的盐水桶,抬起来就想往周明身上泼去,云姝终于受不了了。 “够了!季寒舟!够了!你为难他有什么意思?具体的计划他根本不知道!” “哦?你怎么知道阮宗没有告诉他?继续。” 季寒舟声音波澜不惊,却让云姝心里一阵一阵发寒。 “我说够了!具体的计划只有我知道,我告诉你!” 云姝死死抓住季寒舟的另一只手,目光中带了哀求。 “我告诉你,放过他。”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周明因为她丢了性命。 然而季寒舟只是用附在她后脖颈上的手,重重捏了两下:“你看,你又在骗我。” “你和阮宗来往的书信,我全都看过了,上面根本没有写你们具体的计划。” 季寒舟冷下了脸:“继续!” “别!季寒舟,不要!我告诉你!那几封信我做了手脚,那是我跟师兄之间常用的小伎俩,信里的内容别人看不懂,我可以展示给你看!” 云姝的语速极快,生怕那桶盐水会真的浇在已经伤痕累累的周明身上。 季寒舟抬起了手,示意护卫暂停。 “真的?” “真的!”云姝连忙点头:“那信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用蜡烛熏过之后会有新的文字显性。” 季寒舟听完,似乎在考虑云姝话里真实性,过了半晌,才道:“好吧,我姑且再相信你一回。” 云姝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彻底吐出,只见季寒舟唇边突然勾起一个残忍的笑。 紧接着,他抬起的手突然往下挥了一下,护卫手中的水桶猛地泼向了昏迷中的周明。 一声惨烈至极的叫声从周明口中发出,云姝瞪大了眼睛。 “季寒舟,你......” 季寒舟伸出食指,按在了云姝的双唇之上—— “嘘,别急着指责我。” “云姝,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答应过你说真话就放过他。” 第129章 取悦我 季寒舟说完这句,如愿在云姝脸上看到了他想要的表情。 痛苦夹杂着不甘。 但他又比云姝好多少呢? 不过不重要。 季寒舟欣赏够了云姝的痛苦,终于大发慈悲道:“今天就先到这儿,今日一早出发京都,把他也带上,也让人死了。” “是。” 云姝呼吸急促,“如果你想想折磨我,可以直接来,不必牵连他人。” 季寒舟松开了按在她后脖颈的手:“怎么会呢,我那么爱你。走吧,去看看你的好师兄,究竟打算怎么把你从我身边弄走。” 云姝被季寒舟揽着腰带出了地牢。 他们姿势那么亲密无间,可只有云姝知道,放在她腰间的手从未放松过力道。 力气大得甚至让她感觉到痛。 等回到书房,季寒舟让初一拿出那些信件,按照云姝说说的一番操作之后,顺利在上面看到了隐藏得文字。 不止一封。 这段日子云姝跟阮宗来往得信件足有七八封,两人在用隐秘得方法商议这次京都之行得种种安排。 包括季寒舟身边得兵力配比,包括关于鸢儿和鸢儿爷爷奶奶得安排,也包括等云姝到了京都,阮宗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云姝和身边的人都带走。 季寒舟看完了所有信件。 “不愧是协助你要了季烨命的人啊......” 季寒舟晃动着手里的信纸:“多缜密的心思,多天衣无缝的安排,他甚至为了你说动了宫里的贵妃,等我受封大典的时候招你进宫,让你远离我的视线,然后带走你和你重要之人......” 云姝表情还算镇定。 “再缜密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你发现了。” 季寒舟轻笑一声:“不,这次算你倒霉,若不是周明多此一举去偷听,被初一抓到,说不定这次真的能让他如愿,但......” 季寒舟转过身,抬手扼住了云姝的下巴:“云姝,还是这套,还是这套。” “上一次,你利用我跟唐雨燕大婚脱不开身,想走;这一次,你又利用我受封这样的人生大事......” “我该感到荣幸吗?我人生每一个重要的节点,你都参与了,以这样的方式......” 季寒舟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在云姝感觉到疼的下一秒松开了手。 云姝的下巴上留下了两个红痕。 季寒舟看起来心情不错,可那眼中的笑意却让云姝不寒而栗。 “现在我知道了你们的计划,你说,要是我什么都不做,等着他按照计划进行,再半路截杀,他能活着的概率有多大?” “季寒舟......” 云姝是真的怕了。 因为她在季寒舟眼中看不到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他真的会杀了阮宗!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留在你身边,不管是用什么样的身份,我真的不走了。你能不能......” “不能。” 季寒舟打断了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只要一想到还有人想着你,念着你,想把你从我身边弄走,我就恨不得把这个人扒皮抽筋。” “你说,这人究竟有几个胆子,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个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巴巴把命送到你手里的季寒舟?” 不给云姝再求情的机会,季寒舟挥退了所有下人。 他怕云姝再多说一句,他会忍不住立刻就派人去京都将阮宗凌迟。 如果阮宗死的太轻松,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几乎是在下人走后的一瞬间,云姝被季寒舟直接按倒在了床榻之上。 云姝觉得难以理解。 “你不是恨我吗?这个样子,我会以为你还爱我,爱得像以前一样毫无尊严。” 季寒舟慢条斯理地剥去云姝的外衣:“你啊,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这张嘴厉害。” 他欣赏着云姝被一点一点剥去衣服,手指划过云姝白皙滑嫩的肌肤,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 “我委屈谁,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云姝,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被我威胁吗?因为你在乎的人太多了。” “从前有那个孽种,现在有你的好师兄,甚至还有周明那个下人......” 云姝一把抓住季寒舟越发过分的手:“他们只是我的朋友!” “朋友?” 季寒舟将头埋在云姝脖颈处,闷闷地笑了起来,再抬起头时,眼中残忍的欲色让云姝忍不住后退。 “朋友啊......我没说不让你交朋友。我只想看看,你能为你所谓的朋友,做到什么地步。” “或许今晚我高兴了,明天能留周明一条命。” 云姝丝毫不怀疑季寒舟的话。 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不,应该说这个男人从回来之后,就没有停止过疯狂。 之前的和平,都被掩埋在云姝的退让之下,如今撕破脸皮,这个男人的残忍,再一次显露无疑。 天蒙蒙亮,云姝才被放过。 并不是季寒舟善心大发,而是按照季寒舟的计划,他们该出发了。 天还没亮,十辆马车从西南王府的正门整齐出发。 云姝跟季寒舟一辆马车,没走多久,就已经昏昏沉沉地想要睡去。 一世消失之前,云姝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了季寒舟的衣袖:“我原先准备的马车跟上队伍了吗?若你不想我与你之间的丑事闹得京都人尽皆知,进京之前最好放我单独回我自己的马车上......” 她说完这句,眼皮像是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阖上。 然而身旁的男人沉默许久,再云姝即将睡熟的时候,突然道:“那辆马车用不到了。” 云姝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什,什么?” “那辆马车用不到了,云姝,我这次回京,会跟陛下禀明一件事......” 云姝其实已经很困了,但是她在把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季寒舟的异常,于是强撑着又睁开了眼睛。 “禀明什么?” 季寒舟温柔地看着云姝,抬手不住地摩挲她的面庞。 “向圣上禀明,西南王妃云姝....病逝之事。”.. 第130章 两个选择 季寒舟语气和缓,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滴水,手上的动作也无比轻柔。 他一下一下抚摸着云姝的面庞,犹如在把玩这辈子最重要的珍宝。 可他的话,却让云姝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 病逝。 她还活得好好的,季寒舟一句话,就要让她病逝。 这等于剥夺了她作为云姝,作为西南王妃活着的权利。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姝已经完全清醒了。 正是因为清醒了,才觉得从骨头里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冷。 “我当然知道。” 季寒舟的动作还是很温柔。 可是云姝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忍不住汗毛倒竖,仿佛抚摸着她的不是季寒舟修长的手指,而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 “你觉得很惊讶?” 季寒舟低低笑了一声,低头,在云姝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云姝,不是你让我解决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不是觉得我们的身份,不适合在一起吗?” 他的吻,顺着额头一路向下,到了云姝的鼻尖,轻轻停了一下,继续往下,落在了云姝的唇上。 与刚刚温柔的动作不同,这个落在云姝唇上的吻极其霸道不讲道理,如同野兽一般撕咬她的唇瓣,啃噬她的软肉,直到口腔里泛起腥甜,也被季寒舟强势地掠去。 血染红了云姝因为极度惊骇而变得苍白的唇瓣,也染红了季寒舟的唇角。 他抬手,抹去自己唇角的那抹红色,又轻轻的,缓慢地,用指腹摩挲着云姝的唇,直到鲜血将她整个唇瓣都染成了娇艳的红色,才十分满意一般移开了手。 “你看,你觉得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已经帮你解决了。” “你不再是西南王妃,不就能跟我在一起了吗?” 他说得那么慢,那么温柔,一字一句,落在云姝耳朵里,组成了一张杀人不见血的网,将云姝死死控制住。 “可是季寒舟......” 云姝盯着他的眼睛,“我已经失去了一次身份,我不再是节度使家的大小姐,我好不容易有了云姝这个身份,你现在又要剥夺我作为云姝存在的权力吗?” 季寒舟挑眉,似乎有些为难,但很快有了定论。 “云姝,我们之间阻碍那么多,总有一个人要牺牲一些什么的。” “从前我心疼你,所以我想着,就让我来做那个成全一切的人,权力财富,权势地位,我都可以不要了,我只要你。” 他把云姝死死困在怀里。 “可是实事实证明,云姝你啊,实在不值得我为你这样。” “哪怕我掏心掏肺,哪怕我为你放弃一切,换来的还是你要跟着别人离开我。” “我没有办法了,只好换你来做一些牺牲了。” 云姝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让她不寒而栗的话,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好似这样轻飘飘抹杀掉一个人的做法,只是一件吃饭喝茶一样的小事。 “这不公平,季寒舟,你甚至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季寒舟又笑了。 “你的意见重要吗?” “既然我把选择权给你,你只会想着离开,我权柄在手你尚且敢如此,我若真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你还会再看我一眼?云姝,你不会。你怕是恨不得我立刻就去死。” “我不会!”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季寒舟替她整理因为冷汗贴在额角的鬓发:“但反过来就不一样了。” “我向你保证,云姝。哪怕你失去了西南王妃的身份,我也会把你留在身边,好好爱你。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像你抛弃我那样,我会让你永远在我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待一辈子。” 云姝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季寒舟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说服的可能了。 可是,她可以被困在季寒舟身边,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那孩子呢。” 云姝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静。 她直视着季寒舟的眼睛:“你知道的,为了这个孩子,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可以夺走我的自由,可以让我无名无姓一辈子呆在你身边,但我不能容忍孩子因为大人的恩怨受到牵连。” 季寒舟沉默半晌,缓缓开口。 “按理说,这个时候你还敢提那个孽种,我应该是会很生气的。” “但我因为那个孩子生气太多次,已经有些厌倦了。” 他的手放在云姝腰上,两个人姿势非常暧昧缠绵,但所讲的,却是最残忍的话题。 “孩子我也想过了,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保留他作为老西南王幼子的身份。我会替他找最好的奶娘,最好的启蒙老师,给他最荣华的人生,这辈子他只需要平平安安,做个富家子弟就好了。” “当然,既然他是这样的身份,那么已经“病逝”的你,自然不适合再做他的母亲了。” 季寒舟语气很淡,用最云淡风轻的态度,说出了对云姝而言最残忍的选择—— “往后余生,你只能以陌生人的身份,远远看着他长大成人,看着他成亲生子......” “若是你活得够长,说不定还能送他入土。” 足足有好几息,云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她缓过神来,脑中的剧痛有短暂的平息,云姝才颤抖着声音开口。 “季寒舟,你倒不如杀了我。” 到底要有多残忍,才能要求一个母亲以陌生人的身份,冷眼旁观亲生孩子的一生? 若真是如此,倒不如取了她的命,好过让她一辈子生不如死。 “那我可舍不得。” 季寒舟的手指在云姝腰上一下一下点着。 “还有一个选择,我还没说,你急什么呢。” 云姝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褪去,刚刚的那点鲜血干涸在唇上,一点点裂开,露出暗红色血痂下的苍白。 “另一个选择你就会让我好过吗?” “嗯,很聪明,当然不会了。你难道以为在你背叛我这么多次之后,我还会给你和那个孽子一个好的结局?” 季寒舟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另一个选择,你可以和他以母子相称,但你既然不是西南王妃了,他自然也不再是什么王府的小少爷。”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露出一个万分愉悦的笑。 “他将来的身份,就要看你这个做母亲的够不够努力了。” “若是你不讨我喜欢,那你只能做王府的婢女,我的暖床丫鬟,那个孩子,就是王府里最卑贱的下人。” “若你能取悦我,像你当初取悦季烨那样,一点一点爬上我身边最高的位置,那个孩子,我自然也会给他一个好的前程。” 季寒舟说完,低头又亲了一下云姝的额头。 “为什么一副天都要塌了的表情?” “这个流程,你不是应该很熟悉吗?” “当初在季烨身边的时候,你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王府后宅最高的位置的,如今再来一遍就行了。” “我知道的,你熟得很。” “毕竟,我曾经就是你踩着往上爬的台阶之一。” “难道你都忘了吗,云姝?” 第131章 她都不选 这一刻,云姝张口,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只有一种被命运操控的无力感,曾经她做下的那些事,曾经对季寒舟的利用,对这对父子的玩弄...... 一切的一切,犹如射出去的利箭,在三年之后,重新转了一个方向,全部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她甚至说不出一句指责或者辩驳的话。 因为季寒舟说的,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季寒舟自然也看出了她的想法,轻轻笑了一声。 “嗯,我知道有些往事你也是迫不得已,我都知道的,云姝。” “但怎么办呢?偏偏你遇到的是我,所以往后的一切,你只能受着了。” 云姝疲惫地闭上了眼。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无奈之下的妥协。 “随便吧。季寒舟,随便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她的妥协终于让季寒舟脸上多了几分满意。 但他也没有掉以轻心。 云姝的脾气他最了解,没到最后一刻,这个女人身上永远都有一颗不服输不妥协的心。 但没关系。 季寒舟拥紧了怀里的人,肌肤相贴,心跳相搏,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没关系,他不会再给云姝离开的机会了。 ...... 一行人出发的很早,晌午时已经到达另一个城镇的驿站。 初一叫停了队伍,云姝也在马车停下之后睁开了眼睛。 她其实没睡着。 这种情况下,谁能睡得着呢。 她只是不想面对季寒舟罢了。 季寒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没有揭穿她。 两人之间似乎都在憋着一股劲。 云姝从季寒舟怀中坐了起来。 这几天天气已经转暖了,刚刚太阳起来之后,马车上就有些闷热,季寒舟不愿意放开云姝,所以分开之后,云姝身上都有一层薄薄的汗,掀开车帘被风一吹,云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回头看向季寒舟:“我去看看孩子。” 孩子一直跟鸢儿在一个马车上。 昨天她被初一突然带走,鸢儿只知道是周明败露了,却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急得带着孩子一晚上没睡着。 云姝见季寒舟迟迟没有回答,嘲讽一笑:“你不用担心,孩子还在,爷爷奶奶也在随行队伍里,扶老携幼的,我跑不了。” 季寒舟深深看了她一眼:“若你想跑,他们是很愿意不顾一切为你掩护的。” 云姝突然觉得厌烦,不想再与他猜来猜去了。 “得了吧季寒舟,你明知道我舍不下他们和孩子,否则你也不会那他们拿捏我,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别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猜测了。” 云姝说完,也不顾季寒舟变得有些难看的神色,下了马车,直奔鸢儿那边。 鸢儿早就等急了,中途几次想去云姝跟前伺候,都被初一挡了下来。 这会儿正在马车边上哄着孩子,见云姝过来了,立马迎了上来。 “夫人,你没事吧?” 她上下检查云姝,见她只是脸色苍白,有些疲倦,没什么明显的外伤,这才放心了几分。 “我没事,但季寒舟知道我跟师兄的计划了。” 鸢儿愣了一下,也了然。 云姝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周明因为她死去的。 预料之中的事。 鸢儿看了一眼左右,借着将孩子递到云姝手中的空挡,低声问:“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怎么跟阮大人那边取得联系?” “恐怕是难了。” 鸢儿面上忧愁:“也是,世子不会给我们机会的。” 鸢儿想不到解决的办法,絮絮叨叨地开始埋怨起季寒舟来。 “若他没有那么执着于夫人你,也不会闹到今日这样,都说情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我看对夫人您来说是劫难还差不多......” “他如今也是一点都不装了,昨夜您肯定受了惊,今日也不让您休息一下就出发.....还有,小少爷取名的事也没定下,这多大的事情啊!祠堂都没开......” “鸢儿,”云姝打断了她:“孩子就叫如昔吧。就这么定了。” “夫人!” 鸢儿一脸的憋屈:“他都那么过分了!您还选他给孩子取的名字!” 云姝没有犹豫,现在他们必须上下一心,于是云姝索性道:“宝儿必须叫这个名字,若是真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希望如昔这个名字,能让他对孩子多几分怜惜。” 云姝将季寒舟的打算跟鸢儿说了。 包括她即将“病逝”,包括季寒舟给她的所谓的“选择”。 鸢儿一开始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等回过神来之后,流着泪就要往季寒舟那边冲。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鸢儿几乎崩溃了:“旁人说一句西南之王,他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什么叫让你病逝,活生生的一个人,他说病逝就病逝了?!” “这个疯子,他根本......他根本就是疯了!” 鸢儿哭得泣不成声。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云姝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 云姝可以不当西南王妃,但前提是云姝自己愿意放弃她用命换来的一切,前提是云姝放弃这个身份之后能够得到更多的东西—— 比如平静的生活,比如...... 自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要挟被人羞辱,甚至之后还要无名无姓,做季寒舟身边最低贱的娈宠! 云姝拉住冲动的鸢儿:“你现在去干什么?你还能杀了他不成?” “夫人!” “别闹了。” 云姝抱着孩子,费力地腾出一只手,把痛哭的鸢儿揽在怀里,一只手按着她的头,让她可以靠在自己肩膀上。 借着安慰的功夫,云姝拍着她的背,轻轻开口。 “别哭了,等到了京都,再找机会。” 鸢儿的哭声停了一瞬,紧接着是更加大声的抽泣。 云姝垂下眼眸,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慰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温柔。 人皆有逆鳞。 如果说季寒舟的逆鳞是云姝,那么云姝的逆鳞就是孩子。 从前的威胁,恐吓,云姝从未当真,因为她知道季寒舟只是嘴上说说,季寒舟明白她的底线。 可当季寒舟认真的时候,注定了云姝绝不会放任孩子受到伤害。 季寒舟给的两个选择,她云姝都不打算选。 第132章 遇袭 云姝安慰了鸢儿一会儿,又抱着孩子哄了半晌,初一来禀报可以用午膳了。 云姝在初一的注视下,很爽快地将孩子交给了鸢儿,初一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孩子还在,云姝就不会走。 用膳的时候,云姝注意到有下人将两份饭菜送进了一辆马车里。 云姝便知道,那里面应该是被看守的柳娘和周明。 “不用看了,我不会让周明那么轻易死的。”季寒舟淡淡道。 云姝收回了目光:“你最好能遵守你的诺言。” 季寒舟轻笑,“我向来说话算话。” 云姝没有回答他,重新开始用膳。 季寒舟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云姝,她似乎并未被影响,胃口甚至比平时还要好一些。 云姝其实不是很饿,或者说没什么心情好好吃饭。 但她知道,季寒舟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必须养精蓄锐,真到了找到机会离开的时候,身体绝不能成为自己的拖累。 这一顿饭吃的还算和平,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开始重新上路。 云姝上了马车就开始闭目休息,丝毫没给季寒舟任何目光。 季寒舟也不恼。 人就在自己手上,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调教。 这一路云姝实在太过配合,晚上休息的时候也没抗拒要跟季寒舟住同一个房间,连孩子也只是睡前抱着哄了一会儿就放手了。 她这么听话,反而让季寒舟觉得有些异常。 只是往后几天,云姝都是这副摸样,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被抹杀掉身份的结局已经坦然接受。 行路的第四天中午。 天气很热,行至半途中初一骑马来到季寒舟的马车旁边。 “世子,越往京都天气越热了,周明的伤口有些发炎,这会儿发起高热来了,是否要停下马车让卢大夫帮忙看看?” 季寒舟略一沉吟:“停车休息半个时辰吧。” 初一禀报的时候,季寒舟也没忘注意云姝的动静。 听到周明伤势严重的时候,云姝睁开眼听了一会儿,听到他决定停下马车让人给周明治疗伤口,又重新闭上眼往后靠着休息,似乎只要确保周明活着,其他的都不怎么关心的样子。 “你倒是狠得下心,他可都是因为才受了这无妄之灾。” 云姝睁开眼:“我心疼他你就会放过他?” 季寒舟笑了:“不会。你是聪明人。你越心疼他,只会让我对他做出更残忍的事。” “那不就行了。” 云姝似乎有些厌烦跟他虚与委蛇,说完之后就闭上眼往另一边挪了挪了,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模样。 “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 季寒舟轻声低语,倒也没有再接着说,而是在马车停下之后,掀开帘子准备下去透透气。 “你不下来走走吗?” 云姝不说话,还把头往另一边转了过去,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季寒舟放下帘子。 云姝闭着眼,感觉到季寒舟的脚步声走远,才缓缓睁开了眼。 她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云姝脸上的疲惫,还有她眼底的青黑。 这一路她白天都在闭目养神,因为晚上根本无法睡着。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思考该怎么带着所有人脱身,该怎么在去到京都之后,和阮宗取得怜惜,若是这两条路子都走不通,真到了最坏的情况,她又该如何让季寒舟放弃那个残忍的决定...... 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这几天,她只是静坐,但其实比任何时候都疲惫。 而且当季寒舟在她身边的时候,就算是路上打盹,她也没办法真的安心睡熟。 这会儿季寒舟走了,马车停在林间,树叶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云姝反而来了困意。 也正是因为季寒舟不在,她整个身体终于真正地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竟然睡熟了。 云姝是被季寒舟的声音惊醒的。 夹杂在季寒舟有些紧张的声音之中的,还有熟悉的刀剑之声。 这种声音云姝太熟悉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会梦见季寒舟掉落悬崖的那天,刀剑的碰撞声和震天的呼喊,以及虚弱的恳求。 因此刚刚有一瞬间,云姝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 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马车外有刀剑碰撞和打斗的声音! 云姝掀开帘子,外面季寒舟和初一已经和一群黑衣蒙面人战作一团! 看到云姝醒了,季寒舟一脚踢开身前的一个黑衣人,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怎么回事?!” 云姝趴在马车的窗子旁,很是紧张。 “不知道,袭击来得太突然了。” 正在这时,一个随行护卫大声喊道:“保护世子!” 与此同时,另一人惊呼:“他们朝着那边的马车去了!” 云姝心里一紧,孩子在另外的马车上! 云姝着急地往外看,正看到黑衣人分为两拨,一拨朝季寒舟这边袭来,另一伙竟然没有去孩子和鸢儿的马车那边,而是冲着关押柳娘的马车去了! 初一吃惊不小,连季寒舟都面露惊讶。 “世子,这些人......难道是来救柳娘的?不对啊,柳娘怎么会认识这么厉害的一群人......” 不怪初一惊讶。 柳娘自从两年前被季寒舟接走之后,一直跟在季寒舟身边,虽然偶尔有些自己的私心,但按理来说并没有机会接触什么外人。 而且这一队黑衣人人数众多,且个个武功不俗,若不是这次季寒舟进京带的都是精锐,恐怕要落了下风。 柳娘上哪儿认识这些人?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云姝也在注意那边的动静。 他们这次出行,一共十多辆马车,柳娘的马车跟孩子的马车就只隔着一辆,这会儿停下休息的时候,距离更是近,云姝死死盯着那边,生怕孩子受到牵连。 看守柳娘的侍卫不多,这会儿突然遇袭,更是大量的护卫都聚集到了季寒舟这边,因而那边很快就得手了。 昏迷中的周明被拖着丢下了马车,柳娘被护着往外走。 她还未受刑,虽有些踉跄,但行动明显很迅速,只是云姝眼尖,看到她最开始脸上也有惊慌,后来才镇定下来。 看来柳娘也是这会儿才知道,会有人来救自己。 柳娘获救之后,那一拨黑衣人护着柳娘就准备离开,其中一人路过昏迷中的周明,停了一步,突然举起了剑。 云姝心里一紧,下意识看向季寒舟。 季寒舟沉着脸低喝:“护好周明!” 一个护卫连忙出手去拦,总算没让剑刺到周明身上。 云姝正想松一口气,却不料本已经被围着离开的柳娘,突然回头,怨毒地看向云姝。 云姝心道不好,立刻就要下马车,然而柳娘盯着云姝,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她抬手指向旁边的马车:“云姝生的孽种在那边,用那个孽子可以挟制季寒舟!” 第133章 受伤 云姝那瞬间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那辆马车上只有鸢儿和一个奶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云姝踉跄着跳下马车,季寒舟也变了脸色。 “保护好小少爷!” 季寒舟咬牙,也顾不得被围困了,冲出了包围圈的一条口子,就往那边赶去。 那么一小段距离,云姝心跳快得不像话。 然而很快,云姝瞳孔猛地紧缩。 那些黑衣人向着孩子的马车过去,却在季寒舟不顾周围的侍卫阻拦,只身冲向那边的时候,立刻调转身体,朝着季寒舟冲了过来! 云姝突然意识到,这些人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孩子,而是季寒舟! 云姝作为跟着季寒舟往孩子那边跑的人,也跟着被围困了起来。 黑衣人列队很有章法,将支援的初一和一众护卫都拦在了外面,只剩云姝和季寒舟被层层包围在里面。 季寒舟要以一敌多,身边还有个云姝,一时间也觉得棘手。 云姝这会儿是真慌了。 一方面她关心自己这边的情形,另一方面,眼神又不住地往孩子那边看。 她担心这些人还会对宝儿下手。 季寒舟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但很快,季寒舟就做好了决定。 “待会儿我会让初一和护卫们守好孩子,你找机会冲出去,若是不行,就跟着我,先拉开距离,甩开他们。” 云姝朝着季寒舟投去一个感激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季寒舟和初一认识多年,合作无间,一个眼神,初一便明白了季寒舟的打算。 两人对视一眼,初一佯装带着护卫往内攻,季寒舟朝着同一个方向突围,没过多久就在人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季寒舟一手拉着云姝,虽然嘴上说着让云姝找机会逃走,但手上一直死死拉着,并未放松。 于是云姝也被拉着和黑衣人拉开了距离。 黑衣人没有丝毫的犹豫,追着他们就来了。 季寒舟将剑背在身后,单手揽住云姝的腰,一个提劲,施展轻功往另一个方向略去。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身后黑衣人追得很紧,云姝几次回头,都感觉快要被追上了。 季寒舟提着一口气不敢放松,足足跑出十几里地,身后的黑衣人才逐渐有些吃力,但云姝也明显感觉到,季寒舟的动作变慢了。 也是,轻功并不是季寒舟所擅长的,何况还带着一个几十斤的她。 就在云姝不知如何帮忙的时候,他们在黑衣人的围追下来到了一片竹林,云姝回头,竟然看到身后的黑衣人齐齐停住了脚步。 云姝心头一跳:“季寒舟!等等!” 但已经太晚了。 伴随着风声,无数利箭从竹林中射出,密密麻麻网一样的箭雨朝他们射来。 情急之下,季寒舟一手用剑斩断飞来的箭雨,另一只手死死将云姝护在怀里。 云姝的鼻尖瞬间沁满了属于季寒舟身上独有的冷香。 耳边风声依旧,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季寒舟的一声闷哼。 云姝看不见,但血腥味很快在她鼻尖蔓延。 季寒舟受伤了。 又一次,因为她,受伤了。 云姝死死抓住季寒舟胸前的衣服,她不确定季寒舟伤在哪里,只听到季寒舟低声道:“抱紧我。” 而后,耳边风声更大,季寒舟迎着箭雨施展轻功突围。 这次,比之前更快。 但云姝明白,这是有代价的。 等到季寒舟带着她冒着箭雨不知急行多久,耳边的声音渐渐只剩下了风声,季寒舟又一次开口。 “甩开了。” 云姝松了口气。 这才发觉自己指尖刺痛,刚刚抓着季寒舟胸前的衣服太用力了,指甲都断了一根,这会儿正在沁血。 然而没等她心头的大石落下,季寒舟搂着她腰的手突然一松—— 身前的人一个踉跄,猝然停下,猛地栽倒在地! 倒下之前,季寒舟最后伸出手,给一起倒下的云姝做了一个缓冲。 在两人停下的第一时间,云姝慌乱地坐直身体。 “你怎么了?季寒舟!” 她无措地扶着季寒舟,这才发觉鼻尖的血腥味简直浓重得盖过了季寒舟身上原本得味道! 再一看,季寒舟后背染血,两根箭矢刺入后背,肩膀还有刀伤。 最让云姝心惊的是,季寒舟左边小腿也中了一箭! 似乎是为了使用轻功方便,也不知道季寒舟什么时候用剑将露在外边得箭尾斩断了,只剩箭头插在小腿上,正一股一股地往外冒着鲜血。 云姝简直难以想象,季寒舟到底是如何在小腿受伤的情况下,还带着她用轻功跑了那么远! “季寒舟!你怎么样?你别怕,我记得你有随身带金疮药没在哪儿?我先帮你敷上,初一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 云姝的手胡乱地在季寒舟胸前翻找,“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别哭了。” 季寒舟突然开口,声音有些虚弱:“难看死了。” 云姝抬手一抹脸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你现在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云姝终于在他怀里找到了金疮药,慌乱地t洒在伤口上。 但是云姝没有刀,也不会医术,金疮药只能暂时止血,其他的她根本做不了什么。 云姝第一次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云姝终于崩溃:“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季寒舟,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第134章 给你最后的机会,走 金疮药止住了伤口的血,但季寒舟的神色还是十分虚弱。 云姝的眼泪根本止不住,但季寒舟只是盯着她被眼泪弄得乱七八糟的脸庞,就那么看着,似乎要把这张脸永远地印在心里。 “云姝,你现在可以离开我了。” 云姝尚在慌乱之中,听到这话连哭声都停了。 “你在说什么?” 她突然停下的样子迷茫又无措,没了平时那副总是万事自有打算的样子,甚至有点呆。 在这危急关头,季寒舟不合时宜地轻轻牵动了一下唇角。 “我受伤了,云姝,我现在动不了,你就算现在要走,我也阻止不了。” 云姝似乎在消化着季寒舟的话,又似乎理解不了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说这样的话。 季寒舟别开眼。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云姝。后面的人很快就要追上来了,我允许你离开,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季寒舟看向了背后。 他不愿在这个时候再看云姝,他怕多看一眼,就会后悔他刚刚做出的决定。 “季寒舟,你认真的吗?” 云姝颤抖着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季寒舟的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听着,我刚刚一直往南走的,没有我的命令,初一只会在原地等着,然后派人往这边追。” “你往回走,绕开刚刚我们走过的路,回去找初一。” 季寒舟从怀中取出虎符:“告诉他,是我让你离开的,你可以带上鸢儿和孩子,还有任何你在乎的人,然后离开。” 云姝伸手,扶住季寒舟的脸颊,强迫他看向自己。 “我带着我在乎的人走了,那你呢?” 季寒舟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我怎么样,跟你无关了。你都走了,还管我做什么。” 云姝分不清他是说真的,还是另一次的试探。 云姝抿唇,“你想好了吗?一旦我走了,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王府,或许今天就是最后一面了。” “我知道。”季寒舟声音干涩。 云姝没有再说话。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选择了。 云姝的沉默,让季寒舟突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又很快被自己按了下去。 他狠狠推了云姝一把:“走!” 季寒舟盯着云姝的脸:“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走!” 云姝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季寒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云姝站定,深深看了季寒舟一眼,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季寒舟的拳头猛然握紧。 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但真看着云姝离开,季寒舟盯着云姝的背影几乎要克制不住立刻将她追回来,死死锁在身边永远也不让她离开。 看着云姝的背影一点一点走远,季寒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真的走了。 在云姝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前,季寒舟猛地抬手,握紧的拳头搭在眼皮之上,难以窥见他是否因为爱人的离开而脆弱落泪,只有脸颊两边的肌肉轻微抽动着,牙关紧咬到了口腔里都泛上血腥味。 他动不了,身中数箭,已是强弩之末; 他也不想动,云姝走了,他之前为之努力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甚至不去想待会儿黑衣人追上来之后该如何与他们周旋,满脑子只被一个念头占据—— 云姝走了,被他亲自放走了。 “喂,你能试着过去那边吗?” 有那么一瞬间,季寒舟以为是自己极度不甘心之下,产生了幻觉。 但紧接着,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把你拖过去,你那么重......” 季寒舟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视线里是云姝有些狼狈的样子。 季寒舟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你不是走了吗?” 云姝扯着季寒舟的肩膀用力,结果丝毫没动,本来就着急,听到这话没忍住回了一句:“你那么想我走那我走好了,重死了你......” “别!” 季寒舟反手扣住云姝的手腕,目光炙热得让云姝忍不住想退后。 “别走。” 云姝别开脸:“我没那么冷血,放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死。” 云姝挣扎了一下,想把手抽出来,但季寒舟还是死死扣着她的手腕,不愿意松开。 季寒舟盯着垂眸的云姝,口腔里的血腥味突然变得没那么难受了,甚至泛起甜来。 他望着云姝,目光是克制之后却难以压抑的狂热:“云姝,你给过你机会,放你离开,但你回来了。” “所以,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从今往后,你再也别想离开我身边。” 云姝盯着季寒舟染血的衣服,嘟囔道:“那也要你有那个本事能留住我......” 季寒舟根本听不进去。 云姝去而复返的狂喜让他在这一刻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你要让我去哪儿?” 云姝终于找到机会把手抽了出来,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拐弯口:“那边有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我们先去避避。” 接着又皱起眉头:“但你太重了......” 季寒舟深吸一口气,扶着云姝的肩膀:“站稳。” 然后借着肩膀的力气,缓缓站了起来。 受伤的那只脚落在地上,钻心的疼痛也在极度的开心之下,显得没那么难熬了。 云姝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头,扶着季寒舟缓缓往她刚刚找到的地方走。 这一片都是密林,云姝找到的是一堆巨石的背面。 这巨石被掏空了一半,估计是附近猎户暂时休息的地方,里面有火堆熄灭的痕迹。 周围长着快有人高的杂草,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能够藏人的地方。 云姝扶着季寒舟,跌跌撞撞一路,终于把他扶进了这个暂时可以躲避的地方。 季寒舟身量高,这么个地方他连坐着都没办法完全直起腰来,只能憋屈地半弯着腰,加上身上大块的血迹,瞧着真挺可怜的。 云姝忍了又忍,最后到底是过不去心里那关,别扭地坐在季寒舟旁边,拍拍自己的大腿:“你侧着躺下来,我给你垫着。” 第135章 不会再放你离开 季寒舟简直受宠若惊。 “你不是说我重......” 云姝有些恼了:“那你就这么受着吧。” 她是看季寒舟背上受伤,没办法躺下,这么半弯着腰实在难受,才好心建议,这会儿别过脸去不愿意看他了。 但没过多久,她的腿上,就有了重量。 季寒舟小心翼翼侧着枕在了云姝腿上。 云姝身子一僵,但没有推开。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季寒舟没话找话:“不知道初一他们怎么样了,能不能找过来。” “应该快了,但也可能是黑衣人先找到我们,不好说。” “暂时找不到我们也关系。” 他枕在云姝腿上,难得安静地和她相处,一时间竟然不希望被人找到。 这样的时光,再多一些,哪怕让他受些苦,他也愿意。 但事实没有如季寒舟所愿。 不到一个时辰,王府的护卫就找了过来。 “这里!世子在这里!” “王妃也在!快过来!” 护卫们找过来的时候,季寒舟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仍然记得吩咐侍卫:“扶着王妃......” 他在云姝腿上枕了那么久,她腿一定麻了。 侍卫们扶着季寒舟,带着云姝一起出了石洞,很快跟初一他们汇合。 初一正如季寒舟所想,一直等在原地。 看到他们回来了,面露喜色迎了上来,看到季寒舟受伤,又火急火燎叫卢大夫过来治伤。 他身中数箭,卢大夫看过之后,立刻吩咐药童:“过来帮着给世子拔箭!” 锋利的匕首在火上烤过之后,卢大夫让初一按着季寒舟,干脆利落开了箭头周围的皮肤。 那箭上有倒刺,必须剜开血肉才能取出,瞬间,云姝的鼻尖全是血腥味道。 昏迷中的季寒舟一声闷哼,嘴里还在呢喃:“云姝......” 他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云姝将手掌放到他手心,立刻被死死握住。 整个过程,季寒舟痛醒了好几次,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等到所有的箭头都被取出来,他已经彻底昏迷。 卢大夫摸着额头上的冷汗:“还好因为周明有外伤,世子吩咐带了足够的药物,否则这荒郊野岭的,还真是难办。” 云姝也觉得后怕。 这次出行,他们带的人不少,而且都是精兵强将,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大胆刀前来刺杀。 若是没有周明,卢大夫最多带些应急的药品,真遇到这种情况,怕是要手忙脚乱。 这会儿卢大夫处理完了,准备去熬药。 天色已经晚了,今日是来不及去下一个城镇了,而且季寒舟的身体也不适合颠簸的马车。 这会儿,季寒舟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初一在旁候着。 季寒舟昏迷中还死死抓着云姝的手,云姝一时间挣脱不开,只能坐在他身边休息。 趁着这个空挡,云姝终于有机会问初一一些事。 “那些黑衣人没有追过来,是怎么回事?” 初一回答道:“世子带着你走之后,我们不敢去追,后来只能赌一把,赌他们这次的首要目的是救出柳娘,刺杀世子只是顺带,所以干脆派了一部分人去追柳娘那边。” “果然,快追上的时候,黑衣人拉了联络响箭,追杀世子的人估计怕柳娘这边出什么意外,过来帮忙,带着柳娘甩掉我们走了。” “然后我就派人赶紧去找你们了。” 云姝点点头:“这次,多谢你们了。” 多亏初一机灵,想到这么个围魏救赵的法子,否则真被黑衣人找到了她和季寒舟的行踪,恐怕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都是我们该做的。” 初一看着云姝,欲言又止。 云姝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说吧。” “王妃,不管世子做了什么,一切都是因为放不下您。” 云姝低下了头,看着昏迷中仍然握紧她手的季寒舟,低声道:“我知道。” “那您能不能......” “等他醒来再说吧。” 初一叹了口气,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事情,是他这个外人干预不了的,索性换了个话题:“小少爷和鸢儿姑娘都很好,我让她带小少爷过来给您看看?” 云姝点头:“多谢。” 片刻后,鸢儿抱着孩子过来了。 孩子今天也受惊了,好不容易睡着了,死死抓着鸢儿的衣领,鸢儿不敢把他弄醒,小心翼翼弯下腰给云姝看。 “夫人,小少爷只是受了惊,您别担心。” 云姝伸出能动的那只手,轻轻摸了一下孩子的面颊:“今天辛苦你了。” 鸢儿摇头:“您没事就成。” 鸢儿看了一眼重伤昏迷的季寒舟,压低了声音:“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中了埋伏,为了护着我,才......” 鸢儿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说那您心软了吗?又觉得这话很没良心,季寒舟救了云姝是事实,这两人之间的事,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你别操心我的事了,爷爷和奶奶怎么样了?” “都还好,之前担心你,你回来之后就放下心了,卢大夫给他们开了安神药,这会儿喝完已经睡下了。对了,我让人给您拿些吃的来?” 云姝本来没什么感觉,经过鸢儿的提醒,才察觉到饿,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季寒舟道:“送些好消化的粥过来,我喂顺便喂他一些,你不用来伺候了,带着孩子好好休息吧。” 鸢儿吩咐侍卫送来了粥,卢大夫的药也熬好了。 “正好,劳烦王妃先喂几口粥,这药伤脾胃,先垫垫好一些。” 说罢,放下药碗离开了。 云姝叫进来一个侍卫,帮着将季寒粥扶起来一些,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粥和药都喂进去 等做完这些,她整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一方面是季寒粥昏迷,难喂,累的,另外一半纯粹是冷汗。 她大半天水米未进,饿的有些虚脱了,最后索性也不用勺子了,端起剩下半快要凉了的碗粥,一饮而尽。 半碗粥下去,云姝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但她没能松快多久,后半夜迷迷糊糊还没睡熟,碰了一下季寒粥露在外面的脸颊,被那惊人的温度吓醒了。 季寒舟发起了高热。 第136章 云姝,这一耳光,你应得的 云姝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季寒舟温度太高了,原本苍白的脸颊都烧得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季寒舟......” 云姝轻轻摇晃他的手臂,但季寒舟根本醒不过来,云姝只能让守在外面的护卫去叫卢大夫过来。 没一会儿,卢大夫急匆匆拎着药箱来了。 “我就知道今晚没那么容易挨过去。” 受了外伤,发热是常有的事情,而且最近天气也热了,卢大夫今天睡觉的时候衣服都没敢脱,就怕来这么一遭。 看着卢大夫眉头紧锁的模样,云姝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卢大夫这次用上了祖传的针法,又配合自制的药丸,但是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热度也不见退下来。 卢大夫额头渐渐冒出冷汗。 “不行,这么下去要把脑子烧坏的,让人提一桶温水过来,要比寻常人体温低一些的,提世子擦拭全身。” 云姝看得焦心不已:“我去。” 然而她还没站起身,昏迷中的季寒舟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别走,云姝......” 昏迷之中,季寒舟死死拉着云姝的手,还在低声呢喃:“云姝......” 云姝险些又落下泪来,只能强忍着眼泪偏过头去。 初一连忙招呼护卫准备温水。 然而过了片刻,跟着温水一起来的,还有怒气冲冲的唐雨燕。 “你们给我让开!我是世子正妻,我来看我的夫君怎么了?!” “初一!你给我滚出来!让他们退开!” 初一看了云姝一眼,云姝的注意力完全在季寒舟身上,什么都没有说。 外头侍卫能拦住一时,但是拦不住盛怒之下的唐雨燕,竟然真的被他闯了进进来。 唐雨燕之前就像过来了,只是被初一挡了两次,这会儿听说季寒舟发起高热,再也坐不住了。 她进来第一眼,就看到身上扎着银针,烧得昏迷不醒的季寒舟,眼眶顿时就红了。 “世子!” 她快步走到跟前,看到两人紧紧交握的手,心疼顿时化作更深一轮的愤怒。 “云姝...... “别怕,我保护......你......“ 季寒舟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但走到近前的唐雨燕听得一清二楚。 顿时,一股滔天的愤怒,夹杂着压抑许久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来。 她不是蠢人,她当然知道今天季寒舟先是为了那个孽种,引开了黑衣人,又为了保护云姝受了重伤。 但在她心里,季寒舟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即便是受伤了,也一定能很快好起来。 而现在,看到季寒舟生死不明,身受重伤,昏迷之中还在念着云姝的名字,对云姝的埋怨和怨恨,在一刻达到了顶峰。 唐雨燕呼吸急促,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前抬手狠狠给了云姝一个耳光! “啪!” 一声脆响,吓得周围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卢大夫手里的银针差点插错了位置。 唐雨燕的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云姝的脸颊瞬间泛起红痕。 众人像是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关心云姝的,拉住唐雨燕的......原本就不大的帐篷,顿时乱做了一团! “王妃!快帮王妃看看伤势!” “世子夫人!您别冲动!” “哎呀快把夫人拉开!” 唐雨燕胸膛剧烈起伏着,用力挣扎着,一时间竟然拉不开。 她指着云姝,眼中的怨毒简直要化为实质:“都别拉我!这一耳光,是她云姝应得的!” “你这个丧门星,狐媚祸水!都怪你!你都是害的世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勾引他,害他名声受损也就算了,都是后宅那点事,为了他,我忍了!” “可现在,他因为你,连命都要没了!” “滚开!都别拉着我!我今天就要划开她这张脸,我倒要看看她这张皮子地下藏得究竟是不是狐狸精!” 唐雨燕的食指都快要戳到云姝的眼睛了,但云姝毫无反应,只是注视着昏迷中的季寒舟,似乎这一切都跟她无关,似乎刚刚挨了一巴掌的人不是她。 她不疼吗? 疼的。 只是疼的不是被唐雨燕打过的脸颊,而是心。 唐雨燕刚刚看似愤怒之下的胡言乱语,每一句都在刺痛云姝的心。 唐雨燕说得没错,或许她真的就是祸水。 因为她,季寒舟父子反目,死里逃生也要来找她,为此甚至不顾世俗的流言蜚语; 为了她,跟被下了降头一样,放着后宅的莺莺燕燕不要,满心满眼都是她这个身份敏感的小娘; 甚至,为了她,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有那么几秒,云姝甚至觉得,或许唐雨燕才是那个真正清醒的人。 她这张蛊惑人心的皮子下面,或许真的藏着一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也说不定。 “怎么不说话了?觉得自己没道理了?” 唐雨燕字字句句,咄咄相逼:“云姝,第二次了。” “他为了你,第二次将自己置身险境,差点丢了性命!” 唐雨燕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真的爱他,你放手吧,云姝,你放手吧。” “只要你还跟他在一起一天,对他就是一种伤害。”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你们之间的阻碍,根本不是我们这几个他带回来的女人。” “除非时光倒流,除非之前的一切未曾发生,除非你不是季烨得遗孀,否则,你会是他一辈子得污点。” 初一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喝道:“夫人!您过分了!”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一些得唐雨燕,因为初一得这句话,又激动起来。 “我过分了?我看是你们都昏了头了!” “你们不知道她云姝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吗?我看是你们都疯了!明知道季寒舟在做错的事,不仅不阻拦,还纵容他们,你们才是真的疯了!” “初一,你敢说你不明白其中得利害关系?你纵容着云姝留在他身边,害死了你兄弟得性命,现在还要说我过分?!” 初一简直被说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撕开蒙在这件事上的遮羞布。 或许唐雨燕才是对的。 所有人都在自欺欺欺人,而现在,唐雨燕终于戳破了这个由季寒舟一手主导的,荒唐的梦。 第137章 替你家世子擦屁股去了 简陋的帐篷里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只有唐雨燕剧烈的喘息之声,回荡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 “卢大夫针施完了吗?” 云姝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卢大夫终于回过神来:“好,好了,只需要温水擦身即可。” 云姝点点头:“好,那劳烦卢大夫和初一伺候一会儿。” 云姝说完,另一只手握住季寒舟那只死死抓着他的手。 昏迷中的季寒舟似乎感受到什么,眉头微微蹙起,“云姝......” 云姝没有理会他的低语,而是一根一根,掰开了季寒舟的手指。 季寒舟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云姝!” 初一眼疾手快按住:“世子,属下在这里陪您。” 云姝站起身,没有再看昏迷中的季寒舟。 从唐雨燕进来,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这是云姝第一次抬头看她。 “你跟我出来一下。” “王妃!” 初一不赞同地看向云姝。 云姝声音很稳,心平气和,“放心,我只是有几句话要跟她说。” 她几步走出帐篷,唐雨燕看着她的背影,咬牙跟了上去。 跟着唐雨燕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伺候的下人,云姝看了他们一眼,道:“我有几句话要跟你家夫人说,别跟着。” 唐雨燕给了忧心忡忡的下人一个眼神,跟着云姝走了出去。 云姝没走多远,就在帐篷不远处,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 感觉到唐雨燕在她身后站定,云姝望着远方,许久没有说话。 初夏的夜晚有些凉爽,微风跟着林间特有的清新气味一起拂在人脸上,很是舒服,还有一些细微的蚊虫声响,只有静下心才能听到。 “现在可以好好跟我说话了吗?” 云姝转过头,看向唐雨燕。 唐雨燕抿唇:“你觉得刚刚我是生气之下的口不择言?不,云姝,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憋了很久的心里话。” 云姝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叫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黑暗中,他们站的离着几步距离,唐雨燕其实不太能看清云姝脸上的表情。 但云姝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在黑夜里很亮。 “我想和你聊聊。” 云姝看着唐雨燕,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向远处的黑夜。 “聊什么?” “聊聊到了京都之后的事。” 云姝的目光终于汇聚在唐雨燕脸上:“你知道季寒舟打算抹去我的身份,让我换个身份,一辈子呆在他身边吗?” 唐雨燕几乎呆住了。 有好几秒反应不过来。 “什,什么?什么叫做抹去你的身份?” 云姝压低了声音:“就是你想的那样,对外或许会说我病死了,活着别的什么理由,总之,等从京都回来之后,云姝这个人,或许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间了。” “疯了......他真是疯了......” 唐雨燕喃喃自语:“他这么做,就不怕......” “怕什么?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季烨死了,二少爷被囚禁,王府已经没有长辈可以管得了他了。” 云姝嘲讽一笑:“不,严格来说,还有我在,如果他愿意把我当作长辈的话。” “但很显然,他不愿意。” 唐雨燕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那你跟我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帮忙,好让你离开他?” 云姝摇摇头:“不,我不打算离开他。” 云姝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飘散,似乎是抓不住焦距。 这是一个很少在云姝身上出现的眼神。 充满了迷茫,未知,和不确定。 “我不会离开他,如今所见,季寒舟的确爱我,为了我受了很多伤害,也做了很多事。” “你说的,我也明白,我试过跟他保持该有的关系,试过逃走,但......似乎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云姝脸上迷茫的神色没有褪去,好像是无法解决困境之后的自暴自弃。 “所以我放弃了,我就呆在他身边。我试过我来主导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失败了,我们都很痛苦。” “所以这次,我决定把选择权留给他,未来怎样,全看他想如何。” 唐雨燕还是觉得荒唐,忍不住道:“哪怕他真的让你无名无姓呆在他身边?那你的孩子......” “路是人走出来的,这样的路,我走过一遍了,我不怕走第二遍。” 听到这里,唐雨燕总算明白了什么,几乎要被气笑了。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大半夜的还把我叫出来,只是为了跟我示威,只是为了借我之口告诉所有人,你云姝,季烨的遗孀,季寒舟的小娘,决定过跟我们争了?” 云姝没有被她语气里的嘲讽惹怒,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不,不是示威,也不是要争,只是想要告诉你......” 她抬起头,注视着唐雨燕:“我是这样的态度,季寒舟又是那样的决定,而我不会违背他的决定。” “我不知道唐家和季寒舟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但如果你有办法,能改变这个局面,让我跟他都解脱,那我会谢谢你。” 唐雨燕终于忍不住了:“我要有办法,你还能在他身边待到现在?!” “以前没有,是因为你在王府势单力薄,现在不是要去京都了吗?” 云姝冷静道:“说真的,我也不想我的孩子跟着我受苦,所以,看你了,唐小姐。” 云姝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她没有因为唐雨燕的话而回避跟季寒舟相处,而是自然地回到帐篷,接过了初一手里的帕子:“我来吧。” 初一看着云姝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您叫她出去干嘛了?跟她说什么了?您不会真的还想离开吧?” 云姝头也没抬:“不会。我答应过他,不会离开。” 初一突然脸色一变:“那您是把人叫出去,报仇了?打了一顿?” 云姝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季寒舟知道你想法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靠谱吗?” 初一一噎:“那您到底去干什么了?” 云姝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季寒舟,幽幽道:“你家世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惹了一屁股桃花债,我去帮他擦屁股。” 第138章 没碰其他人 “啊?”初一现在的样子很有趣,嘴巴张的大大的,眼中满是迷茫,似乎觉得这样的话从云姝嘴里说出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啊什么?”云姝挑眉:“不需要我帮忙?你看看他自己弄进来的女人,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 初一恍惚了。 “那您的意思是......” 云姝已经替季寒舟擦好了身体,这会儿体温也降下来了,云姝帮他穿上衣服。 “在季寒舟发现周明的存在之前,他是不是打算过这次去京都,就把唐家的事情解决掉?” 初一回过神来,使劲点头:“是啊是啊!王妃,世子真的很在乎您!为了您他什么都愿意放弃的!就算唐家逼迫......” “呵。” 云姝忍不住冷笑一声,看着躺在床上的季寒舟,露出一个让初一有点毛骨悚然的神情。 “找这些女人来气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些人一旦沾上了,就在也甩不掉了么?他准备跟唐家硬碰硬,有没有想过唐家是那么好惹的?自己给自己挖坑,还要自己往下跳。” 云姝说了几句,本来不想在初一这个做下属的面前不给季寒舟面子,但想到唐家的势力,还有那老奸巨猾的唐丞相,还是忍不住道:“自己跳也就算了,还要拉上我一起。” 明明云姝实在说季寒舟,但初一却被训得跟个大号得鹌鹑似的,缩头缩脑的。 听着云姝把季寒舟一通说,忍不住替自己主子小生辩驳:“也不是这样的,世子说了,又没拜堂,又没圆房,牺牲一些利益,还是可以处理这件事的......” 云姝一愣,突然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啊,我说牺牲一些利益......” “不,前一句。” 初一摸摸脑袋:“没拜堂啊,也没圆房,唐姑娘完全可以再嫁的。” 云姝那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季寒舟是去过很多次主院过夜的,但...... “没圆房?你确定?” 初一立刻点头,一脸的正气凌然:“是啊!王妃你难道以为世子跟唐姑娘已经......怎么可能!世子除了您之外,没有过别的女人!” 说罢像是想到什么,瘪瘪嘴:“除了多年前那个意外,您不知道,当时世子觉得天都塌了,觉得自己不干净了,险些就要剃度出家当和尚去了。” 云姝被他逗乐了。 “他能舍得这花花世界?” 云姝本来只是开玩笑,但没想到初一一脸认真道:“他不是舍不得这花花世界,只是舍不得您。” “您没出现之前,世子过得本来就无欲无求的,虽说得老王爷重用,但你也知道干的是什么活儿。” “替老王爷操练那些兵马,看似大权在握,那老王爷怎么不把这种好事给嫡出得二儿子呢?还不是因为这是要掉脑袋得事,自始至终,他只是把世子当作替罪羊。” “世子自己当然也知道,但他不在乎,属下很少看见他在乎什么东西,好像活着可以,死了也可以。” 初一神色有些黯然:“我们几个都是大老粗,只觉得世子性子太冷了,有哪里不太对劲啊,但又说不出来。” “直到您出现,我才知道世子从前究竟哪里不对劲。” “这人吧,活着总有个盼头比如我,就想保护世子,然后有机会的话,娶个好姑娘,给我娘生个大胖小子。” “再比如初九,他喜欢倒腾弓箭武器,拿到俸禄就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但世子没有这种情绪,他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需要。” “直到你来了,我们才第一次在世子眼里看到了名为“在意”的情绪,好像原本那个冷冰冰的世子,一下子就......就......” 初一脑袋有些卡壳,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但云姝望着昏迷中的季寒舟,突然低声道:“就活了。” 初一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感觉!世子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初一望着云姝,眼神很亮:“所以啊,唐小姐今晚说得也不全对。我们不是在自欺欺欺人,我们只是希望世子活着,活得开心,活得有盼头。” 云姝神色复杂:“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初一有些开心。 看上去,云姝这次,总算是愿意给世子一个机会了。 等到初一走后。 云姝抬手,拂开季寒舟眼角的碎发,而后握住了他的手。 她眼中原本复杂的情绪,慢慢变得坚定。 云姝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 在听到初一说了这么多之后,她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季寒舟对自己这样执着。 云姝在全家遭劫之前,是活得很幸福的。 恩爱的父母,牢靠的兄长,还有温柔的师兄,就连身边的婢女,都像自己体贴的妹妹一样。 云姝是全家人掌心的宝贝。 她被人爱过,被人在乎过,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才会因为家人的惨死,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甚至为此,可以不惜牺牲自己的爱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何尝不是一种近乎疯魔的执着? 而季寒舟,这个前二十年从未感受过爱为何物的人,突然遇到了云姝,突然懂得了爱情,以为自己的人生得到了救赎,却一而再再而三,因为这种命运和意外不得不和云姝分开,叫他怎么能不疯魔? 云姝从前觉得季寒舟对自己的执着很没道理,甚至让她觉得疲累,这一刻,却深感自己的自私。 当初她为父报仇不执着吗? 当季寒舟请求她放弃仇恨一起离开,而她像疯了一样眼里只有仇恨的时候...... 季寒舟是不是也是跟自己现在一样的心情? 一股酸酸涨涨的情绪,充满了云姝的心脏,注视着昏迷中的男人,云姝眼眶通红。 “对不起,季寒舟......” 云姝红着眼眶,低下头轻轻吻上他因为高热而干裂的唇。 第139章 你说呢?寒舟哥哥 眼泪顺着眼眶一路向下,于是口唇中也有了苦涩的味道。 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云姝只是稍微触碰,就准备离开。 然而在她准备抬起头的下一秒,脖颈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这只手还有些烫,突然按住她的脖颈往下,让云姝不得不重新碰上季寒舟的唇。 下一秒,干裂的唇瓣张开,狠狠咬住云姝的下唇。 “唔......” 这个吻极尽缠绵,分开时云姝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而原本昏迷中的季寒舟,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云姝望着季寒舟清明的眼神,这不可能是刚刚醒来的眼神。 季寒舟还很虚弱,但眼里的光比夜里的星辰还要闪亮。 “从你说要替我擦屁股的时候。” 云姝脸“腾”一下就红了。 “干嘛说得那粗俗,你真是......” 季寒舟笑着看她:“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云姝抿唇:“那初一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 季寒舟脸上的笑意单了一些:“嗯,听到了,把我说的那么可怜,这个月扣他俸禄。” 云姝扑哧一声笑起来了:“初一真惨。” 季寒舟的手还放在云姝后脖颈,云姝略微弯着身子,他们距离挨得很近,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惨吗?我更惨一点吧。好不容易爱上个人,还是个没良心的,只想着离开我。” 云姝竟然诡异地从季寒舟语气里听到了几分委屈。 云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俯下身,轻轻抱住了他:“不会离开了。” 季寒舟身体还很虚弱,但依旧抬手抱住了云姝。 在云姝看到间的地方,季寒舟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早知道示弱对云姝来说那么有用,他之前做的那些都算什么? 两人无言地拥抱了一会儿,温馨的氛围在简陋的帐篷里蔓延,云姝起身:“身上的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对了,唐雨燕是不是来过?” 季寒舟这时候,终于发现了云姝的不对劲。 她一边脸颊上,还泛着微微的红。 比另一边更红一些,刚刚她一直侧对着,季寒舟没发现,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周身泛起寒意。 “她动手了?” 云姝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嗯,看你昏迷不醒又高热,着急了。” 季寒舟立刻就想爬起来:“我去找她。” 云姝连忙按住他:“哎你干什么?我都没生气。” 季寒舟心疼坏了,抬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你现在倒是大方,被人打了一巴掌还不生气?” 云姝沉默半晌,道:“之后有利用人家的地方,这一巴掌,就当提前支付报酬了。” 云姝将自己刚刚和唐雨燕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我知道你想解决掉唐家的事情,但由你出手总归是不合适。” “那你想怎么样?” 云姝顿了一下:“你得先告诉我,你和唐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寒舟这个时候,也不打算瞒着了,索性将他醒来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云姝,当然也包括他跟皇帝的约定。 “这次受封之后,之前季烨养的那些私兵,都会以新兵的名义,拆分开送入各大军营,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否则那些士兵,都要背上谋反的罪名,都是诛九族的罪。” “至于唐家......唐城厢镇这几年有些飘飘然了,陛下暂时不想动他,但也不会放任,所以才会让我跟唐家结亲,为的就是一旦唐家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我这边能够先得到消息,或者用唐雨燕牵制住唐家。” 云姝听完,只回答了一句:“异想天开。” 这个“异想天开”,不知道是说皇帝以为一个唐雨燕就能左右唐丞相的想法太过天真,还是跟皇帝做交易的季寒舟太过天真。 亦或者,两者都有。 “那你想怎么样?” 季寒舟看着她:“你今天跟她说那些,究竟是什么打算?” “让她自己离开王府,是不可能的,所以......” 云姝在说出自己的计划之前,突然问道:“你真的没碰她?” 季寒舟委屈了:“你不信我?真的没有!就是为了气你的......” 云姝轻咳一声,唇角划过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笑容:“好吧,暂且相信你。” “她不会主动离开,所以即便你想把这个麻烦弄走,也得师出有名。” “你闹着要强迫父亲的遗孀,她唐雨燕看不过去提出抗议,是一回事,她无端挑事,污蔑你跟父亲的遗孀有龃龉,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云姝淡淡道:“如果她无凭无据的闹得大家面上都过不去,那你大可以以此要求休妻......” “当然,某些方面她也是被你利用,所以不必闹到那步,到时候你跟唐家各退一步,好好退了这门亲事,这事情也就完美解决了。” 云姝谋划得很清楚,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当初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的,她某些方面毕竟是无辜的。” 季寒舟不置可否。 无辜吗? 如果不是嫁给了他,唐雨燕现在应该已经被送去和亲了。 那部落的首领都快七十岁了,而且蛮夷之地,父亲死了,儿子和兄弟们是可以正大光明拥有上一任首领留下的女人的,到时候等待她的,是比十八层地狱还不如的生活。 唐雨燕正是看明白了这点,才会在明知季寒舟放不下云姝的前提下,还选、选择了嫁给他。 因为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云姝明显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所以,其实也可以从唐雨燕那边想办法。” “如今她嫁过一次给你了,即便还是清白的,也不能再去联姻了,倒不如重新找一个世家稍微差一点的男子,和和睦睦过一辈子,有时候平平淡淡也是一种幸福,我相信她最后能明白这个道理。” 季寒舟想了想唐雨燕那跋扈的性格,摇摇头:“我看她是想不通,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在想跟着跟你争来争去。” 云姝突然看了季寒舟一眼,那眼神让季寒舟有点心里发毛。 “这个啊......就要看世子的表现了,她可是很听你的话的。” 云姝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你说是吗,寒舟哥哥?” 第140章 该告诉他孩子的身世了...... 这一句“寒舟哥哥”,直把季寒舟噎得说不出话来,无奈地看向云姝:“云姝你......” 云姝轻轻哼了一声:“刚刚把人带回来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听她叫你寒舟哥哥吗?” 季寒舟无辜地看着她:“你现在才开始翻旧账是不是有点晚了?” 云姝挑眉:“晚了吗?可不要小瞧了女人的记性,也不要高看了女人的心眼,我心眼小得很。” 季寒舟听得内心欢喜:“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云姝坐直身体,“你可以理解为我在闹情绪。” 季寒舟抬起手,抚摸她的脸颊:“喜欢看你为了我闹情绪的样子。” 云姝瘪瘪嘴,打了个哈欠。 折腾了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她也困了。 “初一给你准备帐篷了吗?去休息吧,让别人来守着就行。” 云姝摇摇头:“还是我亲自守着吧,我怕半夜被唐雨燕暗杀。” “胡说八道。” 是斥责,但季寒舟的语气很温柔。 但他也没有再云姝走,而是拍拍一旁空出来的位置:“躺下休息吧。” 云姝没有再矫情,和衣躺下之后没多久就睡熟了。 季寒舟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和满面的疲惫,心疼得不行。 这一夜,后半夜总算安稳度过,第二日一早初一就送来了早膳,顺便问了季寒舟接下来得打算。 “卢大夫说您最好休息一阵不宜赶路,但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食物最多够两日,恐怕就要辛苦世子跟我们一起启程了。” 季寒舟摇摇头:“不用等了,直接上路去下一个城镇吧。” 初一不赞同,一旁的云姝也是皱眉:“你伤还没好......” 季寒舟冷静道:“可册封大典没有给我养伤的世间,直接走吧,这点伤我还撑得住。” 说完轻轻握住云姝的手:“战场上受过的比这严重的伤多了,哪有时间给我休息,纱布一裹照样上阵杀敌,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初一见说不动他,摇头叹息退了出去。 云姝抿唇,握紧他的手:“你是在跟我装可怜?” 季寒舟轻咳一声,不去看云姝的眼睛,幽幽道:“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那语气里三分叹息,气氛委屈,将云姝小心脏拿捏的恰到好处。 云姝恼于自己太容易受这男人的影响,反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真会演戏,不去后宅争宠可惜了。” 季寒舟一本正经道:“那不行,我要生成了女子,还怎么跟你......唔......” 眼看季寒舟越说越离谱,云姝直觉接下来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当机立断捂住了他的嘴:“好了,接下来的我不想听。” 季寒舟笑弯了眉眼:“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害羞啊......” 听到这话,云姝一愣。 而后心头划过一丝异动。 她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把孩子的身份告诉季寒舟了。 她从前不说,是以为季寒舟恨她入骨,怕他不信,甚至会伤害宝儿; 后来又怕如此执着近乎病态的季寒舟直到宝儿的身份之后,她更加难以离开。 如今,经历了昨日的种种,或许...... 她真的该下定决心了。 如果这次季寒舟能把后宅这几个女人处理好,让宝儿没有后顾之忧,就告诉他好了...... 这样想通之后,云姝只觉得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下了,整个人都轻快不少。 季寒舟察觉云姝情绪的异样,还没来得及开口,帐篷外鸢儿抱着孩子过来了。 “宝儿总是叫娘亲,看起来像是想王妃了,奴婢抱过来给您看看。” 季寒舟的注意力也被孩子引开了。 云姝抱着孩子逗弄:“你想娘亲了呀?” 宝儿咿呀呀的:“想!娘亲.....想!” 云姝沉重的心情因为宝儿软糯的声音顿时烟消云散,狠狠在他脸上香了一口:“娘亲也想你。” 鸢儿在一旁也跟着逗他:“宝儿,再叫几声,乖宝儿!” 云姝一边抱着孩子逗弄,抽空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季寒舟。 只见他神色温和,偶尔看向孩子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跟从前不一样的感情。 云姝内心触动,在鸢儿又一次说出“宝儿”的时候,轻声道:“孩子名字既然定下了,以后偶尔也叫大名吧,不然他该觉得自己的名字陌生了。” 云姝说完,开口对着孩子温柔道:“你说是不是呀?小如昔?” 季寒舟亲耳听到云姝叫出“小如昔”这个名字,心中情绪复杂难言,但毫无疑问的是,一股暖流顺着心口一直在全身蔓延开来,让他心头突然升起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责任感。 云姝......终究是决定用他给孩子取的名字了。 鸢儿小心翼翼看向季寒舟,见他神色复杂,但并没有生气,反而有几分触动,也松了口气。 而云姝则是抱着孩子坐在季寒舟身边,抬头对鸢儿道:“你先出去,我带他一会儿,你去看看爷爷奶奶,一会儿在过来换我。” 鸢儿点点头,退了出去。 等鸢儿走后,云姝抱着孩子看向季寒舟:“名字很好听,看起来他也很喜欢。” “是不是?小如昔?” “呀!稀饭!” 云姝被逗笑,又对季寒舟道:“你给他取的名字,你不叫叫?” 季寒舟张了张嘴,竟然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云姝惊讶地在季寒舟脸上看到了名为窘迫的情绪。 而小如昔似乎觉得这个躺着的人很有意思,一直歪头去看,还朝他伸手:“抱~” 季寒舟喉咙动了动,艰难开口:“我现在不能抱你,等几天吧.....小如昔。” 一旦说出了口,季寒舟觉得倒也没那么难。 又喊了几次之后,就很自然了。 这时帐篷外初一又来了:“王妃,卢大夫配的新药,说要些事情要亲自交代您注意,您......” 初一掀开帘子,正看到云姝自然地将小如昔放到了季寒舟身边坐着,“乖,帮娘看着他,不许他乱动哦,娘亲一会儿就回来。” 初一一愣:“属下叫卢大夫过来也行......” 他话没说完,被躺在床上的季寒舟一个眼刀堵了回去,讪讪挠头:“您去吧,属下帮您看着孩子,绝对不会让他掉下来的。” 云姝点头,“有劳了。” 云姝走后,初一老老实实站到了孩子旁边,紧张地盯着孩子。 原本躺着的季寒舟,突然朝孩子勾勾手指:“小如昔,过来。” 初一差点惊掉下巴:“您,您叫他什么?” 季寒舟看也不看他,继续朝孩子勾手指:“耳背就去找卢大夫开药。” 初一看着季寒舟锲而不舍地朝孩子勾手指,忍不住道:“哪有您这样叫小孩儿的,又不是叫小狗......” 季寒舟终于抬头:“你今天话很多。” 初一坐了个捂嘴的姿势,示意季寒舟,您继续。 季寒舟收回目光,一旁的小如昔觉得很有意思,已经开始手脚并用,朝着季寒舟那边爬了。 他现在已经能颤颤巍巍走路,只是没人扶着,自己还站不起来,但爬的动作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就爬到了季寒受胸前。 然后小如昔抬起两只手,撑在季寒舟胸膛上,仰头盯着他看。 他原本看得好好的,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如昔抬手,按了一下季寒舟的胸前。 硬邦邦。 又换一只手按了一下。 还是硬邦邦。 从出生起就没怎么被男人抱过的小如昔歪着头疑惑了。 “没有......没有软软......” 季寒舟脸都黑了。 “我是男人,哪有......哪有什么软软。” 小如昔瘪瘪嘴,似乎觉得没有软软的人不好玩,就想爬走,结果被季寒舟眼疾手快拉住了:“不许走。” 小如昔扭头看他,心说这个人好奇怪哦。 季寒舟盯着他无辜的大眼睛,沉默半晌,突然张口:“小如昔,叫爹。” 第141章 叫爹 云姝决定亲自去卢大夫那里一趟,原本是为了留点时间,让季寒舟跟孩子单独相处一会儿,可是没想到回来时,刚走到帐篷门口,突然听到初一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云姝一愣,紧接着连忙加快了脚步,一把掀开帘子:“怎么了?” 帐篷里,初一一脸惊恐,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边咳嗽一边拍着胸脯,脸都咳红了; 季寒舟则是淡定地用手护住孩子,对初一冷冷道:“风寒了就去找卢大夫开药。” 再看孩子,已经爬到了季寒舟身边,小手正撑在季寒舟胸膛上。 云姝一皱眉,忘记这个了,“如昔来娘亲这里,他受伤了,不能抱你......” 小如昔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来,一只手撑着季寒舟的胸膛,另一只手指着季寒舟的脸,脆生生张口:“爹!爹没有软软!” 说着还用小手按了按季寒舟的胸口。 云姝长大了嘴巴,惊讶之色不亚于刚刚的初一。 季寒舟别过脸,努力压平嘴角的弧度:“咳,我没有教他,是他自己要这么叫的。” 云姝脑子乱得很,下意识就把小如昔抱了起来,低声训斥:“不许乱叫!” 起码现在不行。 然而小如昔很是疑惑,刚刚这个人明明让自己叫他爹呀? 他歪头看向季寒舟,小脸上竟然有几分疑惑:“爹?” 爹呀,不是你让我这么叫的嘛? 季寒舟发现自己竟然诡异地读懂了小孩儿的心思。 又是一声轻咳:“小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再说只是私下偶尔叫错......” 云姝急了:“那也不行!” “的确不行!” 帐篷外,唐雨燕气势汹汹掀开了帘子。 她昨夜被云姝说的那些话搅得心神不宁,一夜没睡,又因为自小娇生惯养,不习惯在野外露宿,整夜都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所以今天早上起得有些晚了,这会儿才来看季寒舟。 可她刚刚走近帐篷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那孽种脆生生叫爹! 这地方,他还能叫谁爹? 唐雨燕只觉得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好你个云姝,昨晚说得好听,什么自己也想离开,原来私下都开始教那孽种叫季寒舟爹了? 简直卑鄙! 简直不要脸! 唐雨燕满面怒容,“你到底怎么回事?!这被人听到了怎么办?你想害世子背负一世骂名吗?!你在后宅勾引他我忍了,你还想让世子......让他给你的这个孽种......” 有些话太难听,唐雨燕实在说不出来。 哪怕说出一半,她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云姝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向季寒舟。 季寒舟冷冷看了唐雨燕一眼:“出去。” “寒舟哥哥!我都是为你好!这对母子沾不得!” “我让你出去。” “你!” “如果你还想当这个世子夫人,有些事就装作不知道,我以为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唐雨燕想起云姝昨晚说的话,想到他某些想法,到底是忍住了脾气:“我知道了。” 她一咬牙:“但寒舟哥哥,这些事等到了京都,我都会如实向父亲母亲禀报的!” 说完含恨瞪了云姝一眼,退了出去。 云姝盯着季寒舟,“做得不错。” 起码看起啦,唐雨燕已经受不了,想主动出击了。 “刚刚......” 云姝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是季寒舟,另一个是孩子。 她一直隐瞒季寒舟孩子的身份,就是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他们父子相认,因为这样孩子的身世,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 现在事情还没结束,大人的恩怨还没捋清,孩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叫季寒舟爹。 季寒舟听到云姝这样极力反对,刚刚的开心慢慢淡了下去。 但他没有生气,只是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初一见状不对,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云姝也觉得刚刚自己太冲动了,态度有些过激,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刚刚是我太激动了,我只是不想别人说关于孩子的不好的话。” 季寒舟点头:“我明白。” 季寒舟看着云姝有些自责的面庞,突然觉得也没那么生气了。 幽幽道:“刚刚是我让他叫我爹的。” 云姝:“......啊。” 第142章 这就接受喜当爹了? 云姝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还有点呆滞,季寒舟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种呆呆傻傻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 “怎么了?” 云姝回过神来:“啊,我只是没想到......我以为你对孩子......” “没想到我会那么快接受这个孩子吗?” 云姝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季寒舟叹了口气,“我要是让你在我跟孩子之间选一个......” 云姝脸上浮现起为难的神色。 季寒舟继续道:“算了,我就不自取其辱了。反正你是舍不得孩子的,逼着你选最后吃亏的还是我自己,所以我只能接受了。” 云姝眼神有些飘忽:“那你未免也接受得太快了,这就让你孩子叫你,叫你爹了......” 季寒舟刚开始也觉得那里挺别扭,但看云姝更别扭的样子,他反而释怀了。 甚至还挺理直气壮:“那不然呢?你都是我的人了,孩子也该是我的。” 云姝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那可不就是么? 孩子还真是季寒舟的。 云姝想到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就有点心虚,连忙转移话题:“不是说今天就起程吗?我去收拾一下。” 说完,抱着宝儿连忙溜了。 用过午膳之后,护卫们把临时搭建的帐篷收了起来,又把季寒舟小心翼翼地扶上重新改建过的马车。 原本的马车相对的两排坐处,中间还有一个小茶几可以放东西,这会儿里面的东西都被搬出去了,铺上了柔软的毯子,可以让季寒舟勉强躺下来。 只不过一双大长腿还是只能曲着,看着挺憋屈的样子。 云姝更惨了,只能半坐在一旁照顾,因为季寒舟受伤,马车行驶得更慢了。 云姝盘腿坐了一会儿,只觉得腰酸得不行。 季寒舟看她不怎么舒服,拍拍一旁的位置,“躺下来吧。” 云姝瞧了一眼季寒舟曲起的腿,“躺着也不舒服,算了吧。” 季寒舟看了一眼云姝的小身板,乐了:“你还挺自信。你躺下试试?” 云姝停不服气,还真就在他身边躺下了。 结果,她的脚尖刚好能抵住马车的另一边。 季寒舟挑眉:“我可比你高不少。” 云姝:“季寒舟你好幼稚,这也要攀比。” “我这是实事求是。” 有了云姝照顾,时不时两个人就这么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到了下一个城镇。 初一带着几个人马骑马走在前面开路,等到季寒舟和云姝的马车到了之后,已经在客栈安排好了上房。 理所当然的,云姝跟季寒舟住一间,在旁伺候。 唐雨燕得知这个安排不太服气,“理应是由我去照顾的,才算名正言顺,她去照顾算怎么回事儿? 王嬷嬷这次也在随行的队伍里,闻言连忙拉住她:“小姐,这个时候没必要跟她再起什么冲突了,这路上世子说的算,等回到京都,可就不一定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唐雨燕眼神变了变,下定了决心:“嬷嬷说得对,等到了京都......我就不信所有人都会由着世子这么胡闹!” 唐雨燕已经打定了主意。 等到了京都之后,立刻就把季寒舟的事儿跟家里说! 什么叫做让云姝“病逝”? 要真让云姝换个身份,那她在王府后招可算是全完了! 之前还有身份这层关系在,她占了大义; 若是云姝换个身份,就那么赖在季寒舟身边,她有理都没出说去! 王嬷嬷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您想明白了就好,您放心,老爷和夫人不会让您吃亏的。” 那边云姝照顾着季寒舟吃东西,等了半天也没人来闹事,心下就有了计较。 “她还真是能忍,估计憋着大的准备去京都告状呢。” “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云姝一顿:“但风险也不小,说是这么说,从唐雨燕身上下手,但变故还是太多了......” 季寒舟摆摆手,示意不吃了。 等云姝体贴地用帕子帮他擦干净嘴角,才道:“最坏也不过是我不要手上的兵权,也不要爵位了。” 就怕没了手中的权力,云姝要走他留不住。 云姝看懂了他的心思,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自始至终,他们之间的信任,还是那么脆弱。 但也没办法,这种事情,她现在给再多的承诺也是无用,只有后面慢慢培养了。 云姝替季寒舟拉了一下被角,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事来。 “柳娘那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阵仗,只为了来救她一命。” “你还记得清荷吗?” 季寒舟突然提了一个有些久远的名字。 云姝一愣,记得。 清荷曾经是季寒舟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季烨留在季寒舟身边的眼线。 当初她和季寒舟设计将这个眼线从身边拔出之后,清荷便到了季烨身边,身为了他的宠妾。 但云姝知道,清荷真正喜欢的人,是季寒舟。 “我当初,以为我们事情败露,是因为你怀了季烨的孩子,想把我这个绊脚石踢开,才会在我起兵准备从他手里夺权的时候,泄露了我们的计划。” “我没有......” “我知道,我那时只是......” 季寒舟顿了一下:“都过去了,就不用说了。后来初九替我去查这件事,才查出来,当年计划泄露,跟清荷脱不了干系,但那时候她已经是季烨的宠妾,根本接触不到我们这边,除非她身后还有人。” 云姝一下子反应过来:“难道是柳娘......” 季寒舟点点头:“对。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的确查出是柳娘给清荷透露的消息,最后季烨才会有所防备,就是不知道为何季烨都死了,还会有这么一帮势力帮助她。” 云姝沉吟片刻,道:“当初事出突然,有些事我到现在都没告诉你。” “我们计划泄露,我也是在你起兵当晚才知晓,当时我被季烨威胁,他大概也知道其中有我的手笔,但我当时怀孕了......” 云姝咬住下唇:“他当时承诺,只要我愿意放弃你,孩子跟你,都能保住,事实上那天晚上我也确定季烨不会要你的命,我计划等季烨将你控制起来,再想办法救你出去,但我没想到......” 云姝没有想到,季寒舟性格竟会刚烈至此,宁可跳崖,都不愿意妥协。 之后很多的夜里,云姝在梦中惊醒,都被后悔和内疚的情绪折磨得生不如死。 如果当初她的计划能更完美一点,如果当夜那种情况下,她能想到更好解决的办法...... 之后的一切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第143章 你还没断奶呢季寒舟?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云姝只能庆幸,季寒舟还活着。 提到往事,气氛不免有些沉重。 季寒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云姝刚刚的坦诚和解释。 说不恨吗? 说原谅吗? 或许他真的太小心眼,即便知道云姝当初也是身不由己,可只要想到那晚,最爱的人离他而去,那种痛苦和不甘,直到现在都仍然清晰无比。 或许一切,只有让世间去治愈。 “我知道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或许清荷还没有死。” 云姝一愣:“就算清荷还活着,但她只是个妾,当初为什么突然就没了,如今又为什么手里有这么些人马,还有,为什么要救柳娘出去?” “这一切,恐怕要等初九回来,才能知道了。” 季寒舟解释道:“这次之所以带上柳娘,就是因为初九来了一封信,说了当年之事,他提到查到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不方便在信中说,我才会带上了柳娘,就等初九回来,好好拷问。” 云姝也觉得头疼:“也只能这样了。” 云姝突然听到这些往事,晚上睡得不太安稳。 她又做梦了,梦到了季寒舟坠崖那一晚。 “不要!” 云姝猛地坐了起来。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就算在烛火中看到了躺在身侧的季寒舟,云姝仍然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季寒舟伤重,失了警觉,皱了一下眉头,没有醒过来。 云姝坐在他身旁,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手底下男人的脸上的温度和触感那么真实,终于让云姝回到了现实。 她重新躺下,小心翼翼挨着季寒舟,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他们在城镇上逗留了一天。 卢大夫要去补充一些药材,初一也要采买一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云姝帮季寒舟擦脸,忍不住感慨:“明明是风风光光去受封的,搞得跟逃难一样。” “原本陛下是准备派皇城军亲自来接的。”季寒舟道。 云姝斜眼看他:“多大的荣耀啊,你怎么没答应呢?” 季寒舟抬手,握住她拿着帕子的手:“有外人在,这不是不方便吗? 季寒舟盯着云姝的眼睛:“要是有外人在,我怎么跟你住在一起?别人问起来我怎么解释?” 云姝收回手:“还能怎么解释,说你二十几岁还断不了奶,要粘着我这个小娘咯。” 云姝本来就是随口开个玩笑,而且多是打趣季寒舟的意思,可哪知这个满脑子不健康思想的男人,像是被撩拨到了,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道:“你也就仗着我受伤,动不了你。” 云姝一愣,而后耳根通红,气急败坏地将帕子丢到季寒舟脸上:“你这个臭流氓!” 季寒舟抬手还想去扯她的手,云姝一个闪身避开了。 她退开几步,看着季寒舟暗色的眼眸,突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于是放下帕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云姝回头,朝他挑衅一笑:“去找那个真没断奶的。他更需要我一点。” 说罢,转身溜溜达达走了。 季寒舟失笑:“真是放肆啊......” 云姝下午带了一下午孩子,还真没去管季寒舟。 直到天色都要黑了,初一突然匆匆来请云姝。 “王妃,世子让您过去。” 云姝手里抱着孩子:“告诉他,今晚不去了,我带着小如昔睡。” 初一连忙道:“初九回来了。” 云姝动作一顿,把孩子重新塞回媛儿手里:“你带着他睡,我去去就来。” 云姝赶到房间的时候,正看到风尘仆仆的初九在桌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一看这一路上就不容易。 见到云姝来了,想站起来行礼,云姝连忙摆手:“你这一路辛苦,好好吃点东西,不着急。” 初九三两下解决了桌上的吃食,等护卫将东西都收下去之后,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王妃,世子,清荷真的还活着!” 根据初九调查的结果,清荷不仅还活着,而且身边还聚集了一批能人义士,其中有几个,甚至还是当年季烨留下来的旧部! 初九说了几个名字,云姝眉头皱了起来。 “这几个人,在季烨死后,说想要告老还乡,他们当初季烨在的时候,就总是给我使绊子,后来我索性给了一笔钱,让他们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但如今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清荷身边?” 初九继续道:“不仅如此,留在清荷身边守护的,还有很多老王爷亲自调教出来的亲卫兵。” “属下觉得,清荷当初并不是突然暴毙,更像是被老王爷提前秘密保护起来了。” “可这没道理啊......”云姝呢喃:“她只是季烨留在季寒舟身边的一颗棋子,早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有的。”沉默半晌的季寒舟突然打断了云姝的话:“对季烨那种人来说,女人的价值只有两个,为他带来财富和权势,还有......为他生儿育女。” 初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世子您猜的没错。清荷不仅活着,而且身边竟然还有个孩子跟着!看年岁,竟是比小少爷还要大些!” 季寒舟并意外:“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她或许比你还要早怀孕,只是不知为何会被季烨秘密保护起来。” 季寒舟倒是没有多紧张。 季烨的嫡子如今都还在别院被囚禁,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孩而已,且不说是不是季烨亲生的,就算是又如何? 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主仆二人神色都还算轻松,只有云姝心中的担忧渐渐加重。 不妙啊...... 第144章 告诉你个秘密 季寒舟和初一不知晓内情,她却是知道的。 季烨两个儿子,长子季寒舟是庶出,不被喜爱,连带着季烨那些部下也觉得季寒舟狼子野心,不值得效忠; 二儿子是嫡子,但当年生了反心,联合先王妃母家势力,刺杀季烨,事情败露,加上云姝从中设计,也被季烨厌弃,如今已经是一颗废子; 而宝儿,根本就不是季烨的儿子...... 若清荷真的为季烨生下一个幼子,清荷自己本身出生低贱,好拿捏,那么季烨的那些残余部下,真的很有可能会效忠她...... 不,说是效忠清荷并不准确,应该说是用那个孩子的名义扯大旗,再加上一个好拿捏的娘,这才是真的携幼子起事啊...... 但更令云姝担忧的是,柳娘已经知道宝儿的身份,若是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清荷和季烨曾经的部下...... 云姝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宝儿会面对什么?她简直不敢想! 若是她们把宝儿的身世说出来,这个孩子终其一生都会被流言连累! 云姝的异样没能逃过季寒舟的眼睛。 他看出云姝不想当着初一和初九的面儿说,于是忍着听初九禀报完,这才问云姝:“怎么了?从刚刚开始你就不对劲。” 云姝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没什么......” “是因为听说清荷有个孩子?你怕季烨旧部效忠那个孩子,给如昔带来麻烦?” 季寒舟这么说也没错。 云姝深吸一口气:“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在,但不是全部原因。” 季寒舟盯着云姝看了半晌,突然道:“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季寒舟的敏锐让云姝心惊,几乎以为他已经猜出了什么。 但他接下来的话,又打消了云姝的担忧。 “从我刚回西南王府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看着我的时候,总像是在担忧什么,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害怕我夺走王府权势,后来发现你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 “后来我又以为你是因为后宅那几个女人......但事实上,云姝你根本没跟他们较真,你要是真想争宠,她们什么都不做就会出局。” “所以云姝,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或者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云姝几乎想要把真相说出来,但下一秒,她又被季寒舟弄得哭笑不得。 “你不说话?那我只有说我自己的猜测了,你是放心不下你那个师兄吗?” 云姝无奈笑着摇头:“不是,你怎么会想到他身上去了?” 提起这个人,季寒舟神色颇为不悦。 “你知道的,我从前就不喜欢他。他有本事在季烨身边潜伏那么久,直接下手结果了他的性命就是了,非要让你去涉嫌。” 季寒舟抿唇:“要不是他教你那些花样,季烨真不一定能看上你。” 云姝挑眉:“是吗?我怎么觉得,他一开始就对我有所图谋,后来让我去你身边也只是试探我的忠心而已。” 她抬手,轻轻抚摸季寒舟面颊:“怎么,我不值得他喜欢?” “值得,”季寒舟那两个字几乎是从牙关里咬出来的:“怎么不值得,我们都为你神魂颠倒,父子反目了。” “好了,这陈年老醋你要吃到什么时候?” 季寒舟不依不饶:“什么陈年老醋?这次要不是我提前发现周明有问题,说不定在真让你跑了。这是陈醋吗?这是陈醋加新醋,醋上加醋!” “你老实说,你一直担忧的事,是不是跟他有关?” 云姝摇头否认:“不是,跟他没关系。” “那究竟......” “你先别问了,等到了京都,把唐雨燕的事情解决掉,我会告诉你的。” “难道是跟唐雨燕有关? 季寒舟眼神狐疑:“你会那么在意一个女人?我不信,你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能把我拱手让人的样子。” 云姝气笑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季寒舟“哼”了一声:“祝我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 云姝语塞:“你又翻旧账......好了,我不跟卖关子。我隐瞒的这件事,跟所有人的无关,只跟你有关。” 季寒舟听得愣住了:“跟我有关......” 云姝十分认真道:“我有一个秘密,也算是一个礼物吧,想要送给你。但是我得保证你对我全心全意,保证我是你的唯一,我才能告诉你。” 季寒舟琢磨了一下,突然轻咳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怎么说呢...... 那样子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又像是有点得意,还参杂了一点小期待。 云姝看得一头雾水:“你在自己瞎猜什么?” “没什么,你管我猜什么......我只要知道这是件好事就行了。” 季寒舟试图用其他事情来掩盖自己的情绪:“你是不是还没去看鸢儿的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家一定也受了惊吓,你去看看吧。” 云姝更加狐疑了:“你要支开我干什么?” 季寒舟摆手:“赶紧去,早点回来,照顾我休息,我可是为了保护你受伤的,新鲜的伤口,这次可没唬你。” 云姝摇摇头,不知道这人又想到哪里去了。 但季寒舟的提议不错,于是云姝起身帮他拉好了被子,就出去了。 等到云姝走后,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季寒舟,终于像是忍不住一般,抬手,握拳,抵在自己的嘴唇边,偷偷笑了起来。 云姝说这个秘密和他有关,还是一个惊喜,一个礼物? 季寒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当他扫清身边这些不该存在的女人之后,云姝会把自己的一腔真心送给他。 想到到时候可能会得到云姝的一番真心告白,以及云姝独一无二的爱意,季寒舟真有点不好意思。 都算老夫老妻了,云姝这弄得...... 算了,女人这方面总是这样的,他惯着点就是了。 初一看到云姝走了,便接替云姝进来准备照顾季寒舟,没想到刚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主子躺上床上,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子。 初一大惊:“世子你怎么了?” 季寒舟正沉浸在幻想的美好场景之中,突然被人打断,很是不悦:“你来干什么?” 初一来不及解释,冲到季寒舟床边:“世子,你的病会好的,您不要自暴自弃啊!” 季寒舟黑了脸:“你在瞎猜什么?滚出去!” “哎?您刚刚笑得那个样子,属下以为您脑子出问题......” “初!一!” 季寒舟咬牙切齿:“我看你是活腻了!” “属下不敢!但您刚刚......那是怎么了?您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出了清荷这档子事,您在傻笑什么啊?” 季寒舟清了清嗓子:“嗯,还不是云姝她......都当娘的人了,还讲究那些情趣,说等处理完京都的事情,要把自己的真心送给我。” 季寒舟努力让自己就看起来没那么在意,但是那略欠揍的得意表情怎么都控制不住:“我能怎么办?只能惯着她胡闹了。” 初一听得毛骨悚然:“王妃?送您真心?世子,您烧傻了?” 季寒舟忍无可忍:“不会说话就闭嘴!” 第145章 别的男人凭什么花我女人的钱! 云姝看望了一趟爷爷奶奶,到底是担心季寒舟的伤势,没一会儿就回去照顾了。 不出所料,她走了之后,初一便去伺候着了。 可是等她进了房间,却发现房间里气氛很是怪异。 季寒舟黑着一张脸闭着眼睛休息,很明显还没睡着,但是不想搭理人。 初一则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神色变得十分诡异,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姝惊讶:“我就出去了一趟,这还不到半个时辰,你们这是......怎么了?” 初一想到刚刚季寒舟生气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一个激灵,回答道:“没,没什么,您照顾世子吧,属下就先走了。” 初一走后,季寒舟终于睁开眼,但看着还是一副不怎么爽的样子。 “你怎么了?初一惹你生气了?” “没,我在想,如今近身护卫只剩初一跟初九,有机会该提拔几个忠心的上来。” “怎么突然说这个?也好,多几个人保护你我也安心......” 云姝还没说完,季寒舟继续道:“选拔的条件要加一项,选不爱说话的。不,要是有武艺高强善解人意,还是个哑巴,那就更好了......” 直到堂下,云姝也没弄懂季寒舟到底在发什么疯。 但是明天就要继续赶路,云姝问了几次他不说,便躺下休息了。 第二日,初一准备好了物资,卢大夫也采买够了足够一路上用的药材,一行人便浩浩荡荡重新出发了。 之后几天行程都很顺利,季寒舟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好转,路上也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 到了第十天,季寒舟已经能起身走动了。 云姝还担心他小腿上的箭伤,卢大夫却说运气好,箭头穿过肌肉,没有伤到骨头,季寒舟习武之人,体质好,已经能在初一的搀扶下走几步路了。 这天他们停下住在一个名叫闵县的地方。 这地方盛产美酒,云姝想起师兄最好美酒,便跟季寒舟打了招呼,说要出去买一点。 她这回很坦诚,直接便说这酒是要买给阮宗的。 “师兄好美酒,给他带些。我带现在都没跟他说我的决定,他估计还在准备怎么带我离开呢,带点礼物,省得他到时候生气。” 季寒舟脸色臭臭的:“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要去给别的男人买酒,跟我说,难道还想听到我几句好话? 云姝小声嘀咕:“我就说让我先写个信告诉他一声,你又不许。” 季寒舟无话可说,轻轻啧了一声。 他当然不愿意让云姝提前告诉阮宗他们和好了。 这多没劲啊。 对方可是他现在的头号情敌,他更想带着云姝风风光光进京,然后大大方方出现在阮宗面前,牵着云姝的手告诉他“哥们别忙活了,你师妹归我了,她的孩子也归我了,你就别来自作多情了!” 想想那个画面,季寒舟就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夺妻只恨不共戴天,他为了照顾云姝情绪,已经很忍耐了! 当然,这些他并不会告诉云姝。 但他也不会真的让云姝自己出去。 于是一炷香之后,季寒舟黑着脸坐上了一辆收拾出来的小马车,跟着云姝一起出门了。 云姝望着一直没个笑模样的季寒舟,忍不住道:“你说你这是折腾什么劲儿啊......” “怎么,不让我跟着?” “没,我说自己来给师兄买酒,你不高兴,现在你陪我一起给你讨厌的师兄的买酒,你就高兴了?” 季寒舟:......不仅不高兴,还更气了。 他凭什么亲自给情敌买酒! 云姝看他这个样子,觉得有趣,捂嘴笑起来。 “好了,待会儿也给你买些,等你伤好了就可以喝了。” 季寒舟半天憋出一句:“那我不要跟他一样的。” 云姝笑着道:“行!” “我要比他贵的!” “好!” “可最后花的还是王府的钱,啧。” 云姝终于是忍不住了,笑得弯了腰,拿手帕捂着自己的脸:“季寒舟,你好小气啊!我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你的那份行不行?” “不行,凭什么他用王府的钱,我用你的钱?” “那......换一换?给他的那份用我的私房钱?” “那更不行了!” 季寒舟越想越气:“他凭什么花我娘子的钱!” 说者无意,云姝却是在听到之后愣了一秒,然后眼神飘忽地转过了脸,脸上两抹飞霞不自觉浮了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娘子......” 季寒舟理直气壮:“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哎你真是......” 云姝竟然被他弄得有点害羞,“别说了,谁的钱也不花,待会儿让初一买单。” 季寒舟一愣,爽快应下:“行!” 于是又一炷香之后,一脸懵的初一被季寒舟缴走了荷包。 “老板,结账!” 第146章 痴痴吻 初一真的很委屈。 他刚刚被季寒舟罚了两个月的俸禄,这会儿突然又莫名其妙做了冤大头。 于是回去的路上,他试探着问道:“世子,您只是没有带荷包对吧?您看不上我点微薄的俸禄对吧?” 季寒舟给情敌买东西本来就烦,险些忍不住又要发脾气。 云姝都快笑了一路了,看到初一委屈巴巴的样子,没忍住拍了季寒舟胳膊一下:“你跟他闹什么?回去把钱还给人家,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拿他的钱结账了?” 初一一脸感激:“谢谢王妃,王妃您真是大好人!” 季寒舟不爽:“我答应了吗你就谢她? 初一一脸无辜:“您还能不停王妃的话? 云姝叶眯眼看他,那意思像是说我在你这里说话这么没份量吗? 季寒舟一顿:“那是自然。得了,回去就给你。这些年给你攒了多少媳妇本了,扣扣嗖嗖的,不知道的以为我苛待你似的。” 于是初一跟云姝都满意了。 只有季寒舟气鼓鼓的,直到晚上听卢大夫说,今天可以让云姝帮他用热水稍微擦擦身体清洁一下了,才露出几分开心的神色。 他受伤的地方大多在后背,又是外伤,这几天天气越来越热,他浑身难受,终于能好好擦拭一下了。 晚上,云姝想让初一伺候,被季寒舟想也没想拒绝了。 “他那个大老粗他能伺候明白?别下手再让我伤口裂开了。” 云姝哭笑不得:“也不是没有女人,唐小姐肯定乐意伺候你......” 云姝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季寒舟一个用力拉到了自己跟前。 他一手拉着云姝的手腕,另一只手覆上了云姝的后脖颈:“她倒是乐意,你也舍得我的身子给人看?” 季寒舟说这话的时候,眉尾微微挑起,呼吸打在云姝侧颊上,云姝想躲,又被重新拉近了距离。 “说话。你舍得?不吃醋?” 云姝别开目光:“她又不是没看过......” 季寒舟轻笑一声:“她还真没看过,我估计她是想看的,要不然我叫她过来? 云姝嘴硬:“人家是千金小姐,哪会伺候,别让那老嬷嬷来伺候你,你就知道吃亏了。” “嘴倒是很硬。” 季寒舟不逗她了,凑近在云姝唇上落下一吻。 “我不叫他,我只给你看,让你看个够。” “季寒舟......”云姝呼吸变得有些局促:“你在勾引我吗?你这跟谁学的,怎么像女子勾引男人似的......” 季寒舟索性放开了云姝,自己解开了衣带露出结实的胸膛。 “那你接受我的勾引吗?我有勾引到你吗?要是没有,我再去好好学学。” 云姝自认定力很足,但架不住季寒舟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生得英俊,身材又好,结实的肌肉包裹在匀称的骨架上,加上那张令女人魂牵梦萦的脸,真的让云姝很难拒绝。 “说啊,要不要帮我擦身,还是要让别人来?” 云姝面颊上飞过两抹红霞。 “你个登徒浪子。” “现在到底谁更像登徒浪子,云姝,你在看哪儿呢,好看吗,我怎么觉得我比较吃亏啊......” 他说着,竟然伸手想将衣服重新拉上。 眼前的大好春光顿时被遮住一半,云姝下意识去拉他的手:“你别......” “那就是想看的意思了?” 季寒舟轻笑一声,拉着云姝的手,覆在自己胸膛上。 他的手很大,很热,将云姝白皙的手背完全覆盖,引着她一寸一寸划过自己的胸膛。 手下的皮肤并不平整,而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些伤口长在季寒舟裸露的皮肤之上,每一处都是他的功勋。 “这里,是我最初混入边境军时,为了立功,单枪匹马闯了敌军首领的营帐,带着他的头颅出来的......” “这里,是跟敌军将军马上交锋时,被他的长枪划开的......” “这里,是我为了占领先机,带着先头部队穿过丛林被狼王咬伤的......” “还有这里。” 季寒舟按着云姝的手,停在他心口的位置。 “我为了尽快取得陛下信任,抢了太多人的战功,动了别人的利益,被安插在身边的亲卫兵偷袭......卢大夫说,只要再往右一点点,我可能就真的死了。” “云姝,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边关命都不要,发了疯一样立功吗?” 他一把握紧云姝的手指,移到自己的脸颊之上,轻轻用脸颊摩挲云姝的掌心。 “因为你。” “因为恨你,想以更加从容的姿态回到你身边,想成为那个你必须选择,无法反抗的男人。” “因为想你,想见你,想要一个重回西南的机会。” “因为怨你,怨你为什么当初选了季烨而不是我,是不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 “所以我发了疯一样杀敌,只是为了重新站到你面前。” “云姝,恨也好,爱也罢,都是为了你。” 云姝一直盯着季寒舟的眼睛。 从他抓住她的手的那一刻。 所以听到季寒舟说这些的时候,她看到季寒舟的眼中闪过恨,闪过怨,也闪过挣扎和爱意。 但真正打动她的,还是那三个字。 “因为你。” 她云姝,这辈子得到过季寒舟这样轰轰烈烈的感情,爱也好,恨也罢,都值了。 浓烈到无法形容的情绪在胸腔中涌动,云姝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几乎是献祭一般送上了自己的唇。 季寒舟也热烈的回应着。 无需言语,唇齿间的痴缠,已经能宣泄彼此的情绪。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云姝觉得脑子很晕,五彩的光斑在眼前闪现,一切就像在梦中一样。 他们断断续续亲吻,有时喘不过气会分开,但只要视线相接,就会控制不住对彼此的吸引一样,重新缠吻在一起。 放在房间中央的水早就已经凉了,但没人在意。 他们像两只彼此争斗了许久的兽,在伤痕累累之后,终于发现了他们是彼此的同类,也是彼此的唯一,于是在这个寂寞的夜里,互相舔舐着彼此的伤口。 能慰藉过去伤痛的,唯有心灵和身体的契合。 只可惜,今夜的狼王伤势太重,注定只能被他的狼后按住清洗。 “大意了......当时应该更小心一点的,要是我前几天不受伤,你现在还想好好站着?” 云姝嘴唇微红,整个脖颈被他糟蹋得一塌糊涂,明天都见不了人了。 现在听到这话,忍不住朝他胸膛上狠狠锤了一记:“要不是看你为了救我命都不要了,现在还想我亲自伺候你?” 第147章 自有办法收拾你 云姝根本没用力,但季寒舟还是十分配合地“啊”了一声,揉着胸口哎哎叫唤:“云姝,你这女人真是好狠的心!” 云姝忍无可忍,将还带着水的帕子甩到了他脸上:“少看点话本!演得一点都不像!” “自己穿衣服,穿好了过来睡觉!” 季寒舟心情很好,自己把脸上的帕子拿了下来,“哟,你这算是恼羞成怒呢?还是事后害羞?我也没干什么啊......\" \"你还说?” “好,不说了。\" 季寒舟穿衣服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他穿好衣服吩咐护卫将水抬走,又低声说了什么,于是一炷香之后,一桶新的热水被抬了进来。 云姝一愣:“你干什么......” 季寒舟摆摆手,让护卫都下去。 “嗯,我也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过分,所以现在还我伺候你。” 季寒舟笑得意味深长,云姝下意识退后一步,捂住胸口:“我等你睡了再洗......” “哎,那怎么行。” 季寒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照顾我那么些天,现在我身体恢复了,当然要好好报答你。” “我这个人,一向是知恩图报,而且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云姝咽了咽唾沫:“季寒舟,你别发疯,虽然你现在伤好了一些了,但是卢大夫特意嘱咐了,你现在还不可以......唔......” 云姝被季寒舟捂住了嘴巴:“嘘,你这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自己想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怎么还无端怀疑起我来了?我知道不行,放心,我什么都不干。” 季寒舟说这种话的可信度,就跟初一说自己很穷没钱一样,是完全不可信的。 但是季寒舟实在太会哄人了,又惯会打蛇随棍上,云姝稀里糊涂的,就被他哄着脱了衣裳。 等到她全身上下都不剩什么了,被季寒舟那恶狼一样的目光注视,才察觉自己又落入了他的圈套。 “你看什么,不许看!” 季寒舟看她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让她无端升起几分难以言说的悸动。 “云姝,你好不讲道理,刚刚你可是把我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怎么换了你,我就不能看了?我偏要看。” 他凑近,“你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嗯?” 云姝深知一个道理,不与色狼辩是非,于是在季寒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狼狈地缩进了热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季寒舟被她逗笑:“这又不是花瓣浴,水清得很,你在躲什么?” 云姝羞红了脸。 还真是。 躲了个寂寞。 季寒舟仍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不过隔水观美人,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季寒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这么......” 云姝说不出来,该怎么样形容今晚的季寒舟。 实在太过难缠。 不过季寒舟也没给她太多说话的机会。 他说伺候云姝,就是真的“伺候”。 只不过“伺候”的方式,不足为外人道也。 云姝这热水澡洗了半个时辰,被季寒舟扶着上床的时候,脚下都有些虚浮。 云姝疲累极了,眼皮都在打架,嘴里还在小声念叨:“季寒舟,你,你不讲武德......” 季寒舟轻笑一声,“谁让你刚刚那么嚣张?仗着由卢大夫的嘱咐,就以为安全了?我自有别的法子收拾你。” 最后几个字他是贴着云姝的耳畔说的,云姝耳后敏感的皮肤被他的呼吸一吹,整个人不受控制般地抖了一下。 “你别闹了,我真不成了......” 她声音可怜兮兮的,季寒舟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她。 等季寒舟让人重新收拾好了房间,云姝都已经睡熟了。 季寒舟靠近的时候,她下意识往他那边蹭了一下,似乎闻到了安心的味道,睡得更加香甜。 季寒舟最近白天赶路都在休息,这会儿也没什么睡意,索性借着房间里幽暗的烛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云姝的睡颜。 许久不见,云姝还是变了的。 五官褪去了从前的青涩,变得更加立体,也更加妩媚动人,虽然已经生了宝儿,但是她身上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是那种夹杂在青涩和成熟之间的韵味,让季寒舟越发欲罢不能。 他就这么盯着云姝,不知道看了多久,等到后半夜,才有了困意,和云姝相拥而眠。 因为季寒舟身体好转,之后几天便全心赶路,终于在六月之前,抵达了京都。 云姝望着高大威严的城门,竟有一瞬间恍惚。 她终于回来了。 她在京都出生,度过了儿时的岁月,直到父亲受封西南节度使,才举家迁往西南。 如今再回来,已是物是人非。 季寒舟受封的队伍刚到城门口,就已经有皇城军前来迎接。 云姝坐在马车上,看着他与皇城军交接,心中百感交集。 等到季寒舟和皇城军交换了关文,重新回到马车上,云姝才回过神来。 “好了,可以进去了。宅子已经命人提前打扫好了,这一路辛苦,先好好休息几天吧。” 云姝拉住季寒舟的袖子:“我说......你真的不让我告诉师兄一声吗?我已经好多天没和他联系了,我怕待会儿一进城,他会直接过来找我。” “那不是正好?许久未见,我也想再见见故人。” 看着季寒舟波澜不惊的目光,云姝终于确定,季寒舟就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不让她跟师兄通气的,就等着师兄自己找上门来。 第148章 修罗场啊修罗场 季寒舟在京都也有住所,还是天子御赐,进了城门之后,一行人便直奔住所。 这一路上云姝都有点提心吊胆。 季寒舟回来不是什么秘密,师兄消息灵通,肯定也收到了消息。 云姝就怕半路上师兄直接来找找她,又或者有什么私自的行动。 季寒舟看到云姝双手一直绞着帕子,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酸溜溜道:“就这么想你那好师兄?” 云姝回过神来,瞪他一眼:“我就说提前跟他说一声,你偏不让,我这不是怕他一时冲动,你一点就着,到时候闹起来没法儿收场吗?” 季寒舟咬牙切齿:“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性子?” 云姝斜眼看他:“难道不是?要是师兄真的突然来找我,你能控制住脾气?” 季寒舟一噎。 他是打定主意要揍那人一顿的。 不然也不会不允许云姝跟对方联系,和平相见了。 他就等着对方来找茬呢。 当然他也可以主动找上门去,但那样的话,云姝少不了要怪他。 不过现在看来,就算他忍了一手,云姝也早已看穿他的小九九。 季寒舟索性不装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心智不够坚定。” 云姝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因为我不够坚定?” 季寒舟理直气壮双手抱胸:“是啊。” “季寒舟,你这个......” 云姝正在琢磨改用个什么词来形容这样无赖还倒打一耙的季寒舟,没想到季寒舟突然幽幽来了一句:“那你说,待会儿他要是真的来了,我们要是真的打起来了,你帮谁?” “我!” 季寒洲后冷哼一声:“说不出来了吧?犹豫了吧?” 他深深叹了口气,神情颇有些凄凉:“果然认识久一点的就是不一样啊......青梅竹马呢......生死与共呢......我拿什么跟人家争哦,也只能耍耍小心眼,还要被你无情揭穿,我这世子做的真是......” 云姝被他弄得颇为无语:“那你怎么不说睡过的就是不一样呢?” 季海舟又是一哼:“不敢正面回答问题才会这样顾左右而言他,你说,你到底帮谁?” 云姝索性闭着眼睛往马车靠背上一摊—— “爱谁谁,你俩都打死了我再找个更年轻的!” 这下换季寒舟不乐意了:“喂,云姝你......” “云姝!” 两声云姝完美重合,云姝原本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身体也跟着坐直了。 这个声音...... 是师兄! 季寒舟也瞬间收起了玩笑的神情:“他还真敢来。” 正在这时,马车外的初一低声禀报道:“王妃,世子,到了。” 云姝伸手,想要掀开马车帘子,被季寒舟一把握住了手。 没给云姝反应的机会,一个强势的吻落了下来。 “唔唔唔......” “季寒舟!” 被松开时,云姝唇瓣被咬的发红,嘴角还有一处破了皮,脸上因为缺氧泛起晚霞一样的红色,眼中更是噙着水光,潋滟一片。 谁都能看得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季寒舟退开一些:“走啊,下去。” 云姝狠狠拍了一记他的手臂,硬邦邦的:“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 季寒舟挑眉:“走不动?那我抱你下去也行。” 云姝真是被今天难缠的季寒舟弄得没有办法了,一咬牙,自己掀开了帘子。 马车前,是一处十分气派的院落,朱红的大门因为主人的到来正大开着,一干下人恭敬地守在四周。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不远处的一个人。 这人一身白衣胜雪,腰束玉带,腰间还挂着一枚青色圆溜溜的玉佩,他五官清秀俊逸,只是看着很瘦,身子很弱,脸上肤色也是不怎么健康的苍白。 看到云姝的刹那,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不外如是。 他就站在远处,也没有过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住了腰间那个圆滚滚的,云姝送给他的玉佩,然后笑着又叫了她一声。 “云姝。” 云姝眼眶瞬间就红了。 “师兄......” 那人终于上前几步,走到云姝身前站定。 看得出来,他眼中的思念几乎都要化为实质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非常克制地在离云姝三步的地方停下了,听到云姝那句带着哭腔的“师兄”,才抬起手,似乎想像从前一样,在她头顶轻轻摸一下。 只是手掌还没落下,就被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臂截住了。 “阮大人好兴致,来我府门前散步呢?” 阮宗的手还被季寒舟的胳膊挡在半空,看似只是随意一挡,其实他的手臂都快被季寒舟刚刚那一下震麻了。 但他也不是好惹的,一边浅笑着回答,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当然不是来散步,是特意在这里等人的。” 几个呼吸间,两人都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僵持不下。 “世子,师兄,这是在面外。” 云姝出声干预,言下之意,别闹得太难看。 下一秒,两人一起收回来手。 季寒舟手掌在衣袍下轻轻握了一下。 到底谁跟他说阮宗已经武功散尽了? 阮宗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手臂跟季寒舟相接的地方,绝对青紫了。 阮宗收回目光,看向云姝:“回来了就好,乖。” 季寒舟嗤笑一声:“你逗小猫小狗呢,还乖。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阮宗也不恼。 他曾经能改变容貌在季烨身边潜伏那么久,养气功夫一绝,多的是耐心。 “听说世子要回京受封,便想着师妹可能也会一起来。可惜我给师妹去了好几封书信,都没有得到回应,向来是路上那信被什么狗吃了吧,索性亲自来接了。” 季寒舟脸一下黑了。 他说谁是狗呢? “不合适的信,自然不会到她手里。” 季寒舟也不甘示弱,“亲自来接?她是我西南王府的王妃,你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能把她接走?” 阮宗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他看上去明明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但与季寒舟对视时气势竟不落半分。 “世子也知道她是老西南王的王妃,是你的长辈,我还以为世子已经忘了呢。” 第149章 大舅哥啊大舅哥 眼看越说越不像话,云姝硬着头皮走到两人之间,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要不进去再说?” “王府别院不欢迎他。” “这地方我不想进。”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拒绝的话。 云姝快要崩溃了。 阮宗看向云姝:“我在京都准备了一处宅子,你可以带着鸢儿和孩子住进去,这次世子进京还带了世子夫人吧?你在总归是不方便,与其惹人嫌,不如自己搬出去清静些。” 季寒舟皮笑肉不笑:“阮大人怎么知道不方便,这府里有谁敢嫌她?你也说了,她是我的长辈,我怎么敢不好好孝敬?” “行了!都少说两句!” 云姝忍无可忍:“季寒舟,你先进去,我跟师兄说几句话......” “是吗?我怕你说着说着人都没了。” 云姝深吸一口气:“你带着孩子先进去总行了吧?我一个人能去哪儿?” “哦,把孩子也带走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看着油盐不进的季寒舟,云姝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她索性转向初一:“你先所有人进去。” 初一看了一眼季寒舟,季寒舟很不乐意地点点了头。 片刻之后,王府别院门口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云姝把季寒舟先扯到一边。 季寒舟还是臭着一张脸:“怎么,又要警告我对他客气点?云姝,你别太偏心......” “季寒舟,你到底想不想好好跟我在一起。”云姝打断他。 季寒舟一顿:“你明知故问。” 云姝缓缓呼出一口气:“那我也告诉你,师兄于我有大恩,算我半个娘家人,日后我若真的跟你在一起了,他算你半个大舅子,这日子你到底还想不想好好过了?” “啧。” 季寒舟听着云姝一口一个“娘家人”,一口一个“大舅子”,总算满意了几分。 不过嘴上还是不饶人:“你把他当哥哥,人家可不一定把你当妹妹呢......” 云姝的耐心告罄,木着一张脸看向季寒舟:“那你还想不想得到我娘家人的认可了?” 季寒舟总算让步了:“一炷香的时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直接出来抢人了,到时候别怪我在大舅子面前不讲究。” 云姝脸“腾”一下红了。“刚刚你在车上也没见多讲究。” 云姝刚刚下马车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师兄一直在盯着她的嘴角看,那里还有被季寒舟咬破的伤痕。 这人简直跟狗一样,喜欢的东西总怕别人惦记,恨不得哪儿哪儿都做上记号才好。 “哼哼,你知道就好。” 季寒舟离开之前再次强调:“一炷香啊,不能超了。” 路过阮宗身边的时候,原本已经走过去的季寒舟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轻声跟阮宗说了句什么,云姝就看到师兄的神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而季寒舟则是一脸愉悦地进去了。 等到季寒舟走后,云姝连忙过去,也顾不得叙旧了,把周明被抓,他们的计划泄露的事,三言两语告诉了阮宗。 阮宗点头:“我猜到了,等了几天没等到你的回信我就知道了。” 云姝有些尴尬:“我跟他说过,让我跟你通个信儿,他那臭脾气......” “师妹,”阮宗打断了云姝的话:“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如果你想离开,我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会把你和孩子送走。” “师兄.....” 云姝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 阮宗了然,“所以你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他不在意以前的那些事了?还是说你已经告诉了他孩子......” “还没有。” 云姝老老实实道:“若是他知道了,这辈子都不会放我走了,但他现在自己身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女人,我让他处理干净了,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他。” 阮宗点点头:“还算你有几分理智,没有失了方寸。” “师兄,我还是想给我们彼此最后一个机会。” 阮宗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心软,当初那个孩子就是......” 说到这里,阮宗住了口。 云姝当初发现自己有孕的时候,正是她和季寒舟计划起事的前夕,师兄和她说这个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肯定会成为她的软肋。 阮宗某些时候总是冷静理智的让人可怕,他曾劝云姝要么告诉季寒舟真相,放下仇恨,远走天涯; 要么就暂时先不要这个孩子,别给他们的计划留下隐患。 是她当时犹豫了,既不想放弃计划,又舍不得这个孩子,所以最后才被季烨发现,酿成了后面的苦果。 “师兄,我不后悔。” 云姝说得很认真:“留下这个孩子我真的不后悔,你以后见到他就知道了,他真的很可爱,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可能季烨死后我就已经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目标了,都是因为孩子,我才撑起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而且我知道你也舍不得。” “我也喜欢你生的孩子,但我更心疼你。” “好了师兄。” 云姝想像从前那样去拉阮宗的衣袖撒娇,让她不要再那么严肃,但是想想又作罢。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师兄,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先看看这次的事情他处理得怎么样,如果他让我失望了,你在带我走也不迟。” 她想起什么,又有些抱歉地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见见宝儿,本来刚刚就应该让你抱抱的,但是你看季寒舟那个样子,我实在是......” 阮宗摇头:“没关系,我还会再来的。” “啊?” 阮宗深深地看了一眼朱红色的大门:“你若真的选择了他,我自然要帮你好好把把关。” 云姝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那改日,师兄来了我们再叙旧,你来到京都之后的事情都还没跟我说呢,今日就先......” 云姝是很想念阮宗,但她更怕季寒舟真的发疯,待会儿冲出来闹出什么笑话就不好了。 阮宗点点头:“进去吧,好好休息,我隔日再来。” 云姝依依不舍地跟他告别,“对了,刚刚季寒舟跟你说什么了?他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我替他跟你道歉。” 阮宗温和地笑笑:“没什么,去吧。” 望着关上的大门,阮宗脸上的温和一点一点退了下去。 刚刚季寒舟从他身边过,说的分明是“好久不见,大舅哥。” 简直嚣张狂妄到了极点。 第150章 住一起 等到云姝进去之后,阮宗并没有离开。 等在不远处的仆人都不敢过来,其中一个随从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阮宗此刻的神色,吓得立刻低下了头。 只因他现在周身寒气涌动,之前那种属于读书人的温和气质早就不见了,什么白衣书生,分明是个白衣修罗! 季寒舟猜得不错。 阮宗确实是爱慕云姝的。 只是从前这种爱慕,因为两个人的出身,让他不敢宣之于口; 后来他们的共同目标又只剩为重要的人报仇,大仇当前,怎敢谈情爱之事? 但阮宗万万没有想到,当年那样的情况,他万般克制自己的感情,反而让季寒舟趁虚而入了! 若是云姝对那对父子只是利用,谁也不爱还好,偏偏云姝爱上了季寒舟。 叫他如今每每只要想到季寒舟的名字,都觉得如鲠在喉。 “站那么远干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阮宗冷冷扫过角落里几个仆人,那几人立刻抖若筛糠。 阮宗其实不是那种会苛待下人的人,甚至很多无关紧要的小事做错了,他都会包容; 但一旦惹他不快,那就不仅仅是受罚那么简单了。 而阮宗不悦的时候,恰恰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大人不可怕,大人,您现在要回去吗?” “嗯,准备好的宅子也闲着,让里面的下人都勤快些,趁着师妹还没住进来,花园还要再好好打理修饰,准备的太仓促了,现在花园里的布置太匠气了......” 阮宗从未觉得云姝会在王府别院长住。 就像他从未觉得这个宅子用不到了。 只是时间还没到而已。 王府别院内。 整个宅子都在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这宅子空了很久,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即便在他们来之前就收到消息要随时准备好让主人入住,这会儿忙起来也是十分热闹。 云姝的行李原本应该安置在东院的,那里按规矩是长辈住的地方,现在却被季寒舟强行要求安排在主院。 西南王府的老管家留在西南看家,这次没有跟着过来,新的管家很多事情不太清楚内情,听到这样的安排,下意识询问季寒舟: “世子孝顺,要将主院让与王妃歇息,那您和世子夫人的行李是不是挪去东院?” 初一在季寒舟发作之前一把拉过管家:“世子夫人的放去东院,世子的行李贵重,我亲自来,你不用管。王妃也有专门的贴身丫鬟伺候,一会儿便来,你只管世子夫人那边安顿好就是,赶紧去吧。” 说完忙不迭把不相关的人都赶走了。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你也走。” 季寒舟发话,初一心说我也不想看你们俩秀恩爱,也马上跟着走了。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季寒舟和云姝,季寒舟才略带可惜地说道:“你还真一炷香就回来了啊......” “不然呢?等着你找到借口耍花样?” “啧,对我防备心这么重......” 云姝找了个椅子坐下:“你偏要让我跟你住在一起,我看你怎么堵住全府上下的嘴,这里可不是西南,你这里的一举一动,怕是明天就要传的人尽皆知。” 季寒舟也在她身边坐下:“我就当你是在催我快点给你一个名分。” “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季寒舟低低笑了起来:“那我更要跟你住在一起了,这不是还等着唐雨燕主动找麻烦么。” ...... 唐雨燕确实很想找云姝的麻烦。 她本以为来到京都这两个人会稍微收敛一些,可她看到的都是什么? 在宅子门前当着下人们的面,为了云姝跟另一个男人大打出手! 这就算了,刚刚这府里的管家竟然过来通知她,让她住到东院去!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想起管家一边抹着额头地上的汗,一边跟她说“世子真孝顺,带着您一起住东院,也要把主院留给长辈”,唐雨燕就气得想狠狠撕烂云姝那张脸! 外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季寒舟这样安排,那就十有八九是他们两个住主院,她自己住在东院了。 想到这里,唐雨燕面容扭曲。 “王嬷嬷,我本以为哪怕是为了做给旁人看,他也会稍微收敛一二,会给唐家几分面子,现在看来......不管是世子还是云姝,都根本没把唐家放在眼里!” 想起云姝说的,季寒舟可能会抹杀掉云姝的身份,让云姝永远呆在他自己身边,唐雨燕就感觉一刻都坐不住了。 “我得回家让爹爹和娘亲主持公道!” “夫人!” 王嬷嬷拉住她:“可是今天是回来的第一天,您就回娘家,这......这不太好吧?” 唐雨燕咬牙切齿:“你觉得他在乎吗?他会在乎我留在府里还是回娘家吗?” 王嬷嬷讷讷不说话了。 半晌叹了口气道:“这样吧,老奴去传个话,去与不去,还是得过了世子那边的明路才是。” 唐雨燕烦躁地挥挥手:“快去快回。” 这边季寒舟话刚刚说完,便有下人禀报说王嬷嬷求见。 “来得倒是挺快。” 季寒舟允了王嬷嬷的求见,听她说唐雨燕想回娘家看看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放行了。 “左右府中无事,她想去就去吧。” 得了允许的唐雨燕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季寒舟给了她最大的自由。 但恰恰说明季寒舟根本不在乎她。 “那咱们还回唐府吗?” 王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回!为什么不回?现在就回!” ...... 御赐的别院在很繁华的街道,周围都是朝中重臣的府邸比邻。 众人都知道今日季寒舟要回来,过段时间便要受封,但没想到今日王府别院门前会那么热闹。 先是阮宗突然莫名出现在了别院门口,看起来似乎还跟季寒舟闹得很不愉快—— 单这一点就很引人注目了。 阮宗是什么人? 当朝新贵,陛下近来最宠信的新臣,督察院最年轻的御史! 平日里他几乎不跟任何人往来,一心只忠于陛下,为何今日会突然出现? 而在阮宗离开没多久,王府别院的大门又打开了,这次却是有丞相府标识的马车匆匆离开,去的正是唐家的方向,上马车那人一看就是唐家独女唐雨燕。 世子夫人刚回京都就回娘家,这是什么规矩? 而且看起来还一副神色不虞的样子! 这即将袭爵的西南世子季寒舟身上,恐怕有趣的事情会很多啊...... 第151章 被儿子狠狠拿捏 唐府对于季寒舟回来的事情也早就准备起来了。 只是本以为唐雨燕会过几天和季寒舟一起拜访,没想到这回京的第一天,女儿竟然自己回来了! 唐雨燕看到目光惊愕的母亲,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溢出眼眶,扑到母亲怀里失声痛哭。 “哎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呀?来人!来人!叫老爷过来!” 唐雨燕一边哭,一边把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全都说了。 唐丞相夫妇从最初的震惊,到后面的不解,最后已经是愤怒至极! “儿啊!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回门的时候怎么不说呢?他竟然到现在都没碰你?” 唐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吃惊。 这都多久了,难道女儿嫁过去,竟然是在守活寡吗? 唐丞相也是黑了脸。 这已经不单单是小夫妻之间的感情问题了,这是压根儿不把他唐府放在眼里! “季寒舟......他究竟想怎么样?!” 听到这话,唐雨燕立刻道:“他还能怎么样,他就是想跟云姝在一起!爹,你知不知道世子这次回来想做什么?他是真的为了这个女人已经疯魔了!” 唐雨燕三言两语说了季寒舟的决定。 唐丞相也觉得不可置信。 “那云姝能愿意?她可是老王爷钦定的王妃,她那个小儿子将来也是富贵一生的命,要是真莫名其妙被季寒舟抹杀了身份,她就只能一辈子为奴为婢,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 “爹,她恐怕也是不怎么愿意的,不然不会跟我说这件事,但......” 唐雨燕咬住下唇:“我不想看到她被抹杀身份正大光明地呆在世子身边,但也受够了她顶着长辈的名头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世子苟且,所以我想......” 唐雨燕抬起头,望向唐丞相:“若是......若是传出云姝作为长辈,品行不端,不安于室,勾引继子,她是不是就活不了了?” “你是说,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唐丞相略一思索,这办法虽然缺德,但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若真能成功,这世间的流言就能把云姝逼死。 唐雨燕点点头,仓皇握住唐丞相的手:“爹爹,你要帮我......” 唐丞相眯起眼睛,抬手摸摸她的头:“你是我的女儿,爹爹自然会帮你......” ...... 王府别院。 季寒舟命人将主院收拾出来了。 云姝的行李则是鸢儿亲自来收拾的。 宅子里原本还准备了给宝儿的院子,但是季寒舟没有采纳。 “就让他跟我们住一起,既然要气人,那就要戳人心窝子才好。” 云姝看着替她收拾行李的鸢儿,又看了一眼十分自然地逗弄孩子的季寒舟,恍惚间竟然真的有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感觉...... 云姝摇头甩开这种幻想,“你以为孩子有多好带?你在,鸢儿就不方便近身伺候了,到时候就得你我亲自上手照顾,我还好,若孩子哭的时候你袖手旁观,我可是真的会迁怒的。” 季寒舟掐着宝儿的腋下,将他举高又放下,一下一下逗得宝儿笑声都快掀开屋顶了。 “这有什么,男孩子就是应该父亲带才好。” 说完摇晃了一下手里的宝儿:“你说是不是啊?鸢儿敢这样带你举高高吗?你娘有这个力气带你举高高吗?我可以,叫爹!” 云姝简直像用手捂住脸了。 季寒舟现在可是一点儿都懒得装了。 而鸢儿早就麻木了。 刚刚她带着宝儿过来的时候,打了个照面第一眼,季寒舟啥也没说张口就对着宝儿道:“叫爹。” 把她吓得险些把孩子都丢出去了。 她当时惊恐地望向云姝,还以为云姝已经告诉了季寒舟真相。 但云姝只是无奈地朝她摇头。 于是鸢儿便知道了,季寒舟就是纯粹在发疯。 而且对自己喜当爹这件事接受良好。 所以这会儿,听了无数次季寒舟哄着宝儿叫爹之后,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继续手头上的事情了。 甚至还抽空建议了一句:“世子,别让宝儿太兴奋了,不然晚上睡不着。” 季寒舟毫不在意:“睡不着我陪他玩就是了。” 云姝恼怒:“是这个原因吗?小孩子要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 季寒舟举着孩子皱眉:“你娘破规矩真多,晚上我带你睡,再叫一声爹来听听? 说来也奇怪。 宝儿曾经意外叫过季寒舟爹爹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但现在,他们关系缓和之后,宝儿反而不愿意叫了。 云姝不懂这是为什么,但今天季寒舟哄了好多次,宝儿都无动于衷,只是咯咯直笑。 云姝甚至诡异地觉得,说不定宝儿早就知道,为了哄他叫爹,季寒舟才会一直跟他玩,要是叫了,说不定季寒舟兴奋劲儿过了,就把孩子交给鸢儿了。 但一岁多的孩子会有这么多心眼子吗? 云姝沉默了。 直到鸢儿将整个房间都收拾好,才带着依依不舍的宝儿出去了。 这小子是真的很聪明。 明明刚刚季寒舟怎么哄都不愿意开口,但却在鸢儿抱着他离开,脚步要踏出房门的时候,清脆地叫了一声“爹。” 这一声直把季寒舟勾得恨不得当场把他留下。 即便没有留下,肯定也是万分不舍,期待下一次一起玩耍的时光了。 云姝莫名觉得,或许将来,季寒舟会被这个儿子拿捏。 拿捏得比她还要狠。 但现在,云姝有正事要和他说。 “她真回娘家去了?” 季寒舟点头:“真去了,我的人亲自看她进去的。” 说完,季寒舟目光有些期待:“你说她会怎么做?到时候京都要是真传出我们的流言,你打算怎么处理?” 说的是不好的情况,云姝却觉得他在跃跃欲试。 云姝摇摇头:“你想多了,流言的中心,只会是我,不会有你。” 第152章 你自己没媳妇儿吗? “唐雨燕自始至终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又怎么会舍得牵连你?况且若是传出我跟你是两情相悦,她岂不是成了唯一的笑话?”云姝解释道。 季寒舟略一思索,也是这个道理。 “那你想怎么做?”季寒舟问道。 “先礼后兵把,今天唐雨燕回家一趟,唐家恐怕是知道情况了,你索性跟他们摊牌好了。若是唐家能接受解除婚事,那是最好的......条件方面随他们开,只要西南王府能满足的,都答应。若是他们不同意......那就没办法了。” 至于皇帝那边,云姝根本就不担心。 如果她真的跟季寒舟在一起了,那他们的关系就是季寒舟最大的弱点,等于将自己的把柄拱手相让了,这比起什么靠联姻控制季寒舟要轻松多了,也稳固得多。 可惜另一边是权倾朝野的唐家,否则都不需要他们出手,直接让皇帝来做这个恶人就好了。 季寒舟也是怎么想的。 “那就尽快吧,趁着他们还没回过味来,愤怒中的人是最容易被操控和引导的。” 云姝点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袭爵是在五天后吧?” 季寒舟想了想道:“那就明天吧。” 他本来想说今天就去,现在就去,但想到云姝照顾了他一路,今天不应该再操心了,他会心疼的。 因着季寒舟发了话,要早些休息,所以今天晚膳用的很早。 晚膳快开始的时候,唐家派人来传信儿,说唐雨燕今晚要留在唐府,今晚不回来了。 季寒舟和云姝对视一眼,鸢儿机灵地屏退了所有下人。 “看来唐家不打算给你这个准西南王任何面子啊。” 一般来说,出嫁的女人独自回娘家,已经是对夫家的一种挑衅,即便是丈夫跟着回娘家,偶尔借宿一晚已经是稀奇,这么自己留在娘家不回来的,那简直是把夫家面子放在地上踩了。 “你直接说唐丞相不给我面子也行。” 季寒舟轻笑一声。 唐雨燕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唐夫人再怎么跋扈,没有唐丞相的授意,也不敢留女儿独自在家住。 唐雨燕也确实不敢。 事实上她今天跟唐家夫妇哭诉一番之后,本来是打算在天黑之前回来的。 但是唐丞相拦住了她。 唐雨燕很是不安,是唐丞相跟她说,既然都打算撕破脸皮了,就要拿出态度来。 他们态度越强硬,越表示他们对这件事的重视,他们不愿意女儿受半点委屈。 云姝给季寒舟盛了一碗汤:“看来明天,你要去的是一出鸿门宴啊。” “那就到了再说,看看他们准备怎么跟我硬碰硬。” 虽然两人都不畏惧唐,但因为这件事,晚膳吃得是有些不愉快。 直到晚上回到房间,看到被鸢儿送过来的宝儿,两人心情才好了不少。 只是鸢儿有些担忧:“王妃,真的不用奴婢留下来照看吗?奴婢留在门外也行啊,万一半夜小少爷醒了,哭闹了,我再进来带他回去哄,绝对不会影响你们休息的。” 云姝笑道:“你啊,让你好好休息一晚你还不愿意?这段时间又是照顾宝儿,又是照顾两个老人,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实在不行就让那个说大话的彻夜哄宝儿好了。” “说大话”的,指的自然是季寒舟。 孩子是季寒舟自己要过来带的,甚至还扬言自己带一整晚都行。 鸢儿见说不通,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好在季寒舟还是说话算话的,起码她离开之前,是季寒舟主动在逗弄孩子,云姝只是在一旁看着。 等到鸢儿走后,季寒舟抱着孩子玩闹了一阵,就准备休息了。 云姝叫来了一大桶热水,准备宽衣沐浴。 这时候,宝儿对娘亲的好奇达到了顶峰,一直闹着要看娘亲洗澡。 “娘,洗澡!宝儿,也要!” 云姝一愣:“宝儿不是洗过了吗?” “没,娘亲,一起,过。” 应该是说没有跟娘亲一起洗过。 没等云姝说话呢,季寒舟突然“嘿”了一声。 “你什么身份?跟我媳妇儿洗澡?不许,以后跟你自己媳妇儿洗去。” 宝儿听不懂季寒舟的意思,只知道肯定是不让,于是瘪瘪嘴就要哭。 “你哭什么?我说得不对吗?男子汉大丈夫,你只能以后跟我洗,或者长大了跟自己媳妇儿洗!” “这个。”季寒舟指着浴桶旁边的云姝:“这个,我的媳妇儿,明白?你,休想!” 宝儿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哇”一声哭了起来。 云姝急了:“他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儿懂什么?你说你惹他干嘛?” 季寒舟被突如其来的爆哭弄得手足无措,但他还是在手忙脚乱之中抽空强调自己的立场。 “我有说错吗?你本来就是我怕的媳妇儿,谁也不能看我媳妇儿洗澡,我儿子也不行!” “季寒舟你幼不幼稚!他才一岁多!” 季寒舟乐了。 宝儿现在穿的是开裆裤,他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宝儿的小唧唧:“一岁半也是男孩儿。” 云姝怒了:“你干嘛呢!” 季寒舟无赖:“小男孩儿,没那么多讲究,以后都我来带,混在脂粉堆里算什么样子,是不是啊如昔?咱们要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是不是?不许哭了!” 按理说这么小的孩子,是听不懂这种话的,但是奇迹般的,宝儿竟然停止了哭泣。 他眼睛哭得红红的,还打着哭嗝儿,“宝儿,嗝,男纸汉!” “哈哈哈!乖!爹爹带你去外间玩会儿,等娘洗好了咱们再进来一起睡觉哈~!” 宝儿就这么被季寒舟抱着走了。 路过云姝身边的时候,季寒舟看着已经退了外衣,身材若隐若现的云姝,小声道:“我现在有点后悔带他一起睡觉了。啧,你洗快点,等下次他不在再好好洗。” 云姝狠狠给了他手臂一下:“没个正形!” 第153章 来势汹汹 说是这么说,但云姝还是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没办法,当娘就是这样的,每次听到宝儿哭,她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生怕洗慢了孩子又被季寒舟弄哭。 好在这次不管是宝儿还是季寒舟都很争气,她洗好了也没哭。 等下人将水抬走之后,季寒舟抱着孩子进来了。 云姝刚刚洗得急,头发还没干,季寒舟把宝儿放在床上,自个儿拿来一大一小两块帕子。 “来,学着爹怎么做,帮你娘把头发擦干,不然你娘该生病了。”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听懂的,竟然真的跟着季寒舟,有模有样地帮云姝擦起头发来了。 只是因为他太小,又有点站不稳,一会儿趴着,一会儿坐着,也只能擦到发尾的地方,倒是来来回回忙的慌。 季寒舟嘴里也没闲着:“你娘为了你可是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委屈,你以后要跟爹一起疼爱你娘,知不知道?” “知道!” 宝儿脆生生的一句“知道”,让云姝忍不住红了眼眶。 “哟,你看你娘,这么大人还哭鼻子,我们一起笑话她!” 云姝抹了一下眼角:“我这是感动的。我儿子真棒!” 季寒舟佯装不开心:“只有他棒?我不好吗?” 云姝一愣,眼眶更红:“嗯,你也很好,谢谢你,季寒舟。 此时房间里只剩帕子擦着头发轻微的声音,云姝眼眶发红,眼中的温柔和感动几乎溢出眼眶,季寒舟不自觉地放下了帕子。 “云姝......” 季寒舟轻轻靠近,眼中有一样的温柔。 世间在此刻流动的很缓慢,周围的一切都褪去了颜色,声音也渐渐远离,他们眼中都只剩下彼此。 季寒舟的唇越来越近,云姝不自觉地轻轻闭上了眼睛...... “爹?娘?” 突然,宝儿的声音响起。 季寒舟微微皱眉:“别管他......” “爹!娘!” 这一声更大了。 “唔,他还小,不懂......” “娘!好挤!” 云姝“唰”一下睁开了眼,跟撅着嘴的宝儿视线相对,这才发现,刚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宝儿就坐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随着他们距离的靠近,坐在中间的宝儿都快被挤扁了。 云姝脸腾一下红了:“对不起啊宝儿,娘亲刚刚没注意。” 而季寒舟则是有些咬牙切齿:“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这小鬼头,破坏气氛......” 云姝瞪了季寒舟一眼:“是你自己不讲究,当着孩子的面儿呢,你干什么?” 季寒舟切了一声:“刚刚你明明也想亲我来着......唔......” 云姝连忙捂住季寒舟的嘴。 这人真是不讲究! 宝儿左看看又看看,撅着嘴似乎很不满意,但是看到云姝抱歉的表情,又挪动着小屁股往后退了一点。 云姝有些好奇,这孩子干什么呢? 只见宝儿退开两个人的中间之后,突然很大声来了一句:“亲吧!” 云姝先是一愣,然后怒视季寒舟:“都怪你!宝儿之前好好的,才跟你玩了一天就......唔!” 云姝睁大了眼睛。 因为季寒舟刚刚笑着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的确是亲了。 不仅亲了,亲完她之后还转身抱起宝儿,在他肉乎乎的小脸儿上也香了一口:“乖儿子哎!真棒!会给爹娘制造机会了哈?” 云姝又是恼又是幸福,一时之间难以形容刺此刻的感受。 她真真切切看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 “好了,不许闹了,睡觉!” 云姝红着脸把宝儿放到了两人中间。 季寒舟磨牙:“就不能让他睡里面?” “别废话,不然你自己出去外面睡?” “那还是算了吧。” ...... 云姝赶路是真的累了,所以这一觉睡得很沉。 沉到了半夜宝儿醒来一次,都没弄醒她的程度。 但这也因为季寒舟足够警醒,在孩子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抱着孩子冲到了外间去,这才让云姝好好睡了一觉。 宝儿也争气,半夜醒来只是嘘嘘,嘘嘘完了打了哈欠又继续睡了。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神清气爽。 初一昨晚出去布置宅子周围的警戒了,不知道孩子也在,大清早的回来,看到一家三口一起从房间里出来,一时半会儿竟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回神了。” 季寒舟叫他:“周围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相干的人过来触霉头啊?” 季寒舟说得随意,云姝倒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师兄没那么无聊。既然我说了留在这里,他就会尊重我的决定。” “哼,他最好是。对了,一会儿我去一趟唐府......” 季寒洲话还没说完,外头管家匆匆来报:“世子,世子,唐府那边派了下人过来,说唐丞相请您过去,他要见你。” 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打量季寒舟的神色。 其实他说得很委婉了。 唐府的人原话只有一句:“唐丞相要立刻见世子,让他尽快去唐府。” 季寒舟神色不是很好看:“唐丞相好大的架子。” 管家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那......那您还去吗?要准备马车吗,还是......” 云姝倒是很冷静:“去准备马车。” 等管家走后,云姝轻轻哼了一声:“唐丞相看样子是要兴师问罪了......我跟你一起去?” 季寒舟摆手:“不用,我自己去,你在家照顾好宝儿,我待会儿回来跟你们一起用午膳。” 那意思,就是要速战速决了。 云姝也没有坚持:“好,我和宝儿等你。” 季寒舟没有耽搁,带着初一直接就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帘子放下,季寒舟的脸一点一点黑了下来。 “好狂妄的口气,好大的架子。” 初一被他神色吓一跳:“世子,您......要不然属下去吧,您现在去......” 初一想说的是,唐家让过去,季寒洲就立马过去,过少有点没面子了。 但季寒舟则是有自己的打算。 “现在在乎这些虚的已经没用了。我的面子值几个钱?要是我提前去能让云姝少担忧几天,提前去也可以。” 初一想到今早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到底是闭了嘴。 而云姝这边,刚刚送走了季寒舟,就迎来了一位客人。 “王妃,阮大人求见。” 第154章 我也想长命百岁 云姝出门迎接的时候,还略微有些惊讶。 “师兄,怎么会今日来?” 阮宗的确说过还会再见,但云姝以为会过几天,没想到这才第二天,阮宗就不请自来。 “我想着今日世子应该不在家,就来了。” 云姝一愣,而后哭笑不得:“师兄,怎么搞的跟......跟躲着他似的。还有,师兄怎么知道今日季寒舟不在?” 阮宗笑着道:“就这么在门口说话,不请我进去?” 云姝连忙让开身子,“师兄请。”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我今儿早朝听到有人说世子夫人回娘家去了,唐丞相今早也是一脸不痛快,就猜测世子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季寒舟本来应该在回京之后立刻去觐见天子的。 但因为他路上遇袭,天子关怀,免了他觐见,等到了袭爵的时候直接进宫就好。 因此云姝也是现在才知道,唐雨燕的事情传的这么快。 “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啊......” 阮宗在云姝带领下去了正堂,管家早已备好茶水。 听到云姝这么说,阮宗喝茶的手一顿:“我今日来就是要提醒师妹,京都不比西南,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眼皮子地下,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些事你别纵着他胡闹,要以你自己为先。” 云姝点点头:“我知道,师兄。” 瞧着倒是很乖巧。 阮宗叹了口气:“昨日匆忙,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打算的?” 云姝知道这一关迟早是要过的,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计划。 “其他的都好说,只有唐雨燕棘手一些。季寒舟并没有碰过她,成亲当日也未拜堂,这会儿他去了唐家,就是奔着和平解决去的。如果唐家能让步,是最好不过,若是唐家要较真,恐怕只能用点其他办法了。” 阮宗玲珑心思,三言两语就听出了其中的关窍。 “恐怕没那么容易,唐丞相那个老狐狸,这个女儿是他手里的一个重要筹码,本来是要送去联姻的,就是看中了季寒舟的潜力,才松口嫁到了西南。” “如今就算没拜堂,没碰她,但这个女儿想再嫁一个能跟西南王府媲美的人家,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唐丞相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云姝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若是唐丞相真的疼女儿,昨晚就不会放任唐雨燕不回来。 他现在看似是为女儿撑腰,实则是加大跟季寒舟谈判的筹码而已。 要知道不管谈不谈得拢,唐雨燕这出,外人只会觉得是她任性,对她名声没有半分好处的。 “总归要先谈了再说。对了,师兄你在督察院还顺利吗?之前我忙于后宅之事,没有细问。” 阮总学识过人,才高八斗,本是早就应该考取功名的; 但后来恩师一家出了那样的惨剧,他改头换面潜伏到西南王府,跟云姝一起报仇。 虽然季烨死后,云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阮宗离开,恢复身份去做原本的自己,但她很怕中间这一两年,耽误了阮宗的人生。 好在阮宗是有真本事的,恢复身份之后的第一年,就考上了功名。 步入朝堂之后,云姝深知要更加谨慎,于是主动缩减了跟阮宗这边的往来,在阮宗主动派周明联系上云姝之前,她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阮宗入仕的喜讯。 往后便没有再联系,只隐约听说他的仕途挺顺遂。 直到重新联系上了,才知道阮宗如今已经是朝堂红人,最年轻的御史了。 “唔......还行吧,我这样的身份,陛下很喜欢用。没有家世背景,没有派系,只忠于天子。” 阮宗说得轻松,但这样的青年,没有背景,年纪轻轻又得陛下赏识,背地里被嫉妒,被使绊子的事,恐怕不少。 但他已经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云姝也明白,叹了口气:“是我家里的事耽误了你。” “师妹说这些就没意思了,若是没有师父,我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即便活下来了......你是最了解我的,舞文弄墨还行,对孔方兄可真是没辙,要是没有师父,恐怕仕途在进京赶考这一步就停滞不前了——” 阮宗一摊手:“我可能这辈子都挣不到进京赶考的盘缠。” 云姝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又有些心酸。 阮宗为了帮他报仇,一个从未习武的文人,修行邪功不知道吃了多少常人无法忍受的苦,才有了一身武功,这份忍耐和心性,就是一般人所没有的,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儿钱为难。 说到底,还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想到这里,云姝连忙问道:“师兄,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之前你告诉我回到京都立马散尽邪功,还能保住寿元,怎么样了如今?我今日见你抬手跟季寒舟僵持,不像是武功散尽的样子,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阮宗沉默半晌,苦笑道:“师妹,我不想再瞒你了。那邪功能让人一年之内增长别人几十年的功力,本就是逆天而行,哪是那么容易说散就散的?” 云姝怔住了,而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起来:“那你岂不是,岂不是......” 阮宗见她那脸色都吓得没有个活人的样子了,宽慰道:“这功夫,开弓没有回头箭,散尽了,人也就死了。如今我功力散了七分,留住三分,虽然每月要受五脏俱损之痛,但却能护住一丝心脉,还能活,没事儿。” 云姝听得更加着急,站起来抓住阮宗的衣袖:“还能活是什么话?师兄,你别瞒我,我要知道你还能活多久!” 阮宗那装出来的风轻云淡消了下去。 “短则五年,长则十年,不好说,看运气了。” “五年......五年......怎么会......怎么会......” 云姝浑身瘫软跌落回座位上,眼泪蓄满了眼眶:“你骗我......师兄你骗我!你明明跟我说只要散了那邪功,只是比寻常人寿命短些,活到五十岁不成问题,现在你跟我说只有五年?五年......从你离开西南也过了快两年了,那岂不是......不,不......你如今才几岁?!” 云姝指甲死死抠进红木雕花椅的扶手上,生生抠出一道划痕:“我不甘心,师兄,我不甘心,我替你感到不甘心啊!” “你才刚刚入仕,你还有大好的前途,你还没成亲,还没儿孙满堂,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一只手轻轻抚上云姝的头顶,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轻柔地抚摸,安慰似的轻拍。 “别哭,师妹,别哭。” 阮宗一下一下安慰着,口中却是不自觉的呢喃自语:“若是可以,我也想长命百岁啊......” 第155章 唐丞相,算盘蹦我脸上了 不甘心? 阮宗比云姝更不甘心。 是的,他爱云姝,隐藏在兄长身份下的卑劣的爱。 云姝父母兄弟俱在的时候,这份爱是自卑,不敢宣之于口; 云姝身负仇恨的时候,这份爱是负担,不宜宣之于口; 云姝大仇得报之后,他活不了太久,这份爱便成了秘密......不能宣之于口。 怕云姝知道之后会心疼,会同情,会自责。 他的爱或许不炙热,不浓烈,但不应该成为云姝的负担。 哪怕是心理上的负担,也不行。 季寒舟没回来之前,他尚可骗骗自己,云姝带着孩子留在西南是最好的选择,有权利,有地位,孩子长大了还有依仗,再好不过; 可季寒舟回来之后,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阮宗才觉得不甘。 若不是他命不久矣,若不是他护不了云姝一辈子...... 云姝还在哭泣,阮宗轻轻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眼中那些深刻的情绪已经退开。 “别哭啦,师妹。我这不是还在调养吗?五到十年也只是大夫的估算,若是保养得当,说不定更久呢?” 云姝听到这话,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抬头抓住他的手:“你请什么大夫看的,兴许是误诊呢?我府中有位卢大夫,很厉害,说不定他可以......” “师妹,师妹,你冷静些。” 阮宗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脊背:“卢大夫我知道,他擅长的是外伤,内伤不如那几位御医,我早就找宫中御医看过了,现在吃的药,受的治疗,都是顶好的了,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阮宗按着云姝重新坐下:“你关心我,还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唐家真的狗急跳墙,对你不利的言论太多,这流言蜚语......可是能杀人的。你也别对今天季寒舟的到访报太大希望,我估计......十有八九要谈崩。” 阮宗猜的没错。 季寒舟这头。 一大早就被唐丞相不客气地请了过去。 他原本的打算是和唐家好好说的,但唐丞相明显是不想跟他好好谈。 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季寒舟彻底得罪了。 “我听燕儿说世子自打成亲之后就流连花丛,不知道什么人迷得世子五迷三道?我燕儿虽然任性些,但也不是不识大体,若是世子真看上什么人了,不如大大方方娶进门来,一个妾而已,只是男人的玩意儿罢了,过了明路,跟个阿猫阿狗似的养着就是,好过现在这样不清不楚,无媒苟合,还白白污了世子的清白,伤了你们夫妻的情份。” 季寒舟都没还没来得及寒暄几句,唐丞相这连珠炮一样的,还是当着下人的面儿,简直根本没给季寒舟留一点面子! 若是换了平时,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季寒舟早就翻脸了。 但是想到云姝的嘱咐,想到云姝的名声,季寒舟强迫自己按下火气。 “我以为唐丞相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也知道我近日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现在看来......唐丞相不是来跟我谈事,是来跟西南王府宣战的。” “呵呵。” 唐丞相皮笑肉不笑,他态度也十分强硬:“我以为世子做下这种事,是没有脸跟老夫谈判的。说句难听的,你父亲走了,我算你半个长辈,你做的那些事,放在我们唐家,那是要将你们沉塘移除族谱的丑事,我连说出来都觉得脏了嘴,我没想到世子到现在还有底气,说要跟我“谈谈”?” 季寒舟死死盯着唐丞相,一旁的唐雨燕和唐夫人话都不敢讲了。 在季寒舟到来之前,他们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连客气都懒得客气了! “怎么?世子这是什么表情?你今天来之前,没有做好理亏被责问的准备吗?” 唐丞相态度嚣张,季寒舟愤怒到极点,反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他倒想听听,这个狂妄的老狐狸今天要怎么得理不饶人! “唐丞相,那你说,该如何?” 唐丞相哼了一声。 “那个女人就该处理掉!就算留着,也不能留在王府!应该跟先王妃一样找个别院把她和孩子一起关起来!那个孩子应该剥夺王府的一切继承权,从族谱除名!” “我燕儿受了委屈,以后后宅只能有我燕儿,不能有别的女人!” 季寒舟险些气笑了。 “嗯,还有呢?唐丞相还有何高见?” 唐丞相摸着下巴上的胡须,道:“你手中现在还有兵权,趁着陛下让你返还兵权之前,将我门下几个武将安排进去,另外,这次袭爵之后,燕儿该带些自己人过去,省的被人欺负了只能忍到回京才敢跟我哭诉。” “哦对了,还有孩子,世子,该抓紧了!早些让燕儿给你生下长子,儿孙满堂,才是家族的兴旺之道!” 季寒舟摇着头,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唐丞相。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世子?” 季寒舟继续摇头,“不,我只是在想......” “季家嫡出的二少爷已经是个废人了,小少爷又要被剔除族谱......” “军营里要安插你的人,王府里要安插你的人,后宅里只准留你女儿一个......” “家族兴旺?恐怕若是让唐小姐生下个一儿半女,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唐丞相,我还活着呢,你想为女儿讨公道,我没意见,我就是带着诚意来跟你谈的;但你想让西南王府直接跟着你姓唐,是否太异想天开了些?!” 第156章 生育工具 季寒舟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这何止是异想天开,这算盘珠子都要蹦到他脸上来了! 唐丞相这般狼子野心,若是真的让唐雨燕生下一个有唐家血脉的孩子,恐怕季寒舟马上就会被“清理掉”,到时候携幼子上位,西南王府就彻底姓唐了。 他话是这么说,但唐丞相似乎觉得自己并不过分,振振有词道:“你还好意思谈这个?我若是老王爷,死后留下的娇妻被儿子......我恨不得掀开棺材板把这不孝子掐死赎罪,何谈继承王府?” 唐丞相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你现在收手,跟那个女人划清界限,日后也总是一个隐患,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世子啊,你倒不如让雨燕早些生下孩子,将权力交予这孩子。” “你呢,总归是孩子的爹,不过是对外搪塞,对内你还是话事人,这样的话即便以后传出什么不利于你的言论,也不会影响到孩子。” 季寒舟望着说得头头是道的唐丞相,突然就明白了天子为什么要结这门亲。 这个老狐狸对于权势的渴望,已经让他离疯不远了。 狼子野心,厚颜无耻! “你是说,我现在连碰都没碰过你女儿,你就已经在准备让我给未来那个都不知道是什么德行的孩子让路了?” “啧,世子,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啊!” 季寒舟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任何一个字。 他上下打量着唐丞相,权衡他能不能受住自己的一脚...... 很遗憾,唐丞相是文官,还是个年纪很大的文官,所以季寒舟只能按住了把这个人痛揍一顿的冲动。 毕竟,如果动手了,有理也变无理了。 季寒舟只是看向另一边一直没有说话机会的唐雨燕:“你也觉得唐丞相的要求没问题?” 唐雨燕当然觉得他爹有点过分,甚至有点厚颜无耻了。 但...... 唐雨燕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爹总归是为了她和孩子。 “世子,我爹就是关心我,不是真的想夺权,我......” 看着油盐不进的唐雨燕,季寒舟摇摇头:“你不用说了。” “我今日来,本想商议退亲之事。我与你并未拜堂,我也没碰过你,只要唐家愿意,我可以说动天子修改圣旨,让你重新出嫁,找个爱你的良人,但现在看来......” 季寒舟深深看了唐雨燕一眼:“看来你跟你爹想法是一样的。” 唐雨燕咬住下唇:“我只是喜欢你,我只是想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你是爹爹的女婿,孩子是爹爹的外孙,他难道还会害自家人不成?” 季寒舟嘲讽一笑,对唐丞相道:“我们有两句话想说,唐丞相可否回避片刻?” 唐丞相见季寒舟自始至终都没有生气,便以为有的谈,于是嘱咐唐雨燕:“你这亲事来得不容易,都说千年才修的共枕眠,你好好劝劝世子。” 说完,从堂屋离开。 其实,唐丞相往外走,脸上那种贪得无厌的神情慢慢褪去。 能做到丞相之位的,都是这世间顶聪明的人。 他刚刚那样说,一来是想激怒季寒舟,看看他是否会冲动动手,若是动手了,唐府就完全拥有主动权了—— 为了一个身份敏感的女人,跟岳丈动手,就算闹到圣上面前,他也绝对占理; 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季寒舟的底线。 他虽然说得赤裸,但何尝不是内心真实的想法? 现在看来,季寒舟比他想的要聪明的多。 难办,难办啊...... 季寒舟这边。 唐丞相走后,唐雨燕连忙为父亲解释:“世子,爹爹他今天就是在气头上,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说这种话,大概也是想试试你的态度而已,你千万别因此对爹爹生了嫌隙才好。” 季寒舟看着焦急的唐雨燕,神色依旧淡然:“是吗?真的只是试探我的态度吗?” 他望着唐雨燕,慢慢道:“唐丞相没几年就到告老还乡的年纪了,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你说到时候他会留在京都,还是去西南找你?” 唐雨燕一愣:“就算来西南找我,那也......唐府有很多积蓄的,不会连累王府......” 季寒舟不住摇头,看向唐雨燕的目光有几分可怜。 与其说唐丞相宠她,倒不如说是因为她是个女儿,压根儿没花心思好好教导她。 天真,单纯,跋扈,甚至有些蠢。 “不是钱的问题。”季寒舟一顿,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为什么季烨死得那么蹊跷,陛下却没有追查他的死因吗?” 唐雨燕被绕的脑子有些乱:“啊,听说他好像意图谋反,但没找到证据人就死了,所以......陛下干脆顺水推舟,正好解决了西南的危机了。” 季寒舟点点头:“那你觉得不论兵马,只论朝堂上的影响力,季烨跟你爹有的比吗?” 唐雨燕立马摇头:“爹爹虽是文官,但论朝堂之上,身处西南,远离京都的老王爷,自然是比不上爹爹的。” 季寒舟笑了:“那么,这样一个跺一跺脚朝堂都要抖三抖的厉害角色,去了西南,又是西南王府唯一继承人的外公......“ “一个文能影响朝野,武有兵马在手的厉害角色,你觉得他真的是去找女儿养老的?” “我们两家为何结亲,你心知肚明,不过是帝王的权衡之术,若有朝一日你爹真的兵马在手......” 季寒舟怜悯地看了一眼她捂住小腹的手:“你觉得你到底是他的宝贝女儿,还是他用来实现野心的生育工具?” “他年过半百,就算放手一搏失败了也不过是早几年归西,你呢?你的孩子呢?若是有朝一日你的存在阻碍了他的计划,你觉得他是会念在你是他的女儿网开一面,还是会清扫掉所有的障碍?” 季寒舟说得很慢,很轻,但一字一句,都在狠狠敲击着唐雨燕的耳膜,让她整个脑子混沌不堪,耳朵嗡嗡地响。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她才仓皇否认:“不,不会的,爹爹那么疼我,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可能害我......” “是吗?” 季寒舟漫不经心扫过唐雨燕惊慌失措的脸,残忍地说出现实:“若真是这样,他当初为何要送你去和亲?那样的蛮荒之地,父子,兄弟,亲眷共享女人,你觉得你能活几年?快些死了倒还好了,活着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唐丞相不知道这些事吗?他都知道。”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当初陛下找我去商量和你的亲事时,你爹上奏推举你去和亲的折子就摊开放在陛下的御书案上。” “洋洋洒洒几百字,言辞恳切,大义凛然。” 他凑近唐雨燕,盯着她已经毫无血色地唇:“若不是因为我想让云姝痛苦,想报复她,接受了陛下的提议,现在你已经......” “够了!”唐雨燕抖着唇瓣打断他:“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第157章 第一深情 季寒舟见把人吓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手。 “嗯,那我今日就先走了,你要是想留,就留在唐府吧,想通了随时找我。” “说真的,”季寒舟真心实意道,“其实唐丞相这些年不是没试过,他外头养了多少女人你跟你娘都知道,可惜生不出儿子,否则你可能会过得幸福些。” 唐雨燕抿着唇:“你说反了吧?就是因为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整个家都是我的......” “是吗?”季寒舟打断了他:“你久居京都,见过那种只有女儿的大户人家吗?” “应该是见过的吧,”季寒舟没管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唐雨燕,自顾自道:“那样的人家,通常会替女儿招一贤婿,生个一儿半女继承家业,那样的人家,会把女儿当儿子来养,读书识字,讲学明理,婚后掌一家大权,百年后以族长身份入葬,这才是真正的对独女的宠爱。” “你呢?你爹爹,做到了其中的哪一点?他的确爱你,但只是把你当作联姻工具来爱。或送去和亲,或嫁给我换取更大的利益......总之,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和希望,从不在你身上,而是在你的肚子上,你的下一代上。” “你明明出身名门,又长得美丽,为何每次陛下选妃都没有你?是因为你特殊?还是陛下怕外戚将来把持朝政?” “好好想想吧唐雨燕,我更希望你过普通大世家的独女那样的生活。” 季寒舟没给唐雨燕继续辩驳的机会,带着初一离开了唐府。 “世子,你说这么多,她也不一定会领情。” “我知道。” 季寒舟神色很淡,但很认真:“所有可以保全云姝的办法,我总得一个一个试过去。今天你也看到了,唐丞相狼子野心,只有唐雨燕或许能改变主意,那就先从她这边突破。” “而且......” 季寒舟抿唇:“我看到她今日才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父亲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云姝。虚假的亲情被撕破,尚且会让唐雨燕这个大小姐痛苦成这个样子,那云姝当初痛失最爱她的家人,该是怎么样的痛苦与绝望......” “这不是您的错,你何必这样责怪自己。” 季寒舟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当初云姝潜伏那么久,就是想找季烨谋反的罪证,这一点如今不用找了,我已经跟陛下摊牌了,但另一项......还是没有找到她家人的尸骨吗?” 初一苦笑摇头:“当初那事情做得非常隐蔽,连您都不知道,要不是云姝跟我们合作摊牌,恐怕没人能想到季烨胆子大到一方节度使说杀就杀,而且麻烦的是,当初对外说的是意外失火,一家四口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可到底王妃的父母哥哥是怎么死的,有没有受刑,尸骨又埋在哪里......属下查了多年,也没查出来。” 初一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属下无能。” 季寒舟摇头:“不怪你。但这件事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初九那边追查柳娘和清荷去向,如何了?” “清荷带着柳娘一路往江南奔袭,初九的人还在追。” “好。或许清荷能知道一些当年的事。” 初一其实很是不解,连云姝找了父母的尸骨多年没找到后,都放弃了,为何季寒舟还这么执着。 他不知道的是,季寒舟的确很讨厌云姝现在这个小娘的身份。 但他也没有真的残忍到让云姝再换一个陌生身份跟着他。 这样配不上云姝。 他想找到云姝爹娘的尸骨,为他们翻案,想恢复云姝原本节度使之女的身份,以这个身份跟他光明正大在一起。 再往更久远的方向去想,云姝若是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季寒舟落崖之后的两年,就可以对外宣称是和大难不死的节度使之女在一起,包括连宝儿的身份,都能顺理成章成为他的孩子。 宝儿不会因为他们的结合成为尴尬的存在,他的出生不应该成为污点,宝儿应该堂堂正正做他的儿子。 ...... 这些想法,季寒舟从未跟任何人说过。 他只是默默地等着,盼着,希望那一天的到来,能给云姝一个惊喜,让她不要再为难。 马车很快回到王府别院。 管家诚惶诚恐地在门口迎接,表情很是不安。 “怎么了?慌成这个样子。” 季寒舟一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世,世子,您走后,府里来了客人。” 季寒舟脚步一顿:“谁啊?” 管家抹着额头:“是,是阮大人。” 季寒舟眯起了眼睛:“他消息倒是灵通,专挑我不在的时候来,怕被我收拾吗?” 管家欲言又止:“这,这个,小人要说的不是这个......” “吞吞吐吐的,有什么直说!” “那,那小人就说了啊!” 管家一咬牙:“阮大人来了之后,王妃是在正堂接待的。” 季寒舟神色稍缓:“还算她有分寸......” “但是,但是王妃将下人都撵出去了......” “什么?” 季寒舟眉头一跳,孤男寡女成何体统!脚下步子不由自主加快,但尚且还稳得住。 然而紧接着,管家哭丧着脸道:“而且,而且过了一会儿,有下人听到正堂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嘴里还喊着什么师兄,听声音,好,好像,是......是王妃的声音......” 管家话还没说完,身前的季寒舟瞬间没了影儿。 他已经施展轻功,直奔正堂了。 “阮宗!你他妈的,未免太嚣张了!” 第158章 男绿茶 云姝这厢好不容易被阮宗劝住,没有再哭了,刚聊了几句正事,就突然听到一句暴喝—— “阮宗!你他妈的,未免太嚣张了!” 紧接着,云姝眼前人影一闪,直冲阮宗面门。 而阮宗反应极快,抬手格挡。 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眼前两道黑影已经打成一团,过了十几招。 而云姝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季寒舟回来了,然后跟阮宗打到了一起。 云姝刚刚才因为阮宗的身体十分心疼,这会儿简直都快急疯了。 “季寒舟!你干嘛呢!别打了!” 云姝跺脚,季寒舟跟阮宗都是高手,高手过招,她这个外行根本插不上手,只能眼睁睁看着。 而季寒舟听到云姝的话之后,动作一顿,紧接着攻势更加猛烈。 云姝都看呆了,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着急道:“季寒舟,你在发什么疯!有什么事好好讲,你别跟他动手,他身体不好!” 眼看季寒舟恍若未闻,想到阮宗的身体,云姝一咬牙,直接站到了他们身边:“你们要打连我一起打好了!” 这一招果然是有用的,季寒舟被逼得不得不停了手。 两人分开之后,阮宗抹去嘴角的一抹血痕:“多年不见,世子功夫渐长啊。” 云姝连忙上前:“师兄你怎么样?来人!叫大夫过来!” 说完之后转头怒视季寒舟:“你到底怎么回事?回来一言不合就动手,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 季寒舟气的脸都要绿了! “你都把野男人带回家了,我还不能动手了?” 云姝一愣:“你在说什么?” 季寒舟双手抱胸,气得不轻:“我刚回来就听管家说阮宗来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下人呢?为什么私自见面?是不是趁我不在才故意来的?刚刚你们在干嘛?为什么下人说听到你的哭声?你们到底趁着我不在做了什么?!” 云姝被季寒舟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晕头转向,在心里捋了捋才明白,季寒舟这是误会了。 “你在想什么!碰巧而已!我刚刚让下人下去是因为在聊唐府的事,哭是因为师兄的身体!” 说到这里,云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师兄都被打得吐血了! 云姝三言两语把阮宗的身体情况说了一下,埋怨道:“师兄当年是为了帮我报仇才练的邪功,现在都影响寿元了,你刚刚还欺负他,季寒舟,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季寒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欺负他?我过分?我把他打吐血了?” 正在这时,初一带着卢大夫匆匆赶来,阮宗又是一阵咳嗽,血顺着唇角流下。 云姝怒目而视:“难道不是吗?” 季寒舟指着阮宗:“你不如问问你的好师兄哪里学的随时吐血的功夫!我刚刚跟他过招的时候都没用内力!” “但你最后一掌打到他胸口我看到了!” “你怎么不说都是他演的?他要真的还留了一些功夫护着心脉,这种单纯的招式怎么可能躲不过去?” 季寒舟越说越觉得心塞,看向阮宗咬牙切齿:“从前在西南王府的时候你就专门帮着季烨调教女人,我看你是自己也学了不少女人的手段吧?这招叫什么?卖惨博同情?还是示弱求怜惜?” 阮宗闻言,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对云姝道:“刚刚世子的确没有用内力,是我自己的问题,身子太弱了,这段时间也没休息好......” 师兄为什么会没休息好? 这还用问吗? 肯定是因为跟她失联之后心中担忧啊! 云姝顿时一阵心酸。 一旁的卢大夫被叫过来看了一场“大戏”,气都不敢喘,这会儿好不容易能插上话了,才道:“王妃先别着急,让我替阮大人看看。” 云姝连忙让开位置:“劳烦您了。” 云姝让开位置之后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卢大夫替阮宗把脉,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初一凑到季寒舟耳边小声道:“世子,您也真是,当着王妃的面儿,您这么实诚啊?下手轻一点啊!等他出了府,属下叫上人套上麻袋打一顿就是了,保准他绝对找不到是谁打的!” 季寒舟额头突突直跳:“我说了,我没用内力,也没用多少劲儿,他装的而已!” 初一有点不信:“可是人都吐血了......” 季寒舟气的反手给了初一一拳:“我骗你干嘛?” 初一揉着胸口:“那待会儿等他出去咱还套不套麻袋?” 季寒舟:“......” 他居然可耻地有点心动。 “我说,你们当我是聋子吗?” 云姝愤怒回头:“你们主仆两个靠谱一点行不行?” 初一索索脖子,哧溜一声没影了。 只剩季寒舟气得直哼哼,他没走,他要看看这阮宗到底做的什么妖。 片刻后,卢大夫诊脉完了,又问了几句阮宗现在在吃的药,叹息道:“这药是宫里的刘御医开的吧?” 阮宗点点头,笑道:“是,卢大夫好本事,这都能看出来。” 卢大夫又是一声叹息:“你都没几年好活了,还笑得出来,阮大人好生潇洒。” 阮总神色未变:“唔,没事,我这一辈子所操心的两件大事,一件已经办妥了,还有一件......” 他看了一眼担忧的云姝,又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的季寒舟,继续道:“另一件事估计也快了,所以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卢大夫觉得这个年轻人品行和心智都很不错,忍不住嘱咐道:“我看了,没什么大碍,你现在时常会吐血是因为内脏在被残留的邪功侵蚀,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吃药缓解。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就不给你开药了,刘大夫开的药比我管用。” “多谢。” 一旁的云姝一直听着他们两人说话,听到阮宗这么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当然知道师兄说的两件事是什么。 一是大仇得报; 二是看到她幸福。 “师兄......” 云姝带着哭腔开口,被阮宗打断了:“我刚刚就说了,我吐血跟世子无关。你好好跟世子聊聊唐家的事情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人来府上找我,我今天就先走了。” 第159章 野兽的直觉 阮宗走后,云姝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半天会不过神来。 季寒舟在她面前转来转去绕了几圈,也没能吸引她的注意。 “云姝,你还在生气啊?” 季寒舟拉下脸:“刚刚卢大夫说了,他吐血跟我无关,你到底还在气什么?” 云姝回过神来,“不是,我只是担心师兄的身体。” 今天她把师兄亲自送出门外,回去的时候遇到了卢大夫。 卢大夫让她多注意阮宗的情绪。 “王妃,您这位师兄,现在这状况可算不得太好啊。” “您不是说他很看得开,很豁达吗?难道是病情有什么变故?” 卢大夫摇摇头:“他这个病,有时候豁达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卢大夫想了想,解释道:“是这样的,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大限还有几年,若是求生欲能旺盛些,心里还有些什么想要活下去的理由,说不定还能多撑几年。” “他这个病,其实跟他自身的想法有很大关系,慢性病,真到了药石无医的时候,全是身体和心智在跟病魔作斗争。” “阮大人现在......总给我一种所想之事全都达成,已经在默默......默默等死的感觉。” 云姝听得心惊肉跳,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 她甚至拉着卢大夫追问了很久,卢大夫也没什么好的方法,只让她多想想阮宗有没有什么长期喜欢的东西,或许能够吊着她的病情。 云姝思来想去,还真没有。 从前阮宗最大的执念,是读书,然后考取功名,报答她爹; 后来她们全家遇难后,阮宗的执念就变成了报仇。 如今他已入朝为官,又深得陛下重用,大仇也报了...... 云姝从未听说师兄有什么喜欢的人,似乎对后代也没什么必须要传宗接代的想法...... 这可真是太难办了。 季寒舟眼看着云姝好不容易回神,刚说没几句又开始发呆,有些莫名火大。 “我知道你关心他,但我那不是担心你跟他跑了吗?你怎么又开始发呆?云姝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云姝一个激灵,“什么我跟他跑了?我答应跟你在一起我为什么还要跟他跑?” 云姝目光澄澈,语气毫无遮掩,看得季寒舟都快怀疑自己真的误会阮宗了。 “那他不是喜欢你么......放任一个对你有意思的男人整天在你跟前晃来晃去,我还没那么大度。” 云姝一愣:“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跟师兄......不,你觉得师兄喜欢我?他要是喜欢我,卢大夫就不会让我注意他的想法了!” 云姝没有办法,跟季寒舟说了回来时碰到卢大夫,卢大夫跟她说的那么些话。 季寒舟听完,想也没想,直接道:“他装的,绝对。他肯定喜欢你!好啊,这个男人心机好重啊!这么会演戏还去做什么官,去当戏子唱戏好了!” 云姝一皱眉:“干嘛说那么难听,还有这只是你的猜测......好了,这事情算是过了,以后都别提了。师兄今天也说了,会全力配合我们。你还是跟我说说唐丞相今天的反应吧。” 季寒舟也不想云姝总是想着别的男人,索性顺着她的话,聊起了今天在唐府的事情...... 事实上,季寒舟某些时候,真的有着猛兽一样的直觉。 阮宗从王府别院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府上,儿时让车夫去了另一个地方。 东市一条巷子尽头,十分寂静。 周围都是京都的书香世家,这一整条街的住户来历都不简单,而他们的共同之处是有钱,讲究,且低调。 这一片居住环境相当好,院子都不算大,但是设计得都很好看。 在街道尽头,阮宗从马车上下来。 院子的门应声而响,一为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管家迎了出来。 “阮大人来了?您快进来。” 管家一边走,一边汇报:“昨日您连夜命人送来花园的设计图,今日我就让工人过来开工了。您放心,每个工人都派了一个花匠盯着,不会弄坏您精心挑选的花,就是您一起送来的植物种类名单里,有几个我找到了,对方价格开得太高了,您看......” 说话间,阮宗已经走到花园前面。 前头热火朝天,但却有条不紊,隐约已经能看出大致的规划。 阮宗接过管家的报价单,扫了一眼:“没多少钱,这几样都是她喜欢的,都买下来。” “是。” 管家态度越发恭敬,双手接过单子,小心翼翼放回怀中。 隐没在衣服的瞬间,依稀能够看到那些珍稀花卉后面写的价格都在千数,而后面跟着的字样,是黄金。 “房间那边也布置好了,您要去看看吗?” 管家又问。 阮宗点点头,“去看看。” 管家带着阮总进了一个小院,院子里有一颗很高大的梨树,枝条修剪的刚好,能遮住小院里一半的阳光,供人坐下在院子里喝茶吹风。 推开房门往里看,房间内的布置并不奢华。 不仅不奢华,甚至看着还有些旧。 起码床榻和家具的款式,并不是这几年时兴的,而是十多年前的款式,其中几样是修补过的,隐约能看出似乎是被大火烧过。 如果云姝此刻在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的房间。 准确一点说,这是她从前在闺中时,父母为她置办的房间。 其中大半是阮宗凭着记忆画图让人做的,还有小半是当年大火之后,他从废墟中刨出来拆解修补过的。 这里面的每一个物件,都完美还原了云姝还在闺中时的样子。 甚至连梳妆台上,放着一把木梳,歪斜着,像是主人突然有事就放着,没来得及收回去。 那是云姝被父母送走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隔着院子往里看,看到云姝眼神晶亮,笑着放下梳子,出来跟他撒娇说想要出去玩...... “阮大人?” 阮宗回过神来。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十几岁的云姝脸上那种无忧无虑的笑。 “花园你多看着些,这房间布置的很好,除了每日打扫之外,不要动了。” “是。那这房子的主人什么时候住进来呢?” 阮宗盯着院子里的那颗梨树。 梨花已经谢了,拇指大小的果子挂在枝头,一个一个的可爱又喜人。 阮宗低声笑了起来。 “快了,就快了......” 第160章 好想和媳妇儿鸳鸯浴 云姝那头,跟季寒舟聊过之后,决定等唐雨燕给他们回信。 唐丞相那边是行不通了,如果唐雨燕识趣,愿意退一步,季寒舟还是很乐意在将来多关照她几分的。 “对了,你要不要提前进宫面见一下圣上?你之前不是跟初一商量好一到了京都就进宫吗?” 季寒舟眼神突然开始飘忽:“不用,到时候直接去就行了,之前要提前去是因为有事情要跟陛下商量......” “商量怎么让我“病逝”?”云姝揶揄地看向季寒舟。 季寒舟耳朵微红,突然一把抱住云姝:“我都没追求你跟阮宗的事情,你还追究我来了?” 云姝被他弄得有点痒,笑着去拍他的手臂:“怎么?敢做不敢让人说啊?” “云姝!” 季寒舟咬牙切齿,“你也就仗着我喜欢你!” 云姝朝他挑眉:“我就是仗着你喜欢我,怎么了,不可以吗?” 那个眼神略带挑衅,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魅,季寒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凑近含住了她的唇。 “唔......” 一个缠绵的吻结束,云姝有些气喘吁吁。 “别闹,该去用午膳了......” 季寒舟含住她的一边耳垂啃咬,酥酥麻麻的感觉升起,那原本就小巧可爱的耳唇,因为季寒舟的动作,变成粉红的颜色,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盛开在这桃花早已凋谢的季节。 云姝气息变得不稳起来:“唔......你轻点,季寒舟,你是狗吗!” 季寒舟又是重重一咬,不意外地听到云姝的一声喘息。 于是季寒舟眼中眸色更深了。 “是到该吃饭的时间了。” 云姝松了口气:“那我们快去吃......” 季寒舟并没有放开云姝,而是顺着她的耳垂一路往下亲吻,嘴中含糊不清:“我这都饿了一路了,今天可不得吃饱么......” 云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很显然,她说的“吃”,和季寒舟说的“吃”,根本不是一件事! 云姝下意识想从季寒舟怀中挣脱出来,然而已经晚了。 季寒洲一手握住云姝的细腰,另一只手在她腰间揉了一把,于是云姝立刻软了身子。 季寒舟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一下子就拿捏住了她。 于是整个身体都软倒在了季寒洲怀中。 云姝眼中噙着水光,恶狠狠瞪向季寒舟:“你个浑蛋!” 她以为自己的眼神很凶狠,殊不知在季寒舟眼里完全就是虚张声势,甚至那隐隐泪光,仿佛就像在对着季寒舟这匹恶狼疯狂招手说“你来吃我呀来吃我呀来吃我呀”! 于是季寒周决定如了云姝的愿。 初一耳力极好,在听到少儿不宜的声音的瞬间,就已经让周围的下人都离开了,自己守在不远处的地方,不让任何靠近。 管家来催了两遍,询问世子什么时候用餐,都被初一堵回去了。 “啊,你让厨房把菜热着吧,要两人份的,还有,准备两桶热水......哦不,或许一桶就可以了......” 管家是过来人,立刻就明白房间里是什么情况了。 但她没有胆大包天到敢猜测里面的人是云姝。 他只以为今天季寒舟去了唐府,没能接回世子夫人,于是要在其他女人身上泄泄火。 只是...... 管家暗自思索,这世子除了世子夫人就没带别的女人,府里也没准备伺候的美人,难不成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丫鬟爬了世子的床? 于是试探着问道:“那......待会儿院子里的人出来了,需不需要重新准备一个房间?” 初一一愣:“你以为里面是丫鬟......” 管家疑惑:“难道不是?” 初一尴尬极了,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连忙打哈哈:“你别管那么多,也别打听。在世子身边做事,切忌自作主张,耍小聪明,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有什么额外的安排,世子会告诉你的。” 打发走了管家,初一呼出一口气,继续“站岗”。 季寒舟这一顿可谓是“大快朵颐”。 把云姝翻来覆去的吃啊,直到下午十分,云姝都要发脾气翻脸了,才被放过。 初一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下午不敢离开,都快被晒成肉干了。 这会儿连忙亲自把吃的送进去了。 季寒舟随便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一边看着云姝吃东西,一边让初一帮他重新缠绷带。 是的,没有任何意外,因为季寒舟疯狗一样的咬人,他自己后背上的伤口也裂开了,纱布都被染红了。 云姝越看越生气。 气季寒舟死命折腾她,也气季寒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初一你还帮他缠什么纱布,他自己都不想要命了,你管他干什么?” 季寒舟“吃饱喝足”,心情好得很,闻言也不生气,笑得十分纵容:“你不想我包起来?那就不包了,就这样,又死不了,你开心就行。” 云姝更气了:“你!我是这个意思吗?!” “那就是心疼我了?放心吧,我很强,就这点小伤,不妨碍我......唔......” 季寒舟的嘴巴被云姝眼疾手快地捂住了。 “别胡说八道!有外人在呢!” 初一好委屈,他是外人? 季寒舟笑弯了眉眼:“他中午一直在外面啊,按照他的武功,应该......” “我不是!我没有!听不到!我聋了!” 初一否认四连,丢下纱布就跑! 他真是受够了这个爱侣秀恩爱,还要伤害他的世界了! 云姝看着散落在床边的纱布,瘪瘪嘴:“过来,做好,我替你缠。” 季寒舟立刻美滋滋坐了过去。 “谢谢!” 云姝没在理他的嬉皮笑脸,小心翼翼帮他裹好了伤口:“你就拿水擦一下就行了,还不能洗澡。” 季寒舟有点不开心。 他看了一眼房间正中还在冒着热水的浴桶...... 好想跟媳妇儿洗鸳鸯浴啊! 云姝把他的小九九看在眼里,警告道:“你要是再把伤口感染了,今晚就滚出去自己睡吧!” 季寒舟老实了:“那我看着你洗行吗?” “不行!出去!” 第161章 偷看媳妇儿洗澡 见云姝态度坚决,季寒舟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出去了。 云姝松了口气。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来,自己先红了脸。 季寒舟就是个属狗的。 她的全身上下,连脚踝上都是煽情的吻痕,大腿上更是红红的斑驳一片。 云姝有些苦恼。 她皮肤很白,也很容易留印记,季寒舟只要手重一点,都会留下指痕,亲吻过就会留下吻痕,更何况季寒舟情到深处并没有多少节制,因而每次情事结束,云姝身上总是可怜兮兮的。 现在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 云姝走到水边,水中倒映出她光洁的身体,上面那些痕迹,让她整个人莫名欲气。 她毫不怀疑,要是刚刚不把季寒舟赶走,现在她还得遭殃一回。 云姝揉着酸痛的腰,抬腿浸泡在温热的水中。 难得没有人打扰,云姝享受着沐浴的惬意时光。 水汽氤氲之中,云姝感觉全身上下在水流都在为她舒缓按揉,让她忍不住叹一口气,摒除脑海中那些烦心事,全心全意享受当下的舒适。 她微微眯着眼,大脑放空,目光望着水面出神...... 水面上有缭绕的雾气,还有夕阳的余晖,照的水面上有一小块波光粼粼,格外仙气。 云姝本来在发呆呢,盯着那块光斑,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她在房间里,因为沐浴窗户关着,哪里来得阳光? 她左右看看,最后缓缓抬起了头—— 只见原本好好的屋顶,被人掀开了几片瓦片。 夕阳金色的光辉顺着瓦片不在的那个空隙射了进来,在水面上留下一抹金色流光。 而随着她的目光,空隙处露出一张熟悉无比的帅脸。 季寒舟趴在房顶上,抬手跟她打招呼:“嘿,媳妇儿!” 云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季寒舟这个臭流氓可真是......谁家世子好端端的会爬上屋顶偷看女人洗澡啊?! 简直成何体统! 云姝气的说不出话来,季寒舟还在逗她:“媳妇儿转个身么,看不清正面了......” 云姝也是被他的荒唐之举气昏头了,“唰”一下站起身来,鞠起一捧水就往房顶上泼去! 然而她忘记了,这高门大院的,房间屋顶都很高,这水注定无法溅到屋顶上的季寒舟半分。 倒是她自己,因为站起身来,完美的身体完全浮出水面,带着情到浓时的暧昧痕迹,刚刚洒上去的水现在往下落了,搅浇了云姝一头一脸; 于是柔顺的黑发沾染上湿意,黏在光洁白皙的皮肤之上,脸上也浸润了水滴,顺着脸颊一点点滑下,些许粘在睫毛尖儿上要落不落,些许顺着脸颊滑进脖颈,在落入山峰之间....... 季寒舟很难形容这一刻他看到的美景,足足有好一会儿他都摒住了呼吸,忘记了喘气,等到意识回笼,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捂住鼻子,然而已经晚了—— 一滴鲜红从房顶的空隙落下,正巧砸在云姝的一边眼角,顺着眼角一路滑下脸颊,留下一抹妖冶的暗红,最后落于锁骨窝儿里,粉红色的血水在那处散了开来,让人莫名血气上涌。 而季寒舟,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屋顶上飞奔而下,一脚踹开房门,又吃了一顿“下午茶”。 云姝后悔了。 不与流氓争是非。 因为他根本不讲道理! 被翻来覆去折腾的云姝在汗与泪中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惜更多的却是无法思考了。 因为她后面直接昏睡过去了。 而那时,天色也已经晚了。 鸢儿送宝儿过来,正看到云姝疲累的脸颊深深陷在被子里,当即放轻了声音:“王妃怎么了?” 季寒舟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今天太累了......” “可是今天王妃不是都没出门么......” 鸢儿说到一半诡异地住了嘴。 她看到了季寒舟脖子上的抓痕。 突然就懂了呢。 “那奴婢把宝儿抱走今晚奴婢照顾吧。” 季寒舟摆摆手:“不用,交给我就行,来。” 宝儿早已经张开小手等着季寒舟抱了,鸢儿也下意识把孩子递了过去。 “真不用奴婢在外头守着......” “去好好休息吧。” 送走了鸢儿,季寒舟伸手捏了一下宝儿的肉嘟嘟的小脸,没用什么力气。 然后朝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别说话,娘亲累了,在睡觉。” 宝儿似懂非懂地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季寒舟满意点头,抱着宝儿在一旁躺下。 云姝累极了,睡得很熟,只是下意识挨着宝儿挪了一下身体,又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而宝儿小孩子睡眠多,没一会儿闻着娘亲身上熟悉的味道,也睡着了。 等宝儿睡熟,季寒舟轻轻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出了房间。 初一就守在门口:“世子,初九回来了,在书房。” 季寒舟点头:“你守着他们,我很快回来。” 书房里,浓重的血腥味蔓延。 初九脸色苍白,手臂,肩膀,小腹,全都缠着厚厚的纱布,卢大夫正在替他露出的大腿上上药。 见季寒舟进来了,初九下意识想行李,被卢大夫按住了。 初九满面羞愧:“世子赎罪!属下大意,中了他们的埋伏,把人跟丢了!” 季寒舟没有责备他,心平气和道:“说说,怎么回事。” “属下带着一帮兄弟一路追赶他们至江南,本以为他们会继续逃窜,没想到竟然停下了,和一伙不知道哪里来得人接上了头。” “那伙人不像是老王爷之前的旧部,更像是......更像是江湖人,武功诡谲,又突然出现,弟兄们一时不敌,死伤了几个。” 说到这里,初九一脸懊丧,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是属下太大意了!” “不关你的事。” 季寒舟沉吟片刻:“你既然说那伙人像江湖人,能看出门派吗?” 初九摇摇头:“这就是属下觉得奇怪的地方,看不出他们的招式路数,也看不出门派,更不像杀手,行事很有章法。” “我知道了。你先修养一阵,让初一继续追查。” “世子......会不会对您不利......” “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能做什么?总归不会在袭爵大典上突然跳出来要跟我争爵位吧?” “论长幼,我是长子,论嫡庶,那也该宝儿,轮得到她什么事。” ...... 阮府。 “大人,已经接上头了。” “嗯。” “那接下来......\" 阮宗把一张信纸随意放到蜡烛之上,信纸顿时燃烧起来。 而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任由火舌舔舐自己的手指,直到所有纸张都燃尽。 跳动的火光印在他的脸上,半边脸是微笑着的,一如对待云姝时那边温和无害; 另一边脸却是隐没在黑暗中,晦暗不清...... “把那两个女人和那个孩子都接到京都吧。人到齐了,好戏就该开场了。” 第162章 谈判 卢大夫替初九重新包扎伤口,摇着头道:“这也太乱来了,这几处要不是躲避及时......” 初九解释道:“那伙人招式非常诡谲,没什么章法,但是招招都是奔着人命去的,似乎所练的武功,就是为了杀人,但又不像江湖上那几个杀手门派的武功,很奇怪。” 卢大夫替他包扎好了,又去开药。 季寒舟朝他点头:“初九辛苦了,你跟初一换一下吧,你在府里休息,初一快马加鞭从江南查起。” 季寒舟安排完了,便回了院子,跟初一说了自己的安排。 “属下领命,这就去!” 初一一脸怒容,眼中是势在必得。 他跟初九情同兄弟,这次初九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必须为兄弟报仇! 云姝第二天醒来,发现院子周围守着的人换了,是一个没怎么见过的侍卫。 “初一呢?” 平时这个时候,初一早就过来了。 季寒舟把初九受伤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云姝沉吟片刻道:“如果初一现在从江南查起,怕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伙人应该已经跑远了。” “我知道。我更想知道这伙人背后究竟是谁。他们能突然出现在江南,沿路必然会留下线索。现在就算去追清荷也无从下手,不如先从能查的地方查起。” 云姝也点点头:“另外就是袭爵大典,还是要提前防备。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若是从江南出发,一路快马加鞭换着马过来,差不多正好能赶上袭爵位大典。” 季寒舟摸摸她的头发:“没关系,她闹不出什么花儿来。” 季寒舟还是昨日对初九的那套说法:“论长有他季寒舟,论嫡还有宝儿,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妾生的庶子,而且还不一定就能证明那个孩子真是季烨的种。” 这样想着,云姝也放下心来。 当天下午,唐府那边来了信儿。 说来奇怪,这次送信的不是唐府的管家,而是一个眼生的小丫鬟。 “世子,王妃,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之一,您从前没见过奴婢。奴婢是来替小姐传话的,自从世子那日离开之后,小姐她不小心跟老爷说漏了嘴,说要是世子实在不愿回心转意,她也可以另寻良人。” “哪知老爷大怒,直接把小姐囚禁起了!今日下午老爷要陪着家中老太君去上香,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出来见面,今日午时,她在鼎顺茶楼等您。” 小丫鬟说完之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看样子的确是唐雨燕那边情况很不好了。 小丫鬟走后。 云姝和季寒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 唐雨燕没什么发言权,整个唐府还是得看唐丞相的脸色,如果唐丞相不同意,那就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了。 “若他真的不愿意松口,怎么办......” 季寒舟拉住云姝的手:“放心,我还有别的办法,要是实在不行,我再去圣上那边谈谈,若是圣上改口,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季寒舟快是这么说,但是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 很快时间来到午时。 云姝和季寒舟一起前往鼎顺茶楼。 天子脚下,不是谁都能做稳买卖,尤其是这样的大茶楼,老板都是有些背景和身份的。 他们刚一进门,老板便亲自迎了出来:“世子,许久不见啦,小人给您问安了!” 说着,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 季寒舟朝他点点头,“楼上雅间,劳驾。” 老板笑得一脸褶子,“您请,贵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云姝有些惊讶地看了季寒舟一眼。 这老板,看起来什么都知道啊...... 季寒舟却是见怪不怪了,直到老板将他们送到了雅间门口,转身离开,季寒舟才低声道:“这人消息极为灵通,别说是我们跟唐府那点事儿了,就是宫里的事情,昨夜皇帝招幸了几个妃子,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种人......不会被人灭口么?” 季寒舟抿唇:“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了,什么人,什么消息,该不该说,他心里门儿清。他敢透露的消息,得罪的人不敢动他,他自觉招惹不起的,嘴巴比任何人都严。” 云姝戏谑一笑:“那你属于哪种?” 季寒舟挑眉:“不知道。我在京都呆的时间不久,不过......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毕竟,若是说服不了唐家,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到时候云姝势必成为京都新一轮话题的中心,到时候就看这位鼎顺茶楼的冯老板,究竟是把他当个人物,还是当软柿子。 说到这里,云姝也明白了季寒舟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敲开了房门。 房间里,明明只是一两天没见,唐雨燕却憔悴得不像话。 她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一看就没有休息好,眼神也十分惊恐,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看到季寒舟来了,唐雨燕立刻起身就向他扑了过来:“寒舟哥哥......” 那一声“寒舟哥哥”简直哀怨婉转,听得季寒舟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立刻侧身躲过:“我的心意你知道的,离我远点!” 唐雨燕一愣,紧接着表情更加哀怨了:“你就一定要她?” 唐雨燕指着云姝:“其实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寒舟想也没想,抬手打断她:“你说错了。不是我一定要她,是我只要她。” “只要她明白什么意思吗?不仅是你,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云姝原本还准备用那句“寒舟哥哥”挖苦季寒舟几句,听到这里,心中也很感动。 她有些别扭地移开眼睛:“说得倒是好听......” 季寒舟看她那个样子,心里痒痒的,但到底还记得今天的正事,轻咳一声,道:“你找我来,想得怎么样了?” 唐雨燕叹了口气:“我是想答应你,但我爹不让,不仅不让,还......” 唐雨燕回忆起那天季寒舟走后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天季寒舟走后,唐雨燕正想着待会儿万一唐丞相问起刚刚季寒舟说了什么,她该怎么编一些话搪塞过去。 没想到唐丞相根本没问。 他只是告诉唐雨燕,唐家的女儿只有两个下场—— “季寒舟或许舍不得真的让云姝“病逝”,但你可以试试我舍不舍得。” “唐家的女儿只有两条路可以走,骄傲地活着,或者清白地死去。” “改嫁他人?我们唐家不会有二嫁的女儿。” 唐雨燕至今还记得当时唐丞相的样子。 表情无波无澜,眼神也并不犀利,但就是莫名让她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因为她知道,唐丞相是认真的。 第163章 世子的儿子你见过啊,唐小姐 云姝和季寒舟听完唐雨燕的叙述,都觉得事情很棘手。 “我爹不会让我改嫁他人的,更不会允许我招婿,百年后唐家家产落入外姓女婿之手......他不会同意的!” 季寒舟觉得这唐丞相简直荒唐:“可是你跟我回西南又如何?就算生个孩子也是跟我姓,与他何干?” 唐雨燕粲然一笑:“世子,我知道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有一些其实只是在吓我。” “可是你想过没有,或许你以为的那些只是说出来吓我的话,有可能是真的是我爹真实的想法?” “一个没用的唐姓孙子,和一个未来可期的外姓外孙,他或许真的更想要后者......” 这下子,连季寒舟都觉得不寒而栗。 唐丞相,当真已经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了吗? “世子,你们是怎么想的?” 唐雨燕有些着急:“若是实在不行,你带我回西南吧,给我一处别院住着也行啊!你要是真的执意与我合离,或者不承认我们的亲事,那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什么情情爱爱的,或许真的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她现在更想做的,是活下来。 季寒舟神色复杂:“可是我答应过云姝,要给她一个她想要的未来......” 唐雨燕清楚季寒舟的脾气。 他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决定了。 于是光从她的眼眸中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季寒舟抱歉道:“我们会按照原本的计划,向圣上禀明此事,求他否决这门亲事,到时候我会尽量说服他重新替你赐婚。如果是赐婚的话,你爹也没有办法为难你。” 唐雨燕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是......我爹也可以让我的尸体坐着花轿出嫁,你知道他的......” 季寒舟别过了脸:“抱歉......” 云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今天你就先回去吧。另外,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我从前也不是什么好的出身,但有时候出身并不是决定幸福的关键。如果你真的能舍下家人,我们也可以帮你逃离,你能活下来,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唐雨燕沉默半晌,道:“再说吧。如果你们准备在袭爵大典之后跟陛下说这件事,那我爹已经猜到了,而且胸有成竹,你们自己小心。” 从鼎顺茶楼出来之后,云姝心情十分沉重。 “唐雨燕这事儿,难办啊......” 季寒舟抬手摸着她的发顶:“这已经是我们能给她的最好的选择了,云姝,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她的人生,从来只有和亲和嫁给我这两条路。无论走哪条,都不容易,这是因为唐丞相的野心,跟你没关系。” 云姝点点头,打起精神来:“后天就袭爵大典,回去准备吧。” “好。” 两人一起回了王府别院。 唐雨燕也失魂落魄地回了唐府。 她路上一直在出神,下马车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云姝和季寒舟刚刚跟她说的话。 因此没有发现,已经下了马车的丫鬟竟然没有转身过来扶她。 “枝儿,扶我一把。” 唐雨燕话落,从外面伸出一手来,唐雨燕想也没想就搭了上去,等到触碰到那有些苍老的皮肤,外凸的骨节,唐雨燕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个小丫鬟应该有的手。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唐雨燕吓了一跳:“什么人?!” 紧接着猛地掀开马车帘子,然后瞬间呆愣在原地。 她脸上为数不多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不似活人的苍白。 “爹......” 马车外,原本应该去上香祈福的唐丞相正静静立在那里。 “爹,您不是应该去祈福了吗......”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后来我想了想了,我去祈福,为的是家中安宁,你和你母亲平安顺遂。可现在你自己不爱惜你自己的性命,我去替你祈再多的福,也是没用的,倒不如好好劝劝你。” 他还是那副无波无澜的表情:“去见季寒舟了?聊得开心吗?我看你这样子,怕是不怎么开心。怎么样,你愿意退让,但他们没给你活路吧?” “我的好女儿......” 唐丞相抬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小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想要什么就要不计一切代价去争取,你进一步,别人就要退一步;但只要你先退了,别人就会一进再进,直到你退无可退,别人就会踩着你往前......爹爹以前教你的,你是真的忘了......” 唐雨燕吓得声音都哆嗦了:“爹,我错了,但是我真的......” 唐丞相抬手打断:“爹不管你今天去见了谁也不管你对方跟你说了什么,这些都不重要。爹在这里等你,是因为我也有几个人想让你见见。” 唐雨燕被带进书房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里面的人才惊呼一声。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怪唐雨燕如此惊讶。 房间里的不是别人,而是逃走的柳娘。 除了柳娘之外,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人。 这女人看着跟她差不多的年纪,眼神却略显沧桑,怀中还有一个熟睡的小孩,看着比云姝生的那个大一些。 更令唐雨燕感到浑身发冷的,是她怀里那个孩子,与云姝生的孩子竟然有几分相像! 唐雨燕的脑子很乱:“不,不,柳娘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当时劫走柳娘,刺杀世子的是爹爹你......” 唐丞相摇头:“不是我。” 唐雨燕一指那个孩子:“这个小孩又是怎么回事?!这,这个女人是谁?!” 她心里其实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抖着唇说出了口:“难道这是世子在外面生的孩子......” 这人自然就是被初九一路尾随的清荷。 清荷终于开口了:“世子夫人误会了,这并不是世子的孩子,这是已故老王爷的孩子。” 唐雨燕刚刚松了一口气,但清荷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僵住了。 “不过世子也有自己的孩子,算算应该比我儿小半岁。而且......这个孩子你见过的啊,夫人。” 第164章 站队 柳娘和清荷在一伙突然出现的人的帮助下,成功重伤初九,甩开了追兵,而柳娘也告诉了清荷云姝那个孩子真实的身份。 同时,那些救了他们的人,也表明了自己是在为阮宗做事。 为的,是将云姝从季寒舟身边带离,让云姝去过自己的生活。 同时,阮宗承诺,会想办法绊倒季寒舟,让西南王府的一切属于他们母子。 几人目标相同,很快达成一致。 而他们甩开初九之后,其实就已经立刻起程前往京都了。 只不过因为还带着一个孩子,比初九晚了一日。 哪怕是这样,他们这一路也不轻松。 快马加鞭,几乎是整夜不睡的赶路,不知道累死了多少匹马。 而现在,清荷看到唐雨燕眼中的不可置信和大受打击,只觉得心中一阵爽快。 原来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个傻子,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是季寒舟和云姝爱情的牺牲品。 原来有人也能体会跟她当初一样的痛苦。 当初她多爱季寒舟啊。 陪着他长大,为了让他得到重用,为了他的安全,不惜做季烨的一颗棋子。 她自知身份低微,甚至不奢求能做他的正妻,只求日后做个妾室,已经是满足。 然而当云姝出现之后,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很快就变得不值钱了。 她第一次看到那样鲜活的季寒舟,第一次看到他为了一个女人开心,喜悦,吃醋,难过; 为了一个女人顶撞父亲,甚至不要父亲许诺的未来。 而当她作为眼线的身份暴露,她也曾哭着求季寒舟不要让她离开,不要丢弃她,但换来的,却是季寒舟毫不留情的驱逐。 后来为了活下去,她成了季烨的小妾,日日看他与云姝在一起,日日被痛苦折磨...... 清荷收回思绪,看着震惊不已的唐雨燕,又重复了一遍。 “那孩子你见过的,夫人,听说跟他长得很像呢。” 清荷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可唐雨燕却觉得,这个笑容里有一种让她想要忍不住后退的癫狂。 而且,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见过的? 她何时见过什么小孩?王府里的小孩不就只有......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柳娘也开口了:“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云姝生的那个孽子,根本不是季烨的,是季寒舟的。” 柳娘聊起这个,便开始咬牙切齿:“甚至当初跟季寒舟欢愉一夜的人也不是我,是云姝!只是当时云姝为了蒙骗季烨,为了稳住季寒舟,才让我过去顶缸,自始至终,云姝都只有过季寒舟这一个男人!” “说起来,那个贱人运气真是好,只是那一夜,竟然让她真的怀了季寒舟的孩子,还瞒天过海那么久,若不是季寒舟突然回去,恐怕这西南王府真的要落入她之手!” 柳娘说完,看向尚在震惊之中的唐雨燕,讥讽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想着成全他们?还是先配合他们,忍辱负重将来重新挽回季寒舟的心?我告诉你,别想了!” “你还在做那诞下长子的美梦呢?人家的长子现在都一岁多了,只有你这个傻子还被蒙在鼓里!” 唐雨燕摇着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不,不可能,怎么会呢......如果那是世子的孩子,他之前怎么可能还因为那个孩子那么痛苦,耿耿于怀......” 柳娘下意识想说那是因为云姝没有告诉季寒舟,然而还没说出口,便被清荷一个眼神按了回去。 “唐家妹妹,你真的觉得,如果季寒舟不知道真相,会接受云姝和那个孩子吗?别人的孩子啊,别人的骨肉啊,男人,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谁能接受这种事情,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你,你是说他都知道,可是如果他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娶我......” 清荷怜悯地看着唐雨燕:“因为他一开始恨云姝的背叛,所以你最开始只是一个他用来气云姝的工具罢了;” “至于后来为什么跟你成亲......你真觉得这种事情,普通人能接受吗?那个孩子的来历,他们敢昭告天下吗?子夺父妻啊......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他们需要一个挡箭牌,一个为他们龌龊感情挡住流言蜚语的挡箭牌!” “而你,唐小姐,一个出身高贵的丞相之女,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旁人怎么可能猜到,他们敢当着你的面儿就搅合在一起,旁人更想不到,表面风光的丞相之女,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可怜虫罢了,自始至终,他对你都只有利用!” “而现在,季寒舟厌倦了这种游戏,想要给云姝名分了,于是你这个工具,就可以舍弃了。”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唐雨燕的脸颊:“醒醒吧,你父亲的话你应该都告诉他们了吧?你看他们因为你的生死改变主意了吗?” 唐雨燕浑身都在发冷。 是的,他们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 他们心里只有自己,甚至劝她隐姓埋名离开,这怎么可能! 她可是丞相家里的嫡女,哪怕不做他季寒舟的妻子,也该是嫁给别的好男人,再不济也应该招个贵婿,继承家产! 让她放弃从小到大享受的这些荣华富贵? 想都别想!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在知道自始至终,季寒舟都在骗她之后,愤怒和怨恨就充斥了唐雨燕整个心脏。 只要一想到她每次自作聪明,自以为自己还有胜算,但其实那两人私下都在看她笑话,看她这个“工具”如何努力挽回季寒舟的心,说不定还在可怜她的无知,嘲笑她的自以为是...... 唐雨燕从小到大享受的尊重和高人一等,让她觉得遭遇这一切,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因为这两个人践踏了她的尊严! 清荷趁热打铁:“我跟你父亲合作,只有一个目的,我想带着孩子回西南王府,想让这个孩子作为季烨的儿子,开开心心长大,富贵一生;” “而你,你生的孩子,将会成为西南王府的嫡长子。” 唐雨燕眼前又闪过云姝那个孩子的模样:“可是,那个孩子不是......” 唐丞相也上前一步,搭上了唐雨燕的肩膀:“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记住,季寒舟只会有你生下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只能是他的嫡长子。” 第165章 我等你回来 这一次,唐雨燕没有再提出任何疑义。 她只是看向唐丞相,问道:“爹,我该怎么做......” 唐丞相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想趁着袭爵大典上向陛下讨个彩头,将你跟他的亲事作废,呵,那也要看这袭爵大典能不能顺利举行。” 唐雨燕一愣,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是她下意识的反应,于是想也没想道:“可是世子不袭爵,我的孩子将来......” 唐丞相抬手打断他:“你急什么?这就是我跟他谈判的筹码,我有办法让他继承不了这个爵位,自然也有办法让他顺利继承,我就是想告诉他,这一切我说了算,女人,还是权力和地位,他总得选一个。” 唐雨燕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父亲,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现在马上跟我进宫一趟。” ...... 唐丞相带着唐雨燕进宫去了,柳娘和清荷则是告辞离开,准备去阮宗替他们准备的地方休息。 “哎,他不是答应你以后让你儿子继承爵位吗?现在怎么成了咱们帮着唐家拿捏季寒舟了?要真按这么发展下去,最后十有八九爵位还得是季寒舟的,那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清荷浅浅一笑:“唐家算计云姝,唐雨燕更是对云姝多次不敬,你觉得按照那位的性子,能让这父女俩得了好?最后八成是看着唐家和季寒舟斗得两败俱伤,他好从中得利。” “那为什么要让你的孩子继承爵位呢?” 清荷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蠢。 “季寒舟继承爵位了,阮宗能斗得过他吗?那可是西南王!” 柳娘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那你儿子才两岁,怎么跟季寒舟争?” 清荷勾唇一笑:“他不是想让个幼童跟季寒舟争,他只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人性。” 清荷转头看向柳娘,幽幽道:“若你是陛下,一个幼子上位的王爷,和一个正值壮年,文武全才的王爷,你更希望你面对的是哪一个?” “当年老王爷死得蹊跷,皇亲国戚呐......陛下不也没管,由着云姝带着那个孽种接手了西南王府吗?谁更好欺负,他当然更喜欢谁上位了。” 其实陛下早就有削藩的打算,不仅是西南王,各路藩王,陛下都已经看不爽很久了。 只是这些消息,柳娘这个内宅妇人不清楚罢了。 “好了,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估计还要带孩子进宫一趟。” ...... 此时的云姝和季寒舟,尚未想到柳娘和清荷已经跟唐家合作,而今晚将是他们度过的最后一个安稳的晚上。 第二日一早。 云姝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心神不宁的,头也有些闷疼。 她以为是昨晚睡得着凉了,准备让卢大夫过来把把脉。 只是派下去的下人还没离开多久,卢大夫就匆匆赶来了。 云姝一愣:“卢大夫今天来得这么快......” 可是云姝定睛一看,卢大夫手里根本没有药箱。 而卢大夫则是满脸焦急:“王妃,世子呢?” “晨练去了,你怎么这么着急,怎么了?” 卢大夫一跺脚:“我怕今日一早出去想寻些好药材,结果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在往外传消息,说的全是你跟世子的事情,还有很多跟老王爷的死有关的......总之说得很难听,而且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整个京都都在疯传,现在外头都翻了天了!” 云姝也意识到事情十分棘手,立刻差人将季寒舟喊了过来。 事实上,季寒舟在晨练之时,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手里能人众多,也有专门收集各路消息的手下,也是刚刚向他说明了情况。 看到季寒舟过来了,云姝连忙迎了上去:“出事了......” “我知道。”季寒舟给了云姝一个安抚的眼神。 “突然就传开了,而且传得这么快,且全是对你不利的传言,估计是唐家坐不住了。” “那怎么办?”云姝倒是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名声,只是不想牵扯到宝儿。 刚刚卢大夫跟她说,现在外头不仅猜测她与季寒舟关系暧昧,她为了荣华富贵,勾引了马上袭爵的季寒舟,甚至还对季烨的死产生了怀疑....... 有人已经往孩子的身份上面开始做文章了! “我这边已经查到消息的源头在哪儿了,现在就去处理。” “哪里?总不能直接去唐家......” 季寒舟摇摇头:“唐家做事不会这么没有章法,不会自己下场的,消息的源头......说起来你也见过,正是顶顺茶楼传出来的。” 云姝一愣:“怎么会......” 季寒舟眯起了眼睛:“估计是受唐家委托。昨天你问我在掌柜的那里是哪种人,能招惹的还是不能招惹的......看来,他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把我当作那可以随意招惹的软柿子了。” “我跟你一起去!” 涉及到宝儿,云姝怎么也得自己去看看才放心。 季寒舟却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 “外面现在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唐家想毁了你,你出去辩驳他们只会觉得你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乖,没必要与那些人争论。起码......不必你亲自下场。” 他张开双臂,将云姝拥在怀里:“我知道你为什么着急,你未必在意自己的名声,但你担心小如昔......” “你放心吧,我答应过你,接受你和孩子,我爱他,如同爱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娘儿俩的。你就带着小如昔在府里好好的休息,我去处理,很快就回来。” 云姝知道季寒舟是对的,强迫自己稳住情绪。 她抬眼看向季寒舟:“好,我相信你。” 她相信季寒舟,更相信这父子二人冥冥之中的缘分。 “还有,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一件事,一件或许会让你开心的事。” 季寒舟抬手抚摸她的小腹,眼神发亮:“难道是......” 紧接着又有些懊恼:“可是我现在开始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了,万一这孩子出生之后,小如昔觉得我对他的爱被分给了别人可怎么办?” 他竟然还真心实意地担忧起来了。 云姝看得心中一暖:“没有,不是这个。你去吧,我和如昔......等你回来。” 第166章 自己找死! 季寒舟出了王府,马不停蹄往鼎顺茶楼赶。 刚刚他已经大致问清楚了情况。 流言是冲着云姝去的,而内容无非就是那些陈年旧事。 说季烨正式将云姝封为正妃后,有那么巧,云姝孩子即将临盆,他就重病不起,其中定有蹊跷; 又传言云姝只是丫鬟出身,一步一步爬到王妃的位置,还绊倒了先王妃这么厉害的女人,肯定有人在其中帮忙,而这个人都说是被美色迷惑了的季寒舟。 一时间,简直把云姝说作了那妖精一样的狐媚子,勾引完了当爹的还要勾引当儿子的,而现在季烨死了,她便肆无忌惮了,可怜那唐家的小姐,好好一个刚进门的新妇,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在回到京都的第一天,就急匆匆回了娘家...... 这鼎顺茶楼的冯老板,向来是哪里有生意,就从哪里下手,最开始的流言便是从鼎顺茶楼传出的。 这无疑触了季寒舟的逆鳞。 季寒舟赶到鼎顺茶楼时,这鼎顺茶楼热闹非凡,人数简直是平时的两倍,连大堂都全部坐满了。 客人们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季寒舟清楚,怕是十有八九都与云姝有关。 守在门口的伙计看到来的人是季寒舟,脸色白了白,甚至不敢上去迎接,火急火燎地去叫老板了。 季寒舟径直走进大堂,大堂的客人顿时一静。 紧接着,便是炸开了锅一样的低声议论。 “哇!世子亲自来了?!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不好说。要是世子真在这个节骨眼上替那个谁出头了,岂不是坐实了他们的奸情?” “哎哟你可闭嘴吧!什么词儿都敢往外说,当心你的脑袋!” 季寒舟没管那些小声议论的人,进来之后便大马金刀坐在大堂。 没过一会儿,冯老板小跑着迎了上来:“哎哟这不是世子吗?我这小买卖也算是入了世子的眼了,来得这么勤快呢?” 季寒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不是来喝茶的。” 冯老板一愣,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喝茶?小的这里也有几壶好酒......” “冯老板,我近日来,其实是想看看你。” “您这话说的,我一个做点小买卖的商人,你看我做什么呢?” 季寒舟站了起来:“我就是来看看,冯老板你究竟长了几个脑袋,敢造我西南王府的谣,在这里搅弄是非!” 冯老板佯装被吓道:“不敢!不敢!世子您是知道的,能来我这儿的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何德何能敢在这些爷爷面前搅弄是非啊?我有几个胆子?” 冯老板这话说得就很有意思了。 即是对他背后之人权力的自信,也是拿准了季寒舟不敢怎么样。 毕竟,法还不责众呢,他办事可是得了唐丞相的收益,议论的也都是头脸有脸的人物,他季寒舟能堵住一张嘴,十张嘴,还能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吗? 想到这里,冯老板腰杆子更硬了:“世子要是想来喝茶呢,我一定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但您要是这么血口喷人,我这没权没势的,也只能认栽咯!” 冯老板话落,二楼一个两个包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那两个包间里,分别坐了六个青年,看样子是相约出来喝茶的。 那几个青年都是锦衣华服,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十有八九是出身权贵,其中几个季寒舟隐约能从他们脸上看出父辈的样子,都是朝中重臣。 也都和唐家交好。 这会儿,那十多个年轻人都从房间里出来了,靠在二楼的围栏边上。 “我怎么不知道,天子脚下,还有人随便敢给别人定罪啊?” “就是啊,咱们陛下最讨厌朝中官员以权势压人了,世子不会要仗势欺人,逼着大家封口吧?” “要我说呢,世子你怕也是被蒙骗了。世子长在西南,怕是没见过几个美人儿,才会被个寡妇迷得神魂颠倒,不如今夜我带你去那春宵楼逛逛,保你乐不思蜀!不过到时候世子可要跟我们说说,究竟是春晓楼的小妞儿带劲儿,还是那个什么云姝技高一筹!” 此话一出,那些男人脸上都露出下流的神色,一阵哄堂大笑。 季寒舟目光扫过那些人的面庞,二话不说佩剑离手,在内功的加持下形成一道弧线,竟是飞向了二楼! 佩剑剑柄带着内力,砸在靠在围栏上的第一个人身上,那人惨叫一声压倒了旁边的同伴; 那十几个人此时站的很近,一人倒了压向另一个,竟然就这么一个扑一个,一溜烟倒下了! 那可是十多个青年,身形还都听高打,这么一压,二楼围栏顿时不堪重负,哗啦一声全倒了。 而那些人全都从二楼砸了下来,一个个地摔得人仰马翻! 大堂一时间兵荒马乱,已经有客人见势不妙想要溜走,却被门口季寒舟带来的亲卫堵了回来! 冯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都呆住了,这会儿回过神来一跺脚:“哎呀!世子你这闯大祸了啊!你久居西南怕是不知道这几位的来历!” 冯老板急得头上冒汗。 其实他也是怕季寒舟的,可是唐丞相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不仅给钱,还许诺可以替他儿子在朝堂上谋个一官半职。 钱他见多了,也不缺,可是士农工商,若儿子真有当官的机会,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儿,他也得办! 更何况唐丞相还十分贴心,不仅承诺事后保证他的安全,更是叫了几个世家相好的小辈来他这里守着,为的就是让季寒舟忌惮,不将事情闹大。 可他哪儿能想到...... 哪儿能想到啊! 这季寒舟他根本不吃这套啊! “这几位可都是......” 季寒舟神色未变:“我知道,是谁家的小辈我心里都有数。” “那你还......” “那是我跟他们的事,你现在还有闲心管别人?不如先想想我与你之间的账该怎么算。” 冯老板咽了咽口水,终于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季寒舟连那些世家子弟都敢打,捏死他岂不是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季寒舟根本没给他退后的机会,直接一脚将人狠狠踢翻在地! “哎哟!杀人了!” 季寒舟居高临下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冯掌柜,冷笑道:“杀人?不,我不杀你。” “你不是喜欢搅弄是非,不是喜欢追根究底,不是喜欢查别人的私事吗?” “来人,将他给我扒光了吊到城门上去!” “让冯老板也感受一下,被人扒光一切是什么滋味!” 第167章 一群废物 季寒舟是真的怒了。 因为路上手下的人告诉他,这冯老板不仅现在在传云姝的这些事情,还秘密派了几个伙计,几个前往西南,几个前往江南,命令是不管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一定要把云姝查个底朝天! 若不是季寒舟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派人拦截,搞不好还真的能让这帮人查出什么来。 季寒舟愤怒,因为有人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有人试图让他的明珠蒙尘。 而现在,手下的人得到命令,三下五除二把冯老板扒了个精光! 这冯老板年过五十,一身白肉,肥肥胖胖的一个体面小老头儿,就这么当着客人的面儿被扒光了! 有几个女客人已经失声尖叫起来了,男客人也是一脸的不忍直视。 辣眼睛,辣眼睛啊! 冯老板此人,从小家境贫寒,有钱之后最好面子,现在这样,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别看!都别看!” “世子你行行好!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我都五十多了,我的清誉啊!” “世子!我再也不敢了!您行行好吧!” 季寒舟一脚踢开他的衣裤:“现在知道被别人指指点点是什么滋味了?知道被人赤条条议论是什么感觉了?” 冯老板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您饶我一回吧!” “知道了?晚了!来人!给我绑到城门上去!” 这儿那几个从二楼摔下来的青年也缓过神来了,当即有那不怕死的,还敢挑衅季寒舟—— “世子为何这般维护那个女人?” “是不是因为你们两个都一样,不知用的什么手段才爬上不该属于自己的位置,所以惺惺相惜,共情了?!” 季寒舟回头,看向那人,目光冷得让人不禁后退。 那人梗着脖子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就敢动我?” 季寒舟冷笑:“知道啊,逍遥侯,皇后娘娘的弟弟,陛下的小舅子。” “你,你知道就好!我告诉你,我今天出宫之前,我可是早就听说了!你在这儿为了那个女人大打出手,知不知道唐家妹妹委屈得在我姐姐怀里差点哭晕过去!” “有些事他们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劝你对唐家妹妹好点儿!” 季寒舟终于知道为什么唐丞相敢这么肆无忌惮了。 原来是早有靠山啊。 皇宫娘娘? 有趣。 季寒舟饶有兴味看着逍遥侯:“唐家妹妹?叫得倒是很亲热。要是我没记错,你们年纪相仿,应该是一起长大的吧?那为什么她被送去和亲的时候你没拦着?” 逍遥侯顿时涨红了脸:“我,我......” “哦,我知道了。不是没拦着,是拦不住。” 季寒舟眼神轻飘飘扫过来,就像在看什么废物:“为什么拦不住呢?因为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给不了唐丞相想要的利益,所以宁可让她去和亲,宁可把她嫁给我,也没考虑过你。” “我说的对吗?逍遥侯?” 不得不说,季寒舟戳人心窝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不然也不能在刚刚回西南的时候,经常三言两语就能戳中云姝的痛处。 而现在,云姝他是舍不得说了,只能把炮口对着别人了。 只见逍遥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季寒舟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灰尘,扫过地上七歪八扭的一十二人—— “各位放心,我今天一视同仁,既然敢收拾冯老板,敢对小侯爷出言不逊,自然也敢好好替你们家里教教你们......来人,全部绑起来,待会儿也不用诸位回家告状了,我亲自带着你们上门,一家一家去问问,你们长辈是怎么教导后辈的!” 这会儿冯老板已经被带走了,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守城的将士跟季寒舟有交情,让他挂在了城门上最“醒目”的位置,足足从半夜挂到了第二天一早,百姓们围观指指点点了一早上,颜面尽失! 而现在,空出手来的护卫们又三两下把这些世家子弟都绑了,连小侯爷都没放过。 绑到其中一个的时候,护卫低声道:“世子,这个掉下来的时候吓破了胆,把手扭脱臼了......您看这......” 季寒舟嫌弃地看了一眼:“废物!” “那怎么办?” 季寒舟走上前一步,单手卡住那人的手腕,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咔嚓”一下替对方正了一下关节。 然后一挥手:“都带走,一家一家去,天黑之前还得回去。” 云姝还在等他呢。 云姝这头。 季寒舟走后她就心神不宁地,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她其实可以求助阮宗,阮宗在京都也算站稳脚跟了,朝中的事情说不定比季寒舟还要清楚。 但季寒舟那狗脾气,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云姝叹了口气,纠结要不要去。 正在这时,管家匆匆赶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王妃,这,这是阮府的管家送来的......” 云姝一愣,打开信封,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 这里面,全是京都一些朝中官员的把柄。 云姝略一思索,就知道唐丞相这次是铁了心了,这些,估计都是平时和唐丞相交好,要么就是在这次流言风波中参与了的人。 云姝没有耽搁,直接把东西交给了初九。 虽然初九还在养伤,但初一不在,这些东西她只有交给初九才安心。 “交给季寒舟,说不定用得上。” 第168章 好心机的情敌 季寒舟那边,已经命令手下的人,将那些世家子弟全都绑了起来。 他本来想带着这十二个人直接走的,走到茶馆门口,却又突然顿住脚步回头。 只见整个茶馆里,原本的客人都静若寒蝉,一个个的都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哪里还能看得出之前嚣张讨论云姝事情的样子? “今日我不与你们多做追究,来日若我再在其他地方,听到关于王妃的不好传言……” 他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你们的脸,我可都记下了。” 大堂里的人都忙不迭点头,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们刚刚,可是眼睁睁看着季寒舟将冯老板扒光了,又将那十二个世家子弟的绑起来了。 那里面,可是还有陛下的小舅子呢! 有些心思活络的,略微一想,也都通透了。 季寒舟手握兵权,是兵马大元帅,马上又要继承爵位,他只不过是不怎么回京都,才让人觉得他好欺负而已。 想到这里,不少人背后都激起一层冷汗。 他们都是疯魔了不成! 不过是被人稍加引导,竟然就敢在这种场合口出狂言! 若是季寒舟真的追究,他们这些人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不少人已经开始琢磨,这消息最开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似乎就是这鼎盛茶楼的冯老板? 再一联想,季寒舟刚来就拿冯老板开刀,而这冯老板背后的人是谁呢? 不少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这件事受委屈的是谁,得益的又是谁?不就是唐丞相家吗? 看来这是神仙打架,殃及他们这些池鱼啊! 季寒舟可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带上那十二人,一脚踢翻了茶馆的大门,浩浩荡荡往外走。 原先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也不敢再窥视了,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季寒舟带着人刚走出去,迎面就碰上了过来送东西的初九。 初九神色匆匆,看到季寒舟眼前一亮:“世子,属下来替王妃送东西!” 听到初九提起云姝,季寒舟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 但这会儿还在外面,他尽量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要看起来太过惊喜。 他轻咳一声,佯装不在意道:“我就出来办点事,就她爱瞎操心。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托你带给我?” 初九从怀中拿出信件递到了季寒舟身前。 “世子,您看看这个吧。这是阮大人让人送来的,王妃看过之后,立刻就让属下送过来了。” 季寒舟一听阮宗的名字,目光立刻变得凛冽起来。 初九本以为季寒舟收到这东西,会比较省心,因为往后的事情办起来就比较容易。 可没想到季寒舟却是一张脸阴沉,看完之后将东西重新丢回了初九手中。 “世子,这些东西……您用不到吗?” 季寒舟冷嗤一声:“我需要他指手画脚,需要他多此一举?” 这些他自己查不到吗? 季寒舟越说越觉得这阮宗简直是狡猾。 既然都知道背后从中作梗的是哪些家族了,肯定也都知道他去了茶馆。 不直接给他送来,还要绕个弯子送到府里去? “你说他绕那么大圈子图的是什么?” 初九是个直肠子,挠着头:“阮大人……他就是好心帮忙呀?” “好心帮忙为什么不直接送过来?他特意到府上走那么一道,不就是想让云姝领他的情吗?” 季寒舟一拂袖:“哼,假惺惺。他不仅想让云姝领他的情,还想故意气我。” 这信纸上每一页都有软府的印戳。 明明信封那么大一个名字的落款就足够了,竟然还在每一页信纸上戳上了印章! 不就是想让他看到这东西的时候,知道是谁送过来的吗? 季寒中冷笑一声。 想要挑拨他和云姝之间的感情,他偏不如他愿。 季寒舟重新从初九手中夺过那信封。 “他既然好心送,来我当然要用。” 说罢,将那信封塞进自己怀里。 其实这些事情他还真都知道,可是他怕把信封还给初九,初九又会还给云姝…… 一想到云姝会留着其他男人的信件,他心里就格外不舒服,还不如留在他这儿呢。 等晚上回去,他直接找个火盆把这东西烧了,一了百了! 就这样,季寒舟拿着情敌送来的东西,带着这十二人,一家一家上门去讨要说法。 这些名门望族,看到自家的小辈,竟然被人像捆犯人一样的捆成了一个粽子,都是大惊失色。 季寒舟也不惯着他们,先好言相劝,若有不听的,不好意思,过几日咱们朝堂上见真章! 季寒舟态度也十分明确。 “若是看不惯我季寒舟,看不惯西南王府的,可以直接冲我来。朝堂上也好,战场上也好,直接来硬的。别搞这些背后说人坏话的小手段!” 最后更是毫不留情面的点破了这些人和唐的关系。 “都好好想想吧,这件事最后得力者是谁?诸位只是唐家用来威胁我的手段,别最后什么好处没捞到,还平白惹了一身腥。” 那些大家族的长辈一个个的脸色都万分难看。 说白了,这种事情传出来,不管是对云姝还是季寒舟,名声都不是太好。 他们以为季寒舟就算处理,也只会私下处理,至少不会大张旗鼓的找上门了,就好像这是什么和光荣的事情。 可没想到这季寒舟不按套路出牌! 竟然真的打上门来了! 而且还将话说得如此直白! 这些年逾古稀的世家长辈,被说的是面红耳赤,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而季寒舟,就这么顺着一家一家。把十一个世家子弟都训斥了一通,送回了他们自己家中去。 最后,就只剩下了逍遥侯汤靖。 第169章 你对着别的男人笑什么! 汤靖一开始还有些脾气在的,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季寒舟这一家一家的,一个人单挑了十二个世家大族,而且还将那些人弄得哑口无言,他心里那点底气也全都没了。 甚至有些惴惴不安。 为什么季寒舟要把他留在最后一个? 难道想动手杀人灭口不成?! 到了最后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汤靖看向季寒舟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惊恐。 “季,季寒舟,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啊!就算你再怎么恨我说那个女人的坏话,可我毕竟,我毕竟是……” “知道,逍遥侯汤靖,皇后娘娘的弟弟,陛下的小舅子,我记着呢。” “那……那你想怎么样?我跟你说,我父亲走的早,家中只有老母亲,你若是敢去恐吓她,那我不如,不如……” “不如怎么样?”季寒舟冷眼问道。 汤靖怂了。 他还真不敢拿季寒舟怎么样! 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道:“”你若敢惹我母亲生气,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 季寒舟听得有意思。 他是知道当今圣上与皇后恩爱的。 而且很难得的,皇后母家并没有什么势力,皇后父亲早逝,临死也只做到了尚书之位。 而且陛下与皇后是年少夫,妻恩爱异常,皇后如今就剩下这么个弟弟,还是个不学无术的。 虽然人人都笑逍遥侯没出息,但季寒舟知道,这何尝不是一种保命的手段。 姐姐已经是皇后,若是弟弟再成器一些,那岂不是成了陛下的心腹大患?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从前,他都以为逍遥侯愚笨且纨绔,今日一看,竟然还有几分真性情,而且看起来还挺孝顺的。 季寒舟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也只是被唐家利用,被你那好妹妹几句话冲昏了头脑。这样吧,难得你孝顺,我就不送你回家惹你老母亲生气了,我直接送你去皇宫,怎么样?” “皇宫?!”小侯爷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去皇宫!我不去!” “为什么?我记得你姐姐很疼爱你啊……” 季寒舟眯起了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没告诉我?” 小侯爷被季寒舟锐利的目光吓得不敢隐瞒,小声说道:“唐丞相和唐家妹妹才刚去找过我姐……你这个时候带着我去皇宫,我姐姐肯定会为了我,夹在中间两边不好做人,与其让姐姐为难,那我还不如……” “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 季寒舟听得哭笑不得,怎么动不动就要撞死啊! 季寒舟实在是无奈极了。 他如今也看出来,汤靖完全是被人利用,心里也没了为难的意思。 索性到道:“不闹了,送你回家去吧。” 没想到小侯爷还是摇头:“不,我不回去,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他抬起被绑住的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擦痕,又指了指自己破烂的衣裳,还有凌乱的头发。 “我娘要是见到我这个样子该担心了。” 季寒舟心说这是惹上牛皮糖了不成…… 王府别院。 云姝等啊等,估摸着天都快黑了,季寒舟还是没回来。 就在云姝等的心急如焚,就差自己出去寻找的时候,管家那边终于匆匆来了消息。 “世子!世子回来了!” 云姝立刻站了起来,急匆匆往外走 刚一踏出门。就和季寒舟碰上了。 季寒舟一脸的不爽,身后还跟着一个衣裳凌乱年轻人。 云姝一愣:“这位是……” 季寒舟臭着脸介绍:“这位是皇后娘娘的弟弟,逍遥侯。” 云姝是见过世面的,很快便整理了自己的表情,笑道:“逍遥侯到访,蓬荜生辉啊,管家赶紧去准备好酒好菜!” 等到管家将客人迎了进去,季寒舟还是一脸的不爽。 “做什么菜?给他吃点剩饭得了!” 云姝被他臭脸的样子逗笑了。 “干嘛啊?事情解决的不顺利吗?” “顺利,其他人都很顺利,只有他……” 季寒舟指了指汤靖的背影:“只有这个牛皮糖,粘上了甩不掉!说要养好伤才能回家,怕老母亲担心。” 云姝略一思索:“这未必是件坏事。他可是皇后娘娘的弟弟,陛下和皇后娘娘恩爱有加,若是把这小侯爷哄高兴了,陛下那里就好说话了。” 季寒舟也是这么想的:“希望如此吧。” 晚膳时,逍遥侯一直在暗中打量云姝。 其实他对这个话题的中心人物,一直非常好奇。 他上回进宫的时候正巧碰到唐丞相带着女儿跟皇后一阵哭诉。 将云姝说的很是不堪。 他便先入为主,以为是个什么狐狸精。 而且他今日看到季寒舟这么个大将军,马上要成为王爷的人,竟然为了云姝冲冠一怒……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让这父子俩都为她疯魔? 他死赖着要来王府别院,一方面是真的因为受伤,不想母亲担心;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离开皇宫时碰上了自己的姐夫。 皇帝不经意的跟他提了一句,说很好奇究竟是个怎样的奇女子,让他最看重的季寒舟味神魂颠倒。 他是最了解这个姐夫的,这话当他的面说,意思就是想让他来打探打探,这不正好吗? 他倒要看云姝究竟是不是狐狸精变的! 而如今,他突然觉得传言有些不可信了。 云姝美,却是大家闺秀的美。 能力更是不俗。 她待客不可谓不周到,很快就很汤靖送来了一身衣裳,也不知道云姝怎么做到的,这么短的时间,大小竟然刚刚好! 再说晚膳,半个时辰内,硬是弄出了一大桌像模像样的菜品,汤靖坐下尝了几口,味道竟然还很不错,而且其中好几个都是他喜欢的! “王妃有心了,这菜色着实对我胃口啊。” 云姝微微一笑,“小侯爷喜欢就好。” 说罢,又朝着虚空轻轻拍了拍手,便有几位伶人带着乐器而来。 丝竹之声悠悠响起,无论是从琴艺还是曲调,亦或者是弹琴者的样貌…… 竟然全都是汤靖最好的那一口! 他有些飘飘然起来,跟着哼唱了几句,忍不住拍手叫好。 “厉害啊王妃。这可是林香阁最有名的乐师,就这么会儿功夫,您从哪儿弄来的?” 云姝只是微笑看他,还是那句话,“小侯爷喜欢就好。” 她这个态度反而弄得汤靖有些不自在了,忍不住骚骚头:“你……你这是在贿赂我吗?我跟你说啊,关于你的流言我也只跟着别人说了几句,源头不在我这,你讨好我啊……没用!” 云姝笑得温和:“小侯爷哪里的话?这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小侯爷身份尊贵,只想好好招待罢了。” 汤靖带着狐疑吃了一顿晚膳,云姝甚至还热情地留他住宿了。 汤靖本着好好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本事的心态,竟也住下了。 而云姝准备了那么多事,也是费了很多心思,正想回去好好问问季寒舟今天事情处理的怎么样,却不想刚回房就被季寒舟打横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云姝被摔的七荤八素:“季寒舟!你干什么!” “干什么?” 季寒舟黑着一张脸:“你还敢问我干什么,你对着别的男人笑了一晚上了,你说我要干什么?” 第170章 袭爵风波 季寒舟纯粹是在借题发挥。 他更想问云姝关于今天阮宗给他送东西来的事情。 但是这样很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于是撞上来的小侯爷就成了季寒舟发作的理由了。 云姝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的:“我对谁笑了?你说小侯爷?季寒舟,你别太离谱了,我对他和颜悦色还不是因为想拉拢一下......” 季寒舟把人按在床头:“那也不能对他笑成那个样子,他今天都看了你好几眼了!” 云姝只觉得哭笑不得。 “季寒舟,你这个小心眼!我对他态度好是有所求,那有没有可能他一直看我只是在默默观察我呢?” “我如今也算京都半个名人了,他看我几眼怎么了?” 云姝被他整个人圈了起来,季寒舟身强体壮,环着云姝就跟护食的恶狼一样,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云姝。 “云姝,你不能怪我心眼小,要怪只能怪......只能怪喜欢你的人太多了。” 季寒舟说到这里,整个人又挨近了几分,原本是将云姝圈在床与自己之间,带些居高临下的姿势,这会儿他俯下身,用硬挺的鼻尖轻轻蹭着云姝的鼻尖。 呼吸交融,属于云姝身上特有的香味弥漫在季寒舟鼻尖,让他这兴师问罪慢慢变了味道。 “喜欢你的人真的太多了......多到我出门一趟替你出头,都有人上赶着给你一起撑腰的地步,你那个好师兄,心思可是一点都不单纯。” 云姝听到这里,总算知道了季寒舟这一通吃味究竟是为什么了。 “怎么好好的又扯到师兄身上去了?我说过了,我跟师兄只是......” “兄妹情?” 季寒舟嗤笑一声:“云姝,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云姝抿唇。 多少是有些感觉的。 但是她更希望能和师兄当亲人。 于是只能装傻充愣。 何况她已为人母,并不希望师兄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师兄本就没几年好活了,与其执着于根本不可能的她,还不如多看看其他值得爱的人。 云姝沉默,让季寒舟有些抓狂。 本来只是借题发挥,玩点情趣,真看到云姝因为一个男人露出这种神情,他又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你不会在我的床上还在想别的男人吧?” 云姝回过神来,“怎么会。师兄......你可千万别跟他说这些,我对他真的只是兄妹情。” 季寒舟哼了一声:“我知道。我疯了才会跟他提这种事。” 大家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好,若是他说出来了,阮宗真顺势表白了,到时候岂不是弄巧成拙? 季寒舟眼神一转,突然将脑袋搭在了云姝肩膀上。 他声音有些哀怨:“我就是不开心啊。我在外头给你出气呢,他横插一脚。” “师兄也是好心......” “好心直接把东西送给我就好了!消息那么灵通,连我收拾哪几个都知道,会不知道我在哪儿收拾人?” “偏要送到府里,不就是想过一遍你的手,让你欠个人情吗?” “哼,虚伪!” 云姝哭笑不得,索性将重点放在了季寒舟身上:“好,他就是个锦上添花的,你才是雪中送炭的。” “说说,外头现在怎么传的?你今天还顺利吗?” 季寒舟听到这个可就来劲儿了。 三言两语说了今日茶馆之事,又说了自己一家一家上门问罪的事。 云姝很是配合,在季寒舟说完之后,十分感动地主动献吻。 这一主动的一吻,点燃了季寒舟的欲火,于是云姝都没机会再多问几句,就被拖进了欲望的漩涡。 ...... 这一次,季寒舟跟云姝都以为这桩闹剧可以很快结束,因为没人会花太多精力在别人的家事上。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中途会突然冒出这么个清荷,还得到了阮宗的帮助。 清荷当夜便被连夜召请入宫。 柳娘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带着孩子进宫的时候非常激动。 阮宗跟她说,陛下早有削藩的想法,但又怕各大藩王反弹,所以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 “臣女参加陛下。” 清荷跪在御书房的地上,孩子被宫女抱着站在一旁。 “嗯,孩子呢,抱过来朕瞧瞧。” 头顶的声音温和,与她所想的九五至尊的威严完全不同。 趁着宫女抱着孩子过去的空挡,清荷大着胆子抬头偷偷看了一眼。 龙书案后的男人看着四十多岁,俊逸文雅,留着两撇小胡子,带着些文人的风采。 总之是与她想的不同。 “你说这孩子是季烨的种,可有证据?” “有的,孩子出生之时,老王爷赐下贴身玉佩,还有八字香囊,内有老王爷亲笔题书,盖印,陛下可找人鉴别。另外臣女自怀孕起,都由老王爷身边一位老嬷嬷照料,亲自接生,亦可为臣女做主。” 邺帝点点头。 这些,他都已经找人看过了。 孩子他也看了一眼,瞧着是很像季烨。 “那你一直求见朕,是为了让这孩子落叶归根?” 清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朝着邺帝重重一个叩首:“陛下,臣女所求,乃是想让这个孩子代替季寒舟,继承爵位,继承西南王府!” 邺帝神色一变:“无知妇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清荷抬头:“臣女知道!但臣女更知道,老王爷死得蹊跷,与云姝季寒舟脱不开关系!季寒舟弑父在前,与云姝苟且在后,于情于理于法,都不配继承老王爷留下的东西!” 邺帝眯起了眼睛:“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有,当年季寒舟与老王爷父子反目之事,西南众人皆知,臣女手中便有不少的证据。后来老王爷死得更是蹊跷,求陛下能暂缓袭爵仪式,查清老王爷死因!” “若他们清清白白,若老王爷的死真是意外,臣女愿受责罚!” 邺帝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女子,沉默半晌后,道:“就算寒舟真做了什么错事......不是还有个嫡出的小少爷吗?轮不到你的这个孩子。” 清荷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陛下,臣女正要向您禀明此事。” “云姝之子,并非老王爷亲生,而是季寒舟的儿子!” 第171章 男人的自尊心 王府别院。 云姝累极了。 刚刚那个吻和那几句夸赞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季寒舟跟被人下了药似的,疯起来简直没有一点儿节制。 云姝这会儿半眯着眼,靠在季寒舟怀里,平息了一会儿,推推他的胸膛。 季寒舟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还敢招我?歇够了?” 云姝身子一抖:“别,我就是身上出汗难受,你让人打些热水来。” 季寒舟不动弹,无赖道:“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云姝咬牙:“就叫个热水,我自己去叫也可以!” 季寒舟挑眉,坏心眼地按了一下云姝的腰。 不出意外的,云姝整个人软倒在了季寒舟怀里,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你还能走得动下床去叫水?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云姝终于恼了:“季寒舟!” “哎。”季寒舟懒洋洋欣赏小猫儿炸毛,把云姝逗得真想自己起来叫水了,才大发慈悲放过了她。 他站起身来,只穿一条亵裤,赤裸着精壮的上身。 转过身去时,露出后背上几道血红的抓痕。 云姝看得脸热。 虽然她已经很克制了,但情到浓时,还是没能忍住留下一些痕迹。 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哪怕她都快要被季寒舟折磨得失去神智了,还记得避开了之前受伤的地方...... 她的目光太炙热,季寒舟转身弯腰,啃了一口她的脸颊:“等着,待会儿我亲自给你洗。” 云姝脸红红:“要你多事,我自己来。” 季寒舟本是只打算叫水的,突然又想起来云姝今晚招待逍遥侯,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运动一番,怕是累了。 索性自己溜达出去,准备给云姝找些吃的过来。 直到热水送进来了,季寒舟也没回来。 “他干什么去了?” 云姝在木桶中沐浴,鸢儿哄睡了孩子,索性过来伺候。 “世子在厨房,说要亲自给您弄点吃的,心思倒是好的,可别把厨房烧了才是......” 云姝在热水里十分舒服,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听到这话,似乎是回忆起什么,轻笑一声:“你还真别说......虽然他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的,但吃穿用度的确没操过心,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大少爷了,没准真能把厨房烧了。” 事实上,云姝这纯粹是先入为主了。 季寒舟的确不会做饭。 但他上过战场,剿过土匪,行军住过林子...... 做饭不会,烤肉却是一把好手。 他之所以这会儿还没回来,就是发现厨房里还有新鲜的鹿肉。 这东西大补,他是不需要,云姝可就不一定了,于是让人生了火,准备炙烤一盘给云姝送来。 云姝等啊等,洗完澡都快等睡着了,季寒舟才回来。 最先回来的也不是季寒舟,是烤肉的香味。 云姝只觉得舌尖分泌出唾液,肚子也开始咕咕叫,看到季寒舟端着炙烤好的肉进来,眼睛都亮了。 她吸吸鼻子:“好香啊......” 季寒舟微微一笑,将盘子放在桌上:“过来吃,我亲自烤的。” 云姝欢欢喜喜下了床,都等不及凉一下,立刻尝了一口,一边被烫的呼气,一边竖起大拇指:“好吃!够味!” 她又尝了一口,觉得这味道很熟悉,一下子又想不起来这是什么肉了。 “这是什么啊,感觉吃过,又想不起来了......” 季寒舟上下打量云姝的小身板,目光扫过她全身,最后停留在她那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上。 “乖,这是鹿肉,你多吃点,补补。” 云姝筷子一顿,用同样的目光打量季寒舟,最后停在了他结实的腰腹上。 “季寒舟,你已经到了半夜要烤鹿肉来吃的年纪了吗?” 云姝目露同情,“其实这些都是虚的,真有需要你找卢大夫比较管用......” 季寒舟脸一下子黑了,起身抱住云姝,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就要往床边走:“我让你看看我到底需不需要。” 云姝在他怀里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捶打他的胸膛:“季寒舟你好幼稚哦,我就开个玩笑啊!你怎么还当真的哈哈哈哈......” 季寒舟脸更黑了:“开玩笑?” 云姝察觉不对,心说男人的自尊心什么的......真是可怕啊。 于是认怂了:“别闹了放我下来,你不需要,我需要!我需要!我多吃点,我都给吃完了!” 季寒舟这才缓和了神色:“哼,过几日穆大夫也到了,让她继续给你好好调理,省的每次我都不尽兴......” 云姝听的头皮发麻。 她自认每次都被折腾的要死不活。 都这样了,季寒舟还说不尽兴? 云姝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脑海。 云姝自己吃了一块,又夹了一块准备喂给季寒舟:“你也尝尝......” “嗯.....我手艺不减当年啊!” 季寒舟尝了一口,是真不错。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季寒舟享受了一把被云姝“投喂”的快乐。 等一盘子烤鹿肉吃完了,季寒舟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一直说有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事?这也过了好几天了,我也冲冠一怒为红颜了,你那个会让我开心的事情,该跟我讲一讲了吧?” “唔.....你确定现在讲吗?我觉得可以找一个更适合一点的机会,而不是现在......” 云姝扫过房间里还没被下人收走的一片狼藉。 她有点怕就这么说出来,季寒舟会吓死。 只是还没等她好好酝酿一下情绪,告诉季寒舟宝儿的身世,初九突然匆匆而来。 “世子,宫中来人了,让您赶紧进宫一趟。” 云姝和季寒舟都是一愣。 初九看起来有些着急:“给来传信儿的公公塞了红包,只问出来今日有个陌生女子,抱着一个约莫一两岁的孩童进了宫。陛下接见之后便在御书房许久没出来,刚把那女人送走,就让公公来府里传信了。” 初九额头渗出冷汗:“属下觉得,那公公描述的......很像清荷和那个孩子!” 第172章 无形之手 听到这个消息,云姝和季寒舟的神色全都变了。 他们之前弄丢了清荷等人的行踪,以为这些人还会蛰伏一段时间,但他们没有想到,清荷竟然会这么快来到京都,而且如此悄无声息地进了皇宫! 季寒舟脸色难看的可怕:“查!她是怎么进的皇宫,之前是谁在帮她逃脱初九的追捕,又是谁给了她进宫的机会,给我去查!” 初九连声应下:“是!那世子您现在......” “陛下要见我,自然是要立刻进宫。” 云姝站了起来,面露担忧:“我们不知道清荷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恐怕是冲着你我而来。” 季寒舟安抚似的按上云姝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别担心,有我在。她翻不出花儿来。” 云姝知道情况紧急,也不想耽误季寒舟进宫,于是勉强装出镇定的模样:“好,你去吧,我等你。” 季寒舟换了一身衣裳,很快进宫去了。 等到季寒舟离开,云姝脸上的镇定一点一点褪去。 清荷肯定知道季烨的死因。 若是清荷想要图谋什么,那她跟季寒舟就是唯二的阻碍。 她的弱点,便是当年季烨的死,而季寒舟的把柄,便是跟她这个名义上的小娘纠缠不清。 云姝苦笑,没想到最后,竟还是连累了季寒舟。 鸢儿这会儿也赶来了,担忧地看着云姝:“小姐......” 云姝低声吩咐:“你亲自去一趟师兄那里,跟他说我这段时间可能有些困难,或许会暂时和季寒舟分开,为了以防万一......” 云姝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宝儿,“若是真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恐怕要请他帮忙了。” 鸢儿得了吩咐,匆匆前往阮府。 阮府。 阮宗今日似乎心情很好,晚膳的时候独自开了一坛好酒,还叫了伶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 此时已经夜深,他的酒早就喝完了,但是唱曲儿的伶人却不敢停下,唱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阮宗似乎感觉不到一般,半眯着眼睛,手指在桌上打着拍子,听到喜欢的地方,忍不住轻声叫道:“好!” 证此时,有下人来报,说王府别院的鸢儿姑娘求见。 阮宗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随意瞟了一眼还在唱曲儿的伶人,一扬手:“都赏。” 那几个伶人立刻如蒙大赦,弯着身子恭敬地退了下去。 等到没有外人,立在身旁的下人低声道:“王府别院附近的眼线来消息,宫里来人请世子进宫了。另外,初九匆匆从王府别院离开了。” “嗯,怕是知道清荷来了,着急去查这里一路帮助清荷的人了。” 手下有些担忧:“那要不要属下让他们嘴巴闭紧一点,万一查到您身上......” 阮宗淡淡看饿了他一眼:“清荷脱困是我帮的忙吗?” “不......不是,是新起的杀手组织与清荷的交易......” 阮宗又问,“她进宫是我引荐的吗?” “不......是唐丞相......” 阮宗斩钉截铁道:“那就是唐丞相。之前帮忙也好,进京打点也好,清荷姑娘最大的靠山是唐丞相,记住了?” 那下人眼珠一转:“属下知道了!” 清荷和他们的接触非常隐秘,反而是唐丞相因为太急于女人的事情,和清荷接触很多。 既然这样,这个黑锅,只能让唐丞相来背了。 而阮宗这会儿心情非常不错。 “我去见见鸢儿,对了...... 他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给云姝准备的院子,尽快收拾好,她应该快要住进去了。” 下人神色一凌,态度越发恭敬:“是。” 等到阮宗走后,那手下只觉得背后除了一层冷汗。 阮宗这人,心思到底有多深沉缜密? 那个院子,早在云姝来到西南之前就在准备了。 事实上,最开始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在云姝抵达京都后带她逃离季寒舟; 而在云姝与阮宗失联之后,阮宗立刻改变了计划,先是派他们联系上了清荷,又安排好了接应。 等到清荷抵达京都,他又很快让唐丞相和清荷联合到了一起...... 甚至连那个院子,都是早早就已经准备好的。 而一切,似乎都在按照阮宗计划的那样,稳稳地进行着,没有出现任何错漏。 他像一个隐匿于黑暗中的王,高踞于王座之上,执起手中的一枚枚棋子,毫不费力地牵动着所有人,所有事,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 手下甚至丝毫不怀疑,那间院子很快就会迎来女主人—— 因为季寒舟和云姝,不得不避嫌。 事实上,和此人所想的一样。 季寒舟来到皇宫,便直接被带进了御书房。 而烨帝看到他第一眼,说的便是:“来了?寒舟,袭爵的事情,往后延一延吧。” 季寒舟这里一路上早有预料,今日这关或许并不好过。 但他没有想到,邺帝会直接来这么一句,将袭爵的事情延后了。 尽管季寒舟尽力掩饰,但眼中还是闪过一抹惊讶:“陛下,莫非是因为外面的传言......” “那也算一个理由。” 他这么说,季寒舟反而拿不准了。 索性决定不绕弯子,直来直往了。 “陛下,臣愚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您匆匆叫臣进宫,还将袭爵延后,这可是大事。” 当初为了算个好日子,钦天监可是忙活了下半个月才定下来。 又由礼部接手袭爵大典的各项安排,需要准备的东西也需要几个月。 季寒舟就是等不了那么久,想立刻见到云姝,才会提前回了西南。 而坐在龙案后面的邺帝,本来只是神色不怎么好看,这会儿听到季寒舟这么问,终于是忍不住狠狠拍了桌子。 “季寒舟!你还好意思问朕!朕看你嘴里是没有一句真话,朕如此看重你,信任你,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 季寒舟心头突地一跳:“臣无事隐瞒......” 邺帝桌子拍的啪啪响:“人家告状都告到朕这里来了!你还无事隐瞒?!” 邺帝是真的上火。 之前大邺兵权一直在世家大族中的武将手里,他这个皇帝做的着实没意思。 好不容易出了季寒舟这么个爹不疼娘不爱,没有退路只能忠心与他的人才,他自然很看重。 可是现在,他看重的人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邺帝沉着脸道:“当初是你跟朕拍着胸脯保证,季烨的死没有问题,现在已经有人逼着朕追究他的死因了!” “也是你信誓旦旦告诉朕,你心已死,不会被俗世纷扰,一心效忠,现在那个云姝是怎么回事?!” “季寒舟!这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你非要动你的父亲的女人吗?!” 季寒周跪在龙案前,没有打断盛怒中的邺帝。 他了解邺帝。 起码现在邺帝还愿意跟他拍桌子瞪眼睛。 要真是无法挽回了,今天甚至都不会召见他。 于是季寒舟等着他发泄。 邺帝咆哮一通,气得站起来来回打转。 季寒舟估摸着他脾气发的差不多了,便想开口解释几句。 哪想还没开口,邺帝揉着脑袋又加了一句—— “那女人,你动了也就动了,还弄出那么大个孩子来,叫朕想帮你圆都圆不回去!” 第173章 他是你儿子! 季寒舟一开始没听明白,只以为是外头传的越来越过分了,竟然开始造谣云姝有了她的孩子了。 季寒舟瘪瘪嘴:“我倒是想呢,没怀上呢,早着呢。在说这传言也太离谱了吧,什么那么大个孩子,造谣也不掂量掂量,这种谣言,他们准备从哪儿给我变出个孩子来......” 邺帝看着满脸不在意的季寒舟,一时间都拿不准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充愣,逃避他的责问。 “季寒舟!你别仗着朕看重你,你在这儿跟朕嬉皮笑脸的!” 季寒舟委屈极了:“臣没有啊!这种传言怎么能信呢?” 烨帝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道:“我说的是云姝生下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你的亲骨肉,你还想骗朕?!” 邺帝怒急反笑,脏话都飙出来了:“那他娘的是你的儿子!” 季寒舟一开始觉得邺帝是在开玩笑。 但死死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事情不对劲。 而后他脑海中开始一遍一遍浮现刚刚邺帝说的话。 那他娘的是你的儿子! 你的儿子...... 季寒舟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都在重复一句话—— 他的儿子.....如昔是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 之前的种种疑点开始在季寒舟脑海中浮现,云姝最开始严防死守的态度,后来看到他和孩子在一起时那种局促不安地神情,以及不久之前,说要告诉他的那件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重新在他大脑里过了一遍。 最后他目光呆滞地呢喃:“不,不对......不可能的......那个时候我和云姝甚至都还没上床......” 邺帝恨铁不成钢:“季寒舟你个废物!当年跟你睡的女人是谁你都认不出来?!下了床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邺帝在清荷告诉他那个孩子的身世时,就已经追问了。 当时那样的情况,云姝怎么可能在季烨的眼皮子底下怀上季寒舟的孩子,季烨难道就不会圣衣吗? 按照他对季寒舟的了解,自然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亲生骨肉叫别人爹爹,以别人的儿子这样的身份出生。 甚至,他不可能抛下云姝独自离开。 当时清荷是这么跟他说的。 “就是因为云姝太了解世子,而她自己又太想杀掉老王爷,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私自将自己和另一个女人调换了,好继续她接下来的计划。否则按照世子的性格......陛下您觉得云姝是会被世子偷偷带走,还是冒险继续留在西南王府?” 不得不说,这一番说辞完全佐证了云姝和季寒舟之间的关系,也佐证了云姝是孩子季烨最大嫌疑的这个猜测。 而此时,季寒舟的脑袋终于接受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所以那晚......那是云姝,不是柳娘......宝儿是我的孩子......” 季寒舟“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走到邺帝面前,“宝儿是我的儿子!那是我跟云姝的骨肉!” 他激动得来回踱步,完全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甚至非常大逆不道地握住了邺帝的手腕,跟这里唯一一个能够分享的人,分享他的喜悦。 “大哥!大哥!宝儿是我的儿子!我有儿子了大哥!” 邺帝脸色一黑:“谁他娘的是你大哥,朕跟你爹才是一辈的!”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当年季寒舟隐姓埋名,在边关奋勇杀敌,而邺帝为了查军中粮草一事,私下去了边关。 两人就这么相遇,而且相谈甚欢,邺帝兴致上来,要拉着季寒舟结拜。 结果后来才知道季寒舟的真实身份,险些气的要治他的大不敬之罪。 但这会儿,季寒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嘿嘿一笑:“咱们可是结拜过的,如今这祸我是闯了,大哥可要帮我啊!” 季寒舟目光澄澈,真心实意道:“大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云姝跟我早就两情相悦,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分开,如今能再续缘分,我是不可能跟她分开的。” “而且现在我终于知道,云姝从未背叛过我,还吃了那么多苦为我生下孩子......” “不管大哥嫌我没出息也好,还是目光短浅也好,大哥,话,寒舟撂这儿了——” “云姝和我身份有别,孩子出生又这么特殊,我不想他们为我背负骂名。”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跟他们娘俩好好过日子。” “什么权势地位,什么兵权人马,我都不要了。” “我只要云姝和孩子。” 邺帝看着一脸认真的季寒舟,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做戏的成分。 但没有。 季寒舟......他是认真的。 于是邺帝犹豫了。 之前清荷见他时,说出的最大的筹码,也不过是那句—— “是战功赫赫的边关英雄好拿捏,还是我这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更安全,还请陛下三思。” 邺帝目光深沉。 若季寒舟真是那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为美人弃江山的主儿...... 他反而不用纠结了,也不用对不起这个义弟了。 “别说那些好听话哄朕。你先告诉朕,季烨之死跟云姝到底有没有关系?还有,唐家的事,你准备怎么跟朕交代?!” 第174章 云姝,你欠我一个解释! 面对邺帝的质问,季寒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他从怀中摸出虎符,交到了邺帝手里。 “大哥,兵权我可以不要,爵位也可以不要,当然,唐家的女儿我也不会要。” 他看着邺帝,目光中露出几分哀求:“大哥,你帮我这一回吧,让我跟云姝在一起吧。” 邺帝看着静静躺在手中的护肤,五指收拢,感觉掌心刺痛。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道:“你这要求太为难朕了。她毕竟是你父亲的......” 季寒舟明显感觉到了邺帝态度的松动,索性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大哥还记得那个全家离奇死去的西南节度使吗?” 听闻此言,邺帝神色剧变:“你想说什么?” 季寒舟抿唇:“云姝......是他的女儿。” “什么?!” 邺帝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可朕派去的人查出的结果是他们全家都......” 季寒舟压低了声音:“我现在还没找到证据,但......季邺狼子野心,云姝的父亲正是察觉到一些异样,准备收集证据送回京都,不料被季烨发现,才会......云姝侥幸逃过一劫,若是大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一查云姝的真实来历。” “这件事,我跟云姝本打算找到当年她家人的尸骨,以及藏起来的那份证据,再为她父母讨个公道,但至今也没什么线索。” 邺帝却是想到另一件事:“那云姝进入西南王府的目的果真是为了报仇!” 季寒舟目光诚恳:“大哥,季烨的死跟云姝真的没关系。我刚回去的时候......咳咳,也以为是她动的手,想着抓她一个把柄好拿捏,结果事实证明,真的跟她无关。” 邺帝满面狐疑:“当真?” 季寒舟肯定道:“当真。大哥若是不信,不可派人去西南查证,去验尸,这件事上,云姝绝对是清白的。” 季寒舟不怕邺帝去查。 因为当初下葬时,他看出尸体不对劲,早就让人换了一具尸体葬进去了。 而邺帝眼中划过一抹暗色:“朕会派人去查。” 季寒舟心下一凛。 邺帝说这种话,说不定查的人都已经上路了。 此时他再一次无比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那大哥,等我找到云姝家人的尸骨,她就可以恢复身份了,我想让她隐去在西南王府这一段经历,以我藏在暗中的伴侣身份重新开始,这样一来,孩子的身份也可以名正言顺......” 季寒舟将未来的一切安排的头头是道,邺帝忍不住道:“这才是你这次进京的目的吧?说那么多,在这儿等着朕呢?” 季寒舟嘿嘿一笑。 邺帝叹了口气:“朕真的不懂,你为何对她那么执着,她毕竟身份在那儿......” “大哥啊,这问题,我也想问你啊。皇后娘娘原本是要许给长子的,听说婚约都定下了,按理您该叫皇后娘娘一声大嫂的,她如今怎么成了皇后呢?奇怪,真奇怪啊......” 邺帝额头青筋直跳:“滚吧!袭爵大典先延后一段时间,另外......云姝的身份,你先避避风头,最好分开一段时间,等风波过了,寻个由头给她换个身份吧。” 邺帝似乎是烦了,朝季寒舟摆摆手:“那什么尸骨的证据的,再说吧。她父亲也算是为了江山社稷而死,到时候朕直接恢复她的身份就是了,不用在意这么多。” 季寒舟没想到此行还能有这种收获,顿时大喜过望:“多谢陛下!那臣先回去了,回去看儿子,嘿嘿......” “瞧你那憨样!去吧!” 季寒舟行了个礼,迫不及待就要走。 邺帝在后面喊道:“说你憨样,你还真是个憨货,虎符不要了?” 季寒舟一副被家事牵动心神,顾不得其他事的模样,摆手:“不要了不要了,陛下先收着吧,反正我平时也是帮您保管,现在都到京都了,自然该物归原主。等何时有战事再起,陛下需要臣带兵打战的时候,再给臣就是了!” 他一路说,一路走,丝毫不顾礼仪,等到最后几个字说完的时候,身影早就不见了。 御书房里,邺帝抚摸着手中的虎符,眼中情绪晦暗不清,叫人捉摸不透。 贴身太监进来,将冷掉的茶换了:“陛下,前往西南的暗探已经出城了。” “嗯。” “那袭爵大典......” 邺帝想着刚刚季寒舟诚恳的态度,想起他那只爱美人的没出息模样,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但紧接着,他脑海中,又想起唐丞相贪得无厌的嘴脸,还有如今朝堂的局势...... 邺帝眼睛眯了起来。 唐家,有些事真是过分了。 为臣者,唐家越矩了。 他不介意借着这件事,让唐家知道,这天下,这朝堂,到底谁说了算...... 季寒舟那头。 出了皇宫,他脸上那刻意装出来的憨厚退了下去,眼中的欣喜却是不减反增。 云姝......宝儿...... 这对母子,就是他的福星! 本来今天他没想过跟邺帝这样交心而谈的,即便他态度再怎么诚恳,但帝王天生多疑,不是他掏心掏肺,对方就会领情的。 但今天这个机会太好了。 恰好邺帝知道了宝儿是他的孩子。 恰好他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于是他的欣喜若狂,他的诚恳,也感染了邺帝。 季寒舟施展轻功往家的方向掠去,嘴角的弧度完全没有办法掩饰。 他简直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平时坐马车需要大半个时辰的路程,愣是被他一炷香的时间就赶了回来。 等到了家门口,季寒舟努力调整自己脸上的神色,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而云姝得了消息,急匆匆迎到正门来见季寒舟。 她远远的,就看到了季寒舟紧皱的眉头,紧抿的嘴角 云姝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了?陛下斥责你了?逼着你接受唐雨燕了?” 见季寒舟还是不说话,云姝只觉得心都凉了大半:“莫非是陛下很在意外面的流言,准备要我的命了......” 云姝的猜测其实是有依据的。 邺帝这么看重季寒舟,若是他真的惜才,又狠得下心来,直接把云姝赐死,便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季寒舟见云姝脸色惨白,沉着声音道:“的确是出大事了。” 他抬手,握住云姝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 他居高临下看着云姝,目光中有隐约的怒意和审视。 “云姝,这事儿可太大了。” “宝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云姝,你欠我一个解释!” 第175章 季寒舟:当时感觉我都脏了 云姝听到这话,呆楞了足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季寒舟到底在说什么。 她张了张嘴,声音都有些结巴了:“你,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是不是都知道了......” 她根本不敢去看季寒舟的眼睛。 这种事,她自己坦白告诉季寒舟是一回事,被季寒舟兴师问罪又是另一回事了。 云姝突然心虚。 非常心虚。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她开始在季寒舟怀里小幅度挣扎起来:“你,你怎么知道啊?谁告诉你的?我本来都要告诉你了,这不是每次都没找到机会么......” 云姝说到这里,干咳几声,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季寒舟一眼。 这一眼看得她心惊胆战。 季寒舟的眼神,有一么一点点让她觉得害怕。 季寒舟手臂用力,让云姝无法挣脱:“好啊,云姝,你竟敢瞒我这么久?!” 季寒舟咬牙切齿:“我都知道了!那夜和我在一起的是你,根本不是什么柳娘!孩子也是我的,跟季烨根本没关系!” “你他娘的,云姝,你他娘的怎么可以那么残忍,骗我那么久!” 云姝被他吼的直往后缩:“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很不容易好不好?拖着疲惫的身子,还要望往你床上送女人,我也会吃醋的好吧...... 云姝不说还好,她一提起当初的那个夜晚,季寒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他一觉醒来,发现和自己睡在一起的居然是别的女人,当时简直感觉天都塌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脏了,不干净了。 结果呢? 都是云姝的把戏! 云姝这个负心汉......不,负心妇,吃干抹净不负责也就算了,还诬陷他跟别的女人睡了! “云姝!你真是好样的你!还有,当初我回西南王府,明明季烨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宝儿的身份?” 云姝瘪瘪嘴:“你一个照面就给我灌一碗避子汤,我怎么敢告诉你宝儿的身份?你自己说的,我不配生你的孩子,万一你一个不高兴,把我和宝儿一起掐死怎么办?” 云姝说得还挺理直气壮:“而且你对我也不好,还搞那么多女人来气我,我干嘛要告诉你宝儿的身世,该!早知道我再多瞒几天了......” 季寒舟忍无可忍,低头堵住了那种喋喋不休的嘴,省的云姝再说出什么让他不开心的话来。 一个缠绵的吻结束,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云姝盯着季寒舟,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装什么苦大仇深呢?心里乐开花儿了吧?宝儿真的是你的孩子呢......” 季寒舟神色也温和下来。 他将云姝打横抱起,径直回了房间,又将云姝放在床上,却是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乐开花了,云姝。我开心死了。” 季寒舟将脸颊蹭着云姝顺滑的发顶,眼中的温柔如水,快要满溢出来。 “你都不知道,当时陛下告诉我宝儿的身世,我差点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结果是真的......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中早就注定的?” “我之前装出一副厌恶宝儿的样子,其实很喜欢他,心里总觉得他可爱,想亲近他,但又因为误会他的出生,更加烦闷。你懂那种感觉吗?我应该恨你,应该恨他,但我总是控制不住想跟你们在一起......” 听着季寒舟的呢喃,云姝的心简直软成了一片。 “恨太难了,也太累了。” 云姝转过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仰着脸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所以,不要恨我了。” “爱我吧,季寒舟。” 回应云姝的,是季寒舟一个密不可分到几乎让她窒息的拥抱。 她在这个抵死的拥抱里,幸福地晕眩着。 他们相拥着,享受着这难得时光。 直到季寒舟的心绪终于平复下来,云姝让人抱来了宝儿。 “你看看他,跟你长得那么像,我一开始还怕你发现来着......” 云姝点了一下宝儿的鼻尖:“结果你爹爹根本没有认出你来哦?” 宝儿原本在熟睡,不知为何突然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看了一眼云姝和季寒舟,歪着脸在季寒舟手心蹭了蹭:“爹呀......” 季寒洲一颗心都要化了,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又泛起波澜。 但宝儿已经又重新睡熟了,于是季寒舟只能将精力发泄在别的地方了。 他跟云姝说起来进宫的事情。 “现在想想,你没提前告诉我宝儿的身世,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今天陛下似乎被我那震惊到憨蠢的样子唬住了,估计这次会站在我们这边吧。还有你的身世,我看着气氛不错,索性赌了一把,结果证明我赌对了。” 季寒舟能隐约感觉到,在唐家和他们之间,邺帝或许这次站在他们这边的概率更大。 虽然袭爵暂时延迟了,但未必是一件坏事。 趁着这个时间,他可以和云姝好好处理一下云姝和孩子的身份问题。 云姝也觉得,这次或许是因祸得福了。 “但陛下让我们先分开一阵......” 季寒舟有些不乐意:“凭什么?” 云姝忍笑:“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得给我一点时间“病逝”啊,“意外”啊......总之,为了将来,忍忍吧。” 季寒舟苦恼:“舍不得啊......而且还得重新准备个宅子,真是麻烦,干脆直接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打通好了。外面看是两扇门,关起门来咱们还住一起。” 云姝斜眼看他:“你当大家都是傻子?” 最后这件事两个人也每个定论。 但很快,有人就来替季寒舟“分忧”了。 第二日一早,阮宗又一次前来拜访。 “师妹,替你准备的宅子已经都收拾好了,你确定不去看看?” 第176章 你越界了 阮宗到的时候还很早。 那会儿一家三口正在用早膳。 准确地说,是云姝在用早膳,季寒舟在学着怎么喂孩子。 季寒舟原本就挺喜欢宝儿的,现在知道了宝儿的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那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不,今日一早,鸢儿煮好了宝儿的稀粥过来喂饭的时候,季寒舟便“主动请缨”,要给宝儿喂饭。 鸢儿为难地看了云姝一眼。 近来宝儿又长大一些,变聪明了,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所以喂饭有点困难,因为宝儿总是开小差,一边玩一边吃。 她很怕宝儿这般,让季寒舟没有耐心,惹了季寒舟不快。 但是很显然,鸢儿想多了。 季寒舟很有耐心,甚至比鸢儿还要细心一些。 虽然喂饭的手法略显笨拙,偶尔还会因为宝儿的不配合弄洒一些,但他都没有丝毫要生气的样子。 “小如昔太棒了!刚刚那口真大啊,再来一口,再吃一口给爹爹看看?” 宝儿似乎被夸得很开心,张大嘴巴又吃了一口。 季寒舟竖起大拇指:“你是最厉害的小男子汉!” 可惜宝儿不禁夸,粥还没咽下去呢,跟着季寒舟笑起来,这一笑,弄得身上都是糊糊,连季寒舟自己身上都弄了一些。 鸢儿想去伺候,云姝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她。 “世子喂的多好啊,比你喂的好多了,鸢儿,你学着点。” 鸢儿瞪大了眼睛,似乎在说“王妃你认真的吗?” 云姝表情十分淡定:“嗯,这不是喂得很好吗,鸢儿你真该学着点。” 鸢儿眼睁睁看着季寒舟脸上浮现自豪的神色,嘴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住,看向鸢儿表情略带得意,还十分谦逊道:“鸢儿伺候得也很好,不过我跟宝儿血脉牵挂,更亲近些就是了。” 那表情,那样子,简直跟刚刚被夸了“小男子汉”的宝儿,如出一辙。 鸢儿沉默了。 原来男人都是小孩子这句话,是真的。 可以用来哄快两岁的宝儿的话,用来哄二十多岁的季寒舟竟然也这么好用。 这一顿早膳吃得是全家都开心,因此当管家来禀报阮宗到访的时候,季寒舟难得大度。 “让他进来吧,怎么也算是小如昔的舅舅......” 话说到一半,季寒舟回头看云姝:“对了,他知道宝儿是我的孩子吗?” 云姝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他一直都知道......” 然而出乎云姝预料的,季寒舟并没有生气,只是又问道:“那他知道我和宝儿相认了吗?” 云姝一愣:“这个......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季寒舟轻咳一声:“那来得正好,这好大的日子,这大好的喜事,正愁无人可讲,让阮大人也进来一起开心开心吧。” 季寒舟原本是存着炫耀的意思的,然而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炫耀一番,阮宗一句话险些让他把人打出去。 阮总根本没看季寒舟,只是很敷衍地打了个招呼,便把目光转向了云姝。 “师妹,替你准备的宅子已经都收拾好了,你确定不去看看?” 云姝原本还在想今天阮宗来是为什么什么事情,这一句问话把她也弄得愣住了。 “师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阮宗终于舍得给了季寒舟一个眼神:“听说昨晚陛下连夜召见世子,然后今日便下令袭爵仪式延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概跟之前的传言,还有唐家都有关系。陛下若是看重世子,恐怕已经警告世子跟你拉开距离了吧?” 云姝和季寒舟对视一眼,无奈道:“师兄还是那么聪明。” 她只以为都是阮宗的猜测,殊不知一切都是阮宗的安排。 阮宗笑笑,道:“不管世子跟陛下谈了什么,这风口浪尖的,还是注意些好。” 季寒舟这会心情很是不好,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阮大人好灵通的消息。不过就算是要暂时分开,也轮不到你给云姝准备住处吧,我西南王府这点钱还是有的。” 阮宗并不恼怒,只是淡淡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宅子是我早就开始准备的,又是按照云姝喜好来安置的,选的地方也僻静,很适合云姝带着孩子住进去,我相信她一定会喜欢的。” 他说完,似笑非笑看了季寒舟一眼:“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比如我和师妹共同的记忆,我对师妹的了解,还有我用心准备那么久的心意。” 季寒舟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阮宗,你越界了。” 阮宗却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只是道:“世子不知道吧,陛下对我还算看重,承蒙陛下喜爱,我入仕之后跟陛下坦白了一些事......比如我的身世,我的恩师。” “说起来,还要谢谢世子昨日对陛下的坦诚,说了师妹的身世,这不,今日早朝结束,陛下便将我叫过去了。” 听到这儿,季寒舟察觉不好。 果然,阮宗继续道:“陛下知道我与师妹有些儿时情谊,让我多加照顾几分。所以,师妹搬出去我为她准备的地方,才是最合适的,毕竟......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季寒舟暗暗咬牙,这阮宗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 而且他忘了,阮宗回京之后,并没有用之前在西南王府的那个假身份,这次他借着身份,占了先机! 眼看着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云姝只觉得刚回京时这两人差点掐起来那种让她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 “咳咳,师兄有心了,世子,你也别站着,不论我住哪儿,咱们不如先坐下来谈谈......” 阮宗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不如去我为你准备的宅子里坐下来,好好谈,我准备了你最喜爱的茶。” 季寒舟冷着脸道:“她哪儿也不会去。” 这下阮宗也没了笑摸样。 “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他的让步,为了云姝的将来,你连这点委屈都不愿忍受吗?世子不愿顾全大局,让我怎么相信你将来会对她好?” “你是什么人?我需要你相信?她相信不就好了?”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云姝扶额:“别吵了,反正我都要暂时搬出去,哪儿方便就去哪儿吧。” 第177章 仗着你喜欢我 阮宗闻言,看向季寒舟:“行啊,师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世子给你准备好了住的地方了没?” 季寒舟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当然是还没准备的,昨夜还得到的消息,怎么可能来得及。 而且他心里压根儿就不想跟云姝分开住。 阮宗早就预料到了,于是道:“那就先去看看我为师妹准备的住处吧。” 季寒舟看向云姝,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云姝这会儿简直左右为难。 那宅子是师兄的好意,而且因为师兄的身份,为她准备宅子也算名正言顺,但...... 云姝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季寒舟,小心翼翼道:“要不去看一眼?就算不过去住,好歹也算师兄的一番心意......” 她本以为季寒舟会很生气地拒绝,她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她只是过去做做样子,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一些,没想到季寒舟却是突然答应了。 “好啊,那就去看看。” 他说完,看了一眼自己还带着污渍的衣服,叹气道:“就是要劳烦阮大人等等,我去换件衣裳,今早喂儿子吃东西,还没来得及换。哦对了,阮大人消息那么灵通,应该也知道宝儿是我亲生儿子这件事了吧?” 阮宗自然是知道的。 但他还是装出了几分惊讶,看向云姝:“你终于告诉他了?” 云姝略有些尴尬:“不是......是陛下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昨日先一步告诉了他......” 阮宗“哦”了一声,看向季寒舟的眼神有些怜悯:“那真是太可惜了,这个秘密,居然不是孩子他娘亲口告诉你的,还得通过别人的口中,这真是......” 云姝听不下去了:“师兄!” 她声音里有些警告。 她可以容忍这两个人偶尔斗嘴,但不能真的伤害对方。 因为他们都对她很重要。 阮宗收敛了神情:“抱歉。” 然而出乎意料的,季寒舟这次没有任何被激怒的样子。 他只是在离开之前摸了一下宝儿的笑脸带,笑着道:“无所谓谁告诉我的,我只庆幸我知道了,还不算晚。无论如何,这是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他们还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季寒舟脸上浮现温柔的神色,云姝也露出一抹暖心的笑。 阮宗眸子暗了暗,但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世子能想得开就最好了,我们等你。” 季寒舟转身离去。 云姝跟阮宗说了一下季寒舟昨日进宫的事情,阮宗表面上在听着,实际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衣袍下的手死死握紧,感觉指甲都刺进了手心的软肉。 季寒舟...... 他目光看向门口季寒舟离去的方向,心中的不甘如滔天的巨浪,几乎席卷他的理智。 一步错,步步落。 他阮宗,终究是晚了一步...... 季寒舟很快就换好了衣裳,还顺便帮宝儿也换了一身。 他单手抱着宝儿,另一只手牵起云姝:“走吧,去看看阮大人给你准备的宅子,你若是实在喜欢,我给你照着那个样子布置一个就是了。” 云姝惊讶于他的大方,被牵着手上了马车还没能回过神来。 等到回神,马车已经开始行驶了。 这会儿马车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云姝看着季寒舟,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季寒舟问道。 “你......今日师兄是有些话说得过分,你就不生气吗?” 季寒舟十分淡然:“生气啊,只是没必要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等他不在了,我们关起门来,该从你这里要到的“补偿”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心软。” 云姝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季寒舟替她累得慌,笑道:“想说什么就说。” 于是云姝十分恳切道:“季寒舟,你现在好有大房风范啊......” 季寒舟脸上的笑容裂开了。 “大房?我是大房?云姝,我看你是没被收拾够,你还想有几房?” 云姝嘀咕:“怎么也得三房吧,你当初不也带了三个回来......” 季寒舟将宝儿放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环过云姝的后脖颈,将人揽到自己面前,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唇角。 “云姝,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云姝舔了一下唇角被咬痛的地方,看着季寒舟的眼睛,突然露出一个有些魅惑的笑。 “是啊,我就仗着你喜欢我,仗着我给你生了个乖崽,所以以后我要兴风作浪一辈子,季寒舟,你等着吧,未来几十年,还有你受的呢......” 云姝话都没说完,声音就被隐没在了炙热的吻里。 可怜的宝儿又一次被夹在了不靠谱的爹娘之间,差点被夹成了一张薄饼,下马车的时候还在鼓着腮帮子生气。 “娘亲坏坏!爹爹坏坏!挤宝儿!” 云姝脸有些红,“别胡说。” 季寒舟则是厚脸皮的根本不在乎,站在宅子门口冲阮宗道:“就这儿?阮大人带路啊。” 那样子,像是把阮宗当成了带人看房子的房伢子。 阮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眸子更深了一些。 “世子请。” 管家已经恭候多时,带着几人往里面走。 季寒舟刚走进去,就觉得这宅子有些......奇怪。 这宅子不像是新建或者新布置的,反而像有人在这里住了很久的。 而且阮宗所谓的“精心布置”,好像也没有体现出来,起码一直从门口走到花园,都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布置。 季寒舟心说阮宗也不过如此,什么亲亲师兄,看来并不上心啊...... 只是当他转过头,想跟云姝说一句“不过如此”的时候,却见云姝冷冷看着花园的方向,眼睛里缓缓泛起了水光。 竟是......哭了。 第178章 你的过去,没有我 这个花园,跟云姝家中原本的花园布置得一模一样。 是真的一模一样。 就连花园的石板路上那两簇青苔,都是一样的位置。 她还记得当时爹爹怕那两块青苔让娘亲滑倒,想要命人铲了,但是娘亲说那两块青苔绿油油的,很好看,留着很有意境,于是便留了下来。 而如今,那记忆中的花园,竟是被完整地复刻出来了。 她那时调皮,喜欢去花园里放风筝,哥哥也由着她,偶尔不小心踩了娘亲种的花草,大哥便会苦着脸用自己的小金库买新的来补上去...... 往事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一家人美好的时光,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回荡在眼前。 于是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在云姝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顺着脸颊流下。 “云姝......” “师妹......”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让云姝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云姝摸轻轻抹去眼泪:“没什么.....我就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她看向阮宗,感激道:“师兄费心了,这个花园......你竟还记得是什么模样,我都快忘了......” 阮宗笑了笑:“你没有忘,没忘记师父师娘,也没忘记大哥,不然不会看到花园就哭了。” 云姝还想说什么,却有一双大手抚上了她的面庞,将剩余的眼泪一点一点擦去。 云姝仰头。 是季寒舟。 云姝这才猛然惊觉,刚刚自己的反应,或许会让季寒舟不舒服。 她想说点什么,但季寒舟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哭什么?跟我在一起,以后不会让你再哭了。” 说实话,当季寒舟看到云姝落泪的那一刻,他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还夹杂着一丝嫉妒。 因为不管他怎么努力,云姝的过去注定没有他,云姝最天真快乐的那段年少时光,他缺席了。 但很快,季寒舟就调整过来了自己的心态。 过去的已经过去,将来他会让云姝幸福。 简简单单一句话,不是郑重地承诺,但从季寒舟嘴里说出来,也算一诺千金。 于是云姝之前因为想起父母那种伤感地情绪,很快就消散了。 季寒舟这才抽空给了阮宗一个眼神,敷衍地朝他点点头:“多谢阮大人花费这么多心思了。但我以为你花心思是想让她笑,没想到却是惹她哭了。” 云姝假装没有注意两个人之间紧张的氛围,转过身往里面走。 季寒舟看了一眼走开的云姝,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到,但你要是再敢让她哭,我保证让你也笑不出来。’ 阮宗脸上那种温和褪去,漠然地看着季寒舟:“这是我和她的回忆,也是我和她的事情,世子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季寒舟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嗤笑一声。 “阮宗,人不会永远活在过去,云姝也一样。你如果你能拴住她的手段就只剩下那点回忆,那我真的是高看你了。” 他看了一眼云姝的背影,淡淡道:“我们都在往前看,只有你还在回头。” “醒醒吧,云姝早在三年前就做好了选择,她会生下宝儿就已经证明了她对我的爱。” “而你,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出局了。” 季寒舟说完,不顾阮宗难看的神色,追上了云姝的步伐。 “你要去哪儿?” “嗯......师兄怎么还没跟上来?” 云姝好奇地回头想看一眼,但被季寒舟扶住肩膀,半推着往前走。 “他把你弄哭了,在花园反思呢。我们现在去哪儿?” 云姝这会儿心情已经调整过来了,道:“要是花园是那个样子的话......我想去看看为我准备的房间,是不是原来的样子。” 说完又怕季寒舟生气一样,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季寒舟只是微微一笑:“嗯,我陪你去。” 云姝顿时松一口气。 今天的季寒舟,好像格外好说话。 这院子完全只按照云姝以前的家来设计的,于是云姝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院中一颗梨树下,放着石桌,树枝上已经挂了小梨子,密密麻麻的,可以看到今年定然丰收。 云姝会心一笑:“我以前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梨树呢......” 季寒舟也抬头看向那棵梨树,突然道:“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 云姝一愣:“什么......” 季寒舟语气和缓,“你以前的事情,没有遇到我之前的事情,我想听听。” “我想知道以前的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样的美好经历,虽然我没办法回到过去参与你以前的人生,但如果你现在愿意跟我分享以前的事情的话......” “好像......也不算太晚?” 云姝心脏一暖,密密麻麻的感动顺着四肢百骸蔓延。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跟你讲。” “我最喜欢吃梨子,以前每到梨子要成熟的时候,就会看看哪个先熟透,然后指挥大哥摘下来给我......” “夏天的夜晚最喜欢贪凉在石桌上吃冰镇的水果,总是被娘亲抓住臭骂......” “对了,你跟我进来。” “你看,我喜欢把话本藏在这里......” “糖果藏在这儿!”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一面小镜子了,我以为丢在大火里了......” “还有这个,你看这个,这是我学女工的时候做的第一个荷包。” “这秀的什么?鸭子溺水?” “季寒舟!这是鸳鸯交颈!” “哦,我以为鸭子要被水淹死了......” “被你气死了,你还要不要继续听了?” “要要要,你快说......” 等阮宗跟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云姝的确很喜欢他准备的一切,也感激他的用心。 只是现在,他准备的一切,关于云姝和他共同的过去的记忆,正在被云姝一点一点分享给别的男人。 她甚至能看到云姝眼中的幸福,满满的,要溢出眼眶。 他本应该跟着她感到开心的。 但阮宗却突然发现,他无法做到微笑面对了。 因为感觉独属于他们的回忆里,突然多了一个季寒舟。 嫉妒开始腐蚀他的心脏...... 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把眼前的人藏起来,只给他自己看。 云姝回头时,被阮宗的眼神吓了一跳:“师兄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阮宗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没什么,感觉邪功侵蚀我的五脏六腑,快要到心脏了。” 第179章 季绿茶 季寒舟对阮宗这种酸溜溜的说法简直嗤之以鼻。 不过他学聪明了,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反而十分关心地说道:“不舒服吗?那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阮宗:“......倒是不用。” 季寒舟态度万分诚恳:“别啊,有病就治。” 阮宗:“......我倒不知道世子何时这么关心我了。” 季寒舟微笑:“那倒也没有多关心你。只要是你不舒服,云姝也跟着操心,为了她好,还是请阮大人有病就治,没病......就不要无病呻吟了。” 阮宗惊异地看着季寒舟。 在他印象里,季寒舟向来是直来直往,很不屑玩这些小花招,逞这种言语上的便宜,但现在怎么...... 季寒舟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东西:“那个盒子是什么?我想看看。” 云姝道:“哦,那是首饰盒......” 季寒舟轻轻推了她一下:“拿过来一起看看,有好看的咱们再打几个现在带。” 云姝没有多想,走开去拿那个盒子了。 确定云姝没有注意到这边之后,季寒舟才像是看穿了阮宗的心思一般,道:“这么惊讶干什么?只准你用这种把戏,不准我装大度?阮宗,你要是个女人,在后宅里就是那种暗中搅得家宅不安得那种祸害。” “我是看不上你这些手段,但不妨碍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还有多少把戏,都可以使出来,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说话间,云姝已经拿着盒子走过来了,季寒舟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我瞧瞧......对了,来了京都还没好好出去逛逛,明日带你去买首饰和胭脂水粉......” 云姝和季寒舟将整个宅子都看了一遍。 之前,阮宗很有把握,云姝最后会选择这里。 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等到将整个宅子都看了一遍,阮宗还是问道:“师妹觉得怎么样?” 云姝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好的......师兄真是用心了,好些东西我自己都忘了,师兄还记得。” 一向宠溺云姝的人,这会儿却不由着她逃避了,阮宗追问道:“那师妹要不要考虑搬过来住?” 云姝更加为难了。 不自觉地看向季寒舟:“我......” 季寒舟却在这时开口:“阮大人的确是用心了,云姝,阮大人这么用心,咱们也不能辜负他的好意是不是? 云姝闻言,因为季寒舟的不按常理出牌,整个人都愣住了。 季寒舟这是什么意思? 让她过来住不成?! 他这个醋坛子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云姝惊疑不定地看向季寒舟。 却见他慢悠悠道:“不能辜负阮大人的一片好心。所以我想了一下,不如把这宅子里的东西都搬走吧!” 阮总神色变了:“世子,你什么意思?” 季寒舟挑眉:“什么意思?我跟云姝被传流言,难道换了你就不会了吗?唐家针对的是云姝这个人,我跟她亲近,对她名声不好,你也一样。门内弟子而已,又不是亲生哥哥,你怎么忍心让云姝冒那么大风险呢?” 季寒舟说得可谓是有理有据:“不如让云姝自己置办宅子,不过现在情况紧急,正好把这宅子里的东西搬走,云姝马上就能在新的宅子里入住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阮宗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怎么可以把拿走别人的心血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阮宗这会儿是真的被气得头晕了,眼前都有点发黑,咬牙切齿道:“这是我为云姝准备的......” “我知道啊,所以才让人搬走嘛。” “可是你......” “怎么?阮大人舍不得了?” “那怎么可能......这本来就是给师妹的......” 季寒舟一拍巴掌:“那不就行了?就这么定了,明日我派人亲自来搬,阮大人别担心,这一花一树,一草一木,我保证全给你搬干净了。” 云姝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季寒舟,你这有点过分了......” 季寒舟扭头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要?不喜欢吗?你这样的话,阮大人得多伤心啊......” 云姝被他绕糊涂了:“我不是,我没有......” 季寒舟伸手拉住她的一只手:“那就说好了。今日就这样吧,明日我派人过来,对了,我们抓紧时间,下午还能去看看新的宅子呢......” 直到云姝被季寒舟带着离开,阮宗都没能缓过来。 季寒舟......季寒舟! 他花费那么多心思,没想到最后竟是为他做了嫁衣! ...... 云姝这头。糊里糊涂被季寒舟拉着上了马车,反应过来刚刚季寒舟干了什么,顿时有些不虞。 “师兄布置那么个宅子不容易,你不喜欢我过来直接拒绝就好了,何必这样......” 季寒舟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闻言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难道你也觉得我只是为了跟他较劲才这么做的吗?” “难道不是?”云姝斜眼看他。 “当然不是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让他失望,但是云姝,真的不合适。我们两个陷入困境已经很麻烦了,不能在牵连你师兄了。” 季寒舟露出个苦笑:“之前也就是陛下还没反应过来,唐家也还没发力,所以才那么好处理,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结束的。” “我若是陷进去也就算了,阮宗不能有事,只有他能全心全意帮你,我得为你留条后路。” “而且这些东西给你准备的,你什么都不收他心里更不好过,不如我来当这个坏人就好了。” 云姝听完,竟是被说服了,甚至有些感动。 “我以为你是不想看他好过才......” 季寒舟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云姝连忙摆手:“不是的,我......” “那宅子记得选的离王府别院近一些,就这样,你答应我了哦,现在就去把宅子买了吧!” 第180章 天大地大,你娘最大 云姝糊里糊涂的就被季寒舟带着离开了院子。 云姝一路被推着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朝外望去,正看到阮宗沉默地站在门口。 “师兄,那我就先走了......宅子谢谢你了,但......我还是自己买一个吧。” 阮宗点点头:“若是喜欢里面的布置,等你定下住处我命人送过去。” 云姝觉得尴尬:“他就是开个玩笑......” 阮宗摇摇头:“他说得对,本来就是准备给你的。” 云姝张了张口,到底是没有在说什么。 等到马车缓缓驶去,阮宗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管家从一直站在他身后,这会儿大气不敢出喘,偷偷看了一眼阮宗的神色,吓得连忙地下头去。 直到马车已经转了个弯,不见了踪影,阮宗才转身往院子内走。 管家跟在身后,心中害怕得不行,但还是咬牙问道:“阮大人,万一世子真的来要东西......” “给他。” 出乎管家预料的,阮宗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 阮宗一个眼神,管家闭了嘴。 而阮宗回到院子中,在花园旁边发了一会儿呆,准备进宫一趟。 他还是太心软了,给季寒舟留了太多余地。 或许是时候逼着云姝做出选择了。 ...... 云姝那头。 等马车驶出了巷子,云姝才发现那不是回王府别院的路。 “这是要哪儿?” “不是说看宅子吗?” 云姝一愣:“真的去选宅子啊......” 季寒舟点点头:“毕竟是陛下发话,要保持距离,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季寒舟这么说的,真的就是只打算做个样子。 因为他在挑选宅子的时候,还挑了能建小型演武场的,还有要有偏院适合孩子居住的,甚至还考虑到了鸢儿,初一他们的住处...... 云姝看他那挑剔的样子,一旁的房伢子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 “这位老爷,您到底是要多少人住啊?按照您这个挑法儿,这是要重新选个房子做祖宅啊?” 云姝摆摆手:“今日就先到这儿吧,我们商量一下再告诉你。” 等房伢子走了,云姝才道:“随便挑一个就是了,怎么弄得跟搬家一样的......” 季寒舟却是理直气壮道:“就是准备搬家啊!” “不是说要保持距离......” 季寒舟一脸的不乐意:“做样子么,你都搬出来了,我还住在那儿干什么,当然是跟着一起偷偷搬出来。” 云姝哭笑不得:“你这算不算阴奉阳违?” “我偷偷的,不让别人看见就是了,对外就说你自己住。” 说到这里,季寒舟突然笑得很有深意:“我也可以半夜爬墙进来,我记得话本就爱这么写来着,你还很喜欢呢......” 云姝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好了接下来的不用说了。” 松开手,季寒舟道:“那你选好了吗?刚刚看的我觉得都不怎么样......” 云姝随便选了一处:“反正也住不了多久,就这个吧。我看原主人很是爱护,院子里还有两个鸟窝,宝儿看着很喜欢。” 季寒舟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然后伸手掐了一下宝儿肉嘟嘟的小脸。 “你怎么那么没见识啊?一窝鸟雀就把你哄得咯咯笑。” 云姝去拍他的手:“别掐,当心流口水。” 季寒舟抱着宝儿掂了掂:“走,爹爹带你开开眼界去。” 季寒舟还记得某次跟踪云姝,看她带着孩子逛集市的时候,他只能在暗中跟着,很是嫉妒。 现在终于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亲自带着儿子出去玩了。 于是原定回家的时间被推迟,一家三口去了集市。 京都不同于西南,更加繁华,百姓的生活也更加丰富,每日除了早市之外,还有傍晚也有集市。 而且相较于早上更多的是蔬菜肉蛋,傍晚则是娱乐的东西更多一些,甚至还有杂耍的艺人表演。 不远处,围了一堆人正在看热闹,时不时人群中还有叫好之声传来,着实热闹。 宝儿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抓着季寒舟的手要去看。 “爹!爹!那边!” “好,爹带你看热闹去!” 季寒舟抱着孩子来到人群外,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架势吓到了。 宝儿还小,不敢硬往人群里带,季寒舟索性直接把孩子举过头顶,架在了脖子上。 宝儿一下子成了人群里最高的存在,兴奋地揪着季寒舟的头发直叫唤。 云姝捂嘴笑。 季寒舟脸被宝儿蹂躏的变形了。 偏偏又宠着儿子不愿意说他,这会儿正咋牙咧嘴的,没有一点形象可言。 可是这样的季寒舟,却让云姝感到无比鲜活。 季寒舟一只手扶着宝儿,另一只手朝着云姝伸了过来:“来,一起看。” 云姝一怔,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放在季寒舟掌心。 喧嚣的人群,热闹的街市,精彩的表演...... 人群中一家三口的背影是那样的普通又幸福。 ...... 他们一直玩到天都快黑了,才回了家。 宝儿今天简直都要玩疯了。 季寒舟似乎是铆足了劲要补上在宝儿生命里缺席的这些时间,几乎是有求必应,宝儿只要多看什么一眼,立刻就要买下来。 于是等到回到家的时候,光宝儿的玩具就另外雇了一辆马车来装。 其中有几个大件的,是小孩子的玩具木马。 宝儿一直心心念念着那个小木马,吃晚膳的时候都在要坐在上面,随着木马底座的弧度,整个小孩儿摇得七歪八扭的,季寒舟就端着一碗肉粥在旁边喂着,趁着宝儿停下就往嘴里塞一口。 云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几步走过去,一手抱起宝儿,一手拿过季寒舟手里的碗。 “吃饭的时候要规矩,吃完了才许玩玩具!” 宝儿被娘亲严厉地教育了几句,瘪瘪嘴,眼里含着泪光,委委屈屈地看向季寒舟。 那一眼杀伤力实在太大,季寒舟下意识就想开口求情。 没想到被云姝狠狠瞪了一眼:“大人要以身作则!你也给我坐下好好吃饭!” 宝儿顿时把眼泪收回去了,小心翼翼看了季寒舟一眼。 视线相接。 宝儿:......爹爹你也怕娘亲哦? 季寒舟:......听话,天大地大,你娘最大。 最后,在云姝威压之下,晚膳总算吃完了。 一家三口在外忙了一天,都有些劳累,几乎是沾了床就睡了。 等到云姝睡熟,黑暗中季寒舟睁开眼。 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母子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替他们掖好被子之后,季寒舟去了书房。 第181章 弹劾 书房里,初一和初九都在。 清荷出现之后,季寒舟就下令让初一也回来了。 这会儿三人齐聚书房,商量的是明日季寒舟上朝之事。 原本季寒舟刚到京都,陛下就来了消息,让他好好休息,等到袭爵大典的时候直接去就好了。 这下子爵位继承往后延迟了,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季寒舟作为兵马大元帅,也该按时出现在早朝上了。 “世子,明日您要小心,属下得到些消息,唐丞相已经跟手底下那些官员通了气,明日弹劾您的折子怕是不少。”初一担忧道。 初九也是一脸的严肃:“还有就是当年老王爷的死,肯定也有人提出异议。” 季寒舟心里有数。 一是他与云姝的谣言,二是季烨的死,唐丞相能发难的,也就这两样了。 “哦对了,听说唐雨燕还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告状了......” 季寒舟摆摆手:“这是小事,国舅爷不是还在咱们府里吗?” 说起这个,季寒舟也觉得很是无奈。 自从那日逍遥侯汤靖住进来之后,竟然就这么死皮赖脸的不愿意走了。 季寒舟一开始还避讳一二,后来索性不装了。 昨天他们从集市上回来之后,正好撞见汤靖在抄手游廊里,那会儿宝儿正在季寒舟怀里天天地喊着“爹爹”。 汤靖原本想跟他打个招呼的,听到这一声爹爹,直接惊得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更让他震惊的是,季寒舟竟然十分淡定地应了:“乖崽,爹爹明日再带你出去玩。” 季寒舟想起当时汤靖张大嘴巴能吞下鸡蛋的样子就想笑。 “没事,小侯爷不讨厌云姝,甚至对云姝还挺好奇,说不定以后他还会帮云姝在皇后面前说几句好话呢?”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皇帝的态度,决定了皇后的态度。 若是皇帝一心要为难云姝,皇后自然不会给云姝好脸色。 但现在,很明显皇帝是向着他们的,所以皇后那边估计也一样。 季寒舟猜的不错。 皇宫里。 “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妾召云姝进宫?” 龙塌上,皇后依偎在皇帝胸口,听到他的要求,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邺帝点点头:“嗯。” 皇后想到唐丞相和唐雨燕跟她说的那些事,略微有些迟疑:“是要臣妾好好教导一下她规矩么?” 邺帝摇摇头:“不是,朕是觉得,云姝很像朕以前见过的一个臣子的女儿。那人对朝廷忠心,又体恤百姓,是个好官,就是可惜死得早......” 烨帝拍拍她的肩膀:“之前的西南节度使家里那个小女儿,你还记得么?” 皇后当然不记得。 因为云姝的父亲只带她进过一次宫,她那时还很小,只是跟其他的官员家眷呆在一起,甚至都没机会面见天子和皇后。 但皇后和邺帝夫妻多少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臣妾记得,很机灵的一个小姑娘,我当时就喜欢得很,可惜他们全家都......” 邺帝淡淡道:“那小姑娘朕记得,脸上有福相,兴许还没死呢。” 皇后心下了然:“臣妾知道了。” 她答应的那么爽快,邺帝有些动容,道:“朕记得你与唐家夫人交好,会不会让你为难?” 皇后嗔怪地看了邺帝一眼:“那是陛下看重唐丞相,臣妾才会与唐夫人说上句话。陛下前头需要唐丞相出力,臣妾在后宫起码不能给您拖后腿,该安抚的,也要安抚。” “但......”皇后话音一顿:“有时候安抚过头了,是会让一些人失了分寸。” 邺帝看着怀中的皇后,眼神越发温柔。 皇后已经不年轻了,保养的再好,眼角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可皇后是他年少时的爱人,更难得的是,她识趣,聪明,又懂进退。 这样的女人,不爱也难啊。 与年纪无关,她身上甚至有着岁月洗礼过的沉稳端庄,聪慧讨巧,这是那些年轻女子永远比不了的。 年轻的肉体对他来说,得到的太容易,唯有这有趣的灵魂,着实难得...... 第二日一早。 天还没亮,季寒舟已经洗漱好了。 云姝迷迷糊糊睁开眼:“这么早,你去干什么......” 季寒舟弯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乖,我去上早朝。” 云姝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今天你要去早朝?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很显然,云姝也能猜到,今日怕是有一场硬仗。 季寒舟揉揉她的脑袋:“这些事我来操心就好,你再睡会儿,若是睡不着,不如想想新宅子怎么布置。” 云姝无奈,但时间快到了,只能重重握了一下季寒舟的掌心:“无论如何,我和宝儿等你。” “嗯。” 大殿之上。 众官员看到季寒舟出现,纷纷交头接耳。 季寒舟目不斜视,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两个人官位都很高,距离的位置也很近。 这会儿早朝还没开始,唐丞相看到季寒舟站定,也站在了自己的位置,目不斜视。 “世子居然会来上朝,真是出乎老夫的预料。” 季寒舟也不看他,直视前方。 “都是大邺官员,应该的。” 他态度太过从容,让唐丞相脸色变得阴郁起来。 “世子,在陛下来之前,我们两家的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只要你愿意松口;但等早朝开始,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不得世子你了。” 唐丞相话音一落,季寒舟敏锐地感觉有不少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环视一周,都是与唐丞相交好的官员。 手中都有早已准备好的,上奏的折子。 唐丞相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怎么样?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现在想好好跟老夫聊聊了么?” 第182章 唇枪舌战 唐丞相自认已经完全拿捏住了季寒舟的软肋,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季寒舟却根本不上套。 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只是淡淡地看了唐丞相一眼,道:“唐丞相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可以下朝后跟我聊聊,现在?算了吧,陛下快来了。” 唐丞相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牙关紧咬,看了一眼身后的幕僚们,“好,你硬气,待会儿你可别后悔!” 季寒舟没有再搭理他,安静等待早朝开始。 很快,邺帝在宫人的簇拥下上了朝堂。 跟往常一样,朝堂至少,邺帝先处理了几件这段时间需要处理的国事,按照惯例,前几日还没处理完的事情禀报完了,便是朝臣们上报新的政事之时,好多人都蠢蠢欲动,等着大太监口中那句“可还有本奏?” 然而,今日大太监却一直没说这句,反而是邺帝,处理完事情之后,点了季寒舟的名字,跟他话起了家常,还问了王妃这次是否也跟着进京了。 按理说这种敏感的时期,讨论云姝很不合时宜,但季寒舟态度十分坦然。 “是,王妃也跟着进京了,她身子不好,臣带着来进京求医。” 邺帝点点头:“你不在西南那两年,她一个人操持内外,的确是辛苦了。” 邺帝这样的态度,让不少只是跟风,与唐丞相私交并没有那么好的官员犹豫了。 皇帝搜这么大大方方聊起他们了,是不是说明这件事皇帝根本不在意呢? 又或者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多事? 唐丞相察觉到情况不对,强硬地插话:“是吗?上次小女嫁入西南王府时,臣也见过王妃,瞧着身体不错啊。” 季寒舟淡淡一笑,不慌不忙道:“有些事不能看表面,王妃要强,面对外人的时候,自然是不愿让王府丢了面子,装出一副寻常的样子。就像当时我也没料到,唐小姐竟是如此孝顺的一个人,一到京都便回了丞相府,真是令人羡慕的孝顺孩子啊。” “不过也正常,回了京都,是该多回自己家看看。” 季寒舟这几句话说得很有意思,唐丞相是“外人”,唐雨燕成了“唐小姐”,外嫁的女儿回娘家成了“自己家”...... 这是迫不及待要跟丞相府撇清关系啊? 唐丞相自然也听出来了,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冷笑一声道:“近来听闻传言,世子与王妃这个小娘感情颇深,原来是真的。我家想来我家燕儿在西南王府不得喜欢,大概是没得到这位王妃的认可吧,等回了西南,还要请王妃不吝赐教,好好教教燕儿怎么讨世子喜欢才是。” 唐丞相这话说得,就差指着鼻子说你季寒舟跟云姝有一腿,我女儿受了委屈,不知道哪里不受你待见,恐怕要问问云姝这个和你有私情的,才能找到结症。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不少人都偷偷去看季寒舟的脸,也开始观察邺帝的反应。 没想到季寒舟不接茬,而是顺着他的话道:“回西南?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我说了,王妃身子不好,要在京都求医。”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墙头草,这朝堂上也是有人更关心国家大事的,于是当即提出不妥。 “世子手握兵权,西南这些年虽然太平,但也有几个小部落蠢蠢欲动,世子久居京都,连王妃都跟着来了,恐生变故啊!” 季寒舟十分自然道:“虎符我已交予陛下,若真有不妥,陛下一声令下,不论是我还是其他人,我泱泱大国,总有武将能镇得住西南。”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哗然。 兵权还给邺帝了? 那可是十几万大军啊! 西南那点兵力都不算什么了,虎符还能调用边关的十万大军,这是多少人穷极一生想要掌握的绝对权力,季寒舟就这么还给邺帝了? 邺帝此时轻咳一声:“胡说什么,这些将士除了你,还有谁能调遣?” 季寒舟立刻摇头:“陛下,正是因为将士们已经习惯了听臣和几位常驻将军的指挥,臣才觉得不妥。一国兵权,怎能集于一人之手?且万一哪天臣有个什么意外,换了别的将领士兵不习惯,岂不是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季寒舟扫了一眼大臣们,缓缓道:“所以啊,臣今日正好有事禀报。听闻今年殿试陛下点中几个文武全才的,世家大族们这几年也不乏优秀的后辈......” 季寒舟说到这里,目光扫过之前找他麻烦的那些家族,似笑非笑道:“领军本领臣不知如何,胆子嘛......倒是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地,这样的人才,正适合送去军营历练啊。” 季寒舟这一提议一出,唐丞相就暗道不好。 他之前说动的不少官员,都是那日在茶馆与季寒舟有冲突,后来又被季寒舟提溜着上门兴师问罪的。 这些人心里都暗恨季寒舟不给面子,今日打算配合他。 可唐丞相没想到,季寒舟今日竟然突然来这么一出! 且不说兵权交还邺帝,是将多么大的权力拱手让人; 单说举荐世家弟子进入军营,这就是天大的馅饼! 比起朝堂上的钩心斗角,军营里面对的都是生死攸关,因而部下是否与自己一条心就显得尤为重要。 史上多少名将,没有死于对手的进攻,而是死于来自背后的冷箭? 季寒舟也是如此。 在他接手虎符之后,底下的将领几乎都是他的亲信,要么就是陛下选拔的人才,世家的后辈,几乎没有能够直接接触兵权的! 嘴上功夫厉害算什么? 手上有人马才是实打实的实力! 别的不说,就说如今皇城军首领,手里不过一万兵马,可有谁敢给他脸色看? 现在季寒舟愿意开这么个口子,将利益让出来,让大家也分一杯羹,这可比唐丞相口头许诺的那些好处要大得多了! 唐丞相看着那些事先跟自己说好,拍着胸脯保证一条心的同僚们,此刻一个个的已经不愿意看他这边了,都是目光炙热地望着季寒舟; 还有人已经将事先写好的,弹劾季寒舟的折子偷偷赛会了自己的袖子中,今日恐怕是绝对不会按照约定跟他一条线了。 没等唐丞相再说什么,季寒舟又将决定权交到了邺帝手里:“我军中将领苦收边关也是劳累,若是能换换,回京都享享平静日子,也不错。不过该换谁回来,又该派谁去,事关重大,还要请陛下做主,臣如今忧心王妃病情,是在无心参与。” 邺帝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虎符是还给他了,但这也只是个兵符而已。 季寒舟现在说的这些话,才是对于兵权真正的放手。 唐丞相看着蠢蠢欲动的朝臣们,还有一脸满意的邺帝,心中一阵颓然,只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第183章 他算莽夫吗? 唐丞相甚至没有了再去为难季寒舟的勇气。 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管说什么,都是在与邺帝为敌,在与群臣为敌...... 果然,邺帝听了季寒舟的话,十分满意:“你这个提议不错,朕会考虑。” 而朝臣们争先恐后开始拍季寒舟马屁。 “世子真是孝顺啊,这对长辈真是没话说了!” “是啊,听闻王妃年纪小,还带着个孩子,若是换了别家,在后宅怕是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还是世子明事理啊!” “昨日臣似乎还看到世子带着王妃和幼弟去买东西,看着感情很好呢!” “要我说,世子就是个性情中人,说来惭愧,我那无知的小儿子还曾在茶馆跟世子起了冲突,说了些难听话,世子不仅没有为难,还亲自送犬子回家,替我家教育了一二,实在是感激!” “巧了不是?那日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也在......” “要我说,改日应当结伴一起登门感谢才是......” 邺帝轻咳一声,下面的朝臣们都闭了嘴。 但已经暗暗发誓,要跟季寒舟打好关系才是。 而这时,大太监也终于喊出了那句“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但这次,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没有人弹劾季寒舟。 唐丞相看向几个心腹,他们都是轻轻摇头,似乎都在让他不要惹众怒。 一场风波就这么结束,在季寒舟选择让出实实在在的利益之后,换来了暂时的宁静。 而下朝之前,邺帝突然说了一句:“若是无事,可以让王妃带着孩子进宫和皇后聊聊,后宫许久没有新皇子出生了,皇后日日念叨着孩子大了不可爱了,你有空便让她带着孩子进宫吧,正好宫中也有御医,替她好好瞧瞧身体。” 季寒舟立刻拱手谢恩。 而大臣们现在彻底明白了邺帝的立场。 邺帝这次,是要保季寒舟了。 早朝结束,下朝的路上,季寒舟被拦下好几次,都是跟他套近乎的官员,话里话外的,都是想举荐自家孩子。 季寒舟跟他们打太极,声称如今虎符在邺帝手中,得看邺帝的意思。 如此拉扯了又是小半个时辰,季寒舟才得以清净...... 在出宫之时,却又看到了不远处的阮宗。 阮宗今日也来上早朝了,只是全程不发一言,似乎无意参与季寒舟跟唐丞相的纷争。 其实,阮宗昨天进宫,打探过邺帝的口风。 正是已经知道了邺帝准备站在季寒舟这边,今日才没有轻举妄动。 但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季寒舟放弃了一部分对兵权的掌控,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他们还要在京都待很久,会有什么变故,可不好说。 眨眼间,季寒舟已经来到近前。 “世子今日打的一手漂亮仗啊。” 阮宗浅浅笑道。 季寒舟脸上没什么表情:“云姝不在,这儿也没有别人,不用装出这副虚伪的笑容。” 阮宗脸上表情不变:“世子何必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也只是一个关心云姝的哥哥罢了......” 他语气一顿:“说起来,我还挺惊讶的,没想到世子真的愿意为了云姝做到这一步......当初你为了这点兵权,在边关命都不要的立功,如今这么容易就把权力拱手让人,不觉得可惜么?” 季寒舟打量着阮宗,突然摇摇头:“你一直给我一种......很了解所有人的感觉,但我现在觉得,你可能并不了解我。” 季寒舟勾起唇角:“我当初想要兵权,只是想赢得云姝。那时我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我只知道季邺有权有势,所以她选了季邺,那我就要做比季邺更出色的人,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即便得不到她的心,起码我能得到她的人。” “但现在看来,云姝是爱我的,而且一直爱的都是我,既然获得权力是为了得到她,现在为了让她过得舒服些,放弃一些权力又如何?” “何况......你真以为这朝堂上有人比我更适合掌握兵权?” 季寒舟脸上是绝对的笃定。 是的,他有信心,即便分出一些兵权,最后邺帝能用的人,还是只有他。 一个没什么背后势力,出身不好,一路靠着自己杀上来的青年才俊,可比那些背后有着世家势力的武将要好得多。 何况他还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这个“美人”身份还那么特殊。 季寒舟选择跟邺帝摊牌他与云姝的关系,就是把自己最大的“把柄”交到邺帝的手上。 在这场博弈里,他心甘情愿为了云姝,做邺帝手里的一把刀。 季寒舟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之前,帘子被掀开,季寒舟朝阮宗道:“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但唯有云姝,我不可能让步。对了,改日我让人去那宅子里搬东西,劳烦阮大人配合,别让云姝伤了心。” 马车帘子放下,缓缓走远。 阮宗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季寒舟...... 他当真是看走眼了。 他以为季寒舟只是个冲动的莽夫,未曾想到他心思如此缜密,甚至不在自己之下,今日朝堂这一出,竟叫他有了几分紧迫感...... 那头季寒舟回到家中,云姝已经带着宝儿焦急等待。 见季寒舟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如何?可是很多人为难你?” 云姝眼中流露出几分心疼。 朝堂之上的事情,她就算有心,但一个后宅女子,也不能上去帮忙,天知道季寒舟一人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朝臣,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一点上,云姝犯了一个和阮宗差不多的错。 不过她更多的,还是关心则乱。 季寒舟看着这样的云姝,心说这便宜不占白不占,顿时一脸委屈,弯下脑袋靠,鼻尖凑进云姝肩窝里。 “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多过分......个个都不想我好......” 第184章 看!大美人! 季寒舟这一通哭诉说的是声情并茂。 唐丞相如何伙同官员意欲弹劾,他又是如何孤身一人与之对抗,皇帝是如何老谋深算稳坐钓鱼台,他又如何力挽狂澜说动那些官员......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在季寒舟口中惊险万分,听得云姝忍不住都跟着握紧了拳头。 直到季寒舟说自己最后舍弃了兵权,终于换得多方支持,唐丞相也消停了,云姝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等到这口气舒出来,云姝才惊觉自己的掌心竟然都跟着出了汗。 她看着季寒舟,眼中心疼夹杂着感动。 “我原以为到京都不用练兵你能轻松些,倒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这草堂上的钩心斗角,可不比练兵轻松多少。” 她紧紧握着季寒舟的掌心:“辛苦你了,还有,谢谢你为了我,放弃那么多......” 季寒舟摇摇头:“本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才拼了命要这些权势,现在你心里有我,这些都是浮云了......” 云姝依偎进他怀里,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觉得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终于是,心意相通。 “咳咳......” “我说,两位,这白日青天的......你们是不是有点太......” 逍遥侯汤靖正站在两人身后,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云姝这才意识到,这府里还有外人,连忙退开一步。 季寒舟却是十分不满地看向汤靖:“你什么都知道了,还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我家,你要是看不下去,赶紧走。” 汤靖摸摸鼻子:“我这不是就打算走了,正要跟你们道别嘛......” 他原本是来看看云姝是什么风采,迷得季寒舟为她不顾流言,不过皇后那边已经给他递了消息,他那个好姐夫准备站在季寒舟这边,他自然也没了继续留下去的道理。 云姝有些抱歉道:“这两日诸事繁多,没有好好招待小侯爷,实在是失礼了。” 汤靖连忙摆手:“您可别,我怕世子再揍我一顿。” 季寒舟挑起眉:“你以后再敢说她一句不好,我管你什么皇亲国戚,照揍不误。” 汤靖缩缩脖子:“这就走了,这就走了,告辞!” 说罢,竟然真的就往前门去了。 管家连忙去送,云姝害怕失礼,也想着去送一送,却是被季寒舟拉住:“你不用去。” 季寒舟看着汤靖的背影,道:“他灰头土脸来的这里,你这两天又给他置办吃的穿的用的,还要投其所好送他玩的......你瞧他衣服鼓鼓囊囊的,定是还藏着几块鸢儿做的点心,这又吃又拿的,你还给他什么面子?” 云姝也想笑。 这逍遥侯汤靖,还真是有趣。 季寒舟收回目光,将皇帝让云姝没事可以去皇宫见一见皇后的事情跟云姝说了。 云姝沉吟片刻:“则日不日撞日,陛下今日如此给你面子,为你撑腰,不如就今天吧,成热打铁,堵住那些搬弄是非的嘴。” 季寒舟一想,也觉得不错。 “之前陛下让找个机会恢复你西南节度使的身份,正好去了皇宫让御医给你瞧瞧,好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 就这样,云姝决定当日下午便进宫拜见皇后。 宝儿是第一次进宫,云姝给他选了一身十分可爱的衣服。 季寒舟抱起来转了个圈,在宝儿脸上亲了一口:“乖崽,真好看,这谁见了不喜欢呀?” 宝儿咯咯直笑,云姝也换好了衣服。 “我就只带鸢儿了,晚些便回来。” 云姝嘱咐:“你上午受累了,好好休息。” 季寒舟摇摇头,“我得跟你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云姝一愣:“可是你的外男,我去后宫,你这......” 季寒舟理直气壮:“上午跟陛下正好说了选拔人才入军营的事情,我这边也趁热打铁,省得他以为我只是嘴上说说。咱们这位陛下疑心病可是重得很,得给他点实际行动,咱们俩的事他才能保驾护航。” 就这样,原本只是云姝进宫面见皇后,最后却变成了一家三口一起进宫。 因为有早上皇帝在朝堂上的那句吩咐,云姝进宫很顺利,直接便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带到了皇后的寝宫中。 皇后的大宫女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对云姝十分和蔼,没有拿长辈的架子拿捏他,反而还十分贴心地跟她说,若是待会儿孩子哭闹,可以交给她,她带孩子可有一手。 大宫女的善意,仿佛一个好的讯号,当云姝真正见到皇后的时候,受到了皇后热情的款待。 “早就盼着你来了,陛下跟我说近来京都来了位厉害女子,不畏流言,跟当年的我也差不多,我可真是好奇得很。” 云姝心思何等活络? 立马就想到了皇后是在说当年她与皇帝那颇受争议的婚事。 她又扫过寝宫,在旁照顾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宫女,应该都是皇后的心腹,怪不得说话这么直接。 云姝朝皇后浅浅一礼:“臣妇哪敢与皇后相提并论,西南王府这事儿......到底是我与寒舟没处理好,连累陛下和皇后娘娘也跟着操心了,臣妇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直接口称“寒舟”,便是直接表明了与季寒舟的关系,没有在皇后面前藏着掖着,是真的很感激皇后和皇帝的体谅。 云姝如此落落大方,皇后对她又多了一分喜爱,当即让她坐下一同品茶。 聊了几句,皇后的目光便不断地往宝儿身上瞧。 云姝将宝儿抱的近了些,小声逗他:“宝儿,叫皇后娘娘好......” 宝儿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皇后,皇后觉得有趣,也逗他:“说话呀宝儿,一岁半了,该说话了呀!” 宝儿平日里也算是“伶牙俐齿”,这会儿却是只顾着看皇后,一句话也不说。 云姝又逗了几句,他还是不张口,倒让云姝略感尴尬,“兴许是没来过皇宫,有些紧张......” 只是她话音未落,怀中宝儿突然语出惊人:“看!大美人!娘看呀!大美人!” 第185章 红颜啊,祸水啊 云姝一愣,继而连忙跟皇后道歉:“皇后娘娘恕罪,小孩子不懂事!” 她轻轻摇晃宝儿,“不可对皇后娘娘无礼!” 大美人什么的,天地良心,云姝从未教过他这句啊! 若是换了别人还好,大美人也算是夸奖,可这是皇后,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也不够尊重了。 只是宝儿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很是疑惑地看着云姝,指着皇后道:“不,美?不好看?” 云姝冷汗都快下来了:“皇后娘娘当然容貌倾城,但你这孩子,不能这么说......” 宝儿却是一拍小手:“好看!是,大美人!” 云姝很是无奈,正想继续道歉,却不妨皇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哈哈大笑,甚至笑得前仰后合,跟皇后娘娘刚刚端庄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但是确能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开心。 皇后笑够了,才摆着手道:“童言无忌,你怪孩子做什么?他能懂什么?” 宝儿越发起劲了:“宝儿,懂的!美!大美人!” 皇后又是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天啊,这孩子真是太讨人喜欢了,乖宝贝,要是别人说本宫是大美人,本宫可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拍马屁,但咱们小宝儿说得可是大实话,是不是?” 宝儿得意地点头:“是!” 然后朝着皇后伸手:“大美人抱抱!” 皇后亲自起身,将宝儿抱在怀里,稀罕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宝贝啊,待会儿别跟你娘回去了,留在皇宫好不好啊?” 云姝暗暗松了口气。 这臭小子,也算因祸得福了。 看得出来,皇后已经完全被宝儿拿捏了。 皇后接下来都不知道怎么宠宝儿才好了,注意力压根就不在云姝身上了。 逗弄宝儿的空隙,才说了一点正事。 “你这姑娘本宫喜欢,你的孩子本宫也喜欢,放心吧,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们娘俩儿,就找本宫给你们撑腰。还有你的身世,别急,我过几日让御医多往你府上走动走动,你想要的事情,方能心想事成。” 云姝面露感激:“多谢皇后娘娘。” 正这时,外头传来大宫女的声音:“小侯爷?您怎么来了?” 继而是小侯爷欢欢喜喜的声音:“姐姐在不在?我寻了好吃的糕点给他带过来,我从季寒舟那儿偷摸带来的呢,险些被他发现,他府里那小丫头做的糕点可太好吃了,就是他好凶,我都不敢多要几块......” 小侯爷走进寝宫,笑容僵在脸上。 尴尬,真是尴尬。 小侯爷这会儿恨不得回到一个时辰之前,拍死准备来皇宫的自己。 他手里还拿着几块从别人府里顺出来的糕点,这会儿主人家就坐在他面前了。 皇后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又看看满脸尴尬的弟弟,又是一阵大笑:“哎哟你这孩子,真是丢本宫的脸丢到别人家里去了......” 云姝也是尴尬的很。 季寒舟对小侯爷不客气,她这个主人家就在面前,这真的是太尴尬了。 “咳咳,小侯爷莫怪,世子就是那个性子,不是针对你,我替他道歉......” 皇后摆摆手:“他就是欠收拾,不用跟他客气。” 说罢还挺好奇地看向小侯爷手里的糕点:“什么糕点,本宫尝尝......” 云姝也哭笑不得:“是我那贴身婢女做的,您尝尝,若是喜欢,我经常送些过来。” 只是尴尬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宝儿看到了汤靖,突然指着他大喊:“他说,大美人!” 三个大人一起愣住了。 皇后了解自己家弟弟,第一个反应过来:“宝儿的意思是,大美人这个词儿,是他教你的?” 宝儿点头啊点头。 皇后顿时皱眉:“你在别人家都干什么了......” 汤靖连忙摆手:“姐姐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调戏王妃?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冤枉啊!我就是......就是...... 汤靖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了:“哦,王妃知道我爱听曲儿,请来的伶人里有一个生得好看,我就夸了一句,谁知道被他记住了......” 皇后数落他:“你倒是在别人家里作威作福......” 云姝连忙劝解,三人坐下聊了几句,也算是宾主尽欢。 季寒舟那头,嘴上说着是在邺帝这里“趁热打铁”,实则一颗心都跟着云姝飘远了,聊事情聊的也是心不在焉。 “派王家的长孙去,占一个名额......” “哦,陛下英明,可以。” “还有张家,之前他替朕办了一桩贪墨案,差点被暗杀,要安抚一二......” “好啊,陛下厉害,同意。” 邺帝很快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孙将军威望颇高,不如将你主帅位置还给他来做吧!” “也行......不是,陛下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季寒舟回过神来,连忙拒绝:“您开什么玩笑呢......” 邺帝挑眉:“我看你魂都跟着飞走了,还以为你连主帅都不想做了。” 季寒舟连忙求饶:“臣哪儿敢啊!魂在呢,在呢!” 邺帝将手里的名单往前一丢:“算了,现在跟你讨论这些都是做无用功。你简直浪费朕的时间,倒不如跟着云姝去后宫守着算了......” 季寒舟眼睛一亮,大逆不道开口:“臣可以吗?” 邺帝脸一黑:“不行。朕的媳妇儿不想给你看。” 季寒舟顿时索然无味:“哦,那咱们还是继续吧。” 邺帝无奈摇头:“我看你啊,这次是真的栽了。” 季寒舟点头:“早就栽了,三年前就栽了,可惜我栽在她的温柔乡里,人一脚把我踹出来了,我这不才巴巴的凑上去重新栽一回吗?陛下,臣不容易啊!”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 邺帝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季寒舟继续没大没小:“您有出息,您有出息怎么不去其他妃子那里,只守着皇后呢?是不认识去其他宫殿的路吗? 邺帝险些被气的拍桌子,最后头痛欲裂地揉着额角,站起身来:“朕受不了你了,走,去后宫,朕陪着你一起去,真好去瞧瞧那红颜祸水长什么样。” 第186章 胜负欲 一听到邺帝的提议,季寒舟眼神一亮,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 “陛下英明!” 邺帝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他跟季寒舟聊了半天军中的人事调动,这涉及季寒粥军权根本的事情,他兴致缺缺,反而是听到云姝的名字,就跟见了骨头的狗似的。 想到这里,邺帝动作一僵,开始反思,把自己的首员猛将看作是恶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然而邺帝思索的这一会儿功夫,季寒舟早已忙不迭走到邺帝前头去了。 注意到邺帝动作迟缓,还十分急切地回头询问:“陛下?您还有事?” 那着急的劲儿,就差把“妻管严”三个字刻在额头上了。 邺帝顿时没了负罪感。 他的想法还是太保守了。 这哪里是想骨头的恶狗,恶狼还差不多。 邺帝无奈摇头:“走吧,真有事儿看你这着急劲儿,朕也得往后给你挪挪。” 季寒舟顿时眉开眼笑。 且不说季寒舟这表现究竟是装的,还是真情流露,起码邺帝越来越确定,季寒舟真的很爱云姝。 这就够了。 有了爱人,就有把柄,有软肋。 既然只爱美人不爱江山,那季寒舟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其他事,他都可以纵容。 毕竟这般好用的一把刀,他还暂时舍不得折断。 皇后宫里,皇后和小侯爷都稀罕宝儿,一直逗弄宝儿开口说话。 宝儿也够意思,非常给面子,逗得这对姐弟笑声不断。 且这孩子,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十分会看人下菜。 面对皇后的时候,亲近有余,但却多了一分距离,张弛有度,只哄开心,绝不胡闹; 面对小侯爷的时候,却又显露出几分顽皮,闹熟了还嚷着要骑大马,听得云姝紧张出了一手的汗。 但宝儿不愧是宝儿,将小侯爷拿捏得死死的。 试问谁能拒绝一个面团子找你撒娇骑大马呢? 只要是个男人,都不能拒绝啊! 多可爱的小子,胆子还大,日后定能成一番大事,可太招人稀罕了! 于是邺帝和季寒舟去到皇后宫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侯爷把宝儿架在脖子上,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宝儿咯咯笑得合不拢嘴,嘴里还在喊着:“快些快些。” 很明显是把小侯爷当真正的马来骑了。 季寒舟见状,挑起一边眉毛。 不愧是他儿子,骑大马都那么与众不同,小小年纪,已经骑在小侯爷脖子上“耀武扬威”了。 然而下一秒,季寒舟就不爽起来。 因为小侯爷一边跑一边问宝儿:“喜不喜欢叔叔啊?叔叔跑得有劲吗?叔叔是不是你骑过最厉害的大马?” 宝儿脆生生的一句“是呀!”,直接点燃了季寒舟莫名其妙的攀比欲。 季寒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侯爷面前,抬手就把正在咯咯笑的宝儿从小侯爷脖颈上抱了下来。 “哎?” 宝儿玩得正开心呢,突然视线变矮了,不解地回头,看到竟然是熟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云姝也没有想到季寒舟会突然出现,而且后面跟着得那个,分明是邺帝! 再看季寒舟,不仅不顾礼仪走到了邺帝前面去了,这会儿还正抱着宝儿,一大一下正在对视。 云姝就看到宝儿小嘴一张,云姝顿时头皮发麻,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宝儿该不会张口直接叫爹吧? 虽然在场的众人心知肚明,但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叫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这次,很显然云姝又低估了宝儿。 宝儿笑呵呵看着季寒舟,张开手臂就搂住了季寒舟的脖子,然而回过头得意地看着小侯爷,张口道:“最高的!大马!” 一旁的皇后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不远处的邺帝,也是笑着摇头,一脸无奈的样子。 季寒舟可不管那么多,抱着宝儿举高高:“好小子,识货哈!” 云姝连忙向邺帝行李,皇后也是浅浅一礼。 只是帝后恩爱有加,皇后腰都还没弯下去呢,就被邺帝扶着手拉到一旁去了,连带着云姝也免了大礼。 云姝趁着这个档口,和季寒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笃定。 看来,都很顺利。 接下来,便是谈正事的时候。 小侯爷识趣得很,说抱着宝儿出去玩会儿,就走了,只留下四人。 邺帝这几日对季寒舟的观察到底是起了作用,而且加上在兵权之事上季寒舟的“大度”,让邺帝龙心甚悦,于是便也直接开门见山,算是允了两人的关系。 “都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朕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人,既然你们都愿意为彼此牺牲,朕也很是感动。” 邺帝顿了一下,接着道:“寒舟这段时间都在替身分忧军中的事情,你......” 邺帝看了一眼云姝,索性直呼其姓名:“云姝啊,听说寒舟给你安置了其他宅子避嫌,今日你就带着几个御医一块会儿回去看看身子,等到寒舟这边的事情忙完了,朕看看是该替你父亲平反了。” 云姝闻言,明白了邺帝的意思,连忙行礼道谢。 季寒舟也看起来很高兴。 云姝微微偏头,瞧了一眼他的神色,不见失落,也放下心来。 她总也以为季寒舟和邺帝关系很好。 而刚刚邺帝这话说的,交易的性质大于帮忙。 邺帝刚刚的意思很明白,先让季寒舟放权,等他满意了,他们两的关系就可以大白于天下了,云姝也可以恢复原本的身份了。 云姝很怕邺帝这样的话,让季寒舟失望,然而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 等到几人谈妥,皇后便选了两个口风甚严的御医跟着他们的马车一起离开。 回去的马车上,宝儿玩闹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于是在季寒舟怀中熟睡。 云姝便聊起刚刚邺帝的态度。 “我真没想到陛下会是这样的......”云姝有些感慨:“我还以为你会不开心。” 季寒舟微微一笑:“这样其实更好。他懒得与我假惺惺,大家各取所需,反而坦荡......” 说到这里,季寒舟像是想起什么,目光悠远:“其实我最开始与他接触的时候吗,便是这样了,正是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上位者大多是这样,而他即便偶尔小人,也坦坦荡荡,倒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好得多。” 云姝也点点头:“正是如此。不过既然今天他都提了让我避嫌的事情,那恐怕还是越快越好吧。” 听到这个,季寒舟一下子苦了脸:“一定得搬啊?” 第187章 搬家! 云姝看他跟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大狼狗一样,看着可怜兮兮的,有点于心不忍。 但想到一家三口的未来,还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不用多久的,忍忍吧,啊,乖。” 那动作,真的跟摸大狗一模一样...... 季寒舟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他说得囫囵,正好宝儿要醒了,于是云姝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再追问,只是让季寒舟尽快准备宅子。 回到家之后,宝儿似乎很困,于是云姝便吃了点东西,就带着孩子睡了。 自从来到京都之后,云姝也算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事情,就没有哪一天是松快的。 今天得了皇帝的准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于是这一觉谁的是昏天地暗,清早宝儿醒了拱她都没醒过来。 宝儿被季寒舟抱走了她也只是迷迷糊糊嗯了两声,就又继续接着睡了。 等到真正清醒,云姝是被饿醒的。 肚子里传来不怎么雅的咕咕声,云姝打了个哈欠,突然察觉有什么不太对。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宝儿不在,季寒舟也不在,鸢儿也不见人影,连平日里伺候的下人都不见。 与此同时,房间外传来略带着杂乱的声音,像是一群人在讲话,仔细一听,却都是熟悉的声音。 “小声些,夫人还在睡呢。”这是鸢儿。 “哎,这也要搬过去吗?”这是初九。 “世子,王妃搬家,怎么行李里都是您的东西啊?”这是管家。 云姝瞌睡一下子全醒了。 等到云姝自己穿好衣服,洗漱好出去,就见整个王府别院都快乱了套了。 下人们在院子里来回穿梭,管家正在指挥,初九带着几个心腹在搬几摞书,鸢儿拿着名单,好像是在挑选伺候的人...... 而季寒舟,正抱着宝儿站在院子最高的那个台阶上,对着众人一番指点江山—— “其他都可以忽略,之前收拾出来那些书房的东西一定要全带过去。” “哦还有我和宝儿的衣服。” “王妃的衣服?唔......少带些吧,都换新的。” 初九走到一半停下脚步:“那待会儿王妃醒了要安排马车出去买吗?” 季寒舟轻咳一声:“不,我已经安排了人做好送过来。” 鸢儿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露狐疑:“世子知道王妃的尺寸?” 季寒舟脸上露出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知道尺寸有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才有趣啊......咳咳,我按着记忆估摸着让裁缝做的,到时候关起门来让你家王妃一件一件试......” 而宝儿似乎不懂季寒舟在笑什么,歪着头作疑惑状。 云姝再也听不下去了,上前几步将这一大一小拉着下来,又狠狠瞪了季寒舟一眼:“你别小坏小孩子了!还有,这是什么场合?说话嘴上没个把门!” 闻言,正在安排下人搬东西的管家动作一顿,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安排了。 再看府里的下人,都是低头不语,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季寒舟轻声道:“总有一天,你会光明正大站在我身边,我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就看周围的人识不识趣了。” 云姝一愣,也明白了季寒舟的用意。 他们的关系迟早要变得,借着现在的事情敲打一二也不错。 然而云姝还是太天真了。 季寒舟有时候真的小心眼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前半场,管家指挥着下人们几乎都要把整个院子搬空了,据说季寒舟新找的宅子跟现在这个大小不相上下。 而后半场,季寒舟更是直接把阮宗“请”了过来。 云姝看到阮宗的时候,还有些发愣:“师兄你怎么......” 身后突然窜出个高大的身影,紧紧握住云姝的肩膀。 季寒舟看着阮宗笑的一脸和善:“啊。阮大人是我请过来的。” 他神色认真,云姝差点就信了他没什么坏心思。 然而下一秒,季寒舟道:“是这样的,那天去了阮大人为你准备的宅子之后,我深刻反思了很久。” 季寒舟轻轻蹙着眉头,英俊的五官做出这样的神情,不知情的人看了怕是要心疼死。 “我反思了一下,我对你的了解还是不够,对你的重视也不够,更没有阮大人这么懂你的心思。” 他态度极其诚恳:“所以啊,我把阮大人请过来,跟着我们一起过去新家,帮着布置一下,相信我们会住的更加舒服的。” 季寒舟一口一个“舒服”,真真是十分气人; 他面露笑容,但那笑容真的是十分欠揍,起码云姝换位思考一下,真的很想给他来上那么一下。 然而这会儿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大家都是体面人,起码表面上是和和气气的。 阮宗也不知道是养气功夫太好了,还是演技太好了,又或者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就会笑一下...... 于是阮宗露出了一个毫无破绽的笑:“能帮到师妹我当然开心。” 云姝站在两个男人之间,只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道:“之前不是说去师兄准备的宅子里搬东西了吗?已经算师兄的心意了,何必还劳烦师兄亲自来......” 这话云姝是看着季寒舟的眼睛说的,说到后面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那意思,你都把人家不值得宅子搬空了,怎么还把本尊都弄来了,你可别太离谱了! 大部分时候,这两人都是心意相通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但现在,这种联系变成了单向的。 季寒舟单方面切断了和云姝的心意相通。 眨着一双好看的眉眼作无辜状,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呀媳妇儿,我怎么听不懂呀? 云姝只觉得血气上涌,生气的同时还有那么点被季寒舟可爱到的感觉。 于是更生气了,还有点恼羞成怒。 “快别闹了,师兄事情多着呢,把人好好送回去!” 季寒舟不看云姝了,而是略带挑衅地看着阮宗:“哦?阮大人的心意那么经不住推敲吗?云姝你说了可不算,你得问问阮大人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当然了,若是阮大人有些别的心思,见不得我们一家三口乔迁新居,不想跟着过去徒增伤心,那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说完,含笑看着阮总:“所以阮大人,我们要出发了,你要跟着一起去吗?” 第188章 争宠么,不丢人 季寒舟这话说得也很有趣。 要是不去,就是证明了季寒舟的猜测,他阮宗对云姝的感情不光明,不磊落; 可若是去了,那就是白白去看着这一对儿有情人秀恩爱,还得帮忙搬家。 云姝其实也清楚一些事情,只是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不说破,她还能有一个多年的至交好友,若是真的说破了,那就是所有人都尴尬的局面。 于是云姝也有些恼了:“你别闹了......” 只是她话说一半,却见阮宗温和一笑,道:“无妨,我跟着去一趟也行的。” “之前没问一句你的意见就准备了宅子,的确不太妥当,现在你要搬出去,我自然要出一份力的。” 他说得很随意,像是照顾自己的妹妹一样:“再说我也该跟着去一趟的。世子这不声不响的,找宅子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一点儿风声,我正好跟着过去瞧瞧宅子在哪儿,日后也好上门拜访。” 他十分坦荡,连季寒舟也没有话讲。 很快,要被带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管家抹着额头上的汗来报:“世子,王妃,都好了,您看现在出发吗?还是明日?” 云姝也是懒得再折腾了,反正阮宗也在,便道:“就今日吧,我去吃点东西垫垫,就出发。” 季寒舟立刻道:“吃的早就准备好了,你睡着的时候一直温着呢。” 又对阮宗道:“阮大人也一起吃点儿?” 他问得随意,明显只是客气一下,阮宗摆摆手:“你们搬家怕是车马紧张,我就坐自己的马车,门口等你们。” 说完,他路过季寒舟身边时,抬手,似乎想去摸摸宝儿的脸颊。 只是一向很愿意亲近人的宝儿,却在这个时候,往后缩了一下。 于是阮宗没能摸到宝儿的脸颊,手指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 而宝儿往后一缩,整个都缩在了季寒舟怀里,只露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阮宗。 阮宗一笑:“怕生啊?以后我多来陪你玩玩就好了。” 说罢,便离开了。 云姝看着阮宗的背影,心中疑窦横生。 按理说,宝儿也是见过阮宗的,今日怎么表现得那么奇怪...... 吃饭的时候,云姝给宝儿喂肉粥,便试探着问道:“宝儿不喜欢那个叔叔吗?” 宝儿吃得香甜,停下来,摇摇头。 云姝又问:“那是喜欢?为何抵触他摸你的脸呀?” 宝儿又摇头。 云姝不懂了。 季寒舟抱过宝儿,示意云姝自己吃,他来喂。 喂着喂着,突然轻笑了一声。 云姝好奇抬头:“你笑什么?” “没,我就是觉得咱儿子很聪明,还很敏锐,像只机警的小狼崽。” 云姝歪头,学着宝儿的样子,一脸疑惑。 季寒舟觉得可爱,轻轻捏了一下云姝的脸。 “宝儿刚刚的意思呢,是对阮宗不讨厌,但谈不上喜欢。” “硬要说呢......以前是不讨厌,现在可能有点不太喜欢他了。” 云姝继续歪头,揉着刚刚被季寒舟掐过的地方:“什么意思?” “就是说,以前那小子虽然图谋不轨,觊觎我媳妇儿,但没有坏心,所以宝儿对他感觉一般吧。” 季寒舟眯起眼睛:“不过现在,那小子看起来像是没憋什么好屁,所以宝儿有点抵触很正常。” 季寒舟自从上次阻止云姝去阮宗准备的宅子之后,一直就在注意的阮宗的动向。 按照他的理解,阮宗这样的人,能忍,又狠,甚至不惜得罪他,之前也要帮着云姝远走高飞......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的,也不可能在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然而出乎意料的,阮宗就这么忍了下来。 甚至在他去宅子里真的把他准备给云姝的东西搬走的时候,都微笑默许。 季寒舟可不会天真地以为阮宗有这么好的脾气。 这样的人,一定在憋着更大的计划,一个他不知道的,要把云姝从他身边带走的计划。 每每一想到这,季寒舟心中总是无端烦躁起来,迫使他将云姝看得更紧一些。 当然,这样的猜测,季寒舟一般是不会跟云姝说的,毕竟阮宗在云姝心中地位不低,说了有可能破坏他和云姝的感情,若是因为这么个人吵起来了,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不过现在...... 季寒舟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消下去过,现在他的宝贝儿子跟他一样的敏锐,他也就顺口说了。 正好也试探一下云姝的态度,日后万一真的有什么冲突,他才好把握处理的分寸。 想到这里,季寒舟叹了口气。 这会儿总算明白那句,爱是铠甲,也是软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从前他怎么可能为别人小心翼翼到这种地步? 也就是云姝这么独一份了。 季寒舟这么想着,恶狠狠在云姝脸颊上亲了一口。 云姝刚刚得不到季寒舟的解释,正重新吃东西呢,腮帮子鼓鼓的,无端被季寒舟亲了一口,惊讶地含着一口食物没有下咽有些呆地盯着季寒舟。 她眼睛微微睁大,好似是在说:“呀,你干嘛啊?” 那模样,看在季寒舟眼中,就跟一只受了惊的,嘴里囤了食物的小松鼠似的,可爱至极。 季寒舟没忍住闷闷笑了起来。 云姝也回过神来,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你干嘛啊?还有,你刚刚那么说,有什么依据么?” 云姝斜眼看他,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很单纯地发出疑问。 季寒舟想了想,没有把自己关于阮宗的性格猜测说出来。 说大舅子坏话,总归是不好的,虽然这个大舅子他很不想承认,阮宗自己可能更不想承认...... “硬要说的话,直觉吧,总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支持我们在一起,可能还有什么后手,不过他应该不会对你不利就是了。” 云姝回味了一下季寒舟的这句话,突然就笑了。 季寒舟瞧她:“笑什么?” 云姝捂着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手,幽幽道:“笑我自己魅力大啊。” “我魅力真大,生生逼得堂堂西南世子,大邺兵**帅季寒舟,现在跟我说句话还遮遮掩掩,一绕三个弯。” “什么叫不会对我不利,那意思对你就不会手下留情咯?” 云姝笑得有几分俏皮:“季寒舟啊季寒舟,你这话说的,不知道得以为你是我后宅争宠的女人呢.....” “这么两个俊俏郎君,一个英俊潇洒战功卓绝,一个温文尔雅博学多才,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云姝坏心思上来,伸手挑起季寒舟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不过你们两个都好优秀,我好难抉择啊,不如趁他不在,你先表现表现,为自己争取争取?” 云姝坏笑:“除了说话一绕三个弯,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争宠么,放心,不丢人。” 第189章 向前看 云姝拿出一副自以为轻佻的模样,以为能逗到季寒舟,殊不知这模样在季寒舟眼中,只有俩字:勾人。 云姝等着他恼羞成怒,又或者避开话题,然而没想到的是,等来的,却是季寒舟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季寒舟略带粗糙的指腹在云姝手腕上不住摩梭,渐渐的就变了味道。 而云姝察觉到气氛的不对,立刻就想抽回手。 只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招惹了恶狼,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云姝和季寒舟的力量差距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 她的挣扎无疑是蜉蝣撼树,不仅没能为自己争取到溜走的机会,反而平白让季寒舟得了几分乐趣。 这时管家来问两人准备什么时候出发,隐约能听到房间里暧昧的声响,一愣之后,默默退了下去,还吩咐守门的下人都不许进去打扰,世子和夫人有要事商议。 管家离开院子之后,想了想,往门外去了。 门口,阮宗正在自己的马车边站着,不知道在跟一个随从说什么,看到管家来了,抬起头温和道:“世子和师妹准备好了?” 管家轻轻咳了一声,正想着该怎么给这荒唐的两个主子找个理由,兀地想到季寒舟对这位阮大人的态度,话突然就转了弯。 “咳,世子和夫人有些事情要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出不来了,阮大人要不先走?世子兴头上,估计您有的等呢。” 阮宗神色不变,眼中却划过一抹不易为人察觉的异样。 “无妨,我等会儿就是。” 管家察觉到这位阮大人的不同寻常,心里有些突突。 理智上,他觉得季寒舟跟云姝搅合在一起这件事很是荒唐; 但人么,总有亲疏远近,哪怕他再怎么不赞同两位主子在一起,但那也不是阮宗能够肖想夫人的理由! 怎么轮也轮不上外人! 于是乎,管家神情略微变了变,似是有些感慨,又像是有些为难。 “哎,也怪夫人心软,纵着世子胡来,倒是叫客人等着,实在是失礼呀。” 阮宗听出来了,这管家帮着自家家主子秀恩爱呢。 但他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笑了笑:“这不是挺好吗,当初老王爷扶正云姝,我还怕世子不愿意呢,毕竟突然就多了个比自己还小的母亲,说出去让人闲话,现在看来,倒是感情颇深。” 管家一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无论季寒舟和云姝往后是作何打算,起码如今两人的身份还是很敏感的,是他有些飘了。 于是立刻收敛心神,向阮宗再一次道歉后,便匆匆回了府邸。 等管家走后,阮宗脸上原本温和的神色慢慢褪去。 他转身上了马车,放下帘子。 “信呢,我看看。” 一旁那个不起眼的随从,立刻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 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印戳,等到信纸展开,隐约能看到那信上的,也并不是大邺的文字。 阮宗看起来对那种文字十分熟悉,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当即运足掌力,纸张便在霎那间于她的掌心化为齑粉。 随从压低声音:“主子,要回信吗?” “回,等我晚上回去琢磨琢磨。” 若是有精通他国文字的人在场,便可看出刚刚那文字属于大邺边境接壤的闵梁。 而这个边塞马背上的游牧小国,这几年收复了周遭不少部落,已经逐渐壮大,隐隐有卷土重来之势...... 阮宗将信销毁,便重新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边耐心等待。 他垂下眼眸,望着地上的蚂蚁正成群结队,搬着一块碎掉的食物往某个方向走。 他们有条不紊,路线统一,分工明确且合作无间。 阮宗突然伸出脚尖,将那碎掉的食物残渣踢到了另一边。 于是后续跟来的蚂蚁,触须微动之后,便转变了方向,朝着另一边去了。 阮宗嘴角翘起。 云姝或许现在离不开季寒舟,他现在或许劝不动她,但若是有一天,季寒舟不得不离开呢? 他抬起头,望着远处,似乎在透过繁华的街市,透过鳞次栉比的房舍,看向远处层峦叠嶂的山群,翻过山群,看向更遥远的,更动乱的,大邺的边关...... 云姝纵着季寒舟胡闹了许久,终于在这浑蛋男人还想再来一次的时候生气了。 一把推开季寒舟,云姝用衣裳捂着胸口:“你适可而止一点!” 季寒舟被这一推,佯装受力,顺势靠在了床头。 他的头发也微乱,披散在了肩头,有几缕垂向胸前,搭在精壮的胸膛之上。 魇足的男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微阖着眼眸,一手搭在膝盖之上。 “变脸真快,用完就丢啊。” 他模样有些痞气,语气也有些轻佻,反倒惹得云姝目光不住在他漫不经心的脸上流连。 这男人长得是真好。 从前的英俊,因为这几年边关的历练,越发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又因为混迹在军营中,多了一些从前没有的痞性。 之前季寒舟还收着性子,如今两人心意相通,便是装也懒得装了。 但偏偏云姝就吃这套。 觉得这样的季寒舟性感极了。 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将手边季寒舟的衣裳丢了过去:“穿衣服,今天事情还多着呢,别胡闹了。” 季寒舟被衣裳劈头盖脸丢了过来,一把抓住,看了一眼那件织锦缎的内衬,笑道:“嗯,刚刚都被你抓皱了,怎么穿啊?” 云姝又是一阵脸红,咬牙切齿道:“堂堂世子还却一件衣裳?我明日还你一件就是了!” 季寒舟笑着把衣裳放到一旁:“那不行,这是你主动的证据,我要收起来,好好保管,日后时不时拿出来欣赏......” 云姝懒得再理他。 她的衣服也被季寒舟扯破了一点,只能换一套了。 于是等到两人再次出门的时候,两人的衣服都是换过的。 加之云姝脸上那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春色,还有季寒舟脸上的魇足...... 阮宗眼眸暗了暗。 他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云姝有些尴尬:“师兄久等了,刚刚有事耽搁了一下。” 阮宗还是温和包容的模样:“无事,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云姝连忙点头:“多谢师兄陪我去布置宅子了。” 阮宗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在季寒舟扶着云姝准备也上马车的时候,突然道:“世子,家中下人该管管了,口风太松,什么逗往外说。今日听见的是我,自不会多言,可若换了别人,怕是对师妹不利。” “你可以不在乎那些风言疯言,但她不行。她已经为你们父子背负了太多骂名,你若是这般不将她的名声和未来当一回事......”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罢了,也是我多言,如今你们心意相通,自是不用在乎这些,走吧。” 第190章 暗流涌动 季寒舟平白被人指责一番,上了马车立刻叫来一直在宅子周围暗中守卫的护卫,询问是怎么回事。 于是便得知了管家跟阮宗的对话。 季寒舟眉头微皱,他知道管家是在帮他出气,但的确是很不妥。 起码,不应该在府邸之外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但这也不是季寒舟生气的理由。 他觉得不爽的是,这阮宗说话总是话里有话。 那话说的,好像是他得到了云姝之后便不再珍惜了,也不在乎云姝了一样。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听他胡说,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在乎......” “我知道。” 云姝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我知道,但管家还是得敲打敲打,总归是太年轻了,比不上西南王府的老管家做事滴水不漏......罢了,反正在京都也呆不了多久。” 季寒舟摸摸鼻子:“是我没有筛选好人......” 云姝刚刚闹了一阵,有些乏了,摆摆手:“敲打一下就行,我先休息会儿,到了叫我。” 说完,便靠着季寒舟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季寒舟反思了几秒,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胡闹了,但很快便收回了这种想法。 人虽然就在身边,但他饿了两三年,总得把过去的补回来。 大不了晚上让她好好休息便是了。 某恶狼如是想到。 ......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一处宅子前。 这宅子是季寒舟选的。 他倒没有阮宗那样费尽心思讨云姝的好,只是自己觉得很适合,也觉得云姝会喜欢,便买下来了。 至于之前说要把阮宗准备的那宅子里的东西搬过来,也是真的搬了。 只不过,没有安置在云姝住的地方。 “我将隔壁的院子也买下来了,打通了,就隔着一个花园。阮大人搜罗来的那些花草,家具什么的,还有你以前的一些旧物,都安置在那边了。” “我知道你思念家人,也知道你舍不得那些东西,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那些东西,不适合放在眼前日日看着,我怕你睹物思人总是伤心.”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季寒舟这话并不是说给阮宗听的,也不是在做戏,是真的这样认为。 当初他才看到阮宗布置的宅子,第一反应便是不能让云姝住进去。 不希望云姝离开自己,和阮宗走得太近,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真的不希望云姝沉溺于过去,深陷于仇恨。 云姝已经在过去和仇恨之中煎熬了太久,诚然罪魁祸首是他的生父,这一点无法改变,但季烨已经死了,云姝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他真的希望云姝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够开心度过。 而那些会让她想起往事的东西,偶尔看看就好了,没必要天天搁在眼前。 云姝听完他的安排,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是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但跟在后面的阮宗,很明显感觉到了云姝的开心。 那是一种顾及他的感受,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从她的心底透露出来的,根本遮掩不住的开心。 季寒舟这几句话,这些安排,都做到云姝心坎儿里去了。 阮宗有些愣神的档口,云姝已经被布置宅子的下人领着往前走了。 季寒舟不动声色地落后了几步,跟阮宗并排走在了后面。 望着云姝有些雀跃的背影,季寒舟轻声道:“她不会永远活在过去,你也不会。” 说完,上前几步,走到了云姝身边。 阮宗神情怔愣。 而季寒舟跟云姝说笑着,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那些话,何尝不是说给阮宗听的。 他知道,阮宗和云姝的关系,注定了哪怕他再讨厌阮宗,也不可能真正伤害这个人,因为如果阮宗受伤,云姝会伤心。 所以他只能用另一种方法,劝阮宗能够知难而退。 他在告诉阮宗,云姝已经走出来了,她不可能再让云姝回到过去; 而他阮宗,也该往前看了。 ...... 这宅子不算大,但是住一家三口是绰绰有余的。 云姝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刚还挺满意的。 这宅子不像王公贵族会住的地方,更像是普通的殷实人家温暖的港湾。 而季寒舟本也没打算怎么为难阮宗,只是想要在他面前秀一秀,外加提醒他一些事而已。 甚至还热情地邀请阮宗,帮着布置了几个不怎么重要的房间。 反倒是阮宗,似乎受到了一些触动,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这宅子已经可以入住了,三人稍微改动了几处无关紧要的地方,便算是定下,可以让下人们将之前收拾的东西放进来了。 云姝本想着一起吃个晚饭,算是感谢阮宗帮忙布置,他却罕见地拒绝了。 阮宗离开的背影匆忙,不复之前的从容与淡定。 云姝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季寒舟:“你对师兄做了什么?” 语气不是责问,只是有几分好奇。 季寒舟大喊冤枉:“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做,我也就嘴上占占他的便宜,气他几句,那不是因为他觊觎你吗?” 云姝斜眼看他:“真的?” 季寒舟耸肩:“真的。估计是我今天让你往前看的那几句,他也听进去了吧......” 他揽着云姝的肩膀,往回走:“这不是挺好的吗,他能早点看开,你也不用左右为难。” 云姝轻声道:“希望如此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两人都知道,阮宗当初为了给恩师报仇,对自己那么狠,其心智和毅力都非常人能达到的,何况阮宗此人,骨子里还有些偏执,恐怕不会因为季寒舟的几句话,就放弃自己原本的想法。 事实上也是如此。 阮宗上了马车,那随从也跟着爬了上去。 帘子一放下,那随从便有些着急地道:“主子,您该不会因为世子的几句话就放弃之前的计划吧.....” 阮宗淡淡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随从遍体生凉。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再做这种越矩之事。” 他指的,是这随从擅自上了主人的马车。 “是......” “还有,不要随意猜测我的想法。” “是,那......” 阮宗闭上眼睛,用指腹揉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给闵梁那些会话,让他们先别轻举妄动,先派个使团过来。再带个什么公主郡主之类的,若能和亲,和陛下谈谈条件,也不错。” 阮宗冷笑一声:“他闵梁公主不是看不起文人,就喜欢战场上的真男人吗?正好世子对现在的唐家女儿不满,换个公主给他做妻子,多风光呐。” “可是闵粱的兵马都已经准备好了......” 阮宗猛地睁开眼,盯着那随从:“你是疯了不成?我知道你恨季寒舟,恨他当初让你兄长带兵做先行军,全军覆没,你兄长惨死沙场......” 他盯着随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你得记住,杀你兄长的是闵梁人,你是大邺的子民。” 那随从咬牙,眼中似有不甘:“小的知道了。” 阮宗嗯了一声,末了又道:“以后你不用跟闵梁那边联络了,我会换个人传信。” “大人!” “闭嘴,就这样决定了。我可不想自己地随从最后通敌叛国。” 那随从有些不服气,“那您现在做的这些事情......” 阮宗猛地坐起,一把掐住了随从的脖颈。 他的眼睛因为运功泛起暗红。 “我不做这些,闵梁就能不发兵了吗?我恨季寒舟,但我不会拿大邺的国运开玩笑。你以为我为什么先让他们派使团过来?若能和平解决,那才是上上策!” 那随从因为窒息,脸色涨红,但还是挣扎着道:“那您就不准备对季寒舟做什么了?就让事情这么发展......” 阮宗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蠢货!闵梁皇族当初都快被季寒舟杀绝了,你以为他们不恨季寒舟?” “使团来访,若能通过和亲之类的手段解决问题,那是再好不过,只是以季寒舟对云姝的心思,定不可能答应,若是闵梁发兵,他便是罪人!” “若是有一天,真的要兵临城下,战乱的理由,只能是因为季寒舟,明白吗?” 他说完,松手放开了随从。 那随从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那万一......万一季寒舟愿意和亲呢......” 阮宗神色淡淡:“那他便是辜负了我最重要的师妹,我便有理由,亲手了结了他,相信师妹也不会怪我的吧。” 第191章 羊入虎口 当天晚上,新宅子便全部布置完毕了。 云姝和季寒舟的的东西也搬过去不少。 云姝最后确认了一遍,这事儿便算是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等着云姝被邺帝安排的那几个御医“确诊”重疾,便可以生病的理由搬出去单独休养了。 不过这事情急不得,还得慢慢铺垫。 王府别院中,终日弥漫着药味,云姝也开始慢慢减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与此同时,季寒舟开始放出消息,到处寻药,重金邀请名医诊治。 起码在外人看来,王府别院里,似乎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 而那些浓重的药味和一碗一碗被端进房间的汤药,最后也没浪费,分别进了云姝和季寒舟的肚子。 云姝看着鸢儿端过来的药,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这都今天的第几碗了?这是药还是水,水也不带这么让人喝的。” 鸢儿一边将药吹凉,一边哄着云姝喝。 “夫人,这不是穆大夫跟御医商量之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正好帮您调养之前留下的病根吗?” 原来,穆大夫最近正好到了京都,与邺帝派来的御医一拍即合,觉得云姝之前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而且她之前喝药总是因为各种事情中断,又总是和季寒舟生气,又是担心孩子...... 总之是对身体大不利,而且没有系统调养。 正好现在有机会,两个大夫是使出浑身力气,准备将云姝的病根给治好了。 只不过,苦了云姝,一天三顿的喝药,现在是看见鸢儿就躲。 云姝喝完了药,嘴里全是苦味,鸢儿给她的果脯也不怎么顶用。 云姝嚼着果脯,含混不清道:“季寒舟的药喝了吗?” 鸢儿哭笑不得:“您这是关心世子呢,还是觉得只有自己喝药心理不平衡呢?” 云姝瞧了鸢儿一眼,“当然是后者。” 事实上,彻底调理这个提议,是季寒舟提出来的,而云姝嘴上受苦,也就全都怪了季寒舟。 于是愤愤不平的云姝,强烈要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下可是乐坏了卢大夫。 卢大夫随军出征多次,也是看着季寒舟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虽然季寒舟现在仗着年轻,那些旧伤都还没什么情况,但保不齐以后老了,有什么并发症之类的。 只是之前季寒舟不当回事,又以公务繁忙为借口,多次拒绝了卢大夫想帮他调理身体和旧伤的提议。 如今有了云姝这座“大靠山”,卢大夫乐得整日押着季寒舟喝药和针灸,调理身体。 而季寒舟也是苦不堪言,自己将自己坑了。 至于为何两人没有一起喝药...... “夫人,您今日若是想出去透透气,就去后面的小花园吧,别去正院大花园了。” 云姝一愣:“怎么,今日大花园有家丁打理花草?” 鸢儿瘪瘪嘴,“才不是。去大花园要路过书房的,奴婢刚刚端药过来碰见世子了,好家伙,眼睛冒绿光,您别去了,当心坏了医嘱。” 原来,云姝喝药期间,穆大夫和御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禁欲。 季寒舟一开始满嘴答应,没两天就憋不住了,时不时的就要动手动脚,几次险些擦枪走火。 而云姝现在对季寒舟也很是喜欢,几次差点就糊里糊涂允了他胡闹。 最后是鸢儿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强行打断了两人的好事。 几次之后,季寒舟也对自己的自制力有了认知,主动减短了和云姝单独相处的时间。 书房里,季寒舟喝着苦药,一边跟初一和初九诉苦:“那是我自制力有问题吗?那是男人的本能好不好!别以为我没听到,鸢儿那小丫鬟竟然偷偷说我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是那种人吗?” 初一和初九憋笑:“不是,您不是。” 嘴上说着不是,却是疯狂点头。 您是啊!您就是啊! 您刚刚看到王妃喝药的一个碗都眼冒绿光啊! 说起来,初一奉命去查清荷的动向,后来却是一无所获。 清荷身边那些人,都是季烨的旧部,除此之外,当初帮着她脱身的那帮神秘人,却在入了京都之后了无音讯,怎么也查不到。 而清荷自从去邺帝身边挑弄是非失败之后,也没什么动作,带着孩子在京都找了个宅子安置下来。 季寒舟派人盯着,就让初一回来了。 清荷和那个孩子,只要不对云姝出手,他其实并不放在眼里。 他经营多年,当初若不是被人告密,和季烨还说不好谁胜谁负,他连季烨本人都不怕,还会怕了季烨的旧部和一对孤儿寡母? 如今初一初九都在身边守卫,也是为了保证云姝和宝儿的安全。 季寒舟喝完了苦药,便开始处理军中公务。 中途累了,想着已经到了云姝去花园里闲逛的时间,便舒展了一下身体,溜达去了花园。 只是今天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云姝,觉得很是奇怪。 初一在一旁幽幽道:“世子别等了,夫人躲着你呢。” 季寒舟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一定是今儿风大......”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两个小丫鬟正端着一盘子点心往这边过,嘴里正说着什么。 端着盘子的那个问道:“夫人今儿怎么要去小花园啦?” 提着篮子的捂嘴笑道:“估计是躲着世子呢吧?我听鸢儿姐姐说今儿错开些,可千万别碰着世子的面儿了,说什么世子看起来很饿......”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似乎没弄明白为什么世子会很饿,又为什么要避着世子。 等两人抬头,就看到季寒舟脸色阴沉瞧着这边,吓得立刻就要跪地行礼。 季寒舟臭着一张脸,倒是阻止了两个小丫鬟的动作:“跪来跪去做什么,吓成这样,我是鬼吗?站起来,仔细别把你家夫人的糕点洒了。” 说完摆摆手:“赶紧去。” 两个小丫鬟如蒙大赦,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又被叫住了。 “等等,小花园风大,让她多加件衣裳,实在不行,改明儿让她继续来大花园,我换个地方处理公务就是了。” 小丫鬟听得冷汗直流,一时间不知道季寒舟是说真的还是在说气话,只得一五一十将原话告诉给了云姝。 云姝看向鸢儿,鸢儿朝她吐吐舌头,倒是不用怕,笑着道:“完蛋,被世子知道了。” 云姝也觉得这事儿办得怪尴尬的,像是她不相信季寒舟的自制力似的。 不过她嘴上没说什么,只是吃着丫鬟送来的小点心,继续看一本书。 鸢儿瞧得清清楚楚,云姝的魂儿早就不在书上了,早就飞走了,瞧着坐立不安的。 叹了口气,鸢儿道:“要不去看看世子?这几日听说军中职务调动,世子怕是辛苦得很。” 云姝觉得没面子,还故意拿乔:“看他作甚,我躲着他还来不及。” 鸢儿便哄着道:“是是是,那就当奴婢心中不安,托您去瞧一眼成吗?毕竟话是奴婢说出来的,万一世子记恨,给奴婢穿小鞋呢?” 云姝这才勉强答应:“那就去看他一眼吧,急着,我是因为你才去的啊,可不是为了他。” 鸢儿笑着摇头,哭笑不得。 比起从前,如今的云姝,隐约有了几分还在闺中的样子。 娇嗔,矜贵,偶尔还傲娇。 不过她乐得看到这样的改变就是了。 她家小姐,本就该是这样的。 却说云姝打着帮鸢儿探探季寒舟口风的由头,端了一碗参茶,去书房看季寒舟。 那边季寒舟正不爽呢,便有下人来报,说是云姝来给他送参茶了。 初一和初九对视一眼,坏笑:“谁说夫人躲着您呢,这不是来了吗?” 季寒舟“啪”一下放下笔,眯起了眼睛:“我体谅她正在休养,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端着参茶的云姝走的好端端的,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种被盯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此时的她,正是羊入虎口。 第192章 送上门来 云姝端着参茶去了书房,正看到季寒舟在按揉额头,眉心微微蹙着,似乎很是疲惫。 云姝一下子把什么都忘了,几步走到季寒舟跟前,“怎么了?” “今日被风一吹,有些头疼。” 云姝抬手帮他按揉,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不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怎么会吹了风.....” 云姝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想抽回手,却被季寒舟一把握住了。 粗糙的指腹不住地摩挲着云姝柔嫩的手背:“你说呢,我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吹了风?” 他说着,手上一个用力,将云姝拉到了自己怀里,将她禁锢在结实的手臂和火热的胸膛之间。 他的下巴搭在云姝肩膀上,侧过脸:“当然是为了去花园里看你。” “你呢?你个小没良心的,躲着我,嗯?” “我不是......我没有......” “那是我在乱说?” 云姝挣扎:“你,你别闹了......” “别闹?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还让我放过你,怎么可能?” 云姝只能用穆大夫做挡箭牌:“别......季寒舟!” 云姝提高了一点声音,只是原本凶恶的声音,因为气息不稳,更像是在虚张声势。 “不,不行!穆大夫说还在喝药,不可以......” “只说不能行房事,只说你要禁欲,可没说我不许纵欲。” 云姝先头还不明白季寒舟的意思,后面明白了,整个人红的都要烧起来了。 在书房里胡闹了整个下午,云姝被季寒舟抱着出来的时候,羞得将脸死死埋在季寒舟怀中,只露出一点粉红色的耳朵尖尖。 季寒舟的确没把她怎么样。 可是就算没有真的做什么,那男人也有的是花样。 她从来不知道,季寒舟可以恶劣成这个样子,让她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咬牙切齿骂一句登徒浪子。 不过胡闹的后果,是两人被穆大夫一顿训斥。 “即便没有真的......也不能带着夫人胡闹!” 穆大夫很是无奈,气得想说几句狠话,又碍于季寒舟的身份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脾气道:“所谓禁欲,便是最好那些事连想都不要去想!不要让身体动情!夫人你怎么也纵着世子胡来!你们这胡闹一阵,跟真行房了又有什么区别?” 云姝第一次被人这么质问,还是关于这种房中之事,整个人都羞恼不已,狠狠瞪了季寒舟一眼:都怪你! 季寒舟自知理亏,摸摸鼻子,“我知道了。咳,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穆大夫又严肃地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嘱咐云姝一定要按时吃药。 等穆大夫走了,云姝一下子黑了脸,抬手便给了季寒舟一记粉拳! “让你别胡闹别胡闹你不听!现在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季寒舟看她真的生气了,便想把人拉过来好好哄哄。 不想云姝这次真是气狠了,躲过了他的手,冷着脸道:“今晚你去客房睡吧。” “什么?!”季寒舟大惊失色:“我就是一时糊涂,不至于这么惩罚我吧?没媳妇儿搂着睡的日子我都过了几年了,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你让我去客房?不行!” 云姝却是铁了心了,甩开季寒舟的手:“你不去客房?行,那我去!” 说罢,朝外头道:“鸢儿?鸢儿!进来帮我收拾几件衣服,今晚我去客房睡......唔......唔唔!” 云姝话还没说完,被季寒舟一手捂住了嘴。 云姝气得狠狠瞪他,不过毫无杀伤力。 外头的鸢儿到底还是听到云姝的呼唤了,走进来瞧了一眼,正看到两人纠结成一团—— 季寒舟捂着云姝的嘴巴,云姝掐着季寒舟的胳膊,季寒舟被掐得龇牙咧嘴,就是不愿松开手。 见鸢儿进来了,季寒连忙摇头:“你家夫人没叫你,你听错了,听错了,我们正闹呢,你出去玩吧。” 鸢儿狐疑地看了季寒舟一眼。 她自然知道云姝的眼神是季寒舟在胡说,也听到了云姝刚刚的呼唤。 但...... 鸢儿看了一眼互掐的两人,缩缩脖子,决定不掺和这件事。 “那个,世子,夫人,你们玩,奴婢还要喂小少爷吃东西就先走了。对了,小少爷今晚就跟奴婢睡吧,奴婢先走了哈......” 鸢儿一溜烟跑没影了。 云姝气的晚上吩咐厨房只给季寒舟上了一碟子青菜豆腐。 她自己倒是吃得挺好。 季寒舟望着眼前的唯一一碟子菜,苦了一张脸:“我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罪无可恕到把我抓起来做个阶下囚,也不至于就给我吃点这个吧?” 季寒舟厚着脸皮抓住云姝的手:“媳妇儿你不能这样,你这是虐囚啊......” 云姝冷笑着看他撒泼,末了幽幽道:“想吃好的?可以啊,我给你好饭好菜的上来。” 季寒舟一阵欣喜,心说媳妇儿果然是疼我的,但还没高兴多久,就听云姝又开口了。 “不过你自己也说了,你做了罪无可恕的事情,现在是阶下囚了。” 她冷冷看着季寒舟,直看得季寒舟背后发毛。 “那你知道阶下囚什么时候能享受好酒好菜吗?” 季寒舟下意识不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于是猛然摇头:“我我我.....媳妇儿其实我觉得青菜豆腐也挺好的......” 云姝笑得阴森,缓缓吐出三个字:“断头饭。” “你要是想吃顿好的,那就是断头饭,你吃完我就带着宝儿马上走!你自个儿玩儿去吧!” 季寒舟不敢说话了。 委委屈屈吃完了一碟子青菜豆腐。 期间还夹杂着云姝时不时的冷笑。 “该!让你欲火焚身!让你色欲熏心!多吃点青菜洗洗你那只剩那点儿破事的脑子吧!” 当夜,季寒舟到底也没能爬上媳妇儿的床,委委屈屈在外间下人的小榻上缩了一夜。 可怜西南世子人高马大,缩在下人的小榻上腿都伸不直,第二天一早腰酸背疼,比打了一场仗还要累。 于是季寒舟终于老实了。 往后几天也都很老实。 而随着时间过去,云姝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自己可以“病重”搬走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拖家带口换个住处,就被邺帝一道圣旨摁住了。 说是闵梁使团到访,边境闵梁大军来势汹汹,隐隐有兵临城下之势,让季寒舟别光顾着跟媳妇儿玩情情爱爱的小家子游戏了,拾掇拾掇,准备迎接闵梁使团。 第193章 后院失火 这次闵梁使团来得太突然,季寒舟竟然都没受到什么消息。 事实上,他虽然人回了京都,但是边关的消息一直很灵通,驻守边关那几个真正掌握实权的大将,也都是他的心腹。 只是这段时间,他自己为了云姝,在军权上对邺帝做了让步,于是也让边关收敛了一些。 他是知道这段时间闵梁大军有异动,集结了不少人马,似乎有兵临城下之势,只是他以为闵梁要么直接发兵,要么偷袭,又或者只是虚张声势,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派来一个使团。 季寒舟接了圣旨,连夜便进了宫。 云姝等到深夜也不见他回来,实在熬不住,便自己睡了。 此时,大邺皇宫灯火通明。 邺帝的心腹大臣都被叫进了皇宫,商讨此次闵梁使者进京究竟是有什么图谋。 而季寒舟作为多次跟闵梁交战的常胜将军,他的话自然很有分量。 邺帝叫他来,无非是想问问,季寒舟觉得闵梁此次前来的目的,以及若是闵梁真的再度发兵,该如何人应对。 只是季寒舟怕的从来都不是打仗,而是另一件事...... “和亲?” 季寒舟坐不住了,唰一下站了起来:“陛下!闵梁此次恐怕是图谋不轨!” 一旁的大臣们被季寒舟这反应吓了一跳。 刚刚说到兵临城下,这位西南世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大有你若来犯我必奉陪的架势,一点都不慌的,这会儿怎么反应这么大? 只有季寒舟知道,这次恐怕是冲着他来的。 闵梁的公主不同于大邺,闵梁的公主别看是女子,那也是有封地,有实权,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的。 加之这位闵梁公主出了名的泼辣,在民间颇有声望,连闵梁王都对她忌讳三分。 当初闵梁大军被季寒舟带兵打得节节败退,闵梁王提出和亲,这位公主直言不要嫁给大邺的文弱书生,皇室里也没有她看得上眼的男人,若是闵梁王执意要如此,她只能带着自己的人马,另寻出路。 说难听点,她不嫁,要是逼她嫁人,她就谋反好了!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这位公主说得出来。 但当时,那公主也说了另一番话。 她说如果硬要和亲,也可以,让季寒舟当她的驸马,她愿一辈子只宠季寒舟一个人,绝不再纳别的男人。 当时闵梁王还真大着胆子让人来传话了。 结果就是直接被季寒舟乱棍打出,要不是本着两国交战不斩使者的规矩,他很有可能直接把人给宰了。 而现在,闵梁居然直接提出要重新和亲,那岂不是冲着他来的?! 这让季寒舟怎么能不大惊失色! 有人觊觎他的美色......不,有人觊觎他的帅气! 这事情,当时被季寒舟奉为耻辱,知道的人很少,只有邺帝听闻几句。 如今看到季寒舟激动的样子,邺帝差点没笑出声来。 “咳咳,寒舟啊,你也不用这么激动,朕叫你们来,这不就是商量对策的嘛,你看看,到时候如何应对啊?” 季寒舟果断道:“打可以,其他的,不行。” 群臣听得云里雾里,只有少数知道内情的人,神色十分古怪。 联想到之前的传言,莫不是这世子知道,和亲是冲着他来的,而他愿意为了那个云姝,连公主都不要? 邺帝估摸着季寒舟态度如此坚决,恐怕和亲是不行了,不免有些遗憾。 和亲能保不短时间的和平,实在是合算的买卖,可惜妾有意,郎无情啊...... 这天晚上,群臣商量到半夜,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先等闵梁使团入京,见了面再见招拆招。 而邺帝虽然没有直接要求季寒舟接受和亲,却也吩咐他负责此次使团进京接待的事宜。 “听说公主和你有些渊源,这么正好?不许推脱!朕对你宽松,你也要替朕排忧解难才行!” 季寒舟知道这是在暗示他,云姝那件事上,他做了让步,季寒舟现在也得投桃报李。 于是只能答应下来。 当夜回了王府别院,季寒舟也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真的不想打扰熟睡的云姝,自己去了书房,随便凑合了一夜。 第二日也是叹气连连,看的初一和初九憋笑。 那公主的事,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 云姝看到了季寒舟的异样,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季寒舟推说是闵梁集结人马,恐怕有战事,所以6有些烦。 但云姝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要有战事,季寒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可不觉得季寒舟会害怕打仗。 一定有别的事情,季寒舟瞒着她。 云姝心里着急,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季寒舟也不愿意说实话,云姝在京都,手也伸不到朝堂上,只能干着急。 最后没有办法,云姝唯一能够求助的,只有阮宗了。 云姝让鸢儿递了消息,阮宗便说面谈。 挑的是季寒舟进宫的时间,亲自来了王府别院。 云姝接到阮宗,也没心情多寒暄,直接进入正题了。 “师兄,这次闵梁使团进京,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季寒舟不愿意告送我,我总觉得还有别的事他在瞒着我。” 云姝有些着急:“明日使团就要入京了,他还瞒着我,我心里没底。” 阮宗示意云姝稍安勿躁:“他的确有事情瞒着你,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只是......咳咳,不太方便跟你说而已......” 云姝一愣:“到底是什么事?” 阮宗一脸的为难:“这.....既然他不愿意告诉你,自然也不愿意别人跟你说了,他本来就对我不满,我再跟你说了,他怕是要跳起来揍我了。” “怎么会,我不会告诉他的。”云姝连忙道。 阮宗苦笑:“不用你告诉,现在他就该知道了。陛下今日召群臣入宫就是要说这事,只有我为了赴你的约,托病没去。”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邺帝都来了,季寒粥也没看到阮宗出现,又联想到云姝这几日都在胡思乱想,当即就道不好。 果然,邺帝到了之后,说阮宗今日身体不舒服,不用等他,直接开始。 季寒舟更加确认了,他怕是要后院失火。 群臣就见西南世子今日坐立不安,比上次提起和亲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邺帝都察觉异常:“寒舟,你有话要说?” 季寒舟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有要事要和陛下商议,可否耳语?” 邺帝大奇,朝他招招手:“说说,说来给朕挺听听,什么事情还得同朕耳语?” 于是季寒舟俯身过去,小声道:“陛下,臣想告假先走一步。” 邺帝看他:“为何?朕宣你入宫商议国事,朕都没走,你就要走?” 季寒舟轻咳一声:“事出紧急啊陛下!” “有多急?” 季寒舟吐出四个大字:“后院失火。” 然后成功被邺帝放回来了。 季寒舟急匆匆往回赶,刚一进门就问门房今日可有客人到访? 门房连忙道:“有的有的,阮大人来了!” 季寒舟暗骂阮宗这小人,趁他不备偷袭他后院,一面风一样往院子里走。 到了会客厅,正看到阮宗和云姝正在饮茶。 从表面上,看不出两人的神色。 季寒舟一时拿不准,阮宗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 季寒舟现在有点儿后悔。 其实和亲这事儿,等使团来了,云姝迟早是会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云姝开口,怕云姝生气。 但现在,让人先一步说了,还不知道得歪曲成什么样子呢。 这厢季寒舟正琢磨一会儿怎么探探云姝口风,自己到底来晚了没,那边云姝已经朝他招手了。 “世子不是进宫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是准备答应了使团的请求,不用再操心边关战事,所以回来的早吗?” 季寒舟心里咯噔一下。 到底是来晚了,让阮宗搅弄是非先一步说了啊! 第194章 我跟公主真有事 季寒舟立刻就想跟云姝解释,但又不想被阮宗看到自己示弱地样子,便指着朝外面地方向,皮笑肉不笑道:“阮大人,时间不早了,请回吧。” 阮宗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他:“世子这就赶人了?原来这才是西南王府的待客之道。” 季寒舟冷笑一声:“你趁我不在到云姝这里胡言乱语,我还没跟你计较。” “你是想现在我好声好气请你走,还是我抽刀砍了你这个背后嚼舌根的?” 云姝听得不像话:“季寒舟。” 季寒舟还挺委屈,看着云姝,“你信他还是信我?” 云姝轻咳一声,朝着阮宗歉意一笑:“师兄,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 阮宗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他没有再看季寒舟便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心里有些沉重。 云姝的反应...... 刚刚季寒舟没来的时候,他已经跟云姝说了季寒舟与闵梁公主之前的渊源,也暗示这次恐怕是冲着季寒舟来的,那公主中意季寒舟。 但出乎他的预料,云姝并没有生气,反而还松了口气。 说这都是小事,季寒舟会处理的。 那言语间的信任,让阮宗暗暗心惊。 这两人之间的信任,如今已经无人可以从中挑拨。 而且刚刚季寒舟匆匆赶来,云姝那几句话也不是真的生气,更像是几句酸话,跟小情人儿之间的打情骂俏似的。 甚至......季寒舟对他的出言不逊,云姝也没有多加指责。 阮宗往外走,看着院子里下人忙忙碌碌,一派温馨景象,袖子下面的拳头握紧了。 季寒舟......不得不除了。 与此同时,王府别院之中。 阮宗能感觉到的云姝身上的情绪,季寒舟自然也能够感觉到。 云姝不仅没有生气,甚至刚刚也没有责备他对阮宗无礼。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云姝现在对阮宗的态度也很微妙。 季寒舟摸着下巴瞧云姝,然后突然坐到了云姝身边,去拉她的手。 云姝佯装生气,抽回手,季寒舟笑嘻嘻凑上去。 “装什么啊,我知道你没生我气,你甚至都没骂我对你师兄不礼貌,云姝,你这样会让我有点飘啊......” 云姝瞅他一眼:“让你嘚瑟的。闵梁公主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 季寒舟有点尴尬,轻咳一声:“我这不是怕你生气么......” 云姝不怎么相信:“只是这样的理由?如是只是因为她说过看上你了,你不可能不告诉我。” 云姝甚至觉得,按照现在她跟季寒舟的关系,按照季寒舟现在这个嘚瑟的劲儿,说不定还会故意说出来,以展示自己的男性魅力,故意让云姝吃醋什么的。 但他没有。 这才是云姝觉得奇怪的地方,季寒舟一定有事瞒着他。 季寒舟眼看瞒不过去了,只能投降。 “那我说了,你不能生气啊......” 季寒舟打量云姝的神色,看她还算淡然,又继续道:“真的不能生气啊......” 云姝越发觉得稀奇了:“你要是跟人家没什么,我生什么气。” 季寒舟听到这句话,神色一下子变得更加古怪了。 “我要是真跟她没什么,我当然大大方方的就跟你说了,问题就是我跟她真的有点什么啊......” 云姝原本只是想追问季寒舟隐瞒的原因,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觉得心都凉了。 她脸色发白:“季寒舟......你别开这种玩笑......” 季寒舟连忙摆手:“哎,是有点关系,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寒舟有点坐立不安的,“这事儿我真的很冤枉啊!” 他决定坦白,却问了云姝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两年前,我们与闵梁开战,我杀了好几个闵梁皇子的事儿吧?” 云姝心里很乱,但还是点点头:“是,你的凶名就是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那你肯定也知道,唯一从我手里死里逃生的,只有闵梁的三皇子吧?” 云姝继续点头:“说是战场上你们打了一场了,你欣赏他的为人,只是缴械,收了他的兵刃,逼他退兵,没有要他的命。” 季寒舟摆手:“什么欣赏他,什么惺惺相惜啊,都是假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三皇子,是男扮女装,代兄出征的闵梁公主。” 季寒舟和云姝讲了一段往事。 话说当年季寒舟在边关无人能敌,杀尽了闵梁武将,又于马上斩了几个皇子,一时名声大噪。 闵梁王自知不敌,于是提出联姻。 只是闵梁公主不同意。 而与她同胞的三皇子,见妹妹不乐意,便要为她出头,带兵出征。 只是那三皇子,是闵梁皇室一堆大老粗之中唯一的文人,别说带兵打仗了,重点的兵器都拿不起来。 那闵梁公主于是胆大包天,乔装成三皇子,替兄出征。 季寒舟哪知道这一出,他只知道三皇子是文人,因而看到一个身形比普通男子娇小的,也以为只是对方瘦弱。 甚至交手之时,还暗暗吃惊对方功夫不错,计谋也好过之前几个皇子,就是可惜了,面对季寒舟还是棋差一招,被季寒舟活捉了。 说是活捉,其实季寒舟当时是下了死手的,但对方身形灵活,躲过了砍向颈部的致命一击,头上的发冠却因为躲避,飘散开来。 季寒舟眼睁睁看着三皇子变成了女人,也是吃惊不已。 他这个人还算有原则,哪儿能在战场上杀一个女人啊,便缴了她的兵器,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让家里男人来说话,一个女人上什么战场。 当时闵梁公主披散着头发,盯着马背上一身肃杀的男人,面对他的话,只说她不是为了国家,只是为了自己。 她不想和亲,所以是为了自己而战。 离开时,却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大邺皇子能像季寒舟,她也不是不能不嫁。 季寒舟当时没当回事儿,后来突然就来了个使者,说要他做驸马,吓得季寒舟差点砍了那使者,自然也是回绝了。 ...... “当时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我下了封口令来着,主要还是怕我看了她的真容,万一她耍赖呢?而且我居然在战场上打了一个女人,说出去,多少有点不好听......” 季寒舟觉得自己很冤枉:“我哪儿知道她还惦记着我啊,我以为她早就嫁人或者招驸马了。我不告诉你,这不是怕你多想么......万一你觉得是我手下留情,怜香惜玉,现在人家姑娘找上门来......哎哟我多冤呐!” 季寒舟拉着云姝的手:“我可是知道,你最喜欢看这种话本和戏文了。” 被抢了台词的云姝有点尴尬。 她刚刚真的第一反应就是说季寒舟怜香惜玉,公主念念不忘,真是天赐良缘,接下来是不是该有情人再续前缘,终成眷属了? 季寒舟多了解云姝啊,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要挖苦我。” 云姝摸摸鼻子:“那我估计公主对你执念挺深,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万一人家真的就要嫁给你呢?” 第195章 宣誓主权 季寒舟也是一脸苦恼:“所以我才觉得棘手。要不我直接带着你回边关,先一步动手,把他们打老实了就知道了。” 云姝瞪他一眼:“别胡说八道!打战那是好玩的吗?苦的还不是百姓!” 这一点上,云姝的态度十分坚决。 当初她爹爹就是因为看出来季烨拥兵自重,隐约有要反叛的念头,她爹怕战火四起,这世间生灵涂炭,才会去找了季烨谋反的证据,也因此生死...... 季寒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感觉到了云姝情绪的变化,拉着她的手捏了捏:“好了,你就别担心了。实在不行,我给她介绍个更好的,不过话是这么说,咱们不想打仗,也要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季寒舟冷笑一声:“我看闵梁是还记着两年前的耻辱,想要乘我不在边关一雪前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派个使团过来,也是值得深思。” 他握着云姝的手,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不管怎么样,等明天使团到了就知道了。” 云姝也想起这个事情了:“对了,陛下吩咐你接待使团,你明天是不是得过去接洽?” 季寒舟点点头:“是啊,这次使团的规模还挺大的,还带了闵梁公主,按照规矩,我得亲自出城去接,把人安全送回皇宫才是。” 想到这里,季寒舟啧了一声,似乎十分不满:“咱们陛下怎么一心就铺在皇后身上呢,他要是个好色的昏君多好啊....,那公主正经长得挺不错,若是他看上了,直接在皇宫就把人解决了,封个什么贵妃啊的多好啊......” 他这话里面槽点太多,云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先吃味那句“长得不错”,还是先骂他那句大逆不道的“昏君”...... 云姝有点无奈,季寒舟现在越发没个正形了。 季寒舟收回思绪:“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带你一起出城去迎接。” 云姝指着自己:\"我?\" 季寒舟点头:“是啊。” 云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 “为何?” 云姝说起正事还是很靠谱的,给的理由也是有理有据:“名不正,言不顺。” “你要是携妻眷迎接,那还算说得过去,带个小娘算是怎么回事?怕人家公主不知道你的丑事呢?” 季寒舟挺起胸脯:“就怕她不知道,知道了,就该知难而退了” 云姝还是觉得不行:“好不容易流言平息几分,我还等着过几天装病出去住,然后顺理成章病逝,做回以前的自己呢。” 季寒舟连连摇头:“她要是不解决了,陛下不会有心情帮你回复身份的。” 季寒舟朝她脸上亲了一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带你一起去。” 季寒舟可是有自己的打算。 那闵梁公主若是真的想要嫁给他,肯定打听过他最近的事情,也知道云姝的存在。 他带云姝过去,就是宣示主权,外加让对方知难而退。 云姝也明白,叹了口气:“那你还不如再带上宝儿呢,一家三口,多好啊。” 季寒舟大奇:“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打算的?” 云姝忍无可忍,朝他挥了一记粉拳:“你真是越来越没正经!” 季寒舟嘿嘿笑着,幸福被砸中:“不管,明天早点出发,咱们还可以看看城外的景色呢......” 季寒舟跟云姝说开了闵梁公主的事情,万幸没有引起什么误会,甚至感情还加深了几分—— 云姝愿意跟着他胡闹了,则怎么不算爱情呢? 于是当天晚上厚着脸皮想爬上云姝的床。 他这次可是作出牺牲了,偷偷用一颗水果糖贿赂了亲儿子,抱着儿子在床上一通翻滚。 宝儿有个习惯,睡觉之前是谁带着他,而且玩的开心的话,他就要跟谁睡,要是换人了,就会不高兴,或者哭闹。 今天因为有季寒舟的“贿赂”,当云姝要把季寒舟赶走的时候,宝儿闹得格外卖力,差点还要掉了金豆豆,眼泪婆娑的。 季寒舟也是一副舍不得儿子的表情,弄得云姝险些以为自己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坏人,是那阻碍父子两亲近的罪魁祸首。 最后没有办法,云姝看着宝儿眼眶红红,到底是心疼了,把季寒舟留下了。 可怜了宝儿,睡觉前哭的有多卖力,睡着之后被季寒舟放在角落就有多悲凉。 他以为自己是爹爹的心肝宝贝,实则是爹爹哄娘亲的工具,用完就被丢在了角落。 至于季寒舟自己,则是死皮赖脸拱到了云姝身边,哄着把人抱进怀里。 他也不敢胡闹了,亲人都只敢亲亲脸颊,然后抱着云姝睡去。 第二日一早,季寒舟起了个大早,带着云姝和宝儿出门了。 一起随性的其他官员看到季寒舟带着一对母子,仔细一看,竟是之前谣言的主人,都惊奇不已。 云姝趁着众官员交头接耳的空挡,用胳膊捅了一下季寒舟:“瞧着吧,明天又要腥风血雨了。” 第196章 好一朵痴情桃花债 话是这么说,但是云姝脸上并没有什么害怕的表情,更像是在跟季寒舟开玩笑。 季寒舟毫不避讳周围异样的眼光,伸手掐了一下云姝怀中宝儿的小脸。 宝儿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季寒舟心中微动,朝宝儿伸手:“要不要我抱抱?” 宝儿这个时候显得比季寒舟这个当爹的靠谱得多,趴在云姝怀里摇摇头。 云姝脸上笑着,字句从唇齿间吐出来,蕴含着警告:“这是在外面,你最好收敛一点。” 季寒舟根本不带怕的,伸甚至在捏完宝儿小脸之后,亲昵地帮云姝拢了一下外衣:“别着凉。” 要不是现在周围都是朝臣,云姝肯定忍不住不顾形象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艳阳高照的天气,着什么凉啊! 但很明显,季寒舟的目的达到了,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有几个欲言又止的。 那表情云姝读懂了,是在说好了好了大家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了有必要出来这样秀给别人看么? 云姝觉得脸有点热。 季寒舟真是越发不要脸了。 抛开心思各异的朝臣不提,季寒舟时间选得很恰当,他们不过在城门外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先去打探的护卫来报,闵梁使团还有一炷香时间就到了。 季寒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恢复了严肃冷峻。 云姝许久不见这样严肃的,冷着脸的季寒舟,一时间竟然还有一些不习惯。 而云姝想到很快就会看到那位传说中的闵梁公主,不自觉地也挺直了腰背。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心里那种奇怪的胜负欲在作祟。 总觉得,不能给人比下去了。 季寒舟斜眼看到云姝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也忍不住乐了。 他面皮上绷得很好,还是严肃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 云姝在意他呢,这胜负欲都上来了,想当初,他一口气带回去三个女人,也没能让云姝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突然觉得,要是抛开两国即将兵戎相见的紧张气氛不谈,这闵梁公主的到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就在两人各自揣着小九九的时候,闵梁使团已经到了。 大老远,云姝就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这边走来。 云姝他们所站的位置迎着太阳,云姝微微眯起眼睛,才能看到那背着光的人群之中,打头的一人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持马鞭,带着队伍前行。 云姝被那光刺得眼睛酸涩,直到队伍走到近前,才惊讶地发现,带队的不是随行保护的武官,而是一个一身劲装的女子。 云姝几乎立马就确定了,这个人就是闵梁公主呼延塞雅。 云姝有些惊讶。 早就听季寒舟说这位塞雅公主性格飒爽,舞刀弄枪不输男子,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出行外国的使团里,她竟然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独自骑马在前。 云姝心中暗叹,真是好有个性的一位公主。 骏马行至近前,季寒舟还没上去打招呼,一道凌厉的破风之声传来,云姝就感觉脸边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扫过,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身旁的季寒舟来的。 下一秒,季寒舟反手一抓,握住疾驰而来的黑色马鞭,顺势往前一扯—— 马背上的呼延塞雅身形不稳,但她并不慌张,而是一个用力,顺着马鞭那头的拉力翻身下马,稳稳落地,而后一个收势,鞭子重新缠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也是这时,云姝才发觉那根本不是什么马鞭,而是一根黑金软鞭,上头隐约还能看到暗黑色的锋利倒刺,而呼延塞雅的手腕上,缠着金属的护腕。 此刻,那黑金鞭子紧紧缠在她的手腕上,呼延塞雅朝着这边一扬眉头:“好久不见。” 季寒舟神色不虞:“这是公主到别人家做客的规矩?” 呼延塞雅长得十分英气,闻言爽朗一笑:“哈哈,我就是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退步。” 直到这时,她终于舍得分了一点目光给云姝和她怀中的孩子,接着眉毛又是一挑:“我听说你在大邺整日沉溺那情情爱爱的,我怕你玩物丧志。” 此话一出,季寒舟脸色一黑。 云姝则是在心里暗暗“啧”了一声。 原以为是个大大咧咧没脑子的,看来是她小看了人家。 这伶牙俐齿的,精明着呢。 云姝忍不住看了一眼季寒舟的脸,就见他之前的面无表情,已经变成了面寒如铁。 呼延塞雅一个“玩物丧志”,是在说云姝这个话题中心的女人,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把云姝说作了一个物件儿,一句“玩物丧志”,说得云姝在季寒舟这里毫不值钱,甚至连人都不算。 也怪不得季寒舟脸色难看成那样。 没等季寒舟说话,云姝突然把宝儿放到了一旁鸢儿的怀中。 鸢儿也正在生气呢,冷不防被塞了个孩子在怀里,注意力一下子转到了云姝身上。 只见云姝没有看呼延塞雅,而是抬手,轻轻帮季寒舟整理刚刚因为抵挡鞭子而乱掉的衣服。 “多大人了,一点儿都不稳重。有什么事,让护卫挡一下就是了,别什么阿猫阿狗都亲自出手,多掉价。” 末了,抬眼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初一。 初一心领神会,“属下护主不利,王妃恕罪!” 季寒舟心里那股气儿,一下就顺了。 一来,是云姝这亲昵的动作,在宣誓主权,让他十分开心。 二来,是云姝轻飘飘两句话,把那呼延塞雅说成了掉价的阿猫阿狗,嘴还挺毒。 云姝整理完了季寒舟的衣服,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呼延塞雅,好奇地问季寒舟:“早就听闻闵梁女子豪爽,多好武功,不输男子,没想到竟然连使团领队都是女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呼延塞雅刚刚被云姝那几句说得火冒三丈,还没发作,又听到云姝睁眼说瞎话,说她是什么领队,顿时更加不爽起来。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呼延塞雅!都说大邺女子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果然名不虚传,揣着明白你装什么糊涂!” 云姝冷冷瞧她一眼:“是么,我也没想到以豪爽出名的闵梁公主,开口第一句话就跟后宅怨妇似的,我差点以为是世子家中的什么小心眼儿妾室跑到闵梁使团里去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抱歉啊公主,是我有眼不是泰山了。” “你!” 呼延塞雅是个暴脾气,瞬间就想抽鞭子,季寒舟直接挡在了云姝面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呢,你还想重温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不成?” 不知道的,以为季寒舟是在回味过去,只有云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呼延塞雅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云姝捂着唇,“没什么,想起你们的初遇了。” 呼延塞雅和季寒舟的初遇,就是被季寒舟痛揍一顿,又丢回了闵梁去。 呼延塞雅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季寒舟竟然连这种事都告诉云姝! 眼看普普通通的言语机锋,很快就要演变成刀剑相向,一旁的朝臣终于有机会插进话来:“世子,公主,您看外头这大太阳的,陛下还在宫中等候,要不咱们先进宫在说?” 呼延塞雅闻言,哼了一声,收回鞭子往前走:“走!” 她往前几步,突然停住,回头盯着云姝:“你是老西南王的遗孀吧?你跟着世子出来迎接我算怎么回事?合规矩么?” 呼延塞雅本意是想用两人的关系刺一下云姝,殊不知云姝对这个早就已经免疫了。 她坦然地点点头:“是啊,我是老王爷遗孀。这不是觉得公主身份尊贵,光世子一个不够郑重么?我代表死去的老王爷,也迎接迎接你。他活着的时候就仰慕公主的英姿了,今日我替他一看,果然气度不凡啊!晚上万一他托梦来问,我一定多夸您几句。” 谁想要一个死人的惦记啊? 呼延塞雅只觉得心里憋屈极了,又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毕竟死者为大,他还能说死人的坏话不成? 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憋着一肚子气进宫去了。 季寒舟跟在后头,偷偷跟云姝耳语:“你什么时候修炼的这胡说八道的功夫?啧啧啧,她那脸色瞧着,比当初被我打了一顿还难看。” 云姝幽幽看了季寒舟一眼:“当然了,今天她是纯粹在我这儿吃瘪,至于当初......你是觉得打了人一顿,说不定人家是乐在其中,回味无穷呢?世子啊,好一朵痴情桃花啊......” 第197章 来者不善 季寒舟听着云姝的阴阳怪气,满意地点点头:“嗯,这风凉话修炼的也不错。” 云姝没忍住,终于是给了他一个白眼,抱着宝儿往前走了。 云姝觉得没意思,这闵梁公主都打直球的,看样子是认定季寒舟了,她无能为力,也不用再出面了,于是没有跟着进宫,半道儿就回了王府别院。 没有云姝在,迎接使团这件事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季寒舟把使团送进皇宫之后,还没等呼延塞雅坐下跟他寒暄几句,就一溜烟跑了。 等呼延公主和邺低绕了半天圈子,左等右等等不来季寒舟,才知道对方早就跑了。 于是在邺帝问她要住在皇宫,还是专门接待使团的驿馆时,呼延塞雅想也没想,选择了住在驿馆。 皇宫虽然繁华,但却出入不便,驿馆自由一些,她能自由活动。 至于正式的接见仪式,以及两国的某些敏感问题究竟如何处理,一切都要等几天后的晚宴了。 季寒舟火烧屁股一样回了王府别院。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探听一下这次随行的究竟有哪些人马,季寒舟可能都不会跟着进宫。 这会儿探听清楚了,忙不迭就回来了。 云姝早上跟着出去一趟,跟闵梁公主打了个照面,不欢而散,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回来之后也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见到回来的季寒舟也没什么表示。 季寒舟心里跟小猫挠了一样,痒痒得不行,一直往云姝跟前凑。 云姝被他闹得烦了,跟赶苍蝇似的把人往后撵:“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来碍手碍脚。” 她正教着宝儿说话呢。 季寒舟凑过去:“什么感觉啊?” 云姝斜眼看他:“什么什么感觉?” 季寒舟摸着下巴:“没感觉么?有危机感么?吃醋么?有没有一种要对我好一点不然会被别人抢走的紧迫感?” 云姝不屑地嗤了一声:“你要走赶紧的,我带着孩子不知道过得多自在,去父留子懂吗?等宝儿长大了,没了闹心的你,我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云姝也是逗他玩儿,季寒舟演得还挺像,嘿了一声,指着云姝一脸沉痛状:“好啊,我就知道你还是打的这个主意,反了,反了天了!镇压,必须要镇压了!” 一面说着,一面打横把云姝抱了起来,在云姝被打个措手不及发愣的时候直接将人抗在了肩头上,往卧房里走。 云姝只觉得天旋地转,视线里只剩了张大嘴巴看着娘亲被扛走的宝儿。 云姝气地捶他后背:“还闹!放我下来!” 季寒舟手痒痒,抬手打了云姝的屁股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两个人动作都停住了。 云姝是脑子嗡嗡的,又羞又恼,下意识想挣扎下来给这个不要脸的一个耳光; 季寒舟则是回味无穷,哎呀,这手感真不错...... 于是,府内的下人就看到白日青天的,夫人被世子扛在肩上往院子里走,满脸的春风得意; 夫人则是满面怒容,嘴里还在骂着什么,一副要跟季寒舟同归于尽的模样。 几个走得近的下人听了几句,忍不住咂舌。 心说平日里这么有气质的夫人,被惹急了骂的还挺脏的。 不过肯定是世子又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云姝的确骂人了,只不过被骂的那个乐在其中,甚至觉得骂人的云姝挺可爱。 直到在房间里胡闹了一通,闹得云姝鬓发散乱,季寒舟才松开了她。 不过这回,季寒舟可是谨遵医嘱,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干,只是挠了云姝一通痒痒而已。 云姝被闹的没力气,美人鬓发微乱,衣裳不整地靠在床头,一副被蹂躏之后可怜极了的模样。 只是不知道的以为她被怎么了,实则是被挠痒痒笑得没力气了。 “不闹了,我真有事跟你说。” 季寒舟坐在云姝身边,把今天去皇宫了解的情况说了一下。 “这次真有点麻烦,除了那个难缠的公主之外,闵梁的国师也跟着来了。那人计多如妖,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咱们要注意点才行。” 云姝还有点生气,道:“什么叫我们注意一点?跟我有什么关系,杀了人家皇族好几个皇子的人是你,把人家赶出三十里地的也是你,公主看上的还是你,关我屁事。” 季寒舟啧一声:“要不是事出反常我也不会说出来烦你。” “陛下不是决定三日后,正式携群臣办仪式欢迎公主和使团么?那国师特意提了,说今天公主不知道你的身份,冲撞了你,很是歉疚,让我三日后务必要带着你一起出席晚宴。” “来者不善啊......” 第198章 神明 云姝有些不能理解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云姝原本跟使团前来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硬要说,中间还隔了一个季寒舟。 那公主看她不顺眼也好,刁难也好,那也得私下里来,没道理儿女情长的事情,还闹到朝堂上来,还是在接见使团的正式场合上。 季寒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阮宗和闵梁之间的筹码之一。 阮宗希望能促成季寒舟和呼延塞雅的婚事,而他更希望这一切能够当着云姝的面儿发生。 他希望云姝能死心。 呼延塞雅那头。 在驿馆安置好了之后,就寻了个由头要出门。 出门前,塞雅被国师拦住了去路。 “公主要去找季寒舟?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是借着季寒舟不同意和亲的理由发兵,公主难不成还真想嫁过来?” 呼延塞雅神情很是不耐烦:“我没忘。我倒是想跟人家和亲,奈何他被乱花迷了眼,再说,父王为什么就非得在他身上打主意?” 出兵的理由千千万,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非得扯上季寒舟。 国师名叫罗蝎,是一个十四多岁的干瘦男人,长年将自己裹在黑色的国师袍子里,看着有些莫名阴森。 闻言,他勾起一个有些诡异的笑。 “公主知道原因的。季寒舟能力太强,哪怕我们发兵,也很难在他手里讨到好处。正好最近他似乎为了那个女人跟邺帝商议了些什么,要将兵权分出去一部分......我不信一个帝王能够容忍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权臣,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将战争的理由甩到季寒舟身上,说不定邺帝会借此夺权......” 罗蝎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到时候,他就是两国开战的罪人,只要带兵的不是季寒舟,我们的胜算就有一半以上。” 呼延塞雅皱眉:“你就那么确定邺帝是个这样的小人?再说了,季寒舟的能力他也清楚,没道理因为他不肯和我和亲这样的理由,就换下必胜的季寒舟,转而重用别人,难道邺帝自己不想赢吗?” 罗蝎摇摇头:“公主还是太天真。” “我闵梁不过是眼馋大邺边境那几座富饶的城池,我们只是个小国,就算打了胜仗,最后议和的时候,撑死拿下一两座城池而已,大邺土地广袤,这代价不痛不痒。” “但季寒舟不一样......他手中的兵权,以及他在军中的威望,一旦生了反心,那可是失去皇位的威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以为季寒舟和那个女人的那点荒唐事,为什么邺帝宁可得罪唐丞相也要捏着鼻子认了?名,权,钱,谋反的三大利器。” “权力,季寒舟为了那个女人分出去了,名声,因为那个女人特殊的身份,也落下了一辈子的话柄......单单这两样,就注定了邺帝会成全他和那个女人。” 罗蝎看了一眼神色难看的呼延塞雅:“所以,公主实在没必要再去自讨没趣,和亲之事,大概率是成不了的。” 那知呼延塞雅听完他的话,突然平静下来。 “去哪儿是我的自由,既然一切都只是为了不让他上战场,你有你的阴谋,我自然也有我的打算。” 她说完,迈出步子就想走,只是身后突然落下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站在她的身后。 “谁?!” 呼延塞雅猛地回头,看到对方的半张脸,突然露出一抹厌恶:“是你。” 罗蝎上前一步:“大人怎么白天来了?快请。” 说完看了一眼呼延塞雅,那眼神中蕴含警告。 呼延塞雅不情不愿地转身,跟着两人进了屋子里。 来人是谁?正是阮宗。 使团进京,是阮宗和罗蝎国师通信商议之后的结果,如今,自然是要见面详谈。 只不过这双方人马看似合作,目的却并不一样。 闵梁希望季寒舟能够失势,远离闵梁和大邺的战场,而阮宗则是希望季寒舟能够跟呼延塞雅和亲成功; 即便不成功,爆发战事去到边关也是好的,起码他能想办法让云姝和他暂时分开。 不过现在,双方都没有表明自己真实的想法,谈的更多的是三日后的宴会之上,如何让季寒舟不好过。 呼延塞雅在一旁听着,全程没有说什么,等到两人商议完了,国师突然看了一眼不怎么说话的呼延塞雅,笑道:“听说公主和阮大人也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是熟人,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完,就离开了。 剩下阮宗跟呼延塞雅,两个人互相看对方都不是很顺眼的样子。 而这两人,之前也确实见过几面。 季寒舟大胜回京之时,呼延塞雅就想办法离开了闵梁,乔装打扮跟着来了大邺,一路直奔京都; 只是等到她到了京都,以为季寒舟会留在京都进一步跻身权力顶峰,却没想到季寒舟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她追了一路过来,听到的消息却是他回西南奔丧去了。 她原以为真的是因为父亲去世,季寒舟才离开,本想着等一段时间,没想到中途遇上了阮宗,直接告诉了她背后的一些事情。 原来不是去赶着给父亲披麻戴孝,而是急着去继承父亲的遗孀。 当时呼延塞雅对阮宗的说法嗤之以鼻,没想到很快被打脸,季寒舟留在西南迟迟没有回来。 这时阮宗又出现了,好一顿冷嘲热讽,两人的梁子就那么结下了。 想起往事,呼延塞雅还是恨得牙痒痒。 别看这男人平时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嘴毒起来的时候,那真是死人都能被他那张嘴给气活了。 这不,这会儿也是一样,阮宗一张口就让呼延塞雅暴跳如雷。 “他马上都要换第二任夫人了,你还没死心呢?” 呼延塞雅气的想挥鞭子,又想到这人功夫也不弱,便也不甘示弱呛了回去:“云姝马上都要嫁第二任丈夫了,你还盼着她回心转意呢?” 呼延塞雅觉得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占上风的,讥笑道:“听说云姝孩子都生了,怎么,上赶着给人做后爹呢?” 阮宗并没有被挑起怒火,甚至连眉头都没挑一下,但说出口的反击却是直击要害:“你不知道么,那孩子是季寒舟亲生的,怎么,上赶着给人做后娘呢?” “你!” 呼延塞雅气的跺脚:“你那邪功怎么腐蚀的是你的内脏,不是你这张嘴?!” 阮宗浅笑一下:“放心,也气不了你几年了。” 呼延塞雅终于冷静下来:“那你还在执着什么......” 阮宗又是一阵轻笑:“人么,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是明知道自己就要入土了,还是迟迟放不下的。” 呼延塞雅觉得他的话很没有说服力:“可是季寒舟回来之前,你本来已经放下了,你留她自己在西南,自己来了京都,为什么后来又...... 这一直是呼延塞雅非常好奇的一个问题。 当时他们只是几面之缘,并没有什么合作,阮宗当时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执着于云姝。 阮宗闻言,淡淡道:“因为人都是自私的。” “若是谁也得不到她,那我作为那得不到的人之一,会觉得无所谓;但一旦有人得到了你想要的珍宝,而你却得不到,那么欲望便会吞噬一个人的身体和内心;” “同样的,倘若她一直是天边无法触及的云霞,高不可攀地供所有人仰望,倘若她谁也不爱,那么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我能接受她不爱我;” “可当你的神明有一天走下神坛,伸手抚摸的却是另一个信徒,那么嫉妒同样能吞噬一个人的身体和内心。” 呼延塞雅听得咂舌,“一个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在你心里竟然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么?阮宗,你真让我感到意外。” 阮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温柔:“你不明白,她曾经是我的救赎......” 阮宗说完,像是惊觉自己竟然说出了心声,忽而闭了嘴。 “好了,具体的就按照刚刚说的来,我先走了。还有,那个清荷,很危险,没安什么好心,你们注意点吧。” 阮宗能和闵梁搭上线,完全是因为跟呼延塞雅的意外相识; 而清荷为何跟闵梁也有关系,阮宗暂时还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被野心和欲望逼得快疯了,甚至在得知使团会来之时,提出很多疯狂的意见,很多都对云姝不利,他不得不防。 阮宗告别呼延塞雅,便重新施展轻功离开。 呼延塞雅望着他的背影,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心中一时有些五味杂陈,那股想去找季寒舟的冲动也被按了下来。 阮宗这头,回到府内换了一身衣裳,便看着窗外的一只树枝发呆。 院子里,一只麻雀正站在枝头,警觉地望着四周。 这时,树下挂着的笼子里,一只被圈养的八哥看到窗子边的阮宗,突然叫了一声:“恭喜发财!” 那枝头警觉的麻雀便被吓得狼狈飞走了,险些撞上树枝。 阮宗突然就笑了。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当年他刚被云姝的父亲收入门下时,就像一只警觉的麻雀。 他是感激的,却也是小心翼翼的,自卑的; 读书人的圈子就那么点,老师介绍了一些同样备考的文人才子给他认识,本意是想让他多交个朋友,却不知他在那些真正的书香门第出身的人中,受了很多侮辱和欺负。 他害怕再给老师添麻烦,于是忍着没说,直到有一天,老师家里那个小女儿,在他被一群人讥讽挖苦时,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喝退了所有人。 他从不知道平时活泼伶俐的小师妹,护犊子的时候那么凶悍,那么泼辣,那么......可爱。 看得他都痴了。 但他是卑鄙的,卑鄙地将自己的自卑和懦弱告诉她,于是如愿收获了心疼的关注; 往后那可爱的小妹妹便变着法儿维护他的自尊,给予他鼓励; 他一面阴暗地用自己的伤疤获得云姝的心疼,一面从云姝身上汲取着那些美好的东西。 自信,决心,甚至是学着怎么样去爱人...... 他对呼延塞雅说的那些话,并未夸张。 云姝曾经,真的是他的神明...... 远在王府别院的云姝,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怀里的宝儿疑惑地抬起头:“娘?伤风?” 云姝揉揉鼻子:“没,估计谁在想娘呢。” “想你?打喷嚏不是在说你坏话吗?”一旁季寒舟酸溜溜道。 紧接着,他眼珠一转,把宝儿抱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去摸云姝的额头:“别是真的伤风了吧?若是伤风了,那药是不是就该停了换伤风的药了?” 云姝看他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斜眼看他:“换药又如何?你想做什么幺蛾子?” “啧,你这人心思怎么那么坏呢,我这不是想着换了药你就可以不用忌口了嘛。” 云姝嗤笑:“我看你是惦记着你自己可以开荤吧? 季寒舟蹭到云姝身边,“别胡说,我才不是那种禽兽。” 云姝笑问:“那你是什么品种的禽兽?” “我是......”季寒舟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我就他娘的不是禽兽!云姝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啊,当着宝儿的面儿呢,你让我这个当爹的很没面子啊,以后还怎么威严的教育儿子?” 云姝瞧着他,很是怀疑他的“威严”:“你不用装也没什么威严,我看你溺爱他得很,天天给他吃糖......” 云姝确实有点愁,季寒舟有点太疼孩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缺失的那一两年,季寒舟自从知道宝儿的真实身份之后,简直是变着法儿宠,根本没有对男孩子的严厉。 季寒舟啧了一声,“这就叫宠了?” 云姝瞪他:“这还不叫宠?别把好好的小男子汉宠成个纨绔去了......” 季寒舟腾出一只手,揽住云姝的肩膀:“这才不叫宠,你要是给我生个女儿,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宠!” 第199章 无需怀疑我爱你 云姝哭笑不得。 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铺垫,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过季寒舟虽然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眼中的认真十分明显。 想到这段时间季寒舟的表现,云姝心中微动,终于是松了口。 “生男生女的,咱们说了也不算啊,得看缘分......” 季寒舟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你说真的?” 他揽着云姝的手用力不少,“真的吗云姝,你真的愿意?” 面对季寒舟热烈的目光,云姝有些脸热,眼神也开始四处飘忽。 但季寒舟并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他把怀里的宝儿放在床上,拉住云姝对视,目光相接,神情务必认真:“云姝,我说真的,等你身体调理好了,你真的愿意......” 云姝很不适应这样的氛围,眼神有片刻躲闪:“嗯......这白日青天的,你别老问这种问题......” “那就是愿意了?” 云姝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季寒舟忽而一把抱住了云姝。 怀中的云姝闷闷道:“但是穆大夫说现在暂时还不行,我的身体......” 季寒舟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云姝肩膀上,将她整个人都环抱住了。 云姝只以为他是开心和喜悦,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肩膀上传来一点点湿润的感觉。 而季寒舟已经半天没有讲话。 云姝一开始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季寒舟的眼泪吗......? 云姝心情有些复杂,伸出手,有些迟疑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别这样,你还年轻,我们将来可能还会有很多孩子,你......” 季寒舟只是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云姝根本不明白,他这么激动并不是因为云姝愿意为他生儿育女,而是他内心一直有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想法。 他一直觉得当初和云姝的一夜欢愉是个意外,跟云姝孕育了一个孩子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云姝是一个女人,他无法确定云姝后来对他的爱,对他的妥协,甚至是愿意跟他好好在一起的这种决定,是否仅仅只是因为那个意外。 他看起来好似在云姝面前十分强势,好似一切都胜券在握,好似可以狠心折磨,但其实他的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一遍一遍质疑着云姝对他的爱,或许说,那是他内心的自卑作祟。 好似要这样一遍一遍确认,确认云姝愿意为他对抗世界,确认云姝心甘情愿为他诞下子嗣,才能确认云姝是真的爱着他。 他其实,求的并不是什么女儿,也不是什么再生一个,而是...... 云姝愿意在这样没有意外,没有强迫的情况下,愿意为他做这件事。 这些情绪在季寒舟脑中翻涌,最后在鼻尖云姝熟悉的气味中慢慢平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寒舟心绪平复之后,才终于松开了云姝。 “我很开心,云姝。” 云姝仰头看他,果然,季寒舟眼眶还有一点儿泛红。 云姝还是觉得他有点夸张了:“怎么激动成这样叫人看见了笑话。” 云姝抿唇:“你要真是那么想要一个女儿,我去问问穆大夫,能不能尽快......” 云姝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寒舟2伸手捂住了嘴:“不用。” 云姝睁大眼睛看着他,略一歪头,像是不明白季寒舟在说什么。 “不用为了我特意去做什么,孩子顺其自然,有了更好,即便没有,我们还有宝儿。” 云姝更加不懂了。 刚刚不是还因为孩子很激动么? 季寒舟轻轻咳嗽一声:“总之,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 说完,在云姝脸上亲了一口,便匆匆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他自己的失态而尴尬。 这一出弄得云姝是莫名其妙的,不过晚些时候,穆大夫照旧过来诊治时,云姝还是问出了口。 大致是问她身子不好,调养之后是否还有怀孕的可能,以及需要调养到什么时候。 穆大夫闻言,四周围看看,似乎没有季寒舟的人在,于是有些担忧地问道:“世子又想强迫你为他生孩子了?” 云姝有些尴尬,“不是,我们现在......算是解除了之前的一些误会,重新在一起了吧?所以我想着,一个孩子还是太孤单了一些。” 穆大夫仔细看着云姝的神情,确定她不是被逼迫或者心灰意冷认命才说出这种话。 确定云姝完全是自愿的之后,穆大夫松了口气。 “你别担心,你还年轻,身体底子在这里,只是之前没有好好调理,只要好好吃药调理,怀孕很容易,而且......” 穆大夫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你是怀孕的时候,还有月子里亏损太过,这毛病想要根治,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调理一段时间之后,再怀一个孩子,月子里的病就要月子里治,我跟宫里来的那几个御医都是这个看法。” “而且......这个治疗方法,那几个御医应该早就跟世子说过了才对,您现在其实也可以停药,怀上之后再继续调理。” 穆大夫也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世子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让我们继续给您按照现在的方子调理。” 其实,穆大夫隐约觉得这是季寒舟对云姝的心疼。 可她是当初看着季寒舟折磨过云姝的,因此对这种猜测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至于云姝,听完穆大夫的话,大致已经明白季寒舟的想方法了,内心有些触动。 她的神色穆大夫看在眼里,便问道:“那,....夫人要现在停药吗?还是......” 云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你先按照现在的方子给我调理着吧,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等到穆大夫走后,云姝喝了药,便让鸢儿换了一盏更亮一些的灯,靠在床边看一本闵梁的地理志。 之前季寒舟说的话还是引起了云姝的警觉。 无论闵梁使团打得什么主意,云姝都要提防三日后的宴会。 云姝在房间一直翻完了这一整本的书,季寒舟还没回来。 她有些熬不住了,便让鸢儿去问,没多久,季寒舟便匆匆回了房间。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季寒舟以为云姝出了什么事,进来的时候走路都带风。 云姝一楞,季寒舟身后,鸢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世,世子......夫人她没事,就是关心一下您怎么还没处理好公事.......” 云姝顿时哭笑不得:“你能够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再走啊,自己吓自己。” 季寒舟松了口气:“这不是你晚上总是跟防狼一样避着我,好似我要吃了你,从来没有让鸢儿来问过我什么时候回来睡觉,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云姝反省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云姝尴尬地朝后头还在喘息的鸢儿挥手:“你带着宝儿去休息吧,今晚你带着宝儿睡,我有点事要跟世子说。” 鸢儿一愣,然后点点头,把熟睡中的孩子抱走了。 等到孩子走后,季寒舟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带着一身暖烘烘坐在云姝身边。 云姝没有跟他绕弯子,直接就问了:“御医说我的身子在孕期和月子里调养也可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寒舟擦着头发的手一顿,放下毛巾道:“我不是嘱咐他们不要跟你说么,啧,多嘴。” 云姝斜眼瞧他:“不是你嚷着想让我再生一个,现在又瞒着大夫的话,这算怎么回事?” 季寒舟难得有些窘迫,“我其实也不是非要你再生一个,生孩子多疼啊......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愿意为了我生儿育女,毕竟宝儿当初......我总也觉得,如果没有宝儿,你在为家人报仇之后,会抽身离开,不会因为我在跟西南王府有什么纠葛,总觉得你只是迫不得已......” 云姝听到这话,既心疼,又有点生气:“你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季寒舟摇头:“也不是,或许,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只是不敢相信,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能失而复得你对我的爱。” 云姝在这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喉咙里好像挤进了什么酸涩的硬块,涨涨的让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眼圈有些泛红。 “你不用怀疑,过去的我不多讲,至少现在,我是爱你的。” 第200章 疯的不轻 季寒舟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住了云姝。 “这就够了。当年你生宝儿的时候我虽然不在身边,但是也听王府里的老人说你吃了很多苦,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你好不容易闯出来了,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可舍不得你再去闯一回。” 季寒舟害怕云姝不相信,继续道:“还是按照现在的方子吃药,按着大夫说得来办,最重要的是调理你的身体,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要在一起,我想你跟我一起长命百岁。” ...... 这一晚,两人相拥而眠。 没有什么旖旎的事情发生,只是互相依偎在一起,就已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之后的三天,两人可谓是蜜里调油,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两人的感情又上了一层楼。 云姝也不总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了,季寒舟这几天都在看手底下的人收集来得闵梁的资料,云姝也跟在窝在书房。 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起看,一起商议,后时候是季寒舟办公,云姝就看一些感兴趣的闲书。 季寒舟有时候累了,抬起头来,就能看到不远处陪着的云姝,只觉得浑身上下是使不完的劲儿。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要进宫的时候。 这三天里,基本的接待仪式都交给礼部去办了,季寒舟只负责拿个主意,看看流程,换来换去也不过是饮宴,歌舞之类的。 因为准备的是晚宴,而季寒舟作为主要负责这件事的人,早早的便进宫去了。 云姝则是在王府别院带着孩子吃了东西,才慢悠悠准备进宫。 云姝的马车使出了王府别院,刚一出巷子,就跟阮宗的马车撞见了。 阮宗要进宫本来不应该走这条道儿的,云姝也是疑惑。 直到阮宗跟她说,是特意了来接她的,云姝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撞见。 “呼延公主没有住在皇宫,而是住在驿馆里,从驿馆进宫,和你走的是同一条路,我怕路上你们碰见,又起什么冲突。” 云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师兄是听说那天在城门口我跟她发生争执的事情了吧?” 阮宗脸上不怎么赞同:“他本来就不应该在明知道对方的来意的情况下,还带上你一起。” 云姝却是笑了笑:“没关系,反正都说是冲着我来的,迟早都要对上的,就算没有找起冲突这个借口让我今天进宫,也会有别的人,别的理由,想办法让我们见面的。” 云姝说得很自然,阮宗心头却是一跳。 云姝进宫,是他特意让罗蝎跟邺帝3要求的。 现在云姝这么说...... 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只是阮宗注意着云姝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似乎她只是随口一说。 阮宗只得收起情绪,简单和云姝说了几句,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等到马车行驶到了经过驿馆附近的那个巷子口,阮宗突然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在左边的路口正中。” 车夫有些疑惑:“大人,停在正中间?那岂不是挡了那条路了?” “就是要挡住那条路。” 云姝的马车上,鸢儿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又放下了,跟云姝禀报:“夫人,阮大人的马车挡在驿站=馆门前的那条巷子口了,咱们要等一下阮大人吗?” 云姝神色复杂:“不,不用。既然他说是特意来为我排忧解难,保驾护航的,那咱们就领了这个情,走吧。” 后头,阮宗的马车不过刚刚停下片刻,就有人过来交涉:“你们是什么人?驿馆使团的马车马上就要出来了,闲杂人等统统让开。” 阮宗掀起帘子:“我是你家公主的朋友,你告诉她我在此处等她,她知道我是谁......” “是在这里等我,还是来帮被人消灾挡祸的?” 阮宗还没说完,一辆马车已经行驶过来,马车里传来呼延塞雅的声音,紧接着帘子被挑开,里面正是一身华服的呼延塞雅。 阮宗轻笑一声:“公主何必妄自菲薄,说自己是灾祸呢?” 呼延塞雅以滞,皱了皱鼻子:“你们大邺人真讨厌,一个两个的,都只会耍嘴皮子。” 阮宗懒得跟她计较到底是谁先阴阳怪气讲话的,只道:“早就跟你说为难云姝没用,你得把精力发放在季寒舟那头。” 呼延塞雅很是不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为难她?别血口喷人。” 阮宗都懒得拆穿她了。 这里只有一辆马车,明显罗蝎并不知道她出来了。 而且使团进宫也不是现在这个时辰,有些太早了。 “得了,回去吧,省的又被罗蝎教训。” 呼延塞雅哼一声:“我是公主!他怎么敢教训我?” “是吗?我以为你是个尊敬长辈的好孩子呢。” 呼延塞雅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掀开帘子直接下了马车。 阮宗马车打得帘子被掀开,呼延塞雅根本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坐了进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阮宗:“你究竟知道多少?!” “嗯......也没多少,大概知道国师身上也有闵梁皇室血脉,若是我猜的不错,你还得叫他一声小舅舅。” 呼延塞雅脸上神色变了又变,而后突然冷笑一声:“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听话你的话,你让他带使团过来,他就乖乖来了,让他带上我,他就带了,原来是被你抓住了把柄。” 罗蝎的身份,这世界知道的人不多。 他是呼延塞雅的外婆与闵梁皇室私通生下的孩子。 那时呼延塞雅的外婆早有家世,另外一位也是皇室王子,早已立妃,罗蝎的存在,简直是皇室和家族双方的丑闻。 “你究竟想干什么?阮宗,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这句话,呼延塞雅不久之前才说过,现在她竟情不自禁说了第二遍。 “我想云姝离开季寒舟。如果过他们活着的时候不能分开,那只能让季寒舟死了。” “我明白了,”呼延塞雅点点头:“要么他跟我成亲,要么要被邺帝猜疑丧命,又或者死在大邺和闵梁的战场上......” 呼延塞雅摇着头:“你真是疯的不轻。” 阮宗抬头看她:“那你呢,不想嫁给你心目中的英雄吗?” “我更想带他回去做我闵梁的驸马。他若是站在闵梁这边,闵梁甚至有与大邺分庭抗礼的底气。” 阮宗淡淡一笑:“是么?这么看好他?那今晚你可得加把劲。” 第201章 晚宴 阮宗说完,估摸着云姝的马车应该走远了,也就让开了那条路,跟在云姝之后进皇宫去了。 云姝到皇宫的时候,季寒舟正在跟下人核对晚上的菜单。 看到云姝来了,季寒舟一顿抱怨:“陛下真是把我当驴使,什么事情都要让我过问,这菜单也要拿给我看,鬼知道那使团爱吃什么菜色,我估计这帮人山猪吃不了细糠,给他们喝西北风得了。” 云姝被他逗乐了,怀里的宝儿也跟着呵呵笑。 云姝瞧了一眼那菜单,一共两份,一份主要是大邺这边的菜色色,另一份以闵梁菜居多。 云姝指着第一份:“就这个吧,加两个闵梁菜进去就差不多了。客随主便,加这两个菜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再说大邺菜品讲究,也让御膳房露一手。” 季寒舟还有些不情愿:“他们吃的明白么?别浪费了,干脆给他上两盘子烤肉得了,他们就爱吃那个。” 云姝让他别闹,季寒舟又贫了几句,云姝就带着宝儿去后宫了。 上次皇后见了宝儿一次之后,一直对宝儿念念不忘,让云姝带宝儿经常进宫。 这不,她才进宫皇后那边的宫女已经过来请了。 那宫女笑着对云姝道:“夫人,皇后娘娘在等您呢,皇后娘娘说有些人夫人每日都能瞧见,不用急在这一时,但她想看一眼宝儿可是困难得很,让您务必先带着宝儿去跟她亲近亲近。” 云姝被皇后调侃的话弄了一个大红脸:“我这就带着宝儿去。” 说罢,告别了季寒舟,带着宝儿去后宫了。 宝儿很受皇后欢迎,去了就抱着一顿亲,宫女们也觉得宝儿可爱,云姝根本不用操心带孩子的事儿,宫女们都争着逗他玩儿。 云姝一直就在皇后的宫里待到了傍晚。 云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先起身告辞。 这种场合,皇后通常都是跟皇帝一起,最后出场的,而云姝作为朝臣的家眷,要先一步到举行晚宴的宫殿里面候着。 只是,当云姝提出要提前离开的时候,皇后却摆摆手,让她先等等。 “宴请一个小国的使团而已,又不是什么大场合,你就安心呆着。待会儿跟本宫一起出发,先本宫一会儿进去候着,走个过场就是了。” 云姝稍微有点迟疑:“这样合适吗?” 皇后却是摆摆手:“这有什么,再说了......” 皇后神色一变:“本宫听说那个什么闵梁公主还为难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皇后这么决定,让云姝跟她一起过去,就是明显要给云姝撑腰了。 而且似乎看闵梁公主很不顺眼。 看出云姝的迟疑,皇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本宫也是女人,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受了委屈。朝堂上那些事,什么利害关系,什么大局为重,本宫不懂,本宫只知道,我大邺的臣妻,没有白白受委屈的道理。” 皇后怎么可能不懂朝堂的事情? 但她能这么说,云姝隐约就能明白邺帝的意思了,大约是不会用什么大局为重的理由,强迫季寒舟跟呼延塞雅成亲的。 云姝一下子放心许多。 这样就好。 皇后微微一笑:“这几日担惊受怕的吧?你也真是,直接进宫跟本宫说就是了,还让人欺负了去,本宫也是今日早晨才听别人说起。” 云姝摇摇头:“那只是臣女的私事,不应该影响两国邦交。” 皇后冷笑一声:“人都兵临城下,还交什么?怕这怕那的,还真能被一个小国拿捏了去?从前是朝中没有个能顶事的武将,如今不是有寒舟了吗?” 皇后最后这句看似是夸奖,是给季寒舟带了个高帽,但云姝却懂她的意思。 看来今天皇后叫她过来,也不单单是看看宝儿那么简单的。 皇后的意思很清楚了,同时她的意思也代表皇帝的决定—— 他们不会强迫季寒舟跟什么公主成亲,但是边关一旦爆发战争,你季寒舟必须要上。 云姝微微一笑:“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女明白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寒舟还是陛下的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道理他明白的。” 云姝看似谦和,但邺表明了他们的立场,作为臣子,季寒舟愿意为邺帝和国家赴汤蹈火,可“担君之忧”前面,不还有一个食君之禄么? 邺帝对他们好,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弱邺帝要做小人,季寒舟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皇后闻言,笑容越发明媚:“本宫就喜欢跟聪明人讲话。陛下的性子,寒舟清楚的,他们君臣关系好着呢。” 云姝在皇后那儿坐了一会儿,便有太监前来禀报,时间快到了。 兴许真的是聊的太投机,皇后在云姝表示先行一步的时候,直接拉着云姝要一起进去。 “皇后娘娘,这怕是不妥。” “无妨,本宫跟你先进去,一块儿等陛下。” 于是,派人去叫云姝的季寒舟,迟迟没能等来云姝,反倒是他自己先到了,跟着群臣在座位上眼巴巴等着。 没过一会儿,便有太监宣皇后到了,季寒舟正想找人问问,怎么皇后都到了,云姝还没来,就见大殿门口,云姝跟皇后一块儿来了。 群臣行礼之后,皇后的贴身大宫女亲自把云姝送过来季寒舟身边的位置。 “世子久等了,皇后娘娘和夫人聊的起劲儿,就让夫人一起来了。” 季寒舟道:“无妨,没等太久,皇后提前来了?” 正问着呢,上头皇后声音想起:“怎么的,本宫不就拉着云姝多聊了一会儿,你就这么不依不饶?” 季寒舟笑道:“没有。皇后一向亲和,今日提前这么早到,我问问梁姑姑,是不是云姝最笨惹您生气了,提前来了。” 两人若无旁人的拉家常,群臣都是人精,都听出来了,皇后这是再给云姝撑腰。 但季寒舟说得也没错,皇后提前了不少时间,这会儿使团甚至都还没入场,群臣来了九成,有两个被邺帝叫去问话,只差一个唐丞相没来了。 其实在今天到来之前,云姝也跟季寒舟讨论过这个问题。 到时候唐丞相必然会出主席,那么唐雨燕说不定也会跟着出现。 到时候云姝跟唐雨燕这两个女人都在场,一定会十分尴尬。 就在季寒舟结束了跟皇后的对话,门口小太监已经迎着唐丞相进来了。 不出意外,唐丞相后面还跟着唐雨燕。 而唐雨燕看到季寒舟先是眼前一亮,紧接着又看到了旁边的云姝和宝儿,一时间神色十分复杂。 唐丞相注意到皇后已经到了,立刻行礼告罪,说自己来迟了。 皇后今日明显心情不错,将维护云姝这件事进行到底了。 “无妨,跟云姝闲聊了一会儿,甚是开心,便一起提前来了。” 唐丞相闻言神色有几分难看,但到底顾及场合什么都没说,拉着女儿就要往自己的位置上去。 可唐雨燕路过季寒舟的位置时,却是犯了倔,停在那里不肯走了。 唐丞相皱眉。 他不介意唐雨燕跟季寒舟闹,但这是什么场合? 今日的座次安排都是过了陛下的眼的,既然安排云姝坐在这路,就已经表明了陛下的意思,实在不是唐雨燕闹一闹就能改变什么的。 可是唐雨燕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就是不肯挪动步子。 很快,众人的目光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季寒舟并未受这些目光的影响,抬头看了一眼唐雨燕:“唐小姐有话要说?难道是之前我们聊的事情,唐小姐心里有决断了?” 季寒舟一句话,让唐雨燕回过神来。 之前季寒舟和云姝跟她说的那些话,其中那些利害关系,重新涌进她的心头。 见女儿脸上闪过迟疑,唐丞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说到底,他还是不想放弃季寒舟这个女婿,或者说,放弃季寒舟这个名字带来的权和利。 于是便道:“世子,小女知道错了,之前是他任性,小孩子脾气,等过了晚宴,我派人送她回去。” 季寒舟抬眸看向唐丞相:“唐丞相这话可不能乱说。之前我与唐小姐不过是试一试性格脾气合不合适,既然她发脾气回了娘家,那便是不合适了,还好当初没有拜堂,我也未曾碰过唐小姐,唐丞相可不要误了女儿的清白啊。” 季寒舟话中意思,便是说他与唐雨燕完全没有可能了。 若是唐丞相识趣,还能保住女儿名节,日后或许还能得一如意郎君; 可若是执意说她与季寒舟有点什么,而季寒舟又不肯认,那唐雨燕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唐雨燕连忙去拉唐丞相:“爹爹,咱们在家说好的......” 唐丞相瞪了一眼女儿,还想说什么,突然太监总管来了,说使团马上到。 唐丞相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带着女儿走开了。 没过多久,使团也到了。 领头的是呼延塞雅和罗蝎国师。 呼延塞雅刚到,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都在看向某个方向,很快就被唐雨燕吸引了。 这个人她也听过,听说嫁给了季寒舟,但很明显,季寒舟只是想要利用她气云姝而已,现在大抵是不愿意再多纠缠了。 而且,刚刚他们再外面等着太监通传的时候,呼延塞雅也是听到几句的。 坐下之后,便直接问季寒舟:“那是你妻子?” 季寒舟一愣,呼延塞雅看的是唐雨燕。 季寒舟摇摇头:“不是。” 唐丞相又要发作,呼延塞雅凉凉道:“既然人家看不上你女儿,何必上赶着?” 唐丞相鼻子都快气歪了,又碍于对方公主的身份,忍了又忍。 只是唐雨燕骄横惯了,一下子就像被点燃了引线的炮仗,砰一下炸了。 “呵,比不上公主。我这好歹是问过陛下和世子的意思,相处看看,给彼此一个机会,哪里比得上公主,千里迢迢送上门来,上赶着嫁给我大邺的一个臣子,对方还不一定看得上,闵梁离京都千里之遥,要论上赶着,我真比不上公主你。” 唐雨燕话落,在场气氛瞬间凝滞。 谁也没想到唐雨燕这么有种! 呼延塞雅更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臣子之女,竟然也敢跟她堂堂公主叫板,真是反了! 好在这时,邺帝拿准了时机到了。 邺帝一来,所有的争论都被迫停息,连闵梁使者也必须跟着行礼。 等到大家重新做回作为,邺帝十分好脾气的笑呵呵问皇后:“皇后怎么提前来了啊?” 皇后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捂着嘴道:“要是不提前来,哪里能看到这一出好戏,寒舟真是受欢迎啊...... 邺帝闻言,哈哈大笑:“那确实是的,寒舟长得英俊,又年轻有为,很正常,不过么......寒舟早有心上人,怕是有很多姑娘要伤心了。” 邺帝这话,无疑是在给云姝将来的身份做铺垫。 季寒舟本来被那两个女人弄得很不悦,但是听到这句话,十分感激地看了邺帝一眼。 邺帝朝他点点头,君臣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着邺帝一声令下,晚宴很快开始。 菜肴一道一道上来,都是精致无比,与此同时,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宫廷乐师携舞姬一同表演,群臣看得拍手叫好。 晚宴的流程都差不多,先是吃吃喝喝,群臣拍马屁,皇帝乐呵呵。 等到吃饱喝足,才会开始谈正事。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邺帝估摸着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就让人撤下了剩下的菜肴,换上了醒酒的茶。 大家也都收起了脸上玩闹的神色,个个正经危坐。 而邺帝开口,询问了此次使团到访的目的。 罗蝎国师表面上装的还挺好的,说是想要与大邺交好,送来公主和亲。 只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很顺利。 “既然公主看出寒舟心中已有所属,不知道可还有其他年轻俊杰看得上?只要开口,朕一定满足。” ”不,我就看上季寒舟了。“ 呼延塞雅并不畏惧这个大邺的皇帝,反而笑着说道:”这次,势在必得,若是世子不同意,我只能将世子抢回去了。“ 这话呼延塞雅是笑着说的,可是这话里的意思却很值得琢磨。 若是不答应,就要抢回去? 群臣神色都变了。 什么意思? 季寒舟若是不答应,闵梁就要直接出兵了吗? 第202章 季寒舟你真值钱啊 如果呼延塞雅说的是真的,那未免太过狂妄! 哪怕邺帝是一个脾气再好的人,可他毕竟是皇帝。 只是在邺帝发作之前,季寒舟已经为邺帝排忧解难了。 只听不选出的季寒舟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呼延塞雅望向季寒舟那边。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我杀了那么多闵梁皇族,其中也有你的兄弟,公主心胸还真是宽广,竟然还想与我在一起。” 呼延塞雅很是坦荡:“那些跟我并非同胞,我闵梁一向是强者为尊,你有生杀予夺的能力,那他们挑战你的时候,就该想好失去性命的后果。” 季寒舟摆摆手:“哎,别说的我像个屠夫,我也曾刀下留情不是么,说起来,还是你的同胞兄弟,他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公主难不成要自己带军来抓我?” 呼延塞雅知道,季寒舟说的哪里是她的同胞兄弟没能力,分明是当时女扮男装的自己。 “......” 呼延塞雅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选她,或者开战。 但季寒舟一下子就把话题扯开了,还明里暗里说之前她被季寒舟打败之事,明摆着意思是开战他也不怕。 呼延塞雅身旁的罗蝎微微皱眉。 事情的走向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本想着,和亲和开战,二选一,将压力给到季寒舟,若是他不愿意,这天下便要因他战火四起,邺帝说不定也会因为他的不配合而心生不悦。 可现在,邺帝已经站在了季寒舟这边。 唐丞相在这时候看了看双方的神色,决定打破这个僵局,于是聊起了别的事情。 气氛瞬间缓和不少,但话题围绕着的还是大邺和闵梁接壤的边关。 邺帝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终于将矛头对准了罗蝎,“这段时间朕听闻闵梁收复了周边几个部族,壮大了不少,是兵马太多无处安置了吗,朕怎么听人禀报,闵梁的兵马,都快越过大邺的地界了。” 罗蝎早有预料,笑道:“嗯,国力是增强不少,人马嘛......自然是比不上大邺几十万大军的,但也不是从前那头草原上任人宰割的羊了。” 这是炫耀,却没有说为何兵马君临城下。 季寒舟在这方面跟邺帝已经早有默契了,立刻跟上邺帝的话题:“所以那些兵马是怎么回事?若是闵梁安置不了那么多人马,可以送到我军营中,我军营有的是地方,有的是粮草,十几万大军而已,我吃得下。” 罗蝎脸色男看起来,心说这公主和季寒舟还真像一对,说起大话来一个比一个狂妄。 “世子说笑了,我闵梁大军会驻守在那里,当然是因为那是闵梁的国土。” 罗蝎一顿:“说起来,这次我们使团前来,还有几件宝物要送给陛下。” 他话音一落,立刻又闵梁的随从端来几件瓷器古董,瞧着年代很是久远,是好东西。 罗蝎微微一笑:“陛下有所不知,那些兵马驻守在那里是有原因的。” “就在不久之前,我闵梁大军在大邺与闵梁边境接壤之处,发现了一处墓穴。” “那墓穴之中,有大量藏品和书籍,经过几位闵梁大儒鉴定,此处乃是我闵梁先祖的坟墓,可追溯到几百年前。” 罗蝎向邺帝展示那几件带着异域风情的瓷器:“这便是从中出土的瓷器。” 紧接着,那罗蝎侃侃而谈,聊起闵梁先祖是如何骁勇善战,那墓穴规模是如何庞大,其中出土的配藏品又是多么巧夺天工。 季寒舟听得只打哈欠,云姝笑着摇摇头:“你还在这儿打哈欠,闵梁这次恐怕所图不小。” 季寒舟凑近问道:“你瞧出来他们的阴谋了?真厉害。” 云姝斜他一眼:“你早就看出来了吧?装什么傻。” 两人刚刚说完,罗蝎已经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其中便是一本残破的古籍。 “这是一同出土的古籍,那墓穴挖了一半遇到些问题。” 在场的就没一个蠢人,邺帝也十分配合,一辆惊讶问道:“哦?遇到什么问题了?” 罗蝎一脸为难:“那墓穴有一半在我闵梁境内,另一办,却是在大邺境内。” 季寒舟突然就笑了:“有意思,真有意思。那你们这次就是为这件事而来?” 罗蝎点头:“是,那个墓穴,乃是先祖留给闵梁后人的,我听闻大邺素来以孝道为先,相信陛下可以明白我们的心情。” “恳请陛下可以让我闵梁的人马进入大邺边境,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罗蝎这要求提的,实在是没人敢搭腔,邺帝被带了一个高帽,也不好直接拒绝,但他提的要求也着实荒唐。 他话刚说完,一旁的云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罗蝎眉头微微一皱,“夫人笑什么?” 云姝笑着摇头:“我笑这事情实在是有意思。你大闵梁的祖先,怎么会葬在我大邺的国土之内?国师确定搞清楚了?别到时候认错了祖宗。” 云姝此言一出,不少官员跟着笑了起来。 没等罗蝎说什么,云姝收起脸上的笑容,“再说,边关乃是我大邺防线,怎么可能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让外族进入?倘若开了这个先河,日后有人在你闵梁皇城发现了什么我大邺的东西,我大邺岂不是可以率大军直通闵梁皇城了?” 罗蝎早就料到此事不会顺利,脸色一变:“我使团进京,是本着商量的目的前来,这位夫人说话未免太难听,对我闵梁先祖不敬!既然如此,有些事我本不欲提及,现在也顾及不了太多了。” 说罢,将手中书籍翻开:“这古籍之中,曾有记载,大邺边境云壤,秀山,覃水三座城池,本就是闵梁国土,后被异族无耻占去,我闵梁后人进入自己的国土,拿回先祖的东西,乃是天经地义!若有人胆敢阻拦,我闵梁发兵也是师出有名!” 他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虽然内容极其无耻且不要脸,但起码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说起大邺这个“无耻异族”的时候,气的脸都红了。 只是他说完之后,却是没人出声。 云姝管了这趟闲事,也算是为了报答邺帝对他们关系的支持,索性便管到底了。 她用举着茶杯的手捅了捅季寒舟:“世子,收拾收拾,准备前往闵梁了。” 罗蝎神色巨变:“夫人说这话,什么意思?可知此话后果?要与我闵梁直接开战吗?!” 云姝佯装惊讶:“什么开战?我的意思,是让世子收拾收拾,准备去接收属于我大邺的国土啊。” 云姝放下杯子,看向几位老臣:“云姝才疏学浅,却也知道千年之前,前朝皇族骁勇善战,当时我大邺国土几乎比现在多出一半有余,其中以接壤的闵梁为起始,东至汗塔,西至托纳,南北涵括几个小部落......那一整片,可都是我大邺的国土。” “要按照国师这么算,这些国家都应该归我大邺才是,当然,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闵梁。” “更何况,国师随便拿着一个破书,就敢说我大邺边境三城是你们的地盘,我刚刚说的这些,可都是有据可查,有正统史官记载,皇家库房中更有古地图为证,还有当时那几个小国作为大邺城池,上供的东西......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有证据的。” 说完,看了那几个老臣一眼:“是吧?几位大人?” 也不知道云姝是不是故意的,之前罗蝎说到闵梁大儒鉴定,而现在云姝看的几位,也算是闵梁响当当的人物,无论是才学,名声,人品,那都是顶尖儿的。 那几人纷纷点头,表示云姝所说都是对的。 邺帝甚至直接挥手,让贴身太监去取云姝说得那些东西。 见状,云姝又看向罗蝎:“几位大人的话,还是有说服力的。但帮国师鉴定这书籍真伪的,不知是哪位大儒啊?如果我没记错,闵梁建国也不过几百年,大邺统治周边部落的时候,不知道你的先祖还在那颗树上摘野果呢。” 云姝话说得难听,但却是事实。 在前朝皇族统一周边草原部落之前,那一片发展十分落后,不少部落还在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是大邺前朝的官员带着书籍,文化,粮食,种子,进入那地界,才慢慢发展起来。 虽说前朝到了后期,皇族昏庸残暴,才有了现在皇族揭竿而起......但不可否认,前朝鼎盛之时,四海之内,大邺跺一跺脚,众国皆跪地俯首...... 所以云姝说得也没错,可不就是在树上摘野果么? 罗蝎自认口齿伶俐,如今却被云姝堵得无话可说,面色涨红,指着云姝半天说出话来,最后恶狠狠道:“无知妇人!你一个后宅妇人懂什么?也敢妄议朝政!我不与你说!我要和能主事的人说!” 说完,看向邺帝:“我闵梁使团是带着诚意来与陛下商议的,甚至还带了尊贵的公主前来和亲,这就是贵国的态度?让一个后宅妇人同我说这些?” 邺帝心底早把这不要脸的骂了几百遍了,但是他是一国之君,表面上要绷得住,正巧这时那些东西也取来了,就道:“嗯,听闻闵梁公主能与皇子一样享受皇室荣耀,甚至影响力不输皇子,我大邺女子虽温良贤淑,但也不乏西南王妃这样博学多才的,朕觉得她与你对话,并无不妥。” “何况......使团带了公主,又说了这么多,若是朕答应和亲,你们是不是还要开口用那三座城池做聘礼啊?国师打得好算盘!” 邺帝说着,火气也上来了。 天子一怒,还是有些威压在的。 罗蝎从对上云姝就开始节节败退,如今又察觉到邺的怒容,自知已经落了下风。 于是便绕开了这个话题,将重心转到了呼延塞雅的婚事上。 “陛下息怒,我不过是提出一种商量的假设,具体的可以再谈,这么重要的事,当然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聊出结果。” “但公主和亲之事,我闵梁的诚意是十足的,聘礼什么的容后再谈,塞雅公主的嫁妆也拿得出手。” “塞雅公主心悦世子已久,若是世子愿意娶了公主,公主在闵梁的封地将交由部下打理,在公主死之前都不会交给其他人,封地每年的税收,都会交给公主,如此,便是公主承诺的嫁妆!” 此言一出,群臣都议论纷纷。 真是十分诱人的条件。 这等于是呼延塞雅嫁过来之后,每年都能向大邺进贡很大一笔财富。 罗蝎看到他们心动了,微微一笑,胜券在握:“若是世子愿意跟着公主回去做驸马,我们王上会将闵梁与大邺接壤的两座城池割让给大邺,算是公主的聘礼了。” “轰”一声,整个大殿顿时炸开了锅。 两座城池! 刚刚罗蝎说那三座城池众人有多愤怒,如今听到这个条件就有多心动。 即便是两国交战,打个几年,也不一定能有两座城池的战果,更有可能丢失我方城池; 可现在,只要和亲,就能白得两座城池,这怎么能叫人不心动呢? 已经有朝臣望向邺帝:“陛下.......这提议,很不错啊。” 云姝用茶盏挡着脸,小声跟季寒舟嘀咕:“啧啧啧,下血本了啊,没想到啊,季寒舟你可真值钱。” 高座上的邺帝神色也有一瞬间的动摇,忍不住看向季寒舟。 邺帝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若是季寒舟过去做驸马了,就算什么都不做,都可以白得两座城池; 若是季寒舟愿意忠心耿耿,和他一起放手一搏,到时候里应外合......在他当政的时候,或许能够重现前朝鼎盛时期的荣光也不一定!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被邺帝强行按了下去,转而看向季寒舟:“爱卿觉得如何?” 季寒舟已经半天没说话了,闻言,放下手里夹着的配茶水的点心,看了一眼云姝,道:“这事儿啊,自古婚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国师问我没用,得问我家里长辈啊。” 众人一愣。 一旦接受了季寒舟和云姝有一腿这种设定,他们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云姝还是季寒舟的长辈呢! 云姝瞧了季寒舟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什么意思啊?” 季寒舟无声摊手,目光看了一眼唐雨燕的方向。 云姝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了。 这是当初他为了气云姝,说要娶了唐雨燕时,云姝给他的说辞。 云姝险些没忍住掐他一把,这坏男人。 罗蝎看向云姝:“王妃,您可是长辈,不会阻拦小辈的大好前程吧?” 云姝轻咳一声,看向罗蝎:“国师再问我啊?” 罗蝎点点头。 云姝朝他无辜一笑:“我一个后宅的无知妇人,我能懂什么两国交好啊大好前程啊......我不懂的。” 云姝喝了一口茶,”叮一声放下杯子,似笑非笑看着罗蝎:“你还是跟我那不成器的继子,和他手里的三十万大军说去吧。 第203章 四角恋啊 云姝根本不搭茬,将之前罗蝎的话重新还给了他。 季寒舟根本绷不住脸上的的笑意,不少群臣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样的笑容。 罗蝎望着云姝,又看了一眼一旁一副云姝说了算的样子,回头去征询呼延塞雅的意见。 呼延塞雅直勾勾瞧着季寒舟:“你当真不愿意?” 季寒舟抬起头来:“你还要我拒绝几次?塞雅公主,有些话说开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过。” 他说完,抬起头看向邺帝的方向。 邺帝今日也被罗蝎这一套什么先祖古墓的说辞弄得很是不悦。 刚刚罗蝎提出来的什么聘礼嫁妆,他的确心动,但还没昏了头。 于是朝着季寒舟轻轻点头。 季寒舟心里便有数了,道:“大邺国土不容侵犯,不论是任何原因都不可能城门大开,让外族进入。” “至于和亲一说,我大邺人才济济,除了我,多的是好男儿,公主若是看上谁了,通陛下说就是,至于什么聘礼嫁妆,那都是锦上添花的事儿,重要的两国的邦交。” 季寒舟话说得漂亮,若是和亲能换百姓安稳,他们大邺不在乎那点利益,重要的是国泰民安。 拒绝的话说得如此清楚,若是换了大邺的女子,就算如唐雨燕这样的性子,也肯定觉得没有面子。 但呼延塞雅不是一般人。 她并未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羞耻的,只是在想该怎么破解现在的局面。 “嗯......听世子一番话,我倒是有几句话想问问王妃了。” 云姝波澜不惊:“公主但说无妨。” “看起来世子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那我就想问问王妃,为何当初让唐小姐进了家门呢?是塞雅有什么比不上唐小姐的地方吗?” 唐雨燕怎么也没想到,战火还能波及到自己身上,有些茫然地看向呼延塞雅那边。 云姝忽然勾起了唇角,心情大好。 而唐丞相在怔愣了瞬间之后,几乎忍不住想大骂这闵梁公主是不是脑子被浆糊灌满了,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本来他女儿跟季寒舟就不清不楚的,连邺帝也碍于他们双方背后的错综复杂的势力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 虽说暂时是向着季寒舟那边,但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之后他还能再想想办法。 但现在,呼延塞雅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件事,需要季寒舟和云姝给个说法,那他女儿跟季寒舟的关系,岂不是今天就要彻底定性了吗?! 而且之前邺帝为这件事一直在打哈哈,现在闵梁大军兵临城下,正是邺帝最需要季寒舟的时候,这不是把他女儿的路全都封死了吗?! 他真想问问呼延塞雅,是不是跟云姝一伙儿的,跟他唐家什么仇什么怨啊! 云姝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刚刚心情才会变得很好。 很显然,季寒舟也意识到了这点。 所以他心情很好地看向云姝,催促道:“问你呢,唐小姐比公主好在哪里,为什么让唐小姐紧进我西南王府的门啊?” 云姝无奈地看他一眼:“世子快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关乎唐小姐名声的,唐小姐不过是在西南王府小住了一段时间,什么时候进了我王府的门了?无稽之谈。” 呼延塞雅追问:“当初不是圣旨赐婚......?” 云姝险些笑出声来。 她怀疑塞雅公主简直是她的福星,现在看她都觉得有点可爱了。 这不是逼着邺帝亲自解释吗? 于是乎,她也一脸真诚的看向邺帝,似乎在等一个说法。 邺帝有点不是滋味。 要不是知道呼延塞雅跟云姝是情敌关系,他也怀疑呼延塞雅是云姝和季寒舟一伙儿的。 现在事情被挑明了,所有人都看着他。 而那么巧,他正需要季寒舟为他卖力,于是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表态了。 至于唐丞相,现下已是脸色惨白,内心升起一股大势已去的挫败之感,深深的不甘蔓延整个心底。 “朕虽是一国之君,但也不愿乱点鸳鸯谱,朕有意撮合,奈何这两人有缘无份。” 皇后也在这个时候开口:“陛下今日说开了也好,臣妾听说不少人还以为唐小姐嫁给了世子,这对女子名誉极为不好,陛下今日说清楚了,大家日后就莫要再提此事了。” 邺帝的这句话,等于是给季寒舟和唐雨燕玩笑一样的婚事下了定论。 这是封口令,也是邺帝的诚意。 再一看不远处的唐雨燕,眼中神色复杂,不甘夹杂着暗恨,但最后都化为了一抹无能为力的释然。 她也没想到邺帝会这么支持季寒舟,还好她之前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没有让和季寒舟关系弄得太僵。 唐丞相长长地叹了口气:“时也,命也。” 说完,看向唐雨燕,“这件事之后,你......” 唐雨燕打断了他:“爹爹,我不嫁人了。” “什么?” 唐雨燕想起之前季寒舟跟他说得那些话。 是,她是女子,但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这诺大的丞相府,她可以是联姻的工具,也可以是家族的继承人。 “爹爹,替我招一房好夫婿吧。” 唐丞相目露震惊,唐雨燕却已经收回了目光,“爹爹先别急着惊讶,等回家我们再详谈,今日丞相府的笑话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给旁人频添笑料了。” 唐丞相只能作罢。 再看云姝那边,只感觉今天这一趟来得真是值得,解决了唐雨燕这个大麻烦。 至于呼延塞雅...... 云姝摊手:“公主也瞧见了,世子跟唐小姐没什么关系。” 呼延塞雅也注意到两人轻松的神色,略一思索,暗道自己这一步真是走了一步臭棋。 不自觉地,便将目光看向了角落里一整个晚上都没什么存在感的阮宗。 阮宗也回望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事实上,阮宗今晚很不高兴。 那个古墓的事情,一听就知道是早就准备的说辞,但罗蝎并没有告诉他关于这个的任何消息。 这让阮宗今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再加上呼延塞雅突然提了唐雨燕这一出,又打乱了阮宗的计划,反而让唐雨燕这颗原本很有用的棋子出局了...... 所以他很烦呼延塞雅。 况且因为罗蝎的擅自做主,现在使团的众人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这个时候他开口说任何对使团有利的话,都是在找死。 所以阮宗直接忽略了呼延塞雅给他使的眼色。 倒是季寒舟觉得挺有趣的,正巧气氛有些凝滞,季寒舟开口道:“公主看来是把我我的话听进去了,这是在看谁呢?有看上的王公大臣尽管开口。” 又道:“我瞧着看的是阮大人的方向。阮大人,公主找你呢,怎么不看公主啊。” 被这么一点,大家也都发现。 呼延塞雅好像整的一直在看阮宗。 而季寒舟看他们的眼神,估摸着这两人可能之前就认识,这是卯着劲儿把公主推给他呢? 一时间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季寒舟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看向上位的邺帝:“陛下,臣看这公主跟阮大人挺般配,一文一武,一动一静,很合适。再说,两座城池呢,陛下,让阮大人跟着公主去享福吧。” 季寒舟这话说得有点缺德,不少王公大臣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了。 好家伙,明目张胆地让陛下把阮宗卖了,拿去换两座城池啊! 阮宗看向季寒舟那边,皮笑肉不笑道:“公主眼光高,怕是看不上鄙人。” 季寒舟摆手:“哎,阮大人不要妄自菲薄,万一呢?” “没有万一。” “阮大人得主动,公主看不上你,你主动追求也是可以的。” “不可能,我对公主绝无非分之想。” “哎,阮大人不要这么武断,万一呢?” 阮宗牙都快咬碎了,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没有万一。” 这下换成呼延塞雅不乐意了。 “阮大人好大的口气,好高的眼光啊!不知道塞雅是哪儿让阮大人看不上了?” 阮宗现在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看着呼延塞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季寒舟下个套,她还真往里面钻了。 季寒舟跟着起哄:“是啊,阮大人博学多才,又是陛下身边新晋红人,别看我现在风光,不过一介莽夫,阮大人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啊。” 阮宗听得眼皮直跳。 他在季寒舟面前从未有过失态和情绪外露,但这会儿硬是没憋住,咬着牙道:“我竟不知道世子对我评价这么高,还帮我在公主面前美言,真是多谢世子了啊。” 嘴里说着感谢,可是最后那几个字里蕴含的火气谁都看得出来。 云姝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她没想到季寒舟会拉阮宗下水。 季寒舟凑近一些:“别着急怪我,你那好师兄十有八九跟这公主早就认识。” 云姝回忆刚刚那两人的眼神互动,好像的确有点不对劲。 云姝没说话,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阮总站了起来,朝着公主行了一礼:“公主莫怪,在下并非说公主不好,而是公主这样的女中豪杰,应该配世子这样的盖世英雄,才算是十全十美。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才学平平,身体还不怎么好,实在高攀不上。” 可阮宗越是这样,呼延塞雅越是穷追不舍:“呵,配不上?怕是跟世子一样心有所属吧。” 说完,目光直直看着云姝。 一时间,群臣们的目光也跟着转到了云姝身上,又在季寒舟身上打量,最后转向了阮宗,眼中都是一致的—— 从迷惑不解,到震惊不已,再到恍然大悟,最后是一脸看戏。 云姝甚至能看出他们的想法:哦?原来你们三个,不,你们四个,是这种关系啊! 就连皇后都是眼睛亮晶晶的,云姝觉得皇后应该很开心,今晚这事儿真是跌宕起伏。 面对呼延塞雅的阴阳怪气,阮宗只是拱手一礼:“公主既然知道,就请不要强人所难。” 这等于是承认了这四角恋关系,整个大殿顿时“哦”声一片。 云姝扶额,她看到宫廷内侍给皇后上瓜子了,邺帝似乎很想跟着磕一下,但有碍于身份,表情很是遗憾。 再看呼延塞雅这边,已是火冒三丈。 她本来就是随意挖苦,不想让阮宗好过而已,现在搞得像是她不值钱,上赶着一样。 呼延塞雅是个暴脾气,嚯一下站起来直指阮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何时非你不可?!” 季寒舟还添乱呢:“啧,口是心非。” 呼延塞雅气的跺脚:“季寒舟!你胡说八道什么!” 季寒舟继续火上添油:“啧,恼羞成怒。” 呼延塞雅猛地摸向手腕,就想抽鞭子,然而手腕上空空如也,她这才想起来,进宫时武器都被收走了。 邺帝知道呼延塞雅武功不凡,眼看着一场好戏要变成刀剑相向,这才出言阻止:“爱卿,过了,快坐下。” “还有公主,朕这儿可不是你撒野的地儿。” 话是这么说,但云姝总觉得邺帝脸上闪过一丝遗憾,而皇后轻轻拍拍他的手,似乎在安慰他,又像是在说出不多得了啊陛下。 云姝:...... 这对皇家夫妻......她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呼延塞雅听到邺帝的话,稍微冷静下来一些,拱手道:“是塞雅失礼了。” 邺帝很满意他的识趣,戏看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时间不早了,闵梁使团此次得来意,朕大概清楚了。” “古墓之事,国师和公主不必再试探朕得底线,此事绝无可能。歇了你们那些小心思吧。” “至于和亲,朕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想重燃战火。” “公主嫁过来也好,在我大邺招个驸马也好,聘礼嫁妆得无所谓,但有一个前提,须得是双方自愿,否则,朕不会因为两国利益而牺牲任何人。” “朕乏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邺帝起身,众人跪拜送离。 在邺帝即将走出大殿的时候,邺帝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季寒舟。 “寒舟啊,你回来也有些时日了,朕知道这里有你心心念念的人,可也不能放着几十万大军不管,你这兵马大元帅再这么偷懒,朕可是要打你板子的。” 第204章 自食其果 这看似在跟季寒舟开玩笑的话语,其实也是在警告闵使团,大邺虽然希望和平,但也不畏惧战争。 季寒舟1看邺帝心情还不错,追问道:“可是臣还有心愿未了......” 此时邺帝已经转过身去了,闻言背对着季寒舟抬起手摆了摆:“有什么事带去边关一起办就是了。”、 季寒舟心中一动,邺帝的意思是,万一有朝一日他真的需要回边关,那么可以把云姝一起带过去。 季寒舟顿时有了底气。 他最怕的,就是和云姝分开,怕感情生分,也担心她和孩子的安全; 而现在,两国剑拔弩张,他说不定要出兵,兵权在手,更怕云姝和孩子被皇帝软禁,作为限制他的把柄...... 可现在邺帝话中的意思,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季寒舟就放心了。 一场晚宴结束,众人都看了一场好戏,有些意犹未尽; 当然,在群臣之中,看戏者有之,想要从中获利者有之,心怀不轨者亦有之...... 还有比较特殊的,身处暴风中心的。 比如阮宗。 阮宗因为罗蝎的擅自隐瞒,还有呼延塞雅莫名其妙的牵扯,对他们非常不悦。 晚宴结束之后,原本打算直接离开,但被邺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叫走了。 云姝也看到了,想到呼延塞雅有些愚蠢的举动,云姝有点担心。 怕邺帝对阮宗有什么怀疑,更怕阮宗真的跟闵梁有什么关系。 回去的路上,云姝一直心事重重的。 季寒舟见状,停下脚步按住她的肩膀:“怎么了?担心阮宗。 云姝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你别误会。” 季寒舟失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小气?” 云姝看他真的没有生气的样子,才道:“是有些担心,我就怕陛下怀疑师兄跟闵梁有什么牵扯......” 季寒舟叹了口气,十分认真地说道:“云姝,有件事,我必须提前跟你说清楚。” “什么?” “关于阮宗......”季寒舟看着云姝的眼睛:“如果阮宗跟闵梁没什么牵扯,因为今晚呼延塞雅突然说起他,而引得陛下对阮宗生疑,或者更严重,危及他的生命,那你放心,就算为了你,我保证不会落井下石,在我能力范围内给予帮助;” “但是云姝,我i们也得先说好。” 季寒舟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他真的跟外族有什么牵扯,做出什么对大邺不好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不仅仅是出于我作为大邺兵马大元帅的责任,更是u不想你被他牵连。” 云姝抿唇:“你放心,孰轻孰重我分的清,若是爹爹泉下有知,自己的学生通敌叛国,他也不会原谅。” 季寒舟抬手揉了一下云姝的脑袋,“先别担心,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也可能只是他和公主有私交。” 季寒舟反而安慰起云姝来了。 云姝心头松了一些:“嗯,先回去吧,明日差人去问问陛下找他什么事,先回去吧。” 云姝说完,转头给鸢儿怀里的宝儿掖了一下小被子。 云姝知道今日可能会有一场硬仗,所以一直让鸢儿照顾宝儿,小家伙也很争气,一直都不哭不闹的,天晚了就趴在鸢儿怀里睡着了。 这会儿已经睡得十分香甜,连云姝给他掖被子都没有醒。 季寒舟带着母子二人一起出了皇宫,坐上马车之后,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今日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把唐雨燕给解决了。” 云姝也是一脸的松快,听到这话实在没有忍住笑出了声:“还得多亏呼延塞雅帮忙。” 季寒舟无奈:“她可能对这件事只是一知半解,以为唐家的事情可以让你吃瘪。” 没想到云姝和季寒舟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其实之前,虽然邺帝表示了对云姝和季寒舟的支持,但是之后几次,季寒舟旁敲侧击想要邺帝的一句准话,或者一个圣旨,邺帝一直在回避。 毕竟对方是手握实权的丞相,邺帝就算已经对唐家很是不满,但还是有些忌惮。 现在好了,他们和邺帝都不用为难了。 事情是呼延塞雅挑起来的,跟他们可没有关系,邺帝也只是迫于无奈,唐家现在是有气没处撒,恐怕只能怪闵梁公主了。 相比云姝和季寒舟的轻松,阮宗那边的情况就棘手的多了。 晚宴散去之后,阮宗本打算直接走的,但被邺帝身边的小太监拦住了。 小太监一路带着阮宗去了御书房。 阮宗知道今天的过失,以及呼延塞雅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可能会引起邺帝怀疑,但也没想到会在晚宴结束之后,立马就被带走了。 走进御书房之前,沉稳如阮宗,也不免心中有些忐忑。 等进了御书房,就看到龙书案之后的邺帝。 邺帝垂着眸子,眉眼间还带着一些酒意,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表情倒是没有生气。 “爱卿来了啊。” 阮宗给邺帝行礼,邺帝摆摆手,开门见山道:“你认识塞雅公主?” 阮宗没想到邺帝会直接这么问,一瞬间背后升起一层冷汗,各种各样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最后,阮宗跪地:“回陛下,认识。” 邺帝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哦”了一声:“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阮宗现在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 他摸不透邺帝的想法。 若是说兴师问罪,看态度又很和蔼,但若是不找他麻烦,他跪下之后,邺帝也没叫他起来。 阮宗不确定邺帝知道多少,估摸着认识呼延塞雅这件事不可能隐瞒,于是便老老实实交代了。 “回陛下,世子上次与闵梁大战告捷,回京复命之后不久,不知为何闵梁公主就乔装打扮来到了京都,臣无意间与公主相识?” 邺帝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阮宗:“无意间相识?” 阮宗身子一顿,“陛下,臣确实心悦西南王妃。” 他喜欢云姝,云姝与季寒舟有那么一段,而塞雅公主又看上了季寒舟...... 阮宗在暗示,他认识呼延塞雅,并非是有什么阴谋。 “算是无意间吧,臣与王妃和世子都认识,塞雅公主找不到世子,便找上了我,于是有了几面之缘。” 邺帝“嗯”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反而聊起另外一个人:“爱卿觉得罗蝎国师这个人怎么样?” 此话一出,阮宗的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臣......看得出罗蝎国师狼子野心,并非善类,此次所图目的不小,今夜没达到目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邺帝又“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手指敲击着龙书案的一角,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好似敲击在了阮宗心上。 明明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的时间,阮宗却觉得有些度日如年。 室内寂静无声,邺帝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朕知道了,塞雅公主瞧着有些刁蛮,怕是会惹出祸事,这段时间你就每日陪着公主去吧。” 阮宗抬起头:“陛下,此次负责使团接待的是世子......” 邺帝眼睛眯了起来:“爱卿啊,你与使团交往过密了。” 只一句话,就让阮宗整个人都僵住了。 邺帝又道:“别紧张,朕知道,你对大邺,对朕都是忠心耿耿,只是有些事情......交往过密,可以是因为一些大逆不道的原因,也可以是因为你与塞雅公主私交甚好,甚至是一见如故......得看爱卿怎么选。” 阮宗突然就懂了。 邺帝到底是被罗蝎口中那两座城池吸引了注意力,或许还有些眼馋,舍不得到嘴的鸭子飞了。 阮宗其实是知道罗蝎会提这两座城池作为聘礼的事情的。 因为他原先对这个提议很满意,猜想邺帝肯定会感兴趣,或许会用季寒舟去换这两座城池。 他甚至都等着看好戏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邺帝确实想用人去换这两座城池,但不是用季寒舟,而是用他阮宗。 他不知道邺帝对他和使团之间的来往知道多少,或许邺帝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在乎的,只是能用一句“交往过密”,逼着阮宗去招待公主,或许说是争取赢得公主喜欢,做闵梁驸马。 阮宗对呼延塞雅的不满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但他一步错,步步落,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只能选择暂时妥协。 “陛下的意思,臣知道了,臣会好好招待公主的,但陛下所想之事,最终还得看公主的心意。” 邺帝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爱卿的能力,朕很有信心。” 阮宗被从御书房放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被御书房外面的风一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察觉自己整个后背的衣服全都湿了。 阮宗一个人走出了皇宫,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望着不远处孤零零的马车,一时之间,偌大的皇城,他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有那么一瞬间,阮宗产生了一点儿动摇,他做这么多,究竟有没有意义。 阮宗在皇宫门口站了一会儿,上了马车。 身边那个不起眼的随从跟着上去了,从马车侧面拿出一个毯子盖在了阮宗身上。 “大人,夜里起风了,别着凉。” 阮宗闭着眼睛,突然道:“凌风,你累吗?” 被叫做凌风的男人愣了一下,看向闭着眼睛的阮宗。 阮宗继续道:“背负着失去兄长的仇恨那么久,你累吗?” 凌风低下头:“累,但除了报仇,还有什么能支持我走下去,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自己了,若是为兄报仇这个信念都放弃了,我也就死了,从心里死了。” 阮宗轻声道:“这样啊......怪不得当初你能找到我这里,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原来是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啊......” 凌风坐在马车的另一边,沉默了一瞬,道:“是,大人也是一样的吧。若是没了云姝这个执念,大人也就死了,从心里死了。” 阮宗低低叹息一声:“是啊,云姝是我最后的,唯一的,活下去的理由了。” 父母早逝,受尽屈辱,好不容易得到一个亦师亦父的长辈,还早早离世,只留下云姝...... 阮宗抬起手,捂住眼睛:“云姝......云姝啊......” 第二日一早,云姝早早的就让鸢儿去阮宗府上,想让她问问阮宗昨夜被叫去御书房有没有发生什么,若是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 但鸢儿很快就回来了。 “夫人,门房说阮大人不在。” 云姝皱眉:“这个点,早朝已经结束了,难道是又被陛下留在皇宫了......” 鸢儿摇摇头:“不是啊夫人,门房说阮大人一大清早结束了早朝,回来换下了官服就出门了,门房说是去驿馆找塞雅公主去了。” 云姝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岔了:“什么?” 鸢儿又重复了一遍:“去找塞雅公主了。” 云姝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和季寒舟都以为是呼延塞雅昨晚的话,让皇帝起了疑心,那更应该跟闵梁使团的人保持关系,怎么会还往上凑?难道他们猜错了? 云姝快步去了书房,跟季寒舟说了这件事。 “难道是我们多想了?陛下没看出什么?” 季寒舟沉吟片刻,道:“我估计,陛下是有了别的心思,可能是对罗蝎口中那两座城池动心了。” 云姝觉得太荒唐了:“所以陛下否决了用你去换那两座城池的提议,转而把目标转向了师兄?这......这也太......” 云姝难得觉得词穷。 因为这件事透露着一股古怪。 首先,阮宗和呼延塞雅看起来互相都很嫌弃对方,根本没什么在一起的可能; 其次,按照阮宗对自己的执念,怎么可能突然决定去做什么驸马? 这不是云姝自恋,而是事实如此。 另外,邺帝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不勉强任何人,那么阮宗如果不想,完全可以拒绝的。 除非...... 云姝和季寒舟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猜测。 云姝语气十分复杂:“难道师兄真的和使团的人......不,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爹爹对大邺的忠诚毋庸置疑,师兄是完美继承了爹爹遗志的人,爹爹甚至说,他比大哥都像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 看到云姝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季寒舟连忙安慰:“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不如晚上直接去问问他?等他回来之后,我陪你去,直接问个清楚。” 第205章 流氓啊! 却说云姝跟季寒舟商议之后,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整个早上都心不在焉的。 说真的,季寒舟这次自认已经足够大度,可看到云姝这个样子,也忍不住想要吃醋。 只是每每想要说点什么,看到云姝眼中的担忧,又生生咽了回去。 阮宗毕竟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又是云姝的师兄,季寒舟忍了。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云姝几次走神,季寒舟终于有些恼了。 “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现在就去问他,我帮你把阮宗和呼延塞雅一起抓回来,绑起来让你问个够,你要是还觉得不放心,我把罗蝎也给你绑来,好过你在这儿魂不守舍,汤都要喝到鼻子里去了。” 云姝被季寒舟几句话说得终于是回过神来。 看着季寒舟皱着眉,有些担忧,但又带着隐忍得表情,云姝回想了一下今日从早上到现在自己得状态,的确是有点过分担心了。 云姝脸上划过一抹歉意:“抱歉,我......” 季寒舟将云姝手里已经快要凉掉得汤接过来放到桌上,单手拖着她得椅子后背,将她连人带椅子一起拖到了自己面前。 季寒舟身高腿长,云姝的椅子被他抬腿固定在自己身前,一只手搭上椅子后背,整个人就被完全禁锢在了季寒舟身前。 “你别觉得我实在吃醋......好吧,我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爽你想了别的男人一早上......但这不是重点,我认真的,云姝,你要是真的不放心,我把人抓来给你拷问就行了,他们要是不说,那就揍一顿好了,揍到他们说为止。” 季寒舟越说越蠢蠢欲动。 呼延塞雅他又不是没揍过,至于阮宗......他想揍这个情敌很久了。 “你怎么跟个强盗似的......”云姝小声嘀咕:“你可别乱来。” “那你能收收心,把注意力放在你男人身上了吗?” 云姝被他说得有点难为情,轻轻点了点头:“嗯......” “不担心你那劳什子师兄了?” 云姝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他多大的人了,做什么事情都有他自己的打算,就算他真的......那看现在的情况,陛下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路都是他自己选的,能帮的我一定帮,但更多的,都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季寒舟把人圈在自己跟前,仔细打量云姝说这话时候的表情,看她是真的想开了,这才松开了搭在椅子背后的手。 “嗯,想开了就行,那现在你应该做什么?”云姝抬头瞧他:“什么?” 季寒舟指指自己的嘴巴。 云姝一愣,而后脸有点红,难为情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初一和鸢儿。 “他们还在呢......” 季寒舟理直气壮地:“那不是正好么?” 云姝欲言又止:“你怎么这么......这么......有人在,你别太霸道了。” “你还嫌我霸道?今儿我就要霸道到底了,快点的!” 季寒舟又指指云姝的嘴巴。 云姝脸越来越红,可是想到今天季寒舟也算是大度,而且是真心实意为她担心,为她出主意,最后还是决定满足他的要求。 这会儿季寒舟的手虽然放开了,但是他们还是挨得很近,云姝便就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慢慢靠近...... 唇瓣触碰到一抹温热,但不是嘴巴得触感,云姝睁开眼睛,就看到季寒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而她嘴巴上的,是季寒舟的手心。 “云姝你......我让你好好吃饭,你......” 云姝想到刚刚季寒舟说她魂不守舍汤都要喝到鼻子里去了,原来季寒舟指嘴巴是让她好好吃饭! 云姝意识到意思理解错了,她都在想什么啊! 季寒舟坏笑着看了云姝一眼,又瞥见一样惊讶的鸢儿和初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怪不得不好意思,云姝你小脑袋瓜子里每天都在想这种事啊......” 云姝臊得脸通红,“你别说了!” “我说呢,他俩在你害羞什么......我这不是留着鸢儿给你夹菜,要是凉了,还可以让初一去厨房端新的,你......哈哈哈哈!” 云姝腾一下站了起来:“季寒舟!” 云姝想要离开椅子,奈何椅子被季寒舟的一双长腿挡住,她根本走不开。 季寒舟哈哈大笑着,将云姝拉近一些,一只大手按住云姝的后脖颈,往下一拉,然后亲住—— 片刻后,季寒舟放开了气喘吁吁的云姝。 “好了,知道你想亲,亲完了,好好吃饭吧。” 云姝都不知道自己这顿饭是怎么吃完的,全程比早上还要魂不守舍。 一颗心都被季寒舟搅乱了。 吃完饭,云姝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下去,狠狠瞪了季寒舟一眼,转身往主院去了。 季寒舟看着云姝背影,摸着下巴道:“你家夫人终于有点从前的样子了。” 突然被搭话的鸢儿一愣:“......您这么一说,的确是......” 想到刚刚季寒舟的逗弄,鸢儿也有些无奈,“世子,您也别太过分了,夫人脸皮很薄的......” 季寒舟随意扫了鸢儿一眼:“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有点儿她刚刚来西南王府的样子了,虽然我没见过你家夫人还在闺中被所有人宠着是什么样子......但总有一天能回到那时候的模样吧。” 鸢儿愣愣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的云姝是什么样子,连她都快要忘记了...... “世子,人都是会变的,而且夫人都已经为人母了,为母则刚,哪里还能回到少女时候那种无忧无虑......” “生了孩子又如何?她本来也才二十出头,成日装的那般老练做什么?还是活泼点好,别说现在她才二十出头,就是以后四十,五十,百岁......我也要让她活得像少女时那样无忧无虑。” “世子,您这话说得轻轻巧巧,可想到做到,却不容易。” 季寒舟没有为自己争辩,轻笑一声:“你且瞧着吧。” 云姝回了院子,扑在床上捂着脸。 她近来越发觉得季寒舟总爱逗她,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闭着眼想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季寒舟的声音响起。 “刚吃完别躺着,起来,今天带你出去玩儿。” 云姝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去哪儿?我不要去,我不想。” 季寒舟伸手进被子里,不知道做了什么,云姝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是流氓吗季寒舟!” “啧,不是流氓也被你骂了很多次流氓了,我实际行动一下怎么了?” 云姝瞪他:“你还有理了?” 季寒舟把人抱起来:“好好好,我流氓,我不对,我道歉,我带你出去玩赔罪怎么样?” 云姝是真的懒得出去,但是早上她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现在虽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起身准备换衣服出门。 季寒舟看着云姝窈窕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说搬家的时候,给云姝做了很多新衣裳,已经到了,但还来得及让云姝试一试。 季寒舟想着,就有些蠢蠢欲动。 “之前给你做的衣裳,要不要试试?” 云姝回头瞧他。 季寒舟了解她,她自然也了解季寒舟。 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别想。我还在喝药,到时候不上不下的,受罪的是你。” 季寒舟想到大夫的嘱咐,有些失望地打消了某些念头。 “行吧,今天先放过你,不过等你停了这药,可要一件一件亲自试给我看。” 云姝忍无可忍道:“我试新衣裳得鸢儿在旁伺候,你想的那些花花肠子都收了吧。” “不让她进来,我亲自帮你换。” “你弄得明白么你,知道什么样式要什么尺寸才好看么?知道颜色怎么搭配么?” 季寒舟一点没被问住,很是无赖道:“我需要会那么多做什么?我只想亲手帮你换上,然后再亲手帮你脱掉,至于什么颜色款式的,那不是裁缝的活儿么?穿上不好看就砍了他!” 云姝心说我跟一个流氓叫什么劲儿,真是浪费之间。 转身换衣服去了。 等换好衣服,马车也准备好了。 因为季寒舟想要享受二人世界,所以宝儿惨遭拒绝。 当看到季寒舟只带了云姝上马车,吩咐鸢儿带着他回去的时候,宝儿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受伤。 “宝儿,呜呜呜,宝儿也想玩,呜呜呜......” 云姝心疼的不行,掀开帘子就想下车抱上宝儿一起。 季寒舟拉住她,朝宝儿那边使眼色:“你瞧瞧他真哭还是假哭?就嚎的声音大,眼泪一点都没有!” 季寒舟心说小子你还嫩点呢,一边把帘子放下,一边跟云姝道:“男孩子总是混在娘亲身边算怎么回事?偶尔也要让他学会自己玩,独立从小培养嘛。” 云姝竟然被说服了。 “可是......鸢儿也是女的啊!” 季寒舟点点头:“有道理。” 然后朝外面道:“初一,你回去帮着鸢儿一起带娃吧。初九跟着就行。” 云姝满意了。 被遣回去的初一摇摇头,这夫妻俩怪不靠谱的。 ...... 云姝出门了,也没问季寒舟要带她去哪儿,只感觉马车从闹市区驶过,方向竟然是鸿陵湖。 “又去那儿啊?上次不是去过了么......” 季寒舟神秘一笑:“今天不一样,有好戏。” 云姝听到季寒舟这么说,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不会是......” 云姝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有官兵的声音:“什么人?今日闵梁公主到此游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车夫跟着季寒舟许久,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即亮明了身份。 那官兵不敢得罪,便朝着马车行礼禀报:“世子稍等,小的这就去清开道路让您的马车进来,阮大人也在,正好可以一起游湖。” 说完就赶紧跑了。 云姝在马车上,很是感慨。 “都说这皇城脚下,出来的都是人精,果然名不虚传。就这么一个巡城的小兵,说话都这么讲究。” 明明这条路上空空如也,根本不需要清道儿,但估计是怕得罪了使团和阮宗,不得不先去禀报,说出这么一套说辞来。 当然他也可以让季寒舟等他通报一声,但是季寒舟身份在这儿,这么说又会得罪季寒舟...... “皇城里的人,说话都要拐三个弯儿,所以我才讨厌留在这里。等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就回西南去,边关也行,总之离这儿远些好。”季寒舟道。 云姝也点点头:“嗯,回西南就不错,去边关也可以,我还没去过呢。” 说起边关,季寒舟就来了兴致:“不如等使团回去我们就出发,我估计陛下为了保险起见,不论闵梁会不会主动进攻,都得派我去压一压场子。” 云姝答应下来:“好啊,带上宝儿一起。” 两人说话间,之前那个官兵已经回来了。 “世子久等了,阮大人就在湖上,小的给您准备了一艘大船,可以过去一起,也可以单独游玩。” 说罢,马车放行,前往码头去了。 那小官兵挺会来事儿的,远远的,季寒舟能看到湖上的一艘画舫,很是气派; 而眼前,这官兵准备的是一艘一摸一样的。 无论是大小,还是样式,都一摸一样。 季寒舟点头:“不错,不错。” 又问那官兵:“你的上峰是谁啊,很机灵么。” 官兵嘿嘿一笑:“是左大人。” 季寒舟回忆了一下:“禁军副统领左庄名?” 官兵点点头:“就是左大人。” “那怪不得了,那小子自个儿就精明的不行,看来带出来的兵也都机灵。” 季寒舟说完,带着云姝上了画舫。 云姝还挺好奇的:“那个左庄名你认识?” 季寒舟微微一笑:“在我军营里当过副将。” “那怎么......” “边关苦寒,哪有皇城军来得威风?而且他夫人去年刚刚生产,老娘年纪也大了......不是每个人都想留在边关的,尽忠的方式也很多,而且他也更适合京都。” 云姝若有所思,听起来,季寒舟对这左庄名评价还可以。 季寒舟就跟能读懂云姝的心思一样,笑道:“他人是不错,而且当初他回到京都,是我举荐他做皇城军副统领的。他这人也知恩图报,之前关于你的谣言四起,多亏他下了命令,巡城之时碰见了就都该处理的处理,该警告的警告......嗯,说起来,该找个时间跟他吃个饭感谢一下的。” 云姝不知道当初还有这么一茬,忙道:“这可是个大忙,得好好宴请才是。” 今日刮着东风,船行驶的挺快,没一会儿功夫,他们的船已经靠近了湖中心。 阮宗和呼延塞雅应该就在前面的船上。 等到两艘船靠近了,云姝正想着待会儿怎么打招呼才不会尴尬,季寒舟突然指着那艘画舫:“看,好戏在那里,咱们来得正好,看样子刚开始呢。” 第206章 男女通杀 只见不远处的画舫甲板之上,站满了保护使团的官兵,有大邺的士兵,也有使团的护卫。 但奇怪的是,现在这些人全部都背对着甲板,面对着湖面。 而甲板上,呼延塞雅正在跟阮宗说着什么,因为隔着还有一段距离,云姝也没有内功,只能从呼延塞雅的表情上看出是带着怒意的。 而阮宗不知道在说什么,神情是往日那副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模样。 云姝看得干着急,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季寒舟看她这个样子,意识到云姝听不见,道:“我给你转述?” 云姝连忙点头:“好!” 季寒舟倒是听得一清二楚,略一思索,干脆揽住云姝的腰:“我直接带你去现场看。” 在云姝的想法中,他们其实是在偷听,根本没想到季寒舟会直接带她直接去那艘船上!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姝已站在甲板之上了。 周围保护的人还以为有刺客,甚至都已经抽出刀来了。 不过很多人都认识季寒舟,在看清楚季寒舟的长相之后,又收回了武器。 阮宗是知道季寒舟他们到了的,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吃惊,倒是呼延塞雅,在看到季寒舟时眼睛一亮,等到看清楚身边还跟着一个云姝之后,脸上表情又变得难看起来。 “你来干什么?” 他还带着云姝呢,呼延塞雅可不觉得,季寒舟是来找她玩的。 季寒舟笑了一下,“出来玩,听说你们在湖上,就过来看看,打个招呼。哟,你们这是......” 季寒舟看看呼延塞雅,又看看阮宗,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公主是真的看上阮大人了么?这大好的风景,这大好的时光,啧啧啧......” 呼延塞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忍不住狠狠瞪了阮宗一眼:“鬼知道这人怎么回事!” 事实上,在季寒舟到来之前,呼延塞雅正在跟阮宗争吵。 因为阮宗今早跟抽风一样,大清早的把她从驿馆带出来,美其名曰奉皇上之命,带她领略大邺风光。 她不怎么想出来,最后是被阮宗半逼着出来的。 出来的也不安生,这阮宗跟中邪了一样,整个过程对她都十分温柔,无微不至,搞得她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呼延塞雅当然清楚阮宗真正的脾气,什么温柔都是装的,在她面前阮宗很少搞那一套,因而今天一整天,她都觉得很莫名其妙。 就在季寒舟他们登船之前,她还在质问阮宗打得什么主意。 “你们来得正好,你们不是跟他认识吗?能不能把他带走?本公主不想跟他呆在一起,莫名其妙!” 季寒舟看看没说话的阮宗,笑道:“阮大人,公主是部落里的女孩子,心思直爽,有些事情你不直说,她是不会明白的,你看,这不就误会你了吗?” 云姝这会儿其实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不过稍微琢磨了一下,也听明白了。 只是季寒舟看热闹不嫌事大,一顿话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现在话头转到阮宗身上了,云姝索性也不着急了,准备听听阮宗怎么说。 阮宗心里全是昨晚邺帝说得那些话,瞧了季寒舟一眼,明白季寒舟猜到了什么。 又看向云姝,只见云姝一副十分信任季寒舟的模样,也正等着他给个说法。 阮宗一时间有点心灰意冷。 云姝对他完全没有男女之情,而且现在看样子,连那点以前都旧情都...... 于是嘲讽一笑:“世子还问?不是已经猜到了么?公主对世子妾有意,世子却是郎无情。” 他看了一眼云姝,很快别开目光:“但陛下想要促成大邺与闵梁的和亲,所以我今日,是奉命前来,想要赢取公主芳心的。” 呼延塞雅听得目瞪口呆,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赢取我的芳心?” 阮宗点头:“嗯,陛下让我争取去闵梁当驸马,或者公主嫁给我也行。” 他就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在呼延塞雅这里,十分惊世骇俗的话语。 季寒舟看得是津津有味,还忍不住给云姝使眼色:看吧,陛下果然对那两座城池心动,啧啧啧,臣子都要卖了。 云姝挺无奈的看了季寒舟一眼,这人好像在幸灾乐祸。 季寒舟挑挑眉:鬼知道他干了什么,有把柄在陛下受伤吧? 云姝心中一动,看向呼延塞雅:“那我们是不是打搅公主的好事了?” 呼延塞雅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也跟着季寒舟起哄?什么好事?他想得美!” 呼延塞雅刚刚就想下船了,奈何她自认拼出命去能和阮宗过几招,只是从小出身部落,不会游水,被困住了。 现在听到阮宗的话,想要离开这艘船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她指着阮宗:“我不管你是故意这么说膈应我也好,还是你们大邺的皇帝想不开,疯了一样选了我最讨厌的人来追我也好......总之我对你没意思,放我下船!” 阮宗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抱歉,恕难从命,游湖游湖,湖还没游完之前,我得陪着公主,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你!”呼延塞雅指着他的鼻子:“不要脸!你还敢来硬的不成?” 阮宗也不恼:“没有,公主见谅,我也是迫不得已。” “还赢取我的芳心呢,我看你是诚心膈应我,你是不是故意接下你们皇帝的这个人物的?” 阮宗笑得很温和,就是怎么看怎让呼延塞雅觉得讨厌:“怎么会呢,我很中意公主的。” 呼延塞雅真是要疯了,心想干脆跳湖得了,宁可淹死,也不想再面对这样的阮宗了。 只是她目光扫过湖泊,却看到不远处季寒舟他们的画舫,顿时眼前一亮。 刚刚她不走,是因为走不了,整个湖面上就阮宗带来的这一艘船。 可现在又有一艘船了! 于是立刻施展轻功,就要离开。 只是她想走,阮宗却不想,在呼延塞雅跳跃起来的时候,伸手就像拦住。 季寒舟下意识挡了一下阮宗的动作,他知道云姝想单独和阮宗谈谈,看戏固然重要,媳妇儿的心思却要排第一,呼延塞雅这会儿皱了正好。 于是事情变得尴尬起来。 本来么,呼延塞雅算好了自己的轻功,是刚好可以飞到季寒舟带来的那艘船上的; 阮宗也算好了自己阻拦的力道,有信心可以把呼延塞雅在飞出自己的船之前,把人拉下来; 奈何中间出来了一个捣乱的季寒舟。 于是,呼延塞雅运足轻功飞起,半道被阮宗拦了一下,却又没能揽个彻底,人是飞出去了,轻功运的劲儿却在两艘船之间的半道上不够了。 她轻功没有季寒舟那么好,能在水面上借力,于是云姝就眼睁睁看着闵梁公主飞出去了,飞到一半...... 噗通一声落水里了。 云姝长大了嘴巴:“掉,掉下去了。” 季寒舟连忙收手:“嗯,掉下去了,但不关我事啊。” 阮宗微微皱眉:“我原本可以拦下她的。” 季寒舟不赞同道:“怎么可以强迫女孩子呆在自己不想呆的地方?” 阮宗冷笑:“这话从世子嘴里说出来不觉得脸疼吗?当初你囚禁云姝的时候......” 云姝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停一停!她好像不会游水!” 就见那几个跟随呼延塞雅一起上船的护卫都快疯了,趴在栏杆边上着急的呼喊,但是他们都和呼延塞雅一样,根本不会水! 那几个大邺的官兵倒是会的,但是人是被阮宗和季寒舟联手弄下去的......起码在他们眼里是这样的,他们根本不敢擅自做主去救人,都看着季寒舟这边。 季寒舟指指水里扑腾的呼延塞雅:“喂,我说,你不是要哄人家跟你和亲吗?赶紧去英雄救美啊。” 阮宗冷冷道:“可是人家更希望英雄救美的那个人是你。” 阮宗今日一整日也十分厌烦,呼延塞雅根本不是他会感兴趣的类型。 这会儿他甚至生出了几分要是人淹死了就不用和亲了吧的荒唐想法。 但也只是负气的一瞬间而已。 眼看着季寒舟不打算救人,呼延塞雅都快扑腾不动了,只得叹了口气,准备救人。 叫手底下的人救也是可以的。 但还是那句话,既然都要救了,按照阮宗一贯的性格,自然是自己救最好,利益最大化么。 阮宗跳下去之后,季寒舟趴在栏杆边上,高声道:“公主坚持住啊,阮大人来英雄救美了!” 呛了几大口水的呼延塞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你们俩怎么不等我淹死了再来救我啊! 片刻之后,浑身湿透的呼延塞雅被捞了上来。 季寒舟全程背对着他们俩:“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云姝咱们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阮大人就好了。” 云姝觉得这俩男人都太不靠谱了,瞪了季寒舟一眼:“我走了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办?” 呼延塞雅今天没有带丫鬟,全是男护卫,这会儿全身湿透了,她不照顾一下,留下呼延塞雅一个女孩子,未免太过分了。 于是朝季寒舟道:“你去弄件衣服。” 又看了一眼阮宗:“师兄也去岸上换件衣服吧,我来照顾她。” 安排了两个男人去做事,云姝走到呼延塞雅身边。 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迷人的曲线。 她双手抱在身前,哪怕是民风彪悍的闵梁公主,此刻也十分狼狈。 云姝直接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呼延塞雅身上,对周围的护卫和官兵道:“都背过身去,不许看,不许听。” 说罢,扶着呼延塞雅往船舱里走。 路过季寒舟和阮宗身边时,又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胡闹!赶紧去啊!” 等到回了船舱,云姝找来了毛巾拿给呼延塞雅。 “你先擦擦,别着凉了,等季寒舟把衣服找来赶紧换上。” 呼延塞雅没接那毛巾,只是盯着云姝看,而后道:“你是留下来看我出丑的么?” 云姝差点气笑了:“我想看你出丑有一千种办法,犯不着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当着那么多陌生男人折辱你。” 呼延塞雅盯着她的眼睛,从她眼神中,没有看到任何不好的情绪。 于是接过云姝手里的毛巾擦头发,一边小声嘀咕:“装什么可爱。” 云姝斜眼瞧她:“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女孩子,还是个没成亲的女孩子,不想你难堪。” 呼延塞雅气鼓鼓的:“你的话很难让我相信啊,你是季寒舟相好的,又是个讨人厌的阮宗的师妹,我信你才怪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云姝能感觉到呼延塞雅对她的敌意少了很多。 这会儿没有外人,云姝冷不丁问道:“你跟师兄是不是早就认识?” “啊......”呼延塞雅被问的一愣。 按理说不应该告诉云姝实情,但是...... 想到阮宗拉自己的那一下,害自己出丑,又瞧着手里的毛巾,呼延塞雅一时间而向胆边生,直接点头了。 “是啊,我们早就认识。” “不仅认识,这次还是他建议我过来和亲的呢。” “他跟我商量好的,想办法让我跟季寒舟成亲,然后把季寒舟弄去闵梁或者边关,他好在你这边趁虚而入。” 呼延塞雅看着云姝:“没想到吧,你师兄是这种人?” 云姝脸上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果然是这样。” “你一点儿都不惊讶么?” “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了,实在惊讶不起来。” 云姝叹了口气:“我认识他那么久,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他自己,以为他装的很好而已,但其实我并不在乎他是怎么样的人,我只知道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罢了。” 云姝抬头,十分真诚地道:“我只想再问你一件事,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若是你回答了,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你说呗,看在你刚刚的表现上,我勉强考虑一下吧。” 模样瞧着还挺傲娇。 “我不在乎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会设计季寒舟也在我的猜测之中......我只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做什么通敌叛国的事情,有没有向你们透露什么重要消息,又或者交换什么利益?” 她只想知道,阮宗到底有没有通敌叛国。 阮宗利用自己认识呼延塞雅来设计季寒舟,和他真正出卖国之利益,这个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呼延塞雅瞧着云姝:“你帮我那一下可换不来这个问题的答案。” 云姝微笑:“那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呢?拜托啦!” 呼延塞雅看着云姝明媚的笑容和那张好看极了的脸,慢慢长大了嘴巴。 最后憋出来一句:“你就是拿这副模样勾引季寒舟的吗?狐狸精啊!” 是骂人的话,但是云姝觉得更像是夸奖。 因为呼延塞雅语气里只有惊叹,没有恶意。 于是云姝走近了一步,接过毛巾,一手帮她擦着头发,一手轻轻摇晃她的肩膀,轻声道:“公主,拜托啦,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对我很重要啊。” 她身上香香的,手软软的,声音糯糯的,摇晃她的那点力气跟小猫一样的。 这样的云姝,呼延塞雅认真起来,一掌能拍死十个。 呼延塞雅捂住胸口:“你们大邺女子好卑鄙!” “拜托啦~”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了!他和我们合作的内容,只和弄走季寒舟,以及拆散你俩有关,他贼得很,什么小小都没有透露,也没有跟我们有什么利益牵扯。” 云姝的心松下来一大半,但还是追问道:“那你们干嘛跟他合作,他能给你们什么好处?” 呼延塞雅瘪瘪嘴:“你到底知不知道季寒舟的能耐?算了,你估计没看过他在战场上的样子......对于我们来说,无论是阮宗设计让季寒舟被皇帝猜忌从而失去兵权,还是帮助我嫁给他,亦或者帮助我带着他回闵梁做驸马......对闵梁来说,都值得我们跟他合作了。” 第207章 美人与狗 说起这个,呼延塞雅就觉得来气。 “本来说得好好的,他帮我制造机会,跟季寒舟在一起,谁知道他是不是鬼上身了,不促成我跟季寒舟了,改成自己上了。” 想到今天阮宗那模样,呼延塞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是被阮宗膈应的,还是被一身湿衣服冻的。 云姝连忙将套在她外面的衣服裹紧了一些,还用自己的手握着她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 感觉手里的人冷冰冰的,云姝又靠近了一些,让她靠着自己:“再忍忍,季寒舟很快就回来,我靠近我些,别着凉了。” 呼延塞雅哪里碰到过这样的女孩子,严格来说,因为身份和性格,她从小就是混在皇子堆里长大的,也没有个闺中密友什么的。 最初知道云姝的存在之后,更是把云姝当作了假想敌,态度一直很恶劣。 她更没见识过云姝这样温暖柔软,浑身香香的可爱女孩子。 云姝一挨近她,呼延塞雅脸都要烧起来了,佯装凶恶,瞪着眼睛看云姝:“挨我这么近做什么?我也是女人,我告诉你美人计对我没用啊!” “是吗?” 门口传来季寒舟凉凉的声音:“美人计没用你脸红什么?我看你魂儿都要飞了。” 季寒舟气的不轻,刚刚被媳妇儿指示去给讨厌的女人拿衣服,回来本想着赶紧把衣服一丢就算完事儿,谁知道就目睹了云姝跟别人撒娇,美人计都用上了。 是的,季寒舟从云姝那句“拜托啦”,就已经到了,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呢。 眼睁睁看着呼延塞雅从最初的恶语相向,到后面魂都要被云姝勾飞了,季寒舟差点撕碎了手里的衣裳! 这会儿,季寒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两人跟前,将一件干净的衣服兜头甩给呼延塞雅,然后立刻拉着自家媳妇儿退到几步开外去了。 季寒舟不住地揉捏云姝的手心:“你摸她干嘛呀,她身上都湿的,那湖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万一你也蹭湿了着凉怎么办?” 呼延塞雅费劲扒拉开了甩在自己头上的衣服,气呼呼指着季寒舟:“你别胡说八道!” 云姝也是失笑:“你干嘛啊,她是女孩子,你别什么醋都吃好不好......” 季寒舟不满道:“你还说呢,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有能耐啊云姝,男女通吃啊你?” “季寒舟!你别胡说八道!” 说完有点歉意地看向呼延塞雅。 只见呼延塞雅也在看季寒舟。 她正盯着季寒舟搂着云姝的那只胳膊。 只不过,呼延塞雅的目光中没有了对季寒舟的倾慕,而是有点说不清的......嫌弃。 起初云姝以为是她看错了,但很快她发现自己没看错。 呼延塞雅看向季寒舟的目光中,带着点儿淡淡的嫌弃。 这目光季寒舟也看到了。 但她比云姝反应快多了,一愣之后气笑了。 “真是见了鬼了......喂,这是我媳妇儿,我搂着她你在不满个什么劲儿?” 乍一听季寒舟这话,会以为呼延塞雅是因为季寒舟搂着别的女人,吃醋不爽什么的,但很快,云姝发现不是这样的。 只听呼延塞雅十分嫌弃地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云姝到底看上你哪儿了?” 季寒舟都想拍桌子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才是莫名其妙的人好吗?谁家好女孩儿被男人揍一顿就看上对方了?受虐狂啊你?再说我跟云姝怎么不般配了?郎才女貌好不好?” 呼延塞雅嗤了一声:“郎才女貌?我看是美人与狗。” “噗”身后看戏的阮宗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云姝转头,这才发现阮宗一直就在门后呢,不知道听了多久。 眼看着季寒舟马上就要跳起来打人了,云姝只觉得一阵头大。 正好云姝也想问问阮宗究竟怎么回事,便拉着季寒舟往外走:“让她换衣服,我们先出去。” “云姝你别拉着我,我今天就让她知道什么叫美人与狼,我不拽下她一块肉来我跟她姓。” “狼?呵呵,什么狼,无耻色狼吗?” “呼延塞雅!!!” “怎么滴?就算是狼,顶多是美人与野兽,啊呸,不对,美人与禽兽!” 云姝把季寒舟拉出去的时候真的是吃奶劲儿都使出来。 “你说你跟她较真干什么?你不觉得你一对上她就变得很幼稚吗?季寒舟你再这样我真的会以为你对她有什么特殊感情了......” 听到这话,季寒舟和呼延塞雅同时露出一种一模一样的嫌弃表情。 “我之前真是瞎了眼看上他。” “她就是欠抽,命中跟我八字不合,否则不可能第一次见面我就手痒把她揍了一顿,我一般只杀人不揍人。” “季寒舟你他娘的!再来比过!今天我不揍回来我跟你姓!” “别了吧季塞雅也太难听了......” ...... 云姝成功分开两人时累的满头大汗,阮宗就抱着臂一言不发。 等到成功把房门关上,云姝长长呼了口气。 “师兄,今天我们是特意来找你的,你跟使团......” 阮宗点点头:“就是呼延塞雅说的那样。” 云姝一愣:“你都听到了?” “嗯,就是她说的那样,我是看不惯季寒舟,但并未做什么对大邺不利的事。” 旁边季寒舟嗤了一声:“把我弄走还不叫对大邺不利?” 阮宗冷冷道:“我大邺人才济济,不缺你一个武将。” 云姝站在中间抬起手阻碍两人的视线:“行了,别吵了!” 说完看向阮宗:“师兄,你知道的,季寒舟说得是实话,边关若是没有他,很危险,这怎么不算对国不利?” 阮宗抿唇。 “我设想过三种可能,一是让陛下对他心生忌惮从而免去他兵马大元帅的职位;” “二是他抗旨不尊不愿和亲,陛下和你们翻脸,胁迫你留在京都,让他去边关跟闵梁拼命;” “三是他妥协去做驸马......” 阮宗似是觉得很遗憾:“我推演了无数次,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按照他领军的能力,以及陛下对他的信任,只有第二种设想可能实现,一和三基本不可能。” “哪怕是第二种,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我设想过若是陛下翻脸将他弄走,我便可以放弃官职带你离开......但现在看来,你不会放弃他的,哪怕前方有多少阻碍,哪怕我机关算尽......我还是会输。” “所以我一直都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季寒舟一直以为,阮宗对云姝已经因为求而不得而疯魔,很多事情,比如跟使团有勾结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冲动,也太不考虑后果。 总之,在季寒舟的猜想中,现在的阮宗,脑子是不太清醒的。 可是现在看着阮宗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季寒舟又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 或许阮宗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可明知道是无用功,却还是执着地继续下去,甚至就这样平静地说出来,莫名让季寒舟觉得,他有点悲哀。 好似一个明知道会落下悬崖,只要停下就可以自救,却还是平静地,一步一步迈入深渊的人。 平静地疯魔着。 云姝显然跟季寒舟有一样的感觉。 “师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明知道可能不会有答案,但云姝还是问了出来。 阮宗轻轻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已经因为自己的执着而付出代价了。” 阮总突然抬头看向云姝:“你们猜到了吧,我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陛下大概知道我跟使团有接触了,只是没有触及他的底线,所以他让我接近公主,大概是要让我顶替季寒舟,跟公主在一起。” 云姝抿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阮宗抬手打断她:“路是我自己选的,所以任何后果我能够承受。” “可是......”云姝还是没办法接受。 先不提邺帝让阮宗接近呼延塞雅,以达到和亲目的这件事本身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真的成功了,她是知道阮宗的寿数没几年的,她不想阮宗过得不开心。 季寒舟轻轻握了一下云姝的掌心,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劝了。 就这时,呼延塞雅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 她之前一直都是闵梁女子的装扮,一身劲装,还有金属,毛皮点缀,加上与大邺完全不同的发饰装扮,整个人充满异域风情,而且比较英气。 这会儿突然落水,季寒舟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到一样的衣服,当然,他也懒得弄,于是搞了一套普通大邺女子的衣服过来。 呼延塞雅一身大邺女子的裙装,穿在身上只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啧......这裙摆这么大,好不方便。” 正说着,抬头一看,就见云姝脸上浮出惊讶和赞赏。 “公主这样穿真好看啊。” 云姝发自内心的一句赞叹,让呼延塞雅心里一阵舒爽,不过还是略显傲娇地“哼”了一声:“比我闵梁的的服饰差远了,不过......凑合着穿吧。” “是好看,比穿闵梁的衣服好看多了,之前像个野丫头,现在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这话竟然是阮宗说的。 呼延塞雅顿时暴跳如雷:“你说什么?敢说本公主是野丫头,我跟你拼了!刚刚落水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 说着,竟是上去就跟阮宗过起了招来。 季寒舟连忙拉着云姝往后退:“小心点,那野丫头发起疯来每个分寸,仔细一会儿伤了你。” 呼延塞雅气急:“你也跟着他说我!” 季寒舟摆手:“好好好不说了,野丫头是他专属的称呼,我还是叫你公主。公主吃好玩好,公主再见,我们去别处玩了!@” 说完,拉着云姝走上了甲板,施展轻功回到他们自己的船上去了。 季寒舟今天带云姝过来,与其说是带云姝过来玩,不如说是看她一直担心阮宗,于是让她亲自来看看。 这会儿云姝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而且阮宗的情况也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起码邺帝没有直接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把阮宗抓起来,而是给了阮宗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带着云姝离开了。 反观云姝,回到另一艘船上之后还有点魂不守舍的,一直在想阮宗刚刚说的话,顺便担心邺帝会不会对他不利。 季寒舟摇摇她的手:“行了,别担心了。” 云姝有些忧愁:“这样......师兄明明不喜欢公主,却要奉命讨她欢心,若是这事儿不成功,师兄恐怕还是难逃罪责,可即便是成功了,他难道要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吗?” 季寒舟这次没有因为云姝过分关心别的男人而生气。 只是很平静地问云姝:“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云姝疑惑地看着季寒舟。 季寒舟轻笑道:“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吗?若是喜欢,早就付诸行动了,在我重新回西南王府之前,他有那么多机会带你走,有那么多机会争取,可是他没有任何行动,反而是在我出现之后,突然就好像对你爱的要死要活了。” “在我看来,与其说他是喜欢你,不如说是一种对于保护你的执念,以及对我刻板的讨厌。” “当我没有出现的时候,他觉得你是自由的,于是不加以任何干涉,任由你带着孩子在西南王府;等到我出现之后,他下意识觉得我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不好的影响,他讨厌我,不想看到你跟我在一起,觉得危险,于是想要把我们分开。” “这种想法成了一个执念,他就会为自己找寻理由,爱你也好,不愿放弃也罢,又或者什么其他的理由......” “但在我看来,这个都不算真正的爱。” 云姝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那你觉得什么样才算是喜欢?” 季寒舟说得理直气壮:“简单啊,你看看我,我爱你,所以根本不管外界的阻碍,我唯一想要达到的目的只有一个——拥有你。爱是有占有欲的,他不爱你,他对你只是执念。” “所以啊......”季寒舟按着云姝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十分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所以我觉得他或许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既然不爱你,那当然有可能爱上任何人,包括闵梁公主。” “而且他现在疯的不轻,与其让他继续下去,最终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后悔一辈子,还不如找点事给他干呢,我看追求公主这件事就挺不错的。” 云姝竟然觉得自己被季寒舟说服了。 “那万一没成功呢,陛下那边......” 季寒舟耸肩:“还是那句话,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我保证只要他不再做通敌的事情,最后能保他一条命在,但其他的,那是他应该得到的结果。” 云姝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季寒舟抬手,轻轻按压她的眉心:“别皱眉了,来游湖只是让你问话,接下来带你去别的地方好好玩。” 第208章 猎物 季寒舟没有给云姝多想的时间,直接带着她下了船。 码头上,不知何时,初九牵来了一匹骏马。 那马浑身黑色皮毛,鬃毛炸开,身形比普通马大了整整一圈。 那马似乎认得主人,看到季寒舟来了,隔着老远就打了一个响鼻。 云姝看得好奇,问道:“这是马厩里那匹马?叫追风的那匹?” 季寒舟点点头。 “好高大,好帅气。”云姝忍不住感慨。 季寒舟则是有点嫌弃:“它偏要跟着我来,让他留在边关不听,现在每天在马厩里吃吃喝喝,胖了好多。” 云姝记得,那马原先跟着季寒舟回西南王府,后来来京都,也跟着来了,只是除了季寒舟不让任何人上去骑,是自己跟在拉车的马后面来的京都。 那匹马很有灵性,听到季寒舟说它不好,朝着季寒舟就长鸣了一声,很是不满的样子,还跺着前蹄,似乎在示意季寒舟赶紧上马。 “啧,脾气还挺大,我抱你上去。” 云姝面对这么大的一匹黑马,心里就有点打鼓,季寒舟看出来了,拉着她伸手:“你摸摸它,它对美人没有抵抗力的。” 云姝哭笑不得:“马还知道人长得好不好看?”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马。” 云姝大着胆子,伸手去抚摸,没想到面对季寒舟时有点儿咋呼的马儿,在云姝靠近之后很快安静下来。 它甚至低下头,任由云姝轻轻抚摸它的头顶,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长,云姝竟然从这马脸上看到了几分可爱。 “它长得有点可爱啊。”云姝看着它的大眼睛,轻轻道。 追风听懂了,伸出舌头去舔云姝的手心。 季寒舟在一旁看着,摇摇头:“我就说了,它喜欢美女。” 一旁初九笑道:“世子您就别骗夫人了,分明是因为追风它认得夫人的......” “啰嗦。”季寒舟打断初九的话,揽住云姝的腰直接将她抱上马背,然后自己一个翻身上马,将云姝保护在胸前,双手抓着马缰绳,一夹马肚,疾驰向前。 云姝一个不妨,身子猛地往后一倒,然后靠在了季寒舟结实的胸膛上。 风从云姝耳边刮过,呼呼作响,云姝仿佛呼吸到了自由的味道。 聪明的马和笨的嘛,区别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云姝不知道季寒舟要带她去哪儿,从湖边出来之后,经过了一段人来人往的街道,追风没有减慢速度,但却晓得要避让行人。 喧闹的人声逐渐远去,疾驰往城郊的方向。 路越走越偏,后头初九骑的时一匹普通的马儿,这会儿已经渐渐跟不上了。 等到追风脚步停下,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密林之外。 守在林子外边儿的护卫们立刻上前行礼:“世子,夫人,周围林子都清理干净了,没有外人,打猎的猎户都给了银子离开了。” 云姝一听这布置就知道季寒舟没有说谎,去游湖只是顺带,来这里才是今天的目的。 云姝好奇地往里面张望:“打猎么?” 季寒舟点点头:“你不是一直想打猎么,不让你去还生气。” 云姝突然想到什么,瞧了季寒舟一眼:“猴年马月的事儿,你还记着呢。” 季寒舟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你那次生了好大的气,我怎么敢忘。” 确实是好久了。 那时候她跟季寒舟正是暧昧之时,季烨突然提出要带着季寒舟去围猎。 当时季烨已经对他们的关系产生怀疑,云姝很担心季寒舟的安危。 要知道,西南的林子跟普通林子可不一样。 西南的林子大多瘴气横生,潮湿阴暗,充满了各种毒虫毒蛇,一般除了本就住在山林里靠山林生存的人,很少有人进去,更别提打猎了。 当时云姝执意要跟着一起去,但季寒舟也知道其中的危险,奈何说服不了云姝,只能偷偷安排围猎的日子提前了一天,打了云姝一个措手不及。 那次围猎全是季烨的心腹,季寒舟说是单枪匹马也不为过。 围猎一共三天,云姝几乎没怎么睡,就怕季寒舟回不来。 当然,最后季寒舟还是回来了,虽然受了伤,还差点被毒蛇咬到丧命...... 云姝因为这件事跟季寒舟生气很久,也难怪季寒舟现在还记得。 回想起往事,云姝也不免感慨:“我那时想去围猎吗?我是怕你有危险。” “但肯定也想亲自试试吧?我还记得你听说去围猎,不知内情的时候,开心得很,还准备了好多东西。” “那是因为在闺中爹爹怕危险,都不带我去的。” 季寒舟笑了:“你爹一个文官,就算去围猎大概也是跟着皇家去,要么应酬,他估计看到野兽都头疼,怎么敢带你去。” 云姝瘪瘪嘴:“所以把我当大家闺女,往贤良淑德那一卦养么......” 季寒舟下马,让云姝独自坐在马上,他亲自牵着马往里面走。 “我亲自牵马,也就你有这个待遇了。” 云姝伸脚,轻轻踢了一下季寒舟牵着马绳的手臂:“能给我牵马,你也是独一份。” 追风很高大,云姝坐在上面,能够居高临下看到季寒舟牵马的背影。 被她踢了一下,季寒舟也不恼,回过头来朝她笑了笑。 那个笑容逆着光,光晕在他脸上留下一抹金色,云姝其实没怎么看清,但就是莫名觉得很好看,好看到她都有点出神。 那层光晕很快随着他们进入林子而消失了。 京都的林子跟西南不一样,虽然树木茂密,但干爽阴凉,微风吹过,云姝竟然觉得很舒服。 “这林子很安全,没什么毒虫毒蛇,等会儿我带你好好玩玩。” 说话间,后面有侍从送上来弓箭。 云姝惊讶地发现,送来的两把弓箭,有一把是正常的玄铁打造的,还有一把金色的,比另一把黑色的要小一圈,但是非常精致好看。 云姝忍不住瞧,季寒舟伸手递给她:“好看吗?我特意让工匠给你做的。” 云姝拿在手里仔细打量。 她没有射过箭,但是知道弓箭大多是很沉的,这一把拿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但是能够拿起来,适应了一会儿,好像很合手。 云姝摩梭着上面繁复的花纹,忍不住问道:“这金色......这不会是金的吧?” “没,只是为了好看在上面包了一层金皮,金子那么软,怎么可能用来做弓箭,一拉就弯了。” 季寒舟看着云姝手拿金色弓箭的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头:“很适合,你拿着很漂亮,不枉我亲自设计,让工匠做了那么久。” 云姝就觉得手痒。 她是不会射箭的人,但是弦在手里,忍不住搭上一根羽箭,拉开弓。 后面几个跟着的随从都大惊,“夫人小心!” 有两个已经上前两步,伸手想去夺了。 原来,云姝拉开弓之后,箭头正对着季寒舟的后背正中。 虽然是一把很小的弓,只能打打野兔什么的,但架不住距离那么近,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季寒舟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世子......” “怎么?我还保护不了她?” 几个随从不敢说话了。 心说我们担心的是这个吗?我们担心的是夫人一个不高兴直接给你射个对穿咯。 不过季寒舟的表情不容拒绝,几个护卫也不敢说什么,再三确认不需要他们伺候之后,就退出去了。 “没关系么?”云姝问道:“万一遇到危险......” “没事,初九在暗中跟着呢。” 云姝顿时放心下来。 走了一会儿,已经看到了林子里面,云姝能看到飞起的鸟儿,就想去射。 季寒舟按住她的手:“鸟儿灵活,对你来说难度太大了。” 云姝不信邪,射了七八根箭矢,连根鸟毛都没碰到,顿时泄气。 季寒舟轻笑一声。 “你笑我?” “没有,我哪儿敢啊。” 季寒舟指着远处一个草丛:“小声些。你看那里,有一只灰兔,射那个。” 云姝定睛一看,还真是。 她屏住呼吸,拉开弓箭,瞄准了半天。 那兔子并不是很警觉,正在吃草,时不时还用后爪子挠挠痒,看着有些笨笨的。 云姝心说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眯着眼睛瞄准了半天,松开手—— 咻一声,箭飞了出去。 然而,云姝架子看着是听内行的,这箭却是偏的不能在偏了。 那箭根本没有射中兔子。 不仅没有射中,还离着好远一段距离。 更让云姝生气的是,那箭射过去之后,引起了一些响动,兔子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没有跑。 不仅没跑,还抬头看了云姝一眼。 看到云姝之后,兔子动作停了一下,然后...... 低下头继续吃草去了。 云姝气得不轻,指着那兔子道:“过分!太过分了!它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季寒舟看着云姝一副炸毛的猫儿似的表情,只觉得可爱极了。 他停住脚步,翻身上马,坐到了云姝身后。 “是,太气人了,我帮你报仇。” 季寒舟说着,双手环住云姝,握着她的手举起了弓箭—— “瞄准,弦拉紧,一只兔子而已,很简单的。” 因为季寒舟身形比云姝高了不少,于是教导云姝的时候,不得不微微躬身,他的下巴几乎要搭在云姝肩膀上了,温热的呼吸也一阵一阵喷在云姝耳后。 “别分心,专心看前面。” 季寒舟还在说着该怎么瞄准,但是云姝已经听不进去了。 太近了,近到了呼吸交融的地步。 “好了,就是这样,我松手了,你自己试试?” 季寒舟收回手,向云姝再一次确认:“刚刚都听懂了?” 云姝其实什么都没有听懂。 但她还是点点头:“懂了。” 然后努力回忆刚刚季寒舟说的话,结果发现真的什么都没记住。 于是云姝只能硬着头皮又射了一箭。 结果很明显,还是没有射中。 云姝有点尴尬,季寒舟笑着道:“嗯......这次有进步,起码把兔子吓得跑了几步。” 一看,还真是,兔子听到动静,跑了一段距离,有停下来了。 季寒舟摸她脑袋:“要不要再试试?刚刚是不是没有好好听我说?” 云姝才不愿意承认,刚刚自己因为季寒舟的靠近而分神了。多丢人啊。 于是嘴硬道:“谁说得,我就是觉得兔子可爱,所以不忍心射死它,故意没有瞄准的。” 谁都听得出这是在逞强。 季寒舟这次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是你放他一马,算他今天运气好。” 云姝听出了其中的揶揄,有些不太高兴,脸上倒是热的厉害。 季寒舟继续坐在云姝身后,“我们再进去一些,猎一些大一点的猎物。” 、云姝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骑着马走了一段,已经到了林子的深处。 这边更加寂静,只有虫鸣和偶尔的鸟叫。 季寒舟视力极好,有时候云姝还什么都没看到,季寒舟就已经锁定目标了。 又指导云姝射了几次,奈何可能云姝真的不是这方面的料子,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射中。 云姝垂头丧气的:“看来是我太笨了。” “怎么会,是我没教好,再开一次。” 就在云姝有点儿想闹脾气不干了的时候,季寒舟有一次环住了她,双手带着云姝拉开了弓箭。 草丛中隐约露出一点儿褐色的毛发,云姝都没看清楚那是什么,手中的箭已经射了出去—— 咻一声,紧接着是猎物的叫声。 云姝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她射中了! “中了!” 云姝声音很兴奋:“是什么啊?” 只是没等她高高兴兴去看猎物,却见一只獐子从林子里跑出来了,屁股上是她刚刚射出的箭。 獐子疼的跳了两下,然后带着屁股上的箭,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了。 “跑......跑了?” 季寒舟差点儿笑出声来。 云姝此刻呆呆的,嘴巴微微张开,眼中一副难以置信的的神色,似乎无法接受好不容易射中的猎物,就这么没了的事实。 “嗯......怪我,刚刚忘记换我的弓了。箭太小,猎不住大的动物。” 云姝整个人都开始丧气起来。 “啊......怎么就跑了呢......” 季寒舟一开始觉得好笑,这会儿都有点不忍心了。 云姝肩头都垮下来了。 “咳咳......没这样,不就是个獐子,跑了就跑了,我再带你猎更大的。” 第209章 快把你师兄带走!!! 季寒舟说到做到,立刻换了那把黑色的大弓,带着云姝深入林中。 林子深处大型动物更多了,季寒舟让云姝坐在马上,自己下马寻找踪迹。 “大型猎物更加警觉,骑着马靠得太近很容易打草惊蛇,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在周围找找。” 季寒舟看起来对于围猎这件事很是熟悉,没一会儿就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附近应该有鹿,正好穆大夫说你要多吃温补的,我猎一只跟你补补身子。” 说完,独自拿着弓箭深入丛林之中。 云姝有暗中跟着的初九保护,倒也让季寒舟放心。 云姝其实很想亲自跟着进去,但是她怕自己笨手笨脚,惊了猎物,只能焦急地等待。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林子里传来一阵响动。 没一会儿,季寒舟出来了:“猎到了。” 云姝眼睛亮了一瞬:“真的?在哪儿?” 季寒舟指着不远处,“那边,一头公鹿,很强壮,够府里上下吃两顿了。我让人进来收拾。” “别!”云姝着急:“让我先进去看看!” 云姝这一着急,也没有顾及追风体型庞大,直接就要下马。 季寒舟吓了一跳,几乎是一个闪身到了马背旁边,堪堪接住云姝。 “慢点。着什么急。” 云姝也意识到刚刚自己大意了,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心里后怕,双手死死握住季寒舟的胳膊。 “好了好了,我带你进去看。” 季寒舟猎到的公鹿就在不远处,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 季寒舟箭术惊人,一箭从公鹿左眼射进去,从后脑传出,干脆利落一箭毙命,还保留了鹿皮的完整性。 云姝看到的时候,鹿都已经断气了,躺在林子里,看身形,果然和季寒舟说的一样,非常强壮,是一只壮年公鹿。 没一会儿,初九通知外面的护卫进来把鹿搬走。 季寒舟问云姝:“这么好奇,还要继续吗?” 云姝皱皱鼻子,“这个鹿够我们吃了么?” “当然,够吃全府上下吃两顿的了,你要是惦记公主和阮宗,还能送点过去。” 云姝瞧着他:“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季寒舟笑得痞里痞气的:“那你要不要给他们送点儿过去,顺便看看捅破窗户纸之后他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所谓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云姝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好。 但在季寒舟的怂恿之下,还是让人卸了一条鹿腿,准备去八卦一下。 “咱们送去哪儿?这会儿天都快黑了,顾及都各回各家了吧。” 季寒舟摇摇头:“非也非也。我发现你有时候对阮宗的了解不够深啊,至少没有我了解的深。” 云姝啧了一声:“我了解不深你都整日拿他说事儿,我要了解深了,你还不得在府里开醋坊啊?” 季寒舟伸手捏她脸颊:“坏,专戳人痛处是不是?” 云姝揉着脸斜眼看他:“你更坏,现在总动手动脚。” “谁让你脸看上去那么好捏? 云姝放下手:“好了,怎么说的?你怎么比我了解师兄了?” “哼,按照阮宗的性格,决定要做什么事了,那决心和毅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既然他决定遵守陛下的要求,那对呼延塞雅就不仅仅是取悦她,讨她欢心那么简单,势必是要拿下这闵梁公主的。” “所以呢?” “所以我猜他肯定以担心公主着凉的理由,亲自护送公主回驿馆了。然后说不定会顺便蹭个饭什么的......” 云姝不是很信任季寒舟的判断:“我怎么感觉师兄不糊这样......” 季寒舟很自信:“那要不要赌一把?” “赌什么?” 季寒舟摸着下巴,露出一副有点儿流氓的神色:“嗯......就赌点简单的吧。要是我猜错了,我答应你一件事,随便你提;” “要是我猜对了呢,你就回去乖乖把之前裁缝做的衣服换完给我看?” 云姝哭笑不得:“你想好了?你觉得这个赌注......你赢了的话,真的是奖励吗?我怎么觉得是惩罚呢?” 看得到吃不到,怎么不算是一种惩罚? 季寒舟摇摇头:“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说要不要赌一把?” 云姝觉得自己不吃亏,于是点头应下了:“好啊。” 就这样,季寒舟让人粗略分解了一下这头鹿,卸下一条后腿,准备一起前往驿馆。 云姝还是觉得阮宗不会这么厚脸皮,去到驿馆的时候问的还挺小心的。 哪知驿馆的人听到她提起阮宗,立刻道:“王妃跟阮大人有交情是吧?那您快进去劝劝吧,小的真怕公主和阮大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云姝听着就觉得新鲜,也顾不上自己赌输了,跟着就进去了。 一进去,就听到里头呼延塞雅的声音:“你是跟屁虫吗?你跟着我回来干嘛?” “送你回来,怕你着凉。” “那你送到了,还不快走?” “不行,我要看着你喝药。” “你有病啊!好端端的我和什么药,我都还没确定有没有着凉。” “那简单,我在这儿等着,着凉了马上盯着你喝药。” ...... 呼延塞雅都气笑了:“总之你就是要呆这儿是吧?” “唔,陛下已经把接待公主的任务交给我了,现在不是世子主管这件事了,我自然要对公主负责。” 云姝听到那句要对公主负责,没忍住“扑哧”一声,引得里面人往这边看过来。 呼延塞雅看到云姝,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你可算来了,快把你师兄带走!!!” 云姝从来没见过呼延塞雅这火烧屁股的样子,差点被她扑倒。 呼延塞雅不知为何对云姝变得很亲近,拉着云姝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的阮宗:“快点儿,把他带走,这人真烦!” 云姝摇摇头:“我做不了师兄的主。” “那你是来干嘛的?” “额......我是来送东西的。” 云姝话落,后面的下人送上一条鹿腿。 呼延塞雅:“......你俩闲不闲啊!” 最后,呼延塞雅也没能把阮宗弄走。 但她自己不爽,也看不得云姝回家去跟季寒舟恩爱,索性死拽着云姝不愿意撒手,说要么让云姝把阮宗带走,要么留下一起吃烤鹿腿。 闵梁是游牧民族,对于这方面很是擅长。 呼延塞雅为了感谢云姝今天护着她,亲自给云姝做烤鹿腿吃。 云姝吃到送到嘴边得鹿肉,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吃!” 呼延塞雅笑得眉眼弯弯:“是吧?我做烤肉可是一绝!你留在我这里可比某些人拿回家,让家里得厨子随便糊弄,糟蹋好东西要强多了。” 季寒舟听得很无语。 这小公主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天一个想法,前一天还哭着喊着要跟他和亲,现在这么嫌弃他。 不过两个女孩子围在一起吃烤肉吃的津津有味,季寒舟便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阮宗,吃了几口之后,突然道:“这么好的肉,不配几口烈酒真是可惜了。” 呼延塞雅回头,挑眉道:“这句话还算中听。来人!把我从闵梁带来的烈酒拿上来!” 很快,下人拿着酒上来了。 那酒的确够烈,盖子刚一打开,云姝就闻到了酒香,飘出去老远。 呼延塞雅想要给云姝倒一碗,季寒舟眼疾手快伸出手挡在空碗上面:“她喝不了,她在喝药,大夫交代要忌口。” 季寒舟还想解释几句,这小公主性格没那么好打发的,实在不行,季寒舟已经准备好帮云姝喝双倍了。 可没想到,呼延塞雅很爽快地倒在了另外的碗里:“哦,喝药啊,那是要忌口,你做远些,别被酒气熏到了。” 这几句话听得季寒舟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你不是呼延塞雅,你被什么鬼魂夺舍了吗......” 呼延塞雅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我又不是不讲道理。” 季寒舟很真诚地道:“那你这么讲道理,要不别执着于什么和亲了,也别拿什么古墓糊弄人了,赶紧带着使团离开,然后立马撤军好不好啊?” 呼延塞雅又是一个白眼:“你以为我是闵梁的王?我爹还没死呢!我可说不上话,我现在是和亲的花瓶,别跟我说这事儿。” 说完朝季寒舟挑衅一笑:“你说那么多不会是怕酒量输给我吧?大邺的男人......啧啧啧。” 在场的两个大邺男人,一个季寒舟,一个阮宗,都不是会被轻易挑衅的主儿,所以理所当然的,云姝觉得这句话估计没人搭腔。 云姝只猜对了一半。 季寒舟的确没有中激将法,不屑地道:“和女人拼酒,输了丢人,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比。” 云姝暗自点头,的确如此。 只是...... “谁说的?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大邺的男人,有本事跟我比一比。” 云姝瞪大了眼睛看向阮宗:“师兄你......” 阮宗抬手:“别拦我,今天我就要教她做人。” 呼延塞雅一下就上套了:“你个书生我还怕你?来!换大碗!” 两人立刻拼酒,几大碗下去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 云姝目瞪口呆地捅捅季寒舟的胳膊:“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季寒舟老神在在:“你等着看就是了。” 半个时辰之后。 阮宗脸上泛红,端坐在呼延塞雅对面,突然道:“别喝了,让人给我准备房间,今晚我要住在这里。” 呼延塞雅立刻拒绝:“你他娘的想得美......” “你的酒量太好了,你赢了,我喝醉了,我回不去了,需要在这里休息一晚。” 阮宗虽然看上去脸上有点儿红,但是条理清晰,云姝觉得应该是没有醉的。 于是又捅捅季寒舟胳膊:“师兄是不是糊涂了,他这看起来最多微醺,能骗谁啊......” 季寒舟指指呼延塞雅:“骗正常人肯定不行,但这不是有一个喝醉了的吗?” 果然,就见呼延塞雅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阮宗得意一笑:“我......我就说吧!你,你们......大,大邺的男人不行!喝不过我!看,看在你这么老实认输的份儿上,今晚,今,今晚就,就,勉为其难让你住一晚好了......” 她才刚刚说完,就因为醉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阮宗伸手扶了一把。 他站起身来,扶着喝醉的呼延塞雅,转头对云姝点点头:“就不送了,改天再聚。” 说罢,扶着走得歪歪扭扭的呼延塞雅,就这么走了。 “......就走了?走了......” 云姝喃喃道:“这不是我师兄,什么恶鬼夺舍了我师兄的身体了......” 季寒舟怜悯地看着云姝:“承认吧,从他接受呼延塞雅的挑衅开始,打得就是把她灌醉顺势留宿的主意。” 云姝还是有点儿无法接受:“不......师兄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厚脸皮......” 季寒舟更加怜悯地看云姝:“承认吧,你师兄根本不爱你,或者说对于拥有你这件事压根儿不上心。” “什么端庄公子,什么温文尔雅......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势在必得的时候,都他娘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且臭不要脸的流氓。” 云姝恍恍惚惚回到家里,觉得阮宗在她心里的形象崩塌了。 “师兄居然......啊!我还是不能接受啊!” 季寒舟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吃醋了,哼哼笑着道:“幻灭吧?崩塌吧?你还有心思想别人的事情,先想想你今天跟我的赌注。” 云姝一下子清醒过来,就想跑。 季寒舟长臂一捞,把人圈在怀里:“想跑?晚了!” 话落,几个丫鬟带着一大顿新衣服进来。 云姝见状不妙,一个弯腰,趁着季寒舟不注意,从他手底下钻出去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最近的几件衣服直接甩到了季寒舟脸上。 等到季寒舟挡住衣服,将衣服拿开,云姝已经灵活的走到门口朝他做鬼脸了。 “什么愿赌服输,什么说话算话......当一个女决定逃离一个男人身边的时候,都他娘的是身手矫捷的小机灵鬼!我去客房睡!晚安!” 第210章 换装小游戏 就像云姝没有想到,有一天阮宗会死皮赖脸地去追求一个异国公主,季寒舟也没有想到,云姝有一天竟然会耍小聪明,在跟他的赌局里面爽约。 因而刚他看到云姝做着鬼脸跟她说去客房睡的时候,季寒舟的第一反应是:啊,这是谁家的小机灵鬼啊,做鬼脸的样子真是可爱啊! 紧接着十分得意,啊,原来是我家的小机灵鬼,那可爱一点儿也是理所当然的; 最后,等到云姝都跑远了,才反应过来,媳妇儿爽约跑掉了! 季寒舟立马站起身绕过几个送衣服的丫鬟就往外追,等到走到门口,云姝人都跑没影了。 云姝也不知道自己在疯什么,一路从主院的房间跑到客房,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季寒舟抓走惩罚了。 路过的下人纷纷侧目,云姝都没有停留。 鸢儿听到有人说夫人从主院一路跑到客房去了,还以为是云姝跟季寒舟闹别扭了,急急忙忙赶过来,正看到季寒舟吃了个闭门羹,要不是闪得快,鼻子就要被门夹了。 鸢儿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还真是吵架了不成?就想着该怎么劝解一下。 就听里面传来云姝哈哈笑的声音:“季寒舟你也有今天!太慢了!” 季寒舟无奈拍着门:“快开门,你得意什么?你以为关门就能锁住我了?” 里头云姝声音还挺得意的:“当然能,这可是在家里,下人来来往往的,我就不信你堂堂一个世子,在自己家里还能翻墙进来不成?说出去多丢脸啊!” 然而下一秒,鸢儿就看到季寒舟提起轻功,一个纵身越过了院墙,翻身进去了! 里头云姝惊呼一声:“季寒舟你!!!你真是没脸没皮!被人看到了传出去别人笑话死你!” 院子里,季寒舟伸手就捉住了还想逃跑的云姝,干脆理货一只手钳住云姝双手,将这双白嫩的手放在自己怀里。 “没脸没皮?我看之前我说的那句话你是没记清楚。” 云姝一边竭力后退,一边笑着问:“什么话啊?一孕傻三年,我记性不太好哦现在......” 季寒舟哪里肯给她逃脱的机会,双手一张,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搂得紧紧的,只剩几缕黑色的头发被揉的连七八糟的,从季寒舟的胸口冒出来。 “就是我形容阮宗那句啊。” “什么端庄公子,什么温文尔雅......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势在必得的时候,都他娘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且臭不要脸的流氓。” “你不是总骂我流氓么?我不真的流氓一下岂不是白白被骂了?” 怀里,云姝声音闷闷的还带笑:“你就知道武力镇压!” 季寒舟低头,亲了一口云姝的发顶:“那怎么办?你不就吃这套?” 说完,松开云姝,在人即将逃开之前,双手一个用力,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了。 外头鸢儿就听到里面云姝惊呼一声,然后没声儿了。 鸢儿摇摇头离开。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肯定不是吵架了。 不仅没有吵架,还在秀恩爱呢。 鸢儿只是觉得宝儿有点儿惨。 自从云姝跟季寒舟感情升温之后,这明明被禁欲的两个大人,却天天黏在一起,宝儿反倒成了小累赘了,天天被季寒舟想着法儿往她这边放...... 客房里。 云姝被季寒舟直接抱着扔到了床上。 床上铺着厚厚的垫子,虽然不痛,但云姝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就在云姝准备做起来的时候,眼前突然浮现一道阴影—— 只见季寒舟整个人俯身下来,伸出双手,眼神也是十分危险。 云姝捂着胸口:“你别乱来啊......” ...... 客房,红烛,帐暖,袅袅檀香。 床上的美人衣衫凌乱,眉目含泪,双手死死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凌乱的头发随着美人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勾的人恨不得掀开那几缕垂在耳边和颈部的头发,好亲吻啃咬那修长纤细的脖颈。 床边的男人眸色晦暗不清,不知道刚刚对美人做了什么,把人欺负成了那个样子,但看他眼中的势在必得,似乎立刻就要进行新一轮的征伐...... 然而下一秒,客房里突然爆发出云姝一阵崩溃的笑声—— “哈哈哈哈......季寒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哈哈哈哈......哎呀你别这样,别,别挠我腰,痒死了......” 季寒舟但用一只手就把云姝双手按在了头顶,另一只手正放在云姝腰上挠痒痒。 云姝不住扭动身体,不顾形象地滚来滚去想要躲避季寒舟的手:“哈哈哈哈......别,别!我笑得把肚子疼了!季寒舟我真错了!你放过我吧哈哈哈哈.......” 季寒舟看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终于是大发慈悲放开了手。 云姝立刻松懈力气,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不住地喘息这,犹如一个刚刚被凌虐之后的小可怜。 季寒舟“啧”了一声,“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呢。” 云姝突然就来劲儿了,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假模假样摸着眼角:“妾身出来难,请君肆意怜......” 季寒舟斜眼看着她:“你再演?你这是在对我发出邀请,邀请我演一演那强迫民女的恶霸啊......” 云姝悄悄从手心里探出一只眼睛,眨了眨,十分无辜的问他:“你不本来就是恶霸吗?” 季寒舟气笑了,翻身上床又挠了云姝一通痒痒。 等到这一次结束,云姝已经笑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伏趴在床上,浑身衣服连七八糟的,真成了一个被恶霸糟蹋完的可怜女子了。 当然,最后季寒舟也没做什么,毕竟还得遵循医嘱不是? 不过季寒舟也不是什么好人,趁着云姝笑的没力气了,大手一挥,叫来下人把刚刚准备的新衣裳全送进来了。 季寒舟也不要人伺候,他决定亲自来。 第211章 你不要过来啊! 云姝这会儿可是自食恶果了。 刚刚一阵闹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还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这会儿看着季寒舟抱着一顿衣服,眼中冒着邪恶的光过来,也只能在床上无力地喊一声:“你不要过来啊!” 但是季寒舟会听她的话吗? 当然不会。 季寒舟从一顿花花绿绿的衣服里,挑出一件暗红色薄纱质地的衣服:“嗯......这个不错,深得我心。” 说完就开始扒云姝衣服,直把云姝扒得一身一个肚兜,才停下手。 说来也是巧了,云姝今日穿的肚兜是也是一件暗红色绣梅花的,正好和那纱衣配成一套了。 云姝看着季寒舟拿着纱衣一步步走进,疯狂摇头:“季寒舟你疯了不成!这衣服是套在外面装点的薄纱,这是穿在外面的!我光着身子你给我穿这个做什么?!” 季寒舟一脸无辜:“啊?是这样的吗?可是我是男子,我不懂哎,不过凡是总要试试,下次才知道长进,你穿上让我瞧瞧我自己错了,下次我就记得了。” 云姝气笑了:“你还想有下次?” 季寒舟不管云姝的挣扎,直接把纱衣往她身上套,一边穿还一边理直气壮地点头:“怎么没有下次了?我可是一个只会武力镇压的恶霸,你指望我只欺负你一次?” 季寒舟恶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死心吧,将来几十年,你只能认命被我欺负了!” 说话间,衣服已经换好了。 季寒舟退开一点仔细打量,紧接着就呼吸一紧。 云姝皮肤十分白皙,这会儿披上暗红色的轻纱,白皙的皮肤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朦胧之中更有引人血脉偾张,因为已经孕育过一个孩子,胸前比从前还要诱人,在薄纱之下的那影影绰绰的线条,勾得人移不开眼。 云姝见季寒舟的失态,眼珠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她半坐起身来,双腿交叠,一只手撑住身体,另一只手抬起,然后媚眼如丝地朝季寒舟勾了勾手指:“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啊。” 季寒舟下意识捂住鼻子,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眼中暗色浓重,声音也变得沙哑:“别闹......” 云姝换了一个姿势,美人半卧,“我怎么闹了?不是你要帮我换衣服吗?过来,继续。” 说着,抬手褪去肩头的红纱,酥肩半露。 季寒舟立刻伸手,将那红纱重新拉上去:“我说够了。” 云姝反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不够,这么多衣服呢,今晚我们全部换一遍......” 季寒舟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我怕你着凉,别胡闹了,我让鸢儿过来伺候你。” 那离开的背影,说不出的狼狈。 直到季寒舟的背影看到了,云姝才坐直身体,收起了刚刚的媚态,切了一声:“哼,有色心没色胆。” 鸢儿刚把宝儿哄睡下,又被叫醒了,火急火燎往客房那边去。 推开房门就看到云姝披着被子,身边一大顿新衣服,看到鸢儿来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张口就是一个大喷嚏。 鸢儿吓得赶紧过来给她穿衣服。 拉开被子一看,好么,里头一件肚兜一件薄纱,没了。 鸢儿生气:“世子简直胡来!” “就是就是!”云姝靠在鸢儿肩头:“他太过分了,鸢儿你要帮我报仇啊!” 鸢儿动作一顿,不知为何眼眶就有点发酸。 老爷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小姐就喜欢这样躲在她背后,靠在她肩头,虚张声势让她帮她撑腰。 那时无忧无虑的小姐,好像又回来了...... 鸢儿强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快手快脚帮云姝换好了衣服,又去叫穆大夫过来看看,是不是着凉了。 好在穆大夫诊断之后说没什么事,先观察一晚上。 还安慰鸢儿,说云姝最近调养之后身体好了不少,不需要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了。 这边穆大夫诊断结果刚刚出来,那边季寒舟就得到了消息了。 他自知理亏,让初九过来传话了,说晚上自己带着宝儿睡,让鸢儿照顾云姝,当心晚上着凉发热。 于是云姝这一晚,没有孩子,没有季寒舟,自己霸占客房的床,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第二天一早,云姝神清气爽。 季寒舟拿着一封书信进来。 “看看这个。” 云姝接过来,看到书信的落款,有些惊讶。 竟然是唐雨燕。 “你看了过了?” 季寒舟点点头:“看过了,你看看,待会儿我要进宫一趟。” 云姝打开信件,一目十行看完了。 信中,是唐雨燕要求帮助。 那晚晚宴,邺帝当着众臣子的面儿否认了季寒舟和唐雨燕的婚事之后,她就想通了。 她跟季寒舟真的没可能。 仔细算来,季寒舟带她去西南,还为她挡了和亲这灾祸,她如今恢复自由身,也算不亏。 但经过此事,她也看清楚了父亲的嘴脸,对她的爱全都建立在利益之上。 于是唐雨燕决定抛开唐丞相的前途,多为自己考虑一些。 唐雨燕在这封信中说,她想坐产招婿,日后丞相府的家业,她也想分一杯羹,但是唐丞相不同意。 这信就是来寻求季寒舟的帮助的。 云姝不知道唐雨燕在家里经历了什么,起码从这封信里面看,唐雨燕客气很多,不再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 大概是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看开了,也成长了吧。 “帮不帮?”云姝抬头看季寒舟。 季寒舟微微一笑:“帮。但不是我们帮,得让该出力的人出力才行。” 云姝想到刚刚季寒舟说要进宫一趟,一下子就明白了。 当初邺帝给季寒舟和唐雨燕指婚,打得就是季寒舟另有所属,绝不可能和丞相府同流合污,从而达到让两家相互制约的目的。 如今季寒舟为了云姝,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在邺帝那里表明了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甚至说明了云姝的真实来历,便是换了一种方式对邺帝表忠心。 那季寒舟自然也不用在唐家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而邺帝却是忌惮唐丞相的野心,如今唐雨燕突然就开窍了,要以女子之身争家产了,不得让邺帝出力么? 试想一下,若是唐雨燕真的能招个良婿,继承家业,在如今重视男嗣的大邺,唐家家产等于是拱手让给外人了。 到时候唐丞相后宅不宁,若是操作得当,某种意义上也是对唐家势力的削弱。 坐产招婿,三代还姓......一个没有未来的家族,谁会把宝压在唐家身上呢? 云姝想明白了,朝季寒舟道:“那你快去快回,尽量别招惹上这两方势力,咱们等使团的事情决解了就回西南去。” “嗯,不过回去之前,还得帮你恢复原来的身份,等我袭爵之后,便重新求娶于你,一定风风光光以新西南王妃身份,带你回家。” 第212章 搞定唐家 “净会说些好听话。”云姝推着季寒舟往外走:“早去早回。” 等季寒舟走了,云姝叫来了穆大夫。 “我的药还得喝多久?”云姝问道。 穆大夫一愣:“王妃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停药么?应该快了,几位御医颇有本事,改过之后的药方比之前好很多,若是按照我的诊断,再有两三个月便可。” “两三个月......”云姝呢喃:“应该差不多了。你去休息吧。” 而这会儿,季寒舟正在宫里跟邺帝讨价还价呢。 “按理说是你耽误了人家,你怎么也得给人家后面的事情安排妥当吧?她想找个如意郎君,你得帮着操心啊。” 邺帝如今跟季寒舟是越来越不见外了,说正事儿呢,听起来却象是在话家常。 季寒舟无奈地看他一眼,总不能说当初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顺便气一气云姝,才决定跟唐家联姻的吧? “陛下,我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又甩掉了这么个大麻烦,您就别为难我了吧?” 邺帝瞧他一眼:“你也知道唐家是个大麻烦?你就不能替朕分忧?” 季寒舟厚着脸皮道:“不能!” 邺帝哼了一声:“不能也得能!你也知道唐家不好对付,还指望着朕给你擦屁股!” “这不就是臣能力有限搞不定,才求助陛下您吗?” 邺帝指着季寒舟:“我看你是嫌朕还不够焦头烂额,使团的事情朕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呢!” 季寒舟眼珠子一转:“陛下要让臣处理唐家的事情也不是不行,但臣脑子笨,在京都也不认识什么世家子弟,要我给她介绍良婿也行,军中副将多得很,但臣这不是怕唐家蛊惑了臣那些好哥们,最后别让唐丞相得了军权,那可就大大不妙啊。” 季寒舟说的可是很现实的问题。 当初唐丞相不就是看重季寒舟手里的兵权吗? 现在季寒舟不行,相信换个别的将军,唐丞相也能接受,唐雨燕现在一门心思想要唐家产业,更是会同意,只是这后续就会有很多不确定的事情发生。 邺帝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叹了口气:“好吧,朕想想这事儿怎么处理。这世家子弟哪有愿意做上门女婿的......” 季寒舟立马出谋划策:“这不是还有寒门出身的么?臣听说今年春试可是有不少寒门出身的青年才俊,您能让阮大人去搞定公主,还不能让个别的什么才俊搞定唐小姐?丞相女婿哎!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邺帝很不满:“你这是把所有风险都让朕来承担了?你也知道是丞相女婿,万一朕选的人也倒戈呢?” 季寒舟无赖耸肩:“陛下英明神武算无遗策,怎么可能拿捏不住一个寒门出身的才俊,陛下太谦虚了!” 邺帝被他气得抬手就想砸东西,季寒舟一个闪身躲老远:“陛下息怒!” “朕息怒个屁!你一个高帽就换朕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够狡猾啊你!” 季寒舟知道邺帝这么说其实就是松口了,立刻美滋滋行礼:“多谢陛下!辛苦陛下!臣只会惹陛下不开心,臣就先走了!” 说完,在邺帝的砚台砸过来之前溜号了。 不过季寒舟路上,正巧遇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于是如此这般一顿说,说这几日云姝不开心啊,连宝儿都跟着娘亲心情不好了。 对方忙问怎么了,皇后喜欢云姝,要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一定要说出来,皇后一定帮忙。 于是季寒舟便说唐家那边的事他不好处理,想请陛下帮忙,但好像一不小心惹得龙颜不悦了,求皇后救命。 说完就溜达回家了。 那头邺帝还没生气一炷香的时间,皇后就来了。 “你怎么来了?”邺帝惊讶。 皇后一向很体谅他的难处,一般御书房这种地方,为了避嫌从来不涉足。 皇后道:“你把世子怎么了,告状都告到臣妾这里来了。” 不说还好,一说邺帝就上火,就把季寒舟的种种无赖行径跟皇后说了。 皇后微微一笑:“世子愿意冒着惹陛下不快的风险来找您解决问题,正是说明他信任您,知道您是明君,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记恨一个忠臣良将,而且他说的没错啊,以陛下的手段,这种事就是小事一桩而已。” 要不怎么说皇后这么多年能把邺帝收拾得服服帖帖,统领整个后宫无一人能与其争锋? 瞧瞧这话说的,一口一个明君,一口一个高帽,哄得邺帝眉开眼笑。 “嗯,还是皇后懂朕的心思,这次朕且帮他一会吧!这臭小子.....” 邺帝笑容淡了一些:“朕这么帮他,日后若是闵梁真的出兵,他得给朕下死力气才行!” 皇后淡淡一笑:“世子一定会的。就像当初陛下为了臣妾,一定要坐上这九五至尊之位,世子为了云姝,也得一辈子忠于陛下您。真心最是值钱,他季寒舟让您知道了最爱的人,那就是将软肋向您亲手奉上了,这可比什么跟唐家联姻互相制约靠谱多了。” 说起往事,邺帝也是唏嘘,“朕跟他之所以现在君臣之谊越来越深,便是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说到这里,邺帝又有些抱歉,拉着皇后的手道:“比起他,朕是不是不够好?当初为了和你长相厮守,才去夺了这天下,如今却无法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想起来,总觉得亏欠许多......” 皇后朝他眨眨眼睛:“陛下觉得我是那种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小女人吗?既然当初同意你参与夺嫡,臣妾便已经想通了一切。” “这人啊,这一生哪有十全十美的?占得到一样,便占不到另一样。” “臣妾既然享受了这天下女人绝无仅有的,独一无二的皇后之位,便要容忍坐上这个位置所带来的一切。” “倒是臣妾要多谢陛下,许给臣妾这皇后之位,还念着从前的情谊......天下女人之中的至高权力臣妾有了,九五至尊的爱,臣妾也有了,臣妾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每天都是笑着醒来的。” 皇后确实很洒脱,这点许多女人都比不上,就连云姝,也常常感慨这点。 只是她与季寒舟都不知晓,今日季寒舟胡闹一通,还让帝后感情更深了几分,以至于后来再见邺帝时,邺帝那和煦的笑容,笑得季寒舟都有点发毛。 不过这都是后话。 这会儿季寒舟已经回到家里了。 云姝很担心这件事处理的结果,季寒舟一到家就上来追问。 “放心吧,虽然陛下看上去有点不乐意......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是答应了。而且我还拜托皇后过去给陛下“下火”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季寒舟猜的不错,之后两天没什么要事,云姝都在家里陪孩子,直到第三天,季寒舟下朝回来,脸上神色十分轻松。 “成了?” “成了。”季寒舟点点头:“陛下给唐雨燕指婚了。” 第213章 争当月老 邺帝给唐雨燕指婚的对象,是今年春试的三甲,此人名叫宋卓。 宋卓如今任职翰林院,季寒舟隐约听人提起过此人,但评价褒贬不一。 有人说他太过迂腐,满嘴得之乎者也,也有人说他那是耿直,在翰林院那种地方醉心研究,从不结党营私,拉帮结派。 云姝听完季寒舟的叙述,直觉这样的人不应该会去唐丞相家里做上门女婿。 “是不是陛下强迫人家了?”云姝忍不住问道。 季寒舟摇摇头:“没有,听说陛下只是跟几个寒门出身的臣子提了一嘴,问问有谁愿意可以直接告诉他,这宋卓离开之后就去求见了唐雨燕一面。” “唐雨燕大概明白咱们不想管这事儿,推给陛下了,当天下午就瞒着唐丞相进宫了,说是看上宋卓了,宋卓也愿意做上门女婿,求陛下成全。” 云姝听得咂舌:“莫非两人一见钟情?不应该啊......宋卓那样的人,应该受不了唐雨燕的脾气吧......” 季寒舟点点头:“确实,但是架不住两人实际情况是在太契合。” “听说两人见面之后,唐雨燕提出的要求是,成亲之后家里唐雨燕说了算,外头的事她一概不管,同时不许宋卓参与唐丞相一派的权力纷争;” “而宋卓提出的要求是,要求唐雨燕替他置办一所好宅子,把远在他乡的老母亲接过来,派人好生伺候直至终老,不许人打扰,包括唐雨燕。” “同时,他言明不愿参与朝堂纷争,也不想管唐家后宅的事儿,一心只想做学问。” 季寒舟摊手:“唐雨燕那性子,当时第一次见面就敢跟你这个当家主母正面对峙,她肯定是不愿意伺候婆婆的,宋卓这两个要求正中下怀,两人一拍即合。” 云姝这下子理解为什么这件事这么顺利了。 同时还有一个疑惑:“那岂不是完完全全的利益合作,这有点太......” 季寒舟直摇头:“你还真别说。我早就跟唐雨燕说她的正缘不是我,她还不信,如今你猜怎么的?” “宋卓说很喜欢唐雨燕,很欣赏,男女之间那种欣赏。” “因为据说他父亲早逝,孤儿寡母受尽家中亲戚欺凌,也让他母亲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妇人变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悍妇。人宋卓说了,女人就是要泼辣点才好,他娘要是不泼辣,怎么可能守住家财,抚养他考取功名?早就被那一群亲戚扒皮抽筋吸骨髓了。” “相反,他还很欣赏唐雨燕想争家产的行为,甚至说在不违背原则,不害人的前提下,会给予一定帮助。” 云姝听得知直呼精彩,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啊?你在现场听人家谈条件呢?” “看不起你男人的势力网?我连唐丞相今日上朝穿的什么料子的亵裤都知道。” 云姝一眼嫌弃:“我不想知道这个。” “好了,总之呢,今日陛下已经下圣旨了,要求这个月内就得完婚,违令者斩。” 季寒舟想到今日朝堂上的情形,心情很是愉悦:“你都不知道当时唐丞相的表情,啧啧啧,像是被他女儿兜头扇了十个巴掌似的,那一脸的红蓝青紫,我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脸色能在短短几句话间变那么多种颜色。” 云姝也忍不住笑了:“别说了,显得我们落井下石好像很缺德。” 季寒舟抱住云姝亲了一口:“总之,唐家事情彻底解决了。之后就是陛下跟唐家之间的事情了。如今人人都知道因为唐雨燕,我跟唐家闹翻了,陛下也没有心思再用我对付唐家了。” 云姝叹了口气:“估计不是不想用你对付他们,而是不能。闵梁若是真的出兵,还等着你去平定战乱呢。” 季寒舟倒是很无所谓:“比起在朝堂上钩心斗角,还是边关更适合我。” 云姝知道季寒舟志不在朝堂,也就释然了:“最好还是不要爆发战事的好。” “对了,”云姝又问,“那使团那边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陛下现在是吊着他们,一会儿说古墓也不是不能挖掘,但是涉及大邺国土要好好考虑,一会儿又说觉得公主英姿飒爽,很希望两国能和亲成功......总之是死命帮你师兄拖延时间,指望着他拿下公主吧。不管娶还是嫁,对大邺都是好事。” “那使团能看不出来?”云姝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看得出来又如何?你真以为闵梁皇室所有人都希望打仗?他们内部乱着呢,不然闵梁为什么不直接出兵。还要什么挖掘的理由,搞什么和亲......国师代表的是主和那一派,他自己也在拖延时间呢。” 云姝越听越乱:“太乱了......” 季寒舟揉她脑袋:“别想了,这些都跟你没什么关系,真要打仗,咱们也不怕,乖。” “谁说我担心打仗了?我知道你战无不胜,但......” “担心师兄是吧?”季寒舟斜眼看她:“云姝现在真是一点儿都不装了啊,在这儿试探我的底线呢,嗯?” 云姝生怕他又借题发挥乱来,连忙道:“我只关心他是不是活着。我这不是怕他拿不下公主,被陛下为难,拿他跟使团私下联系做文章么......” 季寒舟“啧”了一声,有点儿不耐烦:“我现在感觉你师兄就像你的大儿子,你嫁给我带的拖油瓶,二十好几快要三十的人了,还得你给他操心这操心那。” 云姝锤他手臂:“胡说八道!” 季寒舟握住云姝的粉拳:“那要不然......咱们帮帮你师兄吧?” “这怎么帮?去让陛下收回成命?” 季寒舟摇头:“当然不是了。君无戏言啊,你不知道我悔婚冒了多大的风险.....我的意思是,咱们帮着你师兄尽快搞定呼延塞雅,不就行了么?任务完成,皆大欢喜,也不用打仗了。” “最好是他上门去闵梁做驸马,啧啧啧,两座城池呢,他成个亲的功绩,都赶上我战场厮杀好几年了,以后也是史书上能留下名字的人物了,多好啊......” 季寒舟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眼中跃跃欲试的。 云姝直接戳穿了他的心思:“你是想让他快点成亲,彻底解决掉这个情敌吧?” 第214章 英雄救美 季寒舟看着云姝揶揄的模样,手又开始痒痒,伸手掐住云姝脸颊:“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还说出来干什么,怪没面子的。” 云姝一把拍开他的手,横了他一眼:“我都多大的人了,你别跟逗小孩子似的......再说,你自己打得这个主意,还怕别人说?磊落一点儿行吗?” 季寒舟点点头:“行啊!我磊落一点,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咱们帮你师兄一把,祝他早日抱得美人归!” 被季寒舟拉出门的云姝也觉得听荒唐的,她竟然真的跟着季寒舟出来了,出来当月老撮合阮宗和呼延塞雅...... 季寒舟对他们的行踪可谓是了如指掌,很快就从手下那里得到了消息,今天呼延塞雅要去和风楼吃醉蟹。 闵梁是游牧民族,那边都是茫茫草原,水源虽然不算稀缺,但是海鲜河鲜一类的比较少。 而醉蟹这样要求食材必须十分新鲜,制作如此讲究的菜品,闵梁自然是没有的。 呼延塞雅出门不爱走排场,通常都是几个随从跟着,阮宗自然陪伴左走。 季寒舟带着云姝去到和风楼的时候,在楼下看到了几个熟面孔,三个是呼延塞雅身边经常跟着的随从,还有一个是阮宗身边那个很不起眼的小跟班。 季寒舟和这家掌柜的有些交情,没有惊动那几个护卫,没走前门,而是带着云姝从后厨进去了。 云姝还没去过和风楼的后厨,一进去就被一阵香味吸引了。 季寒舟一下子忘了自己的来意,拉着云姝到后厨去开小灶了。 “哟,世子来啦?” 大厨跟季寒舟打招呼。 云姝挺好奇的:“你连和风楼的大厨都认识?” 季寒舟还没回答呢,那大厨呵呵一笑:“那可不,我在军中的时候,最开始就是世子那个营的厨子呀!” 云姝吃了一惊,看向季寒舟:“军中的厨子还能有这本事,来和风楼做大厨啊?” 那眼神,像是在问季寒舟,你是不是动用强权把人塞进来的? 季寒舟道:“那可没有,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军营的伙夫了,我那会儿身上有暗伤,大夫说注意饮食,但是军营里的伙食......后来被他发现了,就给我开小灶了,他那会儿还不知道我身份呢。之后他干得不错,大胜之后论功行赏,他跟我说能不能放他回京都来做厨子,他胆子小,不想呆在军营了,我就答应了。” 那胖胖的大厨面相很和善,笑眯眯道:“世子没有从军那会儿,先前的将领没骨气,不敢打,天天被敌军追在后面揍,虽不说大败,但人员一直有伤亡,我家呢,就我一个男丁,那年正好征军到了我家,我必须得去啊,但我胆子小,后来得了世子赦令就回来啦,我死去的爹就是名厨,我么,也不赖,嘿嘿。” 那胖厨子说着,干脆利落做了一晚炒饭端过来:“世子和夫人常常?今儿有贵客预定了醉蟹和一堆海鲜河鲜,都是新鲜货,我一样取了一些,给做了一盘海鲜炒饭。” 云姝眨眨眼,没想到胖厨子会用这个招待他们,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季寒舟接了过来,舀起一勺送进云姝嘴里:“他这人,做菜不讲究什么固定的菜品和样式,有什么食物他就做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他既然说这个好吃,那就一定能最大程度发挥食物的美味之处。” 云姝尝了一口,眼睛都睁大了,十分不可置信。 她本想着那么多种海鲜拼凑在一起,炒一碗饭,说不定很腥气,可是这一尝,简直惊为天人,不仅一劲儿都不腥,入口还全是海鲜的鲜甜。 这一碗,既满足了舌尖的味蕾,又填报了空空如也肚子,真是实在又美味。 这两人此刻也是一点儿都不讲究,端着盘子在角落找了两个小马扎,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吃一碗格外香,没一会儿就只剩几口了。 就这时,厨房门口跑来个慌慌张张的小二:“掌,掌柜的!出事儿了!楼上那贵客跟人吵起来了!” 掌柜的本来想跟季寒舟寒暄几句呢,可是季寒舟一直在吃饭,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了,一听外头出事了,还是贵客出事,一下子也有点儿慌。 “怎么回事?说清楚!” 小儿扶着跑歪了的帽子,气喘吁吁道:“那贵客不是定了醉蟹么,这个季节蟹子不肥,能挑出来做的不多,那贵客也是阮大人发话了才找来那么一点儿,就做了一盘......” 掌柜的急得跺脚:“说重点呀!” “哦哦哦,那一盘正准备端进贵客包间,被乘风镖局的刘镖头看见了,硬是也要来一盘,可是只有一盘啊,他便出钱要买。” “那贵客在里头好像听见了,就不乐意了,也是巧,阮大人不知道买什么去了,只剩那个贵客,就跟刘镖头吵起来了......” 掌柜的急忙要去处理:“我知道了!走!去瞧瞧!” 季寒舟一听有乐子,也顾不得吃东西了,把最后一口喂进云姝嘴里:“走,咱们去看看!” 云姝稀里糊涂吃了一万海鲜炒面,又稀里糊涂被拉着上楼上雅间,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季寒舟拉着缩在了楼梯的拐角处,堪堪能看到那边的动静。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指着呼延塞雅:“你一个外族还吃什么醉蟹,你吃过吗?吃得明白吗?别暴殄天物!老子今天心情好,要多少银子你只管开口!这一盘子我买了!你一个小姑娘自己上酒楼吃什么?不如陪我一起吃,还白得银子,这买卖划算吧?” 呼延塞雅这辈子最恨别人说她是什么不开化的蛮族,更恨这种看不起女人,把女人当玩物一样的臭男人。 呼延塞雅看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上菜小二,又看了一眼他手里那盘醉蟹,突然道:“我吃不明白?那看来你很懂吃了,比我讲究,我也不要你的银子,送你吃吧,好好吃啊,连螃蟹壳都别给我落下!” 说完,发力一脚提向盘子,直直砸向刘镖头! 刘镖头也没想到一个女人能有那么好的脚力,更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一个不妨,盘子直直朝他脸就飞过来了。 刘镖头毕竟在外走镖,功夫还是不错的,没有被拍一脸,只是再怎么躲避,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淋了一身汤汤水水,刚做好的醉蟹也落了一地。 呼延塞雅“啧”了一声,“你不是想让我陪你吃饭?我喂你呢,你怎么不张口接着?瞧瞧这掉了一地了,暴殄天物啊,我就是喂给一只狗,它也知道这嗟来之食,是要张嘴巴接的,你个猪狗不如的玩意儿,还来老娘这里撒泼,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是个什么东西!” 呼延塞雅那一张嘴利的,听得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少女,骂起人来比那街头的泼妇还难听。 刘镖头也是反映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在骂,还骂的那么难听! 一瞬间脸色涨红:“你个臭娘们儿!老子今天不让你长长见识,你都不知道这京都天子脚下,不是谁都能撒野的!” 呼延塞雅才不惯着他:“这么看不起女人,你不是娘儿们生的?那你是谁生的?猪狗都生不出你这糟心玩意儿!” 云姝听得津津有味,冷不防季寒舟捂住了她的耳朵。 云姝着急,巴拉他的手:“干嘛呀!正精彩呢!” 季寒舟直摇头:“这骂的也太脏了,我怕你学坏了!” 云姝拍他手臂:“别闹。快打起来了!” 刚说完,那边刘镖头已经冲了过去。 季寒舟微微皱起眉头,“啧”了一声:“麻烦了,这刘镖头功夫比呼延塞雅要好。” 话落,两人已经打了十几个来回,呼延塞雅是女人,轻巧灵活,但刘镖头虽然看起来魁梧,动作却一点儿都不笨拙,相反,其动作之快跟呼延塞雅不相上下,又比呼延塞雅更加迅猛。 云姝这个不懂武功的都看得出来,呼延塞雅渐渐落了下风了,一时间有些着急,推着季寒舟道:“你上去帮帮忙吧,她可是公主,要是出个什么好歹......” 季寒舟不为所动,朝楼下怒了努嘴:“这事儿怎么能我上呢?英雄救美的人这不就来了吗?” 只见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两个油纸包,里面不知道是糕点还是什么别的,正是消失不见的阮宗。 阮宗刚进来,就听到楼上的打斗之声。 这和风楼大厅中空,往上能看到二楼走廊,就见呼延塞雅正跟人打得不可开交。 恰在这时,呼延塞雅被刘镖头抓住了一个破绽,眼看着就要狠狠一脚踢向呼延塞雅腹部! 楼下阮宗将手中油纸包往天上一扔,施展轻功一个纵跃飞上二楼,在刘镖头的脚踢到呼延塞雅之前,狠狠一个飞踢朝着刘镖头小腿上踢去。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传来,紧接着是刘镖头一声惨叫。 呼延塞雅也好不到哪儿去,刚刚为了躲避那一脚,她一半身体已经伸出二楼凭栏之外,这儿又被刘镖头一声惨叫吓到,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 阮宗伸手,堪堪搂住呼延塞雅的腰,旋转半圈,扶着呼延塞雅稳稳落地。 与此同时,之前被抛出的两个油纸包,也安安全全落回阮宗另一只手中。 季寒舟直拍大腿:“这招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哎呀风头都被抢走了!” 云姝转头看他:“你又不幼稚啊!” 季寒舟指指阮宗和呼延塞雅那边:“幼稚又怎么样?管用不就行了呗?你看看呼延塞雅那个小眼神,满脸都是心动啊......” 云姝顺着季寒舟的手指看过去,呼延塞雅还被圈在阮宗怀中,正微微抬头看着如神兵天降一般的男人。 而阮宗也注视着怀里的呼延塞雅,半晌才松开手,将油纸包提到她眼前:“你要吃的桂花糕,刚出炉的,这会儿温温的正好。” 这下云姝也点头:“这是个女人都会心动呀。” 季寒舟又去捂住她的眼睛:“有家室的女人不许心动。” 云姝又去拍他的手,很好奇后面的发展。 这一出英雄救美,看得周围人都津津有味,只有一旁抹着额头上冷汗的掌柜的,觉得大事不妙了。 “阮大人,这......这......” 又看向地上哀嚎不止的刘镖头,很是焦急。 地上的刘镖头指着阮宗:“阮宗!你明知道我是谁还敢下那么重的手,我看你是诚心不想混了!” 阮宗点点头:“知道,翰林院首新娶的小妾家中的兄弟么,我认得你,我还想问问你姐姐呢,嫁一个能当自己爷爷的男人究竟图什么?” 这事儿也是之前京都的一桩八卦。 翰林院首已经年近七十,还突然娶了一房十八岁的小妾,生生气死了原配,当时一度成为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后来季寒舟回来了,大家的视线才被转移过来。 刘镖头啐了一口:“关你屁事!你只需要知道你要倒霉了就行!” “倒霉?”阮宗像在看傻瓜一样看着刘镖头:“你现在回去告状吧,你就说这腿是我打断的,顺便告诉你那好姐夫,你的腿是为什么断的,是因为你出言不逊,惹了我身边一个漂亮的外族女子。” “我等着翰林院首亲自登门,感谢我用一条腿,换你一条狗命。” 阮宗说得可是大实话。 他不过是一个官员的亲戚,而现在正是两国谈判的关键时期,他今天那脚要是真的踹在了公主身上,那还真是小命不保了。 刘镖头骂骂咧咧就要去告状,一旁的随从扶着他小声道:“最近不是闵梁使团进京吗?难道这是......” 刘镖头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是公主?人家喜欢是兵马大元帅季寒舟,可不是阮宗这个只剩半条命的弱鸡!” 第215章 我们只是亲了个嘴 云姝看着那个疼的满头大汗的刘镖头,眼神简直一言难尽。 这人真的挺有本事的。 在场有点身份的就四个人。 她,季寒舟,阮宗,还有呼延塞雅。 这人上下嘴巴一巴巴,一句话得罪了三个人。 “你瞧这人,一张嘴就得罪了在场三个有权有势的,真是不开眼,只有我没被说到了......” 云姝这头话都没说完呢,那边刘镖头又开口了。 “再说了,世子喜欢的不是家里那个狐媚子吗?这公主上赶着倒贴,也是不值钱。” 季寒舟怜爱地摸摸云姝的头:“你好啊,狐媚子。” 云姝运了一口气,走出走廊拐角,指着躺在地上的刘镖头,另一只手一拍季寒舟的肩膀:“这人太欠打了,上!” 季寒舟无语:“你不要用放狗咬人的语气跟我说这种话好吗?” “怎么?你不想上?那我让师兄再打他一顿......” “别别别,让我来,让我来行吗?” 于是乎,还躺在地上大放厥词的刘镖头,话都还没说完呢,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脚,狠狠踩住了他的脸,捻啊捻...... 刘镖头又被季寒舟也打了一顿。 这回他老实了。 他敢得罪阮宗,却不敢得罪季寒舟。 只是在被痛揍一顿之后,捂着脸问道:“世子为何下此重手!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季寒舟的脚刚收回去,呼延塞雅立刻踩了上来:“狗东西!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本公主的脸!记住这张脸!以后看到了离远点,否则本公主就把你的xx割下来塞进你的xx里!!!” “嚯!” “哇!” “名不虚传!” 围观的人群终于意识到,这个自始至终彪悍让人刮目相看的女人,原来真的是闵梁公主! 刘镖头一张脸那个惨哟,眼睛只有一只能睁开了,云姝竟然奇迹般的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你,你真的是公主?” “是的,如何?这顿打冤不冤?还有,谁跟你说本公主非他季寒舟不可了?谁跟你说本公主是倒贴了?胡说八道!” 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哎?是吗?” “可是传言不说......” “嘘!小声点!你也想被打成那样啊?” 阮宗觉得时机不错,开口道:“诸位不要被流言误导了,公主此次的确有和亲的意思,只不过对象还没确定,诸位切勿胡言乱语,损害公主名声。” 围观的都是些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敢和当官的对着干,忙不迭点头答应。 “放心吧阮大人,我们不会乱说的。” “是啊是啊,我们也不是看热闹的,就是想着这莽夫万一伤了人,我们帮着报官么......” 几个百姓七嘴八舌的,人群中一派其乐融融。 然而就在此时,后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呵,还真有人信这种话?公主本来就是冲着世子来的,世子乃是国之英雄,天下女人无不喜欢,我看是公主自己上赶着,但是世子心有所属,这才嘴硬说自己不喜欢世子吧?” 呼延塞雅一听这话顿时火了! “是谁在后面说本公主坏话?” 然而那人说完之后已经转身匆匆离去。 徒留呼延塞雅气的跺脚。 季寒舟朝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眯起眼睛。 那个背影......那不是阮宗身边那个随从吗? 再抬头一看阮宗,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随后,就听呼延塞雅气急败坏嚷着道:“谁说这天底下只有他季寒舟一个好男人了?谁说本公主只喜欢武夫?我看文官也很好!本公主自己就能带兵打仗,我会靠他季寒舟?我偏要招个文人做驸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刚刚阮宗救下公主,众人可是看见的。 于是众人看两人的眼神都有点不太清白了。 虽然阮大人好像也会武功,但是他是公认的才子,难道这公主...... 季寒舟突然就明白阮宗打得什么主意了,心说这主子跟随从还真是一模一样,心眼忒多! 季寒舟轻咳一声:“公主是不是有点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还在这儿呢......” 呼延塞雅理直气壮的:“我还没问你呢,你跟随本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季寒舟推开包间的门:“进来说,进来说。” 这被人围观也不是什么好事,四个人索性进了包间,坐下来详谈。 闹了这么一出,醉蟹也没了,云姝看她气鼓鼓的,就让大厨做了之前她吃的那个海鲜炒饭上来。 呼延塞雅吃的津津有味,直伸大拇指:“唔......好吃!那醉蟹看起来都是生的怎么吃啊!还是这个实在,有饭有肉的,多好!” 说完狠狠瞪了阮宗一眼:“是不是你故意害我?故意跟我说醉蟹好吃,可那玩意看起来都没输,闻起来也是奇奇怪怪又是酒味又是腥味的,你是不是想害我闹肚子?” 阮宗挺无辜的,他真的只是想哄这小公主开心而已。 “罢了,你爱吃熟的,以后多带你吃就是了。” “切,说的跟还有什么以后似的,我警告你,以后不许跟着我了!” 云姝看得津津有味。 别说,这两人莫名挺相配。 云姝轻咳一声:“我们今天来,主要是......” 云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 主要是来干什么来着? 季寒舟说来当月老,根本没说要干什么啊! 云姝看着季寒舟:咱们来干什么的来着? 季寒舟耸肩:做月老,但不能明说啊。 “额......我们路过,看到有人说里面有人打起来了,进来看看。” 呼延塞雅盯着云姝半晌,突然开口道:“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云姝:“......没......” 呼延塞雅指着海鲜炒饭:“你俩路过,不来正厅,去后厨炒了一碗海鲜饭,吃完了来看热闹,现在还给我弄了一碗......这听起来很像巧合么?还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云姝尴尬。 这小公主怎么突然就不好忽悠了呢。 呼延塞雅哼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怕我抢走季寒舟,来刺探军情的是不是?” 季寒舟坐在旁边极力掩饰笑容,但是嘴角根本收不住,疯狂上扬。 云姝现在更尴尬了。 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总不能说她是来撮合她跟阮宗的吧? 于是云姝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啊,公主不愧是公主,真是聪明,这都被你看穿了。” 呼延塞雅挺得意:“我就知道!放心吧,本公主说话算话,刚刚说了对季寒舟不感兴趣了,那以后就不会再打他的主意了!” 云姝觉得这小公主正经挺好说话,于是趁热打铁道:“那公主真的决定选个文人做驸马吗?就在我大邺选?公主有看上的么?我大邺文人还是有许多青年才俊的......” “你们是看上国师说的两座城池了吧?” 呼延塞雅皱皱鼻子:“别想了,那就是外交说辞,父王说了,得是季寒舟去我闵梁做驸马,才值这两座城池,其他人肯定不会给的。” 季寒舟插嘴:“那你嫁过来得了,带着你封底的税收......” “季寒舟我就知道你是个坏种!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来了!你大邺有什么了不得的文人啊,值得我带着封底税收,背井离乡倒贴过来?哼,实话告诉你吧,你们大邺的男人我一个都看不上!” 云姝跟季寒舟对视一眼. 有点棘手了啊..... 只是让季寒舟和云姝都没想到的是,阮宗这次居然打了直球。 “那公主觉得我怎么样?” 呼延塞雅愣了一下,“哈?” 阮宗又问了一遍:“公主觉得我怎么样?跟你回去做驸马也行,你嫁给我也行,我家中没有亲人长辈,以后家里你说了算,也不用孝敬公婆,匹马射箭也没人说你不合规矩,睡到日晒三杆都没问题。” 呼延塞雅盯着阮宗:“你被鬼夺舍啦?” 阮宗摊手:“我只是觉得需要对公主负责。” 云姝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听到了什么? 季寒舟也是一脸玩味。 那天晚上阮宗借酒装疯留在了驿馆过夜,莫非...... 季寒舟摸着下巴上下打量阮宗,看不出来啊......这文人也这么狂野啊? 再看呼延塞雅,跟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再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对我负责,本公主不需要!” 阮宗点点头:“哦,那看来闵梁民风是开放一些,不过......我大邺不一样,男子的贞洁也是很重要的。” “你不需要我对你负责,那你对我负责吧。” “噗——” 呼延塞雅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让我对你负责?你疯了吗?我们只是,只是......” 阮宗继续道:“没错,我们只是亲了个嘴。” “噗”! 这回是云姝没忍住。 师兄他真的......人不可貌相啊...... 呼延塞雅脸红,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你自己也说了,只是亲了一下而已......我不要你负责,你赶紧走!” 阮宗却是摇头,突然问云姝:“师妹,大邺女子若是被人亲了嘴巴,是不是得让对方负责啊?” 云姝压根儿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被问了个愣神,但反应过来之后,憋着笑道:“那是,何止是亲嘴啊,大邺女子......大邺子民贞洁都很重要的,没成亲之前牵手都算是逾越,是登徒浪子,要是亲了嘴,那必须要负责的。” 云姝说到后边,已经没有笑了,甚至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呼延塞雅当然不可能信了,直嚷嚷云姝过分,不帮着同样是女孩子的自己,竟然跟着阮宗一起骗人。 云姝这次没有笑,而是拉着呼延塞雅的手坐下,十分认真地说到:“或许对别的男子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师兄不一样啊。” “他很早就没了父母,也没想过娶亲的事,你是不是听说师兄喜欢我?他骗人的,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别的女孩子,因为要报答之前的一些恩情......他的世界里只有我,所以误把对我的兄妹之情理解为爱情了。” “你别看他平时这个样子,其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见呼延塞雅眼神松动,云姝再接再厉:“而且啊,师兄很可怜的,都没有长辈替他操心这些事,别人这个年纪都当爹了,你瞧瞧他,好不容易被女孩子亲了一口,对方还不愿意负责,可怜啊......” 季寒舟暗暗对着云姝竖大拇指:你牛。 云姝没管他,而是对呼延塞雅道:“你要不撇开成见,趁着还在大邺的时候,好好跟师兄相处试试?” 呼延塞雅斜眼看云姝:“你为什么突然撮合我跟他?” “咳咳......” 云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一旁的阮宗笑了一笑,道:“跟她说实话就行了。” 云姝惊讶:“师兄......” 阮宗喝了一口茶:“不知道怎么开口?那我来说好了。” 他看向呼延塞雅:“陛下知道了我跟使团接私下接触过,为了弥补我的错过,将功补过,我不得不奉皇命,接近你,最好能和你成亲。” 云姝听得有些着急。 就这么直接说出来,换了谁也不会开心的啊! 云姝连忙给季寒舟使眼色:你想想办法啊! 季寒舟继续耸肩:或许你师兄自有判断呢? 云姝看向呼延塞雅,却见对方没有生气,反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晌,呼延塞雅开口了。 “这么说,其实邺帝也并不想打仗对吧?不然有你这个把柄在,只要说一声有朝中官员与使团勾结,顺势扣留使团和我,直接发兵边关,多好的开战理由。” 阮宗点点头:“所以陛下希望彻底解决这件事。闵梁边境大军压境,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和亲。陛下未必真的看上那连两座城池......他只是舍不得季寒舟而已。” 阮宗抬起眼皮看了季寒舟一眼:“他不愿意,总得有人来做这件事。” 又道:“而且你和国师也是主和派吧?否则不会我一封信过去,就把你们使团和公主,包括国师全都请过来了。” 呼延塞雅在这件事上意外的冷静,让云姝有些刮目相看。 这才真正体会到,之前季寒舟说,呼延塞雅在闵梁的影响力,是能跟皇子媲美的。 这边呼延塞雅点头:“是。你知道的,我有个同胞的皇兄。现在父王身体不好,今年或许就要大限将至,我皇兄并不是个野心家,闵梁战乱多年,百姓早已民不聊生,他只想上位之后让百姓好好休养生息......” “这话或许你们不会信,但起码二十年之内,皇兄不会发动战争,这次闵梁看似大军压境,但你们知道的......不过是赌一把罢了。” “主战的是另一位皇子,若是战争赢了,那就是他争夺皇位最好的功绩,可若是输了......我和皇兄不想再看到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了。” 呼延塞雅一番话,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但双方的目的基本达成了一致。 邺帝不想打仗,以呼延塞雅和她的皇兄为首的主和派,一样不想。 季寒舟没想到只是一次心血来潮的出行,竟然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那还谈什么情情爱爱,进宫找陛下摊牌得了。我看你俩和亲真的挺不错,各自都有各自的理由,大不了做戏就行了,成亲之后该干嘛干嘛。” 第216章 良缘和孽缘 呼延塞雅瘪瘪嘴没说话,显然不是很赞同季寒舟的提议。 阮宗还是那副什么都淡淡的模样,道:“那就进宫。不过......” 阮宗顿了一下,对呼延塞雅道:“你小心一些国师。” 他是知道国师私下和清荷有联系的,至于为什么能联系上,想也知道一定是因为从前和季烨有牵扯,后来季烨旧部选择押宝在清荷和那个孩子身上,或许清河才会通过他们,重新和闵梁国师联系上。 但因为季寒舟和云姝在场,阮宗并不方便多说。 阮宗说完其实有点后悔,他怕呼延塞雅会追问,到时候不好解释。 但是出乎意料的,呼延塞雅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在四个人出门的时候,才凑近了一些低声道:“怎么回事?待会儿进宫回来你给我说仔细点!” 她说得很快,说完之后立刻转回了头。 随着她的动作,一缕青丝拂面而来,轻轻划过阮宗的脸庞。 与云姝那样的后宅女子不同,云姝身上有一种长期活动在室内熏香中,浸染上去的冷香,而呼延塞雅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只是发间透露着一股青春少女的活力。 那不是一种味道,而是一种感觉。 让阮宗那颗为别人活了十几年,浸染上不甘和仇恨的,已经如枯木一般的心,突然就动了一下。 云姝没有注意到这边,而季寒舟则是用余光看到了,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声,说不定这次阮宗真的能收获真爱也说不定。 四人一路去了皇宫,因为有阮宗在,没有受到阻拦。 云姝自觉自己身份特殊,并没有跟着他们去御书房,而是在路上就分别了,去了皇后宫里坐坐。 这头季寒舟在路上警告了呼延塞雅别耍花招,有什么直接说。 也不知道呼延塞雅之前在晚宴上的冲动表现是不是装的,这次觐见邺帝的时候,比起上次在晚宴上客气很多。 她代表同胞的皇兄,向邺帝表示了他们并不想开战的态度。 季寒舟一直没怎么说话。 这种事情,他作为武将,只要听令就好了。 打不起来最好,真要打,他也不怕。 那头呼延塞雅跟邺帝拉扯了几个来回,互相试探了一番,邺帝基本摸清了闵梁那边的情况。 他心里有数了,态度就松散很多。 “你皇兄的意思跟朕差不多,那和亲算是势在必行了,不知道公主有没有中意的人啊?” 邺这么问着,眼神却是不住地往阮宗那边看。 呼延塞雅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上钩,只道:“陛下未免太心急了,毕竟是终身大事,可否让塞雅多住一段时间,好好挑选一位良婿?” “可以是可以,可朕就怕边关出什么意外啊......” 呼延塞雅微微一笑:“放心吧,我还在京都呢,只要我在京都一天,闵梁就不可能开战,皇兄和父皇不会让我落入敌国手中的。” “公主为了兄长,还真是牺牲良多,倘若你皇兄不念兄妹之情,直接出兵,你可就是朕扣在这里的质子了。” “这点自信,塞雅还是有的。而且就算兄长迫不得已出兵,想必陛下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弱女子,是吧?” 这话说得都把邺帝架起来了。 他自然不可能跟一个女人计较,但这个女人毕竟是闵梁公主。 因而笑着不说话。 阮宗在此时开口:“公主可是能与皇子媲美的女人,跟普通女子怎么能一样呢?自然也谈不上为难一说。” 呼延塞雅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只道:“那就这么说定了,陛下容我在住一段时间,好好领略一下大邺的风情,也顺便招个如意郎君。” 邺帝没拒绝,又寒暄了几句,邺帝留下了阮宗,让季寒舟和呼延塞雅先离开。 御书房外的小太监送出去一段路,季寒舟赏了他一锭金子:“这路我熟,你自己忙去吧。” 那小太监很识趣,收了银子就走了。 等到周围都没人了,季寒舟淡淡道:“你留意一下罗蝎,有没有跟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接触,对方的画像晚上我找人给你送过去,那女人是季烨以前的小妾.....你明白的吧,季烨有反心,这事儿不是秘密。” 呼延塞雅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去问问阮宗,我估计他刚刚要跟你说的也是这件事。” 呼延塞雅斜眼看他:“你们两个明明对彼此的底牌都摸得一清二楚,还这样你来我往的,不累么?” “以前是觉得挺烦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了。” 呼延塞雅脸上一红:“胡说八道!他就是为了完成皇命!” 季寒舟“呵”了一声:“他死都不怕,还怕皇命?他若是觉得你没意思,没人能强迫得了他。他们是兄妹两人都别扭,你要是不抓紧了,说不定真的会错失良缘。” 呼延塞雅瘪瘪嘴:“谁跟你说他是良缘?孽缘还差不多。” “哎!打住!这个他不能跟我抢,我才是你的孽缘,解不了最好一辈子不见面那种,他是良缘!” 季寒舟难得认真:“公主啊,阮宗的为人想必你也清楚。城府极深,手腕狠辣。这样的人,在如今尚算盛世的大业并不合适,但若能跟着你走,却是能成为你的一大助力。” “你那几个皇兄我都见过,能从我这里活着离开的,或者能想办法躲过和我正面冲突的,都有几分本事,光靠你和你那个病秧子皇兄......啧啧啧......够呛。但加上阮宗就不一样,你那几个皇兄玩不过他的。” 季寒舟像是想到什么,道:“所以说,生那么多儿子有什么用?闹得鸡犬不宁的,一个肚皮出来的才叫兄弟,否则那就是要债的敌人.....你看我以后就不打算纳妾,跟云姝一辈子多好......” 呼延塞雅太抬手打断:“停停停。大可不必三句话不离云姝。” 她说完,似乎觉得很有趣:“阮给你钱了?替他说那么多好话?” “不,我只是想你把他带走。他在云姝身边,可能永远走不出那个执念,离远点好啊,最好此生不复相见。” 第217章 你该病逝了 此时,皇后宫中。 “你就放任世子跟公主一块儿去啊?”皇后喝着茶问道。 “那不是还有个阮宗吗?”云姝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在意。 皇后觉得挺有意思的:“本宫倒是知道陛下派阮宗去接近公主,但......有用么?” 云姝索性跟皇后说了这几日,阮宗和呼延塞雅之间发生的种种趣事,听得皇后津津有味。 “真的?阮大人竟然装醉留宿驿馆?” “真趁醉亲了?看不出来啊......” 皇后觉得很有趣,但更有趣的是...... “你竟然跟着世子去看阮大人怎么追求公主,你们两个也挺有意思的。” 云姝无奈地叹息一声:“皇后娘娘直接说他吃饱了没事干,撑的就好了,不必给他面子的。” 皇后又是捂着嘴一阵闷笑:“那这样看来,你的确不用担心了,本宫也觉得,公主和阮大人有戏呢。” 云姝神色有些复杂:“不瞒您说,我是既希望他们能成,又怕真让师兄去做了什么驸马......公主嫁到京都还好,若是师兄跟着过去闵梁......那边如今皇室内部那般混乱,若是少有不测......叫我如何向逝去长辈交代?” 皇后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好了好了,这些事情本就不该是我们女人操心的。公主嫁过来,还是阮大人去做驸马,都得看具体情况。真过去当驸马了也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后是个很有见识的女人,某些方面她的看法跟季寒舟差不多。 “阮大人呢,本宫略微听陛下提起,这人若是生在乱世,那便是搅动风云的权臣,可惜如今太平盛世,朝中并不需要这样的人才,相反,陛下甚至会忌惮这样的人,怕他们手握大权,搅弄朝纲。” “而阮大人在大邺也没什么施展的余地。倒不如放他跟着公主去闵梁,那样的乱局,才是展现他能力最好的舞台。” 云姝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到底还是念着从前的亲情,还有阮总为她复仇所做出的牺牲。 皇后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道:“你不妨直接去问问阮大人,他是个聪明人,若是他不想,总有办法说服陛下的,若是他接受了,那便是他自己也觉得生活需要做出一些改变了。” 云姝和皇后聊了一会儿,觉得压在心头的郁结情绪慢慢散去了一些。 “娘娘真是心胸豁达。” 皇后笑笑:“这后宫里那么多女人,我若是做不到豁达,那就是自己为难自己,女人啊,还是得把自己放在首位,男人都得靠边站,你说是吗?” 云姝没想到她竟然毫不掩饰说出这种有点大逆不道的话,毕竟她的男人可是皇帝; 但想想这对皇家夫妻的感情,云姝又释然了。 “多谢皇后娘娘,我明白了。” 云姝起身准备告辞:“那边恐怕差不多了,臣妇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见娘娘。” 云姝出去之后,正巧撞上了来接她的季寒舟,旁边是呼延塞雅,却不见阮宗的人影。 “师兄呢?” “陛下留他说几句话,放心,陛下心情不错,应该不会为难。” 三人先行出宫,在宫门口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阮宗就出来了。 云姝很想知道阮宗被单独留下,邺帝跟他说了什么,又碍于呼延塞雅还在旁边,不方便直接开口。 只是阮宗给了云姝一个眼神,示意待会儿再说。 “我先送公主回去,世子带着云姝早些回去休息吧。” 阮宗说完,带着呼延塞雅上了马车。 等到他们走后,云姝才道:“不知道陛下留下师兄,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放心吧,要是真有事儿,他估计都出不了皇宫。” 那头阮宗和呼延塞雅的马车里,果然如季寒舟所猜测,阮宗简单说了一下清荷的身份,以及她可能和国师有联系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会多注意的,对了,皇帝叫你过去干什么啊?” 阮宗挑眉:“还能干什么,问我和你相处的如何,什么时候可以和你喜结连理,以解边关危机。” “啧,我怎么不太信呢。” “就是这个事,所以你的答案是......?” 阮宗一招反客为主,成功让呼延塞雅闭嘴了。 这个话题她真的不是很想谈。 阮宗送呼延塞雅走了之后,又马不停蹄赶往王府别院。 云姝早就等着了。 “陛下找你到底何事?” 云姝脸上有些担忧:“可是和亲的事,陛下催你了?” 阮宗摇摇头:“非也。不是我和呼延塞雅的事情,陛下问的是你的事情。” “什么?”云姝一愣:“陛下问了我的事情?” 阮宗点点头。 季寒舟很快反应过来:“陛下派去西南调查的人回来了?” 当初季寒舟和云姝向邺帝坦白了云姝的身份,同时云姝也说出了一家人因为发现季烨的狼子野心,而被季烨害死的往事。 邺帝亲自派人去查证了。 天子出马,很多从前被掩盖的蛛丝马迹都开始浮出水面。 云姝的父亲作为当时的西南节度使,全家突然葬身火海本就非常蹊跷,只是那时候邺帝也忌惮季烨。 季烨一封书信,说一切都是意外,还请陛下尽快派新的西南节度使前来,让邺帝拿不准季烨究竟有没有参与此事。 当时季烨手握重兵,邺帝权衡再三,按下了此事,没有追究云姝父亲的死因,却也没有派新的西南节度使过去,只说事情查清之前,不会派新的官员过去。 这也是对季烨的一种警告。 如今此事重提,查起来速度就很快了,而且已经拿到了季烨残害云姝一家的证据,只不过其中还涉及季烨意图谋反的事...... 如今季烨已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邺帝便不打算追根问底。 “陛下说了,证据确凿,可以安排恢复你的身份了,所以你得尽快从王府别院搬出去了,过不了几天,你就该“病逝”了。” 第218章 真情侣真肉麻 之前因为呼延塞雅的到来而被打断了的安排,如今被重新提上议程了。 季寒舟倒是觉得挺好的,第二天就让人放出消息去了。 云姝这边,第二天就张罗着府内下人搬家。 之前都收拾好不少东西了搬过去了,这次只是查缺补漏,因此特别快。 下午就已经处理好了一切,云姝坐着马车去新家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两辆马车。 云姝推门进去,就见不打的院子里坐了好几个人,全是熟人。 呼延塞雅,阮宗,还有一身普通服饰的邺帝和皇后。 云姝相当吃惊,下意识就想跟邺帝行礼。 邺帝抬手:“不用了,乔迁之喜,正好我跟皇后没事,过来看看。” 云姝连忙亲自去找好茶招待客人,季寒舟也跟着过去了。 “你怎么还请了公主和陛下,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太失礼了。” 季寒舟无奈:“我可没有邀请任何人,呼延塞雅是跟着阮宗来了,陛下自己来的,我本来还想跟你过二人世界呢......” 季寒舟小声嘀咕:“不过他们都带了价值不菲的乔迁礼物,那就留他们吃一顿饭好了。” 也只有季寒舟能把请皇帝吃饭说得这么不情不愿了。 云姝上了好茶,有吩咐厨房准备饭菜,为了表达对邺帝亲自到访的重视,云姝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 这可把季寒舟酸死了。 “我都没一次性吃过你做的这么多菜呢,还有那个是什么?我见都没见过,没想到啊云姝,我不在的这两年,厨艺渐长啊,什么时候磨练的啊?” 云姝稳如泰山,根本不被季寒舟酸里酸气的话语影响:“随便做的,陛下和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邺帝看季寒舟那酸样儿觉得十分有趣,尝了一口,连连夸赞:“好吃好吃。” 这下皇后不干了:“陛下喜欢吃家常便饭啊?可惜臣妾不会下厨哎......后宫那几个妃子倒是时常给陛下做小点心,臣妾再过几年年老色衰,怕是要失宠哦......” 邺帝连忙道:“哪里的话!爱妃的柔荑怎么能下厨呢!要好好保养才是。” 云姝瞧了季寒舟一眼,突然十分感慨的样子:“还是陛下会疼人啊,世子巴不得每天点菜让我做吧?啧,命真苦。” 季寒舟差点被刚喝的汤呛死:“咳咳咳,我哪儿敢啊!” “哦?刚刚不是还酸言酸语的,不是暗示我该每天给你做饭么?” 季寒舟冷汗都要下来了,心说云姝如今真是有仇当场就报啊。 “我哪儿敢啊......” 一直没出声默默吃菜的呼延塞雅,突然伸手捅了捅阮宗的胳膊。 阮宗转头看她。 呼延塞雅小声道:“你们大邺的夫妻,平时说话都是这个样式的啊?累不累啊......” 一句话,惹来四个人的怒视:“你懂什么?这叫情趣!” 呼延塞雅吓得直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等他们都转头又去吃菜了,阮宗突然学着呼延塞雅刚刚的模样,伸出一根手指捅捅她的胳膊。 呼延塞雅斜眼看他:“干嘛?” “他们四个人心眼子加起来能把你闵梁吃干抹净了,我不一样,我老实,选我,选我。” 一瞬间,剩下四个人都一言难尽地看着阮宗。 季寒舟不屑:“呵。” 云姝欲言又止:“师兄你......” 邺帝神色复杂:“爱卿啊,虽然朕也希望你与公主喜结连理,但......公主不是小孩子了,这种话骗骗你自己得了,骗不了别人。” 皇后捂嘴笑:“臣妾支持阮大人,阮大人是老实人,公主考虑一下他,选他选他。” 呼延塞雅被起哄的略微脸红,瞪了阮宗一眼:“你一个人心眼子加起来比他们四个人都多!你闭嘴吧!” 阮宗凑上去:“闭嘴了怎么吃饭?” 呼延塞雅夹起旁边一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菜的,一股脑塞进他嘴里:“那吃菜!闭嘴!” 其余四人相视而笑,有戏啊有戏。 吃完晚饭,正巧今日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邺帝和皇后难得出来一趟,不想那么早回去,季寒舟索性搬了一坛子从边关带回来的烈酒,众人一起赏月饮酒。 “嚯,这酒真烈啊!” 邺帝砸砸嘴巴:“够劲!” 季寒舟笑了:“配着边塞的风光,更够劲!” 之后,季寒舟就说起在边关的事情来。 云姝也是倾听者之一,这些事情,季寒舟多多少少都跟她说过,但是重新听一遍,云姝还是觉得向往。 是的,向往。 她幼时因为是女子,被拘在闺中,没有机会游历大邺的大好河山; 后来背负仇恨,更是被拴在了西南王府; 往后又阴差阳错当了娘亲,有了牵挂,更是走不开了。 曾几何时,她也想过出去闯荡一番,然而世事弄人,至今也没能实现。 季寒舟似乎察觉到她的向往,还有夹杂在其中的隐隐的失落,便将她拥入怀中:“会有机会的,带你去边关看看。不止边关,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都能陪你去。” 云姝轻轻点头,依偎在季寒舟怀里。 聊起自己管辖的国土,邺帝心情也很好,拉着皇后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情:“朕做王爷的时候就想着四处游历一番,只是没有机会,哎,苦了你这些年,陪着朕被拘在皇宫之中。” “陛下哪里的话,你在哪儿,哪儿就是臣妾的归宿,哪儿就有最好的风景。” 呼延塞雅打了个寒颤:“真的好腻歪......” 阮宗默默凑过去:“我也可以带你......” “停停停!”呼延塞雅按住凑过来的阮宗。 这会儿那两对都各自在低声说着情话,并无人注意这边,便警告似的瞪了阮宗一眼,道:“你自己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自己清楚,平时演一演就算了,别把自己给演进去了。” 阮宗神色变了一变,倏地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 “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想跟我成亲啊?”呼延塞雅还觉得挺好奇的。 “没什么。”阮宗神色极其淡漠:“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前十几年都在为别人而活,现在想改变一下,最好能远离她的生活,看看别样的风景。” 第219章 吃醋也能气病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呼延塞雅上下打量着阮宗:“你跟在她屁股后面那么多年,突然就想通了?” “不然呢?我去杀了他?我的目的是让云姝开心幸福,她爱他,所以我没办法,但我看到他又觉得烦,所以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呼延塞雅点点头:“嗯,这个理由比较有说服力。” ...... 另一边,怀里的云姝死死拉住季寒舟的衣袖,极小声道:“冷静啊冷静,关键时候,不要冲动啊。” 季寒舟咬牙切齿:“他还嫌我烦?到底谁烦了?我还没怪他觊觎别人的女人,他还不想看见我了?不想看到我还整天往咱们府上凑什么?” 云姝忍笑:“你在忍忍。等这事儿成了就好了。” 那边阮宗似乎用这个理由说服了呼延塞雅,两人又开始喝起酒来。 聊了许久,邺帝像是想起什么,道:“对了,等过段时间,朕就恢复你的身份,还有什么要求吗?一并说与朕吧。” “朕派人去西南看了,最后那年,你照顾他照顾的很好,辛苦你了,他害死了你父母,最后没想到竟是你陪他到了最后,云姝啊,你这性子,吃了这些年的亏,服气还在后头呢。” 云姝听到邺帝提起去西南探查的事儿,就有些紧张了,但季寒舟一直握着她的手。 直到邺帝说完,云姝菜松了口气:“应该的,毕竟......算了,都过去了。” 邺帝点点头,站起身来:“好了,太晚了,朕得回去了。” 呼延塞雅也说该回驿馆了,于是这四人便两两结伴,离开了府上。 等邺帝走后,云姝缓缓呼了口气。 “这么紧张?怕什么,我既然敢跟陛下摊牌,就自信他查不出什么。” 云姝顿了一下,道:“季烨的尸体你换走是不是?” 季寒舟点头,“嗯,原先准备用来威胁你的,哪知道如今阴差阳错,倒是省事了。” 季寒舟说得没错,若是邺帝查出季烨的死跟云姝有关,少不了要忌惮几分,会觉得云姝是个危险的女人。 如今这么一查,季烨杀害了云姝的父母,云姝却什么都没做,看起来就像一个因为怀了仇人儿子的孩子,而心软下不去手的女人,反倒让邺帝放心了。 忙活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云姝也累惨了。 躺在新房间的床上,旁边是季寒舟熟悉的气息,云姝莫名安心。 “等恢复身份就好了,我和季烨的恩怨,就算是彻底了解了......” 季寒舟一下一下摸着云姝的发顶:“嗯,都过去了,从前你吃了太多苦,放心吧,以后只剩下甜了。” 搬家之后的第一夜,云姝在季寒舟温声的安慰中,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早,云姝心情不错。 早早的带着宝儿在院子里溜了一圈—— 宝儿已经能自己走路了,走的还挺稳当。 云姝不许任何人扶他,坚持让他自己走完了一小段路,才让下人带下去换衣裳,准备吃东西。 今日季寒舟好像要去见一个同僚,让人送了信回来,说下朝之后不回来了,晚些再回来陪云姝吃饭,于是云姝就带着宝儿一起用早餐。 鸢儿在一旁伺候着,云姝便道:“待会儿我带着宝儿,你出去溜达一圈,今日给你放假,天黑之前回来就行。” 鸢儿点点头:“夫人有什么想要奴婢打听的么?” 云姝嗯了一声:“我病重的消息都放出去了,你去打听打听传的如何了,我想快些了解这件事。” 季烨遗孀这个身份,本身对云姝来说就是一种耻辱。 从前她为了宝儿认命了,如今有了换个身份的机会,她只希望越快越好。 鸢儿点点头:“奴婢知道了,这就去,正好给小少爷买几件新的玩具。” 云姝又吩咐:“别只顾着让他玩儿,碰着有益智的也买些,九连环之类的,不求他现在就会,可以先培养兴趣。”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鸢儿领命而去。 中午云姝就在家里带着宝儿玩儿。 到了中午的时候,管家来报,说是有客来访,云姝一问,竟然是呼延塞雅。 “是她一个人?还是跟软大人在一起?” 管家道:“就公主一个人,只带了一个随从,说是无聊,来找夫人聊聊天。” 云姝便让管家将她迎进来了。 呼延塞雅看到云姝怀中的宝儿,觉得小子长得可爱,便想伸手摸一下脸,哪儿知道宝儿伸出小手,“啪”一下把她的手打开了。 “宝儿,不许无礼。” 云姝抱歉道:“孩子可能认生......” “才不是!认得她!抢爹爹!” 呼延塞雅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季寒舟的儿子心眼真是跟他一样小啊!” 宝儿还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拒绝让这个漂亮姨姨抱自己:“宝儿才不要她抱!” 呼延塞雅逗他:“不要也不行,我是来和亲的,和亲你知道吗?就是来嫁给你爹,当你后娘的,以后你就得叫我娘亲了哟!”、 宝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瘪瘪嘴就想哭,云姝连忙哄:“姨姨开玩笑的啊!别哭别哭!” 呼延塞雅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好好玩!欺负不了季寒舟,我还欺负不了他儿子了?” 云姝无奈看她:“公主今日来,难道就是来欺负一个小孩子的?” 呼延塞雅笑够了,才别别扭扭道:“今天,那个谁,没来......” 云姝记着她刚刚差点逗哭了宝儿呢,佯装不解:“什么没来?谁没来啊?” 呼延塞雅一跺脚:“你还逗我,就阮宗!你那个好师兄!哼,一点儿也不诚心,还说想做我闵梁驸马呢,就这个态度,下辈子吧!” 云姝忍笑:“公主不是说他另有所图,心怀不轨吗,他不来不是正好?” 呼延塞雅正不知道怎么解释,鸢儿这时候回来了。 看到呼延塞雅也在,鸢儿有一瞬间表情有点奇怪。 云姝看到了,便问:“怎么了?让你打探的事情打探到了么?” 鸢儿点点头:“待会儿奴婢跟您禀报。” 云姝没怎么在意,只想着昨晚说这事儿的时候呼延塞雅也在,不用避讳,便道:“直接说吧。” 鸢儿张了张口:“......咳咳.....夫人,这......” 云姝更好奇了:“怎么了?怎么支支吾吾的?” 鸢儿又看了呼延塞雅一眼,“那奴婢说了。世子让人传出去的消息,说......说夫人您因为公主来访大邺,吃公主的醋,气的病倒了,重病不起了......” 第220章 找他算账 云姝一听,就觉得两眼一黑。 “之前他跟我不是那么说的!说好的是说我因为生产留下病根,近来调养不见好还恶化了......季寒舟!” 云姝咬牙切齿。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 一想到将来若是有人提起她作为上一任西南王的王妃时,死因竟然是因为吃醋病亡,云姝就想把季寒舟抓过来狠狠揍一顿。 “怪不得......怪不得......从前在忙的事,也知道下朝回家一趟再出去,今日连面儿都不敢露,原来是因为在外面散播我的谣言不敢回来了啊......” 云姝一个弱女子,鸢儿愣是从她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杀意。 没等鸢儿出声劝慰呢,就听“啪”一声,呼延塞雅重重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这个混蛋!坏我名声!谁追着他非他不可了?胡说八道!” 鸢儿心说这位公主也不知道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个话的。 明明最开始的目的就是冲着世子来得啊...... 不过现在,两个女人一起眯起眼睛,身上泛起杀意的模样,让鸢儿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真可怕啊...... 呼延塞雅生了一会儿气,又想到一件事。 “阮宗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谣言,误会了,所以今天才没来找我的吧?啧,你们大邺的男人怎么这个样子,真是小家子气,不过也怪本公主魅力太大,哎,真是烦恼啊......” 与此同时,皇城外某处树林中。 几个官员围着两人,是季寒舟和阮宗。 这边一个官员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正在说话呢,突然季寒舟仰起头,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官员连忙关心:“世子怎么了?需不需要回去休息?其实您不用亲自来的,检查围场安全这种小事,下官带人来做就好了嘛!” 季寒舟揉揉鼻子,继续看手里的图纸,莫名有点心虚:“这次围猎使团也要参加,咳,事关两国邦交,大意不得。” 季寒舟话刚说完,那头又想起一个官员的惊呼:“哎呀阮大人!下官就说您不该来的,您耳朵是不是被虫子咬了,怎么红成这个样子啊?” 阮宗淡然道:“应该是有人在想我吧。好事,总比被人骂的打喷嚏要好。” “还有,最近公主是我负责接待的,她也要参与围猎,我自然要提前来看看,免得到时候公主不满意。” 几个小官员听得心里直犯嘀咕。 之前那泼辣公主,这两位可都是避着走的,现在怎么着了? 传言季寒舟心心念念那位又被公主气病了,季寒舟还主动来接触跟使团有关的事! 至于阮宗,这段时间总看到他跟着塞雅公主,听说是要去当驸马了! 难道这两人都想通了,竞争上岗呢? 不管众人怎么想,阮宗和季寒舟心思各异,各自都有各自的小算盘。 季寒舟是擅自做主惹怒了媳妇儿,躲着走,阮宗则是决定对呼延塞雅降降温。 追求女子,分寸得拿捏好,忽冷忽热最是勾人,而且他也不是全晾着,季寒舟不是放出谣言了么?他吃个粗不理人很正常吧,估计那位小公主这会儿被钓得满脑子都是他了吧? ...... 这边两个大男人心思比女子还细腻,那头云姝和呼延塞雅就不一样了。 云姝生闷气,不怎么想理人,呼延塞雅则是心里痒痒的紧,就想立刻去问问阮宗究竟怎么回事,不来找她是不是吃醋了。 “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呼延塞雅趴在云姝旁边得桌子上:“昨天回去的时候,你们陛下说要邀请我去围场狩猎,见识一下游牧民族的骑射,还要跟我们比一比,我估计他俩是去办这事儿了,要不要去找他们?” 云姝斜眼瞧她:“你去吧,我家这个躲着我呢,我去了他岂不是白躲了我半天了。” “啧!你怎么这么别扭啊!云姝我跟你说,男人不能惯着的,他厉害,你得比他还厉害才行,听我的,别给男人留面子!给男人留面子,那就是给自己找苦吃,有气都憋在心里,会内伤的!” “走!”呼延塞雅拽起云姝:“跟我一起!” 云姝一个踉跄,扶着呼延塞雅的手臂站稳:“可是宝儿......” “带着一起去呗,儿子可是做娘的最大的后盾,让他跟你一起讨伐季寒舟!” 鸢儿正巧抱着孩子过来,听到这话转头就想抱着孩子走。 “哎!别走!那个什么儿,鸟儿!过来呀!抱着你家小少爷出发!” 鸢儿转头,忍无可忍:“公主,奴婢叫鸢儿!” 呼延塞雅耸耸肩:“哎呀要不说你们大邺讲究,丫鬟的名字还搞得那么复杂......不管鸟儿鸢儿的,带上你家小少爷,找你家世子出气去!” ...... 城外围场,一众官员已经拿着地图带着季寒舟走了一圈,确定了林子里没有毒蛇毒虫,只有平时被好吃好喝散养着的各种动物。 “世子,差不多了,您看这猎物的数量够不够啊?” 季寒舟“啧”了一声:“就这还猎物呢?一个个的肥的都走不动路了,这种一射一个准,陛下还有什么看头,不如去御膳房看杀猪。” 几个官员忍笑:“世子您真是......” “算了,反正也是走个过场,安全点也好,我......阿嚏!阿嚏!阿嚏!” 季寒舟这回一下子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头都晕了,耳朵也开始发烫,左右两边眼皮开始一起狂跳。 “世子怎么了?” 季寒舟摆摆手不说话,还有点想打喷嚏,心中瞬间警觉起来了。 他之前单枪匹马冲入敌营,被埋伏受伤的时候,动静都没这么大,他究竟要面临怎么样的坏事,才能左右眼皮一起跳啊...... 季寒舟按着眼皮:“都差不多了就回去吧,再不回去我会以为这围场里会蹦出三百个杀手围堵我......” 官员吓得连连摇头:“世子别胡说,这里要是出杀手,我们负责的可都得掉脑袋的......” 话音未落,不远处想起一道清亮的女声:“眼皮跳啊?也不一定是有危险啊,也可能是你自己做了坏事,苦主要找上门来咯?” 季寒舟眼皮跳的更厉害了,一抬头,不远处呼延塞雅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旁边是抱着孩子的云姝。 季寒舟心中暗道要遭。 云姝从来也不是那种会找出来当着别人面儿跟他算账的人,一般都是回家之后关起门来解决。 这会儿这架势,肯定是受人撺掇! 这个人还能有谁?肯定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呼延塞雅! 他其实也就是一时冲动,那点儿恶趣味在作祟—— 反正都是编个重病的原因,正好呼延塞雅来了,季寒舟就犯浑了。 季寒舟正琢磨怎么平息一下云姝的怒火,身后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突然小声道:“怎么情敌还一起出现了呢?世子这回不会是要坐享齐人之福吧?要不怎么说还是世子厉害呢......” 季寒舟倒吸一口凉气,心说杀手找到了,就是这个说话的人。 什么仇什么怨,这简直是杀人于无形啊! 再一看云姝,抱着孩子眼睛都眯起来了,身上一股淡淡的...... 杀气! 季寒舟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风大,你怎么带着孩子来了啊......” 云姝冷笑一声:“我不仅带了孩子,我还带了公主呢,我怕我再来晚一点,世子的后宅都能开一桌麻将了。怎么的,公主来你不高兴吗?齐人之福......呵呵......” 第221章 围猎 在这一刻,季寒舟的求生欲达到了顶峰,一个劲朝一旁的官员使眼色,那意思,让他们快走。 几个人都有些挪不动步子。 比起京都那些尔虞我诈的官员,季寒舟跟他们没有利益纠葛,作为武官,性格也更加直爽,因而这些人并不害怕季寒舟给他们穿小鞋。 相反,他们很想留下看乐子。 只不过他们胆子有限,看了一眼阮宗,见对方轻轻摇摇头,只能十分不舍地告辞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后,季寒舟拉过云姝走到一边:“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让人来接你。” 云姝继续冷脸:“我以为世子这是避着我呢。” “没有的事,我这不是胆大妄为了一回,有点怕你生气么......” 云姝瞪他:“明知道我会生气,你还让外面那么传?” 季寒舟伸手捏她气鼓鼓的脸,“因为我觉得不公平啊.” 云姝瞧着他,那模样像是在说今天我就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之前外面传的都是我如何如何对父亲的遗孀强取豪夺,说得我跟个不要脸的臭流氓似的......” “你难道不是吗?” “喂云姝你别太过分啊!”季寒舟继续道:“别人说我不好其实倒也没什么,主要是.....这样一来,都没人相信咱们是真心相爱了,啧。” 云姝一下子明白了:“所以你这次说我吃醋,是想让别人觉得,我们是互相喜欢的?” 季寒舟点点头。 云姝欲言又止:“季寒舟你真的......我这个身份马上就要病逝了,要死了,你整这一处有意思吗?而且到时候你不是,不是......” 云姝脸颊微红:“不是还要娶我,这么一传,“云姝”为你郁郁而终,你飞快娶了别人,那骂你的人岂不是更多?” 季寒舟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那我不管。不论是西南王妃云姝,还是西南节度使独女,都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喜欢我。” 云姝难以理解季寒舟的这个想法,只能归结于他耍小孩子脾气,于是心里的气也散了不少。 就听那头呼延塞雅跟阮宗也在理论。 “你不来找我是不是吃醋呀?”呼延塞雅拦住阮宗的去路。 阮宗身形消瘦,被呼延塞雅单手拦在一棵树和自己的身前,看这就像是被什么女流氓劫持的文弱书生。 阮宗还受气包一样偏过头,不去看呼延塞雅的眼睛,压低了声音,有些落寞:“不是,我是什么身份?哪有立场吃醋。” 呼延塞雅一下子来劲了:“哦?这就跟本公主要身份了啊?啧啧啧,阮宗你这小模样真是招人,就想欺负你.....” 话没说完,阮宗突然抬手按住呼延塞雅的胳膊,一个用力,两人位置倒换,呼延塞雅被圈在了阮宗的胸膛和那颗大树之间。 阮宗另一只手抬起呼延塞雅的下巴:“你不就吃这套?” 季寒舟在不远处啧啧两声:“又被他装到了。” 云姝忍笑:“走吧,不走留着当多余的那个呢?” 季寒舟还想看看这位前情敌有什么花样,便道:“再看看,这多有意思......” 云姝“哦”了一声:“我也觉得这样的师兄很不一样哎,那就再看看?” 这下季寒舟不干了,接过孩子一手抱着,另一只手拉着云姝就走:“这破林子还没上次带你去的那里好玩,这里有什么好呆的,赶紧走赶紧走。” 说罢,拉着云姝就回家了。 回到家之后,季寒舟把邺帝准备邀众臣去围场,和使团一起打猎的事。 “就他花样多,啧,还让我准备准备,别输得太难看......” 云姝若有所思:“怪不得今日让你去,陛下让你熟悉地形去了?” “是啊,到时候带着你跟宝儿一起去吧。”季寒舟把围猎当秋游了:“宝儿还没看过爹爹猎野兽呢,爹爹给你做一把小弓弩,带着你一起进去好不好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晃宝儿,宝儿被逗得咯咯直笑:“好啊!” 云姝有点担忧:“围猎啊......带孩子方便么?” 季寒舟想到今日看到的里面的动物,十分轻松道:“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那里面的猎物都是皇家豢养的,唯一一头老虎吃的都快胖的走不动道儿了,其他的就是些山鸡野兔,梅花鹿獐子什么的,也都没了警觉性,放心吧,没事儿。” 可季寒舟并不知道,就在今晚,因为他的这个决定,后来险些跟云姝天人永隔...... 第222章 阴谋阳谋 却说呼延塞雅那边儿,阮宗跟她说了清荷可能跟国师罗蝎有联系这件事,也跟她解释了一下清荷的身份。 呼延塞雅回到驿馆之后,立刻就找来罗蝎核实。 她可不怕罗蝎。 之前这人一直在皇子之中摇摆不定,她只是觉得这人狡猾,现在牵涉到和邻国的暗通曲款,呼延塞雅开始怀疑,他的野心或许比自己想象的更大。 在呼延塞雅严厉质问一番之后,罗蝎只能无奈承认了之前自己跟季烨有联系。 “但是从老西南王去世之后,这个联系就断了,直到清荷拿着老西南王的信物找到我,我才重新跟她有了联系,但也只是暂时稳住她而已,并未想跟她达成什么交易。” 应该说,清荷现在手里的那点势力,罗蝎根本看不上。 但他现在人在大邺,就怕做的太绝那女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来。 呼延塞雅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解释,而是眯起了眼睛:“不,你还有事情瞒我。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这次不打算违抗父王的意思了,我要在大邺招个驸马,两国和平建交势在必行,你最好别耍花样。” 这是呼延塞雅刚刚和邺帝达成的协议,罗蝎自然是不知道的。 现在听到呼延塞雅这么说,罗蝎立刻道:“不会。出行之前王上就说了,一切以公主的决定为主,既然公主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多呆一些时日,好好招个如意郎君。” 罗蝎说完,朝呼延塞雅拱手:“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说完,匆匆离去。 呼延塞雅知道罗蝎可能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已经闻不出来了。 她的直觉是对的。 清荷确实联系罗蝎了。 她不知如何得知邺帝要邀请使团去皇家猎场围猎,想让罗蝎跟她一起,协助她做局要了季寒舟的命。 只不过罗蝎还在考虑。 不过公主既然已经选择跟大邺和平共处,他自然是不能参与这种事情了。 想罢,立刻书信一封,否决了清荷的提议。 只是这件事情,他也并没有告诉呼延塞雅。 季寒舟的存在,对周边的国家都是一个威胁。 他可以不参与谋害季寒舟的行动,但是别人如果真的要做什么,他也不会阻拦,季寒舟真死了,对闵梁来说利大于弊。 与此同时,清荷再一次找到了阮宗。 谈论的话题和罗蝎那边一样。 “你让我在众目睽睽的皇家猎场,协助你杀了季寒舟?” 阮宗觉得眼前的女人简直就是疯了:“季寒舟的命要是那么好取,闵梁就不会派使团过来折腾这一番了,直接杀了他大举进攻就可以了。” 清荷脸上倒是还算镇定:“我自有我的办法,只需要你稍微协助我一些......” 清荷话都还没说完,阮宗抬手打断:“这件事我不参与。” 清荷有些着急:“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只需要你......”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这件事我不参与,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计划,你不要跟我说,我并不想知道任何与之有关的事情。你放心,你来找我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阮宗的态度很明显了。 不想参与,也不想干涉,更不会提醒季寒舟。 阮宗的想法跟罗蝎差不多。 他不喜欢季寒舟,但碍于云姝,并不会出手加害,但也不会多此一举去保护他。 说白了,阮宗至今还是打心底里讨厌季寒舟的。 而清荷则是盯着阮宗,半晌道:“咱们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季寒舟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我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 “我一开始的目的,只是希望云姝能跟他分开,我从未想过要季寒舟的命。自始至终,只有你希望季寒舟死,因为季寒舟一死,你的孩子便能继承西南王府,因为你算好了我不会再让云姝回去淌那趟混水。” 阮宗冷冷看了她一眼:“我们只是合作关系,现在我不想参与了。” 清荷只觉得荒唐:“难道真像外面说得那样,你看上呼延塞雅那个疯丫头了?准备去当什么驸马了?” 一向息怒不形于色的阮宗,竟然在这个时候心情大好,甚至脸上能看到隐约的笑意。 “不好吗?公主在闵梁地位不低,我能有更好的前程。” 清荷嘲讽:“我看你是怕了,你怕了季寒舟了,所以不敢跟他争了!” 这完全就是激将法,但是阮宗没有上当。 “不要妄图用这个激怒我。围猎的事情我不参与,我建议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当然,若是你执意如此,我只能祝你好运。来人,送客。” 阮宗说完,直接让身边随从将人送走。 清荷离开的时候脸上神色难看的可怕。 更糟糕的是,当她从阮宗府上后门出去的时候,一个手下匆匆赶来,在清荷耳边低语几句,说了罗蝎拒绝他们的提议。 “混账!” 清荷忍不住低声咒骂:“墙倒众人推,现在不是他求着王爷合作的时候了!可惜王爷不在了,若是他还在,哪儿能看着我们娘俩受这等委屈!叫季寒舟那孽子大逆不道染指父亲的女人,叫云姝那小贱人养着别人的儿子充做王爷的骨肉!” “老天爷,你不公平!” 清荷有些激动,更是绝望,声音都有些克制不住了。 她发作了一通,周围有人劝了几句,总算让她安静下来。 就在清荷准备打道回府,重新想办法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等等。” 清荷回过头去:“你是阮宗身边那个随从?你偷听我说话?来人!......” “夫人先莫急。夫人当真想要季寒舟的命?” 清荷的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是又如何?你还想去告密?” “怎么会......夫人只知道我是阮大人身边的随从,却不知道我的另一层身份。我与季寒舟,同样有不共戴天之仇,阮大人不愿与你合作,夫人要不要考虑与我合作?” ...... 第223章 人比花娇 邺帝吩咐下去要请使团参与围猎,手底下的人很快就动起来了。 云姝这几日都看季寒舟跟着忙,问了才知道,邺帝这次要亲自参与围猎。 “真是添乱。” 晚上,季寒舟忙了一天回来,洗完澡抱着媳妇儿孩子,忍不住抱怨:“原本只是随便打猎,他说要亲自上阵,好么,事情一下子多了十倍不止,这几日林子里的动作都快被盘查完一遍了,我连东边那家梅花鹿家里生了几只小鹿都摸清楚了。” 云姝哭笑不得:“有那么夸张么?” 季寒舟点头:“有啊,陛下膝下的皇子们都长大了,正是互相争夺的时候,加上闵梁本来就心怀不轨,那几个老臣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算了,不说了,总之谨慎一点儿总是好的。” 其实季寒舟还说保守了。 不仅仅是邺帝的安全问题。 因为他想亲自上阵跟着一起围猎,那这次围猎的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从招待使团随便玩玩,变成了一桩由邺帝亲自参与的盛事。 邺帝要亲自去,所有皇子也得陪着,还有后宫的那些女人...... 季寒舟拿到出行名单的时候就是两眼一黑。 这去的人都快比林子里的动物多了。 但身为臣子,季寒舟又无法拒绝,只能每天瞎忙活。 “不过也快了,明日最后去确认一次,后天就要出发了。对了,家里人要去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我实在是腾不出手了。” 云姝看他脸上略有疲态,便换了个姿势,让季寒舟躺在自己的腿上,用手亲自帮他揉着脑袋。 “放心吧,就我和宝儿,带上鸢儿和几个伺候的下人,其他就没有了,东西不多。而且这次去了我也不打算露面,毕竟现在京都都在传我病得都要死了......正好去证实一下这个传言。” 季寒舟闭着眼睛,感觉云姝指尖的香味飘散在鼻尖,配合着力道合适的揉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没关系,你就让鸢儿给你画个病弱一点儿的妆容出去溜达一圈,然后换身衣裳带个面巾,跟我一起去围猎。” 云姝动作一顿:“那样好么?” 季寒舟睁开眼睛看她:“有什么不好的?我之后不是还要娶西南节度使唯一的小女儿吗?你先出去亮个相,做个铺垫也好,日后说起来,就说围猎那日出现的就是我的心仪之人,西南节度使唯一的小女儿,往后什么互生情愫啊,两情相悦啊......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云姝觉得这个办法挺不错的,只是...... “就带个面巾,别人能相信吗?” 季寒舟坐起身来,坏坏一笑:“你把最近用在我身上的娇蛮劲儿都使出来,谁能想到你是运筹帷幄的西南王妃呢?” “而且啊.....”季寒舟抬头,扫过云姝衣架上的衣服:“我知道你平时是为了镇住后宅,又觉得自己已经当娘了,总是穿这些素色的衣服。也亏得你长得够好看,这些衣服在别人身上,生生能把人穿老了十岁不止......到时候你就穿从前喜欢的那些衣裳吧?” 季寒舟伸手,抚摸云姝柔嫩的脸颊:“你才几岁啊,正是娇艳的花骨朵儿呢,正是爱美的时候,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 云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什么酸涩的硬块堵在喉咙里,让她眼眶也跟着发涨,说不出话来。 她别过脸去:“你怀疑我眼光啊!” 季寒舟知道她在嘴硬,笑着把人搂在怀里:“是我,是我想看你从前的娇俏模样,好娘子,你就疼疼为夫,让我再看一眼吧?” 云姝这人本就吃软不吃硬。 现下,季寒舟低沉的嗓音缓缓地,央求似的跟她撒着娇,莫名就戳中了云姝的心巴。 冷峻将军床榻间低声央求什么的......谁能拒绝得了啊! 云姝屈服了。 “我都是当娘的人了......我可以穿以前那样的衣裳,但你得保证不会笑话我......” “怎么会?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季寒舟抱着云姝又说了一会儿软话,把云姝哄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耳边季寒舟的声音越来越慢,云姝抬头,见男人已经轻轻合上了眼睛,眼下是疲惫的青黑。 云姝轻轻叹了口气,顺从地躺在季寒舟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罢了,就容他闹这一回吧...... 围猎当日。 云姝因为有季寒舟“走后门”没有跟随皇家大部队,而是低调地提前进入了围场,免得跟着在路上受罪。 直到邺帝和使团都到了,云姝才出来跟着行礼。 众人原先只是好奇这营帐中怎么已经有人住进去了,等看到来人,才发现竟然是云姝。 与此同时,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因为云姝看起来实在不太好。 云姝今日特意穿了宽松的裙子,衬得真个人瘦削不少,一张明艳的面庞苍白如纸,还透着青灰,一看就是得了重病。 加之行礼之后,皇后就让云姝回去休息了,还让她放宽心不要想太多,一定能痊愈的。 这边邺帝又借着皇后的话头派了几个御医跟着...... 众人面面相觑,莫非这次的传言是真的,西南王妃病重了? 云姝可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出来露了个面又匆匆回了营帐。 回去之后,立刻叫来鸢儿替她卸妆:“赶紧的,赶紧替我擦了,你这是给我扑了几斤粉啊,幸亏今日穿的素色,要是暗色,这粉都要掉到衣服上去了。” 鸢儿一边给云姝擦去脸上的粉,一边笑道:“夫人乱讲,奴婢哪有用很多?夫人本来就白,是奴婢用了些暗色,瞧着才憔悴许多。” “不管,赶紧卸了,我自己瞧着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鸢儿连忙呸呸两声:“夫人不要胡说八道!您长命百岁!” 手上的动作却是加快了许多。 等到卸完了脸上厚厚的妆容,云姝不施粉黛,换上了一件特意准备的衣裳。 云姝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躲在屏风后面不肯出来:“鸢儿,你这衣服准备的也太艳了,我穿出去怕是惹人笑话......” “能有多艳?出来我瞧瞧,什么衣服能比你这朵花儿还艳?” 是季寒舟。 第224章 抱抱 云姝在屏风后面,听到季寒舟的声音,心尖儿就是一颤。 季寒舟的脚步慢慢走近,云姝从屏风后面探出一个头来:“你别过来,这衣服不合适,我换一件......” 季寒舟的脚步加快了,在云姝闪回屏风后面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先瞧瞧。” 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云姝走出了屏风。 只见云姝身穿一件粉白相间的长裙,那颜色嫩得能掐出水来,腰间一根白色织锦束带,上面用银线绣着暗纹,这腰带系得很紧,勾勒出云姝盈盈一握的细腰,也衬得胸前越发饱满。 而这裙子的点睛之笔,是在衣服的领口和袖口缝了一圈毛茸茸的白色兔毛,因为领子有些高,那毛茸茸的兔毛就围在云姝巴掌大的脸边,下巴尖尖地露出来,加上此刻有些害羞的表情,活脱脱像谁家未出阁的小女子,活泼中带着点儿娇羞。 季寒舟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看得都有点痴了。 云姝见他半天都不说话,伸出一个指头戳戳他的腮帮子:“怎么不说话?不好看么?” 云姝看着那娇嫩的粉色,脸上有点儿难为情:“我都让鸢儿不要选这么粉嫩的颜色了,还有这个兔毛,我十六岁之后我不穿这样的衣服了......” 季寒舟终于回过神来,“好看!真好看!” 外头鸢儿探进头来,也是眼前一亮:“夫人真好看!奴婢可以进来吗?奴婢记得夫人还有一个绒花的簪子,正好能配上。” “那都是小姑娘带的东西了......” 鸢儿小跑着进来,翻出一个绒花簪子,那簪子虽然是绒花的,但是还配了金饰和东珠,看起来活泼却不失华贵。 鸢儿很有眼色,将簪子递到季寒舟手中:“奴婢去照顾小少爷,世子给夫人带上吧。” 季寒舟满意一笑。 这小丫头从前对他很有敌意,但现在渐渐能够接受他和云姝的关系了。 季寒舟接过,将发簪轻轻插在云姝头上。 确实,配上这一株簪子,这一身看着更加出彩了。 “好看,你怎么打扮都好看。” 云姝还是有点儿不自在:“这也太招摇了,我还是低调点好,换一身吧。” 季寒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往外走:“来不及了,开始之前陛下要举行一个祈福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说完,拉着云姝快步出去。 云姝连忙道:“等等,面纱!” 简易的小桌上,鸢儿准备好了各色面纱,季寒舟挑了一个跟裙子颜色差不多的,给云姝带上。 “待会儿谁问你是谁,都不要说,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季寒舟带着云姝亮相,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云姝这一身俏皮又可爱,看着就像十几岁的少女一般,跟云姝平日里的形象完全不一样,根本没人往原本的身份上想。 这会儿邺帝去营帐中换装准备,外头随行的大臣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话。 时不时有目光朝季寒舟这边射过来,最终有人按捺不住,前来询问。 “世子,这是......哪家的姑娘啊,从前怎么没见过?” 季寒舟笑笑:“一个朋友,身份么......不方便说,不过我这位朋友,跟我情谊非常,诸位大人不要为难她才好。” 看着季寒舟故作神秘的样子,众人对于这少女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但是看季寒舟的样子,很明显不愿意多说,于是乎都交头接耳,好奇万分。 呼延塞雅远远的就看到这边的动静了。 就算知道这是云姝,但在看到云姝打扮和露出的那一双灵动的眼睛之后,她也有些惊讶。 其实么,这样遮面的把戏,骗不了多少人。 但神奇的地方就在于,现在的云姝整个人气质完全不一样,面纱下的那双眼睛圆溜溜水灵灵,完全看不出从前云姝那种恪守又稳重的样子,反而如同一只灵动的小鸟,好奇地四处张望,根本无法联想到那是原本的老西南王妃。 太神奇了,简直换了个人一样。 呼延塞雅用胳膊捅捅旁边的阮宗:“哎你说奇不奇怪,这人换一身衣裳怎么差那么多?我看她也没有易容啊,怎么看着就是不一样了呢,平白就年轻了好几岁,跟个小妹妹似的......” 呼延塞雅嘀嘀咕咕一阵,得不到回应。 回头一看,阮宗盯着云姝正在出神,眼中的表情复杂异常。 不是惊艳,也不带什么情愫,而是一种...... 呼延塞雅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像是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那种怀念中带着一点点欣慰,但又夹杂着遗憾......还有一点点,淡淡的悲伤。 是的,她竟然从阮宗眼中看到了遗憾和轻微的悲伤。 “喂,你......” “因为那是她最好的样子。” 阮宗突然开口,让呼延塞雅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阮宗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呼延塞雅狐疑地看着他:“别打哑谜。” 阮宗轻轻笑了一声,那一瞬间,呼延塞雅惊讶地从他那双平时情绪起伏极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水迹。 “你......” 阮宗收回了目光,道:“我是说,你觉得现在的云姝跟之前不一样,是因为现在的云姝,像她以前的样子。很早以前,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闺中少女,父母建在,兄长疼爱,无法无天又俏皮可爱的时候。” 阮宗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怀念。 呼延塞雅突然就觉得酸溜溜的:“切,说得那么玄乎。” 阮宗没有生气,继续道:“那时候的云姝,跟现在的西南王妃,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不熟的人认不出来很正常。” 呼延塞雅继续酸溜溜:“是你小青梅的模样吧?啧啧,这不是挺好的嘛?你在遗憾个什么劲儿?看起来像是难过的要哭了。” 阮宗一愣,而后释怀:“有么?你觉得那是遗憾和难过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阮宗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形容,犹豫半晌道:“也可以按照你说的那么理解吧。我只是......我从前跟季寒舟对着干,其实最初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不想再看到云姝因为任何人痛苦,不想她过得那么辛苦,想她和从前一样开心快乐,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云姝。” “但显然,我失败了。我能帮她复仇,能帮助她掌控西南王府,可她还是不开心,还是回不到从前的快乐。” “我甚至觉得,就算真的让季寒舟离开她,让她隐姓埋名远离现在的生活,一切从新开始,她都无法回到过去那个状态。” “可是现在......” 阮宗神色复杂万分:“我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第225章 叫声夫君 阮宗口中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季寒舟。 呼延塞雅听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拍拍阮宗的肩膀:“你尽力啦。” 阮宗回头看她:“真的吗?我尽力了吗?就算我现在放下对恩师的承诺,任由她去做自己的选择,和那个危险的季寒舟在一起......也没关系吗?” 那瞬间,呼延塞雅竟然觉得阮宗有点可怜。 她不顾现在的场合,伸开双手轻轻抱了他一下。 “没关系,你可以放下啦。” 直到现在,呼延塞雅才明白,阮宗对云姝那复杂的感情,或许掺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年少时的喜欢,但更多的,或许是对于云姝那一家人的恩情,对恩师的承诺,还有出于他本身的责任感。 他总觉得恩师最后的血脉,年少时守护的青梅,应该有更好的,更安稳的人生,以至于强迫自己这么多年来,执着地守着云姝,排除她身边所有可能伤害她的因素,包括季寒舟。 而他所求的,或许只是刚刚他自己所说的,重新看到云姝那无忧无虑的快乐眼神。 所以现在,他突然就放下了。 阮宗因为呼延塞雅这个轻轻的拥抱,浑身都僵硬了一下。 周围不少官员都看了过来,呼延塞雅浑不在意,还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是好事啊,她走出来了,你也不用带着枷锁。” 不远处,季寒舟正沉迷于媳妇儿的美貌,突然看到云姝望着某个方向惊呼一声。 云姝的模样可爱极了,眼睛瞪得老大了,还用手捂着嘴巴,十分震惊。 季寒舟欣赏了一会儿可爱的媳妇儿,这才顺着云姝的目光方向望去。 这一看也是吃惊不小。 这光天化日的,众目睽睽地,呼延塞雅竟然抱着阮宗不撒手。 “哎呀这丫头真是不讲究,这下子阮大人的清白可是彻底没有了。”季寒舟一边看还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云姝小声道:“他们在干嘛啊?” “那要不过去看看?” 云姝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我看公主那眼神......是心疼啊。” 季寒舟听了个糊涂:“心疼?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对,就算眼神是心疼,怎么就不能过去看热闹了?” 云姝斜眼看季寒舟,一副看笨蛋的神情。 “你懂不懂呀,当一个女人开始心疼一个男人的时候,那就是心动的开始啊,就是女人倒大霉的开始......” 后面几个字,云姝说得很小声,嘀嘀咕咕的,但季寒舟还是听到了。 “这话怎么说的?” 云姝又瞅他一眼:“心疼男人的女人都倒霉,你别管为什么,总之是真理。” 季寒舟还有点儿不服气:“你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 云姝呵呵一声:“我要不是心疼你,心软了,你以为你真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要了直接带着孩子跑了,这天下之大,你真能找着我不成?我要再狠一点,把你给“咔嚓”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还不是因为我心软了......” 云姝一边说着“咔嚓”的时候,还朝着自己脖子的地方比画了两下。 季寒舟又是一阵心情荡漾,心说要了命了,媳妇儿这么可爱是想要了他的命啊! 哪里还顾得上跟云姝争论? 点头如捣蒜似的:“是啊是啊,你说的都对,那咱们不过去了,多好啊你师兄也有人疼了,以后可以少来打扰我们了......” 正是说话呢,突然有太监前来禀报,说是邺帝马上出来了,让大家肃静,准备迎接。 “世子,您看这姑娘的面纱是不是得摘下来啊?不然大不敬啊......” 这传话的小太监看到云姝的装扮,拿不准她是谁,有些为难道:“就怕陛下怪罪......” “不用。”季寒舟摆摆手:“我自会跟陛下请求恩赦。” 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不仅是官员们出来了,这跟着来的家眷,不少京中的贵女们,可是都跟着来了。 本来么,他们听闻季寒舟带了个陌生女人,正想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在云姝这个传闻中的“狐妖”,和呼延塞雅这个正儿八经的宫中之中,异军突起,捕获了季寒舟的青睐。 这出来一看,就听到这一出了。 “还真是宠啊......” “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从前都没见过呢?又是哪里来的狐媚子?” “这个不像吧?瞧着那样子像是好人家宠出来的女儿,是谁家小姐那么调皮,这胆大妄为的,连皇家规矩都不放在眼里?” 也有那性格跋扈的,冷笑一声:“我看是长得太丑,怕惊了圣驾,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吧?若真是这样,也能理解了,陛下的确要格外开恩,不然伤害的还是大家的眼睛!” 说话的女子一身青色长裙,姿态很是倨傲。 有人认出来:“孙小姐,您还是小心些说话吧......” “我连唐雨燕都不怕,我会怕这么个连真名和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狐狸精?” 听到被称呼为“孙小姐”,好些人总算反应过来了。 “哎哟,这不是之前跟唐小姐抢世子那位吗?” “你说翰林院首的孙女儿?” “是啊!之前听说他那个小妾的穷亲戚,一个什么镖头,还被世子收拾了一顿,这会儿孙小姐来了......剪不断,理还乱啊!” “啧啧啧,本想着今日唐小姐没来,公主又跟阮大人.....王妃也是身体不好不出来了,这位蒙面的小姐能跟世子凑成一对儿,没想到啊......又杀出个孙小姐,哈哈,这狩猎,有趣啊!” 季寒舟也听到了动静了,看到来人就是满脸的不耐烦:“她怎么来了?” 云姝瞧着季寒舟:“我到底有多少情敌啊?” 季寒舟有些无奈:“能在你面前说得上话不多,唐雨燕算一个,这位算一个。” 云姝使劲掐了季寒舟一下胳膊:“怎么听着你还挺得意?” 季寒舟揉着胳膊:“我哪儿敢啊!说起来,这位还是熟人呢。刘镖头记得吗?翰林院首有印象吗?” 云姝想起来了:“那个小妾跟自己孙女一样大的?” 季寒舟点点头,然后朝着孙小姐的方向努努嘴:“正牌孙女在这儿呢。当初陛下要赐婚,打的主意就是唐雨燕跟她。” 季寒舟凑近一些:“不过唐雨燕是迫于和亲的压力,妥协大于对我的喜欢,我才选了唐雨燕。这位可不一样,要是真带着她去西南,我怕我贞操不保。” 云姝气乐了:“你当自己是什么香馍馍不成?” 季寒舟指着朝这边走来的孙小姐:“还真是。你瞧着她待会儿怎么为难你吧。不过没关系......” 季寒舟明目张胆搂住云姝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叫声夫君来听听,夫君待会儿保护你。” 第226章 横生枝节 正如季寒舟所说,那孙小姐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走过来之后,先是浅浅朝着季寒舟行了一个礼,然后立刻将目光投向云姝,上下打量起来。 那挑剔的目光和倨傲的态度,高高在上的模样,无一不在彰显她对云姝的敌意。 “这种场合,世子就算带个小玩意儿过来,也该带个知情识趣的,这不懂规矩的,上不得台面,一会儿怕是惹了陛下不悦,坏了世子大事。” 这孙小姐一张口就给云姝的身份定了性,说得还十分难听。 季寒舟面色一冷,想要呵斥,没想到那孙小姐胆大包天,竟然趁着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伸手就想把云姝的面纱扯下来。 “让我瞧瞧是个什么妖精狐媚子,敢勾引男人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看看你这张脸有几分姿色,日后若是世子玩腻了,我还可以给你介绍几个世家子弟,保证你饿不死......” 孙小姐就是拿准了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云姝,认定她没什么身份背景,所以才敢这么大胆,一边说着恶毒的话,手已经靠近了云姝的面纱。 然而有人的动作更快,“啪”!一声脆响,伸到云姝脸颊旁边的手被狠狠打开。 与此同时,孙小姐痛呼出声。 在看清楚动手的竟然是季寒舟之后,孙小姐的眼中顿时闪过泪花:“世子,你......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你竟然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跟我动手?” 季寒舟看了她一眼,从初九手中接过一张帕子,擦拭着刚刚接触过孙小姐的手指。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对孙小姐的厌恶简直不加掩饰。 不少等着看云姝乐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季寒舟竟然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对翰林院之首的孙女动手。 “朋友?我跟孙小姐一面之缘,谈不上。也请孙小姐对她尊敬点。” 孙小姐捂住手,眼看着季寒舟郎心似铁,孙小姐也不装了,直接指着云姝道:“面见陛下以纱掩面,来人,在陛下来之前,把这个不知规矩的给我拖下去!” 在场都是有身份的,一般不会参合这种事情,但架不住孙小姐从小娇惯,这种场合还带了几个壮实的嬷嬷,当即就要上来拿人。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太监的高呵:“陛下到——” 孙小姐恨恨看了云姝一眼:“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若是世子替你求情,那便是他不守规矩,护短你这个狐媚子!” 在众人跪拜之后,孙小姐立刻向邺帝告状:“陛下!今日世子带的人着实不懂规矩,刚刚面见陛下竟然以纱蒙面,臣女斗胆,请陛下把这不懂规矩的轰出去,免得拜了陛下的兴致!” 孙小姐说完,得意洋洋看着云姝。 只是没有想到,邺帝扫了一眼云姝的方向,轻飘飘来了句:“哦,那姑娘也是朕的朋友,她不方面,就不用卸下面纱了。” 孙小姐震惊抬头:“陛下您怎么也......” 邺帝身边大太监皱眉:“放肆!” 这话怎么说的?刚刚说云姝是狐媚子,现在是觉得邺帝也被勾引了? 简直不知所谓! 孙小姐瞬间回过神来,后背邺惊出一阵冷汗。 刚刚是她失言了。 事到如今,她也不敢多说,只是很不甘心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当她目光回转,看到邺帝身边低调的皇后时,又生出一记歹毒计谋。 这带着薄纱的女人不知有什么魔力,让季寒舟为她这样尽心,还哄得陛下也承认是她的朋友,这样出挑的一个女子,想必也有人看不惯她吧......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小插曲,云姝跟季寒舟都没放在心上。 因为还有祭天祈福,云姝也没跟季寒舟交流,顺着人群一起参拜祈福,结束之后被分在和季寒舟挨着的座位。 今日天气不错,邺帝没有废话,“今日朕让人筹备这场围猎,是早就听闻闵梁勇士骑射一绝,想开开眼界。” 邺帝此话一出,立刻有人拍马屁:“陛下,是我大邺国土太贵辽阔,您没空去巡游,咱们大邺与闵梁接壤的几座城池,也有不少捕猎好手,不说别的,单是世子,当初在边境猎的可不单单是猛兽,而是敌军的头颅啊!” 云姝看了一眼那慷慨激昂的臣子,又看了一眼正在运气,一脸不忿的闵梁使团,忍不住遮住嘴巴小声跟季寒舟嘀咕:“你是不是的罪过人家?马上就要比试,他这不是拱火么?一会儿当心人家进了小树林,把你......” 季寒舟抬手捂住她的嘴巴:“怕什么,你保护我。” 两人的小动作不少人都看在眼里,一时间神色各异。 而邺帝听了一通马屁之后哈哈大笑:“哎,文物第一,武无第二,这怎么能比呢?还是今日在这围场里随便打打猎就好了,朕瞧瞧今日谁能拔得头筹。” 说罢,看向不远处皇子的位置:“正好让他们哥几个也跟朕着进林子,朕亲自考考他们这些年的骑射如何了。” “陛下也参加,那必然是陛下最厉害啊!” “陛下真龙之身,谁与争锋?” ...... 季寒舟用一只手挡住嘴,压低声音:“看见没,这才叫给自己挖坑,待会儿万一使团憋着气拿个第一,咱们陛下输了,那场面......啧啧啧,别恼羞成怒把使团全砍了才好。” 季寒舟话音刚落,那边罗蝎起身拱手,谦逊道:“陛下贵体,容不得一丝闪失,依我看,不如分组进去吧?安全一些。我们闵梁使团一个组,皇子们一个组,世子英勇,单独一个组,陛下自己挑选几位得力护卫跟着进去,如何?最终哪个组的猎物多,就算获胜。” 邺帝摸着下巴:“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么.....” 邺帝唯恐天下不乱,指着不远处的呼延塞雅:“公主不要和使团一组了,和阮大人一组吧,阮大人是个文人,但今日也跟朕说想跟着进林子开开眼界,就请公主和他一组,教教他如何狩猎好了。” 罗蝎略一思索,竟然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 到时候不管谁赢,肯定有一方不高兴,有这个一个中立的组合出席,也能保全大家的面子。 “如此也可,使团没有异议。” 邺帝爽快拍手:“好!就这么办,开始吧!” 人群三三两两起身散开,按照邺帝要求的分组收拾装备,准备进林子。 云姝看到皇后兴致缺缺,谢绝了邺帝的邀请,往后头的帐篷去了。 季寒舟拉着她就要上马:“走,我带你进去玩。” 只是还没抬脚,身后鸢儿匆匆赶来:“夫人,小少爷哭的厉害,要不您去瞧瞧?” 云姝有些犹豫,望向自己营帐那边,随意一瞥,就看到孙小姐追着皇后的方向去了。 云姝也想跟着季寒舟去玩,但是想到孙小姐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又怕她闹到后面胡乱撒气,自己和季寒舟走了,只剩孩子,不安全。 “要不你先去吧,我先去照看孩子,等孩子不哭了,我再让暗卫带我进去。” 今日季寒舟身边几个新提拔上来的暗卫都跟着,听云姝这么说,季寒舟点点头:“好,但我放心他们几个,我让初一和初九跟着你,剩下几个下我带着进去。” 就这样,云姝跟季寒舟分道扬镳。 季寒舟为了皇命不得不去林中做做样子,云姝则是去营帐照顾宝儿。 ...... 话分两头,云姝被鸢儿匆匆叫走,不少人都看到了,也都觉得很惊讶。 西南王妃云姝因为身体不好,没有出来面圣,后续也不会出现参与狩猎,这不少人都知道; 可后来这位蒙面姑娘,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进了季寒舟的营帐......那里面可是还有西南王妃和小少爷呢! 新欢和旧爱,就这么安置在一个帐篷里?这也太刺激了! 还是应该感慨世子魅力大? 这真是...... 要不是大伙儿都是体面人,怕是有不少好奇的要跟进去听墙角了。 这头,云姝倒是不在意那么多,反正现在就是走个过场,总有一天要以新面目示人的,也就无所谓了,现在她比较担心的是宝儿为什么会哭。 说来也奇怪,宝儿没有发热,身上也正常,哭的却撕心裂肺的,等到云姝走进去,又奇迹般的抓着云姝衣裳,不哭了。 但只要云姝一视图离开帐篷,宝儿就又开始哭泣。 云姝没有办法了,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乖宝儿,娘亲在呢,别怕别怕......” 宝儿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因为今日可不止一个人对她娘亲不怀好意。 皇后营帐中。 “娘娘,孙小姐求见。” 皇后微微皱眉:“那个泼辣的又来干什么?” 大宫女扶着皇后坐下:“奴婢也猜不透,不过娘娘......” 大宫女有些为难:“孙小姐是务必求见您一面。围猎之前她进宫几次拜见,您都推有事儿否了,孙小姐毕竟是翰林院首的孙女,虽然现在院首在外风评有些......但到底是陛下从前的太傅,这......” 皇后点点头:“叫她进来吧,今日打发了,省的回宫之后她拜见,闹得我宫里不安宁。” 不消片刻,孙小姐被带上了。 她同皇后见礼,没说几句,果然扯到云姝身上:“皇后娘娘,今日臣女可是知道了一件新鲜事儿,那跟着世子的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不仅认识世子,还跟陛下熟识。” “臣女今日本意想让她摘下面纱面圣,她竟然还不肯,陛下也允了......” 孙小姐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量皇后的神色。 这后宫的女人,都是靠皇帝的圣恩活着,这么特殊的一个女人,她就不信皇后不在意。 而皇后现在面无表情,想的却是这云姝也不知道命里犯什么,这么招小人。 听那孙小姐叽里呱啦一大推,皇后都烦了:“你想如何?直说便是。” 孙小姐便道:“臣女只是觉得好奇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惹得之前对那位深情不已的世子都变了心意,要不......臣女将她带过来给皇后瞧瞧?” 这一招借刀杀人可谓是十分拙劣,想来是想用皇后的手,收拾云姝一番。 皇后跟云姝可是好朋友,自然不可能上当。 可是看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皇后心里也冒坏水。 “来人啊,跟着孙小姐一块儿去,将那位姑娘请来。” 孙小姐大喜:“臣女这就去!” 皇后给大宫女使了眼色:别多说,等着一会儿看戏。 大宫女便明白了,默默跟着孙小姐走了。 云姝好不容易把苦累的宝儿哄睡了,外头又传来喧闹之声。 当娘的最烦的就是这个。 孩子好不容易睡着,敢捣乱的统统乱棍打死! 不用孙小姐进来叫,云姝让鸢儿看着孩子,自己直接掀开帐篷帘子出去了。 “何人喧闹?” 见到外面孙小姐趾高气昂带着一群人,云姝眉头狠狠一皱。 跟在最后的大宫女朝云姝微微点头,轻笑了一下。 “哦,姑娘跟我走一趟吧,皇后娘娘想见你。我警告你,这是皇后旨意,容不得你拒绝!” 孙小姐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云姝被皇后刁难的场面,根本就没有废话。 没想到云姝只是看了一眼帐篷的方向,点点头道:“好啊,我跟你过去。” 目的达到的太容易,孙小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刚跟她不是挺硬气的吗? 她还等着云姝抗旨,然后让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给她几个大耳刮子先给她松松筋骨再说。 可是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云姝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回头看孙小姐:“走啊,不是说皇后着急见我吗?” 孙小姐几步走上去,压低声音:“你以为皇后叫你是去干什么的?待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云姝一副受惊的样子:“是吗?那我好怕怕哦。” “你!” “还不快走?皇后要给我吃什么好果子?我等着呢。” 第227章 贴身衣物 云姝仗着孙小姐不清楚她的身份,身上那点儿骄纵的劲儿都上来了。 她说完,自己走到了前头,丝毫不畏惧孙小姐的恐吓。 孙小姐看着云姝窈窕的背影,咬牙切齿:“先让她嚣张一会儿,待会儿看娘娘怎么收拾她!” 为了大家的安全,每一个营帐离得都不是很远,走了没一会儿,就来到了皇后的营帐前。 守在门口的宫女显然认得孙小姐,朝她点点头,便掀开了帘子。 云姝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大摇大摆就这么进去了。 孙小姐都被她这怡然自得的模样震撼了,不知道的以为她在逛自家的后花园呢! 孙小姐连忙跟了进去,见皇后坐在主位上,张口就是告状:“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看到皇后娘娘不知道下跪行礼吗?没规矩!” 皇后点点头:“是听没规矩的。” 孙小姐闻言大喜:“皇后娘娘圣明!” 皇后朝身旁的老嬷嬷点点头:“嬷嬷,有人不懂规矩,你去教教她。” 孙小姐心中顿时涌上报复后的快感,死死盯着云姝这下看她怎么嚣张! 皇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走了过来,走到孙小姐和云姝身边,然后在孙小姐期待的目光中,狠狠抬脚一踢—— “哎哟!” 孙小姐的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跪在地上,龇牙咧嘴揉着膝盖,想要爬起来:“嬷嬷!您是不是搞错了?!” 只是下一秒,刚刚爬起一半的孙小姐,被嬷嬷又是狠狠一脚! “啊!疼!嬷嬷!你踢我干什么!明明是她......” 刚刚嬷嬷那两下,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脚踢在孙小姐的膝盖上,根本没留情面。 “搞错了?没有啊,娘娘让老奴给不懂规矩的教教规矩。” 嬷嬷说完,狠狠按住孙小姐的脖颈,让她的额头“咚”一下磕到了地上! “老奴好好教教你,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见了娘娘要先跪下行礼磕头,而不是张嘴攀咬别人!” 孙小姐被那重重一磕,脑子都有点儿发昏,额头也疼得要命,她奋力挣扎,指着云姝:“那她为什么可以不跪?!” 这会儿云姝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她就这么站在一旁,也没跟皇后行礼,就是似笑非笑看着孙小姐,似乎对这一切根本不惊讶,似乎早就笃定皇后不会为难她。 皇后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口,摆摆手:“下次要动手带出去收拾,这吱哇乱叫的,本宫耳朵烦。” 老嬷嬷闻言,松开了按住孙小姐脑袋的手:“是。” 皇后看着被磕得有点懵的孙小姐,又看向云姝:“还不坐下,等着本宫亲自扶你呢?” 语气十分熟稔,一看就是认识的。 孙小姐一脸的如遭雷击:“你,你们......你们认识?” 云姝挑眉:“我以为在今天这种聚集了京都名流的场合,孙小姐上来就给我难堪,目标那么明确,是早就调查好了我的底细,原来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云姝一脸的惊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把借刀杀人的算盘打到皇后娘娘头上,真当别人跟你一样蠢?” 皇后让人给云姝上了一壶好茶:“她蠢是蠢了点,不过今日这麻烦还是世子给你惹的,谁让人家小姑娘心悦世子呢?你啊,待会儿等他回来,好好盘问,好好揪他耳朵!” 云姝感慨:“就您脾气好,这种人......换了别人,怕是她又三条命都不够丢的。” 皇后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好爷爷呢,毕竟是陛下从前的太傅,不好做得太过,连惩罚都得有分寸,本宫这皇后当的,可真是憋屈。” 云姝捂嘴笑:“等陛下回来,让他给您出头。”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好似跪在地上的孙小姐不存在一般。 但恰恰是因为如此,孙小姐才觉得格外受辱。 因为这两个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若是只有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还好,她还可以任性一下,大不了让家里收拾烂摊子,可是皇后她是真的不敢招惹! 皇后和云姝把孙小姐忽视了好了一会儿,皇后才像是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似的,摆摆手道:“送回去吧,让她没事别来本宫面前晃悠了。本宫年纪大了,她闹得我头晕。” 根本不用皇后再说第二句,孙小姐便被人拖下去了。 等没了外人,云姝才呼了口气:“真是到哪儿都有麻烦。” 皇后笑了:“你等着你换了身份跟世子成亲,麻烦更多。” 云姝不自在地摸摸下巴:“搞得跟他多受欢迎似的.....” “可不就是么,不仅受欢迎,招惹的还都是不好打发的贵家女。” 云姝笑着道:“那今日这一出还挺好的,虽然烦人了点,但是日后亮明身份别人知道我跟娘娘有交情,也不敢凑上来自讨没趣了。” 皇后佯装生气:“好啊,她刚刚想借刀杀人,你又想狐假虎威,怎么的,真当本宫脾气好呀?把你们统统拖出去打板子!” 云姝连忙假作求饶,两人一起愉快喝茶。 等到喝完手上这一杯,云姝便起身了:“娘娘,我想去林子里转转。” “是去找世子吧?” “嗯......” “得了得了。”皇后挥手:“赶紧去吧,记得带几个人,注意安全。” 云姝告别了皇后,回去瞧了一眼,宝儿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便留下初一照顾宝儿和鸢儿的安全,自己带上初九往林子里去。 云姝还是会骑马的,虽然技术没有季寒舟那么好,但初九给她牵来的是一匹温顺的母马,身形也很小巧,云姝不费吹灰之力就自己上去了。 坐在马上,刚准备挥动马鞭,云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初九,为什么追风会认识我?” 追风便是季寒舟的马匹黑马。 “额......”初九犹豫了一下:“它不认识您啊......” 云姝瞪眼:“还想骗我?那天你说漏嘴,我明明听到了!” 初九摸摸鼻子:“好吧。追风的确不认识您,但是它认识您的气味。” “气味?”云姝狐疑:“可是我从前没有见过追风啊,印象里只是远远看过一次,它一直都在马厩里,怎么会认识我的气味。” “额......”初九又是一阵语塞,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云姝有点儿不耐烦了:“说不说?” 初九眼看她要生气,只能老实道:“我说我说,但是说了您可不许找世子的麻烦。” “我找他麻烦干什么?” “这个......追风会认识您的气味,是因为世子回西南王府之前,一直随身带着您的东西,所以追风认识了。” 云姝若有所思,心中有些感动。 他们分开这两年,云姝一直以为,季寒舟哪怕下了地狱,也不会原谅她的,尽管她的背叛只是表象,尽管他们都身不由己...... 可是现在,听到初九这么说,云姝莫名就觉得有些心酸。 说不定季寒舟只是仓皇之下带走了她的一方手帕,竟然贴身携带那么久。 “......这样啊,这两年也是为难他了,那手帕还在吗?改日我瞧瞧是什么样子的,也算是有意义的一件东西了。” 初九一脸茫然:“啊......夫人您说什么?什么手帕?” 云姝一愣:“你不是说他身上带了我的东西?” 一般男子会随身携带的女子的东西,只能是信物和手帕之类的了,若涉及味道,应该是手帕可能性更大一些。 初九挠挠头:“不是手帕啊,是您的贴身衣物。” “噗——” 云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说什么?!” “世子带着您的贴身衣物啊,想您的时候时不时就拿出来看看,追风嗅觉灵敏,所以认识您的味道了。” 云姝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发晕,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贴身衣物...... 季寒舟这个臭流氓啊! 云姝简直羞得不知道怎么搬才好了,半天都没策马向前,憋了半天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 初九莫名:“大家都知道啊!” 云姝眼前发黑。 大家......都知道...... “他他他......你们......一群臭流氓!” 初九莫名被连着一起骂了,挺委屈的:“您骂世子就好了,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只是听说世子身上随身携带心爱女子的东西啊......” “那你不是说大家都知道他带着我的......我的......” 初九反应过来了,连忙摇头:“那没有的!大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有我和初一知道,是有一次世子喝醉了,当着初一的面儿拿出来了,但是很快就收回去了。” “您别怪初一啊,因为看了那一眼,第二天世子醒来差点把初一的眼珠子挖了!” 云姝心里好受点了,但还是觉得季寒舟太离谱了。 怎么能把她的贴身衣物带着! 还有,那东西季寒舟打哪儿来的?! 在他们出事之前,季寒舟并不知晓那一晚的女子是云姝,两人虽然两情相悦,但是进退有度,她也不曾给过季寒舟这种东西。 难道是季寒舟自己偷偷拿的? 云姝越想越觉得季寒舟是个臭流氓,一夹马肚:“走吧!我亲自问问他去!” 季寒舟自己骑马在林中穿梭,本来十分无聊,突然觉得鼻子莫名发痒,忍不住仰天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这两个大喷嚏一下子吓走了周围的猎物。 其中一个暗卫上前一些:“世子,这边恐怕不好打猎,咱们换个地方?” 季寒舟打了个哈欠,十分无聊地甩着马鞭:“去干嘛啊。这次要么让陛下夺得头筹,要么让公主和阮宗夺得头筹......否则不管是我还是使团赢了,场面都不好看。” 手下的暗卫深以为然,但还是坚持道:“那还是得猎一些,否则就太刻意了。不如我们去猎场边缘一些的位置,您休息,属下们就去猎几个,就当交差了。” 季寒舟觉得这主意正经不错,于是点点头:“好,你带头,去个离营帐近点的地方,记得沿途做一下记号,免得她待会儿找不到。” “是!” 与此同时,猎场边缘。 原本检查修缮过不下三次的围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小洞。 那些小洞有手腕那么粗,在围墙很下方的位置,被草丛遮住了,根本看不出来。 此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东西匍匐着扭动前进,草丛中闪过几翠色,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刚刚游过去的,是几条将近手腕粗的竹叶青。 按理说竹叶青长不大那么大,但这些蛇都经过苗疆蛊人精心喂养,体型大了许多,毒也十分厉害,昂起头时,甚至能看到他们尖厉的牙齿快要突出来了,一看就是已经改良变异的剧毒之物。 他们似乎受到什么吸引,正在往着某个固定的方向快速爬去。 而季寒舟的队伍,正朝着这边来。 那个刚刚提出要到这边捕猎的暗卫,在距离围墙不远的地方停下,他下马之后从马背上的包裹中拿出一件大氅:“世子若是无聊,用大氅垫着休息一会儿,属下很快就好。” 季寒舟接过大氅,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季寒舟有点不习惯,他的衣服一向不用熏香,不知道是哪个糊涂丫鬟给他这件大氅用了熏香,这香味他好似没闻过...... 这个疑惑一闪而过,季寒舟并未当回事,他没有下马,只是无聊地四处打量起来。 周围几个暗卫都忙活开来,季寒舟左右张望,突然眼睛一亮。 一抹粉色正朝这边来。 马背上的云姝带着面纱,因为马儿急速地奔跑,面纱被吹起来一些,露出下面好看的容颜。 季寒舟勾起唇角:“他怎么可能觉得无聊呢?最有趣的人这不就来了吗?” 云姝也看到季寒舟了,放慢速度骑马过来,下马之后就想质问季寒舟什么时候偷了她的衣服。 只是话还没问出口,一张黑色的大氅被扬开,将云姝裹了个严严实实。 “骑马风大,怎么穿件外衫?” 第228章 遇险 大氅随着风扬起,而后披在了云姝身上。 与此同时,一阵有些陌生的香味从鼻尖掠过,云姝稍有诧异,季寒舟的大氅上竟然有香味。 以前他从不用熏香的。 不过云姝也没在意,和季寒舟聊了一下那位孙小姐的事情。 “啧,我看她是还嫌她爹和她爷爷倒霉得不够快。” 云姝听出些门道来了:“这话怎么说的?” “那位陛下儿时太傅,如今的翰林院首,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上去了,老糊涂了,总之办了几件荒唐事u,陛下本来就不怎么高兴了,孙女还不知道收敛......咱们那位陛下,最疼皇后娘娘,等他回来听见这事,恐怕孙家要倒霉了。” 云姝若有所思:“陛下动这些老人了啊......” “好了,那都不管咱们的事,谁让她上赶着找麻烦呢。” 云姝点点头:“这件事确实跟我们没关系,那我说一件有关系的。你个臭流氓当年走的时候为什么偷我贴身衣物?” 季寒舟神色一僵:“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是吗?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追风为什么会记得我身上的味道?” 季寒舟大怒:“哪个不要命的告诉你的?!” 云姝冷哼一声:“你别管谁告诉我的,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怎么,有贼心没贼胆啊?” 季寒舟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云姝被他看得有点儿发毛,忍不住退后一步,背脊抵上了身后的一棵大树。 紧接着云姝又直起腰杆,她退后干什么?明明是季寒舟有错在先! 云姝扬起下巴:“给我个理由!你偷我衣服干什么?” 季寒舟伸出一只手,越过云姝的肩膀,撑在身后的树干上,他微微靠近,呼吸和云姝交缠,语气十分暧昧:“做什么?当然是为了纾解思念。常在指尖把玩,偶尔轻嗅回忆你的味道,午夜梦回,梦到你可恶的样子,也会做些别的事情......你确定要听吗?” 云姝脸“腾”一下红了:“你,你简直,你简直不要脸!不知所谓!你怎么能......怎么能......” 云姝狠狠推了季寒舟一把,然而男人的胸膛结实挺拔,云姝那点力气根本就是蜉蝣撼树,季寒舟一动不动,那手掌按在他胸口,不像是反抗,更像是挑逗。 于是季寒舟呼吸粗重了几分:“云姝,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两年,你让我怎么忍?我......” 云姝被他说得羞愤难当,忍不住视线乱飘,总之是不好意思跟季寒舟对视。 然而季寒舟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没了下文。 与此同时,云姝感觉贴在自己身前的季寒舟,手臂上面青筋隆起,整个人都僵硬了。 云姝微微抬头,对上季寒舟的视线,被吓了一跳。 季寒舟视线越过她的脖颈,仿佛在看什么极为惊骇之物。 “怎.....怎么了.....” 季寒舟压低了声音:“别动,云姝,千万别动。” 云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按照季寒舟所说的那么做,浑身都不敢动弹了,与此同时,她的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冰凉。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滑之感在她脖颈处划过,云姝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是某种火舞,瞬间,寒意从脚跟一下窜上心头,继而蔓延到四肢百骸...... 季寒舟喉头滚动:“别怕,你别动,我很快帮你处理好。” 在季寒舟的视线中,一条翠绿色体型骇人的竹叶青,尾巴缠绕在树干之上,身体悬空,另一部分落在云姝脖颈处。 它仰着头,吐着蛇信子,那身体拱起的危险弧度,预示着它随时有可能发起进攻! 季寒舟额头沁出冷汗。 这条蛇的位置太麻烦了。 季寒舟可以在瞬间杀掉这条蛇,但他无法保证在那一瞬间,蛇的攻击会不会已经接触到云姝的身体。 要知道,竹叶青是剧毒蛇类,这条一看就是有人饲养的,那青色浓到诡异的程度,毒性恐怕比一般的还要大,季寒舟根本不敢冒这个险! “云姝,你别怕。” 季寒舟试图稳住云姝的情绪,寻找一个可以杀掉蛇同时又不会让云姝受伤的方法。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暗卫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世子!属下捕到好多猎物!” 糟糕! 竹叶青本就准备进攻,突然受到惊吓,一下子张开嘴,露出淬毒的尖牙,狠狠朝着云姝的脖颈咬去! 季寒舟几乎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挡在了那条蛇和云姝之间。 手臂上剧痛传来,季寒舟将蛇甩出,抽刀一下子砍成两段,但已经晚了—— 他左手臂上被蛇咬过的地方渗出黑血,周围的皮肤瞬间变黑。 云姝几乎要崩溃了,一下拽住季寒舟的手,发疯一样尖叫:“御医!让御医过来!” 那暗卫目睹刚刚的一切,似乎整个人都被吓傻了,愣了一会儿才像被人打了一棒,清醒过来:“属下这就去!!!来人!来人!世子受伤了!” 云姝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染湿了面纱:“季寒舟,你不许有事,季寒舟!” 季寒舟只觉得脑子发晕,一阵天旋地转。 他心里大概有数,这毒......怕是不好解。 “云姝,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给我闭嘴!”云姝太了解季寒舟了,迅速打断他的话,恶狠狠瞪着他:“你许诺我的婚事还没做到,你想干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想交代遗言了?” 云姝脑子清醒了几分,死死抓着季寒舟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三两下从裙子上划出一条布带,将季寒舟的伤口缠住。 她其实也很慌,手都在抖,可是身体的本能迅速回忆着相关的东西,被蛇咬了应该怎么办...... 扎紧,阻止毒素蔓延至心脉.....还有呢?还有什么?! 还有.....划开伤口,让毒血流出来..... 云姝咬牙:“忍着!” 这个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跟阎王爷抢人,云姝根本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毫不犹豫划开了季寒舟被毒蛇咬过的地方。 “唔!”季寒舟一声闷哼:“你要谋杀亲夫啊.....” 但随着伤口被划开,黑色的血大股大股顺着手臂流下,简直触目惊心。 “都什么时候了!” 云姝低下头,就想帮季寒舟将毒血吸出来。 然而季寒舟用最后的力气阻止了云姝:“没用的。” 云姝的眼眶红得不像话:“你怎么知道没用?!已经有人去叫太医了,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 季寒舟的脸色已经迅速灰败下去了,他勉强扯出一点笑:“我心里有数。云姝,你听着.....” “我不要!季寒舟!你现在说的任何一个字我都不听!我要听你解毒之后的话,我现在不要听......” “云姝!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你给我听着!” 季寒舟低声喝道:“听着,如果我死了,去找陛下,让他继续之前的计划,还你原本的身份,西南王府的事情让先王妃和清荷狗咬狗,你别参与,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季寒舟已经没有力气了,断断续续道:“陛下答应过我,若有一天我遭遇不测,他要保你们母子一世平安......陛下赐予我的免死金牌被初一拿着,去找初一和初九带你离开,除此以外谁也不要相信......” 季寒舟每说一句,气息就微弱一分,云姝死死握着他的胳膊,用力大到指甲都刺进了皮肉而不自觉。 她从来没有那么无助过,眼睁睁看着爱人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虚弱,或许下一秒就要消逝...... “季寒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死去的痛苦我已经经历过一回,我真的不想在经历第二次,不要.....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季寒舟费力抬手,抹去云姝的眼泪:“别,别哭,不好看......我给你和孩子留下了十辈子吃穿不愁的财富,可,可惜我没有机会跟你们,跟你们一起......” 季寒舟的话还没说完,抚摸云姝眼角的手猝然落下。 “季寒舟!来人!来人啊!谁来救救他!来人啊!” ...... 之后的一切云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过了不久,初一和初九好像来了,然后御医也来了,邺帝被惊动,狩猎无法继续,所有人都乱成一锅粥...... 云姝眼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是死死盯着季寒舟闭着眼睛的脸,手抓着他的胳膊不愿松开。 耳边嗡嗡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人在掰她的手...... “小姐!小姐!你快松开世子,让御医扎针啊!” “拉不开!怎么办!” “解毒丸呢!?我之前带了解毒丸!” “那条蛇呢?!找过来让我看看,我必须确定是什么种类!” “哎呀快来个丫鬟把这位小姐拉开!!!” 云姝狠愤怒,有人竟然想要将她和季寒舟分开,她绝不允许! 她像一只被惹怒的小兽,没有意识地仇恨所有人,踢打一切妄图将他们分开的人。 直到—— “啪!” 一声脆响,伴随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云姝猛地一个激灵,抬头望向来人。 面纱因为这个巴掌落下,不少人看到了云姝的样子。 有人暗自心惊,有人根本顾不上这个,而云姝身前,是刚刚赶来喘着粗气的阮宗。 阮宗手还高高扬着,手心因为用力正在发麻:“松开!他还没死!松开让御医给他治疗!” 云姝如同被雷电击中,仓惶松手:“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师兄,我太害怕了......” 阮宗松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关系......没关系的......别害怕......” 呼延塞雅也拉住云姝另一只手:“他命硬着呢,当初只身入敌营也全身而退,区区一条毒蛇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们都知道,这次季寒舟恐怕凶多吉少。 那条被斩成两段的蛇已经被找来了,御医眉头紧锁:“是竹叶青,但又不太像,竹叶青蛇头小而灵巧,这个怎么会是三角形的头......这种类型的头部,是剧毒啊......” 阮宗尽量吸引云姝的注意,让她不要去听御医的话:“云姝,你要振作起来,季寒舟为什么会突然被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要害你们?” 是了。 云姝猛地抬起头来,“那件大氅!那件大氅可能有问题!拿给御医看!还有,是谁把那件大氅给世子的?!给我找出来!” 大氅很快被送到御医手中,他轻轻嗅闻,很快确定:“上面有引蛇的香料。” 云姝咬牙:“果然......是谁?!” 那件大氅应该是给季寒舟穿的,只是阴差阳错披到了她身上。 就在这时,初一脸色难看地冲了过来:“有一个暗卫趁乱逃跑了,就是他给世子这件大氅的!” 云姝脑子从未这么清醒过:“暗卫在季寒舟身边,随身带不了那么大的蛇,我们进来之前检查过很多次,这蛇绝对是后来放进来的......” 初一点点头:“在刚刚你们呆的位置,围场的墙上出现了几个手腕粗的洞。” 此话一出,众人骇然。 负责围场的官员腿都软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最晚最后一次检查,检查之后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人驻守,怎么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在围场墙上打洞,还把剧毒的蛇放进来了!” 云姝脸色阴沉:“有人里应外合,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对方有内应。” 云姝说这些没有避着外人。 因为考虑到可能还有其他毒蛇,邺帝已经被紧急保护起来,不过他离开时也下了圣旨,所有人配合云姝调查,阮宗从旁辅助,务必抓到胆敢谋害季寒舟的人。 第229章 不复相见 云姝一句对方有内应,成功让在场负责此事的官员脸色全都变了。 若真的有内应,那就是他们的失职! 这么重要的场合,这么重要的任务,竟然让对方混进人来,而且还堂而皇之把毒蛇带进来了...... 要是皇帝追究起来,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给皇帝砍的?! “王......”有人想称呼一声王妃,又硬生生的忍了下去,愣是改了一个称呼,“夫人,话可不能乱说!您这么说可有证据?” 云姝看了一眼还昏迷不醒,双眼紧闭的季寒舟。 凌厉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负责此事的官员。 “派人去查!查守在围猎周围的那些护卫!” 那几个官员对视一眼,都抹着额头上的冷汗点点头。 “来人!排查围场周围那些护卫,看看有没有可疑的,通通抓过来!” 等到他们走后,初一终于找到机会站到云姝身边。 他脸上满是懊丧。 “夫人,都怪我,都怪我和初九!是我们大意了!” 云姝猛的想起一件事来。 初一和初九,对季寒舟可谓是形影不离。 可是那会儿季寒舟被毒蛇咬了之后,她大声呼喊了半天,只有那个已经逃跑的可疑暗卫出现,而且还故意耽搁了许久。 那当时初一和初九在哪里呢? 初一看出了云姝的疑惑,解释道:“那个叛逃的暗卫名叫韩文旭。原本是新来的这一批里面世子最器重的,但谁能想到……那会儿属下看见夫人你与世子好似有什么话要说,而且显得十分亲昵,他便拉着我们,说让我们不要打扰。” “他说不远的地方就是围场的围墙,有什么事情外头的护卫也能听到,还说世子下了命令,要猎几个像样的猎物,免得到时候丢人,我们便被他拉着走了。” “他带着我们走出很远,自个儿又说忘了一件事世子吩咐的事,折返回去……想来是去探查是否成功伏击世子。” 这么一说,一切都能够解释的通了。 是有人买通了季寒舟身边的那个叫韩文旭的暗卫。 云叔不相信韩文旭是自发要刺杀季寒舟的,没有理由。 季寒舟在培养身边这些暗卫时,对他们的身份背景调查的都十分清楚,起码这个人,对季寒舟是没有深仇大恨的。 而且刚刚季寒舟中毒,没有还手之力,他也没有出手要季寒舟的命,可见他只是奉命完成任务。 可想而知,这人之所以会叛变,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背后那个真正想要季寒舟命的人,给出的筹码实在太高,让韩文旭动摇了。 可这件事只有一个韩文旭办不成,那么另外那个和他里应外合的又是谁呢? …… 季寒舟这会儿已经被运送到了营帐之中。 鸢儿带着宝宝去了皇后那里。 有皇后保护,云姝才能安心处理这边的事情。 此时,几个御医围在一起,季寒舟全身上下都扎满了银针。 他们暂时没有找到能够解毒的方法,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封住他的重要经络,以免毒素蔓延到心脉,危及季寒舟的生命。 可话是这么说,几根银针哪能完全封住那些毒呢,只要人还活着,只要血液还在流动,总是不可避免的会有毒素伴随着血液进入季寒舟的身体…… 他的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泛起一阵不祥的青灰,嘴唇乌黑发紫。 云叔心痛难当,她从未见过季寒舟如此虚弱的样子。 两个老御医擦着额头上的汗,有些为难的看着云姝。 “夫人,这蛇……老朽从未见过呀!不知道这毒是何种类,解毒有些困难,但夫人不要担心,陛下已经派人去接宫中所有御医了!总有人能替世子解毒的。”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云姝想到了一件事情。 若是说这些毒虫蛇蚁之类的,定然是西南那边的大夫最是在行。 云姝立即想到了一个人。 她吩咐初一,“你回家里去把穆大夫接过来。” 初一有些迟疑,他现在只想守在季寒舟身边。 “穆大夫?穆大夫不是擅长妇科吗?” “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希望,穆大夫在西南那边享有盛名,只是妇科方面更加出彩,或许她也懂解毒,速速将她接过来!” 不得不说,这是云姝在慌乱之下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初一心中担忧季寒舟,施展轻功,很快就将穆大夫从家中带了过来。 穆大夫听说季寒舟中毒了,一路上就详细问了初一那毒蛇的样子,还有季寒舟中毒之后的症状。 也算季寒舟命大,十分幸运,穆大夫竟然真的知道! “那是一种变异的竹叶青,是从小就人为饲养的,而且准确的来说,它也并不是纯种的竹叶青,而是竹叶青与另外一种西南的毒蛇杂交得来的。” 初一大喜过望:“穆大夫,您的意思是这毒您能解?” 穆大夫摇摇头,“我也不确定。能与竹叶青杂交的毒蛇有好多种,我必须看到那毒蛇的样子才能确定与之杂交的蛇的种类,从而研制出解药。” 虽然听起来很复杂,但初一心中燃起了希望。 起码听起来比那几个御医要靠谱的多! 云姝这边。 派出去调查围场周围状况的人还没回来,这会儿她就坐在季寒舟的床边,紧紧的握着季寒舟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而另外一只被毒蛇咬过的手,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紫的颜色,还不断的有黑血流出,看上去十分骇人。 御医只得一遍一遍的将那些黑血擦去,而且为了让更多的毒液流出来,不得不再次扩大伤口的面积。 御医着刀的动作,让云姝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她不敢看,却强逼着自己盯着那滑动的刀刃。 她要记住这一幕,她要查出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让那些人尝到比季寒舟十倍更甚的痛苦! “夫人,穆大夫接过来了!” 云姝现在十分敏感,她几乎从初一的声音中就能听出一丝希望,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说不定。穆大夫真的有什么办法! 穆大夫来到之后立刻接过了御医手上的活计。 云姝不敢打扰,初一就三言两语跟他说了穆大夫的猜测。 “夫人您放心,有穆大夫在,世子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的!” 穆大夫也没有让她失望,在看完那蛇的尸体,仔细检查了蛇的脑袋还有牙之后,她朝云姝点了点头,“夫人,我大概知道这蛇是哪两种蛇杂交之后产生的后代了,给我一些时间,我能研制出解药。” 穆大夫此人心思十分细腻,在说完之后,她看了一眼旁边几个御医又补充道,“也多亏了几位御医处理得当,没有让毒素进入世子的心脉,只不过脏器有些受损,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后面好好养回来就是了。” 云姝已经听不进去那么多了。 只要季寒舟能够活着,身体总有一天能够养好的。 穆大夫说完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吩咐一旁的丫鬟拿一小碗水来化开。 又向云姝解释道,“这药丸能够缓解大部分蛇类的毒性。尤其那与竹叶青杂交的蛇也是西南的品种,应该暂时有用。” 她一句话,让云姝猛的一个机灵 西南…… 另一种蛇来自西南! 云姝猛地站起身来,转头问初一:“阮大人在哪里?” “他应该在公主那边……” 初一话还没说完,云姝已经快步往外走了。 初一见云姝的脸色实在谈不上好看。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似乎有几分气愤,又有几分不解还夹杂着一些怀疑…… 总之一看就是去找阮宗兴师问罪的。 阮宗那边,正坐在呼延塞雅的营帐中发呆。 部落的女子没那么多讲究,之前那边乱哄哄的,她就拉着阮回来了,直接邀请他进了自己的营帐。 这会儿看到他在发呆,呼延赛雅趴在桌子上歪着头问他,“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刚刚打了心上人一巴掌,现在还在心疼啊?” 阮宗像是根本没听进去呼延赛雅的话,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正在发呆。 最终惊醒他的,是营帐外的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他太熟悉了,阮宗缓缓的闭上眼睛数着声音的步数。 一步,两步,三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个声音他听了多年。 这几年虽然没听过,但和记忆中的还是一样。 营帐的帘子还没被掀开,阮宗便喃喃道:“她来兴师问罪了……” 呼延赛雅不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下一秒帘子被掀开,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 正是云姝。 云姝三两步走到阮宗跟前,盯着他的脸,一眨不眨的看着。 阮宗也抬头看着她。 两人都不说话,莫名的氛围,让呼延赛雅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 “……喂……为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云姝深吸一口气,看向呼延赛雅,“劳烦公主先出去一下。” 她语气不轻不重的,但莫名的就是让呼延赛雅不敢违抗,轻轻点了点头,“那……那我先出去,你们放心,我让周围的人都离开,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 等到呼延赛雅走后,云姝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师兄,幕后之人是不是清荷?” 阮宗沉默半晌,开口道,“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云姝微微皱起眉头。 “师兄,我以为你办什么事情都有分寸。” 阮宗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我跟清荷有往来的?” 云姝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我本来是不知道的。” 阮宗嘲讽一笑,“那就是季寒舟告诉你的。” “的确是季寒舟告诉我的。甚至我还知道,在我们来京都的路上,清荷能够成功伏击季寒舟,跟师兄你也脱不开关系,但……季寒舟也安慰我说你帮了我许多,他那次涉险,就当是帮我还债了。” “还债?”阮宗冷笑一声,“你我之间有什么债还是要还的?他说话倒是懂得讨人欢心,顺便还要踩我一脚!” “师兄!”云姝打断他,“之前的事情我都不想计较了,我只问你一句,这次是不是清荷的人害了季寒舟?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阮宗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云姝点点头,“那我知道了。师兄,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云姝转过身,迈开步伐。 “等等,”身后传来阮宗的声音:“这就走了,怎么不问问这次行动我有没有参与?说不定季寒舟正是被我所害呢。” 云舒的脚步一顿。 “你不会的,师兄。这段时间以来你似乎想开了很多……或许你依旧恨他,但我相信你不会再害他了。” “是,你相信我不会再害他。但经过这件事情以后,你也不会再相信我其他事了,对吗?因为我早就知道清荷会有所动作,但我没有提醒你。” 云舒动作猝然停住。 这一刻,刚刚因为季寒舟中毒几乎已经流干的眼泪,又重新涌上了眼眶。 这两个男人,都是她生命之中非常重要的人。 可是现在却因为一些往事,变成了现在这样。 阮宗救过她不止一次,甚至为了帮她报仇,牺牲了许多许多…… 可是季寒舟呢? 若她一味偏袒阮宗,对季寒舟也是不公平的啊…… 阮宗似乎从云姝的沉默之中读懂了她的答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师妹……”他声音一顿,“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等到使团离开京都,我会跟着呼延赛雅一起走,做她的驸马也好,去闵梁游历一二也好……我不会再出现在你和季寒舟面前了。” 云姝依旧没有回答。 她只是强迫着自己迈开步子离开,离开这一方让她伤心又为难的天地。 从营帐出来之后,云姝立刻吩咐初一:“清荷的住处你们都知道吧?去把人给我抓过来。” “是!”初一领命而去。 另一边,阮宗坐在营帐里久久没有动作。 半晌,突然对着营帐外道:“进来。”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是他身边那个随从。 那个为了给兄长报仇,恨得不得将季寒舟千刀万剐的年轻人。 第230章 前尘旧恨 凌风并未因为阮宗的突然传唤感到心虚或恐惧。 他走进来的时候,整个人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平时因为要扮演阮宗身边随从的角色,他总是低着头,弯着腰,尽量不然别人注意到他,是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 可是这会儿,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明明还是穿的一样的下人的衣服,但是整个人气质完全变了。 脊背挺直,目光凌厉,不知道是不是阮宗的错觉,竟然觉得他连面相都改了几分。 “凌风,我警告过你的,不要轻举妄动。” 凌风盯着阮宗的眼睛:“大人,您的意志已经不够坚定了,您......心软了。” 阮宗微微抬起眸子,那一眼带着凌厉:“你擅自跟清荷一起参与这件事了是不是?” 凌风轻笑一声:“您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还多此一举这这一句干什么呢?” 凌风慢慢走到阮宗身前,端起茶喝了一口,“准确地说,清荷先后被你和罗蝎拒绝配合,本来是要放弃这次行动的,是我主动找到了他,劝说她继续这个这个计划的。” 电光火石之间,阮宗什么都明白了。 凌风在他身边两年,所有同僚都知道他信任这个侍从,估计没什么防备。 而阮宗和季寒舟作为接待使团的两个重要官员,只要凌风随便找个什么借口,用他的名义支开几个围墙外的护卫,再将毒蛇放进来,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人都想明白了?这会儿那几个负责查围墙线索的大人,估计已经查到我头上来了。” 一向沉稳的阮宗,在这时拍桌而起:“你疯了?!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交给云姝!” 凌风忽而一手抓住阮宗的手腕,轻轻用力—— 阮宗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凌风手中传来,剧痛席卷手腕,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运起内力抵挡,恐怕这只手已经废了。 阮宗面露骇然:“你......你怎么会......” 凌风只是个普通人。 起码在他刚刚找到自己的时候,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不然也不会因为兄弟的死,明明恨季寒舟恨的深入骨髓,也只能寻求阮宗的帮助。 但现在,一个普通人,突然就有了内力。 凌风轻轻一笑,笑得决绝而凄惶。 “是您告诉我的,当我找到您的时候,您跟我说得第一句话就是,虽然我们是合作关系,但永远不要指望别人能替自己达成什么目的,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他松开阮宗的手腕:“我找到您的目的,除了要和您合作,想办法除掉季寒舟,还有一个......便是想要找到你突然拥有武功的秘密。” “那本邪功的秘笈。我让你毁掉,你没有......” “是。怎么会毁掉呢,当时您把秘笈交给我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么欣喜若狂,您觉得您能为了云姝练这个武功,我难道就不会因为兄长,重新走上你的老路吗?” 阮宗咬牙:“我当初只是把邪功的后果想的太轻易!这两年你一直在我身边,你见过我发病时候生不如死的模样,你也明白我寿命不长只能眼睁睁将所爱之人拱手让人,是多么无奈,你怎么还......” “得了吧。有一句话您说得很对,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难道当初没人告诉你逆天而行的后果吗?你还不是照样练了!现在就不要劝别人了吧!” 阮宗能够感觉到,凌风的武功是比他高的。 他已经还是出现反噬现象,而凌风应该刚刚修炼到邪功顶层,他们现在若是交手,他毫无胜算。 “你想怎么样?” 凌风脸上有些遗憾:“不怎么样。大人想多了,我是不会对您有什么不利的,我只是来跟您道别而已。” 凌风压低了声音:“我要走了。” “去哪儿?” 凌风摇摇头:“不知道,去个没有季寒舟的地方吧,毕竟只要看到他,我就会想到我那早死的兄弟。” 他的话让阮宗愣住了:“就这样?你知不知道云姝已经找来了可以解毒的大夫......” “就这样。” 凌风打断了他:“就这样。这样就够了。” 他望向帘子的方向,微微抬头,不知道是在看帘子缝隙里面露出来的一点点天空,还是在看什么。 他喃喃道:“有些事,我没有跟你说详细的。其实那时候,谁进入先行军,都是抽签决定的。哥哥运气一向不好,就抽中了,也怪不得别人,但......” 他回过头来,看向阮宗:“你是懂我的感觉的,对吧?” “明知道谁也不应该怪罪,可是不去怪罪一个人的话,自己承担那生离死别的痛苦,说服自己去接受亲人的离世......太痛苦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的就想跟着哥哥一起去了。” “只有恨,只有恨才能让我有活下去的理由。” “迁怒也好,怪罪也好,怪只怪那个决策的人,偏偏是他季寒舟。” “所以我也给了他一个只能听天由命的局——” “今日,若是闯不过这一关,就当他倒霉。若是他侥幸活下来了,我与他也没什么恩怨了。” 他最后看了阮宗一眼:“就这样吧,大人,我走了。” 凌风说完之后,掀开帘子离开了,徒留阮宗站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没一会儿,呼延塞雅掀开帘子进来了:“刚刚我看到你那个小随从走了,朝着林子里去了,你吩咐他办事去了?” 阮宗摇摇头:“不,他以后不是我的随从了。” “哈?”呼延塞雅歪头:“那么草率的吗?当初没签个卖身契什么的啊......” 阮宗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就释怀了。 “没有啊,他其实是我朋友。” 呼延塞雅斜眼看他:“那你真过分,让朋友整天伺候你,人家不乐意了吧?走了,那就是不想跟你玩了。” 阮宗什么也没说,只是过了一会儿,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道:“我去找一下云姝。” 还是坦白吧。 阮宗有种诡异的直觉,如果季寒舟知道凌风行刺他的理由,或许并不会怪罪。 第231章 求生欲 阮宗找到云姝的时候,穆大夫刚刚喂季寒舟吃下缓解蛇毒的药。 季寒舟脸色还是不好看,也没有醒来,但是呼吸平稳很多。 云姝看出阮宗似乎有话要说,朝他点点头:“去外面说吧。” 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态度很冷淡。 阮宗点点头朝外走。 正这时,几个前去调查的官员也回来了,脚步匆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骇。 这种表情在看到阮宗的时候,达到了顶峰,甚至因为太过震惊,滑稽地停留在了脸上,僵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阮,阮大人......” 云姝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几个官员:“查到了?” 那几个人猛地一个哆嗦,回过神来:“查到了!但,但是,这......” 阮宗开口道:“让他们回去吧,我跟你说是怎么回事。” 云姝点点头,竟然真的就让那几个人回去了。 阮宗说得很简洁明了:“我身边那个随从,名叫凌风,兄长曾在季寒舟军中任职,后来作为先行军死在了战场上,凌风因此生恨,一直想要季寒舟的命。” “这次他们的行动,毒蛇是清荷从西南一个巫医处得来的,蛇是凌风假借我的名义支开守卫放进来的,至于季寒舟身边那个暗卫......单纯就是清荷开的价码足够高。” 云姝狠狠皱眉。 前两个人她都能理解,但那个暗卫...... “清荷到底给他开了什么价码?!” 阮宗叹了口气:“清荷说季寒舟是她的孩子袭爵路上唯一的阻碍,只要除掉季寒舟,在趁你痛苦时要了宝儿的命,她的孩子就能上位。她许诺会嫁给那个暗卫,让他做未来西南王的便宜爹。” “荒唐!” 云姝简直被气笑了。 且不说清荷最后到底会不会做到承诺的事情,单说这个承诺本身,就根本没可能! 若清荷的孩子上位,那么清荷便是和她从前一样的身份和位置—— 西南王府的女主人,季烨的遗孀。 那么敏感的身份,别说名正言顺找个男人,哪怕传出一丁点儿流言蜚语,世俗都能要了清荷的命!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阮宗也是无奈:“这些都是凌风告诉我的。你要是想抓清荷,赶紧去吧。” 云姝点头:“初一已经带人去了。” 阮宗略一迟疑,最后还是问出了口:“那......围猎估计是要取消了,季寒舟他......还好吗?” “多谢你给的线索。穆大夫已经认出那毒蛇的来历,说有六七分把握,现在听你说对方是从巫医手中得来的毒蛇,只要抓到清荷,拷问那个巫医的下落......估计穆大夫能有八九成的把握。” 虽不是百分百,但已经比最开始好多了。 ...... 果然,正如阮宗猜测那样,等季寒舟毒性控制住了,邺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立刻亲自来传话了,说是围猎取消,让云姝想想,是把季寒舟接到宫中养伤,还是回自己家。 云姝想了想,决定带着季寒舟回家去。 皇宫虽好,但人多口杂,还是算了。 这一趟不过短短半日,来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兴高采烈地,回去的时候确实心情沉重。 宽敞的马车里,只有云姝和季寒舟两人。 宝儿被鸢儿带着去做了另外的马车,几个暗卫守在他们身边。 季寒舟这边,则是初九亲自驾驶马车。 说起来,鸢儿知道季寒舟是为了保护云姝才被咬伤的,竟然还红了眼。 “奴婢又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世子这些日子对您的好,奴婢看在眼里。奴虽恨他之前欺负过夫人,但他对您的好也是真的,这世界上,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奴婢只求往后的日子,您跟世子能够带着宝儿,平平安安的。” 云姝回过神来。 她伸手,用手指轻轻描摹季寒舟的眉眼。 无人的环境中,云姝终于卸下了刚刚强撑着的伪装。 她眼中是担忧,还夹着一些迷茫。 太突然了,爱人差点离开她,跟阮宗也因为这件事,或许以后都不会往来了...... “季寒舟,你要争气啊......我已经失去一个可以依靠的师兄了,要是你也离开我了......” 眼泪大颗大颗顺着眼泪落下,云姝无声地哭泣着。 马车外,初九内功过人,隐约能听到马车里压抑的哭声,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眶。 ...... 而此时的季寒舟,身陷一片混沌之中。 他隐约知道自己睡过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醒不过来。 大概是梦? 因为他听到了云姝压抑的哭声,委屈无助到了极点。 若不是梦,是现实,谁敢让云姝流泪,他就能让对方流血。 他想做起来把云姝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但是他做不到,只有意识还存在,身体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 别哭啊......别哭啊云姝。 好心疼,好想醒过来...... 哭泣中的云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可能会失去季寒舟的悲伤中,并未发现季寒舟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动...... 而最先发现季寒舟情况的,是穆大夫。 他们回到家之后,穆大夫第一时间招呼人将季寒舟抬到了房间了,出于谨慎,穆大夫又给季寒舟把了一次脉。 这次把脉,让穆大夫惊讶极了。 “奇迹,这简直是个奇迹!” 穆大夫喃喃自语:“他的身体,竟然在他还无意识的情况下,自动运转内力,试图将毒血逼出体外!” “这怎么可能呢?这又不是什么武侠话本,内力运转是需要练功者集中精力,达到人心合一的......内力根本就是聪明人的游戏,只有能理解体会所行内功的运行方法,并集中精神调动身体,才能运功......他现在在昏迷,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云姝呆愣愣看着双眼紧闭的季寒舟:“那这是好还是坏?” “当然是好事!”穆大夫激动地看着云姝:“我只能理解为世子的求生欲太强了,所以身体才会运行起内力,保护住心脉,还在试图逼出毒血。” “夫人,世子他......他真的很想一直陪你走下去啊......” 第232章 爹爹,快醒来呀! 听到穆大夫说,季寒舟真的很想陪她一直走下去那一瞬间,云姝的眼泪汹涌而出,一直以来强行维持的坚强分崩离析。 “季寒舟......我们都不要放弃,好不好......我们都不要放弃好不好......” 穆大夫看到这样的云姝,或许是同为女人的感同身受,穆大夫十分同情她,也跟着红了眼眶:“夫人,您放心,世子在坚持,您给我一些时间,世子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 云姝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这一路上或许哭过,流过眼泪,但都是克制的,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崩溃慌乱,但她不可以。 她必须清醒着。 为季寒舟求一线生机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毫无负担地哭出来。 云姝的眼泪好像没有尽头,鸢儿等了一会儿,看她没有停下的意思,害怕云姝再这么哭下去对身体不好,便带着宝儿去哄她。 宝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今天没有调皮。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季寒舟,瘪瘪嘴,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鸢儿小声道:“小少爷别哭呀,咱们是来哄夫人的,你要是也哭了,那夫人岂不是更伤心了?” 于是小小的人儿硬是把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了,憋得一双大眼睛眼眶通红。 “娘亲,别哭,别哭。” 宝儿跌跌撞撞走到云姝身前,趴在她的膝盖上,仰起小脸看着云姝,伸出手费力地去抹云姝脸上的眼泪。 “娘亲别哭啦,爹爹醒来看到要心疼死啦。” 云姝低头,看到那豆丁点儿大的小身影,还踮着脚尖费力在她乱上乱蹭,自己明明也很想哭,还带着哭腔让她别伤心...... 云姝只觉得这一日起伏剧烈的心脏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云姝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好,好,娘亲不哭了,我们都不哭了,等着你爹爹醒来。” 云姝不哭了,休息了一阵,直到鸢儿抬着饭菜进来,云姝闻到香味,才觉得胃里一阵空虚的钝痛。 这才想起来,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她胃口不怎么好,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些下去,她必须保留体力和精力。 吃过饭后天都黑了,鸢儿想劝云姝休息一会儿,但是云姝根本睡不着。 初一带着人去抓清荷,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只有一个同行的暗卫在刚刚回来了一趟,说清荷估计自己也知道这次行动漏洞百出,已经带人逃跑了,初一正在带着兄弟们追击。 “夫人放心,初一大人下了死命令了,一定要把人抓回来。之前入京路上世子被伏击,已经让人跑了一次,初一大人一直憋着一股气呢,这次绝对不会让夫人和世子失望的。” 说起来,当初季寒舟查到了清荷身上,本来可以直接抓人,都是因为又查到清荷和阮宗有联系,季寒舟怕明着来云姝夹在中间为难,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季寒舟这个人,总爱说些狠话,但其实每件事,都非常考虑云姝的感受。 黑夜里,云姝合衣躺在季寒舟身边,轻声呢喃:“你就是太考虑我的感受了,那么多事,如果不是我追问,你都准备瞒着我自己解决吗?我在心里就这么担不起事吗......季寒舟,你给我赶紧醒过来,我还有一堆账要跟你算呢......” 云姝不知道自己是过了多久才睡过去,第二天早早的又醒了,醒来时头痛欲裂。 鸢儿知道云姝这样肯定是睡不好的,早早地准备了安神的汤药,只是一碗药还没喝完,初九就急匆匆进来了。 “夫人!初一回来了!” 云姝也顾不上喝药了,“腾”一下站了起来,险些掀翻了药碗! “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初九摇了摇头。 云姝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但嘴上还是说着安慰的话。 “没关系,哪有那么快呢……都是需要时间的……你让初一别那么着急,注意弟兄们的安全……” 云姝话还没说完,初九便开口道,“夫人,属下还没说完。虽然让他们大部队跑掉了,清荷也带着孩子走了,但他们很大一部分人都受了伤,跑不远的。另外,清荷身边,一个疑似巫医的人被初九抓住了!”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云姝一下子往前几步走到了初九跟前。 “你说真的?!” 初九点点头:“人已经带回来了,夫人叫上穆大夫,跟属下一起去拷问吧。” 云姝立刻急匆匆的叫上了穆大夫,迫不及待的去看那个抓来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季寒舟吉人自有天相,那个意外被抓住的,打扮很是古怪的人,还真就是为清荷提供毒蛇的西南巫医。 那人被抓住了,叽里咕噜一通说,云姝一个字都没听清。 但她似乎觉得这种语言很熟悉,像是西南那边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少数民族的语言。 这可让云姝急坏了。 她虽然生活在西南一段时间,但她本身还是出生在京都,哪里听得懂这种语言? 最后还是穆大夫低声说道,“夫人别急,我能听得懂一些。虽然只能简单交流,但应该没什么大碍。” 听到这里云姝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她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穆大夫和那巫医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一通什么。 中途穆大夫给了初九一个眼神,初九立刻做凶恶状,还将身旁的佩刀抽出来半截。 那巫医吓得立刻跪地,虽然听不懂嘴里在说什么,但看他熟练磕头的样子,应该是在求饶。 之后又是一番交流,在云姝期待的目光中,巫医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乌漆抹黑的瓶子。 穆大夫接过之后,打开瓶子朝里面闻了闻,紧接着转过头对着云姝轻轻点头。 云姝眼神一亮,“这里面莫非就是解药?” “据他所说是的。不过也不能完全相信他,不要直接用在世子身上。” 穆大夫话还没说完,初九立刻挽起袖子,伸出一只胳膊。 “剩下的几条蛇都被抓起来了,还被关在笼子里,就用我试药吧。” 穆大夫哭笑不得的看着初九。 她早就听云姝私底下抱怨了好几回,说初九这人武功高强,忠心耿耿,但有时候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于是一把拍下了初九的手:“哪里用得到你?把那蛇提过来。” “不用我那要用谁?我立刻把人抓来!”初九斩钉截铁的说道。 穆大夫又是一阵无语,末了指着还跪在地上的巫医,“这不是现成的吗?抓过来咬他一口,哪怕这个药是假的,他也会立刻把真药吐出来!” 初九眼睛一亮,“好主意!” 说罢,立刻转身。 没过多久就一阵风一样,提着笼子来了。 不得不说穆大夫的警惕还是很有用的。 那巫医虽然和他们语言不同,但是一看到笼子里的蛇,瞬间脸色都白了,一边摆手一边呜呜说着什么,疯狂往后退。 但众人哪里给他退缩的机会? 立刻便有两个护卫上前将他按压在地上,初九小心翼翼从笼子中取出一条蛇,掐着它的七寸,凑进了那巫医身边。 那巫医吓得眼睛瞪大,嘴唇都泛起灰白,嘴里叽里咕噜对着穆大夫一通喊。 穆大夫解释道,“他说对不起,他刚刚耍了小聪明,真正的蛇药在他怀里,我手里这瓶。其中一味药是错误的,吃下去之后不仅不能解毒,还会立刻让中了蛇毒的人毒发身亡。” 初九听完这话,抽刀就想将他斩杀! 穆大夫又一次拦住了他,别着急,“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这回那巫医似乎听懂了,疯狂的摇头,穆大夫却是直接让初九拿起毒舌,让毒蛇咬他一口。 那毒蛇被人按住七寸,正是火冒三丈,它也不认什么主人,看到人类的皮肉,张口就是一咬—— 瞬间,那巫医手上出现两个被蛇咬的黑洞,涓涓往外冒着黑血。 穆大夫干脆利落扣开他的唇舌,往里头塞了后面找出来的那瓶药。 云姝一直在旁,紧张的盯着那巫医的反应。 足足等了有一个多时辰,她眼睁睁看着巫医手上的伤口不再流出黑血,灰白的面色也转成了先前的颜色,云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药是真的。” 穆大夫也点点头,“我这就去给世子解毒。只不过……” 穆大夫语气顿:“世子中毒的时间已经快十二个时辰了。虽然有解药,但之后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醒来之后受到损伤的身体还能不能复原……也不敢保证。” 云姝却在这个时候释然一笑。 “没关系的。能将他救回来,已经是万幸,我哪里还敢奢求那么多。” 云姝看着昏迷中的季寒舟,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就算他武功尽失,就算他以后有什么后遗症,大不了就是辞官回乡,我陪着他卸甲归田……往后就做普通夫妻,也是好的。” 云姝能想的那么开,穆大夫也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后续有什么不良的后果,云姝一下子接受不了。 如今万事俱备,穆大夫将封在季寒舟身上的各处大穴的银针都取了出来。 又将解药放到他嘴里,用水轻轻度化下去。 结束这一切之后,穆大夫轻轻退到了一旁,而云姝则是坐到了季寒舟身边。 她就这么盯着季寒舟,一动也不动,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刚刚经历了差点失去季寒舟的痛苦,现在她想亲眼看着季寒舟醒来。 然而,就像穆大夫所说的,季寒舟中毒的时间太长,并不是那么容易醒来的。 云姝一直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季寒舟还是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这下子,穆大夫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每隔两柱香的时间就为季寒舟把一次脉,害怕自己影响云姝的情绪,愣是不敢表现出任何着急的样子。 倒是云姝,相穆大夫要平静许多。 “穆大夫,你不用瞒着我,他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醒过来的可能?” 穆大夫连忙道,“肯定是能醒来的,只是醒来的时间比我预估的要晚一些!夫人不妨再等等。” 云姝在这时候反而还抬起头,给了穆大夫一个略带安抚的笑容。 “嗯,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之前季寒舟跌落悬崖,卧薪尝胆,奔赴边关两年,才找到回西南的机会。 两年啊……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季寒舟都为她等了,现在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她有什么等不了的? 到了夜深之时,鸢儿带着宝儿过来看了一眼。 看到云姝平静的不像话,鸢儿心里还有些担心,但她仔细辨别之后,发现云姝并非伪装,而是真的在心平气和地等待季寒舟醒来。 宝儿也不闹了,似乎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他不要鸢儿牵着他,自己跌跌撞撞走到云姝跟前。 宝儿双手扶在云姝的膝盖上,仰头自己仔细查看娘亲的脸上,好像没有泪珠,他像个小大人似的,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娘亲没有哭。” 他说完还伸出小手,费劲的摸摸云姝的脸,“宝儿在呢,娘亲不哭。” 云姝抬手覆盖住宝儿的手,让他的小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娘亲知道,娘亲会坚强的。” 宝儿和云姝亲昵了一会儿,又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趴在床边上,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季寒舟。 他歪着头看了半天,开口说道,“爹爹睡了好久哦,从昨天就睡到了现在,怎么还不醒来呀?” 云姝一愣。 是了,宝儿还小,他不理解他的爹爹昨天遭遇了多么危险的事情,也不理解现在昏迷之中的季寒舟,未来的路还一片迷茫,谁也不知道会何时醒来,更不会知道醒来之后……又是何等一番情形。 他只是知道,平日里喜欢带着他骑大马的爹爹,现在睡着了。 云姝望着宝儿,鬼使神差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宝儿。爹爹已经睡了太久了,你去叫醒他好不好?” 宝儿朝着云姝重重地点头,“嗯,宝儿这就叫醒爹爹!” 他说完,抬起小手,按住季寒舟搭在床边的手背,轻轻地摇晃。 “爹爹,爹爹!快起来,快起来,陪我玩呀!” 宝儿说完,看看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又偏头看看云姝。 云姝鼓励似的朝他点了点头:“再叫一次,再叫你爹爹一次。” 于是,宝儿又转过头。 这次,他略微想了想,换了一个说辞。 他轻轻摇着季寒舟的手道,“爹爹,爹爹快醒来呀,娘亲想你啦!你若是不醒来,娘亲就要去找别人玩啦!” 云姝听的哭笑不得,一时之间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着实是荒唐。 正儿八经的解药都没能让季寒舟立刻醒来,宝儿的这两句话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自己真是为难宝儿了。 这么想着,云姝便招招手,想让宝儿到自己身边来,准备抱他一会儿,就让鸢儿带着他去睡觉了。 只是双手刚刚穿过宝儿的腋下,还没将孩子抱起来呢,床榻上突然传来了一道十分虚弱,但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爹醒了。不许……让你娘跟别人……” 第233章 奇迹 不能让老婆跟别人跑了这个信念,已经深深的刻入了季寒舟的骨子里。 所以当他朦朦胧胧听到自己儿子说什么。娘亲要跟别人玩儿的时候…… 他竟然就这么挣扎着醒了过来。 而等他费力的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云姝微红着眼眶,嘴巴微微张开,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这边。 季寒舟虚弱的说道,“喂……怎么这个表情?你这样会让我真的以为你要抛下昏迷了的我,去找别人了啊,还好我醒来的快……” 云姝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惊讶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扑到季寒舟身前伸手想狠狠的锤几下这个害自己担心那么久的混蛋,可是又怕他的身体遭不住,于是挥起的拳头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最后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轻不重的锤了一下季寒舟的胸口。 季寒舟顺势抓住云姝的手,死死的按在自己胸前 “对不起。” 他都不用问,只需要看着云姝憔悴的面庞和她红肿的眼眶,就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云姝到底有多伤心。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 云姝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她用另一只手擦去眼角的泪痕。 “说这些有什么用,来点儿实际的,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给我和宝儿留下了十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季寒舟!你背着我藏私房钱!家里有什么钱是我不知道的!” 季寒舟装出一脸苦恼的样子,“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说罢,一只手拉过宝儿挡在自己身前。 “好儿子,保护爹爹,你娘要把爹爹的小金库掏空了!” …… 一家人其乐融融,穆大夫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将空间都留给他们。 直到两柱香之后,她才叫了鸢儿过来照顾。 而鸢儿来到之后,看到的正是一家三口坐在床边。 云姝正在喂季寒舟喝汤药,宝儿则是围着两个大人团团转,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云姝和季寒舟都会心一笑。 鸢儿看着这一幕,莫名的眼眶就有些发酸。 心中有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慢慢升起,酸涩肿胀,却不令人难受,反而慢慢的,溢满了整个胸腔。 她不忍打扰这美好的一幕,痴痴的在门口站了许久。 等到季寒舟喝完了碗里的药才轻咳一声,走了进来。 所谓福喜双至,这次季寒舟本来就老天保佑,运气很好。,下不仅顺利醒来,连初一那边都有了消息。 原来,就在刚刚,初一派人回来传消息,说已经抓住了清荷等人。 不仅仅是清荷,连阮宗身边的凌风都被抓住了。 说来也是很巧,本来凌风和清荷,并不是同一路人,短暂的合作之后,两人都发现事情不对,很快就各自逃散。 只不过他们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条路。 清荷的人走在前头,刚好被初一带过去的弟兄们抓住了,转头正要往京都赶呢,半道上又遇到形迹可疑的凌风。 于是乎凌风也被抓了起来。 刚刚季寒舟醒来之后,云姝只顾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了。 季寒舟也很有默契,并没有问当日发生的事情。 直到现在,听到初一传来的消息,云姝才三言两语和他说了。 加害季寒舟的三个人,一个是清荷,一个是季寒舟身边那个背叛的暗卫,把另外一个则是凌风。 季寒舟对清荷和自己身边背叛的人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些人的处置方法都很简单。 清荷的命不能再留了,那个孩子他会保护好,帮他找个好人家,让他作为普通人快快乐乐长大。 而背叛的人就更好处理了,等待他的唯有死路一条。 倒是凌风让季寒舟十分好奇,一直在追问此人的身份。 “云姝啊,这话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你确定凌风是因为跟我有私仇才下这种死手的?确定不是因为你那个好师兄想要我的命?” 季寒舟这么说着,但其实语气里开玩笑的成分更多一些。 云姝自然也听得出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这件事你不用怀疑,自从师兄确定我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之后,就没有再动过害你的心思了,不过……” 云姝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 “说到底是他身边的人害了你,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以后还是减少些往来吧。” “他也跟我说了,等到使团回去的时候,他或许会跟着呼延赛雅一起去闵梁也说不定。” 嗯倒是令季寒舟挺惊讶的,甚至连凌风都不好奇了,拉着云姝的手,一直追问其中的细节。 云姝被他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我觉得这件事虽然跟师兄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也算是他间接造成的吧?而且他明知道清荷要有动作了,却因为讨厌你没有告诉我……这一点我不能原谅。” 季寒舟听的心中很是火热,若他是一只大狼狗,恐怕此刻骄傲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但他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哎,你这话说的,你师兄愿不愿意告诉你那不是人家的自由吗?你生气个什么劲啊?” 云姝反问他,“若有一天,有人要对我不利,你的朋友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你,你还会跟他做朋友吗?” 季寒舟想也没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这样的人还算什么朋友?轻则绝交,重则追究他的连带责任,这点没得说。” 云姝瞧着他:“这不就行了?以往我总跟你解释,但你怎么也不信……现在我再说一遍。” “师兄在我心里是兄长,是朋友,身份是有些特别,但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是比不上你的,所以你不用在他身上纠结了,我不会因为他而离开你的。” 云姝说完之后,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目光也四处游移,有点不好意思跟季寒舟对视。 季寒舟听的心满意足。 听到云姝这么说,让他由衷的觉得又暖心又得意,恐怕云姝说一句我爱你也抵不过刚刚的这一番内心剖析。 倒是云姝觉得有些怪尴尬的,便把话题拉了拉了回来,说到了凌风身上。 云姝觉得凌风背后的因果,和季寒舟有直接的关系,由自己说出来似乎不大好。 “还是由他亲自来跟你说吧。” 云姝犹豫了一下,只提醒道:“他是为了接近你,才留在师兄身边做随从的,他与你之前有些过节。” 季寒舟越发好奇当即就想去找凌风,不过被云姝拦了下来。 “先休息吧,人就在跟前呢,不着急。” 季寒舟身强体壮,又是练功之人,情况比穆大夫猜测的还要好。 醒过来之后,喝完了药倒头就睡到第二日。 一早醒来,竟然已经能在云姝的搀扶下下地了。 连穆大夫都对季寒舟身体恢复的情况感到诧异。 “世子恢复的好快,身体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季寒舟轻轻摇摇头,继而问道,“我昏迷的时候是不是自己运功护住了心脉?” 穆大夫也想起这回事了,连忙点头直呼惊奇。 “是这样的世子!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竟然有人能在昏迷之中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运功循环周身的内力以护住心脉,不让毒素入侵……这简直闻所未闻!您是修习了什么神奇的功法吗?” 季寒舟轻轻笑了一声,说道,“穆大夫,你相信奇迹吗?” “我当时觉得自己很困,很累,但隐约还有一点点意识。然后我听到了云姝在呼唤我,我就想着她这么哭下去,身子遭不住的,我想赶紧好起来。” “这么想着,我的身体似乎自己就运起功来了,你要说我怎么做到的,那我无法解释。” “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奇迹的发生,都是因为云姝的存在。” 云姝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 等到穆大夫走了,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季寒洲的胳膊。 “你胡说八道什么?甜言蜜语,油嘴滑舌!” 季寒舟大喊冤枉,“天地良心,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外人不信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不信我?嗯?” 云姝斜他一眼:“净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不是想去见见凌风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因为季寒舟特意下了命令,要单独见凌风,所以凌风被单独关押了起来,他并没有受刑,身上也没什么外伤。 以前凌风在他们面前总是特意弯着腰,低着头,一副低三下四奴才模样,存在感非常的低。 季寒舟只是偶然会瞥他一眼,并没有特意注意过此人的长相。 可是此刻,当这个人挺直了腰板,抬起头与他直视的时候,季寒舟看着他那不愿屈服的目光,眼中淡淡的不屑,还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竟然莫名的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凌风嘲讽一笑。 “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过也正常,这个世界上愿意为你抛头颅洒热血,愿意为了你去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那么一两个被掩埋在历史尘埃里的人,被你遗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说完,又重复了一句,“是啊,多正常啊……被你遗忘才是正常的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空茫。 按理说他对季寒舟有仇恨,此刻要么是报复之后的快感,要么是失败之后的愤恨。 可他眼里却什么都没有,像一只没有了目标的鸟儿,盘旋在半空之中,却不知道该往哪儿飞。 就在他空茫之时,一旁的季寒舟突然问道:“凌云是你什么人?” 此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凌风猛的看向季寒舟,动作之大。连身形都跟着晃了一晃。 “你……你说什么?” 季寒舟却是心平气和的又问了一遍。 “你认识凌云吗?凌云是你什么人?” 凌风愣住,然后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的那么用力,可是大笑之中又有着说不清的悲伤,他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他一边用手擦着眼角,一边喘息着说道:“季寒舟,你在跟我做戏吗?你提前跟阮大人通过气了,是不是?他告诉你我的身份了,对不对?” 一旁的云姝微微皱起了眉头。 “师兄没有跟他说过,我也没有告诉他,是他自己认出来的。是他自己认出来你的身份的,你是……” 云姝话还没说完,季寒舟突然抬手打断了她。 “我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他盯着凌风,上下打量,最后坚定的说道,“你是周易风,对吗?你的真名应该叫周易风吧。” “凌云和我说过,他有一个同胞弟弟,和他不同姓,跟着他们的养父姓周。” “他最后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曾经拜托我,若是他死了,一定要找到你,照顾好你。” “可是我派人去你们家乡找了,并没有找到名叫周易风的人。” 季寒舟盯着他:“你跟别人说你叫凌风,为什么?你当初不是宁死也不愿意跟着你们的亲爹姓吗?” 哪知最后这一句问话,却像是点燃了凌风的怒火。 他朝着季寒舟大吼,“闭嘴!你懂什么?我讨厌他!我讨厌那个原本是应该是我父亲的男人!” “他明明应该和娘亲一起好好的生活,放牛耕地,早出晚归,挣着并不多的银两,给我和娘亲一份安稳的生活,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去从军?” “为了那可笑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可他换来的是什么?他到死也没人记得他的名字,到死他也只是一个小兵!” “我不管什么大邺皇族,我也不管什么国家兴亡,我只知道他们夺走了我的父亲!” “我之所以姓周,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便是那个姓周的男人在照顾我,照顾我们母子三人,我的人生需要一个称职的父亲,不需要一个无名的英雄!” “还有凌云那个蠢货!为什么还要不父亲的后尘?为什么也要去从军?去也就算了,他明明明明答应过我的……” 凌风的声音变得哽咽,但他强撑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忍耐到了一定程度,整个眼眶泛起可怕的通红血丝。 “他明明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都怪你,都怪你派他去参加先行军!” 季寒舟冷静的说道:“那是抽签决定的。总有人要为了那场战争去牺牲,那是战场,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总会有人死的。” 他看向凌风的目光十分平静,“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对吗?其实一切你都知道,你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目标。” “有的人是爱情,有的人是家人,而你是仇恨……” “也正因如此,在得知我中毒之后,你选择了离开,而没有进一步鱼死网破,其实你都想开了,只是……” “不愿意承认而已。” 第234章 我们的婚事啊 没有什么比让仇恨的人看透自己的内心更让人绝望的。 令凌风接受不了的,还有时至今日最能了解自己的,竟然是季寒舟。 这个事实让他感觉之前的仇恨就像一个笑话。 “不用说这些好听的,也不用劝我,成王败寇,我既然栽在了你手上,那我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动手吧。” 凌风背过去。 因为害怕凌风暴起,伤害到虚弱的季寒舟,他的双手一直被绳子紧紧束缚在身后。 此刻他背过身去,云姝便能看到他身后那双紧紧握着的拳头,预示着凌风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淡然。 “好,算你是条汉子。” 季寒舟沉声道。 凌风的身形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季寒舟朝初九道:“拿我的刀来。” 初九呈上一把插在鞘中的宝刀。 凌风只听利刃出鞘的声音,一次同时,暗处闪过一道刺目的光华。 紧接着,破空之声传来,利刃裹挟着地牢里的冷风,快速逼近。 凌风断然闭上眼睛。 哥哥,我来找你了...... 然而,预料之后的疼痛并未到来,身后的束缚徒然一松—— 竟是季寒舟挥刀砍断了他手腕处的绳结。 “你走吧。”季寒舟冷冷道。 凌风不可置信地回头:“你......” “我曾答应过你哥,要找到你,好好照顾你,我没有做到。所以饶你一命,就算我完成了跟他的约定。但从今往后,我便不欠你们兄弟两什么了,下次若是你还有害我之心,也别怪我不念你哥哥的旧情。” 季寒舟悍然收刀,朝着凌风仰首:“滚吧。” 在凌风震惊的目光中,初九直接押着他,强行带了出去。 凌风直到走到地牢门口,才猛地回过头:“为什么?” “不为什么,没把你放眼里,滚吧。” 凌风还想说什么,初九朝着他腹部狠狠来了一拳:“世子放过你,我们都不理解,但尊重世子的做法,你要是再废话,我不介意违抗一次世子的命令,走!” 凌风被初九强行送走了。 等到两人走后,云姝搀扶着季寒舟往回走。 “真就这么放过他了?”季寒舟的爽快,让云姝有些感慨。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 季寒舟表情很无奈:“当初那一战,我们是以少胜多,先行军基本就是去送死的,我知道那群人有去无回,但那是战争,我没有办法。那批人都留了遗言,我都帮他们做到了,只有这个凌风......始终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如今了结了欠着别人的情,我心里舒服多了。” 云姝没有再多说什么,扶着季寒舟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几天,云姝哪儿也没去,一直在季寒舟身边贴身照顾着。 宫里的邺帝和皇后也都知道了季寒舟醒来的消息,也都松了口气。 邺帝其实很关心季寒舟,但他抽不出身亲自来看望。 事实上,季寒舟昏迷的当天,邺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消息,然后将所有使团的人都“请”进了皇宫居住。 没办法,季寒舟遇险,就怕闵梁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出兵边关。 好在季寒舟第二天就醒了。 不过邺帝之后为了以防万一,一直把使团的人留在皇宫,他自己就没机会出来了。 另外,因为这几天云姝贴身照顾,有意让宝儿趁着季寒舟不用忙公务的时候多亲近,基本都是宝儿一睁眼就被送过来了。 宝儿不想娘亲照顾两个人,这几天总是坚持自己走路,现在已经稳当多了,还能小跑几步,看得云姝很是欣慰。 这日,云姝刚刚照顾季寒舟吃完午饭,正准备小憩一下,鸢儿便来禀报,说是有客人到访。 “谁啊?” “阮大人和塞雅公主。” 云姝挑眉:“她不是被留在公里吗?还能自由出入?” 一旁季寒舟略一沉吟,道:“估计是阮宗也来,所以陛下比较放心。” 事实还真是这样。 凌风被放走之后,给阮宗写了一封信就消失了。 阮宗得知季寒舟放过了凌风,思来想去,想来看看他,道个谢。 他跟凌风一开始是合作关系,但那么长时间下来,已经把他当作朋友了。 而且...... 他当时跟云姝话说得狠,但其实还是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云姝不要因此恨他。 得知他要来看季寒舟,呼延塞雅也死乞白赖要跟着来,最后是两人结伴而行。 云姝见到阮宗的时候,朝他点点头,叫了一声师兄。 然后便说要准备茶水,让两人到会客厅等候。 等到云姝离开之后,呼延塞雅轻轻捅捅阮宗的胳膊:“叫你师兄呢,看来没有真的生气。” 只是阮宗脸上的表情,可没有多开心。 闻言,他苦涩一笑:“你不懂。” 云姝的情绪,他总是能敏锐感知,刚刚云姝虽然还叫他师兄,但整个人都透露着淡淡的疏离之感。 云姝......到底还是跟他有隔阂了。 呼延塞雅看他这个惆怅的样子就来气。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总之就是莫名不爽。 当即冷嘲热讽起来:“得了吧,反正人家也没喜欢过你,当师兄和当普通朋友有区别吗?反正你得不到她。” 阮宗回过神来,看向呼延塞雅:“得到有那么重要吗?即便对方不喜欢你?” 呼延塞雅冷嗤一声:“只有软弱的人才会在乎什么她爱不爱你,要是我,我想要的就先弄到手再说,不爱我?呆在一起一辈子,总能爱上的。” 阮宗笑着摇头:“小孩子逻辑。抢到手的就是你的?” “抢到手不算我的算谁的?” 两人正拌嘴呢,云姝过来了。 阮宗立刻收了话头,转而问起季寒舟的情况:“怎么样?听说已经醒过来了?” 云姝点点头:“嗯,这次是万幸,很快就找到解药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在养身子,清荷和那个暗卫也抓到了,这件事算是结束了。” 阮宗点点头:“那就好。” 呼延塞雅给阮宗使眼色:就这?你不问问别的? 阮宗低头喝茶,装作没看到。 呼延塞雅沉不住气了:“抓到了人就好,那暗卫倒是没什么,自己手底下的人,处置了就行了,那个清荷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可是育有老王爷的骨肉。” 其实呼延塞雅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清荷之前跟阮宗也算是有联系,清荷最后的处置方式,会关系到阮宗的处境。 若是季寒舟自己把人扣下了,处置了,那还好; 可若是他把人交给皇帝,皇帝从清荷嘴里问出点什么,对阮宗可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云姝玲珑心思,自然也是听得明白的。 只是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嗯,她是有个孩子,不过到底是不是老王爷的种,是也说不清,毕竟那个孩子不是在西南王府诞下的,老王爷也死了,死无对证,那孩子注定回不了西南王府了。” “说起来,公主莫非是担心孩子的将来?你放心,世子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会给那孩子找个好人家,让她平安长大的。” 呼延塞雅张了张嘴,一口气憋在心里险些内伤。 这云姝可太不厚道了! 她根本不是想问这个! 云姝看着呼延塞雅气鼓鼓的样子,心中暗笑,又道:“公主怎么这个表情?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呼延塞雅咬牙切齿道:“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季寒舟到底打算把清荷怎么样?” 按照呼延塞雅的理解,季寒舟肯定是不爽阮宗这个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女人的家伙的。 要是换了她自己,一定把清荷交给皇帝。 云姝淡然喝了口茶,才道:“嗯......这个么.....我和世子还没决定好。” 呼延塞雅一拍桌子:“别绕弯子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私了?按照你们皇帝对季寒舟的信任,季寒舟绝对有处置清荷的权力。” 云姝饶有兴味看着她:“公主这又是为了谁?” 呼延塞雅没好气道:“废话,还能为了谁?” 她拍拍阮宗的肩膀:“他现在算我小弟,我当然要罩着他!” 云姝还没来得及再调侃几句,门口突然传来季寒舟的声音。 “好说,你走的时候保证把他也带走,我就私下把清荷处理了,绝不闹到圣上面前。” 云姝一下子站起来了,几步走到门口,扶着季寒舟嗔怪道:“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怎么又起来了?” 季寒舟说得毫不害臊:“这几天都习惯抱着你午休了,你不在我怀里我睡不着。” 云姝瞪他一眼:“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呼延塞雅根本没心情看着两人打情骂俏,闻言站起身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季寒舟点点头:“绝对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呼延塞雅先是欣喜,而后是狐疑:“你会有这么大方?我以为你会借此除掉情敌......” 季寒舟耸耸肩:“我不想让云姝难过,也不想看见他,你要是能把他弄走,我感激你还来不及,你想当女皇吗?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把这个人弄走就行。” 云姝气的去捂季寒舟的嘴巴:“胡言乱语!这种事也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季寒舟无辜道:“我说真的,而且她要是当了女皇,跟你师兄在一起了,说不定百年之后,闵梁都能归到大邺国土里来,毕竟你师兄不是肯吃亏的性子......” 呼延塞雅脸都绿了:“你这算盘都打到闵梁去了,我本人还在这儿呢!季寒舟你别太过分了!” 季寒舟一副惊讶的表情:“哦被你听到了啊,真是大意了。” 云姝忍笑,也不逗她了,道:“我们已经跟陛下商量过了,清荷算是西南王府的人,由我们自己处置。” 呼延塞雅拍拍胸口:“那就好。” 云姝看向阮宗:“师兄,在想什么?这么好的女孩子,错过了真的很可惜啊。” 阮宗颔首:“我说过的话不会变的,我会跟她一起走。” 这会儿呼延塞雅倒是害羞上了。 不过她毕竟不是普通女子。 普通女子害羞的时候,会脸红,会掩面而逃,会害羞反驳; 呼延塞雅不一样。 她表达害羞的方式是朝着阮宗后背狠狠来了一巴掌,险些把阮宗手里的茶盏都拍出去了。 “胡说!我只是把他当小弟!以后让他跟着我回闵梁皇宫出谋划策什么的,铲除宿敌什么的......” “是啊,携手共进什么的,挑灯夜谈什么的,谈得晚了顺便留下生个崽儿什么的......”季寒舟顺口道。 呼延塞雅又要发飙:“季寒舟!你......” “好了好了。”阮宗被她吵得头疼,拉着她准备走:“你说了算,我当你小弟,人都是你的,你说什么我做什么行了吧?别打扰病人养伤,我们走吧。” 阮宗今天来,其实只是确定一下云姝和季寒舟现在对他的态度。 现在他已经确定了。 云姝对他疏离了,季寒舟则是不打算为难他了。 那他留在京都还有什么意思? 倒真不如跟着这闵梁小公主去闵梁吃香的喝辣的。 阮宗突然就释然了。 “走吧,我带你回宫,跟陛下商量一下让你们回去的事。” 阮宗拉着呼延塞雅往外走。 呼延塞雅还气呼呼的:“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概诉你季寒舟说的那些你想都别想!本公主要闵梁勇士做驸马!你这种弱鸡靠边儿去!” “是是是......” “等你去了你就知道了,你这样的,在闵梁媳妇儿都娶不到,入赘都没人要,所以你最好跟紧我,免得受欺负知道不?” “好好好......” “还有,你能说动皇帝放我们走?” “能能能......我跟着你,陛下很放心......” 两人吵吵闹闹往外走,云姝和季寒舟看着他们的背影,都有些出神。 季寒舟先回过神来。 “啧,可惜了。” 云姝侧过脸看他:“什么可惜了?” 季寒舟摸着下巴:“他怂了。我跟你的婚事都还没办,就着急走了。” 云姝被他逗笑了:“你真的......到时候他真来参加你的婚事,你又该担心他把我拐跑了。” 季寒舟放下手,认真道:“你说错了。” “什么?” “不是我的婚事,是我们的婚事。” 云姝一怔,而后温柔地笑起来:“嗯,我们的婚事。” 我们的婚事啊...... 第235章 名正言顺 之后,季寒舟又在家休息了几天,直到身体内的毒素完全清理干净了,宫里的邺帝也派了人来,请季寒舟进宫一叙。 云姝给季寒舟整理衣裳,脸上略微有些不满:“陛下也真是的......就这么见不得你闲几天?这才休息了多久?怎么说也是差点危机性命的事情......” 季寒舟捉住云姝的手,将她的手心摊开,按在自己的脸上摩梭:“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我。我估计是使团那边的安排已经出来了,才会这么着急叫我过去。” 云姝身子一顿,神情也略微变了一些。 若是使团准备离开了,那是不是师兄也要跟着走了? 虽然她因为季寒舟这次差点遇害的事情,撂下狠话以后不要过多交往,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当初又在西南王府帮了她这么多,乍一听说他要走了额,或许以后也没有多少面见机会了,云姝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季寒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如今他已经不吃阮宗的醋了,甚至非常大度地道:“你要是在真的舍不得他去,我跟陛下说一声,留在京都也不错。” 云姝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让他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云姝的心情低落下来,季寒舟赶着去宫里,安慰了几句就让鸢儿带着孩子过来陪她,免得她胡思乱想。 这去皇宫的路上,季寒舟暗暗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跟阮宗好好聊聊。 虽然云姝拒绝了他说让阮宗留下来的提议,但问问阮宗的意思也不错。 季寒舟在去御书房的路上,如愿碰到了正巧赶来的阮宗。 季寒舟给带路的太监丢了个荷包:“劳烦公公了,前头就到了,你拿着这点钱去买点酒吃,我跟阮大人说几句话。” 小太监满心欢喜地接过荷包走了。 季寒舟开门见山:“陛下已经决定好了让使团回去的日子了?” 阮宗点点头:“嗯,今日就是说此事的。公主马上也会过来。”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跟着一起去吗?”季寒舟神色冷然,看着阮宗还是有些不爽,但努力克制着:“云姝嘴上说得狠,心里肯定是担心你的,你要是不想去,我去跟陛下说。” 阮宗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这是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季寒舟脸色不大好看:“虽然听起来很假,但的确是我的意思。不过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让云姝担心。” 阮宗点点头:“替我谢谢她没有恨我,也谢谢你特意来问我这一遭。但我已经决定了,要跟着公主去闵梁看看。” 季寒舟耸耸肩,也不强求:“那你是以什么身份过去?驸马?” 阮宗微微一笑:“不一定。至少现在还不是驸马,先以使者的身份过去看看吧。” 季寒舟见他有自己的打算,就没多问,准备进御书房的时候,呼延塞雅也来了。 去到御书房,果不其然说得是使团离开的事情。 时间定在七日之后,阮宗以大邺使者的身份,一同前往。 阮宗领命,季寒舟也没什么意见。 说完这事,邺帝又把季寒舟单独留下来了。 “寒舟啊,你看你要不要回边关去呆一阵?阮卿这次也是带着朕布置的任务去的,接下来闵梁境内恐怕不会很太平,朕怕他们狗急跳墙啊......” 季寒舟了然:“您让阮宗过去,是想插手闵梁皇位的争夺?” 邺帝在季寒舟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爽快地承认了。 “朕对闵梁的国土没什么兴趣,但朕希望新的闵梁王能跟朕一样热爱和平,若是上位的是个野心家,往后边关哪里还能有消停日子?朕也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以后三天两头跑去打仗吧?” 季寒舟不知可否,只道:“回边关可以,但是陛下知道的,臣心里还有牵挂,还心愿未完成呢。” 邺帝叹了口气;“寒舟啊,你变了啊,你现在帮朕做点儿事儿还要讲条件了啊。” 季寒舟挑眉:“那可是陛下之前就答应的,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邺帝叹息:“好,朕答应你。” 邺帝略一思索,道:“正好在这次你遇袭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前不是往外面传了云姝身子不好的消息吗?你作为即将继承王位的人,突然遇袭,生死不明,云姝一时着急,很容易发生意外啊。” 季寒舟点头:“臣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云姝的新身份......?” 邺帝摆摆手:“这个简单,明日早朝之时朕会提起让你袭爵一事,顺便带一句就是了。西南节度使死了那么多年,那个位置都还在空缺,现在新西南王接任,新节度使也该派过去了,从前的西南节度使死的蹊跷,朕很是挂念,让人查查内情,有个在大火中逃生的血脉也不奇怪。” 季寒舟听完邺帝的安排,心中暗道这老狐狸,真是一点儿亏都吃不得。 西南节度使这个位置,其实是代天子监察西南王的职位,这都空缺多少年了,现在借着云姝的的名义,就要安排他自己的人过去了。 不过这也在季寒舟能接受的范围内。 当初季烨要除去云姝的爹,是因为季烨有反心,怕暴露; 他季寒舟可不怕这个。 监察就监察呗,再过几年,他都准备卸甲归田了,还在乎什么监察。 于是季寒舟点点头:“多谢陛下体恤,那袭爵的日子怎么定呢?” 邺帝道:“尽快吧,朕想在使团离开之前办了,正好也让使团看看朕对你的重用。哦对了,到时候让云姝也一起来,她可以以现在的身份先陪你走上西南王的位置,之后她“病逝”,你们再重新结亲就是了。” 季寒舟觉得这时间安排还挺不错的,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季寒舟没有想到,从御书房出来,还碰到了探头探脑的呼延塞雅。 季寒舟左右看看,阮宗不在,只有呼延塞雅一个人。 “别看了,他不在。” “你找我干什么?”季寒舟问道。 呼延塞雅犹犹豫豫的,在季寒舟等的不耐烦准备走的时候,她终于一咬牙问出了来意。 “云姝真的愿意让阮宗跟我走啊?她不会半道把人截走吧?或者让你去跟皇帝说改变主意什么的......” 季寒舟失笑:“你不是不喜欢他么?这么在意干什么?” 呼延塞雅恼羞成怒:“那关你什么事?本公主就是看不惯他!看不惯他才要把他留在身边折磨,怎么了?” 季寒舟懒得拆穿她的幼稚戏码,道:“不会。你想多了,我跟云姝都尊重他的选择。还有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没有了!你赶紧走吧!看见你就烦,啧......” 呼延塞雅说完,自己先走了。 等到她一路快步,绕过了长廊,背影都看不见了,季寒舟才淡淡道:“出来吧。我说你们两个,嘴都那么硬,有意思么?” 某个拐角处,一身青色官袍的阮宗走了出来:“我并非有意偷听。” 季寒舟摆手:“随便。有意无意的,都跟我无关。但是哥们提醒你一句,看看以前我跟云姝,那都是嘴硬的结果,这小公主防备心没有云姝那么重,心思也浅,你好好对人家吧,这世上能遇到一个有缘的不容易,别走我当初的老路。” 季寒舟说完,也不管阮宗听没听进去,直接回家去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云姝说了邺帝的安排。 包括使团离开的时间,季寒舟的爵位继承,还有云姝身份的安排。 云姝听完,也没忍住骂了一句:“老狐狸。爵位都还没给你呢,就惦记着安排节度使过去了。” 季寒舟无奈:“没办法,自古帝王都是这样的,而且谁让咱们有求于人嘛......倒是你,准备一下,袭爵当天你可是要作为长辈出席的。” “要在使团离开之前?那岂不是只有五六天了,来得及吗?” “准确地说是四天后。来得及,之前仪式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耽搁了,东西都还在呢,而且那场面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继承爵位而已,又不是登基做皇帝,能有多大的排场?” 云姝拍他一巴掌:“又胡说。” 话是这么说,接下来几天云姝都在准备这件事。 她出席的衣服配饰都有讲究,还请了钦天监的人来跟她说了流程,免得到时候失了礼数。 云姝将自己的行头准备之后,又开始准备宝儿的。 最开始云姝都不打算带宝儿去了。宝儿身份太尴尬。 倒是季寒舟很豁达,直接给宝儿安排了一身可爱的小衣裳。 云姝看见那套行头就是心头一跳:“这......是谁准备的?这衣服准备的不对吧......” 这服饰是大有讲究的,大邺帝王才能身穿龙袍,佩戴龙饰,而像季寒舟这样的要成为王爷的,身上的礼服是麒麟。 宝儿作为季寒舟名义上的“兄弟”没有继承权,所以衣服上只能绣祥云之类图案,不能越矩。 可现在云姝手里的这套小衣服,分明跟季寒舟那套继承爵位要穿的礼服一摸一样,只是缩小版而已。 胸口那张牙舞爪的麒麟兽,简直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宝儿的身份啊?” 云姝还是觉得不妥:“按理这种衣服,只有你的嫡长子才能穿的。” 其实嫡长子穿这个都算是大逆不道。 毕竟季寒舟还年轻,或许会有很多孩子,将来谁能继承他的爵位,谁才能穿麒麟。 现在老子才袭爵,儿子就穿上麒麟礼服了......若是换了个性格多疑的,说不定都会觉得儿子想大逆不道代替父亲了。 再说邺帝看到了估计也不会高兴。 季寒舟明白她的担忧,解释道:“安心穿就是了,皇后送过来的,陛下肯定知道。既然陛下没反对,那就是默许。” “再说了,朝里为官都是人精,宝儿什么身份,他们心知肚明!”季寒舟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危险的笑容:“这件事可是过了陛下和皇后那里的明路的,我看看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多嘴一句,我等着拿他开刀!” 云姝一愣,没想到皇后竟然这么给她面子,处处为她着想。 季寒舟朝外头初一吩咐:“让鸢儿带宝儿进来,看看合不合身。” 自然是合身的,皇宫里最好的裁缝和绣娘赶制出来的,能不合适么? 宝儿穿上那身衣服,简直可爱的不像话,连胸口那长牙五爪的麒麟,似乎都变得温顺起来。 “娘亲!好看吗?” 宝儿张这手转了一圈,星星眼看爹娘,想到得到夸奖。 云姝萌的心都要化了,连连点头:“可爱可爱!太可爱了!” 门口的丫鬟们也是扶着墙直跺脚:“娘哎!这么可爱!真不让人活了啊!” 云姝抱起宝儿狠狠亲了一口:“这是皇后娘娘给你做的啊,下此进宫要记得谢谢人家。” 不仅仅是感谢皇后为宝儿做的这身衣服,也是感谢皇后的良苦用心。 季寒舟袭爵,所有人都看着呢,他能答应宝儿穿着一身,那就是许下承诺,以后无论无何,云姝都是正妻,宝儿都是嫡长子,暗示季寒舟绝不能欺负他们娘儿俩。 宝儿搂着云姝的脖颈蹭啊蹭:“宝儿知道啦!” 皇宫中。 邺帝搂着皇后亲近,有些吃味道:“咱们自己的皇儿都没见你这么护着,怎么就对那对母子那么上心?” 皇后“大逆不道”地将邺帝的脸推开:“胡茬!扎死了!真讨厌......臣妾就是觉得喜欢云姝的性子,觉得和宝儿投缘,不行吗?要不是季寒舟在朝中太出挑了,臣妾还想认宝儿当个干儿子呢!” 邺帝倒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理由,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这会儿摸着自己每日都要精心整理的胡须,追问道:“朕的胡须不帅么?多气派。” 皇后哼了一声:“臣妾还是喜欢陛下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候。” “好啊!敢嫌朕老了?朕今晚就让你知道朕老没老......” 放下宫中那对幼稚的皇家夫妻不提,日子终于是来到季寒舟袭爵这天。 这事儿一波三折,这回总算顺利挨到了袭爵当日。 早晨天还未亮,作为主角的一家人就坐上了马车赶往皇宫。 早晨天凉,母子两都裹着厚厚的大氅,宝儿不习惯起那么早,在季寒舟怀里呼呼大顺。 云姝从昨夜起就有点紧张,这会儿看宝儿这样,就想把他叫醒。 “待会儿到皇宫了他还在睡,多不像话.....” “好了云姝,别紧张。” 季寒舟用另一只手把人搂在怀里,亲亲她的发顶:“往后这样的场合还有很多,你站在更加名正言顺的位置,今日就先委屈你了。” 第236章 醉酒真心 袭爵的仪式在皇宫中举行。 云姝和季寒舟带着宝儿赶到皇宫的时候,皇宫中已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云姝刚刚被季寒舟安慰完,稍微放松一点儿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这……怎么这么大阵仗?” 季寒舟安抚似的拍拍云姝的肩膀,“你就当做是咱们陛下给我面子吧,其实正常的按规矩,也没那么繁琐的,主要还是做给使团看。” 季寒舟这么一解释,云姝顿时就明白了。 那头闵梁边关兵临城下,使团此次来的目的,一开始打的还是挑拨皇帝和季寒舟之间的关系。 如今袭爵大办特办,正好体现皇帝对季寒舟的重视,也好让使团那些人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回自己的国家去。 这么一想,云姝也稍微放松下来了。 真正开始的时间,是由钦天监决定的,这会儿其实还没到,他们只是先过来准备着。 皇后那边十分贴心,云姝这头才刚进宫没多久,就被皇后的人接走了。 云姝还有些犹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笑着道,“哎呦,这些事情都给他们男人来忙就好了,仪式开始还有一会儿呢。夫人,您带着孩子跟着吹风做什么?去我们娘娘宫里坐着,好好喝点儿茶,待会儿时间到了,奴婢会送您过来的。” 季寒舟看了一眼云姝,朝她点点头。 “皇后娘娘有心了,替我多谢皇后娘娘。” 就这样,云姝和宝儿又被接到了皇后的宫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跟皇后聊了几句,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你瞧瞧你平日里多镇定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就这么紧张,沉不住气呀?怕什么?他季寒舟就算继承了爵位,成为了西南王,他也欠你们母子良多。” “别怕,以后本宫给你撑腰。等你们回了西南,他若是敢欺负你,给本宫书信一封,本宫叫他小子知道什么叫姐妹情深。” 云姝被皇后逗得放松下来,又聊了几句,便有人前来禀报,说仪式快要开始了,请皇后娘娘和云姝一块儿出席。 皇宫之中,有专门举行类似仪式的宫殿。 宫殿外围有一块十分宽敞的地方,就是用来举行仪式,还有让文武百官旁观旁观的。 今日的早朝被皇帝赦免了,这会儿在宽敞的地方中央,放了举行仪式要用的东西,皇帝和皇后正身居高位,而季寒舟站立在一旁,云姝被宫人领着站在了他的身边。 一声太监的高喝之后,仪式正式开始。 前头都是太监在宣读皇帝的圣旨,大致意思,是季寒舟忠心耿耿,能力卓绝,圣上特命他继承其父留下的西南王爵位,从今往后镇守西南一方土地,保护大邺百姓安康。 云姝是以长辈的身份出席的,但站在他身边的宝儿,穿的衣服却很是讲究,跟季寒舟的看起来就是同一个款式的大小款。 不过在座之中,无一人露出惊讶之色,都是一副默许的模样。 云姝心中便有了猜测。 果真如季寒舟所说那样,在场的没一个是蠢人。 皇帝都默许了他们的关系,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再多加干涉。 而在这些文武百官之中,有两人的目光十分复杂。 一个便是唐丞相。 他如今还是觉得遗憾和懊悔。 按理说今日站在季寒舟身边,接受这荣耀的,应该是他的女儿才对! 可如今却…… 想到唐语嫣正在家中哭着闹着要招个女婿回来,要让家业落入一个外姓人的手里,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再一看意气风发的季寒舟,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另外一个人,则是阮宗。 阮宗今日的任务。是陪着使团一起观看袭爵的仪式,顺便跟呼延赛雅讲解一下大邺这边的一些礼节。 只是此刻看着季寒舟和云姝两人,如同一对璧人站在中央,接受这盛大的仪式,阮宗心中突然就有些空落落的。 这样的仪式,这样站在一起的样子,甚至包括宝儿穿的那件衣服…… 看来,他真的是时候离开京都了。 “你那多愁善感的样子做给谁看呢?云姝看到了也不一定会心疼。” 呼延赛雅在旁边冷哼一声。 “还是说你后悔了?又舍不得云姝了?” 阮宗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怎么会呢,只是今日突然觉得……他们站在一起也挺般配的。” 呼延赛雅狐疑的看着阮宗:“真这么觉得?我怎么觉得你在说假话呢?” 阮宗也不争辩,跟她说起仪式上一些讲究的事情来。 那边礼官宣读完了皇帝的圣旨,便由季寒舟上前接旨,顺便接过代表西南王爵位的印戳。 礼官的声音落下,季寒舟一直没动,而是转头看向云姝。 云姝一愣。 她今天的身份,其实只要站在一旁当花瓶就好了,季寒舟这是在干什么? “跟我一起过去。”季寒舟小声说道。 云姝轻轻摇头,“这不合规矩。” 高台上的皇帝突然开口:“一起过来吧。” 云姝只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古往今来恐怕也没这样的先例。 继子继承爵位,她一个做小娘的,竟也跟着上去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夫妻接受皇帝的嘉奖似的。 云姝就这么糊里糊涂跟着季寒舟一起去接了圣旨,又糊里糊涂的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之后便是皇帝讲话。 说了些对季寒舟的厚望之类的。 等到整个仪式结束,云姝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回神了。待会儿陛下还要宴请宾客呢,吃完今日这顿,后天使团便要上路了。” 云姝转过头看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季寒舟,低声道,“刚刚为什么要叫我跟你一起上去?” 季寒舟说得风轻云淡,“我说过,迟早有一天,你会名正言顺的站在我身边。今日虽然名义上你还是我的长辈,但既然陛下都默许了,提前让你站在我的身侧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完,不等云姝有所反应,拉着云姝去参加皇帝准备的宴会了。 因为这次皇帝对于季寒舟继承爵位一事的重视,文武百官对季寒舟更高看了一分。 席间觥筹交错,耳边全是对季寒舟的恭维。 云姝后面听的都有些烦了,抱着宝儿一口一口的喂他吃东西,也不理会那些前来搭讪的夫人们。 是的,这些女人变脸的速度,简直快的可怕。 想起云姝刚到京都的时候,这些后宅的女人一个个的对她避如蛇蝎,好似她是什么狐媚妖精似的,生怕沾上她就坏了名声。 而如今季寒舟受到皇帝的重用,今日又默认了两人的关系,这会儿便一个一个的连上来了。 云姝应付的有些不耐烦,说话的语气也不免冷淡了几分。 有识趣的便默默的退了下去,自然也有那不识趣的,碰了一鼻子的灰,就忍不住冷嘲热讽两句。 “要我说,夫人还是应该跟我们这些人多亲近亲近。” “不说别的,我们拿捏各自丈夫的手段可多的是呢。夫人如今还年轻,不懂女人守在后宅的苦楚……等到将来回到西南,世子……哦,不……” 女人捂住自己的嘴,调笑道:“如今应该尊称一声西南王了。既然王爷身份如此高贵,又得陛下重用,想来将来西南王府的后宅也不会平静。夫人如今与我们交恶,日后出了什么事,怕是也没个商量的人吧。” 没等云姝开口反击,原本正在跟一位官员喝酒聊天的季寒舟,突然放下杯子,转过头看向了这边。 “这些你不用替她操心。你自己家的后宅乌烟瘴气,别把别人家的也想成一样,西南王府后宅往后只会有一个女人。” 季寒舟淡淡看了她一眼。 “乔夫人,是吧?拿捏丈夫很有手段?不知道这话乔大人听了,晚上回去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那乔夫人上闭了嘴。 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寒舟这样的身份,会突然参与他们后宅女人之间的谈话。 一般来说,官场上的这些夫人,偶尔有些口舌之争都是正常的,全凭自个儿的本事,最多也就是借自家丈夫的官职来压一压人。 但她们的男人,都是自诩清高的,觉得妇人之拙见,根本不用他们参与,他们也不屑参与。 所以一般都不会理会这样的争端。 只要闹得不过分,基本都是装作看不见。 今日可真是开了眼了,堂堂西南王,为了帮助自己喜欢的女人,竟然还拿话威胁起她来了? 不过这威胁也很有用就是了。 乔夫人张了张嘴,满面愤慨,却什么都不敢说,眼中还透露出些许恐惧。 想来是真的害怕季寒舟去找那什么乔大人告状,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等人走了,云姝噗嗤一笑,“你也真是……这样的场合,跟一个女人争执什么?” “我管他男人女人,只要欺负你的都是坏人,我通通都看不顺眼。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谁也别想欺负你。” 云姝斜他一眼,小声嘀咕道,“肉麻。” 季寒舟便笑笑不再说话,继续去应付那边官员们的恭维去了。 因为前来恭贺的人太多,又是喜事,有些酒季寒舟也推不下,便应和着喝了几杯,被风一吹。竟觉得有些醉意上头。 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起身时甚至踉跄了一下。 云姝,连忙伸手扶住他。 “喝多了?初九,初一。快来扶着你家主子。” “我没醉。” 季寒舟晃了晃身子,很快站直了。 他一手去摸云姝的脸颊,一手把宝儿抱在自己怀里。 “走了,宝儿,回家去了。” 说完迈开步子要走。 云姝看的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宝儿摔了。 但很明显季寒舟没有多醉,只是微醺。 他整个人都十分亢奋,回到家中的时候还丝毫没有睡意,喝了一盏醒酒茶,就坐在床边拉着云姝的手,一直在跟她表忠心,还说些甜言蜜语。 云姝从一开始的面红耳赤,听到后面都有些麻木了,最终无奈的看着季寒舟。 “太晚了。明日再说,好不好?” 季寒舟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这会儿是在借酒发疯,借着酒意说出对你的心意,我这人呀……” 他摸摸自己的脸,“脸皮薄!” 又指着自己的嘴:“还嘴硬!” “你让我清醒着的时候跟你说这些,我可是说不出口。 云姝听的想笑,嘴上嗯嗯的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若说脸皮薄和嘴硬,从前的季寒舟的确是这样的。 可现在…… 想到平日里季寒舟的种种作为,云姝笑着摇头。 什么脸皮薄? 季寒舟的脸皮现在可是比城墙还厚呢。 最后季寒舟絮絮叨叨说的云姝都困了,直接钻到了床榻里侧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季寒舟还不依不饶,钻进被子里和她闹。 闹着闹着,气氛就有些变了。 云姝也感觉到了季寒舟身体上的变化,脸红红的,用手推推他:“赶紧睡觉。” 季寒舟的酒意也醒了一些,身子往后缩了缩,“你先睡吧,我去洗个冷水澡。” 他掀开被子就要走,云姝突然伸手拉住了他:“诶,等等……”季 寒舟转过头来:“云姝,你别惹我了,你还喝着药,我没那么醉,知道轻重,乖,等我洗完澡,就和你一起睡。” 云姝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就是手一直拉着季寒舟的袖口,不肯松开。 季寒舟执意要走,云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今天没吃药。” 季寒舟酒意上头的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云姝红着脸瞪他一眼,“我说我没吃药了,可以……可以……非得要我说的那么明白?算了,你要洗冷水澡就去吧,我自己睡了!” 说完气鼓鼓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季寒舟。 季寒舟那被酒精侵蚀的大脑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云姝是什么意思,立刻改变了主意。 他也不走了,又顺着钻进了被子里,从身后抱住云姝。 云姝还有点闹脾气,用手肘朝后捅他,“你走开,我不要跟你一起睡。” 季寒舟胡乱的亲吻云姝的发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刚刚没明白你的意思。“” 云姝没好气道,“我有什么意思?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不一厢情愿。” 季寒舟紧紧的搂住云姝,将她的身子转过来用唇封住了云姝未尽的话语…… 第237章 阮宗离开 如果今天季寒舟没有喝那么多酒,或许还能控制住,理智一些。 可是他偏偏喝多了。 于是在云姝发丝的香味中醉的更厉害了。 一夜的胡闹,导致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起晚了。 更令人尴尬的是,宝儿大清早就跑到房间里面来找娘亲,于是片刻后,房间里传来一阵兵荒马乱,以及孩童略带不解的声音—— “娘亲你的脖子怎么被蚊子咬成这样啦?” “爹爹你怎么睡觉都不穿衣服的呀?” “爹爹你后背怎么了?有野猫跑到你们房间里来了吗?” “哎?娘亲你发烧啦?你的脸好红喏......” 宝儿被鸢儿火急火燎的抱走了,云姝红着脸穿衣服。 季寒舟宿醉之后有些头疼,关于昨晚的事情只有些隐约的记忆,当即十分后悔:“我去找穆大夫来看看......” “你忘了?我没有喝药了。” “嘶——”季寒舟十分懊悔,“以后不喝那么多了。那酒喝下去没什么感觉,风一吹酒劲还挺大。” 季寒舟过来检查云姝的情况:“怎么样?我昨晚喝多了,有没有把你弄疼......” 云姝躲开他想要掀开自己衣领的手,红着脸道:“又不是第一次,装什么......” “我这不是心疼你么......对了,还是得让穆大夫过来看看,要是现在你的身体不合适,得注意一些......” 说到这里,季寒舟更加后悔了。 现在云姝的身体也没有多好,万一一个不小心,有了怎么办? 吃苦的还是云姝。 云姝倒是很坦然:“注意什么?要是有了,就生下来。” 云姝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让季寒舟心头火热的话。 “云姝,你说真的......” “当然。都生了宝儿了,再有一个就生呗。怎么?你不想要?” 说到这里,云姝的眼睛微微眯起,大有一副季寒舟若是敢说不要,马上就要把他大卸八块的架势。 季寒舟连连摇头:“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想要......” “这还差不多,穆大夫不是说了么,月子里的病,月子里养,试试看,万一真的养好了呢。而且很快我就要换个身份了,坏了也是双喜临门。” 季寒舟盯着云姝看,似乎再看什么新鲜事。 云姝瞧他:“你在看什么?” “我就是觉得很惊讶,你现在一点儿都不扭捏了,好坦荡啊。” 云姝朝他一笑:“大大方方的。不好么?” “好好好!” 季寒舟一连三个好字,哈哈大笑着把穆大夫叫来了。 穆大夫看了之后说没有任何问题,又得知两人对孩子的态度,索性给云姝换了方子。 “也是调养身体的,比之前的药性小一些,也不影响夫人和世子恩爱,等真的有了再为夫人好好调理,顺其自然吧。” 云姝和季寒舟也是这个意思。 等到穆大夫走了之后,季寒舟揉着有些闷痛的额角:“你等等,我去洗个澡,然后陪你一起出门。” 云姝一愣,而后失笑:“我以为你昨天晚上那么缠我,是打着今天不想让我去的主意。” 季寒舟直呼冤枉:“云姝你这就很过分了啊!我真的喝多了!再说都那么久没有亲近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再说,怎么也是你师兄离开的大事,我还不至于轻重不分。” 是的,今天,阮宗就要跟着使团的部队一起启程前往闵梁了。 云姝被季寒舟这几句啊说得还挺硬感动的,只是还没过几秒,季寒舟又暴露了本性。 “而且谁知道他真去假去啊,我这不得亲眼看着情敌离开么?我不仅要送他走,还要亲眼看着他出城,让他没事别回来了。” 云姝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赶紧去吧!” 等到季寒舟离开,云姝坐在床边发呆。 竟然那么快,阮宗就要走了。 之前嘴里说得是一回事,真要送他离开,以后再难相见,云姝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季寒舟没用过久时间,冲洗了一下就过来了。 他看出云姝情绪不对,但是并没有点破,只是拉起云姝的手,从掌心给她传递坚定的力量。 马车从家里出发,直接去了城门口。 他们这次没有带宝儿,赶到的时候,使团的队伍已经在城门口了。 有官员正在例行交接,将大邺准备的额礼物一箱一箱装上马车。 季寒舟让车夫把马车停下,带着云姝走了过去。 乍一看到云姝来了。呼延塞雅还有些警惕,看到一旁还跟着季寒舟,又放松下来。 阮宗自然也看到了,朝着两人微微一笑:“我还以为师妹还在生我的气,不会来了呢。” 云姝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阮宗说,但是话都嘴边,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变成了一句嘱咐:“师兄,路上小心。” 阮宗点点头:“我会的。” 两人就这么站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明明曾经是亲人一样的亲密,如今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在两人之间。 倒是季寒舟,出乎意料的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出言奚落,而是问了阮宗这次去带了些什么人,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 呼延塞雅听得来气:“你什么意思?我的人,我自然会保护好的。” 季寒舟嗤笑一声:“你这次来办成什么事儿了?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该怎么跟你父王交代。” 季寒舟一下子戳中了呼延塞雅的痛处,她脸上气呼呼地。 季寒舟不管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扳指。 “这是我以前带的一个小玩意儿,若是遇到什么事情,让人送去边关军营,他们能卖我一个面子。” 阮宗点点头,没有推辞,直接收下了。 倒是云姝很惊讶,没想到季寒舟这么大方,还愿意帮助阮宗。 然而让云姝更加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季寒舟在分别的时候,突然对阮宗身边的护卫道:“王妃给你家大人准备了过冬的衣服,你跟着初一过去拿一下,一起带上吧。” 云姝瞪大了眼睛。 这件事,她是瞒着季寒舟让鸢儿偷偷办的。 当她知道阮宗要去闵梁时,想到最近已经入秋,闵梁的冬天特别寒冷,而阮宗有特别讨厌穿厚衣服,就让鸢儿偷偷准备了一些过冬的衣服。 这件事,其实挺尴尬的,给别的男人准备这些东西,怎么想,季寒舟都不会开心。 所以云姝只是准备好了,最后出门的时候,还是没有带。 毕竟她跟阮宗的关系......今时不同往日了。 所以当季寒舟毫无芥蒂地背着她将她的心意带出来,交给阮宗的时候,云姝在惊讶之余,心中的感动几乎满溢出来。 “怎么这个表情?知道你怕我生气,放心,这次不生气。” “为什么?” 云姝看着季寒舟:“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你假装不知道,我也不会......” “因为怕你担心,怕你内疚,你想做一个好妹妹,我会支持你的,往后哪怕是通信来往,也不必想太多,我可以理解。” 云姝仰起头,努力让眼眶中的泪水流回去,忍得眼眶都在发疼。 “好了,他们要出发了,有什么话,过去说几句吧,我就不跟着去了。” 云姝这次没有犹豫,走到阮宗跟前,低声嘱咐了几句。 末了,她回头看了季寒舟一眼。 季寒舟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含笑看着她。 于是云姝抬手,虚虚和阮宗拥抱了一下。 “后会有期,师兄。” 说完,云姝转身,走向季寒舟。 这一次,她的心里再也没有遗憾和迷茫,即便午夜梦回,再想起阮宗,她也问心无愧。 使团在当夜就走了。 季寒舟借着云姝那个拥抱,半真半假的吃醋,抓着不放,闹了云姝一宿。 至于是真的吃醋,还是想多折腾一会儿让云姝睡个好觉,免得她因为阮宗的离开而多愁善感......就不好说了。 或许两者都有吧...... 之后几天,因着季寒舟刚刚袭爵,邺帝给了几天假,季寒舟哪儿也没去,就在家中陪着云姝。 云姝每日被他闹得烦不胜烦,后面几天看到他就躲着走。 季寒舟抱着宝儿做伤心状:“宝儿,你看,女人果然是喜新厌旧的生物,爹爹这才在家里几天呢,你娘就不待见我了......” 云姝终于忍无可忍,当着孩子的面又不好说得太直白,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一身力气没处发泄,最后累的还是我,晚上也就忍了,白天也胡闹......这谁受得了?!” 季寒舟哼哧笑:“别人都怕丈夫不够卖力,你怎么这样啊......” 宝儿无辜地抬头看看娘亲,又转头看看爹爹,十分迷茫道:“娘亲,爹爹,你们在说什么啊......” 于是季寒舟的罪状便又加了一条:在孩子面前胡言乱语,简直罪大恶极! 当天晚上,季寒舟就吃了闭门羹。 “你去书房睡!明天陛下就要让你正常参加早朝了,若是迟到了,当心陛下砍了你脑袋!” 季寒舟流氓一笑:“那不能,就算陛下砍我,皇后也会拦着,她可舍不得让她的好姐妹当寡妇!” 云姝冷哼一声:“我倒觉得皇后会欢欢喜喜为我物色一个新丈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云姝是开玩笑,季寒舟竟然真的听进去了,悻悻去了书房自己睡。 而云姝,也终于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一觉到天亮。 季寒舟就没那么舒服了,天还没亮就去参加早朝了。 早朝上,皇帝按照约定,提起了派人去查前西南节度使的事情,说是探子已经有了眉目。 “说是可能还有同一个小女儿活着,也真是可怜,朕已经派人去找了,若是找到了......” 邺帝看向季寒舟,轻咳一声,道:“前西南节度使一家,是在你父亲在位的时候遭遇不测的,人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朕不想追究了,但若是那女子找到了,寒舟啊,你得好好照顾人家,知道吗?” 季寒舟点头应下:“陛下放心,臣一定负责到底。” 两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好多人都云里雾里的。 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查这个,又为什么把人托付给季寒舟。 在人群之中,有一个人正默默看着季寒舟。 此人是阮宗在朝中最好的朋友,阮宗刚入朝堂时,此人被人诬陷受贿,即将问斩,是初出茅庐的阮宗,顶着各方压力,查清案件,还了他一个清白。 说是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因而阮宗曾跟他说过,云姝的真实身份。 现如今,他已然明白了邺帝和季寒舟话中的玄机。 季寒舟真的做到了阮宗没有做到的事情。 诚然阮宗可以帮助云姝为父报仇,可以护她安全,可是确实没办法恢复云姝原本的身份。 而如今,季寒舟饶了那么大一圈,跟邺帝交易,放弃了兵权,放弃了权势,心甘情愿一辈子做邺帝的一把刀,只为了让云姝回复身份,好正大光明在一起...... 这人目光沉沉,在季寒舟察觉到一样,转过头来之前,垂下了眼眸。 或许,云姝的眼光从来没有出错。 季寒舟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当然,人群中也有不明内情,但暗暗得意的人。 比如唐丞相,一直觉得是云姝坏了他的好事,现在听说又要冒出来一个什么节度使的女儿,心说西南王府的后宅怕是又要不平静了。 她云姝自以为赢了唐雨燕,赢了其他女人,可季寒舟身份地位在那儿,往后这前赴后继的,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自荐枕席的呢...... 他等着看云姝的笑话! 然而殊不知,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其实就是云姝本人...... 邺帝吩咐之后,又问了几句云姝的身体。 季寒舟面上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只说情况不太好,加上围猎时又受了惊吓,现在已经是一病不起了。 这话里的真假,大家下心里都有数。 也有人暗自咂舌,季寒舟真是厉害。 让云姝为了他,正统的王妃身份都不要了,也要“病逝”跟他在一起。 还有围猎那日出现的那个年轻女子; 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 新西南王的艳福可真是不浅啊...... 当然这些人,也并不知道,这三人,都是云姝。 早朝回来之后,季寒舟就跟云姝说了邺帝的安排。 “差不多了,过几天陛下会让太医院首来一趟,然后皇后也会抽空来看你一回,然后你就可以......” 季寒舟很忌讳说出那个“死”字,说到一半就住了口。 云姝倒是看得很开,点点头,脸上还有些许开心:“嗯,我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第238章 给过去上柱香 之后的一切都按照安排有条不紊。 没过几天,便有宫中御医匆匆赶到云姝家中,后便传出消息,是太医院首亲自前来,离开时面色沉重,季寒舟更是亲自送行,不见喜色。 随后的第三天,有一辆重兵把守的马车停在了云姝家门口。 据有幸见到的人说,那马车奢华无比,马车上刻有凤凰飞天图样。 不少人都知道云姝与皇后私下交好,这前来拜访的人是什么人,自然也水落石出了。 人人都在猜测,云姝怕是熬不过这一关了。 云姝家中。 院子里暖意融融,院中一个石桌边上坐着两位美人,其容貌之艳丽,简直让这满园的花儿都失了颜色。 这两位美人是谁?当然是云姝和皇后了。 不远处,宝儿正在和小侯爷汤靖玩闹,孩童天真浪漫的笑声响彻整个院子。 “还劳烦皇后娘娘亲自来一趟,其实只要马车到了就行.....”云姝给皇后斟茶。 “哎,在外面就别叫娘娘了,多生分,叫姐姐就行。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妹妹就好了。” 云姝笑着顺从道:“姐姐。” “嗯。我出来透透气也挺好的,这不是宫里那个亲妹妹不省心么,还不如你这个宫外的妹妹让我开心。” 皇后嘴里说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被家里强行送进宫来当了妃子,一天天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总想着取代姐姐。 想到这里,皇后就觉得头疼:“要是宫里的妃子们都有你这么好玩,我倒不介意陛下多娶几个。” 云姝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索性不说话了。 只是斜侧里冒出季寒舟的声音:“那可不行,云姝只能在我家,而且我们家可没有那么多莺莺燕燕,她一个我都吃不消。” 皇后看到他了,捂着嘴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那是自然。” 季寒舟顺势在云姝身边坐下,“说起来,过几天这里还得办白事,皇后娘娘要是真的疼这个妹妹,借几个厉害点的嬷嬷过来帮着点,如何?” 云姝拉拉他的衣袖:“不用了,我又不是没有办过.....” 季寒舟立刻皱起眉头:“那怎么能一样?哪有人帮自己办丧事的?到时候这些事儿你沾都不准沾,听到没有?多晦气啊。” 云姝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皇后,脸上满是抱歉。 没想到皇后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点头道:“好啊,没问题,我身边几个嬷嬷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到时候我让他们来帮忙。” 季寒舟满意点头:“要不到时候你带着宝儿出去玩几天吧?不行,我也跟着你一起去好了,就说我哀思过度,爬不起来了,直接交给娘娘的几个嬷嬷。” 云姝哭笑不得:“那怎么能行,到时候来家里的人肯定很多......我答应你就是了,到时候我不出面。”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皇后回宫立刻找了三个自己的心腹嬷嬷好生嘱咐,只等着季寒舟那边有需要,随时待命。 时间一晃又是七天。 这天,从早上开始,天就灰蒙蒙的,让人看得心情烦闷,到了下午,更是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季寒舟看着满目雨水的天穹,对云姝道:“要不就今天吧?” “这么突然?” “我叫府里会看天相的老人看了,这几天都下雨,正好,雨天,吊唁的人来一下就该走了,省得我还要跟他们虚与委蛇。” 一切都是在这几天就准备好的,云姝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也只有一种该来的总算来了的感觉。 于是缓缓呼出一口气:“好吧,那就今天。” 下午,季寒舟冒雨出了府邸,施展轻功匆匆将御医院首从宫中提溜了出来。 等到了天黑之时,院中突然传来下人们的痛哭,然后是一身白衣的管家匆匆赶往皇宫。 没过多久,就有身穿素衣的宫中嬷嬷匆匆赶来,全程表情严肃,看着像是发生了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便传出前西南王王妃病逝的消息。 一时间,引起京都轩然大波。 皇后派来的几个嬷嬷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布置灵堂的,准备奠仪的,帮着拟吊唁名单的...... 云姝现在住的宅子,已经完全被白色笼罩,悲伤的阴云弥漫在上空,鸢儿红着眼睛穿梭在下人之中。 季寒舟和云姝反而成了闲人。 云姝从房间微微打开的门缝,看了一眼眼眶红肿的鸢儿,正从抄手游廊里路过。 “把事情都交给几个嬷嬷没问题么?”云姝有些担忧。 季寒舟一把把人拽进去,关上门:“放心吧,我去看了一眼,那名单拟的,啧啧啧,比我考虑的还周到。” “可是鸢儿看着......” 季寒舟笑了:“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那妮子今早去厨房找姜汁浸帕子呢,你以为她真哭啊?” 云姝还是觉得心里放心不下:“宝儿......” “好了!”季寒舟把人一把拉进怀里:“宝儿就更不用担心了,一堆人守着呢,一会儿小侯爷也来,他喜欢跟小侯爷玩儿,让他帮咱们带娃。” 按照大邺办白事的习俗,第一天基本都是主家在筹备各项事宜,不会有宾客,要到第二天,才会有人正式来吊唁。 就这样,整个府里忙的翻天,云姝这个主角,则是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宝儿被鸢儿带着去灵堂守灵,季寒舟也一身白衣,忙着招呼宾客。 云姝独自在房间里,说不出此刻什么滋味。 透过窗子,能看到外头飘扬的白色绸缎,还有细雨中被风吹的左右摇摆的白灯笼,鼻尖还有香火纸钱燃烧的味道。 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季邺的灵堂上。 那一次,她以为人生也就那样了,往后唯一的盼头,就是独自抚养宝儿长大。 可后来,灵堂上闯入了季寒舟这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她平静生活,也给她带来了不一样的未来。 这一次,她即将迎来的,是真正的新生。 “小姐?”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鸢儿探进头来。 从云姝宣布死讯的那一刻起,鸢儿对她的称呼,就从夫人,变成了小姐。 云姝太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不习惯。 “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前头忙么?” 鸢儿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还有一个白纱斗笠,可以将云姝整张脸都罩住。 “王爷让奴婢送来的。” 云姝接过,不解道:“这是什么?” 鸢儿微微一笑:“王爷说,今日会有贵客前来吊唁,是刚刚被寻回的前西南节度使之女。” 云姝瞬间明白了:“他是让我在自己的葬礼上,以真正的身份出现?这......合适吗?” “王爷说,没什么不合适的,您该去看看的。” 这话让云姝怔愣了一会儿,而后吩咐鸢儿伺候她沐浴更衣,郑重地换上了那套白裙和斗笠。 片刻后,灵堂吊唁的人群中,多了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 季寒舟正在跟人寒暄,看到云姝的身影,便隔着人群和她遥遥相望。 看了一会儿,季寒舟朝身旁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周围的人都朝着云姝这边看了过来。 而季寒舟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这一刻,时光再次重合,往日回忆纷至沓来,遥远的人群,相接的目光,以及鉴定走来的脚步...... 一切的一切,将他们相逢时的情形重演。 他的脚步那样坚定,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温和,越过人群,最终走到她身边,牵住了她冰凉的手。 “去前面吧。” 季寒舟朝周围的人点点头:“多谢各位前来吊唁,仪式繁琐,又是雨天,幸苦各位大人了,府中准备了姜茶,就在宴客厅,还请各位前去喝一杯暖暖身子。” 离开时,宾客都在小声议论,这个在云姝葬礼上出现的女人是谁,竟然让季寒舟亲自迎接,而且那相处的姿态,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这种议论也十分克制,甚至没什么声音,更多的,还是在交换眼神。 季寒舟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是等到众人都走后,拉着云姝走到棺椁前。 棺椁是上好的紫檀木,很是奢华,但他们都知道,里面空空如也。 “我总觉得,应该让你来看一眼,算是跟过去彻底告别。” 季寒舟淡淡道:“从你选择叫了云姝这个名字,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今日之后,你便能做回你自己了。” 云姝也是百感交集。 她上前一步,从一旁的桌案上取了几只香,凑到蜡烛上点燃,而后将香插在了棺椁前的香炉中。 算是为过去的自己,做一个最后的了结。 “真是难得的经历啊......”云姝喃喃道:“我为自己上了一炷香。” 季寒舟上前,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十分坚定。 “不是为你自己,只是为往事上了一炷香。从此,莫问前尘,但求安稳。” 云姝在棺椁前站了很久,久到了有嬷嬷前来招呼,说客人快回来了,请他们稍微注意些。 云姝回过神来:“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不要太累。” 季寒舟捏捏她的手指:“嗯,以后要快乐啊,舒窈。”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云姝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舒窈......叶舒窈。 是了,已经太久没人叫这个名字了,久到了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的本名。 “寒舟......” 季寒舟抬手,将云姝耳边的一缕碎发捋到她耳后,露出她那张被岁月格外优待的,毫无变化的脸。 “很好听的名字,比云姝好听,我喜欢这个名字,舒窈。云姝这个名字带给你的,只有痛苦和仇恨,从今往后,云姝这个名字,就跟着你的过往,一起深埋吧。” “不。不是的。至少,云姝这个名字,让我遇到了你。”她微微仰起头,亲吻季寒舟带着胡茬的下巴:“所以,云姝这个名字,也不算太坏。” ...... 当日,季寒舟忙到深夜。 宾客们陆续离开时,皇宫里邺帝和皇后的奠仪也送来了,同时送来的,还有邺帝的一句口训,让他照顾好叶舒窈。 众人这才确定了白天出现的那名女子的身份。 等到季寒舟将人都送走,便将一切交给了几个嬷嬷,自己准备回房间。 起初,他只是快步走着,想要快些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再往后,便成了奔跑。 房门被撞开,一身藕色长裙的女子,正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给他讲启蒙的三字经。 一声闷响,母子二人都齐齐抬头,相似的眉眼一起看向门口。 季寒舟就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形伟岸。 这一幕,无端让屋子里人感到安心,也让门口的季寒舟,有了倦鸟归巢的充实之感。 “爹爹!你回来啦!” 宝儿脆生生的叫喊,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季寒舟踏入房门,张开双手,将母子二人一同拥进怀中。 “舒窈,宝儿......” 宝儿被紧紧抱住,有些不舒服地左右挪动,小嘴巴撅起:“爹爹你怎么才来呀,你跟我说的那个假装娘亲去世的游戏结束了吗?宝儿不要玩了,宝儿玩这个游戏会想哭!” 季寒舟揉着宝儿的脑袋:“结束了,都结束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把我们分开了......” 宝儿人小鬼大,抱着胳膊看季寒舟,问道:“是吗?那舒窈是谁?听起来像是个姨姨的名字,爹爹,你不老实哦!” 叶舒窈抱着宝儿,轻声笑了:“是我呀宝儿,娘亲是舒窈呀。” “哎?娘亲改名字啦?” “是啊,以前的名字不好,以后娘亲改名了。但是这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秘密,宝儿不可以告诉外人哦。” 宝儿点点头:“宝儿是信守承诺的小男子汉,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拉钩!” 三个人的小拇指,别扭地勾在一起,在三张笑脸的映衬下,莫名和谐起来...... 这丧事本来就是做个样子,第二天之后就没有外人来了。 家里除了小侯爷死皮赖脸的住了一晚,再没有外人。 而宝儿似乎也接受了娘亲改了个名字的事实。 明明家中一片素白,一家三口的心情却都很不错。 季寒舟和云姝商量,等到第三日空棺下葬,便搬回王府别院去。 “真是折腾,这搬过来也没几天......\"叶舒窈忍不住抱怨:“真麻烦。” “没办法,谁让你现在是这个身份呢,住在这里不像话,等这事情过了,对外还是得好好请你这位贵客跟我回西南别院去啊。” 云姝突然来了兴致:“照这么说,我现在可是还未嫁人的清白之身啊......\" 第239章 清白之身 云姝的一句话,引起了季寒舟的警惕。 他微微眯起眼睛,“清白之身?舒窈,你这话可是很不负责任啊......你是清白之身,那我算什么?” 云姝眨眨眼睛,调皮地笑道:“唔......你算暂时让我借宿的好心人吧?” 这话刚刚说完,季寒舟突然一把抱起宝儿就要往外走。 宝儿都惊呆了:“爹爹,你干什么呀?咱们不和娘亲一起玩了吗?” 季寒舟看着宝儿,一本正经道:“你认错人了啊宝儿,这个姐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清白之身呢,怎么会有你这么大一个儿子?” 宝儿愣住了:“娘亲没有儿子?娘亲不是我的娘亲?那我的娘亲是谁?” 季寒舟一脸沉痛道:“不知道啊,估计跑了吧,宝儿,你娘不要你了,也不要爹爹了,咱们是没人要的父子了。” 宝儿沉默半晌,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娘!娘!宝儿的娘亲不要宝儿了啊唔哇哇哇!” 云姝就跟屁股被针扎了一样,火急火燎站起身来,狠狠瞪着季寒舟:“你吓他干什么?都把孩子惹哭了,你高兴了?” 季寒舟十分无辜道:“是吗?你也知道吓人啊,你刚刚吓到我了算怎么回事?我也要哇哇大哭给你看。” 云姝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接过大哭的孩子,心肝宝贝的一阵哄,并且再三发誓以后绝对不会抛下宝儿。 宝儿这才不哭了。 她趴在云姝怀里,远远的脑袋搭再云姝的肩膀上,望着身后的季寒舟。 他小脸上还留着一点点没擦干净的泪痕,这会儿看着后头的季寒舟,突然露出一个狡猾狡猾的笑容。 季寒舟朝他竖起大拇指,无声地夸赞:“干得好!儿砸!” 云姝经此一事,再也不敢拿这件事开玩笑了,就怕吓到孩子。 不过私底下却是记恨季寒舟拿孩子说事儿,又逗了季寒舟两回。 不过云姝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宝儿在的时候,季寒舟顾及宝儿,所有所收敛,只能嘴上说几句, 宝儿不在的时候,季寒舟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加上现在没有了大夫的要求,可以肆无忌惮地占有云姝...... 云姝这种标榜自己是自由身的行为,简直就像一块散发着甜味的小糕点,不断朝着季寒舟勾着手指头说:“来吃我呀来吃我呀......” 于是季寒舟就吃了个爽。 从里到外,完完全全。 小糕点最后嗓子都哑了,闹脾气差点把人赶出去,季寒舟才罢手。 云姝洗完澡,浑身痕迹,躺在被子里生闷气。 武力差距太悬殊,注定了她这辈子只能嘴炮,还要被季寒舟一个不如意就扑到大吃特吃的命啊..... 云姝狠狠锤了一下枕头,又吸着凉气缩回手:“疼死了......” 季寒舟忍笑给她揉手:“该!你就嘴上逞能!” 云姝瘪瘪嘴:“我开个玩笑,你就会当真,借口满足私欲,一点儿都不爱我!” 人嘛,是这样的,当感受到被爱着,被纵容着的时候,就会变得幼稚,变得爱撒娇,总之是跟平时不一样的。 云姝跟季寒舟掰扯了好一会儿“你究竟爱不爱我”这种幼稚到了几点的问题,才打着哈欠睡着了。 转眼,便是空棺下葬的日子。 本来按照礼节,是要把尸体带回西南下葬的,而且要和季烨葬在一起,这是规矩。 但季寒舟心眼儿小得很,就算是名义上的合葬,就算是空棺,他也不想便宜了季烨。 于是便称作不忍云姝的尸体在路上颠簸受苦,葬在京都即可。 下葬当天,季寒舟去了,云姝也出现了。 事情刚刚发生,云姝不敢太张扬,还是一身白衣,带着斗笠,看不清脸。 只是宝儿上次被吓唬之后,怎么也不愿意自己在家,粘着云姝不撒手。 于是送葬的队伍里就出现了十分耐人寻味的一幕。 队伍的前面,身穿丧服的两大一小走在一起,那个被陛下找回来的烨舒窈抱着西南王府的小少爷,十分亲昵。 季寒舟时不时照顾一下。 那孩子也不认生,窝在陌生人的怀里不愿意下来。 看上去,倒像是一家三口来给云姝送葬。 只是谁也不敢多言。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懂的都懂,谁也不会自讨没趣。 倒是有人担心,等到阮宗和公主回到闵梁,边境的紧张能不能缓解。 这也是他们不敢说季寒舟风凉话的原因—— |闵梁的使团是回去了,可闵梁的边境的大军,还虎视眈眈呢。 一旦开战,季寒舟势必要上战场,这个时候谁敢惹季寒舟,那就是跟皇帝过不去。 往小了说,是不懂圣心,给陛下惹麻烦,往大了说,那就是动摇三军统率,那是居心叵测啊! 这送丧的队伍中,三个主角一路跟秋游似的,到了选好的风水宝地,就只留下了几个心腹,然后将地方让给了鸢儿和她的爷爷奶奶。 这也是云姝提出的主意。 她当初借了“云姝”这个名字和身份,导致原本的云姝到死都不敢光明正大,这是她欠鸢儿和两位老人家的。 如今选好了风水宝地,下葬之时,云姝便找两位老人要来了一套原本那位云姝的衣裳,算是立了一个衣冠冢,以后也有人每年祭拜,算是云姝的一点点补偿。 “你带着宝儿出去一下,我跟两位老人家有几句话要说。”云姝道。 季寒舟点点头:“别太自责,我们在外面等你。” 墓穴中,鸢儿搀扶着两位老人,三人都是双眼通红。 “爷爷,奶奶,对不起......”关于身份的事情,她欠这两位老人太多。 鸢儿奶奶抹了一把眼泪:“不怪你,她命里就是病痛多,不长寿,你也是个好孩子,她死后的名字能帮到你,也算是一件福报,而且现在多好啊,这么大的墓穴,那孩子小时候跟着我们吃苦,死后能住大房子......” 云姝越听越觉得心酸不已,握着奶奶的手:“奶奶,若是您不嫌弃,百年之后,我愿作为后人,将你两位老人家也安置在此,虽说不合规矩,但......她肯定是想跟你们在一起的。” 两位老人并未因为云姝提到这种话题而不开心,反而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可这名义上毕竟是西南王府家眷的墓穴......” 云姝点点头:“当然可以,您放心吧,她在世时陪你们的时间太短,一定也会同同意这个提议的。” 两位老人抹了一会儿眼泪,云姝就哄着两人出去了。 到底是年纪大了,哭久了不好。 只有鸢儿还依依不舍。 “鸢儿,以后不用掩饰自己,我知道,你这几日很伤心。” 只是强装罢了。 当时季寒舟跟她说鸢儿去厨房找姜汁,云姝就觉得不太可能。 鸢儿怕是把这场葬礼当作自己姐姐真正的葬礼来办了,才会日日红着眼眶,却还要在她面前假装。 鸢儿抬起头:“小姐.....我......” “我把你当妹妹,你忘了吗?不要瞒着我。” 鸢儿的眼泪顿时汹涌而出,扑到云姝怀中痛哭。 云姝安慰着,“她那么好,来世一定会投胎到一个特别好的人家,无忧无虑,无病无痛的。” “可是我还想和她做姐妹......” 云姝温柔道:“会有机会的,说不定即几世轮回之后,连我都能和你们生为一家呢?” ...... 云姝安慰了鸢儿一会儿,鸢儿整理好了心情,出了墓穴。 在季寒舟的吩咐下,千斤巨石缓缓落下,预示着“云姝”这个人,彻底死去。 宝儿似乎也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抱着云姝的胳膊不愿意下来。 “要永远和娘亲在一起!” 云姝把脸埋在宝儿奶香奶香的小怀抱里,闷声道:“好,娘亲永远和宝儿在一起。” 办完云姝的丧事之后,季寒舟又有了休假的理由。 他这段时间着实清闲,基本都怎么去上早朝,干脆趁着这段时间,带着云姝和宝儿又重新搬回了王府别院。 云姝现在有了新的身份,为了给以后两人的婚事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季寒舟时不时就要带着她出去一趟,彰显一下存在感。 云姝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的,除了外出需要遮面,其他的都挺不错。 这日,一家三口又一同出门,准备去山上的宁安寺祈福。 最近宝儿夜里睡觉不怎么老实,找大夫看了也没个所以然,说是可能孩子受了惊吓。 云姝猜测是不是家里办白事吓到宝儿了,便准备带着宝儿山上祈福,求个平安什么的。 孩子还小,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上山的路有些颠簸,马车晃晃悠悠的,云姝困意都被晃出来了,索性靠着季寒舟的肩膀开始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云姝突然感觉马车停下了,季寒舟似乎带着宝儿下了马车,在跟外面的什么人说话。 云姝瞌睡醒了,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竟然看到几个身穿外族衣服的人。 那打扮云姝还很熟悉,像是闵梁那边的打扮。 季寒舟看到云姝睡醒了,朝她招招手:“下来看看吗?有些宝儿可以用的小玩意儿,挺好看。” 云姝下了马车,才知道原来这几个都是闵梁过来的商人,到京都来做生意。 其中一个家中有重病的亲人,听说宁安寺很灵验,特意过来求平安福,云姝他们的马车上山,对方则是下山,互相让开的时候季寒舟瞥见他们装货的箱子,就把人叫住了。 “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您看这个,这个镶玛瑙的小匕首,还没开刃呢,男孩子玩最合适不过了!” “还有这个,这是草原上狼王的牙齿,小孩子挂在身上可以避邪!” 这群人带的最值钱的东西,其实就是这一箱子了,只是他们第一次来,没有门道,穷人买不起这些不实用的,富人则是遇不到。 季寒舟看了一眼那小匕首,点点头:“是上好的玛瑙,铁用得也不错,这工艺也还行,宝儿喜欢吗?爹爹买给你。” 宝儿早就看中那小匕首了,接过来拿在手里就不愿放开:“好看!宝儿喜欢!” 这会儿季寒舟抱着宝儿,云姝便自然而然地解下季寒舟腰带上的钱包,给了银子。 对方清点之后,连忙感谢:“多谢多谢!我们本来都要赶回去了,没想到还能做成一笔生意!” 云姝心情也不错,便随口道:“离冬天还有段日子,赶得回去,不用着急。” 对方却是连连摇头:“哎,夫人有所不知,我闵梁的使团已经回去了,这次不知道回去之后又是何等情形......闵梁各个小部落之间都有自己效忠的皇子,我们要在公主之前赶回去。” 说完,便重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云姝听完对方的话,想到随行的阮宗,不免有些担忧。 “也不知道师兄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难道王位之争已经这么严峻了吗......” 季寒舟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呼延塞雅能说动闵梁王单独来大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她在民间很受爱戴,你师兄跟着她不会受苦的。” 云姝笑了,“怎么说得跟师兄远嫁了一样......” “可不就是么?说不定下次见面,他家是驸马了。” 与此同时,大邺边境的云城。 “保护公主!”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使团人马乱作一团,进城的路上突然出现一伙山匪,竟然敢对使团的队伍动手! “咻——” 带着风声的利箭从远处破空而来,护卫们顿时大惊! “有重弩!怎么回事?!保护公主!” “铛!” 呼延塞雅身前,阮宗拔剑一挥,砍飞箭头,那箭却没断,换了个方向狠狠插入了泥土中。 阮宗眉头狠狠皱起,“这是重弩发射的箭,山匪怎么可能装备重弩......这事儿不对劲,先走!我去找当地官府问问情况。” 第240章 山匪 刚刚箭射过来的时候,呼延塞雅周围都没什么人,她当时正被一个山匪缠住,根本没有防备的机会。 是阮宗突然从斜侧里冲了出来,为她挡下了这一箭。 而那时候,阮宗也在跟山匪缠斗,为了挡住这只箭,他不顾困境,硬是冲了过来,左边胳膊被刀划破了一大个口子。 呼延塞雅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你的手......” “先走!”阮宗在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慌乱,有条不紊地吩咐护卫们。 “保护国师和公主往城内撤离,到了城门口拿通关文书给守城的将士!” 他说着,还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这是陛下赐我的令牌,你也拿着一块儿过去。” “那你呢?” 阮宗看了一眼还在不断涌来的山匪:“我带一部分人先拖着他们,快走!” “不行!”呼延塞雅下意识拒绝,他以为阮宗会跟他们一起撤退的。 然而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罗蝎拉着呼延塞雅往城门口走:“快走!” “可是......” “阮大人拖住他们就是为了让你脱身,别让他的一片苦心白费,走!” 呼延塞雅一步三回头,被护卫和国师护着走了。 阮宗在此刻的临危不乱,以及对呼延塞雅的保护,也赢得了护卫们的信任,留下的一小队人马杀出了血性,那些山匪一时间竟然拿他们没有办法。 这群人战斗力不算强,胜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个重弩,还有就是人多。 这会儿他们边战边往城门口的方向缓慢撤退,对方不知道是不是顾忌守城的官兵,没有带着重弩追过来,给了阮宗等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另一边。 呼延塞雅等人已经来到了城门口。 呼延塞雅看到守城的官兵,立刻就想过去和对方交接,叫人过去增援,然而就在这时,罗蝎突然拉住了她。 “等等。” 呼延塞雅急得跺脚:“还要等什么?!他们那边支持不住了!” 罗蝎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这个阮宗,说是听从于你,其实就是邺帝的一个眼线,把他带回闵梁,恐怕会在王室内掀起腥风血雨,这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如今还在大邺境内,竟然遇到这种事,若是阮宗自己运气不好,遭遇不测......那也怪不了我们吧......” 呼延塞雅瞬间就明白了罗蝎的意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怒火:“你什么意思?!这人是我答应要带走的,目的也是为了帮助我和哥哥,你到底什么意思?!” 罗蝎连忙劝慰:“这毕竟是外人,哪里能比得上您之前用惯了的闵梁勇士,您......” 呼延塞雅突然抬手朝着罗蝎的脸上挥去,一个耳光打得罗蝎嘴角都溢出血来:“你给我闭嘴!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信任不了他,难道你就值得信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表面上帮着我和我哥,背地里跟你有勾结的皇子不下三个!忠心?呵呵,这世界最不能信任的就是你!” 呼延塞雅知道罗蝎一直不喜欢阮宗,在出发来大邺之前,罗蝎曾经向她的母亲举荐了自己的朋友做驸马,她都知道。 罗蝎此人狡猾至极,左右逢源,要不是这次父王非要让罗蝎跟着一起来,她才不想带着这么个两面三刀的人来! “记住,现在我是公主,我是主子!我不想听的话,以后别说了,我相信阮宗不介意帮我除掉你这么个不确定因素。来人!带着文书和信物去找援兵!” 呼延塞雅拿出的东西很有用,今天也是阮宗走运,守城的将领正好前来巡视,看到文书和信物,又听说被困的是大邺的官员,立马带着人就去支援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阮宗和剩下的护卫身上都带着伤,但是看着士气还行,那群山匪被打得节节败退,看到穿着守城官兵衣服的人,立马作鸟兽散,逃进了附近的山林之中。 守城将领姓魏,按照官阶,在阮宗之下,见了阮宗立刻上前行礼:“大人受惊了,下官来迟了。” 阮宗摇摇头:“多谢。是云城守城将领魏大人吧?久仰大名。” “哪里,大人先跟着我回城里吧?你们的伤需要处理一下,公主正在城门口等您。” 回去的路上,阮宗顺便问了一下这群山匪是怎么回事。 “这群山匪出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人数不算太多,但是狡猾得很,我们出动了几次守城的军兵,都没能把他们剿灭。” 魏大人脸上有些羞愧,又有些为难:“云城是个小城,守城官兵人数不多,不敢全部调走围剿匪徒,怕出乱子。此处的太守杨大人曾说要禀明圣上,请兵围剿,只是......” 阮宗浸淫官场,瞬间明白了。 此处山匪还未成大气候,这事情若是上报,说不定还要问责一句这太守办事不利,能力不足,倒不如就这么拖着,偶尔派人围剿,震慑一二,等日后再说。 地方上的官员,大多如此,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出大乱子,一般是不愿惊动皇帝的,因为一个不好,乌纱帽就不保了。 阮宗略一沉吟:“这么说,山匪平日里没有太嚣张?” 魏大人点点头:“他们的老巢在深林里,偶尔出来打家劫舍,劫的大多是路过的商贾,行商的也会带护卫,大多数时候都是两败俱伤。” “这就奇怪了,今日,我可是看到他们搬出重弩来了。” 魏大人闻言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他们连武器都凑不齐全,怎么会有重弩?!连我军中都没有重弩!阮大人别开玩笑了!若是他们有这样的武器哪里还能乖乖锁在山中,这玩笑可开不得!” 阮宗闻言,神色未变,淡淡道:“那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从刚刚两人简短的交谈,阮宗感觉这魏大人为人还行,看起来也想剿匪,或许只是碍于上峰不作为...... “可能是我真的看错了吧,魏大人就当我随口一说吧。对了,公主还没来过云城,很是好奇,还有,大家都受了一些伤,可能要留下安顿几日,可否请魏大人向杨太守禀报一声?” 魏大人拿不准阮宗是什么意思,重弩......这也太匪夷所思。 但对他来说,阮宗留下或许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养伤还好,又或者他说的是真的,想做些什么也好,总之是对百姓有好处的事情。 城门口的呼延塞雅拒绝了进城的安排,一直在原地焦急地等待。 直到远处渐渐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她立刻跑了过来。 闵梁的女子没有大邺女子那么矜持,呼延塞雅冲过来之后就给了阮宗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吓死我了!” 阮宗只觉得一阵清新的味道直扑鼻尖,女孩子软软的身体陷在他的怀里,让一向镇定的他身形都一瞬间的僵硬。 “公主,这是外面。” 呼延塞雅根本不管他说什么,退开一步之后,上下左右打量他的身体,确定全身上下除了因为救她留下的那道伤痕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伤痕,才呼了口气:“还好还好。我们进城去,赶紧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阮宗被她拉着走在前面,走近城门才看到罗蝎脸上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也不奇怪,呼延塞雅本来就有武功,那一巴掌又是愤怒之下的杰作,估计是十天半个月消不下去了。 “国师这是......” “别管他!他活该!”呼延塞雅气呼呼的:“谁让他......算了,以后再跟你说。” 说罢,看向魏大人:“劳烦帮我们找一个休息的地方。” 魏大人连忙道:“好的好的,阮大人也说了,要留下休整几日。” 呼延塞雅抬头看了阮宗一眼,十分神奇地明白了阮宗的意思。 阮宗估计是要留下来查一查那伙山匪究竟是在怎么回事。 魏大人带他们进城之后,之前去通报杨太守的人也回来了,那杨太守亲自来迎接:“不知公主路过此地,有失远迎,公主赎罪啊......” 呼延塞雅皮笑肉不笑道:“好说好说,这云城真是个好地方,还没进城就送了我们这么一份“大礼”,还好我们反应快,不然怕是永远都要留在这里了。” 杨太守是个五十多岁瘦瘦小小的干巴老头,听到这话连连抹汗:“都怪下官处理不当.....阮大人呢?阮大人在哪里,没有受伤吧?” 阮宗盯着那老头看了一眼,道:“小伤,就是这山匪,还挺厉害的。” 他看似随口一说,杨太守的冷汗瞬间下来了。 “阮大人恕罪啊!不是下官不想剿匪,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阮宗抬手打断:“这些等安顿好了再说。” 说罢,带着呼延塞雅前去准备好的地方安顿。 杨太守跟了几步,见没人搭理他,便悻悻回了自己的府邸,等到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和心腹护卫,脸上那唯唯诺诺的样子,顿时消失不见。 “没用的废物!不是把东西都给他们送过去了吗?怎么人还活着进城了?!” 那护卫也是一脸沉重:“如今人已经进城了,怕是不好办了......” 杨太守神色阴郁:“原本想着进城之前把这群人处理了,到时候正好把罪责都推到这伙山匪头上,直接先斩后奏,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好,如今却是麻烦了啊......” 护卫欲言又止:“可是大人......阮大人官阶在那里,那个女人还是公主,这出了事......真的好吗?” 杨太守冷哼一声:“你当所有人都想看到两国交好?大邺已经太平太久了!上一次是季寒舟带兵,包揽了所有兵权和好处,朝中那些大人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 “不打仗,你好我好大家好,国库怎么开?不开国库,钱从哪儿来?靠民间这点儿......怎么喂得饱京都那些大人?” 那护卫越听脸色越白。 也对,这些话,随便一句,传出去都是砍头的大罪! “大人,我们真的要这么冒险啊......在京都的时候那些大人怎么不自己动手?非要咱们来?” 杨太守叹了口气:“哎,没办法,谁让我们是一条船山上的蚂蚱呢......我再想想办法就是了......” 阮宗那边,下榻的地方是一所杨太守招待贵客的院子,瞧着还行,能住下使团全部人。 随性的大夫想要帮阮宗处理伤口,被呼延塞雅挥退了。 阮宗看着她拿着纱布在自己胳膊上比画,道:“你比大夫还会治外伤?” 呼延塞雅哼了一声:“那个大夫是罗蝎的人,你敢让他帮你包扎吗?”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阮宗抬起手来:“我虽然不是大夫,但这点伤还能处理,你以为我们闵梁的女子是那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我也是上过战场的好不好?” 阮宗揶揄道:“什么时候?被季寒舟痛揍的那次吗?” 呼延塞雅瞪他一眼,狠狠往他伤口上撒了一大把金疮药。 “嘶——你这丫头!” “活该!伸手!手抬起来!我给你包扎!” 等到处理完伤口,阮宗跟呼延塞雅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准备留下来几天,那伙山匪绝对有问题,还有那个杨太守......云城离边境太近了,绝对不能出事,总觉着今天这事儿是冲着两国交好来了。” “什么意思?” 阮宗琢磨了一下,道:“若是我死在这儿了,你却没事,你觉得会怎么样?” “唔......邺帝肯定觉得使团有问题吧。” “那要是你死在这儿了,我却活着,你父王又该怎么想?” 呼延塞雅乐了:“父王本来就缺一个发兵的理由,这不正好了吗?” 阮宗点点头:“所以啊,不管我们之中的谁出了事,这段时间陛下和你经营起来的友好游戏,都会付之一炬。开战,就会成为唯一的选择,而这背后又会牵扯到多少人......” “所以你想查清楚?” 阮宗点点头:“起码要知道山匪手里的武器和重弩是从哪儿来的,还有这个杨太守,对我们遇袭的事情知不知情,究竟是个意外,还是有人借着山匪的手,想要挑起两国的战争。” 第241章 酸溜溜啊酸溜溜 呼延塞雅听完之后也是眉头深锁:“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只有闵梁因为王位之争,迫切想要通过战争改变朝堂格局,怎么连大邺也......” 阮宗轻轻嗤了一声:“大邺的朝堂之上,也有人等着捞战场的油水,吃人血馒头呢,世道越乱,为官越富,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说到这个,阮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得给云姝写封信,跟她说一声。” 呼延塞雅瘪瘪嘴,有些酸溜溜道:“云姝?现在没有云姝这个人了,人家现在叫也舒窈了,你才刚走,人家就迫不及待改头换面了,也只有你还念着从前那个云姝。” 阮宗不为所动,甚至还挺开心的:“这是好事,她本来就是窈窈,迫不得已才变成云姝,现在恢复身份了,正好。” 呼延塞雅听完,更加酸溜溜了:“窈窈?叫的可真亲热,季寒舟都不一定好意思这么叫她呢。” 阮宗的目光十分温柔,像是想到了什么。 有些事情,他原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可是这会儿,看着呼延塞雅气鼓鼓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了。 “嗯,我叫她窈窈的时候,对她从来都只是当作妹妹。” 呼延塞雅斜眼看他:“你觉得这话我会信吗?” 于是阮宗便开始跟她说起以前的事情。 阮宗没有骗人。 在云姝的父母尚在时,他总是跟着大家叫她窈窈,那时候,只把云姝当作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妹妹。 这种感情,一直到云姝选择潜入西南王府,改头换面,都没有变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发出一点不一样的感情的呢? 大概是看到从前那个娇滴滴的小妹妹,为了复仇吃了那么多苦,却从无怨言,明明是那么天真单纯的个性,却生生在西南王府里磨炼的那般坚韧,缜密,犹如绝境中开出的一朵花儿,明明艳丽脆弱,却在龙潭虎穴一样的西南王府里,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一步一步达成了她的目的。 那样的云姝,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之着迷。 他当时的身份,是季烨身边的谋士,不止一次有人跟季烨诉说云姝的危险,甚至云姝与季寒舟之间的种种,季烨也都有察觉。 可是,那样的云姝,危险又迷人,不仅是他,连季家两父子,不也一样为她着迷吗? “只有她是云姝的时候,我动过不该有的念头,但现在她是窈窈,那就是我的妹妹,我只想她幸福快乐。” 呼延塞雅听得有些呆了,半晌,轻声道:“其实你只是爱上了那个逆境中大放异彩的女人吧?而现在的云姝,只是个单纯的女孩。” 阮宗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说道:“我给她写封信吧。” 哪知呼延塞雅啪一下按住了阮宗去拿纸笔的手:“不行。我来写。” “嘴上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写信的时候会不会夹带私货,我来写好了,这种事写给云姝有什么用,我写给季寒舟好了。” 呼延塞雅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目光时不时看向阮宗,想从他目光中找出哪怕一丁点儿吃醋的样子。 然而注定要令呼延塞雅失望了,根本没有那种情绪。 阮宗十分坦然地放开了纸笔:“好啊,正好了,我还省事儿了。” 呼延塞雅突然就觉得很丧气,气鼓鼓拿着纸笔回自己的房间去写了。 呼延塞雅心里憋着气,写给季寒舟的信语气也没有多好,简单说了一下阮宗的猜测,就放下笔把信交给了护卫,让他想办法送到京都去。 “你让阮宗看一眼,有没有疏漏.....算了,反正是他们大邺境内的事情,爱看不看,直接送过去就行了。” 呼延塞雅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估摸着到了要吃饭的时间了,就出门去要吃的,只是没想到正碰到之前那个护卫拿着信往外走。 “怎么现在都还没送出去?” 护卫一愣:“啊,路上遇到阮大人了,非要看看您里面写的什么,听说是写给季寒舟的,看得可仔细呢。” 护卫一笑:“别是阮大人吃醋了吧,看看您有没有在里面写什么别的东西?” 这两句话很好地取悦了呼延塞雅,哼哼着吩咐道:“今晚做的东西清淡一点,他手还受着伤呢。” 护卫道:“哦,小的正要跟您禀报呢,那个杨太守晚上要请您和阮大人吃饭。” “那阮宗怎么说?” “他说随便您,要是您觉得累了就不用去了。” “他自己去?” “不,阮大人说他也不去,您想去他陪着您再去。” 这下呼延塞雅心情彻底舒爽了:“还算他知道谁是老大,哼。告诉他,我会跟他一起去的,让他打扮好看点,别给我丢脸啊。” 护卫忍笑给阮宗传了话,阮宗也是哭笑不得:“我知道了。” 当天晚上,杨太守就在云城最大的酒楼,清场给公主摆了一桌。 “原想着让公主去家里的,但是我那地方实在简陋,就怕招待不周,这地方已经是我云城最大的酒楼了,若有怠慢,还请公主和阮大人赎罪啊!” 呼延塞雅和阮宗都不说话。 这话谁会信啊,一方太守,既不亲民,看着还有些糊涂,这样的官儿,有钱着呢。 没人搭腔,杨太守有些讪讪,吩咐上菜。 这菜色也很一般,呼延塞雅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阮宗也没怎么吃。 杨太守眼睛提溜一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是下官不懂事了,来人啊!请姑娘们上来!” 话落,呼延塞雅厌恶地看了杨太守一眼,和阮宗耳语:“这就是你们大邺的父母官?简直荒唐!只会来这套,这会儿是女人,待会儿是不是还要塞银子啊?” 阮宗笑而不语,片刻后,陆陆续续有漂亮的舞女进来。 呼延塞雅一看,更是生气:“穿成那样,那几块布能盖住什么?还不如脱光了省事!” 这两句声音有些没控制住,杨太守开始装傻,呵呵一笑:“听见没,公主让你们全都脱光了!” 那几个舞女是风月场所出来的,也不扭捏,立马就要脱衣服,急得呼延塞雅伸手去捂阮宗的眼睛:“干什么呀!成何体统!都给我滚下去!” 杨太守像是被呼延塞雅的愤怒吓到了,立马拍马屁:“好好好,公主让你们下去!听到没!没眼色的东西!” 说罢又对呼延塞雅道:“这个.....公主不喜欢这些女子,下官还准备了别的,来人啊!让他们都上来!” 呼延塞雅来不及拒绝,就有几个赤裸着上身的英俊男人走进来了。 呼延塞雅眼睛都瞪大了:“啊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别说,身材还挺好的哈......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眼前突然一黑—— 原来是阮宗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阮宗此刻心中莫名不爽:“杨太守,你这是什么意思?让这些人都下去!” 杨太守又是一个哆嗦,唯唯诺诺叫人下去了。 随后苦着脸:“两位都不喜欢啊?看来是下官不懂大人的喜好了,要不然......” 杨太守一副为难的样子,一咬牙,道:“下官家中还有些薄产,若是大人不嫌弃......” 阮宗拉着呼延塞雅起身:“得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我们先走了。” 杨太守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送着两人出门,整个晚饭排场不小,但实际只呆了一个时辰都不到。 等把人送出酒楼,杨太守朝着两人背影啐了一口:“愿意呆就呆着吧,且看看谁耗得过谁!” 回去的路上,呼延塞雅还在生气:“你们大邺的官员真是糊涂了!就这?放在闵梁,都不用父王动手,部族里的汉子就能把他宰了!” “他跟我们演戏呢,装得一副愚笨模样,就想撇清关系.....呵,这杨太守,还真是有几分意思。” 之后几天,阮宗和呼延塞雅就在云城住下了,一面跟杨太守周旋,一面调查那伙山匪究竟是怎么回事,期间又遇到几次危险,但都侥幸逃脱。 几日后,呼延塞雅的书信送到了西南王府别院。 门房把信送进来的时候,云姝正在跟季寒舟一起烧烤。 季寒舟这几日的闲,听云姝说馋鹿肉了,就带着云姝和宝儿去猎了一头回来,这会儿整个院子里都飘散着鹿肉的香味。 听到门房说有书信,还是云城送来的,季寒舟酸唧唧道:“算算使团的队伍应该到云城了,你的好师兄,这还没出大邺边境呢,就惦记着你了,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妹情啊......” 季寒舟说完,云姝是没有说话,反倒是送信的门房,脸上表情十分古怪:“额......王爷,您要不先看看这封信......” 季寒舟冷哼一声:“我看什么?这信是送给我的吗你就敢拿给我看?万一里面有什么小秘密被我看到了,岂不是太尴尬了?” 门房表情更奇怪了:“可是王爷,这是给您的信。” 季寒舟大奇:“阮宗给我写信?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门房挠着头:“额......王爷,信是云城来的,也是写给你的,但不是阮大人写的信,是公主呀,是公主写给您的信呀!快马加鞭送过来的,说要让您亲自看呢。” 季寒舟心道不好,还没来得及狡辩几句,忽而听到耳边传来云姝一声冷冷的“呵呵”。 “哟,公主的信啊?” 季寒舟僵硬了:“不,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哟,快马加鞭?亲自查阅?” “云姝你听我说......” 云姝冷笑着看着季寒舟:“说啊,我听听你怎么说,感天动地朋友情?要不这信你还是拿去房间里自己看吧,万一要是被我看到了信里的什么小秘密,那多尴尬啊!”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季寒舟这就是典型! 季寒舟一把丢开信封,抱住云姝晃啊晃:“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不管是阮宗写给你,还是呼延塞雅写给我,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啊。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好窈窈......” 云姝脸上生气的边=表情没能绷住,脸颊微微发红,“窈窈是你叫的吗?别乱叫!” “我就叫,窈窈,窈窈,好窈窈,别生气了......” 门房听得牙根都要酸到了,连忙退了出去,心说这是他一个下人能听的吗? 门房走后,季寒舟越发得寸进尺,心肝宝贝地喊了一通,这才粘着云姝把那信打开一起看了。 只是越看,越觉得事情严重。 “怎么会这样......”云姝十分担忧:“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事......他们俩要是在大邺境内出个什么好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季寒舟冷笑:“看来这段时间陛下给我放假,朝里那些老糊涂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季寒舟拍拍云姝:“别担心,呼延塞雅和阮宗身手都还不错,明日我就去上朝,跟陛下同个气,顺便查查这杨太守,究竟是哪条船上的蚂蚱。” 云姝点头:“那你快些。” 季寒舟乐了:“快什么?你别担心,让他们多折腾几天,是好事啊,说不定感情也会因此升温呢?” 季寒舟猜得还真没错。 云城,使团居住的别院中。 “公主,实在是事出紧急,您快过去吧!” 呼延塞雅抱着手臂在床上生闷气:“我不要!我也是女子好不好!你们怎么这样啊!我才不要跟他住一个房间!” 护卫无奈:“那今晚我们所有人都守着您这边,让阮大人自生自灭吧!” “那不行!昨晚他差点就又受伤了,不行不行!” 原来,这几天晚上陆陆续续都有人半夜潜进来想要对两人不利,昨天夜里来的还有几个高手。 因为他们住在两个房间,因此人员比较分散,阮宗差点受了伤,于是今晚才决定把两人保护在一起。 护卫们也算是跟阮宗并肩作战过,而且在城外的时候,阮宗还救了公主,更是为他们垫后,引开了山匪,在他们心里,早就把阮宗当作驸马了。 再加上呼延塞雅是公主,闵梁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住一起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一向不拘小节的呼延塞雅,却在这个时候犯起了别扭。 第242章 心动的感觉 “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呼延塞雅一句话,把周围的护卫都逗笑了。 没办法,忍不住。 呼延塞雅恼了:“你们笑什么?!不许笑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护卫首领轻咳一声:“咳咳......这个......公主啊,你们住在一起,您也没有损失啊......” 呼延塞雅都气笑了:“按照你们的意思,我跟他准在一起还是我占便宜了?” 护卫首领挠挠头:“话也不是这么说得......” 他嘴里是这么说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就是赞同的,觉得是呼延塞雅占便宜了。 其中一个护卫心直口快:“公主,您可是公主呀!以后不知道要宠幸多少男人呢,一个阮宗算什么,我闵梁的公主,跟大邺这些女子可不一样,您才是占主导地位的呀!这么扭扭捏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为了那个阮宗守身如玉呢......” 呼延塞雅一个激灵,竟然觉得这个人说得很有道理。 “唔......好吧,你让他进来,让他洗干净!” 护卫们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好的公主,但是今晚说不定还会有歹人前来,您......节制一些哈,到时候别让阮大人拿不动剑了,脚步虚浮了......” 呼延塞雅脸都红透了,摆着桌子恼羞成怒道:“都给我滚滚滚!” 在另一个房间的阮宗莫名其妙接到了来自呼延塞雅的要求—— “公主让您洗干净去她房间!” “什么?公主明明说的是让阮大人洗干净去她床上!” “没啊,不是说今晚公主要让阮大人下不来床......” 眼看着越说越离谱,阮宗扶额:“当心你们公主听到砍了你们脑袋。” 于是看戏的众人闭嘴了。 本来么,阮宗睡觉之前都是有洗澡的习惯的,但是明明是正常的额一个流程,今天经过这群人这么一起哄,怎么看都觉得很不对劲。 阮宗甚至没有穿睡觉时的衣服,而是穿了平时的整套。 去到呼延塞雅房间的时候,阮宗自己都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 而呼延塞雅看到他一身平日里出门的打扮,神色古怪极了:“你不会也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吧?你捂得这么严实,放谁呢?” 呼延塞雅气急反笑:“真是......我才是女的好不好!搞得真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似的......” 阮宗无辜道:“不是你让我洗干净过来的吗?” 呼延塞雅语塞:“是我说的,但我的意思是我讨厌不爱干净的男人,不是我要对你做什么!” 阮宗耸耸肩:“那不就行了,我也不打算占你便宜,我过来只是为了方便大家保护你。你睡到床上去,我就在椅子上眯一下就行了。” 说完,真就坐在桌边的靠背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开始休息。 呼延塞雅总觉得哪里不对,等到躺到床上,才突然坐了起来:“阮宗你是不是个男人啊!我都洗干净躺在床上了,你这么无动于衷,搞得好像我很没有魅力一样啊......” 阮宗闭着眼睛,嘴边的笑有点儿无奈:“那你要我怎么样?又不许对你做什么,又不许不对你做什么,你干脆一拳打晕我算了。” 呼延塞雅重新躺了回去:“哼,你想的倒是挺美,晕过去了出事了就只能我保护你了......你倒是会偷懒!还有啊,你那么瘦,身上都是骨头,这一拳打下去,我手都得疼好久,我才不要......” 呼延塞雅说着说着,慢慢的声音低了下去,渐渐进入了梦乡。 其实这几天,她都没怎么休息好,哪怕有护卫守着,也觉得睡不踏实,总是处于警醒状态,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醒来。 但是今晚阮宗坐在那儿,她突然就觉得莫名的安心,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呼延塞雅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感觉到身边有人。 她睁开眼,鼻尖的味道很熟悉,还没开口,嘴巴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捂住了。 “嘘——” 阮宗一个膝盖半跪在床上,身子俯得很低,脸颊几乎凑到了呼延塞雅的唇边。 他一手捂着呼延塞雅的嘴巴,目光则是看着窗子的方向,似乎正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东南方向,大约二十个人。西北方向还有十个左右。” 温热的呼吸全都喷在呼延塞雅敏感的面颊和耳畔,她耳朵里嗡嗡的,根本没有听进去阮宗在说什么,整个身体的感官只剩下了嘴巴上柔软微凉的触感,以及那些让她想要瑟缩的温热呼吸。 阮宗跟呼延塞雅说了自己听到的动静,却是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松开了捂着对方嘴巴的手。 黑暗中,借着微亮的月光,呼延塞雅微微张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圆,正在看着自己,她眼睛本来就是杏仁眼,这会儿瞪着眼睛的样子,像一只被什么定住了的惊讶猫咪,竟然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阮宗忽然轻笑了一声,鬼使神差地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真可爱,像只小猫,唔......像只狸花,凶起来要人命。” 他声音很低,带着笑意,如同月光下的一汪清泉流淌,忽而就流进了呼延塞雅的心里。 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心间泛起了波澜,脑海里只有一个感觉一直在反复回荡—— 糟糕了,好像真的心动了...... 以及—— 他刚刚说啥来着? 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来着...... 但没关系,现在任何事情都要为她想做的这件事让道—— 呼延塞雅一把捉住阮宗正在挠她下巴的手,突然挺起身子,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然后惊讶的人变成了阮宗。 微软的,微凉的,还带着一点点痛意和无比熟悉的充满生命力的气息。 他确定那是一个来自呼延塞雅的吻。 呼延塞雅看到阮宗惊讶的样子,心里有点儿得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凑过去想要再啃一口,但这次却啃到了阮宗的掌心。 嘴巴再一次被捂住,呼延塞雅不满地瞪着阮宗,那意思像是在说,本公主要亲你,可别不识好歹! 阮宗笑弯了眉眼:“等会儿,现在不是时候,有人来了。真是......刚刚跟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呼延塞雅更加不满,扒拉开阮宗的手掌:“谁会在这种时候分心去想别的,阮宗,你别太过分!本公主在亲你哎!你怎么可以分心!” 她话音刚落,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别闹,人来了,呆着,我去看看。” 阮宗说完,将呼延塞雅重新按回了床上,盖好被子:“不许出来。” 说完,打开房门出去看情况了。 只剩下呼延塞雅红着脸在房间里小声嘀咕:“你说不许出去我就不出去啊?本公主凭什么听你的......” 但到底是没有出去。 今晚是一场苦战,拼了全力才将对方打退,有两个护卫还受了伤。 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呼延塞雅看着受伤的手下,脸色难看无比:“真是不把我闵梁使团放在眼里!” 阮宗给她顺毛:“对方估计是急了,我今日再给杨太守施加点压力,你先稳住。” 这几日,他们也跟杨太守反映了宅子遭袭的情况,对方说辞就一个:对不起,但他没本事,手里也没几个厉害的兵,无能为力。 这干巴老头儿无赖起来简直让呼延塞雅恨得牙痒痒—— “公主啊,不是下官不愿意帮您,实在是下官无能为力啊!下官听闻闵梁女子比男子还厉害,要不公主替我平了那山匪?” 呼延塞雅冷笑:“事到如今,杨太守还觉得这是山匪的所作所为?” 杨太守一脸听不懂的蒙圈样子:“啊?不是吗?难道不是山匪一次劫掠不成,记恨上使团了吗?否则还有什么人,胆大包天敢找使团的麻烦?” 呼延塞雅一拍桌子:“你个小老儿不要给我装糊涂!这几天晚上来的人功夫可是练家子!山匪能有那样的功夫?!再说使团的身份已经亮明,整个云城都知道住在这里的是闵梁公主,多厉害的山匪,明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敢来?要钱不要命了?!” 杨太守面对恼怒的呼延塞雅,竟然还敢继续打哈哈:“这谁说得准呢?要不是亡命之徒,谁会去做山匪啊?都做了山匪了,那肯定是不怕死的了。” 呼延塞雅算是看出来了,这小老儿是打定主意自己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软的不行,呼延塞雅索性决定来硬的了。 “好!既然杨太守话都说到这儿了,你们大邺的官员没本事,那我来帮你平山匪!守城的军兵不是还有两千人吗?够了!本公主亲自带兵剿匪。” 杨太守呵呵一笑:“没这样的道理,闵梁公主怎么能率领我大邺的士兵呢,不合规矩,不合规矩啊......” “那若是我率兵,杨太守又该如何?”阮宗冷冷开口。 杨太守一愣,“阮大人官阶比我高,您要办什么事儿,我自然是配合的,但......阮大人是个文官啊,您没有朝廷的调令,也是不行的。” 杨太守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不是下官不配合,主要是这两千守城军,可都是保护百姓平安的,万一人你们调走了,城里出点什么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呢?” 反正说来说去,杨太守就一个意思—— 这守城军,谁也别想动,你们要是不怕死呢,就留下来继续呆着; 但你们要是想去剿匪,那不好意思,只能自己带着使团那几个人去! 杨太守如意算盘打得挺好,这几次的刺杀,其实都是京都那边的命令,原意是让他大胆去干,要是把人弄死了,正好按照他们想要的情况发展,就算弄不死,他们也无可奈何,纠结几日就该走了,对于京都背后那些人没毫无损失。 杨太守这么想着,脸上甚至还有些许让人奈何不了他的得意洋洋之感。 然而阮宗注定不会按照他的设想来。 只见阮宗并未恼怒,微微一笑道:“好说,杨大人是怕调动了守城军不好交代吧?没关系,杨大人不用交代,因为我有陛下圣旨——” 阮宗不慌不忙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在杨太守面前缓缓打开,上面是一道圣旨,邺帝下令,在护送公主的路上,遇到任何问题,阮宗有权向当地官员寻求帮助,必要时候,可调用一定人马,上面甚至贴心地标注了他可以调用的人马——三千以内官兵。 “杨大人这下不用为难了吧?别担心,给你留一千将士守城,我们带一千过去足够了。对了,我看魏大人很不错,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吧。” 阮宗说完,杨太守已经呆住,紧接着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这这这......这个......” “怎么?害怕圣旨是假的?要不你凑近些看看?” “不不不!下官不敢!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杨太守被阮宗的不按常理出牌弄得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脑子飞速运转着,该怎么破局,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是,是这样的,这些守城军,疏于锻炼......对对对!疏于操练!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跟山匪抗衡,要不阮大人再等几日,好好操练一番在出兵,否则万一您和公主有什么好歹,我这条老命死十次也不够还的啊!” 阮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杨太守:“哦?杨太守是关心我们的安危吗?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们赶紧死呢。” 杨太守整个后背都湿透了:“没有!没有啊!那这守城军,要不再过几天......” 呼延塞雅看出他是再拖延时间,刚想说不行,明天就出发,却被阮宗拉住了。 阮宗一副好商量的模样:“是,行军之事并非儿戏,三天,我给守城军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我带军剿匪,若是不从......那就是抗旨死罪!” 杨太守几乎都站不稳了,最后是被下人扶着走的。 呼延塞雅还有些不满意:“为什么给他拖延的时间啊?三天,足够他找好几拨人来刺杀我们了!” 阮宗眯起眼睛:“因为我想知道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我想把背后之人逼出来。” “三天,对杨太守来说是无解的死局,他必然要跟上头的人传递消息,一旦着急,就会出错,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把杨太守这只蚂蚱所在的那条船......掀翻。” 第243章 谁也不许欺负我的人! 阮宗的推断非常准确。 杨太守当天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就火急火燎的找来心腹,准备问问京都那边究竟该怎么办。 “这要是真的让他有机会带着兵马把山匪给抓住了,一问就知道是我们指示的,那岂不是穿帮了吗!” 杨太守急得团团转:“圣旨可不是开玩笑的,得尽快想个办法出来。” 心腹道:“大人何必这么忧心,反正是带守城军去,不如让守城军演场戏,不要让山匪被抓住不就好了?” 杨太守抬手就狠狠给了这个愚蠢的心腹一个耳光:“你脑子里塞的都是浆糊吗?!” “守城军根本不听我的!他们只听姓魏的那个榆木脑袋的!我要是能拉拢姓魏的,何至于要跟山匪合作?还不是那姓魏的不开窍!要不然会留在咱们这小地方做个守城将士吗?” 杨太守说起这个也是觉得烦闷,姓魏的油盐不进,一直不愿意入伙,这些年跟他关系也很一般,有些事他根本不敢告诉对方。 而且这段时间,很明显对方打的主意是两边都不得罪。 这话才刚说完,就有下人来禀报:“魏大人来口信了,听说阮大人要用人马,把令牌送过来了!” 杨太守脸色一黑:“什么意思?” 下人战战兢兢道:“来传信的说,魏大人刚刚巡视的时候马匹发了疯,把魏大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一条腿现在动不了了,没办法去剿匪了,只能麻烦大人您和阮大人了。” 杨太守都快气笑了:“他也真舍得对自己下手!” 心腹揉着红肿的脸:“这不是挺上道的吗,起码令牌给您送过来了,而不是送给阮宗......” 杨太守气的又是一巴掌:“蠢货!他就是不想让我捏住话柄才这么做的!令牌是给我了,可阮宗有圣旨,这令牌我敢不给阮宗吗?!最后还得我亲自送过去!若是姓魏的给了阮宗我可能还有机会为难他一下,现在......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杨太守冷笑:“都说当兵的心直口快,没有心眼子,我看未必,这姓魏的......都快成精了!” “那,那怎么办啊大人......之前咱们为了保险,都是派人去传口信,一道一道传到京都,可现在来不及了!” 杨太守咬牙:“从京都送来的信鸽还有几只?” “回大人,还有七八只呢。” “挑一只机灵的,送信去京都问问该怎么办!我亲自写信,待会儿你把鸽子带远一点再放了!” “是,小的知道了......” ...... 他们的行动,和阮宗猜的八九不离十。 阮宗打定了主意,便将护卫分成了两个小队,武功好一些的放在院子周围,负责保护呼延塞雅的安全,剩下的都被派去杨太守府上盯梢。 果然,杨太守府上很快就有异动,阮宗派出去的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截到了送出去的信鸽。 那护卫拿着一封卷好的信封进来时,脸上满是敬佩:“阮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绝了啊!” 此时呼延塞雅也还没睡,两人正在说事儿,看到自己的下属用这种崇敬的目光看着阮宗,呼延塞雅有些酸溜溜:“你们到底是谁的手下?” “嘿嘿,阮大人不也是公主您的人吗?都一样,都一样,都是主子。” 呼延塞雅“哼”了一声,总算满意几分。 她接过手下拿过来的信,就想展开之后看看写的是什么,却被阮宗拦住了:“别看了,直接换鸽子,寄给季寒舟吧。” “为什么?你不想知道是谁在害你?” 阮宗摇摇头:“不合适。我现在跟你在一起,这信拆了,就没有可信度了。” 呼延塞雅没怎么听明白:“你要季寒舟的信任做什么......” “不是季寒舟的信任,是陛下的信任。这信我估计季寒舟也不会拆,而是会直接交给陛下,由陛下决定怎么处理。” 阮宗叹了口气:“能隔着这么远,趋势一方太守,而且还敢动闵梁公主......恐怕对方身份地位不低,而且恐怕并非一人的主意,我和季寒舟,不管谁擅自行动,都会惹陛下不快。” 呼延塞雅瘪瘪嘴:“你们大邺的朝堂这么多弯弯绕绕,真麻烦,还是我们闵梁好。” 阮宗微微一笑:“所以我这不是跟着你出来了吗?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呼延塞雅脸有点儿红,“咳,好说!我这人最讲信用,你跟着我,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着吧。” 呼延塞雅想起什么:“对了,不用信鸽,太慢了,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阮宗被呼延塞雅拉着去了放行礼的房间里。 角落空出一块,放着两个巨大的蒙着布的笼子。 “这是什么?我之前怎么没注意到?” 跟在后面的护卫心直口快:“这是一对海东青啊,公主原本要训练之后送给季寒舟的,但是后来......” 护卫说到一半才察觉不好,捂着嘴默默退了下去。 阮宗眼睛都眯起来了:“若是我没记错,闵梁与大邺习俗不同,大邺迎亲时男方会送上一对大雁......公主大手笔啊,这一对海东青,怕是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训练出来,这是原打算嫁给季寒舟时候的陪嫁?” 呼延塞雅本来想反驳解释的,可是看着阮宗像是在吃醋的样子,心里就暗暗爽快,“咳咳。不是啊,什么陪嫁,原本想着让他做驸马呢,这是聘礼,不是陪嫁。” 阮宗神情都开始危险起来:“那你现在拿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呼延塞雅心里舒爽了,笑呵呵道:“这不是有缘无份嘛,正好他和云姝修成正果,拿去送信,就当是送给他们的新婚贺礼了。” 阮宗瞧她:“不怕云姝吃醋?” “她才不会呢,这正好说明我放下了啊,多好,这个可是有钱都买不到呢。而且我要是不把他们送出去,以后你看到了多膈应啊。” 阮宗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这段时间我都没见过这两个笼子,原来被你藏起来了?” 呼延塞雅笑眯眯道:“是啊,怕你不开心嘛,丢了又怪可惜的。” 阮宗才不听她的甜言蜜语:“现在不怕了?” “嘿嘿,不怕,你不会跟我较真。” 不得不说,呼延塞雅有时候真的很懂阮宗的脾气性格,几句话说得阮宗心中书爽极了。 于是这对海东青“大材小用”,被拿去送信了,除了截获的这一封,还有一封呼延塞雅的信,是写给云姝的,说是这对海东青送给她和季寒舟,祝他们新婚快乐。 ...... 一天后,云姝拿着呼延塞雅的信哭笑不得:“这是怕师兄吃醋吧?她说之前都偷偷带着,总算能脱手了。” 季寒舟凑过来看:“这可是原定送给我的,你就不吃醋?” 云姝挑眉,抬手摸摸季寒舟的俊脸:“这不正好说明我眼光好么,她和我一样有眼光,吃什么醋?别说这个了,你还是尽快把这封信送给陛下去吧,时间紧迫。” 季寒舟点点头,望着那对威风凛凛的海东青,也十分欢喜:“等我回来好好耍一耍这闵梁贵族才能养的玩意儿。” 说罢,便带着信进宫了。 事实证明,阮宗还是很了解邺帝的心思的,不然也不会入仕两年,就成为皇帝的心腹。 邺帝看完那封信之后,相关的事情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告诉季寒舟这信是写给谁的,究竟是谁要害阮宗和公主,是谁想挑起两国争端。 他只是说自己知道了,会处理的,便让季寒舟离开了。 云姝后来得知邺帝的决断,有些不理解,还有一些忿忿不平:“怎么可以这样......” 季寒舟叹了口气:“那不然呢?让陛下砍了那几个背后作乱的?朝堂之上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阮宗就是早看透这点,才会选择离开吧.....” 云姝咬牙:“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季寒舟摸着下巴:“唔......我估计这件事,陛下会让阮宗自己处理,他私下敲打一二,不过或许小公主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这次季寒舟又猜对了。 不知道邺帝私下做了什么,杨太守那头收到消息,停止一切对阮宗和公主不利的行为,配合阮宗剿匪,安安全全送他们离境。 杨太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收到邺帝密信的阮宗却是懂了。 “陛下大概是敲打过了,让我们去剿匪,说是头目留下性命,送去京都,他亲自审问,让杨太守一并跟着进京问话。”阮宗收起密信,同呼延塞雅解释道。 呼延塞雅瞪大眼睛:“就这?” 阮宗无奈看她:“那不然呢?为了我一个或许不会再回去的官员,把背后那些王公贵族或者大官都杀了?那朝堂不乱了套了?” 呼延塞雅替他打抱不平:“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吧?做坏事不需要成本吗?这也太过分了!” 阮宗似乎早有预料,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倒是没有多少失望。 “陛下让杨太守亲自押送山匪,就是一个警告,问出来的东西,都是背后那些人的把柄,那些人理亏,以后做事也会收敛。” “非得这样弯弯绕绕嘛?万一路上那杨太守把山匪咔嚓了一了百了呢?” “不会,杨太守只是奉命行事,小罗罗而已,他肯定明白,这是陛下给他的最后机会,不会上赶着找死的,他这样的人,最是惜命......” 阮宗摇摇头:“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估计杨太守这次会好好配合我们剿匪,不如想想下一步剿匪怎么安排。” 呼延塞雅还是气呼呼的,心里替阮宗打抱不平。 于是在两天后的剿匪行动中,呼延塞雅背着阮宗擅自行动了。 当时,阮宗按照原先的计划,抽调了一千守城军出动,寻找山匪的老巢,将那数百山匪围在了一个密林的山头之上。 因为忌惮对方手里可能有重弩,阮宗下令围困,暂时先不强攻,怕损伤太大。 当时经历了一天的混战,天色已经晚了。 别看山匪人数不多,但是胜在对地形十分了解,穿梭在密林之中,抓起来也是十分困难。 这就折腾晚了,只能在山林中安营扎寨,等第二日天亮了劝降,或者一举围攻拿下。 阮宗怕呼延塞雅睡得不舒服,亲自去帮她整理帐篷。 然而就是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下边的人火急火燎跑来禀报:“阮大人!软大人!不好了呀!公主带着使团的护卫摸进山里去了!” “什么?!” 一向镇定的阮宗,这次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拿着被褥的手一抖,“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怎么不知道拦着点?!” 那个官兵也是着急:“公主恐怕换了装束,当时我们只是看到一伙闵梁护卫,他们说在周围转转,我们看公主不在其中,就没怎么管,可是刚刚罗蝎国师跑来,说公主不见了,我们几个对了一下情况,公主恐怕是带人摸进去了!” 话音刚落,罗蝎已经来了:“阮大人!请务必救出公主,否则我无法向王上交代啊!” 而此时的呼延塞雅在哪儿呢? 她正穿着一身护卫的男装,带着几个拗不过她的护卫,偷偷摸摸准备摸进山匪的老巢。 “公主,不行了,不能再深入了,那边已经有人在巡逻了!”一个护卫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其中的焦急:“您不是说只是过来看一眼吗?” 呼延塞雅回头:“看一眼?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做点什么呢?” 呼延塞雅主意打得好,邺帝不愿告诉他们究竟是哪些人在搞鬼,阮宗也不愿意追究,那她就亲自来! 那重弩不是杨太守这个级别的人能弄到的,说不定山匪头子知道些什么,她决定先一步擒住那山匪的头子,问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现在她拿那些人没办法,总有一天能找到机会,替阮宗出口恶气! 谁也不能欺负她呼延塞雅看上的人! 第244章 我的人,我撑腰 跟着呼延塞雅一起过来的护卫,一看她那势在必得的眼神,就感觉大事不妙。 “公主,太危险了,咱们走吧......”护卫苦口婆心地劝道。 “要走你们自己走,我要进去看看情况。” 呼延塞雅一向是个想做什么就必须达到目的的人,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认真起来也不是个笨人,很快就看出来了山匪巡逻的规律,找了一个换防的空挡带着人摸了进去。 再说阮宗这边,听到消息的阮宗,第一次知道心急如焚是什么的样感觉。 “阮大人,必须把公主就回来啊!”罗蝎着急,呼延塞雅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回去怎么交代? 阮宗尚能保持几分冷静,但也觉得事情棘手。 首先,他们不知道呼延塞雅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不知道她已经深入到什么地步了。 他们的确不怕那些山匪,就算真面对上也能赢,但就怕现在突然杀进去,让呼延塞雅那边陷入危险。 “不能大张旗鼓的进去找人,万一塞雅还没被发现,我们岂不是让她陷入危险。”阮宗道。 “那怎么办啊!” “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阮宗陷入两难的境地,呼延塞雅那边却是一切顺利。 他们摸进去之后找到了山匪的厨房,打昏了几个在厨房准备食物的山匪,换上了他们的衣服。 “公主,这能行吗?” 一个护卫和呼延塞雅一起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酒菜。 “别废话,跟我一起。” 呼延塞雅端着托盘出去,低着头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山匪:“哎!大当家的在哪儿呢?让我给他做好吃的,这人怎么不见了?晚上说不定官兵会突袭,赶紧让大当家的吃饱才有力气!” 她刻意压低声音,还放粗了嗓门,说得又着急,一时间那人也没注意她声音不对。 那人一愣,指着不远处一个房舍:“吃饭?大当家的不是带人去处理重弩了吗?这刚准备搬走呢,人不都在放重弩的房间里......” 呼延塞雅暗道不好,看来对方是想把可疑的证据都销毁了,到时候要死了只是山匪,不连累幕后之人...... 呼延塞雅朝后头的护卫道:“走,给大当家送过去,吃饱了好搬东西。” 说罢,火急火燎带着人往那山匪指的房间去了。 她去的时候正好,一个体格健壮,脸上带着一道可怖疤痕的男人,正赤膊指挥其他人搬着重弩出来。 那人身形十分高大,看上去彪悍异常,脸上一道从左到右贯穿整张脸的刀疤,看上去简直是能吓哭小孩的程度。 呼延塞雅正想着该怎么过去套话才能不被发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哎!厨房的!站住!你们厨房出事了......厨子被打晕了,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混进来了......” 呼延塞雅暗骂一句今天真是运气不好,抬头一看对面的刀疤脸男人似乎愣了一下,看向了这边。 呼延塞雅直接将手中托盘猛掷过去,对方下意识抬手一挡,然后终于反应过来了,指着呼延塞雅道:“有人混进来了,抓住这两个人!” 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几个护卫全都一跃而出,团团围在了呼延塞雅周围。 那刀疤脸男人手持一把大刀,毫不客气朝这边攻来,几招之后,竟然认出了中间的人是男扮女装。 “哈哈哈哈!我山寨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啊,公主亲自驾临,怎么偷偷摸摸的呢?你要是走正门,我一定寨门大开恭迎公主!” 呼延塞雅没有放松警惕,持剑紧紧盯着刀疤脸,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别废话,我就是想亲自来问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 “呵!我陈弘一人做事一人当,只以为公主一行是商人,哪知道惹了贵人,如今被围剿也是我活该,我没有二话,是生是死,等人马来了正面碰一碰就知道了!公主何必在我身上安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呼延塞雅才不相信他说的话,指着不远处的重弩:“那东西也是普通山匪能弄到的?你当我是傻子?现在告诉我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我留你一个全尸!” 刀疤脸眯起了眼睛:“好狂妄的口气!我本想着今日怕是要折在这儿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啊......” 刀疤脸朝着周围围上来的山匪们哈哈大笑:“兄弟们!这个女人可是闵梁公主!本想着今日官兵来了,怕是要跟弟兄们一起下黄泉去了,没想到......没想到啊!” “兄弟们一起上,抓住闵梁公主,挟持她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上啊!” 呼延塞雅咬牙:“我以为你算条汉子,没想到是个以多欺少的小人!” 对方才不吃这套,嘲讽一下哦:“我要是真英雄,还能在这儿落草为寇?别废话!来人,给我把他们抓起来!除了公主,其他人直接就地格杀!” 瞬间,周围的山匪全都围了上来! 守在呼延塞雅身边的护卫瞬间紧张起来。 这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就在他们几个准备拼死保护呼延塞雅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与此同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山匪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大当家的!不好了!官兵冲上来了!他们直接撞开了山寨的大门,已经攻进来了!” 这突然出现的,自然是阮宗所带领的人马。 事实上,阮宗在短暂的考虑之后,还是选择了立刻带着人马进来救人。 若是呼延塞雅没有被俘,他可以里应外合,若是不幸被抓,他越早来解救,呼延塞雅的危险就能少一分。 而此时,听到消息的护卫都快喜极而泣了:“是阮大人!一定是阮大人来救公主了!” “保护好公主!马上就能得救了!” 他们话音刚落,一根箭从远处飞来,越过呼延塞雅所在的方向,直直射向刀疤脸,与此同时,马蹄声由远而近—— 飞驰而来的骏马之上,阮宗手持弓弩,在疾驰的马背上稳稳拉弓,向着这边又是一箭! 他身形清瘦,在马背上拉开弓弦时,犹如一根柔韧弯曲的翠竹,看的人移不开眼。 而他的箭始终也只有一个目的,清理掉呼延塞雅周围的山匪,保证她的安全! 呼延塞雅看着已经快到近前的阮总,小声道:“风头都让他出了.....” 护卫都快急死了:“公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先杀出去!” 呼延塞雅和护卫们利用阮宗的箭作为掩护,很快就从人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向着阮宗那边汇合。 呼延塞雅还不忘朝着阮宗高声道:“重弩在那边!他们想销毁证据,快派人去拦着!” 阮宗却是充耳不闻,眼中只有呼延塞雅。 他一个人骑着马,周围几个护卫为他开道,很快就跟呼延塞雅接上了头,但与此同时,他们几个先来的,也被更多的山匪围住了。 呼延塞雅有点着急:“怎么只有你们来了,大部队呢?” “等不及了,大部队在后面,撑住半炷香时间他们很快就到。” 那刀疤脸刚刚险些被阮宗的箭射中,这会儿正狂怒不已:“好啊,来一个不够,今日还要送上门一双?小的们,给我把这对男女都抓住!老子还当什么山匪,直接飞黄腾达哈哈哈哈!” 呼延塞雅忍了又忍,没忍住破口大骂:“你抓了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你背后的人还怕我们抓住你们严刑逼供,护着不让你死,你到好了,把我们抓了,你的靠山直接把你灭口信不信?” 然而这种时候,对方很明显是听不进这些的。 山匪们已经杀红了眼,都指望着用呼延塞雅去换一线生机, 阮宗下马之后弃了弓弩,抽剑和呼延塞雅相对而立,背靠着背,互相掩护。 “待会儿大部队来了我断后,你先走。”阮宗道。 “不可能!上次已经让你受过一次伤了!”呼延塞雅矢口拒绝。 “塞雅!”阮宗加重语气:“你擅自行动的仗我还没跟你算!”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跟个鹌鹑似的,不会为自己考虑,我至于以身涉险来帮你探探背后的消息吗?好心没好报!” 两人没有交过手,但是现在配合却十分默契,在几个护卫的殊死保护之下,斩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山匪。 而后面的官兵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赶到了,从后面开始击破山匪们的包围。 阮宗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时......” 话没说完,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凌厉的风呼啸而至! 只见那刀疤脸竟然运起内功,踩着其他人的肩膀提刀冲了过来! 他动作极快,阮宗反应过来的时候刀锋几乎已经贴面!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拉着阮宗一让,堪堪避过那凌厉的刀锋,然而那只拉开他的手却是受了伤—— 呼延塞雅倒抽一口凉气:“妈的!疼死了!阮宗!你要是敢事后骂我就是没良心!我都为了你受伤了!” 阮宗真是心都跟着漏跳了一拍,被呼延塞雅那带血的胳膊刺痛了双眼! 也是这时,外围的官兵杀出来一条血道,杨太守和罗蝎匆匆赶来。 “都给我抓起来!全都带走!”杨太守指着刀疤脸道:“尤其是这个山匪头子,巧言令色,狡诈异常,抓到之后谁也不许跟他交流,直接给我把嘴巴堵住带走!” 呼延塞雅看着这样着急的杨太守,不住冷笑:“呵,这么小心,是怕别人问出来什么要命的东西吗?” 阮宗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伤势,撕下衣袍就要给她包扎,一面道:“是陛下的意思,但这些都不重要,你的伤......” 呼延塞雅拦住他的手:“这都不重要什么才重要?你以为我提前混进来是为什么?把事情交给你这个鹌鹑性子来办,我能憋屈死!” 说完,不顾阮宗略带惊讶的目光,一指刀疤脸,朝着罗蝎道:“国师!此人胆敢伤我!我乃闵梁公主,此人大胆!给我扣下!我要单独处置他!” 杨太守顿时着急了:“这怎么行!这人理应由我大邺官员审理......” 呼延塞雅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对罗蝎道:“这人背后指不定还有什么阴谋,想要害我闵梁跟大邺产生龃龉,好从中获利,快抓起来!” 呼延塞雅了解罗蝎的性格,这个刀疤脸落到他们手里,不管问出什么,都是对闵梁有利的,因为是大邺先不厚道在先,这事情若是处理得好,将来两国邦交,就是一个大把柄。 果然,罗蝎很快想明白了,先一步拦住杨太守,“公主说得有理,现在受伤的是我们公主,还是在你大邺的地盘上,理应交给公主处置,若是杨太守再推脱,我就要怀疑杨太守的动机了,若是两国因此交恶,你能但得起这个责任?” ...... 耍嘴皮子的事,杨太守还是嫩了点,最后刀疤脸如愿落到了罗蝎手里。 罗蝎说得也很好听,为了两国得和平,只是会对此人稍加惩戒,会把人活着还给杨太守进京复命的。 至于这个过程中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就就是罗蝎自己的本事了。 杨太守求救似的看向阮宗,阮宗眼中却只有呼延塞雅的伤势。 “先包扎。” 他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帮呼延塞雅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直接把呼延塞雅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马背上,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将她整个人都圈住了。 “就按国师说的办吧,我先带公主回去处理伤口了。” 说完,一夹马肚,带着人走了..... 呼延塞雅等到马儿跑出了山匪的寨子,才猛然意识到刚刚阮宗做了什么。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么多人看着!成何体统!” “你到处说我是你的人的时候怎么不在意体统?”阮宗的声音从呼延塞雅头顶传来。 “这是一回事吗?”呼延塞雅有些恼怒:“还有你刚刚竟然敢擅自抱我!你真是......” “嗯,抱了就抱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呼延塞雅脸红了:“我是问你为什么抱我!我受伤的地方是手,又不是腿......” 马儿突然放慢了速度,阮宗抬手扳过呼延塞雅的脸,让她回头看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我也想问你,刚刚那刀我能躲开,根本伤不到我,你又是为什么故意挨那一刀,嗯?” 呼延塞雅被他看得脸红,想转头又做不到。 对视半晌,破罐子破摔道:“你明知故问!还不是为了找个借口把那个山匪留下,问出幕后之人,好帮你报仇啊!” 第245章 拜把子啊? “所以就可以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阮宗眯起眼睛,身上透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呼延塞雅很明显感觉到阮宗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但呼延塞雅觉得自己很冤枉。 多冤枉呐,她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阮宗? 总要找个理由破局的,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邺帝欺负啊? 她可做不到! 她这个人极度护短,一旦把阮宗归结到自己人的范围里,那就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头! 呼延塞雅委屈地看着阮宗:“你这是在怪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一起骑马!” 呼延塞雅平时不是轻易会有这种软弱情绪的人,可是现在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莫名觉得难受极了,眼眶也有一些胀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圈里打转,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憋得眼睛都生疼。 面对这样的呼延塞雅,阮宗心头那点儿一下子就被浇灭了,甚至有些无奈和手足无措。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呼延塞雅红着眼眶瞪着阮宗,似乎现在只要他再出说一个责怪的字,她就能当场哭出来。 阮宗瞬间哑火:“只是......只是这样值得吗?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好不好的,你说了不算!” 呼延塞雅气呼呼转过脸去,不看阮宗:“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这个山匪头子我一定要自己审问,你别管,等我问出东西来我会告诉你的。” 之后的事情全权交给了罗蝎和杨太守,将一干山匪全都抓了起来,该判判,该杀杀,只留了几个核心人物。 至于那个刀疤脸大当家的,最后被罗蝎以极其强硬的态度留下了。 而阮宗这边,带着呼延塞雅回到了住的地方,就开始帮她包扎伤口。 说来也是巧,之前刚入城遭遇袭击的时候,阮宗为了给呼延塞雅断后,左手胳膊受了伤,而现在,一模一样的位置,呼延塞雅也为了帮阮宗出口恶气而受伤了。 “还真是有缘分......” 来送金疮药的护卫看到了,小声嘀咕道 呼延塞雅哼了一声:“孽缘!” 阮宗默默不说话,只是坐在离呼延塞雅极近的位置,盯着她受伤的胳膊。 原本雪白修长的胳膊上,现在多了一道还泛着血色的伤疤,是那样刺目,看得阮宗心口一阵一阵闷痛。 “公主,要上金创药了,您忍着点啊.....” 就在这时,阮宗突然抬起手来。 护卫还以为是他要亲自给呼延塞雅上药,却不想阮宗掀开了胳膊上的布料,放到了呼延塞雅嘴边:“疼就咬着。” 呼延塞雅刚想取笑一句“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尽是桥段”,以及“我怎么可能怕疼”,没想到那护卫眼疾手快直接把金疮药撒上去了。 呼延塞雅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从胳膊处传来,脑子里那些话全都不见了,只是下意识一口咬在了阮宗的胳膊上。 那一下子来得太突然了,呼延塞雅也是真的疼狠了,一口下去那是一点儿力气都没留,当即唇齿间就泛起一股腥甜。 然而阮宗神色丝毫未变,只是盯着那沾了金创药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呼延塞雅只顾着疼了,没注意阮宗的这一抹表情,那个上药的护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免感慨,这两人明明都互相那么在意对方,坦诚一点儿会死么? 等到上完药,那护卫本来想走的,一看阮宗的胳膊,好么,一个渗血的牙印,顺便也给阮宗处理了一下。 等护卫走后,呼延塞雅看着阮宗胳膊上那个牙印,还有点儿不自在。 “多此一举,这点疼算什么!” 她嘴硬惯了,只是看到阮宗胳膊上的牙印又略显心虚:“疼不疼啊......” “不疼。” 阮宗抿唇:“谢谢你。” “啊?突然说这个干嘛.....” 呼延塞雅眼神乱飘,觉得这会儿气氛怪尴尬的,还好罗蝎及时赶到,告诉呼延塞雅人抓回来了。 呼延塞雅“嚯”的起身:“我这就去......” “我跟你一起。” 阮宗也站了起来。 呼延塞雅十分惊讶:“你不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么,我来就好了。” 阮宗摇摇头:“之前只是觉得不在乎,谁想要我的命,我不在乎,有本事的,尽管拿去好了。可是现在......你都为我操心这么多了,我怎么可能再事不关己。” 最终还是一起去了。 甚至最后他们想知道的东西,还是由阮宗亲自问出来的。 阮宗此人,心思深沉,狠辣至极,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甚。 用刑的时候,他没有避讳呼延塞雅,只是在结束之后,用手擦去溅在脸上的血迹,抬头问了呆愣的呼延塞雅两个字:“怕吗?” 呼延塞雅猛然回神,然后转头—— 阮宗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然而下一秒,呼延塞雅从身后手下人手里接过了一张帕子,上前一步细细帮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都不知道小心点,这种事儿,让下人来就好了,你怎么还亲自动手呢?” 这会儿怔愣的人变成了阮宗。 “你真的不觉得我可怕么?” 呼延塞雅嗤笑一声:“这算什么,我好歹也是公主,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我只是有一点点惊讶而已,以及......你这么小心翼翼地问我怕不怕,是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让别人看到过这样的你么?” “对。” 阮宗想也没想地承认了。 是的,他在别人面前一直都是伪装,包括在云姝面前。 说完这个字,呼延塞雅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就是说云姝也不知道咯?” “嗯。” 呼延塞雅更加满意了,用胳膊撞了一下阮宗:“那咱俩现在也算是过命交情了?而且我还知道了你不为人知的一面,怎么也算最好的朋友了吧?” “噗——” 一旁传来一个护卫的“噗”声,呼延塞雅猛地回头:“看什么?” 那护卫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他真是服了他家公主了。 多好的气氛,多坦诚的对话,这进一步就是互表心意直接成亲的事儿了,公主愣是左一个“过命之交”,右一个“最好的朋友”,搁这儿拜把子呢? 但这些话他也只敢想想,当然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的。 只是...... 护卫看了一眼阮宗的表情。 嗯,确定了,阮大人也是跟他一样的无奈。 ...... 那山匪嘴里翘出来的东西十分零碎,只是提及了几个除了杨太守之外的人名,呼延塞雅不太清楚,只记得这几个人官位都不小。 倒是阮宗,一点儿都不惊讶。 “你不在朝中,不了解是正常的。”阮宗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为什么懒得深究的原因,因为最后通常都会不了了之。” 呼延塞雅看着名单上的名字,皱眉:“为什么?这有名有姓的,为什么会不了了之?” 阮宗指着几个名字:“这几个人,都是二皇子一派的主战派。” 呼延塞雅皱起眉:“二皇子?” 阮宗继续道:“你不用去管二皇子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这是皇帝的儿子。说到底,这件事最后只能归结于党派之争。因为他们觉得除去我或者你,挑起战争,符合他们的利益,对二皇子有利,他们就会这么做。” “而在陛下眼里,只是自己的儿子之间的争斗,难道还能因为这件事,把儿子杀了不成?” 呼延塞雅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那就这么算了?动不了皇子,这几个官员总能动一动吧?” 阮宗还是摇头:“动了他们,等于打压了二皇子一派,皇子之间维系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陛下正值壮年,他最想看到的其实是维持现在几个皇子之间平衡的现状,他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强势起来,也不愿看到任何一方弱势下去。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会涉及到大邺朝堂的平衡。” 呼延塞雅听明白了,但却觉得十分憋屈。 “那你岂不是成了皇子之间斗争的牺牲品?” 阮宗笑笑:“嗯,是啊,谁让我哪个皇子都没选,最后选了一个别国的公主效忠呢?” 呼延塞雅锤他一拳:“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阮宗摸摸下巴:“嗯......也不是收拾不了这些人,不过要看季寒舟的态度......还是算了吧,我觉得他不会帮我,估计听到我脱困的消息还会觉得可惜呢。” ...... 京都。 两日后,云城的消息传到季寒舟手中。 季寒舟看着呼延塞雅写来的信,脸上十分不爽:“她让我帮帮阮宗,可你看看这态度,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云姝凑过来看了一眼:“那你帮不帮呢?” 季寒舟冷笑:“帮个屁!他真是命大,怎么没死在山匪寨子里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姝掐了一下胳膊。 “嘶——你又帮着外人!” 云姝斜眼瞧他:“你又在装什么恶人?” 季寒舟觉得没意思,“这不是习惯了吗?换了以前我现在就该派人支援山匪......” “你再胡说?”云姝瞪他:“想好怎么处理了吗?你可先把我们之间那点破事放放吧,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云姝声音里有几分冷意:“师兄当初多得陛下信任啊,如今呢......?陛下今日能这么对师兄,明日就能这么对你。这件事,陛下明日肯定会问你怎么处理,你得想好了,你该给他什么态度。” 季寒舟伸手掐了一下云姝的脸颊:“这么苦大仇深干嘛?这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你就操心一下晚上穿什么和我一起睡就好了.....” 云姝险些又给了他一拳,被季寒舟快速躲过:“好了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的!陛下不就是不想打破皇子之间的平衡,不想因为一个臣子,让任何一方势力有改变嘛?他怕皇子之间此消彼长,有儿子太过得势呗?那还不简单,那就大家一起吃个闷亏就好了嘛。” 第二日一早,如云姝预料那样,邺帝问起关于公主遇刺一事,季寒舟的看法。 季寒舟直接就表明态度,不能姑息,必须要罚,涉事的官员必须做出惩戒,谁出的馊主意,必须下了他的官职! 此言一出,殿上皆是哗然。 季寒舟一向不参与皇子间的斗争,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要站在主和派的皇子一边了吗? 然而这些人还是先想得太简单了。 就在邺帝神色变得难看之时,季寒舟又从善如流地提了几个官员的名字。 “另外,这几位大人也不要觉得事不关己!为什么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行刺公主和朝廷命官,还不是有的人尸位素餐,没有及时察觉!这些人,都得负连带责任。” 这次说的,是几位主和派的名字。 季寒舟竟是双方谁也没放过! 然后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又道:“这些人都应从严办理,之后臣举荐这几位补上之前的空缺。” 说完,又说了几个名字, 而这次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官员,竟然都是邺帝很看好的,而且基本没有站队的。 邺帝神色缓和了几分:“这件事的确不能轻易姑息,你说的意见朕还得再想想,也不能寒了老臣的心。今日就先这样吧,明日再议。” 嘴里说的是明日再议,其实很满意季寒舟的提议。 下朝之后,季寒舟跟云姝说了一下今天朝堂上邺帝的反应。 “说到底,什么权衡之术,什么此消彼长......权力在他自己手里才是最把稳的!其实这个道理他们都懂,没人敢说而已。要么站队了,要么害怕得罪人,我来说正好,让他顺着台阶下了。” 季寒舟一乐:“你都不知道那几个皇子的神色有多难看,谁都别想落了好,一人一个巴掌,都受着吧!” 云姝给他揉肩膀:“那你就不怕他们记恨你?” “怕什么?我没打算在朝堂呆多久,在陛下退位或者......之前,一定带着你解甲归田,顺便把爵位还给皇家。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还能管得了我?” 第246章 我也想秀恩爱 说是这么说,但季寒舟这次的行为会遭人嫉恨是一定的。 之后几天陆续有人上书弹劾季寒舟,内容五花八门的,连季寒舟某天出门时骑了个马都要被说闹市纵马伤人。 季寒舟自己倒是老神在在,任凭其他人怎么说,一心都扑在了自己的正事上。 这“正事”,自然是筹备他和云姝的婚礼。 按照规矩,死去的西南王妃算是季寒舟的长辈,若是不趁着今年热孝里把婚事办了,那就得守孝三年了。 季寒舟可等不了那么久。 这段时间云姝都在家中无所事事,整日有父子俩陪着,也算清闲,朝堂上的事情季寒舟都是轻描淡写的带过,因此云姝一直都不知道实情。 直到有一日云姝心血来潮,在季寒舟忙着帮邺帝处理事情的时候,带着孩子出门溜达了一趟,竟然才从坊间传闻里听出点不同寻常。 云姝也没有心情再继续逛了,带着孩子赶紧往家里赶。 季寒舟这日偏偏进宫还折腾的晚了些,月上中天才回来,一回来就看到云姝提着一盏灯,在府门口等着。 如今已入深秋,晚上气温寒凉,云姝穿着一件火红的狐毛大氅,提灯守在那里,远远望去,犹如一副温馨的画卷。 季寒舟自幼便缺乏父母的关爱,贵为西南王府的长子,却总觉得那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他偶尔也会觉得孤独,这世间万家灯火,好似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的。 只是他通常都会把这种软弱的念头扼杀在心里,对外还是那个冷硬的季寒舟。 而现在,夜里归家,看到妻子提灯等待,幼时的遗憾,都在这一刻被弥补。 “怎么在这里等着?冷不冷?” 季寒舟上前一步,握住云姝的手,还好,温热。 云姝仰头看他:“你怎么这么晚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季寒舟稍微愣神,一旁的鸢儿小声道:“夫人今天带着小少爷出门去了,听到一些消息......” 季寒舟了然:“外面都是胡说的,你别担心。” 云姝怎么可能不担心? 拉着季寒舟的手,执着地要他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都瞒着我?要不是我今天出去听了一耳朵,还不知道你最近被那么多人弹劾。” 云姝越说越觉得着急,传出来的都这样了,还有多少是没传出来,她也不知道的? 云姝都快急疯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一个人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季寒舟,你当初不是这样答应我的!” 她抓着季寒舟的胳膊,手心用力:“你说往后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这就是你口中的承诺?什么都瞒着我?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自己来操心这些事!” 云姝生气也是有道理的。 阮宗在京都还有一些暗线,走的时候都交给了云姝,加上云姝自己的人脉,从前虽然不浸淫官场,但京都有什么要紧的消息,她都能知道一二。 后来季寒舟觉得她要照顾宝儿,还要操心这些事情,太累了,就主动提出以后他来处理。 云姝如今也算没什么牵挂的事情了,和季寒舟也是恩恩爱爱,便索性放了手,让下面的人以后有什么直接禀报季寒舟。 可没想到,季寒舟竟然这么严重的情况都瞒着她! 季寒舟看到云姝这么着急担忧,也是心疼不已。 “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啊......” “可是你不说,我更担心!我不管,今晚就算是不睡觉,你也得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如今在这朝堂上,你究竟树了多少敌人,最近究竟多少人为难你......具体的,我都要知道清楚!” 季寒舟哭笑不得:“不知道还以为我在外面有了女人呢,被你这么盘问......” “季寒舟!你还嘴贫!” “好好好!”季寒舟把人一把搂在怀里:“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挑灯夜谈,一五一十,全都给你说清楚。” 事实倒也没有云姝胡思乱想的那么严重,当然,也没有季寒舟表现的那么轻松。 事实上,随着几个皇子年纪渐渐长大,这几年皇子之间的斗争已经越来越来激烈,而偏偏邺帝正值壮年...... 与其说是皇子之间的争斗,倒不如说是新旧两派势力的斗争,只不过邺帝此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总让人觉得他脾气很好似的,不少官员都在皇子之间站了队,只有极少数的人,如同季寒舟这样的,是坚定的谁也不沾的。 但这次季寒舟为了帮阮宗出口气,得罪了两派皇子的势力,的确是有些腹背受敌,朝堂上惹了众怒,其他人也都对他敬而远之。 云姝叹了口气,有些抱歉道:“这件事本来不用闹到这个地步的......” “你要是想帮着阮宗谢我,那还是算了。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云姝,我效忠邺帝,是想以后过安稳日子,皇子之间的斗争,一旦沾染上,以后脱身就麻烦了。” “可是......”云姝欲言又止:“你这次得罪那么多人,日后不论谁上位,怕是都要记恨。” 季寒舟乐了:“你想太多了。且不说陛下正值壮年,就说这些皇子......你确定这几个皇子最后能顺利即位?陛下还不到四十呢,就算现在生一个,也还来得及,有些事情,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云姝瞧着季寒舟:“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嗯......怎么说呢,皇后的儿子本来是最有机会的,但我始终觉得,现在的太子,不是陛下所期望的那个继承人。跟你说一件有趣的事,皇后娘娘其实这几年也在四处搜寻药方,调理身体,我估摸着是还想拼一个儿子吧。” “另外,之前太子虽然对我也有微词,但不知道是不是皇后敲打过,今日也是闭嘴了。” 皇家的事情太过复杂,云姝隐约觉得也没有季寒舟说得那么轻松,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处去想了。 “那我这几日进宫看看皇后?” “行啊。之后几天我有事,你去后宫转转,不用在意太多,跟皇后该怎么聊就怎么聊。” 云姝感慨:“还是寻常人家好啊......” 季寒舟笑道:“那是,皇家无情,别说兄弟了,只要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斗得比陌生人还狠呢。” 云姝这头跟季寒舟通过气之后,心里安定许多,没那么着急了。 而呼延塞雅和阮宗,则是遵从邺帝的要求,让杨太守带着几个山匪头目去进宫面圣。 至于那个刀疤脸的山匪头子,被阮宗审讯之后,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呼延塞雅去看过一回,会回来之后不住咂舌:“你这下手可真够狠的,你也真是的,万一人死在路上了该怎么跟皇帝交差?” 阮宗无所谓道:“他差点伤了你,这是他活该。而且,该问的东西不都问出来了吗?他死了或者活着已经不重要了,京都那边,估计季寒舟他们都办妥了。” 呼延塞雅点点头,这次她差点在大邺境内出事,邺帝还特意命人送来礼物,说是给她压惊,她直接让人还回去了。 “倒是你,把陛下送来的东西都退回去了,不怕他生气?”阮宗问道。 呼延塞雅正在饮茶,闻言啪一下把茶盏放在了桌子上,茶水都溅出来不少。 “我让人给他带话了啊,我说我不要这些虚的,给我来点实在的,比如严惩害你的人。” 阮宗失笑:“你明知道不可能,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听不听是他的事,我说没说是我的事,我得让他知道,这是我的态度!” 阮宗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你这算不算冲冠一怒喂蓝颜?” “算,怎么不算?反正马上就到闵梁境内了,我的地盘了,你想跑都跑不掉了。” 此时皇宫中的邺帝,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内侍官连忙上前伺候,询问需不需要叫太医。 邺帝摆摆手,“不用,估计是谁在说朕坏话呢。不知道是云姝还是塞雅公主。” 皇后捂嘴:“陛下也知道对不住这两位臣子啊?” 邺帝无奈看向皇后:“爱妃,连你也开朕的玩笑,你明知道朕也是没办法。自己的儿子小打小闹,朕还能真的罚他们不成?底下的人各打三十大板,就算了事了。” 正这时,有宫人急匆匆来报:“陛下,您给塞雅公主送去的东西......” “这么久才到?” “没,被公主退回来了。公主还让带了话,说这些大邺的文玩古墨她欣赏不来,若是陛下真的有歉意,不如严惩涉事之人,顺便对阮大人好点。” 那禀报的官员说到后面声音都的下去了。 这塞雅公主真是胆大包天啊! 可是一看邺帝的神色,竟然没有生气,只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等到禀报的官员走了,邺帝才开口道:“朕本想送阮宗过去看看闵梁的情况,也算是他做错事的惩罚,过段时间栽让他回来,现在看来,朕送出去的这一位臣子,怕是成了肉包子,回不来咯......” 皇后嗔怪地看了邺帝一眼:“陛下真是......阮大人是送出去的肉包子,那公主成什么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人家好歹是个姑娘家家的,陛下真是。。。。。。” 邺帝嘿了一声:“那怎得?她这般无礼,敢把朕的东西退回来,还教朕做事,朕表面上宽容大度不与她计较,私下还不能说几句难听话啦?朕这皇帝当的这么憋屈,皇后也不知道哄哄朕......” 皇后扶着凑过来的邺帝,笑着道:“也算是一桩好姻缘,阮宗不是那忘恩负义的,当记得陛下的知遇之恩,即便是在真的跟公主成亲了,做了驸马,也能保两国几年和平。” “还是皇后识大体。” 邺帝似乎是很累了,躺在皇后腿上,任由皇后为他揉按头上的穴位。 半晌,他转过身,搂住皇后的腰,另一只手在皇后的小腹上来回摩挲:“爱妃,朕总觉得这几个儿子,都不懂朕的用心良苦,总给朕找麻烦。” 皇后垂眸,看着这大邺的帝王,一个字也没有说。 邺帝自言自语说了几句,突然翻身坐直了身体,那只按在皇后小腹上的手加重了一些力道:“爱妃,再给朕生个皇子吧?生个聪明听话的,生个不让朕烦心的......” ...... 和呼延塞雅退回来的礼物一起的,还有一封给云姝的信。 大致内容,云姝愿称为在秀恩爱。 呼延塞雅言之凿凿,说自己已经跟阮宗互表心意,又经历生死,回去就要成亲,让云姝别总是担心这个师兄,和季寒舟好好过日子。 云姝看得哭笑不得:“这是怕我惦记她的心上人呢?” 季寒舟有点羡慕:“这样多好啊,她这么在乎阮宗,还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爱意......那小子也不知道什么运气,啧......” 云姝听出点门道来了:“你羡慕?” 季寒舟哼哼:“这哪个男人不羡慕。” 云姝开始反思,难道是自己平时对季寒舟表露的爱意还不够么? 可是左思右想,现在她在季寒舟面前的时候,已经非常坦诚了啊......什么爱不爱的,虽然会害羞,但也经常说。 眼看着云姝冥思苦想却不开窍,季寒舟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咱们可是在筹备亲事了,可是你看看现在,外人除了知道我府上突然住进来一个前西南节度使的女儿,疑似跟我看对眼了......其他还知道什么?谁知道咱俩两情相悦了?” “我跟你说吧,呼延塞雅这么大张旗鼓地帮阮宗找场子,礼物送回来了,还带了口信,明儿所有人都得知道塞雅公主冲冠一怒为蓝颜,以后说起他阮宗,大家都知道他就是那个迷得公主五迷三道,为他不惜得罪皇帝的蓝颜祸水,那我呢?” 季寒舟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只能算你的流言对象,还他娘的要加一个“疑似”!你都没给我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第247章 皇帝做媒 季寒舟说得愤慨,云姝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到季寒舟说完这一大堆,云姝才有些恍然大悟:“这个意思啊.....可是......” 云姝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季寒舟:“你也说了,以后大家说起师兄,前头的前缀都是让公主如何如何的阮大人......我以为你会很不喜欢这样的前缀,因为听起来,像是某个人的附属一样......” 季寒舟立马反驳:“你不要去感觉我的感觉,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如果有一天别人称呼你为那个让西南王放弃权势一心专宠的女人,你会觉得自己变成我的附属吗?会不开心吗?会想那么多吗?” “当然不会......”云姝下意识否认。 季寒舟一拍桌子:“那不就行了?我也是一样的!我爱你,怎么会在乎我是不是你的附属。” “我只想以后别人提起我的时候,也能想到你,提起你的时候,瞬间想到我。” 云姝听明白了,无措地用手摸着后脖颈,很是不自在:“你现在怎么这么黏黏糊糊的......” 季寒舟越发凑近,眼神危险:“你不喜欢?” 云姝在这一刻爆发了强大的求生欲:“喜欢,喜欢!” 季寒舟“哼”一声,“那拿出点表示来。” 云姝又有点犯难,拿出点表示?她去哪里表示? 呼延塞雅跟阮宗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她刚刚恢复身份,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很多人对她的了解也不多,她去哪儿给人宣誓主权呐? 季寒舟可不管那么多。 云姝想起季寒舟那羡慕的样子,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得进宫一趟。 不就是让大家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吗? 简单。 第二日一早,云姝就带着宝儿进了宫。 宝儿照常交给小侯爷带着,她则是跟皇后喝茶聊天。 “本宫还以为你记恨寒舟在朝堂上受委屈,不愿意来本宫这儿了呢。”皇后笑道。 “哪有的事,前朝是前朝,我与娘娘算后宅姐妹,即便他真的受委屈,也怪不到娘娘这里,何况他这次事儿本来就办的得罪人。”云姝在皇后面前说话并不怎么顾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 皇后很欣赏云姝的坦诚,神色越发亲近柔和:“话是这么说,但寒舟这次也是为了陛下,那些个王公大臣都急着站队呢,寒舟是难得的几个坚定的只忠心于陛下的人,你放心,陛下都记着呢。” “有娘娘这话,我就放心了。对了,今日来,是想求娘娘一件事。” 皇后觉得有点意思。 云姝跟她关系好,可总是很客气,她明白,正是云姝珍惜跟她的这段姐妹情,所以哪怕遇到事情,也很少张口向她求助。 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刚刚听她的意思,也不是季寒舟的事情,那是什么事情,需要云姝专门进宫,如此正式地求她? “真是稀罕,你竟然跟本宫开口。你放心,你开了这个口,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的事儿,我都答应你。” 云姝被逗乐了,皇后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怪不得这么多年,依旧独得圣宠。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总听说,皇后娘娘以前喜欢在宫里办些宴会,邀请京都的官员夫人极其女儿们进宫来喝茶,怎么我来到京都这么久,都没听说有这样的宴会呢?” 皇后眼珠一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让大家知道啊?” 云姝笑得无奈:“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云姝这话可是取悦了皇后了。 “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说吧什么事情,是不是跟寒舟有关啊?” 云姝点点头,只得将公主霸气护着阮宗的事情跟皇后讲了。 “说起来也是羞于启齿,王爷那性子真是......竟然说很羡慕阮大人,还说我不愿给他一个名分什么的......弄得我真是......都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皇后瞬间了然:“懂了,想让本宫办个宴会,借着宴会大家都在的机会说清楚你跟寒舟的关系啊?我听说寒舟在筹办婚事,要在京都举行,看来是真的了。” 云姝有点脸红,但是承认了:“就是这么回事。” 皇后平时在后宫也很无聊,自己的好姐妹有这样的请求,而且还是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她自然要支持。 “这个忙本宫帮了,你回去等消息吧,一定办的热热闹闹,让你满意。” 云姝在皇后的宫内玩到下午,才带着依依不舍的宝儿离开了。 云姝以为皇后会办个后宫的宴会,殊不知皇后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好事的邺帝。 “真的?寒舟说羡慕阮卿?哈哈哈哈!者可真有趣!朕怎么没能看到那小子当时的模样呢?真可惜啊......” 皇后道:“我答应云姝了,这次寒舟这么向着陛下,陛下可不能阻拦啊,过几天臣妾就好好办个宴会,满足这对小情侣。” 皇帝来了兴趣:“只告诉女人们怎么行?爱妃也说了,这次寒舟表现这么好,朕得奖赏才是。” 皇后瞧着邺帝:“陛下想干什么?” 邺帝一笑:“只办宴会怎么够?正好,朕这几天得了几匹好马,好久没有让臣子们进宫热闹热闹了,这样,就让女眷们在后宫陪你聊天喝茶,臣子们朕叫去驯服那几匹烈马好了,晚些时候在一起吃个饭,朕顺便......赐个婚?当初把唐家女儿赐给寒舟,算朕的不是,乱点鸳鸯谱了,这次朕一定好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皇后能跟邺帝走到一起,恩爱多年,其实骨子里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夫妻俩当即拍板。 过了不到两天,就有宫人来王府别院传话,说是陛下要请季寒舟进宫帮忙驯服几匹新得的烈马,皇后正巧也要宴请女眷,请他们两个一块儿进宫,顺便带上宝儿。 季寒舟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寻常的聚会,驯马?这个他在行。 而云姝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告诉季寒舟,只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殊不知这次的宴会,却有人误会了。 翰林院首家中的孙小姐,得知这次宴会季寒舟也会去,而且还邀请官员们的女眷,以及女儿们,很快就想岔了。 她以为陛下要给季寒舟重新选个王妃。 也不怪孙小姐这么想,实在是平时的宴会,最多请到官员的夫人,女儿们很少受到邀请。 而这次,邺帝来传话的主角是季寒舟,又说少女们也能去,可不就想歪了吗? 孙小姐想到当初被那蒙面女子数落一通,心里憋着气呢,心说她一个翰林院首的孙女,京都未出阁的女子中她也算家世长相才情都顶尖儿的,还比不过一个突然冒出来,爹娘都不在了的孤女? 她可是知道那个什么叶舒窈住在王府别院的,如今怎么样了?还不是要从好人家的姑娘里给季寒舟选一个! 她有信心,不会输。 有这样想法的人还不少。 季寒舟毕竟身份地位在那儿,走了一个唐雨燕,又走了一个云姝,照样有女子前赴后继。 王妃啊!那可是有诰命的! 就这样,在云姝和季寒舟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次的宴会,从帮两人表情关系秀恩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季寒舟的选妃大会。 各家有女儿的都是摩拳擦掌,只等着入了季寒舟的眼了。 是以宴会当天,云姝和季寒舟分开之后,被请到后宫时,整个后宫那是百花齐放,莺莺燕燕的,比御花园的花儿还要百花齐放。 云姝不明所以。 她还是寻常打扮,带了面纱,身份是前西南节度使的遗女,叶舒窈。 而大家都知道她现在借住在季寒舟那里,所以当她出现的时候,立刻感到几束不怀好意的目光。 云姝多么聪慧的一个人,很快就懂了这种目光的含义,上下一联想,又对上了高座上皇后那看热闹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臣女叶舒窈,参见皇后娘娘。” “快平身,叶姑娘入座吧,今日来的都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多交几个朋友。” 云舒无奈看了皇后一眼。 朋友? 怕是别人都把她当敌人了! 果然,等到云姝落座,对面的孙小姐先捂着嘴笑了:“要说年纪,叶姑娘比我们都要大吧?我听爷爷说,叶姑娘已经年过二十了,真是可怜,没有父母操持......要是父母健在,估计早就嫁人,做人娘亲了。要我说,我们都得叫叶姑娘一声姐姐呢。” 云姝闻言,心头顿时不爽。 这孙小姐说话还是那么难听,一张口就拿人父母说事。 “是啊,我父母走得早,不过呢,父母在世时对我也很是疼爱,不像有的人,有父母还不如没有,但凡父母愿意好好教养的,人嘴里也喷不出狗粪。” 云姝极少说这么粗俗难听的话,但架不住这人触了她的逆鳞。 只见孙小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顾忌皇后在场,云姝是皇后请来的,不敢太过分,憋得一张脸通红:“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难听吗?”云姝神色平静:“孙小姐不要对号入座,就不会觉得难听了。” 孙小姐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半晌道:“你在王爷面前也这么不讲究?我哪里说错了?你这年纪,都够当人娘亲的了,说难听点,老姑娘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 话音刚落,不远处跑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奔跑着向云姝冲过来,嘴里还甜甜的喊着:“娘亲啊!” 云姝伸手,一把抱住跑过来的宝儿。 这一句娘亲,可是把在场的人全都震住了。 这不是老西南王季烨的小儿子吗? 怎么叫叶舒窈娘亲?! 叶舒窈不是跟季寒舟不清不楚吗?这怎么乱成这样啊?! 云姝十分坦然地哎了一声,瞧着众人道:“我也没说我这个年纪还没生孩子啊,喏,我的儿子。儿子,叫一声娘亲来听听!” 宝儿呵呵笑着又叫了一声娘! 脆生生的,把大家的思绪都拉回来了。 孙小姐第一个开口了:“胡闹!这不是老王爷的......” 云姝直接打断他:“啊,小少爷回西南去了,这不是小少爷,这是我儿子啊。” 孙小姐只觉得不可思议:“你这是睁眼说瞎话!” 云姝还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要不你亲自去问问季寒舟?这是不是他儿子?” ...... 与此同时,皇宫的马场中。 几匹烈马都一一被季寒舟驯服,周围都是叫好之声。 这些官员们也都以为今日皇帝要给季寒舟选妻,马屁声不绝于耳。 “哎呀,王爷真是厉害啊!” “可不是么?到底是战场上下来的青年才俊啊!” “哎,王爷也是被战事耽搁了,这个年纪,寻常人家都该当爹了!” “年纪长点儿好啊,会疼人,我家小女就想找个像王爷这般年纪的,能管得住她,被整日胡闹。” “就是啊,王爷,有些事得抓紧啊!我像王爷这般大的时候,儿子都两三个了......” 季寒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下了马,跟周围的官员寒暄几句,就去了邺帝那边。 “陛下,今日这宴会,不对啊......这别是您给我准备的鸿门宴吧?我怎么瞧着这些大人都想把臣吃了呢?” 邺帝呵斥:“胡说八道!” 脸上却是没什么生气的神情,笑着说道:“寒舟啊,诸位爱卿说得对,你的婚事,是该考虑了。” 季寒舟只觉得莫名其妙:“陛下,您不是知道......” 邺帝抬手打断,“朕是知道,可诸位爱卿还不知道啊,今日就是准备让你们过个明路的......” 这边邺帝跟季寒舟说着什么,那头官员们没有得召不敢靠近。 有些有门路的,给靠的近的小太监使眼色,厚厚的荷包塞进去,就想打听一下什么情况。 那小太监呵呵一笑:“正在说王爷的婚事呢!” 几位家中有女儿的官员对视,脸上都有喜色:猜对了!今日得让女儿好好表现才是! 第248章 高兴的说不出话 这误会可就大了。 尤其是那边季寒舟,听说邺帝要让他跟云姝过“明路”,顿时开心不已,脸上的表情都藏不住。 不远处的官员们看得更加笃定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可不是么,这是大喜事,西南王开心也是正常的。 于是乎,两方人就这么互相误会了。 等到季寒舟和邺帝聊完,重新回到官员们中间时,发现大家更加热络了,简直热络得他都有点觉得奇怪了。 “王爷!我家小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婉可人,虽说十八是大了点,但是好生养啊!” “哎!王爷看看我家小女,今年刚十七呢,性格一等一得温婉......” “王爷不喜欢那种没个性的,我家女儿善骑射,我还头疼她的婚事,想来王爷更喜欢这样的......” 季寒舟终于听明白了,这误会可真是大了! “各位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误会?陛下今日不是要给王爷您解决婚姻大事?” 季寒舟点头:“是这样,但......” “那不就行了?我们几个家里都是由女儿的!按理说这种事应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老王爷不在了,王爷您肯定得自己做主,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女儿都来了,您今日就定下?” 季寒舟连忙拒绝:“本王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是谁?!” 大家顿时炸开了锅。 也有知道内情的,试探着问:“莫非......是那位叶小姐?” 季寒舟心说还好有明事理得人,随机点头应下:“是啊,就是她。” 可也有不服气的,“那叶小姐有何过人之处?能比得上各位大人家的千金?若我说,那是位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王爷若是心疼,收做妾室也可,我家女儿大度得很,绝不为难!” 这人作死的程度真是跟孙小姐有的一拼,听得季寒舟顿时火冒三丈! “你说什么?” 他声音冷了下来,身上的气质骤变,不少人都察觉不对,下意识退后一步。 有人拉着那个官员:“你这人......怎么说这种话......” 那人尤觉不够,还在继续:“我说错了吗?那位叶小姐有什么能跟诸位千金比的?那样的出身,肯定是不能做正妃的,说出去让人笑话......” 这是在皇宫,季寒舟强压着脾气没有动手,但看那人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个死人:“柳大人是吧?听说你家就这一个女儿?” 那人谄媚一笑:“是啊......” “那怎么不学学唐丞相家,坐产招婿,直接让女儿继承家业,方能不负对女儿的疼爱。还是说......本来也没多少家业,没有儿子,就等着让女儿攀高枝给你撑腰呢?呵,你这是给女儿说亲还是卖女儿?” 这话说得简直毫不留情面,一句话把人骂的礼义廉耻都没了。 那柳大人只是个小官,打得还真就是这个主意,顿时脸上神色难以形容。 “王爷,您这话说得,未免......” “难听吗?觉得揭了你的短了?原来你也知道说话不能专挑别人痛处说啊?” 季寒舟一甩衣袖,突然觉得这些上赶的官员十分烦人,索性直接道:“我已经禀明陛下,此生非叶舒窈不娶,陛下也已经答应我了,今日请各位大人来,不过是见证一下这件喜事,诸位是客客气气说几句好听话,和我西南王府结个善缘,还是要挑事搞得大家都不高兴......诸位考虑好了在说话!” 这下,没人再敢质疑季寒舟的选择。 季寒舟的好心情已经消失无踪,觉得很是无趣,就想去跟邺帝说一声,去找云姝。 然而这些官员当着他的面是不敢在说什么了,可在他转身之后,却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到底是个什么天仙?” “还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难不成又是个狐媚勾人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的王爷神魂颠倒非她不可了?” “哎,好不容易没了一个搞的父子相残的,又来一个新的......这西南王府的风水怎么了,专招这种......” 这人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啪啪隔空扇了两个耳光! 那内功用力之大,直接把一个壮年男人都扇飞了出去。 场面顿时一阵大乱! 有人意识到什么朝季寒舟这边看来,却见季寒舟手掌都还没收回去,正盯着这边,目光骇人至极。 这人简直找死!一句话把从前的云姝和现在的云姝都骂进去了! 那人倒在地上,呸一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抬头四处张望,继而指着季寒舟:“这是皇宫!王爷你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还是个眼熟的,正是刚刚被季寒舟警告过的柳大人。 季寒舟目光扫过众人:“不论是云姝还是叶舒窈,再让本王听到一句不好的,就不是一个耳光那么简单了。还有,你们也不用让你们的女儿花心思了。” “从前她们争不过云姝,现在一样争不过叶舒窈!若说理由......” 季寒舟微眯起眼睛:“窈窈为本王隐忍多年,吃尽苦头,为本王诞下长子......光这些,就是旁人无法比的,都死心吧。” 说完,朝邺帝那边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长......长子?!” “不不不,这假的吧?那叶姑娘不是才被认回身份......” “两人很早就认识?那难道之前的先王妃云姝只是个挡箭牌,王爷真正要保护的人是这个什么叶舒窈?” ...... 疑惑者有之,早已知晓真相的人亦有之。 人群之中,唐丞相冷冷看着这一出闹剧,讥讽一笑。 这群蠢货! 云姝就是叶舒窈,叶舒窈便是云姝!那个孽子根本不是什么老王爷的老来子,而是他季寒舟的亲骨肉! 怪不得,怪不得他女儿怎么都争不过......这拿什么跟人家争?! 也怪不得当初他远赴西南为女儿撑腰,却在看到云姝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云姝,或者说叶舒窈的父亲,在她小的时候应当是带着她出现过,或许是在什么重大的场合,他见过,只是那时候云姝应该还小,所以只是觉得眼熟。 可怜他的女儿,一步错,步步落! 最开始他就不应该心软!直接把女儿送去和亲,何至于如今留在家中,到成了仇人! 只不过这些,都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加上这次闹事的主战派,唐丞相也在其中,甚至还是主力,被邺帝联合季寒舟一通打压,唐丞相一夜之间看着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唐丞相?陛下叫我们过去了,您发什么呆呢?哎,也对,若说王爷的亲事,最可怜的就是唐小姐了......” 唐丞相冷冷看了那同僚一眼,对方立刻闭上了嘴。 这会儿,季寒舟跟邺帝告了罪,说自己冲动之下打了人,求邺帝责罚。 邺帝问了几句来龙去脉,呵斥了季寒舟几句,也没怎么责罚,只说是自己没说清楚,让各位爱卿误会了。 皇帝都发话了,谁还敢有异议? 只是众人都对季寒舟在邺帝心中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 季寒舟这次处理阮宗的事情,看似是与众人为敌,但其实很划算。 瞧瞧,今日可是在皇宫里,当着邺帝的面儿打了官员,都只是换来几句不痛不痒的口头呵斥,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有那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拍马屁了。 “烈马也驯服了,估计皇后那边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诸位,去凌霄殿准备用膳吧。” 邺帝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那个,给了众人去接女眷的时间。 季寒舟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他是一刻也看不得这些蠢货了,只想尽快看到云姝和孩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这些人这么误会,估计云姝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些世家小姐别看各个是大家闺秀,为难起人来那可是花样百出,云姝别吃亏才好...... 这纯粹是季寒舟多虑了。 后宫那边,云姝一句“这是我儿子”,惊的场面一度失控,还是皇后的贴身嬷嬷亲自出现呵斥,才让场面暂时平静下来,但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平静而已。 私底下,互相交好的已经在交换眼神,猜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有云姝这个当事人,还有早已知晓真相的皇后,两人一派波澜不惊,有说有笑喝着茶。 宝儿似乎觉得这些漂亮姨姨们的反应很有趣—— 每次他叫一声娘亲,那些漂亮姨姨就会震惊地用帕子或捂着胸口,或捂着嘴巴,总之有趣极了。 于是宝儿坏心眼地绕着云姝左一个“娘亲宝儿乖不乖”,右一个“爹爹在哪儿怎么还不来”,搞得众人那颗心啊,跟着七上八下的,险些都要被惊的犯了心疾。 宝儿的小嘴则是跟开了光似的,刚刚说完“爹爹怎么还不来”,门口宫女就来禀报,诸位大人们在后宫外等着夫人小姐们一起去用膳了。 不少人眼睛一亮。 这个叶舒窈不知道说得是真是假,还是得亲自求证才行! 于是一群女人呼啦啦往外走,宝儿身子小,很灵巧,不顾丫鬟的惊呼,跑在最前面。 他刚刚跑出宫门,迎面的就是心心念念的爹爹,顿时飞奔过去了:“爹爹你怎么才来?有人欺负娘亲呢!” 季寒舟佯装生气:“谁?谁敢欺负她?” 此时的场面,简直是滑稽到了极点。 奢华的皇后寝宫门口,季寒舟站在最前面,抱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娃儿。 季寒舟身后是一众官员,因为那句“爹爹”被惊的全部顿住了脚步止步不前; 季寒舟身前,是刚刚从皇后寝宫出来,想要迫切得知真相的各路千金们,一个照面,就看到宝儿冲进季寒舟怀里,正喊着“爹爹”,也被惊的不敢动弹。 于是整个寝宫门口,所有人都保持一致地停住,像一副滑稽的人物画,唯有宝儿一声声的“爹爹”,在这个场面下显得越发灵动。 不多时,后头云姝姗姗来迟,走到季寒舟身边站定,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刚刚因为打人而散落的一丝碎发。 “王爷,我刚刚跟妹妹们说这是我们的孩子,没关系吧?” 季寒舟笑容温和,随意撇了一眼身前那些女人,轻笑道:“嗯,没关系,我喜欢你这样,是因为之前我跟你说......你才刻意进宫来求皇后举办今日的宴会?” 云姝笑着点头:“嗯。” 季寒舟一手抱着宝儿,一手拉着云姝往外走:“那我可真是太开心了,待会儿晚宴更开心,陛下要为我们赐婚。” 路过那僵直的官员们时,季寒舟突然脚步一停,侧头朝云姝道:“你看看,这天大的喜事,这些大人们听到也为我们高兴,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云姝会意,回头看了一眼堵在宫门口的女人们:“嗯,诸位小姐们也是,高兴的都说不出了。” “那我们先走吧,给他们高兴一会儿。” 云姝憋笑憋得难受,强忍着表情点头:“那我们快走吧。” 再不走,她真的要笑出来了! 等到一家三口转过宫门前的那个弯,来到无人的路上,云姝终于是忍不住,捂着嘴闷闷笑了起来。 “你看到他们的样子了吗?真好笑,哈哈哈。” 季寒舟摸她头发:“看到了。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云姝止住了笑:“没,孙小姐说了几句,被我骂回去了。没吃亏。你呢?” 季寒舟抬起右手晃了晃:“我那边也有个张嘴狗叫的,被我打回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爽快之意。 季寒舟重新牵起云姝的手:“走,吃饭去,等会儿宣旨,赐婚,然后回家,筹备婚事......” “嗯,宝儿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麻烦......” “不会,我跟陛下打招呼了,圣旨里会提及宝儿的由来,没人敢说什么......” 第249章 闵梁驸马 夕阳的余晖照在两大一小的背影上,在地上拉出三道长长的光影,无比温馨。 在之后的宴会上,邺帝没有再拖拉,借着宴会大家都在,给季寒舟和云姝下了圣旨赐婚。 一干官员及其家眷们,直到这会儿都还在晕晕乎乎的,有聪明的大概明白了些什么,但圣旨当前,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谁叫季寒舟得邺帝得信任呢? 谁叫叶舒窈招皇后喜欢呢? 季寒舟前有战功赫赫,后有忠心连皇子都不怕得罪,邺帝不纵容他纵容谁呢? 这一出晚宴,估计也只有得偿所愿得季寒舟和云姝,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皇家夫妇会觉得开心了,其他人都是食不知味。 等到宴会结束,季寒舟欢欢喜喜的带着云姝和孩子一起坐马车,准备回王府别院。 其他官员跟在后面,望着他们的马车,一时之间心中是百感交集,带了女儿来的都觉得白来一趟。 有些年纪小的女孩儿们,藏不住心中的话,私底下有关系好的,偷偷交流,猜测云姝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但很快就会被家中的大人呵斥制止。 有些事假装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马车之上季寒洲喝的双脸微红宴会到后面的时候。邺递接着他心情好,拼命灌他酒,今日可是真的喝多了…… “云姝,窈窈……终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了……真想真想明日就和你完婚……” 季寒舟喝了酒,身子有些重,整个人都靠在云姝身上。 宝儿被夹在两个大人中间,气呼呼的用手去推季寒舟。 “爹爹,你重死啦,不要压着我和娘亲呀!” 季寒舟呵呵笑着,却不愿意让开。 身子刚刚挪开一些,又支撑不住,扑到云姝身上。 云姝瞧着他今日心情实在是好,也不愿意说扫兴的话,只是抬起手,替季寒舟拨开耳旁的碎发。 指尖顺着脸颊,划过他锋利的下颌,又指上他薄薄的嘴唇,最后停留在温热的鼻尖。 那只手指被季寒舟一把抓住,放到自己嘴边…… 轻轻咬了一口。 云姝惊呼一声,想要把手收回去,却被季寒舟死死拽住。 抬头一看,季寒舟眼中带着酒意,含笑看着她。 “趁我酒醉使坏,是不是?” 说罢,还想把她的手指重新再含回自己的嘴里。 云姝的脸蹭一下红了,连忙把手收回来,有些嗔怪的看了季寒舟一眼。 “孩子还在这里,你干什么呢?” 宝儿人小鬼大的抱着胳膊,斜眼看着自家爹爹。 “是啊,是啊,我是小孩子,小孩子还在这里,你们就想要亲亲吗?” 云姝有些惊讶的看着宝儿,顺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从哪里听来的?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从小侯爷那里听来的呀!是小侯爷教我的!” “他跟我说,晚上不可以和爹地还有娘亲一起睡觉,要把空间要把空间腾出来留给你们亲亲,当着小孩儿的面,你们不好亲亲,要小孩不在的时候你们才可以亲亲。” 宝儿左一个亲亲,右一个亲亲,听的云姝头都大了,心说这孩子才几岁啊,嘴上就这么没把门儿,别以后成了个小流氓! 于是板起脸对宝儿说道,“这是长大才能说的事,现在不能说,你知道亲亲是什么吗?你就说出来……” 宝儿看着自家娘亲,一副我当然懂得自信表情。 “我当然知道啊。亲亲就是爹爹和娘亲嘴巴对着嘴巴亲亲……然后睡觉,然后我就会有弟弟妹妹啦!” 云姝听的哭笑不得。 心说以后一定要跟小侯爷说一声,宝儿还小,不能再跟他说这种事情了。 这边云姝板起脸来,正想好好的跟宝儿说一下这件事的严重性,没想到旁边季寒舟却是闷闷的笑了起来。 他抬手拍拍宝儿的小肩膀,“乖儿子真聪明,说的没错啊,爹爹和娘亲亲亲,你才有弟弟妹妹,今天晚上自己去睡,乖啊……” 云姝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指责的话,又觉得当着孩子的面不能不给他面子,最后索性抬起手捂住宝儿的耳朵,然后瞪了季寒舟一眼。 “还笑,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喝了酒的季寒舟,流氓的理直气壮,又借着儿子的耳朵被堵住了,什么都听不到,十分不要脸的说道,“不让我说啊?” “那好啊。不让我说,那咱们就做……” 话没说完,被云姝结结实实的捂住了嘴巴。 “你们爷俩,大小俩流氓!今晚你们俩睡,我自己去客房。” 季寒舟当然不可能给云姝这样的机会,最后还是一家三口睡在一起。 事实上回到王府别院的时候,鸢儿看到醉醺醺的季寒舟都吓了一跳。 她连忙把宝儿带去了别的院子,让云姝腾出手来照顾季寒舟。 只是宝儿闹得太晚没了睡意,嚷嚷着要和爹娘一起玩,最后闹了一通。还是一家三口睡在一起,自然是没做什么旖旎的事情了。 宝儿的弟弟妹妹,估计还有的等啊…… 眼看着季寒舟和云姝就要修成正果,终于是熬出了头,另一边的呼延塞雅和阮宗,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他们使团一行人,从云城离开之后,就没了什么顾忌,快马加鞭,往闵梁赶去。 只是没想到刚要入关,就碰上了呼延塞雅的两个皇兄,带着大队人马守在关口,美其名曰是迎接妹妹回来,实则看那架势是来找麻烦的。 而且找的还是阮宗的麻烦。 闵梁是游牧民族,离开了和大邺作为缓冲带的一片草原之后,便远远的就能看到驻扎的帐篷。 那是军队驻扎的帐篷。 而呼延塞雅的兄长们,就守在那边,身后跟着大队骑兵,个个兵强马壮。 士兵们身上披着铠甲,领子,袖口,都有兽皮作为装饰,胸膛处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饱满结实的胸膛隐约可见,展现着这个游牧民族的彪悍与力量。 国师走在前面,看到前头的队伍,微微皱眉,回头对呼延塞雅说道,“是五皇子和六皇子。” 呼延塞雅听完,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起来。 这两个跟她是同父异母,向来是敌对的,总是处处找她兄长和她的麻烦。 兄长那个软性子,她在的时候因为性格泼辣,对方还有所顾忌,如今她去了大邺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兄长有没有被欺负…… 不过看现在这情况,估计是被欺负了,不然就该是自己的亲兄长过来迎接,而不是老五老六来了。 等到使团一行人走到五皇子和六皇子带领的队伍前,立刻就有骑兵策马向前,将他们拦在了外面。 呼延塞雅的脸色越发难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本公主回来,何人敢拦?” 队伍后面,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人哈哈大笑着走出来。 “妹妹不要见怪。三王兄他最近身体不好,我们兄弟两个便主动领了来迎接妹妹这个任务,这不是想来替你接风洗尘嘛?顺便……” 五皇子微微眯起眼睛,看到了跟在呼延塞雅后面的阮宗,突然手抬起来朝身后一挥,高声喝道:“那是何人?本王从未见过!莫非是敌国来的奸细?来人啊,给我拿下,抓起来好好审问!” “慢着!这是我的客人!你们两个干什么?” 五皇子装傻充愣:“什么?这是小妹的客人?可他明明看起来是大邺人的装扮……” “小妹此次去大邺带着什么目的?你不会忘了吧?怎么会和大邺人成了朋友?而且说的好听,是朋友,带着他混入闵梁,谁知道他有何居心?” “万一是邺帝派来的细作呢?若不查验清楚,放他进来,日后掀起什么风浪,谁敢负责?” 阮宗可算是看明白了。 呼延塞雅和三皇子作为主和一派,自然是欢迎自己的,无论是作为使臣也好,亦或者是更进一步,作为驸马也好,这预示着两国交好。 可是与他们政见不同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却是主战一派。 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松的让他进去了。 今日这一出,完全是冲着他来的啊…… 只是此刻,阮宗其实没有什么开口的立场。 当初邺帝派他来时,心里对他是有不满的,因此所谓的使臣一说,只是口头上这么说,并未给专门的文书。 对方若是要为难起来,阮宗是站不住脚的。 呼延塞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当机立断,对五皇子和六皇子说道,“他当然不可能是细作,因为他是我选定的驸马!” 五皇子和六皇子对视一眼,都不相信。 “你不是喜欢那个什么季寒舟吗?莫名其妙的带个人回来,看着还是个文弱书生,就跟我们说这是你选定的驸马,你以为我们会信?” 六皇子说话比五皇子还要恶毒。 “妹妹之前明明非季寒舟不可,现在却换了人,这带进来的究竟是驸马?还是别的什么身份的人……可是说不清楚啊……难道是妹妹私下和大邺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让此人跟你回国,以驸马身份作为掩饰……” “你简直血口喷人!” 呼延塞雅烦了和他们虚与委蛇,直接掏出自己的公主令牌。 “今日我回闵梁,带的都是我自己的人,我看谁能敢拦?还有,我走的时候兄长明明好好的,为什么我走了他身体一下子就不好了?我会去查!若是我查出来跟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有关……” 呼延塞雅的目光扫过五皇子和六皇子,眼神犀利,带着一丝狠厉。 “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的脾气你们知道的!” 说完,回头看身后的阮宗一眼:“跟我一起,走!” 阮宗发现,回到闵梁之后的呼延塞雅,比平日里还要凶悍不少。 或许是因为闵梁王氏,本来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她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吧…… 阮宗跟在呼延塞雅身后,眼中划过一丝欣赏。 这样的女人。,带着绝对的生命力,有着和他从前认识的任何女子都不一样的魅力。 国师落后几步,跟在阮宗旁边。 “没想到公主居然这么护着你。刚一回国就为了你跟两位兄长翻脸。” 阮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公主跟他们应该本来就不合,不用什么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小心思被戳穿,国师脸上却没有半分尴尬,只是呵呵一笑,“不,我只是提醒阮大人,闵梁跟大邺可不一样。” “我们都是粗人,我们可没那么多讲究,你最好跟紧了公主。” “若是在这里发生任何意外,是没有任何人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即便是传回大邺,也只能证明……” “大邺来的家雀,降服不了草原上的雄鹰,被鹰啄死了,那是你活该。” “你在跟他废话什么?还不跟上!” 呼延塞雅高喝一声,警告似的目光看向国师。 国师转过脸去。 “我还有事情要跟王上禀报,公主保护好你的马吧!” …… 阮宗跟着呼延塞雅一路进了城内,才发现并非所有人居住的都是帐篷。 里面也有城池。 而呼延塞雅有专门的宫殿。 阮宗就被安置和呼延塞雅住在一起。 这所宫殿里伺候的都是闵梁女子,一个个穿着异族服饰。 看见呼延塞雅和阮宗,都跪下行礼? 有胆子大的,还偷偷打量阮宗,倒是不像大邺的那些下人那般,那么胆小。 “看什么?喜欢自己去大邺抓一个回来,这个是本公主的,不许看,听到没有?” 喝退了那些婢女,阮宗笑着看向呼延塞雅。 “这么凶悍?” 呼延塞雅哼了一声,“我在自己家里向来是这样的,别指望我会为了你改掉脾气,学大邺女人那样娇柔似水……不可能的,死心吧。” “没说让你变成那样。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 呼延塞雅的脸有些发红。现 “在来到我的地盘,知道讨好我了?是不是刚刚被他们吓到了?别怕,他们就是嘴上逞能,不敢动我的人的,当然,前提是……” 呼延塞雅站起身,抬手挑起阮宗的下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前提是你早点成为我的人,成为我的驸马。”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呼延塞雅是真正的肆无忌惮。 目光中的野心和占有欲显露无疑。 她明明比阮宗长得要矮一些,可是挑起他下巴的模样却十分霸气。 阮宗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一时间觉得有些新奇。 他反手握住呼延塞雅的手腕,放到自己胸口上。 “你就是这么邀请我做你的驸马?只嘴上说说?怎么也要拿出一点诚意来吧……” 第250章 见家长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里异域风情的影响,连阮宗都觉得自己胸中有股豪放的情怀—— 这里的男人凶悍健壮,这里的女人们也一样活泼洒脱,那些或仇视的,或热情的,或火辣辣的眼神,都不同于曾经在大邺感受到的含蓄和内敛。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展露人性本身的样子,想要张狂,想要放肆。 呼延塞雅望着这样的阮宗,也觉得心动。 手心之下,男人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诉说着他现在和她一样不同寻常的心情。 呼延塞雅凑近,几乎贴上阮宗的唇瓣:“你要什么表示?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阮宗眼眸微沉,低头,稳住了那有些嚣张的唇。 “小妹,你回来了怎么不去看看母亲......” 门口的声音戛然而止,阮宗下意识一把搂住呼延塞雅,把人护在自己身后。 他看向门口的人时,脸上表情十分不悦,眼神阴沉的可怕,还有这被打断好事的不爽。 “谁?!” “......你是谁?!把我妹妹放开!” 呼延塞雅被阮宗按在身后,扑腾半天才有机会探出个头来。 她看看眼神阴郁的阮宗,又看看门口气急败坏的男人,突然就理解了当初阮宗为什么那么讨厌季寒舟了。 “额......王兄怎么亲自来了?这是我选的驸马......” 呼延塞雅话都没说完,就被门口的男人断然打断:“胡闹!我知道你是为了带着朋友顺利进来才这么说,那是诓骗老五和老六的,怎么连王兄都要骗?乖,在王兄面前不用说谎......” 呼延塞雅顿时无语地看着自家兄长:“王兄,你又在自欺欺人了......” 门口的男人看着和呼延塞雅有三四分相似,不同于阮宗见到的其他闵梁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要文弱许多,看着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因为刚刚情绪太过激动,现在脸上还泛起薄红,恶狠狠瞪着阮宗,就像在看骗走自己妹妹的大骗子一样。 “我不听!我不听!当初你说喜欢季寒舟,我好不容易接受了,好歹季寒舟是个人物,可这又是谁?!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了你的眼了?” 呼延塞雅听得头大:“王兄,他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是,是......” 呼延塞雅说到一半卡壳了。 说起来,她对阮宗的了解,只限于“青年才俊”“殿前红人”这两个词,阮宗平日里比较单调,还真不像季寒舟那么出名。 所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说这是大邺来得官员?那哥哥更不会同意了。 阮宗接过呼延塞雅的话,道:“让三皇子失望了,在下只是个文官,没有西南王那么出名。” 三皇子顿时觉得阮宗更不顺眼了。 什么也不是,怎么敢喜欢他的王妹? “你也知道你们身份有别,塞雅就是玩心大,你别跟着她胡闹!” 呼延塞雅生怕阮宗跑了,当着阮宗的面儿有些话不好说,只能推着阮宗先出去:“你出去等我,一会儿我在来找你!王兄你先进来,我跟你解释解释......” “好!我今天就看看你要怎么跟我解释!” 阮宗被推出房门,呼延塞雅十分着急地对他道:“放心,不会亏待你,不许跑!” 阮宗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顺从地往外走,准备四处打量一下这座宫殿。 呼延塞雅这边,等阮宗走了,把三皇子拉进来坐好:“哥哥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骗回来的人,你可别给我吓跑了!” 三皇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就一个文弱书生,瞧那身板还不如我呢,你看上他哪儿了?” 呼延塞雅只得从头开始,将阮宗励志的朝堂之路,以及后来认识之后,对她的种种,都说给了自己的王兄听。 “你这......妹妹啊,你还是认识的男子太少了,你别冲动,就因为人家帮过你几次,就这么死心塌地,这怎么行......” “哥哥!其实这些都是我说服你的理由!哪有那么多原因啊!我就是喜欢他呗!” 三皇子瞧着妹妹:“喜欢?你才见识过几个男人,你就知道什么是喜欢?” 呼延塞雅索性道:“喜欢,是真喜欢!想亲他,想睡他,想给他生孩子,这都不叫喜欢,什么才叫喜欢?” 三皇子听得头都大了:“你未免也......你怎么去了大邺一趟没有学到那边女子的温婉,反而越发......越发豪迈了呢......” 呼延塞雅看着文弱的哥哥:“是啊,所以我喜欢他那样的啊,别忘了闵梁最受欢迎的男子是谁?不是武功好的大王兄,也不是骑射厉害的四王兄,更不是以智谋出名的七皇弟......而是你啊王兄!是你这个斯文俊秀的老三!我们闵梁女人就稀罕这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呼延塞雅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三皇子知道她连“想给他生孩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大概是认真了,只能长叹一声女大不中留。 “得了吧,我要真的喜欢季寒舟,你岂不是更难过,季寒舟那个身份,我只能嫁出去,哪有现在这样招驸马,留在闵梁好?而且......阮宗这人不简单,毫无背景,却能在大邺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他以后对你有大用处的,王兄,你就别嫌弃他了吧......” 三皇子看着呼延塞雅,哪儿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当即戳穿:“是怕我嫌弃他,还是怕母亲那里不好交代需要我去给你们说好话?” 呼延塞雅嘿嘿一声,挽着三皇子的胳膊撒娇:“你明明知道的嘛~母亲更中意国师介绍的那个男人给我做驸马,但是我不喜欢嘛~靠你了哥哥,母亲最听你的话了,帮他美言几句,我会很感激你的!” 三皇子那这个撒娇的妹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无奈答应了。 兄妹俩好久不见,呼延塞雅问了他的身体,得知他身体不适都是借口,才松了口气。 之后,呼延塞雅又跟三皇子说了一下大邺那边的情况,表明了邺帝想要两国和平共处的想法, 三皇子很是满意:“我也不希望两国交战。闵梁这几年刚刚吞并了周围的几个小部落,不能急功近利,需要的是休养生息。等到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再考虑扩大版图也不迟。说到底,觊觎大邺的国土,不也是因为想给族人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吗?不能因为皇室的野心,而本末倒置,让族人重新陷入战火。” “哎,要是人人都想哥哥你这么理智就好了......算了,这些事急不来,哥哥你先跟我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生什么......” 三皇子的脸色开始不好看起来。 “别的没什么,还是那样,大家都盯着王位。但......父王的病越发重了,怕是......”三皇子压低了声音:“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呼延塞雅眼中流露一丝难过。、 虽然她对母亲的感情更深一些,父王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亲近,但到底是血缘至亲,虽有隔阂,依旧会感到难过。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三皇子摇摇头:“所以我才着急让你回来,如果父王真的......我们要早做打算才是。” 呼延塞雅点点头,刚刚那点因为哥哥松口同意她和阮宗的开心,也消失不见了。 三皇子拍拍她的肩膀:“别难过,你带个驸马回来是好事,晚上带他去见见母亲吧,按理说应该父王接见的,但......父王恐怕是没精力了,我会跟他说一声的。” ...... 阮宗出去溜达了一圈,回去之后就看到呼延塞雅在发呆,看着不太开心的样子。 阮宗以为是三皇子不同意他们的事情,正想着怎么安慰,就见呼延塞雅扭头看到他,飞奔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办......” 阮宗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他摸着呼延塞雅的头发,手心的青丝柔软顺滑,跟她本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却意外的和谐:“什么怎么办?你的家人不同意,那我只能再努力努力,争取得到他们的认可了。” 阮宗说着,突然感觉怀里的人呼吸停顿了一下。 低头一看,就看到呼延塞雅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都是惊喜和感动。 “我以为是我一厢情愿呢,正想着怎么骗你和我完婚,没想到......你竟然愿意为了我争取得到我家人的喜欢啊?” 阮宗觉得有点莫名:“你刚刚问我怎么办,不就是要问这个么......” 呼延塞雅摇头:“不是啊,我是想跟你说,我父王病重,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我和王兄在所有兄弟里势力不算最大的,我们该怎么办啊......” 闹了半天,是因为这个。 阮宗松了口气:“那你王兄......” “王兄同意啦!他还说会帮你在母亲面前说好话呢,今晚就会安排你和母亲见面!” 阮宗又觉得有点紧张了:“这么快?” “快吗?”呼延塞雅歪头看他:“怎么,你紧张啊?” 她觉得有趣,“你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感到紧张,我以为你会更加在意我父王病重的事情......” 阮宗摇摇头:“朝堂的事并不是最难的,只要有心,只要善于利用手里的权力,总有解决的办法。” “说得那么好听,什么办法?” 阮宗一笑:“赢有赢的办法,输也有输的办法。最好的情况,是你王兄顺利即位,再慢慢扫清身边的障碍;最坏的情况是其他人上位,我想办法保护你们离开,或者去周围的部落重新开始......总之,等我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即便是最坏的......起码我能保住你和你在乎的人。” “但别的事,却没那么简单.....”阮宗有点不自在:“事情只要多筹谋,就有解法,但人心......” 他有些无奈:“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他们要是不喜欢我,想要赢得他们的喜欢,才是最难的,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呼延塞雅不知该说什么,小声嘀咕:“你这人真奇怪,怎么难的事情在你那里变得简单,讨人喜欢这种简单的事,你反而觉得难。” “因为我想要你在乎我的人,发自内心接纳我,这样以后你才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阮宗语气十分认真:“塞雅,成亲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古有秦晋之好一说,结亲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更甚,是两个国家的事情。我会紧张,这很正常,因为我在乎你。” 向来深不可测的人,突然这么直白地表露心迹,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受不了,这真是太让人心动了。 呼延塞雅捂着胸口:“天啊......我第一次对男人的花言巧语有了直观的感受,你们男人说起情话来真是要了人命了......” “情话吗》我以为我是在叙述事实。” 呼延塞雅继续捂胸口:“这句也是......杀伤力好大的......” 阮宗一顿:“那你是爱听还是不爱听?” 呼延塞雅直起身子,仰头轻吻他的唇,继续刚刚被打断的事情。 她的吻热烈炙热,烧的一向冷静的阮宗也被迫沉沦。 等到一吻结束,呼延塞雅才轻声回答他刚刚的话:“爱听,我真是爱听极了,罚你以后每一天都要说很多给我听......” “好。” 呼延塞雅忍不住又吻上去,怎么都不够似的,黏黏糊糊在房间里胡闹许久,天都黑了。 婢女进来禀报,说王后要见他们,才把两人从温情中拉了出来。 “今晚?这么着急?” 来的婢女是王后身边的心腹,在呼延塞雅耳边低语几句,呼延塞雅神色顿时一变:“真的?” 婢女点点头:“千真万确,所以公主您赶紧带着阮大人一起去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王后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第251章 吃了你 王后的婢女突然过来,不知道跟呼延塞雅说了什么,呼延塞雅很是着急的样子。 等到那个婢女走后,她拉着阮宗就让人给他换衣服:“给他换一身干净衣服,我们立刻去见母亲。” “等等。”阮宗沉吟片刻:“时发生什么事情了?可以跟我说个方向吗?我到时候才好应对。如果与我无关,不说也没有关系......” 呼延塞雅一愣:“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瞒着你,而是想路上慢慢跟你说。罢了,我先告诉你吧。” 呼延塞雅整理了一下思绪,道:“闵梁王室和大邺朝堂某些方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们不怎么在乎嘴上那套,实实在在的人马,兵权,才是皇子们争夺的目标。我大邺目前能够拿出手的,一共有大约十一万大军。” “我们闵梁一直以来,都是奉行王上独掌军权,这些人马都是在我父王手里的,除非哪里有战事,才会调动一部分给领军的将领或者皇子,但战事结束很快就会打散,重新收编,这是为了在王在位之时,不让任何人触碰到权力的核心,也是为了避免这些人马中,有人暗中倒戈。” 阮宗点点头,这个他知道。 每次闵梁派出的人马,战事结束后会重新整编,归入大军,可以最大程度避免像大邺现在的状况,比如军中季寒舟威望胜过皇家...... 呼延塞雅继续道:“我出发大邺之前,有几个人给父王出了个馊主意,你知道的,古墓那事儿......当时父王点出六万人马,交给老五和老六带领,驻守在两国交界处;” “后来我给父王传了信儿,说明了邺帝求和之心,父王也觉得这次行动太草率了,于是在我们回来之前,派出去的人马已经回来的七七八八了,但——” 呼延塞雅脸上露出一抹凝重:“这六万人马,竟然没有重新打散收编,而是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由老五老六率领着,父王竟然也没有说什么。” 想到今日那两个人带兵为难阮宗,呼延塞雅咬牙:“怪不得......怪不得今日敢直接带人来堵我,而且那些人马,一看就是正规军,不是他们豢养的护卫,父王到底怎么想的,难道王位真的......” 呼延塞雅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但是阮宗已经明白了王后的担忧。 对于闵梁治军的规矩,发生这样的事情,六万大军,几乎是所有人马的一半,就这么交到了一个皇子手里,怪不得王后会那么着急要见呼延塞雅。 “王兄也真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刚刚竟然不告诉我!” 呼延塞雅抬起头,抓着阮宗的手:“母亲让你也一起跟着去,肯定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看来,她愿意相信我的眼光,把你当作自己人,阮宗,你能不能.......能不能......” 呼延塞雅咬着下唇,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 她这辈子,很少求什么人,而现在,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还是这么严重紧急的事情...... 阮宗反手握住她的掌心:“我帮你。” 呼延塞雅猛地抬起头来:“真的?” 阮宗微微一笑:“真的。王后之所以愿意相信我,是因为你和你皇兄手里没什么人马吧?既然硬的拼不过,那就只能智取。我估计王后也是听过一些我的事情,想让我帮着出谋划策吧。” 呼延塞雅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有些事,他们都明白。 王后原本中意的驸马根本不是阮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邺人,而是有自己的人选。 现在这么说,说得好听是请他出谋划策,其实就是利用罢了。 也是仗着他喜欢呼延塞雅了。 “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说了,我愿意。没什么好不愿意的,起码说明我还有利用的价值。” 阮宗神色很淡,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莫名心疼:“我跟你们出身不一样,一直以来,我害怕的都是我在乎的人,有一天不需要我了。” 比如曾经的云姝...... “你需要我,这就是我的价值。我没什么可笑的自尊心,或许有,但我更看重的是现实,如果我帮你度过难关,能让你的母亲松口,那对我来说是很划算的买卖......抱歉,这么说可能比较难听,但在我这里,凡是都有个价格,有个筹码,交易能解决的事情,就是最简单的事情。” 呼延塞雅一边感动着,一边觉得怪怪的:“说得跟我母亲卖女儿一样的......” 阮宗点了一下她的嘴唇:“胡说八道,分明是我自己给自己标好了价格,极力将自己推荐给你的母亲。现在她感兴趣,那真是太好了,希望她愿意把我买下,送给她最爱的女儿。” “你怎么这么,这么......”呼延塞雅不知道该怎么说。 阮宗在感情方面,时常让她觉得这个人有些病态,但是又莫名地吸引着她。 想到阮宗把自己比作一个物件或者礼物什么的,她莫名地感到有些兴奋。 呼延塞雅拍拍烧起来的脸:“好了好了,别说了,从你嘴里说出来怪变态的......准备一下,换身衣服去见母亲吧。” 一盏茶后,重新换了衣服的阮宗和呼延塞雅一起出门,前往王后的宫殿。 路上,呼延塞雅不住地回头看阮宗:“你为什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啊。” “闵梁的服饰不适合我,我本就不是那种风格的......穿起来只会觉得变扭,我原本的衣服就挺好的。” 是挺好的,这一路上阮宗为了配合使团赶路,穿的都是神色劲装,那是武人的打扮,干净利落; 但现在,阮宗重新回到了以前穿衣的风格,穿的是一身儒雅的青色长衫,头发束起一半,剩下的青丝全部柔顺地垂在身后,几缕碎发散落在两鬓,风微微那么一吹...... 好一个温文儒雅读书人。 呼延塞雅不知道在大邺这样的男人受不受欢迎,反正在闵梁,是很多女人吃这套的,因为文人真的太少了,即便有,也没有阮宗这样的风骨。 “我说......你要不还是换一套吧......” 呼延塞雅压低了声音:“你丫的专门打听过我母亲的喜好吧?你这打扮,等会儿母亲看上你怎么办......我们闵梁的女人可是很霸道的,我可不一定抢得过她......” “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开玩笑开到你老娘身上了?!” 中气十足的女音吓得呼延塞雅一个机灵,炼阮宗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阮宗抬头,正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美妇人,正站在不远处,她的衣服是很明显的闵梁风格,领口袖口都有上好的皮毛和金属做点缀,贵气与英气并存。 而身边的呼延塞雅早就蹦跳着扑过去了:“母亲!我想死你了!” 闵梁王室没那么多规矩,呼延塞雅粘着王后一阵撒娇,皇后用手指头戳着她的额头:“你还撒娇?我看你出去一趟没学到大邺的礼仪,倒是嘴上越来越没个把门!刚刚你说的都是什么胡话?!你父王还病着呢,传出去你让别人怎么说?” 是指责的话,但是没什么生气的意思。 呼延塞雅更是一点儿也不怕,嘿嘿笑着指着阮宗:“你先看看嘛母亲,你就看看他这小模样......您要是再年轻个十岁,要是没有父王,您不心动?” 王后的确是喜欢文人的,当初要不是为了部落的利益,才不会嫁给现在的王上。 听到女儿这么一说,当即上下打量起阮宗来。 阮宗对这样的目光毫不在意,就这么任由王后打量。 呼延塞雅察觉到母亲眼中欣赏的目光,嘿嘿笑着甩着她的胳膊:“怎么样?女儿眼光好吧?就这样的,整个闵梁都找不出一个来!而且......还聪明!还足智多谋!还有朝堂斗争的经验!转达了呀!” 王后瞧着自家女儿一副花痴的样子,轻咳一声:“你确定人家是自愿跟你来的?你那臭脾气,别是被你掳来的吧?” 呼延塞雅凑近王后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大概是阮宗出发前的那一番话。 王后听完慢一点头,这才朝阮宗点点头:“阮大人,进来吧。” 呼延塞雅挽着母亲的手,回头给阮宗做鬼脸,小声道:“第一关过啦!我就说,母亲喜欢你这样的么.....嘶——” 呼延塞雅被王后掐了一把,这才老实了。 三人坐下之后,三皇子很快也来了。 等他也坐下,便有下人端上来上好的美酒和牛羊肉,蔬菜倒是很少,在闵梁,蔬菜可比肉还贵,能有这几样就不错了。 等到菜上齐了,王后便让人都下去,都让心腹守好周围,这才开始一边吃东西,一边说正事。 闵梁王后性格非常飒爽,随是王室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说得情况和呼延塞雅给阮宗说得差不多。 “情况就是这样。阮大人,这王位我并不是非让我儿要,可是闵梁王室是个吃人的地方,他不争,可就得死。” 阮宗点点头:“在下明白了。只问两件事,希望王后能如实告知。” 王后点头:“阮大人请说。” “第一,这算是王后与我的交易吗?若是我办到了,王后便将......王后便同意我做塞雅的驸马?” 王后一愣,显然没想到他第一个问的,是这种问题,立刻笑着点头:“若你真做到了,便是与我有大恩!我当然同意!先生这样足智多谋又放得下身段的男人,我可太满意不过了。” 阮宗于是颔首:“好。那第二件事,还请王后如实告知我,王上究竟还有多少时日。” 王后听到这话,脸上神色淡了一些:“依照我的人去诊断的结果......最多到开春,大概率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阮宗算了一下,如今刚刚入冬,满打满算,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些想法,便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容我今晚好好想想应对之法。” 王后惊讶与他的波澜不惊:“先生真的明白事情的紧急性吗?这件事是王上默许的,便无人能动老五老六手里的人马,另外,就算我们提醒王上收回兵权,可能会惹他不悦不说,收回去了,最后给谁,还是王上说了算。” 王后神情严肃了一些:“阮大人,我想要的,是保证兵权能被我的孩子拿到手,而不是简单地让王上收回兵权。” 阮宗依旧平静:“当然。权力不在自己手里,终究是不踏实,我懂您的顾虑。您的意思我都明白,还是那句话,给我几天时间,我给您一个满意的应对之法。” 阮宗说得那么自信,王后便没有继续追问了。 只希望这次,阮宗这个大邺来得外人,真的能够打破闵梁王室现在的僵局,为她的一双儿女谋一条出路。 之后便是安心用膳了,闵梁的酒很烈,呼延塞雅几次想帮阮宗挡酒,都被阮宗拒绝了。 他其实很喜欢烈酒,今晚的酒,他非常满意; 今晚的交易,他也非常满意。 一顿饭吃到了天彻底黑了,回去的时候阮宗没事,反而是呼延塞雅有点醉醺醺的。 “塞雅就麻烦阮大人送回去了,我年纪大了,就先休息了。” 闵梁果然民风开放,阮宗扶着身子有些发软的呼延塞雅如是想到。 呼延塞雅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呵呵一笑:“我是公主,你是驸马......你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会不会......嗝......会不会被我吃掉......” 阮宗扶着他,走的稳稳当当,脸上表情也是十分正经,甚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只是他薄唇轻启时,说出的内容就没那么正经了。 “待会儿你倒是吃一个给我看看,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