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言欲》 第1章 陌路 南城天气一如既往地奇怪,太阳高照,光线直射下来有些刺眼,天上却下起了雨。 云岁晚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牵着云幼微从超市里出来。 太阳雨一般断断续续,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没带伞,她只能停下脚步,站在超市门口躲雨。 女人面容清丽漂亮,明眸皓齿,肌肤胜雪,气质透着一股子清冷。 只有在看向身旁那个五岁小孩儿的时候,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温柔,冲散了一些疏冷。 云幼微很乖,正抱着一瓶酸奶喝着,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乖巧和懂事。 气质相貌突出的母女俩俨然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等待雨停时,云岁晚蹲下和云幼微说着话。 母子俩闲聊着。 “岁晚?” 熟悉的一道女声突然传过来,云岁晚声音戛然而止,是一种很突兀地停滞。 云幼微对她的变化十分敏锐,声音稚嫩又疑惑地喊她:“妈妈?” 云岁晚揉揉她的头表示没事,随即站起来抬眼看去,果真是江心弈。 她故作镇定,与她对视间,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客气又疏离道:“江小姐。” 江心弈笑得温柔友好,走过来,说话语气中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岁晚,你以前可是叫我心弈姐的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无比相熟的朋友。 但其实她们已经有七年没见了。 云岁晚却并没有感到好笑,更不会尴尬,她只是单纯地不想面对她。 回国后,她和微微一直住在郊区,离市中心距离不近。 能在这个超市里相遇,云岁晚不相信这是巧合。 她来干什么,云岁晚也心知肚明,无非是确认她还会不会回去。 毕竟有七年前的事在先,她恐怕是最愿意看到自己回国的人。 云岁晚感到一股烦躁,愁闷地叹了口气。 江心弈笑容不变,依旧看着她,似乎就等着这一句称呼。 云岁晚不是较真的人,却在这一刻硬是开不了口,神情愈发冷淡。 江心弈笑容微僵,但很快就恢复,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转移话题。 不是知道吗?还问什么…… 云岁晚心中腹诽,表面回道:“一周之前。” 江心弈果然没有丝毫意外,只客气道:“回来怎么不联系我和宴礼?” 提到季宴礼,云岁晚心里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反而对她刻意的试探感到好笑。 她说:“我已与季家没有关系,没有必要联系。” 江心弈眸光微闪,表情放松下来,垂眸看见她身边的云幼微。 面露惊讶:“这是……” 云岁晚说:“这是我女儿。” 云幼微抓着她的衣角,睁着大眼睛瞅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阿姨。 是个混血儿…… “真可爱,”江心弈不走心夸了一句,惊讶道:“你结婚了?” 云岁晚欲言又止,但看到她压抑着兴奋的眸子。 如果肯定会给自己省去不少麻烦,云岁晚便没作声。 “……” 不说话便是默认,江心弈笑意加深。 “你这次回来……” 云岁晚打断她:“办完事,很快就走。” 江心弈心中松了口气,神色倏地放松下来,甚至连她什么事都没问,只客气道:“不用着急,若是可以,参加完我和宴礼的喜宴再走吧!” 云岁晚并不觉得她是真心想邀请自己,说是刺激她还差不多。 可惜,现在她已经不会被刺激到,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没有。 “恭喜,但是不用了。”云岁晚拒绝地干脆,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江心弈没说话,反而看向不远处刚停下的一辆车,脸上浮现欣喜之色。 云岁晚没看过去就知道那车里坐着谁。 布加迪大咧咧停在超市门口十几米远外,黑亮霸气的车身与周围格格不入,引得路人频频投来视线。 驾驶座的门从里面打开,宋昭下来,对着江心弈恭敬喊道:“江小姐。” 看向云岁晚的时候,动作明显一顿,却并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她消失了七年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云小姐。” 云岁晚没看他,敷衍性的点头算作回应,弯腰牵起云幼微的手。 宋昭为江心弈打开后座。 视角受限,车内昏暗,男人整个人被阴影覆盖,看不真切,平白透着几分神秘。 未发一言,却依旧存在感十足。 分别七年,他并没有下车要见她的意思。 早就知道,他的凉薄是来自骨子里的。 云岁晚出奇的平静,甚至还松了口气,垂着眼,一个眼神都没扫过去。 江心弈的心思全跑到了车里人身上,对她匆匆道:“岁晚,我就先走了,改日再约。” 不等云岁晚回应,她走到车旁,弯腰坐进车里。 云岁晚牵着云幼微平静地离开。 路过车门时,余光不可避免地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正体贴地为江心弈整理裙摆。 手腕处的手表低调奢华,衬得皮肤冷白似玉。 “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嗓音富有磁性,压着声调问了一句,语气隐含笑意。 “看见岁晚了,你要去见见她吗?”江心弈故意说。 云岁晚没听到回应,大概几秒钟后,熟悉的声音再次在后方响起。 “不用了。” 音色比刚才冷了好几个度。 云岁晚就当没听见,带着云幼微朝附近小区走。 见她嘴巴上粘上了酸奶,拿出纸巾递过去。 后方引擎声嗡嗡作响,鼓动着耳膜,很快随着汽车的驶离逐渐变小,消失。 回国一周,云岁晚刻意避开了与旧人相遇的一切可能,却没想到他们会主动到这儿来。 阔别七年,江心弈对她的敌意分毫不减。 云岁晚回国就没想过再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七年前的那次冲动,她不想也没有能力再经历一次了。 若不是斯年哥突然出事,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 云岁晚脑子里想起刚才余光中一闪而过的那只手,洁白无瑕,完美得像个艺术品。 以及季宴礼熟悉的,冷淡的声音。 云岁晚毫不怀疑,江心弈都能知道她回国的消息,季宴礼不会不知道。 不论是这段时间的刻意不联系,还是刚才相距不远,却没有要见面的意思,云岁晚和季宴礼好像形成了一个共识: 再见便是陌路人。 但谁能想到她曾是他异常宠着护着的妹妹呢? 谁又能想到她曾暗恋了自己哥哥十年呢? 第2章 岁晚,不应该这样 云岁晚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孤儿院里,被季家领养时也已经十二岁了。 养父母尊重她的意见,并未给她改名换姓。 碍于自己的私心,云岁晚一直坚持不入季家户口。 喜欢一个人并不可耻,但如果那个人阴差阳错竟成了她的哥哥,这份感情再纯粹也会变成见不得光。 她只能将这份情感藏进心底,每日只需要一点点养分,就可以让它扎根,生长,发芽。 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一切变化只有自己知道,且不能让旁人发现一丝端倪。 草木皆兵到神经质的地步。 曾经甚至因为有人提起季宴礼时多看了她一眼,云岁晚就心惊胆战,硬是躲了他一周。 最后搞得季宴礼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 那天专门带了礼物,大老远从几百公里以外的学校赶回来哄她。 当时云岁晚正在上高二,放学后回到家里看到他的那一刻忐忑又惊喜,站在门口恍了神。 季宴礼好像在专门等着她,坐在沙发上朝她招手:“岁晚,过来。” “虽然不知道你生气的原因,但……哥哥给你道歉。”他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却满带宠溺。 人人皆知,季宴礼特别护着他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妹妹。 因此也就没人敢看轻她,到哪儿都是季家大小姐的待遇。 事实的确如此,不过前提是在她从不逾越之下。 否则一夕之间,她就会变成一个被扫地出门,比路人还不如的陌生人。 云岁晚扭转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就看见瘫在沙发上,等候多时的沈叶初。 “岁晚,”她拖腔带调地喊着,一副快饿死的样子:“你怎么才回来啊!” 沈叶初和云岁晚从初中就认识,也是她在国外这些年唯一一个和国内还有联系的人。 沈叶初有公寓的钥匙,一下班就过来了,嚷嚷着又累又饿。 云岁晚无法,下班之后先从幼儿园接走云幼微,然后拐去了超市。 “有点儿事耽搁了。” 云幼微哒哒哒跑到沙发旁边,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沈叶初,差点儿把她萌化。 沈叶初翻身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怀里,逗得云幼微咯咯笑着。 她抽出空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云岁晚将东西放到厨房,开始犯难。 食材是买回来了,可她并不擅长做饭,在国外也是一直秉持着活着就行的原则。 真不知道她一个沈家大小姐,为什么要天天到她这里来蹭饭。 “遇到江心弈和季宴礼了。” 她说得风轻云淡,沈叶初却好一会儿没说话。 云岁晚扭头看去,发现她表情比看见活死人还精彩。 沈叶初让微微先自己玩,然后面色肃穆地走进厨房,并带上了门。 不知道的,以为她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会做饭吗?”云岁晚满心满眼都是如何吃上饭。 偏偏刚才还闹着饿死的人,现在却半句不提。 “先别管什么饭不饭的了,少吃一顿饿不死。” 沈叶初着急道:“他们知道你回来了?等等,不对,应该早就知道了,我就说前几天我哥突然和我提起你,原来是在试探!” 沈家长子沈连溪是她哥哥,同周时泽都是季宴礼的发小。 云岁晚被季家领养之后,他们当她是妹妹,对她很好。 但前提是,如果没有发生七年前的那件事的话。 云岁晚心不在焉地点头,手里开始洗菜。 沈叶初还在念念有词:“我和你一直有联系这事儿,我可是当国家机密一样小心翼翼保守了七年。没有一个人知道。” “没想到你一来就暴露了。”她一边骄傲一边埋怨地看了云岁晚一眼。 云岁晚:“……” 她往她手里塞了一根黄瓜,说:“先吃着。” 堵上嘴。 沈叶初嘎嘣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岁晚,七年前,你到底做了什么要不告而别?”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埋了七年,终于问了出来。 但她心里有猜测,这件事一定和季宴礼脱不了干系。 云岁晚低眉顺目道:“七年前高考之后,你记不记得我养父母为我办了一场升学宴?” 沈叶初想起来,点头。 “那天我喝醉之后,和我哥告白了。” 沈叶初咀嚼的动作倏然停住:“!!!” 她是知道云岁晚对季宴礼的心思的,在高中时偶然一次的发现。 她一直藏得都很好,没有人会将她对季宴礼的情感往那方面想。 没想到岁晚竟会主动告白,不用想,沈叶初就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云岁晚隐去一些细节,接着放出一个炸弹:“然后被江心弈还有你哥,以及周时泽听到了。” 啪嗒 黄瓜在地上滚落了一圈。 沈叶初瞪大双眼,整个人石化。 妹妹喜欢哥哥这件事,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即使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记得那个时候,季宴礼和江心弈两人很暧昧,所有人都觉得……”季江两家要联姻了。 沈叶初没说下去。 她不敢想,岁晚当时有多绝望,又有多崩溃。 云岁晚知道她想说什么,眼神无奈,看着她认真道:“所以,我才急了。叶初,当时我喝醉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喜欢你”四个字从此便是她永远不想面对的梦魇。 最让云岁晚感到崩溃不是给自己哥哥表白失败还被人听到,而是之后季宴礼的反应。 那年高考完,不知道为什么,季宴礼和江心弈在一起的消息瞬间一股脑地全冒了出来。 云岁晚走到哪儿,都有人谈论他们是天作之合。 好似就为了让她听到。 朋友起哄明目张胆,经常将两人绑在一起,两家走动频繁,关系甚好。 云岁晚站在那些人之中,明明心里苦涩地要命,却还要故作没事,和所有人一起起哄。 只有夜深人静时,一个个无眠的夜晚,她经常睁着眼睛就熬到了天亮。 云岁晚无数次警告自己,哥哥早晚是要结婚的,她要学着接受。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是急了。 在升学宴上亲眼目睹了季宴礼和江心弈接吻之后,云岁晚险些装不下去,落荒而逃,感觉眼泪从心脏里流了出来。 很多人说酒能消愁,所以她疯狂用酒精麻痹神经。 却又控制不住地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 他们就像天底下任何一对儿两情相悦的情侣一样,举止亲密,彼此之间的氛围都透露着甜蜜。 她看到他们一起出去,回来后江心弈肩上披着的是季宴礼的外套。 他们共同的朋友,笑声和眼神都是暧昧又意味深长的。 季宴礼头一回没有否认。 云岁晚湿了眼睛,不知不觉喝了许多。 酒精麻醉着她的神智,大脑像是灌满了酒液,晃晃荡荡,一团浆糊。 云岁晚第一次喝酒,还喝了这么多,早已头昏脑涨,不知今夕何夕了。 以至于在被季宴礼唤醒时,她睁开被酒气侵染朦胧的眼睛,周围的寂静让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梦。 在梦里,她想干什么,说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说出来吧,反正是在梦里,他不会知道的。 云岁晚不断怂恿自己,纠结地眉头都皱在一起。 就这一次,之后便什么也不想。 她终是冲动占了上风,对着男人脱口而出: “哥哥,我喜欢你。” 随着玻璃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云岁晚瞬间清醒。 她看见了惊呆在原地的,还没来得及走的沈连溪和周时泽。 她还看清了江心弈眼中的厌恶,季宴礼眼中的冰冷。 瞬间变得无比慌乱,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岁晚,不应该这样。” 季宴礼一句并不重的话,却让云岁晚血色尽褪。 之后,季宴礼删除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甚至一个多月都没回家。 云岁晚知道他在躲着自己。 这种冷暴力几乎让她崩溃。 第3章 不认识我了? 布加迪在马路上以平稳的速度行驶。 江心弈一想到刚才上车时,男人突然靠近为她整理裙摆就不自觉心跳加速。 偏头却看见季宴礼坐在另一边处理公务,表情很淡,距离她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来,江心弈咬咬唇,主动打破沉默。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季宴礼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附近有事,顺路。” 季家最近的确在郊区有个项目,顺路也正常。 但怎么说也轮不到他这个总裁亲自跑一趟…… 江心弈强迫自己别多想。 在众人眼里,她和季宴礼天造地设,迟早是要结婚的。 她也一直这么认为。 “你呢?” 季宴礼突然的反问让江心弈回神,他撩眼直直朝她看过来。 江心弈捏了下手指,笑着镇定道:“我来找朋友,没想到遇到了岁晚。” 季宴礼再一次低下头,懒懒“嗯”了一声。 没再追问。 江心弈看着他几秒,然后感叹似的道:“没想到当年那个清冷寡言的女孩现在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娃娃。” 季宴礼没做回应,专注于办公。 江心弈反而勾了勾唇,心情轻快不少。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季宴礼眼眸狭长深邃,指尖捏着文件的力道加重几分。 …… 云岁晚工作的地方是南湖华社,是南城数一数二的报社。 她如今是社会新闻组的一名记者。 记者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大多需要信息采集,不用天天去报社打卡。 也方便了她随时去医院看望夏斯年。 “来了?”夏斯年看见她进来,嘴边噙着笑看她。 云岁晚嗯一声,将带来的白粥递过去。 夏斯年打开看了一眼,脸立马耷拉下来,控诉:“怎么又是这东西?” 云岁晚像个冰冷无情的机器人。 “只有这个。” 夏斯年在前不久被确诊了胃癌中期,在国内接受治疗。 这也是云岁晚不顾当年季宴礼和江心弈的警告,毅然决然回国的原因。 在领养云幼微之前,夏斯年是她唯一的家人,若没有他,她不会撑到现在。 如今他遇到困难,云岁晚无论如何,一定会治好他。 无论花多少钱,无论用什么方法。 她只有他和微微了…… 夏斯年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却又不得不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吃下去。 云岁晚见他实在可怜,安慰道:“下回给你换一换。” 夏斯年眼睛一亮:“真的?” “嗯。” “换成什么?话说好久没吃火锅了……” “小米粥。” “……” 云岁晚看着他一点点将粥吃完,放心下来。 “说实话,岁晚,你煮粥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啊!”夏斯年温和道。 “那你就多吃点儿。” “你……”他摇摇头,笑了几声:“行。” 照常待了一个多小时,临走前,云岁晚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儿。 夏斯年的长相偏斯文,五官俊雅,笑起来时总给人一种好脾气的假象,言行举止都透着文雅。 谁能想到小时候他带着她天天打架呢? 如今被病痛折磨地瘦了许多,背部都单薄了几分,病号服套在身上竟显得有些宽大。 他脸色憔悴,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云岁晚眼角一热,突然很怀念小时候那个健康鲜活的他。 “盯着我干什么?”夏斯年开口,拖腔带调的。 云岁晚实话实说:“你瘦了。” 夏斯年愣了一下,唇角微勾:“就因为我换了身大一号的病号服?” 云岁晚眨眨眼:“嗯?” 原来是这样吗? 她看到夏斯年疯狂憋笑的脸,神情微囧。 “我走了。”她说。 夏斯年下床送她,走到门口,云岁晚又问了一遍:“你依旧不打算回美国救治吗?” 毕竟那边的医疗条件比国内好一点儿。 找到专业的医疗研发机构,说不定真的有办法让他痊愈。 可夏斯年却执意要待在国内,不知缘由。 “不回。”他想也不想道。 云岁晚劝过,却不起作用,总不能将人绑过去。 她叹气,没说一句话,有些赌气地转身离开。 夏斯年靠在门口看着她背影,低头闷笑一声,眼神却泄露了落寞。 …… 晚上,云岁晚从幼儿园将云幼微接回来,又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往家里走。 走到公寓楼下时,远远看见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布加迪。 季宴礼靠着车门低头吸烟,烟雾缭绕飘升,和夜色一起模糊了他的眉眼。 云岁晚脚步微顿,有些诧异也有些怔愣。 即使周围灯光昏暗,依旧可以看出男人优越的五官和流畅的下颌线。 季宴礼比七年前更加成熟稳重,面容少了些少年气,多了几丝凌厉,剑眉星目,身材欣长,矜贵清绝。 唯一不变是他眉角眼梢的淡漠疏冷,好像对谁都不在乎,谁都不能入他的眼。 七年前他可以将作为妹妹的她宠上天,也可以一夜之间将所有宠爱收回去,比任何人都绝情。 云岁晚在他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就移开了眸子。 并不认为他出现在这里是在等她,或许是来找朋友的。 云岁晚牵着云幼微,就当前面没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却在擦肩而过时,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住,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拧断一样。 云岁晚错愕扭头,猝不及防对上他黑沉沉的目光。 “岁晚,不认识我了?”季宴礼低声道。 这一刻,云岁晚不可谓不震惊,她没想到季宴礼主动打破那条共识,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找她。 按理说,就好像她永远不想见到他一样,他大概率也永远不想看到自己。 任谁当年当妹妹宠了多年的人,突然对他抱有那种心思都会巴不得躲远一点儿吧。 云岁晚内心在如何惊涛骇浪,表面上也不会显露分毫。 她垂下眼皮扫了一眼自己被抓着的手腕,沉默几息,将手抽出来。 抬眸看着他说:“当然认识。” 季宴礼眸色微动,然后就听见她淡声道:“季先生。” 云岁晚疏离得有些刻意。 她以前都是叫他哥哥的。 季宴礼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表情险些龟裂。 夹着的烟烧到了指尖,他面无表情,颤着手指,徒手掐灭。 云岁晚见他不作声,转身拉过云幼微,声音和缓下来:“微微,叫叔叔。” 云幼微仰着头看向男人,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突然有了一个叔叔的事实。 乖巧礼貌道:“叔叔好。” 第4章 回季家 季宴礼没应小孩儿这句称呼,瞳仁黝黑,眼尾却很红,他克制着将手揣进兜里。 云幼微撇撇嘴,心说这位叔叔真没礼貌。 没礼貌的季宴礼沉默了一会儿,问云岁晚:“回来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云岁晚说:“没必要。” 的确没必要,夏斯年同意出国治疗后,她会立马离开。 再说为什么和他联系呢? 当初明明是他将她赶走的。 云岁晚有自知之明,再纠缠下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听到她的话,周围气氛瞬间降至极点,季宴礼的脸色好似比这夜色还黑。 看着她的目光深不见底,压迫感扑面而来。 “什么叫没必要?”他沉声问,呼吸加快些许,“是觉得和我联系没必要,还是觉得和季家扯上关系没必要?” 云岁晚心情烦躁,也分不出心思想他为什么生气。 或许七年前的她还会在意,时时刻刻都在揣摩他的想法,但现在她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惹不起,云岁晚完全可以躲得起。 “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这句,抱着云幼微迈步离开。 脚步却还没迈出去,就又一次被拉住了。 “岁晚,”季宴礼叫她,声音有种不容置喙地低沉:“将话说清楚。” 云岁晚冷了脸,把手抽出来:“我很快就会走,有什么必要?而且,我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季宴礼眉心蹙起,对她毫不掩饰的抵触和冷漠感到烦躁。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得算的?” “呵。”云岁晚冷笑。 她是孤儿,他是季家长子,好像的确从来都是她没有话语权。 他要她离开,云岁晚就只能离开;他要她断绝关系,云岁晚就知道远走高飞。 “你来找我想干什么?” 云岁晚懒得和他兜圈子。 七年前季宴礼怕丑闻曝光,怕她给季家抹黑,让自己主动和季家断绝关系。 所以她走了。 那日江心弈突然来找她,云岁晚就知道或许是他想通过江心弈来敲打自己回去的。 就和七年前一样…… 目的已达成,季宴礼今天没必要再亲自来提醒她一遍,毕竟云岁晚又不是傻子,还是能听懂人话的。 但他又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他还有其他打算。 季宴礼抿了下唇,神色依旧淡定,语气和七年前一样温和,重点却偏了。 “岁晚,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和我说话。” 依旧是兄长的口吻,云岁晚愈发没有耐心。 她之前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恨不得用十二分注意来观察他的喜好,顺从他,照顾他。 说话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季先生如果只是来说这句话的,那现在说完了,我能走了吗?” 季宴礼自从来到这儿,眉心就没放松过。 怎么从国外回来,反倒多了一身的反骨? “明天下午三点,我来接你回季家。”季宴礼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小团子,“带上她。” 云岁晚差点儿一个白眼翻过去,面色冷淡:“我和季家已经断绝关系,再回去不太合适吧?” 万一给季家抹黑了呢? 她嘲弄地将最后一句话咽了回去。 “断绝关系?”季宴礼反问:“你定的?” 准确来说,是被你逼着定的…… 云岁晚离开季家时,将多年的抚养费尽数归还,也是变相单方面和季家做了了断。 但她这么做,不正如他所愿吗? 喜欢上自己的哥哥,是她最后悔的事。 云岁晚还没说话,季宴礼揉了揉眉心,温声道:“岁晚,别任性。爸妈想见你。” 云岁晚沉默下来,心中已了然,怪不得季宴礼会主动来这儿,态度还如此反常,大概率是因为养父母。 她可以对季宴礼咄咄逼人,却唯独不能对养父母狠心。 因为他们是真的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却不知道她心里藏了多么龌龊的心思。 七年前不告而别,养父母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只以为自己养了个白眼狼! 他们愿意见她一面,云岁晚永远无法拒绝。 第二天是周六。 下午三点钟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云岁晚带着云幼微下楼,看见了熟悉的车子。 宋昭下车将后车门打开,彬彬有礼地请示她上车:“云小姐。” 云岁晚扫过去一眼,隐约看见季宴礼坐在一边处理公务,曾为江心弈整理裙摆的那双手此时正捏着文件。 他的态度很明显的强势,这次她无论如何也得去季家一趟。 云幼微先自己爬上车,手脚并用,季宴礼见她有些吃力,便伸手拉了一把。 “谢谢叔叔。”云幼微礼貌道谢。 季宴礼因为这个称呼动作一顿,轻轻拍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撩眼向坐到车里的云岁晚看去。 七年的时间里,变的不只有他,小时候的云岁晚性子很闷,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季宴礼记得第一次在季家见到她的时候,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衣服,却浑身都透着干净清爽,站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里并不见局促,清亮澄澈的眸子盯着他,喊他“哥哥”。 很多人说她性子冷,季宴礼却总是能看到她对自己笑,那种清淡却自然的笑。 只是现在…… 云岁晚五官长开之后,比之前还要漂亮,眉眼精致得宛如从一幅细致勾勒的油画里走出来似的,脸上未施粉黛,美得怡人且舒适。 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清冷和温婉两种气质在她身上竟得到了一种毫不违和的共存。 云岁晚将云幼微往后拉了几寸,以防她掉下去,之后便一直看向窗外。 一副并不想与他过多交谈的样子。 季宴礼收回视线,重新落回文件上。 她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之后季宴礼眼睛盯着白纸黑字,却总是心不在焉。 云岁晚注意力在云幼微身上,她有个晕车的毛病。 即使在家里已经吃过药了,她依旧不放心。 二十分钟后,云幼微白着脸小声喊了一句“妈妈”。 云岁晚脸色微变,将她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小脸,轻声问:“微微,想吐吗?” 云幼微难受地不想说话,趴在她身上,轻轻摇头。 这里的动静,季宴礼自然注意到了。 他目光接触到云幼微苍白的脸以及云岁晚担忧的神色时,反应过来。 声音微沉地对宋昭吩咐:“开慢点儿。” 宋昭顿时提了一口气,立即减缓了速度,比旁边开三轮的老大爷还稳。 云岁晚有些意外,终于给了他从上车以来的第一个眼神,却不想季宴礼也在看自己。 云岁晚对上他幽深的眼眸,神色微滞,随即淡淡移开视线。 云岁晚左手轻轻拍着云幼微的后背,睡着之后就不会晕车了。 不久后,眼前突然多了一个黑色保温杯,季宴礼的手骨节分明,皮肤冷白,黑与白的反差鲜明深刻。 云岁晚在他手上停顿了极为短暂的一瞬,然后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表情三分惊诧两分疑惑。 季宴礼表情没有多大变化,静默几息才道:“热水。” 第5章 云岁晚,你真恶心! 云岁晚反应过来,微微枕着她的肩膀已经睡过去了,她摇头拒绝:“不用了。” 扭头看向窗外,感觉季宴礼停顿了几秒才将手收回去。 季宴礼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无心工作,索性将文件放在了一边。 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结婚了?” 云岁晚稍顿,想起那天江心弈也问过同样的问题,自己当时是变相默认了的。 或许承认才能让他们放心,相信自己现在的确不喜欢他了。 所以云岁晚理所应当地反问:“难道还不明显吗?” 孩子都有了。 季宴礼黑眸墨色深浓,神情讳莫如深,他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的父亲呢?” 云岁晚低眸敷衍道:“在美国。” 季宴礼看她并不想多说的样子,抿了下唇,转过头目视前方,便没再说话。 布加迪开入季家的“华庭别墅”之后,云岁晚将微微唤醒,见她脸色没有刚才那么难看,才稍稍放心。 云岁晚抱着她下车,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不禁恍惚。 “华庭别墅”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这里的一草一木云岁晚都记忆深刻。 “岁晚?”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略带哽咽的声音。 云岁晚寻声望去,是养母温韵。 见她神色惊喜,眼含热泪,云岁晚便登时红了眼眶。 她犹豫着,小心的喊了一声:“妈。” 温韵再也忍不住,快步朝她走过来,一把将她抱住。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一走就是七年,你知道我和你爸爸这些年有多担心你,牵挂你吗?” 母亲句句埋怨着她,却让云岁晚感到一股股暖流流淌至全身。 当初留下的不只是那些年的抚养费,还有不要让他们找自己的一封信。 字字决绝。 来之前,怎么会不忐忑呢? 七年前不告而别,让他们在自己身上付出的情感付诸东流,云岁晚在异国他乡日日夜夜都会梦到他们对自己的怨恨。 她多怕噩梦会成为现实…… 季允城往日一贯正经严肃,现在也湿了眼,走过来,拍拍温韵的肩膀。 “别哭了,岁晚这不是回来了吗。” 温韵擦擦眼泪,松开她,挤出一个微笑:“对,岁晚是我们的女儿,永远都不会变。” 云岁晚鼻腔一酸,迟到七年的眼泪夺眶而出。 无法言语的动容及感激让她愈发愧疚。 温韵神色温柔,将她的眼泪抹去,只字不提当初她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又留下了那两样近乎断绝关系的东西。 就好像她只是任性一回,外出的时间长了点儿。 云岁晚确认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喜欢过季宴礼这件事。 无论季宴礼如何看待她,毋庸置疑的是,养父母对她展现了天底下任何一对父母都会给予孩子的无限宽容。 “这是……” 温韵注意到一旁站着的云幼微,有些疑惑。 云岁晚说:“她叫云幼微,是我的女儿。” 云幼微鬼精得很,已经听出面前站着的是妈妈的爸爸妈妈。 乖乖喊道:“外婆外公好。” 温韵诧异了一瞬,但很快被微微的乖巧懂事给萌化了心,小孩儿精致得像个年娃娃,她顿时喜欢得不得了。 季允城微愣地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团子。 “哎,乖乖宝贝。”温韵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突然有个外孙女的事实。 只感到了天降外孙女的惊喜,“你叫什么名字?” “云,幼,微。”微微奶声奶气地回答:“是幼稚的幼,微笑的微哦!” 温韵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这会儿又心花怒放,将微微抱起来。 一家人往屋里走,云岁晚看着前方和微微聊天说笑的父母,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岁晚,”温韵看着她,百感交集,叹息道:“你长大了。” 云岁晚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浅浅勾了下唇:“妈妈,人都是会长大的。” 温韵面露遗憾:“可惜我没有参与这个过程。” 云岁晚垂眸,张嘴想给他们道歉,却又听见她开朗道:“不过没关系,以后你的人生爸爸妈妈都会在。” 温韵想到季宴礼,又笑着说:“还有哥哥。” 云岁晚眼睫一颤,心想,他恐怕并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嗯。” 谁知,季宴礼竟答应了。 云岁晚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掀起眼皮朝他看去。 季宴礼并未抬头,姿态闲适慵懒地靠着真皮沙发,长腿叠在一起,正摁着手机回复消息。 大概率是敷衍爸妈随口应下的。 “微微的爸爸一起回来了吗?” 季宴礼抬起头,父母在和微微聊天,他看向了云岁晚。 感受到极具存在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云岁晚心里紧了紧。 云幼微口齿清晰道:“我还没……” 云岁晚打断微微未说完的话:“他在美国有工作。” 云幼微虽然不懂,但妈妈这么说了,她茫然地闭上嘴。 季宴礼移开眸子,最后轻飘飘扫了一眼云幼微。 云岁晚见他并未起疑,暗松一口气。 “下次带人回来见一见,我倒要看看是谁拱了我家的大白菜!”温韵佯装气愤道。 云岁晚笑了声,随口敷衍过去:“下次一定。” 温韵理理她鬓边的碎发,再次感叹女儿真的长大了,再见竟已成家立业。 “不过,你的眼光我还是放心的,对方一定是个优秀又强大的人吧。” 云岁晚脑海里想起的是夏斯年,唇角上扬,弧度柔和:“嗯,也是个温柔的人。” “那就好,不过还是要我们和哥哥掌掌眼才放心。” 季宴礼沉眸看着她脸上未散的笑意,仿若冰天雪地里照进了一束暖融融的阳光。 这种笑他很熟悉,之前云岁晚每次喊他“哥哥”时都会露出这幅神情。 现在她脑子里想的是谁呢? 捏着手机的指尖因为不自觉用力而泛白,无人留意。 随后云岁晚和微微在季家吃了晚饭,温韵提出让她们以后都住过来。 “你刚回来,就多陪陪我吧。”温韵见她有所犹豫,只能拿出杀手锏,朝着她撒娇。 云岁晚无奈,她永远也拒绝不了妈妈。 算了,先住一段时间,之后再找借口搬出去。 云岁晚余光看到季宴礼明显比之前冷淡的脸色,咬了咬牙。 只留下一周就好…… 她在季家的屋子还留着,纤尘不染,依旧保留着自己离开时的样子。 站在房间中央,看着熟悉的布置,云岁晚眼尾滚烫,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妈妈,对不起。” 曾经在心里徘徊了无数次的歉意,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温韵拍拍她的肩膀,抱住她:“这没什么,岁晚,我们相信你。” 相信你有自己无法言说的苦衷。 相信你不会狠心舍弃这份亲情。 身旁的微微睡得香甜,云岁晚躺在熟悉的大床上,却失了眠。 这次竟连助眠的药都不管用了…… 夜里太安静,云岁晚脑子里一锅粥似的胡思乱想。 “云岁晚,你真恶心!” 女人厌恶的眼神依旧历历在目,和她说话的语气也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有些话宴礼说不出口,便让我代劳。若不是季家好心做慈善,你一个孤儿又怎么会拥有现在的一切?而你却抱着……那样恶心的心思,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如果我是你,就离季家远远的,永远也不会回来。否则,这样的丑闻若是爆出去,只会让季家蒙羞。” “他让你告诉我的?” “不然呢?他还说,你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不配做季家的女儿,更不配做他的妹妹,劝你识相离开,不要让他亲自把你扫地出门。” “我不信。” 她面色煞白,执拗地,不信邪地,抱有一丝可怜又祈求的希望。 “不信?你可真不要脸。季宴礼都已经躲你躲了一个多月了,联系方式也将你删了吧?你还不明白吗?” 江心弈看着她执着的眼睛,不屑讥笑,拿出一张纸,扔在她身上:“这是他写给你的,字迹总认得吧?” 云岁晚不死心地从地上捡起来。 过了许久,久到她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好的,我知道了。” 云岁晚呼吸变得急促,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她轻手轻脚下床,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微微,将门轻轻掩上出去了。 南城九月底还有三十度的高温,晚上却很凉爽,风吹过来让头脑愈发清醒。 “睡不着?” 第6章 你应该叫我哥哥 云岁晚听到声音身体一僵,转头看到了倚着一颗柳树吸烟的季宴礼。 出来时心烦意乱,没注意院子里还站着一个人。 他身上还穿着白天时的黑色西服,身姿欣长,肩宽腰窄,被剪裁得体的西装包裹着的那双腿长得惹眼。 季宴礼臂弯处挂着上衣外套,上身只着一件绸缎似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隐约显现出里面结实的肌肉线条。 云岁晚回神,每次看见他都会想到七年前,便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转身欲走。 季宴礼见此沉声道:“不打声招呼吗?岁晚。” 最后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有种压迫感。 云岁晚停了脚步,转身看向他。 吸了一半的烟在他指尖发出猩红火光,季宴礼徒手掐灭,一手插兜走过去。 “季……” “岁晚,你现在和我好像是有关系的。” 云岁晚止了声,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 季宴礼瞳色如深不见底的幽谭,低头看着她指出她的不恰当之处:“你应该叫我哥哥。” 路灯昏暗,庞大的树影洒在他们身上,云岁晚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在讽刺还是真这么想。 季宴礼一瞬不瞬盯着她,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有出声,静得诡异。 云岁晚扯扯唇,似笑非笑,略显讽刺地喊道:“好啊,哥。” 季宴礼揣进兜里的手克制地攥紧了一瞬,又立即松开。 还没说话,就听见云岁晚接着说:“你放心,以后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妹。我回来只是因为不想辜负爸爸妈妈的养育之恩,让他们觉得自己养了个白眼狼。曾经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你也不用再像七年前那样躲着我,我只在这里住一周,之后也会注意尽量不和你见面。” 云岁晚一口气将话说明白,省的让他以为自己别有所谋。 黑沉的夜色掩盖了季宴礼有些阴沉的面容,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头微低,脊背变得异常僵硬。 许久之后,季宴礼低磁的声音微哑:“我不躲你,你也别躲我。” 云岁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耐地点头应下。 见他没其他事,转身朝屋里走。 两人重新达成了共识,至少要在父母面前他们还是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做一对表面和谐的兄妹。 这样就够了…… 以前的云岁晚太贪心,总是妄想更多,最后伤人伤己;现在的她只想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 云岁晚一边和耳机对面的沈叶初说话,一边挎着背包大步赶路,时时刻刻注视着前面毫无察觉的人。 “你回到季家了?”沈叶初惊讶地喊出来,被嘴边咖啡烫得直吸气。 云岁晚十分淡定地“嗯”一声,见前面那人上了车。 她在路边随便拦了辆车进去,紧急道:“师傅,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神色古怪,对跟踪人这事有所顾虑。 云岁晚怕把人跟丢了,当即将包里的记者证掏出来,示意司机:“师傅,事情紧急。” 司机正襟危坐起来,不再犹豫,立即启动车辆,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前面那辆车。 “岁晚,你怎么听起来不像在干什么好事?” “嗯?”云岁晚有些疑惑,随后反应过来解释:“记者的工作需要。” 沈叶初就不再问了,说回季家:“回去也好,别的不说,温阿姨和季叔叔这些年都挺想你的,他们一直对外说是你在外留学,过几年就回来了。而且,叔叔阿姨每年都会去寺庙里走一趟。” 在她记忆中,养父母都不是信佛的人。 云岁晚听言心里宛如堵了一团棉花,沉闷紧窒,愧疚一点点蚕食着她。 还不等她说话,司机将车停了下来,望着前方灯红酒绿的高档酒吧为难起来:“只能送到这儿了。” 云岁晚也不为难他,将钱转过去后就下了车。 这座名为“正经”的酒吧怎么看都不正经,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几乎将人的眼睛闪瞎,欧美风的建筑,外观设计的却很赛博朋克。 云岁晚在调查一个名为“严子穆”的富二代。 她表面上是南湖华社的记者,但实际上只是她另一层身份的障眼法。 国家聘请的侦探。 也是云岁晚收入的主要来源,一个足以承担斯年哥昂贵医药费的职业。 而这个严子穆将是她回国之后的第一个战功。 严子穆仗着权势强抢民女,多次迷奸未成年,也沾了不少人命,害无数人家破人亡,但这些全被他的家族压了下去,没有证据。 如今他父亲正值当选市长之际,上面让她调查清楚,搜集到足以压死他,重创严家的证据。 云岁晚调查过这个酒吧,是会员制,能进去的人非富即贵,隐私性,保密性,安全性等等都极好。 也难怪严子穆每次都将作案地点选在这里。 但这么特殊嚣张的酒吧不是一般人能开的起来的…… “叶初,你知道正经酒吧吗?” “酒吧怎么会正经?” 云岁晚无语了片刻:“酒吧名字叫正经酒吧。” 沈叶初猛地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恍然大悟:“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是我哥开的。” 云岁晚眼睛一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进去?” “简单。” 云岁晚畅通无阻地走进酒吧,里面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她本能皱起眉。 舞池里无数红尘男女舞动着身躯,漫天酒香,刺鼻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挑逗刺激着人们的感官。 在这里总能看到许多豪门官宦子弟,甚至报纸上经常出现的官员商人,以及那些对外自诩夫妻恩爱,深情专一的男女。 云岁晚压低帽子,被人引着走进了沈叶初的专属包厢。 换了衣服,将背包里的隐形摄像头戴在身上,来之前化了妆,云岁晚将头发放下来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走到提前得知的房间前,云岁晚指尖点了一下耳朵上的耳钉,极其细微的红光被红色钻石掩盖,旁人只会以为是灯光照射上去的流光。 她抬手敲了敲门。 没多久,眼前红棕色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云岁晚掀眸看过去,随即一怔。 沈连溪还维持着开门的动作,看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人,才认出来:“岁晚?” 他惊讶,云岁晚比他还要惊讶,没想到竟这么巧,她来找严子穆,却遇到了这座酒吧的主人沈连溪。 既然他在的话,那是不是说明……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云岁晚听到包厢里传来熟悉又温柔的女声:“连溪,谁啊?” 走过来的江心弈也看到了她,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将云岁晚上下打量了个遍。 “是岁晚啊?”她嘴边噙着笑,却让云岁晚感到不适。 沈连溪宕机的大脑这时才反应过来,挠挠头,又将门打开些许,热情邀请:“岁晚一起进来玩吧!” 他好像忘记了曾经的事,和七年前一样将她当做妹妹,热情招呼。 “对啊岁晚,”江心弈友好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你哥也在呢。” 第7章 来酒吧能干什么? 云岁晚下意识就想拒绝,却被江心弈强行拉了进去。 她一时不察,顺着力道往前走了两步,包厢里的场景也被尽收眼底。 包厢里七零八落坐着不少人,都是他们那个圈子和季,沈,周三家走得近的,其中有她曾经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新人。 昏暗的灯如瀑布般洒下来,变换着颜色,灯光迷离,酒香迷人。 每个公子哥旁边不乏美人陪酒。 云岁晚冷漠地收回自己的手,心中不禁烦躁,现在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知,正走向一个不可预料的方向。 “哟,沈公子从哪儿找来的美人?”有人冲着她调笑,看着沈连溪混不正经。 周时泽啧一声,抬脚踹了过去,嗤道:“瞎说什么,认不出你季哥的妹妹?” 此话倒是提醒了包厢里的众人,见过云岁晚的恍然大悟,没见过的则是好奇打量。 早就听闻季宴礼之前有个被保护很好的妹妹,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只是这几年出国留学没了消息,如今竟看见了真人。 众人看看站在门口脸色微冷的云岁晚,再悄摸看向包厢后面坐着的人。 刚才说话那人吓得白了脸,冷汗频出,讪讪笑着赔罪:“是我失言,我自罚一杯给妹妹赔罪。” 沈连溪紧跟着也踹他一脚,呸一声:“谁是你妹妹?” “是是是,季哥的妹妹,哪里轮得到我套近乎?”那人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开玩笑。 云岁晚奔着严子穆来的,长至腰部的黑直发披在脑后,脸上妆容精致却干净,白色长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漏出一小截白皙后腰。 总体来说,又纯又欲。 严子穆看见她的瞬间,眼睛发光,在得知她身份之后依旧蠢蠢欲动。 云岁晚见此安慰自己,还算没白来。 沉默间,后方一直没说话的季宴礼有了动静,他起身朝云岁晚走过去。 众人见他脸色难看,只当是刚才那人说话惹到了他。 云岁晚看着他走近,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烦的不行。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来找他的吧? 估计不止他以为,江心弈,沈连溪和周时泽说不定也会觉得她贼心不死。 季宴礼将外套脱下,披在她肩头,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来这里干什么?”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不清楚往事的其他人并不觉得有什么,江心弈却在一旁皱了下眉。 沈连溪和周时泽轻咳一声,状似无意地看向别处。 云岁晚忍着没将带着冷冽气息的衣服拽下来:“找叶初。” “那个家伙从不参与我们的聚会,”沈连溪笑眯眯道:“她给错你地址了?她的包厢在另一边。” 云岁晚顺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煞有其事地点头:“嗯,是我看错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将肩上的外套脱下来,后退一步,递给季宴礼。 季宴礼黑眸静静注视着她,并未伸手接,却问:“找沈叶初干什么?” 云岁晚索性将外套交给了他旁边的江心弈,闻言觉得他这问题有些好笑。 便似笑非笑地反问:“来酒吧能干什么?” 他不也在酒吧? 季宴礼目光扫过她裸露在外的细腰和手臂,眸色很淡,他沉默下来,气氛就变了味道。 江心弈看出了他的不悦,笑着打圆场:“宴礼,你别这么凶嘛。岁晚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你就别再拿她当高中生来看待了。成年人来酒吧挺正常的。” “对啊宴礼,”沈连溪觉得季宴礼将岁晚管得太严了些,“小初可是我这里的常客。我们做哥哥的,是该学着放手喽。否则会引起她们这些小孩儿的逆反心理。” 他哀愁地叹口气,虽只比她们大了三岁,但自小就爱操妹妹的心,总觉得她们长不大。 周时泽多看了他一眼,戏谑的眼神像看白痴。 季宴礼并未因为他们的游说而表明态度。 云岁晚自知今天计划泡汤,冲各位礼貌点头就想找借口离开:“连溪哥,时泽哥,那我就去找叶初了。” 沈连溪一边感叹小姑娘长大了,一边笑眯眯冲她点头。 云岁晚刚转身还没开门,就听到季宴礼透露着无奈的嗓音:“等等。” 她脚步顿住。 “岁晚,你和叶初到这里喝酒。” 至少有他看着…… 云岁晚还没说什么,沈连溪兴冲冲地答应下来:“好啊,我这就将那家伙叫过来,大家一起聚聚,人多热闹嘛。岁晚妹妹啊,这么多年不见了,你不想和哥哥们聊聊天啊。” 他搂住周时泽的肩膀,张嘴就胡说八道:“你时泽哥可是天天和我说想你,上次还想你想哭了呢。” 周时泽差点儿将手里的烟戳他嘴里,冷冷瞥了他一眼。 沈连溪说:“怎么?我还说错了?上次哭得不是你?” “嘴要是不想要就捐了它呢。”周时泽似笑非笑,将他的手拍开。 沈连溪也不恼,举起手机先斩后奏:“好了,小初说她稍后就到。” 周时泽吸烟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一瞬。 云岁晚对沈连溪的速度目瞪口呆,如今也走不成了。 季宴礼最后深深看了她几秒,从江心弈怀里将衣服拿回来,对云岁晚说:“跟我来。” 云岁晚硬着头皮跟着他往包厢里面走,季宴礼示意她坐下。 众人玩笑她是季总的眼珠子,保护地太好。 几句恭维的话,让江心弈险些黑了脸。 旁人不知,她可是知道云岁晚心里藏着什么龌龊肮脏的心思。 云岁晚坐在真皮沙发上,随即肩上一沉,发现季宴礼又将他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不等他落座,云岁晚目光澄澈地看向江心弈,关系不错的样子拍拍自己右边:“心奕姐,坐。” 而她的左边只余一个空位,明显给沈叶初留的。 季宴礼动作一顿,只能改了方向挪了一步。 江心弈笑容有些僵硬地点头,坐在他们两人中间。 没多久,沈叶初也到了,看到包厢这么热闹的场景愣了一下,然后准确找到云岁晚。 她凑到她耳边:“你不是来工作的吗?怎么反倒在这儿喝起酒了?公然摸鱼啊?” 云岁晚叹气:“说来话长。” “什么说来话长?”沈叶初眨眨眼睛,一副我已经将你看透了,兴奋道:“我看你来这儿不是摸鱼,而是想摸腹肌吧哈哈哈。” 沈连溪听见,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你可别带坏岁晚了,也就你好色!” 沈叶初抬头就想呛回去,却不期然对上周时泽懒散幽淡的眼神。 她将原话咽回去,对沈连溪理直气壮地嘟囔:“这怎么能叫好色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腹肌练出来不就是让人摸的吗?” 沈连溪气得又拍了一巴掌:“歪理。” 看着兄妹俩的互动,其他人开始笑。 “沈哥,我怎么记得刚才有人说妹妹长大了,要放手不用管了。” “去去去,小孩儿不管着点儿越长越歪。” “沈!连!溪!你说谁歪呢?” “嘿,没大没小。”沈连溪笑着教训她。 “叶初,这玩笑可开不得啊,”江心弈跟着众人笑了一会儿,不经意说道:“岁晚可是已经结婚了,小孩子都五岁了呢。” 第8章 嫂子 宛如一颗炸弹在包厢里轰然炸开,却没激起一丁点儿声响,反而让所有声音都停滞了一瞬。 沈连溪差点儿蹦起来,周时泽面上闪过错愕,两人齐齐朝云岁晚看去。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当年可是亲耳听到过的。 云岁晚喜欢季宴礼,也是她出国一走了之的主要原因。 “你胡……”沈叶初声疾厉色,被云岁晚掐了一把腰后,十分突兀地换了语气,硬邦邦道:“你忽然说的这句话可真令我感到惊讶。” 周时泽轻笑一声,眉梢轻挑地调侃:“叶初妹妹说话可真人机呢。” 沈叶初乖乖坐好,低头翻了个白眼。 “我去,岁晚,你真闷声干大事啊!什么时候的事?我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你可真伤哥哥们的心。”沈连溪捂着胸口伤心道。 心里的那点儿担忧也渐渐消失。 五年前就结婚了,看来岁晚早已对当年的事放下。 云岁晚清淡的目光扫过江心弈满脸友善笑意的脸,对她的小心思感到心累。 自己随口一个谎言,没想到竟有一连串的蝴蝶效应。 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谎。 “有机会可要将你老公和宝宝介绍给我们,哥哥们看看是谁这么有福气。” “对啊,小宝宝继承了我们岁晚的美貌,一定超级可爱!” “不是要喝酒?”季宴礼突然出声打断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将服务员呈上来果酒推到云岁晚面前。 云岁晚看都没看,淡声道:“哥,我不喝酒。” 不喝酒,那来酒吧就是为了其他事。 季宴礼身体后倾,慵懒地靠着沙发背,手臂搭在上面,微眯着眼,偏头瞧她。 江心弈微微侧身,包厢里暧昧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这个姿势倒像是他将她搂进怀里。 “这酒度数不高,嫂子喝吧。”云岁晚将果酒推到江心弈面前,又把肩上的外套转移到她身上:“您可别着凉了。” 季宴礼眸光微沉,舔了舔上颚,忍着脾气。 云岁晚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她知道那个方向坐着谁,可不就是她的目标,严子穆。 云岁晚眸光闪烁,心想这畜生知道她已婚生子还贼心不死,玩得倒挺花。 如此也好,她还怕他玩得不花呢。 她猝不及防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朝严子穆看过去,随后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对着他浅浅勾唇。 这一笑几乎将严子穆的魂儿勾了去,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想要得到云岁晚的欲望达到顶峰。 没想到季家这个养女也是个不安分的,正好合了他的意。 长得不仅带劲儿,皮肤又白又嫩,细腰好像一只手就能握过来,不知道掐起来什么滋味儿。 严子穆肆无忌惮地想着,下流恶心的目光时不时在她身上逡巡,但碍于季宴礼在场,不敢太放肆。 借着表姐江心弈的面子,他今日来是想在季宴礼面前混个眼熟,好让他老爹今年顺利升职。 只要季家一句话,谁是市长不就轻而易举? 不过严子穆并不上心,毕竟表姐可是季宴礼的女朋友,她说话怎么着也比他有分量! 云岁晚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如她所料看见了等候多时的严子穆。 “严公子在等人?” “巧了,在等你。”严子穆直勾勾地看着她。 云岁晚气质清冷,修饰过的五官却是带着攻击性的明艳,像只高傲的天鹅,很容易激起人的征服欲。 “是吗?”她朱唇轻启,“等我干什么?” “自然是干一些成年人的事,”严子穆暗示道:“今晚有时间吗?” 今晚当然不行,他没做好准备,没有名场面给她拍啊。 云岁晚遗憾道:“今晚恐怕不行,不如加个联系方式,我们改日聊。” 严子穆闻言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当即掏出手机:“那好,我等你的消息。” 加过微信之后,云岁晚越过他朝包厢走,转过一个拐角时,突然被倚着墙吸烟的季宴礼拦住。 她没注意到这里有人,惊吓地低呼一声,看清楚后松了口气。 “哥,有事?”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刚才又听进去了多少。 季宴礼将叼在嘴边的烟拿开,烟雾模糊了他晦暗不明的脸,眼睑微垂,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手机。 面色突然变得很冷:“不是已经结婚了?还加其他男人的联系方式?” 果然听到了…… 云岁晚面不改色:“谁有规定结婚不能加异性联系方式了?回家那天,我不是也加了你的?” 季宴礼额间青筋跳了跳:“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云岁晚反问。 季宴礼沉声说:“你明知道他心怀不轨?” 云岁晚没有否认,却依旧不以为意:“那又怎么了?” “……” 季宴礼捏了捏眉心,突然有种挫败感。 “那你丈夫呢?” 云岁晚将渣女贯彻到底:“他不是不在吗?”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在,她就可以随便玩。 季宴礼深吸一口气,呼吸有些急促,似乎不太明白之前那个好学生乖孩子的云岁晚怎么变成了这样。 “你来酒吧就是为了这个?” 云岁晚嗤笑一声:“不喝酒,还能为了什么。” 季宴礼捏着烟的手都开始轻颤,用今生最大的毅力才没对着她彻底黑脸。 夹在指尖的烟已经燃尽,他掐灭之后扔进垃圾桶,对着云岁晚摊开掌心。 云岁晚不明所以:“干什么?” 季宴礼嗓音裹挟着冷意:“把手机给我。” 云岁晚没动,面上的平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宛如冬日枯枝落雪的寒凉。 “哥,你管得太宽了。” 季宴礼下颌线紧绷,眼眸危险地微敛,神情冷锐,咬字极重道:“岁晚,我是你哥。” 云岁晚心中讽刺,眉眼间多了几分不耐,颇为叛逆道:“所以呢?你以为你的面子很大吗?” 她不想再多费口舌,想越过他离开,却还没迈出一步就被他拉住手臂。 “岁晚,”季宴礼声音软和下来,有种好言相劝的意思:“你刚回国,很多事情不了解。严子穆不是个好人,你知道他平时玩得有多花吗?” 她当然知道。 云岁晚甩开他的手,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扯平了,我玩得也挺花的。” 她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季宴礼难看至极的脸色,随后踩着高跟鞋走开。 云岁晚眉心寡淡,嘴角勾勒出尖锐的讽刺。 想拿哥哥的身份压她,还以为她会像七年前一样对他事事顺从吗? 季宴礼看着她不近人情的背影,神色沉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心想,美国真是个害人不浅的玩意儿。 他又抽出一根烟放在唇边咬着,用打火机点燃,白色烟雾很快袅袅上升。 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五官中的阴翳冰冷。 等了没多久,严子穆来了。 第9章 不想死的话,就别骚扰她。 “哎呦,季哥,怎么来这儿抽烟了?” 严子穆眼里闪着讨好的光,有意和他套近乎,拿出打火机也给自己点了一条。 刚走近,就被季宴礼看死人似的眼神震慑住,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 “季,季哥?” 季宴礼居高临下瞅着他,抬手拽住他的衣领,声音宛如寒冰腊月飘下来的雪:“少打岁晚的主意。” 严子穆被吓白了脸,又很快因为窒息而涨成猪肝色。 季宴礼另一只手将冒着猩红的烟头抵在他挨着脖颈的衣领处,碾灭。 “不想死的话,就别骚扰她。” 布料灼烧的味道刺激着严子穆的嗅觉,后背冷汗一茬一茬地往外冒,吓得他一动不敢动,生怕那烟头下一秒就落在他身上。 “我,我知道了。我表姐是江心弈,你你你你你不能动我。” 季宴礼动作一顿,静默了漫长的几秒钟,放开他:“滚。” 严子穆连滚带爬地离开。 走出酒吧大门,他实在气不过,一脚踹在了石柱子上,狠声骂了一句。 艹,姓季的拽什么拽,那么宝贝他那个妹妹,又他妈不是亲生的。 这辈子他就没他妈受过什么窝囊气,好啊,他越是宝贝,他就越是要糟践那个贱人。 反正有表姐在,季宴礼还能杀了他不成? 等他老爹升上市长,姓季的就更不敢轻易拿他怎么样了。 严子穆胸膛剧烈起伏,想清楚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眼底满是嚣张和猥琐。 从酒吧里出来,云岁晚坐着季宴礼的车回去。 她的东西还在酒吧里,但幸好沈叶初的专属包厢没人进去。 这一趟虽然没拿到她想要的,但也不算白来。 正望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云岁晚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又到了她肩上。 她低头一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色毛毯。 云岁晚无语,季宴礼今天好像对在她身上披点儿东西有些执着。 “我不冷。”云岁晚说着作势要将毛毯拉下来。 季宴礼摁住她的手,温热干燥的触感让云岁晚心脏猛的跳了一下,抬眼撞入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 有些急迫地抽回手,她移开视线,没再动作。 片刻后,季宴礼好像叹了口气,说:“岁晚,以后酒吧这种地方还是少去。” 云岁晚皱眉:“去不去是我的自由。” “那里面没什么好人。” “坏人我见得多了,也没见我少胳膊少腿的。” “再说,你也在里面。难道哥就是坏人?” 季宴礼一时无言,云岁晚要比七年前伶牙俐齿。 她就好像叛逆期迟到了十年,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要和他反着来。 想到之前性格挺沉闷乖巧的妹妹染上了国外的恶习,季宴礼就郁闷地喘不上来气。 不禁骂道,国外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说不定是被她国外那个丈夫带坏的,想到这里,季宴礼心情愈发郁郁,烦闷地解开两颗扣子。 “我来酒吧只是喝酒。”他说。 云岁晚打开手机看消息,敷衍似的点头:“有人管着,你也做不了别的。” 这个人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季宴礼想到她在包厢里喊得那声嫂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张嘴解释:“我和江心弈……” “铃——”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也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季宴礼止了音,垂首看去时,隐约瞧见三个字“斯年哥”。 云岁晚接通放到耳边:“喂?” 南城夜晚繁华璀璨,街道两旁的夜灯连成一大片光影落在她身上,脸蛋漂亮地不像话。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通电话之后的云岁晚眉眼都柔和下来,刚才盘桓不散的不耐和针锋相对皆随着看到来电提示的那一刻湮灭。 这一刻的云岁晚让季宴礼有些恍惚,好似看到了七年前她面对自己时的样子。 当时或许没有发现,此时此刻这一认知却见鬼似的清晰。 季宴礼突然开始心头恐慌,上一次出现这个感觉还是七年前得知她人间蒸发时。 他深刻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在自己尚未看清之时就已经悄然离他而去。 “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能有什么事,”云岁晚抓着手机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车流,语气平和:“微微挺想见你的。” “嗯,我带她去找你。” 季宴礼有些燥热,指尖摁着摁钮刚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想起什么,又将窗户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是她那个丈夫吗? 但又好像是个华人……,就连微微似乎都很喜欢他。 季宴礼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脑子里乱七八糟掠过无数个想法。 云岁晚将电话挂断之后也没吭声,一路沉默回到“华庭别墅”。 …… 江心弈从会议室里出来,边走边听秘书的工作汇报,打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在里面等候多时的表弟严子穆。 眼里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厌恶,她让秘书去忙,自己走了进去。 “表姐,”严子穆一见她就凑了上来,端着一杯咖啡放到她桌上,“开会辛苦了。” 江心弈抱臂靠在椅背上,开门见山道:“舅舅的事我会和宴礼提,但不会这么快。而且我话说到前头,他答不答应,我做不了主。” 严子穆连连点头,笑道:“我相信表姐。你是季宴礼的女朋友,你的话在他面前自然多了不少分量。” 江心弈勾唇,对这话很是受用。 “不过,”严子穆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眼神却透着猥琐的兴奋,“我有另一件事要表姐帮忙。” 江心弈斜他一眼:“什么事?” 严子穆搓搓手,小声问:“你知不知道季宴礼的那个妹妹有什么喜好?” 提到云岁晚,江心弈终于正眼瞧了他一回,一夕之间,脑子里想法千回百转。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表弟是个什么德行,说得难听点儿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社会残留的渣滓。 仗着严家和她妈妈的纵容干过不少混账事。 哪一件单拎出来都令人作呕。 可他不是喜欢那些未成年清纯少女吗?怎么对一个有夫之妇起了心思? 不过也不稀奇,毕竟云岁晚那张脸的确不错。 江心弈眸子闪着幽光:“你看上她了?她可是已经结婚了。” “那有什么?”严子穆冷哼一声,不以为意:“这样玩起来才有意思。等我把她搞到手,作践一番再扔了,她可是季家大小姐,说出去多有面儿。” 他已经畅想到自己在他那个圈子里耀武扬威的场面了。 越想,渴望得到云岁晚的心就越急切。 “她算什么季家大小姐……”江心弈不屑嗤笑。 江心弈思索几秒,对着他勾唇,语气变得温和:“我可以帮你,不过你永远也不能告诉别人是我帮的你。” 严子穆欣喜若狂,连连答应下来,信誓旦旦道:“放心吧表姐,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将你说出去。” 江心弈不放心,笑得温和却凝着危险,像株表面上漂亮无害,却能吃人的食人花。 “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可是都有证据的。如果被第三个人知道你和云岁晚之间有我推波助澜,我不仅会让你锒铛入狱,舅舅的大选也别想了。”她冷漠道。 严子穆咬咬牙:“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10章 你和他是普通朋友? 云岁晚来到厨房,刚摸上锅盖,就被闻声而来的张阿姨拦住。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你想吃什么?让我来。” 张阿姨是季家的老人,也见证了她被季家领养的六年,如同家人一般。 从她手里夺回锅,作势要将她从厨房赶出去。 “张阿姨,没事的,让我来。”云岁晚无奈道。 “祖宗哎,你可悠着点儿吧!上次非要来厨房熬个什么山药莲子粥,差点儿将厨房给烧了。” 张阿姨心有余悸,决心不再让她碰厨房。 被调侃的黑历史,勾起了云岁晚遥远的回忆,神色极细微地顿了一下。 眼疾手快扒住门框,她认真地保证:“张阿姨,那是以前,现在我厨艺大涨,绝对不会再炸厨房了。” 云岁晚恨不得伸出三根手指起誓来向她保证。 在国外这么些年,自力更生,自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毛毛躁躁。 张阿姨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叹了口气,依旧拿她当小孩儿:“你要做什么,让我来也是一样的嘛。” 云岁晚冲她笑笑:“不一样,我是要做给朋友的,他吃不惯其他人做的。” 张阿姨终于妥协,将厨房交给她。 退出厨房时,突然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外面的季宴礼。 “哎,宴礼啊,这段时间回来这么早?” 季宴礼礼貌颔首,目光越过张阿姨看向在厨房忙碌的云岁晚,微微嗯了一声。 “爸妈呢?” “一起去接微微放学了,估计又半路拐了方向。” 自从回来季家,接送云幼微的上下学的任务全被温韵和季允城接了过去,云岁晚完全插不上手。 父母对微微是肉眼可见的喜爱,经常会在接她回家的半路上拐个弯。 不知道又去哪儿玩了。 静默片刻,季宴礼才说:“张姨,你去忙吧。” 云岁晚没再听到声音,她并不关心,自顾自有条理地熬粥。 直到感受到身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 “什么朋友?”季宴礼低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将青菜洗干净,云岁晚从柜子里找到刀,切碎,眉毛都没动一下:“哥,你真的好奇吗?” 他之前可从来都不管她的私事的。 季宴礼不答反问:“不能问?” 云岁晚动作一顿,冷淡地戳穿他:“有什么可问的,你不是都知道?” 她不信季宴礼没有调查过自己为什么回国,回国后又做了什么。 明明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却还要多此一问。 “我想听你说。” 云岁晚将锅盖放下,转身看过去,身体后仰,靠在岛台上。 室内一片明亮,眼前的男人挡住了一部分光,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服帖包裹着其高大修长的身躯。 顶级的眉骨突出,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低垂着眼眸睨她,拔地而起的鼻梁下薄唇微抿。 交错的光影映衬得他面部轮廓锋利又深刻,线条流畅。 不可否认,她这个哥哥的确是上帝的宠儿,五官是让人眼前一亮的英俊。 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十年都念念不忘。 “你想听我说什么?”云岁晚平淡道。 季宴礼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倏然拉近,就好像将她困在自己和岛台之间。 空气中弥漫着其他的,说不上来的意味,云岁晚抑制住想要退开的冲动。 “你和他是普通朋友?”季宴礼想起宋昭调查到的资料,她回国后每天都会往医院里跑。 风雨无阻,时间在一到两小时之间。 每次都会带着东西,或水果,或鲜花,或粥…… 在季宴礼记忆里,从未见过云岁晚对任何一个人这么上心过,即使是他……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不舒服,季宴礼说不上来是因为不满自己作为哥哥没有得到她同等的关怀,还是因为嫉妒另一个人轻而易举就享受到了。 至于为什么会不满,为什么会嫉妒,为什么对云岁晚有着逾越的占有欲,季宴礼不敢再深想下去。 云岁晚眼神里浮现一丝疑惑,觉得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对她的私事未免太过关心了些…… “不是。” 斯年哥早已是她的家人。 季宴礼眸色顿时沉下来,那股堵在胸口的气闷越来越浓郁。 不是普通朋友,还是个男人,再联想到之前她在酒吧说得那些话,他不得不多想。 气氛沉默下来,云岁晚没再管他,转身掀开锅盖,青菜瘦肉粥的香气弥漫开来,充斥在整间厨房。 拿起勺子搅了搅,听到季宴礼声音像被磨了沙砾:“张姨口中的山药莲子粥是……” “和你没关系。” 说完云岁晚就后悔了,她这么急迫的否认,倒像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以季宴礼的头脑,不会联想不到。 毕竟山药是他为数不多喜欢吃的东西。 云岁晚紧绷着脸,心情有些烦躁。 事实也的确如此,季宴礼上大学之后就搬了出去,很少回家住。 那时云岁晚为见到他频率减少而郁闷,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异常珍惜他回家的日子。 记得那时是中秋节,高三生只有一天假期,她准备了许久,决定在那天亲自下厨煮一碗山药莲子粥。 过程并不顺利,如张姨所说,云岁晚差点儿将厨房炸了。 当她最后将一碗粥兴高采烈地端到餐桌上时,季宴礼却并没有吃。 他被江心弈叫了出去,晚饭并没有在家里吃。 季宴礼看着她低垂的头,碎发乖顺地垂到耳边,脑子里已经想不出她什么时候为自己做过山药莲子粥。 当年的他的确对她有宠有纵容,却好像没有多关心…… 将冒着热气的粥盛出来,云岁晚洗了洗手,提起保温盒绕过他。 一阵淡淡的清香飘进鼻腔,季宴礼在她迈出脚步时,身体先做出反应,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岁晚,我……,”他抿唇,改口道:“之前抱歉。” 为自己对她的忽视。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云岁晚大脑呆滞了一瞬,他的语气太过认真,认真到她怀疑是自己在幻听。 季宴礼从来都是倨傲高冷的,什么时候诚心实意地为一个人道过歉呢? 是在为七年前赶她走,说得那些话而道歉吗? 除了这个,云岁晚想不到他还能因为什么。 但这样一句风轻云淡的对不起,不足以消磨七年的痛苦,她做不到原谅,却也做不到报复。 现在就很好,云岁晚想,既没有家人的亲近也没有路人的冷漠。 “嗯。” 她声音冷静地过分,面色依旧清冷,这样不轻不重的回应显然不在季宴礼的意料之中。 季宴礼拧眉,急躁地又走近一步。 两人的距离已经越过正常的社交距离,他抓着她的手臂不放,深深沉沉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云岁晚还没说什么,却听到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像是泡沫受了惊吓,忽然破裂,两人不可言喻的氛围破了个口子,或对立或矛盾的暗流涌动戛然而止。 她猛的抽回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不曾抬头看他,脸色说不上好看。 过于刻意的疏远让季宴礼沉了脸。 云岁晚快步走出去,正面遇上回来的父母。 第11章 生日宴 “岁晚,你要出去?”温韵牵着微微进来。 云岁晚说:“我去看朋友。” 微微见她提着保温盒,脑子动得很快:“妈妈要去找夏叔叔吗?我也要去。” 云岁晚想着刚答应斯年哥带微微去见他,蹲下捏了捏她的小脸,说:“那微微和我一起去吧。” “这么晚了,让司机送你们去。” 温韵知道她有个住院的朋友,却不了解具体情况。 曾问过她要不要家里帮忙,她说自己能解决。 “我去吧。” 季宴礼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云岁晚眼睫颤了一下。 下意识想拒绝,他已经从她手里拿过保温盒,率先往外走。 “也行,哥哥去更放心。”温韵笑着说。 云岁晚只能带着微微跟上去。 一路上微微叽叽喳喳说着话,云岁晚时不时回应两句,她和季宴礼没有再交流。 …… 严子穆每天雷打不动地骚扰她,云岁晚吊了他几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再这么下去,对面该着急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时,率先约她的不是严子穆,而是江心弈。 收到信息时的云岁晚正在报社工作。 江心弈:“岁晚,有时间出来玩吗?就在‘正经酒吧’,我请客。(微笑)” 云岁晚握着手机,还没回复,就见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群里。 大致扫了一眼,里面包含了上次酒吧里的大部分人,估计也是这次聚会到场的人数。 但唯独没有季宴礼。 沈叶初先发了个满脸问号的表情包。 沈叶初:“什么情况?集体孤立宴礼哥啊。” 有人回复她:“你还不知道?过几天是季哥的生日,心弈要私下先给他一个惊喜。” 沈叶初吐槽:“多大人了,又是过生日,又是给惊喜的。” 只是文字都可以感受到其中深藏的戾气。 群里安静了一瞬,云岁晚无奈笑了一下。 不知缘由,好像在她记忆中,沈叶初一直和江心弈不对付。 经过七年前她出国那一遭,如今连带着看季宴礼也不顺眼了。 过了一会儿,群里的周时泽@沈叶初:“28很老吗?” 应该是去忙了,沈叶初没再回复群里的消息。 沈连溪这时突然@她,开玩笑:“岁晚可不能给你哥告密啊!以前可是你最实诚,你哥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瞒不了一点儿。” 云岁晚打字:“连溪哥放心。” “什么时候下班?哥哥们去接你。” 云岁晚拒绝了,季家给她配了车的,只是一般用不上。 群里再次恢复了活跃,七嘴八舌讨论着该怎么给季宴礼准备惊喜。 从他的生日聊到他和江心弈的好事将近。 又说今年季哥的生日宴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订婚宴。 江心弈回复了一个含蓄的表情包。 期间和季宴礼走得最近的周时泽和沈连溪也没有否认,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其实一直以来,无论是季宴礼还是他身边的人,对他和江心弈的事都没有否认过,只是那时的她被蒙蔽双眼,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云岁晚在心里默默唾弃了一下自己。 下班后,和温韵说了一声,就拐去了“正经酒吧”。 在去目标包厢之前,她先来到了沈叶初的专属包厢。 “岁晚!”一进去,沈叶初就给了她一个熊抱,“自从你搬去了季家,我都没有机会吃到你做的饭了。” 云岁晚有些无语:“你是第一个对我的厨艺寄予厚望并日思夜想的人。” 就连微微也避而远之,沈大小姐真是没苦硬吃。 “你不懂!”沈叶初认真道:“我第一次吃到那么难吃的东西,觉得很新鲜。” 云岁晚:“……” “下次你直接吃垃圾吧,又快又省事。” “岁晚,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自己做的东西。” “……” 沈叶初开完玩笑,将她上次落下的包递给她:“放心吧,绝对什么都没少。” 云岁晚像上次一样,将微型摄像头,录音机藏在身上。 见她全副武装,沈叶初看得一愣一愣的:“今天有犯罪分子吗?” 云岁晚一边摆弄摄影机一边点头:“嗯。” “啊!”沈叶初警惕地凑近,小声道:“那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随即又意识到不对:“不是,你又不是警察,你做这一系列操作干什么?” 云岁晚睁着清澈冷淡的眼睛看她:“你难道没听说过,在抓人之前,需要充足的证据吗?” 沈叶初懵懂点着头,又看到她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意识到她在糊弄自己,扑过去抓狂:“好啊,你竟然在逗我。” 云岁晚笑着伸手将她隔开。 沈叶初只当她拿相机是想将季宴礼过生日的场景记录下来。 两人一起去926包厢。 看到这数字的时候,沈叶初阴阳怪气啧啧两声,云岁晚笑着将她推进去。 9月26日,是季宴礼的生日。 云岁晚刚坐下没多久,就感觉自己身边坐下一个人。 她扭头看去,笑了,正是严子穆。 严子穆痴迷地看着她迷惑众生的笑容,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把她搞到手。 这几天,他想尽办法约云岁晚出来,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只能让表姐出面。 云岁晚伸手要拿酒杯时,被严子穆截胡,殷勤地递给她。 她动作一顿,没拒绝,笑着接过来。 “云小姐,可真难约啊!” “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云岁晚说:“今日正好有时间。” 眼底暗光掠过,她得想办法让这畜生跳进坑里。 严子穆眼睛一亮:“那等会儿……” 云岁晚打断他:“可先说好,严公子有什么好玩的?” 闻言严子穆静默下来,眼神却透露着兴奋。 早在上次聚会,他就知道季宴礼这妹妹不是个安分的。 都说外国人开放,云岁晚又一直在国外生活,说不定比他玩得更花…… 严子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依云小姐看,什么才算是好玩的?” “严公子平时玩的那些就行。”云岁晚风轻云淡道。 严子穆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这几天耗在云岁晚身上,他早就按耐不住。 本来想着今天就算计划失败,也要去好好快活一把,反正他已经提前物色好了人。 如今见云岁晚这么说,今晚可有得玩了。 见他浑身冒着猥琐的气息,云岁晚自知他已经上钩,忍着内心的恶心,垂眸间眼底寒光乍现。 “岁晚。” 声音突然出现在头顶,云岁晚愣了一下,仰头看去,见季宴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 她疏离地喊了一声:“哥。” 季宴礼见她和严子穆说说笑笑,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眯了眯眼,眼尾飘过一丝戾气。 走到云岁晚和严子穆之间,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冷得仿若能冻死人。 严子穆立即往旁边挪了挪。 季宴礼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她旁边。 云岁晚:“……” 第12章 你在酒里下了药? 江心弈走进另一间包厢,里面旖旎淫靡的香气在空气中回旋飘转,让她涌上一股不适,眉头深深皱起。 这间包厢是个套房,里面摆着一张大床,白纱垂落下来,依稀可见上面躺着一个人。 昏迷得无知无觉…… 知道自己这个表弟是个什么德行,江心弈只是冷冷在那个身影上扫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将一个药片递给严子穆,她面色镇静地交代:“这个东西给你。记得放进云岁晚的酒杯里。” 严子穆想到这是什么东西,心里一边发寒一边激动。 论狠还是表姐狠,那可是季宴礼宝贝得不行的妹妹,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卖了。 他满面红光,小心将药片收起来。 想到什么,为难道:“可季宴礼就在旁边看着,我没办法下手。” 江心弈说:“等会儿我将他支走,你找准机会。” “好。”严子穆连连答应。 江心弈离开时,再次警告他:“别让第三个人知道这药是我给你的。” “行行行,知道了,表姐。”严子穆疯狂点头,催她回去。 包厢里,云岁晚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沈叶初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鬼哭狼嚎,整间包厢都是她的嚎叫。 沈连溪坐在沙发上笑得不行。 “非要唱歌,调儿都跑到外太空了。”他语气嫌弃。 “不挺好听的么?”周时泽把玩着打火机,懒洋洋道。 “哥们儿,去看看耳朵吧。”沈连溪表情见鬼似的。 “沈连溪!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要命的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穿透力很强的质问。 沈连溪嘿一声:“我大名是你这小孩儿叫的吗?唱你的吧!” 说到这个,他哀怨叹气,看向云岁晚感慨:“还是岁晚懂事,无论什么时候都乖乖地跟在季哥后面叫哥哥。” 季宴礼偏头看了云岁晚一眼,扯了扯唇角。 她乖? 云岁晚还没说什么,忽然感觉眼前一暗,包厢里所有光源熄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知道是江心弈准备的惊喜,她并不感到意外。 “谁给老娘把电闸给关了?”沈叶初气吼吼道。 显然没有好好看群消息。 话音刚落,只见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江心弈推着一个七层蛋糕进来,上面插了一圈蜡烛,橙黄色光晕让她看起来很温柔。 同时,包厢里的灯光大亮,却和刚才有些不同,充斥着丝丝缕缕的浪漫气息。 所有人开始兴奋地欢呼,纷纷看向今天的主角。 眼神玩味,暧昧不已。 季宴礼坐在众星捧月中,面色依旧淡定,姿态懒散地靠着真皮沙发,端着酒杯的手挂在扶手上,指骨匀长有力。 江心弈将蛋糕推到中间,笑容柔和:“宴礼,生日快乐!” “季哥,快过去啊!”有人起哄:“心弈特意为你筹划的惊喜。” 云岁晚认出来,说话的人好像叫马复,是群里最活跃的那位。 抬眸瞅了眼前热闹的场面一眼,她眸色沉静,随后就又垂首拨动着手机,好像事不关己。 众多祝福的人中,并不包括她。 包厢里一时热闹不已,鼓掌欢呼着让季宴礼起身过去。 和江心弈站在一起。 片刻后,云岁晚感到自己身边的沙发一轻。 “叮”酒杯玻璃与桌面相撞,发出轻响,下一秒,季宴礼起身走了过去。 她嘱咐完夏斯年早点儿睡,就关了手机。 随后也跟着站起来走到人群之中,看着被围在中间的两人。 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她和其他人一起看着登对的他们。 好像和七年前没什么不一样,但又有些不同。 现在的她不会感到苦涩酸胀,也不会难过,内心就如一潭秋湖般平静。 “宴礼,这是我陪你过的第十五个生日,我们从十三岁相识……” 江心弈深情款款地说着令人动容的话,尤其还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无论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像在告白。 季宴礼静静听着,停了片刻,伸手将花接过来,眼睑半垂,看不清眸底的神色。 之后的话云岁晚没再听,因为掌心里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 她一边往包厢外走,一边将手机放在耳边接通。 直到门严丝合缝地关上,里面的动静才被隔绝开。 “微微,怎么还没睡啊?”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微微粘人地紧。 云岁晚细声细语哄着她,两分钟后才将电话挂断。 “云小姐在这里吹风?”严子穆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回头看见他两手端着酒杯,要与她谈心的样子。 “嗯,里面是挺闷的。” 严子穆走过来,将一杯酒递给她,刻意套近乎:“以后我表姐和季哥结婚,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从自己手里接过酒杯,金黄色酒液在里面晃晃荡荡,随之缓缓倾斜,进入红润的嘴唇。 确定被云岁晚喝下去之后,严子穆心里格外激动。 按照计划,本来是要等到宴会快结束时将这小美人弄到他床上,季宴礼那边又有表姐拖着,就算被他发现,也早已生米煮成熟饭。 季宴礼也奈何不了他,反正也死不了。 但这些都是江心弈交代他的,严子穆哪里有这个耐心? 反正现在所有人都在给季宴礼庆生,没人会注意到包厢里少了两个人。 他见云岁晚喝下酒之后,眼神开始恍惚,似是无力般扶住墙,脸上露出露骨又得逞的笑容。 后知后觉的云岁晚也终于意识到什么,她震惊地摇头看着他。 身体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她超前倒去,被严子穆顺势抱住。 手里的杯子应声而落,酒液洒了一地。 “你在酒里下了药?” 她脸色发寒,保持着最后一丝神智想要用手机打电话求助,却被严子穆一把抢过去。 “想要给季宴礼打电话啊,他和江心弈在一起,哪有空理你?” 严子穆笑着将她抱进怀里,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咽了咽口水,一股热气直冲下腹。 半拖半拽地让她往走廊深处的电梯方向走。 云岁晚浑身无力,眼皮像压了棺材板一样重,只能跟随他的脚步踉踉跄跄地走着。 红耳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正经酒吧”最顶层的休息室供达官贵人使用,私密性和保密性致使这一层并没有安装任何监视设备。 云岁晚被严子穆拉进一个房间,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房间里浓郁的香气让她胃里翻滚,忍着不适猛地将扑上来的严子穆推开。 余光看到床上似乎还有一个人影,她心下了然,却又浑身发寒。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拖延时间。 第14章 我从来不喝酒 沈叶初听了差点儿蹦起来:“你给我闭嘴!岁晚可不是那样的人,一看就是严子穆强迫的她。” 江心弈无奈道:“叶初,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甚至污蔑我表弟。” “你表弟是什么德行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但岁晚的身份,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碰。” 季宴礼脚步不停,并没有理会她们的争吵,走上电梯也没等其他人,率先来到顶层。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岁晚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若是严子穆真的动了她,他的下半身也不用要了。 季宴礼眼底生寒,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压迫的气场。 此时内心涌出深深的后悔,若不是他一时疏忽,也不会让严子穆有了可乘之机。 顶楼休息室没有监控,谁也不知道云岁晚被严子穆带到了哪个房间。 而订下顶楼房间的人甚至可以因为身份的特殊性,连实名都不用。 季宴礼只能一扇门一扇门地敲过去。 连着敲了几扇门都不是,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心里越来越着急。 冷锐的眼尾渐渐泛着一抹邪红。 而不远处的一扇门里,云岁晚冷眼看着严子穆淫笑着朝自己靠近。 身旁的小姑娘眉毛皱了一下,像是要挣扎着醒来,表情开始变得不安。 也不知道这个畜生给她下了多少药。 “畜生!变态!”云岁晚没忍住骂道。 “我哪有你变态啊小美人!从小就喜欢自己的哥哥,啧,你是不是早就被季宴礼睡了?” 云岁晚眸心震顿,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在严子穆扑上来的那一刻,她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严子穆整个人在空中飞了一圈,撞到五米外的椅子上,椅子瞬间散架。 杀猪般的叫声响彻云霄,他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你……你怎么还有力气?”他震惊道。 云岁晚将被子盖在女孩儿身上,语气幽幽:“我从来不喝酒。” 门外的季宴礼听见动静,立即用足了力气将门踹开。 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愣了神,也让刚刚赶到的众人呆滞住。 房间里一片狼藉,椅子碎的碎,倒的倒,严子穆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像一摊烂泥般,剧烈的疼痛让他昏了过去。 云岁晚一脚踩在他胸口,撩眼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杵在门口的人,眼底的冷厉让所有人一震。 一只手将耳朵上的红色耳坠摘下来,关闭摄影和录音,妥帖放在了口袋里。 季宴礼心里宛如一颗巨石落下,紧绷的身体松懈少许,走进去,没看地上的严子穆一眼。 “受伤了吗?”他嗓音低磁,听起来很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云岁晚说:“没。” 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罩在她身上:“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还动不了我,”云岁晚语气轻蔑,顿了一下:“在我酒里下药?” 感受到捏着自己肩膀的手倏然用力,她补充了一句:“我没喝。” 季宴礼身上的寒凉和低气压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而减轻多少,眉间一闪而过几分愧疚。 但云岁晚却并不在意,眼中十分平静,就好像这样的事已经稀松平常。 她已经自己解决好了一切,也不会埋怨他来得太迟,因为从来没想过依赖他。 江心弈回过神来,惊讶过后便觉得可惜,看到昏迷不醒的严子穆,憋了一股气。 真是个白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再次回到床边,云岁晚看见女孩儿不安轻颤的睫毛,这么大的动静,不醒才怪。 “别怕,”她低声安抚:“我带你出去。” 女孩儿睁开纯净又惊慌的眼睛,见她不像坏人,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咬着唇冲她点头。 云岁晚对门口看热闹的人淡淡开口:“热闹看完了,你们还不走?” 现在的情况已经说明一切,严子穆妄想对云岁晚意图不轨,结果被人家反杀了。 想到刚才还误会了她,现在自然羞愧不已。 尤其马复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铁青着脸离开。 “严子穆胆子真大啊,连季哥的妹妹都敢动!以后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可不一定,”离开后,听到讨论的马复停下来,冷笑道:“严子穆的背后有江心弈,你们觉得季宴礼会因为一个养女破坏季江两家的联姻吗?” “可季家对这个养女的宠爱可是有目共睹,还送到国外进修,跟亲的似得。” “再亲也不是亲生的,”马复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你们真以为云岁晚去国外是被季家送过去的?” 其他人见他知道些什么,顿时来了好奇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消息不是季家亲口说的吗?难道还有隐情?” “云岁晚忘恩负义,出国只是没脸见人罢了。”马复透露到这里,看到众人被吊起的兴趣,却戛然而止。 有人听不下去了:“马复,话可不能乱说,你又怎么知道的消息?” 马复说:“我和心弈是同学,心弈又是季宴礼的未婚妻,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和江心弈的关系一直很好,没有她,他也不会混入这个圈子,认识这些人。 “所以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云岁晚为什么突然出国?”他模棱两可的答案可把一些人急坏了。 “各位,我还想活着,话只能说到这儿,其他的你们自己查吧!” 马复神神秘秘地说完,一身轻地离开。 而所有人离开后的休息室里,只剩下季宴礼和周时泽他们几个。 严子穆也早已被酒吧里人抬出去。 云岁晚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没动静,疑惑看过去:“哥,你还有事?” 季宴礼动作稍顿,这才反应过来她口里的“你们”也包括他。 这是将他划到了“其他人”的行列里,季宴礼心口一堵,险些气笑。 “哈哈哈哈,”沈连溪捧腹狂笑:“没想到季总也有被赶出去的一天。” 云岁晚微笑:“连溪哥,麻烦你了。” 笑声戛然而止,沈连溪指指自己茫然道:“我也要出去啊!” “行吧,”沈连溪故作伤心道:“岁晚和哥哥们都有秘密了啊!” “我在酒吧门口等你。”季宴礼抬手要摸她的脑袋,被云岁晚状似无意地躲了过去。 表情微僵,他将手揣进兜里,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叶初,”云岁晚叫住沈叶初,说:“麻烦帮我将你包厢的东西带过来。” “好。”沈叶初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 第15章 就当他是自己的亲哥哥吧 云岁晚将盖在女孩儿身上的被子掀开,掏出记者证给她。 “不用害怕,我是记者,正在调查严家的非法行为,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接受我的采访吗?” 女孩儿有些犹豫,云岁晚明白将自己所受的伤害坦白于大众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她没有催促,闲聊似得让她放松:“你叫什么名字?” “李枫玥。”女孩儿揪着衣角,怯生生道。 “很好听的名字。”云岁晚笑着夸赞:“我叫云岁晚。取自:孤松宜岁晚,众木爱芳春。” “你在哪里上学?” “南城一中。” “真巧,我也是南城一中的。你该叫我学姐啊。” 女孩儿明显比刚才轻松一些,看着她鼓起勇气道:“除了我……还有其他人……” 云岁晚知道她想问什么,点头:“有。在你之前有很多,且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压了下去。也有家庭反抗,但无一不是被打压或威胁。” 由于严家势力不小,又与南城两大豪门江家和季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国家明面上不能出手,只能让她来。 第一步便是让她来搜集证据,曝光。 接下来就是打舆论战,激起民愤,给严家施压。 进而,相关部分不得不出手整治,这就不是她该管的事了。 李枫玥听之后吓白了脸,若不是云岁晚,她今晚可能就会被凌辱一番然后杀人灭口。 “不用怕,”云岁晚安慰她:“以后你不会再出事了。” “是不是只有我出面,他们才能被绳之以法。” “你会成为最重要的推力。” 李枫玥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那我接受采访。” 云岁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受惊的眸子,突然心中五味杂粮。 相比于这世上的一些人,她已经很幸运了。 就身为孤儿被季家领养这件事,她早已比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要走运。 这一刻,云岁晚突然释然。 人的不甘和怨恨往往源于贪欲得不到满足。 七年前因为不能得到季宴礼的喜欢而痛苦,七年间又因为被他赶走,失去亲情而怨恨。 而七年后的现在,云岁晚已经得到了最珍贵的东西。 所求不多,就会轻易满足,所有负面情绪顷刻间消散。 连带着对七年前的不甘,对季宴礼的怨和气。 为了父母,以后就当他是自己的亲哥哥吧。 云岁晚释然地心想:不用刻意疏远,也不用刻意逃避,一切都和当年一样。 永远是哥哥…… 从酒吧出来,云岁晚扶着李枫玥,主动走到季宴礼面前,说:“哥,我要先将她送回家,你先回去吧!” 夜风凉爽,吹着他的额前碎发,阴影落在眉眼上,漆黑的眸子在夜里像豺狼虎豹,锋锐危险。 目光滑过她平和的脸,语气中没有疏离,季宴礼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七年前面对自己的岁晚。 但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打开身后的车门,他说:“上来,我送她回去。” 云岁晚也没和他客气,示意李枫玥上车,她紧跟其后。 将人送回家,她指指手机,嘱咐:“有事和我联系。” 李枫玥抱着书包冲她点头,转身时又忍不住问:“什么事都可以吗?” “当然。”云岁晚大方道:“学习上的事也欢迎,我高中……成绩还是不错的。” 听言,季宴礼弯了弯唇角,发出一声不大的轻笑。 车子掉头,云岁晚这才看向旁边:“哥,你笑什么?” 没想到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季宴礼喉结滚动,心里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只是觉得你太谦虚。常年全省第一只是不错的话,那就没有学习好的了。” 云岁晚也跟着勾了下唇,纠正:“也没有常年。” 季宴礼被她清浅的笑晃了眼,好一会儿没回神。 在没得到回应的云岁晚看过来时,他略显慌乱地移开视线,突然感到燥热不已,抬手解了两颗扣子。 “刚才是我没保护好你,岁晚,抱歉。”季宴礼沉着声音开口。 “没关系,哥。”云岁晚宽容极了:“我长大了,已经不用你保护。” “是我的错,甚至……”他艰难出声:“第一个发现你不在的人不是我。” 云岁晚反过来开解他:“我这不是没事?哥,今天是你的生日宴,人的精力有限,不会同时注意两个人。你不用自责。”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让季宴礼好受多少,反而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心情跌落谷底。 岁晚说的是事实,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处在江心弈筹划的惊喜中,他的注意大部分在为自己庆生的江心弈身上。 他不该因为云岁晚不停地和夏斯年聊天而烦心,离开她身边。 不该在她出去打电话时,先入为主和她通话的人是夏斯年,从而刻意不去关注。 烦心? 季宴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因为岁晚染上恶习,结了婚还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吗? “哥,到家了。”云岁晚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季宴礼嗯一声,在她下车时,突然叫住:“岁晚。” “嗯?”云岁晚回头。 季宴礼借着她今晚态度的缓和,趁热打铁:“以后能不能别搬出去了?就住在这里。” 他还记得她曾说过就在季家住一周的话。 顿了顿,又说:“爸妈应该舍不得你和微微。” 云岁晚愣一下,既然决定只把他当做家人,也就没有避开的必要。 “好。”她答应下来。 这么轻易,季宴礼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看到她眼里没有别的情绪,刚跳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 云岁晚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 两人对严子穆的事没有提及,她不相信季宴礼没有看出她是故意的。 但他没问原因,也没问目的,还是让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或许对季宴礼来说,自己和江心弈之间的确难以抉择。 毕竟严子穆是江心弈的表弟。 而实际上,季宴礼之所以没有提及的原因,却是因为怕打破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的和谐宁静。 对严子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第16章 严子穆被人打断了腿 云岁晚将资料整理了一下,打包一起发给了上级。 很快上面只给她发了两个字的指令:曝光。 同时还有三百万的奖金。 给李枫玥的脸和声音做了处理,她以记者的身份直接将所有真相发到了社交平台上。 到明天估计就能看到严家满大街的丑闻。 为防止严家狗急跳墙,对李枫玥不利,她向上面做了请示,应该会派人保护她。 云岁晚关了电脑,坐到床边,看着云幼微浅浅皱眉的脸庞,心里软成一团,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抚摸。 似是感受到她的气息,微微揉了揉眼睛,嗫嚅着出声叫“妈妈”。 自己不在身边,她总睡得不安稳。 但她从来都没有闹过,乖的令人心疼。 云岁晚愧疚自己从领养她之后就陪伴的很少。 “睡吧微微,妈妈回来了。”她如往常一样轻声告知她,就像母女俩独有的暗号。 其实住在季家,也是一种对微微的保护。 她做的事太危险,难免有人会把主意打到微微身上,至少在季家多了一份保障。 云岁晚见微微彻底熟睡,起身拿起手机走到阳台。 夜风收歇,吹在脸上像被一双温暖的手轻抚,看着手机上的到账信息,她轻轻叹了口气。 三百万不是个小数目,对她来说却远远不够。 国外有一种治疗胃癌的特效药,一盒就要三十万,三百万也只能买十盒而已。 不过只要能治夏斯年的病,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努力挣钱吧! 云岁晚眉梢一挑,将手机关机,转身回屋时却听见了院子里的引擎声。 闻声看去,只见季宴礼的车缓缓驶离别墅。 这么晚了,他出去干什么? 算了,和她无关。 云岁晚回屋,洗漱过后躺在了微微旁边。 翌日,云岁晚睁开眼打开手机的那一刻,蹦出了许多眼花缭乱的信息,甚至手机都开始卡顿。 大致翻了翻,有报社记者采访部主任打来的十几个电话,也有铺天盖地蹦出来的头条热搜等等,还有微信群里上百条消息。 这个场面她已经预料到,有了心理准备。 先给主任回了一个电话,对面几乎是秒接,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云岁晚,谁让你不请示上级就将新闻放出去的?你知不知你爆出来的是谁?那是严家!严维这段时间正是当上市长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和他杠上不是找死吗?” “他当不上市长!” 主任孟珂笑她单纯:“你以为你这几条新闻就能扳倒严维?你知道什么,他背后除了严家,还有江和季两家坐镇!谁给你的胆子敢和他们对抗?” 云岁晚默默在心里接了一句,国家给我的胆子。 “你要作死干嘛拉着报社一块儿给你陪葬?”孟珂头疼死了,怒气难消:“这件事已经不是开除你和我能解决的了,搞不好全报社的人都得跟着你滚蛋。” 云岁晚平静地安慰她:“主任,你相信我,最后我们报社没有人会遭殃。” “我相信你?”孟珂冷笑了一声:“我也想相信你,你的话真这么有用,不如让我捞个皇帝当当。” 她“啪”一声挂了电话。 云岁晚听着耳边的忙音,无奈捏了捏眉心。 果然不出她所料,严子穆不做人的事以及严家以权压人,包庇犯罪的事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这么短的时间能达到这个效果,并且没有被压下去,这其中不可能没有上面的推波助澜。 严维首当其冲被抓了进去。 不过,严家遇到这么大的事,南城豪门圈里总要震一震。 江家和季家一定也会收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云岁晚逃避了一个晚上的问题,此时也不得不面对,她要如何面对父母和哥哥? 从各种各样的微信消息中,她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信息。 严子穆不仅被人打断了腿,那个地方也被毁了。 早上都是被抬着进警局的。 据说是仇家太多,被仇家逮住机会报复了。 具体是谁,目前还未从得知。 云岁晚不禁想到昨晚悄悄出去的季宴礼,心中一动,难道是他做的? 收拾好,打开门刚跨出去就与也刚从屋里出来的季宴礼对上。 臂弯处挂着西装外套,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他似乎是刚睡醒,眉眼间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半耷着眼皮,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懒和性感。 “哥,早上好。”她主动打招呼。 季宴礼看着她,嗓音低懒地嗯一声,与平时无二。 难道还没来得及看新闻? 云岁晚略显狐疑,见他两只手正摆弄着领带,似乎不得要领,眉头不耐蹙起,一脸烦躁地和领带较着劲。 她犹豫再三,提议:“我帮你?” 季宴礼动作停住,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几秒,很是从容地将领带拽下来递给她。 云岁晚接过,走到他面前,纵使她有174的身高,已经不算低,但站在他面前还是差了一截。 季宴礼微微低头方便她动作,两人距离很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雪松香水的味道。 像他这个人一样,冷冽深刻。 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深暗又直白,云岁晚始终目不斜视,注意力只在领带上,动作麻利地系好,然后退开。 “很熟练?”季宴礼看到被她摆地规规整整的领带,冷不丁问道。 云岁晚说:“还好。” 想到她国外那个老公,会这个好像也不奇怪。 季宴礼眸色墨黑,手指摸上烟盒,想抽烟了。 “哥,严子穆……”云岁晚试探着问:“是你干的吗?” 季宴礼看进她眼里:“你是指网上那些还是指打断他的腿?” 果然是他干的…… 云岁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管怎样,季宴礼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只要在不触犯他底线的情况下,对她这个明面上的妹妹也的确很好。 即使这种好是随时想收回就能收回。 七年前她已经领教过一次。 云岁晚吃一堑长一智,心情也只停留在动容这一层,对他说:“谢谢。” 季宴礼看着她还没说话,楼下却传来不小的动静。 说话声中带着哽咽和哀求…… 第17章 能不能发一个澄清? 是江心弈和她父母…… 云岁晚心里一紧,半插着裤兜的指尖又僵又麻。 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就算严家真的罪无可恕,杀人犯法,但在家族利益面前,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就算是处在南城金字塔尖的季家,本质上也是商人,没有对与错,只有永远的利益。 季江两家本就交好,她做这么一出,不仅打了江家一巴掌,还将季家推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云岁晚睫翼轻微抖动,眸心愈发冷静,脑子里万千思绪而过,渐渐缕清逻辑。 就算父母责怪,她也不后悔。 严家不行人道,江家再怎么包庇隐瞒,也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这才引来上面出手。 季家事先不知道还好,趁早看清真面目,独善其身。 若是事先知晓并打算出手相救,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严家。 云岁晚无论如何也不允许那一天的到来。 思索间,忽而觉得头顶一重,她愣了神,眼梢微转,看到季宴礼面容平和,小幅度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没事。” 一句没头没尾的安抚的话砸下来,季宴礼说完就收回了手,越过她下楼。 云岁晚很快反应过来,心里有些怪异,但以前季宴礼也不是没摸过她的头。 或许时隔七年,她还不能立马适应妹妹这个身份。 容不得她多想,赶紧跟在他身后一起下楼。 温韵和季允城一起坐在沙发上,江心弈的父母就坐在对面。 江太太伤心不已地擦着眼泪,头靠在同样眼眶微红的江心弈肩膀上,江先生脸色凝重。 率先看到他们下楼的是江心弈,见两人一前一后,极快地眯了下眼,佯装镇定地打招呼:“宴礼。” 所有人朝他们看去,云岁晚感受到江家人落在自己身上不容忽视的视线,眼神坦然,神色平静。 温韵站起来:“你们兄妹两个一起下来的倒是稀奇。岁晚快坐过来。” 和平时无恙,云岁晚有些惊讶,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走过去,被温韵拉着坐到她旁边,手背被轻轻拍了一下,云岁晚看见她眼里的安抚。 心脏不可避免地**,变成鼓鼓囊囊的一团,挤压着胸腔,轻轻一戳就软成一片。 “季先生,季太太,这件事我们也知道不该来麻烦您,但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我们两家多年交好,宴礼又和心弈自小相识,看在这份儿情谊上,救救我弟弟严维和我侄子子穆吧!”江太太哽咽道。 “江太太先别太难过,严家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但现在闹得这么大,恐怕我们季家就算做了什么也无济于事啊。”温韵叹口气,为难道。 江太太听言,掩面擦泪时眼底暗光一闪而过,心里恼怒。 说什么爱莫能助,谁不知道季家在南城一手遮天,商界翻云覆雨,政界又有季家小叔坐镇。 严维有没有事还不是他季世镜一句话的事儿,说白了就是不想帮忙。 心里这么想,她还得连连点头:“您说的是。是我弟弟他们做事太放肆,这才自食恶果。可……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 江先生开口:“唉,我们也知道这很为难,但能救他们的只有小叔了。不知道季小叔能不能为他说上一句话。” “江先生,世镜现在不在南城,再说,他的事从来没人敢干涉。”季允城客气委婉道。 见他们还不死心,一直沉默的季宴礼突然出声:“江叔,严家的事证据确凿,已经引起民愤,您要求小叔帮忙,这不是明摆着拉他下水吗?” 归根结底,还是严家自掘坟墓造成的,如今谁帮谁遭殃。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江先生被激出一身冷汗,神情有些慌张,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宴礼,我爸当然没那个想法。” 江心弈眉间愁云密布,随即看向温韵和季允城。 语气依旧温温柔柔:“伯父伯母,今天是我们叨扰了,事已至此,舅舅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 总算有个明事理的,温韵松口气,心里对江心弈不免多了几分欣慰。 毕竟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江太太有些错愕,背地里不满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江心弈微微笑着,有些苦涩,劝她:“妈,舅舅家触犯法律底线,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怪不得别人。叔叔阿姨也有难处,我们走吧。” 江太太却并不这么想,连带着帮季家说话的江心弈不免也记恨上了。 什么叫怪不得别人?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要不是云岁晚掺和进来,严家怎么会出事? 说到底还是季家这个养女不识好歹。 她擦擦眼泪,不顾江心弈的暗示,说:“再怎么说,心弈和宴礼毕竟是自小相识的情分,看在这份儿上,能不能求岁晚做一件小事?” 云岁晚与江太太的眼神对上,没放过她眼底的怨恨,倒是好奇她想要自己干什么。 “做什么?” “岁晚放心,这件事不会让你为难,”江太太说:“因为子穆的事是你曝光的,所以能不能求你将原新闻撤回并发一个澄清?” 此话一出,不仅云岁晚,就连温韵和季允城都变了脸色。 撤回新闻并且澄清做起来的确很简单,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但前提,云岁晚是个记者,一切就都不同了。 这会毁了她整个职业生涯。 哪有记者将新闻当儿戏的? 民众的愤怒会全部转移到她身上。 江太太立即冲着她哭诉:“云小姐,如果是子穆哪里得罪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但你没必要置他于死地啊。” “如果这样还得不到你的原谅,我替他向你跪下好吗?” 道德绑架玩得炉火纯青,江太太说着就从沙发上起来要对着她下跪。 云岁晚冷眼看着,眼带寒霜,在沙发上岿然不动,事不关己似的看着她给自己下跪。 季家其他人脸色同样难看,也没有人过去扶她。 像在看一出自导自演的烂戏。 最后还是江心弈将她拦了下来。 “云小姐,子穆就算再混账,他也只是年纪小不懂事。这次就当给他教训了,他已经废了下半身,再在牢里关下去会死人的。云小姐,子穆说到底也没对你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也是一条人命,你救救他吧。” 江心弈揽着哭到近乎昏厥的母亲,眼眸湿润。 这会儿倒是没出声阻止江太太的话。 一句句将云岁晚推到了道德顶端的风口浪尖,就好像她不答应下来,就是她十恶不赦,见死不救。 第18章 我只废了他下半身 云岁晚听着这些蛮不讲理的谬论,险些笑出声:“他是没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但那些被他强奸而死的女孩子呢?他身上这么多条人命,我也只要了他一条。” “你们应该感谢我们国家没有连坐制度,不然你们严家和江家有几条命够还的?” “你……”江先生气地脸红脖子粗:“你欺人太甚!” 江太太见她不上当,破罐子破摔道:“云小姐,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些也会给季家带来负面影响吗?季先生和季太太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恕我说句难听的,你这是极其自私和忘恩负义!” “够了!” 季宴礼声音宛如寒冰击石,没什么温度的目光看向他们:“岁晚是不可能撤回新闻的。” 他们说话太难听,温韵没了一开始的和气,直接挑明了说: “这件事岁晚没有错,归根结底是姓严的太猖狂,不把法律当回事儿。” 季允城同样冷了脸:“岁晚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季家的女儿,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训。” 或许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护着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还动了气。 江家一时说不出话。 季宴礼表情很淡,宛如实质般的目光划过他们,语气又沉又冷。 “严子穆对岁晚下药意图不轨的事,我只废了他下半身,已经是看在两家情谊上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 每一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好像裹挟了风雪,冷意贯穿全身,对面三人登时白了脸。 或许是季宴礼平日里太过低调内敛,让他们忘记了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年纪轻轻在季氏掌权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好人? 江心弈握紧了拳头,手心一片潮湿,这一刻的恐惧让她再次坚定: 绝对不能让季宴礼知道她陷害云岁晚的事。 “什么?严子穆那个畜生竟然想对岁晚下手?”温韵当即就炸了。 “幸好岁晚没出什么事,若真出了事,我先让你们完蛋!”她快气炸了。 都做出这种事了,还想让他们帮忙,什么人啊! 云岁晚心里暖洋洋的,笑着给暴走的母亲顺毛。 “管家,送客!”季允城不容置喙道。 江家闹了半天,什么也没得到,还掉了一地的脸。 沉着脸坐进车里,江太太气得呸了一声:“气死我了,他们真是欺人太甚!”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愿意帮忙。拿一个养女当宝贝,他们也真是糊涂了。” 她突然看向江心弈,不满:“你刚才怎么帮他们说话?还没嫁进去就开始向着外人了?” 江心弈烦心地皱起眉,不耐开口:“妈,你没发现他们不会松口吗?纠缠下去的结果就是我们被赶出来!现在还得罪了季家,你以后让我……” 在他们那里还怎么做人…… 越说越恼,她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江太太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还指望着让江心弈嫁过去呢,现在可不是闹掰的时候。 不禁开始懊恼。 谁知道他们对云岁晚那么上心? 江先生却想到刚才季宴礼的态度就汗毛耸立,心生不悦。 也只能对自己女儿撒气:“心弈,你好歹也是季宴礼的未婚妻。他怎么一点儿面子也不留给我们?那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吗?” 江心弈表情十分勉强:“爸,可能这次真的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严子穆想上的毕竟是他妹妹。” “呸,又是那个云岁晚。没有季家她什么也不是!给我们子穆提鞋都不配。” 江心弈靠着车窗,冷静下来:“妈,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表弟他自己遭了报应,谁也救不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是你亲舅舅和亲表弟!” “舅舅我再想办法,”江心弈冷着脸说:“表弟干的那些混账事现在闹得遍地都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可……”江太太还有些不甘。 “妈,你要想清楚。舅舅和表弟只能选一个,而且表弟下半身已经废了,出来也是个废人。”江心弈似有似无地引导。 扭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眼神中的冷厉转瞬即逝。 车里一时静默,不知过了多久,江太太咬咬牙道:“好。你打算怎么救你舅舅?” “你不用管。至于陷害舅舅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在季家善解人意的人此时心里却盘算着怎么让威胁到自己的人消失。 江心弈又扭回来看向她:“等我嫁进季家,还不容易吗?” 闻言,江太太面上一喜。 等心弈顺利嫁进去,季家总不能见死不救。 “好,妈改日就去和季太太赔礼道歉,等时机成熟了就商量你们两个的婚事。” 江心弈唇角上扬:“谢谢妈妈。” …… 江心弈他们走了之后,季宴礼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留下一句“我去公司”就离开了别墅。 季允城夫妻二人只能将一堆疑问咽回去。 “爸妈,对不起,这件事我事先没有和你们商量就……” 温韵抱住她:“没事,这件事你没错。严家杀人犯罪,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们活该。江家这么拎不清,这种人也没必要交好了。趁早看清真面目,趁早远离。” 云岁晚放下心来,但很快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季宴礼和江心弈好事将近,临到头要是因为自己让他们之间有了隔阂,那她不就是棒打鸳鸯了吗? 有些头疼…… “岁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们,若当时你真的……”温韵说不下去了,后怕地红了眼眶。 温韵故作生气的声音打断她的愧疚,话里指的是她差点儿被欺负这事。 云岁晚又在家里好一阵儿安抚父母,才让他们安心。 去报社前,先来到了医院。 “医生,这卡里有三百万,那……药千万别停。”云岁晚将一张卡推过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三百万瞬间变成了零。 “云小姐,既然你都有能力支付这种药了,怎么不把夏先生转移到国外去治疗?” 云岁晚有些丧气:“我也想,但他不同意。” “或许是舍不得离开故乡,”医生表示理解道:“一般得了这种病的人总想着最后落叶归根。” “不过目前来看,如果一直服用这种药的话,痊愈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好。”云岁晚真心实意笑起来,有种努力不白费的满足感。 “这段时间的检查数据明显改善,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医生笑着安慰她:“那可真是一个奇迹。” 云岁晚嘴角笑意加深,将银行卡拿回来,走之前嘱咐道:“对了,别告诉他。” 医生叹口气:“好。” 从办公室出来,云岁晚去了病房。 自从知道她有个朋友在这里生病住院,爸妈就让人将斯年哥升到了vip病房。 当时夏斯年靠着床头,打量着豪华单间,打趣道:“我也是有出息了啊,能吃上岁晚的白饭了。” 云岁晚说:“斯年哥,你可以吃我一辈子白饭。” 夏斯年眼睛里晃荡着一汪春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斯年哥可不是那么废的人,我的钱是你的,你的钱还是你的。乖哈,把你的那点儿硬币攒起来给自己买糖吧。” 还拿她当小孩儿…… 云岁晚无奈扯下他的手,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打开病房的门,首先看到的是透射进来的一缕金灿灿的阳光,横亘在病床上,像铺了满床的黄金。 这种景象出现在医院,总给人带来一种希望。 夏斯年没在床上,反而在窗前的沙发上坐着,修长苍白的手拿着一个画板和一支铅笔,窸窸窣窣画着什么。 窗户没关严实,留了一条细缝,他脖颈修长,额前碎发被溜进来的风吹得微微颤动,眉眼专注,甚至没发现她走了进来。 云岁晚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很不解风情地挡了那道光。 垂眼一看,惊了:“你在画我?” 夏斯年画完最后一笔,将作品递给她欣赏:“答案很明显。” 云岁晚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因为画上的人和她现在的状态一样。 位置,坐姿,影子,甚至挡的那道光线。 “你怎么知道我会坐这儿?” 夏斯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猜的。” 第19章 落井下石 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艺术家的画作,一边说:“医生说你恢复的很好,说不定能成为医学史上的奇迹。” 葱白指尖摩挲了下画上人的面庞,触及是纸张地粗糙感,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黑白照。 逼真地令人惊叹。 “岁晚,你去做上帝吧!”夏斯年嗓音含笑,语气带着戏谑。 一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云岁晚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这样奇迹每天都能在我身上发生。” “……” 云岁晚朝他勾了勾嘴角:“我认真的,不是在哄你。” “行行行,你哪里会哄人啊!”夏斯年点着头,眼神揶揄地看着她,嘴上这么说着,也不知道信没信。 因为化疗而过度苍白的肤色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本应该拿着画笔的手此时布满针孔,一片片青紫像是不小心蹭上的颜料,有种触目惊心的破碎凌虐。 像是被刺痛了双眼,云岁晚只一秒就收回视线,再次落到画本上。 其实对于他生病这事儿,尤其还是绝症,相比于夏斯年本人,一直无法接受的却是她。 夏斯年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捏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见她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奇怪道:“这么好看吗?这可比我巅峰时期的水平差远了。” 和他整个人温润干净的艺术气息相符,夏斯年以前就在斯坦福学美术,也是在那时和云岁晚重逢。 他的巅峰时期,一幅画甚至能卖出八位数。 “哦,怪不得把我画得这么丑。”云岁晚说着,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夏斯年笑她:“丑还拍照纪念?” 又在同一角度拍了一张病房的窗户,两张一起发在了朋友圈。 “你别管。”云岁晚无赖道。 她很少会发朋友圈,半年不见得会发一次。 发出去的一瞬间,沈叶初就回复了她。 沈叶初:啊啊啊啊啊啊画得也太像了吧!岁晚宝宝最美!!! 沈叶初:下回也让夏斯年给我画一张! 沈连溪:和画家没有关系,主要是岁晚长得太美了。不过怎么在医院? 云岁晚习惯了沈连溪的嘴贫,点击他的头像回复:看朋友。 周时泽和江心弈等人点了赞,她将手机放下,没再管了。 而另一边的季宴礼签文件时,突然听到旁边手机的消息提醒,笔尖停滞,看清弹窗后便拿起手机。 沈叶初发出的“夏斯年”三个字让他皱起了眉,心中无端烦闷。 不仅微微对他很喜欢,就连她的朋友也对这个人很熟悉。 夏斯年…… 季宴礼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没见过他,却已经对这个人有了极其不好的印象。 他难道不知道岁晚已经结婚了吗? 还不断引诱哄骗她,是想骗岁晚的钱给他治病? 点开图片,季宴礼看着画上的人有些失神。 很像,却不只是很像。 他将云岁晚眉眼间的神韵分毫不差地勾勒了出来,就像是她本人暂时住在了画里。 不是完全地熟悉和了解,是画不到这种地步的。 季宴礼盯着画看了许久,像是透过她在看七年前的云岁晚。 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哥哥,看见他就会笑,清冷中又混杂着几丝温柔。 现在的她依旧会喊她哥哥,却总觉得和之前不一样,礼貌,客气,又疏离。 忽然,季宴礼眸色一沉,他意识到夏斯年画下来的不是云岁晚在面对自己时的样子,而是在面对他的时候。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她对夏斯年好像不仅仅只是她所谓的朋友那样。 笔尖在文件上停留太久,留下一滴浓黑的墨水,不能用了。 季宴礼心情不断往下坠落,他扔了钢笔,将手机翻盖在桌面上。 摁着内线吩咐:“再重新送一份文件过来。” 抽出一根烟放在嘴边,划开打火机点燃,尼古丁的味道带着苦涩,逐渐充斥着整个口腔。 踱步来到落地窗前,眯眼看着楼下渺小的人流车流,脑子里不断回想手机里的画像。 即使中途宋昭来送了一回文件也没察觉,就这样站着抽完了整根烟。 …… 从医院出来,云岁晚去了报社。 自从迈进报社的大门,异样的目光跟随了一路。 因为并不友善,云岁晚并没有搭理他们。 一路上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她还有脸来啊,不知道她一时冲动把全报社都给害了吗?” “哼,她一个人倒是将风头出尽了,是一点儿也不考虑报社里的同事。真是自私。” “现在全网都在夸她是正道的光,举报严家,连带着江家和季家也给得罪了,只有我们平白被她连累。什么人啊!我呸!” 云岁晚脚步不停,目不斜视来到自己的工位。 这些人不了解实情,有这种情绪也正常。 可走近工位后,却被眼前的景象驻足,脸色微变,眼神彻底冷下来。 她的位置已被糟蹋的不能看,东西胡乱堆满了整个桌子,椅子上也不留一丝空隙,没有一样儿是她的。 而她自己的东西,不知道被谁扔在一个收纳箱里,随意堆在角落。 “岁晚……”同事唐冰夏生怕她冲动,小心翼翼地喊道。 余光看到周围有些人看热闹的眼神,云岁晚心头窝火,未发一言。 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随手扔在了地上,以及各种文件书籍。 “砰砰砰” 宛如摔炮落地的声音,所有人始料未及,吓呆了。 不远处有人尖叫一声,云岁晚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往地上清理“垃圾”。 突然,手臂被人拦住,她抬眼看去,还不忘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松开。 扔在了地上。 眼前的女人气得半死,面色涨红:“云岁晚,你发什么疯?” 云岁晚面不改色道:“清理垃圾,看不出来?” “你管这叫垃圾,这地上的任何一样东西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楚冉狠狠瞪着她。 “是吗?”云岁晚并没有被她唬到,风轻云淡的态度让对方怒气更加浓烈。 “你的东西为什么放我位置上?你又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楚冉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巴不得她早点儿被赶出报社。 只要是工作的地方就存在竞争,越是优秀的人就越容易招来嫉妒。 就算云岁晚什么也没做,本本分分做自己的工作,只是那一张漂亮的履历就足以让人红眼。 更别说还轻而易举得到了上司的赏识。 “你的东西?”楚冉差点儿笑出声:“谁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就这样还想在报社继续留下去,你自不自私啊?我只是提前帮你把东西收拾了出来,你该感谢我才是。” 第20章 被警察带走 “楚冉,你别说了。”唐冰夏听不下去,出声阻止。 楚冉抱臂,嘴角勾起一抹尖锐的讽刺,语气刻薄:“我为什么不说?她倒好,正义的化身,一声不吭将那么大的事爆出去了,是一点儿也不顾其他人的死活。要我说,你如果还有点儿良心,趁早辞职和报社撇清关系,别把血溅我们身上。”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周围没一个人说话,寂静中透着风雨欲来的紧张。 云岁晚静静看着她,黝黑的瞳仁一动不动注视着人时,气场强大。 “报社不会有事。你不用这么着急将锅盖到我头上。”她直言不讳地点明楚冉的心思。 察觉到同事们若有若无的视线,楚冉嗤笑:“你说不会就不会?江家倒也说了,只要你辞职,就不会连累报社以及其他人。” 听言,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有了想法。 “云记者,你这么善良,应该不忍心看我们失业吧?” 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无非是想要云岁晚识趣点儿,主动离开。 云岁晚面色寡冷,还没说什么,就见部门主任孟珂走过来。 “吵什么呢?不工作了?”孟珂声音严厉,警告地看了一眼楚冉,然后对云岁晚说:“你跟我来。” 在形色各异的目光中,云岁晚跟着孟珂走到办公室里。 坐在办公桌后面,孟珂打量眼前波澜不惊的女人,发自内心地叹息。 不可否认的是,她对云岁晚还是十分欣赏的,优秀,冷静,果敢。 当初她入职的时候,那份简历也是百里挑一的突出,甚至不少轰动中外的新闻中都有她的功劳。 而她回到国内却坚决放弃更高的职位,只要一个小小的记者。 可……到底年轻,空有一腔热血,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事业也算走到头了。 孟珂十分惋惜。 “主任,您叫我什么事?”云岁晚见她许久不出声,主动开口询问。 孟珂叹口气,没再犹豫,直截了当道:“云记者,你这个月的工资已经打到你的卡上。以后不用来了。” 云岁晚脸色变了变,想起刚才楚冉的话,对于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是上面下的命令,我也没办法。江家不断给报社施压,所以……” “我知道。”云岁晚点头,垂眸看着地板。 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声音,她说:“那我走了。” 不等孟珂回答,她已经转身。 想清楚事情经过之后,心里已经归于平静,掀不起一丝波澜。 人的本能所决定,遇到事情时最先保全的是自己 这也没错。 就算云岁晚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从办公室出来,一路上的人三三两两抱着手机讨论着什么,眼神时不时瞟向她。 云岁晚皱了下眉,总感觉其中有什么和刚才不太一样。 回到工位,楚冉对她的厌恶完全不加掩饰,过于明目张胆了。 有点儿奇怪…… 朝唐冰夏看去,见她脸色难看,指了指手机。 云岁晚后知后觉将手机掏出来,还未点开,不远处的人群出现躁动。 惊呼,躲避,震惊和慌乱 一时报社里混乱不已。 她闻声看去。 几位穿着警服的男人朝她的方向走过来,面色肃穆,胸前的警徽庄重威严。 “你好,警察。” 为首的一个人在云岁晚身边站定,掏出证件向她示意。 “有人举报你诬陷诽谤他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云岁晚心脏猛地跳了几下,饶是有再强大是心理素质,面对警察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紧张。 这时手机里的页面终于跳了出来。 “最新消息:严维发表声明,透露严子穆的事情他毫不知情,相关记者实则为财诬陷,丧尽天良!”等等相关消息铺天盖地。 严维可真厉害,为了仕途,连儿子都可以放弃。 通篇都在控诉逆子背着他干了这些事,义正言辞,愤慨激昂! 既说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孩子疏于管教,实乃惭愧。 又说他忙于公事,对严子穆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便不存在以权压人一说。 并表明态度,绝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包庇,一切交给法律处理,绝不姑息! 甚至有严子穆亲口承认的视频为证。 不少人因为他的大义灭亲而转变了态度。 严维又用大部分篇幅说她受人指使,为了钱财而诬陷栽赃他。 云岁晚甚至看见了自己卡上的记录,在放出新闻的前一天,明晃晃的,来历不明的三百万曝光于大众。 舆论是最容易倒戈的,也是最容易被有心人控制的。 几乎是瞬间,网上对她的骂声一片。 金属冰凉是触感让她倏然回神,咔哒一声轻响,手铐已经将她困住。 云岁晚抿唇,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仿佛落不到底。 早就知道,严家不会那么容易被扳倒,找到机会就会反咬一口。 但他们不会知道,此时再如何蹦跶也是垂死挣扎,她的身后可不只有季家。 严家挑战的也不只是季家的权威。 云岁晚眼底泛着冷冽的寒光,就算心里闪过许多想法,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几乎没做什么反抗,任由警察带着她离开。 这一幕被人拍下来,倒有几分认命承认的意思。 为首的那位警察或许头一次见这么配合的嫌疑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其平静地不像真人一样,更加稀奇了。 动作间难免温柔了不少。 看着云岁晚被带走,楚冉脸上荡起幸灾乐祸的笑容:“没想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云记者一脸清高,背地里却做着害人害己的事情。” 唐冰夏听着她刻薄的话,皱起眉,内心并不相信云岁晚像网上说得那样,可又拿不出证据,只能泄了气,愁眉苦脸的。 云岁晚被警察带走的消息瞬间就被传了出去。 得到消息的季宴礼将会议终止,火急火燎从会议室里出来,边走边听着宋昭的详细汇报。 季允城来了电话,应该也得到了消息。 将电话接通,季宴礼开口:“喂,爸?” “宴礼,岁晚被公安局带走了。”季允城的声音还算镇静,但语气中的凝重怎么也藏不住。 听到了温韵压抑的哽咽,季宴礼沉声说:“这件事交给我,岁晚不会有事的。别让妈担心。” 季允城还是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将岁晚从公安局里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新上任的那位局长出了名的不给面子,公事公办,可能要花些时间。 “好。”季允城语气放松了不少。 挂断电话,季宴礼示意宋昭继续。 “季总,严维反咬一口,可能是受了某些人的指点,还不确定是不是江家。他们可能买通了公安局里的人。” 不然,严维怎么有机会放出一张声明。 又怎么可能使出手段来让严子穆轻易揽下所有罪名? “备车,去公安局。” 季宴礼说完,迈开长腿消失在了原地。 第21章 季世镜 “季先生,”一名警员倒了杯茶恭恭敬敬放到季宴礼面前,有些为难道:“要不您先回去吧,我们局长暂时抽不开身。” 季宴礼没动那茶,点了根烟咬着,沉甸甸的视线落在警员身上,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警员摸不清他的态度,内心叫苦,局长和这位都不是好说话的主,他夹在中间,谁也得罪不起啊。 “张局什么时候有空?”季宴礼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云岁晚被拘留,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不着急是假的。 早就听说过新上任的张局刚正不阿,一切按规矩办事,如今果真连他的面子也不给。 “这个……”警员眼神躲闪,欲言又止。 季宴礼眯着眼瞅他,咬着烟蒂,眉眼被青雾模糊,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也听不清喜怒:“但说无妨。” “局,局长说,季先生还是回去吧,如果云小姐真的是清白的,查清楚之后自会放人。” 云岁晚有没有诬陷诽谤,季宴礼心里有数,也知道她早晚会出来。 但她待在警局,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觉得不对,就好像心脏缺了一角。 季宴礼捏着烟碾灭在烟灰缸里,眸色幽淡,面色变得不虞,站起来,身影高而挺拔。 “麻烦转告张局,”他彬彬有礼地说出威胁人的话:“三天之内,我希望看到云岁晚无罪释放。” 话可谓是十分不客气,他敢说,警员都不敢传。 “如果可以的话,帮忙照看一下岁晚。”季宴礼抽出一根烟递过去。 礼貌又绅士。 警员战战兢兢地接过,笑两声,说:“没问题,季先生放心,绝不会让云小姐受半点儿委屈。” 季宴礼点点头,知道今天只能吃个闭门羹,转身离开。 警员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提着的一口气顿时松了下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日光西斜,傍晚时天上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石灰地上颜色很深,路旁的梧桐叶颜色也很绿。 季宴礼出来时,宋昭便已经拿着伞打在了他头顶。 坐进布加迪里,他靠在座背上,揉了揉眉心。 宋昭坐在驾驶位上,没立即开车,“季总,云小姐账户里的三百万查不清楚来源,但查清了去向。” 季宴礼睁开眼看过去,不免惊诧。 竟然连宋昭都查不到来源…… 他突然意识到,云岁晚身上或许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钱花在了哪里?”他问。 宋昭说:“医院。” 季宴礼顿了一下,脸色倏地沉下来。 …… 回到家,季宴礼来到书房,和季允城商讨。 将今日在警局的经过告诉他。 季允城听罢眉头微蹙,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说:“张局这个人密不透风,看来是务必要把程序走完才能放人。” 而这件事又涉及到了严家,以及市长大选,警察局那边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 季宴礼站在窗前,垂眸看着院子里的那颗柳树,指尖夹着一根烟,神色有些沉郁。 从小到大,他是最疼岁晚的,季允城也知道他这个时候心里必定比他们还着急。 “找到严维并不清白的证据,到那时就能证明岁晚的清白。” 调查严家也不难,但总归是需要时间的,而这期间云岁晚就只能在警局中度过。 季宴礼缓缓吐出一口白烟,扭头看向季允城,:“爸,小叔快回来了吧?” 季允城立马懂了他什么意思,若是季世镜出面的话…… “明天的飞机。” 季世镜在那个位置上,不见得会为了这一点儿小事帮忙。 但他和宴礼关系一向很好,说不定会答应。 季宴礼抽完一支烟,从沙发上拿了外套,和季允城说一声,就出去了。 从书房出来,正好遇到从卧室退出来的温韵,看着她小心翼翼将门关上。 扭头看见季宴礼,压低声音问:“谈完了?” 眉眼间有些疲惫,估计对云岁晚也是放心不下。 季宴礼看了眼掩上的房门,走过去低声嗯了一声:“微微睡了?” “刚睡下,睡前还在找妈妈呢。”温韵说:“我和她说岁晚出差了,这几天也给她请了假。” 她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想起刚才的场景,又心疼又欣慰:“这孩子很像岁晚小时候,乖得让人心疼,不会提要求,也不会哭闹。明明自己很想妈妈,却还要安慰我。” 的确和她妈妈很像…… 季宴礼眼神柔和不少,想起岁晚刚来到季家的时候。 话很少,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很难相处,其实内心比谁都要柔软,也是出乎意料的,那种没有脾气的乖巧。 极力掩饰的平静之下是小心和忐忑,不断用眼睛观察周围,进而让自己做的一举一动都不会惹人厌烦。 或许是从小独自长大的原因,她很难处理来自他人的关怀和爱护。 时常对他们的好表现出受宠若惊,默默记在心里,之后总要找到机会还回去。 曾经季宴礼对她的这个毛病很是头疼,也耐着性子花了不少时间慢慢让她接受,这些好是无条件的,不用还的事实。 “宴礼?”温韵在叫他。 季宴礼回神,看过去,说:“妈,别担心,岁晚很快就能回来。” 温韵点头,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紧绷。 “我去看看微微。” “好。” 季宴礼推开房门,这间卧室他来了无数次,对这里的每个角落他都聊熟于心。 但因为终于迎来了主人,和之前不太一样。 但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心态不同吧。 走到床边坐下,微微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小小一团。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试图从小孩儿的脸上找到岁晚的影子。 却不想微微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毫无睡意。 季宴礼挑了挑眉,还以为她会一直装下去。 “怎么不继续装睡了?” 微微揉揉眼睛,不太好意思:“舅舅,我睡不着。” 季宴礼没带过孩子,有些疑惑,难道这么小的小孩儿也会失眠? 沉默几秒,说:“为什么?” 微微抱着比她还大的鲨鱼玩偶,脆生生道:“因为妈妈都会给微微讲故事。” 她看着舅舅,眼神期待。 季宴礼:“……” 第22章 夏先生,久仰大名 季宴礼沉默了一会儿,硬邦邦地开口:“你已经长大了,不用再听故事了。” 微微有些失望,可怜巴巴地哦了一声。 季宴礼见她这样,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说:“想听什么故事?” 微微眼睛瞬间一亮,脸上扬起笑容,甜甜道:“谢谢舅舅。” 季宴礼用谈生意的语气念完一整篇《小红帽与大灰狼》,一抬头见小家伙精神极了,一点儿要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捏了捏鼻梁,还没缓缓嗓子,就听见微微嫌弃道:“舅舅你讲得一点儿也不好,还没夏叔叔讲得好呢。” 季宴礼动作一顿,有些好气地抵了抵上颚,说:“你和夏叔叔很熟?” “那当然了,”微微说:“夏叔叔是对我和妈妈最好的人。” “舅舅对你们不好?”季宴礼想起自己好像三天两头就会给她带礼物。 “好呀。”微微很会看眼色,连忙顺毛。 “那我和那个夏叔叔谁更好?”季宴礼有些较真。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微微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只能闭上眼睛,翻身欲盖弥彰道:“舅舅,好困啊,我要睡觉了。” 季宴礼很轻地笑了一声,也没再为难她。 就连他自己都很难想象刚才那么幼稚的问题是他问出来的。 缠绵潮湿的小雨下了一整晚,天亮时终于停歇,却依旧是个低气压的阴天。 季宴礼再次来到公安局时,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站在公安局外的人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衬衫,袖子捋上去半截,露出小臂,皮肤有种病态的白,头发微长,长相很突出,面容温和,眉眼清晰秀致,浑身散发着干净又艺术的气息。 此时站在公安局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时不时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季宴礼认得他,是夏斯年。 车子停好后,他从车上下来,没什么温度的目光朝夏斯年睇去。 夏斯年果然是在等他,丝毫不介意他冷漠的态度,唇边挂着浅笑,张嘴道:“季先生,久仰大名。” 季宴礼扫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并没有要握上去的打算,淡淡扯唇。 “同样,夏先生,久仰大名。” 夏斯年笑了笑,神色自然地收回手,没在意他莫名其妙的敌意。 “夏先生在等我?”季宴礼问。 “不错,”夏斯年说:“岁晚出事,目前能救她出来的只有你。” 说到这里,他眼神暗了暗,接着说:“我来是想借您的面子去看看她。” 季宴礼不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我凭什么帮你?” 夏斯年弓着身子咳嗽了一下,季宴礼见他弱不禁风的样子,皱起眉。 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他毫不犹豫给夏斯年贴了个废物的标签。 “那季先生想让我怎么做?”夏斯年客气道。 季宴礼几乎没有犹豫道:“以后别再纠缠岁晚。” 听言,夏斯年勾唇笑了一声,却没刚才和善,摇摇头:“办不到。” 他已经没多少日子陪着岁晚了…… “那就没什么可聊的了。”季宴礼冷声说了一句,就要越过他离开。 “等等。”夏斯年叫住他。 “据我所知,张局长很喜欢一位画家的作品,曾经甚至不惜重金购买过,最终却遗憾而归,而我这里正好有一副。季先生应该会很需要。” 季宴礼停下要离开的动作,眯了下眼,终于开始正眼看他。 半晌,他轻嘲道:“一副画而已,夏先生就能确定我买不到,反而需要你来送?” 夏斯年说:“以季家的财力,自然想要什么都能买到。不过,这幅画却不同。因为它不对外销售,而且那位画家已经封笔。” “那你是怎么得到了?” “因为我就是那个画家。” 季宴礼如鹰隼般的精锐目光注视着他,妄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可惜没有。 前途无量的画家,却做小三? 季宴礼脑子里一时闪过许多想法,心情也逐渐复杂。 他这样的人不缺钱才对,也犯不着因为钱财来骗岁晚。 收人追捧的艺术家却要自降身份,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小三,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真心喜欢岁晚。 这样的结论,怎么着也比对岁晚骗心骗财好太多了,但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好多少。 作为哥哥,见有人出于真心对待岁晚,他的表现绝对不会是生气愤怒,也没有理由继续针对他。 季宴礼思忖片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对夏斯年说:“跟我来。” 很顺利的,他们见到了云岁晚,隔着一层玻璃。 只有五分钟的探视时间。 云岁晚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看着与平日没有变化。 见她安然无恙,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云岁晚被带着出来时,出乎意料看到了夏斯年,面露错愕。 她看着他,似乎也只注意到了他。 季宴礼眸色如深潭般幽深,瞳仁漆黑冷寂,走到前面坐下,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云岁晚像才发现他的似的,喊道:“哥。” 季宴礼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确定她在这里真的没有受委屈。 “你很快就能出去。”他安抚道。 云岁晚表现得很平静,丝毫没有慌张,甚至对他笃定道:“哥,不用为我做些什么,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去。” “告诉爸妈,让他们不用担心,相信我。” 季宴礼只当她的这份笃定来源于自己的清白,却也不能真听她的什么也不做。 一旦严家销毁证据,那么云岁晚诬陷的罪名就坐实了。 他没说什么,沉默几秒,带着几分眷恋的目光裹挟在她身上,似是要把人盯出一个洞来。 “你……怎么样?” 云岁晚说:“我挺好的。微微呢?” “她不知道你的事,爸妈给她请了假,暂时在家里。她玩得很开心。” “那就好。” 云岁晚说完这一句,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五分钟时间很短,这时却觉得太长。 她的目光不自觉越过季宴礼看向了后面的男人。 季宴礼抿唇,胸口好像堵了一团棉花,刚见到她的喜悦消失殆尽。 最后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心里升起希冀,等了一会儿,听见云岁晚礼貌道:“哥,一定要让爸妈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那团棉花好像越来越大,堵的密不透风。 季宴礼点点头,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夏斯年。 刚转身就听到云岁晚担忧的声音:“斯年哥,你怎么不在医院好好待着?” 他拽了拽领带,希望那种类似窒息的感觉消失。 第23章 我可以证明岁晚的清白 “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总不能还坐得住。” 夏斯年眸光柔和,像初春吹拂而过温柔的微风,细细描摹着云岁晚的眉眼,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来确认她真的没事。 整个过程不动声色地进行,藏匿在他用来伪装的笑意中。 云岁晚不太赞同地看着他:“那你也不能说出院就出院,万一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岁晚,我没那么脆弱。”夏斯年神色认真了些:“反倒你,明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为什么……” “斯年哥,”云岁晚生怕他多想,连忙打断:“我是记者,这么做是我的职责。” “再说,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笑着轻松道:“每一次不都没事吗?” 在国外,麻烦事可不必国内少。 季宴礼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边,闻言动作一顿,眼眸幽深。 夏斯年绵长无尽地叹口气,似是无奈:“怎么这么倔?” “你不是知道吗。”云岁晚接了一句。 夏斯年看着她,犹豫须臾,问出口:“那三百万是怎么回事?” 云岁晚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面不改色地撒谎:“哪有三百万?他们凭空捏造诬陷我的。” 说完感叹道:“我要是有三百万,早就把你绑去国外了。” “咔哒” 季宴礼将盖子坏掉的打火机扔在桌子上,掀眸看向别处,四散飘升的青雾将他的眉眼半遮半掩,看不清表情。 五分钟一过,云岁晚和他们分离。 从探监室出来,夏斯年对季宴礼道谢:“多谢季先生帮忙。稍后我会将画送过来。” 季宴礼没看他,提步越过他时冷漠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他自有办法让岁晚安然无恙地出来。 夏斯年愣了一下,看着他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季宴礼紧接着来到机场,坐在车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像是在等着什么,随后他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过了不久,从机场出口走出来几个人,很明显,他们对最前方那人极为尊重。 为首之人着一身绿色军装,长靴长裤,将其衬得身姿高大挺拔,面目冷硬,神色不近人情。 几位保镖寸步不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季宴礼从车上下来,走过去,脸上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礼貌又沉稳道:“小叔。” 季世镜对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握住他的手短暂地拥抱了一下。 “回去说。” 他知道季宴礼找他什么事。 回到华庭别墅 季世镜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是想让我出面将云岁晚从警察那里要出来?” 季宴礼:“嗯。” 季世镜对大哥收养的这个女儿印象不深,总共也只见过一两次面,每次说话不超过两次。 他甚至不记得这个云岁晚长什么样子。 不过好像大哥一家都对她很上心,尤其是他这个一向对谁都漠不关心的侄子。 “宴礼,这么小的事用不着我出面吧?”季世镜淡淡道。 “小叔,你了解她被关进去的前因后果之后就不会这么说了。”季宴礼脸上闪过无奈。 他这么说倒真引起了季世镜的好奇。 得知真相之后,季世镜微微扬眉,别的不说,虽然他这个侄女的做法既冲动又愚蠢,但的确有几分胆量。 而季家也的确不太好插手。 “行。”季世镜低头点烟,答应下来:“也就是你。” 换做别人,指定请不动他这尊大佛。 季宴礼心口的大石瞬间落回去,对他道谢。 季世镜摆摆手:“她也是季家人。” 而在同一天,被关在监狱里的严子穆突然传出死亡的消息,是他杀。 几乎同时,云岁晚是季家养女的消息被爆出来。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云岁晚,说她妄想利用季家的权势加以报复,从而消灭证据,为自己开脱。 即使季宴礼让人及时将消息压了下去,但事情发生的事实无法改变。 “严家调查地怎么样了?”季宴礼对着手机那边的宋昭问道。 “季总,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最晚明天。”季宴礼沉着脸丢了个期限。 “是。” 挂断电话的下一秒,手机再次振动,是江心弈的来电。 季宴礼微微敛眉,挂断,烦躁地扯掉两颗纽扣,将手机丢在吧台上。 一杯冷水下肚,头脑愈发清醒,食指上的银圈戒指抵着杯壁,折射出稀碎的冷光。 “嗡” 江心弈锲而不舍地又打了一次,季宴礼耷着眼睑,指尖轻轻敲着水杯。 不免好奇她的目的。 “喂?”季宴礼接通。 “宴礼,我有事要和你说。”江心弈直入主题,语气有些急促,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挂了似的。 季宴礼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严家,我这里有严家所有犯罪证据,可以证明岁晚的清白。” 江心弈紧张地握紧了手机,她说完之后,对面一时半会儿没有开口,她感觉自己整颗心脏扑通扑通打鼓一般跳着。 不知过了多久,季宴礼嗓音醇厚低沉:“为什么?” 江心弈心里早就打好了腹稿,镇静道:“宴礼,那日我爸妈有些偏激,我替他们向你和伯父伯母道歉。我和他们不一样,舅舅确实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他执迷不悟,却还反过来诬陷岁晚也是我不想看到的。” 季宴礼说:“严维的反击难道没有你们江家推波助澜?” 如今又拿着证据来示好,自相矛盾。 “宴礼,这些我并不知情。”江心弈语气恳切道:“现在我是背着爸妈在和你打电话。” 言外之意便是整件事中自己最无辜,一切都是江家其他人的安排。 颠倒黑白,对付季家的人是江家,而明辨是非,伸出援手的是她江心弈。 不知道季宴礼会不会信她的这套说辞,江心弈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审判者的审判,时间越长便越令人窒息。 或许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几息,她才听到对面似是笑了一声,语气与往日无异:“来松风湾。” 江心弈面上一喜,压抑着喜悦,柔顺道:“好。” 松风湾是季宴礼在季家之外的住处,傍山依水,风景优美,目前除了他自己还没有人踏足过那里。 第24章 逾越的拥抱 季世镜大爷似的坐在侯客室,翘着二郎腿,旁若无人地吸烟。 军队里闯出来的,年纪轻轻就已达到旁人不可企及的高度,硬朗冷峻的五官在层层烟雾之下依旧戾气不减。 送走一个季先生,没想到又来一个季先生的警员已经快要不能呼吸,心里无比祈祷局长赶快赶回来。 张局就算再顽固执拗也不会对面前这个人避而不见。 就在他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的时候,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 张局一脸严肃地走进来,看到季世镜时也不见惶恐,走过去不卑不亢道:“季先生,久仰大名!” 季世镜将烟拿掉,站起来握住他的手:“张局。” 两人简单问候之后坐下来。 “您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张局疑惑道,像是真的不知道他过来的原因。 季世镜说:“张局难道忘了,我的那个侄女还在你这里关着呢。” 张局表情却更加疑惑,季世镜心里掠过一丝狐疑。 还未想清楚,就听见他惊讶道:“您还不知道?云小姐这就被放出去了。要是早知道她的身份,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身份? 季世镜眯起眼眸,张局口中的身份绝不会是季家养女这么简单,不然在季宴礼出面的时候他早就放人了。 “什么身份?”他饶有兴致道。 张局凑近了些,低声说了几个字。 季世镜眉梢一抬,面露惊诧。 他这个侄女……深藏不露啊。 阴了许久的天终于放晴,从秋季来的风裹挟着丝丝凉意,梧桐树叶半绿半黄,被风一吹就相互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季宴礼靠着车身,长腿微曲,时不时朝公安局门口看一眼,阳光照进眸底,依旧漆黑一片。 没等多久,他看见季世镜出来,被张局亲自送出来的。 季世镜回头说了什么,其他人离开。 季宴礼站直,看着小叔慢悠悠走过来。 “这么着急?”季世镜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车。 就云岁晚是季家养女的身份,警察局里的人便不敢动她,恨不得当祖宗供着,更别说她还是…… 看季宴礼这样子,还以为他妹妹在里面受了多大的虐待似的。 没回答他疑似调侃的话,季宴礼直奔主题:“小叔,怎么样?” 季世镜打开车门坐进去:“她很快就能出来。” 季宴礼表情略有松动,刚想道谢,季世镜隐晦地说了一句:“不是我的功劳,没有我,她一样能出来。” 说完靠在车座上,闭上眼睛。 见他并不想多说的样子,季宴礼只能将满腹疑问压下去。 季世镜先一步离开。 不久,云岁晚从公安局里出来。 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哥?” 他怎么知道她今天会被放出来? 没得到回应,云岁晚抬眸却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却又好似包裹着异常炙热的东西,快要冲出来,目光都带上了温度,炯炯地看进她眼里。 好像被烫了一下,她立即移开视线,看向他肩膀的西装布料。 镇定地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拉住。 季宴礼将她抱进了怀里。 清新冷冽的雪松香味在鼻尖飘过,亘古不散。 很突兀的一个行为,云岁晚睁大了眼睛,心跳不知是更快了还是停滞了,总之失去了原本的节奏。 但这一刻怎么也说不上激动或喜悦,有的只是惊讶。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季宴礼抱得很紧,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 炙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处,那片肌肤都变得滚烫。 这不是兄妹之间该有的距离。 云岁晚格外冷静地喊道:“哥。” 像是一种提醒。 季宴礼身体僵了一下,松开她。 缓缓退后一步,又回到了沉稳持重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控只是错觉。 “你……没事,我很高兴。” 勉强为自己的行为做了解释。 “让哥担心了。” 云岁晚的态度有恢复到刚回国时的趋势。 季宴礼眉头稍纵,内心无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昭的到来终于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将后车门打开,季宴礼看着她说:“爸妈还在等你。” 站着不想动的云岁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季宴礼无声勾了勾唇。 她挨着窗户坐着,与他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宛如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警方最新发出来的消息,以充足而有力的证据证明严维的并不无辜,被判处死刑,云岁晚被无罪释放。 官方解释,她卡里的那三百万是虚假,并不存在的。 此消息一出便再次炸了全网。 看到这里的季宴礼神色晦涩不明,有几分若有所思。 警方给出的证据比江心弈拿给他的还要全面,就好像蓄谋已久。 而他可以确定岁晚卡里的那三百万,的确是真实存在过的。 警方为什么要替她隐瞒? 知道就算问了,大抵也得不到什么答案,季宴礼将手机关掉,神情平静而淡定。 …… 严家被查抄,倒闭是必然的,江家最后不得已撇清关系,但依旧被波及到,损失惨重。 普通人依旧忙忙碌碌,南城豪门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 而季家因为云岁晚非但没有被牵连,反而如日中天。 这么一闹,季江两家的联姻便有不少人质疑,纷纷猜测季宴礼和江心弈是否已经分道扬镳。 质疑的声音刚刚冒头,就有人拍到江心弈夜宿在季宴礼的“松风湾”。 谣言不攻自破。 新的市长上任,点名表扬云记者的职业素养。 云岁晚至此一战成名。 南湖华社的社长一连打了三个电话过来,云岁晚才看到。 还没来得及回拨,第四个电话就到了。 云岁晚在铃声响起第二遍的时候,接通放在耳边。 对面态度好得过分,反复道歉之后,笑呵呵让她回去任职,并承诺让她升职为主任。 原本的主任是孟珂。 听到这里,云岁晚终于开口:“不用,我只做记者,其他不变。” 社长只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连忙又低声下气地劝她。 在云岁晚再三坚定重申之后,他才勉强相信她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云记者放心,之前诋毁你的,做出过分行为的那些人我已经严厉批评并做了处分。” 云岁晚微皱起眉,嘴巴微张,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恐怕越说越乱,不知道被曲解成什么意思。 社长大方为她放假两周,并再三确认她会如期任职之后才放心地挂断电话。 云岁晚没有拒绝,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好好陪着微微。 “咚咚”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云岁晚以为是来找她的温韵。 打开门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公司回来的季宴礼,垂眸专注地看着她。 第25章 争吵 “哥,有事?” 季宴礼低低嗯了一声,嗓音轻懒富有磁性,握着手机示意:“沈连溪撺了个局,为你庆祝。” 云岁晚点开微信,的确看到了沈连溪刚刚才发来的信息。 “岁晚,来’辰溪广场‘和哥哥们一起出来嗨啊!庆祝你化险为夷。” 思忖片刻,云岁晚抿唇,抬起乌黑晶莹的眸子看着季宴礼,说:“帮我谢谢连溪哥,这次我就……” “只有我们五个,你不去的话,沈连溪后面不会消停。” 五个? 也是,江心弈估计不怎么乐意看到她。 云岁晚见他说完就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身体顿了一下,犹豫间,季宴礼在楼梯拐角抓着扶手朝她看过来,眼眸深邃而沉静。 像在催促。 云岁晚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回屋里拿了一件外套追上去。 他在意的应该是因自己缺席而引发的后续麻烦。 毕竟连溪哥真的能做出“骚扰”他的事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再不去,多少显得有点儿不知好歹。 坐到车里,云岁晚看了看依旧在认真处理工作的男人:“你和江心弈……” 语气停得很突兀,她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问下去。 他们的感情会不会因为她受到影响?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七年前那次稀里糊涂的告白是最后一次,今后她不想再成为他们之间的波折,哪怕是小小的涟漪。 “嗯?”季宴礼抬起头。 不知道是不是云岁晚的错觉,她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声音也放的很轻。 季宴礼放下文件,眉间歇落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认真地解释:“没有同居也没有夜宿,她去松风湾只是送些东西。”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云岁晚还是点点头。 或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平淡,给了季宴礼一种她不相信的错觉。 他神情变得严肃而正经,好似在谈论什么重要文件,却只说道:“那些新闻都是假的。” 云岁晚疑惑地瞅了他一眼,再次点头,完了又怕他误解,肯定道:“我知道了。” 季宴礼勉强满意,还没重新看向文件,耳边传来她犹豫的疑问: “哥,你和江心弈还好吗?” 季宴礼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眼神有些困惑。 云岁晚索性说得更直白了些:“如果因为我让你们之间出现了争吵,哥,我很抱歉。如果心弈姐记恨我,我也能理解,实在不行,我就……” “就干什么?”季宴礼紧接着问了一句,嗓音有些冷,唇角的弧度隐约透露着尖锐的嘲弄:“远离我?一走了之?再次出国?” 云岁晚愣住了,心里茫然,她自认为刚才那番话没什么毛病,他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看着她茫然的样子,季宴礼抵了抵上颚,有些气又有些无奈,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敢情他解释那么多,她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云岁晚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这样才能让你们重归于好,我会这么做。” 等斯年哥同意出国治疗之后。 气氛突然变得危险又沉重,季宴礼幽深暗沉的眸子像盯着猎物一样看着她,暗流涌动着,就好像在酝酿一场风暴。 钢笔被他合上盖子丢在了一旁,滚了几圈掉了下去,“啪”一声,声音很轻却宛如敲鼓一样在她心上重重敲了一下。 文件也被他随手扔在了一边,云岁晚转动眸子看过去。 下一秒,眼前的视线被挡住,目之所及是昂贵的西装布料,干净平整,不见一丝褶皱。 “你还想再不告而别一次?你不是随时都可以牺牲自己的英雄,岁晚。”季宴礼沉甸甸的声音砸下来:“你以为你这么做能解决问题吗?” 他好像在批评她的自以为是,严厉地讲着道理。 “一点儿用也没有。”季宴礼声音很低,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话里有话。 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怒意,云岁晚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欺人太甚。 照他话里的意思,出国也不能解决问题? 不免也来了气:“那你想要我怎样?” 车里寂静了许久,才响起季宴礼无力的声音:“不怎么样,岁晚。我和江心弈没有关系。” 云岁晚没有回应,扭头看向窗外。 对他的话,心里是不信的,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她看到的并不是他口中的没有关系。 若这都算是没有关系,那什么才算有关系呢? 她的后脑勺都写满了不信,季宴礼克制地捏了捏山根,怕继续说下去又要引发争吵,只能保持沉默。 窒息的寂静一直持续到目的地。 “辰溪广场”是季氏集团下的一所高档商场。 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云岁晚率先下车,和季宴礼乘坐电梯来到他的专属休息室等其他人。 相对无言,却没等多久,反而收到沈连溪的一连串滑跪: “岁晚妹妹啊啊啊啊,哥哥临时有急事去不了,回头给你赔罪啊(哭泣)。” 云岁晚笑了笑,回了个“没事”过去。 “怎么?”季宴礼注意到她脸上的笑意。 “连溪哥说有事先不来了。” “嗯。”季宴礼反应很平淡地应了一声。 奇怪的是,云岁晚接下来也收到了沈叶初和周时泽都不能来的信息。 真是巧了…… 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她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来,对季宴礼说:“既然他们都不能来了,我们走吧。” 季宴礼却没动,微抬着头看她,问道:“去哪儿?” “回家。” 起身来到她旁边,似是有意缓和他们之间僵硬的氛围,他语气温和地提议:“来都来了,去逛逛吧。” 云岁晚透过偌大的落地窗看见了外面奢华的装饰,以及来往非富即贵的行人。 “你不用工作吗?” 明明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处理公务,他哪儿来的时间逛商场? “不差这一会儿。” 季宴礼说着,已经走在了前面。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既没有刻意的疏远,但也没有显得多亲昵,外人看过去,不会往兄妹上面想,也更不会错认为更加亲密的关系。 像现在这样只有他们两人的机会并不多,且都不是话多的人,一时之间双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宴礼心里有种被什么堵住的窒闷。 七年前,他们从不会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却只有沉默。 她性子清冷,但面对他时,却总是先挑起话题的那个,就好像在尽可能地和他多说些话。 沈连溪因为这个不止一次开云岁晚的玩笑。 只是当时的他并不会在意。 “岁晚,你现在已经和我没话说了吗?”季宴礼主动开口,声音像被磨了沙砾,带着一丝哑。 第26章 哄你 云岁晚愣了一下:“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季宴礼不动声色地往她的方向挪了挪,顿了一下补充道:“和七年前一样。” 七年前…… 回国后,之前的事很少被提起,成为了他们之间心知肚明的一种避讳。 她以为只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当年的事就可以随着岁月尘封。 为什么偏偏又要提醒她当年犯的蠢事呢? 云岁晚漠然道:“不会一样。哥,你就当七年前的云岁晚从未存在过吧。” 忘记曾经的那场告白。 听言,季宴礼脸色微沉,突然停下了脚步,定定看着她。 商场明亮闪烁的灯光照不进他深深沉沉的眼眸。 云岁晚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侧着身看过去,面色疑惑。 “什么叫当没存在过?”季宴礼薄唇微启。 路过的行人因为他们出色的长相和气质总会时不时侧目,商场里放着舒缓放松的音乐,中央大屏上是当红明星的海报。 以他的视角看过去,精心打扮,搔首弄姿的那些女明星却不及云岁晚的一个侧脸。 云岁晚沉默许久,极其冷静地与他商量:“哥,七年前我太年轻了,做了……一些错事。以后就当重新开始,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季宴礼扯扯唇角,弧度略显讽刺,反问她:“现在这样?你是指现在我们既不想兄妹,也不像……” “季宴礼!”云岁晚急声打断他,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任何一个不该出现的词汇。 季宴礼没了声音,手指隐忍地攥紧,青筋连着手背向上延伸隐没在西装里。 就好像深深扎进肉里的一根刺被狠狠揪了一下,连皮带肉,云岁晚呼吸变得急促,眼底泛红。 他未说出口的话轻轻松松就能将她再次推进深渊。 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非要一次次提醒她曾经是觊觎自己哥哥的变态才罢休。 “我累了,回去吧。”云岁晚失去了一切辩驳的能力,无力道。 没等季宴礼的回应,她转身自顾自向前走,听到后面响起脚步声,步伐越来越快。 走到拐弯处时,被他拉住,猝不及防被拉进旁边的一条胡同里。 两人消失在走廊。 “跑什么?”季宴礼低头看着她。 云岁晚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道:“我不跑,你先放开。” 转了转手腕,对方纹丝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敏感,总觉得现在他们两人离得太近了些。 云岁晚往后退了一步,季宴礼紧跟着前进一步,有种步步紧逼的感觉。 淡淡的雪松香无孔不入,好似霸占了周围的空气,铺天盖地压下来。 “岁晚,你要将过去全盘否定?”季宴礼喉结滚动,密不透风的目光容不得她逃避分毫。 连带着那么多年的感情…… 几乎没有犹豫,云岁晚回答:“对。” 这里的一分一秒都那么难熬,她用力将手抽出来,紧跟着后退两步,才觉新鲜空气重新涌过来。 看着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季宴礼心脏有一瞬的抽痛,连带着她脱口而出的那个字都宛如一把刺刀。 “为什么?” 她抬起泛红的眼,无助的声音中透着几不可察的绝望:“哥,就当我求你,能不能别再提……以前了?” “求”字太过刺耳。 季宴礼正想逼问,却在视线接触到她殷红的眼尾时顿住,逐渐冷静下来。 她很抵触,状态好像忽然间也变得很差。 沉默良久,他低声妥协:“好,我不再提。” 云岁晚松了一口气,在他说完的一瞬间转身,迈着急切的步伐走出狭小的胡同。 好像在他身边多待一秒都受不了。 季宴礼凝视着她的背影,突然闭了闭眼。 缓着声音,像是在传达某种求和信号般,低声问她:“还……逛吗?” 她已然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情,却也不想将两人之间的关系降至冰点,思来想去点点头。 这次反倒换成季宴礼暗松一口气。 云岁晚看到一家男士饰品店,脚步一转,走了进去。 季宴礼动作微顿,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紧随其后。 店员见到他时,立马认出他的身份,唤来了店长。 店长没多久就过来了,连忙陪笑:“季总,您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哪里需要您亲自跑一趟?” 季宴礼朝认真挑选饰品的云岁晚看了一眼,淡声道:“不用管我,你们照常。” 店长也朝云岁晚看过去,立马会意,热情地和她介绍商品。 最后,云岁晚看中了一款十字星装饰,含有84颗长型钻石的袖扣,款式优雅矜贵。 “小姐眼光真好,”店员笑眯眯地夸着:“这一看就很适合送给男朋友,季总会很喜欢的。” 云岁晚皱起眉,一字一顿纠正:“他是我哥。” 店员睁大眼睛,惊慌失措地和他们道歉。 “没事。”云岁晚安慰了一句。 拦住季宴礼递卡的举动,她拿出自己的银行卡交给店员。 没说什么,季宴礼舌尖抵了抵上颚,看着她冷艳的侧颜,收起动作。 随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点燃。 从店员手里接过**好的礼品袋,云岁晚走出去。 “还想买什么?” “没有了,回去吧。”她说。 一路无言回到家,季宴礼将她放下就又去了公司。 好像经过这一天,她和季宴礼原本和谐的表面被打破。 她尽可能地躲着,却总会在每一次对视中萦绕着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 云岁晚既紧张又惶恐,生怕被父母看出异样。 幸好,季宴礼之后一连几天没有回家。 再次见到,是在一周之后,他的生辰宴前一晚。 之前江心弈在朋友间私下提前为他办了一场,而明天才更加正式。 陪着微微在客厅看动画片,云岁晚听到了门口的响动。 撩眼看去时,和进来的季宴礼对上视线。 他一只手抓着西装外套,一只手解着领带,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凸起的喉结,有种不自知的性感。 俊美的五官上歇落几分疲倦,白净润泽的眉眼狭长而深邃,看过来时像要把人卷进去。 云岁晚几乎立刻就移开了视线。 余光注意到他迈着长腿走过来,不一会儿沙发另一头凹陷下去。 “舅舅回来了。”云幼微兴奋地打招呼。 “嗯,”季宴礼勾唇:“今天给微微带了礼物。” 云幼微几乎立即眼睛一亮,哒哒哒地越过云岁晚跑过去,绕着他转了一圈,没看到礼物,咦了一声,不放心地问:“舅舅可不要骗微微哦。” 季宴礼揉了揉她的脑袋:“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 微微笑起来。 他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带些物件回来哄小孩儿,偏偏那些东西都价值不菲。 云岁晚心情复杂。 说话间,宋昭抱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箱子进来,云幼微兴奋地迎上去。 “哇!好漂亮的娃娃。” 云岁晚看过去,是价值百万的enchanted doll。 微微兴奋地跑来跑去,最后蹲在地上看着宋昭拆箱,眼睛亮晶晶的。 愣神间,突然看到季宴礼一只手伸过来,她低头,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有些懵,云岁晚一时没有反应。 “不喜欢?”季宴礼指尖微挑,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精致华丽的项链。 似是被细钻反射的碎光闪了眼,她微眯了下眸子,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是……” 季宴礼说:“哄你。” 第27章 意外 云岁晚心脏突然开始狂跳,他这段时间的举止太过反常,总让她产生不太好的联想。 “不用,哥,你收回去吧。”她开始有些坐立难安。 “啪” 盒子被合上,季宴礼脸部线条流畅而锋利,什么也没说,作势要扔进垃圾桶。 云岁晚眼皮猛跳了一下,眼疾手快过去拦。 两人本来隔着不近的距离,她为了抓他的手身体前倾,扑过去,不料一时失去平衡。 直到雪松香争先恐后扑进鼻尖,她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歪倒在他身上。 季宴礼似是也没想到她会扑上来,为了防止她摔倒,一只手托住她的腰。 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后腰处的皮肤倏然变得滚烫灼热,脑子里的神经轰地竖起。 甚至能感受到他坚硬有力的指骨,云岁晚眼睫瑟缩了一下。 季宴礼半垂着眼皮看她,喉结上下滚动,张嘴嗓音微哑,故意似的问道:“干什么?” 云岁晚手里已经拿到了本该在垃圾桶的项链,此时此刻有些后悔。 “抱歉。” 小心翼翼要起身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有一股力道摁着,不但没有退开,反而又跌下去几寸。 “哇,这是微微的娃娃吗?”温韵闻声而来。 云岁晚呼吸停住,着急忙慌地后退,这一次后腰处的手轻飘飘地松开。 她坐会原位,手里的首饰盒也变成了烫手山芋,索性塞进口袋,面色有些僵硬。 幸好,温韵的注意力全在微微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儿怪异的氛围。 宋昭将礼物送到就离开了,微微拉着温韵的手绕着比她还大的娃娃转了好几圈,才想起跑过来和季宴礼笑嘻嘻道:“谢谢舅舅,我最喜欢舅舅啦。” “还是微微好哄。”季宴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云岁晚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 “哎,你们怎么坐那么远?吵架了?”温韵注意到他们两人恨不得坐在沙发两头的距离,颇为稀奇道。 心立即跳到了嗓子眼儿,云岁晚绞尽脑汁找着理由。 反倒季宴礼神色平静地点头,扭头看她,似笑非笑:“惹她生气了。” 温韵嗔怪道:“岁晚可从来没有和你生过气,一定是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云岁晚心中一暖,笑着对她说:“妈,我没有生哥的气。” “你就是太好哄了。”温韵说:“应该威胁他,再惹你生气,就不送给他生日礼物。” 听着有些幼稚,云岁晚弯起眼睛。 季宴礼脑子里想起了她前几天买的袖扣。 …… 生日宴这天,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集在了“华庭别墅”。 季老爷子也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给长孙庆生,和季世镜一起出席。 云岁晚知道季老爷子一向不喜欢她,更别说不告而别七年,回来后又带着微微,怎么看都像是有所图谋。 旁人可能不知实情,季家人却不是都像父母那样相信她。 她穿着一身温韵精心挑选的礼服,做工细致,将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身材勾勒得很出色,既优雅又性感。 刚下楼便被温韵叫住。 他们正与季老爷子和小叔说话,这么一喊,大厅不少人朝她看过来,面露惊艳。 云岁晚自知逃不过去,牵着微微走过去。 “爷爷,小叔。” 云幼微仰着小脸,按照妈妈教给她的喊:“外祖父,叔外公。” 季老爷子眼眸苍老却精锐,淡淡地扫过她们,只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态度不算热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中的龌龊,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善,就连微微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季爷爷,好久不见啊。”一道温柔熟稔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 江心弈脸上挂着落落大方的笑容,直奔过来,再自然不过地挽住老爷子的臂弯。 “心弈啊,比之前更漂亮了。”季老一改冷漠的前态,慈祥和蔼看着她 前后鲜明的对比,众人或轻视或看好戏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云岁晚身上。 她面色平静,视若无睹。 “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出国找你去了。”她撒着娇。 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她的手,说:“我还不知道你?你可不舍得离开这儿。”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纷纷揶揄地朝季宴礼看去。 严家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原本以为季江两家会因此生出嫌隙,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江心弈脸颊微红,看向季宴礼并将礼物递过去:“宴礼,生日快乐。” 看清**之后,云岁晚眼神一变,脸色有一瞬的难看。 因为江心弈的礼物和她准备的一模一样。 某个奢侈品牌的领带。 这样细微的变化被江心弈看在眼里,唇角的笑意加深。 “季爷爷,这个送给您。” 季老又高兴又惊讶:“我这个老爷子也有?” 江心弈面面俱到:“那是当然。还有季小叔的呢!” 季世镜摁着手机,漫不经心说了一句“多谢”,也没看是什么东西,扔给了助理。 微微早已被温韵带走,不知道被抱去了哪里炫耀。 江心弈很快成为了宴会的焦点,将老爷子哄得笑容不断,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有心”。 被挤在边缘的云岁晚叹口气,打算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如果刚才还不确定礼物是否为巧合,那么接下来云岁晚百分百肯定江心弈是有意为之。 她在人群中准确锁定到她,笑着说:“岁晚可是为今天准备了很久,不知道是什么惊喜等着我们?”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过来,其中季宴礼的目光存在感极为强烈。 云岁晚僵在原地,一时半会儿没接上话。 贺礼自然是准备了的,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出来。 见她没有反应,江心弈故作惊讶:“岁晚,你不会没准备吧?” 眼底冷光微闪,她对上她温温柔柔的眼神,心不住往下沉。 云岁晚懊恼自己没有多做准备,处在这个位置,一丁点儿过错丢的都是季家的脸。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面面相觑。 “这么重要的场合,云小姐都不知道提前准备?” “不是说这养女和季宴礼关系一直很好吗?连礼物都不舍得花心思,也太白眼儿狼了。” “嘘!你这都敢说?养女终究是养女,谁知道平时是不是真心的?” “也是,被季家养这么多年,竟还不如江心弈这个未来儿媳有心。” 一生体面的老爷子已经开始不满,脸色微沉。 第28章 云岁晚,你怎么这么恶心? 云岁晚后背冒出冷汗,脸色泛白。 左右为难之时,沈叶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岁晚,你也真是的,昨天和我去逛街,把送给宴礼哥的礼物都落下了。” 她握了下云岁晚冰凉的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瞬间心脏落地,仿佛劫后余生。 云岁晚顺势应道:“幸好你及时赶到,不然我身上就被人扣了一口大锅。” “什么大锅?”沈连溪等人姗姗来迟,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急着护短:“我们岁晚这么好,谁诬陷你,那她就是道德败坏,丧尽天良,是非不分,蠢笨无知,脸皮厚道地球都无地自容。” 云岁晚:“……” 沈叶初默默为自己亲哥举了个大拇指。 空气中充满尴尬,安静地令人脚趾抠地,沈连溪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只有被说中的江心弈脸色白一阵青一阵。 笑容僵硬勉强:“我就说岁晚准备了很久,怎么会忘呢?” 云岁晚没理会她,将礼物亲手递给季宴礼:“哥,祝你生日快乐。” 沈叶初准备的东西,自然是拿得出手的,但却不是他想象中的袖扣。 季宴礼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她手上的礼物却没动,非但没有喜悦,好像心情更差了,神色怏怏的。 心里咯噔一下,忐忑不安,刚才她让江心弈难堪,他说不定会借此为她出气。 云岁晚暗讽自己逞一时之快,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垂眸掩去神色。 刚想就此交给管家,最终还是被季宴礼接了过去。 不过结局都是一样的,他看也不看转手扔给了佣人。 “季爷爷,这百年野人参可以补脾益肺,生津养血,安神益智,希望您永远身体健康。”江心弈说着吉祥话。 百年人参已是难得,更别说还是品种质量上乘的野人参。 “好好好,”老爷子高兴地仰头大笑:“从小到大还是你最贴心呐,我要是有你这么懂事的孙女就好了。” 江心弈立即话中有话:“不是孙女也没关系呀。” 老爷子心领神会,连连称对。 云岁晚嘴角微僵,心也凉了半截。 小时候的她不是没有做过讨好人的事,笨拙且谨慎地希望他能喜欢自己一点点。 不过得到的只有白眼罢了,次数多了之后,她也就不再做这些无用功。 暗地里拦住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沈叶初,云岁晚用眼神告诉她:没用的。 沈叶初气得眼睛都红了,鼓着腮帮子替她生闷气。 老爷子话里对江心弈的赞赏,话外何尝不是对云岁晚的讽刺? 任谁都能听出来,却都不敢明说。 周时泽他们就算不认同,也只能沉默。 不过…… 凡事皆有例外。 “爸,你这是在责怪宴礼不够懂事?” 谁都没想到,一直和季允城谈话的季世镜竟分了个神在这儿,冷不丁开口。 巧妙的转移了矛盾。 知道小叔是在给她解围,云岁晚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她和季小叔好像并不熟。 同样感到诧异的还有季宴礼,但还是顺势接话:“是我的错。” 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板,一个两个都护着这个养女。 瞪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岔开了话题。 江心弈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画面,面目有片刻的狰狞,却很快掩藏在温柔和善的面具之下。 其实一口牙几乎被她咬碎,满心不甘。 严子穆没能毁了她,宴会上既没能让她丢人现眼,季小叔竟然还帮她说话。 云岁晚比她想象中还要有能耐! 没关系,来日方长。 …… 温韵抱着微微到处炫耀了一番,终于心满意足地回来。 一会儿不见,微微身上多了不少东西,那白藕似的胳膊戴满了手镯,怀里还抱着一堆金光闪闪的物件。 云岁晚哭笑不得,这是被带着去扫荡劫掠了吧。 “不要白不要嘛。”温韵心安理得地对她说,神情骄傲。 刚被放下来的微微,还没喘口气,又被沈连溪等人团团围住。 “岁晚妹妹,这是你闺女?错不了,这么可爱,也只有你生得出来。” “啊啊啊啊啊这长得也太像洋娃娃了吧!岁晚你早说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啊,我保证散尽家财也要给她买糖吃。” “小微微,叫一声叔叔听听,叔叔给你买漂亮的小裙子。” 沈叶初护崽子似的将微微护在身后,嫌弃出声:“你们太猥琐,把我家微微都给吓到了。” 云幼微从她背后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和一只小手,奶声奶气道:“外婆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哦!” 言外之意,想听她叫叔叔,先表示表示。 云岁晚扶额,这都从哪儿学的啊。 “啊,萌死了。”有人捂着胸口感慨。 “……” 她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勾了唇角,扯出一道柔软的笑,清澈明亮的眼底映着璀璨灯光,整个人仿佛被包裹在光晕之中,神采动人。 她在看别人的同时,也有人正在看着她。 忽然,季宴礼收到管家带来的消息,张嘴说了什么。 等管家离开后,他将手里的酒杯放下,提步朝着季老爷子走过去。 “爷爷,您回国,岁晚也准备了一份薄礼。” 云岁晚的确给老爷子和小叔都准备了见面礼,但她并没有和季宴礼说过,也不打算在宴会上拿出来。 正疑惑着,就见管家领着一群人搬来了一副字画真迹。 从老爷子立马缓和的脸色可以看出,这个礼物算是送到了他心坎儿上。 但这不是她准备的。 “这不是前几日在国外被高价拍走的文物吗?”有人认出来,惊呼出声。 “好像是东晋画作,唐摹本,一直遗失在外。拍到了几十亿。”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国内,云小姐这礼物已经不能用有心来夸赞了。” “季老,您有一个好孙女啊。这哪儿是薄礼啊,这明明价值连城,意义非凡啊。” 这么一比,刚才被吹嘘的百年人参好似蚂蚁遇大山般渺小。 “可不是嘛。”满是赞赏的语气从门口处响起。 众人看去,惊住。 竟是刚刚上任的赵市长。 “季老,您可是有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孙女啊。”赵市长笑着对季老说。 “哦?”季老爷子浑浊的眸子掠过云岁晚,半信半疑:“赵市长和她认识?” “岂止认识啊,我还要好好谢谢她呢。” 赵市长将她的事迹说得天花乱坠,三句里有两句都在夸奖。 老爷子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 越听越羞耻,云岁晚实在扛不住,默默走出去透透气。 在花园里站了没多久,后方传来脚步声。 转身,看到江心弈的时候并不惊讶。 眼皮微挑,不想与之过多接触,她错开眸子,面无表情地离开。 却在擦肩而过之际,听到她厌声骂道:“云岁晚,你怎么这么恶心?” 第29章 你觉得当年季宴礼不知道你喜欢他吗? 熟悉的咒骂让她的脚步驻足,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噩梦般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发抖。 云岁晚眉眼彻底冷下来,暴露在空气中修长白净的脖子冷清纤巧。 “怎么?不继续装了?”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江心弈冷笑:“你也没有必要装下去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云岁晚,你才是最虚伪的那个。不是说不久之后就会离开吗?现在反而赖在季家不走了。你要不要脸啊。” “这又管你什么事?我说过等事情办完。你我本可以相安无事,是你非要视我为敌。我阻碍你什么了?”云岁晚想不通。 江心弈冷嘲道:“你自己心里藏着什么龌龊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云岁晚,既然走了就别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 如果不是从她嘴里听到如此恶毒的话,云岁晚还不知道她竟然这么恨自己。 “江心弈,七年前我就从来没有妄想过什么,更别说七年后的现在我已经结婚生子,对季宴礼完全不感兴趣。” 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和季宴礼在一起,早就准备将十年暗恋永远尘封。 她没那么无畏,做不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来伤父母的心。 “你要嫁给他,我从来没有阻碍过。” “是吗?”江心弈明显不信她:“那你当年还对他说出那种话?” “我喝醉了,当时以为是在梦里。” “你现在还不是在季家生活得好好的?你很会为自己找理由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回来和季宴礼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知道父母苦苦等了她七年之后,云岁晚才知道曾经的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云岁晚,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你觉得我会信吗?像你这种人,结婚生子又怎样?还不是会勾引自己哥哥的贱人?” “啪” 一个巴掌猝不及防落在了江心弈的脸上,声音清脆。 云岁晚面色冰冷如霜,蹙着眉警告:“我已经将话说在这份儿上了,还请你放尊重一点儿。” 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江心弈捂着火辣辣疼的脸,眼神震惊又狠辣:“你竟然敢打我?不怕我去告状?” “你去好了,我等着。”云岁晚揉了揉自己的掌心:“别以为你看上的东西,别人就会觊觎一辈子。” 江心弈呼吸急促,愤怒让她眼底猩红,扬手就要还回去。 云岁晚有所准备,抓住她的手甩开,没有波澜的眼睛斜了她一眼,施施然离开。 刚走了两步,听见她报复似的扬声问: “你觉得当年季宴礼不知道你喜欢他吗?” 云岁晚惊了一下,猛的回头:“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就没想过,七年前高考完后,为什么周围全是我和他亲密的传言?” 的确如此,七年前,本来平静的生活在高考完的那个暑假破碎。 他们在一起的言论无孔不入,一股脑地全落在了她耳朵里。 不断刺激着她的心脏和神经。 那段时间,云岁晚并没有考完试的放松,反而状态一天比一天糟糕,站在阳台看着似近似远的地面,能发一天呆,痛苦的挣扎。 “都是季宴礼故意的,你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不得不说,他可真狠啊,以这种方式拒绝你。” 江心弈看着她突然变得煞白的脸蛋,突觉大快人心,也不在意刚才的那一巴掌了,不断出言刺激她。 “哦对了,当初他要你滚的那些话,不知道憋了多久才让我代劳呢。” “不过他也算仁至义尽,知道等你高考完了才这么做。”江心弈笑起来。 云岁晚脸色惨白,在清亮的月光下仿若透明,手指紧紧攥进掌心,好像感不到疼般,指甲刺过掌心纹路抵着血淋淋的皮肉,手心一片黏腻。 “云岁晚,你说……如果被季家其他人知道了你的心思,你还会不会这么风光呢?” 江心弈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的暗光,欣赏满意作品般看着她血色尽褪的样子。 …… 季宴礼走到门口,与回来的云岁晚刚好碰上,顿时松口气。 “去哪儿了?” 一会儿没看住就不见人影了,还以为她走了。 云岁晚垂眸,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季宴礼皱眉,出去了一趟,她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拉住她的手腕,担忧道:“岁晚,你……” 话还没说完,云岁晚反应很大地甩开他的手。 季宴礼愣住。 “你,”云岁晚嘴唇蠕动,声音嘶哑而冷漠:“别碰我。” 他背脊一僵,发觉她的抵触前所未有的强烈。 看着她缓步离开的背影,清冷孤卓。 脑海里回想起刚才她无比难看的脸色,眼尾红得吓人。 发生了什么? 云岁晚浑浑噩噩回到了卧室,知道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不合礼数,但她现在这个状态出去待客,才是没有礼貌。 脑子里一团浆糊,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房间昏暗,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坐在床边的云岁晚好似又回到了七年前那无数个夜晚。 时间开始拉长,每一秒都如此煎熬,黑暗没有尽头。 直到意识到自己正在看着阳台,云岁晚猛的惊醒,后背冒出一茬又一茬的冷汗。 她找到自己的包,抖着手指翻出几瓶药,艰难地数清楚数量,塞进嘴里。 不行,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云岁晚给了大脑一个指令,终于有了目标。 将衣服换下来,并在手机上和父母道了歉。 走之前把抽屉里的袖扣带着,从后门离开。 …… 从医院回来时,夜色如墨,“华庭别墅”也陷入了寂静黑暗之中。 云岁晚恢复了平静,状态也稳定下来。 和在国外的那段日子一样,只要回到夏斯年身边,心绪就能平静下来。 他总有这种魔力,像是她的定心丸。 云岁晚小心翼翼关上门,轻手轻脚走上楼梯。 踏上最后一阶,拐弯,眼睛适应了黑暗,脚步却顿了一下。 季宴礼依旧穿着宴会上的衬衫和长裤,靠着她门口对面的墙壁,长腿微曲,像是在等她。 指尖夹着明明灭灭的烟头,猩红火光也让他的脸时而晦暗时而明朗,额前碎发投落的阴影盖住眉眼,晦涩难明。 地上散落了不少烟头。 云岁晚深呼吸,强作镇定地走过去。 烟蒂“啪”一声摔在地上,火星刹那颓然迸溅四散。 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反应过来,季宴礼拧开门把手,将她拉进了他的房间。 “咔哒” 声音在耳边像在打雷。 门锁了。 第30章 强制亲吻 云岁晚后背贴着门,前面是季宴礼,距离近到几乎人贴着人,鼻息相互纠缠。 暗影笼罩着他们,气氛难以言喻,一扇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禁忌感在这方寸间慢慢**。 “去哪儿了?”季宴礼声音沙哑,重复了不久之前刚问过的一句话。 云岁晚微微偏头,错开他的视线,刚安分下来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律的跳动,窒息感紧随而来。 “不管你事。”她的语气很恶劣。 季宴礼浓墨似的眉眼仿佛被阴霾笼罩,自问自答:“医院?” 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季宴礼舌尖抵着上颚,险些气笑:“岁晚,就必须要今天去吗?” 在他生日这天。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他换了一个问题:“我的礼物呢?” 她好似铁了心不想与他开口,季宴礼眉头紧紧皱起,声音低沉:“岁晚,说话。” “不是给你了?”她敷衍道。 季宴礼不冷不热地笑一声,反问:“那个难道不是沈叶初准备的?” 他早就看出来了。 不明白为什么对一个礼物那么执着,明明他并不缺这一件。 云岁晚冷漠:“没有。” “是吗?”季宴礼眯了眯眼:“那你买的袖扣是打算送给谁?” “和你没关系。” 丢下这么一句,云岁晚彻底失去了耐心,打算从旁边绕过去,离开他的桎梏。 不用想也知道她给了谁,季宴礼面皮紧绷,无数阴暗的念头升起,在脑海里叫嚣着。 名为嫉妒的心情疯狂席卷他,丧失理智和分寸。 云岁晚再次被压在门上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错愕抬头,下一秒就被他捏住下颚,吻了上来。 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季宴礼盯着她震惊瞪大的眼睛,深藏许久的情欲终于显露出冰山一角,却也着实将她吓到了。 凛冽的冷香萦绕在鼻翼间,密不透风,包围了她周围的空间。 他的手臂绕过云岁晚揽上去,用力压向自己,身体滚烫。 这下两人之间完全没了空隙。 云岁晚被迫承受着他狂风骤雨般的吻,浑身被压制得无法动弹,眼神由惊惧变为冰冷。 透过窗户的月光照在身影交叠的两人身上,房间里只剩下彼此急促又粗重的呼吸声。 她无比庆幸此时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 季宴礼越扣越紧,眸子暗沉,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一只手挑开她的衬衫下摆。 当指尖接触到柔腻光滑的肌肤时,喉结不可控地滚动了一下。 眸中欲念渐深,他很有耐心地舔舐着她的唇瓣。 云岁晚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紧闭着牙关,眼眶泛红。 他有的是办法来应对,像是在看到手的猎物垂死挣扎。 牙齿用了些力咬下去。 云岁晚始料未及,闷哼出声,被他寻到机会入侵。 从胸腔发出一声低而缓的轻笑,就好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在季宴礼的手逐渐上移时,云岁晚开始剧烈挣扎,他的手摸上了暗扣,只差一步。 一扇门之后,隔壁不远处的卧室门被打开,“咔哒”一声宛如击打在云岁晚的神经上。 那是爸妈的房间。 她身体瞬间僵住,甚至忘了呼吸。 走廊穿来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她极度紧张恐惧中,偏偏季宴礼并不打算放过她,反而变本加厉,如同好不容易寻到了机会,更强烈更凶猛地含吻着。 下颚被紧紧捏着,她被迫抬着头,耳边是他粗重且饱含欲念的喘息,以及暧昧缠绵的吞咽声。 他的眼神沉重而疯狂。 脚步声来到季宴礼门前消失,准确来说是他的对面。 温韵打开了云岁晚卧室的门,嘀咕道:“还没回来呀……” 云岁晚被吓得脸上毫无血色,一门之隔,说不定妈妈会听见这里的动静,这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季宴礼指腹安抚性的摩挲了两下她的下巴,却又欺身向前几分。 此时,云岁晚心理防线摇摇欲坠,终于被逼出罕见的脆弱来。 她抬起湿漉漉的,像受了惊的小鹿般的眼睛,哀求似的看着他。 不要…… 季宴礼动作变得温柔,抵着她的唇瓣似是轻叹了一声,却并未放开。 指尖抚过暗扣,最终没有更进一步,只是绕着边缘来来回回挑逗。 目光依旧残忍危险,好像从深渊中爬出来的魔鬼,誓要拉着她一起堕落沉沦。 温韵关上门后并未离去,虽然岁晚已经发了信息,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她脚步转了方向,云岁晚听到她向前走了两步。 “咚咚咚” 近在咫尺的敲门上让云岁晚身体猛的抖了抖,眼睛瞪得很大,用力推他的胸膛。 浑身发软,这点儿力气根本奈何不了季宴礼。 “宴礼,你睡了吗?”温韵的声音宛如在耳边响起。 每一秒都那么漫长,云岁晚死死抓着他的衬衫,指甲挠过,丝丝血迹冒出来。 季宴礼毫不在意,最后啄吻了一下她的唇,将她的头摁向自己怀里,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回:“没。” 温韵听到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疑惑道:“你在门口?” 云岁晚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儿。 “嗯,”季宴礼坦然撒谎:“刚去了一趟公司。” 温韵便不再追问,说:“岁晚还没回来,你去找一下,不然我总不放心。” 听到的云岁晚闭上眼睛,这一刻,酸胀又愧疚的心情终于压抑不住,冲破心理防线,瞬间将她淹没。 眼泪宛如决了堤,她咬着唇,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季宴礼说:“她今晚不回,在沈叶初那儿。” 温韵:“她告诉你的?” “嗯。” 温韵终于放下心,打了个哈欠,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就回了房间。 走廊重回安静,安静地好像时间静止了般。 云岁晚用尽全力推开他,眼神蹿起火光,身体颤抖,扬手甩了过去。 他不避不让,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舌尖抵了抵侧颊。 月色下,看见她脸上晶莹剔透的泪痕,目光有一瞬的惊痛,但对自己刚才出格的行为并不后悔。 “消气了?” 抬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湿润,却被她扭头躲开,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抵触和警惕。 “季宴礼,你疯了吗?”云岁晚还没从刚才的惊惧中回过神,双腿发软,手扶着墙。 “岁晚,我很清醒。” “我结婚了!” “这不是问题。” 他语气中没有犹豫,浑身充满侵略性,眼神势在必得。 第31章 我喜欢你,岁晚 “季宴礼,你真是疯了。”云岁一脸荒谬。 季宴礼上前一步,手扶上她的肩膀,微微弓腰,看进她眼里,轻声说:“我喜欢你。” 她惊愕地睨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岁晚。”季宴礼语气认真又虔诚地重复。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云岁晚像听了什么笑话,扯了扯唇却笑不出来:“我们是兄妹。” “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逼近她,像是要求证什么,说:“你不是也很喜欢我吗?七年前你亲口说的。” 提起往事,云岁晚不可避免地想起江心弈和她说的话。 七年前她是很喜欢他,可最后伤她最深不也是他吗? “当初是你口口声声拒绝了我不是吗?”她嘲讽道。 用尽办法让她死心,然后再赶走。 季宴礼指尖颤了颤,浓密眼睫半垂:“岁晚,我后悔了,是我错了。你……”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喉咙哽了哽,对上她讽刺的视线,没再说下去。 “我有微微,也早已成家。”她吸了吸鼻子,冷声说:“更不可能再喜欢你,我就当你没说过这些话。” “我说了岁晚,这不是问题。只要你还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就没什么不对的。结婚也可以离婚,只要……你依旧爱着我。”他头一次语无伦次地说着没有道理的话,墨色深浓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云岁晚皱起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也不可能再喜欢你。” “为什么夏斯年可以,我却不行?”季宴礼控制不住嫉妒。 不明白怎么又绕道了夏斯年身上,云岁晚头疼欲裂,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 “哥,以后我们只是兄妹,你要是不想,就做陌生人。今天发生的事我就当没存在过,刚才那些话都是你不清醒情况下说得胡话。” 季宴礼脸色骤然沉凝,长臂一伸,二话不说将她摁进怀里,力道强硬,俯身来到她耳畔,声音低低哑哑带着狠:“抱你当不存在,亲你也当不存在,是不是只有上床才能让你记住?” “季宴礼!”云岁晚暗含警告:“你理智一点。” “岁晚,从你回国开始,我就没打算放手。”他在她耳边低语,眉眼锐利张狂。 云岁晚睫翼轻微抖动,一股冷意从脚底板漫上来。 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她已经没了印象,就像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按照肌肉记忆前进。 一夜未睡,下楼遇到和张姨一起准备早餐的温韵。 看见她,惊喜一笑:“哎,岁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云岁晚强撑着扯出一个微笑,声音平静偏低:“凌晨。” 微微颤抖的尾音消失在唇齿间,垂眸掩去一闪而过的悲凉。 见到妈妈的那刻,还是会忍不住委屈和愧疚。 控制不住地自责。 要是被他们知道她曾对季宴礼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季宴礼现在也有着相同的心思,会不会后悔领养了她? 他们无条件的爱着她,她却这样回报吗? “那你要不要再睡会儿?”温韵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不过微微醒来可能会找妈妈哦。” 云岁晚摇摇头:“不睡了。” 温韵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眶:“怎么眼睛红红的?没休息好?” “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云岁晚眨眨眼睛,抬手抱住她:“妈,你今天有工作吗?” 她很少会这么粘人,温韵笑起来。 “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她语气宠溺:“你想要我陪的话,妈妈今天就不工作了。” 温韵是位业内权威的设计师,如今在工作室,她也不像年轻的时候事事管着,早就放手交给年轻一辈了。 云岁晚酸胀的眼睛抵在她肩膀,偷偷吸了吸鼻子,难得任性地嗯了一声。 帮忙将做好的早餐端上桌,季宴礼卡着点下楼。 感受到强烈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云岁晚指尖微僵,不敢看他。 不知有意无意,他坐到了她的对面。 季允城偶尔和他聊一些工作上的事,他不紧不慢地回着,若有若无的目光总是扫向对面。 顶着这么直白的目光,云岁晚心理素质再强大也待不下去了。 所幸,她看见微微喝完最后一口粥,满足地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微微,吃完了吗?” “嗯嗯。” 云岁晚抽了两张纸给她擦了擦嘴,连忙说:“爸妈,我送微微去幼儿园。” “好,让司机送你们去。” 她一心想逃离季宴礼在的地方,点了点头,牵起微微的手从餐桌上离开。 此时,季宴礼慢慢放下餐具,淡声道:“我送你们。” 云岁晚背脊僵了一瞬,撩眼看向他,他很平静。 “哥,不用麻烦了,我……” “呲拉” 椅子与地板相互摩擦,季宴礼已经起身朝她走过来:“不麻烦,走吧。” 他来到沙发旁,弯腰拿起外套,挂在臂弯来到玄关换鞋。 云岁晚知道她没有理由拒绝,否则反而会引起父母的怀疑。 硬着头皮跟上去,掌心冰冷。 或许是微微在的原因,一路上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也没做,好像只是单纯送一趟。 云岁晚始终看向窗外,尽量忽视旁边的另一个人。 来到幼儿园,她和微微下车。 “在学校听老师的话,有事给妈妈打电话。”云岁晚如往常一样嘱咐着。 “知道了知道了,妈妈。”云幼微连连点头,小大人似的反过来嘱咐她:“那妈妈也要乖乖听话,在家不要想微微哦。” 云岁晚被她逗笑,眉眼柔和,亲了亲她的脸颊,说:“进去吧。” 看着她走进校园,渐渐从视野里消失,才转身,却发现季宴礼的车依旧停在路边。 敛了笑意,面色变得有些冷,走过去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 窗户被摇下,她对司机说:“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 司机面色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云小姐,季总让您上车。” 云岁晚咬了咬牙,似莹白白的月光沉入海底,脸色微沉,再出声有些不耐:“告诉他,我自己会回去。” “云小姐,这……”司机握紧了方向盘,欲言又止。 她冷笑一声,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第32章 车内强吻 云岁晚拦了一辆出租车,等车的过程中,身后传来车门开了又关的声音。 她攥紧了手指,看着出租车停下的那一秒,急忙上前握上把手。 刚打开一条缝,就被人握着手又摁了回去。 她拧起眉,顺着手臂对上季宴礼的视线。 他弯腰对着司机说:“师傅,不好意思,她不坐了。” 云岁晚被他抓着手,眉头越皱越紧,眼睁睁看着司机驱车离开。 “上车。”季宴礼看着她。 云岁晚试图和他讲道理:“你去上班,我回家。没必要上你的车。” “我送你回去。”显然,他并不打算讲道理。 她深吸一口气,脾气也上来了,不再说话,偏过头犟着没动。 季宴礼唇角微扬,低头无声笑了一下,突然靠在她耳边说:“还是你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你?” 云岁晚睁了睁眼睛,慌忙退后一步,朝不远处的豪车看过去。 他疯了吗? 司机就在车里! 瞪了他一眼,冷着脸坐回布加迪,浑身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司机在前方开着车,很有职业素养地不闻不看,云岁晚却总有些做贼心虚,瞥了前方好几眼。 隔板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升了起来,将车内空间彻底隔绝,也阻挡了她不安的视线。 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云岁晚心蓦地一紧,生怕司机生出别的猜想。 “你升这个干什么?” 季宴礼却似笑非笑道:“免得你心虚。” 一时无言,她嘴唇微抿,硬邦邦地否认:“没有。” 又觉得太过苍白,补充道:“我心虚什么?又没做什么。” “是吗?”季宴礼语气变得有些冷,反问她:“那什么才叫做了什么?” 云岁晚不吭声。 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捞过来,季宴礼的行为霸道又蛮横。 猝不及防,她瞪大眼睛,怕被司机听见,只能将受到惊讶的声音咽下去。 “我说过的岁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云岁晚推他,他的手臂像一把钳子一样箍着她的腰,稳如泰山,不为所动。 季宴礼单手抓住她的手,反压在车座上,低头咬上她的唇瓣,眼神充满侵略性。 直直看进她清冷的眸子,像一把熊熊烈火撞上冰山,针锋相对又暧昧不清。 不是烈火熄灭,就是冰山消融,他们既错误又错过。 云岁晚鼻尖全是他的气息,空气好像也变得稀薄起来。 她挣扎,他就抱得更紧,像是在用行动证明,逃避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问题变得更加糟糕。 想到前方司机还在一无所知地开车,云岁晚身体比石头还要僵硬,心里七上八下,惊慌不已。 牙齿狠狠咬下去,口腔顿时出现血腥味,季宴礼却眉头只是微皱了一下,吻得更凶。 不知过了多久,云岁晚被放开时,嘴唇疼痛不已,眼尾红得吓人。 两人微微喘着气,季宴礼头抵在她颈窝,缓缓吸气。 浅淡而清新的清香让他安心,也更加着迷,昭示着她就在他身边,他的怀里。 指腹来到云岁晚的眼尾,轻轻揉了揉,季宴礼眼眸是最纯粹的黑色,云岁晚看得心惊胆颤,猛地偏过头。 时间刚刚好,她刚逃离他的掌控,车子就停在了别墅门口。 云岁晚松口气,迫不及待打开车门要下车。 却又被他拉住。 心脏立即又悬在了半空中,她拧眉警告:“放手。” 季宴礼目光扫过她殷红的嘴唇,以及水光潋滟的眼睛,喉结滚动,嗓音低哑:“岁晚,记住我的话。”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怕她跑了,来逃避他们之间的事情。 云岁晚沉默几息,目视前方,半晌淡淡嗯了一声。 季宴礼动作稍顿,也不知道信没信,欲言又止。 两秒后放开她。 云岁晚“砰”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没有立即进屋,不用看都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和温韵碰面。 内心烦乱不已,云岁晚拐去花园散步。 南城的秋天很短,几乎转瞬即逝,前几天台风过境,一连下了几天雨,台风过后直线降温。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披上棉袄了。 梧桐叶黄灿灿一片,风一吹,哗啦啦落在地上,地面上像铺了一层黄金。 云岁晚点了一支烟咬在嘴边,尼古丁麻痹着神经,卷走几许愁闷,抽完之后却更加空虚。 她一根接着一根抽着。 在国外那段难熬的日子,云岁晚从不碰酒,只能靠着抽烟获得短暂放松。 后来是夏斯年时时刻刻盯着,才让她的烟瘾渐渐消停下来。 抽完最后一支,时间也差不多了,云岁晚散了散烟味,确定自己身上闻不到一丝一毫的烟味才提步走进别墅。 在一楼没看见温韵,云岁晚脱下外套往楼梯上走。 温韵在二楼有个画室,闲暇时刻都在里面。 她敲了敲门。 “岁晚直接进来呀。” 云岁晚推门进去,却发现她并没有工作,反而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这个视角……好像能看见后花园。 云岁晚眼皮跳了跳,不知道妈妈有没有看见她抽烟。 故作淡定地走过去,温韵闭着眼睛,姿态闲适。 她不动声色地往阳台下扫了一眼,她刚才站的地方有些偏僻,树木挡着,估计是注意不到的。 重重松了一口气,云岁晚陪着她坐下来。 阳光正好,南城难得一见的晴天。 她靠在妈妈的肩膀上,很安心。 温韵拍拍她的脑袋。 “妈。”她轻声喊着。 “嗯?” “你当初为什么要领养我?” 按理来说,没有家庭愿意收养一个十二岁的大孩子,而且她当时的性格孤僻又不讨喜,更何况是季家这种家庭呢? 温韵睁开眼,目光慈爱温柔,回忆起十三年前的那一天。 “那次我是在警察局的监控里看到的你。当时的你瘦瘦小小的,身上却带着血,面无表情将我丢的包交给警察,然后就走了。” “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孩子好酷啊,我太喜欢了。” 她嘴上说着酷,眼里却透露着心疼。 温韵没说的是,当时监控里的云岁晚看着很可怜,明明脸上带着伤,身上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别人的血,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不良少年,却做了一件好事。 随着她的话,云岁晚也被勾起了回忆。 那天是她刚中考完,在不正规的网吧里兼职。 第33章 入户口 云岁晚想起自己十二岁时,被季家领养是巧合,也不是巧合。??????? 孤儿院里,这么大了还没被领养走的,只有她一个。 小时候倒是有几户人家打算领养她。只是云岁晚从小沉默寡言,性格冷漠不讨喜被屡屡放弃,之后大了便更没有机会。?????? 云岁晚对这些不怎么在意,想着以后留在院里,给院长帮忙也是好的。 中考后,云岁晚出去兼职赚取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因为未成年,只有一家偏僻的网吧肯收她。 这里逼仄肮脏,烟味,汗味,泡面味等乱七八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 云岁晚每在前台待一段儿时间就要出去透透气。 出入这里的都是一些不正经的混混,或者不求上进的社会青年。 她能在这里待下去自然有一套自己应对意外的法则。 那日,三个黄毛大摇大摆进入网吧,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 当他们看见前台坐着的云岁晚时眼睛发亮。 目光里是她习以为常的猥琐和调戏。 云岁晚忽视他们嘴里冒出来的令人恶心的词句,公事公办地为他们处理业务。 只是没想到这三人来这里消费,出手却相当阔绰。 直到他们拿出一个看着十分昂贵,可能他们十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的女士包包。 云岁晚顿时了然。 “美女,什么时候下班?哥哥们带你去玩啊。” 三人对视一眼,笑得不怀好意。 “哥哥们有的是钱,你想买什么,只要你撒撒娇或者亲我们一口,什么都给你买。” 一人从包里掏出一沓红票仍在桌子上,气势嚣张。 眼神在她的脸,锁骨和胸上来回逡巡,令人说不出的恶心。 他们狞笑着暗示:“怎么样?陪哥哥们一晚上?” 云岁晚忍着胃里的翻腾,扯出一个微笑,说:“好啊,就现在吧。” 三人面露惊艳,激动不已地跟着她出去。 云岁晚将他们引到一个无人的胡同里。 趁人不注意,拿起旁边的棍子狠狠往那人脑袋上砸。 从小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可以傍身的本事。 即使力气没有他们大,但她身姿敏捷,动作利落。 更重要的是……她不要命。 即使最后两败俱伤,她浑身是血,眼里也全是桀骜和狠厉。 那三个人却躺在地上比她更惨。 云岁晚收拾了一下,将他们偷来的包,以及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地交到了警察局。 谎称是自己捡到的,然后毫不犹豫离开。 她不能让警察抓到机会盘问,不然自己的工作就不保了。 谁知,第二天,季家的车就停在了孤儿院门口。 云岁晚也没想到自己随手做一次雷锋,还做到了南城有名的豪门季家头上。 说她运气好,“捡到”的包正是季太太的。 说她运气不好,被领养第二天她见到了季宴礼。 恍如隔梦,云岁晚当时在想什么呢? 这么多年过去,她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只有一个想法。 原来他是季家少爷啊。 一开始,云岁晚以为他们会和之前的家庭没什么两样,要不了一周就会后悔。 谁知,这一待就是六年呢? 六年养育之恩,云岁晚七年前做不出让他们失望伤心的事,七年后也不允许自己伤害他们。 温韵揽着她的肩膀,笑着道:“岁晚,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和你爸爸一直想要个女儿,谢谢你圆了我们的梦想。” 云岁晚眼眶一酸,声音有些哽咽地对她说:“妈,应该是我谢谢你和爸爸。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一直以为,这些话说起来会很矫情,她也不太擅长表达。 只能用行动“诉说”。 “岁晚,七年前你在季家开心吗?” “很开心,也很幸福。” 她从不知道拥有家人是这么幸福的事情,被人护着,也被人宠着。 小时候的她只有自己,后来有了夏斯年,再后来夏斯年被找到离开,她又变回了自己一个人。 “那就好。”温韵说:“虽然不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但岁晚,只要你想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云岁晚眼睫被滚烫的泪水沾湿。 她很少哭,认为眼泪无用又是自己脆弱的象征。 但在妈妈面前,所有垒起来的坚硬的壳子都变得宛如泡沫一般,她可以展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因为母亲永远也不会伤害她。 温韵感受到她的情绪起伏,轻柔缓慢地拍着她的肩膀,像哄一个受了委屈哭闹的孩子。 “遇到事情了就和我说说,岁晚,不要硬抗,试着依赖我们。”她开导她。 云岁晚轻轻眨眼,将眼泪搅碎了,风干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好。”她低着声音答应下来。 两人晒着太阳,欣赏着别墅周遭的景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回忆过去,聊现在,聊微微,聊趣事。 说到以前,温韵想到什么:“岁晚,之前让你入户口时,你总说再等等,我知道你有顾虑,但老爷子那边有我和爸爸,你不用担心。” “这几天不如找个时间把这事儿办了?” 云岁晚顿住,几乎差点儿忘了户口一事。 当初父母领养她时就想一并将她的户口迁入季家,但却遭到了季老爷子的反对。 这件事便被耽搁了下来。 再之后,温韵和季允城每每提起,都被云岁晚主动推脱。 他们一直以为她是在意季老爷子的看法。 云岁晚当时的确有这方面的顾虑,但除此之外也有自己的私心。 如今…… 倒是不用再想那么多了。 想起这两天季宴礼疯狂且没有理智的行为,云岁晚好像找到了让他回归正常的方法。 如果她真的入了季家户口,那她就是季宴礼法律上的妹妹。 他也就不能对她做什么。 云岁晚一夕千念,咬咬唇说:“好。” “那太好了。”温韵很高兴:“这事儿可耽误不得,等爸爸和哥哥回来了就告诉他们。” 云岁晚看着她兴奋的面色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什么。 当着父母的面,季宴礼应该也没有理由拒绝。 …… 晚上,季宴礼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回到家,看到云岁晚的身影时才将悬了一整天的心放回去。 她还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的。 晚餐期间,等所有人到齐了,温韵轻咳两声,见所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笑眯眯道:“今天,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微微极为捧场地鼓了鼓掌,小脸严肃着说:“外婆快说吧,我们保持安静。” “真乖!”温韵吧唧亲了她一口。 “岁晚要迁入家里户口啦!” 她说完,率先鼓起掌,微微虽然还不太能理解,但依旧跟着拍起小手。 肉眼可见地,季允城也很高兴,立即说明天就将户口办了。 只有一个人,季宴礼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第34章 我没意见 云岁晚低着头,甚至没朝季宴礼的方向看过一眼。 指尖捏着汤匙,微微用力,她依旧能感知到对面落在自己身上的,沉重幽深的目光。 “宴礼,怎么不说话?你怎么看?”温韵奇怪地朝他看过来。 季宴礼下颌紧了紧,放下筷子,身体后倾靠着座背,单手解了两颗纽扣,像是要公布什么大事般看向父母。 “爸,妈,我……” 云岁晚心脏狂跳,脸色白了白,桌子下的腿慌不择乱地踢向他的小腿。 声音猛的顿住,季宴礼暗沉的眸子睨了她一眼。 云岁晚艰难咽了咽口水,目露紧张,一眨不眨看着他。 千万不能被他说出来。 “什么?”温韵和季允城疑惑道。 静默须臾,季宴礼才说:“我没意见。” 身体顿时放松下来,云岁晚重重松了口气,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手心也一片潮湿。 他同意了。 估计以后也不会再缠着她,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兄妹也好,陌生人也好,他们也只会止步于此,朝着正确的方向生活和相处。 云岁晚心情放松几分,浅浅笑着参与到父母的话题。 没过多久,季宴礼撂下筷子,从座位上起身,冷冷丢下一句:“我吃好了。” 最后彻骨冰凉地瞥了从未抬眸的云岁晚一眼,跨步朝楼上走。 二楼书房的门不轻不重撞了一下。 温韵和季允城对视一眼,总觉得他有些反常。 “可能哥哥工作压力太大了。”温韵为季宴礼的行为做出了解释,神色不免透露出担忧。 云岁晚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多想,握着勺子漫不经心地转了两圈。 季宴礼会感到不爽,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但只要能杜绝事情继续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下去,她顾不了那么多。 这是唯一的法子。 饭后,温韵趁云岁晚不注意来到二楼,推开季宴礼的书房门。 季宴礼看见来人,放下手中的文件,喊了一声。 温韵走进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儿子关心道:“最近公司有什么事吗?” “没有。” “真的?”她将信将疑。 “嗯。” 温韵叹口气,语气有些嗔怪,但也没有责怪之意:“你和岁晚都一样,有什么事从不和家里说。总觉得自己能解决任何问题。” 提到那个人名,季宴礼脸色又沉了沉。 向她保证:“妈,真的没事。” 温韵摆摆手,临走前说:“不过你今天不应该在岁晚面前冷脸哦,她性子敏感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会难受的。” 呵…… 季宴礼在心里冷笑一声,她会难受? 她的心可太硬了。 “一会儿我让她过来送水果,你好好解释一下。”温韵觉得自己主意棒极了,就这么决定下来。 季宴礼动作稍顿,倒是没拒绝。 云岁晚陪着微微在她房间里写幼儿园布置的作业,温韵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微微,累不累呀,快来吃点儿水果。”温韵将果盘放下,连忙招呼。 “外婆等一下哦,妈妈说,要等作业写完了才能干其他事情。”云幼微乖巧道。 云岁晚欣慰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温韵忍俊不禁,将云岁晚拉了过去,把另一个果盘塞到她手里:“去给哥哥送一下哈。” 云岁晚端着果盘还有些懵,面色有些犹豫,脑子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别人,或者有理有据地推脱掉。 “哥在工作,现在去打扰他不好吧?” 温韵只当她心里别扭,更觉自己肩膀上肩负着让他们兄妹重归于好的重任。 “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是他妹妹,就算在他工作的时候蹦迪,大喊大叫也没事。” 云岁晚:“……” 她将目光放在云幼微身上,眼睛一亮,说:“微微,快别写了,去将水果送给舅舅。” 写什么作业,快救你妈妈一命! “哎,”温韵挡住她的视线,温柔又慈爱道:“你可别打扰我外孙女,快走吧!” 打扰季宴礼工作可以,但不能打扰微微写作业…… 云岁晚被母亲的双标惊得目瞪口呆。 “对啊,妈妈,你说过,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微微一板一眼道。 “……” 可把温韵喜坏了,爱不释手地亲了微微一口。 推着云岁晚往外走:“快去吧快去吧,微微这里我陪着。” 她后脚刚出去,门就被关上了。 自知逃不过,云岁晚认命般地叹口气,脚下却好似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开一步。 不可否认,她目前不想单独面对季宴礼,一分一秒都不想。 每次看见他,脑子里总会不由自主地跳出那晚差点儿擦枪走火的画面,心里只会感到后怕。 回国后,乃至现在,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脱离了云岁晚的掌控,正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包括重新回到季家,父母的宽容,以及和季宴礼模糊不清的关系…… 云岁晚抿唇,想着,只是去送个水果,应该没什么事。 她硬着头皮往书房的方向走。 可能是她运气太差,往常会在别墅打扫卫生的佣人,这会儿她一个也没看见。 云岁晚走到门口,犹豫了下抬手扣了扣门。 “谁?”里面传来季宴礼的声音。 “是我。” 里面好一会儿没出现动静,正当云岁晚感到疑惑时,才听到他说:“门没锁。” 做足了心理准备,她故作镇定地推开门,入目的是他端坐在书桌后的身影。 工作的缘故,季宴礼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框眼镜,幽深瑰丽的眸子藏在镜片后被削弱了几分凌厉。 衬衫的袖子被往上随意折了几层,露出一截肌肉线条锋利流畅的小臂。 整个人有着与平常不太一样的斯文败类和不羁。 云岁晚短暂地看了他一眼,他依旧低着头签字。 想了想,反手将门虚掩着,迈步走过去。 在桌子前站定,她弯腰将果盘放上去,“叮”一声脆响,其实很轻,却在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沙沙声倏地停下。 云岁晚没发现,她收回手,什么也没说,起身就要走。 好像的确是她多虑了,只是送个水果。 一颗心还没完全放回肚子里,一只脚刚转了个方向,手臂却突然被人牢牢拽住。 第35章 让所有人知道不好吗? 云岁晚掀起眼皮,还没看清楚,就被季宴礼扣着后颈吻过来。 “唔……” 她抗拒的声音被堵了回去。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她不得已顺着力道向前倾,为了稳住平衡,一只手不得不撑着桌面,一只手抓着他身侧的衣服。 季宴礼空出一只手将桌子上的东西扫荡到一旁,一堆重要文件被他当垃圾似的推到地上,以及他刚摘下来的眼镜。 随后绕到她的后腰,单手握住,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抱了过来,钳制在怀里,死死摁住。 书房的门虚掩着,甚至隐约能听到佣人走动的声音。 二楼的走廊深处,灯光透过一条狭窄的门缝照在地上。 在无人注意的书房里,季宴礼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女人,正吻得难舍难分。 他一只手抬着她的下颚,一只手扣着她的双手,将云岁晚困在自己和桌子之间,眼神冒火带着几丝怒意,以绝对上位者的姿态让她被迫接受自己的亲吻。 云岁晚坐在他腿上,前面是他炙热的胸膛,后面是坚硬而冰冷的桌子,进退两难。 她急促地呼吸着,冷冽的气息一股脑钻进鼻尖,嘴唇被蹂躏地隐隐作痛,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 怎么也不明白,转眼间又被季宴礼压制住。 他的舌尖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入侵,云岁晚眼睫微颤,感觉一股股电流流淌过身体。 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身体违背意愿做出反应,云岁晚心生羞耻和绝望。 她和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类都一样,无法控制身体最本能最原始的欲望和反应。 即使理智上她极为排斥这种感觉,连带着对自己也生出几分厌恶。 季宴礼像是惩罚般用足了力道,亲得狠了,云岁晚皱起眉,从嘴边溢出一声吃痛的呻吟。 他渐渐放开了扣着她下巴的手,转而扶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滚烫的体温让云岁晚腰肢轻颤。 窗外深沉的夜色在季宴礼的眸子里铺陈出浓重的黑,含着她的唇低低笑了一声。 云岁晚余光看到虚掩着的门,顿时被惊醒,脑子里轰一声,震得耳膜嗡嗡响,全身所有神经都竖起。 要是刚刚被人看见了…… 她脸色煞白,不敢再想下去。 云岁晚瞪着他,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找到间隙,她声音小得好像只有自己能听见:“门……放……”开我。 季宴礼重新吻住她,但她可以确定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以为他会将自己放开,得到喘息。 却不想下一秒,云岁晚整个人被他抱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 她心惊肉跳,他却故意似的,站在门口没有立即关门,反而一把将她压在墙上,再次压上来。 云岁晚心脏都快被吓出来,神色紧张又不安。 这次先斩后奏,很显然让季宴礼动了怒,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两只手被固定在身后,她扭头躲开他的亲吻,面色寒凉。 季宴礼下颌线锋利又紧绷,俯身咬上她颈侧,洁白如玉的皮肤上很快出现一抹红印。 “怕什么?”他贴在她耳畔,声音暗哑:“让所有人知道不好吗?” 云岁晚又惊又惧,仰头瞪他:“你胡说什么?” “这样你可就做不成我妹妹了。” 季宴礼表情嘲弄,眼睛时时刻刻注视着她,长腿一伸,将门又打开些许。 “季宴礼!”云岁晚压着声音警告。 心脏跳得又快又急,打鼓一样敲着耳膜,她咬着牙,闭眼缓了几秒才没有展露出异样。 季宴礼啄吻着她白嫩的脸颊,修长的脖颈,清瘦的锁骨,一举一动满是性张力,垂眼看着她的眼神欲望丛生。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放开我。” 他恍若未闻,又捏着她的下巴亲过来。 生怕门口有人经过,云岁晚神经高度紧绷。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她。 “关门,行吗?”云岁晚放弃挣扎,只求他被被人发现。 看了她一会儿,季宴礼很好说话将门关上,并反锁。 “咔哒”一声,让她的心受惊般颤了颤。 他说:“岁晚,你迁入季家户口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作为他妻子的身份。 即使季宴礼没说完,云岁晚也能猜到,她眼眶泛红,声音发抖,表情依旧是倔强的清冷: “我们……不能这样。季宴礼,我们做回兄妹不好吗?” “为什么不能?”他反问:“你也喜欢了我那么多年不是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不对?” 云岁晚想到江心弈说的那些话,撩眼看向他,嘴角勾勒出一抹尖锐的讽刺 “既然如此,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季宴礼一顿,手绕着她散落下来的乌发,见她表情认真,不免也分出八九成的注意力在她的话上。 “好,你说。” “七年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几秒才继续道:“我喜欢你?”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云岁晚从他的沉默中已经得到了答案。 毫不意外,却也为七年前的自己感到可悲。 自以为藏得很好,却早已被他看破。 “所以,当时你和江心弈在一起的消息是故意让我听到的?你们的亲密也是故意让我看见的吧。” 从声音听起来,云岁晚格外的冷静,就连她自己都快被大脑骗过去,她可以做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但打颤的牙齿,困难的呼吸依旧在提醒着她,她没有表面上那么镇静。 七年前的一次宴会上 厌倦了混在人群中强颜欢笑地看着他们成双成对的云岁晚,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大厅。 脑子里不断循环播放着季宴礼和江心弈站在一起的画面,胸口闷痛。 沿着廊道慢慢走着,走下台阶,却没多远,她的脚步猝然停下,眼睛紧紧盯着某个方向。 树丛半遮半掩,却依稀可以看到两道身影站在那里,距离很近,亲密无间。 她立即就认出来,那两道相拥的身影是季宴礼和江心弈…… 云岁晚心脏好像骤停了一瞬,连呼吸都忘了,眼底爬满了蜘蛛网似的红血丝。 她没发出任何声音,脑子里叫嚣着离开,脚底却好似生了根,自虐似得看着他们的影子,以及季宴礼露出的一截衣角。 他低下头,缓缓靠近拢在自己怀里的女人。 那截衣角消失了,两道影子却靠得更近,直到没有距离。 云岁晚猛地转身,落荒而逃。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藏着见不得光的心思。 陷入了一个怪圈,既做不到放下执念欢天喜地地看着他恋爱结婚,又做不到真的无视身份,朝他靠近一小步。 从始至终矛盾又内耗的只有她自己。 要藏好了,云岁晚。 她一边逃,一边想。 第36章 孤身一人,不得好死 听到她的话,季宴礼背脊僵硬,嘴唇微动,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抓着她的力道隐隐加重,生怕人凭空消失似的。 云岁晚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也不指望他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 如果当初阴差阳错喜欢上他是错的,在不清醒之下告白也是错的,那这七年间她也得到了相应的报应。 看着她愈发淡漠的神色,季宴礼内心漫上一阵恐慌,迟到了七年的悔意铺天盖地地淹没他。 若是回到过去,他绝对不会那么做。 “岁晚,”季宴礼喉咙艰涩,向她解释:“我和江心弈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关系。” “七年前只是与她做戏。” 他最后悔的就是当时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一步步将她推远。 似乎同样想到了那次宴会,他语气有些急迫:“那次宴会上,我没有和她接触。” 听到这里,云岁晚终于有了反应,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所以,你知道我在附近。” 他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即使只是一对惹人遐想的影子。 没等季宴礼开口,云岁晚皱了皱眉,脸上只有不耐烦,淡淡道:“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抓着她手臂的力道蓦然加重。 她趁季宴礼愣神之际,用力将他推开。 “如你所愿,我早就已经死心。”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季宴礼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以后请你注意分寸。” 云岁晚眼冒寒光,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拉开门走了出去。 只余季宴礼静静站在房里,良久…… 从书房出来后,云岁晚回了卧室,她现在这个状态,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 以为户口一事能很快解决,却没想到在那之前,季老爷子突然一早从老宅赶到“华庭别墅”。 接触到季宴礼沉稳且毫不意外的眸子,云岁晚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似乎知道季老爷子是为什么而来了…… “爸,您怎么一大早的来了?”温韵将老爷子扶到沙发上坐着。 季允城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坐到旁边。 季老爷子脸色不太好看,精锐的目光扫过云岁晚,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我再不来,家里多一个人都不知道!” 温韵和季允城对视一眼,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笑容顿时凝固。 “岁晚,你去帮我问问张姨,早饭有没有做好。”温韵有意支开她。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刚吃过早饭。”老爷子沉声道:“让她在这儿待着,既然敢做,就没什么不能听的。” 云岁晚起身的动作顿住,又坐了回去,垂下眸子,只能装作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但听到这话的温韵却红了眼眶,再也忍不住道:“爸,您怎么能这么说?岁晚做什么了?她是我和允城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入季家的户口?” “你们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就不是我季家的人。” 季允城道:“爸,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也早已视她为亲生女儿。” “哼!我看你们是做慈善做上瘾了。当初你们要收养一个孤儿的时候,我就不同意,更何况还是那么大的小孩儿。满打满算也就养了她六年,别到最后养了个白眼狼。你们忘了她七年前不告而别的事儿了?现在又突然回来,还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娃,一来就急着入季家的户口,她能有什么好心思?” “爸,你这么说话就过分了!岁晚回来是我们挽留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最清楚。” 老爷子动了怒,严厉道:“不管怎样,你们想要她入户口,就等我死了吧!” 这话说得很重,季允城面色铁青,温韵被气得脸色涨红,替云岁晚感到委屈。 她冷了神色,还想再说什么,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却被云岁晚及时拦住。 她轻轻摇了摇头,本想唇角扯出一个弧度,却怎么看都有些强颜欢笑。 “爷……”想到曾经不止一次被呵斥过,云岁晚将爷爷两个字咽了下去,冷声开口:“您放心好了,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入季家户口。如果失言,那就让我永远孤身一人,不得好死。” 掷地有声,宛如在对上天起誓。 季宴礼眸色沉沉地朝她看来,指节隐忍且克制地捏紧了烟蒂,手背青筋暴起,宛如盘桓交错的青色枝蔓,一直延伸至小臂处。 “岁晚!”温韵急切地叫了她一声。 云岁晚缓了缓呼吸,朝她轻松又安抚地笑着,说:“爸妈,没事的。只是没了法律承认而已,一切都不会变。” 像是故意说给老爷子听得,让他立即又沉了脸。 季老爷子走的时候,温韵和季允城头一次没有送他出门。 心里自然是有气,云岁晚小时候的讨好行为他们也看在眼里,只是老爷子的偏见一旦形成,就会根深蒂固。 做再多的努力也没用。 等父母都出去上班,云岁晚主动坐进季宴礼的布加迪。 “你满意了?”她讽刺道。 季宴礼对她兴师问罪的样子丝毫不意外:“不满意。” “岁晚,我要你心甘情愿的以另一种身份迁入季家户口。” 云岁晚面露荒谬,忍着脾气说:“那你就等着我不得好死吧!” 手握上门把手,正想开门离开,却听到“咔哒”一声,车门落了锁。 与此同时,她被捏着下颌被迫抬头,季宴礼逼近到鼻息交缠时停下,说:“故意气我?” 距离近到鼻尖相抵,甚至云岁晚一张嘴就有可能会碰到他的嘴唇。 他也没给她张嘴的机会,话音刚落,滚烫的吻就落了下来。 下一秒,云岁晚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自己已经坐到了他腿上。 车上没有司机,他坐在驾驶位。 如果车前方走过一个人,就会清晰看见交缠拥吻的两人。 云岁晚重重拍打着他的手臂和胸膛,却无济于事。 季宴礼用了些力咬上她的唇瓣,一只手准确抓住她的右手,十字相扣。 不知过了多久,他带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胸膛,云岁晚指尖轻颤,想收回却被他紧紧抓着。 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慢慢往下…… 季宴礼退开少许,眸子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不遗余力地将她卷进去。 她的手被迫停在了小腹。 第37章 搬出去 身体间几乎没有任何空隙,云岁晚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反应。 全身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僵硬,她瞪圆了一双眼睛,动也不敢动。 偏偏季宴礼抓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欲望毫不掩饰地袒露在她面前,直白地令人心颤。 云岁晚指尖蜷了蜷,宛如过了电,半截手指都麻得没了知觉。 挣脱不过又无可奈何,她呼吸困难,偏过头不愿多看。 季宴礼亲上她的侧脸,眼尾爬上一抹隐忍的红色,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嘴唇若有若无地抚过。 “感受到了吗?岁晚。”他故意道,声音磁性而性感。 手掌挑开她的衣服下摆,贴上她的腰,手指摩挲着肌肤,不断撩拨她。 云岁晚呼吸停了一秒,摁住他有意上移的手掌,眼神带着警告,却对季宴礼没有多少威慑力。 “你觉得我们还能做回兄妹吗?”他逼她认清现实。 云岁晚闭了闭眼睛,有些绝望道:“放开。” 季宴礼这次倒很听话地解放了她的双手,探进衣服的手掌也抽了出来。 一秒也不愿再待下去,她要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他摁了回去。 耐心告罄,云岁晚正要发火,却觉脖子上一凉。 低头看去,被最中间水滴状的祖母绿宝石吸引了视线,坠在她的锁骨间,衬得皮肤更加细腻白皙。 经阳光一照,宛如波光粼粼的泉水中一颗发着幽光的石头。 季宴礼看了一会儿,喉结微微滚动。 前不久他送的项链,云岁晚找机会还了回去,却没想到这才不久,他又故技重施。 手摸上链条,她拽着往下拉。 脸色一沉,季宴礼抓住她的手:“又想还给我?” 云岁晚不语,她没道理收他的东西。 “可以。”他大发慈悲道,却又马上话音一转:“今天就别想下车了。” 赤裸裸的威胁…… 两分钟后,“砰” 云岁晚甩上门,微低着头走进别墅,径直上楼。 到了卧室就将脖子上的东西毫不犹豫地拽下来,扔进一个抽屉,眼不见心不烦。 休假结束,明日就要照常去报社报到。 趁季宴礼不在的空隙,云岁晚也终于找到借口和温韵开口:“妈,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岁晚,直接开口。”温韵无限宽容道:“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 “我想带着微微回到之前的公寓。” 云岁晚怕她所想,接着道:“明天我就要上班了。我那里离我工作的地方和微微的学校比较近,搬回去更方便一些。” “孩子,”温韵叹口气,说:“是不是因为老爷子……” “妈,和那没有关系,我心里很清楚,就算没有那道程序,我依旧是你们的女儿。” 她从来没有质疑过父母对自己的情感。 “我只是觉得搬回去更方便,每天早上或许还能多睡十分钟。”云岁晚笑道。 温韵看着她:“你想好了?” “想好了。妈,放心,我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和微微。” “是啊。我们岁晚毕竟能自己一个人将微微养大。” 云岁晚面露惊讶:“妈,你怎么知道的?” 温韵噗嗤笑出声:“微微那张嘴,可是不用问就全招出来了。” “……” 竟然将这小孩儿忘了,云岁晚有些哭笑不得。 “微微是被你领养的吧?”温韵柔声道。 “嗯。” 云岁晚很怕她问自己为什么谎称已婚,正思考着怎么解释。 所幸母亲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多说什么。 父母一向很尊重也很信任她,云岁晚心里一暖。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温韵突然正色。 “什么?” “将微微留下。” 云岁晚还没说什么,就听温韵语气不容置喙:“岁晚,在国外就算了,既然回来了,我们便不会再让你那么辛苦。” 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不用想就知道她曾经的生活有多辛苦。 “我也舍不得微微离开,你要是想她了,就经常回来,或者我带着微微去看你。” 她的工作性质有一定的风险,结的仇人也不少,将微微留在季家的确会安全不少。 云岁晚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下来。 她是在入职当天搬走的。 来的时候没带东西,走的时候同样一身轻。 不过,少了微微,还真有些不习惯。 而让云岁晚格外烦心的是按照季宴礼的性子,若是知道她为了躲他搬了出去,大概率是会追过来的。 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在华国,她躲到哪儿,都会被季宴礼找到。 …… 相比于被赶出报社时的态度,这次回去,报社上下的同事们则显得过于热情了些。 甚至社长亲自来迎接,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云岁晚恨不得原地消失。 “哼!”楚冉冷冷看着她,眼底闪过恶毒,冷哼一声后扬长而去。 就因为她是季家养女,见风使舵的社长和同事们恨不得将她捧上天去。 而她在报社的地位却一落千丈。 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运气好被季家收养了而已,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 除去这层身份,云岁晚哪点儿比得上自己? 楚冉自信地想,心里却止不住地嫉妒。 “岁晚,欢迎回来!”唐冰夏高兴道。 感受到她真情实意的为自己高兴,云岁晚友好地冲她笑了笑。 刚坐下没多久,就孟珂再次叫到了办公室。 “坐。” 和其他人不同,孟珂对她的态度好像和之前没有变化,这让云岁晚舒服不少。 “主任,有事吗?” 孟珂没有废话:“工作上的事。现在可能需要你去北城出差一段时间。” 出差…… 云岁晚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没问题。现在就走吗?” 答应地这么爽快,反倒让孟珂愣了一下,随后忍俊不禁道:“不急,明天走也是一样的。” 云岁晚却起身,迫不及待道:“主任,还是越早越好,我现在就收拾收拾。” 见她工作热情这么高,孟珂不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季家人了。 不仅愿意屈尊在一个小小报社里,还任劳任怨只做个小记者。 踏出办公室的那刻,云岁晚再次被孟珂叫住。 她回头看去。 孟珂神色有些犹豫,随后露出一抹笑容:“云记者,我知道是你向社长保下了我。谢谢。” 不然,她必然会作为替罪羊,将辞退云岁晚的过错推到她身上,从此在业内失去前途。 云岁晚摆摆手,不甚在意道:“你本来就没错。” 孟珂愣神间,她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在手机上敲着字,她给季宴礼发去了信息。 wan:出差。 对面秒回:多久? wan:不知道。 季宴礼没再发来消息。 不管他信不信,或者后面会不会知道真相,云岁晚决定先跑了再说。 第38章 怎么不回我信息? 云岁晚收拾好行礼,就和同事们在机场汇合。 来到机场才发现一同出差的人中还有楚冉。 一见到她就当场翻了个白眼。 云岁晚:“……” 坐上飞机后,手机照例关机,一觉睡到目的地。 下了飞机,云岁晚将手机重新开机,季宴礼几个小时之前发来的信息蹦出来。 “在哪儿?” 云岁晚看了一眼,将微信退出去,权当没看见。 天色已晚,大家打车赶去订好的酒店,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季氏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季宴礼数不清第多少次打开手机,依旧没有得到云岁晚的回复。 聊天记录最下方的绿色图标始终没有变过。 或许是太忙,没有看到。 季宴礼轻叹一声,摁灭手机,拿起外套往外走。 司机早已将车开到楼下等着。 “季总,回华庭别墅?” 季宴礼开门的动作顿住,想到今天岁晚不在,说:“去松风湾。” 拉开车门坐进去。 靠着座背闭目养神片刻,他睁开眼给宋昭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季总?” “帮我查一下岁晚现在在哪儿。” “好的。” 挂断电话,等了几分钟,手机振动了几下。 北城…… 季宴礼若有所思。 秋末冬初,北城的温度比南城要低,人们早已套上了厚厚的棉袄,刮过来的风也裹挟着更深刻的冷意。 云岁晚做了两个采访,其余时间就待在酒店里写稿件。 期间和夏斯年打了个视频。 “这几天北城降温,你带厚衣服了吗?”夏斯年忧心道。 云岁晚无奈应着:“带了。” “医院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夏斯年弯着眼睛,额前碎发晃了晃,声音含笑:“每天吃吃喝喝,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吃药了吗?” “刚吃过。” 云岁晚还想再问什么,就见他弯唇笑着调侃:“你现在怎么突然变得啰嗦了不少?” “有吗?”她仔细回想了下,也就问了两个问题。 “要是以前谁躺在病床上,你可能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 云岁晚说:“你不一样。” 说完,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具体哪里不一样,云岁晚没办法说出来,夏斯年也不打算问下去。 他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出差了,微微怎么办?” 在国外她工作出差时,都是将微微交给他带。 于是,微微和夏斯年的关系一向很好。 “在季家。”云岁晚说。 夏斯年愣了一下,倒是把季家给忘了。 “嗯,那就好。” 她一边聊天一边写稿,对面一边同她说话一边画画,无比和谐的场景,好像曾经发生过无数次。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夏斯年突然看着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最近联系ura?” ura是她在国外的心理医生,一直跟随治疗,直至病情好转。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找过她了。 云岁晚很淡定地“嗯”了一声,说:“只是照例复查而已。” 心里长叹口气,倍感无奈,没想ura还是说漏了嘴。 “真的吗?”夏斯年眯了眯眼,不太相信。 距离复查还有一个月,她什么时候这么积极过? 以前可都是他恨不得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她才会按时ura联系。 “真的。我总不能还让你为我操心吧?”云岁晚笑道。 夏斯年反问:“为什么不能?” 这个问题将云岁晚问住了,她正想着怎么回答。 夏斯年就说:“作为哥哥,为你操心不是应该的吗?” 他们从孤儿院里就形影不离,好像从小时候他为她出头开始,便一直护着她。 七年前重逢,云岁晚感受更多的是庆幸。 说是哥哥也不错。 她笑着“嗯”了一声。 夏斯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神色不变,眸底的伤感一闪而过。 又聊了一会儿,那边护士过来查房,只能中断,挂了视频。 云岁晚一心一意写稿子,没过多久,旁边手机再次响起。 以为是夏斯年那边结束又打了过来,她眼睛看着电脑,手指轻车熟路地点了接通夹在耳边,不假思索道:“查完房了?” 那边没有应声,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传过来。 云岁晚皱起眉,感到奇怪。 “岁晚。”嗓音低磁却有些沉。 不是夏斯年…… 云岁晚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过耳边的手机,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没看清楚。 现在再挂断显然已经晚了。 “是我。”她说。 季宴礼没问她刚才在和谁说话,又或许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怎么不回我信息?” 云岁晚捏紧了手机:“没看见。” “是没看见还是不想回?” “……” 那边等了一会儿,云岁晚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随后是他轻而缓的吐息声。 “怎么不说话?” 他显然不想放过这一件小事,势必要她给个交代。 “没时间。”云岁晚随便找了个理由。 “是吗?”季宴礼不咸不淡地说。 云岁晚想尽快结束通话:“有事吗?没事的话,就……” “你在哪儿?” “北城。” “北城哪里?” 她深呼吸,语气不耐:“和你没关系。” “岁晚,”他沉着声喊她:“我不介意现在过去找你。” 云岁晚拧眉,几乎咬着牙道:“固远酒店。” 说完,她“啪”地挂了电话。 楚冉虽然看她不顺眼,但也没有影响工作进程,忙完一切就是两周之后了。 最后两天,同事们可以公费在北城旅游,大家兴致高涨,商量着去哪儿玩。 这两天北城大幅度降温,即使做了准备的云岁晚也不免受了影响,今天醒来那一刻就觉得浑身无力,不断咳嗽。 当时就心想坏了,八成是感冒了。 她现在只想回床上躺着,不管不顾地睡一觉。 “抱歉,我就不去了,”云岁晚不得已打断众人的讨论,有些抱歉:“你们好好玩。” 其他同事客气地劝:“别啊,你一个人在酒店多没意思,和我们一起去吧!” “对啊,人多热闹嘛。” “好不容易来一次北城,和我们一起去逛一逛。” 云岁晚嘴唇动了动,还未出声,有人已经在她之前说话。 “哎呀,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哪里会和我们一起玩?” 楚冉的声音刻薄:“说不定还会嫌弃我们去的地方配不上人家呢。你们还是别劝了,既吃力不讨好又会让别人觉得热脸贴冷屁股。” 同事都知道这两人不对付,一时有些尴尬地没说话。 云岁晚现在头晕脑胀地不轻,也没精力和楚冉阴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你们玩得开心。” 再次冲众人抱歉地笑了笑,她提步离开。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楚冉倒像跳梁小丑般找存在感,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第39章 发烧 回到酒店的云岁晚,躺在床上就昏厥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好像感觉床头的手机在振动,云岁晚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清醒了一秒就又睡了过去。 身体突然变得很矛盾,一边冷得她蜷缩起来,一边又觉得内里在火辣辣的烧。 她难受地皱起眉,却并未清醒过来。 意识模糊中,突觉有人碰了碰她的额头,手背清凉,宛如一股叮咚清泉流过干旱炙热的沙漠。 眉头有所舒展,云岁晚凭着本能蹭了蹭。 可惜,只短暂停留了几秒,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眼皮重得想有人踩着,云岁晚意识挣扎,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随即房间里响起轻微脚步声,不多时,清凉贴被贴在了她的额头。 云岁晚被抱了起来,靠在一个人宽阔温热的胸膛上,鼻子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冷冽。 “张嘴。”季宴礼低声命令。 云岁晚眼睛终于艰难睁开一条缝,也无暇探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乖乖张嘴。 一颗药送在嘴边,她含在嘴里,下一秒水杯抵着唇。 云岁晚喝了药,就被他放回被窝,揉了揉头顶,轻声哄了句:“睡吧。” 她粘上枕头,便再也撑不住熟睡过去。 不得不承认,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体脆弱的时候,有他在的确会安心不少。 再次睁开眼,云岁晚不免有些恍惚。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夜色渗透进屋里,只有床尾一小片地方开着暖黄色的小夜灯。 季宴礼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打字。 似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在云岁晚醒来的下一瞬,他就直直朝她看过来。 对上她清醒的眸子,季宴礼眉头微扬,将电脑放下,起身走过去。 来到床边,弯腰探了探她的体温,皱眉道:“还有点儿低烧。” 不等云岁晚有所反应,他直起身子,顺便将云岁晚捞起来,脸色不太好看地拿出手机。 “你干嘛?”她有些莫名其妙,声音带着生病的沙哑。 “去医院。” 季宴礼一边说一边给宋昭拨电话。 云岁晚表情抵触,直截了当道:“我不去。” 季宴礼淡淡扫了她一眼,明显不会由着她。 “我不去。”她又重复了一遍,态度很坚定。 又躺了回去,缩进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见她这样,季宴礼气得低笑了一声,见她睁着眼瞪他,看来是真的抵触,顿了顿,只能在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挂断。 云岁晚看他不再说去医院的事,稍稍放心。 “我睡一觉就好了。” 季宴礼冷哼一声,没说话,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顺势在床边坐下来,拦下她要接过的手,略显强势地喂她。 动作却是轻柔的。 “若是还不退烧,就算不去医院,我也会让医生过来。”季宴礼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云岁晚点头,重新躺在枕头上。 “你怎么在这儿?”她才想起来问。 “有事。” 这么巧? 云岁晚有些不信,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发烧了不知道吃药?” 几小时之前,季宴礼一连给云岁晚打了五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费了些功夫拿到她的房卡,一进门就看到她满脸通红地躺在床上,难受地五官都皱在一起,偏偏还在硬撑。 一想到这里,季宴礼就脸色沉郁,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还好他来得及时…… 云岁晚不怎么当回事:“没必要,睡一觉就好了。” 哪有那么娇贵? 发个烧而已。 听言,季宴礼带着气地嗤笑:“现在还在低烧的不是你?” 云岁晚:“……” 见她吃瘪,也不说话,季宴礼压下情绪,眼神温和了些,替她掖了掖被子。 被教训了的云岁晚自知理亏,连忙闭上眼睛,作势要睡觉。 她听见自己刚喝过的水杯被放在了床头桌上,睡意再次袭来,拉着她的意识往下坠。 隐约感觉身边的床一轻,以为季宴礼会就此离去,却突然发觉他的气息猛然逼近,呼吸就落在她的鼻尖。 云岁晚睡意顿时被吓走了一半,却又不敢睁眼。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唇,很轻,像是安抚,转而又来到她的额头。 动作轻柔地,带给她一种珍视的错觉。 云岁晚呼吸停了一瞬,眼睫扑簌簌地如蝴蝶般抖了抖。 季宴礼以为她下一秒就要睁眼时,事实上却什么都没发生。 她的第一反应还是逃避。 毫不意外,但也不可避免地眼底闪过失落。 身体的虚弱没有让云岁晚想太多就陷入了沉睡。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被酒店厚重的棉被裹着,云岁晚在半夜被捂出了一身汗。 但也彻底退了烧。 季宴礼探了探她的额头,又不放心,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确定连低烧也没了。 紧绷的那根弦这才终于放松下来。 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半夜四点…… 他低眸看了睡梦中的云岁晚一会儿,伸手捏了捏她漂亮的脸蛋,勾了下唇。 真能折腾…… 伸手解了纽扣,然后将外套脱下扔在床尾的沙发上,他掀开被子的另一头,躺进去,打算就这么眯一会儿。 似是感到身边床垫凹陷,云岁晚眉头下意识浅浅皱起,仍旧闭着眼睛。 季宴礼长臂一伸,将她扣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头顶,沉沉睡去。 第二天,云岁晚浓睫慢慢抖簌开,睁开眼时,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束缚得不能动弹,腰上更似被缠上了一条大蛇。 她定了定神,意识到自己正被抱在怀里。 入目的是季宴礼宽阔而滚烫的胸膛,衬衣没有昨日整齐,有些皱皱巴巴的,最上面的纽扣被解开两颗,精致冷白的锁骨孕育在阳光中。 云岁晚一时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到他怀里的,以及他是什么时候上的床。 视线往上看,是他帅得极具冲击力的五官,不可否认,季宴礼绝对是女娲的完美艺术品,脸部轮廓像是刀削斧刻出来的。 他睡得很沉,不知道昨晚熬到什么时候。 云岁晚看在昨天他照顾自己的份上,忍着没有将他踹开的冲动。 轻手轻脚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刚支起半个身子,突然又被拉了回去。 脑袋撞上柔软的枕头,不疼。 季宴礼醒过来,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嗓音里还带着惺忪慵懒的睡意:“几点了?” 云岁晚被他搂着,有些无力:“不知道。” 她挣了挣,季宴礼脸色微变,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警告:“别动。” 第40章 我想得到的,从来没有失手过。包括你。 云岁晚意识到什么,身体顿时变得僵硬,再也不敢动了。 季宴礼抱着她,呼吸有些沉,缓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见他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云岁晚不再忍着,脸色带着病后的苍白清冷:“放开。” 季宴礼眼睑半垂,自然不会乖乖将她放走。 拿起桌上的手表看了一眼:“还早。” 还没睡够的他难得散漫无形,直截了当地要求:“再陪我睡会儿。” 他将她摁回去。 本来就是大病初愈,又几次折腾,云岁晚缓了缓,问:“你不能回你的地方睡?” 她不信他来北城,宋昭没给他安排住处。 就季氏旗下的高档酒店的总统套房总比她这儿好。 “昨天很晚才睡。”季宴礼拍了拍她的头,懒洋洋哄了句:“别闹。” 云岁晚抿唇,好一会儿没说话。 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是昨天为了照顾她。 这下她也不好意思赶人了。 “你睡你的,”云岁晚撒谎:“我还有工作。” 季宴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能请假?” “不能。” 云岁晚等了等,他沉默地翻了个身,变成平躺,同时收回了桎梏着她的手。 她暗松一口气,几乎是瞬间就从床上下来。 烧退了,身体却还没恢复,踩在地上顿时觉得酸软无力。 昨晚出了一身的汗,总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云岁晚有点儿嫌弃自己。 接着拿起衣服去了浴室,特意锁了门。 不久,房间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季宴礼眯眼听了会儿,浑身有些燥热。 睡是睡不着了…… 从床上坐起来,打电话给宋昭,让他送来衣服。 他等衣服的期间,云岁晚洗好澡,穿戴整齐地出来,见到他醒着的时候,顿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叮咚” 门铃响了,云岁晚没有多想,以为是打扫卫生的保洁,走过去开门。 “云小姐。” 宋昭站在门外恭敬地看着她。 “我来给季总送衣服。” 他并不打算进来,将衣服递给她。 云岁晚眼皮跳了跳,一时没有动作,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 宋昭来送衣服,会不会已经知道季宴礼一整晚都睡在她这儿了? 好像就算是兄妹也应该避嫌,不会共处一室一整晚吧? 宋昭面色平静无异,似乎没有多想,又或许没有表现出来。 对于这种事,她没有经验,就显得很无措。 半天,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我哥他今早才来看我。” 看望她为什么还要宋昭送衣服? 这句没头没尾的解释漏洞百出,云岁晚当即大脑空白。 宋昭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什么,礼貌地嗯了一声,又道:“麻烦云小姐给季总送进去。” “好的。”云岁晚硬着头皮接过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宋昭没给她机会,微笑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哦,好。” 云岁晚在他离开后关上门,转身就看到季宴礼站在几步之外,听了他们的所有对话。 她将衣服递过去:“你的东西。” 季宴礼抱臂倚着墙,幽邃的目光仿佛带着重量落在她身上。 见他没有动作,云岁晚弯腰放在桌子上。 想了想,平静地与他商量:“以后像今天这样……还是别出现了,容易引起误会。” 季宴礼眸色幽深如寒潭,最后一句像是在他的雷区踩了一下。 他伸手一拽,让她贴近自己。 “误会?我们是误会吗?”他的目光来到云岁晚的比平日苍白的唇上,暗了暗。 “怎么不是?”云岁晚反问:“我们从始至终只能是兄妹。” “呵,”季宴礼冷笑一声,故意激她似的问:“兄妹之间能亲吻?能睡在同一张床上?” 云岁晚眼神变了变,半晌咬着牙道:“就算做不成亲人,我们也不可能是其他关系。” “岁晚,到底怎么样你才能认清现实?” 她眼神淡漠中带着坚定:“这就是现实。认不清的是你!” 不是兄妹,也可以是陌生人,路人等等什么都可以,但绝不可能是更深层次的关系。 七年前的她没有想过,现在更加不可能。 季宴礼额角被怒火冲的有点儿抽痛,眼底控制不住地狠相必露,像是在警告她:“我想得到的,从来没有失手过。” “包括你。”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为笃定。 他是谁啊,是贵胄云集的南城中金字塔尖的人物,谁见了态度都要低上三分,从小到大就没有想要却拿不到的事情出现。 云岁晚瞳孔骤缩,心脏不禁窒息,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似乎和季宴礼的纠缠,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死不休。 开始后悔当初的自己招惹了他。 季宴礼盯着她紧紧抿着的唇,不再忍耐,扣着她的后颈压上去。 之前身体健康的云岁晚尚且奈何不了他,如今更是无可奈何。 略显凶狠的深吻让她喘不过来气,躲又躲不过,只能被他抓着被动承受。 “嗯……” 季宴礼眼神又沉了几分,压着她往床边走。 他不是个正人君子,不仅会趁人之危,更会得寸进尺,不择手段。 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好了。 云岁晚猝不及防被推在床上,前面被他堵的密不透风,仰着脖子被他压着吻。 意识到他接下来想干什么,更被他眼里浓郁的欲望吓到,云岁晚瞳仁缩了缩,抬起膝盖踢过去。 却被季宴礼眼疾手快拦住,他轻轻“啧”了一声。 一手抓着她的双手困在头顶,他的呼吸灼热而急促,顺着脖颈啄吻,来到精巧纤薄的锁骨。 接着衣服被挑开。 云岁晚挣动手腕,却奈何不了他,有些慌了。 “季宴礼!” 她着急忙慌地出声警告,眼神乖戾。 “嗯。”他分神应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没停,揉着她的腰。 云岁晚呼吸停滞了一瞬。 急声:“你别乱来!” 季宴礼抬起头看她,目光灼人,指尖已经解开了扣子,四处点火撩拨她。 当他准确无误地来到身前时,云岁晚呼吸猛地停住,死死咬着唇。 极其轻微的反应,依旧被季宴礼敏锐地察觉到。 他咬上她的脖子,好像低声笑了下,不知是嘲笑还是不屑,用陈述的口吻说:“你对我也有感觉。” 第41章 升为总统套房 云岁晚咬着唇,神情透露着耻辱,却也无法否认自己身体依靠本能做出的反应。 眼泪冲破心理防线,控制不住地涌出来,顺着脸颊流下,无声无息。 季宴礼轻柔地衔去她的泪水,指腹怎么擦也擦不完,终于从喉咙处发出一声低叹,认命似的。 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将衣服给她重新扣上,又替她重新整理好,坐在床边,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云岁晚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他控制着,眼神有些空洞,泪水不间断地往下淌。 心理防线崩塌后,真正面临的是充满痛苦和矛盾的悬崖。 “我不碰你。”季宴礼低声保证道,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脏抽痛。 云岁晚眼眸转了转,像是呼吸困难般,胸膛剧烈起伏。 抬手推开他,站起来后退两步,警惕又恐慌地注视着他。 她什么也没说,开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砰”一声,季宴礼看着门的方向怔怔出神。 跑出去的云岁晚没走多远,身侧停了一辆车。 宋昭追上来,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云小姐,您刚大病初愈,还是穿上衣服吧。” 出来的急,她连棉袄都忘了穿,此时风吹过来,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是她落在酒店的衣服和手机。 云岁晚眨眨眼睛,心情很复杂,不太想接季宴礼的好意,但又不能和自己的身体作对。 烧刚退,如果再次复烧就得不偿失了。 她沉默着接过来,对宋昭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云岁晚走在前面,能察觉到身后有辆车跟着,但她不想管,也没有精力管。 找了一家咖啡店坐进去,能透过透明玻璃看到外面路边停着的布加迪。 曜黑色低调却霸气。 沈叶初的视频来得很及时。 两人闲聊了会儿,云岁晚的心情平复了一点儿。 突然沈叶初的眼睛盯着她,顿住了:“岁晚,你脖子上是什么?” 店里暖和,她就摘了围巾,此时后知后觉地朝自己脖子看了眼,立马用手捂住。 强作镇定道:“蚊子咬的。” 殊不知,她不会撒谎,理由找得也稀烂。 “这个时候哪来的的蚊子?”沈叶初福尔摩斯般眯眼,很快得出结论:“那是吻痕吧!” 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来,云岁晚木着脸否认:“不是。” “你可骗不了我。”沈叶初一副“我了如指掌”的表情。 “快说,是不是斯年哥?你和他在一起了?”语气中难掩兴奋。 云岁晚捏紧了汤匙,掩饰性地搅了搅咖啡,眼睫半垂,没让眼底的苦涩显露出来。 “不是。”她说。 沈叶初声音停住,似是没想到,面露诧异。 随后在静默的一分钟中,她想了想,严肃地给出另一个猜想:“难道是季宴礼?” 云岁晚睁了睁眼睛,看着她的表情难掩惊讶。 见她这个反应,沈叶初说:“能近你身的只有这两个男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岁晚?你怎么会和季宴礼……” 云岁晚头疼:“这事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回头再告诉你。” “我说呢,”沈叶初联想到前段时间,“你差点儿入户口的时候,有季叔和温姨在,季老爷子怎么就突然收到了消息。原来是他不讲武德。” “不过,他喜欢的人不是江心弈吗?怎么又来招惹你?” 沈叶初是为数不多了解她的人,知道她说不喜欢那就是真的不喜欢了。 如果不是季宴礼强迫,她再想不出别得能让她和他绑在一块儿的原因。 更何况,云岁晚念及养父母,回国后恨不得离季宴礼远远的。 “不知道。”云岁晚神色变冷,骂道:“神经病吧。” 沈叶初听乐了,陪着她把季宴礼来来回回骂了个遍。 骂完季宴礼,骂江心弈,也不放过季老爷子,完全是谁让她不爽就骂谁。 “要我说,渣男贱女就应该锁死!七年前,除了我知道你喜欢季宴礼之外,江心弈八成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你还记不记得但凡我们几个出去聚,她必然会拉着你坐在季宴礼对面,然后看着他们亲近。而且还找各种理由让你替她给季宴礼送东西。她怎么不找天天和季宴礼混在一起的周时泽和我哥啊?” “每次在你面前都是嫂子的姿态,也就你迟钝,什么也看不出来。”沈叶初气得不轻:“高中那会儿,每次都要在大庭广众下营造她和季宴礼关系很好的假象,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但其实,季宴礼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 云岁晚补充道:“但他也没否认过。” 沈叶初顿住,更气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呸,渣男!” “还有季老爷子我都不想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心弈是她亲孙女!他对谁好是他的事,但处处为难你就是他不对。白费了你当初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总觉得你另有所图,他季家有什么好图的?财产吗?但你七年前将所有抚养费归还,现在也没花季家多少钱吧。要不然斯年哥的医疗费,你还用费心?” 回去后,爸妈倒是硬塞给了她一张卡,不过,云岁晚走得时候又将其留下了。 还没有穷到养活不了自己,要父母接济的程度。 沈叶初就好像是云岁晚的嘴替,抓到机会拼命吐槽。 “当初要不是你,老爷子能不能活到现在还要另说。这都什么人啊!说你忘恩负义,那他算什么?” 听她骂了半个小时,云岁晚忍俊不禁,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和沈叶初挂了视频,又喝完了整杯咖啡,她才从店里出来。 熟悉的车子已经离开,同时手机里跳出一条短信。 【记得吃药】 云岁晚盯着看了几秒,关了手机。 想着他应该已经走了,便朝着来时方向往酒店走。 回到大厅,却突然被前台拦住。 “您好,请问是云岁晚小姐吗?”前台脸上挂着恭敬的微笑。 云岁晚脚步顿住:“我是。” “按照季先生的吩咐,已经将您的房间升级为总统套房,行礼已为您搬进去,希望您住的愉快。” 看着她递过来的房卡,云岁晚有些犹豫,她不想再欠季宴礼什么,昨晚已经在她意料之外了。 “请问可以退回之前那间房吗?” 前台维持着公式化的笑容,礼貌道:“不好意思,之前那个已经有人入住了呢。” 算了,也就一晚…… 云岁晚道了谢,从她手里接过房卡,走进电梯。 第42章 下药 临近晚上时,云岁晚收到同事的邀请信息,说是楚冉请客去吃饭。 想着昨天已经拒绝过,今天还是别扫兴了。 她回了个“好的”过去。 来到约定的地点,才知道原来是北城有名的餐厅,消费也很高。 楚冉出手相当阔绰,也有实力,竟在顶层预约到了包厢。 云岁晚来到包厢,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她刚坐下,就有人递过来一杯酒。 她婉拒:“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 那人只能讪讪收回手,继而倒了一杯果汁。 云岁晚没再拒绝,说了声谢谢。 “赵组长,怎么就对云记者这么照顾啊?”其他人目睹,打趣。 那人名叫赵煜轩,脸上总是挂着笑,戴着眼镜,面容斯文。 云岁晚对他印象不深,也没什么交集,唯一的印象恐怕是唐冰夏在她耳边念叨时留下的。 左右逢源,为人处世比较圆滑。 “我也可以照顾你。”赵煜轩不卑不亢地开玩笑:“怎么?你也要果汁?” “算了算了,我怎么敢让组长伺候我哈哈哈。” 众人又打趣了几句,赵煜轩都巧妙地化解,进而绕到其他话题上。 云岁晚全程笑而不语,没有放在心上。 楚冉的目光在她和赵煜轩身上来来回回打量,眼底闪过意味深长的幽光。 大家吵吵闹闹聊着天,云岁晚话不多,边听他们讲话边安静吃饭,只在有人提到她时,会回应一两句。 让她奇怪的是,楚冉作为请客吃饭的人,竟也难得文静得很,不像她的性格。 中途云岁晚出去上了个厕所,没发现楚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直到她消失在包厢中,给赵煜轩递了个眼色儿。 再次回来后,云岁晚没有发现异样。 “尝尝这个。”赵煜轩绅士地给她夹了一个够不到是菜,说:“味道不错。” 接着,又给他另一边的同事夹了一筷子。 好像只是随意地在向同事推荐,没有其他意思。 云岁晚顿了一下,出于礼貌将菜放进嘴里。 一股难以抵挡的辛辣直冲口腔,刺激地舌头瞬间没了知觉,热意直烧到了脑门。 她想也不想拿起手边的果汁灌下去,才没有当众咳出来。 额头和鼻尖出现密汗,辣意好不容易缓了缓又卷土重来,原本略微苍白的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 “你吃不了辣吗?”赵煜轩惊讶道,接着一脸抱歉。 他替她重新倒了一杯果汁。 云岁晚暂时说不出话,又灌下去半杯果汁才缓过来。 “实在抱歉,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赵煜轩看起来很愧疚。 云岁晚见他旁边那人好像没事,看来是那道菜超出了她吃辣的界限。 “没事,”她反过来安慰他:“你如果知道才奇怪。”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没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 云岁晚也没再碰那道菜。 临近饭局结束,她打了好几个哈欠,困意来得突然,脑子也昏昏沉沉的,身体却很热,像有一把火在烧。 这症状和发烧有点儿像,云岁晚以为自己吹了风又开始烧起来。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但其实她已经摸不出来什么,所有意识都在于困倦抗争。 云岁晚站起来,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走出包厢,眼前的路都在转,她扶着墙缓了缓,终于分出点儿神智意识到不对劲儿。 前方就是洗手间,往前走了两步,身体被人扶住。 “云记者,你怎么了?”赵煜轩关心的声音响起。 云岁晚抽出手,避免与他的肢体接触,强装冷静道:“我没事。” 赵煜轩眼镜后方的目光赤裸裸地落在她身上,再次扶上去,语气依旧关心:“你看起来并不好。” 如果能泡到季家的小姐,再报道出去,顺利娶到她,那他这辈子都飞黄腾达了。 云岁晚这次却没能将手抽回来,他抓着她手臂的力道大得出奇,强迫地拉着她往电梯走。 “滚!!!” 云岁晚声音森寒而冰冷。 “你现在需要去医院。云记者,我是在为你着想。”赵煜轩假模假意道。 浑身无力,身体里的燥热越来越强烈,无时无刻都在灼烧着理智,云岁晚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拼尽全力对他来了个过肩摔,不敢停留,疯狂朝包厢跑。 只要被人发现,她就有救了。 她的反抗彻底激怒了赵煜轩,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抓住她的头发往后拽。 云岁晚吃痛,身体后仰,大口喘着气。 以前她可以轻而易举对付一个成年男性,但现在中药的她丧失了所有力气。 只能凭着求生本能挣扎。 “呸,想回去求助,死了这条心吧,有楚冉在,没有人会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更别说这餐厅的隔音做得相当好。 原来还有楚冉做配合。 云岁晚眸中寒光乍现,嘴里被咬得出血,她好似没有察觉似的,找准机会踢到赵煜轩的下腹。 赵煜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见她亦步亦趋地往最近的包厢而去,骂骂咧咧地起身,也顾不得疼痛,眼疾手快拦住她,捂着嘴向后拖。 “唔……唔唔唔!” 云岁晚眼睁睁看着门离自己越来越远,刚升起来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刚才那两个动作已经让她彻底筋疲力尽,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手臂酸得抬不起来。 “劝你他妈老实一点儿,我还能轻点儿对你,否则,老子让你三天下不来床。”赵煜轩狠相必露,充满贪欲的,令人生厌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云岁晚不想放弃,再危险的事她也经历过,小时候的她能一对三,现在只是被下药了而已…… 她只能靠自己。 云岁晚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眼皮重如千斤,药效来得又快又强烈。 心里的恐慌让身上的汗毛耸立,神经紧绷。 张嘴狠狠咬下去,像是要咬块肉下来。 “啊!!!” 赵煜轩没想到她这么顽固,事到如此竟然还有力气反抗,那药他可是下足了量,若是其他人这会儿可能早就昏迷不醒了。 眼前场景天旋地转,甚至出现了重影,她拿出兜里的手机朝前抛去。 周围好似变得极为安静,时间被拉得每一秒都漫长。 急促的喘息中,云岁晚听见手机撞上了障碍物,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看手机撞上的是不是一间包厢门。 只要……有人出来看一眼,她就有一线希望。 第44章 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窗帘被透过缝隙的风吹得簌簌作响,外面夜色铺陈出浓郁的墨色,月光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映着洁白柔软的床上交叠的两道身影。 季宴礼神情忍耐,青筋横亘交错在脖颈间,喉结性感地上下滚动,一滴汗顺着脸部轮廓流下。 “嘀嗒” 落在了云岁晚凹陷的锁骨中,与水滴混在一起。 他黑眸幽淡,如暖玉般的指尖捏着她的下颌,俯身吻下去。 云岁晚闭着眼睛,浓长卷翘的眼睫栖惶落寞地轻颤,唇齿间尽是他的气息。 进行到最后一步的季宴礼感受到什么,突然停下来,眸底掠过错愕。 “你……” 嗓音像被磨了沙砾,暗哑低沉。 内心涌上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季宴礼唇角上扬,拨开她鬓边的发丝,轻柔又珍视地吻上她的颈窝。 云岁晚再也忍不住,从嘴角溢出几句不成调的低吟。 直至外面黑色渐浅,是浪漫而清新的蓝调时间,屋里的动静才停歇。 云岁晚睁开眼时,也就休息了两个小时,眼前的场景无不提醒着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还是她主动迎上去的…… 内心一阵窒息,她恨不得杀了几个小时前的自己。 季宴礼睡得很沉,呼吸绵延悠长。 她忍着全身的不适,轻手轻脚地下床,两三下穿上衣服,独自出门。 打开手机,昨晚莫名其妙地失踪,不少同事们发来消息。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又告诉他们,她有事需要提前回去。 群里热闹极了,昨晚突然不见人的不只有她,还有赵煜轩。 现在不知道是谁得到了消息,在群里说:【我天!你们猜赵组长现在在哪儿?】 几乎下一秒,楚冉说:【还能在哪儿,女人的床上呗。】 昨晚云岁晚和赵煜轩同时不见人影,再加上楚冉有意无意的引导,很难不想到他们有什么。 这话就差把云岁晚的身份证号爆出来了。 看到楚冉的名字,云岁晚眼底闪过寒光。 她还记得昨晚赵煜轩说的话,这出戏里楚冉可是承担着不小的角色。 【不是!赵组长被抓进去了!】 【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他做什么了?】 【昨天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进去了?】 【真的!听说是杀人未遂,被判无期徒刑。公安都放出消息了。】 那人很快转发了一条讯息。 如同一颗炸弹抛出来,群里顿时炸开了锅,而楚冉始终没有再开口。 坐上飞机,将手机关机的那一刻,云岁晚缓缓舒了口气,她需要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昨晚发生的事打乱了她的一切原则和计划。 之前的坚持和抗拒经过昨晚就好像她自导自演的一出笑话。 云岁晚双手覆面,茫然无措。 她不想这样的,一点儿也不想…… 回到南城,一走进公寓,累极的云岁晚连行李都没来的及收拾就直奔卧室,歪倒在床上闭眼就陷入了昏迷。 “云岁晚,你真恶心!” “有些话宴礼说不出口,便让我代劳。若不是季家好心做慈善,你一个孤儿又怎么会拥有现在的一切?而你却抱着……那样恶心的心思,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如果我是你,就离季家远远的,永远也不会回来。否则,这样的丑闻若是爆出去,只会让季家蒙羞。” “他还说,你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不配做季家的女儿,更不配做他的妹妹,劝你识相离开,不要让他亲自把你扫地出门。” 字字珠玑的言语又一次袭来,七年了都阴魂不散。 “岁晚,不应该这样。”男人冷漠的委婉的在以兄长的口吻警告,语气中再也听不出任何温度。 曾经,他说,不应该这样…… 她不应该喜欢他。 现在她不喜欢他了,为什么又一次重蹈覆辙? 眉头皱在一起,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离,云岁晚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像躺在床上,又像沉在海底,不停地往下坠…… 从噩梦中惊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头疼欲裂。 外面的天还没黑,云岁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手机竟然忘了开机。 屏幕一亮起,无数条消息和未接来电跳出来,全是来自季宴礼。 还没反应过来,又一通电话拨过来。 云岁晚吓了一跳,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不决。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不和季宴礼联系。 但曾经的他有一句话没有说错,逃避不会解决问题,甚至可以将问题变得更加糟糕。 云岁晚在电话铃声消失的最后一秒摁下接听键,慢慢放在耳边。 那边急切的呼吸中停顿了一秒,带着试探的声音说:“岁晚?” “嗯。” “你在南城?” “嗯。” 季宴礼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温和:“我很快回去。” 云岁晚声线平稳,像个局外人般平静地陈述:“季宴礼,昨晚……是个意外。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 “你什么意思?”季宴礼嗓音彻底冷下来。 “就是以后不要再联系的意思。” 兄妹也别做了…… 窒息的沉默萦绕在两人之间,云岁晚隔着时空都能感受到他的压迫,和极力忍耐的怒意。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只想让生活回归正轨。 许久,许久,季宴礼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云岁晚,你心真狠。” 耳边传来“嘟嘟”声,他挂了电话。 云岁晚听着机械重复的电子音,指尖都有些僵硬,良久才放下手机。 没有微微叽叽喳喳的喊妈妈,安静的卧室就显得十分清冷,深处其间的她眉眼歇落了几分落寞。 至少,这是一件好事。 永远都是天之骄子的季宴礼怎么会容许有人不识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呢? 这一次他或许对她彻底失去了耐心,以后就真的不用再联系了。 云岁晚呼出一口浊气,心里却依旧好似被什么东西堵着。 想着以后就算去“华庭别墅”,也要避开他。 她的世界里,从此以后只剩下父母,微微,斯年哥以及叶初。 葱白指尖在手机上点了点,云岁晚将季宴礼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 和他有关的人也被她划入了不联系的列表中。 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第45章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日子照常过着,自那通电话后,季宴礼果真没再找过她。 难得平静的日子,云岁晚乐在其中。 偶尔会听到有关季氏总裁的消息,或达成了什么合作,或一些捕风捉影的桃色新闻。 云岁晚和其他人一样,听个乐子。 楚冉配合赵煜轩陷害她的事,出差回来后她还没来得及出手。 不知道什么原因,楚冉就被辞退了。 但想想也能猜到,八成是那个人的手笔。 云岁晚在茶水间接了杯咖啡,慢悠悠抿了口,转身看见抱着箱子进来的楚冉。 她看起来很憔悴,丝毫没有平日里面对自己时的趾高气扬和光彩照人。 唯一不变的是看着她的眼神依旧森寒而恶毒。 云岁晚表情很淡。 楚冉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在她错愕的目光中,一瞬间收起了所有情绪,弯腰鞠了一躬,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云记者,对不起。” 一时捉摸不透她的用意,云岁晚站着没出声。 对方也不管她接不接受,好像只是走个过场,起身后冷冷看了她一眼。 擦肩而过时,她压低声音说:“云岁晚,你好本事。” 楚冉眼底掠过一丝幽光,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 前不久在北城,她亲眼看到季宴礼去酒店找云岁晚,可是一晚上都没出来呢。 她真好本事,连自己哥哥都勾引呢。 刚才还老老实实道歉的人,此时好像比以前还要嚣张,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岁晚一眼,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 云岁晚皱眉,余光看到她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不明所以。 这人前后态度就好像不在一个人身上。 莫名其妙…… 云岁晚嘀咕了一句,端着咖啡回到工位,刚坐下就收到了沈连溪的消息。 【岁晚妹妹,好久没聚了,来“正经”玩儿啊。】 云岁晚思索片刻,打字:【抱歉,连溪哥,我在上班,你们玩得开心。】 【下班来也可以。】 【下班后我还要去接微微放学。今天就不去了*^_^*】 【带微微来。】 云岁晚:“……” 让微微去干嘛? 和你们拼酒量吗? 对面似乎也意识到不对,紧跟着就发来一条:【没事岁晚妹妹,是哥哥们考虑不周,下次有空我们再聚,来日方长嘛。】 云岁晚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敲了个“好的”过去。 而在另一边的正经酒吧 沈连溪捧着手机吐槽在一旁喝酒的季宴礼:“你看看你说得什么话?怎么能让微微来酒吧呢?你就这么当舅舅的?” 幸好他及时将手机抢了回来,不然他在岁晚心目中邻家好哥哥的形象可就崩塌了。 仰头将杯子里最后一滴酒喝尽,季宴礼喉结滚动,食指上的素圈抵着透明酒杯在灯光下反射出迷离的碎光。 见他只顾着闷头喝酒,这在以前可从来没发生过,沈连溪和周时泽对视了一眼。 “不过你作为岁晚亲哥哥,怎么不自己叫她过来,还兜那么大圈子让我开口,麻不麻烦啊你。” 不知道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他,季宴礼锋利的五官更加冷锐,睇他一眼:“不是亲的。” 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周时泽顿了顿,含笑的眸子异常玩味地扫过他,眉梢一挑,表情看热闹的成分比较大。 手机振动了一下,注意力重新被拉了回去。 沈连溪听到他的话却差点儿蹦起来:“不是季宴礼,你什么意思啊?岁晚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一直当亲妹妹看待,你什么时候和季老爷子一样这么看重血缘了?” 周时泽叹口气:“……” “这话可不能当着岁晚的面说,到时候不知道她该有多难过。你怕不是喝醉了吧,这话都能说出口。”沈连溪急着护短,气得上蹿下跳以为季宴礼喝了假酒。 不对啊,这酒吧是他开的,是不是假酒他心里最清楚啊。 季宴礼懒得和傻子交流,拿起酒瓶在杯子里倒满,眼尾扫过去:“闭嘴。” 他不但没有闭嘴,还替云岁晚感到难过:“哎——,我可怜的岁晚啊,本来小时候就是孤儿,过了没几年好日子就走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却发现人心易变啊,现在的哥哥早已不是以前的哥哥。” 季宴礼被他吵的头疼,放下酒杯,拿起外套站起来。 “这就走了?”沈连溪冲着他的背影喊:“还没结账呢诶?” “先记账上。”季宴礼留下一句。 他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又退回来,指尖点了点他的手机,大言不惭道:“和她发信息,说我喝醉了,来接我。” 沈连溪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理解但尊重,按照他说得发过给云岁晚。 等了大约一分钟,对面发过来一个电话号码。 看清楚的季宴礼气笑了,那是宋昭的手机号。 行啊,他的号码说拉黑就拉黑,宋昭的倒是完完整整地留着。 这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季宴礼眼波流转,眯着眼侧头看去,看见是江心弈时,表情变得很淡。 “都在啊?”她笑意盈盈道。 径直朝季宴礼走过去,问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儿,醇香浓厚,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好像醉的那个人是她。 “喝酒了?”她嗔怪道:“怎么喝这么多?” 季宴礼眼神淡漠,余光都没放在她身上。 自然地揽住他的臂弯,江心弈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疏离,叹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家。” 沈连溪看着他们,表情意味深长,一副“我都懂”的样子,调笑:“回家?看来你们……” 周时泽抬脚踹了他一下,作死的声音终于止住,心想自己真是个活菩萨。 “你干什么!”沈连溪怒瞪过去:“你知不知道我这鞋是全球限量版啊啊啊啊啊,坏了我跟你没完!” 周时泽嗤笑:“庆幸吧你,现在只是鞋有事。” 季宴礼将手抽出来,冷漠疏离地看着她:“江小姐,自重。” 表情僵了僵,江心弈干笑两声:“宴礼,这有什么?以我们的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季宴礼打断她,反问了一句。 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在嘴边咬着,拿出打火机点燃,他的眉眼愈发冷峻。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下沈连溪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表情空白,好像世界观崩塌了一般。 他说完这句,丢下面色灰白的江心弈,迈开长腿走出去。 欣长背影冷漠而无情。 第46章 拍卖会 在最新一次的检查中,夏斯年各方面数据皆已转好,病情越来越乐观,若是以后积极治疗,彻底痊愈也未尝不可。 医生终于松口,同意让他出院,不过要定期回来复查,每天按时吃药。 胃癌中期,只有百分之三十五的治愈率,但夏斯年有特效药的加成,痊愈概率大幅度上升。 “看来我说得不错,”云岁晚帮他收拾东西,心情很好道:“奇迹总会发生的。” 夏斯年换掉病服,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除去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整个人充满了少年气,光风霁月,温润如玉。 “借你吉言啊。”他唇畔含笑,声音依旧清越,却总算有了对未来的一丝期待。 医生的话仿佛犹在耳畔,字字在脑中激荡,夏斯年以为自己看淡了病痛。 是生是死,全看命。 但真正听到医生说他有很大概率会治愈时,那一刻的惊喜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眼前的任何事物仿佛都在那一刻有了别样的色彩。 夏斯年看向认真叠衣服的云岁晚,眼神温柔似水,蕰着的笑意像一层柔和轻快的波纹轻轻漾开来。 与其说他怕死,不如说他怕所爱之人因为自己的离去而痛苦。 “走吧。” 云岁晚收拾好,提起背包,抬头对他笑着道。 “好。”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揉揉她的发顶:“我来。” 夏斯年在南城有一处房产,离她的公寓倒不算很远。 不过太久没住,落了灰,总需要打扫一番。 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很快。 这个时候,云岁晚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听着不同寻常的铃声,八成是上面发来的消息,她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抹布,拿出手机看了眼。 “斯年哥,这里有电脑吗?” 夏斯年以为她工作上有急事,指了指书房:“在里面。” 他带着她进去,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层灰,无奈道:“太久没用,擦一下,先凑合着吧。” 云岁晚没意见。 电脑成功打开后,夏斯年自觉退了出去,将门关上,让她好好工作。 按照短信上的提示,云岁晚很快接收到了上面新的指示。 据说国家博物馆丢了一件国宝级文物,被人狸猫换太子,以假乱真,需要她调查并追回。 唯一的信息是那人很有可能会想方设法秘密转交给同伙,然后偷运到国外。 看完之后,她将短信彻底删除。 能接触到国家博物馆里国宝级文物的人势必不是一般人,保不齐是位高层领导,也不是云岁晚能得罪得起的人。 但…… 她视线定定落在最后的奖金上,五百万。 这件事虽然冒险,但也值这个价格。 云岁晚靠在椅子上,半垂着眼思索片刻,决定下来。 危险的事她做过不少,也不差这一两件。 夏斯年出院的消息,没过多久就被送到了季宴礼的耳边。 一起送过去还有云岁晚和他一同从医院里出来,再一同坐车来到一所房子里的照片。 很显然,那是夏斯年的家。 季宴礼抽了一口烟,掸了掸烟灰,眉眼深邃晦暗,看着桌上的照片许久没有反应。 几乎快一个月没有见面,她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影响,也没有想过要主动联系他,倒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去找夏斯年。 能几次三番距他千里之外,也能为了那个男人的医疗费,心甘情愿置自己于险境,好像她的无情只用在他身上。 季宴礼眼神沉下来,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占据了心腔里的每一寸空间。 烟蒂抽到最后,他抬手摁在了照片上。 “呲呲”声响起,灼烧味充斥着嗅觉,纸片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焦黑的洞。 一直在办公室坐到晚上,季宴礼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终于等到助理送来的消息。 云岁晚从夏斯年的家里离开了。 脑子里因为时间流逝而冒出来的疯狂的想法如潮水般褪去,他顿时感到庆幸。 季宴礼好像死了又复活了。 …… 云岁晚偶然看见夏斯年桌上摆放着一张邀请函,以及“云锦天宝拍卖会”的相关资料。 “云锦天宝拍卖会”是古玩界里最权威也是最专业的拍卖机构,能出现在那里的东西少说也有几千万。 与她最近的任务相关,云岁晚见到文物两个字总要探究一番。 走过来的夏斯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她看得认真,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弯腰把东西拿起来,递给她:“想看就看。对拍卖会感兴趣?” 云岁晚也没客气,将那资料翻了翻,不答反问:“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不是,”夏斯年眼尾轻提,温声说:“我是提供藏品的人。” 她眨眨眼睛:“你要卖画?” “嗯。”他没有多说。 云岁晚点头,不过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他留下的那些画卖掉的确可惜了。 以后要是有机会,她可以重新买回来。 “想去吗?”夏斯年难得见她对什么东西这么感兴趣。 本来打算推掉,但如果她想去,那不防就一起去。 云岁晚翻了翻这次拍卖的清单,看到其中一页时眼神顿住,看了许久。 夏斯年眼尾瞥过去,上面的介绍是一件文物的工艺品,立马认出来。 “这尊佛像好像是博物馆里的镇馆之宝,前几年出了三个仿品,这估计是其中之一。” 虽不是真品,但也出自大师之手,栩栩如生,高度相似,价值更是被炒出天价。 文物仿品自是不少,但工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全球只有这三个。 其中一个,前两年刚被天价拍走。 “想要这个?”他琢磨着什么。 云岁晚没说想,也没说不想,只是笑了笑,说:“去看看也可以。” 这以假乱真的仿品估计也是背后之人用来混淆视线的,而被拍走的那个现在就在国家博物馆真品的位置上。 历经两年才被发现,也难怪这工艺品的价值如此之高。 夏斯年想着到时候准备好钱包,大有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的架势。 “好。”他语气含着纵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已决定好到时要将那东西拍下来。 南城的冬天昼夜温差较大,夜晚总是降温很快,比白日低了十度。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但拍卖会的现场却热火朝天。 黑色布加迪在柏油路上如同迅捷的豹子,霓虹灯的光影在男人俊朗立体的五官上转瞬即逝。 “季总,季老让您去接江小姐一起去拍卖会。” 第47章 拍卖会修罗场 季宴礼听言眉头稍纵,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不用理会,就听宋昭咳嗽一声:“季总,老爷子来电话了。” 沉默几息,他说:“把手机给我。” 不知道老爷子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两分钟后,季宴礼挂了电话,对司机吩咐:“前面拐弯。” 去哪里,不言而喻。 加长布加迪停在会所门口,立即就有人上前打开车门。 江心弈率先从车上下来,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在季宴礼走过来时,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臂弯。 季宴礼脸上没什么表情,作势要将手臂抽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江心弈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突然余光看到了什么,眸光微闪,惊奇道:“那不是岁晚吗?” 季宴礼面上闪过错愕,身体顿了顿,侧目看去,看到了云岁晚,以及她身边的夏斯年。 眸色墨黑,比冬天的夜还要冷。 率先看到他们是夏斯年,礼貌笑了一下,他戳了戳云岁晚,说:“季宴礼也来了。” 听见他的话,云岁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下一秒又收了回来,神情淡定地“嗯”了一声。 “不去打个招呼?” “不了。”她说。 接着从他手里抢过酒杯:“这个,你不能喝。” 夏斯年哎一声,面露可惜,打着商量:“就一口也不行?” “可以,”云岁晚大发慈悲地点着头,下一秒就说:“如果你想再被关进医院的话。” 夏斯年四十五度望天,无奈摇摇头,放弃:“行吧,听你的。” 这么说着,却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攥着的酒杯,表情别说多可惜了。 云岁晚弯着眼睛轻笑一声。 这边气氛和谐,而目睹这一切的季宴礼却脸色更冷,浑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江心弈若有所思地看着云岁晚两人过分熟稔的互动,又偏头看向季宴礼,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这反应……不像是兄妹有了矛盾在冷战,倒更像是……吃醋。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江心弈心脏猛地跳了跳,咬着唇半晌没说话。 而季宴礼自然不会注意到她的异常。 拍卖会开始之前的宴会是上流人士的交际场,而季宴礼一出现就自然而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在场之人不约而同地纷纷上前与之交谈。 “季先生,这次来打算拍哪件拍品?” “听说这次有海瑞温斯顿的钻石戒指,”有人看了一眼江心弈,开玩笑道:“季先生估计是要为美人一掷千金吧。” “原来如此,看来季先生和江小姐的好事要将近了?到时候可一定要请我喝喜酒啊哈哈哈。” 江心弈在季宴礼之前开口,笑容大方中带有几分羞涩:“陈总说笑了。” 其他人一眼就看出她是不好意思,哈哈笑起来。 此时,季宴礼神情愈发淡漠,喝了一口香槟,嗓音冷冽,不紧不慢道:“陈总的确是说笑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哪儿来的喜事?” 江心弈顿时白了脸,其他人笑声止住,一时搞不清楚状况,面面相觑,气氛尴尬起来。 “既然如此,季先生的目标应该是那个压轴文物了。” 那件文物工艺品就是今日的压轴。 季宴礼似笑非笑,令众人拿不准他是否在开玩笑:“看不出大家对我的事这么关心。” “宴礼!” 这种时候,这一声落在众人耳里宛如天籁之音。 沈连溪和周时泽来得比他们早,刚去别处逛了一圈回来,看见他喊了一声。 其他人见此忙不迭找理由离开。 “来了也不说一声。”沈连溪一身白色西装,吊儿郎当地走过去。 季宴礼说:“没来得及。” 这时,沈连溪终于察觉到江心弈的表情不太对,凑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道:“你们吵架了?” 季宴礼懒得搭理他。 “害,不是我说你,”沈连溪来劲了,滔滔不绝:“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但我们做男人的,就应该先低头认个错,就没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 周时泽已经放弃了拯救他,很想撬开这货的脑袋看里面装得是不是水。 “我现在有点儿担心,沈家以后交到你手上,应该会很危险。” 沈连溪没搭理周时泽话里的嫌弃,继续对季宴礼说:“怎么样?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季宴礼眸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谁是夫妻?” 沈连溪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像是知道了什么,就在周时泽以为他终于开窍的时候,就听见他开口:“行行行,男女朋友总行了吧?那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 季宴礼彻底失去了耐心,语气嫌弃:“难怪你记忆力这么差,原来是先决条件出现了问题。” 沈连溪后知后觉看向周时泽:“他是不是在骂我脑子不好?” 周时泽挑剔的眼神将他全身打量了遍,叹息道:“给博物馆打个电话吧。” “干什么?” “就说猪首找到了。” “……” 沈连溪刚想发飙,突然看见不远处的云岁晚,眼睛一亮,毫不顾忌地招手:“岁晚!” 说完又朝季宴礼埋怨了一句:“岁晚也来了,你竟然瞒着我们。” 季宴礼深吸一口气:“……” 云岁晚见沈连溪示意她过去,倍感无奈,自知这下不能再装看不见了,和夏斯年对视一眼,拉着他走过去。 “连溪哥,时泽哥,”看向季宴礼时,她顿了一下,视线看向别处,面不改色喊一句:“哥。” 季宴礼凝视着她,好似眼里再没有其他人。 “这是……”沈连溪看向夏斯年,表情疑惑。 “这是我……”云岁晚停顿了一秒,继而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朋友。” “你好。”夏斯年笑得温和有礼,朝着对面伸出手。 “你好你好。” 依次和沈连溪,周时泽握过手之后,来到季宴礼面前。 “季先生,又见面了。” 季宴礼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神情冷淡,丝毫没有要握上去的意思,很明显的针对。 云岁晚不悦皱眉,心底窜上一股火气,冷清纤巧的眉眼隐隐流露出对他的不满。 完全看在眼里的季宴礼下颌线紧了紧,眼尾冷锐而狭长。 不明所以的沈连溪挠挠头,狐疑地想,最近季宴礼吃炮仗了吗?怎么得罪了这个又得罪那个? 夏斯年好像没有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的尴尬,收回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云岁晚的肩膀。 宛如被顺了毛般,她顿时泄了气。 “连溪哥,时泽哥,拍卖会快开始了,我们先走一步。” 她打过招呼,没再给季宴礼一个眼神,挽着夏斯年的胳膊离开。 第48章 对峙 众人落座,拍卖会正式开始。 季宴礼几人坐在第一排,而云岁晚和夏斯年的位置则比较靠后。 拍卖前半部分照常进行,季宴礼像是不感兴趣,没有举过牌。 而之前被一些人提起过的海瑞温斯顿的钻石戒指,他同样没有动静,支着头懒洋洋看着。 不过,后来在拍卖师念出“梵克雅宝”的钻石戒指时,季宴礼终于有了反应。 起拍价五百二十万,其他人自然不敢和他抢,意思意思过后,最终以六百万的价格被他拍走。 江心弈心脏砰砰砰直跳,脸颊绯红。 他拍下戒指自然是要送女人的,而和他走得近,唯一适合的也只有自己了。 不过,又联想到这段日子季宴礼对她态度的反常,江心弈心里又有些没底。 或许是她无意间做了什么惹他生气了呢? 如果云岁晚在他耳边说了自己的坏话,他对她的态度有所变化也在所难免。 现今又拍下戒指送给她,八成是季爷爷交代的。 江心弈想清楚之后,打消了心里的不安和疑虑,脸上的笑意都加深不少。 同样以为季宴礼要将戒指送给她的,不只有她一个人,在场之人中除了周时泽都是这个想法。 夏斯年凑到云岁晚的耳边,轻声询问:“有想要的吗?” 本来也不是一心一意买东西的,云岁晚摇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 “下一个是你的画吧?” 夏斯年估摸着:“应该是。” 越到后面,价值越高,而他的画在这个位置出现,少说也能拍个八位数。 云岁晚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以后要想再买回来恐怕不会容易。 经过五分钟的竞拍,最终拍卖师落锤定价为一千九百四十万。 嘶—— 云岁晚被惊到,轻轻吸气,忍不住对夏斯年鼓了鼓掌。 没有发出声音,情绪却是给到了。 夏斯年忍俊不禁,手掌下压,配合着对她示意:低调低调。 他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看什么呢?”沈连溪狐疑地对季宴礼说,也跟着转头看了一眼,不期然看到了笑得很开心的云岁晚。 他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季宴礼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没什么。” “哎,”沈连溪杵了杵他,身子靠过去,低声说:“你有没有发现岁晚和她那个朋友看起来很不对劲儿啊?” “哪里不对?”他伸手将其推回去。 “他们的相处不像普通朋友,有点儿过于熟稔和亲昵了。” “是吗?” “对啊,你没发现吗?不过,岁晚不是已经结婚了?”沈连溪神情呆滞,他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也没有想过云岁晚朝三暮四的可能性。 “呵,”季宴礼冷嘲一声,“她从没结过婚。” “那我……她……” “她骗你的。” “……” 沈连溪依旧反应迟钝,脑子里消化着这些匪夷所思的信息。 “还有,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季宴礼冷着声音补充一句。 沈连溪已然不再在乎这件事,cpu疯狂运转。 岁晚没有结过婚…… 不对啊,那她孩子哪儿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拍卖进行到尾声,拍卖师拿出了最后一件压轴拍品。 “这是国家博物馆镇馆之宝的工艺品,全球仅三件,如今市场流通只剩下这一件,在座各位想必都了解它的价值,那我就不多说了。起拍价五千万。” 拍卖师说完,微笑着看向下方。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拉开红布,露出文物原本的面貌。 云岁晚一眨不眨地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真品,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过去。 几乎是下一秒,短信就来了: 【是真品,上限七千万拍下来,如果不行,另想办法。】 此时这东西已经叫价叫到了五千六百万。 云岁晚收到消息,刚想举牌,却发现手边的牌子已经被举了起来。 “六千万。”夏斯年的声音场中响起。 “你……”云岁晚有些懵。 “不是喜欢吗?”夏斯年笑容无辜,好像只要她喜欢而花个五六千万不是什么事。 她哭笑不得,心中仿若有一道道暖流划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左右是要把它拍下来,只要付钱的时候用公费就好。 “这位先生,六千万一次。”拍卖师微笑着巡视下方,喊道。 “七千万。” 季宴礼云淡风轻地把牌子放下,仿佛七千万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所有人哗然,纷纷看向第一排的中央那个位置。 不愧是季先生,一加就是一千万,财大气粗。 这下场馆里没人再敢举牌了,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得罪季家。 云岁晚眼中划过诧异,没想到季家也参与进来。 刚刚她还在疑惑,盗贼的目的是将真品偷运出去,现在却又公然将真品打着仿品的幌子放在了拍卖会上,就不怕被其他人拍走吗? 但现在看来,她好像隐约猜到了背后之人的计划。 如果在场的人中有他的“同伙”呢? 而这个同伙又恰恰好是季家呢? 季家想要的东西,其他人是势必不敢抢的。 这样一来,真品披上仿品的皮,似真似假。 又是从正方渠道购买,又有季家的名号顶着,盗贼以后再运出国也轻而易举。 从此以后,国家再想追回来几乎没有可能。 真是一出天衣无缝的阴谋呢。 但季家在这件事上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是被人当了枪使,还是明知故犯? 云岁晚被这个问题吓出一身冷汗,从个人角度上,她无比希望答案是前者。 一定要是前者! 夏斯年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看来是真喜欢台上那尊佛像。 “七千四百万。” 云岁晚还没放下的心被这数字又惊得颠了颠。 上面也就给了她七千万啊啊啊。 季宴礼面容冷峻,薄唇微启:“八千万。” 嘶—— 其他人倒吸一口冷气。 周时泽看出点儿不对劲儿来:“你何必呢?” “什么何必?”沈连溪句句有回应。 季宴礼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却只说:“老爷子交代的。” 周时泽撩眼看他几秒,随后挑眉,扭过头笑:“你说是就是吧。” 得,他就不信这其中没有针对夏斯年的成分。 沈连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挠挠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他们当着他的面打什么哑谜呢? 后面几排的云岁晚想拦没拦住,就见夏斯年疯了一样往上喊:“八千五百万。” “一个亿。”季宴礼紧跟着往上加,嘴角的弧度几分不屑。 这下就连拍卖师都傻了眼,甚至忘了记次数。 他似乎失去了掰扯的耐心,向台上示意了一个手势。 所有人立即领会到,那是“点天灯”的意思。 第49章 你喜欢他? 点天灯是拍卖术语,意味着无论拍卖物品的价值多少,点天灯的人都会将其买下。 如此,夏斯年面露可惜。 看来,这次注定无缘了。 云岁晚大松一口气,心脏终于落地,夏斯年刚才一顿操作,她一句话也说不上,眼睁睁看着数字不断往上加,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心情实在复杂,动容之余,又不免有些生气。 她很清楚,夏斯年自生病以来,身上的积蓄都用来治病上了,而他敢一张口就是几千万,必然是做好了将自己所有财产,包括他的画作变卖的打算。 但这些……最起码应该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决定。 云岁晚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他对自己的作品有多珍视,即使是今日售出的这一幅想必也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无可奈何之下做出的决定。 她既感动又生气,斯年哥将自己比任何东西看得都要重。 “斯年哥,我们走吧。”云岁晚提出。 正好,拍卖会已经结束,接下来只是主办方举行的宴会。 夏斯年说:“累了?那我们回家。” 两人站起来,云岁晚迈步就要往外走。 没有注意到她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背影,寸步不离,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回去时已至凌晨,天上像是被泼了一层浓郁的墨,遮掩住了星辰微弱的光。 云岁晚的礼服外披了一个长款羽绒服,夏斯年开车将她送回公寓楼下。 汽车停下后,他没有立刻将车门解锁,反而看向她,笃定道:“岁晚,你不开心?” 他对她的情绪一向很敏锐。 本想藏着,忍了一路的云岁晚被他一句话打回原形,泄气似的叹口气,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斯年哥,你今天不该那样冲动。”云岁晚声音与往常无异,听不出生气:“如果可以,你是不是真的打算用几千万将那东西拍下来?” 夏斯年看着她故作冷淡的侧脸,眼底掠过笑意,但还是正色道:“当然。” 云岁晚:“……” 他就这么理所应当的承认了…… “你怎么能将钱花在这上面?” 更何况还是在会付出那么大代价的情况下! “那应该花在什么地方?”他反问。 云岁晚顿住,半晌喃喃了一句:“你自己身上。” 夏斯年仿若噙着春水的眸子看着她,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她抿唇,像学生时代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很难做到成年人之间的委婉,毫不避讳道:“钱可以为你治病。斯年哥,这些钱要留着让你健康的活下去。” 她的瞳仁清澈,表情真诚而认真,夏斯年握紧了方向盘,心中因为她的话而泛起涟漪,唇边笑容始终未改。 “但是岁晚,人活下去不只有健康,还有快乐。”他温声道:“只要你快乐,我就快乐。” 他的话字字清晰地砸下来,重如山,声音却比夏季的风还要轻。 或许是出院时医生的话起了作用。 他们说,他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性会痊愈…… 夏斯年真切感受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或许,他可以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可以不再刻意与岁晚保持距离,也不用再害怕她喜欢上自己。 夏斯年的心脏在这个初冬的夜里无比滚烫,像是要将他的肉体烧出一个洞来。 而他的变化,云岁晚不是没有感受出来,但只要一想到那晚意外的荒唐,内心就止不住的悲凉。 一步步走上台阶,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走神的云岁晚没有发现黑暗的楼道里还存在着另一个人的呼吸。 打开门后,刚走进去却有一股力道凭空出现,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云岁晚神色一凌。 一只手强势地揽上她的腰,带着她往里面走,另一只手顺势关上了门。 熟悉的气息出现,云岁晚认出是季宴礼,神经有所松懈。 她被他压在玄关的墙上,退无可退。 “大晚上,你发什么疯?” 窗外浓重的夜色在季宴礼眼中流动,暗潮激涌:“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打算和我联系?” “不是在电话里说过了?以后不用再联系。” “我没答应。”季宴礼的语气清淡。 云岁晚语塞:“你……” 她没忘了今天在拍卖会上他有意针对夏斯年的事,脸色更冷。 季宴礼眯眼:“你在生我的气?” 没等她回答,自顾自道:“因为他?” “难道不应该吗?”云岁晚反问,嘴角噙着冷笑:“你难道没有针对他?” 季宴礼十分坦然地回道:“是,我在针对他。” 云岁晚拧眉,心头怒意更甚,却也不想再和他拉拉扯扯,只冷着声音道:“行,你针对他,我针对你。” “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自然。” 季宴礼呼吸沉了沉,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你喜欢他?” 全身血液好像在这一刻都停止流动,时间滞留在此时此刻,等待一个希望是否定的答案。 云岁晚掀起眼皮对上他的视线,眼神让他差点儿阻止她说下去,但肯定的话语还是在下一秒响起:“是。” 全身血液顷刻间冻结,浑身肌肉立马变得十分僵硬,季宴礼眉眼覆上一层冷霜,嫉妒让他丧失理智。 “不对,”他像在批评一个回答错问题的小孩儿,眼神却暴露了他那一瞬的慌张:“你喜欢的是我。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喜欢我了。岁晚,我不相信这么多年的情感,你说舍弃就舍弃。” 这话分明是他倒打一耙,当年铁了心要她离开,能随时舍弃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而她花了七年时间走出去,他却又要不遗余力地再次将她拉回去。 云岁晚几乎丧失了所有力气,心累道:“季宴礼,我不喜欢你了,这次听清楚了吗?” 不仅听清楚了,还将他的心脏破开了一道口子,粗暴地撕扯着伤口。 很快,季宴礼冷静下来,说:“没关系。不喜欢了,也可以重新喜欢。我会一直追求你,直到你再次爱上我。” 想到她有可能会在爱上他之前嫁给别人,季宴礼马上改口:“不,我们先在一起,然后再慢慢培养感情。” 这么强盗的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云岁晚一边感到震惊,一边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咬牙切齿:“我永远不可能再爱上你。季宴礼,你做梦。” 手抵在她的侧脸,他对她的排斥恍若未闻,突然转了话题:“夏斯年病情好转的原因来源于一种国外进口的昂贵特效药吧?” “你想干什么?”云岁晚神情警惕。 第50章 威胁 “如果我让全国的医院都禁止将特效药售卖给他呢?” 云岁晚怎么会听不出他话语间的威胁,眼底瞬时窜起火舌,目光冒火,难以置信地地瞪着他。 “你威胁我?” “岁晚,你可以选择。”季宴礼嗓音温淡:“选择和我在一起,他就不会有事。” 云岁晚骨肉一绷,唇抿成一条直线,身体因为愤怒而轻微发抖,眼底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一时半刻都没有说话。 就好像抓到了把柄便不再着急,他绅士地退后一步,静静看着她身上散发着走投无路的痛苦。 心脏抽痛,血液顺着伤口往外涌,下一秒又被人狠狠揪住口子,简单粗暴地止了血。 怕自己心软,季宴礼移开眸子,笃定她一定会答应。 即使他对这份笃定感到万分不爽。 云岁晚指甲抵着掌心的纹路,闭上了眼睛,半晌缓缓睁开,说:“好,我答应你。” “不过,我有条件。” “你说。” “第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第二,不能做出任何针对夏斯年的行为举动。第三,我需要你帮我寻找国内外能彻底治愈胃癌的医疗机构。” 三条里有两条是与那个人相关,季宴礼神情阴沉几分。 见他似有迟疑,云岁晚冷嘲:“不答应就算了。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唔……” 季宴礼预想到她要说什么,眸子划过戾气,抬起她的下颌堵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变得气喘吁吁,他答应下来。 在两人达成共识的下一瞬,云岁晚就被打横抱起来,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扔在了床上。 她身上还穿着今日宴会上的礼服,行动不太方便,要走又被他立马抓回来。 “既然决定在一起,这事儿总要做。” 他将她的羽绒服剥下来,随手扔了个地方。 想到了那晚荒唐的经历,季宴礼喉结滚动,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端详着她低垂的眉眼,故意说:“又不是没做过。那晚你不舒服?” 混乱的回忆再次涌上来,云岁晚手背覆上眉眼,不耐烦道:“要做就做。” 季宴礼勾了下唇,张嘴咬上她柔软的唇瓣,用牙齿轻轻磨着。 意乱情迷间,云岁晚分出一丝理智想到什么:“等……等等,今天不能做。” “嗯?”他好像没有认真听,声线充满情欲,专心亲吻着她的身体。 云岁晚推着他:“家里没避孕套。” 季宴礼抓住她的手,舌尖轻卷,从喉咙处溢出几个字:“我带了。” 云岁晚:“……” 一夜荒唐,第二天她眯着眼给报社请了一天假,就直接睡到了下午。 就连季宴礼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醒来时,肚子立马发出抗议,云岁晚差点儿以为自己七天七夜没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 床上和房间都被收拾地很整洁,很难想象这是季宴礼亲自干的。 越是不想记得,回忆就越是清晰,昨晚的疯狂一股脑全冒了出来。 开了荤的男人就像一头饿坏了的狼,抱着她不停地索取,一发不可收拾。 云岁晚晃晃脑袋清醒一下,要下床时突然发现手指上多了一个东西。 抬起手,钻石映着窗外投来的日光,绚丽夺目,仿佛被反射来的碎光刺了眼,她眯了眯眸子,认出这是昨日季宴礼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戒指。 算起来,这是他第三次送她首饰,且都价值不菲。 但云岁晚一次也没带在身上过,他却锲而不舍。 面上没有触动,刚将戒指拽下来,卧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季宴礼高大欣长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视野里。 她动作一顿,将手里的戒指握在掌心。 眼梢微转,不动声色落在她空落落的手指上,季宴礼轻飘飘移开视线,像什么也没发现,走过去。 “醒了?” 云岁晚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嗯。” 她皮肤白得发光,昨晚轻轻一掐都能出现一道红痕,如今脖子上的吻痕更是显眼地有些骇人。 从脖子来到她的嘴唇,季宴礼眸光微暗,想做什么就做了。 他二话不说单膝跪在床上,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去。 一寸一寸将她压倒,手趁其不注意掰开她握着戒指的手指,拿到戒指后顺势又给她带了回去。 进而十指相扣。 云岁晚意识有些迷乱,怕他又想胡来,自己这才刚醒。 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寻到机会从唇角艰难溢出几个字:“我……我饿了。” 季宴礼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埋在她颈侧缓着加快的呼吸。 几分钟后,抱着她一起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情欲过后恢复冷清的脸,想着来日方长,他总会让她回心转意。 “这个,”季宴礼朝她手上的戒指看去,不容置喙道:“不准摘。” 云岁晚皱了皱眉,不满抗议:“这上面的钻石太夸张了,我不会戴出去。” 钻石这么大,戴出去太惹眼了。 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季宴礼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那别戴了。” 改日买一个比较日常的。 云岁晚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妥协,但也正和她意,毫不犹豫地将戒指摘下来扔给他。 走出去两步,又被他拉住,那枚被推来推去的戒指又落在了她手里。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送你的。好好收着。” 想到什么,季宴礼眉梢一转,威胁她:“若再丢了或者还给我,”他顿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卧室里面的床,接着道:“你就别想下床了。” 云岁晚耳根忽而发烫,对他的厚颜无耻目瞪口呆。 季宴礼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表情坦然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问:“不是饿了?吃的在客厅。” 听到吃的,云岁晚也懒得再费力气搭理他,踩着拖鞋朝客厅走,感觉再晚一点儿自己都变成饿死鬼了。 已过吃中饭的时间,却还没到晚饭,这个时间不尴不尬,她吃东西时,季宴礼就在一旁看着。 也不工作,什么也不做,就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支着额头垂着眼注视着她。 一般这个时间他在公司里才是,今天却看起来很空闲。 云岁晚被盯得烦,说:“你没有工作?” “嗯。” 她索性直接赶人:“那你回去休息吧。” 季宴礼脸色微冷:“怎么?不想看见我?” 第51章 吃醋 云岁晚咀嚼的动作未停,眉眼间情绪很淡,掀起眼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她有种季宴礼在无理取闹的感觉,但又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和他吵架,就算不习惯,也只不过是旁边多个人罢了。 摆烂道:“没什么,当我没说。” 她淡漠的态度实在令人恼火,感觉有团棉花在心口堵着,不上不下的,季宴礼双唇微抿,同样也不想与她生气,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见她吃完后,季宴礼开口:“明天搬到松风湾。” 他以陈述的口吻,像是在通知。 云岁晚却并不理会他是命令还是商量,想也不想拒绝:“不行。” “岁晚,”他缓着语气,提醒:“我们现在是情侣。” “情侣就要住在一起吗?” “早晚都要住在一起。” “那为什么不晚一点儿?” 季宴礼下颌线紧了紧,说:“要么你搬去松风湾,要么我搬过来。” 云岁晚急了:“都不行。妈妈有时会带着微微过来找我。季宴礼,你答应过我的。” 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拿他的话来堵他,季宴礼沉着脸没说话,公寓里一时静默无声。 云岁晚淡定地和他对视,没有退让的意思。 打破沉默的是一阵手机铃声,她愣了愣,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 拿起来接通:“喂,斯年哥。” 听到这三个字,季宴礼脸色更沉,房间内的气压瞬间直线下降。 云岁晚没发现,一心一意听着对面讲话。 不知道夏斯年再说什么,他只知道云岁晚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电话上。 心头愈发烦闷,季宴礼偏头看向阳台,几秒后又转回来,低头拿出打火机,想要抽烟,却又立马想到这是在她的公寓里,最终还是将打火机又放了回去。 云岁晚最后说了句:“一会儿见。” 说着一边挂电话,一边从椅子上起来。 朝卧室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客厅里还有一个人,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看向季宴礼:“我有事出去一趟。至于同居的问题,我已经表明了态度。” 云岁晚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没有多想,迈步回到卧室,关上门换衣服。 刚把棉质睡衣脱下来,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云岁晚还没来得及反应,季宴礼就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他宛如竹节似的手毫无阻碍地握上她的腰,指尖微凉,低头吻上她裸露的肩膀。 云岁晚眼睫猛地颤了一下,后背上灼热的呼吸让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警铃大作。 抬起手还没接触到他,就被季宴礼单手钳制住。 推不走,也摆脱不掉。 “不能……,”云岁晚出声制止他:“我约了人。” 季宴礼不但不为所动,周身的暴戾因子反而越来越张狂,眼中的欲望越来越浓郁。 他将她抱到床上,一手伸到背后轻而易举扯开内衣,瞳仁黑得吓人。 “告诉他,你不去了。”季宴礼嗓音暗哑,吻着她的眉眼,还好心地将手机塞到她手上。 云岁晚拧眉,试图耐着性子和他商量:“改天再做行不行?” 今天本来约好了和斯年哥一起去医院,本来就已经因为她睡过头,从上午改到了下午。 “就今天。”季宴礼说着堵住她的唇。 云岁晚被他娴熟的手法弄得不上不下,意识逐渐抽离,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长睫拨动。 不知过了多久,季宴礼松开她的唇,拿出纸巾擦了擦手,还不忘刚才的事:“不如打个电话过去。”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说他会不会猜到?” 云岁晚瞪大眼睛,被他眼里几分故意的笑意激到,心头窜上一股火,怒极,抬手挥了过去。 “啪”,清脆的一声。 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季宴礼不避不让,脖颈处瞬间红了一片,舌尖抵了抵上颚,意味不明地,短促地低笑一声。 随即身体重重向前。 云岁晚皱眉,狠声骂了一句:“混蛋。” 季宴礼对这句骂不置可否,铁了心似的,将手机握在手里,翻到她刚才拨通的电话号码:“我帮你打?” “季宴礼!”她抬起身子要把手机抢过来,“你疯了!” 季宴礼眼底泛着冷光,指尖往下一压,电话自动拨打。 云岁晚大惊失色,慌乱不已地将手机抢过来,所幸他没有拦着。 在电话被接通的那瞬间,她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翻到斯年哥的微信,发过去一条无法和他一起去医院的信息。 直到看到他发来“好的”才松口气。 眼眶泛着红,她将手机扔在季宴礼身上,说:“你满意了?” 季宴礼眯了眯眼,说:“当你不再和他联系的时候,我才会满意。” “不可能。”云岁晚脱口而出。 季宴礼没再说话。 他当然知道不可能,却控制不住内心的嫉妒,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云岁晚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从公寓出去。 结束的时候,她累得连根手指都懒得抬,但又出了一身汗,黏黏糊糊地不太舒服。 不免对罪魁祸首生了一些怨气,闭着眼睛不搭理人。 季宴礼见了好笑,索性抱着她去浴室,伺候她洗澡。 云岁晚站在淋浴下面,不太习惯两个人一起,便抬起眼睛对他说:“你出去吧。” 这翻脸不认人的冷漠将他气得够呛,季宴礼伸手将淋浴打开,氤氲的水汽中,他的眉眼精致又好看,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一起。” 水打在云岁晚的身上,冲刷着身体的疲惫,恢复了些力气,就更想赶人。 可没等她将拒绝的话说出来,他已经欺身向前,眼中刚歇下去的欲望又熊熊燃烧,低头堵住她未说出口的话。 浴室磨砂的玻璃覆上一层朦胧水汽,依稀可见里面缠绵的身影。 季宴礼抱着她从浴室出来时,太阳已经下山,只留下短暂的火烧云,火红的色彩就像是一副用色大胆的油画挂在上面。 云岁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更懒得说话。 季宴礼掀开杯子躺在另一侧,长手一捞将她裹在怀里。 雪松味已经变得很淡,取而代之的是两人身上共同的沐浴露的香味。 云岁晚身体疲惫,大脑却很精神,乱七八糟想着各种事情,想到拍卖会上被他拍走的那件真品。 她睁开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拍那件文物?” 季宴礼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话里指的是什么,手指绕着她乌黑柔顺的发丝,漫不经心道:“老爷子要的。” “那他又为什么想要?” 第52章 原来,一直执迷不悟的人是他自己。 “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季宴礼嗓音低懒:“老爷子就喜欢收藏这些东西。” 云岁晚没再多问,心里狐疑,难道季老爷子的确插手了这事儿? 想到拍卖会那会儿,夏斯年对那件文物也格外执着,季宴礼不动声色道:“怎么?你感兴趣?” “如果是,”云岁晚说:“你能给我吗?” “感兴趣的是你?还是另有其人?”他眸光微闪。 云岁晚心里想着其他事,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实话实说:“当然是我。” 季宴礼懒懒嗯一声,想了想,说:“老爷子很看重,可能要不过来。” 她也没抱希望,只能自己想办法将东西拿到手里。 如果这事儿真的和季老爷子有关,她必须得想办法将季家摘出去。 有点儿难办…… 云岁晚有些头疼。 算了,不想了,改天再说。 意识到季宴礼箍着她腰的手越来越紧,云岁晚顿住,提醒他:“你不回去吗?” “为什么要回去?”他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我要睡觉了。” “你睡你的。” “……” 云岁晚妥协,知道这人不要脸起来,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就当旁边人是空气。 她闭上眼睛,忽略掉身后温热的体温,渐渐陷入沉睡。 原本以为会很难睡着,却没想到上下眼皮一合就睡了过去。 可能太累了吧。 季宴礼关了床头的夜灯,眼睛渐渐适应黑暗,迎着银白色的月光,他静静注视着怀里人的睡颜。 即使睡着了,云岁晚的眉头依旧轻轻皱着,清丽卓绝的面容在溶溶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仿若不染世俗的一朵白百合。 指腹抚向她的眉头,轻轻为她抚平。 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温柔,在夜深人静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将自己压抑已久的情感和占有欲尽数显露出来。 什么时候认清自己对云岁晚感情的,季宴礼自己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他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七年前从江心弈嘴里得知岁晚喜欢着他时,他心情很复杂,但唯独少了几分惊讶。 好像在那之前,他就已经窥探到,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不点明,也不改变。 在云岁晚怕他知道的时候,季宴礼也怕被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 欺骗了她,也欺骗了自己。 直到江心弈点明,捅破了心里的那层伪装,季宴礼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也清醒地知道她对自己的这份感情是不对的,不被人所接受并理解的。 所以,他有责任制止云岁晚的执迷不悟。 于是,季宴礼和江心弈演了一出戏。 和他当时预想的一样,云岁晚听见了也看见了,却只有一点他没料想到。 那就是岁晚竟然会对他告白。 很明显,她喝醉了,好像误以为自己在做梦。 想到这里,季宴礼心脏总会缩紧,好似被一双大手捏着攥着。 因为当时的她看起来真的很难过,他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云岁晚。 原来,在她的梦里,她的内心深处,竟藏着如此浓重的悲伤。 同时,也让季宴礼认清一个事实,喜欢他让她变得很痛苦,这更加剧了他的决心。 他狠下心,说了一句不重却挖心的话。 他站在哥哥的角度,教训般,说:“岁晚,不应该这样。” 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的云岁晚,那一刻周身都弥漫着显而易见的恐慌,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季宴礼动了动手指,抑制住自己疯狂想要拥抱安慰她的念头,告诉自己,别心软,对她没好处,那样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他走了,出去却让佣人一刻不停地看着她。 怕她做傻事。 明明达到了目的,季宴礼心里却并不好受,甚至越来越烦躁,沉闷。 想到她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想见到自己,他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正好趁这个机会调整一下自己。 只是没想到,突然有一天收到了云岁晚不告而别的消息,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封叮嘱他们不要去找她的信以及全部的抚养费。 这种告别决绝地令人心慌,可能除此之外只有遗书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季宴礼那瞬间的反应是极致的慌乱,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度和冷静。 他吩咐宋昭,疯了一样地吼出声:“封锁全城的机场和车站,无论如何也要查到云岁晚去了哪里。” 宋昭连忙应下,还没走出去,就被赶来的江心弈拦住。 她劝他:“宴礼,你别冲动。岁晚既然说了不要去找她,那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要是贸然去见她,只会适得其反,或者很有可能我们之前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 “说不定岁晚只是想出去一个人静静,过不久就回来了呢。你总要给她一个空间。” 冷静下来的季宴礼意识到自己失态,狼狈地坐在椅子上,他揉了揉眉心,对刚才失控的自己感到陌生,并且不太喜欢。 有种什么东西逃离他的掌控,正朝着他规避的方向发展。 季宴礼本能地逃避了这个问题。 他将宋昭叫了回来,默认了江心弈的说法。 慢慢会变好的,当时季宴礼心想,随着时间,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也正因此,他错过了能找到云岁晚的最佳时期。 再想找人时,国内已经没有了她丝毫消息。 国外更是大海捞针。 季宴礼面上看不出什么,依旧过着如往常一样的生活,只是之后很少再回到“华庭别墅”,也从不在家里留宿。 这里是她的家,她会回来的。 季宴礼一直坚信,却比任何一个人心知肚明,在云岁晚离开之后,心里的每一处都空落落的,无懈可击的皮肉下是浑浑噩噩的灵魂。 直到今年,他知道了云岁晚回国的消息。 喜悦吗? 没错,难以形容。 可他很快又知道她带回了一个女儿,她好像结婚了…… 是啊,七年过去,当初那个小孩儿已经二十五岁,已经成家立业也不稀奇。 季宴礼心里是有怨的,不知是对她曾经的不告而别,还是对她的移情别恋。 此时的他尚且还分不清,直到云岁晚对他避之不及,冷漠地比陌生人还不如,却可以全心全意为另一个人付出。 而这些是他曾经拥有过,现在已经失去的。 季宴礼嫉妒她口中的丈夫,也嫉妒夏斯年,嫉妒地要疯了。 无数阴暗的想法冒出来,想占有她,拥有她,让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不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 原来,一直执迷不悟的人是他自己。 第53章 李枫玥 季宴礼幽深的视线落在云岁晚的脸上,轻柔的吻落在她额头,眉间,鼻尖以及嘴唇,抱着她像抱着自己的心脏一直以来缺失的那一角。 这一刻,他是满足的。 即使这段感情不被支持,也不被祝福,不过没关系,他会永远爱她。 也会逐渐让她重新爱上自己。 云岁晚被他的动作弄得皱起眉,无意中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 季老爷子有收藏古玩的爱好,对手里的宝贝更是珍重得不行。 小时候云岁晚只是无意中轻轻碰了一下,就被他赶了出去。 这次要怎么才能从他手里将真品拿过来呢? 云岁晚在报社写着稿子就开始思考,却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思绪。 看着上面跳动的“李枫玥”三个字,她有些意外。 自上次采访过后,她们虽然互相存了联系方式,但或许是这女孩子学习任务紧,很少会联系她,更别说打电话了。 最多在一开始的时候,李枫玥通过微信问了她两道物理题。 以云岁晚的性子,更做不出主动打扰别人的事。 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云岁晚没有犹豫就接通:“喂?枫玥?” 那边声音嘈杂,应该是刚下课,学生们稚嫩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话筒,李枫玥好像走进了什么地方,关上门将噪声隔绝在外。 “岁晚姐,你还记得我吗?” 云岁晚笑了声:“当然记得,怎么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可以见一面吗?” 云岁晚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答应道:“好,你什么时候放学?我去学校接你。” “十二点放学。” “行,在学校等我。” 云岁晚在十二点之前来到学校门口,这是她时隔七年第一次回到母校,不禁有些恍惚。 南城第一中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中,毕业后的学生要么出国,要么进入全国最好的大学。 恐怕建校以来,云岁晚是最特殊的一个,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她一如既往甩了第二名十几分,全国最高分,之后却没了后续。 她成功被全国最好的大学,同时也是季宴礼的母校录取。 还记得当时校领导一个接着一个电话打进家里,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时,学校就挂上了她的照片。 父母更是脸都笑烂了,到哪儿都说自己闺女凭自己考了个全国状元。 而在她之前,南城一中上一个全国状元还是季宴礼。 现在想来,那一阵子除了对季宴礼疑似谈恋爱这件事伤心难过之外,还是有不少热闹的场景值得她欢欣雀跃。 只不过可惜的是,最后她并没有如期去报道,那份学历自然也不算数。 南城一中里有一整面墙,用来记录每一届的优秀毕业生,用来激励在校学生。 在她刚入学时,季宴礼的照片刚被放上去。 云岁晚无法亲眼见证他在高中如何意气风发,轻狂恣意,只能通过一张简单的照片窥见一二。 之后不久,那张照片被人拿走了,再之后,学校又放了一张新的并以防万一封了起来。 曾经,她拼命考第一名,从不敢松懈,只为毕业时可以获得一个“优秀毕业生”的名号。 和季宴礼的照片放在一起,即使中间总会隔着三个人。 高考,她超常发挥,却也没能如愿以偿。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岁晚姐!” 不远处有人喊她,云岁晚回神看去。 李枫玥朝她小跑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学铃声打响,校门口一窝蜂涌出来许许多多的学生,皆穿着蓝白校服,脸上洋溢着无忧而灿烂的笑容。 “等久了吗?”李枫玥脸蛋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因为着急跑出来。 “没有,我刚来。”云岁晚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对她说:“想吃什么?” 李枫玥抓着书包带子,不好意思道:“我都行。” 云岁晚带着她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面馆,打车只需要十分钟的距离。 老板见了她,表情有一瞬的疑惑,笑着招呼:“美女,吃点儿什么?” “来两碗面。” “好嘞。” 老板走之前又多看她两眼,云岁晚对她友好点头,没说什么。 “岁晚姐,不好意思,”李枫玥挠挠头,腼腆道:“打扰你的午休时间了。” “没什么。”云岁晚有意让她放松,开玩笑:“怎么和我这么客气?前不久那两道物理题我给你讲错了?” “不是不是。”小姑娘摆摆手:“姐姐你讲得很好。” 她瞅着她,眼睛很亮,又好奇又兴奋,欲言又止地像是想问什么。 “姐姐,你的照片还在我们学校的荣誉墙上。” “嗯?”这话倒是让云岁晚有些诧异:“还没换啊。” “当然没换,姐姐你可是全国状元啊。”李枫玥满眼崇拜。 那天事情紧急,她没认出来,之后在学校里再看到荣誉墙上最上面两张照片时,总觉得其中一个有些眼熟。 之后灵光一闪,心想,那位姐姐不就是被校领导翻来覆去挂在嘴边的,以及荣誉墙上讨论度最高的两位风云人物中的一位吗? 云岁晚笑了笑,被她看得都有些难为情。 这个时候,老板端来了两碗面。 一边吃面一边问她:“对了,你想和我说什么?” 提起这件事,李枫玥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将碗推到旁边,神神秘秘地凑近她。 “岁晚姐,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关于那次在酒吧……” 这件事显然对她造成了不小阴影,清澈的眸子里依旧有些恐慌。 云岁晚叹口气,握住她的手,安慰:“别怕,他们已经锒铛入狱,再也翻不了身。” “嗯。我不怕。”李枫玥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心里的不安慢慢被抚平,也更坚定了她所做的决心。 “岁晚姐,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被迷晕躺在床上,然后你也被严子穆下药,拖进了房间?” 云岁晚点头。 “其实,在你进入那个房间之前,还有一个人和严子穆一同进去过。” 李枫玥怕被别人听到,手覆在嘴边,压低声音道:“当时我半睡半醒,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们在密谋给你下药。” 云岁晚惊诧,也就是说那天除了严子穆之外,其实还有人配合他一起陷害自己。 第54章 送饭 “你还记得那个人是谁吗?”云岁晚正了神色,眨眼间,眼底掠过寒光。 李枫玥当时不是很清醒,只零散听到了几句话,却是可以确认他们不是在干什么好事。 她回忆着,说:“我记得那是个女人。” 女人? 那次聚会上,女人倒是不少。 突然,李枫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急着告诉她:“我听见严子穆叫她表姐。” 那就可以确定了,云岁晚心里已经有了数,和严子穆筹谋的就是江心弈。 没想到她从一开始都看她不顺眼。 也难为她装了那么久。 “好,”云岁晚摸了摸她的头,说:“这件事还和其他人说过吗?” 李枫玥摇摇头。 云岁晚嗯了声,见她眼神担忧,心里一暖:“没事,这事交给我。你做得很好,以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李枫玥乖乖点头:“好。” “吃饭吧。”云岁晚将快泡坨了的面重新推到她面前。 结账时,老板很是热情,明显已经把她认出来了。 “你已经很久没来了啊。” “您还记得我?”云岁晚不免惊讶,毕竟已经七年没见了。 “当然记得,那时候你天天在我家吃面,长得又这么漂亮,想忘记都难啊。”老板笑着道。 说起来高中时,她们也没说过几句话。 更多时候,她只在店里沉默地吃完一碗面,然后在桌子上丢下钱就走。 真的很神奇,云岁晚总觉得七年过去,物是人非,该过去的,不该过去的都会随着时间掩埋而遗忘。 却没想到世界一角,有位陌生人依旧记得她。 “我也没想到您的店还在这里。” 她一开始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来到这里,却没想到这家店还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听她这么说,老板叹口气:“几年前,我家老人生病需要用钱,就想把店卖出去应急。后来有人买,人家只有一个要求,和之前保持一样,还让我继续在这里工作,每月给的钱比我开店一年挣得还多。” 老板说着笑起来,调侃自己:“你说我这不是走了狗屎运嘛?” 云岁晚也笑:“是好事。” 她和老板告别,将李枫玥送回了学校。 还没走两步,季宴礼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 “在工作?” “没。”她言简意赅。 “和谁在一起?”季宴礼语气带着不经意的试探,嗓音听着依旧平静。 云岁晚说:“我自己。” “嗯。”他语气放缓,静默了会儿,又问:“在哪儿?” 云岁晚被他查岗似的盘问弄得不适,眉头轻轻一皱,不答反问:“你有事?” “我没吃饭。”季宴礼说,顿了顿又怕她不领风情似的,点明:“过来给我送吃的。” “你可以找宋昭或者其他助理。” “他们又不是我女朋友。” 云岁晚语塞,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 看看时间,离午休结束还有一个小时,送个饭也来得及。 “你想吃什么?”她问。 “和你一样。”季宴礼说完,那边好像有事要忙,就挂了电话。 云岁晚还没开口就听到了一阵忙音。 无法,她只能又拐回面店,打包了一份。 来到季氏总部大楼,前台认得她,领着她走向电梯。 云岁晚站着等电梯下来,前台礼貌道:“云小姐,季总吩咐过,您直接走专属电梯就好。” 她身体稍顿,没多说什么,迈步走进去,看着电梯里的数字一点点攀升,最终停到一百这个数字。 这一层全是季宴礼和秘书助理的办公区。 宋昭见到她,从座位上起身,其他人见他如此,纷纷站起来。 能让宋助这么恭敬对待的人,必然身份不凡。 他们好奇地打量她。 “云小姐,”宋昭迎上去:“来找季总?” 云岁晚抿唇,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异常别扭。 如今这世上知道她和季宴礼关系的,恐怕只有宋昭了。 无论怎么说,她和季宴礼这样的确属于人类伦理的禁忌,即使他迫于职业压力而不能表现出来,但任谁知道了估计都不能接受。 云岁晚咽了咽口水,垂眸低低嗯了一声,也没在意宋昭说了什么,加快脚步朝着总裁办公室走去。 宋昭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狐疑,他怎么就惹老板娘生气了? “哎,宋助,她是谁啊?”有人大着胆子,好奇道。 其他人齐刷刷全围了上去,等待他给一个答案。 “她……”宋昭止了声,有些为难,不知道从什么说起。 “哎哎哎,现在是工作时间,都别八卦。”他索性不说了,将这些八卦的人赶走。 云岁晚推开办公室的门,季宴礼正坐在落地窗前处理公务,闻声望过来,目光仔细在她脸上描摹了遍,进而顺着手臂看向她手里的东西,那瞬间眼尾歇了一丝笑意。 她一句话没说,将打包好的食物放在茶几上。 想着他娇生惯养,从吃的到穿的各个方面都十分挑剔,大概率是吃不惯这小摊做出来的面。 那也不能怪她,是他非要和她吃一样的东西。 云岁晚幸灾乐祸地想着。 熟悉的香味飘散开,混杂着廉价的调料味儿,逐渐弥漫在这一方空间,季宴礼神色一愣。 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去,看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云岁晚表情坦然,对上他的视线,竟察觉出几分挑衅的意思。 他眸色渐深,握住她凝脂般的手腕,触手的皮肤柔腻光滑,往前一拉,扶着她的后颈吻上去。 缭缭绕绕的冷香强势霸道地袭来,云岁晚被他抱着又攥着,浑身顿时如同有电流窜起。 腰肢柔软而纤细,他指腹隔着一层布料轻轻摩挲,像在调情。 他吻得很凶,抱得也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云岁晚招架不住,怕他在这里乱来,急促抗拒地推他的肩膀。 季宴礼好一会儿放开她,最后亲在嘴角。 他情欲上头,神色隐忍,她眼神依旧清明,不见情意。 不免有些挫败。 季宴礼压下情绪,拉着她在真皮沙发上坐下,伸手打开了**袋以及塑料盒,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云岁晚感到稀奇:“好吃吗?” 季宴礼抬眼瞅她,气定神闲道:“不错。以前吃过。” 他也是南城一中的,难道也知道这家店? 季宴礼看起来不像是会在这种店里吃饭的人。 几百万的餐厅也不见得他会多吃上几口,最后却将面条吃得干干净净。 他喊助理进来收拾。 之后突然问起:“去南城一中了?” 季宴礼既然知道这家店,以此推测出自己去高中附近逛了一圈儿也不难。 云岁晚没多想:“嗯。” 见他吃完,就想着离开:“没事的话,……” 一秒也不愿多待的样子。 季宴礼打断她:“张开手。” 第55章 岁晚,你学不乖是吧? 云岁晚不明所以,在他眼神的催促下,依言将手伸出来。 季宴礼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戒指,顺畅地戴在她的无名指。 和上次那个不同,这个戒指上面镶的是密密麻麻的碎钻,日光一照,灿若星河。 款式很日常。 云岁晚没想到他竟又买了一个,怪不得当时那么容易就同意让她将戒指摘下来,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她的手细长又匀称,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戒指的尺寸堪堪正好,贴合地圈在她指根,一抹独属于金属的冰凉让她指尖蜷了蜷。 她的皮肤很白,如暖玉一般,戒指只是锦上添花。 季宴礼执拗地不让她摘下,眸子浓黑鲜亮,锁定在她身上的目光化作丝丝缕缕的丝线,在她身上缠绕,捆绑。 带着隐秘的心思,意图用戒指公布于众,将她圈住。 “不准摘下来。”他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言语强势。 云岁晚总不能带着戒指到处招摇,但如果就这么收起来,季宴礼指不定会怎么找她算账,想了想,还是买了根链子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藏进衣服里,没人知道是什么。 晚上回到公寓,还没歇口气,门口出现动静。 季宴礼熟轻熟路地进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录的指纹。 将大衣挂在衣架上,俨然男主人的做派。 他一边解着领带,一边朝她走过来。 视线率先掠过她垂在身侧的左手,蓦地一顿,眸子发沉。 他上前一步,眼眸宛如被外面的黑夜罩住,顶上冷白的光钻都钻不进去,攥住她的手腕往身上压。 嘴唇贴着她的耳畔,嗓音有些冷泛,带着点儿狠:“岁晚,你学不乖是吧?” 云岁晚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手腕被硌地生疼,心脏受了惊吓般开始狂跳。 “项链不是扔了就是还回来,戒指怎么着都不带,”他的嗓音褪去温度,沉甸甸地压下来,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是不想还是不喜欢?” 手臂如同铁链将她困住,青筋扶起蜿蜒盘旋上升,暗影带着压迫像无法逃脱的密笼罩着她。 他鼻尖摩擦着她的侧脸,仿若亲昵,却暗藏危险。 “不喜欢?”季宴礼替她选了一个答案,已经做了决定:“那就重新买一个。” 云岁晚眼睫轻颤,看着他的神色像冷清的秋:“不用。” 她心平气和地解释:“戒指,我没扔。只是挂在了脖子上。” 季宴礼垂下眼睑,看见了她脖子上多出来的链子,指尖来到她的锁骨处,挑起来,碰触到凸起的那节骨头,纤巧的锁骨在白光下晃荡着一汪水。 云岁晚呼吸停滞了一瞬,大气不敢喘,偏开视线瞥向别处,努力忽视心里的异样。 戒指坠在项链上,在空中荡了荡,垂下去。 “戴在手上不好吗?”季宴礼依旧不太满意,隐秘的心思没有达到目的。 他依旧以强势的姿态困着她,半垂着眼睫逡巡着露出来的锁骨,仿佛缠绵悱恻的小雨,潮湿地黏上去。 云岁晚只说:“不太方便。” 她挣扎一下,季宴礼不动如山。 微凉的指腹来到锁骨处揉了揉,直到那一片肌肤变红,变烫。 英俊冷白的面容覆上欲望,云岁晚瞧一眼就会触目惊心。 他低头吻上去,薄唇带着凉意。 云岁晚身体颤了颤,冒出一点儿汗来。 嘴唇吮着白瓷似的皮肤,顺着脖颈亲到她唇畔。 云岁晚仰着头,想躲却躲不开,他摁着她。 “为什么躲?”他质问她,嗓音又沉又哑。 云岁晚抿着唇没有回答。 季宴礼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却抱着她坐在他腿上,抬着下巴又吻上去。 像渴极了的旅人,紧紧抓着水源不放,缓解喉咙处火辣辣的干涩。 云岁晚眼尾洇了红,心里依旧抵触,手推在他肩膀挣扎着,却被他抓住,反压在身后,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颈固定住。 以绝对上位的姿态占有她。 许久,季宴礼退开少许,喘息时的吐息滚烫灼热:“岁晚,我们什么关系?” 云岁晚喉咙里仿佛藏着一根紧绷的弦,发不出声音,像条被搁浅久了的鱼,在干燥的沙滩上扑腾乱跳,窒息经久不散。 他眼里的温度比清晨时的雾还要寒,逼迫她直面这场并不健康的邂逅。 “说话,岁晚。”声音沉了几分。 “……情侣。”她的声音很轻,好像这样她就听不到了一样。 “情侣之间可以接吻吗?” 云岁晚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看不到他的表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情侣可以,但他们不行。 季宴礼没得到回应,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手中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云岁晚直起腰,想要躲避他的触碰,回答他:“可以。”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季宴礼依旧不打算放过她:“可以睡吗?” “……嗯。” 他亲在她的鼻尖,嗓音沉磁,像在责怪她:“你不该躲我的。” 云岁晚僵着身子,。 公寓里的沙发不算大,也并不宽,两个人略显拥挤,四肢都伸展不开。 她平躺在上面,发丝如毯子般铺在脑后,又滑下去几缕,季宴礼拨开她脸上粘着的碎发,将她整张小脸暴露出来,看着他。 云岁晚听到“咔哒”一声,神经敏感地跳了跳,连忙看向他说:“去……去卧室。” 季宴礼压上来,吻着她的唇,没有应答,动作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看着她脖颈处晃晃悠悠的戒指,握都握不住,攥在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逃了出去,季宴礼看得心烦。 他俯下身,亲了亲她湿润的眼角,声线醇厚含着沙:“首饰不喜欢,那想要什么?” 云岁晚眼睛睁开一条缝,从朦朦胧胧的水光中看见头顶挂着的灯,想脱口而出让他放过她,却也清楚大概率只会得到他变本加厉的作弄。 她不说话,季宴礼衔去她眼睫上挂着的水珠,云岁晚偏头躲。 他将她拉回来,不容拒绝地重新吻上嘴角。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云岁晚还是带着一丝希冀问了出来。 季宴礼凝视着她,似是察觉到她想说什么,意味不明地低笑,开口断了她的希望:“除了离开我。” 第56章 我搬 后来,如她所愿,季宴礼抱着她回了卧室,又是一阵折腾。 两人从浴室里出来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打开衣柜,在看到上面挂着的不属于她的衣服时,云岁晚指尖微僵,也不知道是什么放进去的。 不可否认,再怎么防着,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入侵了她生活里的方方面面。 如果有天妈妈突然过来,应该很容易就会发现端倪。 云岁晚眉头拢起,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随便套了件家居服穿上,身后有具温热的躯体靠上来,熟悉的气息钻进鼻孔,他的手臂宛如藤条般从后面箍着她的腰,下巴靠在她头顶,将她圈在怀里。 懒洋洋掀眸朝衣柜看了眼,语气稍带嫌弃:“太小。去我那里住?” 云岁晚抬手将柜门关上,声音清冷:“将你的东西拿走就不小了。” 没再理会,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走了几步,被季宴礼重新拉住,他没再提去他那里住的事,只是问:“饿了吗?” “去吃饭。” 没吃晚饭,又做了运动,现在肚子的确有些空,以为他说的是去外面吃,便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 来到客厅,却发现本来一片狼藉的地方干净整洁,扔得满地都是的衣服被规规矩矩放在脏衣篓里,桌子上摆好了冒着热气的事物。 云岁晚见到这个场景,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羞耻和罪恶感冒出来,扩散至四肢百骸,驱走了热气。 她挣开季宴礼的手,站在客厅中央没动,瞳仁颤栗。 “怎么了?”季宴礼皱起眉,见她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身体不舒服?” 云岁晚睁着眼睛瞪他,像是从牙关里蹦出来的,一字一顿道:“有人来过?” 季宴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睛像空蒙的海面,沉静而深厚,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 “嗯。” 那就意味着有人看见了他们厮混,知晓了他们私下是一种多么肮脏又不堪的关系。 是谁呢? 宋昭吗? 就算真的是他,云岁晚也并不会好受多少,这种事情被人碰见多少次都宛如被凌迟。 她攥着手指,鼻翼翕动,冒出来的羞耻感让她陷入恐慌。 她不想这样,强烈的自尊心只允许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体面的。 七年前破碎了一次,七年后又将这些年重建的自尊崩裂破坏。 碎了一地。 他们的关系只适合待在没有光的地方。 “你在害怕,岁晚。”季宴礼说得很笃定,深沉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掌心抚上她颤抖的身子,顺着脊背一寸一寸安抚着,嗓音压得很低,却有种细雨惊散的凉:“你在怕什么?” 季宴礼强迫她看向自己,要她给个答案。 云岁晚深吸一口气,稳住声线,嘴角嘲弄:“我不应该怕吗?” “我怕被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坦诚地可怕,甚至连点儿委婉都没有。 “季宴礼,”她的声音清疏,却专挑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扎:“我们本来就不应该这样。” 这一刻,季宴礼总算知道了七年前她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 应该也是一样的痛吧。 他喉间苦涩难忍,愧疚再次袭来,让他生不出一点儿气,气势也消了半截。 “没有什么不应该。”季宴礼纠正她,也在抨击当年的自己。 云岁晚没了食欲,看见那些饭菜只会不断提醒她,有人来过。 心里膈应。 她转身想回房,却又被拉住。 “去哪儿?” “睡觉。” “吃完再睡。” 季宴礼不等她拒绝,就将人抱起来,摁在自己腿上防止她逃跑。 “衣服是我收的,”他见她扭过头,似是要犟到底,无奈解释:“饭菜是宋昭送来的,他不会乱说。” “放心了?”季宴礼拿起一碗粥,捏着汤匙吹了吹才放在她嘴边:“不饿吗?” 云岁晚心往下落了落,却也没落到底,心口堵着:“不饿。” 她一只脚踩下去,想离开,却听见碗底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打雷一般敲在神经上,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季宴礼伸手将她捞回原位,黑眸透不进任何光亮,锁定她,意有所指:“不吃,那我们就做点儿别的。” 云岁晚改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吃。” 季宴礼眼尾呷了一抹极浅的笑,手搭在她腰侧,重新拿起那碗粥递给她,却没将她放下去。 云岁晚以最快的速度喝一碗粥,都没尝出什么味儿。 心里有口气,没什么胃口,最后剩了小半碗,她放下。 季宴礼拧眉:“吃这么点儿?” 云岁晚眉间淡漠,闷声开口:“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季宴礼不置可否,箍着她腰手臂一松,她借机下来。 见她这样,他啧一声,出声:“你不觉得你这样……” 云岁晚脚步顿住,看过去。 季宴礼慢悠悠接上,不知是控诉还是什么:“像个爽了就不认人的渣男吗?” 很难想象这话是从看着异常正经的他嘴里说出来的。 待的久了便越来越会发现,沉稳持重只是他表演给外界的一个假象,骨子里却携带着疯且病态的不稳定因子。 像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他怎么也不可能和正经挂上边儿,顶多是虚伪。 在外人模狗样,私下却卑鄙地困住她,逼着她和他一起走进一条不归路。 云岁晚想到卧室里的衣柜,脚步停下不走了:“你能不能不要将你的东西留下?” 果真像季宴礼说得那样,事后的确够无情。 季宴礼脸色一沉,黑眸暗下来,留了一条缝将她锁进去。 “岁晚,我说过。”嗓音沉塌塌地压下来:“要么你搬去松风湾,要么我住进来。” “你不愿意,我只能搬过来。” 到头来好像是她的错。 但他的生活痕迹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这间房子里,不然她会整天提心吊胆。 担心哪一日,父母会过来撞见什么。 连任何起疑的可能性都不行。 云岁晚深呼吸一口气,思来想去决定下来,声音里含着疲惫:“我搬。” 季宴礼气定神闲的,好像早就料到她会妥协,眼尾扬了扬,姿态松泛。 第57章 深夜来访 搬到松风湾很简单,云岁晚什么都没带,而那里早就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季宴礼的东西也听从她的意愿从那间小公寓里搬了出去。 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松风湾长什么样子,她不感兴趣,只拿那里当做睡觉的地方。 在她搬走的第二天,温韵就带着云幼微去公寓找她,云岁晚无比庆幸,又感到后怕。 平日里她们会视频,周末的时间她会留给微微,小孩儿乖的不行,没主动吵过要找妈妈。 微微知道公寓的密码,进去后没找到人,温韵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岁晚,我们到你的公寓啦,没有见到你人啊?” “妈,你们在公寓吗?”云岁晚讶异,惊得后背汗毛竖起:“我在外面,这就回去。” 本想着今早去季家见她们,没想到昨晚被季宴礼折腾到很晚,一觉睡过了头。 想到这里,云岁晚揉了揉头发,不免有些怨气。 “你有事吗?”温韵柔和道:“不急,我和微微在这里等着。” “我没事。” 将电话挂断,她着急忙慌地从床上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 手机里有几个小时前季宴礼发来的信息:【早饭准备好了,醒了记得吃。】 她没理。 司机要送她,虽说这里都是季宴礼的人,大概率不会乱说出去。 但云岁晚心里依旧别扭,只让他送到了容易打车的地方。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赶到公寓门口,她平复着呼吸和上蹿下跳的心脏,开门进去。 “麻麻!”微微兴奋地朝她跑过来,云岁晚一把将她抱起来。 “妈,等久了吧。”她有些抱歉。 温韵笑容和善:“不算久。” 她们坐在沙发上随意聊着天,没过多久,微微就拉着温韵,兴致勃勃地要给她介绍这间房子。 云岁晚轻轻吐出一口气,幸好这里除了她和微微的东西没别的了。 手机震了震,季宴礼在问她有没有醒。 她将手机静音,不想搭理。 谁知道大概过了十几秒,他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云岁晚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朝温韵的方向看去,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将视频挂断。 随即第二个视频打进来,她依旧挂断。 季宴礼很有耐心地一连打了四五个,云岁晚最后索性将手机翻过去,夹在沙发缝隙中。 振了一阵,终于消停下来。 “岁晚,你的手机在振,怎么不接?”温韵终是看了过来。 云岁晚背脊一寒,佯装镇定地将手机拿起来,说:“骚扰电话。” 和温韵聊天时,提到了前不久老爷子拍走的那件文物。 她稍微一打听,原来是老爷子多年的好友托他拍下来的,过几天就要还给那人。 这事儿只要老爷子一经手,以后若是败露,不管他知不知情就是帮凶。 那人明显是想要拉他下水,也希望通过季家保一保自己。 “妈,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温韵想了想,没有避讳她,说:“老爷子没透露,不过他的好友,不是古玩界的权威就是当年打江山时的挚友。” 总之,哪一个拎出来这地都要震一震。 云岁晚心底窜起凉意,就算多年认识的好友也会有一天摆他一道。 她没再多问,点点头,这话题就过去了。 一直陪微微到太阳下山,走之前,温韵有些不舍,提议:“岁晚,今晚我们一起回家吧。” 云岁晚心中无奈,又像被壁炉温着一样暖,好像相比于微微,妈妈更像那个需要她的孩子。 左右她也不想回到松风湾,便点了头。 季允城听说她要回来,特意比往常早一些回到家。 他们和寻常父母没什么两样,却是对她越好,她就越是厌恶自己。 想着如果这个家里没有她,应该会一直这么平静安乐下去。 突然有些后悔,她不该回来的。 云岁晚收到了季宴礼的信息,问她怎么没回来,应该是因为他回了松风湾却没见到人。 刚想装作没看见,他又发来:【岁晚,接电话。】 显然,季宴礼对她挂电话和视频的行为不大高兴。 云岁晚怕惹怒他,做出一些越界的事,跑到院子里,接通:“什么事?” 季宴礼的声音像坠在海里,不断下沉:“在哪儿?” “在哪里是我的自由。”云岁晚声音带着薄怒。 季宴礼嗓音彻底冷下来,比冬日的夜还要冻人:“作为男朋友,我有权利过问。” “岁晚,为什么挂我的视频呢?”他像是在审问:“你在和谁在一起?” 云岁晚脸上映着院子里暖黄色的夜灯,实话实说:“没有谁。” 对面静默一会儿,不太相信地说:“开视频。” “我在家,季宴礼。” “我想见你。” 他挂了电话,随即视频就弹了出来。 屏幕上很快出现他英俊的面孔,眉头像山峰一样拢着,黑眸凝起一点儿光,静静地注视着她,像要看进她眼里。 季宴礼在松风湾,没有开灯,身后是庞大的落地窗,依稀可见在薄雾霭霭中蛰伏的山群。 他点了一支烟,猩红火光在脸上跳动,薄唇缓缓吐出一口青雾。 好像扑在云岁晚的脸上。 “今晚在华庭睡?”季宴礼认出来。 云岁晚没有看他:“嗯。” 他在琢磨着什么,云岁晚头皮猛地跳了一下:“你别过来。” 季宴礼深深看着她,没答应也没拒绝,沉默地抽烟。 “我明天就回去了。”她带着安抚。 半晌,他含着烟“嗯”一声。 算是答应了吧。 云岁晚松口气。 她的作息不算规律,这段时间又经常失眠,搬到松风湾后,每次都是被季宴礼闹地很累,闭上眼脑子却依旧清明。 睡前吃了两颗安眠药,她才有了困意,没多久熟睡过去。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出轻微的“咔哒”声,门悄无声息被人从外面推开,借着月光一道身影进来,还带着深夜的寒气。 季宴礼解了两颗纽扣,目光看向床上的一小团。 走到床边,云岁晚睡得不太安宁,像是听到响动要醒过来却又被沉重的睡意拉回去。 他在屋里散了散凉意才掀开另一边的被子钻进去,也不怕将人弄醒,长手一伸捞进怀里,低头亲上她的唇。 仔细研磨,吮吸。 云岁晚喘不过气来便微微张开了嘴,这倒是给了他机会。 季宴礼听着她无意识的轻吟,摁着人的力道更大,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 云岁晚惊醒,看见他,惊呼被堵了回去。 第58章 季宴礼,你真是变态。 云岁晚魂儿都飞了出去,眼里惊慌不定,差点儿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想张嘴说话,却反倒像是在回应他。 急得眼尾坠着一点儿红。 她将他推开,怕被隔壁房间听到,声音放得很轻,但其实这别墅隔音做得很好。 “你不是不来吗?”云岁晚语气很急,埋怨他出尔反尔。 季宴礼的眸色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眸间的一点儿光仿佛窗外夜色悬着的月。 即使不开灯,云岁晚也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那点儿不痛快。 表情寡淡地看着她。 没得到他的回答,反而迎来了他密不透风的吻。 云岁晚心脏打了个摆子,明白过来,他这是在罚她一声不吭回了华庭。 双手被他压在枕头两侧,瀑布般的乌发铺了满床,他压上来。 云岁晚开始挣扎,顾忌着地点,她压低声音警告他:“季宴礼,你疯了!这是在家里。” 父母的房间就在不远处。 季宴礼伏在她耳边,风轻云淡道:“别动。你想让他们听见吗?” 挣扎的动作霎时停住,云岁晚甚至都不太敢呼吸,睡意散了个干净,红着眼眶瞪他。 看来吓得不轻。 季宴礼摘下腕表放在床头,见他动作,云岁晚长睫惊魂不定地抖了抖。 他贴心温柔地揉了揉她僵硬的腰,看似安抚,开口时,胸腔微微抖动,每一个字都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跳动,发出颤栗的嗡鸣。 “你回来,不就是要和我换个地点吗?” 云岁晚摇头,语气带上了请求:“别在这里,改天行吗?” 他弓着腰,白色衬衫下薄肌轮廓带着力量感,相比于她的慌张,他则要淡定许多。 像是打定注意要罚她,薄唇吐出几个字:“不行。” 他亲上她耳后的皮肤,混着湿热的呼吸,嗓音带着欲望:“不想被发现,就乖一点儿。” 云岁晚闭上眼,咬着唇将呼之欲出的声音咽下去。 呼吸却越来越深重。 像是跑了几公里,到达终点时,季宴礼捏着她的下巴,恶劣地问:“刺激吗?岁晚。” 她不回答。 他感受到她的反应,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逼问她:“舒服吗?” 云岁晚眼角发烫,终于忍不住骂道:“季宴礼,你真是变态。” 以前总觉得南城的夜很长,每一秒都待不下去,看见余晖透过雾气照进窗户,那么近,就好像她也能握住一束光。 现在却希望夜再漫长一点儿吧,让所有人都陷入沉睡,让黑暗中的自己多一些从容和喘息。 他们在暗处交颈缠绵,注定这段关系见不得光。 季宴礼在凌晨时回到了他的卧室,没有人发现。 云岁晚重重松口气,心有余悸地窝在床上,所幸,在床上那些禁忌的话,只是在恐吓她。 他也不想被人发现的。 又过了几个小时,听着外面的动静,其他人陆陆续续的起来。 她穿了个高领的毛衣,打开门走出去。 刚在餐桌坐下,听到温韵惊讶的声音:“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云岁晚撩眼看去,恰好与季宴礼投来的目光对上,长眸深邃幽暗,藏着点儿别的东西。 “昨晚凌晨。”季宴礼淡声道。 温韵觉得奇怪:“怎么那么晚过来?” 云岁晚捏了捏手指,不免紧张,垂着眼看着反光的桌面。 “应酬,离这儿近。”季宴礼随便找了个借口,声音已经离她很近。 再也不能装鹌鹑,云岁晚看过去,疏离又平静地喊了一声:“哥。” 季宴礼眼睛眯着一条缝,也学着她的样子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昨晚还做着这世间最亲密行为的两人,这时却恨不得装作不认识。 大概率是故意的,他选了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温韵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开玩笑:“怎么回事儿?几日不见,你们兄妹俩生疏了?” 闻言,季宴礼靠在椅背上,姿态松弛,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似是在等她怎么说。 云岁晚费劲地扯出一抹笑:“妈,当然不是。我刚走神了。” 温韵本来就没放在心上,见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笑起来:“哈哈哈岁晚你真可爱。” 反应过来她和七年前一样喜欢逗自己,云岁晚心情放松下来,表情无奈。 身边坐着个危险人物,云岁晚提心吊胆地吃完早饭。 不过,他在这种场合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行为。 周末微微有钢琴课,将她送过去后,云岁晚转道去了老宅。 想来想去,不如直接去和老爷子要,反正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不能再差了。 不过她直接伸手要的话,必然不会成功。 云岁晚在去老宅之前,联系了小叔季世镜。 老宅的房子有点儿像古时候王公大臣的府邸,依山傍水,古韵浓郁,走进去像个迷宫,拐过一个弯就会遇到另一个岔口。 季家是个大家族,历史悠久,从祖上传到这一代,开枝散叶,沾亲带故的不知道多少人,从政的,经商的,涉及到各行各业。 这种家族一般比较传统,可能涉及到继承和掌权等一些老规矩,对血统也有一定地执着。 也难怪老爷子一直看不上她。 这么想,父母他们也算是这里的另类。 也不怪有的人说她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被季家收养,什么也没做就跨越阶层,从底层人民来到了上流社会。 家族产业在老爷子手里时已经成熟鼎盛,传到季允城和季宴礼这里,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来到老宅,守门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她,云岁晚习以为常,径直走进去。 小时候她很少来老宅,本来这路就走不明白,又隔了七年,云岁晚有自知之明,要让她自己绕得费不少时间。 但当她踏进大门的那一秒,估计老爷子就知道了。 如今却见不到一个人过来,不用想也知道,她这是被忽略了个彻底。 云岁晚拦住一个路过的佣人,问她:“请问季老的院子在哪个方向?” 佣人不认识她,若是重要的人,不用问,就会有人给她领路,表情变得比较警惕。 “请问你是……” 云岁晚犯难了,人家不认她,她也没必要上赶着说是他的孙女。 思量着,换了一种说法:“季允城是我的父亲。” “季先生没有女儿。”佣人认定了她在撒谎,神情变得不耐,警告:“陌生人不能进来,你再不离开,我就叫保镖了。” “不是,我没有说谎。” 云岁晚倍感无力,还想再解释,就听见身后出现一声不大的轻笑:“岁晚也来了?” 她顿住,转身看到含笑的江心弈,以及身旁恭敬为她引路的人。 第59章 季老能不能割爱让我买下来? 江心弈走过来,看看云岁晚,再看看明显变了脸色的佣人,脸上全是看好戏的表情。 佣人显然是认得她的,态度恭敬:“江小姐!” “您认识她?”佣人转变了态度,对着她惶恐道歉:“实在对不起。” “可记好了,这位是季允城先生的养女。”江心弈淡淡地训斥。 听到她就是那个养女,佣人表情有些微妙。 江心弈尽收眼底,笑得越发开心。 “岁晚要去找季爷爷?”她语气熟稔,看不见云岁晚眉间的冷淡似的,说:“不如和我一起走吧。” 她叫季爷爷,云岁晚却要称呼季老;老宅的人无不认识她,云岁晚来了还要问路。 看着江心弈比她更像季家的养女。 懒得搭理她话里话外的讽刺,云岁晚的确需要有人给她带路,省得东问西问,便点了点头。 走在路上,江心弈突然凑近她,状似亲昵,意味不明:“岁晚前不久去北城了?” 云岁晚直觉她不是简单问一问目不斜视,装听不见。 她也不在意,继续道:“真巧呢,宴礼那段时间也去了北城。” “你想说什么?”云岁晚皱着眉扫了她一眼。 “没什么,”江心弈唇畔含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直勾勾盯着她,像是在谋划着什么:“只是好奇,你在北城应该没出什么事吧?” 云岁晚觉得她话里有话,却又不直接表明,内心越来越觉得狐疑。 她在北城被人下药,算不上没事,不过江心弈应该是不知道的。 但似是而非,坏人心态的话谁不会说? 云岁晚有牙还牙,学着她的样子徐徐道:“心弈姐,有一件事我挺好奇的,我在酒吧里被严子穆下药这事儿你提前知道吗?” 江心弈眼神变了变,反应很快道:“我怎么会提前知道?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哦,”云岁晚挑眉:“我可没说和你有关系。” 江心弈语塞,笑容消失了,黑隆隆的眸子盯着她。 云岁晚一点儿也不怵,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来和她分享,饶有兴致地开口:“你说,严子穆是被他仇家买通警员杀死的,到底真的假的?” 江心弈脚步很突兀地顿了一下,眼神阴冷地看着她,嘴边勾着一抹不伦不类的笑:“警局调查出来的,你说真的假的?” 云岁晚无辜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像是急着扳回一局,眯着眼恐吓:“云岁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让伯父伯母知道你喜欢他们唯一的儿子,你觉得你还能这么风光吗?” “应该不能吧!”云岁晚极为坦诚,表情没有任何慌乱和尴尬,斜眼瞅过去,笑道:“不过,那有怎么了呢?” 风不风光从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她在意的只是父母的真心。 眼看老爷子的院子到了,云岁晚不再和她扯皮,没劲。 老爷子在窗边坐着喝茶,江心弈走进去,脸上洋溢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喊道:“季爷爷。” “小弈来了,”季老笑呵呵道:“也就你来得勤,比那些个小辈都孝顺。” 江心弈眉眼温婉,嘴上说着好话:“我是您看着长大的,自然要多陪陪您。” 季老听着高兴。 之后才注意到一同跟着进来的云岁晚,跟喜剧变脸似的,表情立马淡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怎么来了?” 云岁晚站着,态度很礼貌地问了一声好,然后干脆利落道出自己的来意,他估计也不太想听她的那些客套话。 “听说您前不久刚得了一件宝贝?” 季老连同江心弈一起看向她,明显很意外。 “我的宝贝可多了去了。” “季……我哥在拍卖会上为您拍的那件。” “哦,我想起来。”江心弈说:“那天岁晚的确在场,对那宝贝也举过牌呢。” 听到这里,季老拧眉,神色不善,不顾青红皂白地训斥:“怎么也不懂就少显眼。” 云岁晚哽了哽,忍住当场翻白眼的冲动,告诫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季家。 “我对那东西的确情有独钟,季老能不能割爱让我买下来?” 这话让那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江心弈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般,咯咯直笑。 季老也面露不屑,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岁晚,你说什么呢?难道今天喝醉了不成?那宝贝是季爷爷帮别人拍下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你啊。” 云岁晚纠正她:“不是给,是买。” 季老冷哼一声,看跳梁小丑似的:“你能给多少钱?” “七千万。” “岁晚,宴礼拍下来的时候可不止七千万。再说,你身上的钱不还是季家的吗?”江心弈故意道。 差点儿指明了说她拿着季家的钱到处挥霍,奢侈又败家。 “哼,你父母倒真是大方,一个养女身上都有七千万。” “季老,您说这宝贝是受人所托。收藏界水这么深,您可得擦亮眼睛。”她委婉地提醒。 季老听了这话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如鹰般锐利的眼神像要把她穿出一个洞,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好友要害我?” 似是觉得不可思议,接连冷笑两声,毫不留情地训斥:“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在我面前故弄玄虚。允城他们夫妇惯着你,真让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拿起手边的茶杯,却没有放在嘴边,反而狠狠朝她脚边砸去。 上百万的瓷器就这么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上来,幸亏是冬天,穿得厚,倒是烫不着。 只不过有些碎边蹦的高了些,冷不丁刮在了她身侧的手背,溢出一串儿血珠,宛如寒冬腊月枝头绽放的梅花。 她没理。 云岁晚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眉角眼梢都泛上冷意,瞳仁清澈沉静,情绪稳定地可怕。 与她想象中的场面大差不差。 “季爷爷先别生气,”江心弈拍了拍老爷子的背顺气,责备地看着她:“岁晚,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那人可是古玩界的大拿,一开始就和我认识。是他说一直想和季爷爷交流,我才让爷爷和他认识。如今季爷爷已经和他合作很多年了。你口说无凭地污蔑人家,该和爷爷道歉。” 云岁晚似笑非笑:“你牵的线搭的桥?” “没错。” 第60章 不喜欢夏斯年,喜欢小叔了? 她听完,眸中笑意未散,上下打量江心弈,点头夸道:“那你挺棒的。” 江心弈皱起眉:“……” 云岁晚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想着季世镜应该快到了。 有一条信息是季宴礼不久前刚发过来的:【你去老宅了?】 他似乎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这让云岁晚不怎么爽利。 但转念一想,处于报复的心理,她挺想看季宴礼陷入两难时的表情的。 于是回复:【对,你要来吗?】 云岁晚看着上面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等了等,他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云岁晚撇了下嘴,觉得没意思,将手机放了回去。 她将老爷子的怒气视若无睹,平静道:“那您要如何才能卖给我?” 见她还不死心,季老爷子怒意更盛,堪称勃然大怒,对她疾言厉色:“不知好歹,非要我赶你出去才死心?” “那我和您做个交易?”云岁晚没有被他的威胁所吓到,不紧不慢道:“您将那宝贝卖给我之后,如果您的朋友没有问题,我不但会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并如您所愿,从此离开季家,不再回来。” 听她竟然敢说出这种话,季老爷子也不是傻子,不免生出几分狐疑来,锐利的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 他还没说什么,这时门口出现了动静。 想来是小叔到了。 云岁晚毫不意外地看过去,转动的眸子倏然在某个角度顿住。 她没想到,季宴礼是和小叔一起来的。 一进来,他的目光就腻在她身上,冷白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清凉透黑的眸子带着压迫感,仿若能看透她的所有心思。 直觉告诉云岁晚,季宴礼好像不太高兴。 不过,他高不高兴,和她有什么关系? 云岁晚平静无波地移开了视线。 季宴礼长指摩挲了下腕表,高挺的眉骨下,眼眸里的暗光在汹涌中缓缓升起,盯了她片刻,眼梢微转,看向季老。 “爷爷。” “爸。” “呵,一个两个都赶在一天过来了。”季老爷子稀奇道,话语间不怒自威。 季世镜和云岁晚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已然有数。 进门时刚好听到她那些豁出去的话,本还有些疑虑,现在看来,倒是可以信任她。 “爸,那东西我要了。”他的语气更像是在通知。 眼皮动都没动一下,好像他要,对方是谁都得给。 “怎么一个两个都对我那……”季老爷子顿住,立即反应过来,冷笑道:“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对文物感兴趣了,是帮她要的吧。” “宴礼,你也是?” 季宴礼雾沉沉的目光朝云岁晚和季允城扫了一眼,像秋日清晨水滴打在梧桐叶上,滑下去,留下满叶寒凉。 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 “小叔这么说了,我是不是,管什么用?” 听着语气有些冲,季世镜奇怪地睇了他一眼。 “到时我会送来比它价值更高的东西。”季世镜说。 他送来的自然价值连城,给好友赔礼道歉也足够了。 季世镜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老爷子不给云岁晚面子,却是会给自己儿子面子。 “你要拿去可以,不过,”老爷子不耐地看向云岁晚,还记得她刚才说过的话:“你刚才的话应该作数吧?” 季宴礼眉头拢起:“爷爷……” “自然是作数的。”云岁晚打断他。 “好。” 老爷子沉着脸让人将东西给他们。 事情办完,云岁晚礼貌地道了一声谢:“稍后,我会将七千万转给您。” “不用,那钱不也是季家的?七千万而已,你好好留着吧。” 像是没有听懂他话里的轻蔑,云岁晚没有应答,怎么着,这钱还是要花的。 出了院子,紧赶慢赶追上季世镜,她扬声喊:“小叔。” 季世镜认出是她,停下脚步。 “今天,谢谢你。”云岁晚表情真诚。 他已经吩咐属下稍后将东西送到她那里。 先前云岁晚和他联系,本以为以这位小叔的性子不会多管闲事,却没想到,他只是思索了须臾,就答应下来。 季世镜气质疏冷,沉默寡言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他会帮她,也只是想到她的另一重身份。 同时,季世镜也在赌,她不会做伤害季家的事。 若是最后不是他所想,他有无数种手段让云岁晚付出代价。 季世镜看到后方漫步而来的人,心里的那抹怪异再次浮上来。 季宴礼在云岁晚的后方站定,看着他,嗓音格外寡淡:“小叔。” 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的声音,云岁晚抿着唇,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小步。 而前面就是季世镜。 季宴礼脸色更冷。 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季世镜也没继续探究那几分怪异的缘由,他还有事要忙,就先一步离开。 没了第三个人在场,云岁晚心里惴惴不安,身后的人存在感极强,就算没扭头,也能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硬着头皮当他不存在,想着现在还在老宅里面,他总不会在这里乱来,定了定心神,沉默地迈步。 走了没几步,一股强大的力道拽着她往旁边走,云岁晚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季宴礼摁在墙上。 一声闷响,不算疼,他的手隔在她和墙之间。 云岁晚抬眼撞进满是凌冽寒光的眸子,心头颤栗。 意识到,季宴礼很生气。 “放开我。”她惶恐不安地看着周围,生怕从哪里冒出一个人来。 她提醒他:“这里太危险了。” 季宴礼弯腰嗅着她颈间幽淡的香气,太阳穴被怒火冲得一突一突,眼眸剥落一丝狠:“你还怕这个?你不是做好了时刻离开季家的准备?” “为什么就是学不乖呢?岁晚。” 季宴礼亲上她细腻盈润的耳朵,嗓音低磁裹着危戾:“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小叔那么熟呢?怎么?不喜欢夏斯年,开始喜欢他了?” 云岁晚心神都在关注有没有人过来,没太听清他在说什么。 季宴礼眼眸转狠,咬上她脖子,牙齿抵着她的动脉,仿佛下一秒就要刺进去,连皮带肉将她吞吃入腹。 “哑巴了?嗯?” 云岁晚吃痛,最脆弱的地方受到威胁,瞳孔骤缩。 “你发什么疯?”她低吼:“我只是请小叔帮个忙。” “你能不能把我放开?有什么事回去说,好不好?”她吸着气,缓了声音劝他。 第61章 你做这些是为了夏斯年? 季宴礼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微凉的唇刮蹭着她的耳廓,举止亲昵暧昧,仿佛耳鬓厮磨。 如水的嗓音钻进耳朵,泛出涟漪一阵阵打在她身上。 “岁晚,我是摆设吗?说一声,我怎么着都会给你弄来。” 而不是曲线救国,去找了季世镜。 她遇到麻烦,永远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宁愿找别人也不会找他。 这次是,上次在北城亦是。 云岁晚背脊发凉,汗毛因过度紧张而竖立,嗓音偏冷,却尾音都在颤:“我知道了。可不可以回车里说?” “季宴礼,你不能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上次为了躲他一声不吭回了华庭,他便那样肆无忌惮,云岁晚怕他更加变本加厉。 察觉到她身体好像在轻颤,季宴礼一边轻缓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徐徐开口:“可你总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云岁晚尽量顺着他,咽了咽口水:“不会。” “岁晚会骗我吗?” 她乱了呼吸,尽量冷静地重复:“不会。” 季宴礼奖励似的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这次没有深入,果断退后放开她。 她舒了口气,被他牵着手往外面走。 秋风扫落叶,院墙边的梧桐叶追着风在空中晃晃悠悠地落下,刚落到地上,就被一只脚无情碾碎,窸窣作响。 不远处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小片衣角被风掀起,有道身影默默注视着一起远去的两人。 不知站了多久…… 云岁晚被拽着坐进加长版的黑色布加迪,脸色不太好看,一想到刚才他过于大胆的行为,她实在不想搭理他。 扭着头看向窗外,恨不得离季宴礼几里远。 前面开车的是宋昭,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目视前方,连个眼风都不敢向后面扫。 “季总,去哪儿?” “松风湾。” 云岁晚听完掀起眼皮瞥过来:“我不去。” 去了准没什么好事。 季宴礼打开储物柜,从里面找到药箱,拿出碘伏和棉签。 伸手将人捞过来摁进怀里,拎起她纤秾合度的左手腕,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伤口并不深,只是在冷白的皮肤上突然出现一道红肿,有些吓人。 宋昭没有得到季宴礼的命令,沉默着往松风湾的方向开。 云岁晚倔脾气上来了,挣扎着将手抽回来,却被他又握住,再想抽开就不容易了。 她皱着眉,右手捂上左手背的伤口,不让他碰到,不耐道:“送我去报社。” 季宴礼始终很平静:“我们的事还没说完。” “那你现在说。” “岁晚,把手松开。”他沉了声,很严肃的模样:“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云岁晚还是那句话:“送我回报社。” 季宴礼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将前面的隔板放下来。 她浓睫似有雪花扑簌簌往下落般,背脊挺得愈发直,脸上的神色清冷中有股倔劲儿。 季宴礼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抓着她的手腕和小腿,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 “我们还没在车上试过吧?”他咬她的耳朵。 云岁晚撇开头,却将修长柔腻的脖颈送了上去,季宴礼眸中欲念微闪,埋首,鼻尖抵着上面微微跳动的青筋。 心里一紧,她咬着牙说:“我和你回去,你别乱来。” 季宴礼没有放开她,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低叹一声,问:“能让我给你处理伤口了吗?” “嗯。”云岁晚抿着唇,眼尾浸染不甘。 季宴礼闷着嗓子低笑,抵着她的胸腔微微颤动,不知为何,心情又突然好起来,满面春风刮走了沉郁。 似是觉得她可爱,俯首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总是这样,知道惹怒他的后果,却也知道他不能拿她怎么办,软着态度哄两声,再生气便也没气了。 每次却还是要像家里调皮捣蛋的猫儿一样,不断试探你的底线在哪里。 不管如何先尝试一下,他一妥协就是赢了。 季宴礼将她的头掰过来,强势地让她看着自己,一双浓黑深邃的眸子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岁晚,你越是这样,就越是适得其反。” 云岁晚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人的耐心都是有一定限度的,季宴礼再喜欢她也总会有厌烦的一天,就好像她当初有多喜欢他,现在就有多恨。 她只不过想尽办法将这个期限缩短罢了。 早一日,她便多一日的自由。 季宴礼为她的伤口消毒,抹上药膏。 那药膏不像是药店里会卖的,连个商标都没有,膏体是羊脂般的白色,还带有淡淡的草药香,涂上后,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便神奇地消失了,只余一片舒适的清凉。 最后贴上创口贴。 “疼吗?”他语气难藏心疼。 云岁晚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这次他倒没再拦着,挨着窗户坐下后,随意敷衍道:“不疼。” 打开手机看新闻。 季宴礼知道那药的功效,也就没再打扰她。 回到松风湾 云岁晚依旧还是会被这里的广阔和华丽所震撼到。 他不喜有太多的人在别墅里,一般佣人做完固定的工作就会回去。 客厅里镶嵌了一块儿屏幕,有将近一整面墙那么大,闲置时会自动播放似真似假的动画,有时是壁炉,里面噼里啪啦燃着火,有时是从天而降,徐徐落下的雪花,有时是雷风暴雨,连成线的雨滴哗啦啦打着屏幕。 云岁晚朝那里看了一眼,此时正是暴雨,一道闪电横亘在屏幕上方。 桌子上放着一个青花缠枝香炉,细线似的熏香袅袅上升。 她嗅到了一股好闻的,叫不出名字来的沉香。 和季宴礼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 心绪却莫名平静下来。 她站着,看过去:“你想说什么?” 大有季宴礼说完就走的架势。 季宴礼揽着她的腰,带了力道坐下来。 她以为他会问,为什么不感兴趣却非要那件艺术品不可? 或者那七千万哪里来的?明明爸妈和他给的银行卡,她一分钱也没动过。 又或者,她为什么会知道老爷子的朋友有问题? 但这些季宴礼都没问,好像知道她不会说实话,他总能靠自己查出来。 相比于其他的,他更在乎的是: “你做这些是为了夏斯年?” 季宴礼嗓音温沉。 第62章 你连主动亲我都是为了他。 云岁晚先是沉默。 季宴礼对斯年哥的介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她点头,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所以,沉思熟虑过后的云岁晚,转开眸子看着墙上下着的暴雨,否定:“不是。” 季宴礼捏着她的下颌,温声道:“岁晚,你刚答应了我什么?” 不会骗他…… 云岁晚想明白之后,垂着的长睫在下眼睑处有一小片阴影,掩盖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季宴礼的语气没有变化,却生生带来了压迫感,他的指腹来到她的唇角,暧昧不已地摩擦。 然后揭穿:“你每次撒谎,都不敢看人。” 嗓音虚虚浮着,听不出明显的情绪,好像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云岁晚心里不安,柳夭桃艳的面容微变,承受不住他捉摸不透的性情,迫切地想要离开:“我还有工作。” 说着站起来,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大门。 却被他拉住,一用力,她整个人都摔在了沙发上,沙发柔软,不疼,身子向上弹了弹。 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她惊愕地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布满阴郁的眼睛里。 给人的感觉,倒是和屏幕上的雷电暴雨很相似。 “怎么?怕我对夏斯年做什么?” 季宴礼眼底滚镶着一缕寒意,仿若掉进了一个冰窟,踩上去,冷意就顺着脚底淌至全身。 云岁晚双臂支在沙发上,背后的长发有一缕绕在颈间,蜿蜒窝在锁骨凹陷处,坠着戒指的银链从衣服里晃出来,静静地垂下。 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她微张着嘴呼吸,手指难受地陷进沙发里,指尖泛白。 明明屋里暖融融的,她却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寒噤。 云岁晚有一瞬的头昏脑涨,耳朵嗡鸣,听不清季宴礼在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季宴礼只当她是默认。 “这么在乎他?” 他找到她的手机,云岁晚闭了闭眼,缓解了那股眩晕感之后,浑身无力,撑起上半身要将手机夺回来。 却被季宴礼抓着手腕往怀里扯,后背抵上他宽厚的胸膛。 双手被桎梏,云岁晚眼睁睁看着他解了锁,点开了微信。 “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急,喉咙处宛如有根弦绷着。 季宴礼看到“斯年哥”三个字的备注时,心口又堵了几分,反倒他的微信,她连个备注都没有,里面的信息十条有九条是不回的。 先是给他的微信改了个备注,光明正大的三个字“男朋友”。 云岁晚见此稍稍松口气,只是改个备注而已。 下一秒就看见他点了一下夏斯年的头像,干脆利落拨了个视频过去。 看到他们耳鬓厮磨的画面,她瞬间感觉全身的神经都立了起来,疯狂挣扎。 “不要,季宴礼,你快挂断!” 季宴礼将手机扔在桌子上,摄像头对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像个恶魔一样伏在她耳边,低声道:“他还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吧?” “不如给他介绍一下呢?” 云岁晚睁大眼睛,清透的眸心满是慌张,蜘蛛网般的红血丝爬上眼球。 “别……” “嗡”地一声,桌子上的视频被接通了,她瞬间失了声,心脏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别墅里寂静地只剩下他们交缠急促的鼻息声,一个带着不悦的沉重,一个带着慌张的颤抖。 “岁晚?”夏斯年清朗温润的声音异常清晰地出现在别墅中。 云岁晚咬着牙,眸底浮现几分哀求。 “岁晚?你在吗?” “怎么不说话?”夏斯年声音疑惑。 牙龈咬出了血,深呼吸之后,她主动身体前倾,挨得季宴礼更近,仰头带着讨好意味地吻上他的唇。 眸心氤氲了一层缥缈的雾气,明明眼睛湿漉漉的,动作是妥协的,却还是能感到她那一丝深埋的倔强和不甘。 仿佛一只教不乖的小猫,这一秒能亲昵地蹭着手指,下一秒就能张开獠牙咬上一口。 手机里夏斯年依旧疑惑出声,以为她临时有事去忙了。 季宴礼长眸深邃,沉静地注视着她,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云岁晚克制着自己去挂视频的欲望,耐着性子搂上他的脖子,坐在他身上,闭着眼青涩地吻他的唇。 学着他的样子仔细描摹他的唇形。 揽住她的后腰,季宴礼任凭她亲了自己一会儿。 那边夏斯年见久久无人回应,已经将视频挂断。 季宴礼后退些许,唇边是被她舔出来的水迹,自嘲地苦笑:“你连主动亲我都是为了他。” 云岁晚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第一时间朝桌上的手机看去,见屏幕是黑的才如获新生般喘着气。 这个微小的举动刺痛了季宴礼的双眼,心脏被用力揪着扯着,血迹斑斑也不放过。 他搂紧她,恨不得将她骨血都与自己融合,是不是只有这样她才能只看他一个人? 外面下起了雨,和那面墙上虚拟的暴雨不同,南城的雨滴总是小却急,黏在人身上,阴冷潮气一天都散不去。 这雨一阵一阵的下了许久。 自那日情绪大起大落之后,云岁晚的眼睛胀痛了一天,像里面藏了无数颗炸弹,每分每秒都在爆炸。 以为和平常胸闷气堵是一个原因,她生生忍着,没有去医院。 左右身体不是真的有毛病。 后来,她又给夏斯年回了个电话,解释当时自己不小心误触了,不是真的有事。 夏斯年忧心忡忡的眉心终于松懈下来,似乎松了口气,温和地开着玩笑:“可吓死我了,差点儿我都要报警了。” 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云岁晚彻底放下了心,至少说明他没有起疑。 “今天吃药了吗?”她日常询问。 “你监督地比医生还要严格。”夏斯年笑,无奈道:“吃过了。” 云岁晚看着他脸上熟悉的,带着朝气和温柔的笑,口吻突然很笃定:“斯年哥,你一定会好的。” 夏斯年愣了一下,忍俊不禁:“你真是,很适合当医生啊,不仅关心病人的身体健康,还关心病人的心理健康。” 他沉吟片刻,含笑的嗓音鼓动着她的耳膜:“是对其他人也这么关心,还是只对我啊?” 他说得太轻松,给人一种只是单纯好奇,没有其他含义的错觉。 云岁晚捏紧了手机,眼睛痛的更加剧烈,扰的自己不得安生。 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她已经失去了回答的资格。 云岁晚装作有人叫她的样子,匆匆忙忙说了一句:“斯年哥,我还有工作,就先挂了。” 第63章 喜事 云岁晚在酒吧找到沈叶初时,她正坐在吧台前,捧着一杯酒喝着。 没有去她在二楼的专属包厢,在大厅里听着重金属音乐,摇头晃脑的。 她一坐下,沈叶初就抱住了她的腰:“岁晚,你可算来了。我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和你分享。” 云岁晚拒绝了调酒师的提议,要了杯温水,手肘支在吧台上,慢悠悠揉着眼窝,缓解胀痛。 “什么喜事?你终于实现找男模自由了?” 沈叶初曾经立下豪言壮志,要借着富二代的身份实现混吃等死,一天一个男模的人生理想。 “哎呀,不是这个。”她示意云岁晚小声点儿。 云岁晚以为她终于意识到这不算正规意义上正经理想时,就看见她色眯眯地盯着面前穿着西装马甲,身材不错的调酒师,说:“让小李听到了,吃醋怎么办?” 云岁晚:“……” 她说今天沈叶初怎么坐到大厅里来了。 小李就是那位调酒师,比他们要小个两三岁,听了她的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无奈道:“叶初姐,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沈叶初这才拉回思绪,神秘兮兮地凑到云岁晚耳边,说:“最近有一个大人物遭殃了。” 云岁晚波澜不惊地喝了一口温水,兴致缺缺:“喜在哪儿?” “哎呀,你听我说完嘛。这位大人物是古玩界的一个专家,和国家博物院的院长有点儿关系,最近两位都落马了。” 对这事儿,云岁晚不但不惊奇,里面还有她的参与。 不用沈叶初说,她早已知道事情经过。 通过老爷子找到那位专家不困难,她只要将一个人名报上去,上面再抽丝剥茧地,就查出来了很多东西。 “据说是因为调换博物馆文物,以假乱真。这可是件大事,但凡和这两位扯点儿关系的都少不了一顿折腾。我一看,季老爷子不也和那专家认识嘛,这回他老人家可算是栽了。” 沈叶初脸上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虽说这样不好,但看他倒霉我还挺开心的。谁让他那么针对你,哼!” 云岁晚抿唇一笑,捏了捏她气呼呼的脸:“怪不得你和微微能说到一块儿去。” 都一样幼稚。 文物真品已经上交给了国家,而她的那五百万也到账了。 但可能事实并不会如沈叶初所料,她在报告里掩盖了一些事情经过,写了季家主动买下文物并上交且季老爷子自愿提供人名等一些积极行为,上面应该不会再找季家的麻烦,老爷子也相安无事,顶多走个过场。 沈叶初笑了一会儿,见她只捧着一杯水喝着,说:“来酒吧喝水多没劲啊!让小李给你调一杯好喝的。” 云岁晚拦住她:“别,我不喝。” “怕喝醉啊?没事,我在这儿,每一个人敢欺负你。” 说话间,门口出现三个人,都差不多高,长相优越,气质各有特点,无一不矜贵地突出,往那儿一站,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周时泽他们三人也正在讨论官员落马这事儿,只是季宴礼却显得比较沉默。 他嘴边咬着烟,下颌线清晰分明,酒吧里的红灯紫雾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暧昧不清。 一只手握着手机漫不经心摁着。 同时,云岁晚放在桌上的手机就亮了一下,她看也不看将手机翻过去。 沈连溪正说得兴起,突然发现身边两个人没有再应和他,被一起喂了哑药似的。 狐疑地望过去,发现这两人跟双胞胎似的,十分默契,都看向一个方向。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沈叶初和云岁晚,顿时了然。 “岁晚,小初!”沈连溪兴奋地喊她们。 云岁晚条件反射地扭头,神色一愣,心想自己改天去庙里拜一拜,转转运。 八百年没来过酒吧,来一次就碰上他们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连溪哥。” 季宴礼眸心的光聚焦在她身上,许久目光往后挪了几寸。 看到静静躺在吧台上翻盖的手机,表情又淡了少许。 移开时,眼里全是墟落。 尽管目视前方,依旧能感受到一道侵略性很强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云岁晚就想走了。 实在眼疼地厉害,大厅里又吵的人头疼,她难受地皱了皱眉。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打了个招呼,和沈叶初单独说了一声,她拿起手机离开。 动作太快,沈连溪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走出几米远了。 “怎么回事儿?最近怎么感觉岁晚怪怪的,和我不如以前亲了呢?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周时泽斜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不是你。” 喝了酒的沈叶初脑子更迟钝,云岁晚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喊一声:“岁晚,我送你!” 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 沈叶初眨了眨眼,朝罪魁祸首看过去,不忿:“你干嘛!” 周时泽摁着她的肩膀,将人推着坐回去:“你喝酒了,是去送人还是送命啊?” “你管不着我!”沈叶初没多想,红着小脸怼回去一句,语气挺冲。 周时泽看着她眯了眯眼,唇角带勾,没说话。 瞬间,她装作很忙的样子,低头找手机,已老实。 季宴礼吸一口烟,给对面发过去一条:【在门口等着。】 抬眼说:“我送。” 云岁晚看到消息正好走到酒吧门口,本想装作没看见,但今天一天都没回他消息,到松风湾后折腾的还是自己。 揉了揉眼睛,站在门口等着。 没多久,黑色布加迪停在了她面前,对着她这边的窗户缓缓摇下,季宴礼坐在驾驶位,亲自开车。 意识到车里没有其他人,云岁晚有些犹豫,一时没有动弹。 季宴礼于光影中吐出一口薄雾,手肘支着窗户,掸了掸烟灰,也不催促,很耐心地等。 云岁晚认命般走过去,却是朝着后座的方向,握上门把手拉了拉,没拉动。 他锁了门。 眼睛难以忍受的胀痛连着头骨那片儿的神经都受了牵连,不知为何,竟还有些恶心。 将胃部翻滚的感觉压下去,云岁晚一点儿也没有再与他周旋的力气。 转去副驾驶,一拉车门,这次很顺利地开了。 第64章 内疚 一坐进车里,云岁晚就头抵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布加迪平稳上路,季宴礼打开了空气净化器,散了散烟味儿。 但其实他抽的烟太过昂贵,味道并不难闻。 车内放着舒缓轻柔的音乐,注意力分散出去一点儿,云岁晚的眉头有所舒缓。 季宴礼看着前方的路,顺手将空调往上调了调。 感觉车子停下来后,云岁晚睁开眼,扭头要下车时却顿住了。 目的地并不是松风湾,而是南城最大的医院。 她收回开门的动作,微皱着眉朝季宴礼看过去。 这如临大敌的样子…… 季宴礼眼尾呷了一抹春意,微不可察地一丝愉悦,失笑:“医院怎么你了?这么害怕。” 云岁晚锁着眉不说话,就是坐着不动。 “岁晚,你知不知道你的脸色有多难看?”季宴礼耐心哄她:“身体不舒服就别硬撑。” 他抬手欲碰她苍白的脸,却被她扭头躲开。 犟地跟什么似的。 云岁晚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闭上眼睛口吻难藏疲惫,语气难得轻缓:“季宴礼,我想回去。”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了戳,顿时什么脾气也没了。 她看着很不适,闭着眼,卷翘长睫蝴蝶振翅般惹人怜爱地轻颤,放软的语气听着像撒娇。 往常在他面前裹满倒刺的人突然变得有些脆弱,就像她周围的垒起来的硬壳突然变得柔软了。 季宴礼的心好像塌陷下去一块儿,幽暗的目光徐徐落在她抿着的嘴唇上。 想亲她…… 但她现在情况不太好,季宴礼沉默地将她的座椅放平,顺着她的意思开车上路。 中途给家庭医生发了信息,让他去松风湾候着。 云岁晚听着耳边舒缓的音乐,闭上眼睛却难以入睡。 到了松风湾,季宴礼从车上抱她下来,云岁晚也懒得再挣扎。 等走进门,她才发现别墅里还有一个人,这人她记得,是季家的私人医生,小时候生病的时候还给她看过。 云岁晚登时心虚不已,挣扎着要从季宴礼身上下来。 “别动。”季宴礼沉声道。 如果是兄妹的话,她不舒服,他这么抱着是不是也正常? 云岁晚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那医生三四十岁,恭敬地站在一旁,多看了他们两眼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季宴礼将她放在沙发上,对医生说:“她眼睛不舒服,应该很疼,”想了想,补充道:“连带着还会头疼,有时还会恶心,想吐。” 云岁晚惊讶地朝他看过去,她一直忍着,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的症状说得分毫不差。 医生也没废话,拿出仪器给她检查,大约几分钟后,说:“是眼压升高引起的眼睛胀痛,伴有恶心和呕吐。” 季宴礼表情凝重,沉吟几息,说:“什么原因?” “原因有许多。多见于青光眼,也可有情绪激动,视疲劳和眼部炎症等引起。” 云岁晚自然不可能是青光眼,当听到“情绪激动”四个字时,室内安静下来。 她偏头眯着眼看落地窗外的晚霞,火红的颜色已经被夜晚吞噬了三分之二,留下一丝余晖照进来。 医生为她开了几副眼药,说没什么大事,并嘱咐好好休息,保持愉悦的心情就离开了。 季宴礼神情未曾有片刻的缓和,上前将她横抱起来,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内疚。 缓步走上楼梯,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躺着,没有立刻退去,反而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 姿态就像是在无声地给她道歉。 那天,着实吓到了她。 “滴了药再睡。嗯?” 低沉质感的嗓音像融在清薄的雾里,温和又沙哑。 眼尾散着歉疚的红。 云岁晚闭着眼,不吭声,说不清是太难受还是在怨他。 季宴礼抿唇,拿了医生开的眼药水,轻声哄着:“把眼睁开,嗯?” 眼部的神经似被针挑着似的,云岁晚睁开眼,要从他手里将药水接过来。 季宴礼反手躲过,意思很明显,他来。 云岁晚没再和他犟。 滴完药水之后,他揉了揉她的头顶,说:“睡吧。” 起身来到门口,将灯关了,出去时将门掩上。 方便他时时刻刻注意屋里的动静。 季宴礼去了隔壁的书房,一待就是一晚。 云岁晚费了些时间才睡着,睡醒后就是第二天了。 旁边的床,睡前是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 显然,季宴礼一晚上没有进卧室。 兴许是睡在了客房,或者有工作,具体什么原因,她并不关心。 眼药水是好用的,睡一觉起来眼睛已经没有了痛感。 折磨人却死不了的病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从床上坐起来,房门就被人推开。 原本以为早已去公司的人就这么出现在门口,云岁晚抬眸看过去。 季宴礼还穿着昨天的那套黑色西装,眼睛爬上了红血丝,眉角眼梢的倦意说明了他可能一晚上都没合眼。 走近时,她问到了一股浓郁的香烟味。 可能还抽了一晚上的烟…… 他有烟瘾,云岁晚一直都知道,但自从她搬过来后,他很少在家里抽烟。 对于他突然这样的原因,云岁晚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产生了一种痛快的感觉。 “眼睛还疼吗?”季宴礼顾忌着自己身上有烟味儿,停在离床一两米的地方。 云岁晚沉默几息,还是摇了摇头。 她不再看他,扭头找手机想看看几点了。 季宴礼心有灵犀般将床头的手机递给她,说:“报社那边,已经给你请了假。好好在家休息。”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必要急着上班了。 他将外套脱下,拿着衣服往浴室走,嘱咐她:“想睡就再睡会儿,睡不着可以下楼,厨房备好了餐。” 浴室的门被关上,里面很快响起了水流声。 再躺着也睡不着了,云岁晚起床,在隔壁房间洗漱完,之后下楼。 餐桌上果然如他所言,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突然多出来了一天的空闲时间,云岁晚慢吞吞地吃着,想着应该怎么打发时间。 想起夏斯年之前说过的画展。 她发了个信息过去,对面立马说好。 一拍即合,就这么定了下来 刚将手机放下,楼梯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第65章 那你放过我好不好? 季宴礼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下来,似乎着急下来,头发只吹了半干。 一边摆弄袖扣一边迈着长腿走过来。 云岁晚闷头吃饭,将手机屏幕摁灭。 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季宴礼瞄了一眼她手边的手机,随后轻飘飘地移开,仿佛只是无意间看了一眼。 丝绸质感的黑色衬衫很恰当地包裹着他的上半身,贴着他腹部的肌肉轮廓,最顶上的纽扣漏了两颗没扣上,袖子也被他折了几下叠上去,露出有力冷白的小臂。 在家里姿态闲适松弛。 倒了一杯牛奶放在她手边。 见她只顾着喝粥,季宴礼夹了菜放在她的盘子里,后有戴了手套慢条斯理地剥虾,一个个放进去。 云岁晚动作微顿,却从头到尾都没动那里的食物。 季宴礼下颌线绷紧了一瞬,转着弯儿问她:“不合胃口?” 大有她点一头就让人将桌上的饭菜全换了重做的架势。 饭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没有不合胃口一说。 她不得不开口:“没有。” 随后夹起盘子里的食物放进嘴里。 季宴礼勾了下唇,将她垂在耳边的碎发刮在耳后,视线腻在她身上似得盯了一会儿。 她吃完了,他就会给她准备新的一盘,直到云岁晚皱着眉说:“太多了,吃不完。” 季宴礼嗯一声,没再继续,又怕她吃太饱不舒服:“吃不完就剩下。” 餐厅寂静了须臾,他想到这些天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儿,问她:“老爷子朋友和院长那事儿,是你做的?” 他心里早有答案,云岁晚半真半假道:“不全是。” 那就是了…… 季宴礼差点儿气笑,心说她胆子可真大。 别说那个古玩界大拿,还牵连到了国家博物院的院长,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是轻易得罪的。 后面牵连的利益谁能理得清? 就这件事在全国各地闹得满城风雨便可以窥见。 甚至老爷子还去警局喝了一次那边的茶。 说她胆子大都是往小了说。 她是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着想。 就为了一个快要死了的男人? 季宴礼满腔怨怼憋着,食不知味。 不过有他在,有季家托底,她出不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么做?” 云岁晚搅了搅碗里的粥,热气熏着眼睫,在上面逐渐凝聚成细小的水珠,淡声道:“不为什么。” 季宴礼放下了餐具,看着她:“岁晚你很聪明,应该知道这件事背后的风险。” 她的确知道,上面会保她,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没什么好怕的,烂命一条而已…… “你不会平白无故做这些,”季宴礼语气笃定,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关键之处:“夏斯年的病需要砸钱,所以你能从中得到报酬是吗?” 虽是疑问句,却很是肯定,好像也用不着云岁晚来回答。 她低着头,瓷白的脸上细腻地连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腰挺得很直,坐姿也很端正,但绝不是放松的姿态。 季宴礼捏了捏眉心,将人连着椅子一起拽过来:“爸妈和我给你的卡一分钱不用,岁晚,能不为难自己吗?” 这件事,云岁晚异常执拗,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在执拗什么,却在回来之后,接受父母任何的关爱却做不到理所当然的索取。 他们给她卡,买房买车,家里的衣柜每个月都会被换上新款式,云岁晚做不到拒绝,通通收下却也只是到收下这一步。 银行卡她放着,却没动过里面一分钱,爸妈买了房,不是别墅就是大平层,但她以住久习惯为由搬去了自己租的公寓。 说起来还真是矫情。 为什么这么拧巴呢? 明明他们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说白了,云岁晚是无法与自己和解,没有那层血缘关系在,享受他们的好都会觉得受之有愧,这本不属于自己。 又或者为自己一声不吭离开,让他们牵挂了自己六年而愧疚,现在又为自己和季宴礼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而自责。 虽不是她本意,但造成的伤害中却有她的一份。 云岁晚想对他们好,但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缺。 自己也无法再一昧的索取。 温韵他们不见得看不出来,却因为了解云岁晚的性子,顺着她,该做的一样不落。 季宴礼看着她就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却实在没办法,从小就这样,到现在也是。 谁对她好,她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回馈,就像做一个亏本买卖。 如果拿不出来,那就宁可不要。 走神太投入,嘴边沾上了牛奶也没发现,他抽了纸巾摁上去,在她动手之前擦干净。 指腹代替纸巾蹭上去,季宴礼低声道:“我们给,就收着,也不要只收不用。岁晚,不用担心还不过来,我们没想从你那儿要什么。” 云岁晚神色有些怔愣,手指的温热贴着她的唇角,她却顾不上这些细节,耳边还回荡着他不紧不慢的声音。 “无条件爱你。” 他补上一句。 低磁的声线独有几分缱绻,不知道他是在单纯说这件事,还是在趁机说着情话。 季宴礼的尾音还在餐厅里飘荡时,他灼热又强势的吻就压了下来。 吮着她的唇,勾着她的舌尖,动作缓慢到温柔一点点诱着她深入沉迷。 云岁晚整个人好似被分成了两半,一个被他缠着无法思考,一个回忆着他刚才的话。 不求回报的爱么…… 她从没有想过。 季宴礼喉间微动,见她没有以往那么抵触,心中激荡,吻得更加投入。 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不忘自己的目的:“以后这么危险的事别做了,嗯?” 他想了想,不怎么乐意地补充:“就算给他治病,卡里的钱也够了。” 云岁晚被他抱着,头靠在他肩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琢磨着他那句“无条件”的话。 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吗?” 季宴礼没反应过来:“什么?” “刚才那些话。”她提醒他。 “嗯,真的。” 云岁晚抬头看他,勾了唇,轻声道:“那你放过我好不好?” 既然无条件爱她,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呢? 好像全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季宴礼神情停滞了一瞬,眸子倏地变沉。 第66章 幕后老板 云岁晚匆匆忙忙来到和夏斯年约好的地点,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 她已经尽快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迟到了。 几个小时前,在她说出那句话后,季宴礼冷着声音说不能,和刚才哄她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一旦触及底线问题,他便不给丝毫回转的余地。 云岁晚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只是看不惯他这么虚伪。 父母自然说得过去,但他无论如何也算不上那么高尚。 他的爱是占有,压抑地令人喘不过来气。 季宴礼气她时时刻刻想着抽身离开,把她压在椅背上亲,最后抱着她上了二楼。 这个时候,云岁晚才慌了,惦念着一会儿要去看画展。 被不依不饶要了两次,她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季宴礼才放过她。 见他匆匆穿上衣服就准备叫医生,云岁晚暗叫不妙,眼疾手快夺了他手机,板着脸说不用。 季宴礼看了她半晌,似是反应过来,没把手机要回来。 之后没再打电话,却也没继续折腾她。 云岁晚沐浴完,趁季宴礼在浴室,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走进画展还没找到人,季宴礼的电话就过来了。 她在接和不接之间犹豫,犹豫间电话就自动挂断了。 如果不接,他想找到她也轻而易举,到时让他发现自己和斯年哥在一块儿,估计得疯。 这么想着,他又打来了第二次。 云岁晚找了片安静的地儿,接通。 “去哪儿了?” “报社。” “不是请假了?” “老板通知加班。有急着要的稿子没写。” 除了请假这次,季宴礼没干涉过她的工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嗯。什么时候回来?” 云岁晚说了个平时下班的时间。 “去接你。” 要往常,她必然第一时间就会拒绝,如今可能是心虚的原因,眼珠子转了转,乖乖嗯了一声。 有惊无险将电话挂断。 云岁晚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夏斯年,怪不得里面找不到他,原来在外面等着。 她心情放松了一些,走过去:“怎么不进来?外面不冷?” “还好。”夏斯年说:“总觉得应该等你一起进来从头开始看。” 云岁晚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抱歉,迟到了十分钟。” 夏斯年笑着开玩笑:“嗯。再晚来一点儿我就要去打印寻人启事了。” “罚你今天请我吃冰淇淋。” 云岁晚知道他没生气,拐着弯儿想吃些医生不让吃的,冷漠无情道:“大冬天吃冰淇淋,我让微微教训你。” 他们走进画廊,墙两边交错挂着画作,画展里各种风格都有,现在这片区域是印象派油画。 一边欣赏,夏斯年说:“下次把微微带来,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不知道小丫头有没有想着我。” “天天念叨你。”云岁晚说。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带闺女出来玩,如果听到是和夏叔叔一起,应该挺高兴的。 “那就行。没白疼她。”夏斯年爽朗一笑。 小孩子还不知道他生病了,或许还在纳闷,为什么夏叔叔好多天都不见一次身影。 明明在国外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几乎天天可以见面。 云岁晚来到莫奈的画前,应该是真迹。 因为这个画展的幕后老板据说钱多到没处花,砸钱砸出了这么一个十层的艺术博物馆。 斥巨资将以前还是个商场的地方改造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藏品无数,传说总价值近乎百亿。 今天是开展第一天。 收回思绪,云岁晚注意力回到画里。 莫奈善于捕捉光影,用色鲜艳,扑面而来的温馨和浪漫。 她指着其中一幅画,看向夏斯年:“你记不记得我们在美国时,有个地方和这幅画里的很相似?” 夏斯年看着画,立马想起了她说得是什么地方:“当然记得。我们带着微微去过吧。我还拍了照片。” 他说着低头点开相册,找当时的照片。 云岁晚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嘴角不自觉勾着笑,等着他找。 余光却突然闪过什么,她心下一惊,差点儿三魂吓跑了两魂,扭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只有来来往往和他们一样的人。 云岁晚松口气,暗嘲自己大惊小怪,他不可能到这儿来。 “岁晚?” 夏斯年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云岁晚回神:“嗯?” “想什么呢?叫你两声了。” “在想我们在国外的日子。” 夏斯年揉她的脑袋:“你要想回去看看,就是坐个飞机的事儿。” 云岁晚笑了笑,转移话题:“照片找到了吗?” “找到了,你看。” 他将手机给她,两人低头翻着相册。 云岁晚从来都没有拍照的习惯,还好他有,才记录了下来。 那段时间她的情绪不太对,夏斯年就拉着她和微微出去闲逛散心。 骑着自行车,春天,不冷不热的天气,微风和花香。 他们不知怎么,就来到了那片花田,放眼望去全是粉色,如梦如幻。 夏斯年还拿出了颜料和画板,作了画来着。 “你当时是不是画了一幅?”她好像还没看过。 “嗯。”夏斯年往前走,慵懒闲适道:“下次让你看。” 云岁晚追上去和他并行。 十层要是一次性逛下来,估计累的够呛,他们中途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休息。 夏斯年谈及她的心理医ura,问她:“最近有再去找过她吗?” 云岁晚摇摇头。 没有撒谎,自从上ura说漏嘴之后,她便没再找过她。 “没什么事。”她说。 夏斯年顺着她说:“那就好。” 接着笑道:“不然我可就吃醋你有事和她说却不和我说了。” 云岁晚怼他:“你又不是心理医生。” “怎么不是?”他大言不惭:“找她看不如找我看。” “要是ura听到,可是要轰炸你。” 两人正聊着,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小姐,先生。我们老板见两位有缘,想请两位上去坐坐,有一份见面礼相送。”男人礼貌恭敬道。 云岁晚觉得奇怪:“为什么想见我们?” 有缘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 “老板见两人同他一样格外喜欢莫奈的画,又看两位并非一般人,便想认识认识。” 这理由还说得过去。 云岁晚和夏斯年也不想抚了这位幕后老板的好意,便跟在男人后面坐了电梯来到十层。 十层单独开辟出了一块区域作为一间专属休息套房。 男人将他们带到套房,示意他们进去,再没多说其他,守在了门口。 云岁晚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沉思间,夏斯年已经握上把手,将门打开。 第67章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儿。 云岁晚终于想起来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了,是季宴礼身边的保镖之一,她曾见过。 站在门口,熟悉的熏香瞬间将她包裹,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里面的人,浑身如石化般僵硬,对上季宴礼乌沉的眸子,云岁晚不自觉后退一步。 她很想不管不顾地转身离开,可夏斯年已经讶然开口:“季先生?” 他看向身旁的岁晚,见她同样神情惊诧,显然并不知道这画展的老板就是季宴礼。 季宴礼坐在一张黑色真皮雪茄椅上,手腕懒散地搭着扶手,指尖夹着的烟雾如丝线般蜿蜒上升,曜黑色底盘腕表衬得皮肤冷白如玉。 长腿交叠,并未打算站起来,看到他们也没有表现出惊讶。 刚才余光看到的果然是他。 云岁晚手心一片潮湿,看着他漆黑沉静的眼,仿佛在压着什么,暗潮汹涌肆虐。 脑子“嗡”地一下瞬间空白,她脸色微微泛白。 还有什么比刚说自己在工作转头就遇上他的事情还可怕的吗? “岁晚,不进来吗?”季宴礼冷嘲地浅勾下唇,平静道。 云岁晚头皮发麻,强装镇定地走进去两步,依旧离他很远,紧着喉咙道:“哥,没想到这画展背后的老板是你。” 他吐出一口薄雾,同样道:“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儿?” 盯着她,意有所指。 云岁晚心虚地垂眸,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什么。 季宴礼的目光徐徐落在旁边的夏斯年身上,与一双温和平静的眼睛对上视线。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明明并不相熟,也没有交集,却总觉得空气中蔓延着不用寻常的因子。 如果非要形容,那可能是剑拔弩张。 相比于季宴礼强大的压迫的气场,夏斯年则始终平静,温和而淡然。 “没想到夏先生这么快就出院了。”季宴礼把玩着手里快要燃到尽头的烟,漫不经心道。 听他这么说,云岁晚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生怕他提到什么不该提的。 夏斯年语气礼貌又客气小说:“医生好不容易放人,谁也不想整天在医院带着。” 季宴礼说:“那看来夏先生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毫不避讳地提起,仿佛只是随意的聊天寒暄。 夏斯年并不在意,但提到疾病,不可避免地停顿了一下,模棱两可道:“但愿吧。” 季宴礼坐着,他们站着,一高一低,却依旧不见他的气势处于下风。 仿佛居高临下的是他。 “夏先生生病期间,岁晚可是费了不少心呢。”季宴礼慢悠悠道。 云岁晚眼神微变,急着打断他们的对话,突然开口:“哥,你不是说有见面礼吗?” 季宴礼随手将烟蒂捻灭在琉璃烟灰缸里,掀眸看过去,似是才想起来,叫了一声外面的保镖。 “带夏先生去看看见面礼。” 他只提了夏斯年。 云岁晚呼吸乱了几秒,像一团棉花堵住了气管,吐息困难,张嘴想说我和他一起,对上季宴礼投过来的视线,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夏斯年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温声对着季宴礼道谢:“感谢季先生,不过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见面礼就不用了。我和岁晚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请您吃饭。” 他的口吻好像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云岁晚的哥哥,熟稔地好像他才是。 季宴礼神情微冷,舌尖抵了抵上颚,刚拿烟的手支着额头,两指搭在太阳穴,不带情绪的眸子看着郎才女貌的他们,好像是个局外人。 千斤重的视线压在自己身上,云岁晚刚放松一点儿的神经又绷起来,明显察觉到他在盛怒的边缘,内心极度不安。 季宴礼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淡声道:“还没感谢夏先生在国外对岁晚和微微的照顾,这个饭应该我请才对。”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说着,他站起来。 “哥,不用了。”云岁晚稳住自己的声线,因为急着拒绝,声音有些大,她努力平缓道:“斯年哥他不能乱吃东西,改天再说。” 季宴礼表情略有遗憾,话是对夏斯年说的,眼睛却粘在云岁晚身上:“这样啊,那等我改天安排好了,再请夏先生。” 云岁晚但愿永远也没有改天。 她看向夏斯年,尽量扯出一个与平日无异的笑容:“斯年哥,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坐我哥的车回家。” “可……”夏斯年看着她有些犹豫。 云岁晚故作轻松道:“我做我哥的车,放心吧。” 他看了她一会儿,似是觉得的确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那是岁晚的家人,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 云岁晚松口气,笑着点头。 她看着夏斯年转身离开,一步一步迈出了这间休息室。 莫名觉得心慌,好像他走出的不是这个房间,而是她的世界。 云岁晚眼眶灌了水般酸胀,脚尖不自觉转了个角度。 即使极其细微的动作,也让某个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的那人察觉到。 走出房门那一瞬,夏斯年扭头看了她一眼,很安定的眼神。 云岁晚脚尖转了回去。 季宴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了雪茄椅上,冷眼看着。 门被关上。 她不情不愿地将头转回来,房间里的气氛倏地比刚才还要低。 碍眼的人走了,季宴礼看着她,薄唇轻启:“岁晚,过来。” 从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让她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不用再演戏,她的态度也没刚才那么和善,语气疏冷:“有事就这么说。” 季宴礼的声音像冬日结冰的湖,不急不缓地询问:“要我抱你过来吗?” 云岁晚没动,主动认错:“撒谎是我不对。但如果我如实告诉你,你会答应吗?” 季宴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结果两人心知肚明,自然是不会的。 他已经站了起来,迈着长腿朝她走过去。 云岁晚心揪成一团,揉都揉不开,他的气场太过骇人,任谁都会难以招架。 她脸色微变,转身向门口走去。 只要出去,他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还没来得及伸手触上门把手,一只手臂从后绕到了她的前方,如藤蔓般箍着她的腰往后,脚尖离地。 第68章 一年零五个月 云岁晚眼睁睁看着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远,转瞬间她被压在了不远处的蛇形沙发上。 季宴礼薄唇缓慢地磨她的耳廓,低醇的嗓音穿透耳膜:“跑什么?” “就这么舍不得他?” 云岁晚不敢激怒他,咬唇道:“不是。我不跑,你先起来。” 季宴礼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黑眸像没电灯的夜直视着她:“这就是你说的工作?” 云岁晚能屈能伸,当即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下次不会了。” 他为她整理额头弄乱的头发,动作越是温柔亲昵,目光就越是幽深:“岁晚,你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她沉默。 季宴礼的吻从脸侧来到她的唇,又含又舔,撬开她的牙关攻城略地,勾着她的舌尖,用力吮吸。 吻技炉火纯青,逐渐加深。 云岁晚受不了他的挑逗,从嘴角溢出难耐的轻吟,腰身离开沙发少许又被无情地摁回去。 在她情不自禁时,季宴礼冷漠抽离,指腹揉了揉她红润的唇瓣。 “你有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吗?嗯?” 云岁晚呼吸急促,既羞耻又难堪,闭上眼撇开头。 下一秒却被季宴礼拨回来,残忍地让她直面自己的欲望,对他的欲望。 他沉声道:“夏斯年也见过你这样吗?” 云岁晚猛地睁眼,眼神恢复了清明,泛着冷。 季宴礼已经从她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儿。 低头再次亲上去时,却被她躲开。 他顿了顿,抵着她的下巴强硬地吻过去。 故技重施,云岁晚咬着唇让自己的身体平静下来,却可悲的发现,人最难控制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季宴礼自己也忍得青筋暴起,却格外有耐心。 “上午还在我的床上,下去就可以去和另一个男人约会。岁晚,是不是国外的日子把你教坏了?” “怎么?你认为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也可以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 云岁晚听得眼皮直跳,怒声道:“你胡说什么?” 本来就不是约会,她和斯年哥清清白白。 季宴礼眉眼冷峻,眼睛寒津津的:“以后不准再和他联系。” 在他缺席的那七年里,夏斯年却和她有着七年的共同回忆。 两千过个日日夜夜,他的记忆里是空白,但她和夏斯年不是。 这叫他怎么不嫉妒? 嫉妒地五脏六腑都疼。 云岁晚闭着嘴,保持沉默。 季宴礼见她这样就知道八成又被当成了耳旁风。 “说话,岁晚。” 云岁晚冷声开口:“说了你又不爱听。” 季宴礼:“……” 气得想死。 他的瞳仁像被一块儿黑布罩着,然后再沉甸甸地罩住她,额间青筋一突一突地跳。 季宴礼咬上她微肿的唇,就在云岁晚以为他又拿那招对付自己时,他的吻顺着脸颊来到脖颈。 早就知道躲不过去,云岁晚咽下到嘴边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次时间过的格外漫长和煎熬。 他好像铁了心要惩罚她,总在临界点时忽然停下,看着她满头大汗,眉眼难耐。 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季宴礼不厌其烦,总是不给她一个痛快。 云岁晚汗湿的头发黏在脖颈和额头,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冷白的灯光下,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她闷哼一声,泄愤似的张嘴咬在他的脖子,尝出了血腥味。 季宴礼皱眉,任她折腾。 最后,天色暗下来,夜色如墨。 云岁晚被他抱着坐上布加迪的后座,司机目不斜视,沉默地往前开。 季宴礼抱着她没撒手,怀里的人累极了,闭着眼一声不吭,他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 想起什么,忽而问:“这个画展,喜欢吗?” 云岁晚装睡,不说话。 更像是在生气。 季宴礼郁气一点儿不剩,心情还不错,故意当着司机的面在她耳边说:“怎么?我没让你舒服?” 其实他的声音很低,只够两人听见,但云岁晚还是心虚,睁开眼瞪他。 “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儿?” 她面色薄怒。 司机默默放下了隔板,很是贴心。 季宴礼说:“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 司机是他给薪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自然有数。 云岁晚要从他身上下来,没成功,倒是把自己累够呛。 “那也不行。” 这段关系毕竟不光彩。 季宴礼揉了揉她盈润的耳垂,心想带个耳坠应该更好看。 “岁晚,我们公开吧。省得躲躲藏藏。” 云岁晚差点儿被吓死,心都到了嗓子眼儿,急声道:“不行。季宴礼,你答应过我的。” 季宴礼看着她冷哼:“你不守信,倒要求我遵守承诺。” 云岁晚一时哑声,偏开头:“不一样。” “总之,不能公开。”她的语气中没有回旋的余地。 季宴礼亲她的脖子,嗓音慵懒:“总得给我一个期限。” 云岁晚想说永远,却也知道他不可能同意,便尽量往长了说:“十年。” 不到十年,他应该就腻了。 季宴礼没说话,靠着椅背,垂眸把玩她的长发。 “八年。” “……” “五年。” 云岁晚抿唇,又说了一个数字:“三年。” 季宴礼还是没有回应,姿态慵懒。 她咬着牙又减了一年:“两年。” 云岁晚忍无可忍:“不可能再少了。” 季宴礼终于开口:“一年。” “一年零十个月。” 他嗤笑:“岁晚,讨价还价可不是这么还的。” 云岁晚沉思片刻,实在心累,深吸一口气:“一年零五个月。” 季宴礼扶着她的后颈,喉结上下滑动,说了一句“好”,垂首覆上她的唇。 她想着,男人的爱维持不了多久,说不定不到一年就被消耗完了。 亲了好一会儿,他放开她,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那个画展,喜欢吗?” 云岁晚:“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她水润的唇,不假思索道:“本来就是给你办的。” 今天刚刚公开,也就对外开放一天,本想今天推了工作带她过来,作为一个惊喜。 以后这里,只对她一个人敞开。 云岁晚淡淡道:“那不喜欢。” 季宴礼:“……” 气笑了。 第69章 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接纳任何人。 文物被联合盗窃一事闹了好些日子,不少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被牵连到。 没多久就传出来国家博物馆新任院长上任的消息。 沈叶初本还想看季老爷子的笑话,没想到最后上面唯独对季家轻拿轻放。 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那是季家。 “季老爷子运气真好啊。”沈叶初感叹。 她并不知道云岁晚去过老宅,还是为了被盗窃的文物,更不知道这件事里有云岁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作用。 云岁晚翻着摄像机里的新闻照片,神情专注,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讲话。 “哎呀,你先别捣鼓你那些照片了。”沈叶初把她的手扒拉下来,突然想到什么,好奇道:“岁晚,话说你为什么最后当了记者?” 她曾记得高中时,和一群同学讨论过这件事。 那时也才十六七岁,周围不是富家子弟就是能力和成绩异常突出的人,纵使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一早就被规划好了人生路线,也不免对未来充满一些幻想。 沈叶初记得,当时岁晚说的是想在大学里学习金融专业。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金融是他们这些人的必修课。 现在想想,金融应该并不是因为她喜欢才选择的。 或许是希望可以离那个人更近一点,多一些共同话题。 云岁晚被问得愣了一下,随后不假思索道:“因为大学里学的是新闻传媒。” “……” 起初是觉得当记者很忙,经常出差,甚至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这在当时的她看来却是梦寐以求的工作。 因为只有忙下来,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不会想起以前,也没有精力耗在低落的情绪里。 就ura有时候也建议她别让自己闲下来。 不过,云岁晚不会对沈叶初说这些。 沈叶初也没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她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却又不知道怎么问出来。 本想端起冰咖啡喝了一大口压压惊,却差点儿把牙齿冰掉。 云岁晚把手边的温水递过去:“大冬天的喝全冰咖啡,小心我给连溪哥告状。” “他管不住我。”沈叶初不在意地摆摆手。 不过倒是可以拿哥哥当挡箭牌。 “前几天我哥还问我,说你和季宴礼怎么回事儿?最近总是看着像吵架一样,连带着他也不搭理了。” 沈连溪还以为是他们兄妹在闹矛盾,他因为季宴礼受了无妄之灾。 不知道在心里把季宴礼骂了多少遍。 云岁晚:“也没有不搭理。只是太忙,推了连溪哥攒的几个局。” 重点是这个吗? 沈叶初索性直接问道:“你……和季宴礼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和他没有以后。”云岁晚声音变得很淡。 沈叶初哽了哽,突然叹口气,心想这都什么事啊。 如果未来有一天和季宴礼分开,那季家她还能待吗? 七年前她一个人暗恋,怕得就是失去好不容易拥有的家人,怕和温姨,和季叔最后连相安无事的陌生人都做不成。 醉酒说漏了嘴就一走七年,这一次难道又要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沈叶初不免心有些堵,微微红了眼眶,又把季宴礼骂了个狗血淋头。 云岁晚见她苦大仇深的样子,哭笑不得:“你这是……这么早就给我哭丧啊?” 沈叶初揉揉眼睛,锤了她一拳,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老娘心疼你。” 云岁晚心一暖,笑着摸摸她的头顶,故作开朗:“叶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真到那时候了,我就当家里没有他这个人。我左右都是要回到美国的,到时候就只和父母保持联系。” “那如果,”沈叶初忍不住往坏处想:“叔叔阿姨知道了……” 云岁晚垂下眸子,端起水杯放在嘴边,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抿了一口后放下来,镇定道:“最坏的结果就是……老死不相往来。我就借着现在这段时间为他们多做一些事。” 总觉得,养育之恩,还都还不完。 沈叶初倾身将她抱住:“没事,你永远都有我。” 就算季家里没一个人要她,也还有她。 “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等斯年哥的病好了,或者他同意出国治疗的时候。” 沈叶初是通过她认识的夏斯年,以前一直没机会见面,在他生病之后,云岁晚回国之前,她替着照料了一段时间。 也是在那个时候,两人才真正熟起来。 “那你和斯年哥呢?” 她早就察觉到夏斯年对岁晚可不是寻常心思,可能碍于疾病不敢挑破。 云岁晚没听明白:“我和斯年哥怎么了?” “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沈叶初话说一半,眯着眼,装着样子审视她。 云岁晚也是暗恋过的,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人。”云岁晚说得很认真。 夏斯年是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第一人,早在孤儿院的时候。 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无论是谁都比不了的。 “但是叶初,七年前离开南城之后,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接纳任何人。” 甚至现在都还要定期去找心理医生的她,仅剩的力气只够好好爱自己和女儿。 沈叶初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她只当夏斯年为哥哥。 可能这是最好的结果,她就算喜欢他又能怎样呢? 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无解。 云岁晚重新拿起摄像机,翻看着里面的照片,但却没有刚开始那么专心。 沈叶初见气氛有些低沉,不禁懊恼,早知道就不提了,刚想说些什么逗她开心。 眼尖地发现云岁晚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注意力不在上面,没有发现。 余光扫了一下,只看到了来信人的名称,惊讶道:“岁晚,季老爷子好像找你啊。” 云岁晚同样诧异,拿起手机解锁,发现的确是季老爷子。 “他让我去老宅一趟。” 她猜测估计还是为了那文物的事儿。 早知道老爷子早晚会找她问些事情,云岁晚只稍稍惊讶的一下,心里已经做好了腹稿。 和沈叶初告别之后,她匆匆来到老宅。 第70章 改口 和上次无人问津不同,这次老爷子总算不能再无视她,派了人过来接。 云岁晚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和胡同,走过小桥流水,路过满池子的锦鲤和满院的梅花,总算再次踏足主院。 云岁晚走进主厅,首先看到的是挂在墙上的山水画,两边摆着乾隆洋彩镂雕万字龙舟转心瓶和雍正时期的斗彩天子罐。 绕过一扇刻着游龙戏珠的屏风。 老爷子高高在上地坐在沙发上,身穿深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苍老却也威严,不同寻常的阅历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见到她过来,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但还是用拐杖向她示意:“坐。” 云岁晚稍作迟疑,还是顺着他指的方向坐下。 老爷子也不急着问,先晾了晾她,慢悠悠喝着茶。 云岁晚知道他碍于面子,不好直接问出口,抬眼看了看时间,催促:“季老,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还挺忙的。” 季老爷子放下茶杯,不悦道:“你能有什么事?多大的项目等着你?年轻人怎么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事情还挺多的。忙着拯救其他顽固不化的收藏家。” “……” 这是在内涵他呢。 老爷子气得吹了吹胡子,但却没像往常一样冲她训斥,摆摆手,认下了她的那句讽刺,说:“行行行,老爷子我也是看走了眼。这次的确多亏了你,少了许多麻烦。” 云岁晚眉梢微扬,有些意外,还以为他多多少少碍于脸面不会直接认错。 “你知道就好。”她慢腾腾道。 老爷子一哽,无话可说。 “我有话问你,”他锋锐的眼神朝她看来,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人是在坑我?” 云岁晚将在心里重复无数遍的说辞道出来:“猜的。” 季老爷子:“……” “你当老爷子我好糊弄?”他气得敲了敲拐杖。 云岁晚满脸无辜:“我骗你干嘛?” “你不是一直认为我对季家有所图谋吗?其实是我气不过,故意和你作对,没想到误打误撞,还帮了你。” 好吧,这才是她重复无数遍的腹稿,但好像说服力没那么强。 老爷子冷笑:“你还挺失望?” 云岁晚尽心尽力演下去:“有点儿。” 老爷子差点儿被气笑,阅人无数的他一眼就看出她没说真话,沉吟片刻,竟然摆手妥协:“算了,说不说是你的事。” 云岁晚摸摸鼻尖,表情讪讪。 “不过我相信的不是你,而是因为世镜选择相信你。”老爷子生怕她误会似的,特意解释了一句。 云岁晚煞有其事地点头:“知道了,您选择信任我是因为那日小叔站在了我这边。您相信的是小叔。我不姓季,能让您老人家高看一眼的只有姓季的人。季姓就是象征着智慧和能力的皇冠。” 阴阳怪气的功力一绝。 “你,”季老爷子被气得脸色涨红,差点儿血压飙升,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挥手:“行了,你赶紧走吧。别留下气人。” 云岁晚站起来,十分乖巧的样子冲他告辞。 走出去几步,又被他喊住。 “以后叫人的时候改口,一口一个季老像什么话,省得有些人再阴阳怪气。” 老爷子话里的内涵也不必她差,不过倒打一耙倒是比她强多了。 不过当初不是他不让她叫爷爷的吗? 云岁晚将嘴角的笑压下去,礼貌说了一声好,顿了顿,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没说什么,算是应了这称呼,最后还得装模作样地敲打敲打她:“别以为改口了就能改变什么,你照样姓云。” “云多好听,反正比季好听多了。”她故意道。 “管家,赶紧送她出去。” 老爷子受不了似的赶人。 云岁晚对管家说了一句辛苦,就跟在后面原路返回。 走出老宅,管家停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暗红色锦盒,对她说:“云小姐,老爷子拉不下脸面,这是他对这件事给你的谢礼。老爷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你给他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该表示的还是得表示。这不,让我拿给你。” 云岁晚也不扭捏,伸手接过来,打开瞅了一眼,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微笑道:“帮我谢谢爷爷。” 管家点头表示知道,转身进去了。 云岁晚将东西放进包里,嘴角勾着笑,款步离开。 心情转好的她并没有发现大门不远处的梧桐树的后面,不显眼的地方,停着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 江心弈看到管家和她交流的全程,脸上架着的墨镜遮住了她眼底泛着的冷意,露出的下半张脸面无表情。 修剪漂亮的指甲攥紧了方向盘,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这次不知道云岁晚做了什么手脚,事态发展真如她所说。 那专家是她引荐给老爷子的,就算他不说,江心弈也知道这将会是她和老爷子之间的一根刺,从此以后他不会全然信任她。 反倒是云岁晚,通过这次机会,让老爷子对她的看法有了转变。 真行啊,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一直这么走运下去。 江心弈手里握着云岁晚的把柄,不过她并不急。 在云岁晚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将要拥有一切的时候,再让她全部失去,好像更有意思。 …… 云岁晚下班后去了微微的幼儿园,将她接出来之后,陪她玩了一会儿。 “微微想和夏叔叔见面吗?”她牵着微微的小手,弯着腰问。 “想,妈妈,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夏叔叔了。”云幼微蹦蹦跳跳的:“他还在生病嘛?” “妈妈,夏叔叔怎么天天发烧啊?微微都已经告诉他要穿厚一点儿了,可他就是不听。”云幼微气鼓鼓的念叨。 “妈妈要帮我好好教训一下夏叔叔。” 当时告诉她夏斯年住院是因为发烧,在小孩子的认知里,发烧就是因为没穿厚衣服。 云岁晚好笑道:“好,下次和微微一起说他。”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夏叔叔?”微微兴奋道。 自从夏叔叔发烧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云岁晚想了想,说:“夏叔叔说这周六就可以。微微想去哪儿玩?” 云幼微开始激动地想去什么地方玩,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小手摸着脑袋,苦恼道:“我想不起来。” “没事,我们慢慢想。” 太可爱了,云岁晚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将微微送上季家的车,她和她挥手告别。 刚送走季家的车,一辆黑色suv在她旁边停下,云岁晚被路灯闪了眼,抬手遮了遮光,一时没认出是谁。 下一秒路灯关了。 后座窗户降下来,她看到了季宴礼在暗处的那张俊美的脸。 “岁晚,上车。”他说。 第71章 送花 云岁晚第一次坐他那辆布加迪之外的车,一时没有认出来。 当时他在车里,应该没有听到她和微微的对话。 云岁晚打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座位上的一大束玫瑰花,馥郁花香扑了满鼻。 她反应很平淡,甚至称得上没什么反应,扫了一眼,关上门。 季宴礼眉头动了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来到副驾驶,云岁晚还没踏上去,就听见季宴礼出声:“回来。” 动作一顿,她越过座椅看向后面:“后面没我位置。” 被玫瑰花占了,也不知道是谁向他示爱送的。 印象中,他的追求者从来不断。 季宴礼:“……” “那不然坐我身上?”他嗓音冷冽。 云岁晚听得头皮发麻,状似不经意地朝司机看了一眼。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目视前方,视线不敢乱瞟。 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云岁晚又回到了后座,拿起玫瑰花,不客气地放到他身上。 南城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天边最后一点儿光被吞噬,街道两边的路灯影影绰绰。 在季宴礼英挺的眉骨和鼻梁描出一道灰线,他将金丝眼镜摘下来放在桌板上,怀里捧着一束花,顿时无言。 “不喜欢玫瑰?” 云岁晚不解。 这花是送给她的? 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她扭头看向窗外,并没有解释。 季宴礼神色寡淡,黑眸宛如外面压下来的夜色,骨骼修长的手握着花束很是轻易,白与红的对比十分强烈。 他打开车内垃圾桶,甩手扔了进去。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被无情地划为垃圾那一类,水滴溅了出来,有几滴滴在地毯上。 云岁晚听着响动,眼睫颤了颤,却始终不曾言语。 车内气氛压抑,一路上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有文件翻动的声音。 自上车她就意识到,今天季宴礼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但与她无关。 云岁晚看着窗外的夜景,有些无聊,打开手机看新闻。 终于到了松风湾,云岁晚把手机揣兜里率先下车。 厨师早已将晚饭做好,摆在了餐桌上。 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和往日一样,沉默地应付一顿晚饭,随便吃点儿就放下了筷子。 将椅子往后撤打算上楼继续写没写完的稿子,却发现椅子纹丝不动。 云岁晚拧了拧眉,转头看去,季宴礼也在看着她,目光像一抹揉烂的墨痕,手搭在她背后的椅子上。 “有事?”她问。 季宴礼也没吃多少,更多的是在看她吃,说:“吃饱了?” “嗯。” 她又往后撤了撤,依旧不动弹,捉摸不透他想干什么。 心情不好就开始找茬啊。 云岁晚在心里吐槽。 “是不喜欢玫瑰还是不喜欢我送的玫瑰?”他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 云岁晚有答案,但是不能实话实说,又实在不太会撒谎,只能保持沉默。 季宴礼放开了手,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凌厉,就像凛寒的冬日突然刮了一阵徐徐微风,替她做了回答:“我的错,不喜欢玫瑰,下次买别的。” “不用了。” 她没什么情绪说完,并不想顺着他的台阶下去,直白地过分。 云岁晚起身,没有看他,径直上楼去了书房。 二楼本只有一间书房,供季宴礼使用,但考虑到她可能会居家办公,在她搬过来之前特意将一间客房改造成了她的书房。 这在后来一度成为季宴礼最后悔的举动之一。 因为她总是借着工作在书房待在很晚。 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温韵的视频打过来。 云岁晚将门反锁,接着找了一块儿白墙的地方站着,这才接通。 “妈妈。” 温韵温柔的面孔出现在巴掌大的屏幕上,笑着问:“岁晚,有没有想我和爸爸啊?” 云岁晚无奈:“妈妈,我们几天前刚见过。” “那你也得天天想着我,”温韵逗她:“爸爸就无所谓了。” 那边沙发上坐着的季允城表情同样无奈。 云岁晚对父母永远百依百顺:“好。” “对了,今天我去逛街,给你买了衣服,改日给你送过去。” 云岁晚忙道:“妈妈,我去拿吧。” “也行,”温韵觉得可以,说:“没有多少。” 云岁晚并不信,妈妈嘴里的不多,不是她正常认知里的不多。 又聊了几句,她倏地看见门把手转了转,心瞬间提了起来。 季宴礼没打开门,意识到她在里面反锁了,屈指敲了敲。 “咚咚咚”声顺着空气传进手机。 “咦?哪儿来的敲门声?”温韵耳尖听到。 云岁晚不动声色道:“可能是邻居有事找我。” “岁晚,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小心啊,时刻保持警惕。”温韵不放心地嘱咐。 “好。妈妈,真的是邻居,我和她事先约好了。” “那行,你去忙吧。妈妈爱你。” 云岁晚失笑。 提心吊胆地将视频挂断,她赶去门口打开,正看到季宴礼收回将要敲下去的手。 看着她,无声询问。 “妈妈的视频。”她说。 季宴礼点头,听到是温韵,冷峻的神情稍有缓和,黑沉沉的视线罩住她。 “还没忙完?” 其实是忙完了的。 但云岁晚只迟疑了一瞬,就点了点头。 季宴礼捉摸不透地轻呵一声,什么也没说,推着她往里走。 云岁晚强调一遍:“我还有工作。” 季宴礼在家脱了外套,白衬衫,黑西裤,将他肩宽腿长的身材很好地体现出来,丝绸质感的衬衫柔软轻薄,隐约可见薄肌的力量和结实。 他颔首表示了解,却也并没有退出去,环着她的腰坐在了书桌后的软椅。 双臂绕到她的前方交叠,箍着她的腰牢牢锁在怀里,姿态亲昵又暧昧。 “写吧。” 大有就这么让她工作的架势。 云岁晚对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不太适应,声音不悦:“你这样我怎么工作?” “可以的,岁晚。”他不以为意道。 季宴礼下巴抵着她的肩膀,鼻尖萦绕着淡雅的幽香,来自怀里的人。 很多次都在想,没见她擦过香水,这香味是从哪儿来的? 就好像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侵人心智的迷香。 云岁晚皱眉,这姿势越来越别扭,挣了挣,却反被他威胁:“不忙的话,就去睡觉。” 她深吸一口气,冷着脸不动了。 之后没敲几个字,季宴礼埋首,啄吻着她的脖颈。 灼热的呼吸中满是欲望。 手也开始不老实。 云岁晚忍无可忍,还没抗议,就被他封住了唇。 第72章 她有事瞒着他 书房 云岁晚的睫毛被雾气沾湿,根根分明,眸里的光重聚又被撞散,微皱的眉透着难耐。 季宴礼依旧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身体前倾,吻她微扬的脖子,用力吮吸,留下一抹吻痕。 云岁晚咬不住唇,更压不下去声音,慌乱之中推他:“别……留痕迹。” 季宴礼深深沉沉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哑声回她:“晚了。” 写稿子的电脑不知道被推到了什么地方,两人无暇顾及。 书桌前的一次格外漫长,云岁晚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又被他抱着来到了沙发上。 无论如何,工作还是没有做下去,以后这间书房她也不想面对了。 …… 周六前一天,微微苦思冥想终于决定和夏叔叔去游乐园玩。 确定下来之后,云岁晚就给夏斯年发了个信息。 夏斯年回她:【明天我去接你和微微。】 云岁晚:【司机会送,我们在游乐园集合吧。】 夏斯年没有再坚持:【好。明天见。】 云岁晚发了个从沈叶初那儿偷来的表情包。 明天的计划绝对不能让季宴礼知道,又要找一个理由。 她心累地揉揉额头,有些憋屈。 现在连和斯年哥见面都要偷偷摸摸的。 沉吟片刻,她最终给沈叶初打了个电话。 “岁晚宝宝,找我有事呀?” 云岁晚没在意她肉麻的称呼,开门见山道:“叶初,帮我一个忙。” 沈叶初问都不问,不假思索:“好呀,你说。” “明天我和微微去游乐园,我和季宴礼说,是我和你带着微微一起去。” “什么?他都不让你和微微见面了?” 云岁晚解释:“不是,明天还有夏斯年。” “……” 沈叶初顿时了然。 这男人占有欲竟然这么强…… “没问题。我不会露馅的。你放心去吧,玩得开心。” 云岁晚和她道谢后,又聊了几句才将电话挂断。 从报社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车。 季宴礼又换回了布加迪。 只要他不加班,基本上每天都会在她下班之前等着,如果他有事,也会让司机过来接她。 云岁晚过去,没看见季宴礼,只有司机。 手机上有季宴礼十几分钟前发来的微信:【应酬,不能接你,不用等我。】 当然,往日里他就算不加最后一句话,云岁晚也不会等他。 但今天,她有事要和他说。 洗完澡之后,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相机挑选今天刚拍下的照片,用于新闻稿上。 等到十一点,季宴礼还是没有回来。 云岁晚也不困,她的觉不多,经常是想睡也睡不着。 在国外时,可能一月才吃一两次安眠药,如今已经到了一周两三次的频率。 再这么下去,会不会变成七年前那样? 完全离不开安眠药,甚至连安眠药都不管用的时候。 那段日子不能想,一想就会影响情绪。 云岁晚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将注意力专注在照片上。 却发现思绪被发散之后,再想统统收回就变得很难。 她把摄像机放在桌子上,让智能机器人送来了嵌入墙上的大屏幕遥控器。 随便挑了个电影看。 好莱坞电影,叫《泰坦尼克号》。 以前和沈叶初一起看过,高考完之后,还记得当时,叶初哭得稀里哗啦,她没怎么看进去,一半时间都用来给她擦眼泪,另一半在走神。 云岁晚支着下巴看着画面,灯光被机器人自动调节为可以忽略不计的暗光,适合看电影的氛围。 电影明明暗暗的光映在脸上,恬静的面容清丽脱俗,棉质睡衣柔软服帖,刚洗过的长发蓬松又柔顺。 这次她一个人看,依旧走了神。 甚至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季宴礼在外面看见别墅灯灭,以为她已经睡下,没想到她竟然在等他。 心里的某个地方开始塌陷,这一刻的惊喜难以言喻。 喉结滚动,季宴礼又一次回到这里有了家的归属感。 即使她什么也不做,只是知道她在,每一次回的那就是家,而不是房子。 云岁晚听着电影的台词,大脑还没反馈出什么意思,台词就溜走了。 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凹陷,突然惊醒。 扭头看见季宴礼挨着自己坐下,西装外套被他搭在了沙发背上,长指解着袖扣和领带,垂眸盯着她。 他去应酬,总不可避免喝酒,身上或多或少染了些酒气。 云岁晚不确定他现在醉了没有。 “在看什么?”季宴礼率先开口,声音还算清明,看来他还很清醒。 云岁晚转过头:“电影。” 他知道是电影,没继续问下去,好像对这个问题也不见得多热衷,只是单纯找个话题打破沉默。 季宴礼凑近她尽可能看清她的眼睛,嗓音似乎也浸润了酒香的醇厚:“在等我?” 的确是在等他。 “嗯。”云岁晚点头,不自觉坐正了:“我有事和你说。” 季宴礼后倾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松弛慵懒,指尖缓慢揉着太阳穴,目光一寸不落地放在她身上。 薄唇轻启:“你说。” 云岁晚将准备好的措辞告诉他:“明天,我和微微去游乐园,不在家。”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报备,季宴礼看着她的目光宛如洇久了的墨迹,幽深晦暗。 “我和你们一起。” 云岁晚尽可能地列出理由拒绝他,语气保持冷静:“不用。不只有我和微微,还有叶初。没有连溪哥他们在,你会无聊的。而且游乐园这地方,你也不喜欢去吧。” 季宴礼像是觉得热,将领口处的纽扣解开两颗,光影中晦暗不明的目光凝视着她的脸。 许久,他才从鼻腔里溢出一个单音节:“嗯。” 云岁晚心中雀跃,却没有表现出来,目的达成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关了电影,客厅里的灯也在刹那间亮了起来。 已经快凌晨一点,许是电影有催眠的效果,她打了个哈欠。 “睡吧。”云岁晚说完,自顾自上楼。 应酬有些累,又喝了酒,季宴礼什么也没做,搂着她单纯睡觉。 云岁晚求之不得。 等怀里的人呼吸变得悠长绵延,季宴礼于黑暗中睁开眼。 眼里清明,毫无睡意。 他看向她放在床头的手机。 查岗和偷窥都是他不屑于做的事,不过,她有事瞒着他。 这么想着,季宴礼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 第73章 游乐园 意识到不对,是刚刚在楼下的时候。 她什么时候主动给他报备过她周末的行程? 往往是问了也不见得说。 他刚刚还真以为,她在了楼下是在等他。 云岁晚睡眠很浅,他知道。 季宴礼尽可能放轻动作,单手将手机握在掌心。 她解锁时不会刻意避着他,季宴礼记忆不错,很顺利地输了密码。 点开微信,上次他将自己置顶并改了昵称,云岁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改了回去。 犟得不行…… 季宴礼在手机划拉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头像,里面对话绿色方框屈指可数。 一般是他每天发的信息,想不回就不回,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挑着回复一两条。 在她这里,季宴礼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话。 防止打扰到身边熟睡的人,他将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最低,暗淡的光堪堪能照到他眉眼间渗透出来的一丝丝寒意。 从自己聊天页面退出去,不情不愿地向上划拉,找到最上面的夏斯年。 他冷眼大致扫了下内容,关注点在最后的表情包上。 盯着看了几秒,将手机息屏,随手放了回去。 也不在意是否和原来一样,他不怕被她发现,也巴不得被她发现,然后顾忌一二,和夏斯年爽约。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动静,云岁晚纤眉微蹙,有要醒来的趋势。 季宴礼将她翻过来与自己面对面,重新搂在怀里。 云岁晚眼睛眯开一条缝,想把他推开,半路手被拦下。 太困了,她索性没再理。 女人的睡颜恬静又乖巧,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看起来才是听话的。 季宴礼攥着她秾合细腻的手腕,皮肤如上好的暖玉,夜色都遮不住的白。 长眸深邃乌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底子里的那点儿病态的嫉妒被刚才的聊天记录给激了出来,眼里充斥着占有欲。 带着微微游乐园? 真当他们是一家三口呢…… 她要敢去,他不介意做个好人成全她。 …… 第二天一早,云岁晚先去华庭别墅将云幼微带出来。 温韵知道她们母女今天要去游乐园,给云幼微准备了一个小斜挎包,里面装着她的水杯和零食。 云岁晚没想到自己也有,和微微的一样,只是比她的大了些,里面装得东西也一样。 妈妈这是当两个小孩儿养了。 不过,看着上面的卡通图案,云岁晚有些嫌弃。 温韵笑眯眯地把背包往她身上套,嘴里念叨着:“快背上,饿了就吃零食,渴了就喝水。” 云岁晚:“……” 无奈,她低头把包挎上,将手机和充电宝一并放了进去。 云幼微看看自己的背包,再看看妈妈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和父母告别后,云岁晚带着微微坐上车。 往游乐园开。 到达目的地,云岁晚抱着微微从车上下来,远远看到门口等着的欣长背影。 “夏叔叔!”微微眼睛一亮,哒哒哒地跑过去,看起来兴奋极了。 夏斯年转身,看到她笑起来,在她跑到近前,一把抱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云幼微激动地咯咯笑着。 “微微有没有想我?” “天天想哦。” 微微一直都很依赖他,在国外,只要云岁晚出差,就是夏斯年在照看她。 “夏叔叔还发烧吗?”小孩儿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夏斯年的额头。 夏斯年任她动作,笑:“不烧了,叔叔的病好了。” 微微一板一眼地嘱咐他:“你要多穿衣服,晚上不能踢被子,不要喝凉水。” 这些都是她发烧时,妈妈告诉她的。 夏斯年失笑,点头答应:“好,叔叔都听微微的。” 云岁晚已经走了过来,这时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一支玫瑰花。 夏斯年很自然将玫瑰花递给她。 想到玫瑰花的寓意,云岁晚有些犹豫。 “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孩儿在卖,顺手买了一支。” 原来是看小孩儿可怜才买的。 云岁晚也就没再犹豫,接在手里。 夏斯年提前买好了票,他抱着微微,两人并肩走进去。 注意到她腰侧挂着的卡通包,他弯唇笑起来,神情温和,真心实意地夸赞:“很可爱。” 云岁晚摸摸鼻子:“我妈她硬塞给我的。” 试图挽回一下自己正经高冷的形象。 也不知道夏斯年信没信,他只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周末游乐园人很多,不少和他们一样,家长带着孩子过来的。 三人颜值气质都是万里挑一,在人群中很是突兀,一眼就能注意到。 微微还小,不能玩特别刺激的项目。 三人来到旋转木马,云岁晚带着微微上去,坐在了一匹马上。 夏斯年一开始坐在旁边一匹马上陪她们玩了两圈,后来在下面举着手机给两人拍照。 任谁看过去,都会认为这是一家三口出来游玩。 不远处不太起眼的地方,几颗常青树后停着一辆黑车,车身被树木挡了大半。 这个角度,车里的人能轻而易举看清旋转木马那边的场景。 季宴礼靠着座位,指间夹着一支烟,漫不经心地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三人,眸色很淡,神情晦涩不明。 开车的是宋昭,在车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儿,本本分分地当一个司机。 “季总,要不要和云小姐说一声?” 他快老板的低气压被闷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季宴礼吐出一口云雾,掸了一记烟灰:“不用。” 目光隔一会儿扫向云岁晚放在背包里的玫瑰上。 许是怕被压坏,她几次调整将花竖着放了进去,露出一朵被塑料纸包着的花瓣。 原来不是不喜欢玫瑰…… 他心里自嘲一笑。 玩了两个小时,三人打算坐下来休息一下。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正好,冬日暖阳不晒,只有令人舒适的暖意。 夏斯年拿出湿巾将长椅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才让一大一小坐下。 云幼微跑得出汗,脸颊红彤彤的,眼神依旧兴奋,正捧着水杯喝水。 小孩儿的精力总是充沛十足。 云岁晚拿出纸巾给她擦额头的汗。 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放松了。 担心夏斯年身体受不了,又怕被微微听到,她凑过去小声问他:“斯年哥,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夏斯年伸手将她头上的纸片拿走,应该是路过的小孩儿在玩玩具时不小心被风刮上去的,嘴上宽慰她:“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云岁晚点头,看见他手里的东西,随意摸了摸头发,道了一声谢。 第74章 那是舅舅! 在车里目睹这一幕的宋昭差点儿魂儿都被吓飞了。 感受到车里骤降的气压,不用看都知道季总的脸色如今有多难看。 季宴礼把玩着手里的手机,上面赫然是他刚刚给云岁晚发去的消息。 【在游乐园?】 两分钟后,云岁晚回他:【嗯。】 【和沈叶初?】 这次隔了三分钟,【嗯。】 他看着窗外的人,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捻灭,继续打字:【玩得开心吗?岁晚。】 这次,那边没再回她。 外面长椅上,看着手机的云岁晚皱了皱眉,心里涌上一股不安。 不知道他最后发这一句话是单纯的在关心她,还是什么。 最后两个字,总觉得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云岁晚将手机静音,放到背包里,不打算再拿出来看一眼。 出来玩就不要想那些烦心事。 车里寂静半晌,季宴礼的声音像深冬的死荫,处处透着冷寂,眼眸发戾:“联系游乐园的负责人。” 宋昭也不知道季总的打算,乖乖照做。 休息得差不多了,云岁晚打算带着云幼微再去把没玩的项目玩了。 好不容易来一次,让她玩个够。 却没想到刚站起来,游乐园里响起广播: “亲爱的游客朋友们,我是游乐园的负责人,由于一些不可抗力因素,今天将不再对外开放,二十分钟后将闭园,请大家于二十分钟内全部离开。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我深感歉意,为补偿大家的损失,今日进来的游客将在明日全部免费。” 广播一连播了四五遍,所有人虽表示不满,但一听到明日免费,意见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游客们纷纷朝出口走去。 云幼微有些失落,却没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哭闹,只是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云岁晚看着心疼,将她抱起来,柔声道:“没关系,明天妈妈再带你过来好不好?” 夏斯年揉了揉那颗失落的小脑袋,也说:“明天我也在。” “可是我还要上钢琴课。” 云岁晚大手一挥,直截了当道:“不上了。” “少上一节没什么。” 云幼微一听,一改之前失落的情绪,眼神重新有了光彩。 走到门口,夏斯年提议要将她们送回去,云岁晚举了举手机,说她已经联系了季家的司机。 夏斯年便作罢,和她们告别。 “微微明天见!”他弯着腰和云幼微说话。 云幼微抱了抱他的脖子,声音稚嫩:“夏叔叔再见!” 夏斯年直起腰,这才看向云岁晚,眼尾浸染在阳光里,也歇落了几分温度:“路上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也是。”云岁晚说完,垂下了眼睫。 夏斯年眨了下眼,掩盖了眸里掠过的情绪,见季家的车开回来,他才放心离开。 还是来时的那辆车,云岁晚和云幼微坐进去。 路上,她和微微聊着天,问她在学校发生的事,虽然之前已经听她在视频里讲过,但再听一遍也不觉得无聊。 听得太过投入,再朝窗外看去,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路。 云岁晚眉心一跳,将微微抱在怀里,看前面的司机,好像不是来时送她们的那个人。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她眼神变得凌厉,手不动声色地在包里找着情急之下可以破窗的东西。 暗处保护她的人没有动静,云岁晚想到这儿,不免放松了些,却依旧提着一口气。 最不希望她出事的人是上面那些人,所以一直派了人暗中保护她。 目前没有动静,那就说明在他们看来,这人对她造不成威胁。 “云小姐别紧张,”司机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是季先生派来的。” “哪个季先生?” 难道是爸爸? 司机出声否定她的猜想:“季总。” 季宴礼? 云岁晚差点儿被提着的那口气呛到,心脏砰砰砰直跳。 难不成他知道了? 司机看到了她和夏斯年,那不就相当于他看到了。 眼见窗外的场景越来越熟悉,车子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游乐园。 “停车。”她冷声道。 司机没有言语,闷头往前开。 看来没有得到季宴礼的命令,他不会停下。 很快,汽车再一次停到了游乐园门口,与刚才不同的是,现在里外没有一个人。 “妈妈,我们怎么又回到了游乐园?”微微也发现了不对。 云岁晚还没说话,她兴奋地往外指:“那是舅舅。舅舅也是来陪微微玩的吗?” 她心尖一颤,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季宴礼挺拔的身影。 难得见他穿了一身家居服,身姿修长,高而孤拔,筋骨起伏的手里抱着一大束艳红的玫瑰。 云岁晚下意识摸向包里的那支,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深刻。 千方百计藏着,还是被他发现了…… 黑眸好似隔绝了周围一切的光,直直看过来,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像是能透过防窥窗看进她眼底。 云岁晚深吸一口气,并不想下去,宁愿在车里和他耗着。 “妈妈,我们不下去找舅舅吗?”微微不解道。 云岁晚收起情绪,冲她笑了笑,不知道该回什么。 外面没等到人的季宴礼耐心告罄,慢条斯理地走过去,顺利打开车门,低头看去:“岁晚,不下车,怎么带微微逛游乐园呢?” 语气平静地听不出喜怒。 云岁晚稳住心神,说:“我们已经逛过了。哥,你要想玩,就自己玩吧。” “是吗?”季宴礼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看向微微,缓了声音:“微微想不想和舅舅一起?” 云幼微不懂成年人之间奇奇怪怪的氛围,天真地以为舅舅真的很想在游乐园里玩 纠结地挠了挠头,最后说:“妈妈去的话,微微就去。” 云岁晚脸色微冷,不知道他想搞什么名堂。 轻声哄小孩儿:“微微,妈妈累了,明天玩好不好?” 一听她累了,云幼微忙点头说:“好呀麻麻。” 又跟季宴礼说:“舅舅,那微微改天陪你吧。” 云岁晚松口气,将身体探出去想将车门关上,没拉动。 季宴礼放开车门,转而攥住她的手腕,眼眸没有刚才那么平淡,在微微看不见的地方,目光侵略带狠,气势压人。 他倾身,凑到云岁晚耳边,不紧不慢道:“不下来,我不介意让微微知道我们的关系。” 云岁晚瞳孔猛的一缩,好似才感受到冬天刮来的彻骨的寒风,手脚慢慢变得冰冷。 她抿唇,从关车门的动作改为下车。 第75章 ……那就分手 云岁晚将所有情绪收起来,弯腰对着车里的云幼微说:“妈妈和舅舅还有事,微微先回去好不好?” 云幼微乖乖点头,分别和妈妈舅舅说再见。 看着汽车驶离,云岁晚才放下心,眼神渐渐冷下来,看向季宴礼:“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宴礼没回答她的问题,上前一步,神色淡定地看不出喜怒,只是沉默地将玫瑰花送过去。 云岁晚转开眸子看向其他方向,双手插兜,没有要接的意思。 气氛凝滞,像是南城的冬天太冷,将空气也一起冻住了一般。 游乐园被他包了场,周围没有一个人,静的只有风声。 季宴礼目光腻在她疏离淡漠的脸上,进而缓缓下落,直到触及被她妥帖放进包里的那支玫瑰,狭长的眸子转冷。 他抬手还没做什么,云岁晚心生警惕,后退一步。 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他,季宴礼改变手的轨迹揽上她的腰,猛地往自己怀里拉,两人之间没了空隙。 即使周围没人,云岁晚依旧排斥心虚,比力气,她必然是比不过的。 每次他对她的钳制,宛如被铁链五花大绑,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云岁晚这么想着,趁他另一只手拿着花被办法防备,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迅速翻身,本想趁其不备来个过肩摔。 却忘了季宴礼作为继承人,从小在季家面临的危险不必她少,专业的格斗训练怎么着也比她强。 季宴礼很轻松地化解了她的动作,玫瑰花却意外掉在了地上。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殷红似血的花瓣在地上弹了两下,沾染了泥土灰尘,上面的水滴迸溅出来,四分五裂地砸向地面。 没有声响,却又仿若震耳欲聋。 这一幕何其熟悉,两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季宴礼看着地上的玫瑰,怔了下,随后冷冷地转开视线。 他从面对面抱着,变成了从背后抱着她,没再给她逃走的机会。 “你还会打架?”季宴礼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刚才她的动作像是条件反射般熟练又自然。 他没再提玫瑰花的事,再怎么在意也无济于事,被添堵的还是自己。 云岁晚没心思和他讨论自己会不会打架的事,一言不发。 季宴礼将她翻过来,看着她的表情,沉声道:“岁晚,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骗他在先,终究是自己理亏,但既然他都知道了,云岁晚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实话实说:“你想要我解释什么?” “为什么骗我?” 云岁晚冷笑:“你如果不限制我的自由,我自然不会骗你。” 这个姿势太别扭,接着道:“说话就说话,你先放开我。” 季宴礼权当没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却也松了些力道,依旧揽着她的腰,和她商量:“如果你的自由是和他见面,免谈。”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云岁晚说完这句,推开他,转身就走。 “岁晚,”身后传来季宴礼混在寒风中的声音,冷得彻骨:“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男朋友?” 她停下,没有转身,淡淡道:“你如果受不了,那就分手。” 脚步没再停留,在手机上叫车。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岁晚绷着唇角,不等着车过来,迈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季宴礼脸上没了温度,两三步追上她,拽着她的手腕往布加迪走。 云岁晚被他身上的戾气惊到,面上勉强保持镇静,领教过他生气的后果,内心不免慌张。 他小臂的肌肉结实而有力,云岁晚几乎抓不住,她借力抬脚踹了过去。 季宴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侧身躲过去,眼睛眯了眯,危险又阴翳。 一句话未说,手上力气不自觉加大,像咬着她不放的钳子,云岁晚忍着痛,没表现出来。 将她拽到身前,季宴礼弯腰打横抱起,不顾她挣扎的动作,强制性走到车门前,打开。 抱着人进去,砰地一声关门。 宋昭很有眼力见儿地下车,心有余悸地走远了。 上一次见季总这么失控,还是在七年前得知云小姐离家出走的时候。 云岁晚浑身无法动弹,挣扎过程中,用尽了力气。 “给你一次机会,将刚才的话收回去。”季宴礼抬起她的下巴,与自己直视。 云岁晚咬着唇不说话,透彻的瞳仁仿若晃荡着一汪溪水,微微泛着涟漪般轻颤,清冷料峭的脸上满是反骨。 将座椅放平,季宴礼将她的手压在身后的真皮座椅上,低头咬上她的唇。 打定主意要惩罚她,没收着力气,很快血腥味在两人口腔里弥漫。 云岁晚睁大眼睛,刺痛让大脑出现一瞬间的空白,痛呼声被堵了回去。 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她毫不犹豫地合上牙齿,带着报复的心理。 季宴礼不避不闪,被咬了,反而吻得更狠,无限度地夺取她的呼吸。 云岁晚逐渐招架不住,嘴巴痛得没有了知觉,车厢里只有他们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亲吻声。 呼吸越来越稀薄,云岁晚呼吸急促,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季宴礼退后,问她:“收回去。嗯?” 云岁晚撇开头,眼尾抹开一滴红,沉默不语。 “非得这么犟?” 他薄唇刮蹭着她的耳廓,嗓音穿透耳膜,低沉沙哑,欲望直达眼底。 吻上她修长白皙的脖颈,慢慢向下。 季宴礼有的是法子折磨她,云岁晚被逼出眼泪,他的眼睛即使染了情欲依旧寒凉。 她说分手的那句话碰触到了他的底线,让她自食其果,尝遍了他的怒气。 一遍遍问她同一句话,好像只要她不说收回,他就要一直做下去。 防窥帘后面的车窗泛起水雾,一只手抵在上面,不久后又被拉下来十指相扣。 云岁晚哭湿了发丝,也没能得到季宴礼的怜惜。 包里的那朵玫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季宴礼扔进了垃圾桶。 最后,云岁晚实在受不了,指甲在座椅上划了一下,颤声妥协:“我……我错了。” 季宴礼吻她的唇角,重复又问:“所以,你要收回吗?” “……嗯。” “还和我分手吗?” 云岁晚犹豫的那两秒,他不满。 她咬着牙道:“不分。” “真乖。”季宴礼感叹一声,奖励似的吻她,动作轻柔。 “岁晚,别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 云岁晚闭上眼,将眼里残留的泪水挤了出去,他用指腹揩去。 第76章 打雪仗 包场了的游乐园终究还是没有派上用场,云岁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回到松风湾 季宴礼当着她的面拿出她的手机,打开夏斯年的聊天框。 “你干什么!”她伸手要夺,着急间声音都大了不少。 季宴礼摁下她的动作,说:“急什么?我给你请假。” “请什么假?”她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打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季宴礼拿着手机扫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你这样,明天还想着赴约?” 他动作不停,简单发了一句话过去:【明天有事,不能赴约。】 云岁晚松了一口气,她现在这个样子,明天的确不宜出门,不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不用你,我自己说。” 季宴礼将手机给她,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将人揽在怀里。 眼睛一刻不停地看着她的聊天记录。 云岁晚身体微僵,尽量忽视身后的人。 夏斯年很快回复了她:【出了什么事?棘手吗?】 只看文字都能想象出他着急的口吻。 云岁晚回他:【工作上的事,不棘手。】 碍于身边的人时时刻刻盯着,她匆匆结束聊天:【斯年哥,早点休息。】 那边“对方输入中……”两分钟,最终只回了一个“好”。 云岁晚虽然好奇他原本想说什么,但也不会现在问。 把手机息屏,放在离他远的那边沙发上。 愧疚的是答应微微的不能实现了,想着过几天买个礼物哄哄她。 “在想什么?”季宴礼看着她走神的脸,以为她还在想夏斯年,神情温凉。 云岁晚立马回神:“想怎么和微微说。” 因为他,原本答应微微的这两天都没有办法实现。 季宴礼神情稍缓:“我去说,和她道歉。” 思考着怎么弥补微微才好。 “你可以和夏斯年见面。”他突然大发慈悲道。 云岁晚没急着欣喜,等着他的后半句话,他不可能毫无条件地妥协。 “必须事先告诉我,并且让我的人跟着,和我全程通话。”季宴礼似乎没有意识到他提出的条件有多么苛刻。 他竟防他们至此。 云岁晚面色薄怒:“季宴礼,我和谁见面是我的自由。凭什么要你全程监视。” “岁晚,”季宴礼面对她的怒意始终平静:“他是你喜欢的人,在你爱上我之前,我不得不防着。” 没想到自己当时为了劝退他胡说的话,回旋镖竟然以这种方式扎在自己身上。 “我不喜欢他,只当他是哥哥。” 季宴礼不信,笑容凉薄:“像我这样?” 你怎么能和斯年哥比…… 云岁晚心里这么说,面上不显。 季宴礼眯起眼,似乎从她的眼神中窥探到一二,指骨抵着她的腰:“觉得我不如他?” 云岁晚扭过头,不承认:“没有。” “他到底有什么好?”他颇为嫉恨道。 “我认识他比认识你的时间长。”云岁晚淡声道出事实。 季宴礼没再开口。 他调查过夏斯年,和岁晚在孤儿院长大,后被亲生父母找回,被带到国外,再之后父母意外车祸身亡,七年前和岁晚在异国他乡重逢。 好似上天都在帮着他们两人再续前缘,而他是卑劣的插足者。 但那又如何? 强扭的瓜就算不甜也吃不死人,再苦他也咽的下去。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春节。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在南城难得一见的大雪竟一连下了几天,树木房屋银装素裹,厚厚的一层雪压弯了枝干,风一吹,摇摇欲坠。 云幼微放了寒假,这段日子被温韵和季允城养胖了不少。 穿上厚厚的棉服,远远看去活像一个年娃娃。 云岁晚趁着没有她轮班的周六周日,打算在华庭别墅住两天。 此时正在院子里陪着她玩雪,微微吵着要堆雪人。 云岁晚给她带上手套,也给自己拿了一双。 耐心教她怎么滚雪球。 微微一开始滚着滚着就散了,后来多试了几次,却只知道往一个方向滚,最后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云岁晚毫不留情地笑她,云幼微气鼓了脸,吭哧吭哧地继续滚,总算知道换方向了。 温韵坐在廊下,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院子里折腾的两人。 不一会儿,一辆车开进来,季允城从车上下来。 看到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人,眉眼染上笑意,走到温韵旁边,握了握她的手。 “不冷啊?” 温韵摇头,但他还是让人搬来了暖炉放在妻子旁边。 进屋换了衣服,拿着毯子出来,刚给温韵披上,就见她兴致勃勃地站起来,说:“我也去玩。” 季允城无奈,他就知道…… 将和毯子一起拿过来的手套递给她。 温韵一边将相机交给他,一边给自己带上手套,不忘嘱咐:“多拍些照片啊。怕我们拍得好看一点儿。” 季允城习惯了妻子想一出是一出,点头答应下来。 温韵跑过去和那母女俩一起堆雪人。 刚合力将雪人的身子弄好,熟悉的加长布加迪开进来。 云岁晚瞥过去一眼,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季宴礼从车上下来,看见院子里的三人,脚步一顿。 “今天回来这么早?”温韵分了点儿注意力过去,稀奇道。 “嗯,休息。”他说。 看到父亲站在廊下在拍照,季宴礼过去打了个招呼。 季允城敷衍地嗯了一声,专注地给妻女和孙女拍照,颇有嫌弃他打扰自己的意思。 季宴礼:“……” 他没再迈开步子,和父亲一起站在廊下出神地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 小孩子清脆开朗的笑声仿佛能驱散一切烦恼,世界变得真被雪过滤了一遍似的纯净。 “舅舅过来一起玩呀!”微微兴奋地招呼他。 季宴礼回神,勾唇笑着,将大衣脱下,也不嫌冷直接走过去。 “在干什么?” “堆雪人。” 感受到来人一步步靠近,冷冽的雪松气息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却又有所不同,几乎是瞬间将她包裹起来,云岁晚面不改色地捏着手里的雪。 季宴礼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转向冻得鼻尖通红的微微,在她身边停下:“想要我做什么?” 云幼微大言不惭:“和我再做一个。” 季宴礼拔萝卜似的将她抱到另一片完好的区域。 考虑到微微要玩雪,温韵就没让管家把院子里的雪清扫,平整雪地多的是。 微微叉着腰指挥季宴礼先滚个大雪球,气势磅礴。 季宴礼依言先捏了个小雪球,却没用在“正途”上,轻轻朝着云幼微扔过去。 正中上半身,棉袄隔着不疼,却足以让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微微懵了。 季宴礼觉得有趣,轻声笑起来。 云幼微不甘示弱,也捏了个雪球扔过去。 两人打起雪仗,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打不过,开始搬救兵。 “妈妈,我打不过,快来救我!” 第77章 和你偷情 温韵听见动静,对着季宴礼吼道:“季宴礼,你几岁了?这么大个人还欺负小孩儿。” 季宴礼:“……” 云幼微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跑到云岁晚身边,将自己团好的雪球宝贝似得交给她。 指着季宴礼的方向,气势汹汹道:“妈妈,打他!” 云岁晚:“……” 她拿着雪球,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季宴礼气定神闲地站着,身后是洁白无瑕的雪地。 天寒地冻,他眼尾却滚镶着一抹不合时宜的春意,挑着眉眼看他。 云岁晚抬眸便猝不及防对上他炙热的视线,仓皇移开眸子。 心虚地朝妈妈看去,温韵正忙着堆雪人的头。 在云幼微的催促下,她没办法,象征性地把雪球朝着他的方向丢去。 “啪叽”一声 砸在了季宴礼定制的高级西裤上,留下几粒雪花,慢慢融化成水渗进布料。 云岁晚没在意,正想低头给微微交差,突然一个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砸在身上像石头一样却比石头轻。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意识到那是她刚刚扔走的“烫手山芋”。 有些无语,季宴礼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她意思一下哄小孩儿玩的,他倒是在什么地方都不吃亏。 低头的动作变为弯腰,云岁晚迅速从地上捏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了出去。 这次丝毫没有留情,就好像握在手里的是炸弹。 微微在旁边高兴地吱哇乱叫:“哇!妈妈好腻害!妈妈给我报仇!” 有她助力,云岁晚浑身是干劲儿,新仇旧恨一起算,又快又准地砸向季宴礼。 季宴礼也不生气反而唇角轻扬,一边躲一边反击,明显让着她。 两人一来一去,真打起了雪仗。 云幼微时不时帮一下倒忙,只有跑到人跟前了才抬手将雪球扔过去,十有八九是扔不准的。 季宴礼垂眸看了一眼小不点儿,在她笨拙地要逃跑时,抬手轻轻勾了下她的帽子。 小孩儿一屁股又坐下了地上。 云岁晚:“……” 欺负她闺女算什么…… 温韵在旁边哈哈大笑,也不堆雪人的头了,倒是将比她两个巴掌还大的“头”举起来,毫不犹豫地加入进去。 具体说,是云岁晚的阵营。 季宴礼眼尾扫过去:“……”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季允城坐在廊下原本妻子的位置上,管家端来了茶在炉子上烧着,茶香四溢。 一边品茶,也不忘了妻子的嘱咐,每隔一段时间照两张相。 云岁晚得逞的次数多,几乎百发百中,难得见季宴礼这么狼狈,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他往左边躲,云岁晚也往左前方跑,几个小时的折腾,原本松软的雪地不免被挤压,变得格外紧实。 而雪被踩硬之后就如冰块儿一样滑。 她一时没注意脚下,好巧不巧就踩了上去。 云岁晚条件反射地惊呼一声,身子朝地面倒去。 按理来说,身上穿着棉袄,又有厚厚一层雪垫着,再疼也疼不到哪儿去。 她认命般想,摔就摔吧,只不过有些丢人罢了。 在与地面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云岁晚感觉自己忽然被人揽住了腰,接着天旋地转,撞进一个清冽且带着少许寒意的怀抱。 她大脑宕机,茫然地抬头,看见了季宴礼镇静的脸。 世界在这一刻好像被摁下了暂停键,所以声音顷刻间全部消失。 他眼眸狭长而深邃,深潭般幽暗,直直看进她眼底。 “有没有受伤?” 季宴礼的声音让她的思绪回笼,云岁晚慌不择乱地推他,第一下受到了阻碍没推开,再用力时很顺利地后退两步。 温韵这时紧张地走过来,上下打量她:“岁晚,有没有摔着?” 云岁晚强自镇定道:“我没事妈妈,没摔到地上。” “脚有没有歪着?” “没有。” 温韵松口气,忍不住数落她:“怎么和小孩子一样?玩起来不管不顾的。”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云岁晚笑着讨饶:“妈妈,我再也不敢了。” “这次多亏了哥哥。”温韵表扬似的拍了拍季宴礼。 云岁晚没敢看他,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走神了,颇为懊恼地皱了皱眉。 幸亏午饭做好了,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 温韵走到廊下找季允城:“照片给我看看。” 季允城将相机给她,顺便牵着她的手暖着。 “你这拍照技术……”温韵嫌弃道:“算了,下次还是让老张拍吧。” 季允城:“……” 后面,季宴礼刻意停顿了一下,等云岁晚走到旁边,目光落在她通红的鼻尖,简直和云幼微如出一辙。 “冷不冷?” 云岁晚摇头。 想到她刚才为了追他差点儿摔倒,季宴礼似笑非笑道:“下次想打我,不用跑,我站那儿不动。” 云岁晚不吭声,牵着微微快走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看着她有落荒而逃嫌疑的背影,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吃过午饭,父母要休息,微微可能玩累了,躺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云岁晚回到卧室,在床边坐下。 刚才一直忍着,摔倒的时候脚踝好像扭了一下,不过并不严重,走路看不出什么问题。 那只脚踩着床边,她自己画着圈揉着。 外面走廊出现脚步声,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楼下大门打开又合上。 想着可能是季宴礼出去了。 “咔哒” 她的房门被人从外打开,云岁晚放下脚,以为是父母找她有事。 刚站起来,就见季宴礼换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提着一个塑料袋进来。 云岁晚心被惊了下,皱眉:“你来干什么?” “和你偷情。” 他毫不避讳地说出那个字眼,理所当然的好像这很正常的样子。 云岁晚见他把门关上,又顺势反锁住,眉心猛的一跳:“不行,季宴礼,这次回来我提前告知你了。” 也不存在上一次她为了躲他跑回来的情况。 他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样…… 季宴礼走过去,不走心地嗯了一声,又说:“所以我也回来了。” 他将黑色塑料袋放在床头,伸手一捞,将人抱进怀里,面颊贴着她的。 第78章 亲热 他亲了亲她的侧脸,进而吻来到唇瓣,云岁晚微微偏头躲过去。 “季!宴!礼!”被刻意压低的声音隐含怒意。 季宴礼回应了一声,扶着她的后颈强势地吻上去。 她一动不敢动,生怕闹出什么动静被隔壁的父母察觉异常。 紧张地心脏在蹦迪一样。 季宴礼含着她的唇含糊说了一句:“放轻松。” 光天化日,这个地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松。 许久,他放开她,拥着她平复呼吸以及身体里不断上涌的燥热。 季宴礼不打算做些别的,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半蹲下来,将她受伤的那只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她想抽回去,被他握着脚踝不让动。 季宴礼睨她:“不疼?” 他怎么知道她脚崴了的? 云岁晚看着他拿出塑料袋里的东西,跌打损伤的喷雾和药水。 原来刚才楼下的开门声不是他出去了,而是叫了人送药。 季宴礼将药水倒在掌心,捂热了才覆上她的脚踝,用力转着圈揉着。 云岁晚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脚趾都不由得蜷了蜷。 “疼?”他奚落她:“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在雪地里跑了。” “你不也……”怼到一半,她倏地闭上嘴,争论这些没意义。 季宴礼知道她想说什么,偏偏装作不知的样子,微眯着眼说:“我什么?” 沉默几秒,她摇头。 他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接下来专心将药水揉进皮肤里,力道倒是轻了不少。 药水有活血化瘀的功能,不一会儿崴到的地方开始发热,缓解了不适,连带着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可能是屋里暖气开得太足了。 云岁晚看着窗外的雪景,漫不经心想着。 “你们报社什么时候休假?”季宴礼突然打破屋里的寂静。 “怎么了?有事?” 云岁晚不敢多说,记者的年假可有可无,如果他有什么事,她甚至可以不休假。 季宴礼抬起眉骨,眸子敛着清淡,仿佛看透了她心中的那点儿小心思,唇角弧度凝着不屑。 “如果我说过段时间带你和微微去旅游,你是不是就没有假期?” 药水抹完了,他停下了动作,却没立即放开她瘦弱的脚踝。 云岁晚用力把脚抽回来,掩饰性地客气道:“谢谢。” 避开了回答他的那句话。 季宴礼起身走进洗手间洗手,两分钟后出来。 “哥,走的时候记得关门,我想睡一会儿。” 云岁晚变相地赶他走。 季宴礼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乌眸沉静发暗,脱去了一身严肃正式的西装,依旧压不住他强大的气场。 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浑身的神经既紧张又警惕,云岁晚祈祷他快点儿离开。 偏偏和她的期望相反,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他走到了近前。 下巴被捏住,抬起来的那一瞬,熟悉的吻落下来。 “过河拆桥说的就是你。”季宴礼表达对她刚才赶人行为的不满。 云岁晚推他:“别……,不……能在这儿。” 季宴礼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抵抗的举动,含着她的唇亲着,明知故问:“那应该在哪儿?” 云岁晚自然说不出来。 他推她的腰,将人推倒在床上,故意问她:“岁晚觉得我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像在考查一个小朋友。 云岁晚急着躲他的吻,又一次次被拉回来,心里又急又气。 “我……我脚受伤了。”她语气急迫,声音压得很低。 “不用你动。”季宴礼说,却也时刻注意着她的脚。 云岁晚不满的声音被他堵了回去,手臂箍紧她的后背。 知道到头来不会改变什么,她泄了气,只能被迫认命。 屋里暖气烧得很旺,就算穿短袖也不会觉得冷。 季宴礼衣冠整齐,却与她截然相反,指尖逐渐向下。 云岁晚咬着牙,一开始还会分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后来渐渐不太顾得上。 那一瞬间,好似一束烟花在脑子里炸开,震得大脑一片空白,腰肢不自觉弓起,眸心微颤。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云岁晚找回一丝理智,拉他的手臂。 季宴礼起身,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表情隐忍难耐,眼神压抑又紧窒,露出的小臂青筋盘虬蜿蜒。 让她舒服了一次,他随后什么也没做。 给她将衣服整理好,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再将人抱进怀里平复着身体里的冲动。 “睡吧。”声音像磨了沙砾。 云岁晚堪堪回过神来,疲惫就随之而来。 季宴礼没做什么已经是让步,这个时候再让他回去,恐怕会激怒他。 云岁晚没有午休的习惯,刚才不过是要他离开的借口。 但现在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暗示自己睡觉。 或许是上午的运动量过大,云岁晚当真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隐隐都有了要暗的迹象,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没想到自己竟睡了四个小时。 身边早已没了人,她起床走进浴室,果不其然看见脖子上的吻痕。 季宴礼像是故意要为难她一样,偏偏将痕迹留在不能被衣服盖住的地方。 云岁晚不得不换了一个高领的针织衫,又洗了把脸。 她也不确定自己现在出去会不会被父母察觉到什么。 等眉眼间的那抹媚意散去不少,才打开门。 下楼看见微微在陪着妈妈看狗血电视剧,电视里正放到女主发现男主出轨的剧情。 “岁晚,醒了?”温韵注意到她,招呼她过去。 微微立马奔向她。 云岁晚走过去,因为心虚,没有挨着温韵坐下。 “坐那么远干嘛?快过来陪妈妈一起看。女主终于知道渣男出轨了,就应该赶紧分手,狠狠虐死他,磨磨蹭蹭的,能把人气死。”温韵气愤填膺道,颇为恨铁不成钢。 云岁晚不得已坐过去,眼睛盯着电视,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哎,岁晚,怎么换了一个这么高领的?”温韵注意到她换了衣服,笑道:“不难受啊。” 云岁晚心立即提了起来,张嘴说:“不难受,高领保暖。” 第79章 母女谈心 温韵没再盯着她的高领看,云岁晚坐过来,她的注意力也就不在电视剧上了。 微微坐在地毯上摆弄着不知道谁送给她的棉娃娃。 “工作辛苦吧?”温韵摸摸她的头。 午觉都能睡这么长时间,一定是工作累的。 云岁晚在家把长发挽成一个低丸子头,绑不住的碎发垂在脸侧,少了几分清冷,漂亮的五官宛如从画里勾勒出来的,整个人说不出的温婉。 她摇摇头:“还好。” 别墅里很暖和,电视墙下方的法式壁炉烧得正旺,橙红色火焰如波浪般不停跳动。 这个家给云岁晚的感觉永远是温馨的,也难得对妈妈生出了少有的依赖,她的身体小幅度的靠过去。 这在七年里想都不敢想。 似是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温韵拍拍自己的肩,温声道:“累了就靠过来。” 云岁晚顿了一下,如愿以偿将头歪到母亲怀里。 “工作不要那么辛苦,爸爸妈妈还养得起你和微微。”温韵说:“岁晚,我和爸爸给你的零花钱,到现在都没动过。你真的要和我们分这么清楚吗?” 云岁晚喉间艰涩,低声道:“不是的,我只是……什么都不缺。” 她只是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父母的好。 温韵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自己没有责怪的意思,她了解云岁晚,从小性格就拧巴。 不愿麻烦别人。 对她好一点儿,恨不得百倍千倍的去还。 “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心理负担,你是爸妈的孩子,花我们的钱是应该的。” “你这样,反而让我和爸爸愁得头发都掉完了。”她开玩笑。 云岁晚眼眶蓦地一红,灌了温水一般酸胀难忍,像是终于有了靠山,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全冒了出来。 明明之前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 现在想想,她何尝不是钻了牛角尖? 口口声声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却事事分这么清楚,不是无形之中将他们往外推吗? 云岁晚没做过女儿这个角色,更不知道怎么和父母相处,如今有了微微,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微微拒绝自己给她的东西,只是想一下,心都像被揪起来一样难过。 七年前比她一走了之还要伤人的恐怕是自己将抚养费尽数还给他们的举动。 自以为那不是对他们的麻烦,殊不知却是刺向父母最痛的一把刀,直往心脏柔软的地方戳。 真正爱孩子的父母永远不会斤斤计较自己在孩子身上付出了什么,这也是做子女的将这些视为理所当然的资本。 而云岁晚可以确定,养父母是真正爱着她的。 “妈妈,”她一开口,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七年前,我……不应该那么做。伤了你和爸爸的心。” 微微察觉到她不对劲儿的情绪,默默跑过来爬上沙发,抱住她的腰。 云岁晚轻轻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角,没有当着微微的面落泪。 “没关系岁晚,你回来了就好。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可以放心大胆地花家里钱了吗?”温韵侧头看她,语气轻松。 云岁晚点头,想开之后,好似一直压着她的重担终于被放下,一身的轻。 “妈妈可不要嫌我花钱大手大脚。” 温韵噗嗤笑出声,顺着她的话说:“没事,咱家穷得只剩下钱了。以后每个月花不够六位数,我可是要找你谈话的。” 云岁晚:“……” 温韵不逗她了,看向旁边十分乖巧的小团子,感叹道:“微微和你很像。” 虽然不是亲生的,却被她养了一个自己出来。 二楼客厅栏杆处站着一个身影,黑衬衫黑西裤,正俯视着楼下的三人,全程尽收眼底。 季允城从三楼的书房下来,一眼看到神情专注的儿子,走过去。 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楼下:“你妈妈的思想工作还成功吗?” “嗯。”季宴礼看他一眼,又将视线转了回去。 “可能是从小没有亲人的缘故,岁晚不太擅长处理亲情上的问题。我和你妈妈本想慢慢来,还是没有你想得周全。” 是季宴礼请求温韵和云岁晚谈谈心,靠她自己钻出这个牛角尖,过程恐是漫长又艰难。 季宴礼也没有办法,他说的话,云岁晚不会听,还很有可能会被曲解。 但父母的话对她来说却是意义不同的。 季允城习惯了自己儿子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不期望能得到什么回应,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个哥哥做得很好。” 说完,他下楼去了。 季宴礼抽出一根烟,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上,斜放在嘴边,隔着朦胧不清的烟雾看着楼下的那个身影。 云岁晚除了当记者之外还做的事,他查了个七七八八,大概猜到她在为谁办事。 既要给夏斯年治病又要保护他的那份自尊,更没想到她为了攒钱竟做了不少危险的事。 将那个男人的命看这么重,却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只他知道的就有两件事,那他不知道的那些呢? 又得罪了多少人? 那些人能保她,就排除不了有朝一日能将她推出去做挡箭牌的可能。 太冒险了…… 季宴礼眸子转冷,表情沉思。 既然是为了钱,那当她有足够钱的时候,应该就不会再做那些事了,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虽然季宴礼巴不得夏斯年死掉,更不想看到她拿着钱去救另一个男人。 但总比她冒着风险,天天让自己提心吊胆的好。 偏偏人还犟得不行,直接给她不肯接受,那就只能打亲情牌。 周六季宴礼休息了一天,周日就去公司了。 临走前,不忘提醒云岁晚:“晚上我来接你回松风湾。” 她没搭理,反正不管她同不同意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温韵工作室没她什么事,便休息在家,时不时画个稿子。 她的办公区域在三楼,画完下楼看到在客厅玩堆积木的母女俩。 微微拿着一块儿积木怎么也想不出来应该放哪儿,看着挺着急。 云岁晚在旁边不说话也不插手,让她自己看着办,也不接受微微投过去的求助的眼神。 “微微好好想想,应该放哪儿呢?不急,慢慢来。” 温韵看得想笑。 第80章 你恐怕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 晚上来接云岁晚回去的不是季宴礼,只有一个司机。 她没在意,他不来反倒合了她的意。 一路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回到松风湾时发现别墅没开灯,与黑暗融为一体。 里面没人,季宴礼还没有回来。 云岁晚进去后也懒得将灯打开,摸黑上二楼的主卧。 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去浴室,洗完澡出来就已经晚上九点,别墅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手机里没有收到季宴礼的任何信息,往常他应酬,不管她会不会等他,都会说一声。 许是这次忘了,或者终于觉得没意思,反正说不说,她都不会回应,以后都不会再多此一举。 云岁晚吹完头发,坐在床头写新闻稿。 写完后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了。 她将电脑放在床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准备关灯睡觉。 喝了一片安眠药后,整个人窝在被子里,身下的床有四个她那么大。 以前不是没有过季宴礼凌晨回来的情况,动作再轻,她也会很容易地被吵醒,然后再重新酝酿睡意。 反正总是要醒一次的,云岁晚没有刻意去睡,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其他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眠药见效,她终于有了困意,渐渐失去意识。 这个时候,季宴礼依旧没有发信息过来,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第二天,比闹钟先叫醒她的是电话铃声,云岁晚猛的坐起来,发现床上就她一个人,身边还和昨晚一样。 季宴礼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他会不会昨晚在回别墅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死在半路上了…… 不甚清醒的脑子里上演了一出悲惨严重的连环交通事故。 一声比一声响的电话铃声让她回到现实,手忙脚乱拿起手机,看清上面的来电显示,不禁松了一口气。 是季宴礼。 还以为他真……,云岁晚打住自己离谱的猜想,心虚地吐出一口气后才接通。 “喂?” 季宴礼的声音混在微弱的电流声里,更加富有磁性:“睡了?” 还没到要起床的时间,她又躺了回去,起床气让她怼了回去:“知道我睡了,还打过来。” “你倒是睡得着。”季宴礼语气嘲讽道:“我一晚上没回去,不知道打个电话?再不济发个信息问一问?” 云岁晚说:“这不是在打吗?” 季宴礼:“……” 半晌,他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像是被气笑了。 “岁晚,女朋友不是你这么当的。你难道就不怕我出什么意外,或者……和其他女人待在一起?你连一点儿查岗的想法都没有吗?”季宴礼控诉她。 说白了,归根究底是她并不在乎他。 云岁晚语气平静地一一回答他的问题:“不怕。没有。” 他大清早的不依不饶:“原因。” “因为我相信你。”云岁晚敷衍了一句。 季宴礼好一会儿没再开口,不知道是因为相信了她的话一时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不相信她的话,同样不知道说什么。 云岁晚闭上眼睛,就在她快再次睡过去的时候,听见季宴礼冷嘲道:“也对,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我喜欢上别人,然后放过你?” 这是实话,她沉默着,也是一种回复。 季宴礼冷笑一声,最后说了一句:“你恐怕只有在梦里才能如愿。” 啪一下挂了电话。 并不愉快的一次通话,云岁晚听着耳边的机械音,脑子混沌迷茫。 他很生气,而生气的点在于她没有查他的岗。 云岁晚:“……” 一大早的,一通电话打过来质问了她一通,然后莫名其妙被挂了电话。 还比平常少睡了一个小时…… 云岁晚一天的好心情顿时被他搅没了。 后来,她在报社结束了上午的工作,收到季宴礼的信息,才知道他原来紧急去了外地出差。 云岁晚犹豫两秒,回了个“嗯”过去。 【岁晚,别总是和乱七八糟的人见面。】 她知道季宴礼说的是夏斯年,不爱看,长按这条消息删除了。 他紧接着提醒:【也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下次和夏斯年见面的时候得向他报备。 云岁晚冷冷扯了扯嘴角,顺手也把这条给删除了。 【别装死。】 云岁晚关了手机,起身去吃午饭。 季宴礼近段日子不会回来,她也就没有必要去松风湾待着,下班后回了她租的那间公寓。 租了一年,住了没一个月就搬了出去,租金全打水漂了。 听她回了公寓,沈叶初开车过来蹭饭。 虽然最后还是点外卖。 “岁晚,快过年了,你有没有逛街啊?” 云岁晚摇头,她哪有时间。 沈叶初兴致勃勃,大手一挥道:“走,我们现在就去。” 她看了看外面黑下来的天,很想把她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现在?”云岁晚向她确定。 “对啊,晚上逛街的人多的是。” 前一秒云岁晚还在质疑她,后一秒就跟她一起站在了商场入口。 “走,我先带你去买衣服。”沈叶初嘴巴不停:“你不能仗着自己长得好看,身材又好就随便穿啊。你身上这件我都见你穿了两年了。” 云岁晚低头看看自己,无奈道:“我衣服挺多的,只是上班没必要精心搭配。” 都是捞上哪件穿哪件。 不算季宴礼给她置办的衣服,只算妈妈给她买的,搭配好的那些,云岁晚就穿不完。 “哎呀,衣服怎么买都不算多。”沈叶初拉着她往商场服装区走。 一直都想亲手给岁晚搭配,就像换装游戏一样,现在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她自然不可能放过。 不然都白费了这么漂亮的脸蛋,以及这么优越的身材。 反正来都来了,云岁晚任由她拉着自己。 走进一家高奢品牌服装店,店员不认识云岁晚,见她上下穿着普通,就直接略了过去,走向沈叶初。 她是这里的高级会员。 “把你们店里最新款拿出来。” 店员微笑应下:“好的,沈小姐,您稍等。” 沈叶初和云岁晚坐在沙发上等。 突然这时,云岁晚余光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她面露狐疑,想了想,对沈叶初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洗手间。” 第81章 枪击案 云岁晚没有去洗手间,反而跟着不远处的人来到一家咖啡店。 看到江心弈和楚冉先后坐到了挨着落地窗的位置。 她们俩竟然认识? 云岁晚对她们有什么交集并不感兴趣,跟过来只是因为当初在季家老宅江心弈说的那些话。 她好像对她在北城出差的那段日子知道些什么。 而楚冉也是当时出差的其中一员,并且和江心弈一样看她不顺眼。 这俩人凑在一起,不得不让云岁晚多想。 但愿是她心虚加自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她们最好只是好朋友之间喝咖啡聊聊天。 咖啡对面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便利店,云岁晚走进去,靠着货架的阻挡隐蔽身形。 从这个角度,她能顺利看到对面,对面不见得会注意到她。 奇怪的是,江心弈和楚冉的状态不像是好朋友闲聊,两人正襟危坐,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好像在谈什么重大交易一般。 云岁晚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只能通过她们的动作和表情推测。 不知道江心弈说了什么,楚冉面露犹豫,双手紧紧攥着包,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江心弈仿佛胜券在握,不紧不慢地搅了搅咖啡,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许久之后,楚冉终于下定决心,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放到桌上推给江心弈。 张嘴说了几句话,才放手交给她。 江心弈勾唇笑了笑,拿过来,插在手边的电脑上。 云岁晚视力不错,往后走了几步,能看到一点儿她的电脑屏幕。 “您好,请问您需要结账吗?” 云岁晚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站在了收银台处,工作人员正疑惑地打量她。 随手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一个东西放过去让她结账。 眼睛依旧盯着对面的咖啡店。 江心弈面前的电脑开机,她点开了一个视频,云岁晚眯了眯眼睛。 先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看背景好像是在北城的酒店。 心里掀起不太好的预感,那个地方是她永远也不愿回忆的。 电脑里的视频还在继续,她走进酒店没多久,紧接着走廊处出现了季宴礼的身影。 云岁晚瞳孔一震,没想到季宴礼去找她的那天竟被人录了进去。 再想仔细看时,便利店外面走过去一群人,挡住了她的视线,心里一着急,往前走了两步。 工作人员以为她要走,忙喊道:“哎,美女,你买的东西不要了?” 她以为是云岁晚忘了,身子探出去半截去拉她的衣服。 云岁晚被拽住,却又急着向前看得更清楚些,却没想到两人拉扯间,她兜里的手机掉出来。 不得不停下脚步,蹲下捡手机。 就在她弯腰的那瞬间,耳边划过一道破风声,离她很近很近,近到好像是贴着头皮飞过去的。 像是世界被某种力量拉慢了进度条,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漫长,但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可能连一秒钟都没有。 她成功拿到了手机,却也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砰”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爆炸了,直到玻璃碎片猛的溅到眼前,手背后勃颈突然出现刺痛,云岁晚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背忽然出现两道伤痕,冒着血。 几乎同时,便利店里的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商场里的人四处逃窜,周围乱成一锅粥。 云岁晚拿着手机站起来,有些茫然。 却也无比地意识到,刚才有人开枪了,对着她。 很难想象在这个国家法治社会公然开枪,但这么离谱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云岁晚很快冷静下来,在美国的那些年,枪击案几乎是家常便饭。 只是这一次她是主角。 太混乱了,周围所有人第一反应是往外面跑,往楼梯跑,往商场外面跑。 有一人逆着人群跑过来,拉着她蹲在一个货架的后面,刚走,她站着的地方就又补了两枪。 他是上面派来暗中保护她以免受到报复的。 幸好南城人不爱过夜生活,这个点儿逛商场的人并不多,也可能是凶手准头比较好,没伤及无辜。 云岁晚顺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看过去,正好是对面的咖啡馆,江心弈和楚冉已经不见身影,却看到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混在人群中往外面跑。 他并不起眼,云岁晚差点儿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慌忙逃窜的,却在转入楼梯的那瞬间看到了他腰间的黑色手枪。 事发突然,商场里又鱼龙混杂,就算现在找到了凶手,也很难将人抓住。 云岁晚站起来,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开始对案发现场拍照录像。 “你干什么?”旁边的人对她的操作傻了眼。 “没带相机,只能用手机凑合一下了。”云岁晚嘟囔了一句,然后回答他的问题:“拍新闻素材。” “……”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工作。 “你不要命了,万一凶手还没走,你现在就是上赶着送人头。”那人对她暴露自己身形的行为极为不满。 云岁晚心里有数:“不会。” 她亲眼看到凶手已经离开,应该是觉得打草惊蛇之后就再没有得手的可能,毕竟这里不是美国。 就算那人有同伙,没道理他走了,其他人却留下,等着被警察抓。 拍了几张照片,手机进来一个电话,是主任孟珂。 她立马接听:“喂,主任。” 孟珂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现在立马去鑫街口的奇亚商场,那里发生了一起枪击案。” “主任,我已经到了。” “……” 孟珂没想到她这么快,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 这边电话刚挂,沈叶初的电话就进来。 云岁晚拍一下自己的脑门,差点儿忘了给叶初报平安了。 “喂,叶初?” “岁晚,你现在在哪儿?你有没有事?刚才我听到了枪响,还以为是鞭炮,但他们说有人开枪了。”沈叶初很着急,语无伦次的。 云岁晚没告诉她自己就是靶子,说:“我在商场外面,你在外面等我。” 听她在外面,沈叶初松了口气,自以为她没什么事,边说边往外面走:“好,我现在去找你。” 挂断电话,又录了几段视频,手机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没电了,刚给同事发了几条信息,手机便因为电量过低关机了。 第82章 回南城 手机不能用了,云岁晚揣兜里,下楼去和沈叶初汇合。 “刚才谢谢你了。”她边走边和身边的男人说。 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快,拉着她找地方蹲下,那么她绝对会被那人补得枪子儿射中。 “没事,职责所在。”那人爽朗道:“我叫齐寒松,被派来保护你的。” 云岁晚礼尚往来,自我介绍道:“云岁晚,一个新闻记者。” 齐寒松看了她一眼,没有点破。 就上司对她安危的重视程度,绝对不会只是一个记者那么简单。 不过,他奉命办事,多的并不知情。 云岁晚走出商场之前,把从超市顺来的创口贴分别贴在自己的手背和脖颈处。 脖子上划破的伤口在后面,她看不见,凭着感觉贴了上去。 一眼看到站在出口的沈叶初,见她一脸着急,云岁晚走过去。 商场外面逗留了不少人,有的人慌不择路地回家,有的人在心有余悸地讨论刚才的事故。 警察已经过来,几辆警车横亘在商场入口,拉起了警戒线,刺耳的警笛声让所有人心中既安心又紧张。 沈叶初看见她的瞬间红了眼眶,跑过去将她抱住:“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云岁晚正想安慰她,沈叶初看见了她蹭到身上的血和手上的创口贴,急道:“你怎么受伤了?” 她脑子混乱,人生第一次见证枪击案的现场,整个人都是懵的,不可能不慌。 云岁晚四两拨千斤:“我是记者,职业习惯使然第一个冲了上去,半途被撞倒了。” 沈叶初不疑有他,批评她:“知道你敬业,这么危险也不能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云岁晚哄她:“好。” 正好这个时候同事赶到,她让沈叶初先回去,自己忙着报道现场。 齐寒松隐在人群中,与她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时时刻刻观察周围。 只要一有危险,他就冲过去。 沈叶初没有听云岁晚的话回去,刚一时着急和哥哥以及周时泽发了信息,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不打扰云岁晚工作,她蹲在路边等人。 刚才在服装店里,她听到的那几道枪响声离得很近,就在服装店的附近。 犯罪分子可能离自己只有几十米,想想沈叶初都后怕。 不过那个方向好像就是洗手间的方向,岁晚应该比她感受的更真切。 沈叶初朝忙来忙去的云岁晚看去,吸了吸鼻子,真情实感地佩服这个女人。 竟然能做到这么淡定。 她可是现在都还在腿软。 …… 另一边的沪城 季宴礼结束了会所的应酬,这次过来是想要收购一家游戏公司,对方比较难缠,喝了不少酒。 此时坐在汽车后座闭目缓着酒意,突然心脏开始狂跳,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席卷了他。 季宴礼眉头紧锁,揉了揉眉心,将这异样归结于酒精。 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云岁晚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响了两分钟,自动挂断。 他耐着性子又拨过去一个,后面换了语音通话继续打。 这时,副驾驶的宋昭刷着手机突然停住动作,朝后座看去,说:“季总,南城发生了一起枪击案。” 感受到季宴礼的目光看过来,他顿了一下,补充:“云小姐在现场。” 他自觉在平板上找出新闻,递给季总。 季宴礼接过来,没看那个新闻,指间一转先点开了一个视频,是有人无意间拍下来的,在一个便利店里。 视频里的人在拍夜间vlog,无意间将边缘的云岁晚也拍了进去。 恰好把子弹射过来的过程拍了下来。 季宴礼捏紧了平板,心脏咚一声沉了下去,脑子似被锤子重重敲了一记,耳鸣嗡嗡响。 他看见子弹几乎贴着云岁晚的发丝飞过去。 就差一点儿,如果她没有弯腰捡手机,那个子弹的位置,是她的心脏。 季宴礼目眦尽裂,眼底充血般,脑海中一根弦狠狠崩断了,仿佛有汹涌的大水淹没了口鼻。 好一会儿,他发觉自己后背全是冷汗,手脚冰凉,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道:“回南城。” 汽车转了方向,向机场而去。 停机坪上停着他的私人飞机,季宴礼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几个小时。 …… 云岁晚趁空往后方看了一眼,发现沈叶初没走,正想过去找她,这时沈连溪和周时泽两人到了。 脚步停下,没再过去。 余光看到周时泽没有平时那么游刃有余,比叶初的亲哥沈连溪还着急,两三步跑过去将沈叶初拉进怀里。 好像在……害怕? 云岁晚不太确定,因为沈叶初很快将他推开,跑进了沈连溪的怀里。 沈连溪看到周时泽先他一步,动作微顿,但也没多想。 毕竟他也算是看着叶初和岁晚长大的,跟亲妹妹一样,着急使然也说得过去。 他抱着妹妹,心脏在这一刻终于落地。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魂儿都吓飞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见证枪击案发现场可能都会腿软,更别说她们了。 再说,她们离得那么近,万一…… 沈连溪打住不断发散的思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没事了哈,别害怕,你哥在呢。”他安慰道。 沈叶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惊吓,他们一来,顿时红了眼眶,眼泪汪汪的。 “岁晚呢?你们不是在一块儿?”沈连溪有些着急,环视四周。 沈叶初从他怀里退出来,指了一个方向,揉揉眼睛:“在哪儿。岁晚离案发地点更近。” 沈连溪和周时泽看过去,看见云岁晚拿着摄像机,没事人似的对着现场一顿狂拍。 沈连溪:“……” 周时泽:“……” 心理素质这么强大? 他们都有些自惭形秽。 两人见她在忙,确定她没什么事后,就没急着过去打扰,一起在路边等着。 云岁晚忙完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之后可能会继续跟进案件。 和同事告别之后,她舒了口气,脖子和手刺痛,被寒风一吹更疼了。 转身发现沈叶初他们在等自己。 云岁晚走过去,淡定地打招呼:“连溪哥,时泽哥。” “岁晚,有没有被吓到?”沈连溪神色担忧。 “没有。见得多了就还好。” 他们想到她在美国的那七年,又是记者,好像的确会经历许多这种事故。 第83章 目光徐徐落下他们交握的手上 沈连溪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并不知道那段云岁晚与子弹擦身而过的视频。 “今天还真有惊无险,”他后怕道:“也不知道那人当众开枪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如何当众持枪且在公共场合开枪这种事发生在华国都感觉无比虚幻。 第一声枪响时,所有人都以为是鞭炮,或者什么东西炸了,怎么也不会和子弹联系到一块儿,直到后面接二连三的枪响,众人才意识到不对。 云岁晚听着,没吭声,面不改色地装和自己无关。 “伤碍不碍事?”周时泽注意到她手背的创口贴。 沈连溪经他提醒,全身打量了云岁晚一番,这才看到,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脑门:“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手受伤了?疼不疼?走,去医院看看,不然你哥知道了得打死我们。” 云岁晚一听到医院就应激,只要里面的医生是给她看病,她就本能排斥。 “不疼,只是逃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了,估计还没到医院就愈合了。” 被创口贴盖着,沈连溪看不到里面到底伤得重不重,但见她面色如常,想着能用创口贴简单处理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真不用?” 云岁晚点头,笑:“真不用。” 商场早已被封起来,警察忙着处理案子,他们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走吧,先送你们回去。”沈连溪放心不下,嘱咐:“以后你们两个晚上少单独出来。就算出来也得让保镖跟着。” 要是往常,沈叶初肯定会说他大惊小怪,但经历了刚才那一遭,什么也没说,乖乖点头,甚至还想多雇两个保镖跟着。 什么也没命重要。 周时泽对沈连溪说:“你送岁晚回去。” 沈连溪没觉得不对,点头应下,拿着车钥匙和岁晚坐进车里,才隐约琢磨出点儿不对来。 他最后还得和周时泽在自己家门口碰面。 行吧,送岁晚妹妹回去再跑回家,多跑一趟也不麻烦。 怕云岁晚害怕刚才的事,沈连溪一路上和她不停地聊天,意在让她放松。 在他潜意识里,云岁晚还是个涉世尚浅,没经历过社会险恶的那个妹妹。 云岁晚现在心里一点儿波澜也没有,刚才在便利店亲眼看见子弹朝自己飞过来的时候的确很慌,腿软的迈不开步子。 不然当时她也不会愣在那儿,最后被齐寒松拉着躲起来。 后来下楼找沈叶初,和同事汇合,她都有些没缓过来,强自镇定。 迅速让自己投入工作,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只有忙起来,顾不得回想,才不会露怯。 不过这会儿,云岁晚已经调整好,面上还算轻松,看不出异样,耐心和沈连溪说着话。 见此,沈连溪也放下了心。 不然,还真没法和好兄弟交代。 将人送到公寓楼下。 沈连溪看了一眼面前的公寓楼,普普通通的居民楼,他第一次来,往常也没有来这种地方的机会。 当即觉得云岁晚在季家受到了虐待:“季宴礼还是人吗?怎么让你住这种地方?抠死他算了!岁晚,和我去沈家,多一间房的事儿,正好和叶初做个伴。” 云岁晚解释:“不是,连溪哥,是我租房的合约还没到期,想着到期了再搬。” 再说,平时她都住在松风湾。 得知自己兄弟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沈连溪脸色好不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季宴礼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就好比季宴礼觉得他开的酒吧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样。 彼此都不相信自己好兄弟的人品。 太晚了,没让沈连溪开进小区,在门口送她下来。 和他告别后,云岁晚摸进口袋里的手机,想着打开手电筒照路,一想,手机早没电了,就又将手抽了出来。 走到对应的那栋楼,远远看见楼下站着一个人,云岁晚眯着眼瞅了瞅,发现是夏斯年,有些惊讶。 应该看到了新闻,担心她,才大晚上跑了过来的。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还没到,喊了一声:“斯年哥。” 夏斯年像是在给她打电话,联系不到人,神色难掩焦急,听到声音,身体顿住,似是恍惚了一瞬,然后扭头看过来。 云岁晚已经走近,见他穿着单薄:“你怎么站在这儿?这么冷的天,不冻啊?” 夏斯年上下打量她确认她有没有事,看到她的手时目光顿住:“你受伤了?” 他急得拉她的手。 云岁晚说:“小伤,不碍事。” “我看到了新闻,看到你去了枪击案发现场报道,怕你出事,打电话又打不通,就过来了。”他在解释她的上一个问题。 今晚和沈叶初逛街是临时起意,没有人知道她当时就在现场,还是亲历者。 而不久前季宴礼无意间点开的视频早被他以及另一股势力压了下去,还没传开就全网消失。 云岁晚反过来安慰他:“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能出什么事?这种事情不是在美国天天有吗。” 即使这样,她每次去案发现场,夏斯年都会担心,谁知道会不会再出意外呢? “还不是受了伤?”夏斯年见她没受其他伤,先是松了口气,拉着她往外走:“我带你去包扎。” 云岁晚走了两步:“现场太混乱,磕碰是难免的。斯年哥,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这点儿伤我自己能处理。” 夏斯年停下看她,语气无奈:“你觉得我还睡得着吗?” 说着,知道她的习惯,补充:“不去医院,去药店。” 他拉着她的手没放,只是轻轻搭着手腕,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牵手,也没有很亲昵。 云岁晚看了一眼,有些犹豫,想抽回来但又怕他因此多想。 她将他视为哥哥,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拉过,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刻意抽回来,反而无法解释。 这么一想,云岁晚就没动。 刚走出小区,突然驶来一辆黑车,在他们面前蓦地截停,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云岁晚和夏斯年停下脚步,不认识这辆车,被针对地有些莫名其妙。 尚且没有搞清楚状况,后车门被人打开,看清下来的人时,她眸心一缩,愣住了。 季宴礼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徐徐看向他们交握的手上。 第84章 是要和我分? 云岁晚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将手抽了回来。 夏斯年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顿,握了握掌心,插进口袋。 季宴礼先是用目光一寸一寸地将她看了一遍,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顺下去,却依旧感觉有东西堵着。 “这么晚了,打算去哪儿?”他强调着前半句话,声音沉冷,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岁晚,眸中墨色深浓,看不到一点儿人气。 冬天气温降至零下,说话都会冒出白气,云岁晚不愿在他面前露怯,淡声道:“不去哪儿。” 听起来与其说回答,更像是在故意顶嘴。 反应两秒,夏斯年知道季宴礼误会了,向他解释:“季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想带岁晚去药店。她的手有伤。” 季宴礼自然早就注意到了云岁晚手上多出来的东西,此时却忍着一眼也没看过去。 “误会?”他嘲讽道:“我现在站在这儿,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要是我没赶回来,你们是不是去药店买的就不是药了?嗯?” 他话里的意思,在场人都听懂了。 云岁晚和夏斯年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别拿你那些恶心肮脏的心思去揣度我们,”云岁晚忍无可忍,愤怒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 季宴礼脸色霎时一沉,眼底窜上怒火,带着吞噬一切的危戾,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来气。 “你们?什么时候是你们了?岁晚,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样儿?” 看不惯她和夏斯年离那么近,季宴礼额间青筋跳了跳,伸手将她往自己方向拽。 夏斯年吓了一跳,怕他一时冲动伤了云岁晚,条件反射拉住她的另一只手臂,刚想张嘴解释。 却不知他的举动彻底惹怒了季宴礼,眼眸发戾,毫不犹豫地对着他踹了一脚。 “你再碰她试试?” 夏斯年始料未及,更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力道像被车子撞了一般,后退几步倒在地上,疼痛蔓延全身,脸色顿时煞白。 “你他妈疯了!” 云岁晚气得浑身颤抖,甚至有些口无遮拦,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季宴礼的脸被她打到一边,还有些难以置信,身子僵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找回意识。 舌尖抵了抵侧颊,喉结极为缓慢地上下滑动,眼角微微氤出一点点红,抬头看见她急忙将夏斯年扶起来,脸上满是担忧,嘴巴微张说着什么。 他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反正不是他想听的。 他孤立站在原地,身姿高挺却如石化了般,神色沉默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悲哀,寒风吹过火辣辣的脸颊,没有缓解疼痛,却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不过是踹了夏斯年一脚,她就急着给了自己一巴掌。 季宴礼很难形容现在是什么滋味,或许是比死亡还令人难以接受。 云岁晚见夏斯年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里愈发愧疚,将他扶起来,在路边等车。 晚上的出租车很少但来得却很快,等了不到两分钟,汽车就停在他们面前。 两人相继上车,去附近的医院。 全程,季宴礼紧紧盯着云岁晚,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过来。 夏斯年上了车就靠着座椅闭上眼睛,刚才季宴礼踹的地方正好是胃,现在难受的紧。 却又不想让云岁晚担心,缓了缓,睁开眼安慰她:“我没事。” 云岁晚攥紧了手指,垂下眼睫不敢看他苍白如雪的脸色,低声说:“斯年哥,对不起。” 要不是她,季宴礼就不会迁怒于他,也不会连累他受伤。 “别说对不起,不怪你。”夏斯年轻声说,很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又实在没有力气。 到了医院,云岁晚挂了急诊。 又忙里忙外陪着夏斯年做检查,看诊。 最后,医生建议再次住院,观察一段儿时间。 办理好住院手续,将夏斯年安顿好已经是凌晨五点。 快活了一段日子,夏斯年又要开始住院,他看起来很轻松,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回医院像回自己家一样。 还有闲心调侃自己两句逗她。 云岁晚知道他是为了不让自己愧疚,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很难不自责。 “赶紧回去吧,我没事了。记得把你手上的伤包扎一下。”夏斯年催她回去。 云岁晚还有些放心不下。 夏斯年无奈:“你在这,是诚心不想让我睡啊?一夜没睡,你也赶紧回去休息。” 闻言,她站起来,和他告别。 回到小区,从车上下来,低垂着眉眼走了几步,抬头后脚步迟疑了一瞬。 季宴礼依旧站在那个位置没动过,她出现后目光就腻在了她身上。 她目不斜视,就当眼前没人,径直越过他朝小区里面走。 很快意识到季宴礼跟在她身后,云岁晚懒得再管,自顾自往公寓走。 一晚上没睡,精力已达极限,身体的疲惫无法让她再和他争吵或拉拉扯扯。 站在电梯里,和身后的人隔了不近不远的距离。 封闭的空间里,谁都没说话。 云岁晚并不觉得对他歉疚,他踹了斯年哥一脚,那么重,又是脆弱的胃,她只是打了他一巴掌而已。 算是扯平。 “叮咚”一声 电梯到了相应的楼层,她走出去,验证指纹打开门,转身关门时,被一双手握住门边拦住。 云岁晚不得不抬头看向杵在门口的人。 “不让我进去?”季宴礼说。 云岁晚冷冷道:“起开。” 季宴礼不听她的话,也不再废话,抬脚便迈了进去,顺手把门关上。 凑过去,低眸看着人,眼中情绪翻涌。 “岁晚,你这态度是什么意思?是要和我分?” 云岁晚面上闪过一丝喜悦,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他不可能这么大度。 她打了他一巴掌,他不禁不计较,还打算放过自己。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即使掩饰的很快,但一直盯着她表情的季宴礼还是准确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欣喜,心脏顿时宛如被挖走了一块儿。 “我们之间,我有话语权吗?”云岁晚清醒地反问他。 第85章 你是要和我分还是继续…… 季宴礼左脸颊带着轻微的痕迹,在外面站了太久,短发被寒风吹乱了,有几缕遮住了锋利的眉眼,却丝毫不影响他身上冷锐而矜贵的气质。 昨晚应酬喝的酒早醒了,一晚上没合眼,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身心俱疲。 听见云岁晚的话,季宴礼心中自嘲一声,她始终不明白,在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里,真正掌握话语权的那个人是她。 他反过来问她:“我给你机会,你是要和我分还是继续在一起?” 季宴礼似深海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即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带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能听到和他心里那个截然不同的回答。 云岁晚面上掠过错愕,看着他一时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他的话可不可信,亦或是他给自己挖的坑。 沉思时,手习惯性地揣在兜里,缓慢地摩挲手机棱角。 “岁晚,你要想清楚。”季宴礼打断她的思绪,喉结微微滚动,说:“我踹了他一脚,是因为他当着我的面和你亲近,但你为他还了回来。……他并不吃亏。” 在他看来,吃亏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任谁看到情敌和自己的女朋友拉拉扯扯都不会冷静,就算理智如他,也难以压下那股怒火。 云岁晚当着夏斯年的面给他出头,扇他的这一巴掌可比那一脚难受多了,痛的何止是身体。 如果可以,季宴礼倒是希望被踹的那个人是他。 他是想告诉云岁晚,她要是因为这件事和他分手,并不成立。 云岁晚却并不这么想,不说当时夏斯年拽的是她的手腕,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亲近,更没有拉扯一说,是他乱吃醋,为难一个病人。 “你踹出去的力道能和一个巴掌比吗?更何况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季宴礼听她言语间满是对夏斯年的关心,铁了心要为那个男人打抱不平,神色阴冷。 “怎么?一个巴掌轻了,让你再打一个?”他嗓音冷的掉渣。 云岁晚撇开头,硬邦邦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为他打抱不平吗?还是说你想替他踹回来?” 云岁晚疲惫地叹口气:“季宴礼,你不要无理取闹。” “夏斯年出了事我全权负责,那我脸上的伤呢?岁晚,没人敢扇我巴掌,更没人扇完之后一点儿责任也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一晚上没休息,昨晚又受了惊吓的原因,脑子像生锈了般转得很慢,云岁晚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向他控诉变成了他找她负责。 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一句话也不说,省得被他绕进去。 似是觉得喉咙有些紧,季宴礼抬手扯了扯领带,见她半天不吭声,眯着眼反问:“你想赖账?” 云岁晚:“……” “斯年哥不用你负责,这件事我们扯平了。以后翻篇儿。”她抱臂不耐道。 不让他负责,最后负责的人就变成了她。 季宴礼扯唇笑了一声,却从中听不出一丁点儿笑意。 “我们扯平?”他找到这个漏洞,冷声反问:“这是我和夏斯年的矛盾。岁晚,你和谁扯平?你代表了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的女朋友吗?” 云岁晚暗叹一声,早知道就不和他说那么多了,这下成功从她想不想分手的问题绕到了她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上面。 主动权不知不觉回到了季宴礼的手上,她反倒成了理亏的那个。 真是头疼。 “我代表不了任何人。”她平静道:“但别拿女朋友这层身份压我,斯年哥对我来说很重要,不管你是我的谁都不能伤他。” 说了那么多,都没有她的这句话伤害力大。 季宴礼感觉心里的那团棉花不断**,堵的严丝合缝,喉咙更紧,他冷着脸将领带扯了下来,不紧不慢绕在手上。 动作慢条斯理,大衣里面的黑衬衫柔滑服帖,被束在西装裤里,勾勒出精瘦的腰身。 云岁晚撇开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季宴礼没有再说话,气氛陷入了死寂的沉默,好像这间出租屋里太过狭小,空气不够两个人生存,越来越稀薄。 “你说的话算数吗?”云岁晚在寂静中想清楚,突然开口。 季宴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云岁晚转回来,清亮的眸子一派漠然:“刚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 季宴礼其实早就想到,面不改色地说:“我问了你很多问题。” “……” 今天和他交流怎么这么费劲,云岁晚耐着性子提醒他:“让我选要不要和你分手。” 季宴礼像是没听到她的这句话,目光看向她的手:“你这里有没有药箱?” 话题别岔开地太过生硬,云岁晚大脑没跟上他的思维,条件反射道:“有。” “在哪儿?” 云岁晚以为他是要处理自己脸上的伤,想要说出口的话在嘴边徘徊,纠结是先说出来还是先让他处理伤。 季宴礼催她,重复问道:“在哪儿?” 算了,没必要计较这几分钟。 云岁晚转身回卧室,拉开床头的抽屉,刚想拿出来,想到里面的药,立马反手关了回去。 转身遇到跟进来的季宴礼,他刚走过来,她的鼻子刚刚差点儿撞上去。 云岁晚后退一步,后脚跟抵到了桌角。 他垂眸看着她没看药箱。 “我记错了,”云岁晚眼睫颤了颤,撒谎说:“这里没有药箱。” “是吗?”季宴礼声音寡淡,不知道有没有听她说话,眼睛盯着她的嘴唇。 云岁晚心里生出一股危机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更何况他的眼神直白又大胆,这里又是卧室,不得不让她多想。 “你手上的伤得处理,先和我去一趟……,”他顿住,改口道:“我先让人把药送过来。” 季宴礼收回视线,眼底不见任何欲望,让她有种的确是自己想多了的感觉。 “不用,我自己会处理。” 云岁晚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可那有什么用? 他们早晚要分开,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错过这次,季宴礼不会再给她任何可以选择的机会。 第86章 处理伤口 季宴礼沉着声音叫她:“岁晚,有话处理完伤之后再说。” 云岁晚便闭上嘴,没再急着开口 他给宋昭打了个电话,让他去药店买了药送上来。 宋昭和司机就在楼下等着。 等待的时间里,两人没有什么话可说,彼此沉默。 几个小时前,季宴礼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确认她除了手上和脖子上的划伤,没有什么事。 在沪城点开的那个视频的画面不断在脑子里循环播放,每每想起,都有些心有余悸。 如今她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就算说的话总是气他,还要为了另一个男人和他分手,季宴礼依旧无比庆幸。 以前不信鬼神,但昨晚看见她与死神神奇地擦肩而过,他开始动摇,甚至生出祈祷上天让好运次次眷顾她的想法。 无法祝她罄无不宜,只愿天保定尔。 季宴礼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出了神。 男人的视线总是那么直白,不怕被她发现,就这么直勾勾盯着。 云岁晚抿唇,拿出手机,正想百无聊赖刷一刷,摁了几次开机键都没用,才想起自己忘了给它充电。 像是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她从卧室回到客厅,拿出充电宝插上。 其实卧室里就有充电线。 见季宴礼没有跟出来,云岁晚松了一口气。 卧室门开着,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却又感觉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卧室里光线昏暗,季宴礼的身影被阴影覆盖,模糊了他的眉眼。 云岁晚低头摆弄着手机,却也知道他还在看着自己。 把手机开机,刚解锁就有无数条未接电话以及信息冒出来,多到手机都有些卡顿。 她手指稍顿,所有未接电话里百分之九十都是季宴礼打过来的,几乎每隔两分钟就有一个。 算算时间,是他在沪城以及在飞机上的时候。 当时或许是他也看到了新闻,所以…… 他是因为担心自己而特意跑回来的吗? 她没有接住电话,没有回信息的时候,季宴礼应该很焦急,又耐着性子一个个打过来,没断过。 云岁晚心里很难说是什么心情,她从不知道他有这么多的耐心。 看了好几秒,她指尖点了一键删除。 微信里他的头像上赫然是鲜红的“99+”,已经将她的信息冲掉,满屏绿色方框。 今早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新闻,也看到了她报道的现场视频,纷纷跑过来问事情经过。 她先给父母回了信息,再挨个一一回复。 云岁晚想到什么,上网翻了翻,确认没有在一张照片和视频里找到自己的身影时才放心。 现场混乱,没有人会想到那几颗子弹是冲着她来的。 不然那么玄幻的一幕,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暴露了她不说,还会影响她和周围人的生活。 处理了大部分信息,突然云岁晚收到了小叔的信息。 自从她加上他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对话。 算不上对话,因为季世镜只给她推了一个微信名片。 云岁晚不明所以,发了个问号过去。 季世镜:【齐寒松的微信,他负责你的安全。】 齐寒松不是上面那些人派过来的吗? 云岁晚转而一想,小叔好像就隶属于上面那些人。 不会这么巧吧…… 【小叔,您怎么知道……】 季世镜:【上次警局,你哥找我帮忙。】 她了然,小叔去警局,局长必然会出面,局长是知道她身份的,那他知道也不稀奇了。 云岁晚并不担心他会告诉其他人,小叔没有闲心和其他人聊其他人。 她目光定格在他后半句话上,突然觉得上天根本就是在捉弄她。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断扰乱她的心绪,让她陷入纠结的状态里。 但无论季宴礼做了什么,他们的结局是既定的轨迹,不会发生偏离。 季世镜:【有时间见一面。】 应该是有事要问她。 云岁晚:【好。】 还没等她加一下齐寒松的微信,大门被人敲了几下。 她还没起身,季宴礼率先走出来,径直去开门。 云岁晚就坐着没动。 一分钟后,季宴礼提着一袋子药进来,在她旁边落座。 治疗皮外伤的药,宋昭买了不少,很齐全。 季宴礼要拿她的手,云岁晚躲过去,说:“我自己来。” “他可以,我不行?” 他又提夏斯年拽她手腕那茬儿。 云岁晚从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小心眼儿。 她不搭腔,但将手伸了过去。 给自己正名道:“我和他没牵手。” 如果隔着衣服拽手腕也算牵手,也算亲近的话,这个世界改为大清朝算了。 季宴礼看她一眼,沉默不语,小心把她手上的创口贴揭掉。 两道伤口不算深,没到缝针的地步,但看起来很吓人,里面甚至还有玻璃渣,一看就知道她根本就没管过。 无数只蚂蚁钻进皮肉,直奔胸口的地方噬咬,密密麻麻的心疼。 季宴礼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用镊子将里面的玻璃碎屑挑出来。 牵扯着神经,不可能不疼。 云岁晚咬牙忍着,扭过头不去看。 他察觉到她好像在抖,便停下动作,声音低哑:“很疼?” 云岁晚回神,看向他时愣了一下,因为他看起来好像受伤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摇摇头,说:“还好。” 可以忍受的程度,不然她也不会拖到现在。 季宴礼继续给她处理,然后消毒,擦药,重新包扎,动作轻的不能再轻。 做完这一切,轻轻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刚才抖得不是她,而是自己。 “转过去。” 云岁晚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自己脖子上也有伤口,因为一直有头发的掩盖,沈连溪他们包括夏斯年都不曾发现。 她转过去,自觉将头发拨到前面,露出后面的创口贴。 可能因为贴的时候看不见,创口贴贴歪了,粘的地方正好是伤口,这要撕下来必然会扯到。 季宴礼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 云岁晚见他一直不动,回想了下很快意识到他在纠结什么。 自己伸到脖颈后面,季宴礼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她麻利地扯了下来。 有血从伤口里流出来。 “云岁晚!”季宴礼两眼一黑,每个字宛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87章 好,我想你保证。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云岁晚拿着创口贴的手不期然抖了抖。 撕下来的那一刻是挺疼的,不过长痛不如短痛,他下不去手,不如让自己来。 季宴礼轻叹一声,拿着棉签将血迹仔细擦去,然后用相同的步骤处理伤口。 度过了漫长的几分钟,云岁晚觉得棉签在她脖子上擦过来擦过去,似乎只在伤口的边缘徘徊,许久不曾离去。 “好了吗?”她狐疑道。 “嗯。” 季宴礼加快动作,几乎在他应声的下一秒就包扎好了。 云岁晚挺直背,把长发重新拨到脑后,指尖轻微擦过脖子后面的纱布。 残留着他指腹上的温度。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提起枪击案,季宴礼眼眸阴戾而森寒。 她受的伤,他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云岁晚并不知道他已经看到了事情经过和真相,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受伤而气不过。 不管怎样,想要她死的人大概率是被前不久的宝物盗窃案损害了利益的那些人。 她惹出来的,没必要让他和季家搅进这趟浑水。 “是我不小心摔倒导致的,这件事有警察,你什么都不用做。” 季宴礼在为她包扎之前就将大衣搭在了沙发椅背上,此时只穿着黑衬衫以及黑西裤。 听到她的话,他动作微顿,随手把棉签丢进垃圾桶,抽了张湿纸巾擦手。 “摔倒能伤到脖子后面?”他冷嘲道。 云岁晚:“……” 季宴礼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说实话?” 云岁晚看向别处,底气不足地反驳:“我说得都是实话。” “包括这句?” “……” 不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到想听的,季宴礼只说:“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以后不用管,交给我处理。岁晚,我向你保证,像昨晚那种事以后也绝不会再发生。” 不管她做过什么,又惹了什么人,亦或者会付出什么代价,他来善后,也会一一处理好。 不亲自为她永绝后患,他也不会安心。 保不齐昨晚的事会发生第二次。 “但你也要向我保证,以后不再做那些危险的事。不管你以前在为谁办事,现在立刻脱身。” 云岁晚立马领会到了他话里的意思,眼眸微微睁大。 他竟然全都知道了。 季宴礼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你是季家千金,最不缺的就是钱。”他顿了顿,皱着眉继续说:“我可以不管你把钱花在了哪儿,给夏斯年治病也好,随你。但你必须只能有记者这一份职业。” 竟然同意让她把钱花在夏斯年身上,季宴礼为了让她辞去侦探的工作,做出了不小让步。 云岁晚沉默,经过昨晚的意外,她其实也有了动摇。 在生死一线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淡定和勇敢,对死亡也没有那么不屑一顾。 或许在孤儿院时候的她尚且不惧怕生死,因为当时的自己在这世上没有牵挂。 一旦有了牵挂,人就不可能不怕死。 与子弹擦身而过后,站在便利店愣神的那几秒里,云岁晚想到了很多人,最不舍的就是父母和微微。 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她真的交代在那儿了,父母怎么办呢?微微怎么办呢? 就像她不惜付出一切也要治好夏斯年,不就是因为不愿意面对他的离去吗? 换位思考一下,她周围的人对她也是如此。 况且她一开始干这个只有两个目的,一个已经完成,另一个就是挣钱,而现在就像季宴礼说的那样,她最不缺的便是钱了。 想明白之后,云岁晚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睫,看向季宴礼,猛然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没有出声,耐心等着她仔细思索,然后给出答案。 “好,我向你保证。”云岁晚说。 季宴礼脸色总算好了不少,身体顿时放松下来,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像在夸赞。 指腹停留了片刻,带着清冽的气息,云岁晚没有立即躲开,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当她反应过来时,季宴礼又放下了手,只有脸侧的温热还有些残留。 云岁晚心脏漏跳了一拍,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吵架,但现在空气中却又弥漫着暧昧和躁动的因子。 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个反应,云岁晚低头划拉着手机,不禁懊恼自己刚才的一瞬失神,暗暗警告。 内心重回冷静。 宋昭买来的药安安静静躺在桌子上,季宴礼并没有给自己涂药的意思。 云岁晚瞅了两眼他脸上的痕迹,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晚上在哪儿睡?”他自然道。 云岁晚也自然地回答:“在这儿。” 这间房还没住过多少天,得趁合约到期之前尽可能让租金花得有用处。 季宴礼点点头,看了一眼手表,拿起大衣站起来:“我得尽快回沪城。你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 云岁晚点头,没发现什么不对。 直到大门被关上,他的脚步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电梯口。 她才想起来,要和他分手的那些话还没有说。 这么好的机会终是错过了。 季宴礼从公寓里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司机立马将车开到身前。 他打开车门上车,只说了一个字:“走。” 司机发动引擎,小区的影子越来越远。 宋昭不敢多看后面的老板,尤其在他脸上还有巴掌印的时候。 心里啧啧称奇,这辈子没见过季总这么狼狈。 打了他一巴掌不仅完好无损,还让季总眼巴巴站在寒风中等了几个小时的,只有云小姐了。 一物降一物。 “季总,我们去机场?”宋昭请示道。 沪城那边的项目还没谈完,按理说应该马不停蹄赶回去,但见季总这个状态,他又不敢确定了。 季宴礼沉默几秒,说:“去悦和。” 悦和是他在南城的另一处房产,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高档公寓,总共五六百平。 当初买了楼上楼下两间公寓,楼上那间写的是云岁晚的名。 只是还没找到机会送出去,以他对云岁晚的了解,直接给,她不会收。 如果是父母的话,倒是说不定。 第88章 和小叔见面 云岁晚对季宴礼的去向并不知情,以为他已经坐飞机回了沪城。 侦探这份职业太特殊,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过,想要辞职也不像企业里写一份辞职信那么简单。 更何况她做到现在,职位不低,便更复杂了。 但既然已经决定,云岁晚会尽最大努力尝试。 枪击案一直在热搜上挂着,闹得很大。 主任要她全程跟进案子,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实时报道出来。 云岁晚躺在床上睡了两个小时就被喊起来去干活。 和同事提着摄像机等拍摄设备去拜访昨晚在商场逗留亲历的人,采访他们的所见所闻所感。 一天下来找了两三个人,等采访完还要写稿子。 中午只简单吃了点儿又要开始工作。 忙完已经是晚上六点以后了。 温韵给她发了信息,让她回家吃饭,说让厨房做了她喜欢的饭菜。 明白她是担心自己,云岁晚下了班直接回了华庭。 父母很快发现她手上被包扎的伤口,吓了一跳。 云岁晚安慰他们说,是现场太混乱,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这个理由说过太多次,她说得很自然。 父母没起疑,松口气。 温韵拍拍胸脯:“我只是在网上看看视频都被吓得不轻,你还得跑去现场。” 这个时候她意识到,记者也没有那么安全。 万一恐怖分子没有离开,突然发狂攻击所有人,那记者大概率就会成为靶子。 所有人恨不得尽快逃离那个地方,记者不得不顶着风险前往第一现场,获取第一手资料。 云岁晚笑:“妈妈,这是我的职责。” 温韵自然明白,但还是担心。 “让你爸爸给你派两个保镖时时刻刻跟着。” 云岁晚宽慰她:“我们国家还是很安全的,一般我报道的社会事件都不痛不痒,像昨晚那种百年难遇。” 温韵难以放心,季允城也同样:“放心,爸爸派去的保镖暗中保护你,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云岁晚无奈,只有答应下来才能让他们安心,也就没再犹豫:“好。” 吃完饭,她让阿姨另外打包了一份,打算一会儿直接去医院。 “去见朋友啊?”温韵说:“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他们知道了夏斯年生的病,内心惋惜,还那么年轻,偏偏…… 云岁晚说:“医生说,问题不大,有很大几率可以痊愈。” 温韵点点头,没说什么,却也知道胃癌的厉害,哪有她说得那么轻松。 又见女儿对这个朋友如此上心,她很难不多想。 难道是闺女喜欢人家,不想面对现实,就这么欺骗自己? 这段日子,她不止一次从微微嘴里听到夏叔叔这三个字,想来应该就是他。 从微微口里得知,人家在国外对她们十分照顾,估计对自家闺女也有情。 可就是……造化弄人。 不管怎样,温韵和季允城还是很感谢他的,但站在父母的角度却不愿看到云岁晚越陷越深,也不会放心地将她交给一个身患绝症的人。 这是他们身为父母的自私。 “他叫什么名字?” 云岁晚不知她所想:“夏斯年。斯文的斯,年轻的年。” “我会给医院那边打声招呼,让他们重点关注。” 云岁晚心里暖洋洋的,伸手主动抱了抱妈妈,说:“谢谢妈妈。” 温韵拍拍她后背,心情复杂:“这有什么。有机会我们请他吃饭,感谢他在国外那么照顾你们母女。” “嗯。我会和他说。” 阿姨将打包好的食物递给她,云岁晚拿在手里,和父母以及微微告别后,坐车离开。 看着她急着离开的背影,温韵惆怅地叹口气,愁眉苦脸。 “怎么了?”季允城好笑道。 “我看岁晚对夏斯年可是不一般,万一以后……,她怎么办啊?” “如果岁晚真的喜欢,那我们就竭尽所能地找可以治愈夏斯年的方法。让他活下来。” 温韵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那我找机会和宴礼说,让他多留意留意。” 办法总比困难多,就不信世界这么大,没有能治疗的法子。 季允城看着手里的财经杂志,没说话。 温韵当他默认,就这么决定下来。 …… 云岁晚从医院回到公寓,洗完澡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头一次没有辗转反则两三个小时才睡过去。 就连床头的手机响了两遍都没听到。 季宴礼在悦和的顶层公寓,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南城繁华的夜景。 手机里的通话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他没再继续打,转而打给了保镖。 自那天之后,季宴礼就雇了保镖暗中跟着她,虽然初心并不是监视而是保护。 但作为最清楚她行程的人,也变相方便了他随时掌握她的动向。 保镖很快将云岁晚一天干了什么并且见了什么人详细地口述给他。 季宴礼听到云岁晚晚上去医院送饭,只待了半小时就出来后,脸色转好。 “云小姐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回了公寓,没再出来。”保镖说:“二十分钟之前,公寓的灯关了,云小姐应该已经休息。” 季宴礼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知道她在公寓里,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公寓里暖气很足,智能系统实时监控室内温度,稳定在一个对人体舒适的温度。 季宴礼却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冷意,他没在意,回到真皮沙发上,倒了一杯温水去了书房。 沪城的项目他无法到场,临时派了副总过去,不过他依旧得负责。 枪击案的恐怖分子再过几天或许就能有眉目,警局那些人有了季家的助力,调查起来事半功倍。 …… 第二天,云岁晚醒来时,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手机上有两条未接来电,她看了几秒,没有回拨过去,摁了清除记录。 微信上出现了小叔的信息。 十分简略:【八点,餐厅】 下面是一行地址。 云岁晚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今天小叔要约她见面。 她回了个“好的,马上到”过去。 只剩下一个小时,不好让长辈等她,云岁晚动作很快地收拾完,从家里出发直奔目的地。 第89章 是季家亏欠了她 来到季世镜约定的会所,可能是他事先打好了招呼。 云岁晚一走进去就有人迎上来,领着她去指定包厢。 餐厅的装修风格古朴清幽,山水临窗,走过大厅,穿过水榭兰亭,跨过一个雕花的拱门,走迷宫一样踏进一个四合院。 云岁晚不知道这是季家的产业,目前走的也是季世镜在这里的专属区域。 穿过垂花门,服务人员向她示意西厢房。 她点头,看着服务人员离开,这才上前推开了房门。 没想到季世镜比她还快,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小叔。”云岁晚礼貌问候。 季世镜颔首,可能是刚从部队赶回来,身上依旧是笔直的军装,很严肃。 不知道是不是云岁晚的错觉,他似乎还没睡醒,纽扣被系到最上面那颗,姿态随意,正看着窗外的后花园。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微微颔首,示意她坐。 云岁晚坐到他对面,将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吃早饭了吗?”季世镜问她。 还以为他会单刀直入,没想到开口问了这个。 来的急,早饭的确没吃。 “还没。” 季世镜便喊人过来点早餐,他也没吃。 看来是准备在这儿吃了。 “想吃什么?”他问。 云岁晚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我都行。” 季世镜点点头,按老规矩点了一些他常吃的。 不知道她习惯吃什么,便中西早点都上了点儿。 房间里点着熏香,很好闻的味道,云岁晚说不上来是什么香。 既然小叔没急着盘问,她也放松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季世镜对她的态度好像比上一次让他帮忙时好了一点儿。 云岁晚和这个小叔并不是很熟,小时候只见过几次面。 即使他和爸爸差了十几岁,但兄弟俩的关系一直不错。 可能爱屋及乌,他对她算不上照顾,但也比季家其他人好了太多。 很快早餐被端上来,摆了一桌,季世镜拿起筷子,打算边吃边聊。 反正都是自家人。 “老爷子那事儿,多谢。”季世镜说着道谢的话,神色依旧冷淡,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只会觉得让他说出那两个字,真是罕见。 云岁晚知道他说的是文物那事儿,提前将季老爷子摘了出来,避免了麻烦。 “没什么,我也不是为了老爷子。” 季世镜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不管怎样,在老爷子对她从来都只有刻薄的情况下,她依旧愿意帮老爷子一把,就足以让他高看。 既然小叔已经知道了她的事,云岁晚也没再打算遮掩,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她喝了一口。 直接说:“小叔有什么想问我的?” 季世镜诧异于她的直接,但也正合他意,交流起来最不费劲儿,也最节省时间。 “只有一个问题,”他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神情淡然:“当初干这行,是不是和季家有关?” 云岁晚捏紧了杯壁,怎么也没想到他一问就问到了关键。 若是其他倒还好,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这个问题,她一时不知道怎么会回答。 其实一开始做侦探并不是在近两年,而是很久之前了,在她还在美国的时候。 一开始也并不全是为了挣钱,钱只是顺带的。 但她并不想将这些告诉季家的任何人,从来没想到凭这些能获得季家的什么。 在她长久的沉默中,季世镜已经得到了答案。 意料之中。 在不久之前,上面突然派给他一个机密任务,要他保证一个人的安全。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人竟然就是云岁晚。 之后又辗转调查了下她这些年的动向,外人知道的,以及外人不知道的,费了不少时间。 最后拿到手里的资料,总的看去和他知道的差不多,但细看下来,总觉得蹊跷。 她这些年的行动,竟或多或少和季氏的“走运”重合。 无论这些年商界亦或者政界发生了什么动荡,季家都巧合地避开,没有过多的受到牵连。 比如前几年,国际金融贸易上发生过一件大事,在美国被揭发了一起涉及八百亿的“庞氏骗局”,引起金融界的动荡不安。 国内企业自然也会受到牵连,更别说像季家,周家这种海外资产庞大的家族。 但最后,却神奇的发现,所有投资人中,只有季家的损失最小,对季家来说可忽略不计。 所有人都以为是季家走了狗屎运,上天都帮着他挣钱。 一次也就算了,但后来类似于这种的“好运气”却不止一次。 其他人就算嫉妒也无法,毕竟运气这事儿纯靠老天。 季家就是该他挣钱的命。 但现在看来,季家的这些巧合也不全然凭着运气。 季世镜思索着,不再要她一个答案,只说:“吃饭吧。” 云岁晚松口气,认真吃起早饭来。 十五分钟后,她放下筷子。 季世镜全程没再开口,他说只问一个问题,那就只问一个。 云岁晚想到自己辞职的事儿,觉得或许小叔能帮忙。 “小叔,我想再请您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说着,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又要麻烦他。 季世镜很爽快道:“可以。” 她还没说是什么,答应地这么爽快,让云岁晚愣了一下。 随即说:“以后,我不打算再做侦探,但辞职的话可能有些麻烦,所以……” 季世镜领会过来她的意思。 他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有他作担保,她的辞职申请能顺利不少。 这不算什么大事,和她对季家做的那些相比,算不上什么。 “可以。” 云岁晚心中好似放下一块儿巨石,眉角眼梢都放松下来,向对面的男人道谢。 “小叔,那我先走了。”她起身告辞。 “我让人送你。” 云岁晚拒绝了,他也就不再强求。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季世镜冷傲的眸子短暂地停留了几秒,随后收回视线。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 想到回老宅时无意中听到的那些话。 若是他们知道事情原委,估计就不会那么想了。 就算是养育之恩,怎么着也该还完了。 不是她亏欠季家,而是季家亏欠了她。 第90章 被撞见 季宴礼今天早上起来时就察觉自己身体不太对劲儿,不仅浑身无力,头也疼得厉害。 就好像有把斧头从头骨开始砍。 他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才起来。 用温度计一量,果然发烧了。 季宴礼不认为自己只是在寒风中站了几个小时就能病成这样,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素质。 而如今这样,大概率是这几天几乎没怎么睡,疲劳过度,又情绪起伏过大导致的免疫力下降所致。 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云岁晚的回电。 或许是她没看到。 季宴礼想着,下一秒就看到了保镖发来的信息。 他昨天打电话询问云岁晚行踪的行为,让保镖误以为随时向他报备她的动向也是每日任务之一。 这也正合了他意,只要不被云岁晚发现就好了。 季宴礼就没有纠正他。 看到短信内容时,他表情一滞,看了几遍确定自己的确没有看错。 云岁晚竟然去了会所和小叔见面。 那个会所,季宴礼再熟悉不过,是小叔有空就常去的地方。 而两人定在那里见面,必然是在小叔的专属“包厢”。 他还从没有带其他人去过。 还有,他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上次是小叔为岁解围,这次就直接见面了。 季宴礼现在看任何和云岁晚走得近的异性都不顺眼。 即使那人是他敬重的小叔。 又想到季世镜目前也只有三十三岁,比他大了四岁,和岁晚只相差七岁,年龄差还说得过去。 感觉更头疼了。 压了压内心不断翻涌的醋意,揉揉眉心,他拿着车钥匙出门。 坐电梯直接到地下车库,也不管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坐上驾驶位,拿出手机给云岁晚拨了个电话过去。 开了免提放在中控台上。 手机响了两分钟自动挂断,对面没接。 在云岁晚那里吃了不少闭门羹,季宴礼条件反射就是要接着打。 以前除了父母,可没有谁会让他打第二遍。 现在就算几十遍都打过了。 手机继续震动。 季宴礼照了照镜子看左脸的痕迹,后来敷了药,痕迹已经不太明显。 这两天之所以留在悦和,一是不想顶着巴掌印在她面前晃,二是已经谎称自己要出差,打算等她把要分手的事儿忘了再说。 但今天只是看到她和其他男人一起吃饭都受不了,以后还是把她绑在身边算了。 季宴礼扶着方向盘出神,电话拨到第五个的时候终于被对面接听。 “喂?”女人的声音不太耐烦。 季宴礼平声问:“在哪儿?” “……” 她不喜欢跟人报备自己的行踪,季宴礼耐心等着。 一分钟后,云岁晚挂了电话。 他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生气,很淡定地再次拨过去。 一遍,两遍…… 到第三遍的时候,云岁晚接起来,声音裹挟着冷意,说了一个地点。 此时她正站在会所门口。 季宴礼只说了两个字:“等着。” 这次他先挂了电话。 云岁晚不明所以,让她等什么? 他不是在沪城出差吗? 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可如果真的这么做,现在是解气了,后面他放不了她。 又转身进去,坐在大厅里等着。 前台倒了一杯温水给她,云岁晚颔首道谢。 拿出包里的电脑,放在桌上打开,打算借这个时间整理一下资料,写写稿子。 半个小时后,门口停下一辆跑车,季宴礼下车,推开会所大门,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人。 穿了一件奶黄色短款羽绒服,简单的牛仔裤,黑色皮鞋,长发被挽成低丸子头,看过去还以为是没毕业的大学生。 季宴礼回神,迈步走过去。 一片阴影罩下来,云岁晚从电脑里抬头,看见他的时候有一瞬的惊讶:“你出差回来了?” 这么快? 都没有三天。 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季宴礼没有多说,“嗯”了一声。 黑眸盯着她:“到这儿来干什么?” 云岁晚顿了顿,潜意识里不想告诉他事实,上次在老宅,他还怀疑自己和小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么想着,她看向电脑,含糊道:“采访。” 季宴礼深深凝视着她:“采访完了吗?” “嗯。” 她站起来,合上电脑,往包里装。 季宴礼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动作,余光看到什么,脑子一热,抬手抓住云岁晚的手。 动作突然,云岁晚错愕抬头,还没看清,下一秒腰上一紧,季宴礼环住她,捧着她的脸吻上去。 嘴唇微凉,他的手掌和身体却很热,云岁晚睁大眼睛,她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的爱好,推他的肩膀。 却很快被季宴礼钳制住,慢条斯理地含着她的唇瓣,没有深入。 刚出来的季世镜看见这一幕,脚步顿住,硬生生停下来,差点儿失去表情管理,内心震惊激荡。 季宴礼和云岁晚……他们…… 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季世镜,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时不知道是要当做没看见,还是走过去制止他们两个,并狠狠批评他们这种行为。 任何一对情侣在角落里如何亲密他都管不着,但他们……不行…… 他们这样本身就是个错误。 不远处的人停留了太久的时间,而且一直盯着他们,云岁晚想不注意到都难。 余光扫过去,看清那人之后,仿若脑子里有无数道烟花炸开,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周身的一切在这一刻都静下来,她好像失去了听力,耳膜嗡嗡作响。 云岁晚白着脸将季宴礼推开,扭头看见季世镜冷漠而复杂地看着他们。 浑身血色尽褪,冷气顺着脚底板往上窜。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瞳仁紧缩,张了张唇,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好像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相比于她的惊恐,季宴礼则要淡定地多,看到小叔时,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平静地与他对视,眸色很淡。 这一刻季世镜可以确定,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他周身的气质更加肃冷,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云岁晚对上他冷模如铁的眼神,和刚才在包厢里截然不同的态度,整个人像是被绑在架子上处以极刑。 完了…… 她满脑子这两个字。 第91章 逃离 季宴礼冷静自持,眼尾轻提,勾了下唇自然道:“小叔也在啊。” 语气听起来丝毫不意外。 他仿若没有看到季世镜难看的脸色,弯腰捡起云岁晚掉在地上的包,另一只手牵起她的,强硬地握在掌心。 云岁晚面色惨白,手怎么也挣不开,只能被他抵开指缝,进而明晃晃的十指相扣。 这个举动在季世镜面前,已经算是明目张胆的坦白加挑衅了。 季宴礼是故意的。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改天再去找您。”季宴礼告辞。 这个改天,估计就是这两天。 季世镜不急着非要在今天要他们给个交代。 他始终没说话,看着季宴礼揽着云岁晚消失在会所门口。 眼眸微微眯起,他们是得给他一个解释…… 季世镜走之前找到会所经理,让他管好底下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 云岁晚坐上跑车的副驾,手脚依旧冰凉。 就算再迟钝,她也该反应过来刚才哪一出是季宴礼故意所为。 不然没道理他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 “停车。”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冷声道。 季宴礼知道骗不过她,但并不后悔,目视前方,没有要停车的打算。 云岁晚闭上眼,不再说话,面朝窗户那侧,不愿看到他。 总不能在他开车的时候吵。 她忍不住害怕,被小叔撞见了那一幕,也就意味着他知道了他们那层不伦的地下关系。 他会告诉父母吗? 父母知道之后,再怎么纵容她,也不会再留她了吧。 或许她本就不应该回到他们身边。 越是不想伤害他们,最后东窗事发,伤害他们最深的也是她。 儿子和视如己出的女儿在一起这样的丑闻,没有人能承受。 季宴礼侧头看了她一眼,喉间窜上一股痒意,握拳抵在唇间轻咳两声,将不适感压下去。 这点儿动静没有引起身旁人的注意,不知道在想什么,格外出神。 喉结轻滚,掩下那抹一闪而过的失落,余光看到路边的一家咖啡店。 他主动打破僵局,温声道:“喝咖啡吗?” 云岁晚睁眼,眸光微闪,沉静地说了一句:“好。” 她这么轻易顺着台阶下来,多多少少让季宴礼感到意外。 意外之后便是欣喜,心脏柔软下来,将车停在路边,下车亲自去给她买。 不刺眼的阳光一照,他的脸色略显不正常的苍白。 云岁晚没有发现。 看着他走进咖啡店,透过一道玻璃门,依稀可见那抹挺拔矜贵的身影。 云岁晚眼眸渐渐变冷,毫不犹豫地开门下车,连包和手机都没带。 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想,只想逃离这里,逃离他。 去哪里都行,云岁晚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她只是不想面对接下来的“灾难”。 不想看到父母带着悲伤和痛恨的眼神看着她。 季宴礼知道她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咖啡,她在家加班时,手边有时会放一杯,每次都是那个口味。 等待的过程中,他看了一眼门外,第一次觉得防窥膜碍事,看不到里面。 五分钟比五年还要漫长,隔一分钟就要看一次腕表,等咖啡拿到手里后,推开门出去,大步走向跑车。 打开副驾驶那边的门,打算先将咖啡递给岁晚,手刚伸进去一点儿,面对的只有空荡荡的座椅。 季宴礼心中一沉,手上没控制住力道,咖啡洒了出来,有几滴滴在了雪白的座椅上,醒目刺眼。 他深呼吸一口气,直起身子,冷锐的眸子看向周围寻找熟悉的身影。 此时还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她只是暂时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了。 季宴礼回到驾驶座,将咖啡放在了中控台上,用纸巾擦了擦手。 随后拿起手机给云岁晚打了个电话。 等了几秒,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来自副驾驶。 他身体稍顿,眼眸转向那里的包。 手机都丢下了。 季宴礼嘴角紧绷,脸色冷如秋冬结冰的湖水,转而打给了保镖。 “她在哪儿?” 保镖立即领会,语气很着急:“抱歉季先生,云小姐好像察觉到我们在跟着她,故意甩掉了我们。” 他们也在找。 “把你们跟丢的地址发给我。” 季宴礼多说无益,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她。 他挂了电话,驱动引擎一边开车,一边打给宋昭,让他调监控,查航班车次信息等调查云岁晚的位置。 云岁晚为了躲他什么都没带,其他暂且不说,只身一人在外面很危险。 枪击案的恐怖分子还没抓到,难免不会被他抓到这个机会。 越想,季宴礼心里便越是焦急。 早知道,当时他就应该把她锁车里。 脚下狠踩了一下油门,跑车优越的性能使它如迅疾的豹子一般窜了出去,越过一辆辆车,甚至在马路上几乎看不到影子。 紧绷的情绪让他感受不到自己不正常的体温,只觉头疼得厉害。 季宴礼聚精会神看着前面的路,碰了下蓝牙耳机,接通宋昭的电话。 “季总,查到了。云小姐还在南城,”宋昭语气凝重道:“只不过后来在监控里消失了。” “什么叫消失了?”季宴礼嗓音里暗藏着翻涌的情绪。 “云小姐刻意躲开了有监控的地方。” 季宴礼呼吸沉重,半晌,压抑着怒意说:“让人围绕她消失的地方地毯式搜索。” 宋昭不敢耽误,麻利地应下,挂了电话。 季宴礼转了方向盘,按照宋昭发来的地址找过去。 云岁晚很聪明,要想躲起来,有的是法子让任何人找不到她。 这一天与七年前很像,同样是她一走了之,同样是他想找也找不到。 不同的是,七年前他错过了找她的最佳时机,再找时,就算将国内翻遍也没有她的消息,国外更如大海捞针。 更何况他怀疑她在国外隐姓埋名,换了一个身份。 而现在,他一定会找到她。 季宴礼掩唇轻咳两声,将那股来势汹汹的痒意压下去。 …… 云岁晚猜到季宴礼可能安排了人跟踪她。 不然今天她刚和季世镜见面,他就来找她,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是什么? 如果不是知道小叔也在会所,他怎么会占有欲作祟,当众宣誓主权? 云岁晚费了些功夫将跟着的人甩开,又刻意挑了没有监控的地方走。 她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在南城,被自己称为家的地方只有华庭,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容身之处。 住在哪里都会被季宴礼找到。 更何况自己身上现在只有十几块钱。 第92章 回忆 云岁晚强迫自己不去想,父母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和季宴礼的苟且。 是不是也会觉得她是白眼狼,后悔当初领养了自己。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脏被一股力量从中间撕裂开了一样痛,心情愈发沉郁苦闷。 烟瘾犯了,她就近在街道旁找到一家便利店。 用尽所有现金买了一盒烟和打火机。 便利店前方是一个小广场,广场后面是一所孤儿院。 云岁晚在广场上找到一个长椅坐下,面朝孤儿院的大门,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随后放进嘴里。 劣质的尼古丁瞬间侵袭鼻腔,却也让她的大脑清醒下来,神经得到些许麻痹。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孤儿院的门口没有什么人,大门禁闭,里面的小孩儿可能正在吃午饭。 若是她没记错,午饭可能是米饭加小青菜和一道荤菜。 荤菜是鸡肉炖土豆,鸡肉煮白菜换着来。 小时候,最不喜欢吃的就是小青菜,只是院长不需他们浪费食物,要一滴不剩地吃完。 云岁晚再讨厌也会屏息一口气将青菜吃完。 每次吃饭时,她都有一个习惯,先吃不喜欢吃的,然后再慢慢品尝爱吃的。 后来吃得多了,她都快忘了自己不喜欢吃青菜,即使到现在也不太喜欢。 但云岁晚从不会表现出来,可以面不改色吃下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好像在做选择时,她喜欢与否从来没有被排在第一位。 也无人在意。 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东西。 顶着寒风,抽完了一支烟,她捻灭,又点了一根。 广场里静默端坐的影子栖惶落寞,像一座空寂的小屋。 第一次遇见季宴礼不是十二岁那年被父母带回家时,而是在她十岁那年。 已经是十五年前了,记忆太久远,那年还发生了什么事,云岁晚已经不记得,只记得最印象深刻的那一天,甚至那天的所有细节。 记到现在。 那天她因为作业没写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班主任问她为什么不写作业。 云岁晚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她不是故意的,也不愿说是因为没钱买书本才没写,更不想看到别人眼里的同情。 即使对方是老师。 有时候云岁晚都觉得可笑,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偏偏是个要强的性子,把自尊看得那么重要。 耗了很久,老师也没办法,只能让她先回去,那个时候天色已暗。 云岁晚习惯了走夜路,像今天这种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但习惯归习惯,害怕总是会有的。 人也不会习惯害怕。 只是其他小孩儿害怕了会哭,她只能默默攥紧书包带。 每次最让她恐惧的是从学校回孤儿院的路上,会经过一条胡同,狭窄黑暗,走在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云岁晚不敢进去,总是绕一段远路。 那天也同样,只不过即使这样也没能逃过小混混的打劫。 他们专门等在路口,就挑像她这样落单又好欺负的小孩儿。 云岁晚假装没看见,快步走过的时候,还是被拦了下来。 “小屁孩儿,有钱吗?”他们一上来就目的明确。 云岁晚连买本子的钱都没有,便摇摇头。 那些人以为她不愿意上交,故意这么说的。 便出口威胁,每个字砸在当时她幼小的心灵上,既害怕又无助。 那些人很快上来抢,她拽着书包不放,就被踹了两脚。 他们翻了翻没翻到一分钱,搜身也没搜到,意兴阑珊地呸一声:“这么穷,和我们一起干算了。没有钱,这里面的东西卖废品也能卖几块钱。” 云岁晚捂着肚子,想着这些书要是没了,她没钱再买新的。 年纪很小的她对老师的话深信不疑,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她不知道命运具体指什么,她只是想以后和斯年哥不用每天吃青菜,鸡肉也可以吃大块儿的。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趁他们不注意,抢回书包,转身就跑。 她一昧地往前冲,哪里人多就跑哪里。 远远看见一群人从一家饭店里出来,云岁晚像是看见了救星,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还没走到近前,就被保膘拦住。 “哪里来的小孩儿?家长呢?” 她没有家长。 云岁晚怀里抱着书包,哀求他们:“求你们帮帮我,有人要抢我东西。” 被保镖保护在身后的就是季宴礼,似是刚从里面吃完饭出来,小小年纪仿佛已经可以窥见今后的俊美清绝,浑身矜贵的气质一看就不简单。 听见她的话,他什么也没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却让云岁晚不自觉后退一步。 她以为自己可能给别人带来了麻烦,人家也没理由将时间浪费在这儿上面。 那些小混混已经追了过来,见她求助了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人,他们也不敢乱来。 之后若无其事地走过来,熟稔地揽住她的肩膀,和季宴礼道歉:“对不住啊,小妹闹脾气呢,非要离家出走不肯回家,我们正想带她回家呢,打扰各位了哈。” 云岁晚心如死灰,如果他们真的把她带走了,可能就不是抢包这么简单。 想起刚才挨得那两脚,肚子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她冷汗都下来了。 决定再争取一下,还没开口,就听见季宴礼吩咐:“解决一下。” 声音很好听,云岁晚没反应过来,是要解决她吗? 然后就看见拦着她的保镖将小混混的手从她的肩上拿开,三两下把人制服,打包送去了警局。 云岁晚松口气,对着季宴礼恭敬地弯腰道谢:“谢谢。” 举手之劳,季宴礼没放在心上,但见她这么正经的道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救了她一条命。 但在当时的云岁晚心里,书包里的东西每个东西都珍贵的像命一样。 她很感谢他,却不知道自己能怎么才能谢谢他。 她什么都没有。 似乎看到了她的局促,季宴礼会读心一样,说:“不用谢我,小事而已。” 本来按照他不多管闲事的性子,帮到这里就可以离开了,但当看到小孩儿洗的发白的校服上的脚印时,季宴礼罕见地有些犹豫。 “你受伤了?”他问。 云岁晚不想继续给他添麻烦,便摇了摇头。 人家不愿意多说,他也不会上赶着关心,多问那么一句已经是破例。 季宴礼临走前脑海里总是回想起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当命护着的书包。 很旧的款式,深蓝色,不像是女孩子背的,像是大年纪学生用剩下的。 里面应该装了挺重要的东西。 季宴礼鬼使神差又破了第二回例,让司机去商场买了新书包送给她。 特意嘱咐每个款式都买下来,让她挑个喜欢的。 第93章 季宴礼,你能不能放过我? 云岁晚受到司机叔叔的书包时,受宠若惊,吓傻了,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司机看她可怜,摸摸她的脑袋,说:“我们少爷送你的。说让你挑个喜欢的。” 少爷…… 大脑反应了一会儿,才将这个陌生的词汇与刚才那个哥哥联系在一起。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自己书包,云岁晚看着面前一排精致又漂亮的包,怎么瞧都比自己怀里的这个好。 很诱惑,但她不能收。 他刚才帮了自己,没道理再要人家的东西。 云岁晚摇摇头,和司机叔叔道谢。 “哎呀,小朋友,你怎么那么犟呢?喜欢哪个就拿哪个,不用不好意思。我们少爷家里没有妹妹,他也背不了小女孩的书包。” 要不是季少爷嘱咐了让小孩儿根据喜好挑,他都想直接塞到她手里。 这一刻,云岁晚第一次尝到了可以任意选择的权力,不用想太多,不用担心院长是否为难,也不用害怕其他同龄人的责难。 只需要考虑她是否喜欢。 但最后,她也只在心里做了这次选择,从左到右数的第三个。 粉色,有个很漂亮的公主图案,她见班里很多同学书包上都有。 云岁晚抿着唇,收回落在上面的视线,再次拒绝了司机叔叔,匆匆和他道谢后,转身就跑走了。 司机喊了几声都没回应,叹口气,抱着一堆书包走向路边的黑车。 “这小孩儿,脾气怎么这么倔呢。” 嘀咕着,看到后座车窗降下,他弯腰请示:“少爷,这书包……” 连着两次好意被拒绝,季宴礼也觉得没意思,听着电话那头的周时泽说话,他只说:“扔了吧。” “什么扔了?”周时泽听见他的声音,疑惑道。 季宴礼将窗户升上去:“没什么。老师说这次数学竞赛在哪里举行?” 一个小插曲,他没放在心上,转头就忘了。 但云岁晚当晚却失眠了。 少年白净淡漠的眉眼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第一次见到像他这样的人,只一眼就难忘到记了十几年。 真不知道她和季宴礼之间算是缘分还是孽缘。 不知不觉脚边积累了一堆烟头,云岁晚抽完最后一根烟,手指在寒风中吹得又僵又冷。 听到身后汽车的轰鸣声,倏地停下来,她眨眨眼,没有什么反应。 弯腰将烟头一一捡起来放在空了的烟盒里。 尼古丁麻痹神经,吞噬情绪,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在国内,她就算躲也躲不了多长时间,季宴礼有心找总能找到。 就像现在。 云岁晚刚把烟盒随手扔进垃圾桶,人就被抱进了怀里。 淡淡的雪松味和她身上的烟味混杂,如何纠缠都是泾渭分明。 季宴礼将人抱进怀里,整个人才有了实感,手臂如藤蔓般紧紧箍着她,头埋在她的颈窝,稍后,指尖来到她的脸侧,有一瞬轻微的颤抖。 看着人,他只字不提她一声不吭消失几个小时的事儿,哑声道:“抽烟了?” 云岁晚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的身体很烫,刚才靠在她颈侧时,额头更烫。 但他的身体用不着她关心,都是成年人,难受了自己就会去医院。 云岁晚平静了几个小时,现在情绪没有什么起伏,推开他。 季宴礼后退一步,依旧攥着她的手腕,眸色如墨,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人又不见了。 “回家。”他说。 拉着她要走时,云岁晚却没动。 季宴礼眼底情绪压抑,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强势和怒意,再次重复:“岁晚,回家!” 云岁晚与他对视,声线平稳:“季宴礼,我们谈谈。” 他看着她没说话。 小广场里有几个从孤儿院里溜出来的孩子,正蹲在空地上玩小石子儿。 云岁晚多看了他们两眼,目光落在他们的书包上,男生深蓝色,女生是粉色。 她又看向他:“你已经违背了我们事先谈好的条件。” 那个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关系的约定。 或许季宴礼从一开始就没当真,只是哄着她玩的。 “你不遵守约定,”云岁晚白皙的脸上表情淡漠:“我们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这几个小时,她想了很多,就算分手后会面临很大的麻烦,斯年哥的治疗在国内进行不下去,她可以去国外。 就算他势力再大,伸手伸到了国外,一个国家不行就去另一个国家。 方法总比困难多。 季宴礼手中力道加大,像是要直接越过她的皮肉攥到骨头,紧紧束缚在身边。 “之前,你给我的任何承诺都可以不做数。” 也不用再给她善后。 父母那边既然已经知晓一切,她就没打算再回去刺激他们。 季宴礼听她说完,全程只沉甸甸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见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冷声道:“说完了?” “嗯。” 他上前一步,将她横抱起来,强硬道:“那就回家。” 云岁晚被他扔进车里,自己坐上驾驶座,果断锁了车门。 一副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要将人强行绑在身边的架势。 心力交瘁,云岁晚压着怒火,直白又决绝道:“季宴礼,我和你分手了。” “分手?我答应了吗?”他握着方向盘,扭头看她。 “那在一起的时候你问过答应了吗?我本来就不想和你纠缠。” “不想和我纠缠,那你想和谁?夏斯年?还是季世镜?” 连小叔都不喊了。 云岁晚指甲掐着掌心,皱眉道:“我们的事,别牵扯到别人。和他们没关系,是你食言。” 季宴礼说:“不算食言。来之前我和小叔谈过,他不会告诉其他人。” 来之前他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也知道她的顾虑,急着找人,只先在手机上给小叔要了一个承诺。 他将手机打开,把聊天记录找到给她。 云岁晚没看,就算小叔不说,之后知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便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 定时炸弹现在爆炸和几分钟后爆炸,本质上是一样的,甚至后者更令人痛苦。 季宴礼看着她冷艳的面容,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冰凉。 “你不是因为这个和我分手。” 他用的陈述句。 她无时无刻不再盼着和他分手,这次只是正好给了她一个理由。 季宴礼自嘲一笑,没再开口,启动车辆,往松风湾的方向开。 “你有没有想过,季家没有人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到那时总会分开。和现在分手有什么区别?” 她轻声道:“季宴礼,你能不能放过我?” 第94章 想吃你做的。 季宴礼踩了刹车,将跑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 云岁晚眼前一黑,他倾身过来将她的安全带解开,腰上一紧,下一瞬她被抱到了驾驶座。 呼吸一顿,抬眼撞入男人漆黑沉寂的眼底。 季宴礼单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反压在方向盘上,嗓音隐含怒意:“岁晚,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今天的事也当没发生过,再有下次,” 他凑到她耳边,薄唇摩挲着她微凉的耳廓,低沉的声音满含危险和疯狂:“就把你关起来。” 云岁晚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捏着她的下颌,封住她的唇,吻得很深。 鼻息喷洒在她脸上,带着烫人的温度。 季宴礼疯狂剥夺着她的呼吸,连带着不久之前找她时的恐慌和想念。 身体里的悸动牵动着他的神经,心中的郁气无法排解,只能隐藏在情欲之下。 手掌扶着她的腰,下一瞬探进衣服里。 云岁晚感受到他身体的异样,现在还在车里,她偏头躲开他的吻。 吐息急促,声线控制不住地颤抖:“季宴礼,你放开我。” 他放开她的手,却扶住她的后颈固定住,欺身又压上来。 云岁晚的声音被堵回去,两手推着他的肩膀,衬衫都皱了也没能将人推开。 她格外抵触,季宴礼也没打算在这里要她,亲了好一会儿,手毫无阻碍地抚她的后背,光滑细腻的肌肤在指尖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她在身下微微颤抖,季宴礼轻柔地捋她的后背,仿若贴心。 却不知他指尖滚烫的温度引起一阵阵颤栗。 从被季世镜撞见两人亲吻开始便压抑的情绪陡然爆发,云岁晚泪水夺眶而出。 她哭泣从来都是无声的。 季宴礼喉结滚动,眼中幽微里蕴蓄着满满的占有欲,看着她一颗颗滴下来的眼泪,抱紧了她。 这一刻心里竟生出几分病态的满足感,至少此时此刻她的眼泪属于他。 “别害怕,岁晚。”他缓了声音,哄她:“只要不想着离开我,就不会被关起来。” 云岁晚闭上眼不看他,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他的话总是让她毛骨悚然。 他亲了亲她的眼睛,替她整理好衣服,将人抱回副驾驶,又替她将安全带系好。 季宴礼沉默着擦去她脸上的湿润,又俯身吻了下她的脸,这才坐回去,重新启动车辆。 云岁晚平复了下情绪,扭头看着窗外,透过窗户上的剪影,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眼里的麻木。 左手握上右手的手腕,指甲不自觉地划过,留下一道红痕,一道接着一道,感受不到疼似的一下比一下深。 之后车内没人再说话。 回到松风湾 季宴礼将车开进院子里,率先下车,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将云岁晚抱下来。 大步走进别墅,把人放到沙发上,目光扫到她的手腕,那里已经红肿一片,下颌紧绷了一瞬。 拽过她的手,生气道:“为了不让我舒坦,就开始伤害自己?” 云岁晚被他的质问喊回神,顺着他的手看到自己已经向外渗血的手腕,瞳孔猛地一缩。 她没有否认,用力将手腕抽出来。 “不用你管。” 季宴礼头疼欲裂,不用摸都知道他此刻的温度必然烫的吓人。 压下脾气,克制着没再抱她,也不想再和她吵。 从抽屉里拿出碘伏和棉签,柔声哄她:“别生气了。饿不饿?我让人过来做饭。” 季宴礼突兀地转了话题,有意求和。 他低头为她的伤口消毒,再贴上粉色创口贴。 只是短暂的碰触,云岁晚都能感受到他指尖不太正常的温度。 带着报复的心思,她脑子里涌上一个想法。 “我不想吃厨师做的饭。” 见她还愿意搭理自己,季宴礼心情略好,温声问她:“那你想吃什么?我让人买来。” 云岁晚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想吃你做的。” 他没做过饭,更何况现在还发着烧。 季宴礼顿了一瞬,与她对视,几秒后说:“好。” 云岁晚听到回答,果断起身,往楼梯的方向走。 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但她现在身体疲惫,无法投入到工作中。 打算先睡两个小时,到那时他的饭估计也做完了,吃完饭再工作。 不过,这顿饭不一定能吃上。 季宴礼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揉了揉额角,头疼得好似更厉害了。 脱了外套,摘下袖扣,将袖子往上折了几番,露出精壮冷白的小臂。 没时间耽搁,他不会做饭,临时学需要不少时间。 冰箱里什么食材都有,季宴礼带上围裙,一边在手机上查一边一步一步跟着做。 估计谁都想不到,他还有下厨的一天。 后来在炒菜时,没控制好火候,菜糊了。 季宴礼皱着眉将菜倒掉,打算再重来一次,弯腰洗完菜,直起身时眼前有一阵的眩晕。 他扶着桌沿缓了缓,等眼前恢复正常,给助理拨了个电话,让他买些退烧药过来。 十几分钟后,别墅门铃被摁响,他放下刀去开门,忘了身上还穿着围裙。 门被打开时,宋昭看见他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药递过去。 见他脸色苍白,不免担忧道:“季总,您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季宴礼把药接过来,不以为意道:“没事。喝药就行。” 宋昭还是不太放心,但也知道劝不动他,尽职尽责道:“您若有事,打我电话。” “辛苦了。” 季宴礼将门关上,回到客厅,倒了杯水把退烧药喝下去。 往厨房走了两步,才看到自己身上的围裙,刚才竟然忘记摘了。 叹口气,他走回去,拿起手机仔细看下一步。 云岁晚醒来时比计划里晚了两个小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 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左右。 这顿饭,季宴礼做了四个小时。 她下床,刚拉开卧室门,看到立在门前的季宴礼。 “醒了?”他刚要叫她,让她等了这么长时间,心里有些歉疚。 “嗯。” 季宴礼牵起她的手,往楼下走:“饭已经做好了。” 顿了下,又说:“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云岁晚没说话。 来到餐厅,看到桌上摆的三菜一汤,内心惊诧,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做的。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他说是那就是。 季宴礼拉开椅子让她坐下,自己在她对面坐下来。 “尝尝?” 他事先已经尝过了,这是他做的最成功的一次,味道还说得过去,绝对不难吃。 云岁晚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嘴里,在季宴礼期待的目光下,象征性咀嚼了两下,然后扭头吐进垃圾桶。 冷着脸把筷子扔到桌子上,不留情面道:“很难吃。” 第95章 为难他 季宴礼靠着椅背,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越来越难受的身体状况,脸色很难看。 餐厅静了两秒,他没生气,只说:“以后我会多练。” 现在再让人过来做饭已经来不及,他提议:“我让人买了送过来,想吃什么?” 饭菜在餐桌上还冒着热气,隔着这层缥缈薄雾,两人对望,一个隐忍而温和,一个清冷平静。 云岁晚没回答他,站起来,丢下一句:“我不吃。” 她只吃他做的,也是铁了心要为难他。 季宴礼深吸一口气,紧跟着站起来拉住她,妥协:“我重做。你在客厅看会儿电视。嗯?” 云岁晚动作顿住,不置可否,挣开他的手去了客厅。 这是默认了他的提议,季宴礼暗松口气,任劳任怨地将饭菜端去厨房。 厨房就在客厅后面,一扭头就能看见。 他特意留了一扇门,为了能抬头就看到人,也为了她能看到自己。 可惜,她从始至终没有回过一次头。 云岁晚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整理前几日采访的素材和资料。 整理到商场当日的那些人时,想到江心弈和楚冉就在她对面的咖啡店,不可避免地想到u盘里的那段视频。 不知道去北城出差那天,楚冉还拍到了什么。 她可能要去找一趟江心弈。 厨房突然响起的动静打断了云岁晚的思绪,敲键盘的手指微顿,接着仿若无事发生继续工作。 厨房里,季宴礼将不小心撞到地上的刀捡起来,起身时抬头看了外面一眼,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 将刀放在水龙头下冲着水流,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心里堵着一口气,将注意力放到做饭上。 或是熟能生巧,又或者他本来就天赋异禀,这次季宴礼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将饭做出来,没有失败品。 怕她饿着,不如上次做得丰盛。 把饭菜再次端到餐厅,他解开围裙随便搭在椅子上,踏进客厅。 走到沙发后面,见她在工作,手撑在沙发背上,弯腰,像是将她环在怀里。 低头凑过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轻声道:“吃饭。嗯?” 云岁晚身体前倾与他拉开距离,合上电脑起身,冷淡道:“你吃吧。我累了。” 她绕过沙发,作势要上楼。 看都没看餐厅一眼。 季宴礼眸子沉得像是一抹揉烂的墨痕,在她路过时,长手一伸将人揽到身前。 将憋着心口的恼意往下压了压,不想对她发火,尽量缓着声线道:“就算是为了不让我好过,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作对。我们先把饭吃了,不想吃我做的,我就让人买了送过来。” 云岁晚低垂着眉眼,他的手臂箍着她的后腰,身体贴着他的胸膛,温度高得吓人。 心尖都被烫得一颤,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感,报复得逞的快感。 喉间干涩,半晌才淡漠道:“我不饿。” 季宴礼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蓦地扭头掩唇咳嗽起来。 明明没有喝药,口腔却充满了苦味。 喉间的痒意来势汹汹,他将她放开,怕人转眼就走了,就牢牢拽着她的手臂,背脊微弓,衬衫下的薄肌轮廓微微颤动,脸色略微苍白,整个人显得几分脆弱。 云岁晚撇开头,看着墙上的大屏,此时上面播放的是沙漠,风起掠过,卷起一层层黄沙。 旁边的动静好一会儿才平息,季宴礼喘了口气,干咳之后声音有些沙哑:“岁晚,别闹脾气。折腾我也折腾过了,饭总要吃的。想吃什么?” 云岁晚重复道:“我说,我不饿!” 语气强硬。 随着话音落下,客厅里针落可闻,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气氛格外压抑。 像有一股力道压在胸口,云岁晚喘不过气来。 季宴礼嗓音渐冷:“岁晚,你想要我怎样都行,但是不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季宴礼,你有完没完,”云岁晚不耐道:“我不想吃。” 沉默片刻,季宴礼看着她,妥协:“好。” 放开她,打算一会儿让人买来后端去卧室。 晚饭不能不吃。 云岁晚没管他,踩着拖鞋上楼。 刚睡了一会儿,一时半会儿也不困,拐去了二楼的书房,打算将今天堆的工作完成。 坐下来,看到手边的水杯,突然想起白天他去买的那杯咖啡。 回来时,在中控台上倒是看到了一杯咖啡,不过应该已经凉透。 收回思绪,她看回电脑。 大约半小时之后,书房门被敲响,没等她说话,门被人从外推开。 季宴礼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两三步走到书桌前,将粥放下,推到她面前。 “喝了。” 云岁晚烦不胜烦,头抬也不抬,也不说话。 季宴礼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让她被迫与自己对视,语气还算平稳,重申一遍:“岁晚,喝了。” 不然今天就吃了一顿饭,挨到半夜胃受不了。 云岁晚皱着眉头,将他的手拿开:“如果我就是不喝呢?” 季宴礼没说什么,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随后丢在桌子上。 云岁晚看过去,是打给妈妈的电话,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直觉这电话通了之后,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手忙脚乱地摁了挂断,下一秒手机被抽了回去。 “你想干什么?”她看着他,急声道。 “岁晚,你多大了?吃饭还要人三令五申,我劝不动你,就找能劝你的人来。” 云岁晚盯着他,见他又要打电话,这次没有放在桌子上,而是被握在手里,她抢也抢不过来。 “我喝。” 她这么说,把碗拉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搅了搅。 皮蛋瘦肉粥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还加了火腿和青菜。 见此,季宴礼终于将电话摁断,靠在桌边看着她吃。 云岁晚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尝不出什么味道,味同嚼蜡。 她没有什么胃口,不想吃饭是真的。 一勺接着一勺喂进嘴里,麻木地重复一个动作。 “烫不烫?”季宴礼盯着她的脑袋问。 云岁晚摇头。 喝下去半碗,放下勺子:“我吃饱了。” 季宴礼没再逼她,吃一点儿算一点儿,将她剩下的端过来,就着同一支勺子喝了剩下的。 刚放进嘴里一勺,动作微顿,粥有点儿烫,她喝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儿停顿。 第96章 ……让他自生自灭。 云岁晚不想和他待在同一空间,站起来往外走。 季宴礼看着她的动作,问:“去哪儿?” “睡觉。” 他没说什么,仰头把碗里的粥喝完。 回到楼下,把碗放到洗碗机里,又回到客厅吃了几粒退烧药。 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估计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折腾了一天,身体和精神都感到疲乏。 季宴礼一边解纽扣,一边回到三楼的主卧,在厨房待了一下午,打算先去洗澡。 刚走进去没在床上看到人,脸色微变。 听到衣帽间的动静才缓过来,循着声响走过去。 地上摆着一个行李箱,云岁晚正站在衣柜前找衣服,有几件已经放在了里面。 季宴礼眼神顿时沉下来,问她:“什么意思?” 云岁晚动作不停,平静道:“你有病,我怕你传染给我。” 前一句话听着很像骂人,他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发烧。 原来她知道自己今天生病了。 季宴礼静静看着她忙活,堵在门口:“你要去哪儿?” “回我公寓。” 他想也不想道:“不行。” 云岁晚这才看向他,语气嘲弄:“怎么?你想让我也生病吗?” 季宴礼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即使她说的没问题,但他依旧不愿意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该传染早传染了。” 今天他亲了她不少次。 季宴礼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一放回远处,不容置喙道:“你哪儿也不许去。” 云岁晚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突然感到十分无力:“季宴礼,你这样要意思吗?” “有意思啊。”他似笑非笑道。 至少她还在这里。 “岁晚,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他大言不惭说着这些话。 云岁晚嗤笑出声:“凭什么呢?凭着你威胁我,强迫我,还是凭你限制我的自由?” 季宴礼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而拉住她的手,将人拉进怀里,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克制又隐忍道:“没关系,等你爱上我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油盐不进,云岁晚也不再多费口舌,没意义。 季宴礼亲她的眼睛,鼻子和脸颊,一下又一下,即使她神色冷淡,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却依旧让他有了感觉,手臂穿过她的膝弯,一把将人横抱起来,稳步朝着浴室走去。 浴室里雾气腾腾,水汽弥漫,云岁晚的手被他抓着楼住他的脖子,紧紧咬着唇。 季宴礼指尖带着火一般,抚过之处像火星溅到身上,进而点燃漫山遍野。 他的指腹来到唇间,将她牙齿下的唇瓣解救出来,同时用力抵达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发着烧,格外的热。 云岁晚控制不住的轻吟溢出来,与水声混在一起。 房间里归于平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她被放在床上,侧躺着背对着他。 季宴礼回到浴室简单收拾了一下,回来后不确定她有没有睡着。 动作放轻,掀开被子躺下去,顺手把人捞进怀里。 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云岁晚没有睡着,睡前没有吃褪黑素,便更不可能睡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对他身上的气息异常熟悉,这并不是一个好迹象。 可能是发烧的缘故,也可能今天太疲惫,季宴礼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平稳。 但抱着她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睡得不是很踏实,梦到了小时候,也梦到了刚被父母带回季家的场景,忽然画面一转,是七年前他拒绝她,对她冷处理的那段日子。 最后,江心弈骂她“恶心”“变态”“忘恩负义”的字眼不断在脑子里徘徊。 云岁晚眉头紧蹙,最后被闹铃吵醒。 缓了几秒,伸手把闹钟点掉,猛然发现身旁人的体温烫得吓人。 季宴礼还没醒,禁闭着眼睛,似是感到难受,皱着眉。 很明显,他烧得更厉害了。 云岁晚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现在少说也得有三十九度。 下床用自己的手机给宋昭拨了个电话,那边秒接。 “云小姐,找我有事?” “季宴礼发烧了,带他去医院。” 宋昭听起来有些迟疑:“您……怎么不送他去?” “你不来也行,让他自生自灭。” 说完这句,云岁晚没有留恋地挂了电话,洗漱完换了衣服,走之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三楼,季宴礼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 看向门口,神色晦涩不明。 云岁晚没等到宋昭过来,拿着包坐车去了报社。 像是并不在乎最后季宴礼有没有被送到医院。 两个多小时后,云岁晚已在报社,正在工位上剪辑视频。 这时,宋昭给她发来消息:【云小姐,季总正在医院里输液。】 云岁晚回他:【不用给我说。】 之后就没再看手机。 医院vip病房里 季宴礼靠在沙发上,问助理:“她怎么回?” 宋昭看着那行字,于心不忍,瞎编道:“云小姐说,让您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一听就不是她会说出来的话,季宴礼伸手,要他的手机。 宋昭犹豫了下,最后无法,只能将手机给他。 看到消息,季宴礼自嘲般勾了勾唇,没说什么,把手机还给他。 他让宋昭将文件和笔记本一并带来了,趁空隙把这两天堆得工作处理了。 等输完液回公司的路上,宋昭收到消息:“季总,警局那边来消息,枪杀案的凶手抓到了。” 季宴礼沉吟几秒,吩咐司机:“去警局。” 来到警局,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季宴礼被领着来到一个房间。 隔着一层玻璃,冰冷而阴翳的眸子盯着里面的人,气场强大。 他不说话也不笑时,锋锐的五官更具侵略性和压迫感,压得那人难以喘气,不寒而栗。 季宴礼点了一根烟咬在嘴边,薄唇吐出一口青雾,难掩他眉角眼梢的冷厉。 里面的人被他盯得难受,说:“既然被你们抓到了,就别废话,什么罪我都认。” 从枪击云岁晚失败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会一直活下去。 季宴礼:“谁派你来的?” “没有谁,只有我自己。” “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对云岁晚开枪?” “……” 那人闭口不谈。 季宴礼并不着急:“你不说也没关系,和前不久的文物盗窃案有关吧。” 那人身体猛地一顿,头无意识地垂得更低。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即使他早已料到,如今只是对他的猜想有了进一步的验证。 季宴礼没再问其他的,起身离开。 那人死路一条,但既然对岁晚下手,他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地死了。 第97章 吃馄饨吗? 在季宴礼和凶手见过面的几天后,各大媒体才得到凶手被抓的消息。 云岁晚全程跟进案件,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报道了出去。 不过可能是上面有人交代过,又或者季宴礼做了什么,在警局放出的消息中是恐怖分子报复社会才选择在商场开枪,而枪支则是他通过非法渠道获得。 云岁晚在这起案件中完美隐身。 案子将在一周之后开庭,到时她还得到现场进行采访。 临近年关,这段时间最忙,天天在报社加班到十点多才回家,不管她多晚出来,门口不远处总会停着一辆黑车,静静等待。 有时候季宴礼在车里工作或者闭目养神等着她,有时候他有应酬便只有司机在前排。 她没再收到过宋昭的信息,估计自那次去过医院之后,季宴礼的病就好了。 除了时不时有些咳嗽之外,他看着并没有大碍。 不过,这不是云岁晚该关心的事,季宴礼无论是感冒还是发烧,自然有一堆人上赶着对他嘘寒问暖。 又一次加班到十点半,云岁晚从报社出来,熟车熟路地朝着右前方的那辆黑车而去。 打开后座车门,里面没人,她动作未停地坐上去,沉默地看着窗外南城的夜景。 司机驱车往松风湾开。 手机上有一个小时前季宴礼发给她的信息,无非和往常一样报备。 他孜孜不倦地做好一个男朋友的身份,每天有空就会接她下班,每周总有那么两三天会拿着花,且永远都是玫瑰。 拍卖会上看到好看的或高奢珠宝品牌最近的新品,他从不吝啬。 她的首饰渐渐充盈起来,却积了灰也没被动过。 衣帽间里三分之二都是她的衣服。 只不过,季宴礼做的这一切都被云岁晚视而不见,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对正常的恋人。 到最后被感动的估计只有他自己。 云岁晚没滋没味地扯唇,满嘴苦涩。 一如往常将季宴礼的信息忽略,转而看到夏斯年头像上的红点,她点开。 夏斯年:【下班了吗?】 云岁晚回他:【刚下班。还没睡?】 夏斯年:【还没。路上注意安全,早点休息。】 云岁晚想了想,反正到家也没什么事。 【我去医院看你。】 【这么晚了,你别来了,赶紧回家睡觉。】 想着这两天工作太忙,还没来得及去医院,云岁晚打字:【反正在家也没事。我这就过去,待一会儿就走。】 【路上那么黑,不害怕啊?】 云岁晚失笑:【司机送我。】 晚上还没吃饭,经过一家还没关门的小摊时,让司机停下。 她打包了一份馄饨去医院。 夏斯年站在门口等她,一眼就看到她手里的馄饨,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说着就上手想要接过来,云岁晚手往后撤了撤,不吃他这套。 “不是给你的,你看着我吃。” 夏斯年:“……” 生病以来,他就没吃过什么有味儿的食物了。 云岁晚惦着东西在沙发上坐下,掀开盖子,香味瞬间充斥整个病房。 夏斯年笑:“你大半夜过来馋我来了?我今晚都别想睡觉了。” “少睡点儿,不然对脑子不好。”云岁晚不咸不淡道。 夏斯年哑然失笑,虽那样说,还是坐在旁边看着她吃。 刚咽了三个,云岁晚兜里的电话开始响,她没多想,拿起来看了一眼,身体一顿。 估计是知道她来了医院,季宴礼迫不及待打来了电话。 “我去接个电话。” 云岁晚边说边站起来,往外走。 她没解释为什么和家人打电话要避着他,以前她从来都是当着他面接任何电话。 夏斯年也没有要问的意思。 这让云岁晚在这段日子,少了不少心理压力。 顺着走廊走了好久,她才接通:“喂?” 只打了一遍就被接通属实是季宴礼没想到的,但结合她刚和谁在一起,也就想通了。 大约是怕他一直打个没完,让夏斯年起疑。 收回思绪,让季宴礼本就不太好的心情雪上加霜,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是我。” 云岁晚不太耐烦道:“嗯。” “到家了吗?”他明知故问道。 “没,在医院。” “身体哪里不舒服?”季宴礼故意曲解。 云岁晚顿了两秒:“没有不舒服。” 她委婉地告诉他,来医院不是为了看病,而是为了看人。 季宴礼声音冷了一个度:“岁晚,我之前怎么说的?” 和夏斯年见面的时候,不仅要他的人跟着,还要和他全程通话。 云岁晚觉得有点儿闷,打开走廊尽头的窗户,寒风吹过来,凉爽不少。 “你不是在忙吗?”她语气敷衍。 季宴礼心口那股气又堵上来,将手机拿远,咳嗽了两声,意味不明地开口:“是吗?” “嗯。” 他好似不冷不热地笑了声,嗓音低沉醇厚:“下不为例。岁晚,你该回家了。” 云岁晚心情烦躁,刚要挂断电话时,对面传来一道女声。 “宴礼,菜上齐了。你还在感冒,尽量别在外面吹风,小心加重。” 是江心弈的声音。 原来他的应酬是指和江心弈约会。 云岁晚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站在窗边吹了会儿风,等心情不再那么差劲了,才转身走回病房。 她看了看桌上的馄饨,笑着对夏斯年说:“你是不是偷吃了?我怎么感觉变少了?” 夏斯年配合着点头:“眼力不错,你再不回来我就吃完了。” 云岁晚笑了一声,走过去将盖子再盖回去,一边动作一边若无其事道:“太晚了,我先走了。” “不吃了?” “嗯,不太好吃。下回不买这家了。” 云岁晚穿上外套,提着馄饨和他告别。 夏斯年像她来时一样靠在门口,目送她离开。 天气冷,馄饨这会儿已经凉透,她没扔,一路拿回了松风湾。 季宴礼还没回来,云岁晚把馄饨端到岛台上,拿出老板送的辣椒酱,尽数放里面,清澈的汤瞬间飘了一层红油。 她做这些,全程没什么波澜,脸上更是面无表情。 然后,坐在凳子上刷手机,等季宴礼回来。 大约十几分钟后,玄关出现动静。 季宴礼臂弯挂着羊绒大衣,顺手放在了沙发上,看到了岛台处静坐着的人。 云岁晚收起手机,朝他看过来,两人对视几秒,她主动说:“吃馄饨吗?” 第98章 半夜胃疼 季宴礼黑眸注视着她,不确定她是在为刚才不信守承诺的行为而感到抱歉,还是终于知道关心自己了。 云岁晚的神色太过冷静,让他拿不准是前者还是后者,又或者两个都不是。 他解了领带,随大衣一起丢在沙发上,丝绸质感的黑衬衫束在裤腰里,肩宽腿长。 提步走过去,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也看到了她口中的馄饨。 目光在飘着的辣椒油上停滞了一两秒,眼眸微转,看向云岁晚。 她的表情坦然又淡漠,好像只是单纯地问他吃不吃宵夜。 “特意给我留的?”他似是觉得好笑,眼里浮现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 云岁晚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将馄饨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再次问道:“吃吗?” 季宴礼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黝黑的瞳仁是她的倒影,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拿起了筷子。 这是要吃的意思。 毕竟是她头一次主动给他带东西吃。 云岁晚像是目的达成,也不在乎自己的意图是否被他察觉,站起身来。 就算被察觉了也无所谓,她又没强迫他,是他自己愿打愿挨而已。 在屁股离开脚凳时,季宴礼手放在她肩膀上,又摁了回去,似笑非笑:“不看着我吃完?” 云岁晚皱眉,心情并没有因为自己报复成功而好多少,说:“不了。” 季宴礼却不依她,摁着她的肩膀没动,下了命令:“看着我吃完。” 云岁晚不得已又坐了回去,不仅可以让他吃掉一顿又冷又辣的夜宵,又可以欣赏他的狼狈姿态,她应该很乐意才对。 这么想着,她安安分分地坐在他旁边,拿起手机刷着新闻,余光却在他身上。 季宴礼摸了摸塑料**,没有一点儿热气,不知道她从哪里买的这么冷又这么辣的东西。 没过多犹豫,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辛辣瞬间刺激着味蕾,仿佛直冲鼻腔,舌尖顿时被辣得没有了知觉。 咳嗽本就没好利索,如今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囫囵咽下去,偏头咳起来。 整个人弓着身,西装布料紧紧贴着背脊,清晰可见结实有力的背肌。 他像是要把肺一块儿咳出来一样。 云岁晚划着手机的指尖一顿,本不想理会,但旁边惊天动地的动静没完没了。 她终是抿着唇,起身在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一言不发地给他丢下了岛台上。 季宴礼手背青筋蜿蜒暴起,顾不及说什么,拧开牛奶的盖子猛灌了一口。 牛奶解辣,整个人瞬间感觉好了不少。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扭头找人时,发现云岁晚在丢给他牛奶之后就上了楼。 这是默许他不用吃,可以倒掉的意思吗? 季宴礼不确定,她会心软主动给他那一瓶牛奶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其他的大概率是他的曲解。 指腹摩挲着牛奶瓶上的水珠,有些顺着瓶身划过一道水痕,带着一丝丝凉意。 他若有所思。 最终季宴礼还是艰难地将所有馄饨吃进肚子里,也喝空了好几瓶牛奶。 不管怎样,只要是她给的,他便会接受。 回到卧室时,已经将近十二点。 云岁晚躺在床的一侧,睡得很沉。 他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轻手轻脚地以防将人吵醒,躺下来把她搂进怀里。 半夜,季宴礼是被疼醒的,睁开眼时,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胃部被什么东西绞着一样疼。 他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走出卧室。 药效过去后,云岁晚的觉向来很浅,一丁点儿动静就能被吵醒。 朦朦胧胧中意识到身边没了人,楼下传来有人说话的响动。 她睁开眼,看见卧室门只是虚掩了一条缝。 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外面灯光大亮,听到楼下的交谈好像不止一个人。 她回到卧室套了件外套,扶着楼梯下楼。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楼下的交谈声便越来越清晰。 “你这是晚上吃坏肚子了才会胃疼。先输液看看,要是没有好转,就到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她听到季宴礼困倦地嗯了一声。 云岁晚脚步微顿,随后又放下去,走到一楼,客厅里的场景映入眼帘。 季宴礼还穿着睡意,半躺在沙发上,脸色可以称得上苍白,手背扎了一针,正输着液。 旁边站着那位曾经给她看过眼睛的私人医生,正弯腰整理东西,他旁边还站着的人应该是助理。 季宴礼另一只手支着额头,半垂着眼皮,在下眼睑处拓下一小片阴影。 听见动静,他扭头朝楼梯口看过去,神色微怔。 云岁晚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和医生打了招呼。 医生明显整理东西的动作变得迅速许多,没到一分钟就背起背包,和季宴礼告辞。 “季先生,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季宴礼回神:“好。” 医生拉着他的助理匆匆离开。 “怎么醒了?”季宴礼看向她。 云岁晚故意:“被你吵醒的。” “抱歉。”他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吊瓶,说:“半夜突然胃疼。” 他解释了一句,撑着额头的手掌突然开始画着圈揉胃,好像疼得受不了。 他胃疼的原因不用说都知道是什么。 云岁晚抿一下唇,不再说话。 “你继续睡吧,”他看着她,说:“不用陪着我,就算疼得厉害了或是该换药了,我会和医生联系。” 云岁晚:“……” 无论如何,他如今这样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听他这么说,她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坐下,看了眼吊瓶里半天不见下降的液体,闷声道:“我留下给你换药。” 季宴礼不再说让她走的话,点点头:“好。” 手机在楼上,她懒得再上去拿,便靠在沙发上,手支着额头,闭上眼睛。 其实也睡不着,只是为了逃避和季宴礼说话。 客厅安静了几分钟,季宴礼突然喊她:“岁晚。” 逃不过去,云岁晚睁开眼睛,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坐过来,靠着我睡。” 她坐直,语气平平:“我不睡。” 季宴礼炽热的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她的话并没有改变他的想法,依旧坚持道:“坐过来。” 第99章 约江心弈 云岁晚不想和病人斤斤计较,站起来坐过去,但依旧和他隔了一小段距离。 幸好,季宴礼也没再计较。 “春节后,你有几天假期?” 他懒怠的声音让正在纠结是上去拿电脑还是干坐着发呆的云岁晚回神。 这个问题,他在华庭的时候问过,当时是说要带她和微微出去旅游。 当时被她含糊了过去,没想到他还惦记着。 云岁晚没有心思旅游,更何况还是和他。 “没有。轮到我值班。”她这样说。 季宴礼:“我和你们社长联系。” 她有多少假期,还不是他一个电话的事儿? 云岁晚拧眉,警告他:“你不能干涉我的工作。” “那怎么办呢?岁晚,你总是不给我机会。”他控诉她。 云岁晚不为所动:“我不想出去。” 季宴礼乌眸微眯:“是不想出去还是不想和我出去?” “只是不想出去,”她说完这句站起来,“我上楼拿电脑。” 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云岁晚已经踏上楼梯。 电脑就在二楼的书房,她拖延着时间,先去卧室将手机拿下来,然后在书房里坐得久了一点儿。 只是十分钟,季宴礼的电话就打过来,一种无声的催促。 像是一分一秒都离不开她似的,但这七年也没见他活不下去。 云岁晚眉心微蹙,恨恨摁了挂断,抄起电脑下楼。 坐到原位,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脑放到腿上,打开。 “还要工作?” “嗯。” 对话进行到这里,她明显没有再与他交流的欲望,季宴礼支着头看她,不再说话。 “枪击案的凶手你想怎么处置?”他问得随意。 就好像她说什么就能是什么。 云岁晚的手在键盘上停了一瞬,说:“按照法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季宴礼手指摸着她的发尾把玩,柔顺的发丝在指缝里穿梭,不吭声。 眸色黑得发沉,仿佛歇落着深冬冷雾。 云岁晚绞尽脑汁撰写着辞职的申请表,没有意识到他的沉默。 等吊瓶滴完,她自觉地换了另一瓶,外面天色依旧昏暗,但已是这个城市的蓝调时间。 松风湾在郊区,远处景色环山绕水,太阳藏在群山后面还没冒头,先带来了橙红色的光晕,仿佛是泼在油画上的颜料。 季宴礼远程控制落地窗的窗帘打开,这个角度看日出正好。 太阳刚冒出一个头,云岁晚将辞职申请写好发给一个邮箱,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合上电脑起身。 季宴礼注意到她的动作,扭过头来:“去哪儿?” “上楼换衣服。”该上班了。 季宴礼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等一会儿。” 云岁晚看了一眼时间,眉梢一纵,抽回自己的手,丢下一句:“没时间了。” 她头也不回地上楼。 季宴礼神色微怔,刚才太着急没注意,抓她的那只手是扎针的,此时回了血。 看着针管里的那截血色,已然没了再看日出的闲情雅致。 听见楼梯口的动静,她已经换好衣服下来,迫不及待地离开。 夏斯年一出事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到他这里,几分钟都没有。 胃没有那么疼了,似是看着塑料管里的血碍眼,季宴礼面无表情地将输液管拔下来。 打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咬在嘴边。 拇指挑开打火机,“叮”一声朗润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很突兀。 云岁晚被声音吸引,看过去,在他冒出血珠的手背上停了两秒。 “不输液了?” 季宴礼没看她,拿开刚放在嘴边上烟:“嗯。一个人没意思。” 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暗示,云岁晚继续往前走,淡淡道:“随你。” 在玄关换了鞋,她拉开门走出去。 听见门被关上,季宴礼掸了一记烟灰,神色冷下来,瞥了一眼手背上的血,此时那滴血珠越蓄越大,已经承受不住重力,在手背上划过一道血痕。 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他抽纸巾胡乱擦了擦,将纸团扔在茶几上。 云岁晚对他的心软稀有到只有昨晚他被她捉弄后,主动递过来的那瓶牛奶。 早上八点,季宴礼准时来到公司,乘坐专属电梯到顶层,走进办公室。 刚坐下,就收到了季老爷子的电话。 大约知道他为什么打来,果断把手机翻盖。 三分钟后,宋昭敲门进来,举着手机,为难道:“季总,季老先生找您。” “……” 季宴礼:“给我吧。” 宋昭恭敬地将手机递给他。 “爷爷。” “刚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手机静音,没看见。” “行了,我知道你不乐意听我唠叨。” 季宴礼无奈地揉揉眉心,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季老爷子不容置喙道:“今天记得带着心弈去看电影。” “爷爷……” “好了,就这么说定。” 季老爷子通知到位,将电话挂断。 季宴礼脸色不太好地将手机还给宋昭,让他下去。 在宋昭走到门口时,他喊住:“一会儿老爷子送东西来,就说我在小叔那儿,让他回去。” “好的,季总。” 季宴礼给季世镜发了个消息,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往外走。 没让人跟着,开车去约定的地点。 那天故意被小叔看见他和岁晚,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和他谈谈。 另一边,云岁晚已经和江心弈取得了联系,以采访枪击案见证者为由。 “你要采访我?”江心弈有些意外,不过她也正想找机会和云岁晚见一面。 “对,你不是在案发地点?” 云岁晚毫不避讳地向她透露自己当时看到了她,想必江心弈也并不意外。 恐怖分子枪杀她时,江心弈一定注意到了对面便利店的动静,看到了她。 “你现在过来,江氏集团对面的蛋糕店。最好不要耽误我太长时间,我下午有约。”江心弈特意强调最后一句。 云岁晚没意识到,说:“行,大约两个小时结束。” 反正真正目的也不是采访。 她挂了电话。 意思意思只带了一个摄像机在身上。 打车来到目的地,云岁晚看了一圈没找到人,江心弈还没到,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点了个香芋蛋糕,边吃边等。 第100章 谈话 蛋糕吃了一半,江心弈才姗姗来迟,比约定的时间晚了整整半小时。 “采访快开始吧。”她一坐下就催促道。 云岁晚看了她一眼,平静道:“等等。” 等什么,她没说,低头继续吃美味的香芋蛋糕。 江心弈见她身边只有一个摄像机,以为在等其他同事过来。 十分钟后,她不耐烦地看看手表:“还要等多久?” 云岁晚咽下一块儿奶油:“快了。” 她看看时间,让江心弈更加认为她的确是在等人。 “你们团队这么不靠谱,采访人还敢迟到?” 云岁晚不置可否,一口接着一口吃蛋糕。 江心弈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抱臂坐在她对面,不情不愿地继续等。 二十分钟后,云岁晚掐着最后一秒将面前的蛋糕吃完,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说:“好了,开始吧。” 江心弈:“……” 原来是在等她吃完一整个蛋糕。 这个认知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 云岁晚已经拿起摄像机对准她,江心弈只能僵着脸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江小姐不用紧张,就当正常聊天。”她好心安慰。 “……” 江心弈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好一会儿才将那股怒气压下去,表情不再那么僵硬。 云岁晚只将摄像机对准她,却没摁下录制键,根据前几天的记忆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给她。 一问一答很快结束,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幌子打完,接下来才是正题。 云岁晚把摄像机放下,学着她,抱臂靠着椅背,气质冷冷清清。 “我们聊聊。” 江心弈勾唇,不出所料道:“我就知道你不只是为了采访。” “我看到了你和楚冉见面,”云岁晚开门见山:“我想知道她给了你什么。” 听到她看见她们见面,江心弈的脸上竟然一点儿惊讶也没有。 云岁晚稍微一思索,笃定:“你知道我在跟踪你们?” 江心弈不答反问:“你也知道楚冉给了我什么东西,不是吗?” “你这么害怕,难不成真做了什么亏心事?” 云岁晚黑白透彻的眼睛盯着她,内心却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她不喜欢绕圈子:“她拍到了什么?” 江心弈也不废话,点开手机,找到一段视频给她。 是云岁晚在北城酒店的视频,中间过程被剪去,首先看见她插卡进入一间房间,然后是季宴礼,之后两人没有再出去过。 接着是第二天的画面,宋昭带着衣服敲响了那间房,没多久,季宴礼打开,将衣服接过去。 这段视频已经说明了一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和季宴礼之前发生了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难不多想。 云岁晚看完之后,手指冰凉,她强装镇定道:“这说明不了什么。那天我发烧了,季宴礼只是照顾了我一夜而已。” 江心弈见她执迷不悟,嗤笑道:“发烧了不能去医院吗?而且照顾你,为什么第二天还要人送衣服过去?” “他没有连着两天穿一件衣服的习惯。” “是吗?”江心弈冷笑,把手机拿在手里,又翻了翻,再次交给她,说:“那这个又该怎么解释呢?” 云岁晚垂眸看去,瞳孔骤缩了一瞬。 那是她去老宅那天,半路被季宴礼强吻的照片。 看角度,她当时应该就在两人身后,藏在一棵树的后面。 嘴唇泛白,云岁晚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没办法解释,证据确凿。 江心弈心情颇好地看着她难看的脸色,连带着刚才被她戏弄都不计较了。 “怎么?无话可说了?” 云岁晚两手交握,压住轻微颤抖的指尖,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似的,说:“你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学乖了?”江心弈嚣张地笑起来:“这么担心被人发现,还有脸做这么恶心的事?” 云岁晚看她,眼神冷厉:“恶心的不是我,是季宴礼。你如果能让他回心转意,我巴不得把你当祖宗供着。” “……” 江心弈想到季宴礼对她这么执念,内心顿时愤恨不已:“如果不是你勾引他,他早就和我结婚生子了。” 云岁晚深吸一口气,懒得解释,人一旦形成偏见,就很难再改变想法。 “那你倒是将他绑去和你结婚,到时我一定给你们随份子。在婚礼现场好好谢谢你。” “你……” 江心弈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要是可以,还用等到现在? “你快这么干吧,算我求你了。”云岁晚诚心实意道。 “这个时候,你还装什么清高?你一个孤儿出身,不就一心想着攀上豪门?觉得季家永远也不会将你纳入户口,你就想尽办法勾引自己哥哥,嫁入豪门。这不就是你打的算盘?” 云岁晚:“……” “别废话了,”她心累道:“快说你想我干什么?” 她保存这些东西却迟迟没有揭发,不就是要拿着它们威胁自己。 江心弈冷哼一声:“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让季宴礼爱上我,帮助我嫁入季家,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行。”云岁晚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反倒让江心弈愣住,没有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 “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将视频和照片删除?” “当然是目的达成的时候。” 云岁晚点点头,抄起摄像机要走。 江心弈疑心她有诈,警告:“在我和季宴礼结婚之前,我随时都有可能把手里的东西爆出去。” “知道。” 云岁晚说完,一脸轻松地起身,甚至在离开之前,还有闲心打包了一份抹茶蛋糕和巧克力蛋糕。 这番操作,反倒让江心弈看不懂了。 云岁晚一从蛋糕店里出来就和沈叶初打电话:“路过蛋糕店,买了你喜欢吃的抹茶巴斯克。” “没什么,今天高兴。” 另一份给微微送去。 …… 同时,会所里的四合院 季宴礼和季世镜在那天云岁晚待过的地方见面。 服务人员端来了一壶上好的茶水,瞬间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说吧。”季世镜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 季宴礼点了一根烟,眉眼精致:“我喜欢她。” 只一句险些让季世镜呛住,他沉下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小叔,我很清醒。”季宴礼看着窗外池子里的锦鲤,眼神平静又认真:“只不过她正好被季家收养而已,其他的也没什么。” 第101章 看电影 季世镜把没送到嘴边的茶放下:“大哥大嫂知道吗?” “不知道。她想瞒着。” 这话是如果没有云岁晚拦着,他还想昭告天下不成? 季世镜一直以为自己这个侄子和他差不多,沉着冷静,遇事果断,头脑清醒。 现在看来,比他要大胆多了。 房间里沉寂下来,空气中浮动着略显紧绷的因子,季宴礼捻灭烟蒂,脑海里想起那日岁晚坐在广场上,也是这样沉默地抽烟。 她从什么时候染上烟瘾的,又是怎样的一个契机,季宴礼一无所知。 又或者是七年前的那次醉酒后,她决心不再碰酒精,愁闷时只能转移到尼古丁上。 这样想着,好像让她染上烟瘾的罪魁祸首也是他。 许久,季世镜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季宴礼脸上闪过错愕,他以为小叔会强硬地让他们分开。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总之,我不会放手。” 这样的回答,纵使早就料到了的季世镜,还是不可避免地多看了他一眼。 早在那天云岁晚只是和自己见了一面,他就乱了阵脚,故意让他看见那一幕。 季世镜就知道他动了真格,想要他放弃恐怕难上加难。 不管怎样,感情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不会过多干涉。 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们两个出现什么问题,岁晚将在季家难以待下去。” 季宴礼神色冷静地过分,语气十分笃定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有那一天的发生。” 季世镜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们不会得到祝福。”他不留情面地叙述一个事实。 这段感情不会被人理解和体谅,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有多相爱,过程又爱得多么辛苦,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家族的脸面和荣誉,然后是可以淹死人的口水和唾沫。 季世镜已经看到他们的结局,百分之九十九是无疾而终,剩余的百分之一也不一定是好的。 更何况,季世镜并不知道,在这段感情中,季宴礼和云岁晚的感情和付出从来不对等,这就使连那百分之一也一再压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好像上天差点儿将答案提前摆在季宴礼面前,他依旧固执的,执拗的,死不悔改的选择视而不见。 偏要赌一赌。 “没关系,”季宴礼无所谓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那些人的祝福也不是很重要。” 又不是什么神仙赐福,说一句“百年好合”,天下有情人就真的能终成眷属。 季世镜看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看着瓷杯里缓缓浮动的茶叶,沉默片刻,道:“江家那边……” 近日他也听到了风声,老爷子明显坐不住,想要季家和江家联姻的想法众人皆知,也不断在撮合季宴礼和江心弈。 季宴礼打断他:“和我没关系。” 季家又不是除了他没了其他男人,相信其中想和江家联姻的大有人在。 老爷子选中他是因为继承人的身份,但如果拿着这个身份就能控制他,季宴礼未免也太过废物。 季世镜收回刚刚想帮他一把的话,如果他连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不如趁早断了,省得浪费时间。 该聊的都聊完了,他开始赶人:“去忙吧。” 估摸着老爷子派去公司找他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季宴礼也不多留。 但还是对小叔没有阻止甚至连强烈的反感态度都没有而感到惊讶,这场谈话更多的只能算是他略显善意的提醒。 不知是季世镜接受程度很高还是其他的…… 他打住自己控制不住的联想,季宴礼起身时扣上西装纽扣,走之前犹豫再三,还是看向看似在欣赏窗外景色的季世镜,说:“小叔,谢谢你。” 季世镜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好像在以此来掩饰刚才那一瞬的失神,淡淡嗯了一声。 知道季宴礼是在为自己替他们隐瞒而道谢。 季宴礼开门走人,坐上车后,想起老爷子提及的那场电影,是一部爱情片,最近刚上映。 他当即联系云岁晚:【想看电影吗?】 难得,云岁晚回得很快:【什么电影?】 这让他误以为是她对看电影感兴趣,在网上截了张电影介绍发过去。 接下来,等了两分钟也没见对面的人回复,他耐心等着,眼睛盯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 云岁晚收到季宴礼的消息时,正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和沈叶初见面,把蛋糕给她。 另一份她让季家的司机过来,带回华庭。 时刻记着自己现在被江心弈“威胁”着的云岁晚,脑子里第一反应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如果让江心弈和季宴礼看同一场电影…… 这么想着,云岁晚点开江心弈的头像:【看电影,去吗?】 江心弈觉得奇怪:【和谁?】 云岁晚无语:【难不成和我?】 江心弈明白了,是和季宴礼。 这让刚收到下午约会不了了之的她气愤不已,但又无可奈何。 纵使已经猜到,但她还是问了一句:【宴礼邀请的你?】 云岁晚思索几秒,秉承着将人哄好她才有活路的原则,含糊回:【不算是。】 她转头给季宴礼发了一个:【好。】 算是答应下来。 几秒后,对面说:【我一会儿让人把票给你。时间在你下班后。】 想到下班后,他一定会来接她,云岁晚说:【不用来接我,我们在影院见。】 柏油路上快速行驶的布加迪里 季宴礼看着手机上的“我们”两个字足足长达十秒,终于有了普通情侣日常约会的那种欣喜和期待,心情颇好地关掉手机。 以至于从来都一丝不苟,沉稳严谨的季总在下午的会议和工作中罕见地多次走神,越是临近下班时间,越是频繁地看向腕表。 在会议上,这番举动让汇报工作情况的总监以为季总嫌弃他废话太多,提着一口气摸了把冷汗。 下班时间一到,季宴礼准时从办公室出来,提前让宋昭和司机下班,他自己开车去影院。 松风湾里是有影厅的,只是约会的话,没有在外面的那种氛围。 他途中路过花店的时候,停了下来。 第102章 大发雷霆 云岁晚把电影票转给江心弈之后,就将这个事抛到了脑后。 如前几天一样,加班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去,直到她走出报社,条件反射地看向右前方的那片空地时,才想起来现在季宴礼估计在和江心弈看电影才对。 时间太晚,已经赶不上地铁和公交的最后一班,她打开久违的打车软件。 南城没有夜生活,人们很少在这个时间还在外面,临近春节,路边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和装饰灯,只是还没有光。 树枝光秃,浓重墨黑的夜色压下来,和她一样加班的同事已经离去,云岁晚在这个寒冷的冬夜,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看着打车软件上不停旋转的圆圈,迟迟打不到车的焦急,这一刻的孤独寂寞和露在外面冻僵的手指,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哪个瞬间后悔答应江心弈了呢? 云岁晚呼出一口白气,寒风簌簌刮在脸颊上,直到眼皮一凉,她抬头看去,发现天上下起了雪。 伸出手掌接了一朵雪花,掌心的凉意一路贯彻至胸口,云岁晚眨了眨眼,轻声说了句:“我不后悔。” 周围没人,她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强调什么般重复道:“我不后悔。” 最后一个音节轻得宛如坠落地面的雪花,溪谷飘零的落叶。 低头看去,发现已经打到了车,云岁晚来不及深想那个问题。 回到松风湾时,别墅黑漆漆一片,她以为季宴礼看电影还没回来。 想到他知道真相之后可能会大发雷霆,但云岁晚不怕他发火或者惩罚。 总归是死不了的。 打开门,在玄关换了鞋,她摸黑往里面走,走了两步,倏然在黑暗中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云岁晚睁大眼睛,咽下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惊叫,紧紧盯着那影子,惊疑不定。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空气中隐约闻到了一丝烟味,她走过去打开灯,客厅大亮,也让她看清了那道身影。 季宴礼靠着沙发,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法式袖扣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口微敞,眉眼低垂,额前碎发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说不出的几分颓废和不羁。 茶几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云岁晚目光极为缓慢地看向了被随意扔在上面的一束玫瑰花。 凌乱的花朵已经看不出原样,有几支掉出来,很难想象之前经受过怎样的对待。 咽了咽口水,心口宛如堵了一团湿棉花,窒闷潮湿,她很艰难地移开视线。 早在她开灯之后,季宴礼就掀起眼皮看过去,眼神冷得像是西伯利亚冷风过境,眸色像是在黑暗中待久了,染上了同样的颜色,客厅的气压低得令人难以喘息。 云岁晚是心虚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抿了抿唇,错开他压迫感极强的视线,目不斜视地走向楼梯。 刚踏上第一级台阶,腰上猝不及防一紧,云岁晚眼前场景有片刻的旋转,她已经被人拦腰抱起。 腰侧被人箍着的地方很疼,淡淡雪松香夹杂着并不难闻的烟味气势汹汹地将她包围地密不透风,萦绕在鼻间,一呼一吸全是他的气息。 季宴礼阴冷的面容好像在压抑着漫天的怒意,眼底窜起的火星,带着吞噬一切的危戾,大步流星走上三楼,一脚踢开主卧的门。 等云岁晚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不算温柔地扔在了床上。 她脸色微变,撑着手臂坐起来,被他扣着脖子压回去。 “不……” 一个字还没说完整,季宴礼高大的身躯压上来,堵上她的唇。 手臂比铁链还要坚硬,紧紧钳制着她的腰身,动一下都十分困难。 云岁晚被他夺去呼吸,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季宴礼很生气,这是她预料之中的后果,除了承受也只能承受。 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很顺利地剥去了她的裤子,一个阻止的字都说不出来,他已经毫无阻碍地抓住了她的大腿,指尖内陷。 力道很大,云岁晚皱起眉,差点儿被逼出眼泪。 季宴礼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这次也完全和温柔体贴搭不上边。 像个冰冷无情的机器人,势要好好惩罚她的所作所为。 云岁晚被要了一次又一次,后面受不了地推他,也没能得到一丝温情和心软。 眼眶充满了一层雾气,太难受了,她埋在枕头里,被他捞起来,又要吻她。 云岁晚偏开头,季宴礼就拉回来,掐着脖子深深吻她。 大脑空白片刻,蓄了许久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滴下来,季宴礼尝到了苦味。 他低笑一声,很不近人情地说:“哭什么?该哭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云岁晚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季宴礼将她翻过来,换了个姿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终于归于平静。 云岁晚被他抱着去了次卧,躺在床上还没平复,哭过的眼睛还带着未散的红。 她背对着他,全身上下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季宴礼伸手抱她时,云岁晚警惕地睁开眼睛,半坐起来躲过他的手。 他动作顿住,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我不做什么。” 云岁晚并未就此放松下来,他在她这里的信用低得可怜。 脸色又冷又白,刚才消耗过度,嗓音已然有了哑意,厌恶道:“别碰我。” 房间静了一瞬,季宴礼脸色阴沉:“岁晚,你有什么理由闹脾气?” “做错事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他质问她:“为什么要把我给你的电影票给别人?” 云岁晚看着他,很残忍又无所谓的语气道:“既然是给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你不喜欢看电影可以和我说,”季宴礼说:“只是不应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给别人。” 更何况那人还是江心弈。 云岁晚也知道不应该,但她可以很坦诚的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 就像让他发着烧做饭,吃又冷又辣的夜宵一样,云岁晚既幼稚又不遗余力地做着一些可以伤害到他的事。 谁让他非要将自己绑在身边呢? 既然这么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包括自己的刁难。 季宴礼完全可以选择放弃,既然不放手,那就得受着。 云岁晚这么想着,像是说服了自己。 第103章 挨冻 所以,云岁晚仿佛贴心地为他提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既然受不了我,你可以……” 只是她还没说完,季宴礼就拽着她的胳膊强硬地把人锁进怀里,眼里全是墟落:“岁晚,我可以忍受你任何形式的为难,除了将我推给其他人。” 他的声音暗藏危险:“你如果非要这样,我很难说会做出什么。” 季宴礼冷声警告完之后,又怕吓到她似的,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似哄非哄:“睡吧。” 云岁晚浑身不舒服,这一晚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连走路都困难,这个状态只能向主任请假。 即使不是她所希望的,但季宴礼还是决定在家办公,陪她一天。 云岁晚打开邮箱看了眼,没收到辞职申请的回复,可能还需要再等几天。 她想到季宴礼曾说过要为她善后的那些话,却没想过要让他做什么。 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如果扯到季家,那她这些年做的那些就都白费了。 在季宴礼曾要检查她是否真的辞职时,云岁晚和他提过这件事,当时被他三言两语岔开了话题,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昨晚下了一整晚的雪,一直到现在还飘着雪花,她扭头看着白茫茫的天地,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工作的季宴礼。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季宴礼果断从电脑里抬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的目光。 “怎么了?” 云岁晚平和道:“我想吃杂粮煎饼。” 季宴礼听罢,想打电话让人去买,她又问:“你不去吗?” 这话让他停下来,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我去。”他站起来。 云岁晚看着他穿好衣服,走之前看了自己一眼才离开。 须臾,院子里响起汽车轰鸣的声音,接着驶离了别墅。 云岁晚突然有些后悔,应该让他不开车的。 似是怕她等急了,季宴礼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回来了。 又换回了轻薄的家居服,手里拿着杂粮煎饼,走上三楼,递给她。 云岁晚睨了一眼却没动作,声线没什么起伏地问他:“是一中旁边的那家店吗?” 季宴礼动作稍顿,看着她冷冷清清的眉眼,说:“不是。” “哦,那我不吃了。”这个时候,她又是极为挑剔的。 季宴礼舌尖抵了抵上颚,知道她又在为难自己,一回生,二回熟,他很上道地说:“我再去买。” “你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了。” 她的意图,两人心知肚明,云岁晚索性也就不装了,直白又无理地命令他:“不能开车。” 松风湾离南城一中少说也有二十多公里,步行需要四五个小时。 大雪纷飞的天,在外面走那么长时间,就算冻不死也该冻残了。 季宴礼想对她百依百顺,也是有理智在的。 他气笑了:“对我意见这么大?” “是啊。”她大方承认。 季宴礼反而拿她更没办法,庆幸她不满时只是喜欢折腾自己,而不是像七年前一样一走了之。 “行。”他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先把这个吃了,等我买来,估计也凉了。” 云岁晚不置可否。 等季宴礼退出卧室,她站在窗前,没多久看见他出现在院子里,却没有出门。 她看见他拿出手机,好像定了时,看不清多长时间。 将手机放回兜里,转而掏出一根烟放在嘴边,点燃,季宴礼站在院子里挨冻。 身姿挺拔,气质太过突出矜贵,气场又强大,虚无缥缈的白雾分不清是烟还是他呼出的白气。 云岁晚的目的的确只是为了让他挨冻,吃杂粮煎饼也是借口,他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 似是为了让她满意,天寒地冻中,季宴礼连大衣都没穿。 感受到她的视线,季宴礼夹着烟,转身抬头看向三楼。 云岁晚平静地与他对视,一高一低,他的眼眸里映着天地间的雪白,或许是外面太冷了,竟将他的神色都衬得有些温和。 没多久,天上又飘下雪花。 云岁晚拉上窗帘,转身回去。 不管怎么说,季宴礼也算是大病初愈,发烧过后的后遗症感冒也刚好没多久。 一个多小时之后,云岁晚拿出手机。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院子里传来汽车驶入别墅的声音,她神色未变,当没听到。 温韵从车上下来,看见院子里的季宴礼,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特意在院子里等我的?”她高兴道:“也不知道穿厚点儿,再发烧你就老实了。” 季宴礼没说话,任她怎么想。 “妈,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前段时间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自从季宴礼搬出去后,温韵很少来松风湾。 她和季允城比较随性,也几乎不插手孩子的生活,也多亏了宴礼和岁晚从没让他们操过心。 这也就使儿子生病了,她到现在才知道,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温韵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他们的关心不够。 季宴礼跟着温韵走进去,暖意瞬间将他包围,冻僵的四肢终于有了缓解的趋势。 “已经没事了。你听谁说的?” 温韵把带来的保温盒放在桌子上,在沙发上坐下:“今天你时姨带着叶初来找我逛街,听他们提到的。” 别人都知道,她这个当妈的却不知道。 心里叹口气,温韵将保温盒打开:“怪我,到现在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亲手给你煲的鸡汤,补补身子。” 季宴礼听到她亲手煲的,身体微僵,静默两秒,说:“不严重,吃完药就好了。” 温韵正为自己的疏忽而愧疚,想要弥补,连忙推给他,催促:“趁热喝。” 不想打击她,季宴礼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有点儿咸了…… “怎么样?好喝吗?”温韵期待地望着他。 季宴礼浅浅点了下头。 “那就好,”温韵兴奋道:“我车上还有,等一会儿给岁晚送去。” 季宴礼抬头,不动声色道:“放我这儿,我送给她。” “我还想听到闺女亲口夸我呢。”温韵拒绝。 “我一会儿去公司,顺路送她单位。让她在微信上夸你。” 听他顺路,温韵也不再坚持,临走前强调:“一定要说是我做的,别抢我功劳。” 季宴礼:“……” 很难说是功劳…… 他眼神无奈,应下,起身送她出去。 “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温韵边走边嘱咐:“以后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说着,她的声音和目光同时顿住,季宴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客厅玄关鞋柜上,放着岁晚落下的皮筋。 第104章 做饭赔罪 是个纯黑素圈皮筋。 可能是昨晚他和岁晚争执的时候掉下来的,被今早阿姨打扫卫生时捡起来放在了上面。 温韵看了好一会儿,确认自己没看错,想走的脚步又顿住。 “你谈恋爱了?” 季宴礼不假思索道:“嗯。” 温韵看着他,犹豫再三,问他:“是江心弈?” 季宴礼皱了皱眉,为什么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她? “不是。” 温韵神色复杂,担忧道:“你不会学圈子里有些人包养情人吧?” “……” 什么跟什么…… “没有。”他的语气十分荒唐。 温韵松口气,在人品方向,她对自己孩子还是有些信心的,但刚才那个问题又好像显得信心不多。 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笑容变得有些心虚。 “哪家的孩子?找时间带她来家里玩。” 季宴礼模棱两可道:“再等等吧。” 温韵燃起八卦之魂:“谁啊?可不可以给妈妈透露一下?” 他垂下眼睑,声音变低了些,不知是试探还是什么:“不是圈子里的。她……以前没有家人。” 温韵了然,没有起疑,温声道:“那你可更要对人家女孩子好了。” 她也知道老爷子最近的心思,宽慰他:“别管你爷爷,我和你爸爸是支持你的。” 季宴礼说:“谢谢妈。” 走到院子里,从车上把保温盒拿下来交给他。 “我走了,你进去吧。”她坐上车,指指饭盒再次交代:“这个可别忘了。” 季宴礼看着她的车驶离院子。 二楼,云岁晚听着外面的动静,对自己落下的皮筋丝毫不知情。 垂眸看着手机上,沈叶初发过来的“搞定”表情包。 不一会儿,听见有人上楼,她删掉聊天记录,关掉手机放在旁边。 云岁晚看着电脑上的资料,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对自己矛盾的行为极为唾弃和不齿。 听着脚步声,季宴礼先去三楼卧室,没找到人,就又下来到二楼的书房。 接着,书房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他走过来:“妈让我送给你的。” 云岁晚把电脑往前推了推,沉默地掀开饭盒盖子,鸡汤的香味钻入鼻腔,仿佛胸腹都暖了起来。 她喝了一口,虽然有点儿咸,但是妈妈做的,就算是苦的,她也会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不咸吗?”季宴礼坐在她对面。 “还好。” 季宴礼看着她低垂着眉眼,一口接着一口,模样恬静。 环顾四周,这里是她的书房,但东西依旧都是她搬过来之前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除了书桌上的电脑之外,没有一样。 仔细想想,她在这里不会留下任何一样私人物品,就算是三楼的主卧也没有她的生活痕迹,衣柜里的衣服同样是他置办的,没有一件是她之前的衣物。 怪不得温韵来之后,那么久都没有发现一点儿异常,就连那个皮筋也是她昨晚不小心落下的。 这也说明,云岁晚其实一直只是将松风湾当作一个睡一觉的宾馆,随时都可以一身轻地离开。 这个认知让季宴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看着她,突然说:“岁晚,将你公寓里的东西搬过来吧。” 云岁晚动作顿住,对他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十分不理解,皱眉道:“你又发什么疯?” “以后要一直住下来,把那些东西搬进来不是更方便吗?” “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她说:“公寓里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急着要用的。” 季宴礼看着她的表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一天还会从这里搬出去?” 她从没有把这里当作家,从内心就不认可,不然也不会每次在他出差时,她都会抓住机会回到公寓住。 云岁晚看着他,像看一个无理取闹,不讲道理,斤斤计较的人:“我都已经顺着你的意思住进来了,你还想怎样?” 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季宴礼竟然不仅要她人住在这里,还要她从心里接受和认可,将“家”的概念转移到这个只有他们两个,兄妹不像兄妹,恋人不像恋人住的地方上,可这对吗? 季宴礼未免太过贪心。 季宴礼沉默了一会儿,反思自己是否太着急,见她表情烦躁,语气缓和下来:“抱歉。” 没想到他这么容易道歉,云岁晚愣了一下,脸色依旧称不上好看。 季宴礼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旁边,撑着桌面俯身吻了下她的脸,低声哄:“是我不对,太着急了。别生气。” 他的语气如此诚恳,再揪着不放倒像是她小肚鸡肠。 云岁晚没说什么,逐渐冷静下来。 季宴礼亲着她耳后的皮肤,看了眼桌上喝了一大半的鸡汤:“还喝吗?” 她已经没了再喝下去的心情,摇摇头,躲开他的吻,将电脑重新拉回来。 季宴礼以为她还在生气,直起身子倒了杯水放在手边:“咸的话,喝点儿水,妈的厨艺有限。” 的确挺咸的,云岁晚端起喝了一大口,想起来还没给妈妈发信息。 拿起手机一顿夸,温韵高兴地回了一个送爱心的表情包。 她长按点击收藏。 季宴礼坐了一会儿,见云岁晚很忙,没有搭理他的时间,就出去了。 一直到晚上,云岁晚在书房里待着,没再看见他。 后来她下楼吃饭,看到餐厅里的饭菜以及端着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季宴礼时,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怔愣是因为什么。 季宴礼眼里含着一丝笑,迈着长腿走过来,腻在她身上的目光含情脉脉,这双漂亮精致的眸子深情起来,估计没有人能抵抗吧。 世人皆爱看高岭之花坠落神坛,上位者为爱低头,其中的缘由和体会,云岁晚以前不懂,但此时此刻的某一瞬间,她似乎理解了一点点。 “刚才惹你生气,鸡汤都不喝了。我做一顿给你赔罪。”季宴礼牵起她的手:“虽然目前还不太熟练,但味道应该不错。” “比鸡汤要好。”他若有所思道。 不是季宴礼拉踩,实在是温韵的厨艺一直都一言难尽。 云岁晚坐下来,不忘护着温韵:“鸡汤挺好喝的。” 季宴礼不予置评,在她对面坐下。 第105章 我连嫂子都叫了,你说呢? 季宴礼看着她拿起筷子吃起来,嘴角笑痕有加深的趋势。 平安无事地吃完一顿饭,云岁晚不太饿,吃得并不多。 第二天,吃过早饭,云岁晚拿包上班时,突然发现原本放着自己包的地方换成了另一个。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打扫卫生的阿姨不会乱动别墅里的东西,以为是季宴礼替她收起来了。 “我的包呢?”她看向慢条斯理系领带的季宴礼。 季宴礼朝着崭新的女士包微扬下巴,说:“那不是在哪儿吗?” 云岁晚明白过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东西挪到了新包里。 时间来不及了,背什么包对她来说无所谓,也就没说什么,提上离开。 来到报社,刚在工位上坐下,旁边的唐冰夏看到她随手扔在后边的包,登时瞪大眼睛:“岁晚,你换包了?” 云岁晚打开电脑,对她说:“嗯。” “这是那个什么高奢品牌全球限量的新款式,仅仅三件。”唐冰夏啧啧称奇:“前几天刚刷到,今天就让我见到真品了。” 云岁晚动作一顿,她没想到这包竟然这么稀有,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季宴礼送出手的东西哪有简单的? “富婆,你包养我吧。”唐冰夏满脸星星眼,和她开玩笑。 云岁晚笑着配合:“行啊。” 枪击案过几天开庭,她需要整理一些采访的资料。 开庭那天,案子进行地比她想象中要顺利许多,被抓获的恐怖分子被判处以死刑。 不知缘由,警方禁止了记者对犯罪分子的采访。 云岁晚和同事们在对开庭过程进行详细记录之后,对法官,律师等人分别进行采访。 至此,这个案子已经有了结果。 也算是她在国家级侦探这份职业中,最后一个任务结束。 或许有人知道这份隐秘而伟大的职业,却不会有人知道云岁晚曾身为其中的一员,又做过什么事。 就算已经身处高位的季世镜,恐怕了解到的也只是一星半点,如果更多,那很大概率就是他经过缜密思考之后的推理。 那些事注定要成为机密尘封在岁月中,被要求遗忘它们的同样也有云岁晚本人。 或许当初是因为季家走入这条道路,如今走出这条道路,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季家给了她底气。 多年过去,她已渐渐为他们扫清障碍,不知道这些是否足以报答养父母的养育之恩? 但如果未来真的有一天,她和他们决裂,希望自己可以少一些愧疚吧。 在春节前两天,云岁晚收到了组织上同意她辞职的申请,并要求她签一份保密协议。 如果未来透露了有关组织的任何信息,无论天涯海角,她都会被派去的特务立即杀害。 云岁晚面不改色地签完,算是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在微信上和小叔道过谢,心里不上不下的一颗石头终于放下。 以后她只是新闻记者云岁晚,再不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 除夕那天,沈连溪攒了个局,再三嘱咐她一定要过去。 和季宴礼在一起后,云岁晚很少再和他们聚在一起,借口要么是忙,要么就是在陪微微。 “岁晚,带着微微一起过来哈,好久没见小丫头了。”沈连溪在群里@她。 云岁晚略有思索,除夕这么特殊的日子,再拒绝,连溪哥恐怕会伤心。 季宴礼前两天临时决定出差,春节后能不能回来都难说,更别说今晚了。 他不在,她去就去了,这么想着,云岁晚答应下来。 沈连溪又在群里吆喝:“你们谁有孩子,弟弟妹妹的,都带过来,省得我们微微来了之后没人玩。” “我真服了!沈连溪,我们有几个结婚的,哪儿来的孩子?” “不然沈哥你现在生一个算了哈哈哈哈。” “我看行,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这项功能,毕竟从小到大都单着哈哈哈。” 沈连溪出来骂他们:“去你的,你爷爷我只是不想谈恋爱,也不看看追我的人能绕地球多少圈了。” “再说一直单着的又不只有我一个。@周时泽,@季宴礼出来受刑。” “哎,艾特季哥算怎么个事儿,人家都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了,你还在玛卡巴卡呢,你家2g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圈里关于季宴礼和江心弈的传言一直不断,有人说他们一直谈着,有人说两人没关系,更有人说两人谈过分了,乱七八糟的谣言一堆,好像除了正主所有人都关心。 最近又听说两家已经在谈结婚事宜。 情理之中的事儿,反正不管怎样,季江两家联姻一直是众人默认的。 周时泽这时终于被沈连溪唤出来:“@沈连溪,以后这种事儿别带上我,我跟你们不一样。” 沈连溪:“是不一样,你好妹妹一堆,只有我洁身自好。” 周时泽:“闭嘴吧你,毁我形象。” 群里又笑作一团,活跃得很。 没过多久,有人又将话题拉到季宴礼和江心弈身上,似乎是真好奇。 “季哥和江心弈到底什么情况啊?云岁晚应该知道吧。” 这人紧接着艾特了她,云岁晚认出来,他好像叫马复,和江心弈的关系不错,好几次聚会都有他的身影。 周时泽四两拨千斤地来了一句:“怎么这么关心你季哥?怎么?暗恋他啊?” “好奇而已,云岁晚如果说不出口,那就算了。” 云岁晚即刻回他:“众所周知的事儿,怎么就说不出口?有一次我可是连嫂子都喊了,你说呢?” 得到她的准信,这下所有人心里都有了数,以后在公共场合对那两人的态度也就不用再拘着。 之后,马复没再群里发言。 群里发生的一切,季宴礼尚且不知情。 春节前后这几天报社放假,正好季宴礼出差,她就回到了华庭住下。 云岁晚关了手机,出去找微微,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出去。 云幼微自然愿意,她很珍惜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 天色渐暗时,云岁晚带着微微和爸爸妈妈说了一声,坐上车前往沈连溪发给她的会所地址。 第106章 打算去接我? 微微晕车的毛病一直在,闻不了独属于汽车的味道,云岁晚打开了一条缝,让她透气。 看着女儿兴奋的眼睛,连晕车都忘了,趴着窗户上看外面的夜景。 云岁晚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说:“以后和妈妈住吧。” 她已经辞了那份时时刻刻带着危险的工作,可以放心将微微接在身边,只是季宴礼那边可能有些难搞,不过她不会妥协。 云幼微听罢,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却摇摇头。 云岁晚不免惊讶:“为什么?” “外婆说妈妈的工作很忙,没时间照顾我。”云幼微懂事道:“妈妈不用太想我,就算住在外公外婆家,也能天天见到我呀。” 云岁晚会挤出时间去接她放学,陪她一会儿,实在太忙的时候,也会给她打视频电话。 她知道,就算微微再乖巧懂事,内心也是希望妈妈天天能陪着她的。 “是我太想微微了,”云岁晚抱着她,笑着把脸埋在她肚子上,逗她:“微微忍心看妈妈伤心吗?” 云幼微哈哈笑着,小脸有些犹豫,最后拿妈妈没办法似的妥协:“好吧好吧,妈妈是个大人了还要我陪呀。” 这件事还需要和父母商量一下。 一路上欢声笑语,气氛温馨和谐,前排的司机看着后方逗乐的母女也忍不住裂开嘴角。 到了会所,通过vip通道,云岁晚牵着云幼微来到顶楼的豪华包厢,包含两层,娱乐设施齐全。 一楼有泳池,吧台,棋牌桌等,二楼有台球桌,小型ktv等。 云岁晚来得不算早,里面已经到了许多人,一进去,就听见沈连溪扯着嗓子嘱咐。 “今天小孩子在场,谁都别想抽一根烟啊,谁抽烟我抽谁。” 果然闻不到一丝烟味,云岁晚嘴角微勾,走过去:“连溪哥。” “哎呦,来了。”沈连溪差点儿喜极而泣:“有生之年还能再约到你!” 云岁晚失笑,还没说话,就见沈叶初从二楼跑下来,扑向她。 准确来说是她身边的云幼微。 “啊啊啊啊微微,有没有想我。”沈叶初把云幼微抱起来。 其他人的视线被这里吸引,纷纷围过来。 沈连溪找机会从自家妹妹手里把微微抢过来。 已婚有孩子的真带来了小孩儿,未婚有弟弟妹妹的也带了过来,他带着一群屁大点小孩儿走向一楼的儿童区,看着他们玩了一会儿,随后让工作人员看着。 见微微和同龄人玩得很融洽,云岁晚放下心。 沈叶初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凑近问:“季宴礼和江心弈真定下来了?” 云岁晚倒了一杯温水在手里,不以为意道:“谁知道呢?” 就算现在不定下来,总有一天会定下来。 而且,她现在要做的不就是要他们尽快定下来吗? 沈叶初看着她冷艳的脸,见她似乎对季宴礼和谁在一起这件事毫不在意。 说明岁晚真的放下了,就算被季宴礼纠缠也没被迷惑心智,重蹈覆辙。 但紧接着又想起不久之前,她让自己帮的忙,故意在温姨面前提及季宴礼生病的事儿。 沈叶初又开始不太确定,岁晚对季宴礼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有没有一点儿情呢?哪怕是亲情。 她回神,一时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难过:“那你怎么办?” “全身而退,重获自由。”云岁晚勾唇说了这八个字。 沈叶初拿了一杯红酒在手里,抿了一口,若有所思。 向她又凑近了些,轻声道:“岁晚,你想走吗?我帮你,去哪儿都行。” “世界这么大,总有渣男找不到的地方。也不用再憋屈地受他强迫。”沈叶初语气气愤,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比她还要生气。 以前怎么没发现季宴礼这么渣,婚是要结的,恋爱也是要谈的,妥妥脚踏两只船。 这男人还有两幅面孔,以前知道岁晚的心思后,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地划清界限。 现在又开始啪啪打自己的脸,用尽手段让岁晚和他在一起。 沈叶初在心里叭叭叭地又把季宴礼骂了一遍。 云岁晚拦住她的手,笑说:“算了,叶初。别说斯年哥还在这里治疗,我爸妈也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她的家,她的根落在南城,去哪儿都绕不开这个地方,就像八年前一走了之,八年后还是回来了。 想清楚的沈叶初心里更气了:“那如果你想逃了,就告诉我。” 前方大屏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喜气洋洋地念着开场白。 云岁晚目视前方,心里想着,快了,季宴礼和江心弈联姻的事儿不会一直拖着。 她急,江心弈急,季老爷子也急。 云岁晚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魔力能让季宴礼顶着多方压力,甚至冒着失去继承人的身份也要和她在一起。 “算了,今天过年,我们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沈叶初转头喊沈连溪:“哥,什么时候上菜啊?快饿死了。” 沈连溪几个人在打牌,凑空回了她一句:“人还没齐,再等等,你先吃点儿零食垫吧两口。” 人没齐? 云岁晚和沈叶初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也不知道谁还没来,让一整个包厢的人等。 她环顾一周,没看到自己的债主,恍然道:“是不是江心弈还没到?” 沈叶初找了一圈:“还真是。” “如果是她的话,那我们就不等了。”她说得毫无负担。 “走,我们通知厨师上菜。” 沈叶初看着是真饿了,拉着她往外走,云岁晚只能把水杯放下,跟着她站起来。 包厢里都是好友,倒也不用在意那么多规矩。 两人刚走到门口,云岁晚还没握上门把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走廊的气温不比包厢里,随着门开,一阵寒风刮进来,她抬眼看过去,看清来人时,神色很明显地一怔。 “打算去接我?”男人低眸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嗓音低磁醇厚。 季宴礼于新年前夕赶回来,风尘仆仆,黑色大衣裹挟着外面的风雪。 他一到南城,连家都没回,直奔这里而来,因为知道她在这里。 第107章 换座位 云岁晚越过他看到了后面的江心弈,扯了扯唇角:“用不着我接吧。” 说完这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话听起来像阴阳怪气地吃醋一样。 对上季宴礼幽暗深邃的目光,她好似从中看到了细微的笑意,心情顿时不太畅快。 “怎么在门口杵着?”周时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先是看向沈叶初,她转头与他对上视线后又果断错开。 周时泽走到近前才发现季宴礼和江心弈已经到了:“来了。” 季宴礼提步走进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包厢里的人这才注意到他们,停下手里的动作,打了声招呼。 人齐了,可以上菜了,众人移步到二楼的餐厅。 一群小孩儿玩疯了,一楼有他们吃的东西,被工作人员照看着,倒不用他们操心。 包厢里温度适宜,季宴礼脱去大衣,和云岁晚的外套放在一起。 他先去一楼看了看那帮小孩儿,微微俨然最受欢迎,被同龄人团团围着,终于分了个眼神过来,见是舅舅。 兴奋地跑过来:“舅舅!” 季宴礼一把将她抱起:“玩什么呢?” “滑滑梯。” “给你带了礼物,回去给你。” “真的吗?”微微惊喜,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她抱着他的脖子,吧唧在脸上亲了一口。 季宴礼失笑,压低声音问她:“我和你那个夏叔叔谁才是最好的?” 微微眼珠子骨碌碌地转,选不出来,就开始机灵地转移话题:“舅舅,我要去玩了。” 季宴礼:“……” 气得笑了一声,小屁孩儿和她妈妈一样没良心…… 也没再为难她,刚把她放下来,云幼微就迫不及待地窜了出去。 季宴礼走上二楼,目光不自觉地搜索云岁晚的身影。 比会议桌还长的餐桌,摆着各式饭菜,甜品,水果,红酒等,几束鲜艳欲滴的花朵摆在中间作为装饰。 众人坐下来也不是为了吃饭,聊天,唱歌,打牌,玩游戏的都有。 估计这么多人里面,认真吃饭的只有沈叶初了。 云岁晚坐她旁边,看她像饿了三天三夜一样:“你饿死鬼投胎啊?” “吃饱了才能玩啊。”沈叶初脸颊微鼓,含糊道。 回忆一下她精力旺盛时嗨疯的模样,云岁晚默默道,那还是当饿死鬼吧。 旁边的椅子被人拉开,云岁晚转头看去,见到季宴礼自然而然地坐下。 看了一眼,她面色平静地扭过头,把旁边视为空气。 季宴礼看她,身体微微往她的方向前倾,低声解释:“我和江心弈是在门口遇到的。我回来,除了沈连溪和周时泽知道,没告诉任何人。” 他在解释为什么会和江心弈一起回来。 顿了一下,季宴礼继续说:“不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是惊吓吧…… 云岁晚在心里吐槽一句,插了一块儿果盘里的香梨,咬了一口,淡淡“嗯”一声。 她并不关心。 季宴礼看着她手里被咬了一半的水果,目光徐徐落在她漫不经心咀嚼的嘴巴,红唇染上果汁,仿若比桌上的花还要柔软湿润。 喉结轻滚,他突然觉得有些渴,拿起面前的红酒杯抿了一口。 这里的水果都是进口,汁水多且甜,不知不觉,云岁晚把果盘里的香梨几乎吃完。 剩了两块儿,她于心不舍地收手。 这样的小动作被季宴礼敏锐地捕捉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了戳,软成一团。 把自己右手边的果盘里的香梨挑出来后,又把旁边人没动过的拉过来,重复一样的动作。 “哎,你强盗啊,拿我水果干什么?”旁边那人不爽,嚷嚷道。 “你不吃。”季宴礼行径霸道。 “……” 前方有人拿着话筒唱歌,呕哑嘲咋难为听,云岁晚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刚放下叉子,抬头看见缓步走过来的江心弈,看着她的眼神意味不明,饱含深意。 云岁晚福至心灵,立马领会,债主放话了。 看向还在埋头苦吃的沈叶初,戳她:“别吃了,快往旁边让一个位子。” “嗯?”沈叶初刚想问为什么,下一秒也看到了人,顿时了然。 两人先后从座位上起来,动作统一地往另一边挪了一位。 江心弈收回目光,看表情应该是对云岁晚的识趣相当得意,优雅地在季宴礼旁边落座。 这边的动静没人觉得奇怪,云岁晚作为妹妹,给未来嫂子让座也是情理之中。 只有挑好水果,转头恰好目睹全程的季宴礼黑了脸,身上的气压顿时低得不能再低,脸上也没了丝毫笑意。 沈叶初见了,也顾不及填饱肚子,幸灾乐祸得很,凑到云岁晚耳边嘀咕:“哈哈哈哈哈季宴礼的面色铁青。岁晚,要说戳心窝子还得是你。” “岁晚,给我狠狠地虐他!祝福这两人锁死。”沈叶初解气道:“你早日脱离苦海。” 云岁晚笑了笑,突然对一件事感到疑惑:“叶初,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江心弈?” 沈叶初想了想,说:“我们这个圈子里,和我一起长大的人之中,我和她从来都互看不顺眼。只不过她比我大几岁,会藏,就算对我看不顺眼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我从来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小时候因为这个在她手里吃过不少亏。” 所有人都觉得她对江心弈太过咄咄逼人,无理取闹,脾气娇纵。 却不知道,不同于和她明面上的针对,江心弈背地里可不少给她使绊子。 沈叶初最看不惯这种人。 “江心弈这个人心机很深,心思也多,却又要装出一种温柔大方,人淡如菊的样子,我不喜欢,很虚伪。” 沈叶初没说的是,八年前云岁晚离开南城之后,她偶然一次知晓了是江心弈最先察觉到岁晚喜欢自己的哥哥,可能比她还要早。 之后更是想尽办法在岁晚面前与季宴礼拉近关系,有意无意地刺激她。 当时岁晚一天比一天沉默,心里肯定不好受。 后来再想起那段日子,沈叶初才回过味儿来,总觉得岁晚每次笑时,眼神都流露着悲伤。 只是她太内敛聪明,没有人发现罢了。 同时,也是江心弈将云岁晚的秘密告诉了季宴礼。 这让本就讨厌她的沈叶初,更加深恶痛绝。 “想什么呢?”云岁晚唤她回神。 第108章 亲一个 “在骂人。”沈叶初瞎扯了一句。 没打算把那事儿告诉云岁晚,既然她已经放下了,就没必要再提及伤心事,揭她伤疤。 云岁晚听到她的话,失笑,没再说什么。 本来还在想,如果是因为她的关系,沈叶初没必要和江心弈闹僵,毕竟沈家和江家的交情还在。 如今倒是不用了。 江心弈看见季宴礼挑出来的梨,也尝了一块儿,找话题道:“今天这梨是很好吃呢。” 季宴礼抽了张湿巾擦着手,眉眼很淡,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 这种行为已经属于失礼的范畴,照往常也不是他的处事风格,但他现在心情极差,也实在对旁边的女人绅士不起来。 江心弈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有很快恢复正常。 这个时候,有人提出来要玩“国王牌”。 很快就有人响应,大家似乎都兴趣盎然。 “国王牌”的规则很简单,所有人手里被发一张牌,有一个人会抽到国王牌,再把另一张牌给他,不看牌的情况下,随意指定两个数字做一件事,抽到那两张牌的人要么照做要么喝酒。 这些人都非富即贵,被整蛊或者罚酒的机会很少,这么难得一见的机会,哪有不抓住的道理? 说完规则之后,都跃跃欲试。 沈连溪兴致最高,主动当第一局的发牌人,每个数字抽出来一张加大王,把顺序打乱之后,挨着一个一个发过去。 云岁晚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她不是国王,红桃2。 “谁是国王,自己站起来。” 一个男人咳嗽两声:“是我。” 他自觉又拿了一张在手里,按照规则指定人:“抽到五和八的人……” 所有人安静下来,听他的惩罚。 那人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就想笑:“给爸爸打电话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当下安静了两秒,随即爆笑。 “谁是五和八,别不认啊?” 沈连溪叹口气,认命般道:“我是五。” 对他来说这惩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他整天气他老子。 更好笑的是,抽到八的人就是这局国王,最新拿在手里的那张牌。 这下是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快快快,打电话。” 其他人兴奋地不行,其中沈叶初笑得最欢。 “实在不行,沈哥打给我也行啊。” “哈哈哈哈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当一次你爸爸哈哈哈。” 沈连溪笑着怼回去,拿起手机给他老子打电话。 其他人自觉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电话接通:“喂,老爸。” “等一下,”那边沈叔叔打断他:“你先别说话。等我找一下速效救心丸。” 沈连溪:“……” “我有话给您说。” 对面好一阵儿没说话,只能听见翻箱倒柜的声音。 真去找速效救心丸了。 云岁晚觉得好笑,问沈叶初:“连溪哥经常气沈叔叔?” “何止经常?”沈叶初丝毫不给亲哥面子:“现在我爸一听到他的声音都有应激反应了。” 沈叔叔终于找到速效救心丸,坐下来,倒好水,心情平复下来,才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沈连溪深吸一口气,几次张嘴,闭眼才唱起来:“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 其他人疯狂憋笑,肩膀以一定频率抖动。 唱完一首歌,沈叔叔嘲讽他:“大过年的,你没吃药?电话打错了都不知道。” “爸,我就是打给你的。” “……”似乎反应过来这混小子是在故意气他,沈叔叔怒声道:“臭小子,今年过年你不但没有压岁钱,再按照你妹妹往常数额的十倍给她,一分钱都不能少。” “还有,改天找时间我和你妈带你去看看脑科。” 沈连溪:“……” 到底谁气谁啊? 沈叔叔一顿输出,挂了电话。 众人再忍不住,拍桌子狂笑。 沈叶初简直额外之喜,还特损地跑过去谢谢他,不可谓不诚恳。 第一局算是热场,大家熟悉了游戏规则,便玩得越来越开。 “抽到一和k的人,”这局“国王”意味深长道:“亲对方一口。” “万一是俩男人,那不得恶心死对方。” “别说了,我已经想象到那个画面了,要命。” “哈哈哈哈哈” 云岁晚心里咯噔一下,她抽到的就是一,没想到轮到她时竟然是这么暧昧的游戏。 她不喝酒,难道真要照做? 有人在问是谁,云岁晚刚要说话,就听旁边的旁边出声了。 季宴礼把牌翻过来,淡声说:“是我。” 这下不知云岁晚,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想到江心弈还在场呢,这个游戏的确不太合适。 趁着所有人沉默期间,云岁晚桌底下碰了碰江心弈的衣服,在她看过来时,示意她往下看。 江心弈眸光微闪,这一刻的心情很复杂,但也不会错过这个和季宴礼拉进关系的机会。 两人在桌子底下悄悄换了牌。 云岁晚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她,倒让她不禁开始狐疑,难道真像她说得那样,不喜欢季宴礼了? 可她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还是季家这种家族,当真舍得吗? 正当“国王”犹豫着打算改口换个游戏时,江心弈笑着道:“我是一。” 其他人放下心的同时,纷纷开始起哄。 “缘分啊,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啊。” “绝了,谁敢说这不是天生一对?老天都在帮忙。” “啊啊啊啊是狗粮,我吃不下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包厢里所有人纷纷喊着“亲一个”,起哄声热闹极了。 相比于其他人的激动和兴奋,季宴礼则表现平静得甚至称得上冷淡,神情格外寡淡。 江心弈笑容背后,内心充满紧张和不安。 听着周围的声音,她决定再逼季宴礼一把,率先站起来。 良好的教养,季宴礼不会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的。 云岁晚支着额头,事不关己地吃了两口面前的饭菜,也尝不出什么味儿来,她放下筷子。 怕别人起疑,她象征性地跟着鼓了几次掌。 现在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和好多年前,她还在上高中时,何其相似。 季宴礼身体一顿,在众人期待兴奋的目光下,缓缓站起来。 狭长的眼尾扫到云岁晚,目光穿透力极强,仿佛早就看透了一起,眼底氤氲着清寒。 第109章 新年 云岁晚强装镇定地与他对视了一秒,随即眼眸稍转,错开视线。 见季宴礼站起来,众人热情高涨,起哄声不断。 江心弈心脏几乎要蹦出来,殷切而期待地看着他。 周时泽懒懒靠着椅背,手指捏着高脚杯,漫不经心轻轻晃着,目光在季宴礼和云岁晚身上来回打量。 眼神若有所思,心头生疑,他们吵架了还是分手了? 周时泽决定试探一下当事人。 他拿出手机将几个小时之前群里的消息,包括云岁晚回复马复的那条一起截图发给季宴礼。 当时他在飞机上,下了飞机就奔过来,估计无暇看群里的消息。 手机就在手边,震动了两下,见是周时泽的信息,人就在不远处还发微信。 季宴礼不明所以地点开扫了一眼,面色没多大变化。 什么也没回,又放了回去。 “你们……”他开口,刻意停顿一秒,见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才继续说:“好像对我的婚事格外上心啊。” 在场之人都以为他终于要正面回应,表情愈发意味深长,做好了季宴礼官宣之后欢呼的准备。 “那我就满足一下各位的好奇心。”他风轻云淡地说完这一句。 云岁晚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直觉他像是被什么惹怒,正压着源源不断翻涌的怒气,表面越是平静,就越是心如惊雷。 季宴礼提起一瓶酒,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金黄色的酒液清澈剔透,在光线下映着他低调而奢华的腕表。 “我是有女朋友。” 他似笑非笑,低沉质感的嗓音听不出情绪,具有侵略性的目光扫过在场好奇,激动又八卦的人,最后落在云岁晚已然变得有些苍白的脸,对上她慌乱的眼神,顿时让其无处可逃。 “不过,和江小姐却没有任何关系,以前,现在,未来都不会有。有些传言以前不解释,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但现在不同,恐怕会引起误会。”季宴礼郑重其事地说完。 端起那杯满酒,说:“我先干了。” 所有人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方向,有些懵逼,面面相觑,大脑像是运转太快突然开始冒烟出现故障。 二楼针落可闻,气氛处处透着诡异的安静。 云岁晚攥紧了手指,希望他就此打住,不要再说一个字。 季宴礼一口气不间歇地喝完,眼角沾了红,然后又开玩笑似的对云岁晚说,眼里却没有一丁点儿人气:“嫂子可不是随便叫的。如果非要叫,那就叫你……” “哥,”云岁晚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倏地站起来打断他,叫出口才发现自己几乎是喊出来的,差点儿破了音,她稳了稳声线,扯出一个勉为其难的微笑,说:“我知道了。是我不了解实情,错怪了你的意思,是我不对。” 没人想到她会突然出声,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又觉得奇怪。 他们兄妹的关系多么好众人有目共睹,季宴礼不会因为这一件小事就责怪云岁晚,她这个反应太激烈。 但他们也没往别的方面上想,只怀疑是不是云岁晚在季家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受宠,和季宴礼的关系不坏,却也不见得跟亲兄妹一样好。 季宴礼凉薄清透的眸子凝视着她,神情没有刚才淡定,透着些许阴郁。 却也没再顺着刚才的话说下去。 宛如被捂住口鼻,云岁晚被他身上的低气压压得窒息。 气氛凝滞时,沈连溪出来调节气氛:“哎呀,岁晚你坐下,误会解除了就好,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哥哪有这么小心眼儿?” “既然是谣言,说开就行。我看以后谁还敢散播谣言,”沈连溪正直道:“作为新时代新青年,不信谣,不传谣。” “……” “一个个也别那么八卦。” 话又说回来,他欠嗖嗖地去问季宴礼:“你女朋友是谁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就一声不吭背刺兄弟们,自己脱单?” 其他人笑骂:“有病啊,是谁说的别那么八卦?” 沈连溪和他们插科打诨,气氛活跃了些,纷纷开始围攻季宴礼,控诉他不厚道。 云岁晚坐下来,还有些心有余悸,捧着一杯温水,手心的温度却怎么也暖不热。 江心弈希望落空,黑着脸坐下,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但季宴礼刚才的话又说得很客气,客观陈述事实,没有针对她的意思。 她顶多算是爱而不得,却没有生气的立场。 季宴礼坐下来,没理周围人蓬勃的好奇心,打开手机点开群里的聊天记录仔细看过去,刚才只瞥了一眼云岁晚的那条回复。 “游戏还玩不玩啊?”周时泽热闹看够了,决定出声拯救一下兄弟。 “玩玩玩。” 众人又重回正题,把注意力放在游戏上。 渐渐的,玩游戏的玩游戏,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 他们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包厢里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沈叶初吃饱喝足,在小型ktv的舞台上又是唱又是跳,把自己想象成开演唱会的歌手。 大屏上依旧播着春节联欢晚会,却无人观看,当个背景音。 季宴礼被拉去打牌,除了他进门时和云岁晚说了两句话之后,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云岁晚知道他在生气,生气她在群里乱说话,又一次将他往外推,但她也不会主动认错,更不会主动对他软了态度。 去一楼看了看微微,见小家伙和同龄人玩得很开心,甚至顾不上她这个妈妈。 云岁晚叹口气,回到二楼时,发现春节联欢晚会上正在倒计时。 还有不到十秒,就是新年了。 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春晚,心里默念着倒计时,满怀期待憧憬地迎接新年的到来。 数到一的那一刻,窗外无数烟花升腾,在半空中炸开,绚丽夺目,十分壮观。 包厢里很应景地喷射出彩带,一时间“新年好”成为他们的口头禅,纷纷祝福笑着讨要红包。 几乎所有人的统一动作就是拿出手机,掐着零点给不在身边的亲朋好友发送祝福,在一个个群里抢红包是此时此刻的必备节目。 “不是,谁踏马抢了我的红包?你们一个个的手速能不能慢点儿?跟八百年没见过钱一样。” “谁让你反应慢。嘶,又有了,快抢!” “yes!我抢到了,我抢到了!”差点儿喜极而泣。 “多少?” “0.35。” “……” 云岁晚在给夏斯年发送祝福短信时,也收到了季宴礼的信息。 他还在生气,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第110章 唱歌 云岁晚看着手机出神,直到屏幕熄灭,她重新点开,犹豫良久,也回了个【新年快乐】过去。 对面没再回复。 爸爸妈妈收到她的短信之后也发来消息,然后是新年红包,云岁晚一一收了,道谢。 这时,沈叶初跑过来,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非要和她一起合唱。 “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走走走,我们去唱一首,一定能惊艳四座。” 云岁晚有些无奈:“叶初,我不会唱。” “没事,你看着字幕念歌词也行,有我呢。”沈叶初拍拍胸脯,大言不惭道。 想到她鬼哭狼嚎似得歌唱,云岁晚不禁汗颜。 被她拉着走到ktv的舞台上,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舞台上的灯光有工作人员背后控制,她们一上去,周遭的灯暗下去,只有一束聚光灯照在身上。 沈叶初把云岁晚摁在高凳上,又把话筒塞她手里。 这下,她不会唱也得唱了。 沈叶初怕自己点的歌她不会唱,就把平板拿过来让她选。 云岁晚的生活很单调,没有时间也不习惯听歌,划拉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自己听过的。 “这个吧。” 沈叶初一看,是首情歌,多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云岁晚无力道:“我就听过这一首。” “那就这首。”反正她什么都会唱。 前奏响起,许是因为沈叶初之前唱的都是能把人耳朵震碎的炸裂音乐,猛地换了曲风,柔和悲伤的调子在包厢里缓缓流淌,让众人一时不太习惯。 “小初转性了不成?”沈连溪一边嘀咕着一边转头看去,看到单腿支在地上,一手握着话筒的云岁晚,面露惊讶。 “的确没听过岁晚唱歌啊。” 他转头看向季宴礼,想问问他有没有听过,却见季宴礼把牌扔在了桌子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那边。 这样子也不像听过的模样,沈连溪顿时心里平衡了不少。 先开口的是沈叶初: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用充满乡音的口吻 跳过水坑,绕过小村 等相遇的缘分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 …… 她唱完,示意云岁晚接下去。 云岁晚没发现后面打牌的人停下了动作,正看着她们,她聚精会神地看着歌词。 握着话筒放在嘴边,开口,清悦好听的歌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不自觉被歌声吸引,安静下来。 沈叶初眼睛唰地一亮,没想到岁晚竟然这么会唱,嗓音仿佛自带混响,一种无名状的伤悲直抵人心。 在云岁晚唱到“等相遇的缘分”这句词时,季宴礼顿了一下,脑海里不由想起她和夏斯年阔别多年,却又在国外意外重逢,这样的缘分着实……令人恼火。 没有人发现他越来越冷的眸色,越来越低的气压。 为什么要选这首歌呢? 她想表达什么? 是想回忆和夏斯年的过去,还是感慨他们奇妙的缘分? 毕竟他们从小就认识,论青梅竹马好像夏斯年和她再合适不过。 他们共同的,他不曾参与过的回忆一直是季宴礼扎在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得也碰不得。 云岁晚没有察觉,指尖敲着膝盖打节拍。 在唱到“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时,季宴礼再无法忍耐,脸色阴沉。 他倏地站起来,大步朝ktv走去。 包括沈连溪和周时泽在内的人都惊了一下,不知道季宴礼怎么了,又想干什么。 这架势倒像是去打人一样。 季宴礼自然不会打人,而是一把拽住云岁晚的手,歌声戛然而止。 事发突然,音乐还在继续,他把话筒从她手里拿过来,随便扔了个地方。 云岁晚不明所以,皱眉:“你干什么?” 季宴礼抓着她不放,黑眸像是没点灯的夜剥落下来,有种细雨惊散的凉,声音压抑:“和我回家。” 沈叶初率先反应过来,关了话筒音量,把云岁晚往自己身后拉,愤怒地瞪他:“凭什么你说回去就回去,岁晚今天还真就不回去了,她想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季宴礼,你管不着。” 音乐还在继续,其他人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只是看这情况,倒像是季宴礼和云岁晚起了争执,沈叶初在帮忙。 如此一来,他们兄妹不和的猜想又被印证了几分。 季宴礼面若冰霜,眯了眯眼睛,对沈叶初寒声道:“让开。她今天必须和我回去。” 不想回去,难道是想去找夏斯年? “还必须?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吗,每个人都得听你的……” 这么争执下去不是办法,云岁晚怕季宴礼迁怒于叶初,把沈叶初往后拉了拉,对她轻轻摇头。 音乐逐渐来到尾声,其他人也纷纷往这边走。 如果彻底激怒季宴礼,保不齐他会当众做出什么事来。 更何况这里的人都是人精,再争执下去,很难说他们不会察觉到什么。 一夕千念,云岁晚抬头看向季宴礼,顺从道:“好,我和你回去。” “岁晚……”沈叶初还想再说什么。 云岁晚打断她:“叶初,我累了,就先回家,回去之后给你发信息。” “你们这就要走了?”沈连溪等人赶过来就听到这句话。 “嗯,连溪哥,时间不早了,微微早困了,我们下次再聚。” 小孩子不能熬夜,听此沈连溪也没多做挽留。 他拉着周时泽固执地要送他们到门口,云岁晚便知他是有话要说。 “我说季宴礼,你这人怎么那么小心眼儿啊?”沈连溪气愤填膺地职责他:“岁晚不就是搞错了你女朋友是谁么,犯得着你和她生气?” 他以为他们兄妹在因那件事吵架。 被沈连溪强硬拉出来看他犯蠢的周时泽实在心力交瘁,几次欲言又止又不知道怎么打断他。 “周时泽,你说句话,我说的对不对?”沈连溪意图让同伙赞同自己。 周时泽一言难尽,由于某种原因不太好驳兄弟的面子,含糊嗯了一声。 得到一致看法,沈连溪愈发来劲,数落完季宴礼,又看向云岁晚:“岁晚,别和他一般见识。也别和你哥吵架哈。” 云岁晚哭笑不得:“连溪哥,我是会吵架的人吗?” 说得也是,她只是看着冷,其实脾气很好,不会轻易跟人怄气。 操碎心的沈连溪放心下来。 季宴礼睨了一眼她,心下冷笑,她不会吵架,却比吵架还气人,有的是折腾人的法子。 司机开车过来,不再有耐心听沈连溪念叨,让云岁晚和微微先上车,他紧随其后。 一路无言回到华庭 父母已经睡下,客厅为她们留了灯。 微微在车上就已经睡着,云岁晚小心抱着她走到三楼的儿童房,轻手轻脚给她脱了衣服,放在床上。 安顿好,走回她的卧室时,发现门虚掩着,里面开着灯。 她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推开门。 第111章 那我们现在就公开。 季宴礼在会所喝了酒,除了眼尾被酒气侵染出来的红润,脸上不见醉意。 只身着黑色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敞着,被规整地束在西裤里,站在房里等她,右手解着左手的腕表。 云岁晚见他把手表放在床头,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心头一紧,站在门口没动。 “有事?”她盯着他。 季宴礼说:“进来。” “就这样说,说完就走。” 她毫不掩饰的警惕如同一点火星溅到荒野里,顷刻间就火势连天,撩起一整片。 季宴礼下颌线流畅锋利,乌眸沉甸甸地压着她,慢条斯理地点点头,舌尖轻卷吐出一个字:“行。” 他长腿一迈,两步走过去。 云岁晚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揽住她的腰,走了两步将人带到门外,顺手关上了门。 客厅的灯早被她关了,周遭只有她房间还亮着灯,如今这唯一的光源也被隔绝。 眼前一片漆黑,还未适应黑暗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胸膛和呼吸,醇厚的酒气和淡淡雪松香混合钻入鼻孔,她好像也醉了般。 “你干什么!”云岁晚压着声音质问他,气急败坏。 今天除夕夜,父母很有可能在今晚熬夜守岁,这个时间不知道他们睡了没有。 “你说干什么?” 季宴礼反问一句,用行动回答她似的,下一秒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去,勾着她的舌尖,含着唇瓣,反复吸吮。 “今天,江心弈那牌是你给的?” 云岁晚呼吸一顿,惊诧他怎么知道的? 即使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季宴礼依旧感受到了她那一瞬的停滞,心头怒火更盛,扣着腰肢的手越来越紧。 云岁晚疼得吸一口冷气,推他的手臂:“放开,很疼。” 季宴礼纹丝不动,又黑又亮的眼睛在夜里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注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他又一次问:“岁晚,是吗?” 那局游戏,早在一开始发牌的时候,他就无意间看到了江心弈的牌,并不是数字一。 那她后面是怎么拿出“一”那张牌的呢? 游戏是临时决定要玩的,扑克牌是找服务员随便拿的,发牌的人和江心弈并不是很熟,江心弈不可能从这些环节中作弊。 而她两边不是他就是云岁晚,既然不是自己,那还能是谁和江心弈换了牌呢? 除了云岁晚还能是谁呢? 这些道理很简单,在江心弈亮牌时,季宴礼就想通了一切,那一刻的心情,比一刀子插进心脏,捅个血窟窿的同时又呼呼往里灌着冷风还差劲。 他不知道这一次和上一次在电影院门口,满怀期待却在最后等到了不该出现的人相比,哪一个更让自己痛苦难言。 云岁晚不说话,足以被视为默认,但季宴礼依旧不死心。 平静片刻,他放缓语气,诱导:“不是对不对?你也不知道江心弈的牌为什么被调换了,是不是?” 季宴礼想,只要她说是,或者点头,就算明知她在骗自己,他都可以装作不知道,轻而易举相信她,什么都不计较。 空气静默了两秒,云岁晚突然笑了一声,很轻,轻到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笑意多一点,还是嘲意更多一点。 “季宴礼,你不是都知道吗?还问什么。是我给她的,不给她难道要我站起来吗?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在所有人眼里,他们只是兄妹。 “怎么不合适?我们是恋人。” “但同时,你也是我哥哥。在外面,我们只能是亲人,做不成恋人。”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声音很低却清晰的过分,原封不动地传进季宴礼的耳朵。 云岁晚听着他突然变得沉重的呼吸,顿感不妙,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逞一时之快,更不应该在这里惹怒他。 “我们先进去。”她硬着头皮说。 去推他的肩膀,却怎么也动不了他,恼羞成怒:“我们进去说!” 季宴礼眼眸冒火,攥住她推搡的手腕,声音说不出的沉冷:“那我们现在就公开。” “什么?!” 云岁晚差点儿魂儿被吓走,不敢置信地停下了挣扎。 “如果我们公开,你就不用在意其他人,我们在外面也能是情侣,恋人。” 云岁晚一时半会儿惊得说不出话,心觉荒谬至极,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质问:“季宴礼,你疯了!” “不行,”她掷地有声的否认试图打消他的想法:“我们绝对不能公开。” “岁晚,我说能就能。” 季宴礼不顾她的抗拒,揽着她往旁边走,方向是父母的房间。 他下定了决心,似是觉得这件事刻不容缓,现在立刻就要告诉所有人。 云岁晚吓坏了,脸色煞白,拖着他,却因为腿脚发软使不上力,只能被他强迫性地抱着走。 “不,不……”她语无伦次,牙齿都在打颤:“不要,不能这样。” 季宴礼走得很快,三步化作两步,安静的别墅里只有他们混乱的脚步声,哒哒哒的敲在云岁晚的惶恐不安是神经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呼吸渐渐急促,像是沙滩上被搁浅的鱼,周围全是氧气却怎么也来不到肺里,窒息感几乎让她崩溃。 “季宴礼,哥,求你,别这样。不能告诉爸妈……”她毫无逻辑地哀求,声音带上了哭腔:“求你,别逼我。不能让他们知道……” 八年前最喜欢季宴礼的时候,都没奢想过和他在一起,因为除了爱情,云岁晚更在意的来之不易的家人。 他们那么好,好到让云岁晚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痴心妄想而愧疚自责。 在被寄家里领养之前,云岁晚数不清被多少人家看中,然后过不了多久又被送回去。 因为被抛弃过,所以才会怕被再次抛弃。 那些把她退回去的人家给院长的理由出奇的一致,无不因为她性子又闷又冷,不会说话,对感情淡漠。 他们怕养到最后,养出一个白眼狼。 现在想想,或许那些人担心的没错。 这不,季家养她这么多年,终要因为自己不得安宁。 她可不就是个白眼狼吗? 季宴礼已被怒火冲破了理智,接受不了她一次次将自己推给其他女人的事实。 抱着一丝幻想,是不是公开之后,他们不用再遮遮掩掩,她也不会再顾虑那么多,将自己往外推呢? 说来说去,季宴礼痛苦的本质还是因为云岁晚不够爱他。 在他感情一日比一日浓烈时,却得不到同等的回应。 季宴礼每次期待的落空,那种经久不散的失落和愤怒,仿佛每隔一分钟就要准时响起的闹铃,备注上写着的都是,云岁晚并不爱他。 可季宴礼却没有想过,他此时此刻忍受不了的痛苦,曾经,云岁晚忍受了六年之久。 第112章 昏厥 不论云岁晚怎么低声下气的请求,季宴礼还是带着她来到了那扇门前。 薄唇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安抚道:“没事的,岁晚,别害怕。” “不行,”云岁晚目眦尽裂,狠狠抓着他的手臂,指甲陷进肉里,她一无所觉,只一遍遍念着:“不行,不能这样……” 季宴礼低头亲她的唇,她的鼻尖,脸颊和额头,妄图用轻柔的动作让她冷静下来。 云岁晚浑身轻微颤抖,一动不动僵直在原地,任他亲吻自己。 在父母门前,他们一开门就能看到她和季宴礼,她纠结许久,主动搂住季宴礼的脖子,靠在他耳边,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我们回去,好不好?” 季宴礼滚烫的手掌一下一下捋着她的后背,并没有因为她的示弱而做出改变。 这招,云岁晚已经用过许多次,下一次依旧会明知故犯。 “岁晚,已经走到这儿了,说不定爸妈已经听到什么,你觉得我们还能再回去吗?”季宴礼冷静又克制地打破她最后一丝希冀。 对啊,她和季宴礼在附近争执这么久,不止今天,以前很多次都是这样,会不会父母已经知道了,只是明面上没有说呢? 他们心里是不是早就恨透了自己? 无数阴暗又骇人的猜想在脑子里浮现,云岁晚瞳孔轻颤,牙龈被自己咬出血,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 整个人像是被倒挂起来,血液逆流,心脏砰砰砰直跳,这种感觉熟悉地令人恐慌。 力气尽失,身体疲软,她慢慢放下了手臂,如果不是季宴礼尚且抱着她,估计现在已经瘫软在地。 云岁晚知道现在自己需要吃药,大脑迟钝地给出这个指令,身体却依旧僵硬如石化,做不出反应。 眼前画面一转,她好似来到十四年前。 孤儿院里,温韵和季允城的豪车停在门口,许多小孩儿兴奋地跑出去,围着车辆转着圈跑。 夏斯年走了,孤儿院里又只剩下云岁晚一个人。 她独自一人在角落里算自己的学费还差多少,院长带着一对夫妻进来,专门来找她的。 温韵看着她,目光慈爱又温柔,蹲下来笑着和她说话:“你叫云岁晚吧?” 她说:“以后我做你的妈妈,好不好?”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云岁晚或许不会在迟疑之后抱着渺茫的希望点头,而是会想尽办法破坏这次领养。 又一晃来到八年前,醉酒之后的事历历在目,一年又一年没有一晚是放过她的。 季宴礼当时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像把冰刀直插心口,虽嘴上没说什么重话,可他的神情,眼神,行为无一不在谴责她。 后来,他让江心弈转告的话,云岁晚永远也无法释然,一困就是八年。 云岁晚没有立场也没有力气恨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年执迷不悟,越陷越深。 但她不懂,八年前口口声声说讨厌自己的人,怎么现在又爱得死去活来了? 云岁晚恍惚中听不到季宴礼又说了什么,耳朵轰鸣响,刺耳极了。 他是在报复自己吧…… 云岁晚刚得出这么个结论,几声沉闷的“咚咚咚”比耳鸣还要具有穿透力,好像就是为了让她听见似的。 她很快意识到,是季宴礼敲了门。 不要!!! 云岁晚张了张嘴,两个字只在舌尖转了几圈,却没有发出声音,却在她耳朵里,是拼尽全力嘶吼出来的,喉咙处的颤动震着耳膜和胸腔,几乎破碎。 敲门之后,季宴礼感受到云岁晚身体突然剧烈挣扎了一下,之后再没了动静。 他意识到什么,眸心骤缩,低头一看,人竟然昏了过去。 “岁晚!”季宴礼喊出声,声线不稳,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到在整座别墅里徘徊。 眼前的门打开,季允城穿着睡衣,像是刚被吵醒,后面温韵听到动静惊了一下,连忙下来。 “怎么了?岁晚怎么了?” 季宴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横抱起云岁晚大步往外走,背影尽显慌乱。 “怎么回事儿?”温韵被吓得睡意完全没了:“岁晚怎么会突然晕倒?” 季允城还算冷静,转身回去换衣服,一边安慰妻子:“没事,宴礼已经带岁晚去医院了,我去看看。” “我也去。”温韵怎么放心得下。 “你在家,有情况了我和你联系。”季允城抱了妻子一下,安抚:“微微还在睡觉呢,要是醒过来没人怎么办?” 提到微微,温韵终于不再坚持,不放心地嘱咐:“一定要和我联系,无论怎么回事儿,都不能瞒着我。” “不会出事的。”季允城说:“我知道了,你别担心。” 季宴礼抱着云岁晚清薄瘦弱的身躯,恍然自己仿佛在抱着一缕风,抓不住也留不住。 他的手都在抖,晚上又喝了酒,这个状态显然不能再开车,就把车钥匙给司机。 路上,季宴礼时不时探一下云岁晚的鼻息,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因为她现在的脸色苍白,浑身冰凉,呼吸轻到听不见,整个人比瓷娃娃还要脆弱,好像一碰就能碎成粉末。 和自己公开对她来说竟如此难以接受吗? 深夜,路上没车,司机肆无忌惮地一路狂奔到私人医院。 天寒地冻,季宴礼只穿了一件薄衬衫,抱着云岁晚跑进医院。 当夜,院长和主任倾巢而出,都被紧急喊了过来,病房里甚至都塞不下。 云岁晚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禁闭,看着没比得了绝症而生无可恋的病人好多少。 医生谨慎检查了她的身体,看着紧张不已,在狂躁边缘徘徊的季宴礼说:“病人受了强烈的外界刺激,一时接受不了,情绪起伏过大,才会导致昏厥。” 季宴礼背脊一僵,医生的话砸过来,他沉默下来,喉间苦涩。 听到医生说问题不大,过不了多久她自己也能苏醒过来,他攥着的手指才蓦然放松下来,重重松口气。 虽说云岁晚可以自己苏醒,但请出来这么多专家,最后走之前还是象征性地挂上水。 季允城到的时候,一群医生轰轰烈烈从病房里退出来。 他走进去,看到季宴礼坐在床边,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给他一种颓丧无力的感觉。 “医生怎么说?” 听到声音,季宴礼才抬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季允城多看了两眼,差点儿以为自己儿子吓哭了。 “说是,”季宴礼极短暂的停顿一下,自然接上:“营养不良。” 第113章 要让他们对她失望 云岁晚从噩梦中睁眼,入目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昏厥之前的记忆回笼,眼神茫然而无助。 难过的情绪随着意识清醒将她淹没,说不尽的孤苦沉淀。 爸爸妈妈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知道她从很久之前就是个觊觎自己哥哥的变态,知道了她和季宴礼维持了半年之久的那种关系。 有那么一刻,云岁晚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晕厥下去,最好永远也不要醒。 可是,微微怎么办呢? 她像是站在悬崖边上,退一步是万丈深渊,却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怂恿,跳下去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切。 可她又看见微微就站在十米开外,单纯稚嫩的小脸上看不懂她的纠结和痛苦,也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扬着灿烂的笑,对她说: “我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云岁晚闭上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难道要微微重蹈她的覆辙,也要经历被抛弃的命运吗?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该怎么做,无数负面情绪从身体里冒出来,变成数不清的触手将她往下拽。 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手背覆上眼睛,死死咬着牙才能抑制住啜泣声。 轻薄的身子藏在白色棉被之下,几乎看不出起伏,单人病床此时却显得异常宽大。 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她并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温韵走进来,想看看岁晚怎么样了,走近一眼看见她下半张脸上的晶莹,瞬间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岁晚?”她走上前,拉下云岁晚的手,满脸担忧:“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在她记忆中,从没有见过岁晚哭得这么伤心。 就算是第一次见到她时,从警察局的监控录像中,看到她浑身是伤,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云岁晚愣愣地看着她,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 “岁晚?”见她不说话,温韵急坏了,弯腰将她抱住:“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别哭,妈妈让医生过来。” 她忘记了病房里可以按铃,着急忙慌地要出去找医生。 云岁晚拉住她的手,眼睛尽可能地睁大,噙着要掉不掉的泪水,张了张嘴,似是在迟疑:“妈……妈……” 二十五岁的她此刻像回到了话都说不利落的年纪,什么都不会,只会一遍遍笨拙地,口齿不清地喊着那个苦等十几年才等到的称呼。 什么都不要,只要妈妈的一个拥抱。 而当温韵毫不犹豫地转身将她抱住的那一刻,云岁晚更加难过了。 原来云岁晚的眼泪换来的不只有冷漠和责备,也可以是充满安抚意味的拥抱。 在小时候,云岁晚掉眼泪也只会被冷处理。 孤儿院里孩子很多,工作人员很少,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只会以“让小孩儿不哭”为目的来找解决办法,却不会在意他们哭的原因,以及哭泣背后隐藏的情绪。 聪明的云岁晚很快明白,孤儿的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云岁晚是孤儿,所以云岁晚的眼泪也不值钱。 换不来心疼,换不来安慰,也换不来拥抱。 新年第一天,云岁晚放任自己忘记前尘往事,放在爸爸妈妈亲生女儿的位置上,痛痛快快行使了一次小孩子的权力——用眼泪换取“糖果”。 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她大概反应过来,季宴礼并没有把他们的事情公开,父母依旧被蒙在鼓里。 可这次的事情,给了云岁晚一个警钟。 他们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会知道。 就算有一天,她和季宴礼分手了,这半年的纠缠确确实实存在过,父母总有一天会知晓一切。 与其到那时让他们痛苦不堪,不如现在就对她失望。 到时候,对自己失望透顶的父母应该就不会那么难过。 只会认为是她对季宴礼图谋不轨又纠缠不清,季宴礼只是被她迷了心智,犯了糊涂而已。 最后,他们顶多只会失去一个没有多少感情的养女。 如果让他们一夜之间觉得儿女尽毁,必然接受不了。 …… 季宴礼出去买午饭的功夫,云岁晚就醒了。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一脚油门往回赶。 云岁晚靠在床头,拦住要去找医生的温韵,从她口里,她已经知道季宴礼借口她营养不良晕倒。 如果医生过来,必然会露馅。 “真不用医生来看看?” “不用,我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是不是只忙着工作,没有按时吃饭?你晕倒的时候可把我吓死了。” “工作的确挺忙的,就疏忽了。” “你看看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温韵叹气,佯装责怪她:“多大的人了,还得让人监督才能按时吃饭。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都派人送过去,看着你吃完才能走。” “妈妈,不用,我以后不会了。” 温韵还想再说什么,季宴礼推门进来。 云岁晚扭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下一秒漠然地移开。 “回来了?”温韵惊讶他动作这么快,明明他才出去了十分钟。 “嗯。” 季宴礼进来,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她:“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碍于温韵还在场,云岁晚就算再不想和他说话,也不能表现出来,闷声道:“没有。” 温韵过去把季宴礼带来的午饭一一摆出来。 看见她红润的眼眶,季宴礼顿了顿,凑过去轻声说:“哭了?” 云岁晚偏头,身体后倾:“没有。” “岁晚,你想吃什么?”温韵出声问她,打算端过去让她在床上吃。 云岁晚掀开被子下床,说:“我过去吃吧。” 腿刚垂下来,季宴礼已经弯腰将一双拖鞋放到她脚下,云岁晚看都没看,穿上自己的鞋。 “头不晕啊?”温韵见她过来,不赞同又无奈。 “我没事。”云岁晚在沙发上坐下。 温韵忍不住又开始念叨,坚决要家里负责她的一日三餐,不然不会放心,这次晕倒,下次有生命危险了怎么办? 云岁晚差点儿就像以前一样顺着她,想起要让她对自己失望,做个不听话的孩子。 于是,她再次拒绝。 “宴礼,你说,我说得是不是很有道理?”温韵拗不过她,找儿子帮忙。 儿子比她还要紧张岁晚,一定能理解她。 季宴礼心知肚明,云岁晚晕倒并不是因为营养不良。 沉吟几秒,说:“以后我来负责她的一日三餐。” “也行。”温韵当他和自己想得一样,见岁晚没再拒绝,就这么定下。 “等会儿我给你写个一周菜单,岁晚的身体就交给你了。” 云岁晚没当回事儿,他知道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答应下来只是为了应付妈妈。 微微有季允城看着,温韵还想让她在医院里多住几天看看,但云岁晚坚持出院。 按照惯例,大年初一晚上是季家的家宴,以前云岁晚只去了一次,见没有人待见她,以后就不去了。 父母也随着她。 这次季老爷子打电话时特意提到了云岁晚,什么意思,他们心领神会。 老爷子总算开始接纳岁晚,这是个好事。 第114章 纵容 考虑到云岁晚的身体,温韵和季允城本想让她在家里休息。 云岁晚表示要和他们一起去。 “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就立马告诉我们或者哥哥。”季允城嘱咐。 “好。” 算上旁支,季家有一百多号人,家里挤不下,家宴往往在宴会厅里举行。 他们在门口遇到了季世镜。 云岁晚不敢看向小叔,打过招呼之后就带着微微往后躲。 忽然后背被人摁住,季宴礼抵着她的背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躲什么?” 云岁晚心虚极了,没说话,与他拉开距离,好像他是洪水猛兽般,一个眼神都没看过去,侧脸清冷。 幸好,小叔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和季允城一边走一边闲聊,好像只有她多了一段记忆。 他们一家人走进大厅,里面大多数人已经到了,热闹非凡,其乐融融。 随着他们的出现,攀谈叙旧的人不约而同停下,看过来。 云岁晚很敏锐地感受到他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她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带微微过来。 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微微明显有些不安,紧紧抓着她的手指。 云岁晚弯腰将她抱在怀里。 “我来。” 季宴礼看到,想将微微接过来替她抱。 云岁晚淡淡睇他一眼,错开身躲过他的手。 季宴礼的手停在半空中,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叹口气,低声说:“还在生气?” 没等到云岁晚的回答,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堂哥!” 一个女生奔过来,声音难掩激动。 季宴礼在她扑过来的时候,及时伸出手阻止了她,无奈道:“季筱竹,离远点儿。” 季筱竹身后一群年轻人慢慢悠悠走过来,都是季家年轻一辈儿的。 季老爷子有两个兄弟,一个常居海外,负责海外市场,一个在香港,负责港区市场。 都在新年这一天,拖家带户飞回国内团聚。 这些人一年估计只能见这一面,家宴很是被季家人重视。 季筱竹无语地撇撇嘴,随后又笑起来,看见云岁晚,面上闪过惊讶,但礼数依旧周全:“岁晚姐,你也来啦。” 她还在上大学,理应称云岁晚一句姐姐。 云岁晚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嗯一声算作回应。 季家人多得离谱,到现在她也没认全。 “筱竹,人家都懒得搭理你,少热脸贴冷屁股。”一个和季筱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将季筱竹拉过去。 云岁晚看过去,不认识。 “季子坤,不会说话就闭嘴。”季宴礼冷声呵斥。 哦,原来叫季子坤。 云岁晚记下来,倒没在意他刚才说的话,更难听的她也听过不少。 季筱竹表情有些尴尬,季子坤心里不服,想反驳被她拦下,只能烦躁地哼了声。 他们都知道季宴礼很在意这个养女,容不得听到一丁点儿关于她不好的话。 云岁晚不想在他们面前碍眼,抱着微微打算离开。 刚转身,手臂就被人抓住,她扭头,看向季宴礼:“放手。” 态度称不上好,甚至可以算是恶劣。 其他人皱眉,没想到她这么嚣张,敢这个态度和季宴礼说话。 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落他的面子,季宴礼就算再宠她,也会感到不高兴吧。 谁知,他不但不生气,语气难得温和:“你先带着微微去休息,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云岁晚当没听见,转身往人少的地方走。 “……” 其他人面上闪过诧异,不只是她对季宴礼的态度,更是季宴礼对她的纵容。 无论他们心里如何想,却也不能在季宴礼面前表露。 云岁晚走后,季宴礼脸色冷下来,仿佛实质性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扫过,经过季子坤的时候多停留了两秒。 声音平静,却能让任何人听出他的不悦:“类似刚才的话,我希望不会再听到第二次。” 气氛凝滞,季音尘笑着出来打圆场:“子坤刚才确实失礼,一会儿我带着他过去和云岁晚道歉。宴礼,我们好不容易聚一次,没必要因为这点儿不愉快生了嫌隙。” 季子坤一听要他道歉,顿时不乐意:“我……” 季筱竹掐了他一把,又对上季宴礼投过来冷冽的目光,很怂地话锋一转,闷声闷气道:“知道了。” 季音尘给了台阶,季宴礼总不能揪着不放,把气氛闹僵。 季筱竹适时欢快道:“走,我们过去喝酒啊。” 这茬算是揭过了。 老爷子他们没到,晚宴还没开始。 这群年轻人找到一排沙发落座,一边闲聊一边喝酒。 季宴礼惦记着云岁晚,打算一会儿就找个借口离开。 云岁晚对季宴礼护着她的事情一无所知,不太擅长应付这么多人的场合,习惯性地在人最少的地方待着。 她拿了一盘水果给微微吃。 “妈妈,吃梨。”微微伸着小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谢谢宝贝。” 云岁晚低头咬在嘴里,摸了摸她的头发。 微微心思敏锐,察觉到刚才那些人对她不一样,就想办法安慰她。 她百无聊赖地低头看手机,人少就是清静。 刚这么想,就察觉到有人过来,抬头一看,是才见过面的季子坤,另一个男人她不认识。 “云小姐。”季音尘彬彬有礼地开口,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给人的感觉很温和,却又不同于夏斯年的那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柔。 “您好。”云岁晚关掉手机,礼貌又疏离。 “我叫季音尘,宴礼的堂哥,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季音尘客气道。 云岁晚知道他只是客气一下,她有自知之明,不会真的跟季宴礼一样这么称呼他,像是上赶着套近乎般。 她只浅浅一笑。 季子坤黑着脸站在旁边,很是不耐烦:“音尘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才不想真的给这个女人道歉。 别说一个养女了,就连亲姐他也没服过软。 季音尘拽住他,笑着对云岁晚说:“子坤被三爷爷惯坏了,一直没大没小。刚才他的确多有冒犯,希望云小姐不要往心里去。” “音尘哥,你对她这么客气干什么?”季子坤不忿道:“我说得也没错,她就是对谁都又冷又淡,连宴礼哥都敢怼。再这么下去,恐怕都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子坤!”季音尘出声喝止他。 第115章 一个月之后,结婚 云岁晚表情平静,丝毫不受季子坤的影响:“没事季先生,小孩子不懂事我能理解,毕竟微微有时也会乱发脾气。” 微微不赞同道:“妈妈,我不会哦。” 季音尘:“……” 季子坤:“……” 内涵他连五岁小孩儿都不如? 这个养女果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什么话都敢说! “你……”季子坤炸毛。 季音尘打断他,对云岁晚说:“那就好。既然这样,我和子坤就不打扰你了。” 呵,打扰她什么? 看手机吗? 没见过谁在宴会上明目张胆玩手机的。 季子坤处处看云岁晚不顺眼。 “云小姐要不要过去和我们一起?宴礼也在。”季音尘礼貌性地邀请。 云岁晚说:“多谢,不用了。” 她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就算过去无非也是从在这儿惬意地看手机变成不自在地看手机而已。 季音尘并不强求,和她略微颔首之后,就带着季子坤离开。 季子坤求之不得。 看着两人的背影,季音尘好像在说什么,面目平和,季子坤还是天不服地不服那样儿。 云岁晚突然觉得季家人也挺有意思的。 季宴礼过来时瞧她出神,便顺着视线看过去,顿时感到不爽:“很好看?” 云岁晚收回视线,却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你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 她依旧不吭声,季宴礼简直被她磨得没脾气。 他看向鼓着腮帮子咬水果的微微,故意说:“微微,妈妈不理我了,怎么办?” 微微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舅舅,那一定是你的问题。” 季宴礼低头闷笑,突然问她:“微微知不知道我和你妈妈没有血缘关系呢?” 云岁晚倏地看向他,眼带警告。 “舅舅,什么是血缘关系?”云幼微疑惑道。 “就是不能结婚的关系。而我和你妈妈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我们……” “季宴礼!”云岁晚忍无可忍,怒声打断他。 季宴礼懒洋洋掀眸,唇角上扬的弧度那么刺眼,埋怨道:“我还以为你真要一辈子不和我说话了。” 她狠狠瞪着他,心头怒火丛生,他怎么敢和微微胡说八道! 云岁晚深吸一口气,对微微说:“宝贝,去找外婆玩,知道外婆在哪儿吗?” 云幼微点点头,从沙发上下来直奔温韵的方向跑去。 季宴礼听到她说“宝贝”两个字时,眼眸微动,直勾勾地盯着她人看,想要把云岁晚穿透般。 “你怎么能对微微乱说话?”云岁晚咬着牙问他。 “不是乱说,”他认真道:“微微总有一天会知道,不如提前让她有个概念。” “什么概念?让她知道自己妈妈和舅舅在一起了?”云岁晚语气讽刺。 季宴礼突然在桌下拉住她的手,云岁晚紧张地望了下周围,用力挣扎。 他拽着她的手不放,大庭广众之下,很是肆无忌惮。 云岁晚以为她受了刺激晕倒之后,至少他会顾忌一点儿,不会再做出逾越的事。 但明显,季宴礼依旧是季宴礼,他想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善罢甘休。 就好比得到她这件事…… “岁晚,你能拖几天?总有一天,我们不止会公开,还会结婚。”他语气笃定,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结个屁婚! 云岁晚只能在心里骂一句。 领教过他发怒之后的疯狂之后,她已经明白至少要在表面上顺着他。 季宴礼的沉而重的眼神压着她,试探道:“你觉得呢?我们会结婚的吧?” 云岁晚喉咙像是绷紧的弦,手腕上的指腹暧昧地摩擦着她的皮肤,整条手臂被电流穿过一样酥麻。 “……会。” 这个字说得实在违心,怕被他看出心虚,云岁晚垂下眼睫。 季宴礼勾唇,目光既满意又满足,就在云岁晚以为他可以放过她时。 接下来的话却再次让她浑身凉透。 “岁晚,我给你接受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们去民政局。” 周围的世界被隔离开,云岁晚大脑轰地一声,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他说出的“民政局”三个字。 表情空白,本能地逃避他话里的意思。 似是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季宴礼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腕。 云岁晚眸子极为缓慢地动了动,像卡顿了的机器人,看向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去……去民政局干什么?” “结婚。” 两个字重重捶下来,她看着他的表情,妄图找到一丝开玩笑的迹象。 “怎么了?”季宴礼与她十指相扣,明知故问,语气却温和。 嘴边的弧度再温柔,在她看来可怕得很。 “你答应过我,”云岁晚紧着喉咙道:“要相处一年五个月才公开。” “不妨碍。我们可以先结婚,你不愿意,就隐婚。” 云岁晚说不出什么话了。 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死期提前了十六个月。 “季宴礼,我们结婚最伤心的是爸妈。你能不能为他们考虑一下,他们知道之后,和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没什么区别。” “不会的,这些交给我处理,我会找到解决办法。岁晚,你只管嫁给我就好了。” 云岁晚扯唇苦笑,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们早已没了退路,哪里有能维持现在这种状态的解决办法? 她用力将手抽回来,两手交握,没有再说话。 无论如何,父母都不能失去他们的亲生儿子,而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能享受六年多的亲情温暖,已经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 季宴礼熟轻熟路地把果盘里的梨子挑出来,放到她面前。 昨天他挑出来的水果,她到最后也没有吃到。 没过多久,有人在喊季宴礼,要他过去。 知道她不想凑热闹,季宴礼起身时说:“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过来。” 等他离开,云岁晚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 她自然不会乖乖听季宴礼的话,觉得这里太闷,就想出去透透气。 宴会厅的后院中间有一片湖,此时结了一层冰,映着天上皎洁的月亮。 绕过回廊,她沿着湖边慢悠悠的走,前方有座假山,假山后面屹立着一座小亭子。 院子里很安静,以至于当假山后面有人说话时,被云岁晚清楚地听到。 第116章 打架 “姐,那个养女也来了。你不知道她有多嚣张,对宴礼哥说怼就怼。她算什么啊,还让我给她道歉!” 是季子坤的声音。 云岁晚没有偷听别人将自己坏话的习惯,想要转身离开时,听到一个女声。 “孤儿嘛,都没什么素质,就算季伯伯养了几年,也改不掉之前的陋习,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对了,她还带回来一个孩子!” “她有孩子了?和哪个野男人生的吧?” “说是在国外领养的。” 女人冷笑一声:“领养?我看是在国外和哪个野男人生的野种,不好意思直说,就瞎编了一个。” “你可小心点儿吧,心机这么深的女人,别被她利用了。出国这么多年,一回来就带个野种,估计是想在季家找个接盘侠……” 听到这里,云岁晚离开的脚步顿住,眼神凌厉又阴冷,快步绕过假山,看到了闲聊的那对姐弟。 季子坤对面的女人想来就是他的姐姐了。 果然是一个娘胎生的,嘴巴都不干净。 可能是她的杀意太强烈,她的身影一出现就被那女人瞧见。 从她瞬变的眼神中,云岁晚反应过来,她认识自己。 几乎没有犹豫,她快步走过去,抬脚就对着她踹了过去。 后院响起一声尖锐的尖叫,姐弟俩都反应不及,女人被踹倒在地。 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过? 她气得几乎昏厥,身上又疼得厉害。 “你找死!”季子坤怒声道。 云岁晚见他冲上来要打自己,也没打算放过他,轻松躲过他有章法但不多的攻击,又是一脚,让他陪他姐去。 “贱人!你犯什么病!” 女人气不过,从地上爬起来,抬手要打她。 云岁晚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反手想扇回去,最终也只是推了她一把。 “这么会说话,不如你说一句,我揍你一拳。” 季子坤把他姐拉起来,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冻得,脸青紫。 刚才被云岁晚踹了一脚让他耿耿于怀,他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 急于挽回脸面,又被云岁晚挑衅,他将不打女人的原则忘了一干二净。 “那看看是你揍我,还是我揍你!” 季子坤说完,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云岁晚冷眼看着。 在他挥着拳头揍过来的时候,云岁晚三下五除二抓住他的手臂,提膝撞在他腹部。 三位老爷子终于到达宴会厅,家宴开始,服务人员开始处处找失踪的三人。 来到后院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这已经不是他能解决的麻烦,连忙去宴会厅寻求帮助。 云岁晚没想到季子坤突然发力,将她一起拽下去。 旁边的女人找到机会发狠地摁住她,长长的指甲掐着她的肩膀,刺入皮肉,生疼。 一大团冷空气猛的被吸进肺里,身体里里外外都是冷的,她咬着牙翻身,将女人用力一推,抓着季子坤的领口,抬脚就要往他下腹踹。 这一脚下去,保不齐会断子绝孙,季子坤突然觉得下半身一凉。 “住手!”一声威严的呵斥。 云岁晚听到声音,找回理智,猛地停下动作。 季子坤腿一软,起了一身的冷汗。 “爷爷!” 女人见到来人,像是瞬间有了靠山,委屈地大喊一声,哭哭啼啼地跑过去。 刚才及时出声喝止的是季老爷子,他身后跟着两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应该就是老爷子的两个弟弟。 云岁晚咬着牙,猛地松开季子坤的衣领。 季子坤咽了咽口水,惊魂不定地走向家人,瞬间被围住,嘘寒问暖。 她独自一人站在湖边,看着前方轰轰烈烈的一窝蜂人,目光淡漠麻木。 隔着十米多的距离,她与他们之间像是有条分界线,各处两个世界。 季子坤被围住,一句接一句地被关心着,他姐姐趴在父母身上,哭着诉说委屈,将事实颠倒黑白,对她破口大骂,也不会被责怪和质疑。 云岁晚垂下眸子,想着,这下父母应该对她很失望吧。 达到了目的,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想得出神,突然肩膀一沉,她抬头,看到了季宴礼疏冷的侧脸。 他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肩上,带着他残留的温度。 温韵和季允城一步一步走完那十米,走到她面前。 “岁晚,有没有受伤?”温韵关切道。 云岁晚迟疑几秒,摇头。 “妈,微微呢?” 她不想让微微看到这样的自己,也不想她听到那些话。 “放心,先让工作人员看着呢。” “云岁晚!”季老敲了敲拐杖,怒不可遏:“你好大的本事啊!在这里公然对着人动手。” 他一副要给季子坤姐弟做主的模样。 “爸,”温韵将她挡在身后:“岁晚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一个妇人红了眼,忍不住开口:“嫂子,知道你惯着她,但她打得可是你侄子和侄女啊。孰近孰远,嫂子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 看见自己一双儿女被打,心疼坏了,恨不得手撕云岁晚。 “岁晚是我闺女,我不和她近和谁近?她要是外人,直接说我也是外人得了。” 妇人旁边的男人脸色铁青,想来是她的丈夫:“嫂子,元香不是那个意思。但她打了子坤和清姿,我们都看到了,总不能我的孩子活该被人打。” 季允城说:“不妨先问清楚来龙去脉,如果真的是岁晚无缘无故动手打人,我们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黄元香说:“清姿都说了,她不过和子坤在后院闲聊,是云岁晚突然冲上来对着他们动手。” “聊了什么?”季宴礼冷声开口,迫人的目光直逼抽噎的季清姿。 季清姿说谎不打草稿:“没说什么,都说了是闲聊,还能聊什么。” “我问的是,聊了什么内容。”季宴礼气场强大,眼神审视。 黄元香不悦道:“宴礼,她是你妹妹,你没必要审讯犯人一样。” 季宴礼没说话,看着季清姿,等着她的回答。 季清姿顶着他锐利的目光,心下慌了一瞬,又很快稳住心神。 她随便编一个,就算云岁晚反驳,只要她和季子坤死不承认,就没有人相信她。 谁让云岁晚是个外人? “我们只是在聊子坤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她说得煞有其事,淡定道:“不信,你问子坤。” 季子坤看了她一眼,点头说:“的确是这样。” 第117章 和季家决裂 季宴礼看向云岁晚,目光专注而镇定,无端让人安定下来。 “是她说的那样吗?” 所有人看向云岁晚,等她开口。 但季宴礼这种不管堂弟堂妹说什么,只要她说什么都信的态度率先引来老爷子的不满。 “怎么?你宁愿信她,也不愿相信你堂弟堂妹吗?” 季宴礼没有看向爷爷,完全不惧地忽视,神情尽显从容。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无论其他人说什么,他只信她。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敲了敲拐杖。 “岁晚,大胆说,”温韵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温声说:“没事,我们给你做主。” 云岁晚感受到了他们给她的底气,心中却是说不尽的苦涩。 很矛盾地想,如果他们对她不这么好就好了…… 她低垂着眼睑,看着脚下带着白霜的草坪,好一会儿才咽下口腔里苦水,说:“他们说得没错。” 温韵和季允城眼神变得错愕,没有想到她的答案竟是这个。 季宴礼眉头稍纵,同样觉得诧异:“你说什么?” 云岁晚抬起头,用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说:“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无缘无故冲上去揍了他们。” “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小时候就没人教养,即使后来来了季家也根本改不了小时候的恶习。”云岁晚说:“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我没有一样不擅长。” 四下一片安静,她看向父母:“爸妈,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之前的乖巧都是骗你们的,我就是这么劣迹斑斑……” “够了。” 先出声的是听不下去的季宴礼,如水的夜色在他眼底铺陈出浓郁的黑。 听着云岁晚这么贬低自己,他想不出她这么做的原因。 明明她并不是那样的人…… “岁晚,你在说什么?”温韵难以置信道。 云岁晚抬手将肩上的衣服拿下来,塞给季宴礼,借此躲开温韵的碰触。 既然要装,就不仅要装下去,还要装得像一点儿。 “既然被你们看到了,我也懒得再装。如果你们没有及时赶到,他们两个可能现在已经在湖里了。”她笑得挑衅:“他们也没做什么,只是我嫉妒他们生得好罢了。” “爷爷有一句话说的也不算错,我回来的确是为了季家的钱。” 在场的人唏嘘不已,面上满是震惊,没想到她到现在竟连装都不装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全盘托出。 真不知道她是蠢还是没脑子。 所有人中估计最懵逼的就属季子坤和季清姿了。 既没想到云岁晚连反驳都不反驳一下地自暴自弃,也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到这种地步。 “我就说,她向来就没安好心。”季老爷子气得要死,指着云岁晚,话却是对着季允城夫妻以及季宴礼说的。 “现在她亲口承认,你们还想怎么维护她?” “只不过是因为嫉妒,她就想把子坤和清姿扔进湖里,这么冷的天,掉里面不得要命?她这是杀人犯!” “爸!” 老爷子说完最后一句,季允城再也听不下去,沉声喊他。 老爷子更气了,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敲,脸色阴沉:“我说得不对?你们为了一个外人,几次三番和我作对也就罢了。现在她把好好的家宴弄得乌烟瘴气,我饶不了她。” 又对云岁晚说:“你,赶紧滚出去!以后别再让我在季家看到你,不然别怪我动用非常手段。” 直到这个时候,季世镜皱了皱眉,他眼神意味不明地扫过云岁晚。 刚才一直没出声,是因为不知道云岁晚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故意这么做以达到什么目的,但转念一想,她已经从国家侦探那里辞职。 再不开口,季老爷子是作死的趋势。 季家本来就愧对云岁晚,老爷子可以赶任何人走都不能赶她走。 “爸,您先别冲动……” 这边他刚开口,老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瞥过去一眼,怒声道:“谁再敢帮她说话,就别认我!” 云岁晚看向季世镜,很浅地对他摇了下头。 季世镜刚要无视老爷子说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好,我这就走。” 她没看父母和季宴礼是什么表情,说完就提步离开。 找到照看微微的工作人员,抱起她,头也不转地离开。 “妈妈,我们去哪儿啊?” “回家。” “不用和外公外婆和舅舅告别嘛?” 云岁晚眨了眨酸涩的眼,笑着轻声道:“不用了。”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时,季宴礼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外套,手背青筋盘虬蜿蜒,骨骼清长,手腕皓白有力。 没有犹豫,他提着外套往外走。 “季宴礼!你要走了,就别再想回来!”老爷子声音震怒,威胁他。 但显然,季宴礼并没有被他威胁到,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门口。 温韵看着自己一双儿女相继离开,心中没由来地弥漫着恐慌,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好端端地会演变成这样。 岁晚又为什么那么说? 刚走了两步,季老爷子看向他们夫妻俩:“怎么?你们也不想认我这个爸了?” 他们不得不停下,这是家宴,他们不能不管不顾地离场,更不能和宴礼一样想走就走。 只能先等一等,等结束之后再弄清楚。 云岁晚抱着微微,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今天是大年初一,出租车不多,但这可能是她今天以来最幸运的时候了。 “妈妈,今天外婆带我吃了很多很多好吃的。”微微兴奋地和她分享。 云岁晚下巴抵在她头顶,抱着软乎乎的一团,拼命忍着眼睛里的水光。 “外婆说,她没有见过妈妈小时候的样子,但一定和微微一样可爱。” 微微仰头看她,表情很认真地想了想,她也想象不出来妈妈小时候的样子,但一定和外婆说得一样。 “妈妈,你能不能变小啊,我也想知道。” 云岁晚笑出声的那一刻,一滴泪飞快地滴了下来,被她用手接住,指尖揉了揉眼角。 声音听不出异样:“妈妈不能变小,但却能记住微微小时候的样子。微微也要记住妈妈现在年轻的样子。” “好呀。” 微微看着她,好像在努力记住她现在的样子。 第118章 断绝关系 云岁晚察觉出后面有辆车跟着,认出是黑色布加迪,她没管。 出租车在她租的那间公寓楼下停下,微微看着眼前熟悉的楼层,好奇道:“妈妈,我们要在这里睡觉觉吗?” 云岁晚牵着她:“对,以后我们都要住在这里。” 想到妈妈和她说过要把自己从外婆那里接过来,微微兴奋地应下:“好呀!” 乘坐电梯来到对应的楼层,她们走到门前。 云岁晚将大拇指放在智能锁上,刚听到一声响,锁开了的同时,电梯停在了她们这个楼层。 她面色不变地拉开门,一只脚刚迈进去,肩膀别人拦住,瞬间感到一片阴影将她笼罩住。 一起袭来的还有淡淡的裹挟着冷冽寒风的雪松香。 微微似有所感,抬头看见季宴礼,小脸满是惊讶:“舅舅!” 云岁晚抿唇,把微微推进屋里,哄道:“微微,先在里面乖乖等我,我和舅舅说两句话。” 微微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她这才将门关上。 转身,还没说话,就被他推在门上,俯身吻上来。 浑身似有电流穿过,心脏瞬间砰砰砰直跳,她挣扎了几下,身前的人纹丝不动。 季宴礼含着她的唇瓣,舌头在她的口腔里攻池掠地,勾着她的舌尖。 他揉着她的腰摁进自己怀里,满腹情绪无比复杂,不知道是生气更多一点儿还是心疼更多一点儿。 明明他已经暗示她,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吃亏。 可云岁晚偏偏故意说出那番自我贬低的话,是在负气,故意让他听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岁晚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周身的空气都被季宴礼夺去时,才被放开。 她偏过头,大口喘气,仿佛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 “为什么那么说你自己?” 季宴礼手掌摸着她的脸,眸子深邃幽暗。 云岁晚说:“实话实说而已。” 季宴礼说:“你觉得我会信?” “为什么不信?”云岁晚颇为讽刺的笑了一下,看着他道:“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凭什么认为我就不是那样的人?” 季宴礼脸色微沉:“我不了解你,那你认为谁更了解?夏斯年?” “对啊。”云岁晚冷眼瞧着他,毫不犹豫道:“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这八年也是他一直陪着我。” “他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问斯年哥,我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一句接着一句,季宴礼的脸色也越来越沉,身上的气质更加凛冽了。 他不会自取其辱地去找夏斯年求证。 “岁晚,激怒我没什么好处。” 云岁晚没了耐心:“你跟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季宴礼目光带着鼓励,让她尽管放心,也给足了她底气:“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什么都不用想。” “没什么好说的。我刚刚说的就是事实。” “岁晚,不要意气用事。”他声音带上一丝严肃。 云岁晚拧眉,抬头看着他的眼神,极为认真地重复:“我看他们不顺眼,所以打了他们。就是这么简单。” 季宴礼与她对视半晌,妄图从里面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迹象,可除了冷淡和不耐,没有别的。 他突然叹息一声,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锁骨处,宠溺道:“这种事怎么能自己干?以后看谁不爽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们。” “岁晚,别让人抓住你的把柄,再不济也可以栽赃到我身上。” 他说得风轻云淡,毫无底线可言。 云岁晚喉咙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脏扎着的那颗软刺被拨了一下,带来密密麻麻的酸痛。 安静了好一会儿,季宴礼开口:“去我那里?嗯?” “我和微微住这里。” 她已经被季家赶出来,不能住在华庭,也不想回到松风湾。 让她们母女和季宴礼住在一块儿,算什么? 季宴礼不赞同道:“只有你们两个,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云岁晚反驳:“这么多年不也好好的?” 这话他没法反驳,但依旧不放心。 “过几天你工作了,微微怎么办?” 云岁晚早就想好了,也有经验:“我要么居家办公,要么带着微微一起。” “……” 见她毫不退让,也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和她们一起住。 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是一家三口,但岁晚会顾忌这些。 季宴礼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让她和微微搬去悦和。 直接说她不会接受,要找个合适的时机。 “你回去吧。”云岁晚赶人,将他推开后愣了一下。 现在才反应过来,好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力气,只不过自己没有察觉。 云岁晚强行压下心中复杂难辨的情绪,转身打开门,动作利落地进去,关门,一气呵成。 只不过她刚换好鞋,身后的门再次打开。 差点儿忘了,季宴礼早就录入了指纹。 “你怎么还没走?” 多次被嫌弃的季宴礼眼尾淡淡地扫过去,不太高兴。 一句话没说,来到自己家似的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揉了把微微的头发。 云岁晚:“……” 幸好季宴礼没有要留宿的打算,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 后来,父母尝试联系她,云岁晚强忍着接通的欲望,索性狠心将手机关机。 第二天,温韵来找她,云岁晚在厨房做饭,是微微看见是外婆,开了门。 听到声音,她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温韵的时候神色怔愣,明明只隔了一天多,却好像又是一个七年没见。 云岁晚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冷漠,在妈妈过来抱她时,她低下头,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巧妙躲开了。 “岁晚,你……”温韵看着她,表情困惑又难过。 云岁晚撇开眼,心脏被一只手死死攥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生生捏爆。 “那天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她眼里没有丝毫温度,笑得疏离:“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您那六年和近半年的付出,既然我已经被赶出了季家,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这半年,我和微微的花销,您可以算一下,我会尽快还清。” 温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神里真真切切的伤心,让云岁晚难以呼吸,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她又让父母难过了…… 但是爸妈,我不得不这么做。 等你们彻底对我失望,就不会再感到悲伤了。 现在这样总比之后,被我和季宴礼的禁忌关系打击后,而感到绝望和悲哀好太多。 我本来就是家里的外来者,你们失去我没关系,就当做从来没有养过我好了,愤怒也好,失望也好,恨也好。 但这些绝不能放在季宴礼身上,因为你们身上的羁绊深入骨髓,血液和基因,失去他的痛苦将是比离开我要多千百倍。 爸妈,我不想看到那一天。 对不起,这已经是我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第119章 云岁晚,你让我太失望了。 “岁晚,你怎么这么说?”温韵着急地上前一步,在看到她抵触地后退时,脚步硬生生停下,声音带上了哽咽:“你又要像八年前一样吗?” 微微还在旁边,云岁晚先让她去卧室自己玩一会儿,没有急着回答温韵的问题。 “不一样,我还在国内。” 她顺手从电视柜上拿出一盒烟,不顾温韵还在,动作熟练地点上,眉眼冷淡颓废。 给温韵的感觉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眼前的云岁晚不是她印象中的女儿。 温韵盯着她手里的烟几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本来确定,昨日家宴上岁晚的那番话是出于某种原因故意说的,但现在,岁晚给她的感觉又太过真实。 “岁晚,为什么要和我们断绝关系?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云岁晚没有看她,明艳的五官在烟雾下显得几分荼靡:“没什么,觉得没意思而已。本来以为能捞到钱,却没想到养女就是养女,得到的只是你们的小恩小惠。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温韵眼含着泪,摇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再多说什么都无法触动她,打感情牌已经没有丝毫用处。 “你……怎么会这么想?” 云岁晚掸了掸烟灰,侧着头,让烟雾遮掩住自己微红的眼尾,语气就像制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般,只有冷淡:“我就是这么想的。小时候穷怕了,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温韵身子踉跄了一下,心绪难平,五味杂陈,有震惊,有难过,有失望,也有愤怒,全都杂糅在一起,混在泪水里流下。 她最后问一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云岁晚咬了下舌尖,无所谓道:“真的啊。如果你对我还有感情,要不先给我两千万?” 她皮笑肉不笑:“让我先把债还上。” 温韵闻言一怔:“什么债?岁晚,你干了什么,欠这么多钱?” “还能干什么?你们不肯给太多,我只能通过其他手段。” 温韵又急又气,胸膛剧烈起伏:“你,你怎么染上了那种东西!云岁晚,你有没有想过微微怎么办?” “不怎么办,”她消极道:“怎么样都能活,我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温韵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眼眸烧着火,怒火难息。 云岁晚无论是抽烟喝酒,还是打架斗殴都是她可以接受的,但现在她的行为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你要是觉得钱少,可以对我和爸爸说,千不该,万不该染上那种东西啊!” “行了,”云岁晚冷笑一声,夹着烟瞥过去一眼,嘲讽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想给钱?我已经见惯了你们有钱人的虚伪,赶紧走吧。” “你,”温韵气急,整个人僵直在原地,眼前的闺女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云岁晚,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是她对云岁晚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说完,她气得转身想离开,却走到门口时,还是犹豫了几秒。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屋里,云岁晚怔怔看着刚才温韵站的地方,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手里的烟蒂仿若有千斤重,她连举起的力气都没有,掉在地板上,“啪”一下火星四溅。 她扶着墙坐在沙发上,将脸埋在手掌间,痛哭流涕,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妈妈?” 云幼微这个时候跑出来,见妈妈不理自己,爬上沙发将云岁晚抱住。 云岁晚回神,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把她背对着自己抱进怀里,头抵在女儿小小的肩背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云幼微这个时候不哭不闹,静静坐在妈妈怀里,每当这个时候,云岁晚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小孩儿。 她如愿以偿,妈妈如今对她失望至极,云岁晚该高兴的,可眼泪却越流越凶。 算了,再差也不会比八年前差,她还有微微,还有斯年哥,叶初…… 云岁晚自欺欺人地想。 收拾好情绪,她揉了揉微微的脸蛋,给她找了个动画片看着,回到厨房把饭菜热了热。 将饭菜打包,她带着微微去医院,这两天糟心事太多,只在手机上给斯年哥发了新年祝福,还没来得及一起吃顿饭。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在进医院之前,她给季宴礼打了个招呼。 两秒后,语音通话如约而至。 云岁晚眼皮都没动一下,点了接听,又放回口袋。 无论多少次,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依旧令人难以接受,再好的心情也会变得一片死寂。 推开病房的门,夏斯年正站在窗前往下看,听到动静转身,笑了:“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 微微喊了一声:“夏叔叔”就跑过去。 夏斯年弯腰将她抱起来,掂了掂:“微微再大点儿我就抱不动了。” “那我就尽量长得慢一点儿吧。” 两人被小孩儿的童言童语逗笑。 微微又皱眉奚落夏斯年:“夏叔叔,你怎么又生病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听我的话?” “怪我,”夏斯年配合她,“是我忘了微微说过什么了。” 微微抱着臂,小脸满是严肃,又将那些避免发烧感冒的话细细说了一遍。 夏斯年听得很认真,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云岁晚已经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他一看,惊讶:“这么多?都是你做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岁晚的厨艺他还是了解的。 “咳,”云岁晚含糊道:“一些吧。” 从一堆外卖中,她将自己熬的养胃粥放在他面前,无情道:“你吃这个。” 夏斯年无奈:“大过年的我也吃这个?” 云岁晚眉梢微扬,答案不言而喻。 他只能一边叹气一边把粥端到自己面前,眼里却满含笑意。 看着他气色不太好,云岁晚当什么都没发现,打算吃完饭去问一下医生。 其实没有多少胃口,但她还是让自己尽量多吃一点,放下筷子后借口出去上洗手间。 手机在羽绒服里,出去时,她没穿。 熟门熟路找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医生看到她,熟练地让她坐。 “他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医生叹口气,双手交叉,是一个很严肃的动作,云岁晚心脏不住往下坠。 第120章 想你了。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一直在吃特效药吗?” “云小姐,我之前和你说过,特效药不是一定管用,”医生说:“这种东西本就因人而异。前期效果不错,但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抗药性,也就越来越不敏感。他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恶化为胃癌晚期,到那时……” 医生没说完的话,云岁晚心知肚明,到那时恐怕是神仙难救…… “云小姐,我劝你要么寻找其他法子,要么就……早做打算。我们这边也会尽全力救治。” 只是被季宴礼无意踹到的话,夏斯年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出院,看来这才是他一直被要求住院的原因。 “医生,我要求在我找到其他办法之前,加大药量。” 若是身体产生了抗药性,那么只能加大药量才能达到之前的效果。 “可以,不过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没有多少家庭能一直吃那种昂贵的特效药。 特效药不在市面上流通,她也就不能按照常规流程去付费,一直都是和医生直接交易。 就在云岁晚拿出银行卡打算直接付钱时,被医生拦住。 “上次夏先生住院不久,季先生已经在医院存了一笔钱,足够支付。” 云岁晚听完,动作很突兀地顿了几秒,她点头,机械地收回银行卡。 后来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她自己都不知道,直到走廊上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她就差点儿摔倒。 “哎,美女,没事吧?” 云岁晚摇摇头,沉默地往前走,如一具孤魂游鬼,走到病房门前,刚握上门把手,听见里面传来的笑闹声。 “微微,你吃的什么?” “龙虾。” “给我吃一口。” “不行,夏叔叔,妈妈说你只能吃这些。” “哎——,趁你妈妈不在,我就吃一口。不许告诉你妈妈哈。” “可是,可是……” “微微,叔叔已经一年没有吃过肉了,你难道不觉得叔叔可怜吗?” “嗯……,夏叔叔,你好惨啊。那好吧,不过只能吃一口哦。” 云岁晚尽快调整好情绪,牵了牵嘴角,尽量让自己看不出异常之后进去。 “咳,我听到了。” 微微立马瞪大眼睛,做坏事被妈妈抓到,转了转眼珠,立马甩锅道:“妈妈,夏叔叔不听你的话,非要吃我的小龙虾。” 夏斯年后仰靠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笑了好一会儿,敲了下她的额头。 云岁晚坐下来,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笑着夸微微:“下次也要替妈妈好好监督,好不好?” “嗯嗯。” “哎,你们……” 夏斯年刚要说话,手机铃声倏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声音。 云岁晚从羽绒服里找到手机,看了眼来电提示,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彻底关上门,她才接通:“有事?” 对面是季宴礼,她已经猜到他这通电话的意图。 “已经两个小时了,岁晚。”他声音微冷,提醒她。 意指她已经在医院待了太长的时间。 “知道了。” 云岁晚说完,没什么起伏的挂了。 深吸一口气,回去后见两人都吃好了,她简单把桌子收拾一下,夏斯年让她在一边儿站着,说:“我来。” “我来。”云岁晚坚持。 好像他动一下就能碎了似的。 夏斯年眸光柔和但也无奈,看她侧脸一眼,没在这件小事上和她争执。 “要走了?”他察觉到。 云岁晚轻轻“嗯”一声。 夏斯年面色不变,嘴角依旧挂着笑,如往常一样将她们送到门口,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回去后站到窗前,目光搜寻云岁晚和云幼微的身影。 医院门口,有辆黑车,司机下来打开车门,云岁晚带着微微坐进去,回到家时不过晚上八点。 半夜,本就没睡着的云岁晚听到公寓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条件反射看了看旁边的微微,正在熟睡。 她轻手轻脚起来,表情警惕,走到门口,屏息听着外面的响动。 随着“贼”走得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云岁晚很快认出自己以为的“贼”是季宴礼。 她松口气,先外面人一步拉开门,与季宴礼正面对上。 “还没睡?”他压低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性感磁性。 云岁晚忽视了这一句废话,转身将卧室门关上。 客厅不大的空间很温暖,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映进来。 “半夜来干什么?”她靠着墙,平静地瞅着他隐在暗处的轮廓。 季宴礼上前一步,距离近到两人呼吸相互交缠,分不清是谁先乱了呼吸频率,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说:“想你了。” 云岁晚呼吸倏然一颤,偏过头转移话题:“你在医院存了钱?” 他好像忘了这回事,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嗯。毕竟是我害他住院。” “但你打了我那一巴掌,怎么算?”他旧事重提,丝毫不让自己吃一点儿亏。 云岁晚理亏,纠结过后,顺着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季宴礼像是蓄谋已久,想都没想道:“给我做一顿饭。” “……” 她实话实说:“我不会做饭。” 季宴礼一顿,眯了眯眼,揭穿她:“能给夏斯年做,不能给我做?谁才是你男朋友?” 如果他指的是煲粥的话,云岁晚的确会,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想吃什么?” “今天给夏斯年做了什么,我就吃什么,一样也不能少。” “……” 那就是煲粥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之后两人有片刻的时间都没说话,云岁晚见季宴礼没有别的事,猜测他可能还不知道白天妈妈来找她的事。 “微微睡了?”他扶上她的腰,身体比刚才要热。 云岁晚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没有说话。 下一秒,眼前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抱起来。 季宴礼打开客卧房门,稳步走进去,脚一抬将门关上。 云岁晚被横放在床上,就着暗淡月光,看见他立在床边,将领带扯下来,眸子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俯身含住她的唇,单手将衬衫从裤腰里拽出来。 云岁晚微皱着眉,手背盖在眼睛上,忍耐的轻吟又被他全部吞咽下去。 她想着隔壁的微微,想让他尽快完事儿,推他的手臂,声线不稳:“你……快” 还没说完,被他误会成了另一种意思,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121章 两千万,彻底断了母女情。 云岁晚和国外的朋友联系,她一直委托他寻找美国能信任的医学机构。 一般情况下,胃癌中期有百分之三十五的治愈率,但夏斯年的胃癌却属于特殊情况。 他的癌变极为罕见,全球病例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治疗方法全球都在研究阶段。 特效药也是国外专门针对这种病例的医疗机构做出的初步研究成果。 在上一年刚应用于临床,不久之后夏斯年便查出胃癌中期。 云岁晚觉得事情还不算太糟糕。 至少有了希望,这次是特效药,下次说不定就可以通过手术或者其他法子彻底根治。 而且夏斯年发现的时候不到晚期,这是上天给他们的一个机会。 老天给她开了太多的玩笑,不差这一次。 不管多么昂贵,多么稀有,当初靠着特效药吊着,硬是闯出一条满是新生的道路。 医生告诉她,这是奇迹,照这么下去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概率可以恢复。 云岁晚和夏斯年都以为希望在即,世上或许真的有奇迹存在。 当时真觉得这胃癌也没什么,好像和感冒发烧也没什么区别,说不定转天就好了。 但现在,医生又告诉她,前段时间的病情好转只是回光返照,或许这就是特效药的副作用。 之后夏斯年将会度过一段很艰难的日子,熬过去了说不定真能迎来新生,熬不过去,也就只能这样…… 云岁晚从朋友那里没有得到好消息,她一天都坐在卧室里查找国内外的资料,没有任何进展。 心头压着一块儿巨石,喘不过来气的窒息让她愈发烦躁。 盯电脑盯得头昏脑涨,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点了一根烟醒神。 好像除了等待,她什么也做不了。 云岁晚讨厌极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回国之后,她时常觉得自己废人一个,改变不了任何人与事,做不了自己想做的,又摆脱不了自己不想做的。 活着……怎么这么累呢…… 白天的太阳下山后,温度又降下来,寒风吹得脸生疼,虽已立春,却感受不到南城的丝毫春意。 抽完一整根烟,又站在窗前散烟味,直到她闻不出来,才将窗户关上。 微微许久没有动静,云岁晚打开房门出去,发现她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上还放着动画片,公寓里有暖气,客厅也暖烘烘的。 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小团子抱起来,微微动了动,有要醒的迹象,云岁晚亲在她额头,轻声哄了两句。 听到妈妈的声音,她又沉沉睡去。 云岁晚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刚关上门,大门就被敲响。 不是季宴礼,他会直接进来。 她想不通除了他还能有谁,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竟再次看到了温韵。 云岁晚愣在原地,心脏倏地狂跳,一时像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竟忘了要先把门打开。 距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三四天,她没想到妈妈竟然还愿意过来。 一时心头的巨石化为温水,淹没整颗心脏,满是酸楚。 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开门,便抬手又敲了敲。 云岁晚回神,抿着唇,将情绪和表情统统藏在冷漠的面具之下,打开门。 两人看着彼此无言几秒,温韵勾着熟悉的微笑,还是那么温和。 “岁晚,我想和你谈谈。” 云岁晚堵在门口,没有要让她进去的意思,目光越过她看着走廊,声音没有温度:“谈什么?” 温韵动作一顿,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惆怅,将手里的包递给她。 云岁晚这才收回时间,低头看去,皱眉:“这是什么?” “里面有张银行卡,”温韵低声道:“密码是你生日。两千万,岁晚,尽快把债还清。” 她听说过那些人为了追债,什么都做的出来,什么手段都用。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忍心看她过上担惊受怕的日子。 仿若惊雷在心头炸开,云岁晚抓着门框的指尖猛的一缩,眸心震颤,差点儿破功。 怎么能不感动呢? 即使妈妈已经对她失望,几天前自己还对她出言不逊,但现在妈妈还是拿着钱过来了。 云岁晚感觉自己呼吸都在发抖,好像忘了怎么在空气中生存般,竟有一瞬表现出初来乍到的笨拙和慌乱。 许久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从温韵手里的包上离开,说:“不用了。” 温韵闻言有些急,不明白前几天还急需的人怎么现在又开始拒绝。 “岁晚,别赌气,将钱拿着,赶紧把债还了啊。再拖下去,那些催债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云岁晚侧身靠在门框上,微微偏头看着屋里,语气不屑:“我已经还清了。” 温韵一怔:“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办法多的是。”她将颈侧的长发撩在背后,露出脖颈侧后方季宴礼留下的一抹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异常暧昧。 云岁晚确保温韵看得清清楚楚,勾着唇,语气意味深长:“我有的东西不多,但幸好脸还够看。” 她清楚地知道父母的底线在哪里,如果说赌博是其一,那么自甘堕落便是其二。 果然,温韵表情由震惊变为愤怒,比那天还要愤怒。 她后退一步,这一步算是彻底走出了云岁晚的世界。 云岁晚抱着胳膊的手紧紧陷进肉里,指甲泛白。 温韵眼眸几次转变,最终看着她的眼神既陌生又痛心。 静默了许久,或许也就十几秒,她余光看到妈妈把包放在地上,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她甚至等不到电梯上来,拉开门下楼。 “哒哒哒”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云岁晚站在门口,等人走了才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那片只余下一个包的空地。 她明白,今日过后,父母不会再来了…… 两千万,彻底断了母女情。 云岁晚揉揉酸涩的眼角,像是哭多了,泪流尽了,现在一滴泪都落不下,堵在眼眶里,涨得难受。 不知道一动不动站了多长时间,她弯腰拿包时,手指僵硬,几次都没拿起来。 第122章 两周后领证 云岁晚坐在沙发上,把包打开,的确看见里面有张卡。 但她只是瞥了一眼就被旁边的东西吸引了视线,里面有张信。 攥了攥手指,把指尖捂热之后,没再那么僵硬了才把信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力道很轻,像是怕弄坏世间珍宝似的。 把只剩下一张银行卡的包随手放在旁边。 云岁晚把信纸平展在茶几上,自己蹲下来,半跪在地上,看着妈妈的字迹。 是记忆中熟悉的字迹,高中时老师会要求家长在作业上签字。 她曾经觉得妈妈的字很好看,偷偷剪下来模仿过一段时间。 “孩子,爸爸妈妈始终不敢相信你是品行不端,行径恶劣的人,却又实在想不通你骗我们的原因。 绞尽脑汁想了几宿依旧茫然。 如果说你之前的乖巧都是装的,但妈妈想和你说完全没必要如此。 无论你是乖巧还是顽劣,始终是我和爸爸的孩子。 难道父母要因为孩子只是调皮打碎了一个碗就要将其赶出家门吗? 没有这样的道理。 即使你真的走入歧途,也是我和爸爸没有尽到责任的缘故 …… 岁晚,卡里的两千万尽快把钱还清,以后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有什么事可以和我们商量,好吗? 以后我会每月往卡里打钱……” 通篇下来,全是父母的肺腑之言。 云岁晚几次停下来,缓一缓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 一张纸,她硬是读了一个多小时。 他们对她越是这么好,云岁晚就越是愧疚难安。 如果现在和他们坦白,之后东窗事发,父母必然会更加难过。 不坦白,现在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她趴在桌子上,脸颊贴着微凉的桌面,倒映着她盈致的眉眼,心里苍凉空旷。 进退两难。 云岁晚闭上眼,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鼻梁滴在茶几上。 有一瞬间觉得不如死了算了,这样就不用再纠结,也不用再面对困境。 她在沙发上枯坐着,从傍晚到深夜,思忖几个小时也没有想出万全之策。 公寓里没有开灯,黑得只能看见墙上钟表的轮廓,好像沉睡的不只有微微,连带着她的灵魂一起。 公寓门被人打开,季宴礼刚走进来,见里面一片漆黑,以为她们母子睡了。 一边把大衣和西服外套脱下来,一边往里走。 这些天,他几乎天天在这里留宿,微微睡的时候过来,醒之前就走了。 走到客厅,扭头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隐在暗处,很难被发现。 季宴礼愣了一瞬,察觉到岁晚心情不太好,手伸向开关,防止倏然开灯会引起她的不适,摁了两下,调节到不太亮的暖黄色光。 此时她依旧垂眸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得像个雕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在想什么?” 突然出现的男声让云岁晚惊了一下,飘荡的三魂六魄终于归体,一瞬间回神。 “没什么。”她嗓音很淡带着一丝哑。 季宴礼定定看着她,幽深的目光幽幽扫过她眼尾还未散尽的红,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冷了几个度。 夏斯年在的那个医院有他的投资。 他的病情,季宴礼想知道并不难。 很自然地就以为云岁晚为了那个男人哭过。 “今天爸妈联系我了。”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岁晚听见这话突然抬头,看来季宴礼已经知道了。 “他们说你要和季家断绝关系?” 说完笑了一下:“甚至不惜编了个你赌博成瘾的谎话。” 云岁晚不看他,目视前方:“是我先被季家赶了出来。” “呵,”季宴礼冷笑一声:“岁晚,家宴那天你一反常态是早就有了这打算吧?” 明明是疑问句,他的语气却是简简单单的陈述。 他说的是事实,云岁晚只能沉默。 “就因为我要和你结婚,所以你连和爸妈的感情都能抛弃。” “岁晚,是在用这种方式跟我反抗?” 季宴礼俯身,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指腹在她唇瓣边缘摩挲,带着危险的挑逗意味。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和爸妈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弃就弃?” 云岁晚用力把他的手挥开,站起来,恨道:“还不是你逼我的!季宴礼,你有什么资格控诉我?” 他被她眼里的恨刺到,心尖颤栗,一抽一抽地疼,嘴角微抿。 “都是你!”云岁晚揉了揉头发,表情隐忍又痛恨,重复低吼:“都是你,季宴礼!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不去找别人?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他黝黑的瞳仁倒映着她的影子,幽幽地落在她身上。 季宴礼抓住她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方向带,声音低且沉:“岁晚,你可能忘了。” “是你最先招惹的我。” 一锤敲在脑子上,血色上涌,云岁晚僵在原地,左手去找右手的手腕,刚覆上去,被他抓住。 她被迫看着他,说:“我不会和你结婚!我们分手!” 说完,房间里静得可怕,钟表有规律的“滴答”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云岁晚听着,心跳加快,头皮紧张地发紧。 “第三次了。”他说:“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和我说分手。” “哪次成功了?岁晚,还不明白吗?不论你用什么方式,刁难我也好,伤害自己也好,和爸妈断绝关系也好,不论你和我吵多少次,闹多少次,我永远不会放开你。” 这话听在云岁晚耳里,宛如诅咒。 “不想和我结婚吗?”季宴礼手掌托着她的脸,眼眸黑如潭底,凉如秋风,“没关系,等两周领证之后,我们再从头培养感情。” 一个月变为两周…… 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云岁晚决绝地想,第二天将证件全部撕毁算了。 季宴礼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冷声道:“不要想着撕毁证件,你的证件在我这里。” 她错愕抬眸,绷着嘴角,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季宴礼低头吻在她眼睛,仿佛是对她片刻的乖巧感到满足,语气又变得轻柔,说出的话却依旧是警告。 “岁晚,不要为除我之外的男人哭。” 她不回答,他就盯着她,指尖来到她后颈,揉着那块儿皮肤。 云岁晚眼睫轻颤,闷闷嗯了一声。 第123章 揭发恋情 之后直到云岁晚假期结束,开始上班,父母也没再找过她。 她本不想动那两千万,但父母却可以随时查里面的余额。 若是发现她一分没动,很有可能会识破她的谎言。 云岁晚把钱转到了另一张银行卡里存着,打算将来有一天找机会把所有钱还回去。 微微还没开学,她自然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本打算尽量在家办公,实在不行就带着她去报社,或者麻烦叶初照看几个小时。 却没想到,在云岁晚上班第一天,醒来时却看见季宴礼还没走。 身上穿着家居服,不是平常上班时的定制西装。 他过年好像也没休息,反而比年前更忙,每天很晚回来。 一开始云岁晚以为他是为了避开微微醒着的时间,后来发现他每次回来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才恍然他是忙到了那个时间。 大部分时候,他回来时,云岁晚都在主卧睡下了。 却不论多晚,都会去主卧看她们一眼,也不做什么,只是单纯地看一看,确定她在。 动作很轻,只有云岁晚在没吃褪黑素失眠的时候才会听见动静。 大约一分钟后,才会退出去到旁边的客卧。 醒来时,季宴礼已经不见人影了。 她不明白,即使这样,他依旧一天不落地回来。 难道松风湾不如这间小公寓里的客卧舒服吗? 云岁晚回神,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不是今天上班?”季宴礼把早餐在桌子上摆开,轻飘飘道:“你去上班,我看着微微。” “你不用去公司?” 季宴礼没回答,只说:“快吃吧。” 云岁晚坐过去,往嘴里塞蒸饺。 饭桌上一片沉默,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云岁晚也不想和他交流,便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季宴礼见她吃得差不多,沉吟几秒,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爸妈讲清楚?” 云岁晚顿了顿,反应过来,或许是父母让他来劝自己“改邪归正”,显然他们没有轻易放弃她。 “我这么做,不是正合你意吗?”她讽刺道:“我离开季家,就不是你妹妹,你想和我结婚,这样不正好吗?” 虽然知道她说得是反话,也是为了讽刺他自私自利的行为,但季宴礼听到,心里还是动容了一下。 他将那些话擅自理解为,她在为他们的婚姻而做准备。 季宴礼表情和缓,目光炽热,倒了一杯温水放她面前,抬手摁在她脑袋上,语气宠溺:“不用这样做,岁晚。就算有一个人要离开季家,那个人也会是我。” 他知道她对家人的渴望和珍惜,就算这段感情到最后需要有一个人离开季家,季宴礼也绝不会没有担当地将她推出去。 云岁晚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他虚伪,脸上没什么表情,站起来去穿衣服。 “我让人送你。” 微微在家里,他就不能去送她了。 云岁晚说了一句“不用”,一句废话没有,背上包离开。 “砰”一声,转眼间人就消失在了家里。 季宴礼只能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他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在下面等着云岁晚。 云岁晚坐在车后座,扭头看着车外不断后退的景色,眉角眼梢都是不悦。 她合理怀疑,季宴礼是让司机监视自己,确保自己是去报社,而不是医院。 又想到一周之后,他要和自己领证,脑袋都开始疼。 来到报社,看着司机开车离开后,云岁晚拿出手机,点开江心弈的微信头像。 不知道为什么,江心弈最近都没了动作,还需要她这个被威胁的人来催进度。 难道是过年忙着拜年走亲戚,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云岁晚也没有废话,更没有铺垫地发过去一条信息:【季宴礼一周之后要和我领证。】 很快,对面回复:【你在炫耀?】 云岁晚:“……” 【我是提醒你,赶紧做点儿什么,把这事儿搞砸。】 江心弈反应很快:【你想利用我?】 云岁晚坦坦荡荡地承认:【对。】 她不担心江心弈不答应,无论她是不是利用她,她们的目标却达成了诡异的一致。 果然,江心弈一分钟之后回:【知道了。】 只是云岁晚绝对想不到,江心弈本身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她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包括不遵守承诺,破坏她们的口头约定,将她和季宴礼的恋情完全揭露在季老爷子面前。 然后通过季老爷子给季宴礼施压,强行让他们二人在一起。 江心弈不相信季宴礼那么沉稳理智的一个人,会是一个恋爱脑,难道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季家继承人的位置都不要吗? 就算这世界末日了,季宴礼也做不出这种事。 她顺利来到季家老宅,熟车熟路地走进老爷子的院子里。 “季爷爷。” 江心弈看到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的老爷子,笑着喊了一声。 已接近二月,南城的气温虽还不是很高,晌午的太阳却很暖人,阳光照在身上不晒,暖意融融。 季老爷子睁开眼,笑着招呼:“心弈啊,快过来坐。” 江心弈也不客气,在石桌子的对面坐下,把包放在桌子上。 “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老爷子?没有跟宴礼在一起?”季老揶揄她。 他撮合两人有一段时间了。 谁知,江心弈听见他的话,笑容却淡了不少,眸色黯淡下来,微低着头。 季老爷子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生气道:“是不是那个臭小子欺负你了?心弈,有什么委屈和我说,季爷爷给你做主。” 无论如何,季老爷子是真的宠江心弈,把她当作亲孙女来看待。 至于原因,好像也不只是因为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毕竟沈叶初同样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却也没见老爷子像对江心弈这样对待她。 那就更别说云岁晚了。 江心弈立即红了眼眶,表情委屈极了,眼里含着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季宴礼打了她一顿。 “怎么哭了?他真的欺负你了?”季老脸色阴沉,语气带着怒意:“我这就把宴礼叫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江心弈立马擦擦眼角,惊慌失措地拦住他,哽咽道:“季爷爷,别。宴礼没有欺负我,不怪他。” 第124章 暴怒! “心弈,你就别再为他说话了。”老爷子怒声道:“我这次饶不了他。” 自从上次家宴,他对季宴礼说了一句“永远也别回来”的气话,季宴礼还真十分有骨气地没再来过,连公司都不管了。 只能让半退休的季允城顶上去。 季老爷子也没当回事儿,更没想过季宴礼会真的一辈子都不回来不成? 等他想清楚了,自然会明白他的一番苦心,自己就会回来,到那时季家就还是他的。 但最近商界里不太太平,即使他已经很久没有过问商场里的事,也听说了一些传言。 总感觉暗地里有一双手在推动着事态发展,筹划着什么。 这种关头,老爷子希望季宴礼越早回来越好。 他也就希望你能借着这个机会和季宴礼打破僵局。 江心弈红着眼叹口气,说:“季爷爷,您不能找宴礼。他也没有欺负我。” 老爷子注意到她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用”。 很少见她这么支支吾吾的时候,老爷子不禁狐疑:“心弈,到底怎么回事儿?” 江心弈装模作样地为难起来,低着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老爷子更急了,语气变重了些:“什么事还要瞒着我?快说。” 她慌里慌张地看了一眼自己特意放在桌子中间的包,低声说:“季爷爷,您就别问了,真的没什么事。” 那一眼无疑是在告诉老爷子包里有东西。 季老果然注意到她的包,威胁:“你不说,我可就自己翻了。” 江心弈着急之下,抬手攥住斜挎包,还没拿起来,就被季老拦住。 “季爷爷……” 老爷子眼神锐利,闪着精光,威慑力不是一般人能比,江心弈立马就不说话了,却依旧坚持捏着包。 “放手。” 江心弈觉得演得差不多了,就顺势瑟缩了一下,表面上迫于无奈放开。 老爷子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到里面的照片,看不真切,却已经感觉到不妙,把那一沓照片拿出来。 这下彻底看清楚了。 他脸色越来越沉,浑浊的眼球里压着浓重的怒气,气得呼吸急促,手也开始发抖。 江心弈低头那一瞬,嘴角勾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啪!” 季老爷子看完所有照片,愤怒地扔在桌子上,脸色黑得能滴墨。 其中一张在空中晃了一圈缓缓落在桌子上,正面朝上。 赫然是云岁晚和季宴礼在梧桐树下亲吻的照片。 “季爷爷,”江心弈站起来,担心地为他顺着气,眼眶通红,眼泪说掉就掉:“对不起,您没事吧?” 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缓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 “心弈,你老实告诉我。云岁晚和季宴礼他们……”他难以启齿。 江心弈抹了抹眼泪,说:“季爷爷,我本不想告诉您。其实这些天宴礼没有和我联系过,之前就算是您的要求,他也从没有赴过约。我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才知道……才知道,宴礼心里一直有人。” 她没说太明白,但是个人都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季宴礼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云岁晚还能是谁? 但所有人都知道,云岁晚和他是兄妹!!! “宴礼那么沉稳自持,理智冷静的一个人,明明之前都好好的,现在怎么会误入歧途?”江心弈语气疑惑又痛心。 在她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老爷子果然认为是云岁晚图谋不轨,蓄意勾引。 不然怎么在她不回来的时候,季宴礼还不近女色,她一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季爷爷,还有一件事,我憋了好几年,但又不想看着宴礼这么在一条不归路上执迷不悟,所以希望您劝劝他。” 老爷子沉声问:“什么事?” “八年前,云岁晚一走了之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她喝醉酒之后吐露真言,对宴礼告白,被宴礼拒绝后无脸见人,所以去了国外。” 八年前,季宴礼还没有丧失理智,八年后就被云岁晚勾了魂儿,要说不是云岁晚用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没有人会相信。 “反了天了!”老爷子怒骂一声,“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尽用些狐媚手段,没脸没皮竟然想方设法勾引自己的哥哥!早就知道她狼心狗肺,不安好心,不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大能耐,竟把允城一家耍得团团转,连世镜几次三番都替她说话。” 江心弈不再说话,却听得高兴。 季老爷子目光幽幽落在那些照片上,眼神冰冷,身上气势更盛,沉默片刻,来了一句:“云岁晚,不能留。” 江心弈匆匆收回视线,被老爷子身上的杀气吓到,背上沁出一片冷汗。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江心弈想了想,不敢说谎:“楚冉。” “她是谁?” “云岁晚之前的同事,后来惹了她,宴礼替她做主,她不得不辞职。是在和云岁晚一起去北城出差时,偶然间发现了他们的私情。” 江心弈说:“除了她,没人了。季爷爷,你放心,我知道这种丑闻会给季家带来什么影响,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好,心弈,你先回去。” 季老爷子眸子幽暗,神色难辨,看不出他的心思。 江心弈离开后,他立即让人联系季宴礼。 …… 季宴礼得到消息的时候,和微微在办公室里。 他将小丫头带到了他名下的公司,大学时和周时泽以及沈连溪联合创办的,如今也做到了不小的规模。 虽然比不上像季家那样的家族企业,但也不容小觑,排个第二绰绰有余。 微微趴在沙发上看漫画,季宴礼时不时看一眼。 这时,老爷子来消息让他立刻去老宅一趟。 听着很紧急,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季宴礼把宋昭喊来,让他看着微微,自己打算去老宅一趟。 走到沙发旁,揉了揉微微的脑袋:“微微,我出去一趟,很快就能回来。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有事给我打电话?” “还记得我的电话号码吧?” 微微点头,熟练地把那一串数字背出来,催促:“舅舅快去吧。” 不要打扰她看漫画。 季宴礼:“……” 突然失笑,不再打扰她,起身离开办公室。 自己开车来到老宅,走进老爷子的院子。 来到正厅的书房,果然看见老爷子在书桌后面坐着等他,只是脸色看起来十分难看。 第125章 是我,选择了季家。 季宴礼走过去,“爷……” 刚开口说了一个音,就见老爷子突然暴怒,什么东西朝他扔过来。 他侧身躲过去,低头一看,看清了地上的东西。 季宴礼面色不变,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淡定自若地点评道:“拍的不错。” “你……” 老爷子“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他,勃然大怒。 “你和云岁晚,你们怎么能……” “我们为什么不能?”季宴礼淡然反问,看着他说:“我们又不是亲兄妹。” “其他人可不会管你们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只知道云岁晚是季家养女,你们这样是乱伦!” “爷爷,你现在倒是承认岁晚是季家养女了?”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老爷子重重拍了下桌子,怒斥:“混账!你要么现在就和她断干净,要么就立马和江心弈结婚。” 季宴礼脸色唰地一下变冷:“如果我哪个都不选呢?” 两人看着对方,互不相让,气氛剑拔弩张。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季老冷声感叹,坐下来,喝口茶给自己顺气:“当真以为这季家交到你手里是板上钉钉的事不成?” 季宴礼是他亲孙子,也是小辈里能力最突出,最让他骄傲与满意的。 他对季宴礼的要求从来严苛。 季宴礼在季氏也没有得到过任何优待,靠着他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上ceo的位子,并之后将季氏带上了另一种高度。 季老不相信他能放弃自己之前附注全部心血的成果。 季宴礼勾唇轻笑一声,姿态依旧游刃有余:“我不认为。” 季老的脸色刚好一点儿,又听见他说:“季家,也不是我非要不可的。” 他的声音清朗疏冷,语气既肆意又张狂。 “您可能不明白,一直都是我选择了季氏,而不是季氏选择了我。” 季宴礼这些年自己投资的公司和项目,再加上名下大大小小的资产,下半辈子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保证岁晚和微微的肆意挥霍。 “好大的口气!”老爷子冷笑,说:“我看你真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智……” 话还没说完,季宴礼掀眸看向他,眼神里的压迫和狠厉不比他小。 “她不是,也什么都没做。反而是我一直在强迫她,威胁她和我在一起。如果您不信,可以向我身边的人打听一下。” “混账东西!” 老爷子拿起手边的烟灰缸向他砸过去,季宴礼躲过去,但还是被砸中了手腕,表盘立即裂了一条缝。 他神色未变,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西装,忽略掉手背火辣辣的疼。 “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季宴礼说完,转身走出房门时,后方响起季老的震怒声:“季宴礼,没有季家,你什么也不是!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感情有多天长地久!” 季宴礼置若罔闻,脚步未停地离开老宅。 坐进车里,他将裂了的腕表摘下来放进柜子里。 父母到现在都没有打电话过来,看来爷爷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以他对老爷子的了解,认为这事儿是丑闻,必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老爷子大概率会快刀斩乱麻地自己解决掉,在那之前不会声张,解决之后也就更不必多说了。 就像十几年前,解决小叔那件事一样,除了季老和小叔之外,这么多年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只了解一星半点儿的季宴礼反而成了知情最多的那个人。 他收回思绪,启动车辆离开。 …… 云岁晚上班第一天就有外勤,大半时间都在路上。 十五分钟之前季宴礼发来信息,问她什么时候下来。 云岁晚意识到他可能要带着微微去报社接她下班。 只回了个:【不在报社。】 从车站里出来,以为季宴礼已经从报社返回家,却突然听见一道响亮的童声:“妈妈!” 云岁晚惊喜看去,见季宴礼把兴奋到手舞足蹈的微微放下来。 她噔噔噔裹着棉袄奔过来,季宴礼跟在后面,脸上染着浅浅的笑意。 云岁晚一把抱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车站门口出来一堆人群,撞了她几下。 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她急着将微微护在怀里,下一秒,自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明明刚才还有好几米远,季宴礼不知道怎么瞬间就走了过来。 他警惕地看向周围,或许是那天枪击案发现场带给他的冲击太大,总觉得云岁晚单独在外面时不安全。 即使有他雇的保镖在暗地里跟着。 云岁晚还没反应过来,再次抬头时,就看见季宴礼带来的保镖将他们围住,与人群隔离开。 “……” 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她头上冒出黑线。 “走吧。”她说。 回到公寓,季宴礼再次把裂了的腕表带上,红肿的手背晃来晃去许久,都没有引来关注。 晚饭是季宴礼按照温韵给的菜单,让阿姨做好送过来的。 吃完,云岁晚陪着微微在客厅,电视上放着动画片,她盘腿坐在茶几桌前编辑图片。 一边工作,一边想着江心弈怎么又没了声儿。 季宴礼看了两眼,拿起西装过去,二话不说把人抱起来。 云岁晚没想到当着微微的面,他还这么肆无忌惮,刚想挣扎,就又被放下了,屁股底下垫了他的西服。 改天铺个地毯,季宴礼漫不经心地想。 他收回手时,云岁晚不着痕迹地瞥了他手腕一眼。 等九点多,微微就困了。 给她洗过澡,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也忘了问妈妈,舅舅今天是不是要住在我们家里。 忙完,从卧室出来,见季宴礼自己拿着棉签给左手涂药,她瞥了一眼又收回。 “睡着了?” 季宴礼越来越没耐心,只胡乱用棉签蹭了两下就完事儿。 云岁晚说:“嗯。” 季宴礼看着她,少见地露出迟疑的表情,好像在思考要不要说。 她心里藏着事,心烦意乱地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再次开口。 觉得江心弈靠不住,云岁晚决定还是得靠自己,这么想着,她走过去。 “明天工作需要,你把证件给我。” 第126章 三天 “什么工作?” 季宴礼两腿交叠,靠在沙发上,姿态松弛,抬眼瞅着她。 “出省,需要买高铁票。” 他点头,思忖片刻,说:“明天我让人送你过去。” 正好将司机换成贴身保镖跟着,也能确保她的安全。 “我晕车。” “以前怎么不见你晕?” “长途会晕。” “坐高铁就不晕?” “只晕轿车。” “……” 季宴礼哑然失笑,拿出手机摁着。 “你干什么?”云岁晚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悠悠道:“给你们社长打电话,以后少给你派外勤的任务。” “你把证件给我,”云岁晚突然缓了语气,与之前冷言冷语相比,听起来格外温柔:“我不做什么。” 季宴礼抓着手机的手一顿,黝黑的瞳仁看着她,目光灼热,盯得她有些不自在。 “过来。”他八风不动地坐在沙发上,黑眸泛着温。 云岁晚不想离他太近,但又想到证件,犹豫几秒还是走过去。 在她刚走近,季宴礼拉着她的手抱在自己腿上,一手揽着腰,一手捏她秾合细腻的手腕,用手指圈起来。 哪儿哪儿都细…… 云岁晚挣扎了下,没把手抽出来,只能任他把玩。 季宴礼的怀抱温热,肩宽腿长,可以很好地将她整个人圈起来,很有安全感。 但往往最危险的就是他。 他轻柔地亲她的耳垂,潮热的呼吸喷在耳廓,像六月夏季的风。 强势又不失温和的吻的来到唇角,然后两人唇齿相依。 季宴礼很用力地捋她的后背,红肿的手背依旧可以清晰看到凸起的青筋。 这么多次,云岁晚的反应依旧很青涩,可以说没有反应,她只当是应付人的过程。 只有当季宴礼吻得很深,做得太过分,意乱情迷之时,她才会被逼出来点儿回应。 仅仅这样,足以让季宴礼失控。 她被放开,眼尾凝聚着点儿红,眸子也像被溪流浸润过。 云岁晚偏头平复呼吸,不忘自己的目的:“可以给我了吗?” 季宴礼捋她的头发,声音暗哑地低哄:“三天之后再给你。嗯?” 云岁晚首先注意到他口里的时间,疑惑:“三天之后?” “对。”他漫不经心地盯着她嫣红的嘴唇看:“周五,我们去民政局。” “为什么改时间?”云岁晚冷了脸,和刚才那一刻的和颜悦色截然相反。 季宴礼安抚她:“岁晚,都一样的。” “既然都一样,那为什么要一次次提前?” 从七天变为三天,云岁晚心生绝望。 她还能怎么办? 难道要真的和他结婚吗? 劝不动,讲不通,又逃不走。 如果她没有回国就好了,那样至少还能在国外过着宁静平和的日子。 想到这里,云岁晚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提前了四天而已,岁晚,没有多大区别。”季宴礼手上用力抱紧她,心头总是萦绕着不安。 自从老爷子找过他之后,他患得患失也就更加严重。 好像哪天一睁眼,活生生的人就不见了。 老爷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很难说不会为了拆散他们对云岁晚做出些什么。 他只有尽快把人牢牢绑在身边,如果不是怕岁晚难以接受,恨不得现在就去民政局。 “不行,一周就一周。”云岁晚说。 季宴礼嗤笑一声,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拖延解决不了问题。一周也好,三天也罢,都改变不了我们要结婚的最后结果。” “岁晚,我等太久了。”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恍惚间竟给她一种委屈的错觉。 云岁晚扭着头看阳台窗外如墨般的夜色,也许是夜晚太安静,季宴礼的心跳才会显得又快又响。 但,只是他的吗? 这个问题只在脑子里出现了一瞬就被她本能忽略掉。 云岁晚眨了下眼,在他这里,她从来没有什么话语权。 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已经没了谈下去的必要了,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下来,径直走进主卧,将门反锁。 季宴礼看着她冷漠的背影,长眸似深海,神色如同一座衰败的旧院般寂寥。 …… 第二天她确实有出省采访的任务,拜季宴礼所赐,这次外勤最终没有她。 云岁晚一早从家里出来,发现送她的司机换了一个人。 从前没见过,身材高大,很壮,看着不像干司机这一行的。 今天相当于放了一天假,云岁晚中午早早地来到医院。 在医院门口下来,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儿,她回头看到司机没走,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跟上自己。 “不用跟着,你在车里等我。”云岁晚说。 “云小姐,季先生让我负责您的安全。”司机油盐不进。 云岁晚眉头紧蹙,从胸腔涌出的怒火一直燃烧到眼底,眸光冷泛。 她拿出手机,上面显示通话状态。 直接把手机放在耳边,冷声道:“季宴礼!” 对面无人回应,又叫了两声,季宴礼依旧不吭声。 云岁晚以为他在故意逃避,挂了电话重新拨过去。 那边秒接,说明人就在旁边,偏偏不说话。 她怒意更盛,声调都拔高了:“季宴礼!” 混着电流声,季宴礼的声音更加富有磁性,语气却很疑惑:“怎么了?” 装什么装? “让你的人走。” “岁晚,他能保护你。” “我不需要!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季宴礼,你不就是找个人来监视我?” “我没有这么想。” “那你让他别跟着我!”云岁晚语气强硬又坚持。 沉默片刻,季宴礼妥协:“你把电话给他。” 云岁晚脸色缓了不少,依言将电话递给身边的男人。 司机把电话放在耳边,点了两下头,然后恭恭敬敬地将手机还给她。 然后转身回到了车里。 云岁晚没有再听通话,也没有挂断,又放回了口袋。 她走进医院,来到住院部,这次没急着进去,在楼层下面站定,朝着一个方向抬头。 果然看见顶楼的一个窗口,站着一道身影。 应该是看到她了,夏斯年笑着朝她摆摆手。 距离太远,其实云岁晚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总觉得他现在应该是笑着的。 来到顶楼的一间病房 云岁晚推开门,绕过客厅,看见他靠着窗,正盯着门口。 好像比上次又消瘦了一点儿。 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鼻子酸涩,突然很想哭。 夏斯年拿过她手里的饭盒,走到桌子旁自顾自打开,神情期待。 但其实现在的他没什么胃口,吃什么吐什么。 第127章 季老,她走了。 饭菜依旧很清淡,夏斯年瞥到什么,轻笑一声,看着云岁晚调侃道:“因为不喜欢吃青菜,所以就把家里所有青菜给我吃啊?” 云岁晚心虚地移开视线,只说了两个字:“健康。” 夏斯年嘴上说着嫌弃,但还是拿起筷子吃起来。 吃得很慢,半天才送嘴里一口。 病房里依旧开着暖气,很暖和,她将外套脱下,连带着通话状态的手机。 见他吃不下去,还尽量做样子让自己放心。 云岁晚心中难受,找了个借口出去。 刚把门关上,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水流声,夹杂着一两声干呕,听得心脏突突地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浮出冷汗。 云岁晚轻轻吐出一口气,哽在心里的那股郁气始终无法疏解,她放轻脚步离开。 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云岁晚已经对这个味道十分熟悉,不论是在国外的前五年还是回国后的这两年。 只不过前者是她,现在变成了夏斯年。 云岁晚低头垂眸,眼神放空,大脑也是空白的。 突然,眼前出现一双鞋,停在她前面不近不远的地方,很明显是来找她的。 云岁晚后知后觉抬起头,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面色严肃。 “你是云小姐?” 她警惕地站起来,没有回答,只问:“你是谁?” “我是季老的人,”男人已经确定她的身份,说明来路:“季老想见你,就在前面的病房。” 老爷子想见她? 云岁晚有些怀疑,她已经被赶出季家,老爷子应该巴不得永远看不到自己才是,怎么还会亲自跑一趟来见自己? 似是看出她的质疑,男人像是早有预料,二话不说拨了个电话过去,对面很快接通。 他点了免提,对面只沉声说了几个字:“带她过来。” 的确是季老爷子的声音。 男人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做出请的手势,说:“云小姐,请吧。” 云岁晚沉住气,根据他的指示,推开一间病房的门。 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她朝里面扫视了一圈,觉得不对劲,刚想退出去时,被后面的人退了一把。 云岁晚踉跄几步,走进病房,还没转身,就感觉一股劲风从脑后袭来。 心下一惊,眼神立马变得凌厉,求生本能,她堪堪躲过去。 抄起身边的输液架砸过去,病房里叮铃咣当一阵响。 “你是什么人?”她看着骗自己进来的男人。 本以为是她的身份走漏了风声,当侦探时的仇人来报复来了。 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承认道:“说了,是季老的人。” 云岁晚眯了眯眼,心脏凉了半截,想不通老爷子为什么对自己动手。 她和他唯一的矛盾如今已经解决,毕竟她已经离开季家。 男人已经不给她思考的机会,脱了外套,拿出别在裤子里的小刀,眼神凶狠而阴翳。 看来是冲着她命来的。 病房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却没有引起外面任何一个人的关注,看来老爷子已经做足了准备。 云岁晚从刚才过的那一招中知道,对方是个经受过专业培训的练家子,她最多只能过个两三招,时间越长越不是对手。 更何况他还拿着刀。 绝不能硬碰硬。 云岁晚站在离他四米开外的地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感觉头皮被钩子吊了起来,浑身血液都在变冷,凝固。 老爷子到底为什么要杀她? 除了那天家宴她打了季家的人之外,云岁晚没有惹过老头。 难道是为季子坤姐弟来出气的? 可他当时不是已经将自己赶走了吗? 很快,云岁晚否定了这个猜想,他要想出气不会等到现在。 那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老爷子这么忌惮她,甚至想要她的命呢? 突然,云岁晚眸子微滞,一抹暗光闪过,眉心沁出冷汗。 她想到,那点儿事的确不足以让老爷子视她为眼中钉,但要是他知道了自己和季宴礼的恋情呢? 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 这些想法只在脑子里一瞬间涌出,云岁晚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 千防万防,这一天还是来了。 和她料想中的结果差不多,季家人果然开始恨她。 不知道这件事中,爸妈知不知情,是不是默认的呢? 就算如此,云岁晚也认了,父母不欠她,相反是她对他们亏欠良多。 他们怨她恨她,也是云岁晚想看到的结果。 走神间,云岁晚见那人要冲过来,急忙道:“我要见季老。” “季老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中年男人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云岁晚心瞬间提起来,手心一片潮湿,目光扫视周围,找趁手的武器或者适合逃走的路线。 可这里是顶楼,病房只有一个出口,还被那人堵着。 眼里映着刀片渗人的寒光,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锋利的刀尖一点点靠近她。 云岁晚血色上涌,眼底猩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男人拉开病房门,身上又穿上了那件外套,和走进病房时没什么两样。 他找到季老,低头恭敬道:“季老,她走了。” 老爷子两手拄着拐杖,端坐在沙发上,苍老的脸上严厉肃穆,浑身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听见他的话,冷哼道:“还有机会。” …… 云岁晚跑到夏斯年的病房前,在大众视野下,有监控,他们不敢乱来。 她缓了缓呼吸,等心跳没有那么快了,强装镇定地走进去。 夏斯年已经将饭盒洗好,收拾好放在桌子上。 她发现他的脸色好像又差了一点儿。 “怎么出去这么久?”夏斯年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不动声色地问。 “遇到熟人,多聊了两句。” 夏斯年反射弧很长地过了几秒才点头,没再多问。 “青菜炒的不错,”他笑着逗她:“和当年孤儿院里的有一拼。” 云岁晚惊讶:“这么难吃吗?” 夏斯年:“……” 云岁晚严肃地为自己的厨艺正名:“和我的厨艺没关系,是青菜本身就有问题。” 夏斯年笑出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好吃,明天再给你带。” 说着,她穿上大衣,提起饭盒,该走了,不然季宴礼又会把通话挂断之后再打过来催促。 和夏斯年告别,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着上面显示通话中,下方时间一秒一秒地往上加。 她收了线。 刚握上门把手,后方夏斯年在叫她。 第128章 从未监听 “岁晚。” “嗯?” 云岁晚回头,看向夏斯年,等着他的下文。 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却一时半会都没有开口。 “怎么了?”云岁晚不明所以。 夏斯年回神,看着她说:“路上慢点儿。” 云岁晚动作一顿,点头说:“好。”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停顿几秒,拉开门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斯年哥一开始想说的并不是那句话。 夏斯年走到窗前,不一会儿视野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看着出神,喃喃出声:“我……好像错了。” …… 云岁晚回到公寓,客厅里放着儿歌,微微趴在地毯上摆弄她的娃娃,没见过,是新款,不用猜就知道是季宴礼买给她的。 季宴礼在微微面前晃了两天,小孩儿早就忽略舅舅住在自己家的问题。 桌子上摆满了礼袋,上面的logo云岁晚并不陌生,在松风湾时她的衣柜里全是这个牌子的。 厨房门打开,季宴礼听见动静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 走过去很自然地抱了抱她,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微扬下巴示意那些礼袋,低声说:“看看喜欢吗?” 云岁晚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沉默地走过去,把东西随手放在地上,腾出空来放下手机。 不管她接不接受,这些东西最终都会出现在她的衣柜里。 就算说不喜欢,除了能让他打电话叫人过来再送一批,没任何用处。 季宴礼看着她的动作,眸光暗了几分,随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说:“今晚我做饭。” 云岁晚淡淡“嗯”一声。 说完,却见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一直盯着她,目光太过直白炙热,像一把火撩着她的皮肉。 她知道,季宴礼做一件事的背后绝对有另一层深意。 不然他为什么突然在今天下厨? 云岁晚也知道,他在等她之前承诺的那顿饭。 她看着他,突然变得很好说话:“明天晚上我做。” 季宴礼收敛了神色,勾唇应下:“好。” 几分钟后,云岁晚洗手回来,发现他已经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季宴礼的厨艺在肉眼可见地增长,无论是从看卖相还是闻起来,都已到达一个不错的水平。 微微自觉将玩具收起来,已经在饭桌边坐好。 云岁晚走过去,视线在绿油油的青菜上一闪而过,此时她还不觉有什么。 以为他自己喜欢吃,或者照顾微微需要荤素搭配。 毕竟平时就算她自己不喜欢也会每天买些青菜回来。 直到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季宴礼坐在她对面,夹了几块儿牛肉在她碗里之后,紧接着就夹了青菜。 云岁晚筷子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并未在他脸上看出类似于故意的神色来。 他也不会像之前的自己刁难他一样来为难她。 虽然连云岁晚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份理所当然的自信从哪里来。 察觉到她的目光,季宴礼撩眼看向她,疑惑:“怎么了?” 云岁晚想了想,突然说:“今天,我和斯年哥谈到了小时候。”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但这个话题一直是季宴礼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触及就会变得十分烦躁,更别说是她亲口提起。 他表情淡下来,眼里连那点儿可以忽略的笑意也没了。 只当她是在为明晚的那顿饭而故意刺激他。 “我知道岁晚。”季宴礼忍着脾气,沉声道:“不用再说一遍。” 云岁晚握着筷子的指尖一颤,忍着心里的惊骇,面上却丝毫不显,低头将碗里的青菜放进嘴里。 她注意到他的用词是“再”,说明他认为自己和斯年哥在医院里已经讲过一次,而他从通话的手机里听到。 可问题是……她从始至终没有和斯年哥聊过小时候的事,他又怎么会听到呢? 对于自己不喜欢吃青菜这一点,季宴礼好像并不知情,但今天在医院就已经多次透露过这个事实。 他如果听电话的话,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将青菜夹在她碗里。 云岁晚抿着唇,出神地猜想,季宴礼他会不会根本就不会听监视自己的电话呢? 不自觉又回想起今天中午在医院门口,她因为司机贴身跟随而想与季宴礼争论,结果拿出手机喊了许多遍,他都没有出声。 可他明明又可以对自己再次打过去的电话秒接,说明手机就在他的不远处,没有因为开会等原因接不到的情况。 当时以为季宴礼是故意的,现在想来,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听手机的声音,而是将其放在自己听不到的距离之外。 看着手表,只有到时间的时候才会提醒她。 想清楚之后的心情很复杂,云岁晚不知道是该庆幸他有良好的教养干不出监听这种事,在一定程度上让她享有了自由,还是痛恨他耍心眼儿,欺骗她,让自己没有享受过真正的自由。 季宴礼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自欺欺人吗? 这样会让他的良心好受一点儿吗? 云岁晚心中讽笑,真是虚伪……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季宴礼见她半天没动筷子,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语气重了,她在生气。 叹息一声,神情变得温和几分,刚想出声哄她。 云岁晚冷清纤巧,这会儿脸上更是腊月里堆得雪人般没有温度。 故意用筷子把青菜拨到一边,随后直接放在桌子上,瞧着他说:“的确不合胃口。我不喜欢吃青菜。” 微微没有听出妈妈语气里的恶意,大眼睛瞅到她碗里绿油油的菜叶。 软糯又单纯地附和:“对呀舅舅,妈妈不喜欢吃青菜呢。” 云岁晚从来心思藏的都很深,除了在刻意为难他时。 不吃青菜这一点,季宴礼直到这一刻才知道。 云岁晚对不喜欢甚至厌恶的情绪也很淡。 就像她刚刚会把季宴礼夹给她的青菜吃掉一根一样,在饭桌上只要有这一道菜,云岁晚都会吃一些。 要想看出她喜好的和不喜好的,难上加难。 就算是夏斯年,也是在她小时候还不懂隐藏情绪的时候,从她将午饭里的青菜挑到他碗里的举动中得知。 微微则是从夏斯年的口中得知。 在云岁晚的认知中,就算不喜欢,但只要死不了,都可以被接受。 别人的劳动成果和心意,永远比她是否喜欢要重要得多。 但这个别人之中,并不包括季宴礼。 云岁晚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他的心意和劳动成果。 可以恶意满满地让他做自己乐意的事,却不会像之前一样考虑这会不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甚至可以任性地提出无理要求,可以恶言恶语,可以肆无忌惮地戏弄他。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吃了青菜,明明从未透露过,明明这么多年都已经形成了不爱表达喜恶的习惯,却偏要在这个时候,对季宴礼说,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吃青菜。 云岁晚没有发现,她这么做的底气来自于笃定季宴礼不会拿她怎么样。 也没有想过,做这些伤害他的事情之后,到底会不会从中获得快感呢? 若是会,那为什么在她扔筷子走人的时候,却一眼都没有看向季宴礼落寞又沉默的神色。 第129章 领证倒计时两天 云岁晚冷脸从饭桌上离开后,就一直待在卧室里。 公寓不是很隔音,她听到季宴礼低声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哄微微吃饭。 她坐在沙发里,打开电脑,不怎么专心地剪辑视频。 十几分钟后,客厅里响起动静,季宴礼收拾了桌子。 然后哄着微微去隔壁睡觉,云岁晚皱了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微微转去客卧。 鼠标放在腿上,一走神,指尖误触,剪掉了一段不该剪的。 她又烦躁地撤回,重新剪。 半小时后,客卧的门打开,季宴礼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远,听着像是往公寓门去的。 她以为他要走,却在听到门开了又关之后,再次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这次是冲着主卧来的。 正想着,主卧的门被敲,伴随着季宴礼低磁的嗓音:“岁晚,我进来了。” 不等云岁晚回答,他推门走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云岁晚眼皮都没抬一下,却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香。 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让人送了份饭菜过来。 “刚才是我的疏忽,”季宴礼走过来,压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性感,带着歉意和叹息,仿佛温柔,他道歉道得很熟练:“抱歉。” 云岁晚没什么反应,只是映着电脑光点的眼睫颤了一下,默不作声。 季宴礼走过去,把印着饭店图标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倾身时,手一抬顺势将她面前的电脑关上,轻柔的吻印在她眼睛上。 没脾气道:“岁晚,以后不喜欢什么,或者喜欢什么,直接告诉我。” “不用将就。” 季宴礼的情话又是手到擒来,和外人眼中淡漠冷静的总裁相差甚远。 “不喜欢吃的,无论对方是谁,就算已经放进了嘴里,也能立马吐出来。”他强调:“不用考虑任何人。” 云岁晚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初见,小学放学后的那天。 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让司机买了一堆书包,给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儿。 而对当时的云岁晚来说,书包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永远在迁就,永远在下意识委屈自己的云岁晚。 就像现在这样,被季宴礼告知,她完全可以凭喜好行事。 出神间,季宴礼把她手里的电脑放在旁边,拉了一张椅子过来。 “先把饭吃了。”他一边拆饭盒,一边说:“还有什么忌口的,都告诉我。” 云岁晚心脏跳得另她恐慌,让她无措。 “季宴礼,你能出去吗?” 她半垂着眼皮,没有起伏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季宴礼身子一僵,此时竟有几分儿童才有的无措,过了很久…… “好,”他哑声答应下来,“我去看看微微。” 门再次被关上,云岁晚深呼吸,一手抓着胸口,一手覆在脸上。 …… 第二天,云岁晚再一次去医院时,彻底把兜里接通的电话忽视。 想清楚之后,再也不用顾忌季宴礼监听的事儿,心里也自在不少。 在住院部楼下往上看,稀奇地竟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云岁晚没有过多停留,这次吸取上次被老爷子偷袭的教训,她没再阻止司机跟着。 但毕竟是季宴礼的人,她还是让司机在病房五米之外的地方守着。 推门进去时,就看见夏斯年从洗手间出来,脚步略显匆忙。 “来挺快啊!” 他关上洗手间的门,比之前消瘦许多的身形隐在病号服里。 几天时间,夏斯年已经明显瘦了许多。 云岁晚当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也没有看向洗手间的方向,弯腰倒了杯热水给他。 夏斯年喝了一口,脸上终于被热气蒸出一丝血色。 今天她还没到中午就来了,来了之后又靠着窗户半天不说话。 似是在思考着怎么开口。 夏斯年指腹划过透明玻璃杯,暖意浸入皮肉,半晌微微收紧。 他也在想怎么开口。 “岁晚……” “斯年哥……”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愣住了。 夏斯年仰头喝了一口温水,在她开口之前说:“我先说。” 云岁晚点头,看着他苍白俊秀的眉眼。 “我想清楚了,”他垂下眼睫,笑:“岁晚,我们去国外吧。” 云岁晚怔住,当初她劝他去国外治疗,嘴皮子磨破都没能让他回心转意。 说他和她都生在南城,又在南城长大,非严格意义上的家也在南城,就算最后……也想落叶归根。 一说起这个,云岁晚再想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后来,他意志坚定,她又重新回到季家,生活越来越稳定,就没再提起过。 现在夏斯年改变主意,她的证件却已经不在自己手里。 但能同意出国治疗,希望也更大一分。 云岁晚不确定自己在领证之前,还有没有拿到证件的机会,到那时又是否来得及逃走。 就算她拿到了证件,只要在任何地方用到身份信息,季宴礼就会马上找到她。 要想逃走而且不被他抓到,很难。 无论如何得先稳住夏斯年才行,至少得让他先出国。 “好,斯年哥。”她声音轻而缓,如同山涧缓缓流动的溪水,说:“我们后天就走。” “可以。” 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急,夏斯年又一次躲开她逆着阳光的视线。 温水来到胃里反而变得冰凉,压住那股恶心时,却刺激的其他地方更加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擅自做的的决定对岁晚来说,是福还是祸。 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做的决定,对她来说是不是对的。 夏斯年能感受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身体越来越不如一天。 生命宛如指尖的流沙般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流逝。 之前在有希望的时候,他觉得前方天光大亮,癌症都能熬过去,世上也就没有什么难事了。 也曾对……抱有过奢望…… 夏斯年看着地上投落着的云岁晚纤细的影子,默默出神。 如今看来,还是他太贪心,也高兴地太早。 现在的自己,已经配不上她。 云岁晚照例在医院待了一个小时。 下午准时下班,这些天,季宴礼天天带着微微去公司。 进一步熟了之后,微微也越来越黏着他。 云岁晚回到家时,没有看到人,他们头一次比平时晚了。 她记得晚上要给季宴礼下厨。 心情不怎么好,下意识找茶几桌下面的烟时,没找到,不知道被季宴礼收到了哪儿。 自从发现她抽烟,季宴礼把她所有的烟换成了和他一样的,味道不难闻,危害也没那么大。 现在渐渐很难再在家里发现烟的存在。 云岁晚只能作罢,回忆那天给斯年哥做了什么,走进厨房给自己带上围裙。 第130章 她特意为他放的。 时间卡的刚刚好,在云岁晚把粥熬好后,门口出现动静。 季宴礼抱着微微进来,先把小孩儿放下,很熟练地弯腰给她换鞋。 “做好了?” 他声音含笑,情绪内敛的人此刻明显跃动着愉悦和期待。 云岁晚说:“嗯。” 她把做好的端上桌,由于能力有限,会做的且做得不错的就这几样 这么一看和昨天他做的那些还挺丰盛。 在云岁晚返回要端粥时,被季宴礼摁住脑袋。 “我去。” 等所有饭菜上齐,云岁晚一抬头竟看见他拿着手机先拍了两张照。 似乎心情真的好,嘴角不自觉勾着笑,冲淡了身上强势的气质。 在华庭或者松风湾,米其林三星大厨做的东西不见得能得到他一句好评,现在却表现得这么激动。 若是被厨师看到了,估计要哭晕在厕所。 不知她所想的季宴礼拿出勺子搅了搅还冒着热气的粥,看到里面的山药片,眸子微顿。 “夏斯年也喜欢吃山药?”他试探。 云岁晚睨他一眼,淡声道:“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的季宴礼指尖都在颤抖,黑眸冒着火般炙热地望着她。 脑子似是被什么敲了一下,很迟钝地听出云岁晚话里另一层意思。 她没在夏斯年的粥里放过山药,所以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而这次有,是因为他喜欢。 也就是说,她特意为他放的。 只是这一点小小的举动,季宴礼足足愣了十秒,仿佛置身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梦中。 他喉结上下滑动,眼尾浸染了一抹红,指尖紧紧捏着勺柄,意图掩饰控制不住的轻颤。 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前所未有的甜。 云岁晚歪头看向云幼微,揉了揉她的脑袋,余光却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很难形容这一刻心情。 对于为什么要在粥里特意放了他喜爱的山药。 云岁晚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弥补八年前没能让季宴礼吃下的那碗粥。 或者是她决心要在后天逃离他,良心受遣所致。 这顿饭,季宴礼吃得很慢很慢,恨不得细细品尝,一滴不剩地吃下去。 于是他很顺理成章地吃撑了。 而吃撑的后果便是把微微哄睡之后,压着云岁晚要了一次又一次。 非要说“消食”。 最后云岁晚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自昨天微微被他赶去客卧之后,季宴礼彻底登堂入室。 也不让云岁晚去客卧睡,说微微这么大了,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在华庭时都是这么过来的。 只放了云岁晚的枕头在客卧,至今微微还以为妈妈每天陪她睡在客卧。 舅舅被外婆外公赶了出来,只能住在自己家里。 第二天 云岁晚突然收到了爸妈发来的短信。 之前他们的微信被她拉黑,他们只能发短信过来。 他们想见她。 大概率是知道了她和季宴礼的事之后,纠结了许久才决定来找她谈谈。 父母总是温和优雅的,无论对她多么深恶痛绝,估计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就和八年前拒绝她的季宴礼一样。 但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劝她远离季宴礼。 云岁晚看了这条信息许久,久到眼眶干涩,喉间艰涩。 最终还是拒绝了,她怕见到他们之后就不舍得走了。 临走之前,云岁晚和沈叶初见了一面。 两人工作都忙,有一段儿时间没见,却每天都会在线上聊天。 既然决定要走,她也就没必要再在报社继续干下去,只不过还没把辞职申请递上去。 “岁晚,你什么眼神?”沈叶初捧着一杯奶茶,狐疑地看她。 云岁晚收起抱歉的神色,这次又要像上次一样对她不告而别了。 “没什么,你看错了。” 沈叶初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笑嘻嘻道:“叫我出来,是不是想我了?” “嗯,有点儿。”云岁晚顺着说。 沈叶初立即张开手臂将她抱住。 “我妈现在天天催我相亲谈恋爱,烦都烦死了。以后你要经常喊我出来,”沈叶初戳戳她的脸颊,说:“这样我才能暂时逃过家里的魔爪。” “前几天,我妈还和温阿姨去了寺庙……” 云岁晚抓住其中的关键字眼:“寺庙?” “对啊,我没有和你说过吗?你不在这几年,温阿姨和季叔叔每年都会去庙里几趟。” 她回来之后,云岁晚没见过爸妈去寺庙,应该是心愿已了,没什么可求的了。 如今又是为了什么? 很快,云岁晚就想明白,沈太太是去为叶初求姻缘,那妈妈应该是为了让季宴礼迷途知返,和江心弈修成正果去的。 “叶初,你知道那寺庙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你想去吗?” “嗯。” 沈叶初二话不说开车带她出发。 两人的车后面跟着两辆黑车。 沈叶初朝后面看了一眼,惊道:“我去,我们被跟踪了!” 云岁晚也瞥了一眼,安抚她:“是季宴礼的人。” “他派人跟踪你?” “差不多吧,他说是要保护我。” “屁!他就是要时刻掌握你的动向。”沈叶初同情地对她说:“被人监视的感觉很不自由吧?” 云岁晚不知道该说什么,闷闷胡乱“嗯”了一声。 “放心,交给我,我这就替你甩掉他们。”沈叶初大言不惭,信誓旦旦道。 明显对自己的车技很没有自知之明。 说完,沈叶初把方向盘打死,拼尽全力在走了几个晃晃悠悠的s弯之后,大松一口气。 然后自信往后一看,车还在,跟得比刚才还紧,几乎要与她车头并进。 江心弈汗颜:“……” 抓着扶手心有余悸的云岁晚:“……” 幸亏这条道上暂时没有车。 后方保镖也懵了:“……” 原来老板说要保护她们,其实是为了防止她们自己作死。 “哈哈,”沈叶初尬笑两声:“没想到他们车技这么厉害。” 云岁晚不忍拆穿她:“嗯,我刚看到差一点儿他们就跟不上了。” 这话让沈叶初又信心大增。 …… 另一边在公司的季宴礼,刚下会议就收到了她们去寺庙的消息。 “季总,还有一件事。” 宋昭是他的人,从季氏离开后,跟着他来到这里。 “说。” 宋昭把一份资料放在他桌子上:“找到能治疗夏斯年的医学团队了。” 第131章 寺庙祈福 季宴礼打开资料,翻了两页,又兴致缺缺地合上:“知道了。” 想着领证后将这个资料给岁晚,她应该会很高兴。 毕竟对她来说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他忌惮夏斯年,但云岁晚却在意他。 如果夏斯年真的死了,对岁晚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在宋昭转身离去时,季宴礼又说:“让那些人把人看紧点儿,以免出什么意外。” 老爷子这么久都没有动作,越是平静就越是让他不安。 “好的,季总。” 一月底,南城的温度一天比一天高,但早晚还是需要穿着棉服,此时正午,阳光照下来有些烫脸。 沈叶初带着云岁晚一路来到几十公里以外的“静悟寺”。 这里环境清幽,庄严而肃穆的钟声每隔几小时敲响一次,莫名地让来到这里的人平静下来。 云岁晚和沈叶初来到“药师佛塔”,看着眼前高大的佛像。 药师佛盘坐在高台,垂眸看着她,亦如看着世间的芸芸众生,威严中不失和善,眉目间慈祥又温和。 她不敢抬眼与佛祖对视,怕被误会心无诚意。 说来惭愧,父母来这儿为她求了七年,她也才来了一次。 云岁晚虔诚地跪在垫子上,双手合掌,目视前方,目光真挚又专注。 望爸妈身体健康,平安喜乐,不再因为我而烦心;望斯年哥战胜病魔,得无碍解脱;望微微无忧无虑,健康成长。 她默诵完,又垂眸跪坐几秒,这才右手向下,按于蒲团中间,左手按于蒲团左上方,弯腰磕头。 许是云岁晚是这里少有如此虔诚而认真的参拜者,过往路人频频投来视线。 沈叶初不信这个,但还是陪着她跪下。 之后,云岁晚拿了几个祈福条,认认真真写下父母,斯年哥和微微的名字。 写完之后,手上还剩一个,她就放下了笔。 沈叶初瞟了一眼,奇怪道:“怎么还剩一个?” “拿多了。”她随口说道。 云岁晚把写过的四个祈福条挂在满墙之间。 沈叶初看过去:“怎么不写你自己?” 云岁晚笑道:“我没什么好求的。” “那怎么能行啊?我来写你。” 沈叶初到处找祈福条,看她空着的两手:“那条多的呢?” 云岁晚后知后觉地也看向自己的手,不以为然道:“不知道,丢了吧。” 如此,沈叶初只能又跑回去拿了两个,回来后学着她的样子,分别写下“沈叶初”和“云岁晚”。 怕佛祖认错了人,又把两人的生辰爱好什么的全写上。 回去时,两人走的小路,许是每天都有人打扫,台阶上一尘不染。 沈叶初叽叽喳喳讲着什么,云岁晚沉默地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眼神略微空洞,想着其他事。 两人在一起大多时间都是这样,沈叶初也没觉得有什么。 走了三分之二的距离,云岁晚抿了抿唇,突然拉住沈叶初的手腕,着急道:“叶初,你先在山下等我,我有东西落在寺庙了,回去一趟。” 见她很着急的模样,沈叶初担忧道:“什么东西?我和你一起去找吧。” “不用,不是很重要。我知道在哪儿,很快就来找你汇合。” 不等沈叶初回答,她转身往回跑。 沈叶初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只能顺着她话里的意思,却打算站在原地等。 过了许久,这条小道上才出现云岁晚急忙往下走的身影。 走到近前,她额头冒出细汗,应该是太着急所致,但神色看起来比刚才下山时要轻松许多。 像是放下了什么事。 云岁晚拉住她,说:“走吧。” 两人再次并肩下山。 “找到了吗?”沈叶初关心问道。 “嗯。” 云岁晚没有多提,很快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 夏斯年在下午就办理了出院手续,打算回家把东西收拾一下。 明天最早的飞机,云岁晚特意嘱咐他,机票她来安排。 他也就没管。 怕引起季宴礼怀疑,云岁晚没有过去和他一起,只当自己并不知道夏斯年出院。 和沈叶初在南城别的地方逛了逛,没有什么目的地,捧着一杯咖啡,走到哪儿算哪儿。 云岁晚在很努力地记住这座城市,每颗树木,每条街道。 七年前离开南城的时候,太过匆忙,没有仔细观察和感受过,这次她要好好和这座城市告别。 这一次离开之后,余生都不会再回来。 “连溪哥和时泽哥最近怎么样?”她看向沈叶初。 “他们整天无所事事,还能怎么样?”沈叶初撇嘴,说:“就典型的公子哥儿那样儿。” 语气颇为嫌弃,云岁晚失笑。 “叶初,有机会帮我谢谢他们。” 沈叶初听得狐疑:“谢他们什么?” “谢谢他们这些年对我的关照吧。”云岁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心里最真诚的话。 沈叶初从来都神经大条,这个时候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你怎么不亲自告诉他们?” 虽然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谢的,毕竟这是他们该做的。 “你知道的,我以为可能会很少见他们。” 沈叶初只当是因为季宴礼的缘故,便点头爽快应下。 “不过岁晚,”她笑着玩笑:“别因为男人影响我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啊。” 云岁晚拍了她一下:“我是那种人吗?” 两人同时笑起来。 “对了,斯年哥的病怎么样了?你如果缺钱了,记得告诉我。” 云岁晚不打算如实相告,让她的心情受了影响:“病情还是那样。我怎么会缺钱?” “也对。”沈叶初点点头。 岁晚在季家不可能缺钱。 和沈叶初告别前,云岁晚递给她一件信封,里面是张卡。 放着爸妈之前给她的钱,每个月他们还是会把钱定期打给她。 她尽数转到了这张卡里。 “叶初,过两天我要出差,你记得把这件信封给我爸妈。” “你为什么不出差回来送?” “等我回来就来不及了。”云岁晚有意引导她过两天是个特殊日子。 沈叶初也没多想,抬手接过来,爽快道:“放心吧!” 第132章 无声告别 时间还早,云岁晚自己走了一段儿,后面的车也慢悠悠跟着。 不知不觉来到南城一中,此时高三早已经开学,其他年级还在过寒假。 又去了那家面店,老板照例给她做了一碗牛肉面,牛肉比其他顾客碗里的都要多。 学校人少,且还没放学,店里人就更少了。 云岁晚右边的那张桌子坐着一对男人,看着只有二十多岁。 男人带着一副眼镜,面目清秀,穿着黑色羽绒服。 似是不敢相信般,频频朝云岁晚的位置看去。 他的动作太过频繁,引起了对面女人的注意。 等云岁晚吃完,把钱放在桌子上离开后。 女人才好奇道:“顾老师,认识?” 男人走神片刻,才低头嗯一声:“以前同学。” 他没有要去相认的意思,看着也不想多说的样子,女老师也就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云岁晚并不知道刚才店里出现了自己高中时的同学。 当时只顾着低头吃面,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各种事,没有注意力分到其他人身上。 来到南城一中,高三正好放学,她站在门口,不敢眨眼,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李枫玥。 “岁晚姐!” 比她最先看到彼此的是李枫玥,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声音刚响起,人就来到了眼前。 “您怎么来了?” 云岁晚说:“我要走了,来看看你。” “你要去哪儿?很远吗?还会回来吗?” 似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多,李枫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云岁晚并不在意,笑:“很远,应该不会回来了。” 听到答案,李枫玥失落地啊一声,很突然的消息。 “没事,我们可以手机联系。”云岁晚安慰她。 和她聊了会儿天,又提前为她高考加油,云岁晚便不耽误她的时间了。 回到公寓时,不早不晚,季宴礼和微微已经回家。 他在陪云幼微玩拼图。 客厅铺上了纯手工金丝藤蔓地毯,一小块儿面积估计比她这个公寓都要贵。 “回来了?” 季宴礼听到门口的动静,起身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包,挂在架子上。 “嗯。” 云岁晚换了鞋要往里走时,被他拉住,接着腰上一紧,别他压在了玄关处的墙上。 她紧张地去看客厅里的微微,还没看清楚,就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 鼻尖挨着鼻尖的距离。 “微微看不见。” 季宴礼说完这句话,咬上她的唇,吞下她的所有呼吸。 接吻时,云岁晚习惯睁着眼,季宴礼却每次都很投入地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他就会抬手覆上去,提醒她:“乖,闭上眼。” 暗哑的嗓音哄人时,总有令人心跳加速,大脑空白的魔力。 失去视觉,其他感官就更加敏锐,冷冽的雪松香后调紧紧将她包裹,他的身体如同一座热烈而高大的火山。 将她锁在怀里,一会儿温和一会儿强势地索取。 云岁晚第一次主动把手放在他肩上,很轻。 却让季宴礼浑身一顿,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更快,如擂鼓轰鸣。 睁开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里面迸发出愉悦和惊喜。 他以为岁晚终于愿意接纳自己。 却不知这是一种无声的告别。 云岁晚的第一次小小的主动,是他们这段不伦不类的感情的结束。 然而被惊喜突然砸中而正处狂喜之中的季宴礼并没有多想。 毕竟云岁晚的所有证件在他那里,也绝对想不到到她还有逃走的想法。 如果不是微微还在客厅,季宴礼可能在这里就要更进一步。 他吻了她很多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放开。 云岁晚收拾好自己,除了嘴唇有些红润之外,再看不出其他异样。 这才走进客厅。 而季宴礼则径直去了主卧的浴室。 需要灭灭火。 往常微微会第一时间来抱她,今天应该是拼图太难,把全部注意力分在上面。 某种程度上,微微和她一样好强,越是困难,就越不会轻易放弃。 吃过饭,她又去摆弄地上的那堆拼图,云岁晚坐在旁边陪她。 收拾好桌子,季宴礼也在她旁边盘腿坐下。 他长指在太阳穴一圈圈打转,支着头看着眼前母女二人。 眼前这一幕美好的像在梦里,季宴礼这八年不停做的梦,几乎成了执念。 如果可以,他不奢望自己有多富裕,又有多少财产,只希望可以像现在这样,过着平淡却幸福的一家三口的日子。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无限度的塌陷下去,仿若灌了蜜一样,甜蜜又幸福。 想到刚才玄关处的那个吻,季宴礼眸色一暗,昏昏沉沉。 他看向微微,说:“微微,我带你去睡觉?” 云岁晚看了他一眼。 “舅舅,等一下。”微微正忙着完成拼图,软软糯糯地撒着娇:“等我把拼图弄好嘛。” “……” 季宴礼很后悔自己今天买了这么复杂的拼图回来。 在微微看不见的地方,他靠近了云岁晚,接着伸手揽住她的腰。 云岁晚身体微僵,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暗含警告。 如果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被警告住,那就不是季宴礼了。 她看了一眼微微,发现小团子只顾着拼图,简直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稍松口气,往旁边挪了一下,季宴礼又紧接着跟过来。 云岁晚心里无奈,不想再与他做你追我赶的幼稚游戏,随他去了。 季宴礼唇角勾着笑,长眸闪着头顶的白光,又黑又亮,盯着她看时,尤其深情脉脉。 片刻后,他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指骨抵着她的皮肤,掌心宽厚温热,如竹节般的手指皓白有力,青筋一路蜿蜒延伸至小臂,隐在白色衬衫下。 好像骨头都比她的硬。 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反射着光线,如同夜幕下坠着的一颗繁星。 云岁晚没有吭声,也很乖巧地没有挣扎,目光看着地上的拼图碎片,眉眼沉静。 季宴礼喉结滚动,这一刻的悸动让他欣喜若狂,就如昨天吃到的山药,刚才情难自禁的吻。 他想,岁晚是不是开始重新喜欢上自己了呢? 第133章 给他喝下了安眠药的水 夜晚像黑色的幕布垂下来,主卧的床头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昏沉的房间里有两道身影交叠。 云岁晚难以自持时攀上季宴礼的肩膀,无意识地抓了一把。 季宴礼眸如深海,瞬间眼底的火焰烧得更旺了,额间的青筋根根暴起,从沉重的鼻息中溢出一声闷哼,低头含住她的唇。 房间重归平静,云岁晚从浴室出来,换上了睡衣。 季宴礼紧接着走进充满水汽的浴室。 她擦着头发,歪头看见了他丢在床头的手表和戒指。 怕被磨损,底下垫了两张纸巾。 云岁晚身体很累,精神却异常亢奋,看着那枚戒指出神。 和她脖子上的是一对儿,相比于她的讳莫如深,季宴礼则毫不避讳地直接戴在左手无名指。 一直戴在现在。 云岁晚收回视线,懒得用吹风机,随便用毛巾把头发擦了擦。 从厨房倒了一杯水回来,在里面加了两颗安眠药,迟疑两秒又怕不管用,往里面又加了一颗。 端着回到卧室时,浴室的门正好被打开。 她面色不变,脚步未停,将水杯放在了床头。 季宴礼目光一直腻在她身上,跟随着她的动作。 见她把水杯放在了自己那边的床头,又转身来到另一边,掀开被子。 云岁晚自知自己表现地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动作和表情都有在克制,强装镇定。 但季宴礼还是在她躺下的上一秒突然开口:“等等。” 云岁晚眼皮狠狠一跳,心脏差点儿跳出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向他:“怎么了?” 他走到她那边,弯腰从床头柜里拿出吹风机,说:“头发湿着,先别睡。” 云岁晚垂下眼睑,心里松口气,动了动微僵的指尖,不吭声,看着他动作。 季宴礼把她转过去,插上电源,吹风机顿时响起有力的嗡鸣,先在自己手上吹了吹,等风热了才吹向她的头。 微凉的指腹在她的发间穿梭,很轻,有些痒。 和她身上相同沐浴露的香味,随着吹风机的风带过来,暧昧顿起。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云岁晚乖乖地没动,今天温顺地让季宴礼恍惚。 心绪前所未有地平静,但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两人谁都没有在说话,房间里静得只有吹风机不大不小的声音。 季宴礼用的小风,云岁晚觉得吹了好久都没好,怕床头那杯水凉了,催促道:“好了吗?” “嗯。”他应一声,摁了关机键。 季宴礼把吹风机放回原位,回到另一边时,端起那杯水。 声音含着笑,刻意问她:“给我倒的?” 云岁晚躺下,冷漠地说了一句:“不是。” 背对着他,后方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 许是她这两天反常地太多,让季宴礼逐渐沉溺在其中,被她的温顺和乖巧砸晕了头脑。 云岁晚只是稍稍给他点儿甜头,季宴礼就完全如失了智般,像个刚谈恋爱的小伙子,晕头转向,欣喜若狂。 她听到他喝水的吞咽声,然后把水杯轻轻放在了床头。 接着室内完全陷入黑暗,季宴礼关了床头灯,躺下来,和往常一样顺势把她搂进怀里。 云岁晚后背抵上他的胸膛,呼吸维持着平静绵长,眼睛却眯着一条缝,看着黑暗中的某一点。 季宴礼很快感受到困意,来势汹汹,恨不得就此睡上几天几夜。 他强撑着精神头埋在他颈窝,薄唇亲了亲她的后颈的皮肤。 迷糊中低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云岁晚眼睫猛的颤了颤,心尖一挤,仿若都能冒出又苦又酸的水。 黑暗中,她的呼吸猝然间乱了彻底。 身后的人已经熟睡过去,抱着他的力道却丝毫不减,充满占有欲。 她身体刚一动,季宴礼皱了皱眉,腰上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一分。 云岁晚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睫眨了又眨,不知道为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眼眶里有水光闪烁。 她不敢眨眼,怕那滴蓄在眼睛里的泪流下来。 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忽略自己内心掀起的波澜和情绪。 云岁晚静静等了一会儿,察觉季宴礼彻底昏睡过去,就连腰上的力道都渐渐变小。 她小心翼翼把他的手臂抽出来,掀开被子下床。 看了看时间,这么一折腾,竟然已经凌晨三四点。 她开了灯,季宴礼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安眠药在起作用 一颗就可以让人熟睡过去,她一下子加了三颗,足够让他睡得不省人事。 云岁晚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走到床边,盯着他熟睡的脸看,用正常音量大小喊他两声。 他没有反应,呼吸悠长。 放心下来,云岁晚换了衣服,拿出行李箱收拾行李。 回国的时候没想过要在国内长住,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如今走的时候她也只带原来的东西。 季宴礼买给她的那些,尽数留了下来。 很快收拾好,云岁晚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立起来。 走之前,她把脖子上坠着戒指的项链摘下来,与他放在床头上的那个放在一起。 又拿起他的手机,果断关机。 垂眸看季宴礼两秒,很缓慢地扯了下唇,弯腰在他耳边轻声告别:“季宴礼,再见。” 再也不见…… 说完,她关上灯,拉着行李箱出去,轻轻关上门。 床上的男人突然不安又急躁地动了一下,却又实在抵不住睡意,意识只能陷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云岁晚把微微叫起来,人还没睡醒,在她闭着眼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 拉着她出门。 公寓里最后一丁点儿声响消失,寂静的黑暗如同深渊般吞噬着这间房子和屋里的人。 微微还没搞清楚状况,揉揉眼睛,疑惑地看着妈妈:“妈妈,我们去哪里呀?” 云岁晚温声道:“去我们的另一个家。” “去找外婆外公嘛?” 在微微意识里,已经将华庭当做另一个家。 云岁晚神情微顿,很快恢复正常:“不是。微微,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对不对?” 云幼微依旧不知道要去哪儿,却听懂了妈妈话里的意思,乖巧道:“对呀。” 云岁晚蹲下身抱住她。 这时,一辆不起眼的黑车停在她们面前。 第134章 离开 云岁晚把微微抱上去,自己却没上车,看着微微不解又害怕的眼神,她笑着安抚:“微微,你先跟着叔叔走,妈妈很快就过去和你汇合。” 微微再懂事,终究还是个孩子,听到妈妈不和她一起走,立马掉下眼泪,哭起来。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云岁晚心里一紧,将她抱住:“我怎么可能不要微微呢?微微先去找夏叔叔好不好?我只是丢了一些东西,需要回去找一找。” 云幼微抽抽搭搭的,哭红了眼睛和脸,在云岁晚耐心的安抚下,逐渐平复了情绪。 又听到去找夏叔叔,便更信了几分。 虽然还是想要和妈妈待在一起,微微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眼神透着不安。 云岁晚叹口气,心疼地不行,但也不能再浪费时间,不知道季宴礼派来跟着她的那些人还能被钳制多久。 狠下心关上车门,对坐在驾驶位的人说:“麻烦照顾好微微,谢谢。” “云小姐放心。” 云岁晚站在原地,目送汽车离开,天上的夜色逐渐变淡,好似褪了色的颜料。 初春的风带着冬季残留的寒,刮在身上,犹如刀割。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给季老爷子发了个信息,静等着人来接。 凌晨五六点时,公寓里的主卧 季宴礼睡得很沉,却又睡得不踏实,就好像有无数双手拉着他往下拽,意识在挣扎。 潜意识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挣扎,明明都这么困了,为什么不好好地安心睡一觉。 他做了很多梦,光怪陆离,没有逻辑可言。 他梦到了八年前,得知云岁晚突然不见的那天,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云岁晚的行踪在当时应该属于国家机密。 自然会有人掩盖她的身份信息,连一丝一毫的踪迹都没有。 季宴礼不是没有找过,国内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国外一查就是七年。 当时的他不愿想别的可能性,只麻木机械地查着,找不到人就一直找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季宴礼才恍然醒悟,自己以前多么迟钝又愚蠢。 更是个不敢直面自己最真实情感的懦夫。 他去找沈叶初,作为岁晚最好的朋友,说不定知道她的下落。 谁知连沈叶初都不知道,她下定决心要和他有关联的人断绝来往。 季宴礼在梦里落下泪来。 画面一转,他等到了岁晚回国,强行和她在一起。 终于等到了岁晚对自己态度好转,他们耳鬓厮磨,做着这世间最亲密的事。 他激动不已地对她说出那三个字,埋在心里很多年的三个字。 云岁晚笑着,亲密依赖地楼住他的脖子,回道:“我也爱你。” 季宴礼在梦里留下欣喜又幸福的眼泪。 眼前的人以及岁晚满是爱意的神色逐渐远去,世界顷刻间变成黑白。 他知道画面又要变了,却又实在舍不得,抬手像抓住,只摸到了空气。 季宴礼再次醒神时,看到了又恢复到冷漠淡然的云岁晚,站在门口,手握着门把手。 身边放着两个行李箱。 她的眼神没有温度,看向他是只有厌恶。 季宴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想走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动腿。 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岁晚对他说了一句:“季宴礼,再见。”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关门离开。 季宴礼又落泪了,这次既恐慌又无措。 他想喊,想跑,看起来很痛苦,不知道在和什么挣扎。 突然,躺在床上的季宴礼倏地睁开眼,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眼角带泪。 太累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头脑昏昏沉沉,眼皮也重如千斤。 季宴礼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本能扭头看向旁边,却忽然动作顿住。 床边没人…… 摸了摸被子下面的垫子,没有温度,应该走了有一会儿了。 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清醒过来。 他抱着一丝希望,拉开床头灯,希望是屋里太暗,才没让他看见人。 却在触及床头上的戒指时,脸色大变。 他的戒指旁多了一个带着链子的戒指。 是云岁晚随身携带的。 季宴礼急促地喘息,大脑里的某根神经倏地断了,血色上涌,心口漫上恐慌。 他环视周围,越看心就越凉,脸色血色褪去,浑身血液凝固。 季宴礼下床,颤着手拿起手机,发现关机了,眼底充血。 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强装镇定地开机,下一秒,保镖的电话过来。 “喂?季总?您终于接电话了……” “她呢?” 保镖也不废话,自知现在解释无益,直截了当道:“上了一辆车,正在往机场赶。” 季宴礼震怒,几乎吼出声:“给我想尽办法把人拦住!” 说完,便再也忍不住,把手机重重摔在地上,“砰”一声瞬间四分五裂。 他不管不顾地拿起车钥匙出门。 …… 云岁晚坐在后车座,司机是季老爷子的人。 那日在医院,她强烈要求下和老爷子见了一面。 并且达成共识,不用取她性命,她同意无条件离开季宴礼,不过需要老爷子帮助她从季宴礼那儿逃出来。 全程没有提微微,老爷子自然要问她:“你走了,不打算带着你那个女儿?” 云岁晚尽量表现地冰冷无情,不屑道:“她是个拖油瓶,我带她干什么?要不是曾经那对邻居夫妇对我很是关照,我也不会一时心软领养了那小孩儿,现在养到五六岁,也足够了。我带着她影响我嫁人吗?” 老爷子本来就对她有偏见,如此对她的话也深信不疑。 他们彻底谈妥,按照约定,她现在要赶往机场,开启新的身份和新的生活。 前方是个红绿灯,车子跟随车流停下,静静等待。 手机上只有夏斯年的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到,他和微微已经在机场,快要过安检了。 看来,季宴礼还没醒。 云岁晚回复夏斯年:【你们先去,等会儿飞机上汇合。】 前方红灯还有五秒,她看到夏斯年回了一个“好”,把手机收起来。 倒计时最后一秒,云岁晚看着身边的车流缓缓启动,自己坐的这辆车也开始跟着前车挪动。 突然,余光有道迅疾的影子冲过来,她转头看去,发现右边来了一辆车,速度快到几乎看不到影子。 它的直行是红灯,却没有在斑马线之内停下来。 云岁晚惊恐地睁大眼睛,发现那辆车直直朝着她开过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