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传》 第一章 宋宗 燕云,皇宫,集英殿。 “早闻贤王之名,权倾天下、誉满中东,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非同一般。” “呵呵,陛下夸赞、实不敢当,谁不知宋宗陛下,文治武功、冠绝燕云,其开明容大,实乃圣明之君。” “哈哈,贤王莫要如此夸,当不起,当不起!说来惭愧,自从先祖手上,承过这份基业。每日殚精竭虑,如履薄冰,生怕祖宗基业、不能发扬广大;恐将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陛下圣明。”席间重臣,竞相高举,山呼万岁。 宋宗举杯相应,气氛融洽热烈,君臣相宜。 贤王亦同饮,宾客尽欢。 宋宗淡然一笑,举杯相邀:“朕数月前,收得大魏国书,知贤王要出使我燕云诸国。缔结邦交,互通有无。朕心甚慰! 孤早闻,中东贤王,美名天下传。辅佐魏汗,定鼎中东,是世所罕见的王佐之才,有经天纬地之能。其身份更是神秘莫测,世人不可多见。” “一些虚名罢了。当不得陛下如此称赞。只是得吾汗看重,为他做些份内之事。倒是当今陛下,有泽被苍生之德,愿与我大魏、世代盟好、互通互助。功莫大焉。在此敬陛下一杯,愿陛下千秋万代,繁荣昌盛。” “好、好、好。敬贤王。” “敬陛下,敬贤王。” “敬陛下,敬贤王。” 饮罢,歌舞吹笙,丝丝入耳,舞姿迷人曼妙。众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气氛渐渐推至高潮,待一曲毕,众人叫好,鼓掌不绝。 “贤王,孤这烟罗水袖舞,如何?” 贤王略一拱手,道:“早闻大宋,有此奇舞。如烟似幻、如雾似梦。飘渺不似人间,好似那仙家景色。今日一见,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哈哈,贤王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贤王报以点头,又微微一笑,道。“陛下,吾此次前来,与大宋缔结邦交,幸不辱汗命。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能够应允。” “哦。”宋宗略有诧异,伸手作请道:“贤王请说。” “此事,还得陛下先答应,在下才能说。”略了略,文锋又道:“此对陛下来说,是一件好事,亦是能力范围之内。” 宋宗略一沉吟,思索、斟酌后道:“既如此,孤暂且先答应。若是太过为难,还请贤王莫怪。” “陛下客气了,吾此次前来,是想向陛下,提娶——凤扬公主。” 众人一震,“什么,凤扬公主?” “贤王提亲凤扬公主。” “贤王想娶凤扬公主。” 席间众人,霎时面色不一,私语之声不绝,惊讶、惊疑、吃惊,疑惑...... 宋宗面色一变,略显为难道:“这......”宋宗不由,左右看了一圈。 左相王文景见此,知陛下意,不好当面拒绝,不能当面答应。他拱手道:“陛下,贤王欲与我大宋,缔结秦晋之好,此乃两国之福、人民之幸;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是否还需问过皇后娘娘,毕竟,皇后娘娘对公主,多有疼爱。” 左相王文景,大宋名臣,素有贤相之称,公元204年进仕,历任礼部,户部,吏部,三部尚书。后迁文渊阁大学士,少傅,太子少傅,执掌文官之首。 在位期间,政绩斐然,清名卓着,是大宋,不可多得的贤良之材。 “左相此言有理,”宋宗颇为颔首,道:“贤王,你看——这样可好,待孤回去,与皇后商量一番,毕竟,也是朕的爱女。朕和皇后,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终身大事,朕也不能,一个人,太自作主张。” 俗话说,花花轿子人抬人,大宋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要宋宗当即表态,嫁女儿于他,那不现实。于礼不合。好事尚且多磨,何况一国公主乎。总要让人权衡考虑。再做答复。 “此自是应当,天下父母,无不望子成才,望女成凤,子女的好,父母心头的宝。陛下爱大家,顾小家,实乃人君典范、父爱如山。来,吾敬陛下!”说完,遮袖,满饮。 “哈哈,想不到贤王治国是一把好手,这说话,也是雍容不凡,好,干!” 第二章 皇后吴婵 夜,福宁殿。 “皇后,事情就是这样,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你,如何看待此事。”堂堂的皇宫内,明亮如白昼,宋宗拉着皇后的手,拍了拍问道。 皇后吴氏,单名婵,十六岁嫁入宫中,封正宫皇后。母仪天下,位尊贵极。 十九岁生女儿,凤扬公主;二十六岁生太子赵巡。 自入宫以来,一直与皇帝琴凤和鸣,相濡以沫,经历过激情、热恋、吵闹、和好,算是真正的平常夫妻,也是宋宗的贤内助、好妻子。好儿媳,好母亲,称得上温良淑俭。 “陛下何必问我,陛下心里,不是早就决断了吗?”皇后有些吃味,“我可没见过陛下几时这么夸过哪个青年才俊,这都说了快一晚上了。”吴婵又希望女儿嫁得如意郎,又担心女儿远嫁大魏吃苦。故、内心情感胶着。 “咳咳。”宋宗老脸一红,旋即又恢复正常,叹了一口气、道:“唉,不是朕非得夸他,实在是,他有这般大才。此等英才,若是生在我宋国,只怕。一统燕云十六国,亦是指日可待!” 宋宗顿了顿,接着道:“我与诸卿,为此商议良久,贤王此次厚礼相聘,怕是志在必得,朕与诸位大臣,难以拒绝。”他握着皇后的手,“婵儿,你的担忧,朕亦能理解。朕何尝不是。但女儿大了,终是要嫁人的。” “中东贤王,臣妾亦是有所耳闻。外间对他,皆是赞誉非凡。我听说,他还未曾婚娶?” “是。” “倒是难得,如此,也不会委屈了丫头。所以,陛下是想让臣妾,劝劝那丫头。只是那丫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若她看得上,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若她看不上,怕是费尽心思都无用。” “所以,朕才没有一开始,就在宴会上说满。用强是没有用的,这丫头,吃软不怕硬,就怕她到时乱来。你看她先前干的。”说到这,宋宗似有动气,欲发作,终还是长叹道:“唉,都二十一了,这个年龄,有几个没嫁出去的。老大不小了,还不让人省心。” “这不是,虎父无犬女吗?“皇后打趣道。 “嘿嘿,这倒也是,也不看谁的女儿。”宋宗挺直腰杆,颇为骄傲道。 皇后见他还不自觉,不由责怨道:“我之前就说,这丫头的脾气,一大半,就是你惯的。你还不乐意,现在知道头疼了。” 宋宗打哈哈,甩锅道:“那谁让,咱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宠她,宠谁?谁叫那一班兔崽子,一个个都不争气。” “行了,行了。”皇后就差堵耳朵了。显然是经常听到这个问题。她夹在中间,也不好老是说什么。总不能护着自己儿子,贬低其她嫔妃之子。这并不符合后宫之主的气度和身份。也容易在皇子之间,造成间隙。人为割裂彼此母妃的关系。 宋宗见状,也是无奈。“我已命长孙公公,去宣公主进宫,应当这一两日就能到。” “行,我会与她好好聊聊。希望那贤王,真能做到,好好对我们女儿。” “这自是应当。我们做父皇母后的,也要好好把把关。凤儿也该嫁人了。” “总之,你不能乾坤独断。若是女儿不愿,你可别逼她过甚。” 宋宗满额头黑线,他看着,像是那种,会逼女儿嫁人的人吗? 皇后像是看穿了皇帝的心思,她于是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班臣子,可没一个省油的灯。恐怕巴不得凤儿赶紧嫁过去,好为他们,为大宋,带来更多的利益。” 宋宗老脸一红,皇后这是,护女情深。连他也不放心,要敲打敲打了。还别说,知我者,婵儿也。 宋宗话说的好听,皇后却是高兴不起来。她这女儿,从小就懂事,背负的也多。唉,她做母亲的,怎么会不心疼! “行。朕心里有数。不会让公主,受了委屈。皇后,你先回去,早点休息。朕还有一些国事,需要处理。” “好,臣妾让人熬了些参茶,等会儿让人送过来,陛下你也劳累了一天,还是要保重龙体。” “好。” “臣妾告退。” “嗯。”宋宗摆摆手。 良久后,寝殿内,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唉,恨是女儿身啊!” 第三章 凤杨公主 大宋,皇城。 一石激起千层浪。 贤王求娶凤扬公主的消息,如倾盆暴雨般、席卷而过。 皇城内外,大街小巷,经有心和无心人的传播,一时之间,议论纷纷、甚嚣尘上。 “什么,贤王当着文武百官,上千人面,公然求娶凤扬公主。” “他就不怕,被当众拒绝,下不来台面。胆真肥。” “哈哈,还有人敢娶那女暴龙。” “混账。公主也是你能随便取外号的。” “啧啧,不愧是贤王,做了我们多少男人想干都不敢干的事。” “啊,我的女神......” “梦中情人。” “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的。” “公主是我的。” 就这样,原本只是在小范围高层与贵族,青年与才俊之间流传、议论的事情,仅仅经过数小时的发酵——便开始被更多的人和百姓知晓,且愈传愈广。 皇城以南,凤凰山。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凤凰山,燕云四大名山之一。与齐云山、蜀山、择天峰并列。 东临燕云三大牧场之首的青青草原,南瞰燕云诸国、千里沃土。 山腰建有宫址,是凤扬公主所在行址。名曰:凤扬府。 凤凰山距京都百里,围绕此山,修有凤扬城。城池高大坚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当初建此城,动用民夫数十万,历十年,方修建完毕。是燕云,数一数二的坚城;亦是大宋皇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更与大宋皇城,互成掎角之势。 这亦也巩固了青青草原的防御。杜绝了奇袭的可能。 青青草原,燕云三大牧场之一,坐拥三百万平方公里。中有呼伦贝尔湖,青海湖,苏必利尔湖,各占五万平方公里,八万平方公里,和十二万平方公里。其间大小湖泊,如繁星点缀、不可计数。 夜深,凤扬府。 雪儿,凤扬公主贴身侍女。自小与公主长大,两人感情甚深。 “公主,陛下好心设宴,款待大魏使臣。岂知,这贤王竟如此无理,竟公然开口,说要娶公主你,哼。”雪儿撅嘴,微微有些不满。见公主没有反应,又赶忙道:“公主,陛下不会真的要把你嫁给那什么贤王吧。我可听说,陛下可是,对他大加赞赏,说什么王佐之才,世所难寻。” “哎,公主,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急,雪儿可替你着急。” 凤扬轻轻的,微微笑道,“怎么,你之前,可是巴不得我嫁出去?” 雪儿小脸一红,嗔道:“哪有?雪儿不是怕公主你吃亏吗!谁知道那贤王,有没有安什么好心。” “你呀,死丫头。”凤扬用手戳了戳雪儿脑袋,笑道。 “明日一早,父皇派来宣我进宫的人,便能到了。雪儿,你吩咐下去,备好快马,明日清晨,待旨意一到,立刻出发皇城。” “是,公主。” 雕栏前,凤扬仰起头,望着天空皎洁的明月;脚下,是万家灯火,一片璀璨。 一阵清风吹来,吹起了她的秀发,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仿若披上了月华;清丽的容颜,完美的身材,她似画中的美人。仙艳不可方物。 “贤王,本公主倒要看看,你是否,真如传言所说,是百年难遇的不世英才。”清冷的话语,随风渐渐远去,嘴角一抹、勾心动魄的弧度,缓缓上翘。 凤扬公主——一只骄傲的凤凰。亦是真正的凤凰! 第四章 血卫 “驾、驾、驾。”大宋皇城外,一骑百人骑,风驰电掣,以惊雷之速,直贯东门,留下一片惊鸿。 “公主回京,公主回京。”大叫声四起。 “天哪,公主回京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哈哈,公主回京,看这架势,应该是直奔鸿胪寺去了吧。” “走、走、走,去看看。”于是乎,众人奔走相告,不外多久,大半个皇城,尽皆轰动。无数人涌往鸿胪寺外围。 不得已,执役官只得在外围拉起警戒,方圆五百米内,不得靠近。 却说凤扬公主,一路直达鸿胪寺,闯入腾烟阁,终被人拦下。 血卫,贤王麾下禁兵,每一人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每一人皆背披血袍,执圆盾,挂唐刀(一种稀有金属打造,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背皆锯槽),每一人皆是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精兵悍将。 只听从贤王一人调令,只护卫贤王一人安危。贤王生,则生,贤王死,则死,贤王辱,则辱。 “让开。你等可知道,阻拦的是何人,是凤扬府凤扬公主,当今陛下的爱女。” “不论是何人。未得贤王亲允,胆敢上前一步者,格杀勿论。” “大胆。” “锵。”刀出鞘声,如出一致。一股肃杀之气,迎面冰封,阳春三夏,亦是抵不住丝丝寒意。 赵虎,凤扬公主府麾下亲兵,亦是统领上千骑的骁骑营千户。此刻亦是一凛,瞳孔深缩:“好浓烈的杀气。好恐怖的气势,这便是赫赫有名的血卫吗?虽只百人,但恐怕以百敌千,亦不输下风。血卫,果然名不虚传。”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凤扬轻轻开口,“赵将军,先退下,把剑收起来。”说完,上前一步,道:“凤扬府凤扬,特来拜会中东贤王,军中哪位将士,还请劳烦通禀。” 血卫同样收刀,姿态整齐划一,无丝毫多余动作。足见其训练之严。大宋见好就收,他们自然不会多生事端。只是骁骑营气势汹汹,职责所在,必须挡下一切威胁的可能。 血卫副统领萧战,缓缓出列,敬了个标准军礼后,道:“公主殿下稍等,末将这就前去禀报。” “嗯,”凤扬淡淡点头,“将军客气。” “将军不敢当,公主殿下,称呼我萧副统领即可。” 片刻后,萧战出来道:“公主殿下,贤王有请。”赵虎欲带领兵士随后,却被拦下,萧战道:“公主殿下见谅,为王爷安全,殿下只能带一名亲卫随往。” “你......”赵虎正欲拔剑相争,却被凤扬阻止。道:“王鳌王副千户随我进去即可,赵千户在外等候,没有本公主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赵虎虽有不甘,但只得依令行事,“是。” “萧副统领,请带路。” “公主殿下,请。” 于是,三人一前一中一后进入腾烟阁院内。 “公主殿下,我家王爷就在前面书房,王爷有令,只允许公主殿下一人前往。” “公主,这......”王副千户欲上前阻止。 “无妨,王副千户,你与萧副统领,在书房外稍候就是。” “吱呀。”凤扬推门而入后,见一人正坐于桌前,手捧一本古书,聚精会神。屋内清烟燎燎,古色古香。 凤扬立于书桌前,打量着对方。然而,此人仿佛根本不知眼前有人一般。竟是视若无物,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数分钟后,若是一般人,被晾这么久,恐怕不是尴尬不已,便是焦躁难安。然而,凤扬公主仿若无任何感觉,不急不缓开口,道:“早便闻贤王风采,今日一见,却不想,是如此礼数不周之人。” 声音清脆悦耳,煞是好听,这是贤王第一感觉;他缓缓抬头,好美,这是贤王第二感觉。 第五章 针锋 贤王不动声色,淡淡道:“公主入鸿胪寺,如入无人之境,却不知,是大宋礼数如此,还是皇家礼数如此。” “你,”凤扬一愣,印象中,似乎很少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但她很快反主为客,“怎么,远来是客,不请我坐坐。” “请。”贤王摆手一礼道。 凤扬不过是客气,整个大宋都是她家的。本来以为自己这么盯着他看,是个男人难免心猿意马。然而此人却能一直忍着一动不动。不管是真意还是假装,这份定力,确实不同。 “民间有谚语,曰:贤王美名传天下。皆云,贤王是不世出的奇才,辅佐魏汗,三年定鼎中东,建工学院,商学院,农学院,军学院,后又辅助大魏公主,建女子学院,网罗天下英才。号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又大力发展工商业,鼓励商贸交通,颁布一系列改革措施。调和民族纠纷,使之天下归心,万民称颂。 历五年,而令大魏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东与欧元争霸,南与大唐争锋,渐成三国鼎立之势。 又两年,建铁骑,出兵西北,一统西北群魔乱舞之像。西北铁骑,自此崛起,称霸一方。号称不败之师,百战之兵。 贤王之名,亦是天下广传,人人皆闻其名。可惜,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自出道以来,一张面具,一身白衣,世间广传其名,无人得见真容。 端得是神秘莫测,鬼神难算,偏偏又变化多端,如深如渊。绝世之才,莫过于此。” 凤扬吐气如兰,娓娓道来,一字一句,如听天籁。“是吗?贤王——文锋。” 说完,眼神犀利,直盯着贤王的眼睛,似是要,看穿这面具下的真颜。 “看来,公主对在下,很了解嘛?”文锋先是语气微侃,又如数家珍道:“凤扬公主,有大宋第一公主之称。少通军事,十六岁,执掌兵权,统十万雄兵。十八岁,受命于危难,打退五国联军二十七万。十九岁,镇压异族叛乱,平定漠南。二十岁,领大军十五万,与大明争雄于中州,重扞燕云霸主之位。女将英豪,不知令多少男儿汗颜,巾帼不让须眉。” “看来,小女子很荣幸,能得贤王,另眼相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贤王这是笃定,一定能成咯。” “不试试,怎知成与不成。” “可惜,本公主对未来夫君的要求,可是有点高。” “美的事务,总是让人着迷;更何况,既美又还有本事的女人,有难度,岂不是很正常。” “贤王真是自信。我的夫君,一定是要文武全才。最不济,也要堂堂正正。不是那种,蒙头戴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藏头藏尾之辈。贤王殿下,你,似乎,不符合要求呀。” 文锋笑笑,“听说三年前,大将军之子,向某人表白,然后,生活不能自理一个月;两年前,三公之子,向某人表露情思,结果,被一帮纨绔,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两个月;一年前,一进京赶考的大才子,一见某人,如痴如醉,当场写情诗、表达爱意,最后,被无数妇女儿童围殴,鸡蛋菜叶小杂物,堆得跟小山似的,名也毁,声也败,狼狈逃窜离京。” “一桩桩,一件件,手段越发高明,发人深省,却又令人胆寒。自此,无人再敢冒犯凤颜。鄙人不才,愿重蹈他人之辙,救公主脱离难海。不知公主,打算如何对待在下。” “脸皮真厚。”凤扬咬牙,想挥舞玉拳......想想还是算了。她语气略带调弄道:“怕了?” 文锋缓缓站起,绕到身后,俯身、低耳轻轻道:“本王,拭目以待。” 凤扬亦款款而起,四目相对,有火花四溅。她出手,欲掀开文锋面目。贤王不动,只是淡淡道:“公主殿下,看了本王的真容,就只能是嫁给文某了。” “哦,那本公主看了,不嫁,又如何?”凤扬触在他面具上的手,停了停,针锋相对,道。 “那本王,只能当公主殿下,喜欢上文某,想与郎君共度一生。”文锋不咸不淡,语气平静道:“虽然强扭的瓜不甜,但男人,有时候霸道一点无妨。” 凤扬皱了皱眉,啐了声“登徒子。”却也没有再继续,非要掀开文锋面具不可,虽然她觉得,以她的身手,这么做,并不难。何况贤王,还是丝毫没有反抗的情况下。但,并不妥。 第六章 老成之言 “哎,你们说,这一次,公主殿下,会怎样惩罚,这个大胆的家伙。” “不好说,这毕竟,是贤王,可不是一般人物。” “你们说,这贤王殿下,有没有可能,真的把咱公主殿下,给娶走了。” “呸,瞧你那歪瓜裂枣样。还咱公主殿下,当心被公主听到,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咳咳,我的意思,是咱大宋,咱大宋公主殿下。”那人摸摸头上刚冒的虚汗,讪讪道。 “行了,别打岔了。依我看,公主殿下,最好把这人给揍一顿,嘿嘿,那可就有热闹看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接话。 “唉,说起来,公主殿下,也确实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人嫁了。” “哎,我听说,在大魏那边,提倡晚婚晚育,男二十或二十二娶,女十八或二十嫁。虽十五、十六嫁人者,甚多。但二十、二十以后,未嫁者亦有,并不过于强迫。” “如此说来,大魏那边,通婚甚是开明呀。”有人惊讶。 “是呀,我大宋规定,女十五、十六必嫁,至多十八;男十七、十八必娶,至多二十。我原以为,我大宋已是相当放宽,未曾想,大魏竟还走在前列。” “不过我听说,现在不少国家,也在效仿大魏。据说是因为,早育,容易造成孕妇和胎儿死亡率高。不利于个人、家庭、社会、国家的健康发展。” “嘿,你这听谁说的。” “嘿。我还用听说吗?我亲耳所闻,你去大魏跑一趟商,就知道了。”那人挺了挺胸膛,颇有自得道。“啧啧,大魏的繁华,各行各业,那兴盛的呀!”他颇为赞叹道。 “小心官兵把你抓起来,散播不良言论,扰乱民心。”有人故意吓唬他。 “得,我不说了。”他先缩缩脑袋,接着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才放下心来。 “瞧你怕的,放心吧!大宋言论自由,不会因言获罪。”一年轻书生道。 同时,一老者对身边学生解释道:“想必你们也好奇。不过他们只知其实,不知其理。” 见学生被吸引,他循循善诱,道:“婚育政策,其实是跟国家实力,发展挂钩,也与国情有关。 如他们所说大魏,婚育比不少国家晚。而很多战乱之国,十四十五结婚,亦大有人在。 究其原因。便在于,国家动荡不安,或面临外族压力,短期内急需大量人口填补。 而民众朝不保夕,生活贫乏,若按大魏十七成年,大宋十六成年。当然,各国不一样,王公贵族也会有不同。总体来说,一般十五到二十。 若民间按二十来算,其实太晚,多半十五六就结亲。为何,因为百姓困苦者多,能成年者,不易,能至三十,五十者,亦不易。 所以若不早早结婚,断了香火,可是大不孝。更何况孩童未成年前,夭折者多。并不仅只早孕导致死亡率高这一原因。这是社会因素问题。一个人的成长过程,是复杂的。 而大魏直接跳过这个阶段,盖因国力强大,领导高瞻远瞩,愿为民谋福祉。这是极难得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圣人之言在前,但能真正去为者,不多;而为者能成就者,更少。” “既如此,大宋也有此基础,为何却不为呢?”有学生不解问。 老者道:“所以说,国情。同样一条政策,也许在魏国能行,富国强兵,但别国照搬,可能就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所以成之道,不在邯郸学步,而在变通。变则通,通则变。 即无准绳而有准绳,有准绳而无准绳。不刻板,不唯一。 治国者,高瞻远瞩要;契合国情要。不脱离实际。坚定时不移,狂乱时不弃。有为而治,无为而法。” “那老师,要怎么做?” “历史皆有其发展的脉络,读史,可以明得失。”见学生不以为然,老者劝诫,道:“莫好高骛远。知易尚且,行难,不知,岂非更难。” 第七章 家话 “哎,哎,快看快看,出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哎,别挤,我看不到了。” “快,我还没见过公主长啥样,让我瞅瞅。” “我也没见过,不要挤,让让,让我看看。” 后面的还在往前挤,前面的却已经...... “唉,走了。” “算了。散了。散了吧。” “唉,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啥。” “是啊,有没有人知道内情的?” “听说那谁,消息灵通,号称晓百事,咱凑凑,回头问问去。” “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贤王揍一顿。”很多人关心这个。 “走了走了,回家,天都快黑了。” “走走走,回家吃完饭再说。” ...... 大宋,皇宫,慈元殿。 “母后,儿臣给母后请安。”凤扬公主万福一礼,“愿母后吉祥。” “你这死丫头,晓得来看母后了。”皇后故意板着脸,“确定没把母后给忘了。” “怎么会。儿臣可想母后了。每次想到母后,儿臣恨不得插翅膀——要不是军务繁忙。” “哼,三番五次叫你回来,次次都是军务繁忙。”吴婵才不信,自己的女儿,她还不了解。 “母后,确实是军务繁忙,脱不开身。这不,一抽出空,女儿不立马回来看您了。”凤扬缓缓摇着皇后的手臂,撒娇道。要是让外面人见了,大宋着名的女将军,竟然还有这样女儿姿态的一面。果然女人是水做的,遇到在意的人,就会展现情柔。唉,传言误人啊。 皇后哪里经得住女儿这样承欢膝下。心里已经软化的不行。嘴上自然也不再故作严厉。 “来,让母后好好看看。”凤扬乖巧蹲在母后膝前。皇后捧着她的脸,轻叹道“瘦了。” “女儿哪有瘦,她们都羡慕女儿的身材呢。”她怎么可能承认瘦了。明明刚刚好,不然母后又要叮嘱她,“要吃胖点,太瘦了可不好。” 她哪里知道,皇后的这句“瘦了”,包含多少对女儿的思念,希望,和复杂的感情。 “听说,你刚刚去了鸿胪寺。见过他了。” “嗯。”凤扬乖巧点头,但说出来的话:“戴着个鬼面具,也不知道长啥样。不是长的丑,就是奇形怪状,要么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皇后越听,眉头微微皱起。凤扬仿佛没看见皇后脸色变了一样,仍旧自顾自道:“母后,儿臣想陪在您和父皇身边,给您尽孝,颐养天年。” “所以,小心思露出来了吧。你不是来看你母后的,你是怕你父皇,直接把你给嫁了。” “知女儿者,母后也。您就劝劝父皇,儿臣不想嫁那么远,儿臣还想,多陪您几年。” “不用,母后也觉得,贤王甚是不错。”皇后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重拳出击道:“母后已命人在备嫁妆,不日就会备齐了。吾儿放心,绝对是我大宋,最高规格的嫁女。” “母后,您和父皇,不能把儿臣,往火坑里推。儿臣不嫁。” “母后怎会把你往火坑里推。想那贤王,何等英才,纵使长得差了点,又有何妨。帅又不能当饭吃,这男子汉大丈夫,关键是有本事。难道你愿意跟一个,庸庸碌碌之辈,过一辈子?你愿意,母后也不会同意。” “可,母后,儿臣对他不了解。儿臣不想跟一个陌生人过一辈子,儿臣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管他优秀、庸碌,还是平凡,又或者怎样,儿臣都愿意与他在一起。” “胡说!”皇后微微有些生气。“你是我大宋的公主,是我皇族的女儿,配得上你的,只有王公贵族,门当户对。你若平常些,也许母后还能帮你顺些心意走。但你既凤出梧桐,许多事,便不由得你心意行事了。” “哼,母后说来说去,还不是和父皇一样,忌惮他大魏。做出这种卖女儿行径。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胡闹。”皇后一拍凤銮,凤颜含怒。凤扬从未见母后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怔在一旁,旋即扭过头去,母女俩就此沉默下来。 第八章 飞将军李拥 凝重的气氛,终是被打破。皇后复归平静后,转换话题道:“你既然说到这里,母后便明白告诉你,大魏的实力,数倍与我大宋,可以说,单单只贤王,就有覆灭我大宋的可能。纵使你父皇,亦不能轻易得罪。” “母后您太长他人志气,他西北再强,亦不过十数万兵马;大魏再强,亦还有欧元,大唐等虎视眈眈。我大宋兵精马足,粮草丰盛,三十万大宋儿郎,当马革裹尸,有何惧之。” “那他若联合大明,又或是扶持五国,当如何?” 凤扬沉默。 “你也有情报来源。西北明面只有十数万兵马,但西北真的只能有十数万兵马吗? 贤王的能量,远超你想象。你所了解的,不过冰山一角。可以说,大魏若无此人,别说与欧元,大唐三足鼎立,就连定鼎中东,只怕,都是困难重重。 西北,当初何等之乱,诸国,何人敢插手,接这烫手山芋。但是而今,不过短短两年,就可与我大宋半部争锋。 更是商旅繁茂,车水马龙,俨然商业乐土。这是一个人的能量,可以做到的吗?背后有多少影子。 西北铁骑,攻必克,战必胜,不是普通军队可比。能打造如此多重骑兵部队,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皇儿,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当初我跟你父皇不也不了解,一样相扶走到现在。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母后,又岂会害你。” 皇后说到动情处,有些哽咽:“皇儿,大宋常备军力七十万,每年耗费靡靡。这数年来,南征北讨,战五国,镇异族,诸国蠢蠢欲动,大明兴风作浪。你父皇肩上的胆子,是越来越重。母后知道,这有些不近人情,但母后还是希望,你能为你父皇,再分担些。他的忧愁,江河湖海,都装不下了。” ...... 大将军府。 李拥。大宋着名的飞将军。有“但得龙城飞将在,胡马休教度阴山”的美誉。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大宋公主——凤扬的老师。 “见过公主殿下。听闻陛下,召公主进宫,可是见过吾皇了。” “未曾。只是见过母后。父皇尚有国事。”凤扬答,又道:“我与老师,手谈一局如何。” “可。” 凉亭。一老一少,正襟而坐。 棋盘上。黑白交错,纵横往来。时而蜿蜒、如龙佼佼;时而河海,家国天下。时而进,时而曲,时而直,时而止。下棋非棋,落子非子。 “老师功力,越发炉火纯青。技艺更上一层楼。” 李拥不动如山,面色古井无波:“公主胸有韬略,军事国事,越发登峰造极;太子有殿下这般姐姐,实乃大宋之福。” “凤扬今日进宫,母后从前,少有问政局,今日却多有珠玑之言。可见有心人,准备充分至此。” 李拥向北拱手,“此皇后娘娘,看重殿下缘故。旁人,可不会让娘娘,这般上心。殿下母女情深,臣心一片喜悦。” “先生,人,可能免俗,按自己心意行事。” 李拥缓缓摇头,“难。” “老师觉得,西北实力如何。” “难对付。” “若兵戎相见,会如何?” “战之道,兵为本。燃道多矣:非弱不能胜强,非强决能败弱。西北不必怕,大魏不可怕。然天下大势,非一人意志,可随意违也。” “需有人做出牺牲,对吗?” “非一人牺牲尔!若能牺牲一人,而得大多利益。天下愿违者,少矣。此人性趋利避害,或为理性深思熟虑,人生在世,难免不背负枷锁。” “所以,贵为公主,亦不能决定自由。手握重兵,亦不能率性而为。人活一世,冲破囚锁,高居庙堂,心血十年,却抵不过这大势,逃不脱这宿命。”凤扬微忍悲凉。止住女儿心绪。头颅始终扬起,依如凤凰高傲。 李拥长叹:“解铃还须系铃人。殿下纵能脱此劫,仍有下一人觊觎。既如此,公主何不换个角度观天地。以公主之能,纵使天地变,亦使天地宽。” 第九章 收回成命 第二日。 “萧公公,何事劳你亲自跑一趟。” “公主殿下有礼。折煞奴婢了。陛下命奴才,特来请公主进宫。”萧公公说完后,又小声道:“昨日长孙公公,做错了事,被陛下体罚。所以今日让奴婢,宣殿下进宫。” “哦。”凤扬心中疑惑。父皇此举,是意外,还是巧合。是否要打听一番?但旋即就不再多想。管他父皇什么意思。自己当面都时不时顶撞他。也没见宋宗,几时责罚过她。无须疑神疑鬼。 帝王事,少问,少打听。自己身份早已不同,适当的避嫌,还是必要的。 凤扬客气道:“有劳萧公公,待我稍微整理仪容,便与公公进宫。”她唤过侍女,“雪儿,接待下公公。” “是。”雪儿轻声应下。“公公稍坐。公公一路辛苦,公主说,为我皇家办事,赏赐还是不能免的。” 萧公公本欲推辞。但既是公主所赏,笑着接过,口中称谢。掂了掂,心中喜笑颜开,心道:“还是公主好。” 皇宫,亲阅殿。 “启禀陛下,公主殿下到。” “好,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萧衍缓缓退下。并将宫门带上,守在门外候命。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儿不必多礼。”宋宗指了指对面,道:“来,坐朕对面。” “谢父皇。” 软塌上,宋宗与凤扬相对趺坐,中间摆有瓜果点心。 “来,尝尝这小时候你最爱吃的桃酥。” “谢父皇。” “如何?” “好吃。” “自年初离京,又有三四月未曾回来了吧。” “军务繁忙,回来的少,也是应当。” “唉,也是难为你了。让你一个女儿身,领兵在外,为国事操劳。” “为父皇分忧,儿臣不觉得辛苦。” “你呀,你呀,自小就懂事,孝顺。”顿了顿,宋宗道:“昨夜,见过你母后了。” “是。” “还见过你老师了。” “是。” “也见过他了。” “嗯。”凤扬淡淡点头。 “如何?” “不如何。” “你母后可是挂念得很,时不时要在我耳边念叨。这次回来,就多待几日吧。”宋宗自顾自说完,又接着问:“想嫁吗?” “父皇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真话就是,儿臣不想嫁,假话就是,儿臣有得选吗?” “你这哪是什么真话、假话,都是心里话吧。”宋宗道,“看来,你是对朕和皇后的决定,不满。” “儿臣不敢。”凤扬言不由衷。 宋宗摇头一笑,这女儿啊!不满就差写脸上了,还说不敢。他年轻时候,可没这么倔。但傲,却跟他年轻时,如出一辙。 “跟飞将军讨论过了。武力能否解决问题。” 凤扬不答。 “那你想怎么办?” “父皇要如何办?” “朕吗?当然是要把你嫁出去了。” “儿臣想请父皇收回成命。”凤扬突然起身,单膝跪地,抱拳行军礼,掷地有声道。 “吾儿,你这是给朕出难题。”宋宗扶起女儿,道:“贤王此人,神秘莫测。当年西北,何等乱局。大小诸侯,不下于百。山匪林立,盗寇横行。大唐,欧元,包括我燕云,谁也不愿在这混战之地,耗费过多精力。 然而,自他入西北以来,所向披靡,诸侯俯首。顺着昌,逆者亡。无人能撄其锋,甚至令其步伐都未曾停一步。 不过短短数月,这两百万里方圆,便已尽入其手。偏偏封锁消息,极尽之能,诸国无人能知确切详情。似乎三月前一入,消失,三月后复出,便已是西北霸主。” 第十章 文武招亲 凤扬不言语,她知道,父皇铺垫这么多,肯定还有下文。果然,只听宋宗继续。道:“皇儿,你自小好强,自认不输同辈。你这些年的努力,朕、看在眼里。你有今日的成就,父皇为你骄傲。 你在我大宋,甚至燕云,都是拔尖的人物。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贤王不是一般人物可比。 你在军界,是很优秀,非常优秀。但贤王,无论政、商、军,甚至民望,都是称尊作祖,站在巅峰的天才。 你知道,西北送了多少聘礼吗?我大宋今年一年8%的税收;三十万大军,近一年的军饷。” “嘶。”饶是凤扬见多识广,经历过大风大浪,亦是大吃一惊。大宋年番战乱,灾祸绵绵,去年的税收,已跌破往年水平线。今年也不会例外。 户部统计,怕是三千七百万到三千八百万两白银之间。 虽三千至四千万两白银,对燕云任何一国来说,都是一笔不可想象的数字。但对大宋来说,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往年还能勉强维持开支平衡。但这三年来,战争频繁,军事开销极大。已有入不敷出之嫌。 难道...... “父皇,国库......” “是,之前没有告诉你,国库空虚,只剩百万两白银不到。” “难怪。”凤扬恍然,心道:“难怪父皇极力想促使我下嫁,难怪母后让我替父皇分忧,大宋竟内忧至此。” 凤扬一时不知该做何想,内心五味杂陈,有气愤,有怨,有不甘,更有一种无奈。 “三百万两军需,怕是燕云,任何一国的君主,都会赶着把女儿嫁给他吧。” 深吸一口气,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 宋宗却是又抛巨石道:“皇儿,朕已答应贤王,三日后,给他满意的答复。君无戏言呐。” “皇儿,莫怪父皇,朕若不逼你,你如何能应,怎会肯应?”宋宗神情淡淡,心里却是弦在绷紧。 凤扬薄怒,反讽,道:“难道父皇,认为女儿,就值区区三百万两?” “那凤儿你可想过,我大宋南有五国,西有大明。而大魏西北,可达大宋,可连五国。 五国、大明与我大宋皆有宿怨。若西北联合五国,我等当会如何;如这三国皆联,我等又会如何? 你或许会觉得,朕是在危言耸听,大魏南有大唐,东有欧元,本立国维稳,何以会轻启战端。 然,燕云对大魏来说,至关重要,也是完成商业布局的关键一步,此开百代之先河也。大魏绝不会轻易放弃。 我大宋不与他联姻,自还有其它诸国,与他联姻。如此,才不会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但那时,大宋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对大宋来说,合则两利,不合则危。” 宋宗一口气说完,还未停歇,便接着又道:“皇儿,你的能力,是有。但你的眼界和格局,还需要开拓。你看到的,只是燕云,而贤王,执掌的,是天下大势。” “他贤王,就不怕功高震主,引帝王猜忌。”凤扬冷冷道。 宋宗缓缓摇头,“这也是朕疑惑的地方,朕不知,他与魏汗,究竟是何关系?但两人似乎渊源极深。从他所推行国策来看,几乎无一不准,甚至很多,在别人看来匪夷所思,颠覆传统。 但最后,无不证实,此人远见卓识,高渺难测。” “父皇要儿臣嫁给贤王,也不是不可以,但儿臣,要对他进行考核:若能过,儿臣嫁;若不能过,父皇休要再提。” 果然,他这个女儿,聪慧伶俐,善于抓住关键点,能化必局为活棋。可进可避。这样的一个帅才,他是真舍不得啊。 “皇儿欲如何考核?”宋宗询问,道。 “文武招亲。” 第十一章 谍纸天眼 第三日,宋宗邀贤王进宫相谈。 随后,一个石破惊天的消息,轰然炸响在人群中。 “凤扬公主文武招亲,得文武魁首者,可娶大宋第一公主。” 消息出来后,人皆奔走相告,群情激奋。整个大宋,一时轰动。 它以惊人的速度,向外传播,整个燕云,瞬间风起云涌。无数青年才俊,世家子弟,尽皆快马加鞭,风驰电掣,齐聚凤扬城。 时间,一月后;地点,凤凰山。 “禀公主,贤王来到凤扬城后,除了前几日游山玩水,登揽名胜古迹后,这十日下来,皆闭门不出,外人拜访,一律皆不得见。 贤王安保严密,针插不进,属下无能,实不能打探到任何消息,还请公主责罚。”凤扬府女军统领,溪梦雨。 此军由凤扬公主亲手打造。负责各种情报打探,护卫公主安全。一直以来,为凤扬公主,立下汗马功劳,劳苦功高。 溪梦雨更是凤扬亲近及值得信任之人,能力极强,军中亦威望颇高。 凤扬端坐案前,打量着手中的军报。闻言后淡淡道:“此又岂能怪你,大魏本就擅长此道。谍纸天眼——大魏最强的情报系统机构。诸国对此,既忌惮又惊叹,既痛恨,又羡慕。 似乎,也是那贤王创立的吧?” “是,公主殿下,是由贤王背后支持,由他身边,柳儿姑娘,一手创立并执掌。”溪梦雨恭敬答道。 “这贤王,随便拎出来一项,都是令人赞叹不已的成就,大魏建立,处处有他的影子。偏偏大魏汗王,对他又百般信任,难道,他就一点心思也无。”凤扬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 思索片刻,她又问道:“大魏使臣,出发快有半个月了吧。” “是的。使臣由柳君如为副使,大魏公主为正使。已抵达五国与大宋交界内。” “嗯。”凤扬螓首轻点。半晌后道:“梦雨,我记得,你一直把她当做偶像看待,对她想必甚是了解。你觉得,她如何?” 溪梦雨迟疑片刻后,终是道:“回公主。卑职与柳姑娘比,相差甚远。无论能力、手腕,所掌握的资源,拥有的权力,都不是卑职可以比拟的。” 说完,她偷偷看了一眼上方,见凤扬一脸平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其实,若说心里话,她觉得,柳姑娘比起自家公主,怕是都不遑多让——而,现在,谁都知道,贤王求娶凤扬公主一事。 同样,很多人都知道,柳姑娘是贤王的人,凡柳姑娘出现的地方,必有贤王。可以说,在贤王神秘莫测的面具下,柳姑娘,是他唯一真实显露在外的代言人。 “这贤王,究竟是何意?”凤扬眉头微皱,道:“大魏本派他出使各国,可现在,他却逗留不出。派一位姑娘,一位公主,替他出使。他就不怕把事情办砸,引来魏汗不满。” “这,卑职不知。但,大魏有传,说魏汗无子,大魏只此一位公主。很可能是当做储汗培养,未来继承大汗之位。” “大魏民风彪悍,一介女流,如何能统领泱泱大魏?更何况,望遍天下,诸国又有哪个,能以女子之身、执掌权柄。”凤扬悠悠道。 “不知。但,听说大魏公主,在国内女子中拥有崇高声望,又得魏汗,视为掌上明珠。贤王也将她当妹妹般呵护备至。且此次出使燕云,让她为正使,足见她的地位。”溪梦雨如实回答。 “嗯。”凤扬淡淡道:“你先下去吧,本宫累了,想早些歇息。” “是。”溪梦雨抱拳,缓缓退下。 “柳君如,魏灵儿。”凤扬凝视着案前。半晌后,她闭上眼睛,脸上闪过倦容。喃喃道:“女人,真的可以做皇帝吗?”似疑惑,似迷惘,似深思,似......。复杂、难以揣摩。 第十二章 三国鼎立 “父皇,父皇,女人可以当皇帝吗?”那一年,她十二。 “呵呵,皇儿,不能。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能当皇帝。” “父皇,真的没有吗?”她好奇,好似刨根般问道。 “没有,皇儿,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女人可以。” 长大后,她阅遍古今,有女子乱政者,有红颜祸水者,有匡扶江山者,有权倾天下者。 然,无人可称帝。 时代压抑女性。——皇权至上,男性为尊。 ...... 距离文武大比,还有十天。诸国已陆陆续续,有人来访。凤扬城日渐兴盛,人气爆棚。 茶楼、酒肆、客栈,街道——各国人士,奇装异服,充斥于内。 繁华而令人目不暇接,实属十数年难遇的一次盛景。 这个世界,地域面积广大,然人口分布不均。受制于粮食生产量不高,再加上天灾人祸、战乱频繁,各国国情等诸多因素。如此次这般,诸国皆有人来的盛况,着实少。 其次,这里战马速度快,耐持久力强。凡是强军,基本要求日二百零,夜一百二。合计一日夜下来,三百二十里。均速一小时十八里。 若战马或急行军,一日夜四五百里,换马不换人,亦能做到。但这样的部队,实在凤毛麟角。对人和地形,平时训练,都要求极高。 快马传递,若像汗血宝马、大宛名驹等等之类有名的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可以做到,曾有过记录。然实际运行中,多是一日夜合计下来,才能一千或八百里。 不过若是中途不换马,一日夜下来,就需长时间修整;若两三日如此,不死怕也很难缓过来,多半废掉。 另外,因气候恶劣,生存环境苛刻,瘟疫横行,战乱不断,天灾时显,人祸绵绵。种种因素下,使得这里很多人,既高且壮,耐力和抗灾害、病害能力强。仿佛为战斗而生。 拉出来,稍加训练,便可成精兵。无它,自然法则,适者生存,弱汰劣淘。 除大唐和微少国家外,各国多如此。 故,欧元铁骑,征服三千万平方公里方圆,灭国无数,却无人能挡,无域不破。 诸国之中,以欧元为最;大唐次之,占地一千七百万平方公里。 原本格局,大唐和欧元一个最盛,一个最强。当时欧元兵锋之强,简直无物不破。 然三十年前,趁新皇登基之际,挥兵大唐,遇不世出之对手,最终折戟沉沙,无功而返。 原本被弹压的欧洲各国,趁机死灰复燃,联合抗元。 竟有星火燎原之势! 元汗大帝不得已,派兵一路东进。开启血腥镇压、横扫欧洲之路。 整片草原,整个欧洲,处于不停的对抗与杀戮,反弹与镇压,血与火的战乱之中。 十五年前,大魏趁势崛起,先是一统中东,后又从欧元手中,夺得数百万里方圆,建三大城: 定北城,关东城,武王城——扼守欧元西进之路。 为大魏赢得四百万平方公里草原,为建立更加强大的骑军,提供了后方支持。 至此,武王耶律牧镇守东北,抵御欧元铁蹄,黑麟军名震天下。成为唯一一支可与欧元在草原上争雄的铁军。 在此期间,贤王一直留在中枢,辅佐魏汗,建立由皇权、文臣,武将,三位一体的中央集权制。 大魏吏治清明,任人用贤,不拘泥于门户之见,敢于为中小部族谋福祉,遂引得各部落纷纷来投。又因建学院,开教化,使得人才完备,人尽其能。 魏国公主魏灵儿,修女子学院,教礼仪,学技能,鼓励手工纺织,茶,为女性发声。精简奴婢,优待女俘,赐给她们居民权,授她们谋生之路。 故在各族眼里,尤其女性,可谓万家生佛,多少人供奉生祠膜拜。在民间,拥有崇高声望。 后贤王领兵,一统西北乱象。自此,大魏国土面积计一千二百万平方公里。成为第三大国土面积拥有者。三国鼎立局面,正式形成。 第十三章 醉翁 数日后。 “公主殿下,大魏贤王求见。”婢女禀报道。 “贤王,他来作何?”凤扬想了想不得其所,“算了,请他进来吧。” “公主殿下,一别经日,安好?”贤王一身白衣,纸扇轻扇,好似翩翩佳公子——可惜,看不到脸。 凤扬回问道:“贤王殿下,在我这小小的凤扬城,一住月余,连出使之事都交给了旁人。真是执礼甚坚啊。”竟有淡淡的反讽之意。 贤王不以为意,道:“实在是公主殿下,貌美如仙。似我这等凡夫俗子,一见难免倾心。为博美人一笑,再久等、也是心甘情愿的。” 凤扬听完,心里轻骂:“登徒子。”然却道:“哦,那真是为难贤王殿下,抛却日理万机,诸国大事,于此枯等,凤扬于心何忍!” 贤王哪能听不出她话中的隐意,然他并不在乎,折扇轻收。道:“让公主殿下为我心忧,文某实在惭愧,感谢公主一片真心。待公主下嫁后,一定好生对待公主,不负公主美意。” 凤扬心里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尤其看到对面文锋一副老神在在,装似风流倜傥的样。嘴上却不显:“既然贤王如此有闲,为何多日来不见登门,也好让凤扬时时瞻仰真颜。” “此事说来话长。”文锋故意拖了个调,等凤扬目光注视过来后,方缓缓道:“文某游历凤扬城,此处人杰地灵,商旅繁茂,是个好地方。尤其近段时间,凤扬公主文武招亲一事一出。更是风云际会,天下瞩目,本王,压力很大啊。” “哦,怎么,堂堂的中东贤王,竟会被这点小压力难倒不成?” 文锋直视凤扬,目光灼灼,道:“让我觉得有压力的,自始至终,只有凤扬你。” 凤扬心咚的一跳,避开灼人的目光:“凤扬从不说谎,只要贤王你能赢得文武状元,凤扬自会信守诺言。” “是吗?”文锋似笑非笑道。 “自然。”凤扬掷地有声。 贤王话锋突然一转,“不如,我与公主小赌一局,如何?” “贤王想如何赌。”凤扬知道,正题来了。 文锋缓缓来到正中央,指着摆放——那里刚有人进来,摆放着一副巨大的沙盘,上面山川走势、兵岭沟壑、城池堡垒、要塞天堑,一目了然,赫然是:“赌......。”贤王语气虽淡,说出来的话,却石破惊天。 凤扬瞳孔微缩,心中震惊。复又想到先前父皇所言,内心微微一叹。“如此绝密讯息,贤王何必说与我听。” 文锋笑而不答。凤扬捋了捋鬓边秀发,“赌什么。” “一吻,定情。” 果然......他还是铁了心……凤杨心思转动,气势却未输。 “好,你输了呢。” 文锋缓缓伸出手掌,摊开五指,又并拢其余。道:“你赢了,一万战马。输了,乖乖跟我回家。” 饶是凤扬见惯风雨,也不免心里一讶: 一万战马,自是不同于一般。由于战争和商业并行,一切运输工具,如马匹,马车,骡马,骆驼等,被各国大量运用,不但国家需要,民间使用,更为磅礴。 尤其战马,战马本就非普通马匹可比。大宋虽据有青青草原,但此牧场,觊觎者,非只他一家。五国,梁国,陈国,异族。都虎视眈眈,希望能再多分一杯羹。 加之大宋承平较久,文盛而武弱,马匹更加是硬伤。一直以来,大部是依靠能工巧匠,矿脉矿藏,优良军械支撑。 虽然近年来,出了飞将军李拥,大将韩离,公主凤扬等一批杰出代表,但也只是相对来说,上层未落下太多,根本上来说,很多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更何况,战马作为战略物资,轻易也是不可得的,而且还是一次性如此之多。 凤扬刹那间想了一些,后又收摄心神。道:“贤王可真是豪气。连战马,都可以拿出来,说赌就赌。” 凤扬吐气如兰,声音动听又好听。“贤王下如此重注,是志在必得吗?只是,万一输了,就不怕人财两空。” 贤王淡淡一笑,一手负于后,一手前伸道:“若一万战马,能换得公主芳心。莫说一万,纵使翻上一番,我也甘愿。”他顿了顿,温柔笑道:“便是拿一座城与我,我也不换。” “贤王如此看重小女子,真是让凤扬受宠若惊。好,这个赌约,本宫接了。”凤扬先是展颜一笑,后又霸气勃发道。 这个女人,一颦一笑,诱人至极。刚强果断,又不输于任何男儿。如此女子,他贤王,又怎可错过姻缘呢。 贤王离开。雪儿进来。她着急道:“公主,雪儿听说你和贤王打了赌。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赌。可是公主,一万马匹,哪有公主你的清誉重要。” 凤扬拉着她坐下,摸了摸她头,道:“傻瓜,他不是来跟我打赌的。” “那他是来?”她不解道。 凤扬看不出喜乐。道:“他是来问心的。” 她更加疑惑,摇摇头:“雪儿不懂。” 凤扬没有解释。她的眼神,穿过风,穿过云,穿透大宋,穿越千里,一直到那遥远的—— 第十四章 柳君如 中州,陈国。 今日的陈国都城甚是热闹。从数日前便开始打扫街道,布置装饰。 如何迎接,何人主持,选何线路,设宴如何,仪仗如何——最终,一切皆是按最高规格接待。 下午时分,离城都十里处,第一批来此迎接的官员,已等候多时。 终于,众人远远看到,前方的车队缓缓驶来。骑士八百人,马车数十辆,其中数辆皆以三马拉车,豪华高大。被众队护卫在中央。 整只队伍前进秩序井然,前后交错,纵横来往。以车队为中心,覆盖方圆数里。半小时前,便有一波斥候上前巡察,与陈国接待使交流文书后,方才回去。过一会儿一波,接着又是一波。 “司徒大人,这只护卫队,不简单。”司徒方,礼部大员,为此次接待使节的直接负责人。 说话的乃是陈国大将军陈平,为陈国国主族弟,负责都城内外防护之职。他多次详看后,对司徒方道。 司徒方闻言后一拱手道:“老夫对军阵之事,不甚了解。大将军,可是看出了什么。” 陈平指向前方,“司徒大人,你看:这队伍行进之间,旁边有明哨暗哨,外围那些巡视人员,看似不起眼,但你看;他们或走或站,不是立于高处,便是在死角,或是易于藏匿处。手中长枪似有似无扫过、刺下。 若是刚好有人藏匿,意图刺杀,此刻当是无所遁形。你再看两边护卫之队,身穿重甲,手持铜盾,无论是箭袭,冲锋,都会被第二波队伍挡下来。 你再看那最后一圈,才是最精锐之士。这些人分内圈外圈,既隐隐与外界分开,使人难窥虚实,又互相联系,彼此呼应。 若有需要,当可第一时间攻杀。呵,这只小小的护卫队,已将内守外攻,外攻内守发挥到极致。 听说这只使节队,大魏公主为正使,柳君如为副使。不简单,不简单。”陈平眯着眼,双手负于后,说到最后几句,已然双目深邃,眼神悠远,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了。 司徒方闻言,细看了几眼后。道:“特使快到了,大将军,我们上前迎接吧。”说完,整理袍服,与大将军陈平,一同上前,然后拱手道:“陈国礼部侍郎司徒方(护国大将军陈平),恭迎特使大驾。我王已在陈都王宫设宴相待,特命我等前来,为贵使引路。” 使节队缓缓散开,成半圆形分布,随后一辆三挽马车驶出,停下,车门打开。一女子掀开帷帘,缓步走出。 那女子生得极是貌美,身材高挑,清丽的脸庞有一种冰山不化的气质。一袭紫色的衣裳,上面宝石点缀,更是衬托得她高不可攀。冷艳,高贵,这是许多人的第一感觉。 下方早有人将矮凳放好,女子踏步而下,上番宝盖相随,遮住了尚有余烈的太阳。 “魏国副使柳君如,感谢陈王美意,劳诸位大人在烈日下相候,君如心有不安,谢过诸君美意。”声音清冷,仿若天热之极时的一杯冰饮,透人心凉,沁人心脾。一瞬间让人精神一震,连这太阳一时间都不觉得让人萎靡了。 “特使美言,臣待诸君谢过。贵使不远万里而来,一路辛劳跋涉。还请随在下来。” “好,如此有劳......”。 “且慢......” “嗯......”柳君如微微转首。看着陈平,方才正是他发言阻止。 只见陈平微一抱拳,行礼后道:“贵使见谅,面见吾王,为安全计,接下来由我护卫使节行程,特使,按照规定,您最多可以带一百人进城。” “放肆,我等奉汗命而来,护卫公主与柳姑娘,贵将军这是何意。莫非是想破坏阻扰两国邦交。”此人身材雄伟,手持铁枪,身披黄金甲,腰挎宝刀,一身凛然气势,此刻开口,掷地有声,声如雷响。一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第十五章 龙卫军 陈平手按宝剑,全身绷起,双眼直视那人,竟是进入了战时状态。那人给他的感觉,竟有种危险之感。他知道,这是遇到了劲敌。 “你是......” “吾乃龙卫军十大统领之一,龙七。” “原来是龙将军,失敬,失敬。陈平非是阻扰两国邦交。”龙七,他是知道这个人的,此人掌数万龙卫军,是魏汗手下干将之一。说来,与他是对等的存在。 故他才会客气,换做旁人,他怕是不会如此好脸色。况且,面对龙七的质问,他不能不摆明立场,阻扰两国邦交,这罪名,他可承受不起。 毕竟,按照各国不成文规定,明面上,一般各国使臣带二百人到五百人不等进都城。虽然这并非定数。 但陈平显然不敢让魏国带如此多人马进去,综他所见,此乃百战之兵,若三百到五百人,他怕万一有事,造成影响太大。当然,还有其它考量。 其实只让带一百人,是有些不合适的,故龙七方会出言质问。 “只是,陈国定规,一直是如此,还请贵使担待。”最后一句,他却是对柳君如歉意道。 龙七正欲上前理论,见柳君如摆手,便站立身边,不再言语。只听柳君如一如平常道:“入乡随俗,自是应当。那便带一百卫队进城。只是公主殿下向来玉贵,此次有二十余位奴婢跟随。进献给各国的贡礼,车夫每人一辆驾驭进城,大将军,觉得如何。” 陈平与司徒方对视一眼后,道:“柳姑娘安排,合情合理,请。” 使臣队分成两队,一队在城外十里扎营,一队跟随迎接人员,被簇拥在中央,缓缓前进。 “魏国使臣到。”声音依次传开,渐高渐远。随后,声音又远远传回:“有请,魏国特使。” 紧接着,王宫中门大开,朝臣依次迎接。一行人缓缓入殿。 陈国国主,身高七尺,面目俊朗,一袭黑袍加身,头戴王冠,显得英武非凡,威严有加。 陈国国主,字昭安,今年三十有五,正是一个人黄金鼎盛之际。陈国国土七十二万平方公里。内有河泽平壤,沃土千里,江河鱼绕,稻谷飘香。是有名的“天府之国”。 它据中州而立,南接五国,北接大宋。相邻梁而西有齐。辖十州,二十五城,七十七县。 中州共七百四十万平方公里,地理位置卓越,山川湖泊,河泽天险,平原盆地,矿场丰饶。 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是逐鹿天下之所。 因其重要性、优越性,故燕云各国,为此征战不休,方才大抵划定各自势力范围。 其中梁国据其一,占八十万平方公里,与陈国接壤。不但山环水绕,是重要的粮食、果木,鱼盐产地,更是铁矿,铜矿等各种矿产基地。还与五国关系密切,互有支持。 齐国占其一,得百万里方圆,有天险,有矿脉,有盆地,有粮草。齐国带甲之士二十万,车万乘。兵精马足。与其余东六国合称七国。 齐、楚、韩、燕、赵、鲁、卫。 各国互有往来,如五国和梁般,亦有股份分割。齐国能保有铜,银,铁,锡等各类矿藏,不断富强而不被群起而攻。除跟他自身强大和外部压力有关,利益分换也占比重要。 除梁,齐,另一大型富矿,则为大宋所占,大宋不但有燕云最大的矿场基地。如金,铜,银,铁,锡、煤等等。更是能工巧匠无数。大宋兵将装备之精良,弩弓弩箭之繁多,跟他拥有这些矿场密切相关。 大宋占中州一百二十万里方圆,是诸国中占地最多,资源最丰富的国家。 第十六章 陈王昭安 最后便是大明,大明据中州一百一十万里方圆,这是最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和蓄养畜牧业之所在。 大明之所以逐渐兴盛,其因有二:一是它拥有燕云最大的一片的草场。由此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骑兵,最后称国。 其二,便是得这中州之利。大明民风彪悍,人人皆是马中好手,箭中射手,从游牧民族起家,到现在骑兵四十余万。若尽起刀兵,还可募集二十万骑士,马踏燕云。 便因这一百一十万里方圆,给它提供了基本生活保障。不至于如以前那般,一遇到灾害年景,成批牛羊冻死,缺衣少食。饿死冻死大批老少妇孺。严重制衡发展。 大明北接七国,东遥大宋,南连大唐,曾是大宋,七国,晋唐,游马,买马,放牧之所。自大明崛起后,各国已不再能掌控此处了。 大明与大唐,七国,大宋,偶有贸易往来,但更多的是争端。大明想要铜、银、铁等战略物资。然而此等重要之物,各国均不敢让大明获得。它现已如此强大,若再有装甲利器相助,很难想象,局势会如何变化。 其它十一国,或占数城,或占数州,或扶持一方,或暗手重重。但即使如此,中州之广袤——纵使被各国割据,搅动,却不能完全统驭。 还有许多地区,或三不管,五不管,七不管。势力鱼龙混杂,有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的马贼;占山为王,啸聚山林的盗匪;精通刺杀、用毒、暗器的杀手,行走江湖的绿林人士;犯下滔天大恶、穷凶极恶的歹徒;又或是采花大盗,掳人子女的贩卖者;各国的细作,逃犯,囚徒。 还有青楼,商贾,赌博风行,更有倒卖军械,禁品等。一条条利益链。明面上,是以各国为尊;暗地里,利益交错复杂,势力盘根错节。 事实上,燕云十六国与西北乱象,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西北是诸侯割据,此是国家林立;西北是百万里方圆如此,此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里方圆。所以,规模不同同日而语。并且,燕云各地,资源丰富,远不是西北可比;而阵营,情况,更是复杂多变,千枝万节。 当初一统西北后,一部分被他收编,一部分加入北邦,另一部分,逃亡各国。其中,来这燕云的,是最多的。 由此可见,燕云,是怎样的一处“宝地”。 “魏国魏灵儿,见过陈国国主。”公主微微一礼。魏灵儿,大魏唯一的公主,魏汗无子,故外界一直猜测,灵儿公主,未来有可能继承汗位。目前,她也是唯一的储汗顺位继承人。 “哈哈,公主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实在是招呼不周。”陈昭安爽朗一笑,同样一礼道。 “陈王美意,灵儿心领。此次奉父汗之命,欲与陈国缔结邦交,互通有无。还望两国共结同盟,守望相助。”说完,命人递交国书。 陈昭安看罢之后,道:“魏汗高义,本王自当亲写国书。公主舟车劳顿,孤已命人备好美酒佳肴,与诸位爱卿,共同为公主,接风洗尘。这位,想必就是柳君如姑娘吧。”说完,微微看向旁边的女子道。 柳君如闻言,上前一礼道:“魏国副使柳君如,见过陈王。” 陈王微一拱手,道:“早闻柳姑娘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倾国倾城,两位使者,一同入席如何。” “善。” 第十七章 魏灵儿 是夜,饮至半酣。陈王已有微微醉意,眼神迷蒙。烛光下的美人,更显清美绝伦。 魏灵儿一袭凤装,美丽的面庞被烛火轻轻照耀,玉瓷般的肌肤微微透红,仿若摇曳的星光,令人迷醉。一双如水的凝眸,充满灵气,一闪一闪好似星辰一般,散发着夺人的光彩。 柳君如见在座众人,皆有微微醉意,略一施礼,道:“多谢陈王款待,只是,我与公主旅途劳顿,如今已有疲乏,想先去休息,明日再来拜见。” 陈王闻言,道:“柳姑娘所言甚是,是孤考虑不周,来人,带两位使者,去国宾馆休息。” 随后有人,领着使臣,缓缓离开。 柳君如与魏灵儿走后,陈王也慢慢离去,这场宴席,至此,方是结束了。 回到勤政殿的陈王,此刻安然坐在宝座上,凝眉沉思,仿若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决定。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桌面,哪还有方才半点的醉态。 良久,方才收回思绪,右手紧握,眼神绽放冷光。随后深吸一口气,平复思绪,道:“让大将军进来吧。” 一位内监从影子里站出来,躬身后,缓缓退下了。 “臣陈平,拜见吾王。” “大将军,起身吧。这里没有外人。” “是,堂兄。” “堂弟,朕已决定。此事,朕不后悔。” “堂兄,大魏很强。那位贤王,也不是一般人。” “朕知道,所以,朕不会动那位柳姑娘。此次,他们给了朕足够多的利益,朕不能拒绝。陈国若不能再度强盛,迟早逃脱不了宿命。朕问你。若大魏来攻,可挡多时?” “大魏龙卫军太远,武王镇守东方。若贤王率十万铁骑来攻,据城而守,可挡他半月至一月有余。” “够了......”陈王喃喃一声,振奋、鼓舞道:“好,时间绰绰有余。堂弟,我陈国能否就此强盛,重恢祖上荣光,便在你了。”说完,深深一拜。 陈平见状,哪敢如此,当即军膝跪地道:“吾王放心,弟必将守死报国。” 陈平离开后,陈王站于高栏,负手而立。下方,是皇宫厚土;远方,是星火点点。 诸国允诺,此事成,战马铁器,装甲弓弩,金银钱粮,足够他再武装十数万军队,那时,战斗力必将更上一阶。军力强大,才能更好的守本立国、开疆拓土。未来帝位,必要有他一席。 那魏国公主,当真灵美无双,若能得此女子,岂不快哉。江山美人,一举数得,人生幸相逢。 可惜了,那柳姑娘,冷艳高贵,似冰山玉人,美轮美奂。若非忌惮贤王,非得、尽享齐人之福。 “哈哈。”——想到此,他便觉得心中畅快,更是下定了决心。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当真美哉。如此好心情,岂能无人分享。 “来人,传梨妃侍寝。” “喏。”有内监缓缓退下。 城外,此刻带军驻扎者,乃龙七将军。龙七未带卫队进城,是因为他留在城外,更有威慑力些。他所带皆是精锐,是龙卫军中,以一当十甚至数十的好手。 当然,跟血卫比,他知道,论专业和强横,同样数量,他的兵,是比不上这一百血卫的。这是他所以稍稍放心公主由血卫护送的原因。尽管他很想保护在公主身边,但命令已下。所以尽管有担心,他也只能留在外面。 ''将军,昨夜陈军星夜出城,约有五万之众。据说是梁国来犯。”陈与梁互有攻伐,此是常事。 “无妨,我等安心等候就是。待公主与柳姑娘出城,我等还要去往他国。他们爱打便打,不阻我等路就是。”龙七摆摆手道,转身回至帐中。 “是,将军。”小校听命而去。 第十八章 国书 陈国,王宫。歇仁殿。 “回王上,魏国驻扎军士,听闻我军出城御敌后,并无任何异动。” “嗯,好,孤知道了。另,传太医觐见。” “喏。” 第二日。 “王上,魏国使臣求见。” 陈王声音沙哑道:“出去跟使者说,孤偶感风寒,怕是两三日内难以见客。请她们稍稍等待,孤心不安呐!” 王宫外。 “劳贵使久候,王上昨日饮酒甚多,晚间不慎感染风寒,已宣太医诊断。不能见风。病榻相见,多有不合,还请两位使者稍待,两三日当会好转。王上深感照顾不周,多有不安,还请贵使见谅。”说完,叩头一礼。 “有劳谭公公,既如此,我与公主便稍待两日,还请陈王早赐国书。我等还有要事,不能久留。” “柳使者所言甚是,老奴一定会转呈王上,只是王上病体违和,还望贵使海涵。” “如此,便有劳公公了。”说完,有厚礼装于袋内。谭公公接过后,行礼,谢过,离去。 柳君如见谭公公转回陈宫后,便也上了马车,在侍卫的护从下,缓缓离开了。 车内,魏灵儿见柳君如蹙着眉头,便开口道:“柳姐姐,看来已是将要发生了。” “是呀。昨夜陈军已出城,开赴边疆了,对外宣称:是抗衡梁国来犯。”柳君如微微一叹。 “此不正是大哥哥所料之中吗?柳姐姐你又因何烦心。” 柳君如闻言,愁道:“我是担心公主你,若公子知晓你以身犯险,怕是会担忧。” “嘻嘻,柳姐姐不用担心,大哥哥他算无遗策。更何况,城内城外皆有我等人马。大不了,杀他个来回就好了。”魏灵儿一把抱住柳君如藕臂,撒娇道。 “你呀。”柳君如一指她额头道:“没个正行。” 三日后。柳君如与大魏公主魏灵儿,于太宴殿相见陈王。 “听闻陈王身体不适,此乃我大魏所制灵药,于风寒一症颇有奇效,还望陈主笑纳。” “多谢柳姑娘、公主美意,劳贵使久候,孤深感不安,现今稍好,便请两位相见,还望不会耽误使者行程。来人,将国书奉上。”说完,已有侍者将灵药带下,另有人奉上国书。 柳君如接过,展开才看。已是气得银牙紧咬,柳眉倒竖。看完后猛将国书一掼,上前一步,怒道:“陈王这是何意!莫非有意羞辱我大魏不成。” “哈哈,上使切莫动怒,此乃本王一片真情,亦是为陈魏两国永结同盟之好。何来羞辱一说。此于公于私,皆善莫大焉啊。” 魏灵儿此时已命人将国书拾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圣可汗魏汗陛下亲鉴: 小侄一见公主倾心,闻两国欲结邦交之好,同盟之谊。吾心甚慰。小侄昭安早有此意。今愿娶贵国公主殿下为后,与大魏永结秦晋之好。 侄陈国国主昭安问候泰山大人圣可汗魏汗陛下安。 这不是一份正式的国书。甚至,这都不能称为国书。 这是挑衅! 这是对大魏赤裸裸的挑衅! 一旦真让他做成,大魏将颜面扫地。一国公主,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少可汗,出使一燕云小国,竟被强娶为妻。可想而知,各国将会如何看待此事。 堂堂大国,受此羞辱——是怒而发兵,将陈国灭掉;还是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 没有他路可走! 第十九章 一箭三雕 “本宫自认出使贵国,礼重有加。陈王这是何意。纵使陈王对我大魏有意见,何不正大光明提出来。弄此一出,是何缘故。” “公主殿下息怒,此实乃我昭安对公主殿下一见倾心——已念念不能忘。娶公主殿下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陪在公主身边的方法。我已命人备好聘礼,不日将出使魏国,向魏汗陛下敬上我的诚意。”陈王和颜悦色,连孤亦不自称,且抱胸一礼,遥向大魏方向,以示尊意。 然,所说之话,所欲为之事,已不能令当事人接受,亦不能为大魏接受。 “陈王,你莫非要一意孤行不成。难道,你想挑起两国战争?我大魏的怒火,可不是你一小小陈国能抵挡的。”柳君如见魏灵儿气得脸阵红阵红,就像熟透的苹果,令人馋涎欲滴。 不得不说,魏灵儿太美了。纵使极度气愤又羞恼的样子,却仍旧是令人心旌动摇,心神澎湃。 陈王两眼放光,心想,如此美貌的女子,当真够得上六宫粉黛无颜色,疑似仙女下凡尘。孤一定要得到他。这是他此刻的心声,恨不得在心里吼啸。 什么指责和骂名,大丈夫行事,何须他人置喙。 什么都在意旁人的看法,和傀儡又有什么区别。一辈子活在影子下的王吗? 大魏,他是怕,但是大魏不可能真的全面打他。只要他顶住了西北铁骑第一波的攻击,再加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燕云各国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必定逼迫大魏和谈。 那时,他便可以——名、色、利三收。 故此,他只是冷冷一笑,寒声道:“朕意已决。你等只管安心嫁人便是。三日后,即是良道吉日。” 在燕云,称帝者:一是大宋皇帝,二是大明帝主。此乃燕云真正的雄国,有气吞万里之姿。 齐国位列三等,纵使兵甲总三十万余。亦没有明言称帝。只有国家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军力足够强大,且召开会盟,得诸国承认,方具备资格。 故其余各国皆是称王,称君,称主,并未称帝。然实际上,燕云各国皆有称帝之心,纵未明言。实质上,已与帝王无二。只是缺少名正言顺,昭告天下罢了。 故此刻,陈王已用朕这个字眼,表示再无和缓可能——势在必行。 “尔敢。”柳君如喝道。话落,便有卫士以迅雷之速,执兵甲之刃,夺步入大殿。将柳君如与魏灵儿护卫中间,刀枪剑戟,指向陈王。 同时,亦有大队精锐,进兵太宴殿。护住陈王,与大魏遥空对峙。 外面,是陈国的禁军,层层叠叠,将这一百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将起来。 这个时代,允许带侍卫、卫兵、武士等身边护卫。此理所当然之事。尤其是燕云十六国,这种乱战之地。曾有过大殿袭杀一国重臣、皇子之事。这对外交和国名,都是极为受损的大事件。 当时不但引发国战。更是后来,鼎立之国,同立盟约,都未能消除影响。从此后,各国凡重要人物,一般不出使各国,一旦出使,各国都建有独立宫殿,专门招待使臣。 但在大唐和欧元,这种带兵赴宴之事,几乎不会发生。除非是,元帝会晤唐皇,或会晤魏汗。 但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以魏公主的身份,就是这种特殊情况。而此次护卫在魏国公主魏灵儿,柳姑娘柳君如身边的——乃是贤王身边四卫之一——血卫血三。而包围血卫的,则是陈国禁军五千精锐,此乃陈王手上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可马战,可步杀。 然,面对数千人的包围,纵然人山人海,兵甲森森,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血卫气势,依然渊渟岳峙,沉稳如山,血杀之气,扑面而寒。 大殿温度,瞬间下降。气氛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十章 恶与柔 “陈王。你当真要与我大魏为敌。”柳君如冷冷道。 “哈哈。”陈王大笑,而后骤然阴冷:“柳姑娘,我知你乃是贤王人,我无意得罪贤王。故,我只娶公主殿下。 你只管放心,大婚过后,放你安然离开。若你等不识抬举,非要阻我。莫要怪我心狠。”说完,他又转头盯着魏公主,一字一顿,森然道:“你若敢自杀,或死于乱军之中。我必让人,将你奸而再奸;将你剥光,送于大魏,沿途令万人观看。” “你......”魏灵儿气得阵青阵白,银牙紧咬,全身颤栗,手哆嗦着指向陈王。——她真的是被气到了。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如此对她。大家不是对她尊敬有加,便是父母对她爱护有加。这些年来,她开医学院,女子学院,提高女性地位,更是活人无数,万家生佛——被赞为善良天使。 有“天使公主”美誉。 何曾受过此等羞辱。可她偏偏不能发作,她深深知道,这个陈王,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的。她不能激怒他。 “无耻之尤。”柳君如怒而拔剑,剑指陈王。血卫早已绷到极致,只要一个命令。他等一定会舍弃性命,为公主和柳姑娘开出一条道来。 陈王眯着眼,杀气盈盈。他高举着手,身边禁军早已将兵器凝起,只要陈王手一挥,必然暴起攻击。值此千钧一发: “住手。”魏灵儿清脆的声音一传出,陈王便知,他赌对了。 事实上,他亦万分紧张,只是外面不显而已。 若真杀了魏公主和柳君如,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大魏一定与他不死不休。 他也不站在道义的一方,诸国一定不会帮他,他陈国必会灭亡。还是那种粉身碎骨,彻彻底底的亡。 他方才用恶毒的语言威胁,就是希望大魏的公主,还能稍有理智。他毫不怀疑大魏公主的贞烈,多半会玉石俱焚。但他不能让她死。 她死了。陈国的王图霸业,鸿图之梦——他将是陈国的千古罪人。所以,他必须无所不用其极。而且,他真的会做出来,如果她真的敢死。 他一定会狠狠地打脸大魏,将大魏的公主,蹂躏、撕碎、毫不容情。 “好,我答应你,但我要回国宾馆居住。三天后,我自会嫁与你。”魏灵儿恢复后,镇静而迅速地道。 此时,纵为敌对。陈王都不由暗赞一声。道;“可。但这段时间,你的人,不可踏出国宾馆一步,你所需的任何东西,朕会命专人送与你。” ...... 国宾馆,魏灵儿居住在中间最豪华的院子里。院内院外,是血卫密不透风的守卫。外面,陈国的禁军,将国宾馆,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魏灵儿气极。在二楼房间内大发脾气,见物就砸,拿起就摔。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无耻陈王,王八蛋陈王,小人,混账,给我等着,本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啊......”发泄了好一通后,她颓然坐在床上,泫然欲泣,委屈之极。 柳君如来到她的床前,坐下,将她扶起,魏灵儿再也忍不住,抱住柳君如的腰肢,大哭道:“呜,柳姐姐,陈王那个王八蛋,他欺负我。大哥哥在哪儿,呜,我想大哥哥了。哼,等大哥哥来了,我一定要他好看。王八蛋,混蛋。” 柳君如安慰着她,轻声细语,和颜悦耳。魏灵儿哭累了,缓缓睡过去了。睡中,长而美的睫毛,还微微挂着泪珠。美好的面庞,满是我见犹怜,让人心生怜爱。 柳君如皱着眉,缓缓叹气,让公主亲身前来,本不在计划之内。但因为一些原因,公主找到了她,她们自幼关系便好,她又是真把她当妹妹对待,她难以拒绝。 只希望,计划一切顺利。不然,让公主受到伤害,她就要真成罪人了。公主今年,毕竟才十七啊! 纵然从小所受教养非凡,所历事情较多,但毕竟是被宠着爱着的,那陈王......想到这,她便目露冷意。心里早已宣判此人死刑——敢如此对待灵儿妹妹。 但,她心里又有忧虑,毕竟,计划再好,万一呢?更何况,本身就没有完美的计划。 唉,算了,随机应变。不行,拼着计划失败,身份暴露,也要保证公主的安全。只是,这样一来,就要死更多人了。 第二十一章 西北铁骑 王国,边城。 两日前,大魏两万骑兵,横穿大宋与五国交界地带,兵锋直指中州。 五国正欲派兵拦截,得知消息,大宋按兵不动。 随后,八万西北铁骑如钢铁,似洪流般碾压而来。兵甲森森,旗帜遮天蔽日,绵延数十里。 威逼边城,五国震动。 一边调大军防守,一边派遣使者,去往宋、梁,与大魏军中。 一时之间,顾不上两万骑兵,只得派斥候紧盯。随即,得到消息,大魏西北铁骑,此竟只是前锋部队。更有二十万大魏龙卫军,携民夫十万,步军二十万,合军五十万。已距燕云不远,只待令下。 贤王请五国君主,按兵不动,莫管那两万骑兵去向。并许诺诸多好处。 大宋派人来回:贤王欲与大宋和亲,不好此时兵戎相见,且此事已告知大宋,大宋建议五国,按兵不动。任由两万骑兵自往中州。且大宋保证,若大魏欲攻五国,大宋必定不会坐视盟约不理。必定派兵,不让大魏,嚣张跋扈。 同时,梁国已知昨日陈国调兵,说是要抵御梁国来犯,正至疑惑不已。今日得知大魏西北铁骑陈兵五国。两万骑兵,已横插中州而来。 更是惊骇不已。如此大规模动兵,若说五国和大宋没有鬼。那才叫怪事。 一瞬间,寒毛倒竖。大魏此是何意,是要拿陈国开刀吗?只是,大魏公主还在陈国,此是何意?五国和大宋,又扮演什么角色?难道,他们真要置盟约于不顾。 莫非......联陈灭梁。是了,一定是。陈兵五国,牵制五国,而且还不明不白。大宋按兵不动,据说,已是要将公主嫁给贤王,将来就是姻亲。自是不会趟这趟浑水。呜,梁国危矣! 想到此,梁王如何还坐得住。一方面,派大军守卫边疆;一方面,去五国探听情况,另,又派人去往齐国,游说齐王。希望局势危急,齐国能派兵相救。 最后,命使者携重礼。请大明,六国,不要坐视不理,唇亡齿寒。五国和梁的盟约,既然有可能无法兑现。那燕云十六国的盟约,无论如何,都要拉各国一致对外。 五国得知此事,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商议如何对敌,大魏要他等按兵不动,有重礼答谢;梁国希望他等援救,有同盟之谊。 大魏究竟是何意?是要与陈国开战,还是联陈灭梁,又或者,想在中州分一杯羹。十万骑兵不可怕,但这只是前锋。大魏还有五十万大军,正一路开拔而来。 大宋又冷眼旁观,态度不明。于是再派使者,与大魏相商。最后达成协议,五国不管两万骑兵,大魏兵马不得继续向前。但各国兵马,却未停止汇聚。 同时,这两万骑兵一路急行,沿途,斥候覆盖方圆两百里。贤王有令,两百里内,不允许他国窥视,否则,视为挑衅,必杀之。 五国又惊又怒,然又不敢得罪过甚,只得命斥候于两百里外密切监视。实际上,已效果不大。 表面如此,但暗底里,各国的刺探者,却在源源不断渗透。纵如此,因原因各类,多数事情,注定后知后觉了。 梁国已知五国与大魏协定,更是忧心。两万骑兵虽强,单一灭掉陈或梁国,皆不现实。 那很大可能,便是联陈灭梁了。他很想五国派兵来助,但亦知此事可能不大。 据说大魏五十万大军,正源源不断赶来,五国已全力备战。只能寄希望于大明,和七国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演变为——从燕云局部战争,到全面战争。 大宋,这是在玩火啊。 是的,大宋。梁国对大宋,此刻可谓怨念满满。 第二十二章 大明帝主 梁王惊惧,夙夜无眠。召集群臣,商议对策。主战者有之,主和者有之,争执不下,最终还是要他拍板。一面抽调各方军队,包括禁军,宫卫,做殊死一战;一面派使者,去往五国边城,求和大魏。 齐王得知此事,亦是惊疑不定。大魏此是何意?灭陈还是灭梁,还是威慑各国,如此做,不怕犯众怒。同时,他不得不郑重考虑,联陈灭梁的可能性,不得不说,很大。 无论是联合哪一国,打压另一国。他都不奇怪。燕云便是如此形势,今日的盟友,明日的敌寇。关系错综复杂,混乱而模糊。更何况—— 大魏。毕竟太强了。且一直处于上升阶段,国运昌隆,百姓富庶,军队强大,历百战而建国。短短十数年,三足而鼎立。 看来,他要早做谋划了。 至于燕云众怒,说句实话,此真难说。更何况,大宋欲与贤王和亲,大宋富有四海,然骑兵一直被各国打压;但依靠兵坚利甲,仍然是燕云第一大国。他俩若是强强联合,不得不说,这对燕云,影响太大了。 此次事件,燕云看来,格局将变。重点是,他大齐,是变得更强大,还是就此衰弱。 “来人,传丞相,大将军,太子议事。” 六国得知此事,俱是吃惊不已。当即楚、韩、燕、赵、鲁、卫,紧急密议。最终决定,暂时按兵不动,视局势而定;同时厉兵秣马,随时准备联合,抗衡大魏。接着,派使者去大明,共举大事。 大明,帝都。 此乃大明最大最坚固的一座雄城。坐落在天山脚下,墙高十数米,巍峨耸立,挺拔傲视。有雄霸八方,气吞万里之姿。 此刻,帝都皇宫内。 大明帝主,端坐于宝座上,他龙眉凤眼,英俊高大,有人中龙姿,王霸之气。 他自继承皇位数年以来,大明正值强盛雄壮,兵多将广。他不过二十上下,正是年轻力强,富有生气,开拓进取,雄心万丈之时。 他亦有这个能力,此次事件,便是由他主导,六国协定(之所以齐国未加入,是因为它所处太过微妙,实不适宜),陈国操刀。如今,风云变化,大半个燕云,皆已被牵动起来。 他此时得到的消息,包括各国的反应,已是两日后。他不由叹气。大明实在太远了。 同时,贤王的反应,也令他惊叹。说句实话,在陈国动魏国公主这个确切消息传出来之前——联陈灭梁,不怪梁国如此忧惧。实在太巧了。 同样,纵使陈王如此做了,焉保不是诈?没有绝对对上。万一是双方计谋呢? 大魏真的很强,若他大明加上大宋。或许还要加上齐国。怕是方能与大魏抗衡吧。梁、齐、五国,不敢掉以丝毫轻心,动辄身死国灭。谁敢不近忧远虑。 倒是大宋的反应,一方面,增兵边境,另一方面,又对准中州。真是只老狐狸...... 只是,他贤王哪里来的自信?两万骑兵,是很不错,但无论单一灭掉哪一国,都不是两万骑兵可以办到的。莫非,真是联陈灭梁,还是联梁灭陈。陈国一定可信吗?未必! 他的视线跃向远方,移上天际:远方,是连绵的雪山和一眼望不到边的城池;天际,是高峨的天山,它矗立在那里,犹如巨人顶天立地,天山的天湖,更是为这座帝都,提供了无尽的水源。 帝都啊,三面被雪山包裹,无人可以从后面,翻越天山,攻打大明。然而,太冷了些,气候恶劣了太多。 听说大唐的杭州春江水暖,游湖泛舟,天街小雨,如酥如画。大明啊,在这一隅,离燕云各国太远了。各国也只把他大明当蛮荒之土。 可惜,大唐的青、幽二州——自古以来,就有塞上江南美誉。游人如织,商旅成舟。繁华不似人间! 可惜啊,打不进去,那大唐的二皇子,守得太厉害。他占不到便宜。 唉......大唐,大魏,唉......! 第二十三章 燕云动 自这一日起。整个燕云,风起云动,暗流汹涌。 五国整军备战,三十万联军开赴边城;大宋虽言按兵不动,但暗地里,早已调兵遣将。实际情况,已不是哪一国能置身事外的。 李飞将军拥,领兵十五万,驻扎边疆;梁国调集八万大军,除守卫王都两万人马,几乎抽调了全国五成军力。由梁国大将、太子皇叔、梁王弟,梁萧成挂帅,领军防守。 齐国齐王调十万兵,由大将军田护统军,太子齐萧河为副,各领五万兵马,驻中州前线,互为犄角。 六国各出五万兵马,马步合军三十万,压往齐宋交界处。视局势而定,或借道援陈,或横插援梁。当然,对外是如此宣布,实际如何,不得而知。 齐国一边松口气,一边派兵戒备。大宋更是增兵不断,弄得各国紧张不已。纷纷动员全国兵力。各方戒备。 大明帝主姬无邪——大明第二代帝主,父明尊帝。大明以武立国,自弱族起家。南征北讨,军政合一。吸纳各中小部落,败各路强敌,最终一统燕云最大的草场——北美草原。 随后又经十数年战争,与大唐打,与六国争,与齐国战,与大宋斗,最终夺下中州一百一十万平方公里土地。 建国大明,燕云共尊。可以说,是靠自己实力,打上去的帝位。建国三年,因年年战争,旧疾难复,于有明三年八月十二,病逝于草原明珠——维多利亚湖畔。享年五十八。 临终传位四皇子姬无邪。 姬无邪天纵之姿,与乃父一般英明神武——自即位以来,他与六国、五国、宋齐梁陈和盟。 自此,燕云逐渐趋于一个和平状态。大明亦借此机会,精兵简政,休养生息,消化巩固这二十余年来的成果。 唯一的用兵,便是对大唐。如今,大明正是兵强马壮,雄心勃勃之时。故主导了此次事件,意欲与大魏,隔空打一场擂台,甚至——借大魏声望成就他无上名光。 中州,原有大明十万将士。由大明七神将:枢将军,璇将军,玑将军,权将军,衡将军,开阳将军,摇光将军中的枢将军坐镇居中,开阳居东,摇光居北。 大明帝主自号北极帝君,掌控人间沉浮,神将宏图。 此刻,这十万骑兵,已是枕戈待旦,军严纪明,只等令下。 当陈王陈昭安突然发难,囚困大魏使臣诸人,欲强娶大魏公主魏灵儿。消息一经传出,便激起千层浪,万道波。 随即,大明帝主亲率十五万骑军,星夜而来。 各国密切注意大魏动向,尤其两万骑兵,更是成为多人关注的对象。然,无论派去多少探子、斥候,无人能接近两百里范围。仿佛只要一踏进去,就无人能再出来。 各国不能明面派军相接。否则就是挑起国战。只得不停地大量派人刺探。然而,获得的消息,始终零星有限。 一说已在梁国边城,一说在陈国边境。说联陈灭梁者有之,说联梁灭陈者有之,亦有传言,说两国皆灭者。还有说,已打进陈国或梁国王都,活捉陈、梁王。 更有好事者说,魏国魏灵儿殉国,柳姑娘逃亡,大魏军队暴怒,屠城令已下,将陷入疯狂。用血色的世界,冲刷怨愤。 外界消息已是流言满天飞,说的有鼻子有眼,十数个版本延伸。各国又是获知具体情况有限,无人辟谣。 目前唯一知道的是,陈、梁二国,暂时无恙。 而另一边,大魏不停增兵,五国边线外,大魏已军力暴涨至二十二万。且还在源源不断,有军队携带各种物资而来。 云梯,望楼,战车,撞车,壕桥,八牛弩,回回炮...... 五国君主,又气、又惊、又怒:“不是约定好了,不管他两万骑兵!他增兵又是何意?嫌他立在我五国边城的兵马还不够吗?他这是挑衅。肆意炫耀他的武力。真当我燕云无人否?他以为,凭数十万人马,就能威慑我燕云各国?狂悖!” 第二十四章 雅若 五国压力与日俱增,源源不断抽调兵力的同时,开始联络各国,要同进共守。并且再次派出使者,前往魏军营中。 魏军承诺,五国不动,大魏不动。诸国不挑起战端,大魏亦不主动进攻。 一时之间,燕云与大魏吸引了大量的目光,大唐,欧元等强国,纷纷将注意力投掷而来。派遣刺探,打探情报,以做出部署、防备或攻击。 此时,大帐营中,灯火通明,贤王端坐于宝座上,皱眉沉思。 面前摊开的,赫然是燕云地形图。密密麻麻的各种符号遍布其上,尤以中州最多。 数日前,即从魏国使者踏进陈国都门那一刻起,他便已知晓。大魏公主,不听劝阻,亲身犯险。 随后,他接到密函,圣可汗魏汗夫人,也就是他嫂嫂,已于十数日前,至西北银城,目前正火速来往军中。 白日,即八万西北铁骑至五国边城之际,大宋、五国的使臣,就已来过一次。他已派人去接待,并对其各有承诺。以安抚国心。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接下来,必定一波接一波,面临的压力与考验接踵而来——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便可解决与抗下。 按理说,他是此刻最合适的人选,坐镇三军,不动如山;一呼百应,应者云集。 但是,灵儿以身犯险,虽之前已有周密计划,但计划就是计划,从无万无一失之可能。综合前方的情报来看,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沉思间,有卫兵来报,“文帅,有客至。” 文锋精神一震,道:“快请。” 随后,一人身穿绣金黑袍,她身段婀娜,雍容华贵,纵年近四旬,却无一丝皱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熟与高贵的魅力,举手投足,国之风范。 “嫂嫂。”贤王上前,抱胸一礼。 ”三弟,嫂嫂知道灵儿不听劝阻,以身犯险。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唉,这丫头,都怪我跟她父汗,从小把她宠坏了。让她如此任性行事。若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嫂嫂,此事我也有责任。但事已既成,担忧无用。还请嫂嫂放宽心,弟即时出发,轻身而至,必将灵儿,安全带回。” 圣可汗魏汗夫人,名雅若,即“月亮”的意思。 是当年中东贵族沙德皇室后裔。有“圣女”之称。早年游亡中东,遇当今魏汗魏无忌。 魏家祖上曾有荣光,世居江左,后晋灭唐代,为避战乱,一路迁移,至中东而止。 当时中东虽有微乱,但尚在可控范围内,加之魏家人才甚多,更有名满天下之士。故颇受礼遇。 但终究是避免不了后代衰颓。而中东也终究没有摆脱宿命,战乱俞演俞烈。魏家,逐渐泯然众人矣。 雅若遇见魏无忌时,魏家死的死,散的散,乱的乱,主家亦只剩数支了。 魏无忌有一弟,后因战乱,母弟与父兄分开。故他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亡后,他吸取经验,各方拜师,学得武艺,组建佣兵,救助孤苦,漂泊各方。 而此时的雅若亦困、痛交加。彼时——沙德皇室已遭败落,退守山林;雅若父战死沙场,母殉节而死;弟兄侄亲,散落各方。 两人一见如故,患难与共。后又一起游历大唐,寻求机遇。但此时毕竟不是晋朝,魏家也不是当初那个望族,早已凋零、人财尽无。 而大唐此时,已承平经年。从四分五裂到逐渐盛世,中间多少沧桑。正是大治之时。所以各阶级稳固。 魏无忌虽武艺高强,知兵晓理。但,大唐,更是兵锋马盛、将星云集。对治国之才网罗甚多,对武将反倒兴趣缺缺。又因士家大族影响力仍大,终究报国无门。 结果反因雅若天仙之姿,倾城国色之容,遭人觊觎,欲抢夺为妾。 第二十五章 魏汗无忌 魏无忌保护雅若,杀出重围,身受重伤,眼看此关难过。谁知遇上高人,得以相救。两人后结为夫妻,生下女儿,取名魏灵儿。 其后回到中东,开始生存争霸之旅。 故此刻闻言,不由一惊,忙道:“怎可如此,三弟你贵为三军统帅,岂可亲身犯险。灵儿她胡闹,三弟你怎可也不顾身?若有闪失。叫我如何跟你大哥交代。” 贤王微微一笑,道:“嫂嫂勿用担心,弟自会护好自己。此次之争,是大魏与燕云之争。早已牵动无数人的利益。暗卫自早年前便开始排布各方。 况我与南盟盟主有约,助他夺取多方市场,建立商业帝国格局。数月前,大明帝主、六国联合陈,欲阻扰我大魏联盟之势。我等双方为此布局,今日已是快图穷匕见。 我和亲大宋,胁从五国,此都是局中一环。 大宋以商立国,以商富国,商贾士子,乐见其成。五国与我大魏接壤,中间不过双——千二百里缓冲;更是畏我大魏如虎。 齐国观望,梁国惊惧,燕云虽有同盟之誓,但此时还未能协和一致。此是我大魏良机。 我等双方为此角力。大明欲驱赶我大魏,不令强龙过江,折我威势,阻我气概。定不能叫他得逞。当以力破局,为我各方,谋夺利益。 既富且贵,必有风险。但嫂嫂还请放宽心,区区陈国,还奈何不得我贤王。” 魏汗后见贤王自信勃发,眼中神采四溢,知是劝不得他了。这种眼神与坚定,其焕发的意志,对事业的渴望。她已在多人身上见过,其中,唯能与三弟相比的,大魏只共三人。 一是魏汗,也就是他那大哥;另一位就是武王,魏汗的结拜兄弟。 当年,她又何尝不是为他的雄心气概所打动。这,大概就是男人吧。 如此,她便一如既往的支持吧。 毕竟此事,是他一手策动。双方动用人力、物力、财力、军力无数。成则开辟更加广阔的天地,败,只得徐徐图之了。 这是他所以在其位,而有谋夺四方之责之所必然。 她之所以劝,皆因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愿令女儿深陷险地,亦不想三弟亲身犯险。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想女儿平安,想三弟无恙。但她和魏汗,又只相信三弟。 三弟是做大事业的人,女儿又是为了哪样?唉,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知该如何劝了。 其实从她万里迢迢,自魏都马不停蹄,车不停路。她的倾向,便已然明晰。 理智和感性天人交战,她若不来,文锋只能让理性占上风;她一来,理性便要让位于其它。 所以,文锋不能拒绝,不会拒绝,不可拒绝。强行拒绝,不合适。 魏汗后收敛心神,道:“既如此,三弟你早去早回,事有机变,亦莫勉强。”顿了顿,她又道:“你大哥令我带五十万大军襄助于你,本意让你统军。但你要亲上前线,嫂嫂会帮你盯牢大宋与五国,不令他等,于你有任何掣肘。” “谢谢嫂嫂了,此乃西北铁骑虎符,我不在期间,便由嫂嫂坐镇三军了。” 第二十六章 羊城 中州,陈国边城,羊城。 距城三十里丘岭沟壑纵横处。 “不同将军,大帅有令,一切按计划行事,夜半时分,攻城。” 里不同一凛,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战争打响,将不会有丝毫停歇。也许会演变很多可能。 但他没有在意自身,反而问道:“大帅在何处,身边可有兵马保护?” “大帅身边有血卫、更有暗卫无数。明暗护卫,将军勿用担心。大帅言,将军之能,他等着为将军庆总功。” 他肃穆道:“报与大帅知晓,吾定不辱使命。” 距羊城另一处丘岭处,岭旁有溪水流过,颇为清凉,山有树,可为遮荫。 “禀大帅,各方命令皆已下达,明号暗号,皆有所遵。” “嗯,本帅知晓了,你下去吧。” “是,大帅。” 文锋立于山间,遥望羊城方向,所有命令已下达,比预定计划提早一日半。 关于陈国大军于两日前出城,内部各方动态,他已有收到确切情报。 明日便是第三日正午,那时,陈王接见完使者后,将囚困魏国公主于国宾府内。 消息传来,即八百里加急,亦还要一日夜。文锋综合各方情报,推纳分析,陈王若要动手,当在这一两日内。且一旦动手,当不会留给他太多时间,迟则生变。 故,他决定,提早行动,在时间差上,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作出这个决定,要下很大的决心,若陈王最终未动手,而是好言相送。那他将面临各方反扑。若是等到确切消息传来,必会耽误时间,敌人越准备充分,军事行动越艰难。 一步慢,步步慢,也许他将陷入更大被动。动或不动,他被架在火上烤。 若他占大义,将挟大势压人,必不可挡也;若不占,必为各方反弹,也许将狼狈退场。他虽已有计策,未谋胜,先谋败,但,这仍是一场豪赌!! 日升月落,自有其规则运行,不因任何人而改变。 夜,如期而临。 羊城,早已封闭数日,城墙上,有士兵守卫,百姓平民,入夜后,皆不得在外行走。 夜半时分,正是困乏酣睡之际。城门被突兀打开,随即有骑兵卫队,无声进城。待城墙上有人发现之时,入城军队,已四散而开。 随后,杀声四起,鼓锣喧天,火光雄雄如炬。闻之令人胆寒,见之令人心慌。 是夜鸡鸣,经数小时激杀。城中守军一触即溃,多被荡涤干净,那些各处逃亡的,又为城外各轻骑兵截杀。死伤惨重。 此次多军出击,先以内应相合,暗人纵火,轻骑兵则第一时间攻杀,同时分兵数队,更有各部于城外巡守,防止陈军逃窜,尤以黄城方向为重。 平明时分,除偶尔各处爆发零星争斗,城内城外大处,皆已平定下来。 城内守备府,因燕云各国征伐不断,故武备的重要性远远高于文官,所以守备府占领要地,且四通八达,便于传递军情、下发军令。 “报,将军,此战,我军斩首一千九百余,逃溃敌军大半,被我军阻截有三千多人,俘两千五百余,逃走千余人,部分散入民中。我等奉命,黄城方向,无一人走脱。前面还有我方部署。另,得友军五百。请将军示下。” 此刻,坐于上首位置,身披铠甲,面白无须,其人三十上下,眼神偶尔闪过光芒,多数时候,沉默而温静。不似一般武将,咋咋咧咧。 此人正是魏国八大将之一,谋将军里不同。里不同能文多谋,善以谋略取胜而盛名。有儒将风范,是魏国不可多得的人才之一。 闻言后,里将军微微颔首,“嗯”一声表示知晓后问道:“我军战损如何?” “战死士兵一百六十八人,三百二十九人轻伤,一百零六人重伤,还有部分,正在统计。” “留人继续统计。让士兵都吃饱饭,抓紧时间休息,明早还要远行。另,轮换兵马准备好,稍后有军令下达。”后面几句却是对在场众将说。 “是。”五千户领命而出。而文官,书办等,早已开始联络当地,下放各种谕令,安抚民生、处理各项事宜。 第二十七章 黄与洪 转眼之间,只剩下温华统领与一位亲兵、三位将领在此。温华身穿陈国黑色战甲制服,头绑红色丝巾,其颜色鲜明,极好辨认。是此次内应中得力人员,手握一营,五百七十有余。 夜半时分,即是他镇守一处,半夜打开,西北骑兵方能少受阻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击溃城内守军,大获全胜。 此刻,他正恭敬站立,额头之上,微有密汗,身体绷直,可见紧张。里不同上前,亲切地拉着温华手坐下道:“此次破城,全赖温统领鼎立相助,居功至伟啊。” “将军夸赞,不敢当,小人不过一小小营总,哪能当得统领之职,破城之功,乃大人运筹帷幄,魏军骁勇善战所致。小人不过略尽微力。” 温华言语谦低,他知道,自己不过是执行命令者。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 “哎,有功赏,有过罚,温统领此次协龙之功,吴师必然欣慰,将来主理一城,未来镇守一方,统领不过是开始,温将军前途远大。” 温华闻言,心知已是板上钉钉,甚至未来,封侯拜将,亦也不是不可能。哪还能不激动。当即抱胸一礼,向谋将军致以崇高的敬意:“谢将军美言。”心里的石头落地,得到认可,此刻,哪还有半分紧张。 里不同一笑,招呼温华道:“温统领客气,我魏军军纪严明,向来奉行降者不杀,优待俘虏政策。但复叛者,从来绝不容情。” “温华明白,必效忠将军,效忠吴师。” “好,”里不同双手一拍,随即道:“温统领可愿再得一功否。” “将军请说,末将必肝脑涂地。” “温统领果然刚毅。接下来,便如此如此。” “是。”温华领命离开后,里不同方向身边亲卫问道:“大帅何往。” “禀将军,大帅行踪成谜,我等不敢窥探。但关将军部,已与三个时辰前离开。目标,黄城。” “拿地图来。黄城距此一百二十里路。” “呼和巴,阿古拉,岱钦。命你等各率本部兵马,即刻出发。目标——黄城。” “是。” 第二日食时,黄城。 黄城作为陈国十三主城之一,是连接羊城与洪城的重要枢纽。其因有名楼——黄鹤楼。而得名。是历来文人墨子、风骚游客必来之地。 故繁华盛景,与羊城边关之境截然不同。相比较而言,羊城甚为荒凉。因是陈国屏障之所,向来萧冷肃杀,有边关独特的人文风貌。 两城虽隔百四十里地。但古来汇集黄城者多,去羊城者少;且,黄城距洪城亦不过百六十里地。 洪城得名,源于中州之地,富有盛名的洪河——从此城旁,以汹涌澎湃,滚滚惊涛骇浪之势奔流而过。 洪河发源于极北之地,壮于大明,分而为二,一往六国而远;一经五国而拐,途径齐梁交界,遂奔流而下,至中州中分,一入陈,一入中州宋,而后又汇二为一;最后与六国洪流合融,共穿大宋而源远流长。 此河流程之长,经途之多,曲折之奇,堪称燕云当之无愧——第一河。 燕云的洪河,大唐的长江,大魏的幼发拉底河,欧元的多瑙河,一起并称世界四大河流。 此河孕育了陈国的千里沃土、天府之国。 而着名的黄鹤楼便矗立在黄城的东南方,浩浩荡荡的洪江便自此奔流而下。远远望去,如水天相接,黄空相连。 滚滚洪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其势之磅礴,其威之浩荡;令人心动神摇,慨叹万千。 第二十八章 各人有各处事 此时的黄城,游饮宴乐之风清减,百姓平民者,皆大多闭户,军士接管城防。城内戒严甚于平时数倍。 征有民夫,忙碌之间,各类守备物资,逐渐日丰夜盛。 正自大家热火朝天之际,忽有一骑,自羊城方向,飞奔而来。 至城门下,停,手举驿报,口中大喊: “羊城奏报,魏军前夜夜攻梁城,破梁国边城——张家县。目前,已围困流云郡。” 城上一百户高喊:“你所言可当真?” “此乃千真万确,请速开城门,让我进去,奉将军之命,要将此军情一路传递至京。” “队长,这......万一,会否有诈。”一士兵小声提醒。 “笨蛋。”队长一巴掌盖到他脑袋上,“你能想到的,本队长想不到吗?你看这外面,有一个贼军的影子吗?再说,这驿卒兄弟,你又不是没见过。更何况,你不认识驿报,我不认识,难道将军还能不认识吗?将军说有假,那就是有假,将军都没说,你在这说个卵的劲。” 他快速而低语道:“六百里加急奏报,是你我能得罪的起的?就算是假的,是你我能拦的?将军都不敢贻误军机。招子放亮点,不要看别人今日是驿卒,指不定明日就因功升统制,是你我的上官了,知道吗。”低语不过数秒,他接着大声道:“还不快去!开门让人家进来。” “哦哦哦,是是是。队长说的是,小兵马上就去。” “停。放吊篮下去,再叫人备最好的快马在下面等着。” 兵士一愣,但立马就按百户说的去做了。 百户也是恨铁不成钢,脑子一快,说急了。六百里加急,不可能层层报上去再开门的。没有军中命令,他也不能擅开城防。 如何在现管军令和国部军命中寻找可以操作的平衡点。这是小人物的生存智慧。 将军府,游轩。 游轩,陈国将门之后,先祖随陈国开国国主陈先王南征北讨,建累世功勋。因擅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弱击强,又因姓游,所以被封为黄城太守,游击将军。 现已世传三代,皆镇守于黄城,是陈国的名门望族,黄城的天字第一号门第。 游轩,此人一身好武艺,惯使长枪,却又生得俊美挺拔。从小在黄城长大,受黄城人文风气影响,喜穿儒服,是一位儒将。也惯赏花弄月,吟诗风雅。 “这么说,大魏去攻打梁国。大魏使臣出使我国,又转头去打破梁边界。王都那边,可有消息?” 下面密探回到:“暂时没有。” “老曹,你看,此事如何?” “恭喜将军,那魏军派兵去了梁国,此乃将军之福,百姓之福啊。”师爷报喜不报忧,欲给此事定下基调。 “嗯,百姓能免战苦,自是善莫大焉。但王上有令,城门仍不可轻启,派人一边去羊城打探,一边仍需加强防备,严以待命。暂且如此吧。老曹你亲自去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是,”师爷和亲兵领命而去。 待身边人走后,游轩颇有疑惑,自语道:“王上密令,严防魏军袭城。如今魏军转而去攻伐梁国,是何道理。莫非有诈。 嗯,看来还需谨慎行事,严防死守。遵从王命,当无大错。” 随后,魏军派兵去了梁国一事,且游将军亲自确认无误一事,迅速传遍全城。高兴者有之,庆幸者有之,蔑视者有之,但无疑,更多人松了口气。 甚至士兵换防之际,都感觉浑身轻快了许多。 中午时分,城内,已开始有人筹备宴饮,庆祝庆贺。百姓也渐有人出门采买串门,商铺亦也开张甚多。青楼勾栏,已开始歌舞奏乐,大肆铺排了。 城外,羊城方向,游太守派人反复确认十数里;城门四处,亦是一片升平。消息传回,游太守颇为疑惑:“我已派人传下消息,引城民放松。然不见内乱,外不见敌踪。看来,大魏攻伐梁国,不定是真了。” 虽如此想,但游轩仍是派出数队人马,前往羊城、甚至梁国边境,探听消息。 外面此时,日中正烈。民夫已有多天干活夜以继日。这刻听闻魏军不会来了,纷纷要求暂歇。有人干脆直接回家,躲荫避凉。其余人也有样学样,各自找地歇息。 兵士未加多管,报上去也是无有回音,似是默许此事。事实上,往常,多有偷懒耍滑之举。只是严管的时候,大家卖卖力,做做样子。既然上头都不加斥责,那便照常了。 第二十九章 李二狗 下午未时,消息传出,十数里之外,魏军八大将之一关二——闻言一笑:“这游轩不愧是将门之后,该有的谨慎,倒是一点不缺。还想假意,诱我军破绽。可惜,遇到了大王,身边人被策反都不知道;还妄想守住城池,呵,看二爷我,怎么打破他的乌龟壳。” 在他自语间,由羊城而来的商队,携带十马车,车夫士兵一起,约莫二百人。已渐抵近城门下。 “来者何人、止步。” “是我,温华。” “原来是温营总,失敬失敬,温营总您大老远从哪儿来,这是要到哪儿去。” 温华闻言,破口骂道:“我说你个王八蛋老李,消遣我呢?你大爷的,我还能从哪里来,哪一年不是这么走的。” “可是,你去年底不是刚去吗?这才几月份?”城上李队长一脸疑惑。 “所以我说啊。李二狗,不是平常我说你。这就是为什么你还在城墙守门,而我是统领一营的营总了。你也知道是去年底。 消息灵通点,招子放亮点。我问你,王上要大婚了,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吧?王上大婚了,你说,咱们城主将军,是不是要干点啥?” 城上摇头。 “你还摇头,你还有脸摇头,这都不知道。还用想吗?送心意啊!咱们街坊邻居结婚,还要随份子钱,图个喜庆。更何况是王上。这可是机会,机会,懂吗? 什么,没有明发谕令。所以说,你一辈子,也当不了城守。什么都等明令,等明令下发下来,你就失了先机。这就是看你当臣子的,有没有臣子的觉悟。 算了,这里面弯弯道道,跟你说,你也不懂。快开城门,放你营哥进去。耽误了王上的大事,扒了你皮,都是轻的。” “这......”城墙上李二柱闻言,颇有些难办。“温大哥,不是小的不开门,实在是——”他手指了指上面,苦着脸道:“上头有令,我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能有什么办法。”李二狗原名李二柱,二狗是小时候起的外号,那时流行叫贱名,听说这样好养活。后来长大了,军中叫他这个名字的不多。温华是例外,他小时候与李二狗是一起滚过泥巴,一起在院里长大的。关系比旁人亲近许多。 “你小子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多少年了,还是这个德行。狗改不了吃屎,你奶奶个呆皮,看好了,给。”说完,抛上来一袋东西。 李二狗赶忙去接,捧了好几下,终于抓在手里,没有掉在地上。手一掂,嘴角咧开了笑意。忙道:“温大哥,高,实在是高,两三丈的城墙,一抛一个准。我就服您这手。” 温华闻言笑骂道:“你妹个妹夫的,少往老子脸上贴金。奶奶个熊瓜皮,你快点。这大热天的,站太阳底下这么久,你要晒死你哥我啊。” “哎,好,稍等,我立马去请示,马上就回来。” “搞快点。” 李二狗嘿嘿一笑,沿着城墙去城楼,准备通报营总、层层上报后,上级说开城门就开城门。没走多远,迎头撞上一排人过来,幸得他眼明手快,又早把银子藏好。赶紧上前行礼道:“小的见过曹师爷,见过胡营总。” “嗯,”曹正方微微颔首,道:“刚刚城下何人?”曹正方,游太守身边幕僚兼师爷,平日里,很多日常事务,都由曹师爷经手。故,在很多人的眼里,尤其中下层,曹师爷,那就是一尊大人物。 李二柱赶忙回道:“禀师爷,是羊城太守麾下的温营总,往年进贡,都是由他押运负责。他说要给王上送大婚礼,小的正要去禀报,大人您和胡营总就来了。大人您看?” 曹正方往外淡淡看了一眼,道:“太守命我负责此事,黄城也是要一起的。你们切记不要声张此事。以免惹得王上不喜。让他们速速进来吧。开城门时,注意防范,加强戒备。” “是。”李二柱见自家营总洗耳恭听,不住点头,亦肃然敬礼,然后蹬蹬蹬跑下去指挥开城门了。 第三十章 斩杀 片刻后,镇守南门的许统领风风火火赶来,开口喝道:“是谁,擅作主张,私开城门。” “是老夫,许统领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曹正方抚须、淡然自若道。 “啊,是大人您,小将不知,还望莫怪。只是,大人,将军有严令,您看。” “嗯,我知晓你的意思,是太守大人命我前来,此次各方进贡,不可有闪失。王上大婚,不可拂了大王的兴致。” 曹正方说的重,许自华心中一凛。“是,小将明白了,明白了。大人,王上他,当真大婚在即。”许统领小心问道。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是,是,是。”许自华忙点头应道,内心却有些活泛。 许自华,南门守将,下辖三个营。每营四百余人。他自小出身低微,曾是村中一霸,好勇斗狠。投军入伍后,靠碌碌钻营,阳媚奉上,逐步官至军中统领。南门中,如他一般出身低微者,俯拾皆是,他算是比较运好的,混到统领这个级别。 十数分钟后,温华所带车队尽数进城。 “禀报大人,统领温华营总求见。”李二柱上来道。 “哦,既如此,许统领,听说你与温营总也是熟人了,便见见如何?” “尊大人之令,李二柱,请温营总上来。” 温华上来后,站定一礼道:“末将温华,见过曹大人,许统领。” “嗯,”曹正方点头道,“温营总,你求见我与许统领,有何事?” “劳大人问,卑职奉命进王都送贺礼。末将心想统领与大人为了近日大魏一事,必定劳心劳力。特意带了一些羊城特产,感谢大人与统领一直以来的照拂。此事得到我家将军大人认可,还叫属下万万不可怠慢。区区心意,还请大人和统领笑纳。” 说完,命人打开数口箱子,里面置放了各类羊城特产。 “贵将军有心了。你也不错。”说时,与温华对视一眼,微一点头,接着又道:“许统领,几位营总,天气炎热。士兵们守城辛苦,恰好温营总送来不少特产。你我上前,挑选一些,分给将士何如。” “大人心系将士,末将不胜感激,请,大人。”随后又对亲兵道:“你去传令,让何副营总带人来换防。” “嗯,一起。”曹正方说完,也不客气。上前几步俯身挑选起来。 许自华几人不疑有它。为了配合曹师爷把场面走完,亦各自上前挑选。曹师爷要做样子,体恤下属,他自然不能落后。既上迎了领导,又下安了兵心,何乐而不为。 而正当他们把头俯下,仔细察看时,数把刀同时搭上几人脖颈。许自华等人心神一凛,面色大变,急促道:“温华,你这是何意。莫非要造反不成。”他想先声夺人。 城墙上士兵,一见此景。拔刀者有之,面面相觑者更多。却听此时曹正方大喝一声,“许自华,你勾结大魏,意图叛变,幸得太守大人早察真相,特令我,将你就地正法,杀。” 许自华欲要高喊,话未落,数刀即下,便与麾下数位同赴阎殿。于此同时,温华所带士兵,从怀中掏出令旗,往下一挥。 城门处刀枪并举,短短数分钟,城门处镇守的数十兵士尽被斩杀。刚被关上的城门,又被洞开。 曹正方斩杀许自华等人后,见士兵蠢蠢欲动,心神摇曳,当即道:“曹爽,李二柱,莫白,本大人奉太守之命,即刻任命你三人为各营营总;温华,此次诛杀内应,你做得很好,太守有令,由你暂任统领一职。” “末将领命。” 此时,有人欲将此间事宜报入太守府,偷动身者数人。沿途被人所杀。包括许自华一开始派出去的传令亲兵。 曹正方在温华,曹爽等几人协助下,迅速斩杀心神不定者,连带早已拟定好的一批人。原守城者被调离,以肃清内应为名,被就地羁押。有不服,提出异议者,皆以不尊军令,里通外国,被杀或被囚。 第三十一章 夺门 一时之间,人心惶恐,军士不敢再有异动,恐步后尘。有些人虽有怀疑,但见太守府迟迟未做回应。虽满腹疑惑,却不敢违抗上命。 温华所带马队,沿城门口布防。此时,有哨兵上前来报,“报,大人,城门外有小股骑兵,正往我城飞速而来。” 曹正方闻言,淡淡一笑道:“无妨,此乃羊城精锐,羊城太守,与我家大人合谋,借羊城精锐,合二城之力,誓要剿灭叛贼。传令,不得射击。”果然,待靠近后,众士兵见城下来兵,皆是身穿陈国兵服。 有人虽知不妙,但此时曹正方、温华、曹爽,三人屠刀之下,亦不敢言。 消息先前便已走漏,城内守兵在将领的带队下,火速杀来,然,为时已晚。魏军延敌之效已成。 城下骑兵,毫不停留,如风似电。尽数直穿城门,与守军战至一处。 原守城士兵,此时已没有多少人去看押他们。一些士兵,趁乱摸走,少数愣头青,欲要一起上前杀敌。 但更多人,却是你望我,我望你,望着城墙下厮杀众人,再望向城楼上,那道看似儒雅、单薄,实则狠辣的身影,最后眼观鼻,鼻观耳,麻木以对。任凭下面守军高呼杀贼,破口怒骂,仍是垂下脑袋,冷眼旁观。 丢失城墙,武械被缴。皆是大罪。杀敌无刃,不成建制,与被屠戮何异。再想句心里大不敬的话,魏军赢了,他们还能保命。否则,被军律令处置,活着都不一定比死了好。 原守军军心尽失。楼下,与骑兵厮杀的守军将领,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敌人实力太强,论装备,武器,战马,他这边完全不是对手。何况很多还是步兵,就更处于劣势。短短不过一炷香,被屠戮者不知几何,求援的士兵派了一拨又一拨,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他,挡不住。 而且,城门外还有源源不断的小股骑兵,身穿陈国兵服。唯一不同的,便是每人脸蒙‘红’面巾。它原来是什么颜色不重要,它终会都是一个颜色。 说是小股骑兵,但陆陆续续,也涌进了数百骑兵。城门,渐渐失控。 太守府,游轩闻听奏报,大怒,连骂数声,“叛徒,贼子。”随即大吼,“传令,集结三军,随本太守,杀。” 城外,大魏骑兵,浩浩荡荡,烟尘遮蔽数里,彷如一团黑云,欲要摧毁一切晴空,重洗天明。 其它门城墙上,众士兵惊惶,见城外如此声势,一个个骇得面无血色。再加上魏军已攻破东和门,且城内四处火起,无数内子大肆破坏,引起恐慌四溢,弥漫全局。 恰在此时,游太守率军而来,高呼:“曹正方叛国通敌。诛杀此獠者,赏万两白银、官升三级。” “哗”声音远远传开,众军哗然,人心浮动。 众人望向城楼,只见曹正方身边,早已聚集数百兵士,有温华兵,更多则是魏军。弓箭朝下,寒光闪闪,兵戈森森,严阵以待。 望向城外,魏军已距城不过二里。而城门内外上下,聚集了近千“陈军”,激烈搏杀,互不相让。 战事胶着,魏军不过千人,此刻硬生生顶住了游轩数千兵马。城墙上更是厮杀四起。成百上千的士兵,向城楼曹正方处发起冲锋。 魏军抵近城门。以重骑兵开道,不断扩大战果。两军相接,强大的冲击,优势的装备,精良的器械,军士的武勇,此刻,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魏军破敌冲阵,势不可挡;陈军节节败退,不断丢失阵地。持续数回合,陈军被硬生生近乎冲穿。陈军欲反扑,却被接连不断的骑兵冲乱阵型、七零八落。 游轩不断鞭挞、督促士兵,高呼“杀、杀、杀。”身边亲卫劝阻,“将军,守不住了,将军,撤吧。” 游轩仰天大笑,“哈哈,我游轩,将门之后,岂可临阵而逃,杀。”只是,笑完之后,为何会有泪而下呢。 “唉,陛下死令,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若逃溃,家族何存?声名何在?”所以,明知不敌,仍要殊死一搏;明知优势已去,仍要以短击长。盖因无可奈何,被追责是死,战死亦是死。 留下烈名与劳苦,为家为族争一线。 “魏军,可敢一战。”游轩高喊。身边,已只剩他与亲卫三十七人。 魏军列阵,一人缓缓而出。其人身穿重甲,魁梧有形,面枣长须,迎风而扬,倒拖青龙偃月刀;胯下宝马,其疾如风,其稳如山,跋江涉水,如履平地。名曰赤龙。为魏汗所赠。 这便是大魏有名的宝马赠英雄典故的由来。 “阁下何人?” “魏国,关二。” 第三十二章 陈李三代 “敬你是条汉子,吾予你殊荣,战。” “杀。” 两人两马,相向而冲,游轩手持长枪,一枪直捣黄龙。关二一刀劈开,火星四溅,游轩虎口一麻,险令长枪脱手。两马错身之际,关二扭身回斩,一刀之势,如力劈华山。腰力之强,简直冠绝当时。 游轩双手持枪上阻,“当”。一刀压下、横扫,血喷三尺高。战马带着惯性前冲,随之轰然坠落。三代将门之后,黄城太守——竟如此被毙于马上。 “杀。”关二持刀遥指前方,三军随行,黄城陷。 傍晚,战事结束不过两三个时辰。里不同率第二梯队赶到。会同原三千先锋,合关将军部兵马三千,共计八千。 “二爷,可曾见过大王。” “不曾,但王上传来书信,说他已往洪城而去。” 里不同心中一凛。按理说,贤王不应该做此等之事。这会给下面人施加极大的压力,增加变数。看来消息为真。公主果然亲身犯险。否则王上不必如此。 “王上还说什么。” “今夜寅时,务必杀破洪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保重。” “保重。” “驾”......千军万马相随。 洪城,因着名的洪河,自城中穿过而得名。洪河将它一分为二,故洪城又有内外城之分。 洪城城虽高数丈,但比之黄城,却又矮了几分。洪城的精髓,在于数座跨河大桥。 此之桥建造之时,动用民夫十数万,耗时经年,方才完成。其桥之宽阔,其桥之坚固,为陈国之最。 桥分内外,内由当今洪城太守,陈国五虎上将之一,陈泉驻守。外则是他的副将,李修远镇守。 陈泉,王室中人。自小酷爱兵法,少年时起,便在军中效力,一步步官升至大将。是陈国少有的知兵之人。 自王命以来,由他坐镇洪城,统兵过万,为陈国的东北屏障。人称“东北大将军”。 李修远。陈国李家后裔。祖上曾与南唐皇室有纠葛,前南唐被灭,侥幸逃过一劫,后为陈国开国皇帝陈霸先效力。立下赫赫战功,官升至大将军。 陈霸先时期,南战北伐,东征西斗。其人一生烈烈。 他号“烈帝”,自认不输于帝。在陈国,俨然以帝王自居。 然诸国不认,故他在时,与诸国斗战不休,从不屈和。其绩载于陈国《太祖·烈帝本纪》中。 他一走,诸国逼迫陈国“下位”,烈帝之子,没有其父的雄烈。陈国遂重归国主。 陈王心心念念,未尝没有效仿其祖父的英姿。甚至,胜之,越之,超脱诸国,成为燕云另一霸主。大魏三足鼎立,大陈于燕云三分,有何不可。 今夜月光如水,城内李府张灯结彩,高挂寿联——贺寿之人,非富即贵;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李老太君,李修远祖母,李刻武之妻。 李刻武,陈国大将军,死后被赐谥号为:刻武。即刻苦武练之意。以名为号,这是李家的荣光,其中亦有特殊的含义。 李老太君今年八十高寿,这个时代,战乱频仍。七十古来稀,八十,已是难能之极。更何况,她还有着显赫的身份。 如此一来,洪城内外。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贺寿者,不知凡几。若非当前情况特殊,只怕王都来贺者,不在少数。 纵是如此,当今陈王,仍是派人早早送来了寿礼。王上如此,下面人自然纷纷效仿,更何况,李家是洪城望族。早年间镇守一方。 若非李家家主,李修远之父,壮年早逝。只怕,不止现在光景。 李家府邸深处,李老太君所居之所。 此刻,屋内仅有李老太君,李修远祖孙二人。 外面人来人往、喧嚣如市;这里,却是幽静旷宁。一内一外,虽同在李府,却仿若两个世界。 第三十三章 往事 “孙儿,走出这一步,当再无回头路。” “祖奶奶放心,孙儿早已布置妥当,只是,孙儿不孝,辜负了您的八十大寿。” “不过一寿尔。能助你一臂之力,不枉老身虚活这岁月了。” “祖母何言。若非您将孙儿拉扯大,岂有孙儿今日。祖奶奶您必当长命百岁,寿享尊荣。”李修远跪地真心道。 李老太君手伸出,握住李修远的手心,轻拍他的手背,道:“吾孙儿最有孝心了。只是祖母,愧对列祖列宗。想昔日,南唐皇族,死伤凋零,你祖父,你父亲,先后离我而去。如今,我林家一脉,只剩你这一脉单传了。奶奶只希望,孙儿你平平安安,家族后继有人,不要断了香火传承。” “祖母您放心,孙儿必要振兴家族,光复南唐,完成先祖遗愿。” “不”李老太君用力握住孙儿的手,轻轻摇头,含泪道:“不用。你祖父,你父亲,曾皆有此愿。一个戎马一生,一个壮年早逝。祖母看遍半生,早已对此无所求——南唐既已故去,便让他,消散在、这历史长河中吧。 如今的我,不再是曾经的南唐贵主,只是有位孝心孙儿的奶奶罢了。此生唯一所愿,便是你平安,我林家的香火,能够传承。不要走你父亲、祖父的旧路。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过去吧。”一声轻轻的叹息,似回荡在这天地,随风渐飘渐远,一切,消散在这,南唐往昔了。 “是,祖奶奶,孙儿谨遵您之愿。”林家的香火不能断,他只能完成和保证这一点。 “去吧......”李修远叩首,缓缓离去,房内,重又归了寂宁,似乎,它一直如此,或者,本就如此。 终于终于,一声叹息,夹着呢喃,缓缓晕开,晕散在这美丽的夜空,晕染在这宁静的星光;一圈一圈,是岁月的年轮,是苦苦时光的深埋。 “父皇,母后,林家的血,流的还不够吗。当年那个天真烂漫,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身负血海深仇,那亡国之悲,这灭族之痛,它侵蚀着她的美貌,灼烧着、煎熬她的心灵。无时无刻,弗远无届。丈夫为此而死,亲子为此而丧。她还有什么奢望,她只是个苦命的无力的女子。人间的亲伦与她无缘,世间的伟业非她能成。报仇雪恨,与寻天路何异!不甘,不情,又如何? 为了存活,林家的姓氏都改了,而今远儿,知道了真相,仍不愿放弃过去。我这个老婆子,心痕一道一道,伤疤一块一块。还能活到几时。还能活过几日。黄泉底下,我想见又怯。希望他,又害怕他。我只希望自己,永远是个未满十八岁——天真的少女而已。” “洪城陇家到。” “郭大善人到。” “兰郡主到。” “上阳使者到。” “谷将军到。” “黄老先生到。” 门童高喊迎礼声,不曾片刻停歇过。一家家,一位位,不是名门望族,就是商贾巨富,又或者达官显贵,兵权赫赫者。 皆是风云人物。其中不乏远道而来,各城专遣使者。李家声望之远,名声之隆。军政商,无有不包。 “洪城太守到。”随着最后一声高喊,大院内,或坐或立,或谈笑宴宴。或推杯换盏,尽皆起身,朝向门外。 首见数位甲士,持刀立戟,护拥中间一人。那人身穿大红朝服,面上不怒自威,其身高大,其人坚毅,年近中年,将海沉浮,又给他平添了渊渟岳峙般的沉稳和冷重。 洪城太守,洪城第一大将,陈王亲命,王室后裔,镇守洪城二十年。一片片,一串串的联想顷刻间,浮上人的心头。如大山般凝重。 第三十四章 老太君 众人齐声道:“见过太守大人。” 陈泉面上虽不变,语气却轻松道:“谢诸位抬爱,陈某今日来参加李老太君高寿,众位莫要折煞我。”说完,又对李修远道:“修远,老太君她老人家高寿,晚辈陈泉携礼而来,可莫要怪晚辈来得晚啊。” 李修远闻言,道:“大人来给祖母祝寿,修远感激还来不及,哪有来晚一说。大人请先入座。晚辈已让人去请祖母她老人家出来。吉时,亦也不远了。” “哈哈,好,大家一起坐,来,修远,世叔敬你一杯。” “敬大人。” “敬太守。” “干。” “干。”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众人你来我往,太守,李修远,亦是来者不拒。气氛浓烈,一片和融。 如此好大一会儿,李老太君,在左右丫鬟仆从下踱步而来。其手执柱杖,看似颤颤巍巍,实则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似一艘巨舟,看似在风雨中摇晃,却又屹立不倒,执着前进。 李老太君,这四个字,于陈国,于此刻洪城,都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无人不敬! 整个宴会厅,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安静下来,众人待李老太君缓缓坐下那最上首的一张靠椅。 紧接着,无论何种身份、何种年纪,众人皆执手站立,随后拱手贺道:“见过李老太君,祝老太君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整整齐齐,落落有序,仿佛演练过无数遍一样,却又那样自然而然。 李老太君笑容慈祥,和蔼道:“诸位请坐,劳烦诸君迢迢而来,为我这一老太婆贺寿,辛劳诸君了。” 众人忙称,“不敢,不辛劳。” 李老太君笑容满面,红光焕发。以茶代酒,待敬过众人一杯后,众人方才徐徐坐回原位。 俗言有云:“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八十高寿,可称祥瑞,又身尊贵荣,确实是不可多得之遇。 李老太君兴趣正浓,众人无有不耐,须知,此时已是亥时至中了。平常这时,众人中,怕已有大半,安排歇息了。 但此次,一来,早有相师确定,晚间开席至好。此时道学玄学颇浓,众人无不颔首。二来,此也是你交我往,觥筹唱和之际。平时之间,少有如此多达官显贵,名霸一方者聚。趁此际遇,众人更要好生结交一番;更何况,来此祝贺,皆是有头有面八面玲珑之辈,自不会拆台对擂,有辱门风。加之老太君招待甚好,众人自也不会拂了她老人家八十高寿的兴致。 于是席间融融,众人以风雅相和,随之又有人提议,席间提词献才,胜者有奖,输者当浮一大白。 所以又有年轻子弟,争相比赛,当真好不热闹。 李老太君和大家一起,赏过舞,阅过戏,奖赏年轻人拔得头筹。如此,时间渐至子时偏中。 此刻,外面夜深人静,诸多繁华已歇,除少许春楼宴妓,灯火闪烁外。大多早已甜美酣睡。 李老太君,又与陈太守,几位将军,几大家主,聊过些许后,便徐徐站起,向众人告退。众人再次起身相送。 待李老太君,缓步离开后,众人便有人逐渐向身边人告别,随后又来向主人家致辞、互相应答,“感谢李将军的深情款待,刘某,王某,老夫,晚生,先行一步,家中妻子,儿子等候,是是是,下次来,一定叨扰,李将军留步,来人,代我送送贵客。”一拨一拨人,前来告辞离开。 第三十五章 南唐余脉 这边告辞着,挽留着,客套又亲密;那边,先前离开的人,却是仓惶而回,狼狈而窜。 众人正自不解,转身望去,却见一人先于他人,他面色惶急,狼奔而来,口中大喝:“陈太守,李将军,外面好多军马,已将李府团团围住,这、是何缘故啊。” 众皆愕然,纷纷向陈太守而望。只见陈太守,面上惊色,一闪而过;随即安坐不动、看向李修远道:“李将军意欲何为。陈国何曾亏待你李家。” 众人听言,神色不一,又将目光移向李修远。只见李将军身姿挺拔,站立如松。身边十数位甲士,持兵而前,遥指下方。 指的位置,赫然是陈太守。 众人中,大惊者有,疑惑者有,偷偷藏身者有;诸般念头,各类行为,纷闪而过。 然而,不待众人反应,旋即听见一人大喊,“保护太守。”哗哗哗,冲出二三十人,皆是座中宾客,手执利刃,身戴内板,团团护住陈泉太守。 紧接着,从内,从外,接连冲出、冲进各百甲士,银枪铁甲,弓箭林立,竟是互相对垒,遥相对立。 诸君被挤向一边,面无颜色,百转千念。在站谁不是人精,心里早把双方骂个狗血喷头,却又不敢妄动。 千众瞩目下,李修远收回皱眉看向府外的光芒。从陈太守问话到现在,不过三二秒。 他长枪遥指,道:“你都知道了。” 陈泉一笑,复又吸口气,道:“布下几道后手而已。不曾想,你竟真然反,只是我好奇,要许你何等好处,让你甘冒如此风险。仅仅是从龙之功?” 众人闻言,面色再变,相视有人,已暗中各有思量。 李修远摇头,道:“太守诈我何益?哪有什么从龙。我何须要?有人应我,未来尊位;国仇家恨,刻骨不忘。自今日起,世间再无李修远,燕云只有林家郎。”掷地有声,如金石穿空,拍涛岸,山崩海啸,一时人间,地动山摇。 “原来如此。你果是南唐余脉。”陈泉微微颔首,看向众人道:“座中诸君,你待如何。” 众人闻言,心神骤紧。林修远毫不思索,安抚道:“西厢院中,诸君可暂避。” 陈太守笑赞道:“果然是名门之后。” 众人急步撤往西厢院,正当乱哄哄不可开交之际,只见一人急步冲到林修远身边,耳语道:“少爷,老夫人已安然撤入密室之中。兵马亦妥当。” “嗯。”林修远微微点头,随即环视左右道,“杀。” 恰在此时,陈泉耳边亦有一人道:“大人,接应兵马已到,请随末将暂避。大军还需大人您亲自坐镇。” “嗯。” 于是,两边人马,在府中,齐齐杀戮起来。一瞬间,乱箭攒射,兵起刀斩,偌大的良席美味,下一刻,化作尸身血骨,乱象淋漓。 林修远见陈泉要走,遂与部下逼追。两边人,皆杀皆渐步入街道。 而此时街道,早已杀声震天,两边火光,映射的天外红彤一片;城内城外,火势渐熊,其兵其将,搏杀激烈。 第三十六章 乱 陈泉已在护从的保卫下,回到中军。林修远终是未曾追上,心知已是错过良机,亦也回到军中。 两边斗争,即刻升级。 林府外,已是一片汹涌。内应遍至全城,多少城楼重地,火光四起、乱象频生。 回到中军的陈泉,立刻指挥军队,团团围住林部。两军相杀,可谓你中有我,我中含你,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然,较局势而言,终究是陈太守大占上风。林修远领兵两千,另一部千余人,扼守北门,此刻亦遭强攻。 而围攻林修远的,足足五千人马。陈太守面色不乱,临阵指挥,显示出高超的军事本领和素养。 虽然占据上风,但陈泉内心无一丝喜悦,反而担忧重重。李修远竟是林家余脉,又敢公然叛国,岂会没有后手。只是敌人,会从哪里来。 羊城无奏报,黄城无战事。到底是何人要乱我陈国。梁,还是齐,亦或六国,大魏?还有其它内贼乎? 须马上通报王都,呈请王上! 陈泉派出数拨兵士,快马报往陈都,同时遣人各处、请求援兵。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洪城位置,太过重要,不容半点有失。自己已是失察,但未必不可变失为功;可若丢失洪城,那才真是、不可弥补之过。 林修远叛乱,城门三处,已被他派去之人接守;唯独北门遭遇强烈的抵抗。除去各城门各占守的一千五百士卒外,三千军马正围攻北门,五千兵马压制林修远。另有近千士卒合各级衙门数百人,在城内救火、维持秩序,捉拿叛乱。 力求最快时间,火速剿灭贼子。可恨,若不是林家小儿,借老太君寿诞之机发难。此刻能请动的人,至少城内自保无虞,何须他如此费心着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泉内心渐渐焦灼,北门久攻不下,他这里又被林军牵制,根本无法派兵协助,加之内城局势,愈演愈烈。 陈泉已派兵十数拨,去各处报信,尤其是大将军与陈国王都。他已做下各类布置,但即便如此,心中焦灼,仍是愈加不休。 他又不断派出令兵,催加北门、内城,加速攻克敌军,剿灭内乱,同时派人通告各处,让人组织、救援灭火。 但无奈,此刻有能力,有威望组织的,都被林修远一网打尽,派人看守于西厢院。陈太守亦不能派人强攻解救,否则院内诸人,非得死伤殆尽不可。 陈太守闻报,怒气翻涌,大骂:“无耻之尤,真是可恶至极。”陈泉知道,若林修远不是将这批人控制住,自己又投鼠忌器不能救;内城此刻,焉能乱到如此地步。 同时他亦在思索,“林修远早有预谋,若借宴会,扑杀我,洪城群龙无首,说不得,真让他赢了。但现在,他计谋失败,已被我军咬住,照理来说,已无生机。偏偏如此拖掣我军,却是何意?” 临来时,他还让斥候,查探方圆数十里境内。未有任何敌军动向。更何况,无论羊城,还是更西的尤城,皆未听闻有任何异动。 那么,林修远此刻负隅顽抗,又是为哪般?是明知叛变,难逃一死?只是,又为何不脱困,他若想走,付出一定代价,应是不难。更何况,他还牢牢掌握着北门。 是了,北门!只是,城门大开,要引谁呢?齐军,还是魏军,亦或梁魏联军。若是魏军,羊城、黄城,不会一点消息也无。若是梁魏联军,王都早该有消息传来。若是齐军来犯,有尤城,有倚城,当也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无。 除非齐军能飞。 从离开林府,回到中军至现在,陈泉一路思索,半刻不停息。这也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内心疑虑越来越深,更加焦灼的缘由所在。 林修远太反常了。 第三十七章 破城 仍是不得其索,陈泉摇摇头,眼下不是多想的时候,他压下心中不安。 不管怎么说,齐魏还远,眼前祸患是真;必须尽早处理,否则损失,无可估量。 “来人,传我将令,杀溃李军者,人人赏银五两;活捉李修远者,官升一级,赏银百两;杀死李修远者,官升两级,赏银千两。” “杀。”洪城官兵闻言,皆齐声大震,兴奋如潮,一时攻势,更胜数筹。 林修远见状,知道陈泉下定决心,要彻底吃掉他这股部队了。压力虽陡增,心头却是喜,“如此,这五千兵马,就彻底拖住了。”同时内心感叹:“陈泉不愧经年老将,如此局面下,仍能井井有条安排,若换其他人,只怕早已乱至天翻地覆。” 想虽如此想,林修远动作却是丝毫未停。他高呼一声,命令决然不变:“杀。” 两军交战,彻底进入白热化。 子时中后,两军交战,城内火起,快一个时辰。城外魏军,终是来也。 “禀将军,敌军正与李将军部交战,北门早已大开,陈军攻势甚烈。” “嗯。局势果如计划所料,传令,命先锋火速进城,支援李将军,击溃陈军。” “是。” “让王抚,陈雄,古巴巴,各率本部本兵,即刻拿下东、西、南三城门。” “是。” “喀日拉,率军一千,扫荡城内外。其余兵马,皆随我,直奔上都门。” “喏。” “告诉诸部,穷寇勿多追,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 “是。” 随着魏军的入城,陈军很快被先锋部队杀溃,四散奔逃。城门被李军率千余兵马牢牢守住。历经一番搏杀,守城士兵只余八百不足。多是人人带伤,战损近半。 魏军进城后,局面彻底一边倒,东、西、南,三处城门,很快失守,死者,降者,不计其数。弃城出逃者,又被一番追杀,彻底溃不成军。 陈太守处。 陈泉听见嘈杂声大起,细听后,发现却是喊杀声。心中正自惊疑不定。 忽快马来报,“将军,魏军破城了,魏军破城了。” 陈泉登时骇得面无血色,一把抓住来人,急急吼道:“你说什么,魏军,魏军怎会来?黄城呢?羊城呢?它们都干什么去了,一个个全部成瞎子,聋子,哑巴了吗?”他多希望是自己听错了。魏军杀到洪城,林修远叛变,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其中蕴含的不寒而栗。 “报将军,小人不知,但魏军确已进城,我军兵败如山倒。”报信的亲兵忠心耿耿,也顾不得其它,一把抱住陈泉大腿,急哭道:“将军,将军,魏军兵马过万,人人三马,我军实不能敌,现已皆被杀散,将军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大胆。”陈泉一脚踢开那人,拔剑怒吼道:“你敢扰乱军心,来人......“然而,还不待陈泉下令,众人已听见,马踏山河,一片雄蹄声。 抬眼望去,只见魏军人人皆马,骑(ji)骑绝尘,齐齐杀将而来。 陈军骇得面无血颜,太守左右,齐齐上前焦急道:“太守、将军,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是啊,撤吧,将军,再不撤,敌军尾衔而杀,兄弟们,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陈泉不愧经年老将,知事不可为,果断下令。“撤,往上都门走。” 第三十八章 不惜一切 “此事一定要告知陈平大将军,魏军竟无声无息攻到这儿了。”陈泉率马狂奔,心中一片冰潭。 然而此时,又岂是那么好走脱,林修远见此战机,立时大吼:“弟兄们,给我杀,取陈泉首级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封一城主将。”(一城主将,非只指主将,亦指主要干将、将领。) “吼。”群情爆发。 陈军丢盔弃甲,死伤践踏者,不计其数。 陈泉一路狂奔,在亲卫数百人护卫下,一路血逃,终,遥遥在望——上都门。 正要下令喝开城门,然而,快马将要到城下的他们,内心彻底冰凉。无它,城上城下,皆是敌军。 前有敌军,后有追兵,当真上天无路,后退无门。 “杀。”一声起,群箭狂袭,魏军李军,齐齐攻杀。陈军结成圆阵,死战不降。 数百人,二百人,一百人,数十人,十数人。被围住亦被保护住的陈泉太守,双目血红,喉咙喊“杀”到嘶哑。 却止不住,冰冷绝望的——内心。 “突围失败,洪城沦陷,羊城,黄城,定不能幸免。魏军就是从那边过的。此门过去,一马平川,三百里坦途,快马加鞭,一两日便到。 虽有数城,却不是作为军事要塞而存,易破易绕。陈都危矣,陈平危矣。可恨啊,可恨,竟连一人都逃不出去。天要亡我大陈吗? 但愿,我派去的数拨求援使者,能让陈平收到消息,引起警惕。 唉,千万不要来,最好即刻撤兵,回护陈都。据城而守,还能有几分胜算,保我陈国不失。” “王上,臣,为陈国尽忠!” 拔剑,一郡太守,洪城大将,自刎于上都门前。 “来人,厚葬。”里不同下令道。 陈国,陈都都城外的一片宅院。 此处依山傍水,竹林幽幽,山中琴音缭缭,绕水环屋。周围宅院遍数里,看似高门大户,然却少有人知,内中的这片竹林密境。少有人知,因为,少有人来。 然而今日,却是有人打破了这宁静。确切的说,是一封信,一封来自远方的信。 “吴兄亲启: 我已攻破洪城,然,灵儿以身犯险,望吴兄周旋,必,不惜一切。代价。保公主毫发无伤。” 看信人瞳孔一缩,“不惜一切。”四个字,赫然盖有魏汗玺,贤王鉴,三军帅印。为大魏最高军事命。 林府,庭院深处。 “晚辈文锋,祝拜林老太君,达成夙愿,子孙满堂。”贤王拱手,既是贺,也是诺重钧言。 “贤王如此大礼,真是折煞老太婆喽。”林老太君颤颤微微,话语却清晰慈和。她欲要行礼,文锋未让。 贤王笑着回应:“老太君一生传奇,治家有道,是受人尊敬的长辈,况又逢您八十高寿,本王深夜打扰,已是影响,小小薄礼一份,还望老太君不要嫌弃晚辈粗陋才好。” “哈哈,”林老太君看完、笑言道:“贤王来为老身祝贺,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分。世人皆道贤王美名,今日一见,老太婆九泉之下,也能有面目,见列祖列宗了。” “文锋愧不敢当,洪城大功,多亏仰仗林郎奋勇,只是搅了老太君的寿辰,晚辈心有歉怀。” “贤王是做大事的人,孙儿他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了。能帮助大魏尽一份力,是他自己的本事。老身劝阻不了,亦只能随他去了。”说到这,林老太君话锋一转,戚戚然道:“只是我林家三代单传,身为长辈,老身心中,时时担忧。” 文锋知道,这是提诉求了。他不会拒绝,大局需落子,林修远就是其中重要一环。他郑重道:“老太君放心,本王和大魏,定不负老太君所托。” 第三十九章 托孤 “如此、甚好,老身感念贤王恩德,请受老身一拜。”言即,躬身欲拜。 贤王不允,“使不得,您是长辈;如此,岂非折寿晚辈。”林老太君坚持要拜,贤王心知——老人家、这是在托付孤孙。 林修远叛变陈国,策应大魏,又公然宣告林氏当立,其复国之意,昭然于天下。不成,燕云将再无容身之地。 诸国不会容忍,这样的野心家,在卧榻酣睡!曾经覆灭南唐的敌国,更会将之视眼中钉肉中刺,非除之而后快。 斩草根不尽,春风吹又生。 “老太君之意,我已明了。文锋所应,自当实言。”终是未能阻止老人家下拜,一位八十岁,满头银发,她颤颤巍巍,人世间的曾经,都被雨打风吹去;此刻心中,唯一挂念,便是自己的亲孙,要燃尽最后的余微。 文锋侧过身,以示礼敬。同时也是应承了林老所请。家国大业,其重比山岳,其诺万钧。 “如此,老身死,也能瞑目了。”......文锋告辞离去。 林老太君、望着盒中的礼物,“大魏,沙德王室成员,汗妃侄女。”赫然是,一纸婚书。 “如此,这般,也好。”随着林老太君的最后一句呢喃,这林府,这庭院最深处,再度恢复了宁静。 城中,守备府。 “禀将军,已按计划,派信使前往五陵原。” “嗯。”里不同微微点头,然后拱手,道:“申时计划,有劳了。” 林修远同样抱拳一礼,回道:“此乃应有之义,同为王上效力。时候不早,接下来还有大战。里将军,我先下去准备了。” “林将军好好休息,请。” 待林修远离去后,里不同转头问道:“关将军部,明日何时能到。” “回禀将军,关将军明日午时能到。先锋巳时应能到。” “嗯,传令下去,埋锅造饭,双人份。让三军轮休,备战部队随时待命。另,带话给关将军,如此如此……配合我军行动。” “是。”侍兵领命而去。 却说昨日卯时,信使一路狂奔,马不停蹄,人不停息,终于赶到陈军中帐。“报,报,报。” “大帅,前方洪城,遣使来报。刘将军不敢擅专。已将人送来帐前。请大帅定夺。” “传。”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 “本帅听人说,你有军情急报,必须非得见我才行。” “是。” “大将军请看。”信使说完,从怀中掏出信物。膝地呈奏。 立刻有人上前接过,检查无问题后,方递至陈平手上。 陈平早在第一眼,就瞳孔伸缩,内心顿觉不妙;一拿至手上,立刻面色难看。“王叔要你带何言与我。” “太守求援,魏军、梁军,围困洪城,有七万之众。生死存亡,请将军速速发兵。” 诸将闻言,大惊失色。“梁军,不可能,陈国离洪城相隔近千里,中间有七座城池。其中白扬城最是高大坚固,易守难攻,陈军就是插上翅膀,也不可能短短数日,飞到洪城来。” “如此大事,太守为何不写密信。”有将领立刻质问。 “我不知道。自昨日子时起,我已是第六波求援使。来时途中,我已遭数拨截杀。”满身血迹,身上箭伤数处。 众将面色放缓。“你可实见,城外多少大军。” “小兵不知具体,但太守与诸位将军亲见,城外梁军,遮天蔽日,怕约有五万之众;大魏骑兵,声势不输梁军。” 第四十章 纳策 (陈泉,王室中人,先王之弟,为陈平七叔,陈昭安亦是。历来为陈国镇守洪城。是陈国东面屏障。手下精兵强将甚多,若非此次林修远倒戈,死死拖住了陈泉军部。大魏八千骑兵虽强,但若想如此轻易,便破开洪城,那是痴心妄想。即便如此,大魏借天时、人和,也是付出了近千精锐的代价。为洪城牺牲的各类有生力量,已一千八百余。算上林修远部,三千多人不止。) 陈平听到这,心里已然信了大半。陈泉的信物,旁人是做不得假的。信使的神情语气,不似作伪,他的说辞,也合情合理,一个小兵,若什么都能说清楚,反而有怪。想必王叔也有这方面考量,怕落入敌手,太聪明,反被人所趁。 但若说全信,其实他没有别的选择。 见众人反反复复,再也问不出什么。所以,他止住众将的激烈。“好了,人家只是信使,为难他作甚。陈王叔一生为国,是知兵中人,断不会信口开言。既然事实如此,诸将有何良策?” 信使被人搀扶下去安排救治。 有将领耿忠进言道:“大将军,会否有诈?梁军五万兵马,来得颇有蹊跷。” 另一人道:“既已确定是陈王叔特殊求援,想来前方战局,必定艰难;既如此,为今之计,有两策:一,回师陈都,陈都坚固,城池高大,城中粮草丰足,纵使魏军围城,亦可坚守。待我联军一到,大魏必兵败涂地。至于梁军宵小,公然违背国约,里通外国,燕云必不容它。” 陈平闻言,道:“久守必失,况王上雄才大略,也不会允许我等未战先退。至于联军,诸国征战,联军是利是弊,尚在两可之间。王将军,不必讳言,二呢?” 一番试言,知道陈平底线,断不会不战而退。“是。”站中,一年近中旬,看起来老成持重,被呼为王将军的人,继续言道:“二,便是火速发兵,驰援洪城。敌军夜半攻城,虽攻势如火,但毕竟奔途而来,定然劳累不堪,攻势可一不可再。而我洪城,坚固不下于陈都,高大不下于白扬,陈王叔又是少有的知兵之人,敌军虽众,但末将相信,陈将军必能坚守。” 这是定心之言,看到诸将连连点头,陈平亦是看过来,微微颔首。他知道,自己把住了脉。王知仁在政治上,以圆润着称。他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存在众人心头的疑惑:“只是,末将有所不明,梁国是如何避过我大陈南部边境,还有,白扬城若遇梁国压境,边军为何未见报。除非,根本就没有什么梁军,其实是魏国士兵假扮,意在迷惑各国。” 诸将闻言,纷纷意动,都比较倾向于这个说法。大魏虚虚实实,故作疑阵,又不是没有过。众人将目光不约而同、瞧向了上首前方。 陈平见状,微微一笑,道:“诸将问我,我亦不知。边军未见报,王上那边,也未有任何旨意。但若说梁军绕过我陈国南部边境,直接进军我东部边陲。亦也不是不可能。 据我所知,大魏三十万军队,陈兵压境,且还有源源不断物资和兵马,络绎不绝。五国惶恐,宋国暧昧;梁国本就垂涎我陈国多时。 与魏国联合,绕军突袭。只怕各国,也只能强压着应了。”诸将听言,俱是凛然。三十万大军,骑步结合,多兵种组配。尤其是骑兵,作为这个世界的特殊兵种,骑兵在陆战中,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更尤其、是在中州平原地带,三十万骑兵加数十万步兵,总数号八十万,这已是堪比燕云半数国家的兵力之和。 更何况,大魏本就以战力着称。五十万,当百万步军,亦也未尝不可。 第四十一章 我来,我征服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若燕云与大魏开战,即使集合燕云半数国力,若没有大明和大宋参与,其余诸国,恐怕都难以与之抗衡。 大魏总兵力,足以弹灭燕云三分之二的国土。虽然整体实力上,大魏是逊于整个燕云的。战争也不是这样简单的。 但谁敢小觑,至少除了大宋和大明,灭掉其余十四国任一,还是没有太大难度的。 至少,诸国如此认为。尤其是,大魏有武王,有贤王,有魏汗的情况下。 谁敢说,自己一定能斗得过武王。那可是敢生生从欧元手上抢大草原的猛人。 欧元语录:凡草原所至,皆为我放马之所;所以,我来,我征服。 也就是说,有草原的地方,就是我欧元的领域;没有草原的地方,那就让它长满草。 何其霸气! 试问这样的强国,有几个敢得罪。还敢抢人家的地盘。历史上不服,然后被欧元铁蹄扫灭的,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三十年前有个大唐,现在则是加了个大魏。所以大魏三足鼎立,是有多方缘由的。也是实打实打出来,发展出来的。 这样的魏国,诸国如何不戒惧! 这是一种难言的大势。是真真正正的军事威慑。 陈平神色肃穆,庄重道:“所以,我们不能退。此战,唯有向前。洪城还未失陷,有王叔在,两天内,绝对无忧。现在,我传令。覃将军,由你率领我部三千骑兵为前锋,火速支援洪城。同时,沿途打探情报,随时通报消息。” “是。” “王将军。” “在。” “由你统帅一万军马,驻守五陵原,等待帅令。” “诺。” “其余人马,随本帅出发,刘将军为前军,统兵一万;罗将军为后军,统兵一万。全速进军。” “诸将。”陈平立于高处,再次郑重道:“此战,为我大陈开国来国运之战。胜,我大陈将自此崛起,名列宋明两国之后,第三位帝国。那时,诸位都是国之功臣,封侯拜公,指日可待!” “为陈国战,为王上战,为陛下战。” “战,战,战。” 随即,陈军全速开拔。 洪城,守备府。 “哈哈,老里,不赖嘛。这么快就打下了洪城,还给二爷我午饭都备好了。”关二大笑,一边说,一边上前给里不同来了个熊抱,顺带互擂了一拳。 接着道:“你的要求,我已经安排部署完毕。” “好,”里不同颔首,然后拉着面前人介绍给关二道:“此战还是要多亏林将军。洪城是座坚城,若无修远钳制住陈泉,你我怕只能望‘洪’兴叹了。” “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林将军,是条汉子。”关二上前拍着对方胳膊道。 林修远同样抱胸还礼道:“早闻关二爷之名,今日一见,果是豪气之人。” “哈哈,你小子,对二爷胃口,二爷我比你虚长几岁,不嫌弃,就叫声二哥吧。” “好,”林修远也不矫情,大方道:“二哥。” “你叫我二哥,二哥也不占你便宜。你是惯使枪的行家,兵器也不缺,我便送你一匹汗血马如何。” “汗血马,可是有滴汗如血钻,日行千里之称的汗血宝马。”林修远一听,倒是来了兴致。 “哈哈,”关二豪迈一笑,大声道:“不错,还是汗血宝马中的极品。名曰:疾风。” 世间有两大宝马,堪称马中王者,一是汗血宝马,二是大宛名驹,汗血宝马为欧元特有,大宛名驹为大唐所得,有塞外名驹之誉。 第四十二章 宝马 “哦,”旁边里不同一听,诧异道:“想不到你关二爷,连这匹爱马都舍得送。修远,快快留下,不给你关二哥反口机会。这可是难得的名驹。其汗滴如血钻,日行千里;其疾速如风,蹄大如斗。是行走四方的利器。” 林修远曾听闻过疾风之名,想不到今日竟能得此良驹——关于疾风,据说,是武王在欧元重地、偶得的宝马,当时惊为天马。 后进献给魏汗,魏汗最后又将它赐给了贤王。 “哈哈,”说到这事,关二大笑,里不同也是会心微微一笑。林修远不解,里不同看关二还在抚须,便无奈摇头解释道:“其实疾风最先是送给灵儿公主的,然后贤王‘骗’来的。” 林修远微微瞪大眼,贤王还能做这事。“那怎么、现在二哥?。” “你二哥啊。”里不同摇摇头。“他不要脸,在贤王马场看中了疾风,软磨硬泡,贤王愣是没给。后来有一次出征,他偷偷跑人马厩,骑上就跑。贤王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出城几十里。你看他现在还在得意。” 关二辩解,不背这锅,“魏汗‘赐’给贤王,贤王又‘赐’给我,我这是学***榜样。” “贤王那是把公主当妹妹,哥哥欺负妹妹,有什么不对。你这又算怎么回事。” “我这是把贤王当最尊敬的领导,老领导奖赏心爱的下属,有什么不对。” 林修远愕然,二哥和里将军,你们这逻辑,是不是有些不对味。只能感叹,两人思想、行事,还真是,与别家不同。 从中,也可以窥见,大魏内部环境开容。 “我听说,贤王也在洪城,为何未见与大军同行。”林修远疑惑道。 关二答道:“王上不必出面,此次本就由我与里将军二人统兵。里善谋,关善战,如非陈王狼心野肺,竟挟持我大魏公主作筏。哼,又何必要王上随行。我等覆灭小小陈国,岂不手到擒来。到时陈都王宫,请王上来做客,不是更好。”关二不忿。 林修远暗道:这二哥,果然霸气,听起来口气虽大,但事实却是如此。如今不过一两日间,连破三城。确实摧枯拉朽。 里不同补充,叹道:“公主被禁,王上担忧。吾王随行,却不出面干预,反为我等全力提供辅助。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为今之计,只有尽早杀破陈都,迎公主回朝。” 淡淡的话语,却是强势的宣告,蕴含强大的自信。大魏谋将军,自有他峥嵘的一面。 …… “我已得到消息,陈军已派三千骑兵,火速支援洪城。陈军距洪城,本不过一百五十里路。现在又再次加快行军速度。我估摸,约六七个时辰,便能到。 现在已是下午未时,这三千兵马,当在申时左右到。如今距洪城,约四十五里路。 我业与林将军定下计策,要将这三千骑兵,全部留下。” 关二问曰:“可要我再帮什么忙。” “不用。二爷你还有大任。此间事,我与修远足已。” 申时,天边日光微微西斜,无正午时酷烈难当,却有闷热更甚一时。 陈军三千骑兵,人人持枪带甲,甲是新穿,一路飞奔上都门下。 早先一刻,陈军早有斥使,率先进城,与城内守军取得联系。 远远间,还能见城内浓烟数处。城门上,旗帜飘展,上书大大“陈”字。 覃悠见此,松了口气。陈军到得门前,立马持枪,分列于阵。 第四十三章 少年 一人弛马疾出,大呼道:“我乃陈平护国大将军麾下先锋,覃悠将军是也。奉大将军命驰援洪城,请速开城门。” 覃悠喊话过,只见一白甲银枪少年越众而出,道:“原来是覃将军,修远奉太守之命。特来迎接将军。梁魏大军,攻城甚急,太守大人正在前方御敌。还请覃将军火速随我去北门支援。射令。” “原来是李将军,覃悠有礼。”李修远他是知道的,三代忠义,是大陈的将门世家。论身份,地位,名望,比他这先锋将军高出太多。 说完,射出令箭。林修远接过士兵取下的兵文、符令。仔细对过后,方才对下面道:“正确无误,特殊时期,怠慢覃将军了。” “无妨,应当。” “开城门。” 三千骑兵入城,吊桥又缓缓拉上。 “听斥使说,昨夜魏军内应袭城,未曾想,竟闹出如此大声势。”覃悠似有似无问道。 林修远道:“内贼数千于众,昨夜绞杀一夜,今日还未除尽。又兼魏军攻城甚急,若非家祖母寿诞,太守也不会临时让我清内应,守上都门。今日将军来得正好,我等一起支援前线,替补昨晚辛劳的将士。” 覃悠看着前方多处烟火,又隐隐传来震天鼓声。街道上早已戒严。 “不好。魏军又要攻城,覃将军,你我速速前往。” 覃悠无法再细致察看和耽搁,林修远他可以拒绝,但陈泉太守,不是他能得罪的。 支援不力的后果,亦不是他能承担的。误了战机,军法无情,可不是说着玩的。 骑军飞速疾行,直插中央大道,一路往北门驰援。 其实陈平给的命令,是有侦查情报这一项重要任务的。但到了别人的主场,有些事情,便不好说了。 林修远与覃悠同路狂奔。途经一岔道口时,林修远猛然一枪,覃悠怎么也没想到,林修远带着几十亲卫,还是在自己军中——猝不及防,上一秒还在林修远引诱下、被故意交谈战局、侧前倾听的覃悠,一眨眼,瞪大了双眸,面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人,业已不行了。 前后不过数秒,覃悠急行中惯性摔出,死得不能再死。 而林修远已是拍马插入小道,一骑绝尘而去。林修远身边亲卫见状,拔刀就砍,随即打马跟上。 陈军还未回过神来,便已主将殁,身边卫士死伤十数人。更有相撞者十余骑。 大军哗然,“有刺客”,“杀”,“主将死了”,场面一度混乱。 还不待众军反应,乱箭已是齐射。 诸军愕然、慌乱、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密集的箭雨射落马下,然后声音从前往后回荡,“杀”,“为主将报仇”,“敌袭”,“我们中计了”。 但此时,主将身死,群龙无首,军心不稳,又遭突然袭击。一时间,也无人能出来稳定局面。 还不待形成阵势,魏军麾下重骑兵,便已从东、南、西三面围攻。交战不多时,陈军无战意,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眼见北面无兵将阻拦,纷纷往北门溃逃。纵有少数将领、老兵知道,此举无异明有计,却不得不行。大败已成,逃走还有生机。留在原地,与白送人头何异,不是被敌人砍下脑袋,就是被自己人乱骑踏死。两害相权,再说,哪有那么多理智。 军律、军律,军有律,则有法,可成方圆,有方圆时内外强大;否则一成散军,有何威慑可言。 第四十四章 关二、爷 北门此时,恰好大开,陈军两千多人拼命狂逃;魏军一路衔尾追杀,北门外,溃逃的陈军狂奔数十里,见魏军终于没再追上来。 纷纷下马坐地,毫无形象东软西倒。陈军本就经过大半日奔袭,一路火速驰援,体力马力消耗甚大。又经过带甲、逃亡、搏杀,早已精疲力尽。 尽管有领军之人,高声呼喊,要士兵们赶紧起来,维持阵型,如此模样,是待宰羔羊。 但架不住体力精神早已耗尽,此时离夕阳殁,已去数时,外面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人。唯余千数士兵、马匹,与一片血污、狼藉。 突得,四周火起。众兵大惊。却是魏军早已埋伏有人马。只见得漫山遍野,尽皆魏军,火把高举,寒光朔朔,铠甲鲜明。口中高呼:“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陈军再无战意,纷纷弃马受降。一些人暗暗长叹。却无可奈何。 此战,除数百人逃散,或见势走脱,俘者,近一千八百余人。缴获马匹数千,战甲、利器无数。 另一边,上都门。 “我已得到消息,陈军未带辎重,步程极快,前军已距洪城七十里。陈平果然是老成之将,中军离前军五十里。” 关二抚须颔首:“修远不愧是年轻干将,本意只是引敌军入彀,虽然袭杀敌军主将,略有冒险。但千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说来也是胆气所在。” “二爷是在怀念自己乎?万军中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一时声势,威震天下,又受魏汗亲赠赤龙马。” “魏汗无愧圣明君主,千古一汗,大胸襟、大气魄、大智慧、大功绩。我等辅佐圣汗贤王,当要不断创新事业。如此才不负盛君贤主。”关二说完,转换话锋道:“三千骑兵已入网,败亡不过酉戍间事。陈军有所反应,怕也距城五十里不远了。我即刻率兵出城,兵分三路,当力挫陈军前军,教它有来无回。“ “二爷还是那个二爷,豪气始终当年。”里不同道:“我这边完后,速派军与你汇合。二爷,此战重在杀散,咬住‘陈平’,才是核心。” “我晓得。”关二拳头顿在胸口,两人互行了个大魏军中礼,随即跨上赤龙马。青龙偃月刀直指向天:“儿郎们,立功就在前方,杀破陈军,陈军一败,陈国王都,都想不想去转上一圈。” “想。” “转上一圈够吗?” “不够。” “那还要什么。” “要大魏,崛起于民族之林,要西北铁骑,践踏王国之巅。”上都门下,马长嘶,人长鸣,西北男儿,吼碎天际。 “要大魏,崛起于民族之林,要西北铁骑,践踏王国之巅。”北城,冲天的火光中,陈军一路逃窜,血洒边门。 第四十五章 里不同 完成任务,全身而退,林修远回到上都门。里不同坐于城门高处。 “里公,不负所托。” 里不同颔首道:“辛苦了,林将军。” 林修远摇头,表示不辛苦,随后道:“里将军何不让修远一试?” 里不同道:“林将军心意,不同心领。但计谋可用一时,不可过于依赖。陈平并非庸将。否则陈国早被人吞灭。”有些话,里不同不好直说,林修远阵前斩将,确实帮了魏军大忙,否则将是一场硬仗。但正如关二点到为止,李修远身份毕竟不同,有些事,过于冒险不是好事。成功固然好,万一失手,绝非善事。 不过也能理解,修远毕竟年轻,有锐气,又是新投靠过来,要体现忠心,要拿出功绩,这既是内心不够安心,也是试探,大魏是否真能任贤用能,不计过往,给予相应的回报。 “修远有一事请教,可否面见贤王。” “你是想问,王上为何允你复国。大魏真有如此大方。你的顾虑,我也不能帮你。但王上临来前有言,林将军可回去问过林老太君。他说该我们知道的,时机到了,就会有相应的答案。” “祖奶奶。”林修远吃了一惊,林家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但随即又释然,连自己姓林,都是大魏来人与他密谈,他才能知道自己的身世。祖母一切都知道,却从来把秘密埋藏在心底。难怪当时祖奶奶叹息,“还有什么,是大魏,不能查到的。暗卫,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看来自己,还是只接触到,大魏的冰山一角。 ...... “王上,不同有一事不明。”送走了林修远后,下达了先锋集结令的里将军来到一处秘地。抱胸一拜。 “你想问,本王为何优待林家郎,大魏要对他扶持,你也很好奇,是吧。” “是。”不同点头,道:“末将冒昧。” 贤王笑笑,“你不是冒昧,你是拎得清。有些事,也到了告诉你的时候了。”文锋接着道:“不同熟读兵书,当知晋代。” “是。兵书与历史,皆绕不过晋朝。” “晋朝国祚绵延,传承四百余年。堪称中原第一大国。然司马才,司马仁,司马怀三朝,耗尽了司马王朝数百年的气运,晋朝逐渐分崩离析,最终灭亡于八家之手。史称八家分晋。” “是,自此战乱不止、纷斗不休数十年,直至五十年前,唐朝在争斗中逐步强盛,历代君王有为,终于一统天下,建立了迄今为止,更为强盛的天朝,即大唐王朝。”里不同应道。 “那不同当知晋国皇室遭遇吧。” 里不同颔首,回道:“自是知道的。八家分晋,起因为司马驭天,却无传承诏书。诸皇子领兵夺权,彼时,皇室掌控力已然微弱至极。各地起义频发,最终义军攻陷晋都,焚晋宫,杀皇子皇亲。晋皇后裔,惨遭灭绝。余者,不是被控被囚,便是被杀被辱。最终,只有一位皇子,逃离晋国,不知所踪。” 第四十六章 林宗远 “义军攻陷晋都。不过是做他人刀、罢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们做出了‘贡献’,也迎来了穷途末路。”文锋微微一叹。“可知那位晋国皇子,去了哪里。”贤王问。 里不同摇摇头,“微臣不知。史书未有记载,颇多模糊;民间亦是以讹传讹,真假难辨。” “那位皇子,姓林,名宗远。” “林、宗、远。”里不同一字一顿,刹那间,如重锤敲过脑海,震耳发聩,失声道:“南唐开国国主,林宗远。” “是。”文锋微微点头,叹道:“宗远,宗远,离宗远,莫能回。” 里不同回过神来,“他就是司马怀十三子,司马宗。”里不同凝眉,喃道:“真的到了,连名,甚至连姓,也要一起改的地步。”他摇头叹息。 “不改不行。”回答林修远的,是林老太君的低迷和叹息。“祖上也不想如此。但他若以司马皇室之名自称,八家是容不下他的。更何况,当时的燕云,比今日之燕云,又乱了十倍何止。你先祖当时尚年轻,有才、聪慧,但晋国已经亡了。司马的光环照耀不了他,反而会带来灾祸。 但所幸,还有不少将领跟随着他,后来他更名改姓,在燕云逐步打下自己的势力。再后来,建国立唐,号南唐。唉,只是你先祖苦,再没回过晋土半步了。” “南唐百年前建国,传位不过四代,便宣告结束。前后不过中正岁月。”有一句话贤王没说:“虽只不惑,中间却是多少风云激荡。”他轻叹。 每回顾那段历史,总叫人太息复叹息。 “司马宗既能建国,当不是无名之辈。八家之中,莫非就没人知道他的身份。”里不同好奇,同时不解。 “自然知道。但,自八家分晋,你征我伐,诸侯没有心思和精力理会这小小的前朝遗室了。再加上诸侯要消弭掉晋王朝的影响,林宗远自身都改名换姓,皇室已然无人、无名份。起义军视司马如仇隙,世家豪族,列强诸侯清扫司马如绊脚石。 天下百姓早已对司马麻木无感。恨不能有人早还天下太平。司马已被墙倒众人推。所以说,这位司马怀子,是聪明人,看得透天下形势,拎得清自身位置。 这样一来,中原抹弥司马族的影响。燕云之乱象,堪比西北百倍千倍。每时每刻,都有强人诞生,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国候兴替。也就不会有人过于关注这位原晋室后裔了。” “所以,史书不记、不述,乱象掩盖痕疑;自身不念,又刻意遮蔽。这位司马怀之子,晋国唯一出走的皇子,便‘不知所踪’。世人难觅其影了。”里不同叹道。 “大隐隐于市,这位南唐国主,是一个人物。能因时制宜,既有了自保之力,又斩断不利的‘名’。能屈能伸,能断能舍。”贤王轻赞道。 “所以,王上招揽林家郎,是为?......”恢复晋室,不会,晋室已灭亡百多年。抗衡大唐,不对,大魏的劲敌,是大元。没必要平白树敌。恢复南唐吗?南唐一小国,复与不复,对大魏影响不大。里不同瞬间思虑数种可能,又被他一一否定。 没让里不同暗虑太久,贤王主动答道:“林家郎还稚嫩,尚需磨炼。但作为晋王室与南唐国后裔,此是大义。是名分所在。其间可做周章大有洞天。 吴王终究势薄,燕云是虎狼之地,单靠一人,恐孤掌难鸣。需相互扶持,互为犄角。方能有未来,搏一席之地。 更主要是,南盟需要人在燕云背书。否则膏腴肥美,无大梁支撑,必为人所攫也。” 第四十七章 军令如山 “所以,祖奶奶早就知道,大魏嫁贵女,又允我复国之望。是因为大魏需要借晋室名份,复国大义,谋划燕云未来。”林修远目光灼灼,震声道。 “是,此乃合则两利。甚而言之,林家要承大魏的恩情。祖奶奶知你与你父祖辈一样。都想匡复南唐。但说实话,祖母不看好。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不占。复国谈何容易。那是伟人的事业。 可若有大魏帮助,那就不一样了。大魏有圣可汗,有贤王,有武王,武将云集,群文荟萃,国力蒸蒸日上。否则祖奶奶是断然不会允许你泄露身份的。 既然大魏有如此气魄,你不要错过就是。你和你先祖一样——至于晋室,唉,斯人已逝,后人自有气运。”林老太君叹息。 “是,孙儿谨遵教诲,祖奶奶,孙儿告退。” “王上,军队集结完毕,不同先行一步。” “嗯,我在前方,等你与关将军喜讯。” 里不同走后,文锋静立,望着大军容整,铁甲铮铮,他看向远方,视野的尽头,是陈王都的所在;他目光如炬,那燃烧的,是熊熊不灭的恒炉。 “上计已成。 唯一阻我的…… 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没有筹码—— 这燕云,便是百万军,又如何? 我大魏的儿郎,掀开半部燕云,又有何惧? 宁为玉碎,休叫瓦全,你燕云又有几家,敢如此与我死磕。 既然我来,总有要付出代价的。” “林将军,我家将军已出发,临走前说,洪城就交给将军了。” 林修远郑重道:“回禀里将军,修远在,洪城在。” 陈,前军营帐。“报,将军,覃将军于半时辰多前,进入洪城,此后未有消息传出。我军斥候前去打探。终于发现,发现......”来人面色惶急,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发现什么。”刘子成不耐打断。心中颇有不妙。 “发现前方大股骑兵,一人数马,蹄声震地。恐有精骑过万不止。”来人咬牙道。 “轰......”刘子成脑子轰隆一响,身子晃了数晃,险些从马上栽下来。“为何现在才来报。”不待回答,他猛然大吼道:“快,速去禀报大帅。快。”紧接着,他又大声下令:“传命下去,所有人,就地防御。等待上命。严阵以待。” 陈军中军大营,正火速前进的大军,突闻敌报。陈平几乎攥碎了指骨。额头青筋暴跳。压抑、惊骇、震怖,所有的上级将领,吸起阵阵寒气。 纵使外面明月上悬,天清如水;纵使天温气和,大地回暖。在场中人,仍仿佛置身寒冬冷月,脊背骨起阵阵骇然。 未等情绪继续扩散。两条军令,便以大山巍峨之势,泰然压来:“传令,刘将军率兵死守。务必拖住魏军六个时辰。即刻起,后军变前军,中军分两部,步军变中军,骑军变后军。立撤。”众将士凛然,纵心有不忍、不甘、不忿,但军令如山。大军随即以最快速度变阵,撤退。 刘子成部。传令兵到。带来了陈帅的最终军事命令。“大人还说了什么。”刘子成面无表情。 “大帅说,‘请刘将军死战,掩护大军安然撤退五陵原。’大帅还说,‘从即刻起,将军的家人,就是大帅的家人,将军的父母,就是大帅的父母。”刘子成闻言,静默片刻,声音沙哑道:“请转告大帅,子成蒙大人恩情,无以为报。此身残躯,不惧生死。”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想。 早有所料不是,从斥候报魏军杀来的时候,他便知道,除了死守和死战,他已没有别的退路。投降,那是不可能的。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 战死沙场,为大军撤退赢得宝贵时间,是他最后的归宿,和最好的价值。他不就是吃这口饭的。陈平大将军对他不薄,派他为前军,既是信任,也是以防万一。 第四十八章 强军骄傲 刘子成招来了左右心腹,随后召集诸将领,下达作战指令。 “轰、隆隆,轰隆隆。”大地在轻微的震颤,频率依次到高。如同天雷,从远方的沉闷,到耳边的震裂。士兵们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的武器。队伍里一片沉凝肃杀。每个人都严神静待,不敢丝毫分心。 来了......近了...... 这是魏军第一次踏上燕云的土地,这是第一次,西北铁骑在世人面前惊艳亮相。对这只铁军来说,之前的胜利,是自家将军和王上以及大魏运筹帷幄的结果。而现在,则是真刀真枪,可以大干,大展军威的时刻。 在这平整的土地,在这可以万马冲锋的战场,西北铁骑,就是最锋利的利刃,可以撕开一切阻挡,所有试图拦路,阻拦——地狱将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骄傲,大魏,不止有龙卫军,黑麟军,西北的铁骑,一样可以践踏、破灭、屠戮,一个完整的国家。 灭国,是强军的荣耀,是最光辉的战绩。这种荣耀,属于每一个人。所以,时代,是属于每一个人的,因为创造时代,是属于所有人的奇迹。是所有人共同完成的。 而西北铁骑,此刻就是这样的集体荣誉表现。 陈军组成半圆形,盾牌、长枪、刀斧手,一圈圈,一列列,扼守住平坦的官道。魏军穿着数十斤的重铠,近丈的长枪齐齐挑起,连同座下的战马,近乎武装到牙齿。——大魏,十万西北铁骑,八万重甲军,两万轻骑兵。寻常刀箭,难以破防。这是耗资矩千万,方才能打造出的无敌铁骑。 马借人势,人借马力,四千重骑兵,形成楔形。携无俦之势,风雷之威,迅猛撞向陈军。 “轰,砰。”盾牌抛飞,长枪折戟,魏军以少量人马为损,火速撕开口子,骑兵一路前冲,沿途枪刀剑戟,尸横血淌。口子一开,后面骑兵源源不断涌来,将口子越撕越大,越撕越远。 而左右翼各有一千轻骑兵,一路纵马骑射,迂回牵制。飞扬的弓箭下,弯弯的月刃闪烁寒光。交战不过一时辰,陈军开始不支。 先是被杀个对穿,然后犁字形,乱字形。慢慢的,被分割,开始时,还有人欲救援,但被魏军挡住;然后渐渐的,彻底被包围、杀散。两个时辰后,前军指挥营帐被魏军团团围住。 又一刻钟过去,刘子成力竭,被魏军斩杀。大纛被砍下。陈军开始溃逃。随着时间推移,逃亡者愈来愈多,陈军败亡,已成定局。 魏军余下两千轻骑兵出动,扫荡残局,追杀敌寇。大部队火速清扫战场,补充装备。 此战开始至结束,前后不过数时辰,魏军战损九百人,斩敌四千人,逃亡三千余人,两千多人死于践踏,或被俘。 陈军如此快败亡,远未完成陈平下达的任务。刘子成却已尽力。究其原因有三: 一是陈军军心不稳 二是魏军太强,且占尽地利 三是陈军疲惫,而魏军以逸待劳 “格里木,你率千户队留下,追杀敌军,确保敌人无法形成有效反击力量,使我军腹背受敌。” “是,将军放心,格里木确保完成任务。”被关二点中的千户,立刻出言接下军令。 安排好,大军立刻开拔。 第四十九章 斥候战 陈军,大军以极快速度行军,沿来路飞速返回。然,情况糟糕至极。 “报,大帅,我军斥候频繁遇到敌军侦探,双方交战,我军原三十八支斥候队,死伤过半。现我军掌控力,已不超过十方圆。” 三十八支,每队十人,撤军不过三个时辰,敌人斥候如此肆无忌惮来往。斩杀、封锁我军耳目。十方圆,意味着敌人随时可发起攻击,并且半小时内,便可到达。 “来人,传令。命骑兵营抽调三百人,调入斥候营,务必保证方圆二十里,完全在我军掌握之中。” 一时辰后,“报,大帅,敌军侦察愈加增多,以数队为援,不断袭杀我军。候将军不堪其扰,欲设计反杀,结果反被魏军包围,五百人只逃回数十骑。” “什么。”陈平怒而起,“谁叫他擅作主张的,竖子坏我大计。”陈平怒不可遏,“来人,给我拖下去,军法从事。” 不怪陈平愤怒,刘子成败亡,魏军派兵袭扰,消息都被他压住了。 为的就是稳住军心。 候骑将这一败,本来军中就人心惶惶,现在岂非更要糟。 身边将领见状,纷纷上前求情。“大帅,三思。” “大帅,侯将军求战心切,计策亦无误。只恨魏军欺人太甚。” “大帅,临阵斩将,恐致军心不稳啊。” “是啊,候将军虽败,但毕竟是勇敢杀敌。若因战败,就要诛杀浴血奋战的勇士,实非军队之福啊。” 陈平闻言,渐渐冷定下来。他本就半真半假,此刻自然借坡下驴。摆摆手道。“候笙官削一级,权责不变,戴罪立功。”说罢,面向众人,道:“诸将有何教我。” “大帅,魏军势大,我军皆是步兵。又无险可守,无城可依。五陵原距此还有足足三十五里路。士兵们奔袭一天。本就劳累不堪,体力战力早已下滑。怕无力与魏军战。为今之计,只有不断出动骑兵,与魏军打消耗战。示敌以强。断不可让魏军,摸透我军虚实。”众将同意。 陈平点头。他本就此意。只是不好开口罢了。此计说明白,就是牺牲骑军。以此延缓魏军到来的攻击。是饮鸩止渴之法。 但如今,他别无良策。对面魏军是个老狐狸,就是通过不断的加大袭扰,拖掣我军的行军速度。打的什么主意,陈平心知肚明。 偏偏候笙,一场近乎全军覆没,将一切挑明在了眼前。也给陈军造成了极大的心里负担。 魏军。里不同部,麾下先锋,计三千五百兵马,通过一部分奇先,不断分兵赶来的方式。先是拖住,然后牢牢的咬住陈军。形成现在尾大不掉的局面。 “呼,姥姥个屯,跑断了腿,终于咬死这主军了。” “是啊,绕路不说,还尽是不好走的路,害得老子兵,分了又分。总算现在全部聚齐了。” “哈哈,那是你倒霉,我来的时候,正好二爷和陈军前军交战。现在估计,战事差不多快结束了。” “我等出城,应该有四五个时辰了。陈军这群小短腿子。还挺能跑。”说话的,正是里不同,关二麾下的各千户统领。 呼和巴、阿古拉、岱钦、扎那、黄齐。 第五十章 五千户 “连番大战下来,想我等出来,各自手下,千好男儿,如今最少的,竟只四百余骑士。” “莫说那些丧气的,别说四百,就算一百,老子也能杀的陈军哭爹喊娘。” “将军为何不让我等,一股作气,拿下陈平中军。在此不断袭扰,算怎么回事。凭我等儿郎勇力,大破陈军,指日可待。最不齐,也能把陈军拖死在原地,难以寸进。”呼和巴凶煞道。 有人暗抚额头,这哥们儿是飘了啊。还别说,他还真能干出这事。以前上千人,就敢兜着上万人追杀。这哥们儿脑子一热,可是啥都敢干出来的主。 而现在,三千五百人,估计他敢当三万人使。所以不敢让他领多军,是有原因的。即使领,也要在一定限制下使用其才。 其实也是为了磨磨他的性子。但呼和巴却固执以为,一定是自己功绩不够,所以拼命想要再干些大事,立上大大的功。大魏,最讲究军功。这是最好的入门法。 “陈军撤而不乱,恐有后招埋伏。我军虽占先机,但大部队不在此,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一直没说话的岱钦冷冷道。 阿古拉人如其名,壮得跟一座小山似的。闻言不服道:“岱钦莫非怕了。我看呼和巴说得有理,不如就让俺老古打头阵。替你等斩将夺旗。”阿古拉人壮而精明,话里话外,暗含激将。 扎那听言,瓮声瓮气,道:“哼,我看老古老巴说得没问题。这仗,值得一打。” 岱钦压抑怒火,道:“你们想违抗军令不成。” 见三人一时不说话,他又道:“看来一直以来的胜利,让你们都觉得能耐了。须知骄兵必败。真当陈军是好惹的,别看他们现在处处下风。但那不过是忌惮我军虚实。一旦前锋挫败,可知会造成多大影响。” 呼和巴火冒,凶煞的眼神射出寒光,声沉道:“岱钦,你可不是我等上级。不要一副讨厌的口吻。既然你不同意,那就举手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旁边两人举手赞同。岱钦站在一边,气愤又无奈。在场中人,他的兵不是最多的。四人纷纷看向最后一人。 在场中人,只有他没表态,除了开始说了句,后面就再没参与争讨。这多少有些不合群啊。 然而,黄齐不说则已,一说,却是让四人齐齐哑火。一起垂下头。 “四位统领,你们是哪来的自信,在这言之凿凿,争讨出兵不出兵的问题。难道你们真敢违抗上令?还是你们认为,你们比关里二将军,甚至比贤王更优秀。”这话没法接,尤其最后一句。黄齐简直不能友好交谈。 这就是将领们各自山头,却没有总将节制,最容易出现的问题。其次,主战派如此激进,看似鲁莽,其实是一次对确立领导权,主导权的一次交锋。 斗争的形式丰富多样,斗争无处不在。 “那你说,怎么办。肥肉就在眼前,却不让我们吃上一口。”呼和巴愤懑,不满。 “对,陈军不过三两万。集合我军优势兵力,打败他们,不过是时间问题。依照计划,我大部队已在后方,所以最差的局面,也不过是我军牢牢拖住对方。 到时,关将军、里将军,必将赶到。一举消灭对手。我等就是头功。”扎那和阿古拉坚持认为己方正确。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军事行动的巨大危险性。 说白了,重点就在头功。关二当年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一举成名天下知。最后受到魏汗亲赐赤龙马。 无上的荣耀啊,这可是激励了无数的大魏将士,再说,他们的头领,哪个不是靠赫赫战功上位。 榜样的力量,因何无穷。 无它——利益之大,可暂压生死。 第五十一章 传统 黄齐道:“三位想拔得头功。黄齐理解,但军令如山。你们想违抗军令吗?还是你们觉得,自己不是里将军部下。便可视军令如儿戏。” “我等不敢。里将军,我们是尊敬的。但战场瞬机万变,将在外,当审时度势。”呼和巴嘴上不敢,心里却是不服的。否则不会一套一套的洗辞。 阿古拉血冲上头,取下砍斧,划出数寸深的痕迹。道:“我的万户,大魏的八大将,存天雄——俺的顶头上司。曾经也是靠一把砍斧,一步一人杀上去的。 敌人见之。皆畏其凶。人称大魏‘凶’将军。老古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这样的榜样。” 扎那嘿嘿一笑,“我家将军扎木格,人称‘猛’将军。身中数箭而不死,率千人,硬生生从敌方十倍于己中杀出一条血路。” 岱钦怒火早烧,见此情景,不由冷哼道:“阿古拉,你呢?” 阿古拉嗤笑,“岱千户是‘谋’将军部下。自是不愿与我们这些粗人相较了。我家将军,人称‘信’将军,莫德拉是也。信之所至,从不食言。说做到,必做到。” 眼见几人争论之势又起,黄齐颇无奈。他是‘忠’将军——岳永中麾下千户。这种争吵,一路上已经不少了。之前有关、里二将军在,尚压得住。追根究底,早已是大魏的传统了。 大魏以武立国,先军后政。各路将军,都有莫大的权利。将熊熊一窝,每位将军都有自己的擅长领域、光辉事迹和荣耀地位,由此形成的个人魅力和带兵风格。都使得麾下的军队,有浓浓的效仿属性。 “不知道上面明明知道几人不合,却要强行摊派一起,唉,搞不懂大人物的想法。好在给了锦囊。” 黄齐内心想着,便摸出来,看完后着实一身冷汗,瞅了瞅四周。 赶忙道:“诸位,里将军密令,王上可是在看着我们,让我等随时听候调令。你等再这样吵吵闹闹,要是有半点贻误军机。须知,王上可是无比重视军令的。” 众人凛然。赶紧立正。小心的四处望望。松了一口气。打着笑脸道:“哈哈,开个玩笑,黄统领莫要在意。我等其实是交流、加深感情。啊,我想起军中还有事情,黄统领、岱统领,先走一步。” 早在黄齐打开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了。黄齐又没有避讳,看过内容后,哪还敢耽搁。几人骂骂咧咧骑远,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嘟囔些什么。 岱钦与黄齐相视一眼。岱钦拍了拍黄齐肩膀,骑上马快蹄远去。黄齐苦笑一下,也回了队伍。 众人嘴仗在打,手底下也没闲着。五军轮番上阵,与陈军展开斥候战,压制陈军骑兵侦察范围,两军你来我往。 陈军损失惨重,已折损千余人。但也摸清了对方实力。 “敌人编制五千骑兵,实际为三千五百骑兵。由五个千户分别统领。”斥候报道。 军中人心惶惶。一将领道:“为何只见魏军,不见梁军呢。” 众人纷纷猜测...... 陈平闻言,一叹“从开始,刘将军遭遇魏军主力,我暂且认为,是魏军骑兵,速度占优。但结合多方探查,我们的对手,有且只有一个。” “所以大将军做了一些试探。”有人恍然。 还是有人不解,“那洪城军情怎么回事。” “应是有人降魏,魏军再以诈‘信物’之诡计,迫使我军驰援洪城,再半途截击我疲惫之师。”众人悚然一惊。 “可惜覃悠,未能为我军探得多少消息。否则刘将军...... ——局势又岂会如此难堪?” 叛变之人为谁,陈平已有猜测,且答案无比接近真相——叛徒非只一人! 第五十二章 礼义 但他没有说出来,他已多次派兵传达军情。眼前局势,极为严峻。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之危。 他已无数次复盘局面。他没有追查内应。甚至一语带过。不是他不想,是不能。他知道,陈军——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动荡。 他不断派斥候侦察。斥候战,已经整整打了两个多时辰了。 “我军距五陵原还有十七里路。” “王将军部,已在不停修筑防御工事。” “敌军封锁严重,我军骑兵,已战损两千人。” “大帅,我军获知重要消息,大魏里不同,率军近万,正火速赶来。距我军二十二里。” “大帅,魏军斥候招供了。魏军一路破羊城、黄城、洪城,羊城守将、黄城太守,洪城大将,皆已阵亡。林修远降魏。里不同已抽调所有兵力。只为一战尽歼我军。” “轰”仿若晴天霹雳,又如闪电风暴,陈平瞳孔骤然一亮一缩。尽管早有猜测、准备。但真正事实突闻耳前。仍令人难以接受。 空气突然窒息,陈平眼睛红色一片,一呼一吸,仿佛要拼了命。声音彻底嘶哑,他艰难下令道:“传诸军前来议事。” 他知道,决战,不远了。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中高层将领,齐聚一堂。这是第一次,陈平召集如此多将领开会。还是在急行军途中。 所有人,面色凝重,不发一言。齐齐的矗立在平阔的土地上。 大军无声的前进。时不时投过疲惫而坚毅的一眼。 大军面临敌军的重重压力,又疲又累、又饥又饿,仍能保持高速的行军,维持军队的纲纪。不得不说,陈平带兵,很有一套。 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大军的视线,被陈平数百亲卫所阻。看到的,是坚挺的背影。手中长枪直指,静默而威严。 “诸位,我已得到线报,魏军集结兵力一万六千人。一在我军二十里远,一在我军三十五里远。刘将军已败亡。” 诸军哗然,交接声四起。陈平并未阻拦。数分钟后,待众人消化这个事实,纷纷看向前来。陈平方缓缓开口,语气充满威严,悲壮:“众将士,陈国已在生死存亡之际。” 陈平猛然单膝跪地。众将领见状,纷纷跪地抱拳,“大帅......” “陈平斗胆,请诸位将官,带领中军,与敌决一死战。为我,为罗将军,断后。”陈平声泪俱下,“陈平愧对将士们。但陈平不能留下。陈平要留待有用之躯,在五陵原阻截魏军。陈平可以死,但陈平,不能辜负陈国。陈都阖家老小,岂容异族践踏。” 陈平一字一吼:“请诸将士,为我大军,坚守三个时辰。时辰一到,尔等自去。” 陈平放声大吼,“诸将士,血性在否?” 原只猜测形势不妙。甚至糟糕。未曾想,已到了此等危急之秋。众军悲然。 募而放声大吼:“为陈国死战,为大帅守战。”“为陈国死战,为大帅守战。” 陈平跪地拜倒,以手贴额。此礼,只敬帝王。此礼,亦敬大义。 第五十三章 生人死鬼 诸将归队。陈平摘下佩剑,交予心腹申屠川。 申屠捧剑,跪地而礼。道:“大帅,川必血战到底,生,为我大陈人;死,为我大陈鬼。” 陈平仰头,眼泪在眶中打转。这些,都是他的心腹。 “驾”他踏马离去。带走了一万步兵,一千骑兵。眼泪,在风中流干。 陈军为何突然不走了。“报,陈军列阵迎敌。”众千户恍然。随后传来军令。“诸军整顿军马,换甲。” 里不同距陈军不过五里远。距五位千户不过三里。只听他道:“派人去军中劝降,谁愿前往。” 一幕僚出列,道:“某愿往。” 里不同抚颔一笑,“原来是宰谷先生。有劳先生了。” 到得军前,士兵喊话,如约见得陈军主将。 “为何不见陈大师。”宰谷子鱼见礼。 “大师巡防军务,此处我可做主。魏军派宰谷先生前来,意欲何为。” “明知故问。”宰谷子鱼心中冷冷,面上却笑意盈盈,道:“我家里公爱才,申屠将军是军中翘楚。前途远大。何必死磕。若愿降魏,可以君候之礼待之。”君候,大魏官职,一为王公贵族,一授军功卓着。可实权,可富贵。封妻荫子,福佑三代,不在话下。 申屠川不为所动,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宰谷先生,请回吧。转告里公,大帅麾下,没有孬种。” 宰谷子鱼回营,拱手道:“里公,惭愧。未见陈平,想来已弃军而走。此断后之军也。陈军军阵严明,将士皆含死志。劝降已是无用。” “无妨,宰谷先生辛苦。请先歇息片刻。来人,传我军令,阵前喊话。攻击。”五千骑兵,穿戴整齐,身着重铠。黄齐部换防,哈桑接上。 五军齐出,踏着有力而坚定的蹄伐,渐渐加速,加速,再加速。 两军相接九百米,八百米,七百米。 后方数千魏军高喊,“陈平弃军而逃,申屠川降魏了。”“陈平弃军而逃,申屠川降魏了。” 陈军一阵骚动。但很快平息。冲锋发起,魏军齐挑长枪。 “轰”,两军相撞,相杀,五支齐军,如五支利箭,撕裂敌方的阵队,破坏敌军的阻挡。 从高处俯看,可以看到,水墨一般的血彩,一圈圈向周边荡漾。大战一旦开启,注定倒下一批又一批血性儿郎。 交战半小时,便已是血河一片。“陈军,倒是选了块好地方,此处地形稍狭,迫使我军,只能与之正面交战。”里不同默默计算。 “撤回,第二梯队。上。”随着令下。大魏剩余数千骑兵,融合黄城、羊城、洪城等三千投诚军队。悍然发动第二波攻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此时已是下半夜。两军借助月色,挑火夜战。关二来到。 “老里。” “二爷来了。”里不同打完招呼。又紧紧注视着战局。 关二一看局势,便了然。投入五千骑兵,已是最大化。地形狭窄,陈军扼守关道,不利于大规模骑战。也注定,魏军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攻击左右翼。以最快速度、最优兵力,分割、切裂敌军阵型。 这也是陈平综合各方下来,下定决心,在此设下一道屏障。既是为己方赢得时间和喘息,也是现实不允,无奈之下的弃车保帅。壮士断腕,虽血流如注,却不会即刻死亡。救治得当,陈国还能起死回生。 第五十四章 不辱使命 “陈军何时有如此毅力,被分割如此之甚,竟还能抱团为战。死拼不退。” “陈国主将并非庸才,能令军队在此甘心死守。不愧护国大将军之名。”里不同回应了关二的惊讶。若是之前陈军都如此悍不畏死,只怕魏军早就折戟沉沙,饮恨陈土了。 关二点头,默许了里不同的赞叹。尊重对手,就如尊重自己一样。这是时刻告诫自己,不犯骄兵的错误。 大战已过去一时两刻。“关将军,该你出马了。” “好。”关二回应。 “下令,重骑兵出击。” “咚,咚,咚咚......”战鼓鸣,关二麾下四千骑兵,接替里不同麾下第二梯队骑兵和步兵。 魏军攻势一波接一波,陈军战损过四成。战场成绞肉机。 两军早已杀红眼。逢人砍,见人杀,将长枪,将短刀,用牙齿,用手、用脚,用一切能攻击的方式。 战争,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大魏,从拉锯战,一点点将胜利的天平扳斜。优势逐步扩大。又三刻钟过去。魏军第三梯队撤回。关二押上了剩余的四千骑兵。 陈军战损过六成。余者带伤,不计其数。多少人,甚至要拄着,才能不让自己倒下。 魏军高喊:“魏军佩服诸位的勇武,但你们注定败亡。我家将军有令,降者不杀。倒戈者赏白银十两,良田十亩。” 没人回应。所有人皆望向后方,望向矗立在高台上的陈国主将。他用这一战,赢得了将士们的敬重,他本身就有的权威在这一刻,成为了支柱。 他不倒,陈军不败。 申屠川咧开嘴,笑声牵动了伤口。止住的血又缓缓渗出。但他毫不在意。他在笑,在大笑。他猛然高举手中长剑,口中高呼:“杀。” 大军再一次杀戮。但这一次,是大魏占据绝对优势。一方是新锐新力,一方是强弩之末。 魏军被激怒,死了那么多兄弟,堪称入陈以来最激烈的一战。大军被生生阻拦在这里,难以寸进。 魏军早已憋火,西北铁骑,遇强则强,生死相向,何曾惧过。陈军一片片倒下。 今夜月光如水,今夜血洗如练。 陈军再次拖住魏军半个多时辰。申屠川所率部被死死围住。亲卫逐一战死。申屠川与最后一名敌人偕亡。 自此,陈军硬生生顶住魏军车轮战,整整三个时辰。在申屠川死后,余部两千多人,终于崩溃。 此战,陈军战亡七千余人,魏军损伤超过一千八百人。堪称入陈以来,正面战场——最大战损。 里不同看着战亡数字,沉默不语。 很久后,他才道:“若无贤王运筹帷幄,只怕拼尽两万骑兵,也难以撼动洪城分毫。” 关二凝眉,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接下来一战,必定更加沉重。 魏军打扫战场,稍加整顿;两刻钟后,大军开拔远去。 亡国之战,从来都是沉痛的。 第五十五章 东扼西守 五陵原。 说是山陵,其实是五座大土包日积月累而成。高十数丈,方圆数里。 有些类似大坟,顶部稍平缓,可容纳千人。 王知仁此刻站在上面,目光时不时眺望东面。内心难掩忧虑。 终于,他看到了远处连绵的火把。他长舒口气。随后又紧张起来。此际,月色虽然明朗,但距离过远,无法完全看清对方的旗帜。 虽然已派斥候确认,但仍不敢大意。 等到陈平派人传令,王知仁才放下心来。带着亲卫迎接了上去。只是,越看越揪心。只有不到两万兵马了吗? 昨日,大军出发,军容整肃,雄姿勃勃,四万大军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可今日一见,却是兵将人人疲惫,双目暗淡,士气全无。 无数人垂头丧气,毫无出发时的神采飞扬,斗志昂昂。只一日夜不见,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令陈军如此沧桑。 王知仁终于见到陈平,这位陈国的大帅,被寄予厚望之人。精神倒是稳定,但难掩神色的疲惫和伤感。 一连串的惨败,让这位年仅三十二岁的青壮年男子,眼中多了一抹难以言明的忧郁和复杂情绪。 待陈平安顿好士卒,察看完防御工事。 王知仁,这位被陈平安插下来,以防万一的陈国文武双才。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全经过。 饶是他内心颇强大,仍被一连串的事件震惊到近乎失声。自此,他彻底明白,为何陈帅一次次催促,不惜一切完成工事。却不告知前方发生何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突变至此,陈国竟一下子,面临亡国之危了。 陈平下达一系列作战指令。随后,大军分为两部,一部由王知仁带兵镇守,一部由陈平带兵,守卫另一座高陵。 两者一东一西,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互为犄角。牢牢扼守住通往陈都的官道。这是陈国最后的屏障。 尽管它是那么的脆弱,远比不上洪城的高大坚固,粮草充足,物资齐备。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大魏若不从此处过。绕道至少需要三日方能到达陈都。三日时间,足够陛下调兵遣将。 同样,魏军若想攻克两军,注定损失惨重。以陈都兵力,陈都坚固,据守待援——胜算亦将大大增加。 这也是陈平舍弃一路又一路士卒,不惜一切赶赴五陵原的原因。壮士断腕,弃车保帅——既有现实的迫切和无奈,又是战略不得不的需要。 魏军赶到时,天光已大亮。两军相对,沉默肃杀。里不同下令,喂马,休息,埋锅造饭。 简单吃就东西后,军需官来报:“将军,押送物资将到。押送民夫,牛、车总数合计过万。” “嗯。”里不同微微颔首,“修远果然是干事的人。比我预想中还快了几分。” “来人,传令,引火。”很快,大火熊熊燃起,但很快,便被浓烟取代。此时正是清晨,清风拂来,狼烟滚滚,遮蔽陈军阵地。 在火起的那一刻,陈平心道不妙,火速命士兵用各类布巾打湿水,第一时间避免了浓烟进入口鼻造成的窒息和呼吸困难,进而丧失战斗力。 但眼睛注定不会好受了。一时间,陈军涕泪四流,咳嗽阵起。纷纷大骂魏军不止。各类言语,把魏军问候了个遍。 浓烟漫天,整整熏了一个时辰。 第五十六章 火牛阵 “看来陈军打定主意死守了。熏成这样,都不下来一人。”关二立在平原上道。 “嗯,”里不同点头,“陈军自知下来必死,浓烟虽难受,但好歹能忍耐。”随即传令:“命,火牛阵。” 三千头大牛,尾部绑上大火,魏军派兵射住左右翼,又阻住中路阵脚,莽牛滚滚冲向陈军阵营。陈军无引火,弓箭杀伤力有限,牛已发狂,疯一般撞上盾牌、长枪。 陈军前列大乱,后面魏军步步紧逼,乱牛左冲右撞。尽管陈军及时派兵,砍杀疯牛。但仍阻止不了魏军趁机杀入前军。 激战一时辰,陈军损兵折将,伤亡数千。魏军久攻不下,暂时撤军。 “陈军扼守东西两座山陵,令我军无法穿道而过,只会成为活靶子;又互为犄角,严格限制了我军攻击面积和集中优势兵力。”里不同皱眉。 “看来,只好用计。” 魏军撤下不过半刻,随后开始释放俘虏,数千战俘,沿着火牛冲阵时的路线,有气无力的走着。 战俘中有将领(此时已被剥夺铠甲、武器),提前见到陈平元帅。得知魏军释放俘虏,陈军中军大帐进行激烈讨论。 无疑,魏军是有目的的。有人主张不接收,有人认定有诈,有人认为不加理会,会造成军心浮动;更有诛心之言——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陈军严阵以待...... 最终陈平下令,“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将所有人,统一‘带’至王将军处,吃喝招待。” 战场上出现奇特的一幕,俘虏们从东侧上山,又从北侧下山,最后归入王知仁驻扎的西陵。 俘虏上完山后,魏军又驱使数千民夫,以家族、性命相挟,要求打扫战场,带回战死的士兵及大牛。陈军闻言大怒,但下方数名老弱妇孺,泣不成声,声声带血和泪。 众将领望向前方,陈平思虑片刻,动容道:“是我失职,令我陈国子民,蒙受委屈。大家的要求,我允了。” 有将领急道,踏前一步,陈平抬手阻止,待人离开后,道:“陇将军意,我明白。双方战亡将士尸体,总要有个归处。你派人收集些牛,做成肉食,分给将士们。大家都辛苦,把我军将士尸体也坟归一处吧。至于这魏军的些许小计,不用过分计较。” 西陵大帐。 “吴国使臣永世贞,拜见陈国上将,王知仁公。” “上将,我陈国可没有这个职务。”王知仁冷道:“你混入军中,意欲何为。”杀意弥漫。 永世贞不为所动,挺立昂首,直视前方:“某有一言,关乎王家生死存亡,还请王公,屏退左右。”话一出,惹来怒目四顾。 王知仁冷目片刻,终摆手下令,“都下去吧,没我的命令,不许其它人进来。” “诺。” 待左右皆退下去后,王知仁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二十七九的男人,其站姿挺拔,目光自信,浑身透出沉静内敛,异非常人。 “阁下刚才所言,是为何?若是危言耸听,两国交战,虽不斩来使,但你偷摸混入我军,与间谍无异。杀你,不过一句话耳。”王知仁虽平时看着温和,但居高位。一身威严,早已刻在骨子里。此刻杀气一漏,自是非凡。 但站中使臣仿若无觉,他缓缓开口,掷地有声,道:“陈国气数已尽,不过待宰羔羊。王将军,欲往何从。王族,又往何从。” 第五十七章 王知仁 “放肆。”王知仁怒不可遏。“宵小狂徒,大魏不过暂胜一时,就已不知天高地厚。陈国底蕴,尔等区区两万兵马,就梦想成就宏业。简直痴人说梦,贻笑大方。” 面对将军怒目,永世贞不惧不骄,言语中,自信扑面而来。只听他道:“我军能否胜利,五陵原能否尽歼陈国兵马。全赖将军,鼎力相助。吴王亲允,未来王家主政一方,世袭侯贵。是就此成为世族豪阀;还是王家身死族灭,全凭将军定夺。” “吴王......”王知仁再次听到此二字,脑子闪过种种画面,最后豁然开朗。他心中猛然一重,面色彻底阴沉,几乎一字一顿,“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说,是他在背后助你们。我说,难怪,只是,你们手,竟能伸那么长。真是......”后一句,他似自问,又仿佛自答。没有宣诸于口的话,注定不为外人所知了。 最后,他摇摇头,呼出一口气,摒弃杂念,寒声道:“你就不怕我将一切,禀报王上。治他个诛灭九族之罪。” 面对如此威胁,永世贞仍不在意。他淡淡却加重语气道(在这方面,大魏许多人,尤以能接触到贤王者,有不少都在模仿他——他说话时的语气,他面临事件时的淡然):“王族中人,与吴合作者,亦身居高位,王将军要大义灭亲?还是王将军觉得,陈王将来会放过王家。” “轰”最让王知仁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出现了。永世贞拿出少几部分密信。 王知仁看完,面色晦暗,不发一言。 “练私兵,铸私械,安插内应,开城门……” 王知仁知道。这些事件,只需一件,便能令王家被猜忌,被疏远,甚至被流放。 数件并起,已是叛国无疑,满门抄斩都是最轻,没想到刚刚说的话,这么快便应验己身。 无奈,愤怒,气氛,家族竟有如此败家子。但那是他的亲弟弟呀。 自己不知情,难道父亲也不知情?吴王还掌握多少这样的密信?家族还有几人参与? 他不由苦涩一笑,都不用陈王猜忌,他自己都先怀疑起来了。 但他终非常人,况且此刻也不是时候。 王知仁调整情绪,强迫镇静道:“如果这就是你们的手段,那你可以走了。王知仁,绝不做愧对忠义之事。” 永世贞冷冷一笑,讥嘲道:“王公莫以为,自己还是统兵上万的大将,就忘了刘、申屠二将军的前车之鉴。” “你何意。”王知仁面色一变。看来魏国早已做好准备,甚至可能这场对话,都在阴谋之中。 他纵横官场近十三年,此刻嗅到了不好的味道,他心一沉…… 永世贞侃侃而谈,语气中满是‘佩服’:“陈平,贵国的大元帅,舍弃刘子成,申屠川两位心腹,又抛弃两万步卒,五千骑军,好一个弃车保帅,为国至公啊。” 王知仁攥紧拳头,冷眼注视,不发一言。永世贞接着道:“我的王将军,陈平将数千俘虏,尽至尔军。他明知有诈,却不得不如此。然,他又将危机转嫁将军你。 我军到现在为止,都未攻打过西陵一寸一土。而东陵,却已大战数起。布兵六千,牵制你等。布兵一万,猛攻陈军。 而东军到现在,除了不断将力量集中在自己手上。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哎呀呀,你说,咱们这位陈大帅,是怀疑呢?还是没怀疑呢?” 第五十八章 计成:坐山观虎斗 “闭嘴。”王知仁冷喝,勃然大怒,他猛的拔剑怒指,“简直一派胡言。大帅用兵,自有章法,岂容你一外人置喙。挑破离间,魏军果然奸诈。” 永世贞笑容满面,见此不但不害怕,更是争锋相对:“陈平昨日能舍下他人,今日大战不利,便能舍下你。 陈平效忠的,不是陈国,维护的,也不是陈国,而是陈王室。其它种种,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王将军只须作壁上观。便能为王氏,谋得锦绣世家。王将军——” 永世贞一字一顿:“还请不要自误。” 王知仁深深看他一眼,收剑回鞘。坐下,闭目,不发一言。 东陵,陈军大营。 作为扼守魏军前进的要地。占据此地,陈都王城将再无阻挡;同样,击败陈国这支最后的主要抵抗力量。 陈国短时间内,将必不可能再召集足够的军队。魏军的军事行动,必将得到空前的优势。 陈国亦明白此理。故,针对东陵的攻防战,双方的鏖战、血腥、厮杀,尤胜先前数倍。 陈军占据有利地形,遏制和抵消了骑兵带来的可怕冲击力,灵活多变性。将魏军拉入了只能被由下至上冲锋的局面。 再加上攻击面积,方向、速度等一系列的影响。 尤其经过连番苦战,魏军虽然练就了在马上睡觉的本领,依然身心疲惫。 在这方面,陈军并不好多少,甚至还要更差。魏军还有马骑,他们是靠两条腿,连续奔袭一百多里。加之士气低落。 所以虽然陷入正面,焦灼,难熬的苦战。 魏军的优势,依然巨大。 高大的战马,优良的防御,犀利的进攻,高昂的士气。 但陈军也不可小觑,他们还有一万生力军。 两军各有优劣。 所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这个时候,就是考验意志力的时候。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一旦不能坚持住,军队奔溃和逃亡,战争,也就输了。 “已是第二次攻击被打退。”关二吐口气。他的部下刚完成这次进攻。 “西陵那边,可有动向。”里不同问。 关二摇头,“没有。” 里不同抽出一张密笺,递给关二爷,道:“刚刚世贞派人传来消息,王知仁已被说服,决定坐山观虎斗。” 关二看罢消息,浑身一震,“如此,胜利可期。” 里不同点头又摇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我偷偷将部队撤下两千,绕道后方,给陈军致命一击。若王知仁阻拦或异动,证明他投诚是假;反之,东陵一灭,倒时,便也由不得他了。” 里不同回应,“行,我派兵佯攻,掩护你行动。” “来人,让火夫做饭,三军轮流饱食。”里不同下令。 东陵大营。“大帅,魏军轮番佯攻,骚扰我军,将士们都很是疲敞。” 陈平道:“以不变,应万变。着士兵们继续轮换,不得违抗将令。另,让军中做好吃食,让将士们分批饱餐。” “将军,我等战损五千兵马,何不趁此时,自西陵再调兵三千,补入我军。”有幕僚提议。 陈平思虑片刻,道:“还是再等等,我之前,已调换六千疲惫之师,魏军如今,分兵六千,目的便是牵制王将军部。 加之,还需防备一些意外。魏军久攻不下,正所谓,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魏军必不能持久也。我军只需坚守两日。到时必有援军。魏军必败。”陈平鼓舞军心道。 第五十九章 中策 日,越深越高,不断肆意释放它的热量。 魏军已连续好几拨,刷了一桶又一桶的水。今日的天气,颇为难耐。 日照当头,虽不至酷热,但也不令人好受。 魏军又继续放烟,陈军恨透了这种故技重施。 陈平皱眉不已。魏军有民夫,可以源源不断获取水源,不需要长途往返。这些本来是应该用来服务陈国军队的。 他本就未带多少辎重。该扔的,早在路上就丢了不少。 他已命人裁掉帐篷,搭起凉架。但仍难挡炎热。已有不少人倒下。 有将士取水冲凉,是个降暑的好办法。但如何获取那么多水呢? 最终,他还是决定:“派人传话,令王将军,派先前回来的人取水。供我军消暑。” “是。” 于是,陈军得以解决水源和天气炎热问题。并且一举双雕,解决可能存在的隐患。 但…… 里不同摇头,若是开始,这确实可以,现在嘛…… 魏军的进攻,一直没有断过。烟熏火燎,从辰时至未时,陈军不胜其扰。 但所幸,有源源不断用水,后一个问题,得到很大程度改善。 魏军故技再施,将未使用完的两千头大牛,再次投入战场。 陈军上午受此荼害,早命人挖深挖宽战壕,并重新铺设马蒺藜,马拒,陷阱等。 虽效果不佳,但胜于无。总比用血肉之躯硬抗,要好上太多。 疯狂的火牛四处乱冲,头角上的尖刀,短矛摄人心魄;陈军架起高盾,三丈长的长矛被士兵稳稳抵住,人与牛的冲撞,一片血腥。 大魏甚至给牛加上挡板,陈军恨透了魏军的无耻。 阵势被牛冲开,魏军挥舞月牙弯刀,搅动长枪,陈军使用长槊、弩箭,刀斧手,钩镰枪,盾牌,和以大阵、小阵,多兵种,人海术——抵挡魏军。 两军激烈相杀,双方士兵,不断有人倒下,这是清晨那场大战后,第二次激烈攻防战。 加上中间的佯攻,不间断箭往,抛石投击,两军已经在这小小的土包上,大战小战六七起了。 若非魏军不敢发动全面进攻,若非时间有限,许多攻城器械不能一并带来,否则陈军面对轻重骑兵混编的优良精锐,只怕大战惨烈程度,远超现在。 纵然如此,对陈军来说,仍是压力如山如海。 魏军悍不畏死的冲锋,从清晨胧胧到日头斜斜,不是进攻,就是熏烟,陈军是睡不好,吃不好,精神时刻绷紧。 生怕一不小心,哪只箭,哪块石头,就轮到自己了。 这时,魏军方面,突然传来如潮欢呼。 陈平大惊,以为出何变故,忙循声望去。只见远方南岭,猩红一片。 陈平不知所愕,直到斥候来报。原来是魏国贤王。 人的名,树的影,陈平惊然失色。急急问:“魏军来了多少兵马。” 得知不过数百。忙松了一口大气。但同时疑惑顿起……不过数百,魏军何以兴奋至此。 却说魏军大营,得知贤王已到,里不同笑容满面,关二爷抚须颔首。 他们知道,时机成熟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来至高台处。 只见贤王负手而立,一身白衣,飘然欲仙。 身后是三百血卫,身穿内甲、外罩锁子黄金甲,持长枪,腰挎宝刀,马负长弓,一身红袍,迎风而扬。 夺人眼球,光芒四射。一杆猎猎大旗,在风中,在高空,昂扬怒放。 若有人能远眺二十里,便可发现,东南北三个方位,各有五千人,以先分后散、再聚拢方式,在各处节点汇聚。 他们穿着各色衣饰,商队,农户,使臣队,护院,奴隶,船夫,武者,马盗,匪贼,狱囚——分散时,他们谁都是;聚合时,为大魏精兵。 而贤王的传令兵,已带去王上最新的命令。 一万五的精兵,这就是大魏的后手,贤王的中策。 若上计施行不顺利,这一万五精兵,就是阻挡陈平回援陈都的利器。 第六十章 信念 魏军见贤王,如见神人。其呼声之震天,气势之恢宏,冲天地而回荡四野,举云目而横亘山河。 “贤王,贤王,贤王。”一声接一声,响彻云霄,震彻大地;一浪冲一浪,排山压海,奋武四方。 贤王接过另一杆战旗,亲手插入南陵高土;旗帜迎风展开,赫大的“魏”,如大日横空。仿若一种信号,又似一种号角。 这里,是曾经的腹心,陈国,四战之地。陈平败,大魏将长驱直入。一个新的时代,就会、自此、拉开序幕。 关二知时机已到,猛然跨上战马,青龙偃月刀直指长天,口中呐喊,“要大魏,崛起于民族之林,要西北铁骑,践踏王国之巅。” “要大魏,崛起于民族之林,要西北铁骑,践踏王国之巅。”魏军高吼如潮,声海一排高过一排,马长嘶,人长鸣,西北男儿,威名赫赫。 赤龙跃下高台,主将效死,三军相从,魏军兵分两路,直取东陵。 陈平瞳孔深缩,耳听如潮声浪,不禁长叹:“贤王威望,竟至于此。”随即拔剑向天,振臂高呼,“陈国儿郎,勇武何输他人。” 陈军轰然响应,“杀”声盈野,沸反盈天。 魏军孤注一掷,放开牵制王知仁的大军,只留两千骑兵与原地。余下一万多骑兵和步兵数千,悍然发动一波又一波攻势。 陈平见状,神情凝重,内心刚毅,不断调兵遣将,层层防御。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军内部,突生哗变,上千兵士,齐齐倒戈——杀往陈军中军大帐——擒军先擒王。 陈平丝毫不惧,调令罗世光,火速扑灭叛贼——罗世光拼死镇压,乱变渐熄。 而魏军,已从正面,撕开口子,源源不断骑兵涌入,口子进一步撕大。阻力,越往上越大。 陈平早已下令,命王知仁火速派兵三千,袭扰魏军左侧后方。消息过去,石沉大海,陈平心中猛沉。 紧接,斥兵来报,“魏军两千骑兵,绕道后方,即将攻击我军后翼。” 陈平举目望去,面色大惊,这种地势,陈军哪有什么后翼。如果说有,那也是相当于王知仁一面来说。王知仁西守,不就是后翼。 陈平怒发欲狂,恨不能上去掐了王知仁脖子。眼见远远天际,两队轻骑兵,正以风驰电掣之势,快速挺进。 陈平一边调兵防守,一边不断派传令兵,幕僚,有身份之人;要求、请求王知仁支援,阻截魏军,牵制魏军,夹击魏军。 均无半点回音。 陈平,心中怒火腾腾,头脑阵阵晕眩,蓦而又悲凉惨惨,其音哀哀。 他强迫自己立于高台,只要大旗不倒,只要他还坐镇此处;陈军便还能战,陈国,便不会亡。 他肩负陈国两百八十三万人口太平,他肩负陈国王室安危,他肩负未来大陈希望,他...... 不能倒。 第六十一章 陈国骨头 西陵,陈军大营。 当第一个传令兵到来的时候,大帅下令要他出兵。他尚在挣扎之中。但随即,他颓然坐下。 大帐之中,刚刚进行了一场厮杀。从传令兵第一个被杀,到身边将领突兀出手,甚至亲兵中也有人加入阵营。 一场针对主战将领的屠戮,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数分钟时间。却几乎抽干了在站几位(还能站着)将官的勇气和精神。包括王知仁。 “将军,按你的命令,这些大帅安插,要架空你兵权的毒瘤,属下已全部听命、与你斩杀干净。” 看着永世贞的冷笑,又看着参与屠杀的袍泽,甚而他的亲兵。他内心一阵阵发寒,同时又泛起酸楚,悲哀。 他当然还能号令,将这些人全部处死。军队还在他的手中,他仍握有最高权力。可是呢?然后呢?...... 战争——从来不是——只有战争。 王知仁沉默以对,默然目视着第八个人被杀。军情愈来愈紧急。陈平,再没有派人过来。 陈平目视着魏军三路齐攻;目视着西陵陈军,不发一兵;目视着他的兵,他身边的将领,越战越少。 魏军步步紧攻,陈军战死无数。陈平,这位陈国的元帅,受王命以来,出师未捷,便在半道,一败再败。 不惜损兵折将,不惜抛军弃马,看着身边五万将士,愈来愈少。 所思所为,尽是为陈国,为王室。纵深陷绝境,纵孤军相抗。 陈平一次次上前杀敌,鼓舞士气。 不退一步。 然,天无绝人路;人无登天梯。 王知仁内心颤抖。大魏,竟还有如此多兵马。只见远方,黄云漫天,蹄声震动四野,夕阳残照,徒留最后一抹余光。 陈平目眦欲裂,这东陵,他明明守住了;打退大魏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鲜血浇灌每一寸土地;一寸山河一寸血,杀得天昏地暗,杀得日月无光;为何,为何啊 ——天亡我大陈不成? 我陈国,英魂祭奠这巍巍河山,我陈国,多少儿郎再不能回家,我陈国,怎能三代而斩...... 我陈平立誓:与大魏,永不戴天。 “大帅,撤吧。” “大帅,我军还有五百骑兵。拼死护送大帅,突出重围。” 有亲兵,有心腹,有将领,苦苦相劝。“大帅,只要您在,陈国还有希望。” “大帅,撤吧。王上还在王都,拒王城而守。未必不能守住。” “别拦我。”陈平怒吼。推开所有拦住、劝阻他的人。他以手拄剑,鲜血顺着身上,衣服上,剑上,缓缓滴落。 他猩红着双眼,怒视着,那倒地的、站着的、守护他的,声音嘶哑而努力发声:“我陈平,身为皇族子弟,身受皇命。岂可因生死而误大义。数万将士,皆为我陈国而亡;本帅,又岂可辜负——大好儿郎。 吾必血战不退。让这帮蛮夷之辈,看看我陈国的骨头。燕云儿郎,你们的血勇,还在吗......“ “还在吗......”“还在吗......” “还在吗......”天穹似乎出现了回音,一声声,一道道,绵延,回响,千古不绝。 声声泣血。陈国还剩下的数千将士,纷纷应答,稀疏而空旷的响声,终至连成一片,回荡在这,悲凉雄壮的——燕云上空。 “誓死不退,誓死不退,誓死不退。” 第六十二章 忠义侯 魏国历十五年四月一十九。陈国历五十一年六月初六。 陈国五陵原,数万将士,与国偕亡,战至最后一兵一卒。陈国元帅,陈王昭安之弟,陈靖王之子——陈平,宁死不退,数刃加身不倒。 死时,单膝跪地,面朝陈王都,忠贞义勇,血竭而亡。大魏厚葬之。五陵原,自此成为英雄埋骨之所。 消息传回,陈王悲痛不已,追封陈平,忠义候。 王知仁降。 林修远奉命赶至。押送陈军至洪城。驻扎城外二十里。 陈军心哀若死,恨者,怒者,伤者,皆有之。奈何人为刀俎,己为鱼肉。只能任由摆布。索性魏军不苛待战俘,并承诺,战事毕,可由他们自去。 陈军稍安。 魏军此战,战损七千八百人;骑兵两千六百人,步兵四千两百人。自此,魏军共战损骑兵九千,步兵一万。尤以最后两战,甚为残酷。 关里二部,半数被打残。千户、副将,各级将官,死伤七十余。 里不同重整军队,简单打扫战场,补充装备,与关二合军一处。一万一千骑兵,仍旧浩浩荡荡,逶迤不绝。 贤王领兵一万三千余,合王知仁三千,计一万六千三百三十三人。 文、王前军,关、里后军。沿途黄尘遮天,血杀之气,如滚滚江河。浩不可挡。 陈王都,陈国王宫。 经过两日来布置,此时已是一片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王都百姓,早已知王上大婚在即,城中处处,亦是热情洋溢,彩旗招招。 但身为事件中的两位男女主角,却是一个暴跳如雷,一个愁眉不展。 这已不知,是陈王第几次摔碎物甚。 从昨日起,坏消息便接踵而来,陈平损兵折将,被魏军衔尾追杀,洪城失陷,皇叔战死,林修远叛变。 今日早间,尚还收到,陈平写信来报,已在五陵原阻截魏军。为王上争取调兵时间。 一系列震惊、怒愤、战栗,还未消化;如此之夜,便突闻噩耗:王知仁降魏,坐视陈平战死。 五陵原失守,通往陈王都的最后一道屏障,彻底梦碎。陈国再无可战之兵。陈王都,危矣!陈王室,危矣! 陈王怒而咆哮,火速下旨,捉拿叛贼,却被告知。王家已不知何时,逃离陈都,不知去向。 “叛徒,贼子,孽障。”陈王怒吼连连,这一夜,注定很多人失眠。国师,被连夜召见。 国宾馆。此时的国宾馆,早已被禁军,重重包围。无陈王手令,任何人想进来,都难如登天。 国宾馆二层房间内。大魏公主魏灵儿,正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目光中隐含焦急,愤怒。 这几日,她被锁在国宾府内,寸步无法外出。吃饭睡觉,一举一动,皆被人看守。以她灵动活泼的性子,在大魏何曾有人如此对待她过。 根本令人无法忍受。但只要她稍有异动,或大吵大闹。便有陈王派来的奴婢,被当面杀死。 当初为了安排这群奴婢进来服侍——名为服侍,实为监视——柳君如怎会同意。但陈王相迫,不同意,便一时刻杀一人。 连杀数十人,仍眼不眨一下,灵儿拗不过心软。柳君如方勉强同意两人留在院外伺候。 陈王目的达到,知过犹不及,以后有的是办法。便不再强求。 但这两日,仍有人不时死去。原因是灵儿公主,坏了“规矩”。简直荒唐至极,天知道魏灵儿气成怎样。 今日夜晚,陈王所派奴婆,一催再催。明天便是大婚,礼服无论如何,该试上一试。 第六十三章 吴牙子 这些人不敢违背陈王,也不敢惹怒柳姑娘。只好逮着灵儿公主哭求。 “灵儿公主,奴婢们也是迫不得已,您再不试,一会儿大王,又该杀人了。 您是观音菩萨在世,您是道德天尊转世,您行行好,救救我们这些苦命的奴仆。 俺下辈子,再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做牛做马。俺当了一辈子的奴婢,下辈子,俺还给您当奴婢。 俺只会这个,公主啊,您是天上的凤,俺是地上的蚁,您只要轻轻抬一下手,就赦免了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呐。” 魏灵儿气急,又怒又委屈。眼见柳君如上来,当即委屈抱住她蛮腰,“柳姐姐,呜,怎么办。大哥哥还不来,明日便要嫁给那混蛋了。呜,我不穿,灵儿死都不嫁那混蛋。灵儿要大哥哥,大哥哥怎么还不来救灵儿。灵儿要被人抢走了。” 委屈巴巴,嘴巴嘟嘟,水汪汪的大眼睛蕴满灵气,小脸满是我见犹怜,再见心碎。 柳君如赶忙安慰,纤纤玉手,为她拭泪:“好了,好了,不哭了,你大哥哥,很快就到了。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真的。” “柳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魏灵儿破涕为笑,一边笑一边忙不拭擦脸,“嗯,灵儿不伤心,不能让大哥哥见到我这份样子,不然大哥哥会说我不好看的。”展容一笑,如三千花开,灵动世人。 柳君如道:“真美。” 灵儿羞涩,月儿都仿佛明亮了几分。柳君如嘴角微翘,捏捏灵儿小嘴,可爱至极。她移开目光,灵儿看不到的深处,满含忧郁和决然。 王宫。 国师至。 望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吴牙子,竟有了一丝陌生感。记忆中的陈王,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双目中,如含星辰,散发醉人的光彩。 可眼前的他,双目布满血丝,面庞满是疲惫,一向平洁光滑的下巴颔,甚至布满胡碴。浑身上下,竟有沉沉哀意。 国师大惊:“王上,安可如此。” 陈王疲惫的摆摆手,声音饱含伤感,第一句话,便石破天惊:“国师,国战,我们败了。” 吴牙子向来沉稳睿智的神色,首次露出震撼之色,他上前扶住陈王摇摇欲坠的王躯,手上不自觉因激动而加重了力。“王上,怎会如此。陈将军出发不过三五日,魏军就算飞,也不可能连破我数城,数万将士。” 陈王颤抖着手,缓缓指向龙案上的密报。国师再也顾不得避嫌,火速抄起信报。一封封,一件件,吴牙子神色,由震惊、骇然、惊怒......到最后凄然。 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手中攥紧着最后一封军报——那是陈平元帅的丧报。 泪,无声的滑落。他猛然叩倒在地:“王上,节哀。”声音已然悲怆。 陈王扶起他,紧盯他,看着他悲伤的神色,痛苦的眼神,他缓缓道:“国师,陈国,一定出了叛徒。” 国师泣不成声,声声盈恨:“陛下,臣定要灭他九族,以慰元帅在天之灵。请陛下下旨。” 陈王缓缓抬起他,摇头道:“朕已派兵,封锁城内。明日是朕大婚之日。孤派你,前去迎亲。万不容失。” 国师躬身而拜,肃然道:“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负王恩。” 有一件事,两人很默契的,没有提起。也注定,很多人,不会有知晓的权利;如此有利有弊,但陈王,确实做到集权于一身——可以避免许多杂音。 第六十四章 隔墙无耳 国宾馆。 “国师。”禁军纷纷行礼。 吴牙子习惯性轻挥拂尘,绕一圈又夫到怀中,他轻轻开口,道:“本国师奉王上之命,明日主持迎亲仪式。今晚特来,观礼一二。” “国师见谅,还望出示手令。”禁军副统领抱礼道。 自有童子,拿出手书。待确认无误后,副统领虞兴引一道一童,进至小院外等候。 好说歹说,血卫小队副队长,方才同意进去禀报,还要经过队长、副统领、统领,层层上报。 待他进去后,国师侧目而望,虞兴报以苦笑,言:“是位姑奶奶。大魏戒备森严,防卫密不透风。”说罢,摇头不已。 国师还未能尽解其意。直到......一炷香、两炷香、三......后。 大声呵斥传来,远远便能听见:“什么狗屁国师,我家公主说了,叫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不、欢、迎。” 国师瞠目,虞兴纵两日来连番经历冷言冷语,颇有抗性,此时仍不免面皮一抽。偷眼瞧了瞧,只见吴牙子面沉如水——大人物,没有表情,就已经是某种态度的表示了。只是碍于一些因素,不便发作。 试问,国师这等人物,陈王都要客气,待之以礼。魏国如此怠慢,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能影响、左右国运的决策者,等上半刻钟——最后还不见...... 虞兴正要上前质问,旁边侧宇,传来冰冷压覆一切的素裹之音。“采儿,不得无礼。既有贵客临门,你去将他请进来吧。”随后说了些什么,便不怎么听得清了。 “国师,我家副使有请。”随后拦住道:“副使只请国师一人进去。未得传召,尔等在外等候。” 虞兴等人气急,瞪着虎目,但无可奈何。这几日,此等事,经历不止一次了。除了答应的两名奴婢,能在小院内候着外。余下,便不是他们能窥视的了。 但所幸,院子被团团围住,奴婢出来后也禀报,里面无任何异常。灵儿公主没有过于刁难她们这些下人,只是时不时骂陈王,“癞蛤蟆,三只脚,眼睛长到天上去。” “混蛋,王八蛋,生个儿子乌龟蛋。又挫又爱玩。” “没有风流的命,偏学风流人,做那风流的梦。” “哼,迟早亡国。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陈国快玩完。” 虞兴听得是心惊肉跳,每次向陛下奏报的时候,都感觉像是在鬼门关逛圈圈。 虞兴不敢有丝毫放松,今夜不同以往,一个半时辰前,陈王还加派人手,着另一名副统领督守周边,五营巡城司,轮流巡查周城。现在又让国师亲自前来,如此情况下,他自然加倍小心。 国师吴牙子,被各级血卫,沿途带领,一路来到一栋上下双层豪华屋宇前。 公主贴身丫鬟采儿已等候在门前。轻裣一礼问好,随后带着吴牙子,直上二楼。 柳君如,公主殿下,皆在屋内,内中布置奢华,别有洞天。 采儿施礼软糯道:“公主,副使姐姐,国师已到。”三人见礼,随后分宾主坐下,采儿沏完茶,便退在楼下等候。 国师以手沾茶,写道:“耳否?” 柳君如轻捋秀发,面容如往常般冰姿玉颜,道:“国师放心,此处隐秘,你我交谈,无妨。” 吴牙子略松口气,将拂手放在一旁,暂卸防备,道:“如此,本道便放心了。”但说话,仍是压低着声音,比一般时谨慎。 柳君如素手端茶,淡品香茗。两人也算相识颇久,中途虽见面不多,但打交道次数可不少。吴牙子行事稳健,表面看,像牛鼻子老道,老神在在,实则心细谨慎,却又野色过人。其人两副面孔,不解其事,只观其人,难窥全貌。 第六十五章 双公主 吴牙子在公主脸上停留片刻,转念直入主题,道:“陈王已对我起疑。” 柳君如螓首,赞同了一句,“陈王非庸主。”随后看着国师道:“所以......” “贤王传信命我,不惜一切,带走你和公主。” 面对吴牙子的直言,柳君如沉默半晌,眼神中光芒闪烁,许久后,她吐气如兰,拒绝道:“我还不能走。” “可......” 柳君如微笑,阻止了吴牙子的话,她转过头,轻唤了声。 吴牙子惊讶站起,打量着面前两位一模一样的公主。不由感叹,“原来如此,造物主的神奇,世上竟能有如此完全相像之人,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令人难以相信。无量天尊。见过公主殿下。” 吴牙子道一声号,眼中惊喜莫名,他明白了柳君如的决定。他长舒一口气,他亦不想,数年谋划,败在黎明前的至暗一刻。只是他也不敢违背大魏的最高军事命。否则一旦酿成大祸,以死谢罪都无用。 魏灵儿看出吴牙子的犹豫,迟疑,为了打消他的担忧,她轻声但不由拒绝道:“吴王不必忧疑,贤王和父汗那边,本使自会解释,你只管按我与柳姐姐命令行事。一切后果,本主自会承担。” “这......”吴牙子疑虑了片刻,见柳君如微微点头,又看公主似有不悦,他是左右为难。 “怎么,本主的话,你要抗命不成。” “不,小王不敢,一切听少公主命令行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做大事者当审时度势——魏公主的身份,自然是前者;吴牙子通盘考虑后,选择了既保证公主安全,又确保大计成功,他倾向于后者。 念头通达后,吴牙子好奇道:“我记得,公主所带婢女中,并无相似之人。无论身材,相貌,皆相去较远。何以今日?” 柳君如解惑道:“其人久前变换容貌,身份,隐藏至国宾府中,只待关键时刻,用上特殊技法,起特殊效用。” 吴牙子大赞,“早前虽知晓有此技艺,但能这般以假乱真,却是头一回见。” 两人又商量后续事宜,锚定时间。一切准备就绪,万事只待明天。 虞兴耐心等候,过去不过盏茶功夫,于他来说,实是很短的时间。突然,他耳朵一动。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上蹿下跳的声响,随后这位一动不动的副统领,惊愕地看到:房门被猛地打开。国师狼狈逃出,身后一件物什砸来,赫然是一只绣鞋。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怒斥声,国师挨了最后一计。 终于逃出院外。 沿途血卫,或明或暗,未有阻拦。虞兴赶忙上前扶住国师。这位先前还仙风道骨,一派高人作风的国师大人。此刻颇为不堪,面上茶渍隐隐,头发披散,衣服乱糟一团。大喘着粗气。 “国师......”虞兴怒急,转头欲要斥责,国师赶忙拉住他,道:“大魏公主显然有气,我不过是无妄之灾。所幸不辱使命,你安心守候在此。明日莫耽误了吉时。”他面色阵青阵白,发狠道:“也由不得她了。”说完甩袖离去。 “是......”虞兴心中一凛,抱拳行礼道。随之带这位国师大人,安排附近换洗,歇息。 陈王听过汇报,面无表情。虞兴退下。一夜无话。 当天际泛起鱼肚白,这座陈王都,中州最大的王城之一,含纳数十万人口。迅猛而热烈的,爆发了它的活力和喧嚣。 今日,便是陈王与魏公主大婚之日。 第六十六章 婚礼 这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其世界瞩目,丝毫不亚于贤王求娶宋公主一事。堪称燕云近十年来最让人惊爆的新闻。 前者,吸引了无数青年俊杰。五湖四海,齐聚凤扬城。是无数中、上层贵族,皇子皇女,市井百姓,江湖武林,三教九流,切身相关的事。 后者,则是天下的博弈,国与国之间的争锋,是牵动帝王君相,政局大势的楚兵汉界,盘中围棋! 而于今日的王都百姓来说。兴奋中透着拘束,热切中藏着诡压。城门已关闭。 今日的公主,当真美轮美奂,灵气盖压群芳。一袭凤冠霞帔,十里铺红。虞兴与国师,都已确认无误。 两人不敢久看,惊鸿一眼,已是让人,惊叹连连,倾城绝世;这天下的灵气,可分十斗,魏灵儿独得八斗,天下分一斗,各公主共分一斗。 轿子缓缓起步,前方一千禁军开道,一千禁军压后,两侧军士无数,团团锦簇,内中十七位妙龄宫女,姿色菲然。送亲陪嫁,逶迤数里。 道路旁兵士沿途肃立,等闲百姓,被拦在外头,只能远远观望。但人声如潮、鼎沸不绝,议论羡叹之语,更是播扬远扬,此事注定要载入史册,流远千年。 国师布马在前,虞兴护卫在侧。他心里暗暗叹息:“此等阵容,怕是五千军马,都不能把公主救走吧。”某人心中暗自盘算。 柳君如坐在轿撵中,黛眉微微蹙起。陈国的防备,虽在预料之中,但着实很强。强攻,只怕难以收场。 此次陈王无论如何,都不让公主带上百名血卫。不惜以带兵围杀相威胁。既是为了以绝祸患,何尝不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他没有做绝,此刻,柳君如身边,还是有三十位血卫护持。她余光望了望身边的公主殿下。内心稍安。 城外数十里道路上。“将军,陈王都已戒严。五营巡城司,计万数兵马。合五千禁军。” “王上已至何处。”里不同问。 “王上距我军三十里。”斥候答。 “此刻不过辰时,婚礼举行,定在巳时至午时间。时间尚来得及。”里不同边骑马边向关二道。 “陈军有何反应?”关二问。 “陈王都已戒严,各门都有重兵把守。”斥候回。 “有王上在,破城应无虞。城破后,我等要加快进军。陈王宫,我等务必拿首功。” 关二爷左手抚长须,右手划过长刀,自信笑曰:“不同放心,且看我,如何杀破王都,直取小陈耳。” “哈哈。”众将哄然大笑。 陈王宫,巳时末。 诸多达官贵人,陈朝紫贵。早已络绎不绝,携各式礼物,齐聚王宫宴厅。 宝物堆积如山,一片灿灿;大厅金碧辉煌,红烛摇曳,交相辉映,藏奢华与艳丽,蕴国盛与繁荣。 “陛下,吉时已到。”有礼官提示道。 陈王微微颔首,龙抬虎步,身着喜袍,纹饰繁盛,庄重中透出威严大气。众臣纷纷拜见,王令平身。 随后,礼官高声奏喊:“吉时已到,请魏国公主礼成。” “吉时已到,请魏国公主礼成。”声音远远传开,一声接一声,由高至远。 半刻后,魏国公主与副使柳君如,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厅......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一个是陈国国主,一个是大魏公主。皆是身尊贵极的顶层人物。强大的气场,神圣的场合,与厅众人,无论是谁,何等身份,皆纷纷下跪,口中高贺:“祝王上,祝公主,百年好合,早诞龙子。” 第六十七章 内贼 仪式在众人的道贺声中,落下帷幕。 然而,异变突起,再次拉开的帷幕,以火速而激烈的场景开始。 只见被陈王牵着的魏公主,突兀面纱滑落,众人尚未被惊世的容颜所震惊,便随之见到,一抹血光溅起。 这位刚完成仪式的陈王妃,赫然将手中匕首,以精准的手法和力道,扎入陈王臂膀。 随之而来的挟持,滴着鲜血的刀刃,已架在陈王的咽喉。 “嘶”阵阵吸冷气声,此起彼伏,响在众大臣的心中。还未待他们作出反应,高吭尖利的嗓声猛然喊叫在大厅,“有刺客,保护陛下。” 禁军持刀立盾而入,如狼似虎的眼神,凶狠的盯在,还在站的两位主事人。 大臣如梦方醒,纷纷跳起来叱喝:“大胆,魏公主,你是要挑起两国纷争吗?”“快放开王上。”“君上......” 急切,愤怒,焦躁——大厅一瞬间炸开了锅。一切不过短短数秒。 恰在此时,扶持陈王的魏公主,猛然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匕首悍然划过陈王侧颈,带出一道血痕,她冷冷暴喝:“全部给本宫退下,不然下一刀刺的,就是他的咽喉。” 大厅为之一寂,魏公主进一步,众甲士缓缓退一步。众大臣面面相觑。表情万千,无人敢开口! 魏公主与柳君如汇合,血卫冲入进来,将两人团团,护住。众禁军不敢阻拦。 不待魏公主两人松口气。 鼓掌声突兀响起。众人诧异莫名。柳君如面色一变。她盯住一人缓缓走出。 “好一个螳螂捕蝉,好一个大魏公主。”冷冷之声,响彻在这本该无比热闹却又此刻落针可闻的大殿。 众人面色一惊。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身着皇袍,绣五爪金龙,缭绕云端,煌煌如天光耀日——象位尊贵极,人间至尊。 “王上......”有人失口惊呼。“这衣饰......”有人瞳孔猛缩。有人对视,有人沉默......有人,目绽眸光。 “拿下,”陈王一声令下,禁军纷纷上前,里三层,外三层,将大魏正副使团团困住。 见众将还在迟疑,陈王目光一寒,拿起弓箭,一箭,便休了假王性命。断了魏国以假乱真,令己方投鼠忌器之犹。 “再有抗命者,杀。”帝王威仪,无人敢挑衅。 待控制住了魏国正副使。陈王正待微微点头之际。他扫视一圈,面色一变,突然沉道:“国师呢?” 众人面面相看,随后一大臣出列回道:“国师一直未在。” 陈王大怒,突然暴喝:“虞兴呢?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报朕。他就是这么给朕办事的。传朕旨意:让他速带国师来见朕。” “报。”一军候火速穿过诸门,大喊道:“禀国主,五城巡守司第三司发生叛乱。国师和虞副统领奉王命,已诛杀叛军首领。但叛军临死反扑,虞副统领以身殉国。国师正与叛军鏖战。” 陈王闻言,血涌上头,怒不可遏,拔出宝剑,“杀了,给朕杀了,混账东西。” “陛下饶命,饶命啊。”但迎接他的,是殿外直接枭首。 “传旨:国师为陈国内贼,大魏奸细。献国师人头者,权比王侯。” “轰”消息一出,石破天惊。整个大殿,多少重臣,骇然失色。 国师何等人物,这样的人叛乱,再结合目前形式,陈国岌岌可危。 陈王可以一意孤行,可以集权于无上,但他封锁不了全部消息。陈国,不是他一个人的陈国;其实早已暗流汹涌,波云诡谲。 杀戮还在继续。 “你们几个,说,谁是叛徒。” 几位内监哭求:“陛下,奴婢不知,奴才冤枉啊。” 但陈王早已没有耐心,假传圣旨,假造圣旨?他的国师,真是好本事。 背地里,又背了他,干了多少事。 “杀,都杀了,一个不留。” “陛下,不是我,是……饶命啊,陛下。” “陛下,老奴伺候您这么多年,老奴冤枉啊。” “陛下……” 但不管几人如何求饶,又供出了谁,或者互相咬人。陈王都无动于衷,他的内心,已然杀意盈天。 很快,活生生的尖音,哭泣,都戛然而止…… 第六十八章 请命 “传旨,命赵副统领率三千禁军,火速支援东成门。” “是。末将领命。” 王宫外,数里处,魏军驻扎地。 “将军,公主刚出国宾府。陈军层层叠叠,防备森严。”斥候禀告完后,立马有将官动问:“将军,我大魏公主,位尊贵极,地位凌驾诸王,岂可嫁与豺狼小儿。还请将军下令,末将冒死,也必救出公主。” “请将军下令。”帐下跪倒一片。 龙七默立不言,众将欲再劝,他摆手道:“柳姑娘有命。她自有妙计。公主殿下会无恙。尔等耐心待命。不可擅自行动。” “可,公主是我大魏的公主,柳姑娘,我等自是敬服的。但公主声誉,高于一切。一旦染上污点,将是我大魏,千千万万男儿之耻。请恕末将,不能坐视公主名誉受损。” 大魏三十万龙卫军,爱慕公主者,不知凡几。于很多人来说,公主是上天的宠儿,迷之般的精灵。大魏的瑰宝,诸多将士心中的美好;也是大魏的支柱,未来可能的汗,或圣后,正所谓主辱臣死;同样,于大魏诸多女子、妇人、老人、小孩心中,公主是圣使的化身,带着诸般美丽,为世界带来福音。 医院,女子学院,收容孤寡,教孩童识字启蒙,教女子一技傍身,在民间,在百姓心中,拥有莫大的声望,极高的地位。 是一位真正得到魏国多方承认的当之无二的领袖人物之一。更是“圣女”的女儿,集天地灵气于一身,有“灵公主”美誉。 试问这样一个女子,魏国又如何坐得住。将士们皆跪在帐下,他们对于让公主深陷险境,是有些不满的,众人一步不退,纷纷再次请命。 龙七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斥:“放肆,柳副使是肩负国命,有统筹我等大权。尔等想抗命不成。公主殿下,为魏国大计,出使燕云,如今身陷囹圄,本将难道不比你们焦急? 公主是我等多少将领,看着长大的。陈国欺人太甚,你们不能忍,难道本将就能忍。但此次谋划,关乎我大魏,数十年鼎盛春秋。 贤王十数年来,纵横不败,智计无双。难道也要因我等擅自行动。而枉顾大业不成。”龙七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在场的,既有他的老部下,也有陈国的精英,不少在站人身份,并不低于他,里面有的人,更是护持魏王室,未来百年不倒的基石。 他们可以得罪柳君如,但绝不愿得罪柳君如的同时,抗贤王命。公开抗命,破坏大计,这样的帽子扣下来,没人可以承受。 柳君如的能力强,更多是在外;贤王,却可以将他们连根拔起。这样的不可承受之重——有人眼圈微红,怒而出。 众将走后,龙七微微松口气,复又长叹气。拳头握了又松。他情感上自是偏向去救的,但理智上又不允许他这样做。他还要去安抚其他人,那番话,他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呢。 他们这些人,都是依附在公主这颗大树下的。 “将军何故叹气。” 第六十九章 大封正职 龙七疲乏地摆摆手,“不是让你们都出去吗?又进来做甚。”随即他猛然一激灵。忙从椅子上起来,“血一兄。吾等你久矣。” “龙七兄,久等了。贤王帅令,命将军统兵五千,极速攻城,竭尽全力,一鼓破城。” 龙七抱拳以胸,面南行礼道:“龙七谨遵帅令。”礼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贤王能带军杀到陈都脚下,意味着,陈国屏障已除。只要攻克这最后一座王城。陈国易帜,大魏又将新添数十万里方圆。 此开疆扩土之功,他龙七,当分一羹耳。 大魏一汗两王,圣可汗,左贤王,右武王。贤王,武王,也代表了大魏的治国理念,政治格局。 两王平起平坐,以文治国,以商繁国,以武强国。 武王是开疆拓土,赫赫威名的统帅;贤王是齐身治国、王佐之功的能才。圣可汗则是平天下,坐天下的贤君明主。 一个在军队、国防;一个在商、政、民;一个则是在天下一心。 三者各有所长,也正是在三巨头的紧密合作下,大魏才能在快速崛起的同时,一步一步夯实基础,走向一个又一个巅峰。 众将领被再次召集入帐,人人脸色激动,不复先前颓丧。再加上统领五千军马的各级将官。可谓是济济一堂。 众将齐齐见礼,“拜见将军。”大魏礼,以抱拳以胸为主,除开庄严神圣场合,极少行叩首礼。抱拳以胸便是敬礼、常礼。 龙七立于高位,“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贤王帅令已下,攻克西直门,泼天功劳,赏赐三军。” “破城,破城,破城。” 随后龙七下达各项指令,众将纷纷得令而去。 “报,陛下,王将,不,王叛贼领兵五千,已兵临城下。” “告诉巡城司,朕相信他们,能守住王都,打赢了,朕给他们庆功,封大将。” “遵命。” “报,陛下,赵副统领正与叛军交涉,第三司叛乱将定。但国师,不,吴贼,不知所踪。” “传令,命赵统领一定守住东成门,程副将,朕命你火速率军一千,全城搜捕。务必将叛臣贼子吴牙子,捉拿归案。必要时,决不可留后患。就地正法,以震效尤。” “是,末将领命。” “陛下,禁军只剩千余,王宫空虚,恐生变故。”有大臣劝说道。 “无妨,朕自有决断。程将军,速去。” 程立一喜,陛下金口玉言,自然不可能出现口误。这是当场副转正。虽未明下旨意,但绝对板上钉钉。程将军领兵而去。 陈王处理完一系列变故,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事发紧急,方知许多事,计划和变化,在不断转变当中。 他收紧心神,如刀的眼神,紧盯柳君如,冷冰冰道:“尔等串通好的。”柳君如不答,玉面如冰。陈王移过目光,盯在她身边的魏公主,杀意盎然,“你不怕朕杀了她。” 柳君如眼带嘲意,仍不作答。陈王叹口气,拔出长剑,剑尖直指魏灵儿。血卫纵被缴械,仍然以血肉之躯,纷纷挡在身前。陈昭安死死盯在两人身上,一字一顿,道:“看来,她也是假的了。” 众臣更惊。彼此间对视,更加惴惴不安,心间不好的预感蹭蹭上升。有人面色煞白显然已猜到了什么。但无人敢说话,陈王也未解释。 “可惜,现在,应该来不及了。倒是废了一招底棋。” 他克制自己的杀念。长剑斜指,他转身面对——前方,那是朝阳门的方向。 第七十章 战火 这一天,终是来了。 贤王,究竟是你技高一筹,还是朕道高一丈。 “报,大王,逆贼吴牙子率万余精兵,赵将军阻敌不住,已战亡。叛军正急往王宫而来。朝阳门告急,请圣上下旨。” “陛下,叛军有备而来,不如暂避锋芒。”几位大臣,上前请退。 “诸位臣公,不必担忧。朕早已伏兵以待。吴贼自以为得计,今日朕,定要阵斩此獠。” 诸臣无奈,陈王一意孤行,强力弹压,他们名为陈臣,却为帝王所忌。陈王是不太能听进他们的谏言了。 禁军统领刘胜,当即出列,道:“陛下,臣愿率一千禁军,务必将贼子,拦在门外。” “爱卿勇言,朕心甚慰。封刘胜为镇阳将军。刘卿,佯败,诱敌深入。” 刘胜大喜,“是。”领命而去。 诸臣渐渐有人发觉,王上派出五千禁军,身边数千兵马,仍未少一人。又见王上谈笑风生,似一切尽在掌握中。遂内心稍安。 “诸卿,随我登伫大殿,看朕,如何,败尽强敌。”群臣莫敢不从,王,摆驾金兰殿。 陈国历五十一年六月初八,国师吴牙子,叛变。亲率一万兵马,杀入王城。陈王有所备。伏两万精兵以待。国师陷入重围。 “杀,”今日阳光正好,今日无间血战。鲜血横流,乱尸陈铺。张红结彩的王宫,染上了,凄蒙迷离的色彩。 叫人神伤,叫人唏嘘,亦叫人恐慌,更叫人,难忘!吴牙子一路率兵,杀破朝阳门,顺天门,登极门。势如破竹,几入无人之境。 陈军早已严阵以待,两军相对,陈王在上,国师在下,两人遥遥相对。 “放箭。”“举盾。”陈军万箭齐发,吴军——举盾相抗。并还以颜色。 “轰”,两军厮杀在一起。吴军包围金兰殿。陈军包围吴军。里三层外三层。两军激烈相杀,战况逐渐进入白热化。 陈都,王知仁率军强攻,东成门成为绞肉机。陈军准备充足,物资齐备;魏军气势如虹,悍不畏死。 两军擂鼓震天,战鼓声,声声敲在人的骨魂里,让人血液沸腾,如江河湖海,咆哮永无回头。这是灭国之战,这是卫国之战。 成败输赢,非生死所能衡量。双方竭尽全力,不破贼敌誓不还。 西直门,龙七亲率大军,阵前督战。大战一起,便是决战。谁都输不起。铆足了劲,魏军一切,只为撕开对方的口子;陈军所有,只为挡住敌军的猛攻。 战欲狂,战到发狂。 鲜血与火焰,碎肢与残械,任漫天血雨洒落,生命凋零。繁花绽放一季,冲锋轮回未休。 没有人退后一步,魏军将所能用上的器械用上,所能攻城的武器,一刻不停。陈军则砸下,挥下,抛下,一切能杀伤,阻止,破坏——敌军的血性,敌军的锋芒,敌军的悍然无畏。 双方伤亡,在不断加大,十,百,千......谁先扛不住,谁就会败亡。 战争,是最没有投巧的事。没有战争,减少战争,是人类一直的主旋律。 但...... 从未停止过—— 交替。 第七十一章 后手 工部武备库,一对人马悄悄完成包围,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突袭。 极短的时间,就攻入这个只有一百二十人守卫的重要基地。缴获诸多武备。陈军第五巡城司,一直密切关注,陈王严令他,防备内应里应外合。 由王族重要人物,暗中亲自坐镇。一得到消息,立马赶赴。 “王上早有所料,魏军暗子,果然厉害。武备库已转移,却仍能被精准找到。所幸大型攻、守城器械,皆在前线,余下尽数被毁。” 陈军赶到时,魏军已严阵以待。暗卫十八,神情颇为凝重。陈军反应如此迅速,丝毫不给其可乘之机。 他叫来副手,暗暗吩咐了一番。副手领命,带三百人离去。 中军,贤王所在大营。 “暗卫十九,拜见吾王,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贤王高坐主位,神情无喜无悲,他语音不高,吐字却清晰入耳:“公主何在?” 十九心中一凛,低头,坚声道:“禀王上,公主还在国宾府。柳主有安排,臣等不敢擅专。” “吴牙子何在?” “吴王已攻入陈王宫,两军对阵,陈国尚有精兵两万。” “陈王非庸才,外屏损失殆尽,不战略退走,岂会没有后手;吴老道等不及呀,想趁空虚,擒贼先擒王?他倒是打的好算盘,怕是那位,恨他入骨吧。”贤王缓缓自语。 “暗卫还有多少人。” “两千护住国宾馆,余下三千,正和陈军于城内大战。” “这么说,我们的人,都被牵制住了?” 十九硬着头皮道:“是。” “你心里在惦记那两千暗卫。” 十九额头冒汗,口中忙道:“属下不敢。” “一万五千内应,一万五千外援。若是本王不能扫清外屏,陈军阻我于洪城。让你等完成中策,是否代表功败垂成。” 十九冷汗直流,跪地俯首,“臣不敢,请大王降罪。” 王不语。 “......去吧,将功补过。” “是,十九和十七,命可丢,任务必成!” 帐内再次恢复寂静,贤王的内心,却不能平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灵儿,大哥哥,运气一向很好,是不是。” 陈王宫。金兰殿。 探子几番来报,声音控制在陈王小范围内。 “陛下,魏军果然有内应。国宾馆,已被魏军团团护住。” 陈昭安闻言,神情古井无波,内心却叹息:“可惜,赵普偏偏遇上了吴牙子;否则,魏军该如临大敌。但愿,破绽不要太大。他们,应该能抵住吧。” 派赵将军率一千禁军,表面上,是捉拿叛国贼子——吴牙子。实际上,是暗度陈仓,密令他火速赶往国宾馆——拿住魏国真正的公主。 魏灵儿在他身上,陈国必然投鼠忌器;可以胁令对方谈判。 此事如此重要,陈王不会把宝压在一个人身上;所以,他偷偷另派了两千骑兵,绕行后方,魏军必然等不及,他们会上当吗? 城内,城外,两方巨头,对棋博弈。 下方,吴牙子指挥若定。面对倍数敌人,沉着冷静。俨然沙场宿将。毫无先前仙仙高人、飘逸之风。 陈军攻势,一拨接一拨,如潮水,似狂涛。疯狂冲刷那矗立不倒的礁石。 第七十二章 阵前战话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两三刻钟过去,陈军攻势暂歇,前撤中上、整顿军阵,酝酿下一波攻击。 吴军稍喘口气,又在指挥调度下,收拢阵型,恢复气力。两军相接处,是一排排倒下的尸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夹杂着断箭,枪戟,长槊,刀斧。 战况惨烈,血液稠黏,汇成小溪,顺沟槽,顺平石,渗入石砖,流满大地。墙上、柱上、人身上、盾上,处处染上。 两军伤亡,不断激增,从五千,七千,九千——到近万。 陈王看着,望着,群臣仪态,将士喋血,王宫染哀,处处烽火。他神色平静,无人知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看着吴军在一次次攻势中稳如磐石,他看着对面中军,一次次发布施令,吴军抵住一波又一波攻击,人,越战越少——却始终,无人退。 两军相隔不到数十米,两人相隔不到数百米。却是不可跨越的天堑。而这一切,距离昨夜,仅仅不到十个时辰。 半日时间,却仿佛,人世间一切,已更改。 又是数刻钟过去...... “传令,朕要见国师一面。” 两人相对而立,隔着数米远。一个身后,站着万千兵马,号令群臣;一个身后,数千孤军奋战,血屹不倒。 “国师,孤自问。待你不薄。安何叛朕。” 时光荏苒,两人数年来,相识相知,曾对酒言欢,对谈天下大事;曾君臣有谊,同历风雨雪飘。 只是再见,一个欲谋陈国基业,一个欲诛叛臣贼子,不是仇寇、胜似仇寇。世间之事,难以述尽。 面对吴王断喝,吴牙子面色沉静,双眼却有光芒闪烁,“王侯将相,有种便有为。借大势,而掌乾坤。陈王,你输了。” 陈王笑了,笑声充满讽刺:“哈,滑天下之大稽,你倒有野心,可惜,当初怎不知你,脑生反骨。真该早一剑斩了。” 国师微微一笑,眯眼道:“陛下昨夜不杀我。确实可惜了。”他缓缓摇头。仿佛路人般,颇为陈王可惜。 陈昭安目光愈加发冷,心中杀意、恨意,绵绵无尽。大好计策,崛起大道,强国富庶,皆败于吴贼之手。 他昨夜确已起疑心,知他具体谋划者,陈国内,不过一手之数。他没有证据,身为国君,若因疑心,就冒然杀害地位尊崇的国师,更何况,此人还是他一手封上去的——将会寒多少人的心。 再加上强敌犯境,吴牙子又掩饰的太好,一举一动,一言一情,完全忠臣耳。陈国,此时再不宜动荡。故,大局为重,他忍下了。只是将之置于监控之下。却还是酿成今日大祸。 “所以,魏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城陷地,杀我皇叔,灭我皇弟,屠我兵士,皆是你在做内应。意图颠覆我陈国。”陈王每说一句,都要莫大忍耐,心,在不停滴血。 吴牙子淡道:“陛下谋人者,被人谋,陈国败局,已是天定。王上何不顺天应人,降我大魏。” “逆贼。”陈王勃然大斥,“陈国基业,竟有你这等小人。还敢大言不惭。朕本想留你一命,看来,是朕多心了。”他恨极。 国师此刻仿若掌握了主权,又恢复了那个高高俯视人间的姿态,尽管现在,吴军处于绝对的下风。 “陛下,你心乱了。帝王冷酷,怎会有留人性命这等善事。王上在此,不就是等我入瓮吗?” 第七十三章 三世而斩? 陈王冷笑,“吴牙子,现在知道,不嫌太晚了吗。可惜,你和魏国,本来很有机会。” “哈哈。” “你笑什么,莫非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还是觉得,魏军能攻破我铜墙铁壁。可惜,你是看不到了,你的吴军,可护不了你多久。”陈王扫视一圈,冷冷道。 “不是,”吴牙子捂住嘴巴,但仍挡不住笑意蔓延在脸上,“我是笑,陈王你,自诩大才,雄心壮志,却一会儿称朕,一会儿称孤,堂下群臣,却只当你是个大王;军中将领,只认你是国主。你又想当宋明第三,却命比纸薄,注定要做亡国之君。陈国三世而斩,这副处处矛盾,你羞与不羞。” “吴牙子”陈王拔剑怒吼,“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杀逆贼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轰”陈军爆动,刚换阵完毕的他们此刻,只觉拥有了无穷力气,一个个血气上涌,再也顾不得它了。 “万户侯”陈国开国数十年,侯爵之位,少得可怜,非大功,大忠者。不可得。陈平安在位十五年来,从未有侯位赏赐出去。如今陛下新登,更有峥嵘气象,一切,自然非同以往。 何况,“万户侯”,此乃军中至高荣耀,常人更不可得。但现今,只要能度过危难,就是护国有功,平步青云,跻身士大夫阶层,成为新的一贵。更可光耀门楣,封妻荫子,数代无忧。 陈军气势,节节拔升,反观吴军,所有人,皆沉默而内敛,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人退缩,每个人,每位兵,只管狠狠地、将手中武器,插入敌人的胸膛,插入一切,敌人薄弱、致命的地方。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成,是从龙之功。败,是万古骂名,身死族灭。 没有侥幸,从他们下决定,跟随吴王起,他们的命,便已不再只属于自己。他们——没有退路。 城外,魏军三军齐动,王知仁攻东成门,龙七攻西直门,贤王攻南天门。其中,以龙七攻西直门,最为惨烈。 魏军设数百架投石车,疯狂远程打击,又架强弩百余。大半支持,集于西门。贤王更是调拨两千精锐,专项操作,轮番上马,一刻不停。 东成门,王知仁调两千多士卒,麻袋装土,又造数十投石车,将之抛于城下,很快垒起一座土包。 陈军看出魏军意图,用金汁,木头,火烧,巨石,但针对土装的麻袋,你又有什么好办法。破坏的速度,人家抛上一圈,又覆盖了下面的痕迹。 陈国的土,太多,不然何以称天府之国。 陈军将领,当场下令,城墙上,设盾牌,长矛,弓箭手,强弩待命。又命部分投石车疯狂摧毁。虽收效不大,但延缓了魏军的速度。 土包越发增高,几与城墙齐平。魏军铺就缓坡,土包上增设围土,用厚实木板,铁板做成“壕墙”。魏军上架强弩,两军疯狂对射,各有损伤。 王知仁见状,果断再造投石车,如法炮制,短短时间内,架起三座土包。强弩不够,魏军身披重甲,箭矢一刻不停,射往城头。 王知仁命投石车上前,倚靠土包,一边投石,一边填包,不断向城墙推进。 魏军越过被填满的护城河,步步推进。 第七十四章 抽兵 西直门,魏军数百投石车齐发,陈军还以颜色,两军对发强弩,弓箭你来我往。 魏军抛石灰,搭云梯,冲撞车,巨型攻城车;陈军投石、泼油,火烧,滚木。 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军倚靠人数,勇猛,渐渐占了上风;几度杀上城墙,陈军前仆后继,咬牙挺住,几次打退进攻。 “赵统领,西直门攻势太强,魏军已然疯狂,请统领派禁军支援。” “什么?区区几千人你就顶不住,你家将军是吃干饭的吗?陛下厚待,他就是这么报答天恩的。简直废物。” 那令兵不敢发作,只好不停解释道:“统领大人,王宫,内城,皆大战不休,除了您,别处怕是派不出一丝一毫兵力了。我家将军说,西门但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请将军万相帮助,援救之恩,必有厚报。” 赵普怒吼,揪住那人脖颈铠领,“彼其娘的,告诉你家张将军,欠老子一个天大的人情。三司不稳,至少留两千人,老子派给你八百。别问老子要整的,都他娘死了。” 国宾馆,“十九,王怎么说。” “十七,王说,让我等调军五百,打西直门一个突然袭击。” “行,十八那边来人了,派了三百人,他不久会与你汇合。我再给你四百。务必让陈军首尾不相顾。” “行,但一定要确保公主安全。王说,不可置公主,于丝毫险地。” “放心,我这边没问题。陈军被我们完全牵制,抽调不出人了。” 十九离去。兵贵神速,两人没有丝毫耽搁。 “首领,陈军明明派两千骑兵,目标就是公主殿下,此刻分兵,若是万一有失,我等可是,万死难辞。刚刚为何不让我说,十九大人知道,万万也是不会同意的。” “王既动抽调我军之思,必然是前线压力很大。吴王入宫,杀声一直未歇,想必境遇不妙。若不能快速破城,后果难料。那时,陈王大军压来,我等如何挡住?两千骑兵,我还是有把握的。” “首领,何不带公主转移。或者我等,一起杀向西直门,定能快速打开通道。护住公主出城。” “糊涂!公主万金之躯,刀箭无眼,但凡有个闪失。谁能承担后果!在这里,陈军要想伤害公主,必先跨过我等尸首。”其实有一点,十九没说,那就是事不可为,将公主献出。只要公主无恙,和谈虽非本意,但也不得已而为之了。 只是那样一来,灭陈大计,就要打上大大折扣了。 西直门,魏军暗卫分成数队,他们的目标,是捣毁敌军物资,切断陈军补给。包括杀散民夫、释放奴隶,造成内中混乱。 “报,魏军数百人突袭我后方,大量物资被烧。” “报,民夫遇袭,奴隶四逃。魏军在四周大量纵火。” “报,魏军裹挟了一批囚徒,在城区四处作恶。” “魏军哪里来的这么多人?第五司是吃干饭的吗?几百人都挡不住,还让人把刑牢劫了。要他何用?老子死都得参他一本。”张枉眼前发黑,咆哮连连。“还不快派人,挡住魏军。” “将军,士兵们都上城墙了。一旦撤下来,魏军就全面破城了。战况如此胶着,不能抽人啊。” “干你老母,老子带兵打仗几十年,我不知道吗?让兄弟们顶住,撤四百人下来。让魏军在城内这么游击下去。我们都得死。” “将军,将军,好消息,赵统领支援了我们八百禁军兄弟。和魏军交上手了。” “哈哈,老赵,我果然没看错你。兄弟们,杀啊。让狗日的魏国,有来无回。” 第七十五章 乱即 魏国这边,“好,壹零八,干的好。你就是十八的副手吧。老十八果然没让人失望。” 十八副手壹零八道:“将军他被魏军牵制了,不然城内,早该乱火四起了。” “不能这么说,陈王还是不可小觑的——困兽犹斗,还能翻出这么大的浪。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十九拍了拍他肩膀,突然他面色一变。“陈军这么快就来支援了。这应该是守东成门的禁军吧。” “十九统领,打吧。西直门一定要破。这是十八将军交给我的任务。” “好,王也是这么说的。” “哈哈。”两个直爽的汉子,畅快大笑。暗卫,尽管他们此前从未见过,但组织的要求,深入每位成员心中。 暗令起,生死同。 肝胆气,命必达。 城外,龙七听见城门内传来喊杀声,陈军士气低落,复又昂起。便知晓发生了何事。贤王早已派人,与他分说了计划。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龙七还是抓住机会,再次发起强攻、速攻。魏军如潮水上前,巨型攻城车终于对接城墙垛。 魏军士气大震。不断有士兵,沿着攻城车攀爬,继而跳入城墙内,与魏军展开短兵相接。各处云梯,陈军损失了大量物资,不少守城器械,亦遭破坏。难以形成巨效杀伤。民夫被杀散,奴隶奋而反抗,持起武器,杀往内城。 他们当然不会犯傻,尽管是魏军所救,尽管恨陈军入骨;但这种大战,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现在不逃得性命,更待何时。 两军没有精力再去管,尽管这些人逃往内城,有人肯定会借此作奸犯科,杀人放火,抢夺钱财。那些被放出的囚徒,不正在干这些事。 魏军的目的达到,就是让陈军军心不稳;陈军将领极力约束,才令这些士兵,继续坚守岗位。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但民夫的大量逃散,导致了西直门的物资运送,停滞了下来。城外大军,借此攻城,城头上,守军能砸的,投的,越来越少,慢慢,短兵相接,越来越多。 城内魏军四处散播陈军败了,魏军屠城,再加上恶人推波助澜,好发国难财。这让陈都,陷入了极大的恐慌。百姓瑟瑟发抖,惶恐惶惧,不少人拖家带口,纷纷逃往北城门。 北城门将领,一下压力如山,头大如斗。陈王下令,不论何种缘由,城门必须死死守住。胆敢违抗者,皆以叛国论处。 无奈,守城将领只好好言劝说,但害怕至极的百姓,此刻哪能听得进去。加之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人涌来。以讹传讹,散播恐慌,人人自危,一场大乱,在所难免。 北城守军劝阻无效,布兵列阵,刀口对准了陈国子民。若敢冲门,便不视为陈国百姓,皆是乱民,暴民,唯有杀之,镇之,乱世强权,是此际最好的写照。 国宾府,两千骑兵风驰电掣;魏军拒马,施马蒺藜,点燃熊熊大火,阻挡陈军进攻。 但陈军已被下死令,不计损伤,冒死冲阵。魏国一千六百暗卫层层设防,两军于正面大道交战。 乱火纷飞,乱箭攒射,魏军使用宋步人甲,唐斩马刀。一刀斩下,人马俱碎。 陈军毫无所动,生死置之度外。双方人马,倒下一批,接着一批。五百米大道,堪比阎罗地狱。 灭国和护国,计谋和智谋,权力与血,人性与恶,生与死,战与火,道德,法律,安乐,个人在国家级机器下,一切都太脆弱。 第七十六章 退破 “报,陛下,魏军将克西直门,张将军守不住了。” 陈王目光一悲,转而坚强,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张将军弃城,毁掉一切大型器械,撤往太华门,拱卫王都。” “命东成门,南天门,尽数撤军,毁掉攻城物资,分守朝阳门,登极门。令各门禁军,火速执行君令,宫门是最后一道防守。断不容失。” “圣上,北上门武将军那?” “叫武吉给我守住,陈国百姓,不是已聚集数万之众。那就都堵在那好了,朕倒看看,他魏国,有没有胆量,学那野蛮行径。” 东成门,魏军正踩着土包,发动攻城战。阻挡力度,猛然小了许多。与先前,不同同日而语。王知仁正疑惑间,麾下士兵来报,”将军,陈军突然撤军,沿途毁掉大量物资。” 王知仁正待问询,外面来报,“龙七率先攻入西直门,陈军败逃。王命我等,火速打开东成门。合里将军,关将军,速杀奔王城。” ”王那边如何,南天门已开?” “是,陈军撤军,我军正在破城。” 王知仁恍然,陈军西直门即将告破,应是第一时间撤军;南天门并未强攻,撤军比较容易;东成门最后,是为了防他衔尾追杀。 魏军全面破城,里不同带七千兵马,攻登极门;关二和王知仁,合军七千,攻朝阳门;龙七领军七千,攻太华门;贤王率军三千,高举魏国龙旗,直取国宾馆。沿途但有所阻——杀无赦。 国宾馆,魏灵儿正在一处地下菜窖,惴惴不安。菜窖不大,里面有张小床。但并没有多少菜。 此刻与她一起躲着的,还有几位侍女。这几位侍女,是后面进来的。她们说,外面正在大战,所以进来后,身体瑟瑟发抖。 魏灵儿并不知道,这几位看起来,比她还害怕的侍女——赫然是“谍纸天眼”和暗卫成员。精通诸多技能。 她还在安慰,叫她们不要怕。“等我大哥哥来了是,什么陈王,土鸡瓦狗。”好像确实好多了,至少没那么怕了。 几位“姑娘”无语,公主“语出惊人”,这是怕敌人不知道自己身份?不过很快可以想通,这样的天姿国色,自曝身份,反而会令人忌惮。 真要当做普通女婢处理,遭遇肯定难堪。大魏不是能轻易得罪的,要你生不如死,就可以折磨你十五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实案例)。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都是轻的。 魏灵儿心中暗暗道,看来自己安慰起作用了,她们果然不那么害怕了。还没高兴一会儿,她又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柳姐姐怎么样了。可是人怎么还没回来?打仗那么危险......”她情绪有些失落:“大哥哥还不来。” 正在她胡乱思想时,外面传来一片乱糟糟声响,“交战声更凶了。”灵儿心中一惊,“外面好像有脚步声。”她一瞬间,紧张不已。 她将自己紧紧缩在一团,这个姿势,可以显出她的普通和害怕。不会遭人怀疑和注意。她又将脸画花。“你们也像我这样躲着,陈军不会注意我们的。” 几位姑娘假装照做,实际上,内心绷到极致。身体上前,将公主围在圈内。她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出手是不可能出手的,一旦是敌军,立刻通报公主身份。陈王一定会下死命,不允许伤害魏国公主,必须完好无损,完璧无瑕。 第七十七章 公主安! 地窖被打开,随即冲进来数人,十七、十九统领亦在。“公主殿下,臣等来迟,还请公主移步。” “大哥哥呢?” “王在外面。” “哼。” 几人额头冒汗,公主不愿出来,他们只好禀报贤王。 确认地窖无危险后,贤王进来,微微一扫,松了口气。他坐在床沿边,伸手去拉覆在她身上的单被子。魏灵儿感觉有人在扯自己被子,死拽着不放手,倒与他角起力来。 贤王好气又好笑,开口道:“怎么,大白天,还怕鬼呀。” “哼,”被子里传出魏灵儿空灵的声音:“鬼没有,生气是真的。大哥哥,你惹到灵儿了。” “我可不是故意的。”贤王语气无奈,宠溺,“大哥哥已经快马加鞭。你看,这不是一破城,就来接我们灵儿了。” 魏灵儿生气扔掉被子,大眼眼闪啊闪,“不行,灵儿生气了。不好哄的那种。” “好好好,你提的要求,大哥哥都答应,好不好。” “一点诚意没有。”魏灵儿撇撇可爱樱唇,“答应人家的好多事,都没做好,就会敷衍。大哥哥,你越来越坏了。灵儿都很少见你了。” “这不是忙吗。西北守土通商,国内民策政局,到处都是大事。一件都马虎不得。” “不然就有很大后果,是吧。” “对,走吧,陈王还要解决。” “嗯,不能放过那混蛋。大哥哥,我们要给他好看。” “好,但不许胡闹。” “又是这话。还有,人家不怕鬼。” “嗯,我知道,某人不怕鬼,上次躲在被窝,......”还没说完,就被魏灵儿捂住嘴,又气又羞道:“哎呀,不要提了,羞死人。” 看着魏灵儿且羞且气,脸红扑扑的模样,文锋才真正心里放下一块大石。这一路上,他几乎不曾好好休息。但所幸。他有些恍惚...... “走吧,灵儿,先上马车吧。” “嗯,”灵儿抱住文锋的手,不放开,非要他扶着上马。文锋无奈,对这个“妹妹”,头疼且没办法。 陈军收拢残军八千人,布守东朝阳门,西太华门,南登极门。合禁军三千,依然兵雄马壮。尽管被陈王抽走一三四五司三千兵马,但同样补足了三千精兵,极大稳住了军心。 王宫内,陈军仍有万数兵马,陈王排兵布阵,意图一举歼灭,叛国之军,吴军四千四百人。 这一场国战,打到现在,堪称惨烈。陈昭安目光所及,近半人无声沉默,大军仍在厮杀,但士气已弱了许多。吴军已是强弩之末。 但陈军接连调兵遣将,都城被魏军攻破,魏、大军压王城,这小小的王宫,能守住吗?在以前,王宫是庄严的,大气的,神圣的,至高的,具有无上权威。 从未有这一刻,众臣,将领,兵士,百姓,感觉它如此脆弱,渺小,仿佛一碰即碎。 外面,厮杀声越来越大,魏军气势如虹,吼声冲荡天际,整个王城,都在军威下,颤抖、战栗、瑟瑟。 陈军奋死抵抗,但内心的担忧,迷茫,恐惧,与时剧增。之所以此刻,仍能在奋勇杀敌,一是本身纪律严明;二是将领与身作则;三是王与军同在。 第七十八章 告急 陈昭安微微侧目,眯眼看向吴军中央,那里,吴牙子仍旧一身铠甲,脊背挺拔,如长枪不倒,似利剑锋芒,大旗纛纛,欲要斩破苍穹,扶摇直上。 陈王此刻,微微有些后悔:一直以来,他以为,他的对手,只是贤王,也只有贤王,配让他挑战。他将五万精兵,压注洪城。认为即使,魏军十万西北铁骑,纵数东来。也必将在洪城,折戟沉沙,如当年大唐一般,成就无上荣光。 但,事与愿违,他以谋谋人,未曾想,今日反倒要成为猎物?而昔日的臣子,他倚重的国师,却摇身一变,成为噬人的猛虎。早知利剑来于背后,他怎么也不会,将五万兵马,尽数发往洪城。哪怕多留只是两万,今日局势,也断然决然不同。 他握紧拳头,从昨日收到陈平战亡后,他立马调整策略,化打击为力量,调动五城巡守司一万多兵马,布守陈王都。而他本人,则以身为饵,暗中伏兵两万,请君入瓮。再假意将身边禁军调开,一定有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奈何!还是兵力捉襟见肘,被魏军击其弱,一面崩坏,全盘失利。从占据上风,到现在落于绝对下风。只要再给他点时间,消灭这股叛军,魏国再想破城,就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他陈王昭安,在位十五年,励精图治,一心想发展壮大,拥兵五十万,成为燕云第三大帝国。还是不够强啊。大军,我若有魏国般百万大军,远交近攻,横扫大半个燕云。有何难哉! 陈王松了又握,握紧又松;他内心翻江倒海,长叹复叹,外表却不露声色。他知道,此刻,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他深吸口气,强压下种种情绪翻滚。挥手,冷漠而决绝,下令:“杀。” 他恨魏国,更恨自己,但最恨叛徒。吴牙子,我陈昭安,还没有输。只要我在,一切,还没有结束。他要斩断吴牙子的春秋王梦。 他,仍是手握过万兵马的陈皇。想当年,他的皇祖父,便是依靠数千兵马,一步步起家,打下偌大陈国江山。而今日,他又岂会弱于人。 贤王与魏公主,在剿灭陈军两千骑兵后,便在三千五百精锐护卫下,统合了另外剩余约两千人暗卫,一路杀将北门而去。 沿途群众,见之皆作鸟兽散。唯恐避之不及,成为刀下亡魂。 消息一路传开,北门处,百姓再也坐不住。 有人趁乱大喊,“魏军破城了,快逃啊。要屠城了。” “后退是个死,前进还有一线希望,一起往前冲,把城门推开,各自逃命去吧。” 人群暴动,大家试探着往前挤。陈军试图阻挡,但有人趁乱捅死数位士兵。士兵也是人,也不想死,开始反击。一下杀了数十百姓。 这真是捅了马蜂窝,鲜血没有令人如平时害怕,反倒激起群众的愤怒。冲突瞬间升级。 “什么陈国守将,阻挡敌人,屁本事没有,武器屠戮自己人,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耐。” “老百姓们,活不下去了。官逼民反,反他娘的。魏军就要杀来了。再不出城,就来不及了。” 百姓暴起,一下子打死,踩死一片士兵,后面的人往前涌,前面的人——陈军放箭,一批又一批人倒下去。 好几万百姓一起暴动,陈军的阻拦,被不断逼后。守将武吉下了死命,令士兵不顾一切放箭,像对待敌人一样,用长枪,盾牌,胆敢上前,通通杀掉。 第七十九章 营啸 许多士兵,不忍心动手,那里面,有他们的亲人,邻居,朋友,熟人。他们亲眼看着许多熟悉的面孔,被身边同袍斩杀。 一股厌战的情绪,在军队疯狂滋生,许多人,听着求饶,痛哭,呼喊,咒骂,眼睛留下了大滴大滴的泪水。 “放我们出去。”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儿啊,你们里面,有我的儿啊。” “你们是陈国的士兵,却将屠刀,对准自己的同胞。你们还是人吗?” “丈夫,我的丈夫,他死了。” 声声泣血,字字盈泪,鲜血溅在他们脸上,是温热的——不,是灼烫的。它是那样烫,烫的人,心里比刀割还疼。 “不许停,你要抗命吗?” “他(她)们是陈国的子民啊。” “不,她(他)们都是暴民,是造反,是恶民,杀,给我用投石机,砸死这帮抗命的乱民。陈王有令,陛下有命,胆敢冲击北门,意图开门,勾结大魏,都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大魏的铁蹄,大魏的兵马,正迈着战斗的脚步,战争的阴霾,逐渐笼罩这片昏暗的天空。让本就无望的人民,更加的绝望。 一些人,在人群中疯狂,歇斯底里;负面的情绪,绷到了极致。终于,陈军中,有人受不了,或者,不想再忍受。 “去他娘的命令。灭绝人性,我跟你们这些无情的混蛋,同归于尽。”他挥舞着武器,砍向身边的——那人正在将长枪,从妇女肚子里抽出。 “啊。”有士兵抱着头,彻底疯了。大砍大杀,不分敌我。 军中,最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营啸! 绝对是恐怖级事件,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发全员崩溃。陷入更大的灾难。 营啸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内外双重强烈刺激下。陈军就是这样的情形。有时候,真疯假疯,在特定的情境下,真相,是苍白的。只有历史,才是真实演绎的。 陈军有那么多人疯吗?这是无法明确的。但陈军杀疯了。身边人都将屠刀对向了同伴。或者一切可能威胁自身的旁人。 人人自危。阵型不攻自破。陈国百姓,如潮水般,涌向城门。北门被大开。百姓争先恐后,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场景。 武吉还想发号施令,还想阻止。但不知道是谁,一斧头,斩下了他的头颅。太乱了,太血腥了。陈军乱成一锅粥,百姓乱成一团团。翻墙的,夺门的,跳河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黑压压一片,分不清谁是官,谁是民。 贤王率大军而来,哨探告知北门之变。不禁唏嘘,恐怕陈王,都没有料到,会出此变故吧。 按常理,数万百姓堵住城门口,魏军想攻克北上门,要么裹挟百姓,要么驱散百姓。都不是短时间事。 大道被堵塞,北上门未破,则神武门……陈军压力就要小上许多。 他没有继续向前,也不可能现在安抚,大战还没有结束,敌首还没有入彀。他转而折道,魏军往北神武门而去。 乱象起,人看烽火燃山河;一念生,天下翻覆几道骄。 第八十章 劝不动 “诸位大人,魏军破城后兵分三路,朝阳门,西华门,南天门酣战正急,北门发生营啸,城门亦破;魏军正往神武门而来。”小太监私下密语。 “这......”在殿的几位重臣一惊,望向陈王的方向,神色复杂、莫名。 他们虽与王同在一殿,但被人墙隔开,此际与困牢何异? “吾皇,想昔日太祖,几易行都,一时挫困,不过潜龙在渊,待风云际会,搅动周天翻覆。陛下,留得青山在;请圣上暂避锋芒。保我陈国基业何失!” 金兰殿,跪倒一片,有王族,有将领,有大臣。陈国建立五十一年,历经三代,始有如今态势;先烈都曾付出,岂可一朝丧于敌国之手。 陈王望着跪倒一片,这里面,有他的族人,他的臣子,他的将军;为他守土开疆,为他治理国家,受他余荫,享他护佑。 外面,火光四起,战吼声,响彻皇都。今日,本该他荣耀加身,成就无上帝位。那鲜血溢满,断骨嶙嶙,殿外横陈无数惨烈——是谁的孩子?父母?丈夫? 他们为谁而死,为谁而战!为他,为国!宏图霸业,需以血铺就。 “吾为帝,当天子守国门。陈国的儿郎,让吾等的血烈,永恒绽放在,燕云的史空。” “死战!” “死战!” “死战!” “为陛下赴汤蹈火,为陈国尽忠职守!” “为陛下赴汤蹈火,为陈国尽忠职守!” 陈王宝剑出鞘,士卒列队严严,在各自将伍的带领下,迸发出视死、和慷慨激昂。 诸臣无奈,陛下已抱死志,俨然红了眼;此刻是谁也劝不动了。只是——早知——怎么也不来参加这场喜宴。 如今走也走不脱,离也离不去,逃也逃不掉。陛下啊陛下,你死战归死战,拉上我等,都做甚么。 宫外,魏军不计一切,疯狂攻门;几度杀上门头,陈军反夺,双方势成拉锯。 宫内,陈军步步紧逼,刀刀致命;吴军收缩防御,牢牢守住。 看似旗鼓相当,实则陈军岌岌可危,已是覆巢之下。陈军能在如此不利环境下,坚持作战。其本身纪律,血勇,非同一般。 更兼将领以身作则,陈王孤注一掷,裹挟大臣,消除内患。魏军打的很是艰难。双方死亡人数直线上升。 两边已经将周边能拆的,能烧的,能扔的,统统砸进这个噬人的黑洞。战斗到最后,已经是体力,意志力,和强压在比,在鏖战。 谁率先溃穴——万里长洪,山河不存。 神武门,贤王领大军至。数千兵马摆开阵势,旌旗招展,鼓动四方。无数投石,利箭,强弩,密密麻麻,如黑云,似狂浪,席卷北方的天空。 仿佛吹响了一种号角,登极门,太华门,南天门,一时间压力如山。魏军如潮,如海,有一种一往无前,欲平推一切之态。 “杀破陈都,只取陈王。” “弃械不杀,投降回家。” “陈国注定灭亡,顺应新君,吴王承诺,大封有‘功’之臣。” “魏国接待一切投诚义士,军功封侯,治民封疆。福佑三代,享誉子孙。” “加入吴国,加入大魏,陈国待你不薄,吴国待你更优厚。” 第八十一章 政为军纲 宫内,陈昭安亲自督阵,陈军压力骤增,对即将破门的恐惧和担忧,被强压减轻不少。 前殿大战四起,后宫亦被重重把守;到了现在,任谁都看出,陈国气数将近;除非魏军突故撤兵。 但那可能吗?即使得天之幸,陈国侥幸逃过此劫;燕云各敌国,也一定不会放过此千载难逢之机;元气大伤的陈都,还能守住领土吗? 与大明有合约?约定是订立在可以合作的基础上。虚弱至极的陈土,是挡不住群狼的;大明不会为了‘盟友’死磕。不落井下石,已是仁至义尽。 陈王画地为牢,将所有人圈在这小小的王都!是想让人都给他陪葬吗?否则依照乱际,只怕王宫群民,早已作鸟兽散尽。 能谴责吗?逃命不是人的本性根?不该谴责吗?是非功过,后人评说。 宫门四处,陈军顶着最猛烈的攻势,从一万人锐减至八千,七千,乃至更少。陈军历连番大战。早已疲敞不堪。内无援兵,外有大敌。陈国一败再败,更是被人攻破王城。士气已然微弱。 此刻负隅顽抗,一是守土有责,二是强压所致。 只需破其一点,便能令其全面崩盘。 里不同深知此理,并,留有后手。王知仁更是主动请缨。 当得知家族无忧,作为整体投靠魏国的先力军之一,自然需要好好表现。何况吴王已许诺,封他候位。 不止王知仁,凡是之前投靠吴国的各级将官,皆有封赐。待遇比之以前,提升一个档次及以上。 这便是从龙之功,风险巨大;可一旦成功,少则省却十年二十年苦功,多则家族整体跃迁,富贵一方。 吴军降将皆效死,关二、龙七轮番遣兵,给了陈军极大的压迫。 陈宫内,吴军层层叠叠,防御森严,不给陈国屠龙斩首之任何可乘之隙。陈军久攻不下,王宫四门,请援声一次比一次急促。 皆被陈王压下。 吴军意图突围,似假似真;就是为了给陈王增加压力,令其首尾难相顾。 陈王恨不能生食其肉,寝睡其皮,叛贼可恨,内奸更甚。出卖国家利益,背主求荣,反戈相向,意图颠覆大陈王朝。虽万死不足惜。 但奸贼势成。大陈已是岌岌可危,敌国兵临王下,他又有何奈之。 唯有极尽全力,杀内奸而警示天下。 陈国不可辱,陈国不可叛。 “破城,破城。”门楼外,魏军高呼,发动凌凌攻势。 纵受阻,纵死伤,纵敌军拼死相抗。魏军仍不改其面——军威如山,军阵赫赫,军名似钢。 百打千炼,百战不倒。西北铁骑,是一战一战打出来的威名,是用鲜血和生命扞卫,是现在、过去和将来,都要天下称雄,敢长缨在手,缚苍龙,搏江海的无敌铁军。 是的,无敌,杀到天下无人可敌,无人敢敌,为国家付出一切,扫清一切,这,就是——国、无敌! 这是大魏树立在每一个军人心中的崇高信念,也是每一届汗王要为之终生奋斗的目标,更是保障民生,国家发展必要基础。 大魏以武立国,流淌在骨子里和血液里,就是斗争一切,征服一切。 而这样的强敌,非只大魏! 第八十二章 金兰殿 “大,大王。”一道悲切声传来,陈王心中一凛,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斥候从未遇见这种情况,尚来不及行礼——“事急从权,说。” “大——吾皇,西朝阳门破,魏军,已杀奔金兰殿而来。”众臣无血色。 陈王暴喝,“废物,三千兵马,竟连一小小宫门不能阻。要他何用。刘胜、贺元呢?”陈王怒不可遏。 “皇上,镇阳将军战死,贺监军为魏军所斩,尸首分离。三千将士多为国殉忠。” 陈王眼神阴冷,胸口起伏不断。然而......“报,太华门告破,张将军阵亡。”“报,登极门被破,齐副统领降魏。” 一报接一报,直把众大臣,雷得外焦里嫩,面如死灰。先前还能有侥幸,如今已是全无幸免之理。 陈昭安手指斥候,口中说不出一句完整:“你,你们......” 忽然欢呼声传来,他转头望向下方,那里,吴军几乎快要被淹没到看不见,海浪已快覆灭礁石,却被震感强行打断。 吴军士气一振,反观己方,惊疑不定。陈皇嘴里苦涩阵阵,他放下手指,颓然一叹。 “禁军中,有将领冒死劝谏,“大王,北神武门还在,许统制还在坚守。魏军不过三千,末将愿率一千禁军,为陛下开路,护送陛下,突出重围。” “是啊,陛下,卑职愿领兵一千,奇袭魏中军,擒贼先擒王,羽死不足惜。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搏其一成。” 大臣中,有人谁愿为阶下囚,故纷纷上前道:“还请君上,以大业为重,陈国基邦,怎可一朝丧于小人之手。”那人指向吴牙子处,恨声道。 有大臣附和,泣道:“皇上,我陈国,还有带甲数万,北境、南境、东境,皆还是我陈国之土。请主上以大局为重,速速带兵离开。” 陈王面容苦晦,看着这些上前劝谏之人,不过十数。 他缓缓扫过大殿,众人皆低头,暗中——有人冷笑,有人冷漠,有人祸心暗藏,有人眸光频闪......真心者几人,为我伤者,又几人。 他凄凉一笑,缓缓走入大殿,坐上那黄金宝座,至高龙榻。 关二,龙七,里不同,魏军在各自将帅的带领下,一路势如破竹,陈军节节抵挡,步步溃败。吴军趁势反攻,陈军追随陈王步伐,且战且退。 陈王目光冷漠,发号施令;陈军负隅顽抗,孤军死守。 大臣蜷缩大殿一角,四周尽为持兵利甲之士。 魏军以骑冲阵,以步为主,以弓为辅。汉白玉台阶,血洗如炼,命倒如践。累累尸骨,处处残袍。 魏军一步一杀,一步一战,陈军败一阶,少百人。终于,魏军一杀再杀,踏上了通往金兰殿大门的最后一道台阶。 禁军携有生力量,与魏军掀开最后的争夺。但,终究,是寡不敌众。 陈军与魏军相持于大殿两半,这座以往祥和庄严的巨型宫殿,象征陈国权力与荣耀的至高殿堂。亦逃不过鲜血与战燹的洗礼;失去往日的荣宠,变得血腥而残酷。 陈王目望着前方,又穿透前方。战争,没什么好看的,他这一生,已望过,经历过多回。他望的,是远方的天空,是绵延的城庄。 这里,是陈王都最高的地势,他曾不止一次,从这里,俯看芸芸众生。俯看整个王都。 陈王都啊!金兰殿!经过一代又一代君主的努力,它曾是多么荣耀,多么繁华,多么熟悉。可而今......他的思绪拉回眼前,有些恍惚。 第八十三章 禅让 魏军亦不敢动,不是没能力,而是陈军挟持的人——他们在等。 没有让他们等多久,贤王、吴王、公主,三人联袂而至。这是陈王与贤王第一次见面,双方各为其国。 见面即对峙。 贤王没有说话,眼角余光扫过柳君如。见其无损,魏灵儿一喜,正要开口,但看了看身边的大哥哥,只好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陈王双目血红,强颜微笑中,泛起冷冽,但仍很好维持了一国之主的风采,尽管其意难平、心滴血、恨滔天。 “贤王当真好手段。覆手云,翻手雨,短短数日间,竟已兵临王下。真不知费了多少年心思。” 文锋闻言,道:“破陈之事,可一不可再。陈王是位对手,但输赢已定。陈王是战是降。” “战又如何,降又如何。” “战——则陈室灭,降——”贤王从怀中拿出圣旨,高声念道,“接天承运,诏告四海:陈昭安,降魏有功,封安平候。” 陈皇目光一凝,嘴角缓缓露出嘲讽:“朕怎知,你是何计谋。贤王是怕孤玉石俱焚,特意麻痹朕吧。” 文锋缓缓摇头,“陈王不必试探。王族‘规矩’,陈王不会不知,我与陈王无私仇,大魏与陈国,是国与国之争。魏汗无意多造杀戮。圣旨昭告四极,陈王当知我汗诚意。断不会出尔反尔。” 陈王沉默,手指轻敲龙面。王族有不成文的“规矩”:各国来往频繁,战争频发。今日我做质子,他日你做质子。少有杀害之举。所以,即使兵败、即使国灭,也不一定非要置敌王于死地。 养于国,封于候,此常有之事。大魏汗有圣可汗之名,食言无必要。陈国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讨价还价余地。 这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他没有杀掉柳君如,杀掉魏使一人。纵使柳君如使计,他虽然愤怒,但他没有动手。因为......同样,魏国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他已能猜到是什么。他没有说,他知晓,此刻是该说什么的时候,他已做过这方面的设想。 陈王缓缓开口,“朕的妃嫔子嗣......” “陈王放心,魏国无意做夺人之恶,陈王余生,一切皆有保障。但安平府,陈王是一生不能离开了。” 陈王点头,道:“魏国想要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魏国如此“慷慨大方”,作为交换条件,只一个柳君如,筹码是不够的。必定还有其它所图。 果不出所料,贤王缓而坚定道:“请陈王禅位吴王。” 陈昭安目光骤厉,寒声道:“贤王要朕如何写。” 贤王斩钉截铁,“陈王自愿,将陈国一切,禅让给吴王。” 陈昭安目光寒意稍降,权衡之后,缓缓点头:“可。” “但朕还有个要求。” “请讲。” “追封陈平,为忠义候。” 贤王目光微眯,陈王送走一批人,突围一些人,现在又要行使最后的权力加封。早不昭,晚不昭,偏偏要选在现在,其抱的何心,不言而喻。 “可。” 第八十四章 国灭 大魏历十五年四月二十一,陈王下谕旨:“一,追封陈平,为忠义候。二,禅让王位,于吴牙子。” 陈国一时震动。口诛笔伐者,言乱臣贼子者,骂窃国者诛者,皆有。但终究阻挡不了吴王上位。 被杀,被满门屠者,有之;被贬,被流放者,有之;但更多,是沉默者、倒戈者、识时务者。 陈国,成昨日黄花。 消息传出,几乎以十级风暴般姿态,席卷燕云。震动了,大半个天下。 “大哥哥为什么不灭了陈王,父汗又为何要封他安平候。”魏灵儿不解,万户侯府内,柳君如同望过来,虽能猜到,她亦想听听。 贤王摸了摸灵儿的头,手指轻抚平被弄乱、柔顺的发丝。 “因为代价太大。这是最好的结果。”贤王回答道:“陈王已做好算计。将火种遣散各国。燕云国起国灭,说易也易。陈王子,未必没有复起之机。我杀他容易,但你柳姐姐就活不了。”他叹了口气。 魏灵儿望着坐在她一旁的柳姐姐,目光一颤,手不觉搭过去。柳君如嘴角微翘,以眼神示意她没事。 贤王接着道:“陈王非庸主。大魏此次取胜,颇为行险。看似如履平地,实则步步凶险。任何环节偏差,都会造成无法想象之后果。再来一次,未必能成。“ “所以,这就是大哥哥你昨日在殿堂上说的,可一不可再之根由。” “嗯,”贤王缓缓点头,似赞似叹道:“未谋胜,先谋败。陈王与吴王斗智斗勇,与我军斗将斗力。可称虽败犹荣。你父汗不杀他,是因为一旦杀他,师出无名。会招致燕云一致抗魏,得不偿失。” “所以,陈王未杀我大魏使臣一人,便是因为,我们是他的后招。” “是,灵儿真聪明。”贤王忍不住捏了捏灵儿的脸蛋,粉嫩粉嫩。灵儿吐吐舌头,古灵古灵。 贤王一笑,灵儿想了想,又问:“那,父汗封他安平候,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吧。” 贤王眯了眯眼,脑中闪过回忆,“确实,陈王有其他的利用价值。”至于具体是什么,他没说。“当然,此举,也是向燕云,向天下,宣告你父汗的仁义之心。” 魏灵儿似懂非懂,有些不明觉厉——感觉她的大哥哥,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厉害的样子。 贤王会心一笑,不做解释。他喜欢这个时期的灵儿,这些心计活,他做就行。他把灵儿保护的好好的,这就够了。 陈后宫。 “大王,听说燕云虎狼之地。臣妾担忧......”梨妃泪如雨下,担忧什么,她没说完。但宫内诸人,都明白。 吴王暂囚陈王于后宫之内。皆派重兵把守。逃走毫无希望。 陈王轻拍拍俯在他怀内水一般的人儿,安慰道:“爱妃不必担心,贤王既已答应我,当不会食言。魏汗亦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不会言而无信。” “但......”旁边有嫔妃欲言,她想说,“生死操诸人手,岂可因他人善念认为自己就不会受侵犯呢?”没有再说下去,坐于右手主位上,陈王后以眼神制止了她。 第八十五章 亡国之后再无君 她转过头看了看坐在榻边的陈王,他紧锁眉头,眼神含着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姬妃终是没有再开口。她能想到的问题,在场的几位姐妹,自然也能想到。 但直白说出来,就是往陈王心上捅刀子了。她缄默下来。她是陈王后的妹妹。一直颇为受宠。陈王也一直比较喜欢她的心直口快。但不代表她没有心眼。陈王对王后,一直是放在心上的。 “陛下,您既能送吉儿、言儿...数位皇子离开。当已有所料。为何魏军进宫时,您不离开呢?臣妾是妇人,不懂什么军国大事,只觉得,陛下的安危,胜过所有。陛下离开,陈国方有未来。”姬后掩面,此刻念的,仍是为陈王着想。 王上动容,梨妃识趣起身,为陛下捏肩。陈王拉着皇后荑手,叹道:“还是皇后懂我啊。” 他看过众妃好奇的神色,显然都想知道缘由,他一一看过。这些,以后都是陪伴他度过余生的人。以前,他或许不会太在意。但现在,也没什么能说不能说了。 他让大家坐好,以前的他不会如此和色。诸妃都觉得,眼前的陛下,似乎跟以前,有些都不一样了。但又一时说不上哪里不同。只知,以前宫规森严,很少有这般,坐在一起。 陈王并不知她们思潮如此起伏,他不关心这些,他解释道:“朕与吴王,各自为饵,他将我牢牢钉在皇宫,我则布局两道,一道在我,朕已败,无甚好说。 一道在皇室血脉,大魏无法入主陈国,必为燕云各国所制。朕以皇儿为质,大明和六国,都不能拒。这是未来复起的名份,握之有益无害。 但朕不能逃,朕已败,天下已无我容身之处。无论投奔何方。都将招致大魏报复。五十余万军队,每日耗费何其大。难道仅是为了威慑?贤王亲身犯险,就只因魏公主重要?未尝没有以己为棋,若真至绝境,那就掀了这棋盘。 终究是实力弱小! 我火中取栗,本不该输,奈何天意,奈何奸逆。既事已无可回,与其将来被人献出,生死不尤。不如以禅让为交换契机。换取我等暂时安全。 贤王应该是舍不得柳君如的,此事日后可见真章。 他比我想象中睿智。朕本以为,他会逼朕,迫朕甚狠。我原已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但他够有气魄,朕也能比较安心。” 他缓缓吐出长气,又道:“说来让人可笑,朕会对敌人感到放心。”他自嘲一笑,复又叹息,道:“或许,这是他比较有魅力的地方吧。” 他阻止几人开口,道:“以后唤我相公吧。说起来,陈国传到我手中,不过才三代啊,明明正值鼎盛。却偏偏在我手中亡掉。”他掩面,控制住,不让人看到。“以后,朕有何面目,去见皇爷爷与父皇。朕,错信于人。” 无声滑落的,是上天,降在人世的安排。 殿内,久久无言。直至......传来最后一声叹息,“以后,再也没有朕了。” 第八十六章 夜谈 次日。吴王登基大典毕。 待诸事忙完,两人相见殿书房。 吴王见礼,“贤王兄。” 文锋回礼:“恭喜吴王兄,得登大宝。” 吴牙子笑颜明朗,道:“贤王兄莫要调侃小道。这吴国,仍是一片乱摊子。不好收拾的紧。” 贤王笑道:“吴兄本事,我还是信得过的。” 吴牙子连忙摆手,诚恳道:“老吴我水平如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微一拱手,“有一事,还请贤王兄帮忙。” “是让大魏骑兵,留下来助你吧。” 吴牙子再一拱手,“还是贤王兄知我。” 文锋摇头失笑,“你这家伙,非道非书;身份转变之圆润。也罢,我让里不同,关二,各率五千骑兵,留下来助你如何?只是他们从此,可不能与我大魏,有太多明面上的瓜葛。” 吴王闻言,大喜,连忙拜谢。“多谢我贤王兄,还是王兄仗义。本王这就封他们一为大将军,一为兵部尚书。” 关二的名头,自不必说,勇冠三军,威不可挡。里不同更是能谋善战,此次破羊城,攻黄城,灭洪城,屠陈军五陵原,直至定鼎王宫。皆发挥不可磨灭的作用。 于大魏来说,里不同已显露“帅”的雏形,未来有可能成为执掌诸部的帅才。于吴国来说,里不同更是不可多得的良臣美将,就是现成的能直接使来用的帅才。是任何君王,都求知若渴的人才。 吴王高兴不已,振奋道:“有此两人助我,何愁吴国不强。” 贤王头冒黑线,纠正道:“只是暂借。” “一样,一样,都是魏国的王,同为大魏效力,都是老兄弟了。不能跟我客气。”他一脸正气,严肃的神情,说出的话,那口吻......文锋有点想揍他。 “此次我亦要带走一人,以后他将起重要作用。未来你们要互相协助。” ...... 亥时,夜已深。 两人交谈间,不知不觉,数个时辰,一掠而过。 两人仿若未觉,吴王已有微微醉意。今夜,便已大犒过群臣一次。封赏的,大体已矣,接下来,是更细致的问题。 贤王陪着吴王,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谈论内政、军事、民生、国势。 良久,吴王放下酒杯,轻轻一叹:“可惜,贤王你明天便要回去。不然留下来,指导我一些时日。吴国定能,快速崛起。” 贤王摇头,道:“该讨论的,你我已讨论毕。接下来,无非是细节诸事。这些基础很重要。但以吴兄的能力,当能很快上手。” “话虽如此,但第一次统治一国,难免有些忐忑。” “吴王今日做的,不就很好。” 贤王停下筷子,转瞬倒了杯酒,道:“我也不能久留,再不走,就要被人包饺子了。” 吴王喝完杯中酒,点点头,他也知道,大明帝主,六国,梁齐,皆已陈兵边上。贤王确实不能久留。 诸国若要对他下手,过两日,他便想走,也走不了了。 吴王回倒一杯,端起酒杯,敬道:“贤王可有一言教我。” 第八十七章 内盛外强 贤王拿起酒杯,与吴王同饮而尽。他缓缓思索片刻,道:“吴王可知,欧元,大唐,强魏,三国是以何,鼎立天下。” 吴王放下酒壶,他皱眉,“三国皆有圣君明主,外有将帅齐心,内有贤才辅佐。可谓文治武功,皆达极盛。如此方能定鼎天下,称雄于世。” 贤王点头,又似笑非笑:“吴王所言,有理。然,对、也不对。” “对,也不对。”吴王好奇,道:“贤王有何教我。” 文锋闻言,道:“文治武功,是帝王的功勋。三国之所以强大——惟四字耳:‘内盛外强’。” 吴王细细咀嚼片刻,随后双眼放光,拍手道:“妙,妙哉。所以,大宋盛,然外不强。大明强,然内不盛。此两国,皆有望‘内盛外强’之列。”他拱手拜道,心悦诚服:“难怪大魏,能在区区十数年间,便已位列三强,达到别国数十上百年都不能达到的境地。‘内盛外强’之本,便已尤胜他国远矣。然,知易行难。贤王当真让人敬佩。” 文锋回礼,道:“吴王亦是强国一份子,何愁强者亘强。” “哈哈。”两人相视而笑。如清风明月,照亮山河万朵。 中州,大明。明王宫。 这是大明的一处行宫。有陪宫之称。 此刻,正有帝,高坐龙椅,俯视文武。 跪在中间的,是大明锦衣卫的谍报暗子。他正在禀报陈国的一切。 “杀陈泉,屠陈平,陈王降,陈宫破。”帝听着下面人的奏报,脑中不自觉喃喃,然后,他目光一凝,“这么说,魏军不过短短旬日间,陈国便已告亡。” 虽然诸将早已看过八百里加急军件,但此刻听人详述,仍觉得,百般不可思议。 “吴王……。”明帝主结束最后一个词。随后投下帝语,“诸将都是我大明英才,如何看待此事。” 旁边有将领出列,正是七神将之一,摇光。他开口道:“吾帝,陈国已灭,非我等不助。实在它灭亡太快。此一局失败,我等日后再做过就是。眼下大魏有心,臣认为,当不计前嫌,以和为主。” 众将有人面色不好看,但无人反驳。事已成定局,面子纠结无用。折损威严一时,兵马才是乱世之本。 大明将士,讲究堂堂正正,坚韧不拔。没有太多花花肠子绕。也正因上至帝君,下至大将,心无猜忌,人无避讳。 大明方才会从一弱等族群,逐步成长为今日庞然大物。昨夜几人间已召开密对军事会议。针对这场战事,做过种种讨论和总结。 今日便是当着群臣百官之面,对当日决议形成复议,画上交代。同时昭告天下,宣讨新的国策。 帝默然。扫过开阳,天枢,及众多臣工……说实话,他心里颇有些不好受。费了偌大的劲,挑动大半个燕云,与之同恺,却被人单刀直入,挥手间,破去劲力。 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本该摧枯拉朽,终是吃了闷亏。 开阳见陛下扫过,知自己站出来的时候到了。 第八十八章 国书动四方 “禀帝主,臣认为,陈国灭,有三:一,魏军兵贵神速,以大军逼压,致我燕云同盟之谊受损;诸国短视,各安其心,此内部矛盾重重,合盟已名存实亡。 二,吴牙子反陈,内贼猖獗,陈国腹背受敌,焉能不败。此陈王用人不明,内部侵蚀至此,内外交困,岂能久支。 三,陈军少骑兵,偌大陈国,只陈平堪用,而魏军有优良战马,有大将关二,帅臣里不同,更有人形装甲,重型骑兵,实乃战争机器。陆上王者,非骑兵莫属。若我大明能装甲利器,源源不断,何愁军不强,兵不盛。 是以,臣认为,此次陈国兵败,看似对我燕云当头棒喝,实则于我大明,未必不是机会。” “哦,”帝闻言,明知故问道:“开阳以为,好在哪里。” 开阳拱手,指向殿中地图,其翔实宏大,堪称燕云一宝。 “吾帝当知,我大明将士,骑术双绝,但与大宋,多次争锋,却未占便宜。因何,皆因宋,有坚兵利甲。而我大明,各类矿采匮乏,无法打造大量兵备,装载我军。 如今大魏,携兵锋之盛,灭国之威。今数派使臣,欲订盟约。促进燕云邦交,通商各国。 我大明,一直被困北边苦寒之地,虽获中州富饶,暂解粮食之困。但终究,物资匮乏,人口武备,难以勃发。诸位当知大魏,以何繁国吧。” 诸臣点头,明帝主颔首:“这么说,开阳是赞同通商了。” “是,”开阳坚定道:“臣认为,通商利大于害。” 明帝主点头,环视问道:“诸卿以为呢?” 见众卿大部赞同,明帝主亦颔首。此事能取得上下统一,并不奇怪。 大明有此心久矣。 但奈何各国对它严防死守。导致很多时候,只能私下交易,且远远不能满足国需。 并且,风险极大。往往有一次无下次。 与会中人,皆受其苦,亦知其中之利。 何况,陛下摆明要圣意通商。授意重臣出头,达成统一。断无拒绝如此利多之事之理。 “朕听说,陈王子,已入明中都。” “是,陈王子,求陛下应护。”有大臣回应。 明帝主沉思片刻,道:“朕与陈王有约,虽他兵败被伏。但盟约不可轻废。既如此,便让陈王子,入京与皇室同求学吧。 希望他将来,能不负父望,报国雪耻。” “帝主圣明。”待众臣离去,明帝主看向这最后,也是被他倚以重望坐守中州的七将之首,大明重臣。 “天枢,今日何故,不发一言。” 这位被倚为心腹的老臣,其实不过三十。是少壮派。但跟随先帝,屡立功勋。与太子,亦是当时好友。 所以,自姬无邪登基以来,屡受重视,加官进爵;当然,其本身能力,毋庸置疑,是大明数一数二的能臣良帅。 他拱拱手,道:“开阳历数其败,大臣主张和商。是审时度势,是时势方针。臣故不加赘言。但有一事。臣如鲠在喉。” 第八十九章 齐国志 “这里没有外人,天枢尽管直言。” “世人愚昧,诸国不明,皆夸大贤王之功。然则陈王,亦是雄主。此次兵败国灭。让人可怖者,是贤王的暗手。 陈王起事,必早早布置,以作万全。然羊城,黄城,洪城,直至陈王都。尽皆有叛应之人。 综合所报,臣认定有二,一是贤王早有此谋;二,则可见,魏国暗子之能。此不可谓不防!” 明帝主缓缓点头,眼神满是凝重,与先前轻松写意,判若两人。 他缓缓吐气道:“此亦是朕,心虑、担忧之处。未通商,便已如此;通商后,只会更加可怕。”他目光沉毅,瞳孔中,有光芒沉浮。 “谍纸天眼。”他喃喃出声。目光恍若穿透四海,摇曳天际。 天枢已离开,两人先前,商议良久。 齐,国都。齐王宫。 “魏国邀我等会盟。”齐王放下手中国书,道:“丞相如何看。” 田丰,齐国两朝元老,如今四十,正是年富力强之际。幼有才能,二十二岁任职一方,三十一岁治国理政,素有“贤相”之称。 是齐国建国至今,最为出色的宰相。于民生,内政,颇多建树。 此刻齐王所问之事,他已得到奏报:魏国派使臣,四散宣布,欲与燕云订盟。现如今,整个燕云,都已知此事。 大魏携灭国之威,让燕云惊寒。谣言甚嚣尘上。 此刻订盟一出,整个燕云,更加纷纷攘攘,扬扬尘洒了。 “大王,臣听闻,大魏使者,已数去各国。且大明、大宋,皆同意会盟。”田丰持笏奏对。 齐王颔首,道:“订盟于大明有利,明帝主自不会拒绝。至于大宋,本就富甲闻名天下。何况宋宗,早属意将女儿嫁给大魏。若非如此,大魏有何能?可以突破五国与大宋的横纵封锁。” 田丰点头。这些,于他们而言,渠道广泛。知道并不难。 观势,了势,借势。对于他们这些顶尖来说,是必备的技能。或多或少,都在不同程度的“用”。 正因处其中,知其难。贤王之能,方才令人叹为观止。 “大王召臣商议。想必有所决断。”齐王召他来此密议,应是有事交给他。两人君臣相知多年,又无外人。故田丰言语,亦没有那么生搬客套。 果然……齐王缓缓道:“孤已将太子召回。田相为孤辅佐太子监国。会盟事关重大。寡人必须亲去一趟。” 田丰拜、道:“大王圣明。有大将军孙忌在。我君此行,定能有所斩获。臣与太子殿下,恭贺大王,早日回都。” “爱卿如何看待陈王称帝一事。”齐王突然提了个与先前毫不搭界的话题。 田丰一愣,但旋即明白过来。纵观燕云近百年来。称王称霸者,不少。然成帝者,不过大宋与大明二者也。 燕云十六国,既互相扶持,又互相争夺;能建国,成帝者,非同一般。 身为齐国重臣,又是心腹。田丰何能不明白,燕云诸王,何人不想再进一步,成就一番伟业。 第九十章 贤王归 何况齐国,综合实力排前五。但又谈何容易? 阶级之间,尚讲究均衡。何况国与国之间,你打压我,我斗制你——何尔? 你强我则弱,你利我则损。你成帝……你看那大宋,你看那大明,你看魏,看唐,看元——哪一个,不是大鱼吃小鱼;灭国灭人无数。方才成就至强伟业。 至于弱小称帝,你再看陈,看辽,看金。或为强敌所灭,或内部分崩,或被群起而攻之。 称帝不难,守成难;守成不难,强大难。 田丰深谙为臣之道,知何时退,何时进,何时随大势,何时守原则。 故他躬身拜,道:“王有志,臣欣矣盛矣。陈国可排中。然陈王,上位即下位。半日帝王,换来国灭身俘。臣不知,史书将、何以言。” 齐王闻言,伸手虚扶起,叹道:“寡人知晓了,田相一片为国之心,孤王心甚慰。太子不日回宫。时候不早,田相也早些回去吧。 “臣告退。” 待田丰走后,齐王悠悠一叹,“看来,帝制时代,孤仍不能属。齐国要走的路,还很漫长啊。陈王啊,可惜了。” 良久,齐王宫传来最后一声警叹:“前车之鉴,后世之师。唉,又何其可笑。孤已贵极——鉴也,可笑。唉,可笑。” 大宋与五国边境交界处。魏国在此驻扎重军,以为钳制六国之用。 而每日,魏军皆临城操持、演练阵型。夜举火光,层层荡开,绵延数十里不绝。 诸国感慨:魏军之严明,操练之勤辍,气士之恢弘。让人叹而复佩,凛然生畏。 愈加不敢轻视,视之以大敌,日夜严加提防,无敢掉以轻心。 大魏历十五年四月二十八。 贤王文锋,携魏公主魏灵儿,副使柳君如,在血卫,暗卫,及龙卫军龙七,吴国大军等层层护卫下,在魏国西北铁骑重重接应下,安然返回大营。 据五国密探回报,魏中军大营,欢呼彻天,士兵高喊:“大魏万岁,贤王、贤王”之名。其声传四野,震动边荒。百里连绵一片,酒肉飘香达旦。可见威望之高,挟胜归来之令奋。 贤王自是与军同乐,前来敬酒之将士,热络不绝。大魏秉持武风,素来敬重英雄。相比贤王的文治,武功更让他们看重。 非文治不重要,而是总让他们觉得,那是文化人做的,是衮衮诸公,高居庙堂;对他们而言,太过高大,高远,和高高在上。远不如此刻的文锋。视作可以仰望、崇敬,希冀能成为和可以达到的标杆。 正如关二所说:“让大魏,崛起于民族之林,践踏于王国之巅。” 嘶~多么令人振奋,多么令人向往,践踏王国之巅,想想就让人战栗。曾经,魏王做到过,建立起大一统之大魏;后来,武王做到过,夺得欧元四百万里草原;现在,贤王也成就了,灭陈扶吴,翻手间,王朝兴灭。 那未来,还远吗?离他们做到,还难吗?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这一夜,多少人热血澎湃;这一夜,多少人,憧憬未来;这一夜,多少人,立志前贤。 第九十一章 责 喧闹和热烈的欢庆盛典是难得的一景,这景处处环绕,层层叠叠,一圈一圈,由外向内扩散;却在最远也最近、又最中心的地方,戛然而止。 它四周一片寂静,仿若有一个无形的磁场,一切声音、喧闹,都仿若被吸消,留不下半点涟漪。 护卫军隐身于黑暗幕后,对数百米外喧闹与欢乐,视而不见。仿若一切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也确实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的目标,他们唯一的命令,就是守卫这座中军大帐,守卫大帐中至高无上尊贵的主人。 其它的任何事,不值得分心。此刻,无人能近,大帐三十米方圆。且,周遭数百米,均已被锁定。 帐中,汗王妃高坐大榻,其姿瑰丽,其容美艳。一静一坐,俨然有母仪天下之风。 榻下,魏公主跪坐于中,曲线玲珑,倔强的小脸,写满不屈。洁白的玉颈高高昂起,仿若坚决在与恶势力斗争,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 只是秋眸微红,灵动的双眼噙满化不开的坚定。让更加美丽的人儿,又多了丝丝怜爱,令人不自禁深感——是否哪里做过,唐突佳人的过错。若没有,美人这副倔强伤心,又是所为何来? “你还不知,你错在哪儿吗?” “母后,儿臣没有错!”灵儿冷冷回对,言语间,毫不相让。”儿臣与柳姐姐,谋划得当,又有大哥哥运筹帷幄,事实证明,陈国一败涂地,儿臣何错之有。” 汗王妃微有动怒,责道:“你还好意思说。身为大魏公主,皇室血脉。你不好好坐镇宫中,跑来前线胡闹。那是你一个公主该来的地方吗?还美名其曰,狡辩其词。” “谁说女子不能来前线,柳姐姐不就来了。柳姐姐能做到,灵儿也能做到。” “你能与你柳姐姐比。她是什么人,‘谍纸天眼’之主。你又是什么人,大魏公主,你难道连这点定位都找不准自己吗?” “公主又怎样,公主一样可以开疆扩土,身先士卒,大宋凤扬公主不就是。她们都能做到,为何儿臣偏偏做不得。”魏灵儿气鼓鼓,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她怒火越来越盛的母后。 汗王妃手指着“不孝女”,面色气得潮红,“你问为什么,好,母后告诉你,因为你是大魏公主,皇室目前唯一的血脉。你的安危,关乎大魏未来走向。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你就是最尊贵的存在。 无论你柳姐姐,还是你口中的凤扬公主。她们的作用,一个是发挥自身存在的价值,一个是证明自身有用的价值。 而你,你的价值,就是安安心心,待在你父汗身边。你的一切,自会有人给你安排好。” “我不要,”灵儿抗议:“凭什么一切都是你们给我安排好。我是公主,我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柳姐姐有谍纸天眼,她可以留在大哥哥身边帮他。凤扬呢?就因为她会打仗。她能统兵。可以当帅才。所以,大哥哥也要娶她。 我有什么,一切都是你们给的,我在魏国的民望,也是大哥哥帮的。我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帮不上大哥哥。我不要,我要证明,我可以。我可以出使敌国,我可以让敌人对我出手,我可以牵制他们,让大哥哥对他们师出有名。 我也可以,成为像柳姐姐、凤扬公主那样,对大哥哥有用的人。”望着女儿气愤,不甘,伤心,明明眼泪数次打转,却又坚强不让掉下来,反过来对她大放高声,大谈心扉,丝毫不顾忌皇家的教养与尊严,公主的矜持与娇贵, “这些话,想必憋在她心里很久了吧。”她暗暗想。想到了二十年前,想到了她与魏无忌,相识相知、相爱相守,想到了......她猛然发觉。“真不愧是自己亲生的,这样的性格,跟当年的自己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又有些无力的摆摆手,“下去吧。回去后,禁足三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宫半步。” 母女不欢而散。“唉,怎么生了一个这样的种。母后当年,哪有你这般傻。” 第九十二章 错还是不错 距王帐前方五里处。是魏中军大营——帅帐所在。守护在此的,是贤王的亲军——血卫。 其成兵不过数百。却有正面以百敌千并战而胜之的骄人战绩。 每人皆是精挑细选,万中取十,再练以特殊战法,辅以强兵利铠之王牌战士。精通突击、守护、弓马、暗杀等数十种精锐技能。防御足,攻击力强,速度快,几乎无短板。 单兵作战力最优,更擅长十人、百人团队作战。是真正的百战精兵。能力,忠诚度,毋庸置疑。他们存在的目的,便是守卫贤王。王在血卫在——王亡血卫先亡。 贤王微醺,与众将饮酒甚多。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饮酒较多的时候。没有办法拒绝。也不能表现不快,扫了大家的兴致。 大魏以武立国,其性豪迈,多数敬重英雄。喝酒,有时也是一种气概。 帅帐内,灯火明亮。文锋坐于上,俯视着,跪在下方、冰冷骄傲的绝代佳人。 柳君如——继魏国后,灵儿公主,大魏三奇女中,集实力,权力,美貌于一体的奇女子。“谍纸天眼”之主。其在世界各国所拥有的声望,名气,不亚于任何一位皇子,公主。其培养的暗卫,遍布天下各州。 拥有无与伦比的渗透力和潜伏力。亦拥有、无比巨大的能蕴和、潜在威摄性。 暗卫的成员,复杂无比,无所不包:商人、平民、兵士、武林中人、江湖豪客、将领、贵族、文人、皇族、王公、大臣。 不胜枚举,几乎含纳各界、各阶层,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境地。 以至于世界,流传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你的身边,谁——是下一个暗卫。 如果说,魏后,是以传奇性,拯救,和爱情,成为魏国崇敬的象征;魏灵儿,是以仁性,大爱,美好,成为民间的神性领袖;那么,柳君如,则是以实打实的实力,成为各国忌惮、爱憎的对象。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 “柳儿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你觉得委屈?” 柳君如表面如冰,道:“柳儿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大魏的公主,本王的‘妹妹’,你都敢带她胡闹,令她置身险地。”贤王语气冰冷,原本柔和,略带醉意的眼神,刹那间犀利,“若灵儿出现万一,你叫我如何面对大哥,如何面对嫂嫂。” 气温骤降。满屋的灯光,亦遮不住寒意笼罩。柳君如有所觉却无所动,仿若整个人似一块寒冰雕成,不惧任何冰冷,她自顾自道:“不会,柳儿有把握。无论局面如何崩坏,公主都会安然脱险。” 贤王更加愤怒:“你总是这样。难道你以为,掌控着‘谍纸天眼’,就可以把危险当常态。百者密有一疏,智者千有一失。你能次次保证,自己就不出意外。 任何周密计划,一旦出现纰漏,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你和灵儿,哪一个出事,大魏和我,都会经历动荡。你就这么任性。” 柳君如目光灼灼,依旧直视文锋:“柳儿这一生,只属于公子,愿为公子,斩尽一切敌。凡是威胁公子,必教他灭亡。凡是能帮助公子,必要为公子所用。这是君如,不变的坚守和诺言。” 第九十三章 她的心 “公子不是一直都希望,柳儿如此。‘谍纸天眼’,便是公子最锋利的刀。” “不,”贤王暴跳,扫落桌旁一切物品,他拔剑劈翻桌案,怒不可遏道:“那是以前。本王现在不需要。不需要你再像以前那样,为我出生入死。本王已有足够多的手段。可以更好地护持身边的人。护天下人难,护你一人,足矣。” “可我不愿意。”柳君如丝毫不在意贤王的剑,她在意的,是他的人。这个时候的他,是最迷人的他。也只有喝了酒,他才会不如平时冷智,更像个人——一个有感情的男人。而这份情,是为她而保留。 他心里有她,而且是很在意的那种。贤王二字、是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芳心暗许的大英雄。而这样的一个男人,心里有她,在意她的安全,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可是......正因为他爱她。她才更想要保守这份爱。她比他更要珍贵这份爱。这是贤王,是这个男人,所不能理解的。那是一种,怎样的深爱。 也许,只有他——是她的世界。方才能够诠释吧。 “世人皆知贤王强大,看到的,是你,是作为大英雄——所做的一件又一件伟大的事业。这是多少男儿追求的梦想和极致。可这一切,又需要多少代价换来。 你曾夙兴夜寐,日夜操劳,为大魏,殚精竭虑;你四海奔波,为大魏,谋求福祉;你出生入死,为大魏,鞠躬尽瘁。 你又何时、爱惜过自己。你有对自己好过吗?你与魏汗,都是一路人。有时候,我真不明白,所谓的伟业,真对你们,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让你们可以奋不顾身,不惜一切。 可我心疼你,你背负了多少责任,你扛下了多少风雨,你承担了多少压力。你承受的,太多太多。我只想为你分担一点,柳儿只想再为你多分担一点。我有错吗?” 贤王凝望着,这个为他神伤,这个处处为他考虑,陪他、伴他的瑰美玉人。他缓缓上前,俯下来抱住她,任由她银牙,紧紧咬在他的肩膀,留下一排深深的齿印。她哭着、笑着,耳诉着,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我怕,我怕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你还那么怪我,可我真的心疼你。我就想为你多做点什么。”文锋仰望着穹顶的上空,今夜银河璀璨,繁星布满天际。世间一切,是如此美好。十年呀。他目光喃喃,仿若穿透天海,回到遥远的,相识的曾经。 大魏历十五年五月初三。魏国退兵。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燕云与大魏的军事对峙阶段。 五国长松一口气。大宋也放下戒备状态。随之而来的,是各国国主,安抚国境,同时在精锐兵队的重重护卫下,开赴那、注定汇聚各国他方,四海他州的璀璨之地——云中之盟,自此,拉开序幕。 第九十四章 会盟 中元城。 作为早期燕云与大魏的交易之所。一直以来,便是繁华富庶;更兼作为南盟三大城之一。 纵观整个天下,除魏都,唐京都,元大都,是一等一的大城外。民间便以南盟三城为最。 南盟与北邦,是这个世界,辐射最广,牵扯底层最多,堪称商业巨无霸的存在,无数商人趋之若鹜。 与北邦的强强联合,更是让其拥有可与国家叫板的实力和雄资厚本。是各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时不时拉拢、打压及相互利用的对象。 一对对的士兵,如蚁,如蝗,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各国飘扬的旗帜,如盛放的花海,列列迎风、招展如潮。 各式各类的铠甲,颜色鲜明,仿若要与日月争辉,让今日的天光,都化作暗淡。 森冷的槊,冰寒的刀,幽幽的箭,凛冽的枪,千兵万器,杀气弥漫,刺破苍穹,百里千里,人虫鸟兽,莫敢与之不畏。 天下震撼,此千百年,世所罕有。 燕魏之盟,此注定,载入人族史册之大事。开多少年未有之变局。壮哉,甚哉。 多少人,多少国,将目光、投注在此。 自中东贤王,出使大宋,求取公主开始,随后陈国强势圈禁魏国使臣,欲强娶大魏公主;惹来魏国报复,五十万大军压境,如天崩石裂,诸国不安,纷纷陈兵以对;接着,贤王亲率骑军,以里不同,关二为将,数万兵马,连破四大城,杀陈泉、灭陈平,俘陈王——陈国,宣告灭亡。 吴国,取而代之。 直至而今,大魏广邀燕云十六国,齐聚中元城,欲和盟订约。诸般种种,早已牵动无数人,无数国的心。 而作为此次事件核心人物之一,自开局始,便以一人之力,搅动天下大势,其耀眼夺目,几若星河璀璨。 而这次的合盟事件,更是让,无数人,忧者有,惧者有,喜者是,意者是。 无论何种心情,何种慨叹,许多人明白,这一次的合盟,几乎不可能阻拦了。 大宋求之不得,大明利、远大于弊,大齐不会拒绝、六国与之合盟,梁国不可能违背大势,五国亦只能随流而安。 “未曾想,不过短短旬月间,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宋宗慨叹。 众人缓步登上高楼。东面,是燕云大军,纵横交列、泾渭分明,马、步、车三军,军军强悍。 “摘星楼”楼高数十米,堪称中元之最。建成之日,有大诗人齐元,夜登高台,见月明星朗,乾坤浩荡;挥笔泼墨,笔落诗成,“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自此,楼,以摘星为名。摘星楼,便自此,名扬四海,为楼中一绝了。 可而今此刻,纵使如此高楼,纵使位列绝巅,在站中人,仍感觉、豪气丛生,意气风扬。 那无边无际的人海,那森严庄重的军阵,那招展的旌旗,雄壮的兵马,列列的寒刀,无可争议的百万大军。 不算民夫,不算仆役,不算奴隶,不算雇佣,这是真真正正,堂堂皇皇,拥有正规编制,拥有超强战斗力,是精锐,是精兵。 整整百万。饶是十六国国主,见惯风浪,历过风雨,仍不免,精神澎湃,胸中意气万千。 第九十五章 交锋 大明帝主身穿龙凯,帝袍猎猎作响,他负手而立,眼中是万水千山,雄兵百万。 帝喃喃低语:“朕当拥兵百万师,一剑光寒十九洲。”其眼底的神采,璀璨如天日。 众诸国主面色一变。 贤王微微、笑着开口,道:“明帝好气魄,贤王最喜结交豪雄,须知三分天下明月夜,二水中分白鹭洲。这天下,当有能者取之。” 众王面色大变。 贤王此言,包藏祸心,意图不轨,简直可恶至极,人神共愤。 但没人开口,尽管彼此神情各异,虎目暗扫。 大魏,实在太强。前有灭国之威,现在,依然陈兵列阵,三十万骑兵,二十万步兵,再加上地利,南盟,北邦,一旦冲突,不亚于一次顶尖决战。 这是谁也不一定愿意承受之重。因为一旦一方战败,那灾难,将是空前绝后。 那时,不管哪一方,他们面对的,将是豺狼虎豹,可能亡国灭种,永世不得翻身。是历史的罪人,国家的罪人,亦或者......英雄?不,绝不是,应该是战争的罪犯。 然,更令他们心揪的,是——贤王轻描淡写,明帝含笑不语......诸国主脊背发寒,心头凝重,大明就是个疯子。他们把目光...... “哈哈,想不到贤王,治国造势是把好手,连这诗才,也不逊人。此次我燕云诸国,齐聚中元城,与大魏订立和盟。当属百年未有之盛事。自此之后,我等当同进共退,共同缔造这盛世繁华。诸国主,意下如何啊。” 宋宗开口,言笑间,打破了气氛的一时凝寂。各国心头一松,大宋,还是求稳的。 若是三国联手,燕云会如何,谁也说不准。但不管最终胜败,此引狼入室,是明谋、也是毒策。大明,是在警告某些人。逼急了,那就不管不顾。 诸国不得不更加警惕。任谁,也不愿意,灭国之危太甚。 三国短短数语交锋,却是机锋暗藏,如剑高悬。 众主心里揣度:“宋宗欲嫁女,又不欲大明做大,但和盟事成,诸国实力都会上涨。更要借大魏之利,稳固他大国地位。 但总算此人看得明白,知道燕云一体,轻易不会背叛同盟。一旦燕云四分五裂,其必将遭受反噬。 然大明帝主此人,野心勃勃,倒是丝毫不怕别人知道。若有吞并之机,指不定闹出倾天风波。他大明倒是愈战愈盛,恨不得灭我等全才好。 但大明有狂的资本。这次陈国被灭,他作为幕后,倒是一点事没有。反而和盟之后,实力更要大涨。天下至此,又要多事了。” 诸国各怀心思,面上却笑意晏晏,言语间,皆认同宋宗话之有理。 和盟是大势所趋,能将诸国吸引至此,便是因为它——不可抗拒。 滚滚洪流面前,纵为一国之主,亦难以逆势而行。 天下间,有此可能者,唯大明,大宋,大魏,三国联手,方能逆风翻盘,乾坤再造。 但这显然不可能,推动各国来此的,是利益,是大势,是愿景,是未来。因此,联盟,是可靠的,牢固的,和不可撼动的。 至少,在目前来说,没有什么可以取代。 第九十六章 条约 此次和盟,各方会谈,定下盟约如下: 1本着和平互惠的原则,大魏与燕云,友好往来,互通有无。 2大魏不得干涉他国内政,不得无故侵犯他人领土,他国亦然。 3各国保证,依照条约,收取关税,设置贸易司,未经双方磋商同意,任意一国,无权更改合约细则,违者视作挑衅;各国有义务,劝导、规谏,及付诸行动。 4各国保证,不干涉,不欺诈,各国来往商队、商行,平等交易,自由出入,不得有巧立名目,巧取豪夺之举。 5允许南盟在燕云建立银庄,允许北邦在燕云建立天下镖局,保证商业正常往来。 6以上条约,皆有细则作为补充说明,凡违反合约,私自破坏和盟者,视情节恶劣,分别赔以白银,割地,城池不等。大魏同样保证对各国遵守以上条约。一切以维持第一条基本原则不变。 条约第5条,是因南盟和北邦,亦处于和盟中一员,分别与各国,进行数波会面、唔谈,达成明面与私下许诺、威胁、争执、妥协等不一而足手段,取得。 南盟和北邦,本就在不遗余力渗透燕云,此前与不少国家,当地官府,取得深浅、不同程度合作。对各国来说,南盟在燕云的商业,是时间迟早、规模大小的事,现在不过由暗转明。 与其费力阻止,不如趁此机会,获得各国需要的利益,是符合当时国情的。但也会对南盟做出种种限制。这在开始时,是必要的。当然也会随着时局变化而变化。 但,在建立银庄一事上,几乎招致各国一致反对。虽最终达成协议,亦只允许在指定的数大及十数大城市建立。作为此次负责人——南盟副盟主,中元城话事人,蒋元。对此早有预估,能有此结果,已是超出预期。 他相信,在盟主的英明领导下,四方银行所拥有的经过市场检验的技术——纸币。是远远超出各国想象和便利的。 其注定成为潮流,将以不可掩挡之势,席卷燕云。因为,历史已无数次,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它的魅力。 大唐是,欧元是,大魏亦是。 燕云,也将是。 实际上,大明,大宋,齐国等,未坚决阻拦的原因之一在于,他们也是有类似手段的。并不怕纸币,会冲垮现有货币体系。 而且,南盟向他们提出一种构想,发行燕云的纸币,将是一种全新的流通品。以唐皇,元天可汗,魏圣可汗三像,合以燕云十六国山海,重磅推出,必将风靡天下。 百姓必将重新审定燕云,燕云也必将,与魏元唐,挟守四方,掌四海浮沉。 如此一来。燕云就可以一定程度上,解决汇率问题,不必大量频繁更换各国银据,或随身携带大车金银。 “确实激撼人心。”有帝、国叹曰,“只是,为何三国有人像,我燕云,难道不可?”有国主不悦:“阁下莫非,亦小觑我燕云。” 蒋元答:“非也。无他,燕云无一统之君。” 第九十七章 青史刻迹 燕魏会盟,史又称“云中之盟”。它除了订立盟约,为各国迎来一段商业繁荣发展,国力持续稳步上升。还促成了两件有深远影响的事。 一:民生,四方银行的建立,纸币的发行,为各国老百姓,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与快捷,促进了民生、经济的繁荣和可持续性、流通性及世界一定程度上的交融。 它率先打通了因文化,民族,地域,国与国之间的种种障碍和艰难险阻;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世界人民的认可,成为可能实现“统一”的先驱。 对后世产生深远的影响和具有前杆性。 纸币以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为基准,再合以大宗交易时所用存根,是真正深入各国民众与民生的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它迅猛的发展,也引来各国对其的控股、分化、扶持、和打压种种不一而足;其商战上的精彩绝伦,堪称商业历史上的高光时刻,为后世,留下种种“佳谈”。 二:国局:陈国的灭亡,代表原先”宋齐梁陈“合称的破灭,六国与齐,五国与梁,建立真正的攻守同盟。 自此,世间不再有宋齐梁陈一说,代之的,是彻彻底底的七国之盟,六国之约。 燕云,在一定程度上,彻底结束了原先各国征伐不断,你打我攻的混乱局势。 大明,大宋,七国,六国。四大势力板块崛起,各自雄霸一方。 吴国被有意无意分割,但也成为一颗钉子,牢牢扎在,燕云的腹地。作为此次合盟的一员,吴国处境,十分尴尬,一来,它由原先中等的国家,实力被削弱至最弱的国家。 此次带兵,不足五万,其中还有一万骑兵,是隶属于西北铁骑两部,亦是此次灭掉陈国的罪魁祸首。 二来,所有国都知道,它是大魏的棋子,是安放在燕云不定时的内患;是威胁燕云“大一统”的酣睡者。各国势必对它保持戒心。 但吴王无惧,只要让他熬过这段虚弱的日子,和盟已成,大魏源源不断的财力,马匹,军备,资源,层层武装下来。 吴国必将以最快的速度崛起,未来,必定成为燕云一霸。那时,只会惧他者多。 只有强大实力,方是乱世中唯一自保的方式。 会盟持续三天,基本确定、原则不变。余下的,由各国留在此的专业内政团队,商量细则,补充条约,建立司法理事等一系列细则方面,进行具体遵守和执行。 这注定是耗时耗力,并伴随不可避免的各方面争执,竞争,妥协。但一切事情,皆在七日内尘埃落定。 而先行一步返回的各国君主,或明或暗达成了多少你我他之间的条件和许诺,便不得而知了。 总体来说,各国或多或少,获得一项或多项令人满意的利益。并在之后,各国正式通商,并各获得令人眼红的丰厚回报。 这也促使,大魏与燕云,七国与六国,大明与大宋,愿意在较长一段时间内,维持双方的交易联盟。获得各取所需的好处。 而南盟和北邦,则是维系双方交易的通道。其公正性,亦获得燕云一致好评。 而四方银行的建立,其衍化来的种种便利和实用,亦促使燕云进一步对其大规模化的需求和习惯。 云中之盟,成为了燕魏双方,友好会盟,互通有无的世界贸易规则之基。并在以后,为很多国家,在世界范围内,大规模使用和借鉴。 亦成为双方历史上,世界历史上,一次重大的商业变革,具有伟大的和平意义和世界贸易理念。 南盟,作为此次商业联盟的奠基人,被后世商业学家,史学家,纷纷称道和赞扬。 至此,南盟的商业领域,彻底辐射和覆盖了天下四方之国。 四方银行,名至实归。 而南盟所走、所开创的商路,也将被后世尊为“丝绸之路”。 第九十八章 巾帼 大宋,凤扬城。 凤扬城作为大宋陪都。是扼守多方的要城,自古以来,便是咽喉屏障之所。又兼离都较近,商旅往来繁茂。 可近水得月,可远交各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再加上此次宋公主公开招婚,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城中人一日多甚一日。豪车美男,非富即贵者,比比皆是。 多少商栈客栈,国宾贵馆,可谓棚满爆满。且与日俱增,一时间物价飞涨,求一房而不可得。 由此可见,凤扬公主美名远扬,纵战事交锋,国之胶着。亦影响不了,来参与盛会人的渴慕之心。 “世人皆知,我大宋公主,是一等一的美人。不但身份尊贵,还能文能武。其英姿飒爽,豪世之姿,不输男儿半点。更增添美人风貌。如今看来,传言不足信。观这盛世人海,分明是小觑了我大宋公主。” 看台上,王相端坐亭高,居高而望下,一目了然。旁边,宋公主姿仪雍容大气,望之如天仙下凡。 凤扬捋了捋额前的秀发,这是一种新式流行的妆容,却仿若专为她打造,衬托的她越发美艳无双。“王相不愧是文坛翘楚,夸起人来,也是别具一格。倒叫凤扬有些受宠若惊了。” “老臣不过说句实话,天下儿男英雄种,凤凰依旧傲群伦。若公主是男儿身,只怕多少人,要担忧睡不着了。”王文景此话是极高的赞誉了,确实,凤扬公主,即使在一众优秀皇子中,亦属同龄天骄。 如果不是女儿身,限制了她的至高。只怕多少官员、将种,会支持东宫之位。 要知道,这是在对女性有重重限制的男权时代。 宋公主作为皇后所生之女,又是太子姐姐,且受到宋宗喜爱,兼彼时吏治清明,文武并茂,最后硬是依靠自身卓越能力,成为统十万大军的女帅——才终于受到各方承认。这中间,历经多少不易。 凤扬的路,是坎坷,崎岖,和充满奋斗精神,具备非凡勇气的女性光辉历程。 加上种种原因,和上杆下仿,才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宋公主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 王文景对凤扬是有照顾和长辈般爱护的,虽然她是公主,但论起政治和权势,王相,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毫不夸张的。 凤扬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这没有意义。她总不可能夺了自己弟弟未来的皇位。皇帝和诸臣更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贤王求娶凤扬公主,几乎没什么人反对。大家心里是同意的,反而更在意的,是大魏给出多少。 “听说父皇已在回都的路上,想来就这一两日间了吧。” 王文景颔首,道:“今日下午便能到。” “哦,”凤扬微有些疑惑,王相见状,补充道,“陛下不回燕都,要来凤扬城,逗留几日。” “终于要来了吗……” “是啊,这武举第一人,也该归位了。” 两人最后所说,看似问答,其实答非答,问非问。 第九十九章 赛 下午酉时初。凤扬城东大门。 朝中百官,汇聚一堂。两旁,上下,有禁士执守,甲仗森严。 离开十许日之久的大宋宗主,在十万大军护卫下,披着晚霞,迎着落晖,缓缓回到了,他如神般主宰的,大宋核心。 文武百官,列队远远相迎,又在龙辇前,俯身跪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迎吾皇归来。” “众卿平身,随朕回宫吧。”龙辇内,传来平和而威严的声音。 仪仗缓缓起行。这一日,大宋宋宗回宫,凤扬城万民欢诞。 三日后。大魏贤王于演武台,击败众多竞争对手,当着天下无数英豪之面,勇夺第一。 随后又于诸多勋贵,百官,皇室之面,以策论迎战各国皇子,贵族,得策论第一。 最后当着宋宗,凤扬公主,太子之前,与李拥,韩离等宋之名将,讨论兵法,军阵得失。 时李拥,韩离叹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古人诚:奈何同行者甚少,遑论其它。今先生大才,果知言不欺我。” 一时间,贤王名声更起。市巷民间,传奇称道者甚多。然于上层来说,贤王有此能,众人早已接受。但仍被挫败,心中难免沮丧。更有抱以贤王为踏脚石,在某一方面打败他。好一举成名天下知。 但现实终究残酷。始终是,大多数人,成为贤王的背景,沦为时代的序幕。万幸,还是有少数人,于此事件中,绽放光彩,获得门路和途径。未来,也会更加广阔。 “没想到那个贤王,还挺有本事。竟然连那么多皇子,贵公,都输给他。” “是啊。以前只以为他文治厉害,未曾想,连武略,也这般骇人。听说,连大将军韩离,飞将军李拥,都称此人,是不世之名将。” “这不废话。掸灭一国,重立一国。一言以兴邦,一言以灭国。说的不就是这等人物。这等风采,当真令人神往。” “原以为传言夸大,现在看来,是我等坐井观天。大魏有此等英杰,怎不国盛兵强,蒸蒸日上。” “可惜。这等大英雄,若能嫁与他为妻。妇复何求。” “唉。也只有公主那等人儿,方能配得上他了。” 凤凰楼。高三丈九尺零八。建于风水绝佳处。北靠凤凰山,南依瘦西湖,东临国子监,西看武功院。 月余前初建,动用人工物力无数。每层可容纳数百人。此楼所建,只为一人故。 大宋公主,赵凤扬。 今日风和云淡,今日天青气朗。今日彩灯高挂,今日人声鼎沸。今日,是群众的狂欢,今日,是男女的深爱。 今夜,不禁宵禁。 今夜,一年一度。 这是一个,注定难忘的节日。这是一次,注定铭记的事件。 大宋历一百二十一年七月初七。 凤扬城数十万百姓,齐齐涌向凤凰山周围。 或在山上,或在半山腰。或在水上,船上。或在国子监,武功院。或平地,或楼台亭榭。或酒楼客栈。 这是大宋少有的一次,彻底放开凤凰山,国学府,武学院之举。除了少数地域。几乎很多,第一次向城民展开它原来神秘的一面。 近百位杰出人物,将在今日决赛,选出真正的文中翘楚,词中魁首。 第一百章 白银争道 震撼人心,激动人情。何其宏大的场面。何其热闹的场景。这是大宋历史上,少有的一次,聚集各国各界,各层各类的人士;也是少有的一次,大宋军、民、官、士、工、商,齐聚一地。共同参加如此盛大恢弘的人间盛典。 时旭日东升,阳光初照。世间如同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辉。百位才子,一一登台献技:或以文显圣,或以诗壮情,时不时引来阵阵赞叹,声声颂扬。 又或兼歌以咏志,曲以成名。盛哉壮哉:盛世如此辉耀,大宋文富,必照耀史册,辉煌千载。 凤扬公主,玉立高楼。其装之盛,其饰之华。如凤临当空,凰游千秋。 楼下百子,写锦绣文章,歌盛世之美。曲音绕梁,余韵不绝。百鸟绽芳华,一凤天下知。 远方,阵阵骚动传来。十里,五里,一里......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响。无数吸气,诅咒,扼腕,长叹,羡慕,妒忌,其内容之复杂,情绪之丰烈。仿若沸水搅灌油锅,掀起阵阵狂骇。 五千骑兵,身披金甲,手执银枪,腰跨宝刀,背负长弓,雄姿威壮,英姿挺拔。威威然大国风范,雄雄列强军威仪。 然而,真正引起无数人热烈波动,喧然炸裂,却是......嘶......那一厢厢,一车车的白银,银的耀眼,银的发光,银的炫目......啊......他怎么敢,他怎么能。没天理,老天,你下道雷,劈死这人吧。 难以想象,何等冲击。 多少人知道,贤王欲豪娶宋公主。聘礼三百万——白银。 大家以为,这或许只是个噱头,又或者认为,三百万两白银,只是价值等同,并非实银。 可这一刻,多少人被颠覆了三观,常识,眼睛,感觉。 听闻,有时候,远远比不上亲眼目睹。而且,是如此这般,颠覆骇人的巨笔。多少人,穷其一生,无法实现。多少人,耗其毕生,永无实现。又多少人,从来未有目睹,这般马拉豪富。 那不是白银,那是心,在滴血,在颤抖,在目眩,在晕倒。一切,已成为现实,一切,正在发生。 王文景作为此事负责人之一,此刻正陪在公主身边。事件发生时,他与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深深的震惊。 可以说,两人纵使经过见过大风大浪。但如贤王这般,如此豪掷万金者,无有一人。 因为,这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甚而,一个国家,也不能如此轻易做到。但贤王...... “说实话,老夫今日还在想,贤王会如何破局。如今看来,此人气魄手段,已远非常人能及也。”作为一国最顶尖,傲立金字塔绝端的人,王相会时不时揣测、复盘对手的意图、行事、手段。 这是作为一个政治熟手的风格习惯使然。 但不得不说,贤王的开篇,实在过于压盖人心。 这一招,多少人无力,纵想学,也学不去。学去,也用不了。 “闻贤王有治国之能,何曾在武学,兵论上,亦有如此之成就。王相可知缘由。莫非此人一直还在藏拙?” 第一百零一章 三人行 庆亲王,当今圣上之亲叔。先帝之胞兄。皇室一脉,辈分最高之人。 一生历经三朝,风雨尊荣六十九载。是大宋少有的身尊贵极之人中一。 宋宗贵为一国之极。自不可能亦不合适,亲身出场。 故而请派庆亲王与当朝丞相,一同出面陪护。 这在宋朝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殊荣。 目前为止,皇室公主中,仅凤扬一人。 由此可见,他是如何重视这个女儿和宝贵这次联姻。 王相闻庆亲王相询,拱手答道:“劳老王爷问,非是藏拙,而是此前武举上,一举夺魁,连败数十路精英者。非贤王亲身。实是他人相代。” 庆亲王点头,他不参与政局多年,许多事情,已看得平淡,他这个位置,上心太多,反而是个麻烦。上一句故意词句不当,不过试着问问,现在看来,此事并不需要保密。 那就可以继续谈了,“可知是何人。” “不知。但应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庆亲王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贤王能请动多班人马,为他助阵。此亦是他之能。大魏竟能有如此多搅动风云人物。无愧于强魏之名。” 王文景凝重道:“是极。每每思来,仍令人难寐。大宋距强,仍有诸多要走。” 庆亲王颔首,微眯的眼神间,若有所思——看来,这两人的身份还不低。能搅弄风云?也对,武举上,两人大放光彩,常人怎能做到。王相是知道还是猜测到对方的身份? 若说故意表现出来给他看?这里又没有外人,没有这个必要。唉,不过一时兴起,也罢,这些勾心斗角,就让年轻人去操心吧。自己那个侄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是可惜了侄孙女,凤扬虽然努力,但出生皇室,天然就要背负使命。何况是如此优秀的公主之身。 “如此说来。王相早知当日擂台上,其人非是贤王本人。看来你们是笃定:即使许多心中猜疑,暗中腹诽,也无人敢揭穿。”凤扬公主质询语气中,有些失望,有些如释重负,还有些,淡淡的惆怅。 见王文景点头,凤扬接着质问道:“这么说,父皇,王相,贤王,你们早有密谋。如此欺瞒天下人,就不怕落人口舌。也对,谁敢捋你们的虎须。何况水平如此之高,这天底下,也是寥寥有数。技不如人,输了就更找不回场子了。” “公主聪慧。”王文景道,“武举事,在上层,没有秘密。臣也是无奈之举。贤王势成,大宋,就不会拖延。一切,是奉命行事。至于天下人的眼光,历史,有且只应该由强者书写。” 凤扬内心一叹,这个世界,始终是弱肉强食,她这个公主,还没有强大到改变命运,抉择命运的程度。不过说来,天底下,又有谁,能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呢?终究是,不如意,十之七八。 “贤王还许了你们何等好处。” “未来,金银铁铜,战马,铠甲,利器,粮草。皆可在一定程度上交易。” 凤扬盯着王文景,眼中不自觉复杂,父皇他,始终没有放弃当年。“此乃国之利器,王相……” 王文景没有丝毫犹豫道:“大势已至,变局已开——富国强兵,能为人所用者,方能有用;不能为国所用者,于国何益。”但内心的承受,却是千言万语,千情万感,交织成剪不断理还乱。 第一百零二章 花诗 楼上相谈之际,楼下车队,缓缓拉近,停下。 阵形一列排开,喧天的银光,仿若天河倾泻,直铺耀的大地,白晃晃一片真干净。 野蛮,粗暴,赤裸裸,却又有一种简单直接的力感——美、而震撼人心。 凤扬自短暂恍惚中醒来,眼前一幕,无疑具有视觉和感觉上的双重冲击。远观和近距离感受,前者是远远追不上后者强烈的。 无法形容这一幕是何等的壮丽。 纵然王相和庆亲王,这两位当世绝顶的人,都感觉到了一阵窒息和心跳感。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种无奈和摇头感叹。 “遍观古史,如贤王这般,为美人,豪掷三百万巨财的人,历代从未有过。” 贤王过于抓住人心,大家艰难移开目光,不约而同纷纷将视线投注在凤扬身上。 没有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凤扬表现,并无起伏,瞳孔被光所返盖,看不清真意。 众人心思浮动,浮想联翩,恨不得动些什么……但看到大军戍守,还是理智压倒西风。 仪仗缓缓退却,立于两旁,留一条大道,可供多人并行。 数十万百姓正心中天人交战,远方突然传来阵阵花香。清香扑鼻,清馨迷人。 围观人群中,发出声声惊讶和不解。但都耐心等待。众人纷纷猜测,期待和好奇。 近了,近了,只见一对对童男童女,缓缓走向前来。每人手捧花束,表情神圣庄注。姿态仪容,比例均匀。行走间,散发莫名的韵律和美感。 让人不由,屏息静气,凝神关注。然而…… 无数女子的声音猛然炸开,声浪尖叫,一阵盖过一阵。 “那是。” “芍药。” “山茶花,还有:水仙花,并蒂莲,徘徊花。” “不对,现在不止叫徘徊花,它还有个诗意的名字——玫瑰。” “百合,月桂,牡丹……天啊。怎么做到的。好多我都叫不出名字。怎么做到保存如鲜,好像刚采摘的一样。” “不对,就是刚采摘的。听说这是南盟的商业手段,也只有他们,才能做到。” “可是,不同季节,有的花,根本不在开放季节内。” “不知道。但他们似乎掌握某种技法。” “天啦。百花盛开。这简直是花的海洋。好美啊。” “技近乎道,技近乎道。”有儒士书生拍腿大呼,有匠人嘴中喃喃,目光痴迷一片。 “花能反季节,换成粮食,农作物呢?”这是有识之士激动的原因。 “这群女人怎么了。疯了吗。”有男子看不过去。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有倚老者斥喝。 “快看,有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群花绵延一片。 “凤扬城中凤扬府。”有人低念。 “快看。第二行。” 又一列花诗出现。 “凤扬府中凤凰住。” 持花人有序增加,两千,三千…… “第三行,第三行出现了。” “若得凤凰相思许。” “第四行?第四行呢?” “还没出来。” “人还在往上加。” “我滴个乖乖,这得多少人。” “这么多钱,用来买花。简直暴殄天物。” “所以你不懂。是个穷鬼。还鳏居。” “你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三章 凤求凰 “别吵了,别吵了,五千了,五千了。”恰在此时,花诗轰然一变。五千童男童女,合成一股。新的诗句,齐齐出现。 此句排列之整,绵延之大,扩展之广,远超众人想象。它始一出现,便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填满了多少人的心房。 有人沉浸,有人失魂,有人追忆,有人喃喃:“不爱江山爱美人。”有人缓闭双眼。落下泪水。 “贤王。这天下。唯有你敢,也只有你能,有底气,大放此等阙词了吧。换一个人。都怕配不上这诗。不够格。” 凤扬呼吸间,略有急促。女人饱满的胸脯,缓缓起伏。也不知是......王相与庆亲王又一次“深情”互望,然后摇头不知怎言,年轻人太大胆:两人有种不该待在这里的感受。 “就该让一群小辈站这感受。真有种‘婚姻对不起’的泪感。”“让人情何以堪。” 两人知道,变天要来了。这贤王行事,当真每每出人预料。关键是,他还有这个能力。这就有点教人难受了。 “此人还是不做对手的好。”两人心中甚觉陛下英明。 花瓣漫天飘落,洋洋洒洒,天地间一片唯美。贤王于漫天花海中,怀抱绿绮,踱步而来。 他一身白衣,飘飘欲仙;仿若要乘风归去,又如谪仙临世间。他始一出现,便让万千目光,尽皆凝眸。 他踏着奇异而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踏过银河,穿过花海,又步步登高,直上凤台。 人群的目光随他而转动,众人被深深吸引,仿若自身亦临其境,恨欲狂,更恨不能取而代之。 蓦然间,有人放声大吼:“大丈夫,当如是也!”一言出,万民惊,人间一片喧腾。 贤王视若未睹,毫不在意路过后的一切。于此刻而言,他的眼前,只剩下这位冠绝燕云的奇女子。 这一刻,他离她,是那么的近。两人已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眼睛。他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一段话:“你在台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台上看你。” “梦,终要它,成为现实!”他盘腿坐下。将怀中的琴轻掷膝案。 “咚咚......”音律缓缓响起。 娴熟的技艺、不羁的姿态,令他一举一动间,散发豪放吸引的韵魅。音调缓缓弹出,一字一句,仿若弹在情人的心上。 音在犹耳,韵在犹心。 《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琴律猛然一变,更加激亢、大胆和无忌。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轰”此人太不要脸。凤扬面色微微涨红。 眼睛都不敢去看他。那人的情话......简直。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人。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么敢...... 想起那些让人脸颊发烫,耳垂发红的诗句。凤扬有种恨不得钻地缝逃开此地的冲动。 第一百零四章 嫁给他 “什么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什么遨游四海求其凰。什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还恬不知耻,说什么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更可恨,还往自己脸上贴金: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难道不是自己被逼着要嫁,他强娶强买吗? 怎么一转眼,变成他苦苦追求,百般思念不得。还相思无穷无尽。任它天地难阻。啊,这什么人。” 王相与庆亲王瞠目结舌,两人一人精通音律,一人是此种大家。可正因如此,两人感觉,三观都被刷新了。 “这人,简直了。” 上层,尤其懂音律者,惊呆一片。百姓茫然,不知所以。但很快,便在有心人指导下,领会了其中的含义。 虽然很多不具其意,但听着,颇觉顺耳。不妨碍他(她)们大声叫好。于是民间一片欢呼。 恰此际,贤王长身而起。手捧九十九朵鲜艳的花朵。以芍药为主体,辅以山茶,水仙,点缀以玫瑰,中心装以并蒂莲。 踏浮桥而上,落脚而红线生。直来到凤扬面前。 “我视浮银如粪土,千古悠悠,唯公主,长在我心。” 望着眼前这个恣意放扬的男人,他是那么耀眼,仿佛全身带着光一样,一出现,便是惊艳天下,让无数人为之疯狂。她抿着嘴,有些倔强。 这应该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了吧。 她定定看着他。 可是,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这个念头闪过。便难以挥去。她嘴角微微翘起。 恰此时,场中变化又起。 只见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楼前台后。 无数人为之一愣,人群出现短暂凝滞。紧接着,大喊声接连响起。 “嫁给他。” “嫁给他。” 初始东一点西零零,南一处北孤孤。但随之,便在人越加越多下,变得煽情而狂热。 无数人纷纷呐喊。 “嫁给他。” “嫁给他。” 终至连成一片,几十万人手臂高举,其呼喊之声,振天接地,若山崩,似海啸。 声浪远远排开,穿山越林,平湖踏地。其声之高,其音之广,几乎传荡大半个凤扬城。 天地间一切都被这三个字,回荡,笼罩。 百姓爆发的热情,持续的激情,奔放的豪情。再没有,能比过今日的了。 凤扬于漫音之海,夺过贤王手中的花束,“落荒而逃”。 文锋一愣,随之大笑了起来。 王相与庆亲王面面一滞,贤王与公主这操作,是成,还是没成。若说成,公主怎么跑了,要知道,公主可是连大军压境都丝毫无惧的女帅。是害羞吗...... 若说没成,公主临走前,把花抢走,这是接受的意思吗?但两人是老成精,反应敏捷,于身边众人没回过神来之际。迅速判定,宋国文比第一——贤王。 为这场盛会,下定决断,盖棺定论。 虽有人不甘,但在百姓热情欢呼下,无人拂这个结论。 刚才的场面,饶是不少人,身居高位,见多识广,亦不怎见过此等数十万民众呐喊之威。贤王诸多创举,值得品味,令人久久回记于心。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于无数民众来说,更是一生难得见到的奇景。宋城百姓的谈资,自今日起,又要多上大大的一笔。 而这一切,只是开始,更大的发酵,还在后头。在诸国! 此事传播之广,传播之快,几若一阵旋风,席卷了天下群民。 为后世史书,再添一笔传奇。 而这一切,有一个巨大的推手,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一切,从宋城开始。 第一百零五章 花与夕 这一日,凤扬城百“花”齐放。 多少花店,被踏破门槛。多少男女,争相订购。 这一日,被称作“百花日”;这一日,七夕佳节,开始了向全世界广泛输出。 花店逐步蔓延,整个燕云,成为花云。接下来,大唐,欧元,大魏,也将争相效仿。 玫瑰被赋予了传奇的色彩,成为继四大情花之后,第五大情花。并逐步开启了,向世界蔓延扩散的“征服·爱”之路。 并将在此后的世界中,融入更多浪漫和传奇的爱情故事,使得它更加丰满。 直至,征服世界,征服·爱。 “哎,你们听说了吗。贤王夺得文武第一,大宋公主,就要嫁人了。” “不是说,凤扬‘落荒而逃’,没看上贤王吗。” “嘿,你说你说话矛不矛盾。你懂什么。那叫矜持,什么‘落荒而逃’,那叫‘羞涩而走’。” “不对,分明是喜极而奔。” “对对对,肯定是不好意思,害羞着走了。” “你们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公主最后不是抱走了花吗。” “说到花,你们听说了没,今日百花盛开,不少店,都被踩破了门槛。那人多的,啧啧,没见过,你们想都想不到。” “嘿,还用你说,我娘子,为了买一朵花,啧啧,硬是排了两个时辰。平常没见她,干啥那么有劲。” “兄弟是北方的吧。我跟你说,这个叫仪式感。什么,这你都不懂?知道凤扬公主吧,知道贤王吧。知道就好,这你要不知道就完了。 那你知道贤王为什么能娶到凤扬公主吗?不知道,不知道就对了。我告诉你,就三个字:仪式感。 你品,你细品,你细细琢磨。是不是这么回事。是不是这么个理。 啥,你还不懂。怎么这么笨,行,我给你说说:贤王为了娶凤扬公主,可谓是大煞苦心。先是银河开道,接着花海漫天,最后是什么——手捧玫瑰,当着全宋城几十万人的面,说:‘我视浮银如粪土,千古悠悠,唯公主,长在我心。’ 感动吧,谁能不感动。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了这猛烈的爱情攻势。 你看今夜,多少人,没拿朵花出去,都没人搭理你的。 我可告诉你,不说其它地方,单单这青楼楚馆,你不带一捧花,人家姑娘都不让你见面的。” “我靠,人比人,气死人,我们还只论支,人家就已经论捧了。” “我有预感,以后卖花,是暴利。” “这还用你说,你看开花店,哪个生意不好的。我告诉你,你是不知道,这一天挣得钱,都快抵上我一个月了。” “听说,卖花的,更多的,是招女子学艺。嗯,得让我家内人去。” 这一日,凤扬名声在外。关于她与贤王的爱情故事,将在今时及以后,以数个版本,在不同地区、不同国家上演。 更有说,书,弹,唱,宣扬的家喻户晓,多少女子,以凤扬为羡,幻想梦中的情郎。 多少男人,以贤王为慕,幻想何时,自己也能如贤王这般,“不爱江山爱美人,视浮银如粪土。” 这一夜,凤扬花贵! 第一百零六章 立场——大宋的利益政治出发点 宋,行宫。 “陛下,公主来了。”大内监笑呵呵道。 “嗯,让公主进来吧。”宋宗放下手中的折子,和颜悦色。 “父皇,儿臣给您请安。” “嗯,皇儿坐。西域来的佳酿,平常可不多见。” 凤扬轻皱了皱眉头。“父皇平日甚少饮酒。今日何事如此高兴。” 宋宗看了眼女儿,却故意摇头晃脑,做品美酒状。口中亦道:“得知朕的宝贝女儿,觅得良人,朕岂能不乐。” 凤扬压下不悦,道:“父皇就没什么话,要对女儿说。” 见女儿压重语气,意有所指。宋宗不再岔题,道;“果然知父者,女儿也。皇儿想知道些什么。” 凤扬见父皇不再兜圈子,直开山门道:“父皇与贤王,早有谋约。” 宋宗看着聪慧洞察的女儿,每每有种感受,好像对面坐着的,不是他女儿,而是可以接替重任的国之接班人。 “可惜。若是太子多好。”他心头重重叹息一声。随即正言道:“是。我与贤王,早在国书之始,便定下盟约——大魏与大宋,守望相助。父皇曾言,与贤王,神交已久。此次贤王出使大宋,其实是我等双方合力促成。” 凤扬心中疑惑,豁然解开。她恍然道:“所以,父皇早知贤王目标,父皇也是幕后推手之一。” “是,”贤王点头,欣慰的看着这个女儿,这个她最优秀的女儿,只需轻轻点拨,便能贯通全局,抓住重点。 “儿臣不明,父皇助魏灭陈,于我大宋能有多大实益。” 宋宗耐心解释,道:“陈国,看似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实现称帝夙愿,实则它亦是大明的一把刀。欲借此,挑起燕云和大魏的对立,以达到他的目的。 而我大宋主和,大明主战。他若成,燕云必将与大魏势成水火。大宋与大魏接壤在前、首当其冲。大明必可借势,挑战、撼动和压制我大宋。以实现他燕云霸主的地位。” “如此说来,成则它获益良多,一石数成;败,它似乎也没亏什么。反倒因为云魏联盟,它更斩获颇丰。” “是,我们这位‘老朋友’。眼光独到,下手精准,虽然陈国建帝失败。但它所亏不多,只是打的好主意,想独霸燕云。哼,大宋不是他可以轻易绕过的。” “所以,”凤扬夸赞道:“还是父皇更高一筹,借大魏之力,削夺了大明的野心膨胀。还促成两方联盟,大宋获利匪浅。” ‘哈哈”宋宗捋了捋微微的一点胡须,摇头笑道:“你呀,少往你父皇脸上贴金。我也不过是在贴合国情的举措下,搭了把手。只是不知,将大魏棋子放在中州,是好是坏。”宋宗沉思,但随即失笑,“眼下却是有些杞人忧天,也罢,有得必有失,哪容易好处都占尽。变局变局,当不是一朝一夕说变就变的。” “所以,父皇早就心里打算把我嫁给贤王,也在父皇与贤王的密谋里。” 宋宗一愣,看着突然翻脸的女儿,他有些伤脑筋。说实话,他拿这个女儿,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别的皇子皇女,或许还会畏惧他这个父皇——天子的威严。 但凤扬——有时候确实胆大。让他下不来台的时候,也是毫不客气的。但好在,较多是在私底下,也算把住了他这位皇帝的脉。算了,看在是自己的女儿份上。 宋宗笑了笑,和蔼道:“怎么会。父皇是为了你好。试问当今天下,能娶我女儿者,不过一手之数。贤王是其中最合适的人。难不成,真要你嫁一个碌碌无为——你甘愿与这样平凡的人,度过一生。” 凤扬没有被谎言巧语所诱,仍是理智道:“如此说来,父皇是为女儿好。凤扬应该感谢父皇的一片爱护之心。”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宋宗点头频频。凤扬嘴角微翘,话锋突转,道:“那贤王送与儿臣的几百万聘礼,儿臣拿个三分之一,很合理吧。” 宋宗一听,这还得了,连忙板正面孔:“胡闹。难道你认为父皇,会看上你区区三百万两白银。若不是大宋国库困难。皇儿放心,该有的嫁妆,我大宋,一分都不会少,绝对是历代宋朝史上,最豪华最富丽的嫁女仪式。” 凤扬撇撇嘴,财帛动人心啊,父皇打钱入私库的主意,户部、军部,生怕落不着,宗人府、内务府,谁不眼热。偌大的国家,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三百万不精打细算,开源节流,是用不了多久的。 第一百零七章 谋外后谋内 “父皇与贤王,私下底还做了何交易。三百万两,只为娶凤扬一人,女儿是断断不信的。”见凤扬如此刚决。 宋宗叹气,道:“朕交换了安西铁矿,山西铜矿,及数座煤矿,并允诺,南盟在大宋,自由建立贸易。初步预估,大宋将在商业税收上,每年无本盈利百万至数百万两不等。同时,大魏允诺,每年与大宋交易买卖马匹一万,牛羊骡十五万以上。” “什么。”凤扬一惊。“父皇,你把铁矿、铜矿、煤矿,换那么多给大魏。岂不是变相增强大魏实力。现在的大魏,便已经让人遥不可及。再得资源相助,不更得……就算大宋缺马......” “别急,来,坐。”看着眼前为他担忧的女儿,宋宗直觉,心怀大慰。他安抚凤扬继续坐下,道:“这些资源,看似重要,实则也重要——但最主要,看掌握在谁手里。你也见过大魏兵马雄壮,铠坚甲固,难道你认为大魏,就没有途径,获取这些重要资源。” “父皇,儿臣何时见过大魏阵势。”凤扬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女儿发窘,宋宗诧异:“难道,中元城,扮作侍从的不是你。” “啊,”凤扬惊呼,“父皇你。” 宋宗作恍然大悟状,道:“哦,我还以为,是你想看看未来夫婿的风采。原来是父皇误会了。那你千里迢迢跑去,莫不是担忧父皇安危。” 看着“哈哈”大笑个不停,没个正样的父皇,凤扬有种白日脸颊发烫的感觉,她连忙岔开话题。果然,提起正事,宋宗又恢复如常道:“其实,这些资源,是准备给你的。” “准备给我。”凤扬惊讶。 “是,贤王答应,50%份属于你。其实,贤王倒不太在意这些。从他的身边人柳君如,吴牙子便可看出:此人毫不压制身边的人发展。还能任他们自取资源。这是多少君主难以做到的。 父皇同意你嫁过去,便是希望你有更好的发展。 贤王已允诺我,不会让你吃亏。为父是放心的下的。况且,你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都是在为此吗?你嫁过去,太子的位置,才能更稳固。” 凤扬吃惊,神情大变道:“父皇,你,我...” “不要紧,”宋宗神情淡淡。这一刻的他,方才是那个叱咤燕云,统驭万里的贤君圣主。“你学习统兵,通文晓武,不都是在为你年幼的弟弟打基础。父皇又何尝,不是为你,为皇室打基础。 大宋繁盛至今,殊为不易。父皇希望,你与太子,能走的更远。大魏是你的一个契机。况且,你举办文武招亲的含义,不正是想为你弟,培养一批人才吗。 现在,他们已经出现了。比你预想的要好。” “父皇。”凤扬眼角有些湿润,双眸迷蒙许多。宋宗也有些动情,情绪波动,几难自抑。 他转过身,轻摆摆手。“去吧,孩子。” 有些考量,他没说,此举亦是在为大宋留条后路。将来若事有不虞,太子或其他皇子,也能多一个选择和退路。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父皇他太累太复杂了,帝王之术......”凤扬喟叹,月夜下,马车辚辚而行,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世界。 月华为她披辉,星空看着她远离,直至,消失在行宫的尽头。 第一百零八章 起意 翌日。 “公主,贤王来了。” “嗯,”凤扬螓首轻点。“请他去客殿,我随后就到。” “贤王殿下,公主在客殿等您。请随奴婢来。” “雪儿姑娘请。”贤王无太多架子道。雪儿带路,一行数人,很快来到殿外。 “你俩殿外等候。” “是,”血二、血四恭身应答。贤王随雪儿踏入客殿。 殿内宽敞,铺设雅淡,无人射藏。两大统制稍松一口气,虽身处公主府,两人亦来过数次,理论上应安全。 但两人仍不敢掉以轻心,事实上,两人一般是贴身保护贤王的。除非一些重要事情外。 雪儿奉上香茶后,便缓步退出,在外等候。 贤王毫不着急,淡然而坐。眼睛看着凤扬,却并不有侵略性。 凤扬一开始同样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神情间思忆、感叹、无奈、和疑惑。种种不一而足。 贤王这么静静看着、欣赏着,任由她发散。好一会儿,凤扬方回过神来。她捋了捋秀发,见贤王一瞬不瞬盯着,她手一顿,不着痕迹放下,随后轻问:“好看吗?” “好看。”贤王点头,随之端茶轻品了一口。“哪儿都好看。”他似笑非笑。凤扬看不到他表情,但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捉弄。 凤扬刚才虽在走神,但女人一心二用,多是常事。她又岂会不知贤王刚刚将她打量了个遍。 她反唇相讥:“哦,堂堂贤王,莫非是登徒浪子不成。” 文锋轻笑道:“贤王也是人。我欣赏自己的妻子,有何不可。她人可没这般美,天下男人都要羡慕。” “贤王莫要玩笑,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你。” “哦,”贤王嘴角勾起笑容,“当着全天下的面,也可以反悔。” “小女子可没这么说,再说,文武比,获第一者,可不止贤王一人喔。”她笑笑,好似胜券在握:“更何况,小女子是女人,是女人,自然有不遵守男人制定规则的权利。女人可以为可以不为。贤王认为如何?”她言之凿凿,颠倒黑白起来,竟有些可爱。 贤王好笑,附和道:“是啊。公主说的在理,也不知是谁,月余前便来考察她未来的夫君。又不知是谁,知道逃脱不了她夫君的掌心,便设局,要借助她夫君的噱头,以达到某些目的。” 他将“目的”两个字咬得颇重,眼见得面前美人,呼吸愈来急促,他笑意越浓,继续调侃捉弄道:“更不知是谁,偷偷跑去千里之城,只为见识她即将嫁做夫君的人的影响力。若是太过平庸,则不能折服她;若不能对她好,所嫁非人,未来岂不受尽磨勘。所以仍要考察,看他心诚。啧啧。” 贤王摸着下巴,不在意变了又变脸色的凤扬,凑上前,道:“公主殿下,你说,女人,是不是很麻烦。” 凤扬怒而拍桌,羞恼道:“哼,贤王殿下好本事,看来对本公主起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一百零九章 摘 贤王诚恳道:“是啊,三年前我一见殿下,便惊为天人。梦想有朝一日,定要把你娶回。可惜天不遂人愿。竟要我苦等三年,方能寻得时机。所幸公主未嫁他人,否则,岂不叫我痛心疾首。” “哼,花言巧语。”凤扬嘴上如此说,但不似刚才嗔怒,面色缓和许多。女人爱听甜言蜜语,纵然假的,只要能说成真的,便是真的了。 何况贤王并未虚言。布局燕云,是一直有在做的事。否则陈国,也不会那般快败亡。只是刚刚贤王戳中她心中的矛盾,方才那般羞恼。 女人嫁人,心思多样,本就在情理之中。嫁合适还好。若所托非人,所谓嫁鸡随鸡,从一而终,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净心中悲苦了。 更何况作为一国公主,从小耳濡目染,婚姻难有自主权,几乎是政治联姻。一生悲剧者,比比皆是。命运难有自由。 凤扬并非普通女子,其思想成熟,权谋军政,亦从小浸染,所思所虑,自非比常人。所以慎之又慎,心中矛盾,亦属常情。 然她毕竟也是个女子,自有幻想爱情和未来人生另一半的浪漫、可靠及安心。所以贤王戳中她的心思,她固然有女子的羞恼,但心中反而安定许多。 贤王能说出她的内心矛盾,说明他是对她上心的,知道她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和忧虑什么。 并且,能去为她下工夫,且是他人远远不能相比,难以望其身影的那种。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重视她。 这极大的填补了她做为一个女人,内心渴望的,现实中需要的。是别的男人给不了的。 因为他懂她。 这很重要。不枉费她一次次考察,暗中掏心掏肺。如果她不想嫁,她怎么会去做那些无意义的事。 而甚好,贤王对此,给予了积极的回应,并做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好。所以,凤扬早在内心里,一步一步接受了他。 只是女人内心比较含蓄。而这个时代,压抑女性,难以表达情感。任何的不当之举,都可能被当做有辱门风,败坏家德。 其中尤以皇室、贵族为甚。由此往下,一步步蔓延。纵然贤王在此方面,做了不少努力,甚而大唐,亦有女子当官者。 然时代大势皆如此,平民尚且无地位,何况女人、奴隶乎。 而这也从另一方面反应出,贤王做的事,何等惊世骇俗。无外乎,外界多少女子,都想嫁给贤王。 以至外间有言:“一见贤王误终身。”甚至多少秦楼楚馆,红牌花魁,时时常叹:“若能一夕欢,何昔明日死。” 凤扬公主心里是高兴的,只是面上不表露出来。她若不想嫁,昨日也不会接过贤王手捧的情花。也更加不会有贤王今日上门,她便接见的道理。 否则为了避嫌,贤王是不可能见到她的。而今日,她还有件重要事情要确认。果然,只听她缓缓道:“当日见你时,我要摘你面具,你说真容不可对旁人看,只对亲近之人见。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可以看看,我未来夫君,究竟是什么样子。” 凤扬既已决定好,两人也已把话摊开,倒是不复先前般遮掩,所幸大大方方。妻子要看丈夫的样子,贤王倒不会拒绝。虽然现在常有男女双方未见一面,便婚嫁娶亲之事。但......贤王缓缓摘下面具。 第一百一十章 筑金屋、藏美娇娘 良久后。 凤扬叹道:“未曾想。名满天下的贤王,竟是如此普通之人。” 贤王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凤扬思虑片刻后,小心问道:“所以,这是你从来戴面具的理由吗?” “非也。”贤王缓缓将面具戴上,“此乃政治需要。”见凤扬疑惑,他解释道:“未来有用。但暂时还不能告诉别人。知此事者,唯魏汗一人。” 凤扬恍然,点头后不再追问。虽然她也好奇,贤王能十许年如一日,让世人难窥其貌。为的是“未来有用。”可以想见,是何等一件大事。要这么多年,隐藏真身。 两人欲再交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 “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公主殿下正在和人商量要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很显然,雪儿没有阻住来人。 “我是太子殿下,哪里去不得!我有重要事情见姐姐,你等不能阻拦。”前半句是对卫士,后半句是对雪儿和血卫。 贤王与凤扬皆回身望去,只见一英武少年,身穿华服,大步而来。观其表现、一举一动,皆仿大人式。虽脸上稚气未脱,却小小年纪,有大家之象。 大宋太子,凤扬亲弟——赵巡。 取天子巡守八方,四海为尊之意。 今年十四,为宋宗第十子。 因是皇后所生,所以,赵巡八岁时,便被立为皇太子。 也正因此,他招致了多位皇子的忌恨和嫉妒。只因是皇后所生,是皇上嫡子,便要继承皇位。 几位年长的哥哥,都很不服气,论年龄,论势力,论能耐,谁不比太子强。这也导致,凤扬早早投身军伍,以女子之身,执掌大宋十万禁军的传奇故事。 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这个弟弟,扛下大部分压力和挡下风雨。所以,太子对这个姐姐,是既爱又怕。 爱自然是,她是亲姐姐;怕则是,凤扬对他管教严厉,动辄训导。 凤扬皱眉,沉声道:“你来干什么。不知道我在会见重要客人吗?还大吵大闹,强闯房门,像什么样子。” 看着姐姐颇为隐忍,就差发作,赵巡缩了缩脑袋,突然想到什么,又挺直腰背,眼瞟向贤王,大声道:“我来,当然是有特别的事情。” 贤王暗道有趣,手轻轻一挥,血卫收令退下。雪儿收到暗示,亦施礼退下。凤扬压下火气,沉声再道:“你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赵巡赶忙转移话题,见姐姐疑惑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看起来倒像是跑一样,道:“你便是我姐夫吧。” 贤王看着面前半大不小的少年,又瞥见凤扬呆了一呆,随即脸色涨红、眼含凶恼,盯着赵巡,他脸色古怪,想笑却又不合适笑,道:“是啊。太子殿下所为何来。” “我听说你三百万银娶我姐。嗯,我已下定决心,将来要筑一座金屋,用来娶我的美娇娘。” “哦”贤王看着眼前的男孩,眼中颇为惊讶,这小子,有“金屋藏娇”的潜质呀!他好奇道:“为何是金屋。” “唔”太子看了看她姐,见她没有生气,便放心道:“你娶我姐,用的是银。我将来怎么也是当皇帝的人。肯定不能被你比下去了。以后别人夸起来,咱们这也是家学渊源嘛。” 贤王有些吃惊,旋即看向他姐,夸赞道:“你这弟,有些不一般。”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万人敌 凤扬听了,半是高兴半是板着脸。高兴是,自己这个弟,颇有想法,虽然有些铺张浪费,但做姐姐的,还是比较宠他的。板着脸则是习惯使然,免得他太得意忘形。 “姐姐你别老是板个脸,以后你嫁给姐夫了。老是这样子可不行。没男人会喜欢的。” “臭小子,你找打是不。”凤扬三秒破功,不复姐姐般“威严”,作势欲打。太子赶忙往贤王身边一躲,口中喊道:“姐夫你也不管管,看看我姐。” 贤王笑意盈盈,却被凤扬一瞪眼,一收敛,威严公正,“家庭帝位”道:“王弟所言甚是。”他转移话题:“不过你来找我,除了说这个,还有吗?” “有啊,当然有。”太子赶忙道:“我要学万人敌。” “万人敌”凤扬有些不悦,“你学那做什么。“ “家学渊源啊。皇姐你看,你,姐夫,父皇,都会带兵打仗。我作为太子,肯定也要会呀。”他一脸理所应当,又充斥着莫名的兴奋,眼中流露出激动和幻想。 凤扬毫不客气道:“你是太子。带兵打仗自有专人去做。你只要治理好国家就行。” 太子反驳道:“那不行。工欲善其事,必先其器。我大宋就是打仗欠缺,父皇正当鼎盛,皇弟我得为父皇分忧才是。” 贤王赞同道:“王弟所言有理。”他摆手阻止了凤扬要反对的话,开口又问道:“不过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从打仗开始吗。须知做为君主,只要能知人善用,便是有为君王了。” 太子仿佛找到知音,吐露实情道:“对啊,姐夫说得有理。不过我还不是帝王,我想像姐夫那样,先做一个大英雄。让别人不敢再小瞧我。那些人总来中伤姐姐和我。母后都被气哭了好多次。时常担忧姐姐。 我长大了,再过两年就及冠了,是男子汉了。所以我得保护姐姐和母后。叫那些欺负我们的,不敢再放肆。” 贤王动容,观眼望去,凤扬悄悄别过头,眼角有些湿润微红。她有些欣慰,弟弟长大了,知道疼姐姐和母后了。虽然说话还有些孩子气。但,真的很值得开心。 “好,姐夫帮你。那,除了万人敌,你还想学什么。” “我还想学武功。听说姐夫你是武比第一人。姐夫你能教我吗?我想像姐夫一样,文武双全。” 贤王有些奇怪,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想跟他比呢?见贤王疑惑望过来。凤扬解释道:“皇弟自小听着你的故事长大。先生说教时,常拿你来跟他们作比。说你十六岁辅佐魏王,十九岁助魏王定鼎中东。” 文锋恍然大悟。随即解释道:“我可不是什么文武双全。武比第一人,不是我。”见赵巡不解,他便将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 太子看向凤扬,见姐姐点头,他便有些失落。贤王见状,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想学的这些,两位先生都会。只要你诚心致学,相信两位先生都很乐意教你。” 太子听罢,不复先前低落,高兴道:“真的。” “嗯,君子不打诳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台之名 凤扬好奇,她一直想知道,当日武举,到底是何人,竟能败尽各方对手。尤其最后,连她老师李拥与大将韩离出马,都未能讨太多便宜。现在能知道谜底,她自不会扭捏。 见是未来媳妇动问,贤王自不会藏着掖着,这也是早答应好的事情。 “其实并非一人。”贤王解开疑惑,道:“实是两人,当日出场者,其第一人是——武林盟第一宗师,金台教师是也。” “金台先生。”赵巡两眼放光:“金先生我知道,据说他是当今武林公推第一人。其一身武功,臻至化境,是天下有名的传奇宗师。难怪当日大会上,燕云勇者辈出,却在金先生手上,一挫再挫。原来如此。” 太子很是激动,挥舞着手走来走去,一脸兴奋。“如果能拜金台先生为师......” 贤王见凤扬望来,对她点头道:“金台教师,出身虽平凡,但天资奇高,又幸逢名师。出道以来,便一路高歌猛进。后揉百家之长,终成一代宗师。曾先后游历大唐,欧元,大魏。只为追求武道至巅。本王与大魏有幸,曾邀得过金台先生担任大魏顶级教师。传授和指点大魏各级军官和兵士。金先生有教无类,是我敬佩之人。” 凤扬轻点螓首,以示回应。这位金台宗师,她亦是有听闻过的。武林中传其人久矣。这个组织,她也是知晓的。 江湖草莽,自古有之。但真正让这些匹夫之辈,走上台面,得到世人正视与刮目相看。则要来源于北邦所创立和掀起的“武林热”。 至十余年前发展到现在。已是天下间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从其间扬名和走出来的人,不是在政府贴身保卫某个重要人物,便是在军界波澜壮阔。 而这位金先生,便是其中最具有代表力的人物,堪称旗帜。 她看向奋舞莫名的太子,见他那憧憬和上头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 她转过头,又问:“那第二位呢?” “诸葛允明先生。” “什么......”凤扬大吃一惊,险些从椅子上立起。她意识到有些失态,连忙抚平情绪。但仍阻止不了她脸上的潮红,她急速问道:“是那位世耕于蓝田的诸葛允明先生吗?” “是。”得到肯定回答。凤扬整个人在发光。 “诸葛允明,一部活着的传奇,有先哲之明。其名广泛的流传在,各国君主的上层。若说大魏的崛起,离不开一个重要人物。便此刻在她面前。 换言之,诸葛允明,是一位王佐之才,且是能与贤王这般相比的大才。问当今各国,谁不希望,有这样的贤能之士辅佐。 遥记数年前,大宋皇帝,亲自出马,都未能将这位哲人请来。更遑论这些年,屈尊降贵,登门造访,何止十国。 由此可见,这位诸葛先生。是何等的受各国重视。” 凤扬有些不敢相信:“他。诸葛先生。亲自出山,教导我弟。”无怪她如此,要知道,这位,可是连她父皇,都没有请动的。那可是兵、法、儒,三道集大成者。 天底下,欲拜入其座下者,数不胜数。凡他门下所出的弟子,无一不是各国座上宾、门中客。 而这位,又是出了名的“宁缺勿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诸葛之姿 凤扬很激动,她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太子之位,将稳如磐石,意味着,未来大宋,将可能有贤人辅佐,于燕云称霸,也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她直盯盯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迫切想要得到肯定的答复。 贤王有些无奈,“这个女人,不是事业狂,就是扶弟魔。昨日在凤凰楼,倒也没见她这么激动。” 文锋开口,道:“两位先生,都是不世出的人物。能否让他们,愿意教太子殿下。还需看,太子、心诚否。” 凤扬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此时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了以往沉冷理智的状态。她开始请教,并教导其弟,要如何礼敬先生和拜师,如何才能诚意满满。不厌其烦,反复叮嘱。直到太子接受和学习到位为止。 宋,安仁宫。 “听说太子欲拜先生为师。”棋盘上,宋宗先下一子道。 “嗯”对面一人颔首,复下一子言:“太子有好学之心。” “既如此,先生为何未答应?” “还需诚心。” “五年前,朕躬请先生出山,辅佐我大宋社稷。先生说:时候未到。如今,是时候到了吗。”宋宗抬眼,漫不经心道。 却见对面那人:他丰神俊朗,面如冠玉,飘飘然有仙人之概,所言所行,以非凡人能及——他神色从容,仿若身处不是皇庭,而是自在家中;也无丝毫面对帝王时常人那般惶恐,仿佛对面不过是寻常老友。 羽扇轻摇,诸葛允明答曰:“不过是提前落子。时机至,则可时势造英雄;时机不至,亦可英雄造时势。” 宋宗望着面前棋盘,竟一时间,他所在一方,已陷入困局。“一别数年,先生棋艺,越发精彩。可惜,先生不助我大宋。论富庶、论人口、论军事、论政治,我大宋都可冠绝燕云。朕想不明白,先生可能教我。” 诸葛允明直指本质道:“陛下是守成有余,开拓不足。陛下以为是内部阻力重重,其实是陛下魄力不够。” 宋宗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良久后,他终是一叹:“先生还是这般明心透彻。可惜,朕明白时,有些太晚。已无从前般雄心壮志,世人皆夸我明君圣主,实则我却对自己,不甚满意。若当年,先生出山,大宋是否今日,又是另一番景象。” 诸葛允明微笑抬头,却未回答这个问题。宋宗见状摇头,不再谈论此事。他转开话题,问道:“先生此来,欲往何处。” 宋宗明白,话谈到此处,诸葛允明释放了善意,也应下了实事。作为帝王,投桃报李,此是人情往来之礼。 这样的人,也许少;这样的事,不同人,感受不一。但帝王,有时也是普通人,有他们这个阶级的规则。只不过,值得这样对待的人和事,太少太少罢了。 平凡人,又怎会得见,一般人,又怎会拥有。 诸葛允明道:“闻中州繁盛,诸国共争,是燕云物华天宝之地。诸葛自要去见识一番。学堂设在那边,当也是一大盛事。” “既如此,先生办学所需,只要我大宋有,先生可尽管开口取之。” “陛下拳拳盛意,诸葛自不胜感激。如此,便叨扰陛下了。” “无妨。”这便是善意、有限的各自谋划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帝与相——歧 “陛下。”王文景拱手。 宋宗负手而立,颔首道:“文景如何看。” “诸葛大名,微臣是早有耳闻的。如今,他肯出山。太子能拜在他门下,将来一定受益颇多。” “可惜,他不止教太子一人。他去中州,各国求学者,不知凡几。他终究,还是不肯辅佐我大宋呀。” 王文景听出陛下的担忧和不痛快,他知道,诸葛允明不愿辅佐大宋,始终是这位陛下心里的一道隐痛。 他尽着一个臣子和左相的本分,安慰道:“陛下不用太过担心,诸葛先生大才,此举亦不过是想,看看谁更值得辅佐罢了。太子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更兼品性仁厚,重情重义。 相信诸葛先生,一定能明白,谁才是最终,最适合的人。 况且此举,也是太子的机会,借此一会诸国实权人物继承者,未来必有大用。焉知不是诸葛,良苦用心。” “你呀。”宋宗强颜一笑,指指王文景,“死的都能让你说成活的。” “文景啊。你说朕这么多年,是不是错过好几次机会。大宋未能在朕手中强盛,朕,始终心里有遗恨。” 王文景闻言,连忙伏地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春秋鼎盛,当继往开来。我大宋国民富庶,百姓太平,这莫不是陛下的功劳。没有陛下,何来今日盛景。” 宋宗微微皱眉,加重语气道:“王相,今日就你我二人。朕想听实话。” 王文景挺直腰杆,指向门外刚刚诸葛离开的方向道:“陛下莫非听一人,便要怀疑二十年国策根本。诸葛先生大才,臣毫不怀疑。 但陛下这么多年来,殚精竭虑,所思所想,皆是为大宋子民,为江山社稷。没有二十年来休养生息,繁商富民,大宋何能有今日盛况。 如今天下一心,万民一心。皆赖陛下与国策,始终如一。 若刀兵乱起,大宋陷入连年征伐。大宋将被拖入战争的泥沼,胜又如何。诸国不会坐看大宋崛起,必遏制之。 今日之大明,不正如此。 若败,颓狮疲态一露,则燕云群起而围攻,瓜分大宋以飨诸国。 而大宋今日,依然豪屹在诸国之巅,不正是陛下,圣明所在。” 看着王相狠狠猛头在地,长跪不起,他一言一语,皆发自肺腑,其恳切雄壮,令人难以辩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核心路线就是:诸葛大才他承认,太子前往中东求学他不反对,但陛下要动国策,他绝不后退一步! 宋宗走过去扶起他道:“王相所言,皆为我大宋着想,快快请起。”宋宗明白,诸葛允明所说,他“守成”和“魄力不够”,是在指何:今日是他的一个试探,大宋的内部矛盾、阻力,来源于国情,士大夫,豪商。 这是一个庞大的利益政治联盟共同体。 以天下百姓为名,其跨越阶层之远,交融之深,令人如涉汪洋,压力与反推力重重。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盛世,当留! 宋宗是一个好皇帝,是圣君明主。 这样的皇帝,在和平时代,是百姓的福音,天下的首善。但于他自身来说,他同样是一位拥有雄心壮志的君王。 但现实与理想双重炙烤他,他若要一意孤行,则要面对巨大的反扑和阻力。 动辄,会为大宋,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害。但同样,也可能,是巨大无匹的回报。 而现实束缚了他,世人皆在称赞他,认为他做的对,做的好。可却与他理想,背道而驰。所以,他承受着巨大的孤独和不被支持。 诸葛允明看到了,也知道,他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可以说,这世上唯一能懂他也能帮他的人,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这是宋宗心里的痛。 他找到了能帮他的人,可这个人,又不帮他。 而对于诸葛允明来说:他是不划算的。如果他参与进去,他将会直面这股大势的反扑和如潮攻击。 这事耗心耗力耗神而且极没有未来。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他一定能胜利到最后;也没人能保证,他不会成为弃子。 他是智者,智者,自然有更好的办法。吃力不讨好,非智者所为。 这也是宋宗臆想,是否会是另一番景象时,他笑而不答的原因。因为,他是棋手,而非棋盘中的某颗或多颗棋子。 王文景离开了。路上,他同样在思考。他何尝不知道,这是陛下的渴望。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陛下埋藏已久的心愿。 但他不能开这个口。他是丞相,他的身后,是数千万大宋子民。是繁荣富庶的盛世王朝。岂能因天子一朝之私,而致天下毁于一旦。 更何况,这坚守了二十年的国策,早已成为了大宋的基石之一。 他身边,身前,身后,无数人,都在为了盛世添砖加瓦。这是一股何其庞大的能量。不是他想往哪儿走就能往哪儿走的。 这也是他心中的信念所在,为万世开太平。缔造一个盛世国度。这何其艰难。 毁灭它,只需要短短数年战争,甚至是,一战而天下溃。 他怎可能去赌呢。 他要把一切,都扼杀在萌芽。 他要做的,是保护好这个盛世。 “王相,你今年多少了。” “禀陛下,臣四十有九。” “是啊,时间好快。朕都长你七岁。” “陛下......”王相有些哽咽。宋宗摆摆手,“王相,你说、大唐,怎么做到又盛、又强。” “陛下,大唐盛世,非一日之功。” “哦,”宋宗点点头,又道:“那你说,大魏,又是怎么做到,内盛外强的。” “陛下。”王文景叩头道:“大魏,是有人相助,是诸方合力,是新起之国,方才有此际遇。” “哦。际遇。”宋宗重复一遍,随即再问:“那我大宋,比大唐久,人比大魏多。为什么,我大宋,就没有强大。也是因为,没有际遇。” “不,臣该死,请陛下降罪。” 宋宗摆摆手,似失去再交谈下去的必要。王文景回忆着这最后的对话。 他仰头望向府外:那漫天的飞花,那前日留存下的七夕美好,那一路路,一户户,喜气盈盈的欢乐色彩。他再次坚定了信心。 “这盛世。当留......”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文武出,天下闻 中元城。北邦,武林盟分盟。 “原来是青龙使者。”金台抱拳,双方见礼。 青龙,北邦四大护法之一,有巡视、镇守四方之责。其不但武功卓绝,本身能力,更是一流。否则,也撑不起偌大的北邦在两强相对下区域中,发展迅猛。 能以帮派组织之能参与大魏和燕云各国盟约,并分得一杯羹,这本身就是实力和身份的象征。 “金先生,邦主托我此次前来。是想请您代替贤王参加此次大宋武比,并拔下头筹。” “既是邦里有需要,此事我应下了。” “另外:此去大宋,未来便需要您在中州长待一段时间了。诸葛先生将会前往中州立学。届时,会有无数王公贵族、皇子皇女拜入门下。邦主希望您能保护诸葛先生一段时间; 同时,您也将会以皇家教习身份,担任他们武老师。恭喜,这是多少我辈习武之人的荣耀与楷模。金先生诚然我辈之师也。” 青龙说到最后,眼中和语气,都含着止不住的羡慕。这也确实,历史上,很难有习武之人走到这一步。尤其,还是同时教导这么多非同一般的学生。至少,出身低下者,能达如此高度,目前来说,寥寥有数。 金台点头,他毕竟非一般人,虽然高兴,但也不忘疑惑,问道:“为何是选择中州。” 青龙解释:“这便是第三件事了。利用您的身份和影响力,将我北邦实力,进一步在燕云扩大。并将武林盟彻底推向主台,让我武林盟的荣光,更加深入整个燕云大地。” 一明一暗,这是北邦一直在忠实贯彻的路线。金台早期在大魏,而今涉足燕云。他都是北邦明面上重要的一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当然,北邦也有无数的人,可以后续顶上。但就实际而言,金台的天赋异禀,武功之高绝,确实是数百年罕见。 大宋历一百二十一年七月十五,太子先后拜金台,诸葛允明为师。学习文武之道。随后禁军护送,太子前往中州求学。 沿途求拜者,络绎不绝。 金台与诸葛各择优、选取入门人数不等。一时间,从者云集,沿途相拥数千人。每至一地,天下望风景从者,何止过万。 燕云刚沉寂下去的湖面,再起波澜。多少人翘首以盼,多少人徒步千里,又多少豪车仆役,百名千名相护。 两人名声大噪,声威逐势煊赫,如长河贯日,气不可挡。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凤离凤扬 七月十三,夜。宋都,皇宫。仁明殿。大宋皇后吴蝉常居之所。 作为宋帝国正统皇后,太子生母,又与宋宗情深伉俪。二十四年后位牢不可抗。 吴家亦是世族豪绅一员,在整个宋朝,亦是声威显赫。 “娘娘,老奴接到通知,太子殿下将于后日一早,出发前往中州。” “皇儿远行,又未成年,本宫担忧。” 皇后亲信太监王忆见主子忧眉,立马伏地跪首表达臣心:“皇后娘娘放心。此事有陛下主持,中州又有韩将军镇守。太子此去,既能远离朝局纷扰,又能学有所成。未来定成一代明君。” “你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讨巧。王忆啊。” “老奴在。” “跟在本宫身边,多少年了。” “回娘娘。”王忆动情回忆道。“从娘娘进宫起,有二十四个年头了。老奴的名字,还是娘娘赐的呢。” “二十四年了。”皇后有些失神。片刻后,她才道:“忆呀。这么多年,时移世异,人心变幻。只有你,始终对本宫,忠心耿耿。太子远行,我这做母亲的。放心不下。 皇儿也是你,从小抱着长大的。他也待你如亲人。本宫想你,去看着他些。莫要让他,受太多、伤。” “娘娘。”王忆有些哽咽。“老奴舍不得娘娘。老奴也看不得娘娘这般为殿下牵挂。是老奴没用,是老奴让娘娘神伤了。娘娘放心,老奴就是拼尽一切,也必守护好太子殿下。” 吴蝉微微一笑,岁月难掩芳蓉,只让美人,更加神华。 作为数十年如一日,陪在她身边的王忆。是亲人,是奴才,是心腹,是耿耿忠心,是愿意为她一句话,就拼死守护的良臣美将。 这样的人,有才能,不可多得。失去,便终生难再拥有。 “有他在皇儿身边,皇儿定能安然健康。” …… 大宋历一百二十一年七月二十。 继太子离开,前往中州后,大宋公主凤扬,于当日早晨,随迎亲队伍,远嫁中东。 那一日,“皇城”送行,百官恭祝;那一日,万民注目,江河远去;那一日,红妆十里,锣鼓通天。 那一日,大宋公主,永远离开了凤扬城,她将开始她新的人生。 但她的故事和传奇,将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大宋历一百二十一年七月二十一。 帝,搬师回朝。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胸襟 第118章 胸襟 大魏,西北。 今日之西北,可谓格外盛烈。 自贤王出使大宋以来,历秘合、灭陈,直至两方庞然大物,订立“燕魏之盟”。并最终娶得大宋凤扬公主归来。 西北这块商贸之基,终于于数月之后,再度迎回了它的主人。 而在很早之前,贤王将要迎娶大宋公主,西北要正式有女主人的消息便如长风般扫至各地。 整个大魏,近乎沸腾。无数官员,豪商,勋贵,士族,凡能获取渠道者,皆密切关注。同时准备好厚礼,路途遥远者,甚至提前两月出发。 沿途一路畅通,同行者如小溪汇大流,竟有百川汇海之势。 这种现象,在旬月前,彻底达到一种恐怖的境地。人流激增,车队爆涌,西北银城,以一种狂浪的速度,一刻热闹一刻。 十万,二十万,三十万......短短半月,这座雄城,便已激增了近半人口。突破了百万大关。 何其夸张的速度。此种盛况,人心所聚,堪比十数年前,大魏新建之时。 那一日的魏都,便聚集了超过中东百分之八十的各层精英。 众部族承认魏可汗之大一统。 各民族纳入大魏管控,皆为大魏子民。 互婚友爱团结。 逐步奠定了今日大魏之人心齐整、民族交融。 不再有部族吞并,不再有强族吃弱。各民族平等。 在这之中,贤王的种种改革举措,让幼有所医、老有所养,成人有选择。 这既是催化剂,融合剂,亦是结构、骨架和肌肉。魏汗和魏都,是大脑和心脏;龙卫军、武王与西北,则是四肢与躯干;其它,是血肉,是脉络,共同凝固成整体。 大魏能以偏弱之势,列身三强,就如新生的朝阳,活力滚滚,光芒璀璨。 而老百姓更不会忘记,谁是对他们好的人。 谁,是让他们脱离了弱小、贫苦、朝不保夕,然后拥有现在饿有所食、寒有所依,孩子有出路的不敢想,真会有的生活。 同样,对中基层、官员、富商来说,他们是利益既得者和新的维护者。富商受益,部族向上,官员有理想、目标、动力,做出成绩便能上升,受万民爱戴。还能生活富足。 这对很多有识之士来说,不敢想,中东这般百乱之地,竟有一天可以成就这等社会!如明月高悬,乾坤浩荡。 所以,这是一股庞大的,不可忽视的政治和民生力量。而维系这一切的,是那个站在最高的贤王。 贤王背后,是高坐龙椅的大魏至尊——圣可汗。 政治正确,方向正确,民意所向,从下而上,从上而下,这一切的一切综合起来,便有了今日的爆发。 贤王十许年如一日,始终为大魏奔波。如今他要正式娶妻,这如何不引来万人朝贺。 因此,贤王迎娶凤扬公主,这不简简单单是他一个人的事了。这是一个契机。它所引出和折射的,是大魏多方力量、团体、政治联盟、利益联盟、民生、军事,以及最上面那位的——信号。 即贤王应该拥有这些,他为大魏所做的,值得大魏如此对他。 他——受之无愧。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谋启 第119章 谋启 凤扬乘坐凤辇,一路缓缓而来。 此车驾之华贵豪丽,几如房子般无二。陪嫁者车,数十近百辆络绎不绝。随行者数百,护拥者三千。皆奴婢心腹亲卫及相关人才等。 这里面有父皇的意思,也有太子和皇后的心意。当然,更离不开贤王的怂恿和纵容。历史上陪嫁,哪有送一支军队的。尽管是她的亲军。 凤扬好些次无语,手捂着额头,搞不懂这几个男人在想什么。 贤王亲率五万大军,一路为前,一路为后,三万为中军。依标准行军,沿途回返。 实际上,这条路,并没有那么安宁。普通人是不可能走通的,基本是各种死在路外或他处。 也只有强大的商队,如南盟,北邦,或大多数马帮,绿林好汉等,前者是大部上能过,后者是可能通过。 贤王的军队自不在此例。但他也要做好防备。 他如今盛名在外,身边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拱卫。容易被人所乘。 如果发生意外,那后果,不堪设想。 雅若本还想让他带兵十万返程。被贤王以太过耗费为由拒绝。雅若无奈才勉强同意。 纵然如此,沿途一带,还被她“警告”了一路。吓得多少“危险”、“威胁”,欲哭无泪。心道:“姑奶奶,你不说,也没人敢招惹啊。用得着诉诸武力吗?” 一时间,潜伏隐匿者无数。生怕招来无妄之灾,被人带兵围剿一空。 但也有人,野心与凶狠闪烁。不是所有人都怕,只是看条件满足否。 不过他们不可能有机会,普通手段根本不起作用。除非十万人以上同时围剿,或者设伏。 但被“警告”了的他们,很难再聚集如此威势。有心无力中,一些人,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变局,正在打开。 贤王名义上作为三军最高军事统帅。实则上很清闲,军务基本被他交给八大副将之二——郝元、忽志处理。 两人一善攻,一善守。皆有大将之风。一路行军、守卫、防查、侦哨,做得滴水不漏,一丝不大意。 凤扬暗暗点头,魏军强大不是没有道理。大魏有完善的梯级军官储备,随时能根据需要使用。 郝元、忽志,一能忠实贯彻纪律,二能细节处显真章。可见其水平。军队的强,可以是多方面,但核心是铁一般的纪律,能做到令行禁止,便是合格的将军。 至于从细节出发,则是考验一个将军,对军队各项事务的熟悉,对外界环境的判定,要做到如臂指挥,因时因地制宜。不能在这些方面下功夫的将军,必定是个莽夫。 因为他不但不熟悉自己,更会轻视别人的智慧,反过来也就是给自己埋下隐患。不知己还大意彼,纵能一时胜,难以常久胜。 凤扬哪知道,其实郝元也在暗暗叫苦,平日里哪会这般苛求。一切都是出于维上,以前也谨慎,但大魏自从建立后,便愈打愈强,几无败局。 一部分将领早已不如早期谨严。这是自信,也是隐患。尤其在贤王这里,更是严重。 他强大的个人领导魅力,层出不穷的手段。几乎让西北铁骑对他奉若神明。这是好事。但贤王已从中看到不安的苗头。 只是因大魏太强,外界将魏军视若劲敌。不是未战先怯三分,便是认为它太强,是需要他们仰望和超越的。 而魏军的战绩又更加证明了魏军自身的强大。 但身为魏军掌控者,贤王自不这么认为。他看到魏军和大魏身上还有很多问题。他在一步步纠正和改善这些。 自家人知自家事。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他需要助力。 第一百二十章 故意 文锋正思考着。有血卫来报。是“王妃”贴身婢女雪儿。请求进见。 士兵认得这个少女,并无人多加阻拦。大家都很清楚,西北将要有一位女主人。她身边的人,不能得罪。 雪儿一路顺畅,血卫通报过后业已得令。“王爷,公主请您烧烤。” 贤王见雪儿来请,点点头便随她一起去了。 他在车旁和凤扬聊了会儿,随后两人就去弄烧烤。自从贤王第一次烤给她吃,凤扬就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时不时会叫文锋烤给她吃,主要是她自己烤得,确实是不好吃。金枝玉叶,以前哪做过这些。一时颇觉得新鲜。 想想也是,即使帝王围猎,皇子公主也很少会自己烧烤,都是打猎完,交给专人处理。哪会亲自动手。 每次这个时候,雪儿特别喜欢打下手。感觉少了好多约束。然后吃得满嘴油嘟嘟的也是她。一些士兵刚开始都看傻眼,心道:“王爷还会做这个。”“啧啧,以前完全没听说过,这回长见识了。” 说起来,每到这个时候,倒有些不像在行军了。有一次全军大烧烤。围着篝火,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一群。 王爷王妃群犒大军,把一帮老爷们,给兴奋的。 后来被前军、后军知道,一个个肚里泛酸水。羡慕的不行。当时忽志把郝元给刺激的,差点干架。 王妃还被王爷使坏,一帮士兵怂恿,“亲一个”,“亲一个”。把凤扬当时给脸红的。后来成婚了,把他给掐了好久。 当然也怪贤王后面老是拿这事逗自家娘子。当然也没亲成。 时代风气如此,男女大防甚严。身为一国公主,更不能做有辱皇室尊严的事。贤王自然知道,他故意如此,不过是想和凤扬感受下不一样的生活乐趣,他(她)们都是权利的符号,个人的喜怒哀乐早不能由己。 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 不过就是苦了当时的一些参与者,后来见着王妃,都绕着走。凤扬自不会计较这些,但奈何有人心虚。于是倒也有些有趣的故事,在军中流传。 所以,这一路上,亲兵已从开始震惊,到后面见怪不怪。贤王每天都会陪凤扬聊聊天,互相宴请。甚至有时候还当起车夫,在车前执鞭驾马。 当时把旁人雷的...... 两人也在这般相处中,渐渐熟悉。以至于来到银城时,两人还感叹时间太快。但凤扬毕竟非常人,很快调整好状态。 这一路过来,军队到处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却把沿途折腾的够呛。但进入西北以后,军队就处于速行状态,一路更不进城。 虽然不进城,但凤扬沿途,也能观察到许多有用的痕迹。尤为令她震惊的是,一些城池或镇县。竟有不惜奔波数里甚至十里,只为感谢西北铁骑,感谢贤王。 这些人,有的是自发前来,有的是乡绅、富商组织,有的是部族或官员组织。(大魏有民族自治或部族统领等政策,但多出现在边缘和少数地区,越靠近中心越少。) 最多一次,达上万人,少则数百。这让凤扬充分认识到了,她嫁的这位夫君,在西北,拥有何等崇高的声望。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入城、府 但这沿途所见的一切,都远不能和此刻相比。 由官员带队,军队协同,商旅组织,百姓自发,银城欢呼者,竟至城外三十里。大军一路进发,万民欢颂如雷,却又俨然有序,井井有条。 沿途花果礼品,羊腿牛头,几乎挂满士兵全身。士兵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完全是英雄般的礼遇。 凤扬坐于辇中,表情平静,但内心早已天翻地覆。她默默看着周围人群,又看向行在前方的贤王车队。 车队每走一步,便爆发冲天的欢呼。沿途多少人,发自内心的跪拜,或致以大魏崇高的礼节。 魏国尚武,由此可见一斑。 “贤王”之名,久久回荡在这片天空。雪儿气势弱弱道:“公主,王爷他,好有威势喔。那么多人对他行礼。在大宋,也只有陛下,不输于他了吧。” 凤扬默默无言。沿途六七十里,欢迎贤王回城者,何止三十万。如此场景,怕也只有那日才能相比吧。她在人民眼中,看到了崇敬、礼重。 人民在仰望英雄,那样的光辉,一个时代,也难以找出几人。 凤扬入城之日,便是大婚开启之时。 证婚人是魏汗后,雅若,贤王的嫂嫂。 魏汗本欲亲至,做那证婚人。但中东离西北,实在过于遥远。数千里之途,非一两月内可返。 魏汗是国之根本,大魏不可久无大汗主政。 无奈作罢。 只能让汗后,替他补上这一仪式。 其实,魏汗心中明白,论主婚人,有一位,比他和汗后,都更合适。但奈何......贤王想到此,眼神微微一黯,这也成为他不少的遗憾之一。 贤王府依山而建,绕水而居。占地之大,堪称银城之最。其山有避暑胜地,清泉流石,繁花树茂。其府有温泉泳池,果架藤花,人间仙酿。 贤王府层层递进,从平地至山顶,可谓严然有序,坐落有致。其构思精绝,几若巧夺天工。 府与山相合,山与水相融,水与府相安。是银城一大奇观。 可惜来此者甚少。能常住此间者,寥寥数人矣。 此时,府中竹林深处。 此处流泉瀑布,青石依依。林中遍布清花,一幢三层小竹楼,若隐若现。清风送来凉气,摇曳风铃悦耳。 一冰山美人,闲撩青丝,烹茶煮茗,写意非凡。旁边,一灵美少女,轻嘟小嘴,红唇夭夭,如桃花盛开,似美似幻。 “柳姐姐,哼,大哥哥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对柳姐姐你。”少女有些生气,有些委屈,还有些内疚。 “都怪我。不是我,柳姐姐你也不会受罚。”她情绪有些低落。 柳君如轻抚过她脸颊,摇摇头道:“不怪你。是柳姐姐没做好,让他为难了。也差点害你受伤。” “别这么说。”灵儿有些哽咽:“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柳姐姐你也不会受这么重惩罚。我要去找大哥哥。他太过份了。怎么能这样对柳姐姐你。” “不要去。你大哥哥也是为你为我好。我做错了事,他当然要惩戒,不然,他怎么让外界服众。况且,也是牵扯到了你。不让人忌惮,会有人以为有机可乘。” “那稍稍惩示一番就行了呀。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半年。我不听,我不同意。” 柳君如终是没劝住灵儿。这位公主跑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伏、笔 一个时辰后,魏灵儿沮丧的回到了竹屋。整个人失魂落魄,水灵灵的大眼噙满了泪水。一圈红似一圈,像哭肿了的水蜜桃。既诱人又心疼。 君如轻轻一叹,终究她还是看到了。虽然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这下,只怕更不好受了。 灵儿红着眼,神情恍惚,整个人状态极不对,像极了失恋受情伤的女孩子。 “柳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今天。”柳君如不答,默默拿出玉杯,这一次,倒的是葡萄酿。灵儿一杯接一杯。 “人说娶妻娶贤,难道她就一定比我好吗?” “连母后也是,难道我这个女儿,还比不上她一个外人。” 她以前仅是小酌几口,哪像今日这般,拼命要把自己灌醉。 “我看到了,她是很美;可是,我也很漂亮,对不对。她们都故意瞒着我。我知道是母后的命令。” 柳君如虽心疼,但知言语已无用。只得陪她一起。 “大哥哥大婚,新娘不是我。主婚人竟还是我母后。呵呵。”灵儿气、怒、委屈、伤、痛、崩。 渐渐,灵儿醉伏,口中喃喃着“要喝,喝。” 柳君如扶她上床,替她掖好薄衾。 竹林外。 “公子。”柳君如轻轻唤了声。 贤王负手而立,眼神平静注视“湖”面。 “她睡了吗?” “公主喝醉了。” “嗯。”柳君如见贤王点头,却没有任何举动,不由问道:“公主不去看看灵儿妹妹吗?” “我已见了。从灵儿出现在婚礼殿堂时,她是忍着眼泪走的。”贤王轻轻叹息。语气中有着怜爱,也有无奈。 “公子既心疼灵儿,又为何如此对她。公子不是应该有更好的方法吗?” “没有。”贤王摇头,语气中有些许苦涩。“世上哪有两全法。时机未到,一切都是,徒叹奈何。” “公子要对灵儿有个交代吗。” “帮我照顾好她。”言罢,文锋转身欲要离去。 “那我呢?”“公子不要给我个交代吗。” 贤王停住脚步。 “公子不敢转身过来,是不敢看柳儿吗。” 文锋沉默。良久,他望着柳君如洁玉的面容,叹道:“你知道的,我走到这一步,大魏走到这一步,我们都不容易。大魏还在发展阶段。很多人,还需要我。” “所以,公子此次,是为公,还是为私。”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 “公子对我也是吗?”她目光清冷,仿若含着月华,有一种迷蒙的美。 “我先是个俗人。”文锋撇开目光,不去看她的眼睛。“其次是个有梦想的人。也许正走在成为伟人的路上,但伟人不是我。是后人定义的。你问我要说法,有些事,在我掌控中,有些事,它发生了。我也不知,该如何对你交待。” “王爷。王府客人,都还在等着殿下。”左丘福,贤王府老仆,追随贤王多年。一直在替贤王打理这偌大宅院。 贤王离开不过半小时,但今日来此,非客即贵,非将即公,怠慢不得。左丘福无奈,才不已进来,恭请王爷回大殿。 文锋自知今日之重要,且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要忙个不停。所谓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离他真是有点远。 至少,现在不行。 他才抽出一小会儿身,便立马催促他回去了。 文锋点点头,他有些愧疚,但有些事,不是他想,便一定能按他心意的。现实之所以为现实,纵然伟岸如他,亦要承受枷锁。 第一百二十三章 洞房花烛后 柳君如不再说话。贤王离开。这个结果不是她想要的。她心里很不好受。 但她不能像灵儿那样,用太多酒来麻蔽自己。成熟冷静的人,有时候,会承受双倍痛苦。 夜。如期而至。 银河间,华灯一片,落满繁城。贤王府宾客云集,一波接一波,彼此间既觥筹交错,又迎来送往。 多少人,有生之年,第一次踏足。既荣且运。 贤王名声在外,但一直神秘,世间传其名,广其事。对许多人来说,能见到贤王本身,便是一种巨大的谈资。 但对有心人来说,见不到贤王真容,虽是情理之中,却又遗憾、失望。 然无论众人各抱着何种目的,今夜的贤王,始终是高坐云端,那个绚烂极致的王。 迎娶大宋公主,数十万人齐聚银城贺喜。大汗之后,亲做证婚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搁旁人,哪个不是一世荣耀。 但对贤王来说,却只是人生中的一段经历。不是起点,不是中点,一切,只是一些别人梦寐以求的实事罢了。 洞房花烛夜,美人珠帘玉。 今夜的凤扬公主,凡间之词,已不用在形容她的美貌了。或许,唯有那一句“不爱江山爱美人”。方是此刻最好的写照。 这一夜,多少女子神伤。这一夜,多少女子幻想、希冀、和渴望。 这一夜,人间失色。 美好,皆在梦中。 翌日。贤王携王妃,同去行宫拜谒汗后。 贤王抱胸一礼,王妃万福。 汗后摆手,“来,弟妹。坐嫂嫂这边。” 待两人坐下后,雅若打趣道:“一向勤劳的贤王,今日也会这般晚起。嫂嫂可是等候多时了。” 凤扬的脸“刷”的红了。狠狠瞪了一眼贤王。昨夜非要折腾……雅若当做没看见。贤王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不见外道:“客人多,礼仪又必不可少,忙晚累塌,是想偷个懒了。” “既如此,也有一两年没回去了。你大哥也挺想你的。这次本还想亲自来。但你也知道,大魏不可能让他离开那么久的。”汗后继续道:“现在这样也好。燕云大事已定。你也娶妻了。今年便回去,看看你大哥吧。他老是念叨着,要你陪他喝酒。” 文锋放下茶杯,回应道:“嫂嫂既然这么说。我把西北事情安排好。争取回中东过个好年。接下来扫尾,还有的忙。但应能在年内完成。” 汗后点头,看向一旁凤扬道:“把王妃也带上吧。大魏好多人,都想见见弟妹。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把我们贤王弟弟,迷得五魂三道。连大好江山,都不能吸引他。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要知道,中东想嫁入贤王府的女子,可是数都数不过来。” 凤扬虽初经人事,又被文锋昨夜使坏,但毕竟非一般女子。不过于纠结贤王过往,檀口轻开岔开话题道:“都说中东是龙兴之地,嫂嫂当年就是在中都认识的当今圣可汗陛下。您和魏汗的传奇故事,我到现在都耳熟能详。真是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妙旅。” “弟妹说话,嫂嫂爱听。我们大魏啊,又多了一个厉害的王妃。弟妹有趣又有才,以后,我又有个说话的伴了。” “那以后有人要是欺负我,嫂嫂可要给我做主。” “谁敢欺负你呀,宠你还来不及呢。对吧,文。” 文锋看着两人相处“和谐”,熟稔的好似姐妹一样。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以贤王的名义保证,只有王妃欺负别人,谁也不能欺负她。” “你看,”汗后笑道:“文是个知心暖的人,王妃有福了。” 凤扬看了眼一脸信誓旦旦的男人,心道:“你不欺负我,就没人能欺负我。不过、你欺负我我也不怕。” 第一百二十四章 铺垫 “你看我,光顾着跟弟妹说话了。都快忘记正事了。” 贤王腹诽,心道:“你以前跟柳儿说话,我和大哥还不是被你当空气。柳儿还是你妹妹呢,额……算了,各论各的。” 文锋思绪有些飘忽,其实还是挺能理解他嫂嫂的。毕竟偌大个魏国,能跟她在身份上,亲缘上,血统上,有共同话题的,还真就那么寥寥几人了。 汗后,有时候,也挺孤独的。身边连想有个说话的朋友,亦是一种奢侈。 嫂弟间言归正传,商谈要事:“如今合盟已成,燕云根基已打下。此次来银城为你贺喜之商贾众多,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能来此,无论是通过渠道获取,亦或是分析得出,既能行动,敢行动。分他们羹,亦是常理中事。大魏不会阻止,只会加大支持。但需合理合法经营。西北以后,会是贸易集转中心。” “你向你大哥要的官员,已悉数到位。你说要派去中元城的大臣,业已选好。” “中元城是连接燕云与大魏的顶级商城。一直以来便发挥着重要的商业作用。合盟以后,将比以往,更加突显。 各国都会派遣得力重臣,那里将会是未来的商业中心。” “沿途的道路,也该肃清了。曾经有存在的必要,如今有除尽的理由。”她看了眼凤扬,微微点头后对文锋接着说道:“魏汗令旨已下。” 贤王拱手而礼,“还是大哥给力,我魏国有圣可汗,就如有定海神针,可定山川,河岳,民流,心海。” 汗后笑而不语。 贤王脸厚,跳过这个话题接着道:“明日,我会接见各路官员,选拔他们,做好各级工作。至于商贾们,嫂嫂与我一同去,露个面就行。也得给他们吃颗定心丸不是。” “你呀。”雅若手点着他,好笑道:“倒会使唤人,折腾完你大哥不说,现在又使唤起你嫂嫂了。” “能者多劳嘛。流程还是要走的,不然那班清直,逮着就弹劾。也头疼不是。” 随后两人又商谈了些细节,期间并未避开王妃。 随后用过了午膳,夫妻俩告辞离开。 接下来二十几日,贤王一直忙于政事,商务。 汗后于大婚五日后,携公主回中都。 贤王每日忙碌很晚,盟约新立,要保护这来之不易的成果,还需后续完备的体系。 文锋虽早做准备,但事到临头,仍免不了要操劳一阵。 大魏的繁荣来源于各业各阶级,其中商业的占比,很重。 多年的布局,换来这一战惊人的硕果。利益自然要最大化。 战争只能攫取一时,想长久的获得财富,自然需要其它手段。 治大国若烹小鲜。此法可用者多矣。 凤扬也并未闲着。贤王这半月来,少有归家。她便时常去探望姐妹。 柳君如,这是一个她绕不开的人。或者说,任何人在大魏。若能搭上柳君如,便不会缺少助力。 信息与暗力,便是这个组织直观力量的体现之二。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让 “我与姐姐虽初次相见,但神交早矣。姐姐果如传说中一样,是难得的美人。” “公主不必如此夸我,如今大魏,谁人不羡慕公主。” “姐姐不嫌弃,便叫我妹妹吧。” 柳君如没有故作客气,点头道:“既如此,妹妹不介意就好。” “我身边人,时常提起姐姐。言姐姐是天之骄女,把姐姐当偶像看待。姐姐的故事,妹妹也很好奇。” 柳君如眼看向凤扬,她一脸真诚,言谈亦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 柳君如不反感这些,想必这位公主,也是做过许多功课的。 “公主想知道什么。” “我听夫君说,姐姐你是他最信任的人,让我有什么不必讳言。姐姐知道的,只要姐姐愿意,凤扬也可以都知道。” 见柳君如点头,凤扬接着道:“我很好奇,姐姐与夫君的过往。” 柳君如看了看她,道:“妹妹所问,姐姐都可以告诉妹妹。说来,妹妹不是第一个想知道这些。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凤扬有些皱眉,道:“是灵儿公主吗?” 得到肯定答复。她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贤王与灵儿公主的事情,她自然知道。都不用刻意去打听,明眼人都心领神会。 自也不会缺让她知道的人。说来,她算有些横刀夺爱了。虽这不是她本意。但事实有往这方面演进趋势。 凭心而论,作为当事人,即使不恨她,怕也不会对她友好。 想到这,她有些忧虑。 柳君如宽慰道,“妹妹不用担忧,灵儿尚是少女心性,眼里自是容不得别人夺走她心爱之人。待她长大后,定能理解公子处境。” “谢谢姐姐,是妹妹施己于人了。”凤扬说完,又道,“姐姐会怪我吗?” “我如何会怪妹妹。如公子这般英雄,身边自不该缺红粉佳人。我也曾劝过公子。说来惭愧,十年来公子枕边人甚少。 然事到临头,我又有些心里不甘。酸楚、苦涩、嫉恨……我也说不清。 其实,我与公主一样。在这方面,我亦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 后来气过了。再想想,又觉得自己要求太多。这世道不就如此。 公子已是极好的。 我却在大婚之日,给他添堵。呵呵。倒是让妹妹笑话了。” “哪里,姐姐这番话,不是把凤扬真当妹妹,又岂会说出掏心的话与我。姐姐还有何,要教妹妹的吗?” “公子不喜欢身边人争风吃醋,家宅不宁。他外出已是很辛苦,不喜欢回来面对这些糟心事。” 凤扬是极聪颖的,闻弦而知雅意。一点就透。 柳君如并未在这上面多谈,多谈无益。故,简单提示后,她便转开话题,道:“妹妹不是想知道我与公子的故事吗?” “愿闻其详。” 那是一个火光冲霄的夜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往事 柳家一门三代,数十多口人,被尽灭于家中。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因意外,侥幸逃过一劫。 回来后,便见柳家俱被毁损,父母亲族,尽被烧成一堆,血肉难辨。 墙上,依稀还残留着干涸的点滴血迹,天空一片灰霾,柳家,一片残灰。 当日的点点滴滴,一灰一迹,都还长留在她深刻的记忆中,一丝都不曾淡去。 “血海深仇,灭族之痛,怎可忘记,又怎能忘记。 但我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当时我身边唯一的老仆,知道不妙,但他还是陪我,冒着生命危险——现在想来,从我踏入家门第一步,便是在踏向死亡。 敌人还在隐藏,避免有漏网之鱼。 秦爷爷陪着我。”柳君如有些哽咽。凤扬拉住她的手。 “其实我不该进门看的。这样,秦爷爷也许就不会死。我们被追杀。 敌人身份不明,柳家何曾得罪过如此要不死不休之人。 秦爷爷为保护我,一路带我杀出重围。 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秦爷爷的武功那么高。 秦爷爷骑马带我,逃了一路又一路,但杀手始终锲而不舍。 我与秦爷爷不得已,逃进深山,在山林中潜伏。 后来,秦爷爷为了救我,独自引开杀手。 便再也没回来过。 我当时几天几夜没吃饭,后来依稀记得,我摔倒在溪边。” 她起身,眺望窗外,“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后来。我醒了过来。 醒来的我,躺在床上。那时,一个少年,哦,也许还算不上太少年。 那时的他,稚气未脱,其实也就比我大一岁。” 说到这,她脸上洋溢着笑容,那种温暖,是外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 “是贤王?”凤扬小心猜到。 “是,”柳君如缓缓接着道:“公子当时在捉鱼。偌,就是那样的瀑布。 他闻到水中带着一些血腥味,溯水上找,发现了晕倒在溪边的我。 把我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所以,这也是你,这么喜欢竹林和瀑布边的原因。” “是啊,每当这时候,结竹而居的我,总感觉公子一直在我身边。” “那后来呢?” “后来。我说我要报仇。公子当时还骂我傻。说我是去找死。 事实上也是,如果不是公子,当年的我早死了。 别说找敌人报仇。我连仇人在哪儿、是谁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公子,乱世中的我,只怕不是浮萍,便是他人玩物吧。 后来公子拗不过我,说我要报仇也行,但总得要有本领才行,否则是不会让我做傻事的。 我想想也是,于是公子将我交给一位宗师。 他是杀手界的王,精通刺杀、伏击、暗谍、探报等种种不可思议之术。 那时的我,拼命学习。 公子说,希望他来接我的时候,我还活着。 他不知道,他那时的身影,是支撑一个命弱少女、黑暗无光的世界里,最后的一抹曦光。” 柳君如的眼里,有着化不开忧伤,也有着最明亮的光。 “后来,我活着走出来。 那时的公子,已在为大魏效力。公子说,要我成为他的刀,杀掉一切,他的敌人。 公子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再以后,大魏越来越强,公子也越走越高。‘谍纸天眼’也越发的庞大和可怖。 然而,这么多年来,我找遍当年所有的痕迹。 可仇人,却仿佛从这个世间蒸发。 当年的柳家灭门案,也成为了我心中的永远的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女人心 “相公这几日,倒是空闲下来了。” “是啊。忙了快一个月。总算一切启动起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倒是可以好好陪陪你了。”贤王握住王妃的柔荑,有些惭愧道:“让你刚嫁过来,为夫就忙得昏天黑地,有些委屈你了。” 凤扬摇摇头,体谅道:“夫君忙于国家大事,我怎么会有怨言。倒是这几日常去姐姐处,以前常闻柳姐姐如何性情高冷,不与人往。但待我是极好的。”凤扬一边说,一边看着贤王。 贤王笑曰:“柳儿确实那个性子。但你是王妃,待你与别人不同,也是正常的。说来是我委屈了她。” “夫君既然知道,为何不早娶了姐姐。夫君也不是老实人。占了姐姐的便宜,把人视为禁脔不说,还不给说法。” “咳咳。”文锋险些老脸无光,这两人,进展也太快了些吧。虽是自己打了招呼,让她们多多相处,但这和谐的程度。文锋有些心虚。总觉得离社死不远。 “这个,其实不是我的问题。以前是年轻,总觉得时光还长,想多做些事。后来时局变幻太快。一些事身不由己,总被一再耽搁。”文锋长叹,言辞恳切,画面感人。 “夫君说话总有些奇奇怪怪,男子汉大丈夫,传承香火,本就大事。如何混为一谈。”凤扬以前也常听到贤王的一些不同于一般人的行为,她没有过于在意,说来,别人看她时,也会过意解读。倒有一件事她更感兴趣,“听柳姐姐说,夫君近几年,一直在谋划着,如何把凤扬公主骗到手。这也是大事之一?”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胡”文锋不再拍桌子,有些“坦荡”的看向凤扬,认真道:“她连这也告诉你了。” 凤扬笑着眨眼道:“姐姐说,让我小心提防你。别被你给吃了。她还说,这只是个小小的开始。” 贤王抚额头,大意了。不就是那日没给她想要的答案。这女人,是在逼他表态呢。 文锋自然知道为何。他有些头疼,习惯了柳君如的高冷如冰,突然施展起宫斗来。他还真有些发憷。 其实也怪他。以前的贤王,身边只有柳君如一人。她早已习惯。时间一久,虽然也在想着那个名位。但一来性子清冷;二来,贤王三哄两不愿;三来,她亦有愧。便就随他了。 可如今,凤扬公主嫁他,且是名门正娶,正统王妃。论身份、地位、美貌、才情,都不输于她。且比她年轻。 虽然以任何人眼光来看,两人并无任何年轻年老一说。都是一般优秀无二的女子。但女人在意就是在意。说小心眼也好,说其它也罢。柳君如确确实实感到了危机。 为何公子这么多年,却始终不娶自己。为何凤扬一来,所有一切,她都唾手可得。公子还爱我吗?应当是爱的。可——爱,为什么不能娶我。 是我不年轻了,还是这么多年,始终不能为公子,为周家...... 自我怀疑,不断诘问,想要证实,寻求安全感,心理防线。柳君如直觉和想象力,可怕的吓人。不得不说,女人多想起来,有时真没男人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礼物 “夫君。”凤扬唤起沉神中的文锋。轻而缓柔道:“相公。凤扬一直不解。相公既不给姐姐正妻身份,又不给姐姐妾室名份,相公打算,如何待姐姐呢?” “难道她拥有的,不比一个所谓‘王妃’,更位高权重?”文锋反诘道。 “话虽如此,但一个女人,不都希望有一个名份。”凤扬根本不惧怕贤王威势,美丽的眼神温柔凝望着他。 “睡吧。”贤王转开话题,在凤扬额头轻轻一吻。“明日还有件礼物要与你。” “是何礼物?”凤扬有些好奇,能被贤王称之要特意送给她的礼物,想来一般都不平凡。 文锋保持神秘,笑道:“明日你便知道了。惊喜,总要最后揭晓,方才有仪式感。” 夜渐深,贤王却无睡意,他披上常服,于月光如水中,漫步而游。 他时而凝眉,时而思索,时而望月,时而叹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跨过竹林,来到泉水深处。 他抬望眼,一盏灯火摇曳,竹屋中美丽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孤清、冷寂,但却又仿佛带着最后的温暖。 有一个名字,称为家。 有一个身影,始终在。 两人于月色中相望,她在窗里,他在窗外。时间仿若不再流淌,又仿若,过去十年之久。 “你来了。”轻轻淡淡的一句话。仿若最平常不过。 “是呀。我来了。”一声同样简单回应。却包含多少内涵。 一个一直在,一个一直漂泊;一个一直等,一个一直始终会回来。 贤王笑着说,一如当年那个“少年”,“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但需要一段时间。” “好。我等你。”十年来,多少人事变幻,世事沧桑。她还是当年那个“女孩”。一直信,一直在。 时隔十年,男孩再次许下了承诺。以前是“接她离开”,现在是“娶她不悔”。 人生能有如此一段情,一个人,此生,又还有什么不值得呢? 翌日。大魏西北军营。 “所以,夫君一大早,叫我换上军服。便是为了来此。” “报,王爷,将士们列阵完毕,请王爷登台检阅。” “娘子,请。” 凤扬有些好奇,不知文锋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她这位夫君,委实有些想法叫人猜不透他。 就如这夫妻间叫法,一会儿相公,一会儿夫君,只为美其名曰“好听。” 正常不应称王爷才是?凤扬初始尚不习惯,叫着叫着便也随他了。 两人一路登上高台,眺目远望。 只见四方齐整,旌旗列列。九万余人排成数个方队。 横列成阵,纵列成排。长戈森森,武器凛凛。 数万人静寂无声,行伍间一片肃杀。 忽然,众士兵齐声高呼,“贤王”,“贤王”。 其音整齐,其律如诉,一种莫名的节奏,充斥天地之中。 彷如一头沉睡的远古雄狮,突然苏醒,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威慑与威胁。 凤扬心神震动,这便是大魏的骑兵吗?即使下了马,以步兵列阵,依然如此威不可挡! 可以想见,身为骑兵作战的他们,又会如何战力彪炳。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明罚实赏,明赏实罚 她转头望向身边的,这个她的男人。 文锋脸庞被覆盖在神秘面具下,唯一双眼神深邃平静。 他挺拔如松,双腿如钉子般立在高台上。 这是标准的军姿。 贤王平日几乎不会有这般严肃姿态。 这说明他对军队的尊重和标准的严苛执行。 必须以身作则。 尽管他很少出席如此重大场合。但不妨碍他在士兵心目中的超然地位。 命令被一条条颁布下去,阅兵有条不紊进行。 步兵,战阵,令旗,骑兵,轻重骑,轻重步兵混合作战。刀斧手,盾手,射箭手,陌刀队,陷阵营,敢死队,冲锋组,斩首战术。 从大范围演练,到各兵种配合,最后到小股队展示。西北铁骑向这位(凤扬公主、贤王王妃)当代兵法大家,充分展露了这支强军所掌握的各项本领。 那是一种能在多战场,综合运用的强大适用性和战斗素养及实杀能力。 这是一支铁的军队,也是一支耗费天资的军队。 这个过程,一共持续三天。 众士兵没有多想,而是好奇居多,虽然王妃是女子,但本身是传奇存在。 贤王能把公主娶回来,在众多将士口中说起,倒比自己娶妻还来得兴奋。如今能跟公主论‘战’,反觉获益匪浅。 凤扬则是有些许奇怪,夫君说送自己礼物,却是带自己一连几天沉入军队。贤王回应道:“你不是一直想解析大魏骑兵。西北铁骑可是最好的参照了解范本之一。” 凤扬沉默,这确实是她先前所想,原以为不会这么轻易实现。毕竟女子不可干政。她原先掌握大宋十万军队,还得是借助老师李拥和父皇的支持,以及她身为太子胞姐的尊贵,方能做到。 纵然这样,仍有大量反对和议论。 但贤王好像知道她想什么,要什么,做的事总能是她需要的。她有些感动,这是以前从没有的感觉,似乎有个词专门形容过——应该是“一个再强的女人,有时也需要被照顾吧。” 这时,她渐渐明白,父皇当初为什么说:“大魏,会让你走得更远。”看来,男人更容易了解男人,同类相通,是有现实意义的。大魏的特殊体制,亦决定了它对女子容忍的上限。 昨日议事,凤扬未至。 第五日。 今日,与数日来热火朝天、激情澎湃之热血沸腾,大不一样。 依旧是如前一般的阵形,依旧是如前一般的将士。但气氛却天差地别。 今日明明天气晴朗,然众士兵却不敢发一言。氛围陷入沉凝,几乎让人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触犯什么。 一切,盖因高台前跪着的三人。 这三个快“无人不识、无人不知”的三大千户,是此次灭陈中的“英雄”,有大功于军中。 而处在事件核心中的三人,却是脑门不断冒汗。作为燕魏之盟的见证者,他们与原属于大魏一万西北铁骑,在事件结束后便奉命调回西北。 不是吴王想放人,实在是西北军威慑与威胁性太大。各国坚决不允许,如此一股可怖战力,逗留在燕云腹地。 但吴国也得到补偿,他与北邦结成战略同盟,北邦资助他三万“人、马”,帮助吴国重建。 并且接下来,武林盟也将会在吴国设立分盟。南盟也将对吴国进行大力投资,力争将吴国打造成商业和粮食收转中心。 吴王心中大喜,不但远忧得解,近空之城也有人分担。 北邦的实力,燕云各国这次是实打实看在眼里,这是不亚于齐国的强大实力,且这不是全部。 北邦有实国之力却未建国,形式上仍遵守各国律令。 没有被“一统”,盖因为世界太大,间接提高了它被容纳的上限。 当然,它自身的实力和同盟势力,也是重要的一环。 吴王可谓志得意满,一下子从最弱国,又跳回中等国,且还背靠巍峨大山。 更兼有商盟相助,北邦相资,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一颗王星,在冉冉升起。 第一百三十章 借军改制 吴王是美了,还在历史上留下一个有名的词汇: 吴王借将,有借无还。 把大魏军队的中流砥柱,西北铁骑的王牌战将,生拉硬拽,死皮赖脸,给要走了。 虽然胸脯拍的震天,实际就没打算再还回去。可谓彻彻贯实了,欲成大事,厚黑脸皮之精髓。 吴王自是不担忧贤王会如何他。但眼前跪着的三人,却叫一个欲哭无泪。 之前鼓吹有多欢,现实打脸就有多“惨”。 无它,犯错误尔。 “我一直鼓励你们的血性,勇武。 这一点,我大魏儿郎,从不教我失望。 我注重才能,一直唯才选拔。 诸位是我大魏勇士。皆有铮铮傲骨。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你们有求进之心,很好。但,这不是你们可以不尊上令,枉顾上命的理由。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一支军队,没有好的纪律,它是不能成为一支强军的。 我知道,我军中很多人都是呼和巴、阿古拉、扎那。 现在我问你们:我大魏的儿郎们,你们是要成为一支强军,还是要成为一支将来因纪律、因抗命,而分崩离析的军队。” “强军。” “强军。” “强军。” “好。呼和巴、阿古拉、扎那,你们可知罪。” 士兵们安静下来,皆注视着跪在地上的三人。 三人的事迹早被传遍,在他们刻意“宣传”下,很多士兵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更何况有传言,几人将迎来高升。且是升好几级的那种。 但此刻这个情况……众人面目无声。 三人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大嘴巴”了。这次丢人丢到姥姥家——丢大发了。 被全军通报批评,这以后还能当一军之长吗? 虽然心里苦涩,但无人挑战主上权威。各自认错伏法:“我等有错,请王上降罪。” 贤王高高举起,所有人屏息静气,等待王上如何处置。 他却话锋一转,道:“行。你们三的事。本王稍后宣判。今日,本王有一件大事,此事关乎我西北全军。 众将士听命,摆坛,焚香,设礼,拜上将军。” 众将士齐齐一震。 终于,要有上将军了吗? 大魏,一汗两王,皆有统兵、驭兵之权。 是真正大权在握,威名赫赫,有滔天之势。 如今,贤王首开军政分离制度…… 在大魏,不管承不承认,特权制定者,始终就是那寥寥几人。 各大将军互不统属,战时需要,由大汗指定人担任临时最高军事统帅。 而现在,将要有人长任上将军之职、责……是一个信号,还是长远布局? 改革先行者…… 后世有人批评,认为贤王不过左手倒右手,是私人之心,担不上此极高赞誉。 但反驳者认为,贤王所做,切合实际:改革,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革人者,在下放权力的过程中,如果不能牢牢掌握权力方向,那到头来,就是害己害人。 改革,把自己改没了。最后落得失败,意义何在? 如果以贤王这等得天独厚的优势,都能失败,是该怪他本人愚蠢,还是反对势力太强大? 谈牺牲精神何益?谈吸取历史经验教训何益?需知!贤王本质是政治家,不是要做圣人的。 后世如何讨论,种种纷争,现与此时人不相干。 文锋来到凤扬身边。 直至这一刻,她终于确认,贤王说,要给她的惊喜,真是此物。 她有些激动,忐忑,这终究是在数千里之外的魏国。她大宋第一公主的光环,照耀不到如此遥远的地域。 但她同时也是幸运的,贤王是个合格的丈夫。他愿意支持自己的女人,同沐万丈光芒。 他是一个自信实力和拥有大胸襟,宽胸怀的男人。也是一个可靠的男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女主人 凤扬内心情感交织,她望着文锋的侧脸,脑海中浮现柳君如对她所诉的话:“所以说,公子是个很有魄力的人。” 这一刻,凤扬觉得很幸福。 是的,幸福。 说实话,她一开始,是不愿远嫁的。 纵观历史,和亲几乎不是好事。纵为公主,命运不济,也难逃噩果。 但如贤王这般,对她爱护,细心处为她着想,还愿意支持她事业发展。 甚至将大魏西北最强的军队交给她掌管。 这是一种怎样的幸运,嫁给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觉得幸福。 凤扬一步步登上高台。 所有目光,九万多双眼睛,齐齐盯着她。 士兵们都知道,这将是他们以后的统帅。 此事注定载入大魏历史。 凤扬登上高处,净手,焚香,插入三鼎洪炉中。 旁边有人念诵祷文。场面宏大,气势庄严。 有大魏宫廷使者,摊开手中天旨: “接天承运,诏告四海。贤王王妃,能卓才着,统兵驭将,谓巾帼不让须眉。 今万民请表,西北共心。特封凤扬王妃为西北统帅,官拜、上将军。” 上将军,是很高的职位了。除去一汗两王长握兵权以来,凤扬是开国至今,长任上将军第一人。 以前,是文锋以贤王之尊,统驭这支军队。今日之后,则是凤扬王妃,以上将军之职,正式统制三军。 文锋从身上掏出虎符,郑重交到凤扬手中。随后拉住她的手,往空中高高一举。 九万士兵齐齐高吼:“上将军。”“上将军。”“上将军。” 待欢呼的情绪渐渐平息。贤王手一指道:“现在你是上将军,请上将军宣判,该如何处置三人。” 呼和巴,阿古拉,扎那三人,顿时一惊。 贤王他们跟随较久,多少了解自己的顶头的顶头……顶头上司。知道王爷不会严惩。起码不会丢掉小命。 现在突然换了王妃,额,不对,是上将军。 这……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 凤扬往旁边看一眼,见到贤王示意的眼神。她微一点头,跨步向前,宣判道:“呼和巴,阿古拉,扎那,三人之过,本应重罚。但念及灭陈之战中,立功数次。” 三人听到这,长出一口气。接着是紧张——惩罚来了:“然,功是功,过是过。现,暂封三人为代三千户。将功折罪。” 三人彻底放松下来,面上有了喜色,没斩头,没挨棍,还封了级别…… 但很快就面色一苦,喜意变五味杂陈。因为——“岱钦,黄齐,劝诫有功,完美执行了组织的战术策略。更兼后续荣立各次大功,封两人为四千户。” 接下来,上将军封赏了一大批伐陈有功之士。一时间,诸军鼓舞,三军欢心。 六大副将被特地召集在前,几人彼此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贤王有意要让凤扬建立威信。 一罚一赏,上将军之权责,已然大到没边。更兼王妃之名。这西北,可谓有一个真正的女主人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都说倾诉是爱意的开始…… 贤王府。 两人各沐浴完毕。 寝帐内,王妃一双美而慧的眼睛,一闪一闪望着文锋。 “夫君为何对我这么好。”语音委婉动人,听之如深如诉。 “你是我妻子。我不信任你,信任谁。” “夫君就不怕我将来起坏心。” “大魏从不介意谁强大。你将来若觉得委屈,可自领孩子称王。只要忠于大魏,大魏亦不会负你们。” “夫君……”凤扬有些着迷,这一刻躺在夫君的怀里,她有一种安全感。 这源于她内心深处的隐忧。 但自己夫君如此待她,也让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有了丝丝安全感。 她仰起头,有些吐露心声道:“我原以为,夫君要将凤扬当做金丝雀,养在家中呢?”说到这,她有些先笑了。 贤王紧了紧身边的美人,手抚过她额前柔顺的发丝,轻轻一吻,道:“不会。娶你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一环。你这么有才华,闲置在家,我都饶不过我自己。” “所以,”凤扬缓缓起身,“夫君娶我,是早有预谋了。” 贤王看着有些要一本正经算账的王妃,好笑调侃道:“当然。你那时候那么凶。生人勿近的。还‘劣迹斑斑’。我能不害怕吗?” 凤扬绷不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和囧道:“夫君还记着呢?真小气。其实我当时确实不想嫁的?第一次去见你,本想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难而退。 后来父皇母后都要我嫁给你。我又没唬住你,当时又气又无奈。 直至你灭陈。当时我特别震惊。 竟然有人,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覆灭一国。不知那时让多少人寝食难安! 从那刻起,我便知道,我嫁你的事,是无可更改了。”说完,她倒自己笑了起来。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当时你在凤凰楼前对我做的种种一切。 我内心是感觉很特别的。尤其你还那么不要脸。”说到这,她脸更红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当着全凤扬城、几十万人的面,大肆表白。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估计没有哪个女子,能免疫你这招。 如果不是知道你身边没那些乱七八糟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个登徒浪子了。 后来我想着,女生要矜持。何况我还是公主。不能让你轻易骗去。 结果你不但懂得女人的心,还为我弟那么考虑。所幸都是反抗不了。只好嫁鸡随鸡,嫁你随你了。 话说,你不能欺负我。” 这一刻的她,不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再是父宠母爱的女儿。而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人家千里迢迢,随他远嫁至此。再也没有回头路,此生只有随他到白头。 他不对她好,又有谁会对她好。 他不爱护她,呵护她,又有谁爱护,呵护呢?——文锋再次将她搂紧。 良久,黑夜中,两人能彼此听见对方的呼吸、心跳。 “夫君,你睡了吗?” “没有。你怎么没睡。” “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人家都说,夫妻俩,应该坦诚相待。我都把我的秘密,告诉夫君了。夫君还没告诉我,你的秘密呢?” “哦。那你想知道什么。” “夫君把如此重要的军队交给我。夫君是要离开了吗?” “是啊。大哥一直想我回中枢帮他。西北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是我的妻子,又是有名的将领。只有你,才能在我不在的时候,压服各方势力。西北以后很重要......”贤王最后一句语气特别郑重,却又明显没有说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丁氏集团? 凤扬有她的心思,但她聪慧没有问。只是表现女人的柔情,“可是,那样,我就要与夫君分开了。”她有些舍不得。 “没事。”贤王安慰道:“到时我们生个大胖小子。你一边带娃一边打仗。嗯。为夫相信你。巾帼女英雄。” “去死。”凤扬使劲捶了捶他几拳,哪有自家夫君这样疼娘子的。两人打闹了一阵。文锋趁势搂住她,道:“接下来。西北要扩张。十万铁骑,原本编制要补足。还要训练一支五到七万人的各式步兵。 此次攻伐陈国,我军付出惨重代价,五千多重骑兵,七千多轻骑兵。总兵力损失数万。还暴露了布局。 骑兵虽野战无敌。但只有骑兵,没有步兵。攻城拔寨,终究太吃亏。骑虽能当步兵,亦实乃下下下之策。 所以,打造步兵,是必备之事。正好此次合盟之后,两方将联系密切。明年开春,我要你携步兵全部、骑两万,一路横推直下中元城。此次用兵,以稳扎稳打为上。重在练步兵。” “夫君是要给我树立威望吗。” “是呀。现在你可是大魏的上将军。为夫就在后方,为夫人提供各项支持。预祝夫人扫荡乾坤、凯旋而归。” “嗯,本将军借夫君吉言。夫君在家,可要乖哦。不能想王妃喔。” “是,一定想。一定想。” “所以,夫君与南盟,到底是何关系?”夜色中,凤扬眼神闪闪发光,一瞬不瞬。外界太多传言,甚至有些荒诞、离奇,却又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世人多‘喜’以讹传讹,传到最后,反失了本来面目。 如今有机会,自然要弄个明白。 而且…… 贤王知道,她想问这话,从在大宋就有了。也亏她能忍到现在“发难”。 文锋沉吟——渐渐,他陷入了回忆。 慢慢的,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南盟盟主。是我少时的好友。”他缓缓闭上眼,道:“他一直有个梦想,希望能组建自己的丁氏集团。如今的南盟,也算是他另类的一种成功。” “丁氏集团?”凤扬疑惑,这是个她从没听过的词。文锋没有解释。 “所以,这就可以解释,南盟为何如此相信你,你又为南盟,不惜一再布局。这么说,大魏的强盛,果真有很多南盟的影子。” “是。南盟与大魏,大唐,欧元,都有大量合作。南盟的目的,是希望建立,横跨各国的巨型商盟。燕云是其中一方。” “既然夫君与南盟盟主是好友。是不是可以动用南盟的诸多资源,来为大魏,谋取更多好处。” “合作的前提,是双赢。任何一方索取过多,都是灾害。南盟能发展至今,是因其不触犯各国根本利益。莫说我不会,即使能,那南盟也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各强国不会允许资本肆意外流。这是资敌,是叛国。必将被无情绞灭。如今已经很好了。他有他的发展,我有我的际遇。” “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凤扬有些好奇。 文锋笑道:“他说先立个小目标,他要成为‘丝绸之路’第一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未平浪未静 大魏历十六年二月十八。 魏国一支数百人商队被劫。十数万两财货,被洗掠一空。更为人可怖者,马匪夺走商人家眷,罪孽罄竹难书。 商盟不忿,奇耻大辱——遂请动官兵围剿。 与敌数次大战,匪虽狡猾如狐,但终究损失惨重。谁想竟逼得贼人丧心病狂,勾连南北、呼应东西。 最后牵连无辜,将多族掳来子民,残忍杀害,弃尸深涧。妇孺老人,沦为荒野厄骨,凶兽腹食。 官兵一时不能阻,多少商员,战战双股,颤颤心惧。 中元城上千里路,一时为之断绝。 大魏群情激涌,义愤填膺。万民传难,商人请命。 银城数日间沸沸扬扬,多少人痛斥匪盗猖狂,泱泱大魏,岂容宵小猖獗! 贤王府。书房。 贤王负手而立,窗前梅花怒放,馨香隽永。 “公子,果然安分不住了。” “嗯。”贤王淡淡点头,“能稳住他们大半年,已算意外之喜。总有人,忍不住要跳出来。一次次试探我大魏底限。清算,也该到来了。” “劫财劫货倒也罢了,屠戮我大魏子民,妄想以此威慑官兵。取死之道。”柳君如冷冰冰,言语中已然充满杀意。这些匪患,占着人数,地形,多少年称王称霸。真以为无人可制? 都是渣滓,社会的败类。 对于毒瘤,对于胆敢伤害大魏子民的行为。柳君如深恶痛绝。更主要的是,自家公子,对此秉持的原则和态度,向来不姑息。 她继续道:“现西北多境,闻我民惨事,皆恨不能平。各地纷纷请愿,希望公子能派兵,替他们,替大魏子民报仇。” “机会已经给过他们。严寒业已过去。 去吧——大魏不欢迎不守规则的人。民众的意愿,我们要满足。 和平,不会因宵小之流,而停住他的脚步。” …… 魏历十六年三月十九。 大魏上将军,贤王王妃,凤扬,率步军五万,预备役两万,骑兵两万,合九万兵马,沿途扫荡各方。 贤王一声令下,西北踊跃,民众、商贾、族部、各级政府,纷纷响应,一时应者云集。 沿途征发民夫二十万人,三百里运物,六百里运粮,大军打到哪里,物资就跟上哪里。 人争先,马奋勇,牛任劳。王师所到之处,百姓一片欢腾。 民众的意愿,是朴实的。谁对他们好,为他们与外敌抗争——他——就是民族的英雄。 值得拥护,尊敬,心向往之。 凤扬的名,此刻传扬;凤扬的威,逐势日隆;凤扬的声望,到达顶峰。 凤扬——将再次开创——她,新的传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十势攻魏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旬月间,推进三百里。 沿途剿杀剿灭山头无数,马匪若干。 快,太快了。虽然知道大魏擅长快速穿插作战。 但这个速度,还是让人吃惊。 各方势力,再也坐不住。不敢如先前般,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个不慎,大魏是真的能全部剿灭它们。 而和谈的被拒,更是让他们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大魏步步紧逼。 终于,十大最强势力联盟。(原先是十一大,但被打残,现已除名。) 马匪,盗盟,帮派,山大王,绿林盟。合军十三万五千。 趁魏军分兵之际,十万兵马,齐扑中军五万大营。 以二打一,且借助有利地形,将魏军团团围住。 漫山遍野,驰河载道,尽皆联盟之兵。 天时、地利,可谓尽占。 但数战下来,硬是打不破魏军防守。 最后反被魏军趁夜突袭,山野间,一片大火。 魏军数支骑兵突锋,盗盟,帮派一战被溃。残军争相奔逃。 大魏步军趁势反攻,十大势力十损其三。 一时间人心惶惶,逃命者不知凡几。 各方首领见合盟事倾,纷纷带队撤离。 十万兵马,一时作鸟兽散。 但一切刚刚开始,大魏不动如山,侵略如火,其疾如风,深刻地向敌人展示了,什么叫作真正的军队。 一般散兵游勇,即使能合兵十万,依然不堪一击。 先前的麻痹,亦是为了后续战略的需要。 各方势力一败,又遭沿途多股部队阻击,死者降者数万,余者大多逃散。 魏军根本不给其整备的机会,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大魏数军并发,穷追猛打,乱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各方首领这一败,大魏直接向前推进了数百里。 沿途阻截力量,尽被打空。乱匪难以聚起有效军势。 这一战,彻底打没了各方势力的心气。 也让他们认清现实。他们虽然人多,可以面对普通人甚至官兵,作威作福。 但面对真正的军队,尤其是大魏的强军,更还是由一个精通军事的上将军统率。 他们,绝难占到便宜。 打,死的快。不打,慢慢一样要死。 这便是这群乱贼所面临的境地。 以前,他们肆意为乐;现在,他们渐为鱼肉。 形式虽向好,但各方势力拥有的部众,还是蛮大的。虽然这一战损失惨重。 十大势力,除四方仍旧较强外,有的沦为二流三流,有的内部分裂,有的被取而代之,剩下不是被打散,便是被捕被杀。 但余下还有大半疆土,完全可以据山守,据河走,据林藏,据岭钻。 敌进我退,敌攻我守。打不过,拖垮敌人的机会,还是有的。只要能捱到秋季以后,天降霜雪,大魏不退,也得退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反应 众匪这边。一片闹哄哄。 “我们当中一定出了叛徒,魏军分明是设计好了埋伏我们。”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本来就是聚集起来的各势力联盟。就该考虑到这样的情况。再说,人都打散完了。你要去追究谁的责任。” “难道就不该好好查查,有这样的内奸,我们在人家眼里就是透明人。” “闭嘴。现在是大张旗鼓查这些的时候吗?都火烧眉毛了。人心浮动,你是要我们内部先玩完是不是。” “可是……” “不要挑到明处,你看山贼营那边火并,占到甜头了没有。我们都是刀口上舔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家业能打下来,也能舍了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对,三爷说的对。天下之大,哪里我们兄弟去不得。莫要伤了和气。 我们聚在一起,别人才会忌惮,我们自己先矛盾起来了,不是给别人机会嘛。” “是啊,三爷,您怎么说,大家伙就怎么干。您说留,咱就留;您说打,咱就打;您说查内奸,咱第一个把脑袋提出来。” …… “难道我们真要舍弃这些年的辛苦打拼,魏军要毁我们家园,我们就跟魏军拼了。” “对,拼了。” “大哥,拼了吧。” “对,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老子还他娘的赚了。” “哈哈。” “好,兄弟们,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魏军,跟他娘个狗日的魏兵、真刀真枪再干一场。谁要是怕了,现在就给老子拿路费滚蛋。我绿林没有孬种。” …… “哼,一群不开窍的莽夫,老子马匪可不奉陪。娘希匹的,魏军太他妈狠了。给老子几千马上的兄弟,嘶,差点就干绝种了。” “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咋们马匪是干什么的。起家前先学会的就是跑路。干一票换个地,家常便饭。 走,先投奔我兄弟去。回头拉它个上万人出来,照样是一方的响当当的爷。” …… “帮主,您要给马长老,杨长老,卞副帮主们报仇啊。咱们瓦喇帮不能咽下这口气。” “是啊,帮主,魏军千里奔袭,必不能持久。我们一定要挫一挫他们锐气。让他们知道,我们瓦喇,不是好惹的。” “是啊,帮主,大魏这两年飘了,看谁不顺眼都要上去揍一场。整一个大流氓。 我们还有大半疆土,兵力也够。只要发挥我们的优势,不需要怕他们。让他们也尝尝,我们死守领土的决心。” “好,倪副长老,现在晋升你为代长老,事急从权,仪式后补。 你去联络各势力首领。沿途布防,共抗魏军。 虽然很多人嘴上叫的欢,但真叫他们离开熟悉的故园……他们大抵是舍不得。所以他们都会硬着再抗上一抗。抗了一,就会有二。” “可我们毕竟刚大败一场,很多人军心不稳。” “只是一时败仗而已。这些年,面对各样的对手,失败不是常事? 只要我们几大势力仍旧联合在一起。只要我们抵御住魏军的攻势。 别人看到了我们的潜力,自然会有人给我们送来咱们需要的。 那时候,名利双收。 再回头看现在的失败,岂不正是重新又一次洗牌、强者胜出的大好新局面。” …… “杂们盗盟,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活着的时候抢他家,死了的时候掏他坟。奶奶个熊,大魏我算是彻底跟他杠上了。” “盟主,这次我们盗盟,可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啊。” “祖师爷爷的,凤扬个小娘皮,还挺辣。难怪那个贤王,死皮赖脸要把人娶回家。原来在这等着老子。 真是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大宋的狗皇帝,也是瞎了眼。自家的好女儿,便宜了外人。” “盟主,人家是什么命?在大宋,是公主,太子胞姐。 在西北,是王妃,封大魏上将军。 有个好爹,是皇帝,弟弟是未来皇帝。嫁的人,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好处全让她一人得了。什么叫命,这就是命。” “狗屁的命。这世道,老子算是看清了。没钱活不出人样,有钱没权不叫人,没权就人没。 我盗盟放在这一千数百里远近,也算一方势力了。 结果跟魏军一碰,架子都要散完了。明的杂玩不过,那就玩阴的。 这辈子玩不过,那就子子孙孙辈,总有一天找回场子。” “盟主,杂接下来,总得找个对策。兄弟们可都望着您呢……” “那个瓦喇帮不是联合了剩下的一些势力吗?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只要他们能挡住头下几波攻击,杂们就有样学样。 他们瓦喇帮有句话说的对,杂们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那些官老爷,平常看你嫌弃,送钱时表面笑眯眯,成害了就打着名义不手软。 都是爹生娘养的,你说,咋就三六九等,成了最下贱的呢? 杂不想做人上人吗?杂做不到人上人,做个下贱行业的人上人,他们都要跟我过不去。 这日了妈耶的世道。老实本分过我的小日子,咋就这么难。” 各联盟势力不认为自己有错,大魏更是认同自己为正义的一方。利益争夺的矛盾无法调和,武力斗争就在所难免。 第一百三十七章 推进 大魏军营。 “启禀上将军。此战我军伤亡数千。杀敌一万七千,俘敌三万一千。敌互相践踏,亡命奔逃,不计其数。” “启禀上将军,我等奉命追击穷寇,沿途大战数起,小战无数。敌寇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目前已破敌逾万,杀敌六千,敌奔亡数百里方止。” “启禀上将军,诸位统领连日行军,已攻占敌方大片据点,缴获财物人口无数。” “启禀上将军,逮拿敌妇,匪子,数目众多。间、多有匪恶之劣,行匪之气。 其恶行昭昭,甚有公然对抗之害为。又或为敌帮之后援,行战备之襄助。” 凤扬眸光轻绽,缓缓看着禀报之人,军中一些人,存了试探,还是思诚。 她道:“依过去律,当如何?” “依律,反抗、杀;罪重、杀;造成我军重大伤亡,杀。余下降者,或交由官府,或充作劳犯。及其它处置或用途。” “我曾听闻,各国时有杀良冒功之匪行。” “是。罪恶的环境,易长出毒瘤。雪崩之时,雪花曾虽美,也可以杀人。 最好的清除方式,就是斩草除根。 此法虽为世人所谴,但用在某些情式下,存在还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然,世人多偏见,总爱以己眼、揣他人。 亦然,即使没有偏见,有些事情,也不是道理能讲万全的。” “所以——贤王、一锤定音,直接改革此为,西北铁骑、便逐渐统一了一套对待战犯流程。” “是,王说,杀人只是手段,最终目的、是为了治人。 道路虽曲折了些,但目标是光明的。 但王也会单刀直入,并不刻板。 所以,王是王,我们佩服王。 换了我等将士,还是喜欢原始的方式。” “我听闻,各国军伍,多不认为,杀良是罪恶。以此罪罚,多不能心服?” “是,各军纪律不一,要求自然高低不同。 战场情况多变,屠村屠城屠俘,不胜于杀良多矣?仍屡见不鲜。 杀良不一定定罪,但冒领功勋,大罪。 他国如何我不知,在我大魏,汗赏罚分明,能完成战略目标之将,便是不易。” …… 两人又问答些许,完。先锋队副将告退,执行另外军务。 军中任职,多会遇到各种难题。如杀良冒功一项,便牵扯许多。 各国对此,赏罚不一。 不能过严,不能太轻,有时,尽管不认可,还要沉默。 甚至不同情况下不同对待处理,甚为考验为帅者功力,也考验君王道术,是否纯青。 否则,轻则埋下祸患,殃及子孙国运,重则反叛哗变,危及江山社稷。 故,权术之斗,争而不散,形而不乱,上层多“和谐”。 须知,一旦掀开桌椅,刀刃相加,无论哪方先始,都是莫大内耗。 又数将进来,复命、禀告、道: “启上将军,敌人止住颓势,目前两军正在对峙。” 十数日追击下来,魏军四面开花,斩获颇丰。这些匪患占据上千里商道,多年来劫财劫人无数,总归储备了大量人货,以作长久和他用。 “变攻势为守势,保持稳扎稳打,转化胜利成果,防止狗急跳墙。”凤扬一连下出多道命令,部署战术战略。 “另,将俘虏进行审讯,允许他们‘戴罪立功’,表现优异者,可编入军队,审定后愿入我大魏良籍者,准;有特殊才能者,量才使用;战后准许离开者,需报批准。” “是,末将领命。” “乱匪还有多少人。”凤扬问完,一身穿暗衣人出列。此人是暗卫之一,在十大联盟里,亦属高层。大魏能如此顺利实行作战计划,与其中暗应脱不了关系。 这样的暗线,上至高层,中至中层,下至低层,还有不少。 只见他指着军事地图道:“这,这,这里。乱匪实力虽去其半,但余下仍不可小觑。更经此次大战,他们必定会认识到自身不足,转而发挥自身优势。我军剩下压力,仍然巨大。” 凤扬点头示是,对敌人势力,她也有很多了解。在出嫁银城前,贤王召开密会,魏接亲队伍一路游山玩水,其实就是提前部署、交代,和讨论作战策略。 那时柳君如就将早已收集到的许多秘密资料逐步交与她知道。 与暗卫的接头,亦是从那时开始的。也是从那时起,凤扬就怀疑,贤王可能有意让她继续掌管军队。或者组建新军。 但直接把西北最高军事权力全部交给她,多少还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最理想的情况,也该有人制衡才是。 不过转念一想,还有谁能比自己的夫君,更有威望,制衡三军。换了别人,谁敢说能制衡凤扬王妃? 也许,柳姑娘可以。 其它人,贤王不授意,敢得罪女主人?是真的嫌脑袋长在脖子上太安逸了。 况且,只是指挥权,八大副将,没有贤王的点头,谁能换掉他们?魏汗可以,但魏汗不会去做。他是大魏的定海龙针,不会去做自毁臂膀的事。 除非威胁到了自身。但一汗两王本身就是荣损一体。大魏并非无敌。外界环境,波涛汹涌。即使强如大魏,都要小心谨慎。 这是贤王地位稳固的原因之一。 “听说各势力,正在实行对内奸的清洗。你们暗卫,已经有很多人被杀。还有不少成员,都在暴露的边缘。为什么不进行撤离。”凤扬微有不解。 “谢上将军意,除非柳主下达新的任务,否则潜伏会继续,直到生命的尽头。另,若牺牲性命,能完成伟大的事业。那逝去和献出生命,是值得礼赞的。伟大的荣光,将照耀子孙的未来,照亮我等返程的路。” 凤扬颇感震撼,难怪暗卫让各国震怖。死士不是极限。而是清楚死亡的人,仍愿意用生命去完成神圣的事业。这信念......多少有点......可怕、变态、恐怖,还是过于坚定?——凤扬只能心里感叹,只怕每个国家的看法决计不一样,非常有话说。 从暗卫的话中,结合她所收集的信息,她多少有些明白这个组织的运行模式和执行理念:“一,任务多等级。二,认可死亡为奉献事业,灵魂会得到救赎。三,拥有极高的待遇;至高可荫及子孙。” 这背后需要大量财力支持,宗教影子,理念洗脑,再加上大魏背书。而且,这不是极限——他这个丈夫真是......凤扬逐渐感悟到父皇所言,是多么的意含深远。 大魏历十六年五月初九,凤扬审时度势,以自身为饵,定下计谋,引得各匪来攻,并最终大败敌军。 于如火的攻势上,再添一把新柴。 完成这一步,凤扬大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剩下的路,将好走许多。如果能在秋季结束战事,当是最好。否则就要拖到来年开春了。 当然,也不一定,大雪作战,不是没有过。只要各项补给跟得上,就算冰天雪地,也能让敌人,喘不了大气。 “三帮六匪七盗十二盟。”这便是后八百里路途,余下的乱匪势力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内外交困 凤扬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段艰苦的战斗岁月。会持续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为此,她用了种种手段,分化、拉拢、许诺、反间计、招安等等。 但实际上,胜利,反而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要容易些。 敌人依然是那些敌人。但外部环境,却发生了巨大改变。 军事打击虽然有效,直击要害。但软刀子捅人,更疼。 贤王是个善全面布局的人,不会放着大好的资源白白浪费。 大魏这边打的热火朝天,燕云那头同样起伏跌宕。 利益大把的输送,没点表示,可不符合友好往来,互助互惠的原则贸易理念。 贤王一纸诉状,将各乱匪告上了理事会。以他们破坏各国盟定,违反燕魏条约为由,事实上好像跟他们没关系,你人脑子打成猪脑子、打的越凶越好,关我燕云什么事。 但偏偏各国受理了。 他们刚尝到一些甜头,大魏和南盟送来的礼又厚重。于公于私,商盟的往来,利大于弊。 有人铤而走险,要阻他们财路。这如何能忍。 于是各国派出联合部队,举起防恐和平维稳主义大旗。这是燕云历史上首次,如此多国家联合参与的一次促发展行动。 从燕云一路扫荡,沿途上千里。数月间,被肃清一空。波及范围,更是远超贤王这位发起者。 说白了,商业带来的利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他们为了自身的强大和需要。大魏的合盟能成,确实是看准了燕云内部的时局需要。 故而燕云的此次行动,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众所周知,燕云连年战乱,不少地区属于“三不管”、“五不管”、“多不管”地带。 他们游走在灰色边缘,不服任一国管教。 甚至有大胆者,公然与某国相抗。 但,这是过去。现在的局势,燕云已逐步发生变化。 步入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 一些历史遗留问题,逐渐有精力,来正视和解决。 基于这样一目标,各国达成共识。 希望能暂时保持外部的冲击,以相对维持内部的和平,进而整理整顿,肃清乱象,巩固和强大己身。 听话的招安,不听话的剿灭,骨头难啃的,或携手合作,或联手瓜分,又或扶持代理人争?…… 总而言之,内部只能发出一个声音。 钱、利益,壮大。 敢违逆大势者,非昌即亡。 另一个重要原由就是,防大宋,拒大魏。 陈国被灭,历历在目,中元城过来,亦有千里。 就是当初不重视,认为我有燕云:地大物博,雄据一方。何惧区区外敌。 但大魏给他们上了一课,不惧路途艰险,不怕劳师远征,颇有欧元——我来,我征服。之大无畏心。 所以,这千里路迢,必须要监视起来。燕魏商盟一通,路会不断进行修整。 以后大道坦途,不是虚妄。 三,中元城。 中元城为何重要?盖因它是商业要地,连接燕魏。 大魏能源源不断运送物资,不怕长久鏖战。中元城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座城,战时转运物资,和时商业绵绵。 谁握在手中,就有左右逢源的雄资。 征大魏,伐燕云,聚千万国财。 如此重要之地,以前重视它的国、有限。但今时今日,燕云就没哪个有不看重它的。 贸易司就设置在这里。大魏兵马在那头,燕云军士在这头。 对峙,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一处地方。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故、胜而定世(时)平 继大魏和燕云之后,南盟和北邦也共同关闭中元城。 宣称不再接受恐怖和捣乱分子继续危害商业和平。 对盘踞了多年的各方割据势力,这段时间的日子,分外难熬。 内有大军压境,外有局势如冰。 在冰火两重天,双重炙烤下,一些有“先见之明”或“预见不妙”的势力,要么逃往各方,要么化整为零,归良归民。 而那些视通警如无物,仍负隅顽抗之徒,自中元城闭日起,便注定了,要被围剿一空——以晓谕各方,勿谓言之不预。 这是那些希望倚借地利周旋的各方首领,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还做着美梦。 但形势变化之快,等到六七月他们意识到的时候。一切,已不可挽回。 前路无望,后退无门。 等待他们最终的结果,就是逐步坐看己身消亡。 以血的代价,演绎现实版的温水青蛙。徒叹奈何。 魏国十六年八月十八。 大魏上将军凤扬,历数月围剿,终将大魏至中元城一千几百里乱匪,肃清一空。 后世有史学家,地理学家认为:如果横向范围再广一点,大魏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如此效果。 不过他们也承认,如果方圆有那么大,那此地早被人觊觎了。 哪还能乱如此之久,无人问津。说到底,只是一条长且难行的远路。 真要有价值了,清理不过是顺应时事罢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数十年或十数年为非作歹,好恶成性之各方乱匪,从此烟消云散,不复在存。 真大快人心也! 消息传回,万民欢颂。 世皆赞扬凤名。有古之风采,无愧巾帼不让须眉。 “哈哈,果然是朕的好女儿。不坠我宋宗威名。”宋都,福宁殿。 大宋皇帝闻报,喜笑颜开,眉飞色舞。 “瞧把陛下得意的。凤扬现在是大魏的王妃。”吴皇后既高兴,又有些埋怨。宋宗把女儿嫁得太远。她想见一面,都很难很难。 宋宗正值兴头,没有在意到她此刻敏感的情绪,仍是开怀道:“一样、一样,都一样。在哪儿都是朕的女儿。” 他放下一口气。如此,女儿能有个好归宿。他总算没有成为不负责任的父亲。 凤扬总归是找了个好夫家,还干了这么一件大事。他面上有光,以后,史书也会重重记上一笔。 不仅如此,太子的位子,也更加稳当了。这一战打的好,好呀。 事实证明,确实这般。 消息传开,各觊觎东宫之位者——赵巡那些成了年,拥有不弱势力的哥哥们。 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凤扬王妃、大魏上将军,大宋公主,太子胞姐。这一连串的头衔,与之匹配的,是强大的实力。 这就是一把悬在近旁的福摩克里斯之剑,也是如十万军列阵在前般的一种震慑。 如此情况下,无人敢胡来。 大宋原来有多么暗潮汹涌,现如今,就有多么平静无澜。 第一百四十章 西北定,天下始 大魏十七年四月。 西北彻底平稳下来。 货如井喷,物如泉涌。繁华胜江南,游人如织密密林海。 原本偏静的地方,彻底成为兴盛之所,百姓安居,人民乐业。 一切,走上正轨。 贤王于这年四月十八,奉诏离开西北。赶赴魏都。 却又在赴魏都密谋后,又重回西北。 过程透着一股神秘和诡异,一时间,诸国猜测纷纷。 大魏又有什么“暗”计划。 甚至,大魏内部,亦是揣测重重。 魏汗与贤王,断不会做无用之事。 此举定有深意。 而早已派去的探子、暗报。纷纷表奏,贤王回到西北后,整日不离王府半步。 行事极其低调,外人毫无能得半点消息。 而魏汗亦对此讳莫如深,魏都竟毫无半点消息传出。 这令天下有心人,纷纷好奇。究竟,大魏又在谋划什么动作呢? 不是说,魏汗早属意贤王回京协调诸事。 如今去而复返,是何道理。 且贤王此次回西北后,低调得异乎寻常。 这让各国急切想弄明白,此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各国早已笃定,贤王此人,向来深谙大智如愚,此情此事,深合圣人将动,必有愚色之表。 伏兵燕云,灭陈联宋,不正是他些年如一日,布局所得。 谁知他布了哪些局,何年布,各国各政,或隐晦,或潜藏,纷纷将目光,投注在银城,伏笔在魏都。 他们有的是耐心。 重视归重视,然—— 事实上,他们也不认为,大魏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还能有什么大动作。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愿意将谨慎,花费在对手身上。 这是值得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此路是我开 大唐历五十二年五月十五。 一行商队,途经延阳岗。 这是一支行商多年的家族队伍。雇佣的,也是当地有名的好手。一行浩浩荡荡上百人,货物药材布匹数十车。 中间有女眷家小,前后左右,是三五十名护卫和十数名家族青壮年。 一行人看似多,然行走间却小心翼翼,戒备警惕。 人与人之间不多语,大多拧眉顾路。气氛压闷异常。 看情式,这支队伍,应该在小心避让着什么。唯恐高声语,惊醒横来客。 但,人不走运,路会偏行。 突然,一阵刺耳大笑声,嚎荡山林。 “哈哈,远来是客,诸位急着走么子。”话一落,只见四面八方,冲来无数“好汉”。 持刀立斧,袒胸露臂,凶横者有之,冷笑者有之,面精者有之。 竟是清一色剪径山贼。粗略一数,不下百人。 “谁是商队主事人。”一扛虎头大刀,满脸凶恶者壮汉,跨步走出。 延阳岗大当家,许虎。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山贼头子。 商队中管事人,是一五十多老者,也是洪家的家主,洪易。 洪易暗自面色一苦,出队后笑脸上迎道:“老朽便是,劳烦大当家前来,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许虎接过,手一掂,“哟呵,商人就是讲究,知道爷最喜欢银票了。” 随手递给后面人,小弟接过后打开,拍马屁道:“大当家太厉害了,一掂就知道是银票,一共五张五十两。” 许虎点头,赞许道:“老头,算你还识相。本来不够的,不过老子今天来,不在乎这三瓜俩枣。 你也是走商多年的人。我手底下也有兄弟认得你,我不难为你。 但你车中,那两个人,要给我留下。”他手一指,赫然是车中间后一辆。 洪易面色一变,他底下一位青年,情急之下叫道:“爷爷不可,交给这群土匪,那两个姑娘,可就没活路了。 “妈了个巴子。”一人上去,狠狠给了青年一巴掌,打落牙齿和血两颗,登时就肿了起来。 黄霸,延阳岗二当家,人如其名,没少做欺男霸女,强抢放火的事。是方圆百里一霸。 许虎是凶名在外,他是恶名昭彰。 东家小少爷当着众人被打,诸多护卫一时脸上无光。 但丢脸是小事,强出头送命是大事,他们毕竟只是雇佣,只要不是危及雇主生命,在敌人势大的情况下,是不情愿出头拼命的。 故犹豫了片刻。 他们犹豫,有人却没有犹豫。 只是当时事情发生太快,几位忠心仆人反应过来后,哗哗围上来,瞪着黄霸,咬牙切齿,恨意殷殷,只待家主一声令下。 便要他好看。 老者面色一变,神情阴沉了几分。任谁看到孙儿被人欺负,心情都不会好受。 洪易握紧拳头…… 许虎目光一狠,大刀直指,“老头,为了两个女人,要跟我翻脸?你想清楚了。”最后几个字,他恶狠狠、咬得极重。 见洪易开始动摇,许虎又加大力度道:“老头,你要想死,我成全大家。陈豹子那边,可是巴不得你们死光呢。” 老者瞳孔一缩,身上颤了几颤,陈豹子,他当然知道,事实上,他们是从那边杀过来的。 还损失了十数好手,家族亲系中也有伤亡。 这是一家名为做生意,实则准备在大魏不回来的“偷渡者”。 大魏与大唐有建交,两边商旅往来频繁,双边定居者,也有不少。 不说不合法,也不说合法。反正大魏对此默认。 甚至以种种政策来吸引各国平民。 大唐虽以天朝上国为人所钦羡,向往;但也不可能同意,本国居民肆意外流。 不过腿长在人身上,偌大个国家,私底下肯定不可能管得过来。 偷渡肯定是有的,但只要没被抓住,基本是秉持一个不揭不究的暗规则。 而这方面,商人有他的优势。普通农户尚还需要路引;商人走南闯北,路途虽艰难,有风险,厄苦多,但自由度和成功几率,相比老百姓,还是高出许多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泥菩萨过江 洪易趁势扫了一眼自家人和请来的护卫。 没人敢出头,大家不傻,之前是主人家有人为这两姑娘出头,结果也看到了。 跟陈豹子干了一场,双方死伤数十人。 老者自然也想到,自家孙子,为何不甘。 无非是对那美丽伊人,起了情意,幻想抱得美人归。 哪晓得被山贼陈豹子无意中看见,顿时惊为天人。 欲抢夺回去为压寨夫人。 双方为此恶战了一场,一行人逃开至此,却又被阻住。 此事是难善了了。 “死老头,还磨磨叽叽什么。哼,陈豹子算什么东西。也想老子帮他杀人。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小的们。” 许虎聚起左手,众小弟齐声应答,“在。” 只等一声令下。 洪易见状,知道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再打一场,只怕他们这些人,都要交代在这百里荒山了。 他赶忙喊道,“大当家且慢。容老朽去道个别。大当家稍后自请。” 许虎嘴角咧出笑意,收回大刀,放他“道别”。 洪易步履蹒跚,满脸苦涩,来到马车外。 车中两位妙龄女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双方抱在一起,颤抖个不停。为自己接下来遭遇深恐担忧。 “李姑娘,王姑娘,山贼势大,老朽一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能,对不住二位了。” “易老,您别丢下我们,我给您加钱,我有好多好多的钱,都给您。您带我们走,我们小姐害怕。” 王柔眼睛红红,一股脑掏出一大堆物件,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 值钱的不是被典当,便是被骗换。 可怜王柔还自以为身上还有许多值钱东西。 老者摇摇头,他自不是全为了钱,两女给的东西,粗略加起来,不过两百两。 他当初是看两女容貌非凡,谈吐上真澈纯净。 疑是某富家或贵后,落难或外逃至此。 两女明显社会阅历浅白。 故半是收钱半是不忍心看两人被骗,落得个悲惨结局。 遂一路带了他们。 如果有她家人寻来,接回去也算留个善缘;如果没有,也许该是自家孙儿的福缘。 谁知好巧不巧,被那色中饿鬼陈豹子,一见就非得强要。 说句实话,老者一家带她们这么远,已不是区区两百两能抵得了这人情。 而今又为她们,伤了死了一大批人。谁都心里不好受。 现在又遇山贼强索,斗又是个死。谁知道打过这一场,下边又遇上哪个山匪头子。 壮士断腕,便唯有舍弃一途了。 李嫣菡已有所感,从陈豹子撞见她,觊觎她容颜,又易老孙子为她出头,结果喋血十三四人。 这二百里行来,她便感受到商队里的气氛,由原来热情,到疏离、冷漠和若有若无的敌意与距离感。 大概许多人,约把她归为不祥一类吧。 但她没敢离开,这一段山路,唯有跟着车队,方是安全。没有到下一个城镇,贸然跑开,下场或许非常凄凉。 但她好运似乎用光了。现在,终于轮到,她要被抛弃的时候了。 洪易深深一叹,背仿佛弯得更深了一些。 他留下一袋银子,双方缘分已尽,他只能做这些,求个心里安慰了。 唉,害得人家女儿身,落入山贼手中,下场怕是……好心办坏事,作孽啊。 此刻,洪易后悔当时的一时好心和不忍。如果当初不认识,这两个女子的命运,也许会不一样。他也不用、搭上这么多人性命。 商队终是离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美人劫 许虎早已密切关注此行“货物”,不得不说,赚大发了。 尽管只是在十数米外惊鸿一瞥。 但他一双眼睛,恨不得一刻不离开。 他暗咽口水,心中直呼“上天,人世竟有如此美人。 哈哈,真是天可怜见,延阳岗要大摆宴席了。 归我了,都归我了,陈豹子那个土鳖,也配和老子抢女人。哈哈。 冷静,冷静。” 他按下心头激动,他还没丧失理智。没有必要现在露出本性,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待洪家全部离开后。 许虎叫过一心腹,道:“猴子,你去,带百多个兄弟,好好‘送送’我们的‘贵客’。” 他特意加重了“送”字,又在“贵客”上轻贱蔑视。 被点中的心腹,叫猴子的、点头应是。 他原本只是个混精,底层下人一个。因会阿谀奉承,又兼脑子灵活,办事敏快。 被大当家相中,办了几件“漂亮事”。 现在又突然被“委以重任”。他心里自然高兴万分。 大当家的意思,他自然理会。无非是监督这群人,避免他们出幺蛾子,或杀个回马枪。 这并不是个苦差事,虽然有点危险——但:他的机遇、不就来了, 大当家看不上那一丢丢银两,现在完全被美人迷住了。但他刚刚可瞧的清楚,估摸上百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他在路上,伺机敲诈个二三百两。还怕这老头不就范。只要没有鱼死网破之心,破财免灾,讨价还价,大不了发发善心、少给点,也是可以的。 洪家一走。 二当家黄霸当先窜出、道:“大哥,那女的我不与你争,但这小妞,你要分我。啧啧,你看这水灵灵的。” 帘子早被他掀开,“啊”、惊呼声传来。 多少在场的兄弟,涎水都忍不住了。双眼放光,一刻也离不开马车内的两人。 许虎心里大叫晦气。如此近距离观看两女,他久违的心跳感,竟再次剧烈鼓动。 为首的小姐,肤色嫩白,似能掐出水来。那桃汪汪的眼睛,再配上清丽绝伦的花容月貌,明明没有媚惑,却感觉在媚惑。 眼睛媚惑,脸蛋诱惑,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交织。实在越看越吸引人,恨不得立刻上去不停抚摸、把玩。 那种欲拒还迎,让人血脉喷张,明明未动情,却让人情不自动。一种原始的冲动,在疯狂跳荡,似要摧毁他的理智。他整个人在颤栗,一种巨大的狂喜、涌向全身。 而一旁的黄霸,更是几乎忍不住。那位名叫王柔的姑娘,那清纯的容颜,那我见犹怜的楚楚姿态,那同样肤美如玉般光泽的肌肤。 他从未见到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 他的嗓子在干渴,他感觉全身发烫。 他很想此刻不顾一切,将那美人扑倒在地,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用力征服。 他欲要伸出手将她拉出。 许虎艰难移开目光,他自然看到了二当家的动作。他十分肉痛,另一个美人,他也喜欢。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从未拥有过如此绝色。怕是天上仙,也不过如此。 这要是左拥右抱,大被同眠,岂不尽享齐人之福。 但残存的理智,尤其是老二现在的状态,分明已是色欲攻心,他要是敢来硬的,估计得当场打起来。 算了,大不了以后吃些亏,迟早有玩厌的一天。 轮着来,也不错。换换口味,总是好的。 黄霸还不知道他大哥,已经在寻欢变态的高层了,相比起来,他确实纯粹的多。 只想赶紧找个地方,野地、马车、溪边、树下......唔,回去太远,他只想争朝夕。 他刚想开个头。手伸到一半,便已经进行不下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威胁 马车传来两声尖叫:“走开,你敢过来,我们就死在你们面前。” 两把锋利的匕首,赫然抵在了两女各自的脖前。 黄霸和许虎两人、吓了一跳。黄霸当即收手摊开安慰道:“别乱来,我们退,我们退。” 两人缓缓作势要退后,但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两女的动作。 李嫣菡与王柔,胸腔剧烈起伏,手颤抖着,清丽与清纯的脸庞下定决心,目光中满含坚定。 两女对视一眼,彼此给双方打气。 “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但她们没有看到的是,正缓步退后的大当家与二当家,嘴角噙得、眼神对视的那抹冷笑和邪魅。 而就在这时。 “唰”的一箭,许虎鬼头大刀落地,他左手握住右手,颤抖间冒汗不止。 又“唰”的一箭,黄霸还未反应过来,便登时倒下,抱着大腿,惨叫不已。 延阳岗的山贼们愣住了一瞬,才各自反应过来。 有忠心者欲跑上去救自家老大,有人往出箭方向奔去,欲要以人数优势,让敌人好看。 但说时迟,那时快。 一名跑在前冲向大当家的心腹,立时摔地不起,长箭刺入他眼眶,带起一大蓬鲜血混杂浆。 小弟们一愣,但还是有人继续上前,只是人数少了许多,且个个凝神戒备,左右观察,生怕再来一只冷箭,咔嚓了自己。 更多人,则是随机找掩体,潜藏自己:或树后,或石后,或就地趴伏。 也有小头目不停大喊,“盾牌,快,盾牌。” 正当众人各自应对时,又两支箭,一支射杀了欲往箭来处的方向。一支射在了许虎的面门前。 许虎当即惊出一身冷汗。这两支箭,已是换在了另一个地方射出。 这说明对方要么是个高手,身法极快,且箭术高超,基本射无虚发。 要么不止一人。 但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已经给了他警告。 保命要紧。 想到这,他当即大吼一声:“都给老子停下。” 这一嗓子如平地炸响起惊雷,他的手下们停住动作,纷纷向老大看去。 只见大当家道:“是哪位大侠好汉,可是许某有得罪之处。万望海涵。大侠有何需要,许某能办到一定照办。” “让你的人,离开这里方圆二百米。” “好,兄弟们,退后二百米。”许虎不敢不听,他感受到全身已有些麻痹,保命要紧啊。 许虎下令是下令了,然大家纷纷有些犹豫,反倒是不敢反,主要是担忧老大安危。 黄霸这时也缓(、反应)了过来。当即怒吼道:“他妈的,听不懂人话,是吧,让你们退后二百米,都给老子退。” 山贼们不再敢违背。大当家二当家都发话了,再不退,后面没好果子吃。 待两百多山贼退后,许虎忍住伤痛,艰难喊话道:“大侠,还有何要求。我已按你说的做了。” 话落,只见一身穿黑衣蒙面者,从一树后走出。 果然,不在原处了,还是说,对方不止一人。许虎脑海思索,他不记得何时招惹过这种人。 他皱眉道:“我与大侠应当无仇,大侠何意对我出手。” “不用试探,吃下吧。”蒙面人丢过去两颗药丸。 许虎眉头皱的更紧,老条子。“这是……”他试探问道。 “慢性毒药。三天后自会有人送解药与你们。这期间,你可以找人随意来解。” “我怎知你不是在骗我们。还有,我现在全身麻痹,也是毒?”黄霸不想服,如此明显受制于人手段。两人刀口舔血,自不会轻易相信“送解药”一说。 “你们有得选吗?”蒙面人将手弩对准两人。如此近距离,贯穿要害后必死。 “不要想着耍手段,也不要想着他们会替你报仇。我的人,可以在片刻间杀光他们。但他们一文不值,不要让我节外生枝。 还有,奉劝两位——现在死了,可就真白死了。你们要不要试试。”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患难 许虎放弃了行险一搏。对方应该夸大,否则不必用毒控制。说明对方可能怕他鱼死网破。 但他又从来人语气中,听出一种笃定。他不敢赌,命就一条。能多活一刻,便就有机会。总比登时死了强一百倍。 看见大哥都服了,黄霸不敢再犹豫,一咬牙…… 待两人都服下“毒药”后,蒙面人让他们下令,命山贼们离开这里,回去大本营。但可以留下两人各自心腹在这里。 两大当家闻言,心里松了口气。留下心腹,好歹还有拼一把的可能。对方应当没有下杀手打算。 否则他们还不敢如此就让小的们离开。既然能活,暂时比拼个鱼死网破强。 两人虽是严厉下令,但都使了个眼色,小弟们心领神会。大哥还没脱离险境,不会真个“听话”,都跑回去了。 “大侠,我们这箭伤……” “自行处理。” “那这上面这毒?” “放心,刚刚的既是毒药,也是解药。” 两人面色一变,他们听过江湖上有这种高手,用毒手段极其高明。这下麻烦了。 …… 马车内。 两女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看着山贼们受制,看着那个蒙面人将她们带走。 说不明内心种种感觉,恐惧、害怕、后悔,皆有之。 但她们现在动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这自然是被下药了。 一种让人浑身酸软,提不起任何力气的药。 只是她们吸入的量还不够,又加上一直担忧害怕,所以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李嫣菡轻启红唇,说话断断续续、带着颤音道:“你,你是谁……” “救你们的人。” “为,为什么救我们。”她可不相信对方冒这么大风险,只是路见不平义勇为的鬼话。 “哦。”蒙面人想了想,继续道:“他们缺压寨夫人,我缺伴床丫头。你俩姐妹正好。” 两女当即不说话了。原以为逃脱狼窝,却是又入虎口。 “淫贼。”李嫣菡咬碎玉牙,眼泪却不争气的流出。 这下,怕是清白难保了。 “是你给我们下药的吗?”王柔在旁虚弱问道。 “不是,下药的,是那两山贼。从他们掀开帘子那刻起,你们就已经中招了。 但估计是人家想玩点刺激的,所以没弄晕你们。 毕竟晕了、哪有醒着又无力反抗好玩。” 李嫣菡听完更加苦涩,亏她俩还想以死也要保卫清白。 没曾想,还是太浅薄了。 山贼们早已摸出了成套的方法对付各种女子。 正当她黯然之际,却听王柔咬着嘴唇、开口请求道:“那。大侠。我听他们都这么叫你。你可以不伤害我家小姐吗。柔儿可以、可以任你把玩的。只要你放过小姐。” “哦。”周玉此刻真正正视了这位看起来很惹人怜爱的女子。 人说患难见真情,想不到有女子竟能为自家小姐做到这种程度。教育不错。 李嫣菡听完,急了。“柔柔,你别求他。这种淫棍,又岂会放过两个芳华少女。” 蒙面人听完笑了,这一主一婢,倒是有趣。 生怕别人不动她们似的,说话间给人满是旖旎,充满画面之感。 他继续调戏道:“确实。如此两个娇滴滴大美人。不坐享齐人之福,难道还学柳下惠,做那禽兽不如之人不成。” “无耻。” 希冀的眼神,彻底暗淡下去。终究,还是不能为小姐分忧。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道庙 天。黑了下去。 延阳岗山寨大厅。 “大哥,我们派去跟踪的人,都死了。皆是一箭贯胸,对方箭术太精湛了。” “娘的。”许虎怒极。 今日,是他倍受耻辱的一天。现在连报仇,亦成奢望。人跟丢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两人现在,生命操诸他人之手。 他们已经请过数名山寨大夫来看诊,都只说有古怪,但没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唬人的东西倒掰扯了一大堆。越听越让人烦躁(火大)。 “大哥,现在怎么办。” 许虎来回走步,他手上的伤已包扎好,医者叫他多休息,但此时他哪里静的下去。“为今之计,只有一边派人请大夫。一边等了。” “如果这么多大夫,都还救不了我们。那确实没什么用。回头一并砍、得了。”黄霸气呼呼道。 许虎目露凶光,缓缓点头。 两人在战战兢兢中等了三天三夜,期间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精神极差,眼窝发陷。 第三天结束,两人无异常。当时把大当家、二当家兴奋的。 “咔、咔,”砍了两个人头。 用二当家的话解释,一帮庸医,没一点卵用。 送回去嘛,是不可能的。山寨不是慈善,抓来的怎么可能还回去。留着嘛,又没什么用。连赎金都掏不出来。 这么简单的毒药,非毒药,硬生生让人熬了三天。不杀都对不起自己。 可怜几位医父,平白丢了性命。 马车粼粼而行。 很快远离了延阳岗。 马车内的药,残留没有散去,又经过颠簸。药效发散更快。 两女终是扛不住,眼前出现重重幻影,艰难几番挣扎,也不过再吐出个“你”字。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周玉点头,他要的,自然是这个效果。但不是为了做什么不当人的事。 那两大当家,当真会玩。只怕他晚来几刻。这两个美丽的女子,就要体会撕裂的痛楚了。 想晕又不能晕过去,只能任人肆意放纵,除了大声叫出来…… 真是邪恶。 马车时而加速,时而平缓,时而狂奔,时而难行。 若是之前,两女当受不了这样的奔波。周玉用丝被衣裳将两女垫好。以免震动太过致两位美人受伤。 天色渐渐昏暗,路已要渐渐看不清。终于前面出现一座道庙。 其屋多有破败,内中灰尘遍布,显然已许久没人来了。 周玉知道,这是因为太过偏僻,常人基本不会来此。 但为躲避可能的追杀,不得已,只能逃难来此暂住。 总比住山洞,露宿野外强。 周玉进屋打扫了好一会儿,清扫出一片干净地面,又拆开来几块木板铺在地上。 这道庙有几个木头雕像,有道家圣人,有佛家妙祖。 应是不同后来人摆上所致。所以透露着一些古怪。 大唐此时佛教刚刚盛行。这里应当是一处避脚之地,以前倒常有域外僧人来唐,不过此处应该是一条废弃之道。 周玉思索完,便将车上被褥,衣裳抱来一些,铺在板上,随后将两女抱下,放在上面。 做这些的过程中,他有些无语,这两女,完全像是出来游玩的。车上竟是些衣物,软褥之类的,估计是为了坐着舒服,实用价值不大。 倒是最后洪家老头,留下了百多两钱财,他看了一下,有市银,碎银,还有四方银票,零零散散加一起挺大堆。 他知道,洪家老头多少还是于心不忍,这些银子既是出于好心,也是愧疚。 周玉望了望躺在板床上熟睡的两人。美倒是极美,像极了睡美人。就是这阅历,他一阵头疼。 看来,这就是“养在深闺”了。 周玉摇摇头,又出去寻罗了一捆柴,早先路过一片竹林,截了几节竹筒。 他看了看刚刚洗好,提在手上的野鸡。这是好东西,今晚做个小鸡炖蘑菇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普通 李嫣菡悠悠醒来。 一阵阵香味,往她鼻尖里直凑。 折腾了大半天,她早已有些饿了。 虽此刻被诱醒。但醒来第一件事,自是翻寻己身,见衣物未太凌乱,略松口气,又发现自己躺在软床上。 随后又看见自家丫头,盯着火源来处,那里正熬了数筒鸡汤。 王柔对自家小姐摇摇头,她刚在不久前醒来,警惕性也比常人高些。 翻来找去,见小姐与自己都无大碍,虽然不知道两人怎么就睡在了这。应该是他吧…… 想到这,她不由再次往火旁那人望去。 衣服还是先前那套衣服,布料很普通,面罩也揭下了,长相也很普通,身高,也很普通。 但也比两女略高一些。 外表便是这些了。 王柔第一印象只是这些,她有些怕,只好偷偷看着,不敢说话。她实在很饿了。 李嫣菡与王柔观感差不多,此人比她见过的俊杰,相貌只能排在普罗大众。 唯有眉毛和眼睛,稍稍特别,是女人希望有的一种。 除此之外,确实都很普通。 李嫣菡胆子要大许多,有点虎虎的感觉,落在喜欢的人眼里,便是“可爱”了。 “喂,你把我们带到这,究竟有什么目的。告诉你,我是不会屈服的。”她捏了捏拳头。 “蒙面人”没搭理她。 王柔扯了扯自家小姐衣袖,眼神示意小姐小心,毕竟先前这人,可是说要把她俩抢去当暖床丫头的。 李嫣菡刚刚鼓足的勇气,顿时弱了些,但她还是坚持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你放了我们,我们以后一定好好报答。” 依然没人搭理她。 李嫣菡又试探了几句,便渐渐再大起了胆子,她起身拉着王柔,一步步试探往外移,边移边说道:“喂,你不理我们,我们就当你答应了,我们走了。喂,你再不理,我们真走了。” 周玉无语,能不能不要加最后一句,说的我不留你们都不按剧本发展似的。 两人来到门边,一个声音响起,“出了这门,外面豺狼虎豹,可没我这么客气了。” 李嫣菡面色一僵,她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又转头望向了坐在火堆旁的男子。 她有些犹豫,而这时,王柔也一个劲拉她袖子,意思希冀两人回去。 别看现在这人好说话,要是真敢跑,后果…… 这时,刚刚那个声音又响起:“别多想了,你此刻出去,能侥幸今夜无事。明天呢?后天呢?别忘了人家正在搜索我们呢?若再遇到其他山贼,可不会有这般好运了。” 李嫣菡有些泄了气,她确实不敢走,这么黑的路,指不定遇到什么。眼下这里虽不好,还有淫贼在旁,但也比外面不可知的危险要好。 况且……若真要对她做什么,早前便下手了。她一时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抱着什么心思了。 是不想昏迷无趣吗?还是准备做买卖呢? 她萎顿下来,但转过念头后,又觉得不能输了气势,就算死也要死的有骨气。 李嫣菡想到做到,虽然内心依旧慌张的不行。她干脆坐在周玉对面,眼神狠狠瞪着对方。 但那双眼着实好看,生气也显不出气势,倒像是吵架后受气的媳妇,委实没有任何杀伤力。 蒙面人饶有兴致,这要是放在山贼窝,只怕不得黑天白夜都欺负。 他笑笑道:“总盯着我,是要我吃了你吗?我可以把这视做你要我对你就地正法的挑衅吗?” “哼,怕你不成。”她叉着腰,叫嚣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劝你乖乖把我放了。不然等我二哥来,有你好果子吃。” “知道呀。”周玉眨眨眼。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对方有些惊讶,还有一丝窃喜。 “难道……”两女心中展开联想。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试探 周玉调侃完,不等她们展开联想,便打破她们的希冀。“本少俘虏的两个暖床丫头呀。” “呸,不要脸。”两女一个咬牙切齿,一个脸色羞红。 “至于你说我拦着你们。没有啊。”周玉摊开双手,一脸无辜道:“你们完全可以走啊。本少向来喜欢你情我愿的事,你看,我没有胁迫你们吧。” 李嫣菡恨不得上去打人,怎么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耍流氓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还本少,瞧长得那样,瞎子才会看上他。 不要脸,呸、呸。 周玉成功又拉了一波仇恨。 三人不再说话。但口中无话,肚里有话。那就不是大脑能控制的住了。 周玉美美给自己盛了一节竹筒(碗)。 他一边品尝,一边美滋滋道:“两位,不来碗。啧啧,真香。” 李嫣菡翻白眼,气鼓鼓道:“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指不定又下什么药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素昧平生的蒙面人,摆明了就是故意戏耍她们。 但王柔没有走,李嫣菡拉了她几次没动,她身上力气确实不多,便只好坐在床边休息。 但眼睛还是不自觉往这边瞟。 周玉也给王柔盛了一碗,王柔分成两份后,喝完半碗,便将另外一份端回去给小姐。 李嫣菡这次没有拒绝。 两人这是常态。出门在外,戒心是必不可少的。 大唐虽繁盛,但乱象仍会有。人心险恶,越离长安远,便愈乱。 这便是良好的家教了——试毒。 周玉没有理会,他安静喝完,又吃了些鸡肉。便感觉全身暖洋洋了起来。 很是舒服。 两女也各吃了两碗,这比她们平时吃的多了。一是确实饿,二是味道鲜美,好吃。 周玉添了些柴火,两女也不像刚才那样怕,靠近火堆坐近了些。 山林气候,晚间确实有些冷。虽是四月间,但阴风啸啸,没有火,并不让人好受。 黑夜茫茫中,亦能提供些许安全感。 “大侠叫什么名字。”王柔开始小心问道。 那蒙面人看了一眼丫头,笑笑道:“周玉。” “原来是周大侠。”王柔语气放松了些,没有刚才那般忐忑。或许是周玉的笑让她那么害怕,也或许是吃了人家熬的鸡汤,有些承情。 “周大侠是行侠仗义,路见不平的侠客吗?我听说,大唐多侠义。” “是。” 李嫣菡眼前一亮。 “那周大侠接下来要带我们去哪儿啊?”周玉看了看丫头,这姑娘,倒是有点聪明。 他笑了笑,指了指两女,又指了指自己,道:“去长安,不过不是我带你们,是我。” “啊。”王柔有些惊讶,呆愣片刻。 李嫣菡听完,她也呆了呆。随后赶忙问,“那你是不是会放我们走啊。” 周玉没搭理她。 见有点冷场,王柔赶忙补场道:“那,周大侠去长安做什么。周大侠又为什么不带上我们。” 周玉有些奇怪,反问道:“我去长安,是寻故人。我为什么要带上你们。 你们一不做我的暖床丫头,二我又不跟你们顺路。带你们干嘛。 等我把你们安全带出这荒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这么说,你不会强迫我们。还要放我们走。你是不是有什么条件,还是故意骗我们,其实是为了让我们听你话。好把我们卖了。” 这一连串,周玉懒得搭理她。 李嫣菡气坏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男的就是故意的,小气吧啦的。 跟他也没仇没怨啊。怎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不怪她问的多,她实在心里着急啊。 没办法,她只好暗中示意王柔接着问。 “那周大侠我们从这里出去还要几天啊。还有,这是哪里啊。感觉好偏僻,我都听见好几声狼叫虎啸了。” 两女听到周玉愿意放她们,也没敢走,就是这个原因。否则她们宁愿自己走,鬼知道这个人打着什么黑心的目的。 前面还一副大色魔的样子,后面就改口是救命恩人了。 这谁敢相信啊? “三五天吧。别打歪主意,不然我可救不了你们。” 李嫣菡有些不满,嘴里满是嘀咕:“哼,我问就不说。柔儿问就说。分明是故意的。” “那,周大侠,能不能带上我们一起去长安。”李嫣菡让王柔继续试探。 “干什么。”周玉有些起疑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各有目的 “其实我跟小姐,也是要去长安寻故人的。” 周玉神色更加警惕起来,他离二人稍稍坐远了些。“两位真是奇怪。我说去长安,两位也去长安。我说访好友,两位也访好友。两位这也太巧了些吧。” 王柔面色一红,这、好像、有点、确实、额、那么、点点像…… 周玉凝了凝神,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莫非,你们想恩将仇报。尤其是这位姑娘,你刚刚说、你有位很厉害的二哥。莫不是也在长安。难道你要借哥杀人。” 望着周玉警惕的神色,听着他口中说出的话语。这位李嫣菡小姐,只差当场发作。 这什么人,脑回路这么清奇。明明两人才是弱女子,搞得好像他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分明受委屈的是自己,她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李嫣菡立马辩解道:“不是。我二哥不厉害。我骗你的。我家哪有二哥。我家就我一个。周大侠你放心,只要你能帮忙送我们去长安。多少钱都行。我家很有钱的。” 王柔一旁捂眼睛。天啦,小姐。你是生怕贼人不绑架你吗。还有,你说自己家里就你一个,你经过老爷同意吗。最后,编瞎话能不能正经一点。 这年头,谁家只养一个女儿啊。这实在是太“孝”了。 周玉听完,摇头道:“我与两位姑娘萍水相逢。就莫要谈同行之事了。待过几日,你我走出山林,回到集镇。到时你自去寻你阳光道,我依旧去我长安桥。山水有相逢,有缘自会再见。” 这下轮到李嫣菡疑惑了。难道误会他了,真是见义勇为的侠客。故意说那些,实际是为我和柔柔着想,怕我们不听他话,而平白丢了性命。 “大侠怎能如此说,我与柔儿性命,皆是周大哥所救。没有周大哥,我俩早已遭贼人毒手。古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呢?” “是啊。”王柔也在一旁助力道:“周大哥你带我们一起吧。回到长安,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泫然欲泣的模样,好家伙,直接大侠升大哥了。这两女的,鬼机灵挺多。还想骗他给她们当打手,想的美。 不过,既然都在演,就看谁演得更像些。 “不行。”周玉摇摇头,拒绝道,“我师父常说,飞来横财不可靠,君子当爱财有道。我岂会为区区千两黄金,就置师言于不顾呢?” 李嫣菡与王柔互相对视,眼睛一亮:“要钱,这好办,有得谈。” 随后三人又东拉西扯一大堆,基本是各种编,编家世,编身份,谁也不会傻到和盘托出。 但确确实实,三人关系近了一些,两女也对他不如先前戒备。虽然依旧防着他。但只要他不伤害两女。这关系,就会暂时维持。 其实,李嫣菡目的很简单,只要能暂时稳住周玉。不做那山匪恶事,她就烧高香,感谢上天好生之德了。 两女这也是没办法,硬着头皮强周旋。谁能想到,会遇到这些事。 现在唯一能指靠点的,就是眼前这个说不上靠谱不靠谱的陌生男子。 好歹也是把她们从山贼手里“抢”出来的。若真能花点钱,就能请动对方护送她们回去。 那真是一万个值得。 最不济,只要能离开这人烟不至处,去了集市,也能多几分保障。若去了大县,那离开就更有望了。 她们不缺钱,唯独没有安全保障,是此刻最缺失的。 以前在家没感觉,现在真的是提心吊胆,日怕夜惊。 当然这都是基于周玉不伤害她们的基础上的美好设想。 退一万步说,对方真要对她们做点什么。她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能想到的,唯有一死以全名节。 第一百五十章 赶路 “周大哥。”王柔轻轻叫道。 周玉睁开闭上不久的双眼,静静望来。 “周大哥,你晚上睡哪里。”她有些不好意思望了望身下的床:“周大哥你只铺了两个人的床。” 周玉回道:“你们只有床垫褥,一床薄被。当然是你们俩睡了。” “可是。晚上天这么寒冷。”王柔望了望假装睡过去的小姐,她知道小姐在偷听。 “要不周大哥你把这床薄被披在身上。我和小姐有这些衣裳。对付一两晚也是行的。” “不用。”周玉摇头:“你们身子骨弱,与我不同。我有武功在身,冥坐也是可以休息的。况且晚上还需要人守夜。火堆也是要人加的。” “可……” “好了。”周玉打断道。“就这样吧。我要休息了。” 说完。闭上眼睛,剑横于膝前,练功入坐了。 弓、箭,放于身边两侧。 王柔止住欲言,望向自家小姐侧卧的睡脸。 李嫣菡对她轻轻摇头。 夜色中,一点微火,轻轻燃烧。 第二日。两女醒来,天光已是大亮。 两人这一觉,睡得颇沉。 最主要还是白日药效在发作。加上奔波大半天,晚上又斗智劳心。 身体比平时疲累许多。 周玉正好从外面走来。 “醒了,”他招呼道:“出去找了些野果。加上这些干粮,先将就着吧,这里条件有限。吃完我们还要赶路。” 两女起来。接过周玉手中的竹筒,倒出水洗了洗;便拿过已洗好的果子,配上干粮,各自吃了些。 确实不太好吃,比两人以前在家时吃的、差的多。 李嫣菡吃了一点,便吃不下了。王柔基本没怎么吃。 “怎么了,吃不下,味道确实跟种出来的差的远。” 王柔摇摇头,“不是,是我有些没胃口。” 周玉看了看她,“没休息好?还是哪里不舒服。”他拿起手,下意识要去探探她额头,突然想起不太好,便没有太动。 王柔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解释道:“可能是有点没睡好。不碍事的。周大哥,我把床收拾一下。你和小姐在这稍等,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走了。” 周玉将现场处理了下,又将几块木板放在车辕带上。马车便出发了。 午时,几人在路上休息,吃过中饭。又给马儿找了些草边吃吃。 随后三人继续赶路,走了约摸几十里路。 但这一路行来,着实荒凉。虽然道路依稀能走。 但有时需要下车,有时需要从旁绕过,有时又得探路。着实折腾得不轻。 运气更不好的是,眼见太阳都下山了,还是没有像昨日那样,遇见露宿的地方。 “周大哥,天都快黑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我们不会露宿野外吧。这要是蛇虫虎豹来袭……”李嫣菡想起昨夜兽吼狼嚎,不由得害怕起来,忍不住道。 周玉点头道:“野外不能露宿。我看今夜可能下雨。我们找个山洞。躲一躲吧。” 几人辗转找了好几里,方才在天黑透之际找到。 周玉点起火把,又从身上包袱摸出一些驱蛇虫药粉。 所幸山洞颇大,不但能躲几人,连马也能躲进来。但车驾便没办法了。 只能将它留在别处,明天再来取。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病 周玉点着火,架起堆,被子衣物早已用马匹驮进来。车驾内基本空了。 王姝梦在一旁铺床。火堆明亮起来,照散了周围的黑暗。 周玉随之架起烤架,将早已洗好剥净的兔子,渐烤至金黄。 又撒上些特制盐、调料,香味便透发出来。浸人味口。 几人早已饿极。 周玉切了一支兔腿给李嫣菡,又切了只给王姝梦。 两女渐渐抛开一些矜持,没有筷子,也无须用刀切薄。 不过虽然同样用手抓着吃,但两女比周玉优雅多了。像只小猫。 他纯粹是大口吃肉,但酒便只能一小口一小口,毕竟酒囊里就那么些,喝一点少一点。 亥时。雨已下了一个多时辰。 “幸好周大哥你路上弄了些许柴禾,不然今晚,就不能够烧了。周大哥你还懂天象,你怎么知道会下雨的。” “我不过有备无患。至于下雨,只是一些观察罢了。有时准有时不准,倒是不值一提。” “哦,”再聊了几句,李嫣菡感觉有点睡意了。“这丫头今天睡得挺早。周大哥,那我也睡了。” “嗯。”周玉点头应道。 半夜,李嫣菡突然惊叫:“这丫头,怎么身上这么烫。姝姝,你怎么了;姝姝,快醒醒。” 王姝梦迷迷恍恍中,应了声:“小……姐。”声音虚弱,有气、乏力。 李嫣菡赶忙叫道:“周大哥,你快过来看看。姝姝她,这是怎么了。”说话间,已然急了许多。 周玉在李嫣菡发音之时就醒了过来。闻言,他起身走上前,先用手试了试她额头,接着又搭了搭她脉象。 又唤起王姝梦,看了看她舌苔,眼睑。 “应该是感染了风寒。”周玉简单解释道。 “她明明这么烫,却一直叫冷,有时候又忽冷忽热的。”李嫣菡有些着急,她哪里懂这些,说话都有些渐渐语无伦次,几乎要带上哭腔。 “周大哥,姝姝她不会有事吧。” “没事。”周玉用薄衾将睡中的人儿裹紧了些,她一直在叫冷。 他安慰李嫣菡道:“你也坐过来点,靠近火堆,别着寒了。我已经把水烧好了。你拿过来喂她喝点。” 周玉一边说,一边从另一个囊中倒出些烈酒给她按揉。 李嫣菡很想说这样是不是不合适,但想了想这是治病救人,大唐风气没有苛刻到这种程度。便把它当做看不见。 “她现在开始热了,你照着我的方法。我出去一趟。” “周大哥你干什么去。”李嫣菡有些害怕,“外面还下着那么大雨。” “我去给她找点草药。不然病情严重就麻烦了。” 李嫣菡有些担忧,想说外面还那么黑。但周玉已经拿着从车驾里翻出的伞,举了一大束火把。 雨哗啦啦的下,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李嫣菡站在洞口好一会儿,内心五味杂陈。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间轰隆隆震响。 李嫣菡抱着王柔坐在床上,一颗心,下沉、提起……提起、下沉。 第一百五十二章 鱼汤 一个多时辰过去。 “周大哥,你回来了。”李嫣菡高兴的叫起。兴奋的差点冲上来。 天知道她这一个半时辰有多害怕。脑海中满是恐怖心慌、胡思乱想。 尽管外面雨很大,但当脚步声响起,她仍能第一时间警觉。 看清楚来人后,她方松了口气。 有一种放心和安全的心安感。 周玉点点头,将伞收起,放在壁边。 李嫣菡能清楚的看到:“周大哥,你衣服和鞋子都湿了,泥土也溅得好多。” 她起身,往火堆里再添了几根木柴。 “你烤烤火,衣服和鞋子怎么办。你又没多带一套衣服。” 看着她笨手笨脚的忙碌、倒水,周玉有些好笑。 这丫头,显然很少做这些,生涩的不行。 笑了笑,他安慰道:“没事。烤烤就好了。我把药草熬一下,等等一会儿给她喝了。你也早点睡吧。都快五更天了。” “没事,我不累。”周玉有些无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要看着他忙碌。 那桃汪汪的眼睛眨啊眨,配着她那强撑的清丽的脸旁。这女人,在这种境遇下,竟还能这么好看。老天真是不讲理。 周玉摇摇头,将碗端过去,他的外衣已经脱下来晾在架上烘烤。 李嫣菡有些脸红,倒不是能看到什么。而是此刻散发的阳气,却是比先前大多了。 她隔得不远,所以能感受到。 但她没有挪远,她一瞬不瞬盯着周玉,有些出神。他正一勺一勺给姝梦喂药。 勺起,吹凉,轻轻的,慢慢的…… 周玉将大半碗药,几乎全喂进去,方才转身回到火边。 等他收拾洗一下,回过头来,却是两人都睡着了。 周玉有些无奈摇摇头,这丫头,刚刚还盯着不睡,这下倒好,还得他过去盖被子。 翌日。 当两女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焖在火焰上的小石锅。 周玉正在一块木板上忙碌,哦,原来切的是野菜。 “醒了。”他打招呼道。 “嗯,”李嫣菡点点头,好奇道:“周大哥,你这做的什么。” “鱼汤。” 王姝梦也是一旁轻轻应了声,随即抱歉道:“周大哥,给你和小姐添麻烦了。” “没事。还好病情不严重,今天休息休息,明天应该就能渐渐恢复了。你们醒得正好,这鱼也快熬好了。” 他将切段的野菜丢下,随后盖上又焖了几分钟。再揭开,已然一股清香鲜味,弥漫在洞中。 他给两女各自乘了一碗。 但姝梦身子仍虚弱,李嫣菡又不太会照顾人。 他便如昨晚那般,王姝梦耳根冒红,脸上含着几许羞意。显然不好意思。 昨夜毕竟她意识模糊,虽然同样周玉照顾她,但跟今日清醒又不同。 她想自己来,但确实没有力气,碗还不太能端动。这是病初愈时的正常反应。 万幸胃口有了些,喝了一碗半。 “其实本来应该喝米粥比较好,但现在没有条件,只能弄些鱼汤,还好你喝得惯。不然身体可受不了。” “是周大哥熬的好喝,比姝梦以前喝过的好多汤都好喝。” 周玉笑笑,道:“其实你这场病,也不是突然起来。应该从前晚就有一些。” 王姝梦点点头,她精神稍微有了许,她想了想道:“是。昨天早上起来,我便感觉有些不适。” “难怪。”周玉点头。 李嫣菡扶住王姝梦玉臂,忍不住责怪道:“姝姝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昨天你在马车上有些反常,后来更是那么早就睡了。” “我以为没事的,可能就是有点劳累了。再说,那种情况,你和周大哥都有危险。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让你们冒着风险。” 李嫣菡看过来。周玉回道:“山贼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况且这条路少有人行。我们停留一天,应当问题不大。” 李嫣菡听完,又不忍住责备了两句。大意是怪她不懂得照顾好自己,有事也不说,下次不能再这样云云。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客栈 “对了,周大哥,你衣服和鞋子干了没。”李嫣菡想到此事,便赶忙问道。 “没事,都干了。”周玉转了转,确实没什么雨水露滴了。只是些许泥尘,仍沾在上面。 “周大哥,都是我不好。害你昨夜折腾了一宿。”王姝梦眼睛微红,有些自责,也有感动和感激。 “没事。别婆婆妈妈了。赶紧躺着再休息会儿。等下日中,叫你吃药。”周玉作不在乎和不耐烦道。 这招果然好使,王姝梦不再一个劲感谢。 周玉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看两女感谢来感谢去,老让他歪想。着实烦人。跟女人待久了,他都快武夫不起来了。(文绉绉的,不像话。) 三人又在山洞歇了一日夜。王姝梦总算好了许多。虽然离彻底体能恢复,还需要一两天。 但她怎么也不肯留。 确实,离三人脱离险境,还有段路程。停留一处地方太久,总归不妥。 于是,两女一男,一行三人,便又启程。 马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三人一直行了两百多里路,用了四天三夜,方才寻到一处城镇落脚。 齐思城,禹州境内,一座不大不小的城。 城中客栈颇丰,缘来客栈,便是其中最大的一家。 分上下两层。前后左右二三十间。 “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安排两间上好的客房。” “好嘞,三位客官请。” “终于能见到床了。说起来,之前还一直住不惯这种。现在来看,倒是感觉亲切。”李嫣菡感叹。 王姝梦收拾房间,铺上铺下,换上自己的床褥。又用周玉给的驱蛇虫药,放于四周,点上特制清香,房间中便清馨袅袅。自有一番意境了。 “说起来,还是南盟的连锁客栈建得好。吃饭、听曲、唱戏、说书、武术、杂耍、泡澡。重要是房间别具一格,与之相比,各地客栈,简直没法睡人。” 王姝梦见不得自家小姐苦恼,当即安慰道:“小姐你是金枝玉叶。长安又是天下第一繁华之所。那里的风物,自然与外不同。 等我们这次回去,小姐你可不要再出来跑了。姝梦天天担心小姐。” “好了。知道了,姝姝你都说了不下八十遍了。”李嫣菡有些无奈。王姝梦较起真来,她耳朵都要起茧。 “那,小姐。我们真的不去找二公子了吗?”王姝梦有些迟疑。 李嫣菡思考了下,咬牙道:“不去了。才跑了一半路,就这么危险。趁刚好这次周玉去长安,我们跟着他一起。” 李嫣菡实在被吓到了。周玉面冷心热,虽然一开始唬她。 她现在更忧愁另一件事,“这次回去,肯定少不了罚。以后再想出来,估计是没可能了。唉。” “嗯。周大哥是好人。”王姝梦正在整理,没有看到自家小姐愁眉不展的样子。做完后,她道:“那小姐,我去帮周公子铺下床,打扫下房间。” “嗯,去吧去吧。”李嫣菡有些兴致不高。 王姝梦虽然没看到,但从语调中,听也能听出自家小姐的烦恼。何止是小姐,这次回去,她肯定也免不了受罚。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捱得过来,也不知道怎么罚她。但肯定不会轻。 这是李嫣菡不继续选择走下去的原因之一,她怕再不回去,受罚更重。 主要是经历了这次危险,沿途所见、又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好。 她兴致和热忱,都磨光了不少。 现在也想归家了。 这也是第一次出来行走之人,常有的心境,十分正常。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下落 七百里开外。徐州境下,莫莫城。 “公子,属下追查到了小姐的下落。”房间内,一身武功服打扮的干练男子,正单膝跪地。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同样年轻,看模样二十来岁的翩翩佳公子。他穿一身冰蓝色丝绸、如天空般澄净。点缀些许纹饰,犹如繁星点缀夜空。 更衬托他气质绝然,独一无二。 这是一个贵气与帅气,颜值与身材并行不悖、相辅相成的顶级公子哥。 “世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说得应当就是这样的人。 “在哪。”他嗓音低醇,富有磁性和让人亲近。 “我们追查到一户姓洪的人家,七天前,小姐曾在他们商队中。但……”男子有些迟疑,似乎不敢说下去。 公子有些皱眉,沉声道:“说下去。” “洪家商队曾遭一山贼首匪,以商队全员一百多人为威胁,逼他们交出小姐。现在,七天过去,小姐恐怕……” “恐怕什么。”他没有说下去,有些话,是不能说、不必说的,他没必要触霉头。 “混账。”公子暴怒。“大胆。他洪家,是不想存在了。你速带人去。找到贼匪藏身处。把小姐完好无损带回来。如果嫣儿有一根汗毛损坏。相关的人,一个不留。” “是,是。”男子额头冒汗不止,多少年了,从没有见过公子如此暴怒,杀性之重,让人如芒刺背,不寒而栗。 他赶忙退下,点齐好手,立刻出发。 “备马,目标,延阳岗。”公子对全员下令。 “是。” …… 齐思城。 “哇,小姐,你看,糖人。” “在哪儿,在哪儿。走,我们去捏两个。”李嫣菡听闻急忙转身,待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她美丽的桃汪眼一亮,这段时间,一直穿山越岭,沿途皆是荒道。可把她苦坏了,此刻见有糖人可玩,哪还忍得住。 “老板,来三个。” 王姝梦一边掏钱一边好奇道:“小姐,我们才两个,为什么要拿三个。” 李嫣菡拿到糖人,一边给王姝梦,一边道:“这个是你,嘻,这个是我。” “我知道了。小姐。另一个是给周大哥的。”王姝梦有些兴奋。 “不是,才不要给他。不出来陪我们逛街。打他。”说完,大糖人打小糖人,小嘴气气,又可爱又让人好笑不得。 王殊梦有些捂额头,自家这小姐,对周大哥,怨念颇深啊。 打完小糖人,李嫣菡将剩下的半截糖人含在嘴里,“哇,冰糖葫芦。” “啪,”糖人被委屈丢在边。破碎的块,在无声诉说伤心。 “完了。小姐这是彻底放飞自我。”王姝梦心里默默念叨。 “哎,小姐。等等我。”两人一路蹦着、乐着、吃着、玩闹着。 哪还有先前半分闺家大秀样。 分明是两个玩疯了的舞朝兔。 第一百五十五章 慕容公子 “那是……”一处二楼座亭上。 一人正双眼放光,嘴角不自觉张大。 费了好大劲,方才让喉结滚动下去。 见自家少爷转过头,小厮们哪还能不明白。 说实话,他们也是被震撼了好久。 几位狗腿子。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和奸邪。 他们没什么文化,形容不来。但他们知道。 身体的本能不会骗人。 从没见过这么美若天仙的双姝,简直是他们这种邪恶男人的克星。 能勾起人心底的罪恶和欲望。 “少爷,您叫我。”一狗腿子上前道。 “狗奴才上道。那两女子,看到了没有。认识吗。” “不认识,应该是外地刚来的。我观她们身边,没有护卫。”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少爷,您尽管吩咐。小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听你话。” “哈哈,好,走。不愧是少爷的心腹。果然懂事。桀桀,让我们一起玩点刺激的。” 说完,一马当先离开。被夸的心腹立马跟上。 走之前,他与另一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阴暗和快感。 说起来,慕容言能变成齐思一霸,除了他本身的家世背景与性格乖张外。也离不开这两位狗腿子的“出谋划策”、“推波助澜”、“暗中贪墨”。 他们是这种事件的得益者。专门替少爷处理这种脏事。 自家少爷什么样,他们一清二楚。 好色、无下限、喜欢刺激。 但薄情,寡义。 基本是玩一时新鲜,事后弃如敝履。 这时,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破鞋虽然是破鞋,但好歹不比青楼楚馆差。 那儿还要大把银子。这边却能满足他们不一样的快感和阴邪心里。 男人怎么会做选择。当然是两者都要。 不听话,是一种玩法;听话,又是一种玩法。 至于卖去妓馆——又有钱又能玩,何乐而不为…… 慕容言哪知道自己倚为的心腹,内心里如此肮脏七八,胡里百诡。 他此刻,一心,满脑子,都是那惊鸿一瞥的两位在水伊人。 “极品,极品。妙极,妙极。”慕容言手拍折扇,脚快轻盈。 感觉整个都要飘上云端。 他沿途而过,路上人如避蛇蝎,纷纷远离。 他自以为风流,学做才子,扮那倜傥样,却不知,被多少人暗地鄙视,心里骂他为沐猴而冠,斯文败类,禽兽不如。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狗腿子,一个个趾高气扬,昂首阔胸。 普通百姓见到这几位面恶、心黑者,纷纷神色惧变。 如果说,慕容言是让他们感到痛恨,那这些狗腿子,则是让他们深恶痛绝。 凡是受过他们欺凌、压榨的,没有人不对他们记忆深刻。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里。”慕容言终于追上。 他笑眯眯,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他的笑发自真心,他内心狂吼。 “发了,发了。远观如天仙,近观是神女。 哈哈,我慕容言时来运转,这名字,终于能符合我的格调了。 桀桀,不管你是谁。 老子不把你弄回去,老子对得起谁!哈哈……” 李嫣菡本来心情美丽,但此刻,任谁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人当街如此调戏,都不会感到愉快的。 她的脸色迅速清冷下来,竟有种高然不可攀,让人自惭形秽和仰望皓月之感。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最喜欢听你们叫了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姝姝,我们走。” 李嫣菡抓住姝姝的手,正准备绕过慕容言离去。 但慕容言哪会放过她离开。 他刚才被李嫣菡瞬间的气质镇住了。 然他虽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的手下,可早已封锁了周围。 李嫣菡自然被堵住了。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周围的人群,不知何时被分开在街道两边。 慕容言的手下,正在驱逐人群,百姓们哪敢触霉头。 其中不乏一些艺高人胆大的,但也只是站在远处观望。 更多的,都是些看热闹,或者看后续事态如何发展的人。 或许,他们内心也幻想有人能出来救救那两个女孩。 最好把这恶霸绳之以法。 但幻想就是幻想,现实始终是现实。 李嫣菡从未想到,在这大唐国内,社会竟如此恶劣。 她所见,皆是歌舞升平,长安之繁盛,远誉内外。 何曾见过有人,竟敢如此当街行恶。偏又无人敢管。百姓畏之如虎。 慕容言此时已然反应过来。他双目中亮光暴涨,那眼神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火热和欲念。 “真没想到。这趟出门,竟还能有如此收获。哈哈,看来本少,今日注定桃花朵朵开。哈哈。” 李嫣菡冷道:“你想做什么。”她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四处张望。 希望有人来救他们,但很显然,她失望了。 “小娘子,别看了。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请吧。” “去哪儿。” “当然是跟我回府,好好讨论人生哲理,探寻幸福真谛了。” 王姝梦受不了他那轻狂模样,尤其是辱及小姐。她冷冷呵斥:“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就凭你今日所言,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哎哟,我好怕怕。”慕容言作抱胸害怕样,引来手下一阵大笑。他目光一冷,面色一变,“小娘子。威胁我。” “喏,没用的。”他竖起一根手指,摇摇道。 他又恢复了一瞬那痞痞的样。 “哈哈。”他的手下适时爆发又一阵大笑,其中一个狗腿子出言道:“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齐思的顶尖大人物。能让我们少爷看上,那是你们三世修来的福分。” “说的好。小娘子,跟我走吧。”慕容言边狞笑边手抓了过来。 王姝梦护小姐心切,手中的一堆吃食,一股脑砸了过去。 慕容言未曾料到,一时间躲闪不及。脸上、身上,红的,白的,甜的,咸的,好一阵狼狈。 “还敢反抗……好好好。”慕容言气急,“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右手猛地一甩。 “张三,苟友。给我捉住这两个小娘子。”慕容言话刚落,包围圈中猛然冲出两人。 一个高,一个壮。气势汹汹而来。 李嫣菡害怕极,她与王姝梦何曾直面过这样人。吓得连连后退。 慌乱间,两人哪里注意到,后面已是墙壁——退无可退。 慕容言搓着手,满脸兴奋。“跑呀,你们再跑呀。哈哈。果然是两个雏儿。看着挺辣手,其实是个纸老虎。 啧啧,我就喜欢看你们想逃又逃不掉的模样。你们在床上,也要这样反抗喔。 你们反抗的越狠,我越兴奋。哈哈。” “周大哥救命。” 张三,苟友,将两女堵到墙壁处,正准备抓住绑上。骤听两女大喊,下意识回头防御。 他们还奇怪,真有人不怕死,冲过来了。 但回头后发现,除了自家少爷狂荡的笑声,街上方圆数米,空无外人。 “哈哈,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继续叫,你们这样子。我真是太性奋了。 本少果然天赋异禀,注定要成为大部分男人想做却做不了的楷模。 女人们,颤抖吧,让慕容大少我,狠狠的征服你们,好好的疼爱你们。哈哈哈哈……桀桀桀。”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行走江湖,黑衣蒙面 张三,苟友见状,也回过神来。狞笑着抓向那两个你贴着壁,我抓着手,嘴里放声大喊“救命。” 身体却已经在诚实的瑟瑟发抖,她们,害怕极了。 张三,苟友手伸得更快了。 眼见就要先后抓上二人。一支利箭突兀射来。 苟友率先倒地,抱着肩膀巨痛不已。 随后张三步他后尘,伸出的左手被巨大的力道冲偏。 他感觉骨头都要断了,捂着手踉跄后退。 两箭并没有带金属簇头,否则两人就不是只感觉痛、麻,而是伤或流血不止了。 “谁,敢坏本少爷的好事。”慕容言怒声大喝。目光向左侧一旁扫去。 只见二楼处,赫然站着一身穿黑衣,面带黑巾的男子。 “是你,隔着这么远,射伤了我的两个家仆。” “是我。”黑衣男子答话。不算楼高,两人相隔了近二十米远。 “周大哥。”两声叮呤悦耳声,前后响起。语气中透着高兴,如释重负和劫后余生。 “嗯。”周玉对她们点点头,随后从二楼轻松跃下。 狗腿子们没有拦,任由他进来。慕容言眯了眯眼,看着两大美女跑到男子身后躲下。 “周大哥,你终于来了。”王姝梦很开心。 “你怎么才来。说好的保护雇主。我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她桃花眼汪汪,俏脸上满是委屈。与其说听着像埋怨,不如说天然像撒娇。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这副样子,周玉就忍不住想逗逗她,或许,这就是美女的权益吧。 总能让人忽视一些外在的因素。 “是吗?我看你逛得挺好。到处花香飘飘,蝴蝶自来。 我都以为你是花仙转世,这么能招蜂引虫。” “你……”李嫣菡不想理他,她气鼓鼓,这家伙,就这么不懂女孩子需要安慰吗?每次都要气她。 慕容言拍了拍手,“阁下好武功。不过,强出头的椽子先烂。只要阁下愿意,我不计较刚才两箭,甚至可以让你离开。足下以为如何。” “呵呵。”周玉一旁冷笑。 王姝梦抓住了他的手臂,生怕周玉被说动。因为这会儿,已经围上来十数个人了。 “看来,阁下是不领情了。”慕容言摇摇头,作为齐思城一霸,他当然不是傻子,起码的眼力劲还是有的。 从刚才的出手来看,此人远攻不俗,敢进来,说明对身手自信。 他故意拖延几句,不过是为了让他的人手都集中上来。 他可不止带了七八号人。而是足足十五个。 这也是周玉要主动进来的原因。 救人质和打人,难度是两回事。 “上。” 随着一声令下,五人猛然持棍冲上去。 周玉早有准备,电光火石间,三箭连搭。 三人应声倒地,捂着胸口喊疼。 他的箭,虽不好像对付山贼那样锐利,但也是用了一些料的。 他猛然挥弓,硬生生将一人、头砸倒在地。 随后回弓一套一拉,便将另一人扯至身前,一脚正中小腹。 起弓,人飞出去数米远。 剩下十人见状,一时不敢上前。眼瞅着对方如此干净利落解决掉五人,都深感点子扎手。 慕容言气急,大骂道:“上,一起上。给我狠狠地打。打残我兜着。他妈了个狗日的,谁敢不上,老子回去弄死他。”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带美而去 眼见少爷发了狠,眼睛都快红了。十人哪还敢不拼狠,一瞬间,全冲了上去。 抱着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想法,没有人留手。棍棒一个劲招呼。 李嫣菡与王姝梦见状,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纷纷捂住自己嘴巴,生怕叫出来,让周玉分心。 周玉不退反进,用脚提起棍子。冲入人群。 只见其棍忽上忽下,指左打右,指下打中、打上、打侧。间夹脚踢、撩、提、摆。 不过数分钟,十人全被打倒在地。 抱着身上疼痛,各处哀嚎。慕容言见状,哪还敢待。 正要逃走之际。被周玉一棍子直踢过来,砸在腿弯处。 一下子摔倒在地。 “你、你不要过来。你知道我舅是谁吗。我舅是李干。齐思城县令是也。你敢动我,我舅一定饶不了你。” “哦。”周玉停在慕容言面前,他居高临下,眼底的慕容言宛如一条狗,在地上往后爬动。 他刚才的嚣张,狂妄,不可一世。被人揭下彻底后,也只是一条仗权欺人的犬罢了。 周玉失去兴趣。 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咔咔两脚,踢断了对方的两根肋骨。 看着对方疼的满头冷汗,同时狂吠般嚎啕大叫。 周玉面无表情,他转身,带着两女离去。 沿途,有百姓善意道:“好人呐。” “厉害。” “大侠,你们快走吧。那是慕容府的少爷,他舅父是当朝县令。 你把他打成这样,回头一定派官差来捉你。” “县令。很厉害吗。他敢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大唐就没有王法吗。” “哎,姑娘,当不得这么说。在齐思城,县令就是王法。 你们快些离开吧。” 百姓只当李嫣菡是姑娘说气话。好心劝她们。 “多谢父老乡亲。大家也赶快散了吧。免得被人无辜牵连你们。 我自会早早离开,大家放心便是。” 众人散去。 回客栈路上。 “想不到你这家伙,对百姓倒是和颜悦色。”李嫣菡像是重新认识周玉似的,颇有些刮目相看。 “那是。不像某人,大小姐脾气,甩脸色,好心没好报。” “你……”李嫣菡刚对他升起的观感、立马回到了从前。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忿 “啊。我的孩儿。谁把我的孩儿,打成这样。” 慕容府。一中年富妇,颤抖的看着床上痛苦大叫的年轻孩儿。 她双手想伸想抱却又只能着急、而不能付出行动。 她心如刀绞急如焚。只得大发雷霆。 “你们这群废物。这么多人,连少爷都护不住。要你们何用。” “夫,夫人饶命。”下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实在那人武功太高。我们实在不是对手。” “不仅如此,他不但不把我们慕容府放在眼里。连少爷报出舅老爷。 他们也不放在眼里。她们简直目无法纪。”另一人赶忙补充。生怕不能撇清自己,转嫁主家怒火。 果然……“废物,通通一群废物。” “母,母亲。” “哎,在,我的好大儿,母亲在呢。 言儿你感觉怎么样,你别吓娘啊。”王月银一听到宝贝儿子唤她。 当即顾不上其它,赶忙坐到床前。担忧的看着儿子。 生怕再有闪失。 “母亲,你要替我报仇。找舅舅,把他抓起来。 他殴打儿子。 他抢走了儿子一见钟情的心上人。 夺妻之恨,伤身之痛。 儿子咽不下。” “好,好,好。言儿你放心。母亲一定不放过伤害你的人。 母亲一定找你舅舅,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儿子想要的女人,就应该属于我言儿。” 得到母亲再三保证,慕容言才放下心。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如此当街痛殴。 不报复回来,他岂能甘休。 …… 王月银,出阁后远嫁外地富商。 因性格强势,大唐开明,更因资助其兄考取功名,得中进士放还为官。 历多任至齐思城县令。 两者官商互倚,慕容府遂成齐思顶富。 慕容言为慕容府独子,又得母亲百般溺爱,加之背靠当城县令。 遂成齐思一霸。 此刻被打成重伤,无疑捅了老虎窝。 牵出母老虎、大老虎一堆。 所以当王月银找上自家兄长后,李县令当即派官差,要捉拿周玉一干人等归案。 手续合理合法,明面光大。 “周大哥,我们为什么要急着逃走。”王姝梦不解道。 “不走?人家就要来报复了。正所谓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 人家有钱有势还有官,再不跑,我可保护不了你们。” 王姝梦沉默。 “可是大唐有王法,有律令。他一个县令,难道可以一手遮天。”李嫣菡还是气不过。 王姝梦和李嫣菡不是不懂,只是一路行来,被山匪追着跑,现在又要被官府追着跑。 王姝梦虽然嘴上没说,其实她俩心里都有气。 “行了行了。没听老百姓说吗?人家就是齐思的王法。 再说,我也确实打了人。人家县令依律法办事。 到时我被抓进大牢。你们可就惨了。 被人剥光洗净。 好好伺候人家慕容公子。” 两女脸一红。这个周玉,说话太没正行了。 粗鄙武夫。 没情调。 “可是,周大哥,你是为救我们,才……江湖上不是常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官府上也讲,见义勇为,当是好汉。”王姝梦弱弱道。 周玉看了两人一眼,有脑瓜,但不多。不是话本看多了,就是故事听多了。 哪那么多英雄救美。还刚刚凑巧。 真以为好人都能好报。 “好了。走吧。” 第一百六十章 下落 两女没办法,周大哥都说走了,她们只能乖乖跟上。 “回禀庞捕头。那恶意伤人者,挟持两名女子,由东门驾车逃走。”一衙役报道。 此次事件不过数个时辰,却在齐思城内流言纷纷。 主要在官面第一时间给出说法,对外统一口径。 抓捕蒙面杀人采花大盗。 百姓不知真假,加上慕容言本身就是一个话题制造者。 故此出现数个版本,流传于外。 一言侠客仗义出手,解救女子,免遭言大害毒手。 一说大盗横行,与言公子争夺美人,言公子不慎被打伤。 又一说行凶者乃杀人犯,曾在邻州做下先奸后杀之大恶,此刻见猎心喜,忍不住出手抢夺民女,慕容公子与家仆勇斗贼人,哪知贼人倚仗武功高强,慕容公子不幸重伤。 局面一刻三变,庞捕头不由暗暗揣摩县令行事手段高超。 化不利为机利,不愧是方圆几百里的狠人。 庞捕头点点头,挥手道:“立刻着人驾快马去追。务必将贼人捉拿归案。” “是。” …… “周大哥。我们为什么要弃马车,从这里回长安,好像要绕很远路哎。” 李嫣菡也好奇望过来,她同样有些不解。 周玉解释道:“马车跑得不快,捕快们一定追得上。 但等他们发现找不到人,只有马车的时候,我们已经远离齐思了。” “啊,我明白了。这叫金蝉脱壳。” “姝真聪明。” …… 八日后。齐思城。夜。 “公子,属下已调查清楚。九日前,小姐与她贴身丫鬟姝姝,曾在缘来客栈投宿。 其中,还有一位男子。 八日前,慕容府少爷慕容言看中小姐美貌,欲当众抢夺小姐回府。 后为一蒙面男子所救。 经过画像比对,该蒙面男子,与先前在延阳岗搭救小姐者为同一人。 也极有可能是九日前与小姐一同投宿的男子。” “可有画像。” “已让画师依目见人所作,客栈小二言:‘画的很像’。”自称属下的干练男子恭敬呈上。 公子哥看完,“依画像来看,确实很普通。” 他将画像放在桌上,“然后呢?” “回公子,小姐被蒙面男子劫走后。慕容言不甘,遂挑动其母,连动齐思县令。” “就是那个改王为李的李干。” “是。”干练男子答道。 公子若有所思。随后道:“继续。” “齐思县令发命,以蒙面男子当街行凶,殴打十数人轻伤、重伤不等。 下令捉拿蒙面男及小姐一干人等,公堂审问。 待到衙役拿人时,蒙面男子携马车往东逃去。” “东,便是青州方向了。” “是。” “后来呢。” “捕快们着快马,日夜追拿,终于在一日夜后追上马车。但,马车上空无一人。” “缘何需追上一日夜之久。” “属下也奇怪,一番打听后,又了解到另一个重要情况——当时有人雇了数辆马车,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离开。 会不会是?……许以重利。” “哦,这倒是有些意思了。”公子哥起身,踱了三五步,他背负双手,一张俊郎的容颜、在烛光下、月辉中,交相辉映。 他所在,自然要为他争光辉,物景要为他留灿烂。 这是一个让人情不自动的男子。 似乎他生来,就该是中心。 他回过身来,望着笔直站立的干练男子:“卫荣。你说,小姐是中途下马车躲开了,还是根本没有往青州去。” “这,”被称作卫荣的男子,面露迟疑,他微一低头,抱拳道:“属下不知。但不管小姐有没有去青州找二公子你。我们都得派人去找小姐。” 言下之意,就是四个方位都派人。这确实最稳妥。 “呵呵。”年轻公子笑笑,“看来,我们的这位‘朋友’,还真是有趣的紧。” 卫荣闻言,只办实事道:“那,公子,我们……” “就依你所言,兵分四路。总有一个方向,会留下痕迹的。” “公子,我们要不要……请动一些官员出手。他们毕竟是地头蛇。我们人手也有限。” “嗯,”公子哥沉吟了片刻。“也罢,内地毕竟不是边缘。总不至于,所有人,都敢胆大妄为。 嫣儿的人身安全,也能稍有保障。但不可掉以轻心。” 他再次叮嘱,“嫣儿生性善良,本性纯真。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需要找信得过的人。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另,让他们发现后,即刻告来,不得擅作主张。” 卫荣明白,小姐这段时间的遭遇,让公子产生了极大的不放心。 他牢记后,便告辞下去安排。 卫荣走后,公子站在窗前,低语喃喃:“混淆视听!还是金蝉脱壳!又或者故布迷阵! 是刻意而为,还是顺时而布。是生性谨慎,仅为摆脱追捕。还是……”希望他是多心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杭州 “公子。” “结果如何。” “卑职查到。方圆几百里内,山贼十数处。尤以两州交界为多。 卫将军先前所端延阳岗,其贼首多与各城县内所勾连。 卑职还查到,齐思县令李干,便是方圆三百里内,多股贼匪保护伞之一。 这些人,每年所攫取的利润,不下百万两。” “难怪他历任多城主事,却始终不肯升迁。 还以为真如他上奏所说,要在基层,多为百姓谋福祉。 百姓不裕,当官私欲。 说的真好听。 暗地里,却竟是这些勾当。” “公子,延阳岗一事。怕已让人有所警觉。” “无妨。便是闹的再大,也是应该。 这些帝国的蛀虫,也该清理清理了。 我即刻休书一封,你让人速送去长安。” “是。” “洪家处理的如何。” “禀公子,偷渡国境,已被当场收押。” “那个慕容言,你派人先押回长安治罪吧。” “是。影卫告退。”拿到令信后,此人快马加鞭去办。 …… 杭州。 大唐商城之一。 自古富有盛名。 为南方重境。 连三州,控五水。以景色优美,风物怡人而声名内外。 杭州有三景: 一曰水,尤以西湖为最; 二曰建,其以佛寺新盛; 三曰人,“自古苏杭多美人”,动了西风,暗了秋波,如何不叫人流连。 “绕了大半个多月,终于到杭州了。 早就听说,杭州繁盛,不输盛世长安。 果然不虚此行。真好。终于不用再住那种不能住人的房子了。 连锁客栈,本小姐,来了。” “你还好意思。沿途一路,你吃要吃最好的,住要住最好的。 就这样,还各种嫌弃加挑剔。 你看你的钱袋子,来了杭州城,你就一穷光蛋。 还住连锁客栈。”周玉黑着脸,女人实在太麻烦。 “你好意思说我,你一个大男人。连钱都赚不了。 还让本小姐装扮成这样,丑死了。 你还不让本小姐花钱,本……哎,你别走,你给我站住。” 周玉懒得搭理她。这一路上,两人没少拌嘴。 王姝梦有些无奈,看着自家小姐,原地跺脚,又无可奈何,火急火燎追上去。 哎,小姐,你这……每次都吵不赢,每次又不服输。 你都要成冤家了。 她摇头,亦步亦驰跟在后面。 “兄台,我观这许多人,都往那方去。是何缘由。 今日,好像,并非什么节日。”周玉拉住一赶路人问道。 那书生被拉住也不恼,十分有礼道:“兄台一看,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周玉点头,那人继续道:“兄台可知,‘杭州第一美人’。” 周玉摇头。 那书生见状,便不太有兴趣卖关子了。 他简洁道:“今日便是这第一美人,公开招婿之日。 凡自认文采者,皆可以文斗众。 只要能写得好,且被美人看中。 便可成为,念府东床快婿。 一享美人之福。” 他眼中充满着幻想、憧憬、和星星。 王姝梦与李嫣菡有些不解。这个人一脸兴奋,好似他已经成功似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招婿 那个什么杭州第一美人,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不就一个女子而已。 为什么看这些人,一个个迫不及待似的。 书生离去。 李嫣菡表示要去看热闹。王姝梦点头如啄米,表示小姐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周玉满脑袋黑线,你俩刚刚还一脸不服气,怎么转眼,好奇心比谁都重。 他表示,去可以,但两人要换上男装。 开玩笑,你俩要是女装去,别人还以为是来捣乱的呢。 他已经打听到,离招婿开始,还有好一会儿时间。 于是,三人找到客栈,又点上一些特色菜,待两女换装完。 发现周玉正独坐一靠窗小桌,旁边正有小二殷勤招待。 周玉向她们招手,小二见状,赶忙摆好酒筷,对二人道:“二位公子请坐。” 安排好客人后,他又继续道:“所以,周公子您放心。小的一定给您安排好。 包您三位的席次,一定是能上岛的。” 两女疑惑,不明白周玉为何跟小二打的这般火热。 周玉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连锁客栈毕竟是杭州数一数二的豪间。 自然有渠道上岛。我只是让小二跑跑腿,办办事。 不然仅凭我们,连西湖边都摸不到。” “可是,他们,凭什么会……”说到一半,李嫣菡乍然间往腰上摸去。紧接着她怒目而对:“我说我换衣服时,总感觉少了什么。我的玉佩。” 周玉摊摊手,表示……“没办法,你全身上下,就这一块玉佩能换钱。 不然别说看热闹,连住客栈的钱都不够。”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那可是我哥留给我的。价值不菲。且还是他亲手所赠……你。” “反正你也要当掉。我只是让它更有价值而已。 再说了,你不是让我送你们去长安吗?没钱,可走不到长安喔。” “成交。”李嫣菡笑莹莹,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穿上男装后,别有风情。 一块玉佩,她才不在乎。反正回去多的是。 就是哥哥会不会生气……管他呢。哥哥才不舍得骂我。 “果然是亲生的。”周玉心里吐槽。“我要是有这么个坑哥的妹,一定好好教育……” 想了想,“算了,坑就坑吧,谁让是自己妹妹呢。” 他转过头道:“小二,你再给我两位好友介绍介绍,这杭州第一美人。” “好嘞。”说到美人,小伙顿时来了精神。 他口若悬河,娓娓道来,周玉都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背下了还是咋的。肯定没少跟人讲。 只听他道:“话说这杭州,有一大盟,便是南盟。 这是当今世界上,仅有的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横跨四大陆的商业联盟。 说起这南盟,合连于南北,纵横于东西,其势力之广,财富之多,早已不下于任一国家。 有人甚至将它称为,第五大陆——‘财陆’。 而杭州,便是南盟曾经的发源地之一。 杭州有一府,府中有一老爷,姓念,名慈庵。 念老爷是一位大善人,也是一位顶级大富豪。 杭州的多半产业,都在念老爷手里。 辐射周围数个城池。 这些财富,让念老爷一直雄霸杭州首富之尊。 但即使这么多数之不尽的钱财,普通人一生难以仰望的财富,仍只是南盟组成中的一小部分。” 小二说到这,有些感慨万千。这些在杭州,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念雨柔 他接着道:“念老爷有一女,名念雨柔。 这位小姐,生下来就不得了。 曾有高人说她将来瑰丽万千,必大放异彩。 果然,十二岁时,便已生得美丽无双,倾城颜色。 时人有诗云:‘上有天堂下苏杭,人间清辉念雨柔。’ 而今纪年将至,恰是女子一生最好的双十年华。 念老爷为女忧心,希望女儿能嫁得如意郎君,厮守终生。 所以早在两月前,便放出风声,要为女儿择一良人,白头到老。 更重要的是,未来,还可以继承念府家财无尽。 试问,有几个男人,能不希望得到美人垂青;娶得娇娘,拥金万贯,一夜间,走上巅峰,回首间,俯看芸芸大地,茫茫众生。” “李公子”故意逗他:“你确定不是你自己心里这么想。” 小二陪着笑:“说书先生都这么说。我哪敢有这想法。” 臆想是一回事,在外乱说话,很容易变事故的。 周玉打发他走。他发现对面两人的眼神有些不对。 “话说,你不会是想拿着我的钱,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吧。”李嫣菡幽幽道。 周玉眼睛一亮,振奋道:“好主意。你们俩文采怎么样。要不然找人买诗词文章也行。说不定人家就看上我了。到时候,还怕没钱去长安吗?” 李嫣菡鄙视:“癞蛤蟆想上天,你咋不飞呢。” 王姝梦一旁帮腔:“周大哥,姝儿一直拿你当大英雄,大豪杰。你可不能做那没志气的事,上门倒插秧。” “哦。姝姝说得对。”周玉义正言辞、同时不想这个话题上多谈:“大丈夫何患无妻,绝不做有辱门楣的事。嗯,好,我们走吧。”一行三人离开。 连锁客栈包了一艘大船,客栈内许多有钱客人,皆购有票。 一行数十人,船中容纳这些人,倒也不拥挤。 李嫣菡三人立于栏杆旁,沿水而来,西湖美景,本应美不胜收。 但此时,岸上岸边,水中船,船边人,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尽处。 船行至岛边,早有管家在此接待。 连锁客栈,于此有特定的席位,不靠太前,但也不太后。 能来参加此次招婿者,虽然号称不限阶级,不限出身。 但事实上,读书人就那么一小撮。没有家世、背景、财货支撑,寻常人便只有靠才华。 但,有才华者,亦是小众。况不博览群书,何来才华横溢。 而读书,也是极费钱粮的。 没有家底支撑,是难以为继的。 大唐女风盛行,侠义成风,女子与大宋相夫教子、闭门不出不同。 这里女子经商,做工,务农,抛头露外者,不在少数。 所以,也能同时看到、西湖内外,女子成行,往来相望。 故论及社会开明,女性能有地位,大唐当之无愧。 但即便如此,倒插当上门女婿,仍旧不是个好名声。 也不被贵族阶层所接受。他们接受的,是另一套理论,女子是男子和强权的附庸。 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靠女人吃饭,会被视作没有骨气的体现。 当然,你若是强者,能制定规则,便是另一套演论了。 所以,此刻来此的,虽然也有豪门之后,富族之子,又或官门庶出,将门庶出。 但归根结底,热则热闹,实则不入大人物眼。 但一些人也在可惜,如此这般美貌的女子,不能把玩欣赏,充实妾宫,着实让人叹息。 也有人想法不同,认为念慈庵看得明白,拎得清。没有被富贵权势迷了眼。 知道给女儿找个老实人,而不是一味政治联姻。否则,指不定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落得悲剧收尾。 而以他此时在南盟的地位,这大唐南方,他还是算一号人物的。 别人想动他,也要掂量掂量——他身后的能量。 而更实际上,只有极少数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位杭州第一美人,背后所牵扯的一些东西。 它在更深层的地方错综复杂、重重交织,却又在更远的地方,寂然无声。 但这丝毫不影响此次招婿盛会,吸引大半个南方境内的年青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少年郎 “桃红含情几度羞,似放非放迷人眼。雅君自有惜芳意,不知花羞待几何?” 一十六岁少年,起身高歌,挥笔纵毫,当场赋诗一首。 “哈哈。”旁边有人大笑:“你一个十六岁,毛都未长齐的少年郎。 却来跟我们争夺佳人,莫非,还以为能抱得美人归不成。” 少年掷地有声,曰:“十六岁又如何,二十六岁又如何? 须知大魏有贤王,十六岁辅佐明君。 更须知大宋有太子赵巡,十四岁坐而论道,言可‘金屋藏娇’。 又可知欧元有汗王子,十三岁,弯弓射双雕。 更该知,我大唐二皇子,十五岁坐镇青州,领兵一方。 试问,江山如此多娇,少年如此多豪。 我谢蕴不过对我爱慕的女子吐露心声。 希望神女姐姐能嫁与我。 有何不可。 少年郎,当勇往直行,一往无前。” “好。”一批人为场中少年鼓掌。 “这才该是我大唐的少年郎。” “善。大善。” 李嫣菡站起身,同样大声叫好。 许多人望着场中央的那名少年,他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一种年青、激昂,和勇猛精进,在他周围散发。 这是一种少年人独有的锐气,这是一位生在盛世、有思想、敢行动的少年。 这一刻,很多人记住了他,记住那个开篇惊艳,敢做敢言的少年郎——谢蕴。 …… ……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隐公子大才。” “写得好。” “不愧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 隐清晨此诗一出,人群中顿时轰动,叫好声、称赞语,此起彼伏。 同样,此诗、将宴会,逐步推向一个高潮。 “择一城终老,许一世倾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另一首好诗出炉,众人纷纷感叹。这一次宴会,水平之高,才子之多,可为南方之最。 前有隐才子,后有卓公子。 一隐一卓,莫非天定? 这美妙良缘,要就此二人中定下不成。 …… …… “玲珑骰子安红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天啦。徐公子也来了。不是说,很多人不会考虑当上门女婿。 这是什么情况。 如此多大才齐聚。凉公子、羽公子、王公子……天! 这是整个南方的才子,都到齐了吗……” 人群中炸锅,男方不敢置信,女方则激动兴奋。若不是考虑到场合,只怕早已尖叫不已。 这些,都是妥妥的——男神。 周玉有些皱眉,情况发生了变化。 原本不当有这么多高人出没。 杭州第一美人的名头虽响,但念雨柔生性淡泊,一般不会出手。 所以以她此刻的名气,当还不至于吸引整个南方的才子来此。 这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除非唐皇下诏,召集天下才子,齐名长安。 比赋斗诗。 方才能力压南北双方。 否则,两方只是齐平罢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现在这种不可能的情况发生呢? 周玉有些头痛,他长叹一口气。 王殊梦比较敏感,见周玉神色有些不同,便问道:“周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周玉摇头,“我们继续看吧。嗯,又有新作出炉了。” 宴会仍在继续。许多人虽不明白,发生何事?——导致这种现象产生。 但他们敏锐的感觉到,机会来了。 若能在这种盛会下力压众才,拔得头筹、那将是——何等荣耀! 必为南方历届含金量最高,到时候名利双收,又抱得美人归。 这何止走上人生巅峰,简直就是青云直上,大鹏一日腾飞万里。 更何况,再不济,也能在天下人面前露个脸,这是何其涨脸的事情。 必定为万人所瞩目,吸睛无数。 第一百六十五章 齐登台 “若问相思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贺公子也来了。都是大才呀。” “这是要相思泛滥成灾吗……”有人颤抖着昵问? “奇怪,怎么突然就多了这么多平日如雷贯耳,只闻其名的大诗人、大词人。 这下好了,先前还有希望,也许能抱得美人回。 到时钱也得,人也得——人生至此,又有何求。 唉,如今看来,终是黄粱作梦,梦醒人惆怅啊。” 宴会已被彻底搅动风云。才子争相竞技,文人你来我往。 时人赞曰:“文笔一动,鬼神惊,天下知。” “这怕是大唐数十年来难有的盛事。必将是词中佳话,诗中精篇。” “是啊。盛世当如此!” “快看,快看,又有新诗出来了。” …… “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这……”众人面面相觑。 良久,方有人搁笔于置,他长叹道:“苏兄用情至深,实非我辈能及也。与苏兄一比,方知我,已落下乘。” 旁边有公子赞同道:“苏兄性情中人。这相思之苦,这相忆之深。读来令人怅惘。” “只怕今日之后,世间人都当知:苏兄恋杭州第一美人之深。 愿苏兄能抱得美人归,莫要空留心上泪。”有才子起身,对苏幕遮——执书礼,祝心愿。 …… “可是周公子。”一老仆打扮者,上前一礼问道。 “老人家是叫我。”周玉左瞧瞧,右看看。半晌才反应过来,犹不敢相信,用手指指自己、惊讶道。 “是的。我家老爷,有过交代,凡今日来此者,不论内外。都会邀请与会中人,赋诗词一首。所以有请公子,登台赴宴。” 周玉又左右看了看,果然,有仆役在四处邀请人进场。 “老人家,难为我了。我不过一普通人,哪会作诗。要不,还是邀请别人吧。” “公子,见者有份,即使不作诗,也可写文章,作赋,作歌。 题裁多样,亦无太多限制。更何况,此次奖品丰富,凡能写得好,皆有百金,千金作谢。 周公子即使不写,进去看看,也是好的。” 老仆大力卖弄,一口气说了许多。直把身边两女,勾得眼睛亮亮。 李嫣菡,王姝梦一行三人靠中,耳听得、一首首精彩绝伦诗句,竞相夸耀。把个念雨柔,夸得没边。 早已按耐不住看热闹的心,中间位置,比起最前、终究差了点意思。 此刻机会就在眼前,她虽然文采不能比这些闻名顶盛的大才子,但好歹也不算差。写一写,还是不会丢人的。 这时她还不忘揶揄道:“周兄,人家老伯好意相邀,你三番四次推辞,这可有点寒主人家的心。 你不会写也没关系。不是还有我与王兄,总不叫你丢人就是。” 周玉一听,心里大怒。“好你个死丫头,这种场合也不忘挤兑我。还嘲笑本大侠没文化。哼,激将法,格老子,偏不上当。” 心里想着,嘴上便道:“既然你们想去,那便去吧。反正我是不去。” 老奴听完,顿时有些为难。他是有任务在身的,接到的命令、就是请人前去。 现在人没请来,回去怕是不好交差。 还是王殊梦心灵眼巧,看到主家为难,又是一老仆,便好言低声劝道:“周大哥,你看人主家也是一番心意,特意派人来请我们。大家都被邀请了,我们不去会不会不太好。 再说,人多眼杂的,我又保护不了小姐。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梦儿和小姐可怎么办?” 周玉一看,这本该楚楚可怜的女儿柔,穿上男装后,竟别有一番风情。 “也罢,看在王兄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走上一遭吧。” 说完,一马当先,走向岛中心。 当时把李嫣菡气的,要不是实在打不过,不掐他个姹紫嫣红,本小姐都不信李。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夫子 老仆喜笑颜开,忙在一侧带路。三人不疑有它。 其间陆陆续续有人前往,又不断有人出来。 念府为了这次招婿盛会,可谓下足了本钱。 大把银钱抛洒,只要动笔,写出的东西符合条件。 就能有所收获,足胜数月苦读。 黄金屋、颜如玉,在这里,被体现的淋漓精致,其财气之盛,让人咂舌不已。 岛中心,一座占地极广的阁楼、分上下两层。 中央搭建有九尺的高台。四周皆是坐客。 或绫罗绸缎,或锦衣玉袍。间杂书生意气,豪儒之士。 又有博学才子,羽扇纶巾,更兼那文武要员,贵气逼人。 周玉叹了口气,女人啊,温柔的时候,像水一样…… 可她变化多端的时候,像冰像雨、像针像火…… 上方,有一人捊须而笑。他众星捧月,身边与座者,皆是豪贵。 他年四十开外,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他乃——杭州太守——黄庭宣。 国家三品大员。 位高权重,掌一方之察,安一方之民。 但如果仅仅是刺史,是没有这么大号召力的。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李长青之学生。 李长青何许人也? 此乃当今陛下——唐皇结拜兄弟,大唐三杰之一。 李长青以学识渊博,善政,理民,而着称天下。 他是太子太师、皇子之师。 曾官居工部、户部、吏部尚书,最后更是遇唐元大战,一跃而成为尚书令,总领各部,位列三公。 李长青辅佐唐皇期间,大唐政治开明,国力蒸蒸日上,百姓日渐富庶,天下逐渐太平。 最后奠定大唐万国来朝,盛世天邦。 但他更大的成就,还是开万世师表。 李老在实现了民富国强之后,他盛流勇退,毫不贪念权位。 定居江南。以教书育人为乐,开办天府学院。 为大唐培育各阶人才,从诗人、官人、商人、武人、工人、农民,甚至国外诸多留学生,都以出自李老门下而自豪。 大唐有不少的留学生,在朝为官,其开明程度,许人间一流,毫不赘张。 李老学究天人,其登峰造极,已超古越今。 名下所教,其涵盖之广,博纳之多,真正是有教无类,海纳百川。 被举誉为“南方半壁才,唯有李夫子。” 意谓南方如此多才子,能与北方半壁分天下,皆赖李夫子。 也唯有他,才能教出如此多美玉良才,也只有他,才当得,南方众才之师。 这一声李夫子,叫得何止是心甘情愿,更是感激和崇敬。 夫子品德高尚,学识之广达,心胸之高阔,已近天人矣。 立德,立功,立言。 三不朽。 大唐有夫子,东方有圣人。 …… 与座数百人,非富即贵,非才即富。周玉不认识,与他同来的二三十人,却或多或少见过。 明白这些人,代表何等的层面。 内心多少有些不平静。 或局促,或畏缩,或强撑,或小心翼翼。 尤其此刻数百双眼睛扫过来,那场面,不是一般人能顶住。 未曾经历过,少有不紧张者。何况这些都不是普通身份。 连李嫣菡这样爱玩的人,都收敛了性子。 倒不是在乎这场面,而是怕太高调,引得别人认出她。 所幸并未让他们露彩太久。很快有主会者出面,向他们介绍“规则”。 无非就是任意发挥,题裁不限。只要是与主旨相关就行。 来者自然都明白,何谓与主旨相关。 大家是为何而来。毋庸多言。 第一百六十七章 那年初见 主会者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衫儒士,头戴纶巾,谈吐幽默,温润有礼。 文采自不必说,这是一位有名的饱学之士。 会做人、有学问,谦恭友和,周玉对这位自称贾谊的名士颇有好感。 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也不是皓首穷经,穷酸腐儒之辈。 很合群,也很接地气。是个务实有用的人。 贾谊表示:“只要作得好,礼品、渠道、名声,都不是什么问题。 念老爷派人一位位来请大家,就是给所有人发挥的场合。 声名鹊起也好,钱财万贯也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甚至能夺魁者,今夜拜堂,都不是什么问题。” “轰。”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宴会持续到现在,也有两三个时辰了。 该下场的,都下场了。 终于要到重头戏了吗? 也不知,今晚是谁,三生有幸! 周玉被引到一旁,坐下不久。便听到如此劲爆的语言。 看着全场瞬间被点燃的气氛,他心里“苦笑”不已。 上场者人多,以三十六人为一圈,时间一炷香。 第一圈暂未轮到他。 周玉便寻个净手由头,暂时脱离人海。 他一路走,走一路。 “嘿,你干吗?”突然跳出来个古灵精怪小丫环。 其实也不小,十八了。 周玉被吓了一跳。 “你这丫头,吓死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周玉板着脸,没好气道。 那丫头气鼓鼓,瞪着他道:“哼。分明是某人做贼心虚。怎么,姑爷这是要偷跑吗?” “嘘。”周玉赶忙上前捂住她嘴,四下看了看,松了口气。 还好这里甚是僻静,鲜有人至。 “你这死丫头,瞎呼呼什么。那两个字,是能随便咋呼的吗?万一被人听到,乱嚼舌根怎么办。” “哼。”名叫巧儿的丫头,没有给他好脸色。仍是打抱不平,道:“真不知道我们家小姐看上你哪点。你一点都不好。就会欺负我家小姐。哼,负心汉。” 说完把头扭一边。 周玉心道,小丫头名字取得好,却一点都不巧。古灵精怪,脾气还大。 “好了。你还有没有事,没有事我先走了。哎,这东司还真难找。找了一圈都没见。”边说边打量四周,脚步挪着挪着要开溜。 巧儿那个气不打一处来。冷生生丢下一句话:“我们小姐要见你。说你这次不去,以后就不要再见她了。” 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他追或走。 周玉闻言站住了转身溜走的脚步,他轻叹口气。 垂头丧气,无可奈何,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快一慢。 很快穿过了一处处门廊,来到一处更僻静小楼处。 屋里亮着灯,屋外有着潭,潭中倒映小楼,小楼立在潭中。 月光洒下,仿若在潭中,又仿若,在楼中。 ……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房内的布饰,一如从前。 典雅中透着沁人幽香。 屏风后坐着一位妙龄女子。 烛光摇曳,她的身影是那么美好。 朦胧中透着仙气,让人如梦似幻。 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周玉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八年前。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初见。 那一年,没有这样的屏风。 那一年,十三岁的她,竟已有倾城惑国之色。 那一年的周玉,奔波忙碌,行走各方。遇见了她,竟让他有一种年轻十岁,仿若一切疲乏都可以被拂去。 那一年,两人初见。 此后数年,两人年年相见,或一面,或数面,或多面。 总有些人,一见难忘。 念雨柔,便是这样的女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现实总磨勘 他在她最美好的、最青涩的年华遇见她。 两人互抒时事,探讨学问,琴萧瑟合。 曾一起游览名山,泛湖遏舟;也曾街游巷闹,寻美觅味;也有花前月下,对酒当歌。 还记得那夜云收雨歇,又几番覆雨翻云,年轻真是好,怎么都要不够。 彼时离他(她)们初次相见,也不过三四年,两人就已私订终身。 天地为证,日月为誓。 山无棱,天地合,绝不与君(卿)绝。 可惜好景不长,良辰虚付。后来他一走,便是数年无音讯。 后来又偶尔相见,却总是匆匆离别。 她苦等一年又一年,牛郎织女还能一年相见一面,她(他)们却是相见难,别匆匆。 也曾为他茶饭不思,也曾为他人消瘦。曾经说过她会等他。曾经说过他会回来。 却是日日夜夜,月月年年。 朝不见君复思君,夜不遇君复恨君。君不归来夜夜恨,山盟海誓日日遥。 思君痛君复念君,君期未期君何方。恨君怨君复忧君,君安君在君可忆。 “唉。”周玉重重叹口气。却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起。 只得沉默,唯有沉默,只能沉默。 他有他的苦衷,但他的苦衷,让一个深爱他的女人,一等再等复又等。 他还能说什么,终是他理亏。 负了她。 他不愿来,又不能不来。不愿来,是他心里有愧;不能不来,是她逼他来见她。 他怎能不来——难道他真要逼着他爱的女人,嫁给别人为妻? 这如何能忍。 周玉自认,他做不到,他不喜欢分享,他只想私藏。 “周郎,既来之,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如九天玄音入凡尘。 缥缈、新脆、仿若干净的云,碧蓝的天,澄澈的湖,优柔的风,是那么让人宁忘。 忘记这世间,忘记一切浮华,只想与她一起,宁静在这夏天。 周玉有些出神,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起。 脑子翻天转覆,却沉默中难发一言。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他不说,念雨柔亦等他开口。 竟一时间,沉默良久。 唯烛火摇曳,唯巧莲俏立。 终于,还是念雨柔长叹一声,开口道:“无论如何,念儿都是周郎的人。父母之命,上天证言。招婿至此,雨柔已至骑虎难下。周郎要如何待念儿。” 周玉犹豫再三,还是道:“我此来是有大事要为。你如此却教我难做。” “别样都依你。但如今你还有选择吗?我已是被架在火上烤,你不娶,便只好便宜别人了。” 念雨柔并不想放过他。这个男人,心中只有大业。却教她好生冷落。 她已苦等多年,心中难免愤懑。此时并不想他轻易过关。 周玉心中天人交战。念雨柔给他的压力太大。 他已让对方苦等七年之久——从她最美好的年华。 换句话说,想娶她的人,排到长安都不止。若非他捷足先登。 如此美人,岂有他之份。 何提苦等这些年。 但他此次,所为之事非凡。 如此招婿,走到明前。实对他阻挠甚大。 太为引人注目。 或会功败垂成,那将是不可挽回之重。 可若不答应——他倒不怕她真会嫁给别人。 她,不是这种女子。 这么多年来,怎会信不过。 可就怕她到时候做傻事。 偏又不能对她细说原委。实在是太重要了。不容一丝一毫差错。 否则万劫不复,一切成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宠女 念雨柔一直在等他答复。 周玉心中反复权衡。 刚再起的谈话,又一次以沉默深陷。 “你这也不愿,那也不愿。小姐为你,做了多少。又苦熬了多少。你怎的如此薄情。”一个娇斥声响起。 却是一直在旁的巧莲,忍不住红了眼。 “住嘴。”念雨柔喝止住她,不让她再说。 她仍旧在安静等。 似乎周玉不说,她便会一直等下去。 周玉深吸口气,强自道:“柔儿对不起。我……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娶你的事,我们往后放一放。 我保证,不出两年,不,一年。我必定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念雨柔很失望,“所以,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事业。七年前你是如此,现在,你还是如此。 我在你心里,就如此比不过你的事业吗?让你连选择我一次,都不能吗?” “念儿,我……” “好了。”念雨柔打断他,不在给他狡辩的机会,“你走吧。就当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周玉失魂落魄离开了小楼。 “小姐。”巧莲一旁哽咽。想要下去拦住姑爷。 念雨柔阻止了她,“让他去吧。该留的留不住。他要走,谁也不能把他如何。” 她仰头,绝美的容颜上,一滴轻泪,穿过花,飞过叶,它嵌入幽潭,一切,融归寂寥。 …… …… 周玉回到了宴会中,此时他神色无常。 仿若刚才种种,不过是场幻梦。 于他面上,不留微痕。 写诗仍在继续,来来去去,已是好几波人。 写得好的,留在座中;发挥失常者,回席仍坐。 这是场真正的盛宴。 南方半壁,千万人不等。能留此上坐者。莫不是一方翘楚。 汇天下名萃,于世争光。 这是多么耀眼的辉煌。 万千才子,皆赞为美人,颂为美人。 可以想见,自今日之后,杭州第一美人,将声传万里河山。 南方半壁,皆可闻其名。 …… …… “出来了。出来了。” “新作出来了。” “天啦。连响八声,这是又一传世之作。” “是谁。” “快听。” “快看。”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这,这……” 许多人惊得话都快说不出来。 终于有人大声叫出来:“是李诗人,李诗人也来了。” “额滴个乖乖,这是疯了吗。” “嗷,天啊,地啊。杭州第一美人出来了。 念雨柔啊。我看到念雨柔了。” “神了。这就是杭州第一美人吗?太美了。以我贫瘠的思想,竟没有任何词汇能形容。” “李诗人不愧是李诗人。这写的,简直绝了。这样的美人,不是仙,又是何人。” 周玉看着满场欢呼雷动,看着她盛装而来,犹如九天而下的神女。步步仿若踏在云弦。 她是那么的美,倾城国色,都不足以形容她。 她生来就是要艳压群芳的存在。 她所在的地方,便该自然而然,为一切的中心。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周玉心里长叹。她实在太美了。美出了天际,美出了花。 总让人想起那日,西湖雨上,如初见,动情心,从此爱不可收拾,一眼万年如深陷。 而无论是,初见时淡、现在见时盛,她都能轻松驾驭。 “增一分太浓,减一分太瘦”这样的形容,完完全全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她就是一切美的代言。 第一百七十章 轻视 她站在高处,目光仿若扫过每一人,又好似谁都没扫过。 但周玉知道,他的选择,不多了。 从前,他总以为,自己有很多选择,但后来,才逐渐明白,路——从来就那么几条。 周玉左右看了看,李嫣菡与王姝梦不在,想必是久不见他回来,出去找他了。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众人的欢呼,还在继续。 他悄悄离开原位。慢慢步向了正中间。 一些人看到了,但没人在意。 周玉来到书案中央。 提笔,挥毫。 周围的一切喧嚣,仿若都与他无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叫诗。 许多人看到了,但无人上心。这个时候,谁会去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大家围的是第一美人,是李诗人,是苏才子。 哗众取宠谁不会,却没人愿意做,因为没人喜欢自取其辱。被人说成不自量力,蜉蝣幻梦。 可——大家发现,第一美人竟颇有兴致。 于是,徐公子、卓公子、隐公子……随后,越来越多的人望向那方。 目光的汇聚处,是一个身穿武功服打扮的男子,一个面容平平无奇,此刻却做着与众毫不相谐的事。 来此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说锦衣华服,绫罗绸缎,至少也是自诩风流,倜傥洒意。 观眼前人,衣不入品,人不入流,非是众人看轻,而是圈子不同,硬融之下,难免格格不入。 也不能说他错,也不能说他不错。 但因念雨柔的一时关注,此人确实短暂吸引了在座所有的目光。 有人好整以暇,有人不屑一顾,有人与众同目,有人捶胸顿足。 “早知就该我上,悔未把握时机。是极。李诗人一出,众才子珠玉在前,谁还愿自取其辱。 偏偏粗鄙武夫,妄图引起关注。竟这般不要脸至极。若是我上,此刻该我为全场焦点。 想是念美人觉有趣,来了兴致。可不嘛,若我是念雨柔,见有男子敢冒世俗而逆。如此好胆。 传出去,不也是极好的噱头。 某男子,为博美人一笑,甘冒大不韪;宴会竟惊现这等奇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 在场众人,皆有玲珑心思。 这年头,为了出名,竞争之激烈,手段之多样,一点不输前江后浪。 一朝名在手,权与利都有。 一点也不夸张。 “草率了呀,失策了呀,晚一步啊。”许多人心里暗叹。 这么多人来参加宴会,大家所求为何——无非是名,色,利。 念雨柔许多人不抱希望,有自知之明。但依旧趋之若鹜,看中的是附加的价值。 如先前的谢蕴,如眼前的武功男。 另辟蹊径,只要敢出头,未必不能出头。 中规中矩,一辈子注定庸碌。 但在另一些人眼里,就不是这种想法。只觉此人痴心妄想,意淫自娱。 念美人何等绝色,小小蛤蟆,不躲在阴暗角落潮湿自卑。竟反倒生出这等可笑行径。 以为吸引一时目光,就能名声大噪。可笑至极。 没有人脉,没有喉舌,没有财通,谁为你造势,谁给你捧高。 不过是一时光鲜,随即泯然众人矣。 既如此,这虚名,拿之又用何用。 蝼蚁想逆天改命,可考虑过薄寸身板,撑得起这天,拄得起这地否? 第一百七十一章 泰山、北斗 正所谓,百种人,千面心,群生皆牛马。 太阳底下无新事,普天下大抵如此。太正常不过。 事与己无关,利益不与挂钩。皆能据高地。反之则穷图匕见。 杭州太守,礼貌淡笑:局势,他看得明白。 李诗人,一如其名。 苏才子,深情中有着洒脱,希冀中带着急促,祝福中藏着落寞。 贺公子,词中一绝,女人心,他更懂。 然、试问在场中人,谁若说对念雨柔心里没想法,那就枉为男人了。 万一,万一选中的就是自己呢? 自古文相轻,武相较。写的好,只是其一,重要的、是:女儿心。 全场安静下来,这场宴会,持续到现在,念雨柔的露面,李诗人的高篇。 既是进入高潮,也是步向结尾。 以巅峰作点睛,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至于周玉?谢蕴踩在最前,周玉踩在最后,都是时机卡得好,得一时名声,也是应该。 没人会觉得,他能写出比一隐一卓,徐檀郎,贺公子,苏才子,李诗人更优秀的诗篇了。 南方半壁才,盛名无虚士。 无愧诗词翘楚,人中麒麟。 这场盛会,实在让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其绝妙连连,底蕴绵绵,堪为深海明珠,人间之最。 落笔、诗成。 贾主事上前,观后吃惊。他当机立断,直接朗诵。 这本来不合规矩,但贾岛觉得,此诗应由众人评。何况大家都看着,不如干脆。 “杭州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轰,”犹如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溅起水花无数。 人群中轰然炸响,一片鼎沸。 “我滴个幺幺,大唐真是藏龙卧虎。本以为李诗人已是高峰,未曾想,人间又出真章。” “此次不枉我千里迢来,当真不虚此行。本以为祝某已是一介高才,天下难逢抗手。哪曾想……终是小觑了天下人。” “简直是不给人活路啊。这还叫人怎么写?一人写仙女,一人写国色。且都如此出类拔萃,堪称一时巅峰。这不是掀桌子吗。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写诗了。” “谭兄说的极是。只怕今日之后,大唐就不是盛传杭州第一美人了。而是,天下第一美人。” “嘶,”一群人倒吸凉气,“这也太恐怖了。李诗人,还有这位不知名兄。这是硬生生将杭州第一美人,拔高到大唐第一美人。再加上一个难再得——只怕是千古无二,万世唯一。” 席间一片惊叹之声,此间发生的事,以极快的速度,往外飞扬。 一时间,西湖岛内,人人皆知——大唐,出了位天下第一美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魁首? 人群震动,议论纷扬之时。 群芳楼。杭州太守黄庭宣鼓掌,起身而笑。 众人见他要开口,热议逐渐平息下去。 只听太守道:“都说我大唐多盛,南方多才。今日本太守,代师而来,有幸主会此等盛面。 江山如此多娇,人间多绝色。来,与诸君同饮,幸甚至哉。” 席间一片酒满,众人齐声喝好。如此场面,没人不给面子。太守之尊,非比寻常。 更重要的,是庭宣太守那四个字:代师而来。 此句一出,南方半壁,肃然起敬。 不管情真情假,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场面话,场面事,场面自然一团和融。 待场面话一过,正题开始。 大家来此,或各有所求,但问及内心深处,谁不想抱得美人归。何况如此倾城国色,不动心者,世上难寻。 果然,只听得太守又道:“承蒙大家看得起,推举我做个主评人。 凭心而论,问千古佳话,我等将来必是奇景。 问文章锦绣,诗词魁首,我也只能说一句,文无第一。 各位皆是我大唐奇才,未来诗坛皆有一席之地。 所以,我提议,解铃还须系铃人。便由杭州第一美人,念雨柔小姐,为我们,选出一位真正的‘魁首’吧。” “轰。”庭宣太守此番话一落,便赢得在场所有人共同的掌声。 在所有人看来,这也是最合适的方式。 宴会的宗旨,一直就未变。 得魁首者,将会是杭州第一美人的未来夫君。 尤其是在这种群强并争的局面下。没有人比念雨柔更合适破局的了。 黄庭宣正是看懂看透了这一点。 否则,即使以他太守之威,无论选谁,都不可能压服其他人。 在场中,可有不输于他的人。何况每个才子背后的能量,发动起来也不是他能小觑的。 除非李夫子。 李夫子不可能来,论合适,也只能是事件缔造者本人了。 念雨柔轻迈两步,她温柔一笑。当即让百花失了颜色,众人失了魂魄。 她青葱玉指,往前轻点——虽轻,却重于万钧。 犹如命运的魔法,可赋予神奇的力量。 “我选——他。”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九字书 念雨柔嘴角缓缓翘起。当真一笑百媚生,粉黛无颜色。 人群中再次炸响。 扼腕叹息者有之,失望伤心者有之,痛哭悲愤者有之。 有人恍然,“也是,李诗人已有妻约,虽然他生性豁达,但念雨柔肯定不愿意做个平妻。” 有人忿忿而怒,“他何德何能,能娶我杭州美人。” 有人捶胸顿足,“岂可如此,岂可如此!一朵仙花插在俗粪上。” “念姑娘,此子不过一普通人尔。他如何能高攀。” “是极,论身份地位,论才华横溢,在场诸位才子,皆不输其人。念姑娘切莫因一时受蒙蔽,而令终身悔恨。” 有人气极失态,竟不顾场合,大声反对。 嘲讽,议论,抗驳。群情一时汹涌,席间一片讨伐之声。 文人相轻,何况周玉无权无势无人脉。骤得名气,眼看要抱得美人归。 众何能忍? 你一普通男子,还想飞上高枝做凤凰。凭什么?想得美吗? 自然要合力打击。将机会夺过来。 有人狂打手势,表示一切可以谈;有人轻声低语,许出种种利禄;更有人欲威加相逼。 周玉面上不显,腰上却受罪。李嫣菡没有放过他,要他赶紧放弃,说配不上第一美人厚爱,还请另选良人。 王姝梦更是眼中带着希冀,梨花雨,楚楚怜,盈盈风,我怜怜,就是不希望他答应。 念雨柔就那般看着,不阻止,不过问,这更令众人、气焰助长。 念府也没有想到,自家小姐选中的人,竟会招来所有人的反对。这令他们心里不禁担忧。 黄太守负手而立,面上带着几分微笑,一派高士作风。 一些人心里喟叹:“红颜祸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普通人如芥、如埃、福缘命薄。” 面对群起而攻之,周玉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已出手,便不可能退后。 何况将自己女人拱手让人,简直荒唐可笑,不合他心中之道。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立于地,事业得做,女人——也得要。 “哈哈,”他纵情一笑,其声豪迈奔放,其势浩浩荡荡,竟压盖得大堂一时静寂。 他猛得拔出宝剑,剑光如水银泼洒,银河乍泄,场中一阵缭乱。 动如雷霆九天惊,矫若翔龙厉风云。如鹏翼展垂天宇,麒麟酣睡正(镇)人间。 不多时,一行大字,便刻于堂上一处绝石上。 其字如龙腾虎跃,鹰击长空,端得是大气磅礴,震撼人心。 上书九个大字:“娶念雨柔者,舍我其谁!” 众人瞠目结舌。 念雨柔眉眼皆是开心。 黄庭宣鼓掌而笑,“字好、人胆、破局更妙。” 始作俑者:周玉。“趁乱而逃,不知所踪。” 第一百七十四章 负气 杭州城的夜晚。璀璨而美好。 一间间酒肆,茶楼,场场爆满。沿途街衢,商贩叫卖于道;处处灯笼,照耀长明一片。 行人,游人,摩肩接踵,如林如织。 人人面色红润,或拿衣饰,或举糖人,或负手而悠,信步而闲。 一切是那么和谐,那么会心、温暖。 然而,一个女子气冲冲而来——她仿若逆行的墨滴,于人海中划过一道幽光。 行人纷纷侧目,但都很有礼貌的,让开女士。 在大唐,越往内境走去,礼让妇女,礼尊老人,爱顾小孩,便愈是稀松平常之事。 女子也不在意,或者说,顾不上在意。她俏脸上写满气愤。手还不停地抹过清容。长长的睫毛,大眼水汪汪。好似要把人心融化。这是一个让人痴醉的绝美女子,一颦一蹙,都让人情牵。 王姝梦快步跟在其后,姣容上写满焦急和无奈。小姐在岛上受了刺激,回来后收拾东西就要走,她怎么也劝不住。 劝得急了,李嫣菡一句怼上去,“好,你不走。我走。找你的周大哥去。”把姝梦当时就眼说红了。 楚楚让人怜的丽容,再度平添几番心碎。无可奈何,姝梦怎么可能舍得下自己小姐。她又不能劝住。 明知道不妥,可周玉都这般久没回来。 想来是躺在温柔乡,今夜不会回来了。 她能想到的,李嫣菡如何能不在意。拿着她玉佩换来的钱,还是她哥送她的生日礼物。 结果转头就去勾搭上别人。 更气人的是——那女人——自己长得明明不比她差。 换了身男装,看着一个个大才子,大诗人,为她赋章立诗,极尽雕饰之能,谄媚之词。 好吧:她承认她在意了。都是女人,且本小姐不比你差。结果你享受万人赞扬,不要钱的词句,一片片往你身上砸。 虽然不要钱,但是才,好像比挣钱更难嘞。也更明晃晃,好不。 好吧:她承认以上都是借口。最让她生气的—— 是那个,最最最可恶、的——周玉。 你可是本小姐的人,是护花使者,是救命英雄,是答应保护自己,要安全把她送到家的男人。 你明明还收了钱的。 结果转头,你就带着我李嫣菡的信任,期待,好感,去讨好别的女人。 呜,我李嫣菡有这么失败吗? 一直以来,是天之骄女、众人环绕、世之拱卫、人之中心的李嫣菡,第一次在碾压性的领域,受到了挫折。 这种“挫败感”,再加上某人的成功“背刺”。让她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难受。也促使了她在本能逃避和感情失控上的一次逃走行动。 “你不是好看吗?……”穿上丽装的李嫣菡,心里暗暗较劲。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这种美,是何等惊世骇俗! 足以让太多人,丧失理智。平常人,或会自惭形秽,但对手握一定能量者来说,越是让他们动心。 便愈叫人,铤而走险。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设局 王殊梦劝不住小姐,又等不了周玉回来劝住小姐。便只能舍命随小姐。 两人换上原本丽裳。 于是大街上,便出现一道靓丽的风景。群众素质高固然是一方面,太过天生丽质,总能让人容易接受和包容。 可惜,当事人对此毫无所觉,她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思潮中,对周遭一切,视如不见。置忽罔闻。 李嫣菡一路直往城门而去。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城门已关,没有特殊条引,她是出不去的。 这也是对城池的一种保护,是为城禁。 “站住。”一声大喝传来。把路人都吓了一跳。李嫣菡更是不由退了两步。 因为大喝的人,是冲她来的。 几个粗布短衫打扮的带刀汉子,将她团团围在中央。 李嫣菡壮着胆子,娇斥道:“你们要干什么。”她虽然心里紧张,但不是很害怕。四周围了这么多人,大唐以侠义蔚风,百姓不会坐看流氓肆虐。 像当初在禹州地界那种情况,是断不可能在杭州发生的。 “我们是城守衙门的捕快,现在怀疑你跟某起江洋大盗案有关。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李嫣菡心上一惊,莫非跟齐思城打伤言恶霸有关。 她可是知道,齐思县令,还在到处捉拿她们归案呢。 保不齐给周玉栽赃个江洋悍匪的罪名也说不定。 心惊虽心惊,但她知道不能慌乱,仍镇定道:“你们说我与某大盗有关。证据呢?而且你们这一身打扮,倒更像是心怀不轨之徒。” “我们这身装扮,是为了方便行动,这叫私服办案。”一个汉子解释道。 另一个看上去是头,只听他冷笑一声,道:“果然如大人所说,同犯极可能是擅于掩藏——大人有言:最好的伪装往往是最不可能的扮相。这是我们的制牌,这是传唤令。这下没疑问了吧。请吧,姑娘。” 人群哗然,刚刚大家还在指指点点,议论,质疑,但随着熟悉的流程走完。人们才不敢置信,这么个看起来美出天际的女子,真是案犯不成? 李嫣菡自然不愿去,天知道去了后,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王姝梦亦在人群中急得团团转。刚才小姐以眼神制止住了她。不让她上前来。 出来这么久,尤其跟着周玉同行了这么久。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教她们防身,如何走江湖,怎样留心眼。两女比之前一张白纸,总算进步了些。 至少这次,没被一网打尽。或者说,别人故意也说不定。 正当王殊梦急得不知所措,眼看小姐即将被带走。一个富贵公子突然上前。 “这位张捕头有礼。”大庭广众之下,公子哥很是客气。被唤住的张捕头更加客气。 “原来是狩公子。公子唤住在下何事。” “不知捕头大人,可有确凿证据。说来惭愧,这位姑娘,是我远房的表妹。此回,是来投奔我家中的。不知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原来是狩公子的表妹。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也是奉命行事。请这位姑娘,过堂一叙。” “如此可好。今夜毕竟太晚,舍妹一人陪你们几位去。声誉上终归有所不便。明日我当陪舍妹前来,一对公堂。 我相信,我狩家妹子,断不会与贼人为伍。我也确保,舍妹一定安静待在家中。” “这……”捕头明显为难。 一方面,不好拂了狩公子面子;另一方面:狩成道人情练达,如何不知其中蕴味——循循善诱间,于旁人不可察处,悄悄塞上二百两银票。 捕头得了好处。手一招,又指着李嫣菡,道:“既然你表哥保你,考虑到确对你声誉有所影响,但若敢擅离杭城,定治你哥个包庇纵容之罪。”一行六七人,跨步间而去。 李嫣菡浑身战栗,身子亦轻微晃了几晃。这中间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气懑。 王姝梦早已着急得不行,见自家小姐终于脱离险境。赶忙上来扶住。 第一百七十六章 红颜多劫 两女齐声对狩成道道谢不已。 狩成道彬彬而有礼,不丝毫居功。 只是平常道:“虽与两位萍水相逢,但侠义为心,不忍这位姑娘被太过刁难。 但狩某能力有限,明日两位,还是要走一趟公堂问话。实在多有抱歉。” 李嫣菡客气还礼,心里却把某个人鄙视了透。 “同样是人,一个救人时彬彬礼貌,一个却总是想龌龊事,怎么差别就那么大。” 狩成道接着抱歉道:“没办法,只能委屈两位姑娘,下榻寒舍一宿。不然,恐后面无法交差。” 李嫣菡本就心有感激,此刻又哪能再给对方添更多麻烦。 于是两女一行数人,便往城西行去。 许多有钱人家,便住在此一片。 一处十数屋的豪宅,便座落此间。 两女见此宅稍大,必是殷实之家。心间便更放下一分戒备。 进去后,狩成道叫来两名丫环,让她们给两位客人安排住宿。 并叫下人再备一桌酒席,要给两位姑娘压惊。 主人家一片盛情,李嫣菡不太好拒绝。况且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岛上时只顾热闹,根本未曾吃饱。 结果热闹还是别人的,自己倒看了个寂寞。 菜肴相当丰盛。 山里跑的,河里游的,瓜果蔬食,应有尽有。 狩成道殷勤劝了两次,以尽地主之谊,见两人兴致不高。便也不勉强。 又命人取来一些冰镇酸梅汤,冰镇果汁等等。 李嫣菡爱喝这些,王殊梦依次尝了好几种,菜品也几乎尝了个遍。 狩成道淡淡一笑,心中微动却不道破。 这场饭吃得很简单,虽然菜品不简单,普通百姓,是不可能吃得起,一般的酒楼,也是吃不到的。 但对李嫣菡来说,确实很普通。反而不如以前山中野味时那般有胃口。 气氛也很平淡,狩成道有谦谦君子之风。席间不过问了些两女从哪来,有何打算,都是一语带过。 三人在关于明日去公堂对话,交流颇多。 狩成道讲了些注意事项和内幕。李嫣菡听后,咋舌不已。 这让狩成道更加确认,两女以前被保护的太好。 总体来说,双方吃得都比较满意。毕竟这个时代,男女大防。 大唐风气虽开放,但多少也会避讳。更兼初次相识,难免戒心。 席罢。王殊梦搀着小姐,两人一同进了准备好的房间。 房为一室一厅,中间以珠帘屏风遮挡。 床极大,被褥皆是极新。 侍女将两位客人送到门前,便施礼退下了。 其实狩成道是让侍女准备了两间上房。但王殊梦肯定不会离开小姐,反正床睡下两人绰绰有余。 过了数刻钟,李嫣菡突然觉得有些燥热。 “奇怪,房间明明有冰输送凉气,怎还这般地热。” 于是叫侍女们帮忙打些冷水冰凉。两位侍女应声而去。 不多时,木桶,凉水,花瓣,碎冰,便已备齐。 可李嫣菡越来越觉得燥热,伴随着浑身无力,裙裳半解间,若隐风光无限。 更让她意识到不妙的是,王殊梦竟与她出现了同样的症候。 两女对视一眼,都猜到,肯定是刚刚吃或者喝的东西,出了问题。 但可惜现在意识到已晚……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本性 一个男子,手摇折扇,一身倜傥风流衣,斜插玉箫。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惬意;笑容微醺,邪邪溶溶。 两女呼吸间带着芳甜,带着欲火,带着迷离,半天方才能集中睛力看去,不是狩成道,还能是何人? “你……”王殊梦强撑着咬牙清醒,本应切齿的话,说出来,尽是一片柔嫩——“下毒。” 仅仅这最后的两个字,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 但她仍牢牢挡在李嫣菡的前面。 身后的她,桃花眼彷如能滴出水来,那里面有一味叫情迷的药。 上瘾,无可医治。至死方休。 她桃腮粉红更嫩,有万般风情。 狩成道双眼放光。这是第二次他出现这种神光。 第一次,是初见,于是他施计将两女赚来此处。 第二次嘛……哈哈。牡丹花下死,双飞更风流。 “美人,等焦急了吧。哥哥、来了。” “不……不要……”这是王殊梦。 “混,混账。你知、知道、我……”这是李嫣菡。 那楚楚妖柔,那泫然欲拒、似还迎——“哈哈,不要,分明就是要吗。” 这一刻的狩成道,哪还顾得上其它。 他的眼中,只有那美妙大床上,两具曼妙不可言的胴体。 要撕开它们,更要狠狠地爱她们。 要——“额……”狩成道翻了翻白眼,二话不说,干脆倒地。 两女恍惚梦恍间,似是看到了她们眼中带着光的男人。 “啊,是他,原来真的有七彩的英雄。是梦吗?还是幻?……” 周玉嘟了嘟嘴,想说什么却放弃了。旋即有些无奈和头疼。 不过几个时辰不在她们身边,就搞出这么大事。这要是真让狩成道得逞。还不知会有怎样事发生。 他上前抱住两女,不顾两人左右混乱迷意间不礼的举动。 他来到木桶边,直接将两女浸进冰冷的水中。 李嫣菡与王殊梦在水中狂乱挣扎,迷乱的意识被窒息和冰冷猛然冲刷。顿时为之一醒。 周玉不管不顾,如法炮制好几次,方才让两人稍有所缓解。 李嫣菡见到周玉,眼睛立时就红了。 对他又哭又笑,又气又怨,又打又骂,却偏偏抱住不放手。 也不顾自己浑身湿漉漉,曲线玲珑,一览无余。 周玉被折腾了半天,身上也浸了个半湿。好不容易将王殊梦放到大床上。 却还是被李嫣菡死死缠住,怎么都不肯下来。末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逮住他肩膀,狠狠就是一口。 把个周玉气得破口大骂,她却痴痴笑了。十分开心。 可见这次受得刺激极大,周玉心里一软,便也不和她计较了。 心里虽有郁闷,但也不能不管。他叫来侍女,这是几位侍女中胆子最小,年龄最小。被他手段震住和胁迫。 院子中本就没多少人。这是狩成道在外作乐的私宅。 所以才能被周玉轻易潜伏进来。侍女战战兢兢,替两女换过衣裳,又喂她们喝了点水,吃了“解药”。 所幸狩大淫君下药不多,也非太烈药。否则今晚,周玉说不得只能趁人而危了。 这非他所愿。 万幸没有这般恶劣情况出现。否则将是一大堆麻烦事。 周玉将侍女叫上,随后出去将打晕的人捆好,关押在柴房。 说是柴房,实则是狩成道逼迫人就范的地方。正适合关押这些人。 侍女被迫参与了这些,其她人醒来后必知她是叛徒,便只能跟着周玉一条路到黑了。 可怜丫头,眼泪都不知抹了多少。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话 周玉回到另一处房间,李嫣菡与王殊梦两女从那边搬来此。 她俩毫无睡意,此番被惊吓不轻,又被再三折腾,更兼药力未过,人正是难受时候。 所幸不会再想“魅人”了。周玉松了口气,不然这夜可咋过。 见周玉来到床前,侍女低头立在一旁。狩成道被绑在柱子上。 李嫣菡想起刚刚的“大胆”。脸倏的红了。发烫发烫的。 但转瞬又想起自己因何会落到这般境地。便脸一扳,扭向一边,不搭理他。 周玉知道这时哄哄她,也许就好了。但少不了一顿发作。 自己又不是她谁,本来就满腔心事。便故意不搭理。 把个李嫣菡直咬牙,假气也变真气了。 还好王殊梦体贴人。又礼貌,知道先向人道谢,把个周玉说得心里甜甜。 看着他那个笑脸,李嫣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背躺下,被子一闷,耳朵却竖起来。 “周大哥。这次要不是你,我和小姐就……”王殊梦眼圈发红,这次真的好险,差一点,她和小姐就万劫不复。 到时,她还有何面目,去见老爷夫人。万死都不能赎其罪。 哽咽了好几次,王殊梦方才想起——赶忙道:“周大哥,你不是应该……” 她止住言语,转而问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真是个懂人的好女孩。周玉心里暗叹。 嘴上打趣道:“应该干啥。拜堂成亲,还是洞房花烛夜。” 李嫣菡暗啐不要脸。却听见周玉又道:“唉。我命苦。还不是不放心你们。好不容易赶到客栈。小二说你们退房离开了。我一路找一路打听,兜兜转转几个小时,走得我腿都软了。” 命苦是真的,但不是因为找人,而是被人找。走得腿软也是真,开玩笑,全杭州多少人抓他。 念家放了话,谁能把“姑爷”带回来。赏银五万两。 唉,天知道他多不容易。那些家丁侍卫多疯狂,百姓民众多“热情”。差点就没跑掉。 这也是他要冒点风险待在狩成道私宅的原因。 现在出去跟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尤其还带着两个娇滴滴大美人的情况下。 周玉说着继续道:“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终于打听到你们被人带来此处。你们俩也真是,随便就跟陌生人乱跑。还乱吃别人的东西。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们哭都没地哭去。” 周玉一边叹气,一边生气,一边牙痒痒,怎么就有这么单纯到笨的女人。 王姝梦心道:“谁知道他是那样人。当时还以为遇到好人了。不然她和小姐就要被抓去牢里审问。小姐可能不太清楚,但她多少听过一些里面的腌臜事。人进了去,还能有个好。” “对不起。周大哥,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小姐乱跑。我应该好好劝小姐的。”王殊梦眼泪在打转转,楚楚姿态,怜怜模样,谁见了都难忍心责备。 周玉气头上,一时语气生硬了些,道:“我没说你一个。” 李嫣菡这下不能再装听不见了。她挪开被子,脸色红、羞、气,红似桃花,羞带粉意,透雪白颜色。美人之美,谓之处处风情。 她不敢和周玉吵,只委屈道:“我也不知他是那样人。当时一群人拿我,说是官差,他们那身装扮,我哪敢信。生怕是歹人要把我掳去。 你又不在,你在我自然跟你走。我看大家都认得他。以为豪门大户公子,做事应靠谱些。谁曾想都是他设的局。” 这是狩成道高明处之一,他在外伪装好名声,好色却不滥色。百姓以为他是有情有义的翩翩公子。却少人知他一肚子男盗女娼。 周玉见两女本就恐惧、身体微微颤栗,又被他一顿数落,只差梨花带雨,泪湿桃红。 也罢,教训亦够深刻。便不再多说。 况且,这事不能完全怪两女。这等人间国色,生来注定夺目璀璨。 旁人没有想法,才是怪事。若逮到机会,谁不想一亲芳泽。 之所以不能耳,非所以不愿也。 第一百七十九章 疯传 这边房间,三人秉烛夜话。 那边杭州城,热闹非凡。 西湖岛诗会,一经爆出,便引起滔天波澜。 整个杭州城:民众,争相谈论;讲书者,口若悬河;女子,眼映繁星璀璨。 那一首首传世之作,那一篇篇锦绣文章,更有那诗中圣手,词道佳仙。 彻底引爆了中心,造就了中心,一个新的传奇,冉冉升空。 艳压倾城,名动倾国。 ……天知道是有多美。没见过的的纷纷幻想,见过的人神思不属。 再加上一位位名动一方的才子,惊艳亮相,强力加盟。共同将这场盛会,推向鼎峰。 而在这鼎峰的巅峰,是一位九天神女,俯看人间。 诗会以惊人的速度,向周边扩散。一夜杭州知。 轰动大唐,传闻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作为此次诗会的一匹黑马。无名氏以一首,“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跃问鼎至强宝座。 更得杭州第一美人垂青,亲口许他,招为念家女婿。 照理说,娶得美娇娘,抱得美人归,钱财富贵,更是不在话下。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该祖坟烧高香,天降运星。怎一个爽字了得。 可此人不按常理,一套昆吾剑法,耍得那叫一个飒飒风姿。 剑走龙蛇间,昂然而写下:“娶念雨柔者,舍我其谁!” 何其自信,何其霸气。 一个“娶”字,尽显男儿风采。 众人油然而生,敬肃之心。 可以堪称我辈楷模,男人典范。 …… 但,这浓浓的既视感怎么回事。 人呢? 念家到处找人咋回事?啥,捉拿姑爷归府。 一群人石化。什么鬼,世界变化太多,老夫闭关多日,突然怎么就看不懂这般世道了呢。 招婿,诗会,黑马,夺魁,逃婚。 这任何一个词,单独拎开,皆不稀奇。 不足道哉。 但这么合在一起。咦,还是跟杭州第一美人有关。哦,不,现在是大唐第一美人了。 “啧啧。这么多大诗人,大才子参与。竟然被一个无名之辈横刀夺人了。听说这人还不帅。” “呀,怎么看上他的。” “写得好呗。” “啥,这人逃婚了。念家悬赏五万两。” “额,还真是,奇……葩、额、花一朵。” …… …… 周玉面色一黑,狠狠瞪了眼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的李嫣菡。 三人自昨夜折腾半宿后,第二日一早,更是不敢久留。 遂化成他样容模。此刻正于南盟连锁打探消息。 周玉逃婚一事,过于劲爆,加之如此庞量的悬赏,更是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五万两是何概念,普通百姓,十辈子都未必能挣得。 但在真正富贵人眼中,又是不值一提。 如今杭州所传之闻,没有比这场招婿盛会上的事,更吸引无数人讨论了。 夸周玉有之,贬有之,欣赏有之,羡慕有之,气恨有之。 世人有多贬损入赘,不过是此中人非是他。 临走前: 周玉慷他人之慨,从狩君子身上,诈出数千两银票。 无怪乎剪径山贼、江洋大盗,都爱财有道,这确实来钱飞快。 第一百八十章 赐名青 周玉要来了小丫环的身契,还准备给她千两银票,打发她回家。 谁知道这十五岁的丫头,看着怯生生的,人却挺聪明。 她不愿走,也不要钱,只希望跟着周玉。给他端茶倒水,服侍公子。 王姝梦心软,或许有相同的经历,看不得这些。 见到丫头一跪不起,那含水的眼神直勾勾望着周大哥。 周玉转念一想,姝梦说的也是,她一个十五岁丫头,就算给了她够用一辈子的钱财。 也不一定能守住,说不得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小丫头,嗯,豆蔻年华,长大后,应也是一副娇俏模样。 也罢,就当佛缘了。以后为她找个好人家。 如此一想,周玉方才勉强点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奴婢没有名字,求少爷赐名。” 周玉沉吟片刻,道:“既是在杭州相见,便叫你青儿吧。” 看来周玉最怀念的,始终是那段青葱岁月啊。 “谢少爷赐名。”周青高兴莫名。 “青儿,一听便很好听。”王殊梦也很开心。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虽然周青身份本质上没有改变,都是作为婢女服侍公子。 但公子,也要看对象是谁。实际上,已有天差地别。 “青儿,周大哥已经答应收下你了。为何你还不起来。”李嫣菡轻声温和道。 选奴婢也是有极多讲究的,越是身份尊贵,越是严苛。 因为奴婢是身边人,更易对主人造成直接伤害。 诸国之中,就曾有帝王因严酷对待宫女,而发生震惊海内外的“谋刺帝皇案。” 一度造成无数婢女被裁撤,选拔更为严格,对身世要求更加清白等。 也让许多上位者,加强对身边人的管束。对自身和子女要求愈加严厉。引以为戒。 但这也走向另一个极端,要么对奴婢包容和宽待;而一旦犯错,连家人一并除去,祸常及三、九族。 周青闻言,双手举起契约道:“请少爷收回。青儿既蒙少爷所救,得逃火海,一辈子都是少爷的人。将来如何,亦全凭少爷做主。” 周玉默默收起身契,心里叹息:“是该说小人物的智慧,还是说底层人的悲哀和无奈。又或者说教导如此,整个社会导向,终究是不同。 这个时代,真是让人既爱又恨,既觉任重道远,又接受这种随波逐流。 看来,人性终究没什么两样。所处阶级不同,代表利益也面目全非。 罢、罢、罢,安得一人,便是一人。” 一行四人,轻松出城。念府不是官府,杭州亦非小城。 虽然沿途和城门,四处有人找寻。 但百姓和仆役,大多没有见过周玉。凭几张画像,本就难辨对。 更何况是巧化行装的四人。 至于有能量之人,人家巴不得这段婚姻不作数。趁虚而入,削弱念家,桩桩都是妙事。 何况没有足够利益打动,就更不会做出力不讨好的事了。 世界赤裸裸,不是亲族,没有利益,你与谁相干。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拌嘴 “呀,这些狗腿子,就这么眼睁睁,把我们念府的姑爷、放走了。”李嫣菡打趣。 王殊梦和周青都不敢接话。 周玉亦不搭理她,女人好的时候,像水做的;麻烦的时候,比火还燎人。 他接过车马贩子交送过来的马车,付完尾数。 车内里布置十分舒适,空间也宽敞。 周青不敢上,认为自己逾矩,可她又不会驾马。 结局自然被王殊梦拉着上去坐了,轻巧巧一句“不能给公子添乱。” 就把青儿说的不敢不上车了。 四人行了数十里,肚中饥饿,便投在一家店中吃饭。 结果赶上许多人正回乡,这些都是来参加招婿盛会的。 间杂一些商人,落魄书生,武夫之类。 念府为了此次招婿,可谓下足了本钱。花出去的银子,如流水一般。对待来参与的人,身份一概不论。 这般来者不拒,方能使其名声大噪,瞬时扬传。 此刻这些人,讨论的正是、昨日西湖盛会。 对诗词感兴趣的,聊诗词;对美人感兴趣的,聊美人;对金钱感兴趣的,聊金钱。 高谈阔论间,看着五花八门,但核心都是昨日昨夜所生种种。 一场盛会,名有了,利得了,还有佳人相伴。人生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你们说,这无名氏,是怎么想的。换做是我,早颠龙倒凤,一夜鱼龙舞了。” “可不是。”在场人连连摇头,恨自己废铁不成钢。懊恼不能以身替试。 “他奶奶个熊,还是不是个男人。莫非那里不行。”有粗鄙武夫拍的桌子震天响。 李嫣菡眉眼弯弯,眼睛开心的冒星星。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周玉气得不行。 李嫣菡还不放过他。“活该,谁让某个渣浮男,偷了人家的玉佩,转头去讨好别的女人。” 周玉反唇相讥,“那也比某人好,明明知道会引人觊觎,还打扮的沉鱼落雁,花枝招展。简直胸大无脑。” “你,粗俗。”李嫣菡脸都气红了。 “那也比某人好。嘴上说着,娶念雨柔,舍我其谁。转身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都快。有色心没色胆,只会口花花,欺负我这么个弱女子。 哼,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要长相没长相,要仪表没仪表,真不知道人家看上你哪点。 我看,不要叫杭州第一美人好了。叫杭州第一眼瞎算了。” “你……”周玉没想到,这女人还来劲了。平常说不过他,早委屈脸扭一边去了。今天这么伶牙俐齿的。 王殊梦和周青一旁默默吃饭,不敢插话,公子和小姐斗嘴,轮不到她们掺合。这种明摆着不讨好的事,她们才不会犯傻。 王殊梦心里知道,小姐一大半气,都是冲周大哥去的。但周玉不知是真不懂,还是故意如此。 唉,周大哥看着,也不像不懂女孩子的人啦。为什么不能顺着小姐一点。 他明明对自己和青儿,都很温柔呀。 不光王殊梦疑惑,李嫣菡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对王殊梦那么温柔,甚至连刚收的婢女,也对她很好。 却不愿意顺着自己一点,多照顾些她的感受。难道她就那么愿意蛮不讲理,呛人,和他争吵吗。 她明明喜欢的,是宠爱才对。 周玉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要离这个女人远点,省得老是怼他。 他倒是忘了,是谁先挑的头,是谁喜欢逗人家。结果嫌烦的也是他。 第一百八十二章 踪迹 “公子,我们已经发现小姐的去向。据杭州城报,有人发现疑似与小姐长相一模一样之人。 不过当时小姐身着男装。对方不敢仔细辨认。 后来小姐又曾在亥时于城中奔走。时人所见颇多。 经人确认,却是小姐无疑。” 当下,卫荣便将杭州城发生的一幕幕,一桩桩事件,口述和整理成文件报告给年轻公子哥。 本来不需要这么麻烦,但事关小姐,又自家公子已然对那位“朋友”感生兴趣。 卫荣自然要做好公子的嘱咐。 年轻公子听完,看完。沉吟半晌,喟然长叹道:“可惜。此等盛会。本公子竟晚了一步。真是可惜。” 他连叹可惜。不过他也心中明白,李叔连此等盛会,都不邀他家中人来,可见是真不想再与朝局有太多牵扯。 他调整发散的心绪,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本次事件上来。 “蒙面人,箭术高超,武功卓绝;无名氏,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佳人难再得。 剑法精妙绝伦,且能石壁刻字。唔,这定是一柄宝剑。 看这拓印,更证实他功力精深。 如此霸气宣言,这女人是有多美。宣而不娶,是不愿上门倒插。 哦,临走时,又敲走了狩成道几千两银票。 还能拥小妹和小姝两大美人在怀而不乱。 啧啧,越来越有意思了。 看来,此次进长安,会有不少有意思的事发生。” 他放下书报,抬眼望向东方。他轻敲桌面,卫荣肃默不语,公子所敲的,赫然是个“死”字。 淡淡的话语,轻飘飘响起:“犯了法的人,必将被法律惩戒。” “走吧。我们也去会会这位‘朋友’。” …… “溪河。” 这是襄阳境内,一条有名的河流。 因河水清澈如溪,缓缓徐游而得名。 此河风光极佳,两岸青石林立。每年更季,无数浣衣女皆来此浣洗衣物。 捣杵声声,孩戏水洼,老叟垂钓,一片农家乐土,鱼米之乡。 三女一男,行数日马车到此。纷纷被沿岸风光所吸引。 在李嫣菡的提议下,四人决定暂住一日。于是便有了这副提郊踏游的景象。 摆上铺垫,放上瓜果零食,旁边再弄起小烤架。傍着晚霞。 落日余晖尽洒。三女吃着美食,时而看看周玉忙碌,时而望望天边云彩。 河边,是一片捣衣入梦。游玩的孩子,正当年的大人,或寻妻觅子,或干脆捧来饭碗,大快朵颐。 吃完便就河边一躺,吹着晚风,看着天空。当真一个快活了得。 青儿数日下来,还没能习惯。自家这个少爷,与她过往所见,往日所闻,都有很大的不同。 但她很用心的在融习。她不想被赶走,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也害怕没做好,会被惩罚。 她知道——所有主人、最不会讨厌的就是听话,忠诚的仆人。 她没有做到,所以她认为自己不纯粹。她常常为此自责。 如今少爷还愿意接纳她,还赐给她名字,她觉得,她必须好好报答少爷。 否则她这样的人,到哪里为婢,都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她经常内心天人交战,一方告诉她,这不是自己的错,是狩成道太狠毒。她是被逼的。 另一方小人儿谴责她,从小被灌输的,就是——主人是天,主人是地,违背主人,天地不容。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交游 “看来嫣儿过得不错,这笑容,可比在长安时多多了。” 一个男声,从后传来,温和且亲切。 李嫣菡全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身来。随即表情化作惊喜。 “呀,二哥,你怎么来了。” 她双手绞在胸前,像极了邻家妹妹,偏又带上了几分忐忑。 他乡遇亲兄,这是喜。忐忑的是,接下来,怕是没得玩了。 “怎么,二哥就不能来。丫头玩疯了,都不想看见二哥了。” “哪有。”李嫣菡扁扁嘴。撒娇道:“二哥怎么大老远从青州跑过来了。嫣儿还准备去找你呢。” “是吗?青州在东,襄阳在南,两者相距几千里。嫣儿可真是有心。” 李嫣菡脸一红,嚅嚅不敢再接这话。 王殊梦见到他第一时间便向其敛衽一礼:“二公子好。” 年轻公子对她点点头,表示打过招呼。 随后转向一旁,那里,周玉一边品尝手艺,一边饶有兴趣。 “怎么,妹妹不打算给二哥介绍介绍同行的朋友。” “哦,哦。”李嫣菡从愣恍中回过神来。也不知刚刚在局促些什么。 “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周玉周大哥。旁边是他新收的婢女,小青。 周大哥,这位是我二哥。李纪。” “原来是李兄。”周玉抱拳一礼,这是大唐见面常用的江湖礼节。 “周兄有礼。”李纪执手一礼,这是书生士大夫见面常用的礼节。 “我这不成行的妹妹,只怕给周兄添了不少的麻烦。李纪,在这里感谢周兄的照顾。” “无妨。令妹、美人自有天佑。我也没做什么。李兄如果不嫌弃,没吃过的话,就一起吃点。” 周玉能听出对方话语里的真诚和感谢。但他不喜欢太多言辞客套。 三两句揭过,便转了话题。 李纪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也是很爽利地坐下。“那便叨扰了。” 以前虽也踏游,郊猎。但如眼下这般,自己动手烤制,尚属极少。 当即有样学样起来。初始尚时常半糊不糊。后多交流两次,竟已渐入佳境。 卫荣本想阻止,但公子摆摆手。很是大方的撕下一口,鲜香金脆,外焦里嫩。 此时天色近晚,河边微风吹过。有肉无酒怎行。 周玉扔过一只酒囊,自己先顺势灌下一大口。李纪亦是豪爽闷过。 其入口绵长,劲香醇厚。 “好酒。”他赞道。 酒到酣处,卫荣也被拉来,加入酒场。旁边早已架起一堆篝火。 这边三个男人,喝到脸红红,喝到衣微张。李嫣菡还从未见过自家二哥,什么时候,与人勾肩搭背过。 这次她就见到了。 她揉了揉自己眼睛。 确认没有看错。 她又揉了揉自己有限的脑袋,表示不懂。 两人明明第一次见面。怎么亲密的像多年好友似的。难道真像书上说的,一见如故。可按理说不会啊。 三女对视一眼,皆摇头。两女是真摇头,周青是跟着摇头。 “他在试探我。”回到客栈,李纪的酒,已醒了一半。 “那公子还和他......”卫荣不解。 “你不懂,这是一个交‘朋友’的过程。”他拍了拍卫荣的肩膀,“你知道我们脑子里转了多少想法吗?你看到的,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可思议的过程。但它发生了。甭管为何。这就是一件有意思的事。这是个有意思的人。今天这场酒,我很开心。” 公子回去休息了,留下卫荣,想了好一会儿,想不通为何。好在他不是个纠结的人。既然问题复杂,那还是不要烧脑的好。反正公子开心就行。话说,公子很久,没跟人喝这么多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