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新婚夜,冷情硬汉天天洗冷水澡》 第1章 重生到被婚闹的前一刻 痛!好痛! 剧烈的疼痛感将秦舒窈唤醒,她无法克制地发出痛苦喘息,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喜**色,还有震耳的鞭炮声与喧闹哄笑。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自己被禽兽不如的婆家折磨死了! “哎,你们几个别光傻笑啊,去拿绳子,咱们把新娘子绑在电线杆上好好调教调教,杀杀她的威风,省得她进门后作威作福欺负老婆婆!” 秦舒窈涣散的意识终于回笼。 这一幕何其熟悉啊! 这是1985年自己的结婚现场,十九岁的她出嫁当日遭遇了野蛮疯狂的婚闹。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她也记得很清楚,身为新娘的自己被几个青年绑在了电线杆上,那些浑蛋趁机摸她亲她,甚至还用棍子抽打她。 她害怕恐惧尖叫哭喊求饶,可身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却无人上前出手救她。 连新郎官本人与公婆都咧着嘴大笑,站在一旁看着她被打到伤痕累累痛哭不已。 在主人家的刻意纵容下,婚闹的人越发放肆起劲儿,不知是谁用劲儿过猛,一棍子砸在她腿上,生生敲断了她的膝盖骨。 原本如花似玉的她在新婚当日成了跛子,受尽屈辱与折磨。 “虽然说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但你们可得悠着点,别把我家儿媳妇打坏了,不然谁给我们传宗接代呢?” 这声音极为熟悉,让秦舒窈的后背一阵发凉。 这是她的婆婆何翠莲,一个虚伪阴险的笑面虎,就因为她这句“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才彻底酿成了悲剧。 婚闹者扭住了秦舒窈的胳膊,一阵疼痛袭来,却让她彻底清醒。 如果这不是做梦,那就是上天怜惜她上一世的悲惨遭遇,让她重生到被婚闹打断腿的前一刻! 有小流氓趁乱将手探进秦舒窈的裙子下意图不轨,而几个拿着麻绳的人也打算将她绑在电线杆上好好“调教”。 滔天愤怒在秦舒窈心底涌动咆哮,让她不知道从哪里生的力气,一脚踹在那个意图伸手掀她裙子的混账裆部。 一阵哀嚎,只见那个流氓捂着自己的裤裆,以诡异的姿势跪趴在地上,竟像是没气了。 原本喧闹的现场一片死寂,显然,没人料到新娘子会反抗,而且还是这样不留余地,瞧那架势,搞不好要断了青年的命根子! 片刻新郎官张保根跳了出来,指着秦舒窈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疯了是吗?闹新娘是几百年的传统了,你问问这个村的媳妇,谁进门时没被这么闹过?大家不过是想热闹热闹而已,你怎么如此开不起玩笑?” 秦舒窈挣脱了钳制,抬手扯下头上的红花,一阵嗤笑。 “哦,他们打我就是开玩笑,我踹他们一脚就是开不起玩笑?你们可真双标呐!” 她走近几步看着这个上一世里用各种惨无人道手段折磨她的狗男人,心里充满了恨意。 “既然是想热闹,为什么不能闹新郎官?怎么,因为女人身娇体弱力气小,就能沦为你们这些男人的玩物?” “还闹新娘是传统?呸!古代婚礼有坐花轿与跨火盆,也有掀盖头与交杯酒,唯独没有将新娘子绑在电线杆上殴打玩弄!” 上一世的秦舒窈就是最开始顾及着婆家面子没有反抗,以至于失去了自保的机会,最终落得那么个悲惨下场! 既然上天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再也不会浪费了! 今天谁敢闹她,她就敢要谁的狗命! 至于这婚…… 秦舒窈直接脱下身上的红色外套扔在地上,一脸嫌恶踩了几脚啐了几口。 “这婚,老娘我不结了!” 这下轮到新郎全家傻眼了。 当初张家之所以相中秦舒窈,就是看中她软弱可欺没有靠山。 秦舒窈是一对老夫妻捡来的孤儿,从小与羊倌爷爷和瞎子奶奶相依为命。 但她却是十里八乡第一个女高中生,也是这方圆百十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尤其是那一双含情的杏眼与樱桃小嘴,不知道勾了多少后生的魂儿。 而且她晒不黑,哪怕是热到流火的盛夏,露在外面的脖子与胳膊也照样白嫩如雪,打从她十五六岁,上门提亲说媒的人几乎踩断门槛。 但不管说媒的人提出如何丰厚的彩礼,羊倌爷爷都不肯答应。 “丫头是读书的好苗子,她能读到哪里,我就供到哪里,结婚的事儿,不着急!” 直到瞎子奶奶生了重病没钱治疗,张家上门说亲,提及只要秦舒窈嫁给张保根,他们就送瞎子奶奶去省里治病。 秦舒窈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的奶奶病死啊! 于是她自己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自己跳进了这深不见底的火坑里。 但婚后,张家以她跛腿为由食言,非但不肯给奶奶治病,还将她囚禁起来折磨打压,没多久,便收到了奶奶去世的消息。 她要离婚,张家便以羊倌爷爷的人身安全逼着她妥协忍让。 何翠莲那双三角吊梢眼里满是恶毒狠辣。 “离婚?行,你今天出了张家的门,明天就能替老羊倌收尸了,不信咱们就试试!” 秦舒窈知道张家有多么卑劣无耻,她不敢用爷爷的生命做赌注,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但就算她忍辱负重留在张家,羊倌爷爷还是在放羊途中跌落山崖摔死了。 贪得无厌的张家不止将羊倌爷爷的十几只羊与三间瓦房据为己有,还将秦舒窈即将康复的伤腿再次打断,以防她逃走。 用“畜生”来形容这一家人都是对这个词的玷污! 痛苦与仇恨日夜折磨着性格刚烈的秦舒窈,身患绝症对旁人来说是恐惧,可对秦舒窈来讲却是解脱。 张家不给她治病,正好她也不想治,她很想很想爷爷奶奶。 张保根听到秦舒窈不嫁了,他当场急眼,毕竟他馋这个女人的身子很久了,每晚的梦里都是她一丝不挂躺在自己身下的场景。 “妈,怎么办!” 他扭头就找妈妈,只见何翠莲往前踱了几步,眼神阴狠。 “这婚你说不结就不结?进了这个村,你就别想走了,今儿个就是绑,也得把你绑到我儿子的床上!” 说着,何翠莲对那几个带头婚闹的流氓青年说道:“只要不让她跑了,你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姨就一个要求:别破她的身!” 听到这话,那几个满肚子邪火的流氓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秦舒窈的心底一阵慌,就算她再倔强硬气,也无法和这几个身强力壮的畜生抗衡啊! 围观人群无数,但都是张家的亲戚,又有谁会帮她保护她呢? 似乎,她再次陷入了绝境,哪怕上天给她扭转乾坤的机会,她也依然无法挣脱悲惨命运的束缚与折磨! 就在此时,一个背着背包、穿着军装从人群后经过的身影忽然映入秦舒窈的视线。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喊道:“陈启澜,救我!” 第2章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喧哗声轻松湮没了秦舒窈的求救声,而那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也似乎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行走。 婚闹者已经将秦舒窈团团围住,其中当属那个被踹了裆部的流氓最为迫切。 “敢踢老子?今天非得让你试试老子有多厉害!” 那流氓直接伸手就往秦舒窈衣领处撕扯,打算众目睽睽之下撕开她的衣服。 秦舒窈拼命反抗,却只是螳臂当车。 但下一刻,那个意图扯开她衣服的流氓忽然飞了。 哦,确切来说他是被人扔了出去,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随即重重落在了几米之外。 一袭挺拔军装的陈启澜像是从天而降的守护神,将孤身无依的秦舒窈护在自己怀里。 他脱下自己的军装披在秦舒窈身上,声音低沉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别怕!” 从重生醒来那一瞬间,秦舒窈始终保持着坚强。 被婚闹者轻薄时没有哭,被张保根指骂时也没哭,她瞧不起上一世软弱的自己,眼泪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可现在,当陈启澜像是巍峨高山站在她面前时,当他说“别怕”这两个字时,眼泪不听话,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启澜,人家结婚闹新娘,你在这里插什么手?” 有认识陈启澜的人出面劝阻,意图说服陈启澜别蹚浑水。 “你姥姥肯定在家等你呢,快些回去吧!” 是的,陈启澜自小跟着姥姥在村里长大,被称为神童也不为过。 毕竟他在十六岁的年纪就被某军校破格录取,细细算下来,现如今应该军校毕业进入部队服役了。 而秦舒窈之所以认识陈启澜,则是因为上一世里陈启澜娶了张保根的妹妹张灵芝! 旁人可能不知道张灵芝如何嫁给陈启澜,但秦舒窈身为张家儿媳妇却很清楚。 张家自导自演了一出卑劣的失身戏码,并逼着无辜的陈启澜对张灵芝负责。 最终张灵芝如愿以偿嫁给了陈启澜,成为随军家属去了边疆,没过几年陈启澜牺牲在战场,张灵芝则拿着丰厚的抚恤金重新嫁了人。 那时秦舒窈自己身陷囹圄,并未过多关注小姑子与姑爷的婚姻感情,只知道每次张灵芝回家都哭诉说陈启澜从不碰她。 这一世的他们未有交集,秦舒窈之所以向陈启澜求救,则是坚信他身上那套军装与他身为军人的伟大信仰。 果然,她赌赢了! “如果只是正常结婚,我肯定不会干涉的,可你们的行为已经属于违法犯罪了!” 陈启澜指着秦舒窈脸上的伤痕说道:“这是被重物击打所致的淤青,而且从伤情来看不止殴打了一下!” “而且她向我求救,身为军人,我有保护人民的职责,所以这事儿我管定了!” 秦舒窈哽咽不已,她紧紧攥住陈启澜的胳膊哀求道:“求你带我走,我不要嫁给他!” “你说不嫁就不嫁?这事儿还能由你说了算?” 张保根的父亲张润生指着秦舒窈的鼻子怒骂。 “今天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们张家门里,也得去地底下伺候我们张家的祖宗!” 秦舒窈极其厌恶张润生。 上一世,这个公公行为不端,多次意图非礼她! 而身为丈夫的张保根与婆婆何翠莲知道了,非但不痛斥张润生有悖伦理的恶心行径,反而骂秦舒窈假正经。 张保根狠狠抽着秦舒窈的耳光怒骂。 “我爸摸你两下能少块肉吗?小贱人你装什么假清高?” 何翠莲则是皮笑肉不笑,靠在墙上剔着牙。 “我家养牲口做什么?不就是用来让主人骑的吗?丈夫是你的主人,老公公也是你的主人,你这小贱蹄子给我记住了!” 秦舒窈没认怂,在张润生又一次准备非礼她时,她直接挥起剪刀捅穿了老东西的裤裆。 “法治社会,你们谁也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她不嫁,我就先把她送回娘家,等你们双方协商好了再做决定!” 陈启澜的身躯挺拔高大,声音更是铿锵有力。 说完,他护着秦舒窈就要走,谁料被一群身强力壮的男青年拦住了去路。 “这婚必须结,这新娘也必须闹,你别以为穿一身官家的皮就能吓唬我们,要带她走?先问问我们的拳头同不同意!” 被踹裆的流氓不可能咽下这口恶气,他今天非得把这个小新娘折磨到半死才行! “你是军人吧?你不能对老百姓动手吧?哎,你今天要是打了我,我就上你们部队告状,非得扒了你的皮!” 这话确实没说错,若是陈启澜动手打起架来,那性质可就完全变了,搞不好他得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呢! 就在进退两难时,人群里两个年轻媳妇站了出来,张开双臂护在秦舒窈前面。 “新媳妇也是人,不是你们能随意折磨玩弄的物件!” 这两名年轻媳妇也曾在新婚当天经历过婚闹的恐吓,只是因为家中公婆与丈夫护得紧,她们才免遭劫难。 可同为女人,她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同胞被欺负了呀! 若是沉默不反抗,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要经受这种羞辱与折磨。 不等这些婚闹者反应过来,人群里又陆陆续续有女人站出来,不多会儿,竟有几十个女人挡在秦舒窈面前。 这个队伍里有年轻媳妇,也有中年婶婶,甚至还有未出嫁的姑娘们。 她们心里很清楚,此时不光是为秦舒窈发声,也是为自己受过的屈辱发声,更是为她们的后代发声。 这样的陋习不该延续的,她们若是不抗议不反对,那么未来,她们的女儿也可能会面临秦舒窈今日的困境。 秦舒窈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们,她们的肩膀单薄身躯瘦弱,却依然撑起了一片朗朗晴天,让她感动到落泪。 渐渐地,这些女人替秦舒窈筑起了一条离开的路。 她们手牵手拦住那些心怀不轨的婚闹者与不甘心的张家人,用自己孱弱的身躯筑起了坚不可摧的城墙,让秦舒窈能顺利摆脱困境。 “走,我送你回家!” 陈启澜抓住秦舒窈的手腕,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张家。 走了很远,秦舒窈忍不住回头望。 那些姐妹依然挺直腰背牵手站在原地,像是一尊尊伟岸高大的神像,守护着世间的美好。 这一刻,秦舒窈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 她在这春末带着花香的暖风里,踉跄跟在陈启澜的身后,哭得情难自禁。 是她错了啊! 上一世里她无数次怨恨世道炎凉,怨恨世人冷血冷漠无人拯救她,她在阴暗中爬行唾骂,却从未开口求救。 被婚闹者绑在电线杆上时,她哭她喊她痛苦求饶,却唯独没有喊一声“救救我”。 外人眼中,只当她软弱温顺甚至享受婚礼上的“热闹”而已。 所以怎么能怨世道炎凉呢?是她没有主动伸出请求援救的手而已。 命运从来没有被他人所掌握,而是自己的一念之差! 第3章 被她勾住了腰 在陈启澜的护送下,秦舒窈安然无恙回到了家中。 家中无人,只有迎亲队伍留下的一片狼藉。 “奶奶病重在县城住院,爷爷陪护,他们还不知道我嫁人的事!” 埋头收拾着院子里的杂物,秦舒窈闷声说道。 奶奶的病情日益严重,张家承诺出钱治病,所以秦舒窈以最快的速度卖掉了自己,从提亲到结婚,不过七八天而已。 可这只是张家的骗局,那一家子畜生压根没打算给奶奶治病! 端来一把凳子放在陈启澜面前,秦舒窈轻声说道:“坐吧!” 陈启澜没有坐下,他帮着秦舒窈一起收拾,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送你去县城医院找家人?张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有回答陈启澜的问题,秦舒窈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脑海有短暂的空白。 去县城就能逃过张家的魔掌吗? 整个驼山县城就几十万人口,张家又有点人脉关系,要找到她轻而易举! 甚至张家很可能早就控制了爷爷奶奶,以防他们临时回家破坏婚礼。 本以为自己拒绝结婚逃离张家就是胜利,但冷静下来秦舒窈才知道,自己哪怕重活一世,前路也一片晦涩黯淡。 看着秦舒窈沉默哽咽,陈启澜又开口。 “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 秦舒窈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英俊刚毅的年轻男人。 上一世从张灵芝口中,秦舒窈大概知道陈启澜的身世。 他真正的家在京城,是不折不扣的高干子弟,当初因为某些政治因素,年幼的他才被送到这座小山村里由姥姥抚养长大。 经历了上一世的折磨,秦舒窈明白了许多道理,比如在生死面前,人的尊严一文不值。 “你能借我一笔钱吗?我奶奶病得很重,只有去省城做手术才能活命!” 她窘迫说道:“家里的羊都卖了,但依然是杯水车薪。” 顿了顿又忙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欠债不还的,等我奶奶病好了,我就去省城打工,不管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好!”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陈启澜便点头答应了。 如此爽快借钱,秦舒窈反而愣住了。 “你就不问问我要借多少钱吗?是很大很大一笔数额!” “可是你说你会还钱,这就够了!” 陈启澜微微笑着,继续帮忙收拾杂乱的小院。 “天有些晚了,明天我陪你去县医院接了老人家直奔省城医院,我在那边有几个靠谱朋友,我打个招呼,防止张家再找你麻烦!” 听到这话,秦舒窈不能不感激陈启澜。 这一世的他们还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已,陈启澜却能这样倾囊相助,秦舒窈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原本陈启澜想要回家给姥姥打个招呼再过来,可又担心留秦舒窈独自在家被张家钻了空子,于是他便带着秦舒窈一道回了家。 陈启澜的姥姥叫姜宝娉,今年七十有三,老人家身体硬朗耳聪目明,正坐在院子里纺线。 看到陈启澜领着个漂亮姑娘进了门,她先是一愣,随即眉眼间盈满笑意。 “哎哟!哎哟!你这小皮猴儿,带女孩回家也不提前与我打个招呼,我好准备准备呐!” 姜宝娉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活儿,起身迎上前来。 不等陈启澜开口,秦舒窈忙解释他们的关系,自己姓甚名甚,自己为何跟着陈启澜来这里,她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秦舒窈做好了看姜宝娉脸色的准备,毕竟谁愿意自家宝贝外孙被一个麻烦精缠上呢? 不出所料,一听到“秦舒窈”这三个字,姜宝娉就不说话了,只是定定打量着她,眼神格外复杂。 片刻,她忽然将陈启澜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起了悄悄话。 秦舒窈听不清楚那婆孙二人的谈话内容,只隐约听到陈启澜说着“您别当着她的面乱说话”、“我不是专程回来抢亲”之类的话。 大约是姜宝娉质疑外孙与自己纠缠不清,而陈启澜在努力解释并撇清关系吧? 秦舒窈胡乱猜想着,却因为自己有求于陈启澜,而不敢多说一句话。 片刻,姜宝娉走到秦舒窈面前,满面春风笑容慈祥。 “阿澜给我讲过你的难处,孩子你受苦了!” 姜宝娉握住秦舒窈的手安抚道:“你别害怕,既然阿澜管了这事儿,就一定能帮你处理好的,你要相信他!” 秦舒窈差点就被姜宝娉慈爱温和的态度感动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明白过来,人家只是礼节性地安慰她几句而已! 心底刚刚涌上来的暖意又变凉,她有自知之明。 “奶奶您放心,我不会缠着陈启澜的,更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借的钱我一定还!” 姜宝娉无所谓摆了摆手。 “这些都是小事,阿澜的幸福才是大事,若我早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什么,哪里还轮得着张家……” 话说一半,陈启澜惊慌失措冲出来捂住了老人家的嘴。 “姥姥,您别胡说了!” 他一改之前的稳重,语调有点急促紧张。 姜宝娉笑得更欢快了。 “好好好,我不胡说,既然你要帮人家姑娘,就得尽心尽力帮到底,知道吗?” 她一脸深意打量着秦舒窈,还不忘从屋里拿了两盒点心塞进她手里。 “家里肯定没吃的,这点东西带回去垫垫肚子,瞧你瘦成什么样了!” 秦舒窈把姜宝娉对自己的好态度归结为给陈启澜面子,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呸!谁是主人?谁又是狗?她怎么把自己给骂了? 奶奶治病的事有了着落,秦舒窈的心情也松快不少。 她抱柴烧了水,在柜子里一番挑拣,最后挑了个豁口最少的茶杯洗刷干净,给陈启澜倒了热水,自己则还是用平日里喝水的搪瓷杯,满满喝了一大杯。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舒窈总觉得水里带着苦涩味,杯底仿佛还有粉末状沉淀物? 天渐渐黑了,按理来说风也变凉,可秦舒窈却觉得浑身燥热难忍,心底隐隐有种抓不住的怪异感,以至于她的视线不断往陈启澜身上瞄。 他喝水时滑动的喉结,端着水杯的有力臂膀,以及那衬衫遮不住的一身腱子肉…… 猛然之间,秦舒窈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羞耻感包裹了她,让她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谁!谁在外面!” 忽然,陈启澜站起身来,犀利的眼神望向墙头,那里有个黑影飞快闪过去了! 他正要追出去,却被一双纤细柔软的胳膊勾住了腰。 那一抹温软贴上了他宽阔的后背,耳边传来秦舒窈如诉如泣的颤抖声音。 “我……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第4章 兽药 边疆战争还未平息,陈启澜作为预备上战场的第二梯队军官,早已受过专业的培训,其中包括敌军用女人做武器的卑劣手段。 他没有傻到以为秦舒窈是在蓄意勾引他,而是清楚意识到背后的女人可能被人下了药! 当即,他将秦舒窈的双手束缚,单臂轻松夹起她直奔门后的大水缸。 “哗啦”一声,秦舒窈整个人被陈启澜扔进了水里,凉水带来的刺激感让她涣散的意识瞬间回笼。 她想起自己刚才对陈启澜做了什么,不觉羞愤难当。 “对不起,我没有勾引你的意思,我……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那种从心底涌出来的酥麻感让她浑身发烫,浑身像是被小虫子啃噬,以至于双腿都不受控制在颤抖。 “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错,这一切不怪你!” 陈启澜看着泡在水中只露出脑袋的秦舒窈,表情格外复杂。 她浑身都浸湿了,湿漉漉的发丝胡乱贴在脸上,却依然无损她的绝美容颜。 鬼使神差的,陈启澜伸手捋着秦舒窈的湿发,温柔别到她耳后。 当男人微凉粗糙的手碰到她耳垂时,无法自控的,秦舒窈发出小猫一样的声音。 温柔,娇媚,像是窗外那一株含苞待放的梨花,在这春夜里格外撩拨男人的心弦。 陈启澜的心也有点躁动,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起身了,因为有鬼鬼祟祟的人影再次从院子里窜了过去。 要知道,陈启澜刚拿到军区擒拿比赛的冠军,虽不敢称兵王,但身手绝对不容小觑。 之前是被秦舒窈勾了腰,才放走了那个在墙头偷窥的可疑人物,这次,他不会失手了。 几分钟的功夫,他拖着两个堪比死狗的男人进了院子。 一人是新郎张保根,还有一人是被秦舒窈踹了命根子的小混混,外号叫老皮。 “你是当兵的,你敢打我?信不信我去你部队告状,让你领导把你踢出部队?” 老皮还在叫嚣,下一刻就被军靴踢烂了嘴,他满鼻子满脸都是血,咳嗽几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 当即,这狗东西老实了,抱头蜷缩在墙角,一个屁也不敢放。 “自己说,还是我逼着你们说?” 陈启澜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二人,带着让人生畏的压迫感。 不多会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尿骚味,张保根的裤裆一片湿漉漉,他被吓到尿裤子了。 “是老皮!都是老皮出的主意,他说要替我讨公道,说要帮我把秦舒窈弄到手,于是……” 张保根抖得像个筛子,语无伦次说道:“药放在秦舒窈喝水的杯子里,是他亲手放的,我什么都没做!” 听到“药”这个字,陈启澜的心猛然一颤。 而几乎是同时,屋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期间隐隐夹杂着秦舒窈痛苦的喘声。 “什么药?放了多少?” 陈启澜厉声问道。 张保根浑身直哆嗦,答道:“是镇上兽医给牲口配种用的药,就,就这么一撮……” 他抓了一撮土比画,又说道:“老皮说这是用在马身上的剂量,他怕药量太少了不起效!” 几百斤大马的配种药用在不到一百斤的女人身上,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陈启澜遏制不住滔天愤怒,挥拳狠狠砸在这两个畜生身上,一时之间,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恨不得将这二人杀死。 直到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他准备落下的拳头。 “不能杀人!” 是摇摇欲坠的秦舒窈,她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水浸透,在皎洁月光下,夜视力极好的陈启澜能清楚看到她起伏波澜的姣好曲线。 “杀人会断送你前程的!” 哪怕她在大剂量兽药的作用下已经难以支撑,可还是拼尽最后的意识阻止陈启澜自毁前程的行径。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为了她这样卑贱如蝼蚁尘埃的女人,不值得毁掉他的大好前程! 陈启澜怔怔看着秦舒窈,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个女人在自身难保的前提下竟还意图保护他,她可真是个傻子! “陈启澜,你把我绑起来吧,我怕我控制不住……” 秦舒窈像是发烧了,脸颊绯红如霞光,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忍不住口干舌燥,内心的恶魔在叫嚣怂恿,教唆她从男人好看的薄唇间汲取水分。 她忍不住凑到了陈启澜唇边,却又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偏过头,将发烫的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炙热的呼吸穿透男人单薄的衣衫。 很小的时候,陈启澜在村里见过兽医给牛配种,但因为出了差错没配上,那头被喂了药的牛惨叫到半夜死掉了。 兽医说牛是被生生憋死的。 连强壮的牲口都抵不住兽药的折磨,更遑论单薄瘦弱的秦舒窈呢? 思及至此,陈启澜找来绳子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张保根与老皮捆起来扔在门外。 他插上木门的锁,走向秦舒窈时,眼底带着潋滟的光。 弯腰用最温柔虔诚的动作抱起秦舒窈,陈启澜用脸颊轻轻蹭着女人滚烫的额头。 秦舒窈已经像是无尾熊一般缠进了男人怀里,贪婪汲取着那一点凉意,甚至渐渐不满足于隔着布料,柔弱无骨的手胡乱探索,钻进了陈启澜的衬衣里…… 西屋是秦舒窈的闺房,陈设简单却整齐,连落满补丁的粗布床单都散发着皂角的清香,一丝褶皱也没有。 当陈启澜与秦舒窈同时倒在床上时,单薄的木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撞碎了窗外树梢上的清冷圆月…… 一整夜,西屋的动静都没有断,直到晨光熹微之时,小院里才变得安静。 屋里一片糜情,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气息,床上更是凌乱不堪。 紧抵着土墙的木板床摇摇欲坠,而土墙上则被床板撞出来一个坑。 陈启澜撑头侧躺在床外侧,注视着伏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的女人。 她脸上还挂着来不及干涸的泪珠,露在被子外面的瓷白肌肤上爱痕斑驳。 舔了舔自己略微疼痛的唇角,陈启澜尝到了一点血腥味,破皮了,是昨夜秦舒窈情难自禁时咬破的。 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陈启澜从未这样满足过。 他知道秦舒窈已经筋疲力尽睡着了,知道她听不见自己的话,可他还是吻着她的脸颊,吻着她的耳廓,许下了军人一生不变的承诺。 “我会一辈子爱你,一辈子对你好的!” 第5章 捉奸 晨风吹落了满树梨花,小山村像是下了一场圣洁绝美的梨花雪,但此时,满地梨花被十多个举着铁锹锄头的男女被践踏成泥。 “二哥,你们老张家可就保根这么一个独苗苗呐,秦舒窈这小贱货哪里是欺负保根?分明,分明就是欺负咱们张家啊!” 昨日还凶神恶煞的何翠莲此时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堪比号丧。 被称作二哥的男人叫张春生,是张保根的二伯,在县城做官。 他昨天公务在身没能参加侄儿的婚宴,到了晚上才抽身回老家。 结果弟媳一把鼻涕一把泪向他哭诉新娘子如何与野男人媾和私奔,可谓是让老张家列祖列宗都蒙羞了! 这还不算完,天快亮时满脸是血的张保根爬进家门,控诉自己被秦舒窈的“野男人”绑架并折磨。 “二伯,我只是想和秦舒窈好好谈谈而已,就被他们给……要不是我命大跑得快,咱们老张家可就绝后了啊!” 于是大清早的,张春生集结了张家十几口子男丁,浩浩荡荡冲进秦家村讨公道。 “那一对奸夫淫妇还在屋里,我一直盯着!” 秦舒窈家门口站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看到张保根过来忙谄笑邀功。 这人叫秦峰,与秦舒窈是邻居,也是村里游手好闲的小痞子。 一次半夜醉酒溜进秦舒窈闺房意图行不轨,却不料秦舒窈拿着毛衣针直接捅进他大腿,他又气又怕,自此便记恨上了。 他替张保根松了绑,又给他站岗放哨盯着屋里的动静,张保根说了,回头给他五十块钱的辛苦费! 张春生一脚踹烂木栅栏门,在秦峰的带领下直奔西屋。 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对何翠莲说道:“你带着几个女人先进去,不管如何让她穿上衣服再说!” 何翠莲眼底满是恶毒与恨意,她推开门一边往里闯,一边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烂货,你敢欺负我儿子?你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 骂声戛然而止,屋里忽然陷入一片死寂,让屋外的男人们面面相觑。 “哎哟,翠莲有危险!” 张润生不顾二哥的阻拦就往里闯,他可不是真正关心自家黄脸婆,而是想趁机看看秦舒窈不穿衣服的模样。 张保根等几个心怀不轨的男人也趁机进了屋。 没有他们想象中秦舒窈玉体陈横的香艳美景,只见秦舒窈衣着完好双臂抱膝坐在床角,脸上还有昨天婚闹留下的斑驳伤痕。 陈启澜则坐在离床最远的角落里,腰背笔直表情冷冽。 是的,在听到张保根逃走的动静时,陈启澜就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他不慌不忙去厨房烧了水端进西屋,给还在沉睡中的秦舒窈擦洗干净,又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衣服给她穿戴整齐,甚至还梳了头。 随即他就着她用过的水擦洗一番,有条不紊收拾好残局,待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这才叫醒了秦舒窈。 此刻的秦舒窈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她的记忆停留在昨晚被陈启澜抱进闺房的那一刻,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 身体强烈的酸痛感告诉她,那些所谓的香艳梦境都是真的。 她如何勾住他的脖子与他拥吻,他如何将她困在怀中肆意索取……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张家来势汹汹,显然是不打算放过她。 秦舒窈经历过上一世的折磨痛苦,她早已看淡了许多,包括所谓的清白与名誉。 可陈启澜不一样! 他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军官,他不该被她连累陷入这一滩烂泥里!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张家人嘲弄一笑。 “怎么?光天化日的,还打算抢亲不成?” 秦舒窈的声音沙哑,嗓子也很痛。 她不知道是因为那兽药的副作用,还是昨晚那持久激烈的缠绵让她用嗓子过度。 陈启澜抬起眼睑看着秦舒窈,昨晚的她像是出谷黄鹂鸟,哭着叫他名字时格外动听悦耳,以至于他起了坏心。 “睁眼看着我!说,我是谁!” 怀里的女孩在颤抖哭泣,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陈启澜!你是陈启澜!” 明知她还稚嫩纯洁,昨晚他不该那么孟浪的! “什么叫抢亲?你原本就是我老婆,我们昨天都举办婚礼了!” “不就是我那几个兄弟图热闹和你玩过头了嘛,你至于这么较真吗?你这样让我爸妈很没面子!” 张保根原本一肚子气,可看到秦舒窈那闭月羞花的模样,他又不舍了。 “秦舒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回去给我爸妈下跪磕头好好道歉,我们家就不追究你之前犯的错了!” 一旁的张春生也附和道:“结婚是大事,就算有什么误会,也可以事后坐下来好好谈嘛,该给你的彩礼都给了,你不能……” “彩礼?” 听到这话,秦舒窈嗤笑。 “不好意思,你们家的彩礼我可一分钱都没收!” 张春生愣住了,下意识望向一旁的弟弟和弟媳,只见这夫妻二人皆是心虚慌张。 “什么情况?你们不是从我这里借了一千块钱做彩礼吗?” 何翠莲哼哼囔囔道:“我们想着……反正她嫁进我们家还得把彩礼带回来,就,就没有……一家人谈什么钱啊!” 顿了顿她指着秦舒窈骂道:“你这小狐狸精不光骚,还坏,说这些话就是故意挑拨离间是不是?” “二哥,现在可不是追究彩礼的时候啊,这小贱人和野男人通奸,你是大官,说什么也不能看着咱们张家的脸面被她丢光了!” 何翠莲睁眼说瞎话歪曲事实,说道:“这个小贱人好收拾,回头打几顿带回家,她就老老实实和保根过日子了,关键是这个野男人!” 指着一直没说话的陈启澜,何翠莲几乎咬碎了牙。 “二哥,你让部队领导把他开除……不能光开除,还得让他坐监狱,反正你是当官的,搞死他轻而易举!” 何翠莲那双三角眼里淬满了狠毒。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他们张家的厉害?敢招惹张家?哼,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他掉层皮! “你住嘴!你以为我本事大到能指挥部队领导?” 张春生这些年没少给老家人收拾烂摊子,谁让这是他最小的弟弟呢?谁让张保根是他们张家唯一的男丁呢?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陈启澜说道:“这位同志,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你看……” 他拿出一盒烟塞进陈启澜的口袋里。 “大家都是一个衙门里共事的,我在部队也有点关系,你要是给我面子,我就给部队写一封表扬信,说你见义勇为!” “我保证这封表扬信能让你立个三等功,怎么样?” 陈启澜没有说话,而是望向秦舒窈。 她也在看着他,神色平静无波,甚至她冲他笑笑,显然是尊重他的任何选择。 张春生的话有两层意思,除了表扬信之外,还有不加掩饰的威胁。 他既然能写表扬信助他立三等功,自然也能写控诉信轻松毁掉他的军旅生涯。 昨天婚礼上陈启澜抵着压力带走了她,之后以身入局替她解药救她的命,她已经欠了他两份恩情。 她没理由再拖累陈启澜了。 你看,这就是她的命,哪怕她重活一世奋力挣扎,最终还是逃不脱被悲惨命运吞噬撕碎的结局。 陈启澜一语不发站起身来,张家人面上一喜,用恶狼看羔羊的眼神盯着秦舒窈。 何翠莲甚至等不及陈启澜离开,已经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绳子,打算将秦舒窈捆了带回家好好调教收拾。 第6章 一巴掌扇晕她 然而下一刻,陈启澜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张春生脸上。 张春生猝不及防,被这一拳打翻在地,鼻血冒了一脸。 “你以为部队军营姓张吗?你以为立功是你一封表扬信就能换来的?你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造谣诋毁?” “你当过兵吗?你上过战场吗?你知道军功章是用战士鲜血铸就的吗?我告诉你,每一个军人胸前佩戴的功勋章都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陈启澜这一拳让秦舒窈绝望的心再次跳动,也让张家人怒不可遏。 张春生可是张家最大的靠山与后台啊,张家村上到八十岁老头,下到八岁小孩,在他面前都得恭谨敬重。 可现在…… 陈启澜这一拳哪里是打了张春生,分明就是打了张家列祖列宗的脸呐! 张家男人嗷嗷叫唤着,挥舞着手里的铁锹与锄头包围了陈启澜。 而以何翠莲为首的女人们也趁机而上,打算趁乱将秦舒窈绑起来带走。 只要这女人进了张家的门,就再也逃不掉了! 先打断她的狗腿,再让男人好好折磨调教,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何翠莲还就不信这世上有她调教不好的儿媳妇! 其实秦家村村民早就听到动静,但守在大门口的秦峰却不让村民进去,说是新婚小两口闹矛盾。 “三伯,五叔,铁民哥……救命啊!” 屋里忽然传来秦舒窈凄厉的求救声,让几个村民脸色大变。 “哎哟,秦老倌的孙女出事了!” 有村民耳朵尖听到呼救声,一拍大腿就要进去帮忙。 秦峰还在门口阻拦,嚷嚷道:“你们别多管闲事,这是张家的家事……哎哟,谁踏马踹我!” 不等秦峰爬起来,秦家村的村民已经冲了进去,男的女的几十人,很快就和张家村的人扭打到一起。 秦家村几个妇女看到秦舒窈被何翠莲等人踩在地上捆绑殴打,当即发了怒。 在农村,妇女的战斗力丝毫不比男人差。 何翠莲正扯着秦舒窈的头发准备扇耳光,下一刻,她的头皮一阵剧痛,随即有人正反抽了她好几个耳光。 “你敢打我们村的丫头?你这死泼妇,真以为我们秦家村的人死绝了吗?” 抓住何翠莲痛打的妇女叫王三妹,是秦家村出了名的悍妇,前些日子刚因为一点琐事与羊倌爷爷吵了架。 可现在,她却是第一个冲上前保护秦舒窈的人。 王三妹一边痛殴何翠莲,一边怒骂秦舒窈。 “没用的东西,不知道还手吗?粮食都吃到狗肚子里了?还愣着干什么?来,照着这死泼妇的黄瓜脸打回去啊!” 秦舒窈没打过人,可在这种境况下,她知道自己不能软弱。 何翠莲也不是好欺负的,她很快就开始反击,在王三妹脸上留下几道带血的指甲印。 见状,秦舒窈学着王三妹的架势,抓住何翠莲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抽了过去。 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房间,只听何翠莲一声哀嚎,就那么直挺挺晕了过去。 嗯,秦舒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耳光直接将对方扇晕了。 骁勇善战的王三妹惊呆了。 “幸亏上次我和你爷爷吵架时你不在,不然你也得扇死我!” “住手!都给我住手!” 双方都打得不可开交,外面忽然冲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人朝天鸣枪,扭打到一起的村民们当即不敢动了。 “闹什么?打什么?像话吗?” 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的枪还在冒烟。 张春生听出这声音有点熟悉,他抬头一看,当即喜上眉梢。 “老廖!” 来人叫廖敏良,是一名军官,与王春生有点交情。 廖敏良愣了一愣才认出这个满脸血渍、肿成猪头的人是谁。 “老张?张春生?” 原本被吓到不敢动的张家人一听这个军官与张春生是熟人,当即喜上眉梢。 张润生父子挣脱了秦家人的钳制,趾高气扬站起身来。 “打!让你们再打!一会儿就把你们一个个地都抓起来,把你们都枪毙了!” 张保根抹去鼻子上的血,朝着刚才打他的秦家村村民狠狠踹了过去。 只见陈启澜比他更快一步,抬脚直接将张保根踹飞出去。 “混账东西!” 看到自己的侄儿被踹飞,张春生勃然大怒,指着陈启澜破口大骂。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廖敏良时满是委屈与无奈。 “老廖,这秦家村的村民实在太野蛮彪悍了,我侄儿明媒正娶的老婆跟着野男人跑了,哎,我们好心好意劝她回去过日子,结果你看……” “放你妈的屁,你们张家村十几口子男人扛着铁锹锄头闯入小姑娘闺房里,这是劝说商量吗?” 王三妹一口唾沫啐过来,差点溅到廖敏良脸上。 “蛇鼠一窝的东西,穿着一身官皮,吃着公家的饭,却欺负着老百姓,呸,就不怕老天爷一道雷劈死你们吗?” 廖敏良张嘴打算解释,却听张保根嚷嚷。 “首长你来得正好,陈启澜是你们的兵对不对?他和我老婆私通,他还打了我,你们可要严惩这种败类!” 廖敏良看到张保根脸上的伤,片刻望向陈启澜,眼神颇为复杂。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陈启澜正要开口,只见秦舒窈先一步站了出来。 “首长,这一切不关陈启澜的事!” “是,昨天确实是我和张保根的婚礼,可那些流氓混混却借着热闹的名义殴打我欺负我,甚至要将我绑在电线杆上,如果您在场,您会坐视不理吗?” 廖敏良下意识答道:“身为军人,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这件事陈启澜没做错,这是其一,其二……” 看了陈启澜一眼,秦舒窈继续说道:“到了晚上,张保根又伙同地痞流氓来欺负我,首长,如果您是陈启澜,您会怎么做?” “我当然会保护妇女……” 廖敏良说罢才发觉自己被这个小女孩给绕了进去,无形之间竟给陈启澜解了围。 “连您都觉得陈启澜做得对,那还有什么理由严惩他?该严惩的,是张家!” 秦舒窈脸色一变,将矛头对准了张家。 “我之所以在结婚当日反悔,是因为张家作恶多端!” 第7章 善恶终有报 上一世的秦舒窈被张家囚禁折磨,自然知道张家做过什么坏事。 “几年前附近村里丢的那几个小孩,是被张润生和他的姘头合伙拐卖的!” 听到这话,张润生脸色大变。 “胡说!你胡说!什么姘头?什么拐卖?我根本不知道!” “你一共获利一千二百七十三元,其中一千块钱埋在你家后院桃树下的铁盒里,二百七十三块则交给了何翠莲!” 何翠莲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去年冬天,张润生确实给了她二百七十三元,说是捡来的! “你……你竟然在外面养女人!” 她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却不是因为她丈夫拐卖孩子,而是因为在外面有姘头! “你先别生气,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舒窈看着何翠莲说道:“你杀死了你婆婆,你不会以为没人知道吧?” 一旁的张春生猛然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你说她做了什么?” 张春生早已在县城定居,老母亲则跟着张润生夫妇住在村里,每次他回来,都看到何翠莲将老太太照顾得无微不至。 直到三年前身体康健的老母亲忽然急病身亡,彼时他正好在外地学习,赶回来时母亲已经下葬了。 “村医说我母亲是脑出血过世的!” 秦舒窈冷笑。 “村医和何翠莲有一腿,当然会替她做伪证,真实情况是你母亲撞破了何翠莲和村医偷情,被那二人捂死了!” “唔,村医也在场呢,问问不就知道了!” 张春生一把抓住了那个准备趁乱逃走的村医。 村医被吓得尿了裤子,不等张春生问话就已经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 “她早就不想伺候老婆婆了,多次让我弄药毒死老太太,那天晚上我们为这事儿吵了起来,正好被你娘听到了……” 村医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是她动手捂死你老娘的,我只是帮她把尸体搬回到床上!” 张春生一脸青灰之色,“咣当”一下坐在了地上。 一旁的张保根像是发了疯,冲上前就要殴打秦舒窈。 陈启澜怎么会让他得逞呢? 他像是守护秦舒窈的神明,牢牢的,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哦……你这么激动,是因为我没有点你的名吗?” 秦舒窈怎么会放过张保根这个畜生呢? “三年前镇上有一对姐妹跳崖身亡,外人皆传姐妹二人不守妇道做皮肉生意得了脏病,其实,是张保根强迫了姐姐!” “姐姐要报警,张家便用她妹妹作为要挟,可就算如此,妹妹还是被张保根这狗东西糟蹋了!” 张保根脸色煞白,骂道:“你放屁!没有的事儿!” “姐姐咽不下这口气,一刀捅进你裆里,随即与妹妹一起跳崖身亡!” 秦舒窈冷眼扫过张春生,说道:“你费心费力保护唯一的家族香火,其实,他早就没有生育功能了,他是个废人!” 张春生差点背过气去。 一旁的张润生跪在地上给自己二哥磕头。 “哥,不管如何保根都是家里的男丁啊,哪怕他没生育能力,也能抱养个男孩继承香火,你……你可得保住他啊!” 片刻,张春生打起精神站起身来看着廖敏良。 “老廖,这女人的话不可信,她是在故意报复!” 张春生握住廖敏良的手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今天专程赶来帮兄弟,待事情平息之后,兄弟一定重谢你!” “兄弟在省城还有几套房,只要你点点头,回头都是你的!” 廖敏良扫过屋里一众人,说道:“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你说我该怎么帮你?” “这你就别管了,只要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我来办!” 张春生眼底起了杀意。 不管如何,那都是自己的弟弟和侄儿! “那他呢?陈启澜的身份很特殊啊!” 廖敏良指着陈启澜,表情很是复杂。 张春生不假思索答道:“到时候你帮兄弟做个证,就说他在探亲途中见义勇为牺牲了!” 秦舒窈的心猛然沉到了谷底。 本以为廖敏良是能主持公道的人,可现在看来…… 如果上天非要让她再死一次,好,那她遵从天命,谁让老天爷是个玩弄人心的王八蛋呢? 可陈启澜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死! 他最终是要牺牲在战场上,与他的战友一起长眠在烈士陵园里,享受后代的瞻仰与悼念! 思及至此,秦舒窈豁了出去。 她趁着廖敏良与张春生交谈之时,忽然冲过去抢了廖敏良腰间那把枪,而且她得逞了! “让开!都给我让开!谁敢拦我的路,我就开枪杀了谁!” 秦舒窈一边举起枪怒吼,一边拉着陈启澜往外走。 “你马上离开这里回部队,带着你奶奶一起走!” 陈启澜却格外平静,他乖乖跟着秦舒窈往外走,嘴角竟然带着一抹傻笑。 “我走了你怎么办?秦舒窈,你是在用生命保护我吗?” “你别管我怎么办,大不了我和张家同归于……” 话说一半,秦舒窈忽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院子里站着十多个军人,将那唯一的出路堵上,也掐灭了秦舒窈最后的希望。 她绝望到落泪,忍不住紧紧抓住了陈启澜的手。 “对不起……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 身后,廖敏良和张春生一前一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廖敏良从容不迫拿走秦舒窈手里的枪,笑了笑说道:“小姑娘家家的,身手还怪利索,我这回头可得接受处罚咯!” 只听张春生说道:“你放心,我做事干净利落,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枪被人抢走过。” 廖敏良似笑非笑说道:“那我谢谢你了,你这人还怪好的嘞!” 陈启澜凑到秦舒窈耳边好心解释道:“部队有规定,人在枪在,丢枪是很严重的事故!” 看到秦舒窈满脸泪水不说话,陈启澜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儿,刚才抢枪时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被吓哭了呢?” 他回头看着廖敏良,勾唇顽劣一笑。 “廖叔,你吓到我了!” 廖敏良笑着在陈启澜肩上捶了两下,骂道:“我还能吓到你?小祖宗哟,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回来探亲吗?非得给我惹这么一个大麻烦?” 这一声“廖叔”让张春生脸色大变。 “老廖,你和他……” 廖敏良看着张春生,厉声说道:“张春生,你胆子太大了,真以为自己手握一点权力就能只手遮天草菅人命了吗?” “刚才那位女老乡骂得对,穿着官皮吃着官饭却欺负百姓,你可真是罪该万死!” 第8章 我要娶她 张春生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是他糊涂啊! 他但凡动点脑子都该给廖敏良的忽然出现打几个大问号! 就算他和廖敏良有交情,在没有打电话求救的前提下,对方怎么会忽然出现呢? 细细想来,从一开始廖敏良就不着痕迹护在陈启澜前面,他们才是一伙的! 忽然,张春生想起之前无意间听到的某个传闻。 据说京城**首长的老婆是驼山县人,而当初在动荡局势影响下,首长的独生子被丈母娘接到驼山县抚养长大。 他对此不屑一顾。 “那种身份的大首长,怎么可能让独生子在咱们这破地方呆着呢?” 但现在…… 不等张春生回过神来,只见一行人匆匆走进小院,为首的男人身穿军装,肩上的军衔昭示了他的少将身份。 张春生在军报上看到过这位首长的照片,陆晋中,某集团军军长。 “陈启澜,你给我滚过来!” 陆晋中一进门,就解下自己的军用腰带,眼底满是怒气。 之前一脸硬气的陈启澜却躲在秦舒窈背后不肯露头。 “哎哟!哎哟!我负伤了!快,廖叔赶紧找军医过来救我!” 廖敏良一脸无奈往边上躲了躲。 “我可不给自己找麻烦,你舅舅发起火来我也很害怕!” 顿了顿,廖敏良看着秦舒窈说道:“唔,但军长从来不打女人,所以秦小姐务必得帮阿澜挡一挡,不然他会被打死的!” “对,廖叔你说得对!” 陈启澜不要脸往秦舒窈背后缩了缩,恨不得与她贴到一起。 秦舒窈感动吗? 不,她不敢动! “你给我让开!” 陆晋中已经走了过来,常年征战沙场的他带着不怒而威的强大气场,让秦舒窈心底生畏。 可看着对方手里的皮带,秦舒窈不能让开。 “首长,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您真要惩罚的话,就罚我好了!” 秦舒窈带着慷慨赴死的决心和勇气。 她不怀疑那皮带抽下来的威力,甚至以她这小身板儿,很可能血溅当场。 可就算如此,她依然不能让陈启澜替她受罚,没道理让恩人再流血吃苦的。 “你……” 陆晋中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如此倔强,他以为自己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该吓成鹌鹑瑟瑟发抖了。 “晋中,你别吓到小姑娘了!” 门口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秦舒窈抬头看,只见陈启澜的姥姥姜宝娉在一个中年女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臭脾气就不能改一改吗?” 姜宝娉扭头看着搀扶自己的女人,说道:“落樱,面对陆晋中这张臭脸二十年,真是委屈你了!” 中年女人叫裴落樱,是陆晋中的妻子,陈启澜的舅妈。 听到老太太的话,她“噗嗤”一声笑了。 “我这些年之所以容忍他,全都是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我舍得他,但舍不得您这个百里挑一的好婆婆!” 被老婆嫌弃的陆晋中颇为无奈。 “不是让你们在车里坐着等吗?我把这臭小子带回去就行!” “快算了吧,你做事不靠谱!” 姜宝娉太了解自己亲儿子的德行了,带兵打仗还行,为人处世方面太冥顽不化,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陈启澜看到姜宝娉,就像是猴子看到了救兵,当即拉着秦舒窈狂奔过去。 “舅妈,你快管管我舅,他要打女人!” 告黑状就是陈启澜这样式儿的!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瞎话的本事给陆晋中都气笑了。 “谁要打女人了?廖敏良,你看到我要打女人了吗?” 被点名的廖敏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踏马的,你们一家子斗嘴,干什么把我一个小喽啰扯进去?这让我怎么回答? 不如,一枪崩了我算逑! 裴落樱上前将丈夫手里的皮带抢了过来,说道:“当着我和妈的面还敢打阿澜?陆晋中,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说罢,她笑吟吟看着一直被陈启澜带在身边的秦舒窈。 当看到秦舒窈散开衣领下斑驳的痕迹时,裴落樱眼神动了动,不着痕迹地,替小姑娘扣好了衣服扣子。 秦舒窈反应过来,一脸慌乱不安。 “对不起,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明明她也是受害者,而在男女之事上,吃亏的还是女孩! “道歉做什么?你又没做错事,该道歉的是他们!” 裴落樱牵起秦舒窈的手,声音温柔又坚定。 “孩子别怕,有我们在呢!” 明明裴落樱的声音不大,甚至她瘦瘦小小弱不禁风,可某个瞬间,秦舒窈看到了一座巍峨高山屹立在她面前,抚平了她的恐惧。 廖敏良派去的人在张家后院挖到了那个装有一千块的铁盒,而张润生的心理防线早已瓦解,胡言乱语中承认自己拐卖孩子的罪行。 这些都属于刑事案件,廖敏良已经通知当地警方带走了张家人,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当看着上一世里折磨她的恶魔们被带上警车时,秦舒窈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她的眼眶止不住涌满泪水,原来上天没有遗弃她,原来,她得到了救赎! 陈启澜,就是她的救世主! 人群散尽,小院里变得安宁平静,陆晋中将陈启澜带到外面问话。 “昨晚发生了什么?” 陈启澜说道:“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要负责,我要娶她!” “胡闹!万一这一切是她设下的局呢?那些女人为了嫁给你,什么卑劣招数都使得出来,你在京城又不是没见识过!” 陆晋中冷着脸说道:“我会给她奶奶安排最好的医疗资源,也会给她谋一份好出路,你尽快归队,以后不要见她了!” “我会归队,但我归队的前提是与她结婚带她一起走!” 陈启澜坚定说道:“我可以保证昨晚那一切不是她设的局,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她设局算计我,我也甘之若饴!” 看着舅舅铁青的脸色,陈启澜放软了语气。 “舅舅,我知道你疼我爱我,当初我妈去世前把我托付给你,这些年你和舅妈待我堪比亲生儿子,我一直记着你们的好!” 提及过世的妹妹,陆晋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悲伤。 正要说话时,只见裴落樱走过来,附在陆晋中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你说什么?她真是当初那个救阿澜的放羊女?” 第9章 她也是重生者 陈启澜七岁时被姥姥姜宝娉接到了小山村里,那时的他重病缠身,陆晋中总怕自己留不住这个外甥。 而来到小山村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件让陆晋中后怕不已的事。 陈启澜忽然丢了。 彼时正是边疆战事胶着之时,陆晋中在前线收到妻子发来的电报,他只觉得天都塌了。 小山村地势偏僻,四周都是野兽横行的崇山峻岭,若是陈启澜不慎走进深山老林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一只黑山羊驮着昏迷不醒的陈启澜出现了。 那黑山羊脖子上系着铜铃,走起来叮里咣啷作响,待姜宝娉等人将陈启澜抱起来,黑山羊便在一阵哨声中飞奔离开。 两个多月后陈启澜病情好转,姜宝娉四处打听那个通人性的黑山羊,可找遍了养羊的人家,都没找到那只黑山羊。 这些年,姜宝娉为此事始终难舒心怀,她想找到那个救了外孙的恩人,想报答那份堪比天高的救命之恩。 陆晋中听到妻子的话,下意识望向陈启澜。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那个救你的恩人?” 陈启澜别过脸看着那满树梨花,淡声说道:“我从没忘记过她,这些年一直记得!” “那你怎么不说!” 陆晋中心底涌上怒气,说道:“你姥姥这些年到处找救你的牧羊女,她都快魔怔了!” “我怕年幼的我保护不了她,你们知道的,我当初的失踪并不是一场意外!” 陈启澜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幽冷。 “你知道为什么找不到那只黑山羊吗?因为它死了,就在送完我回家的路上,它与它的小主人一起被人推到了山崖下!” “它是只有灵性的黑山羊,坠落崖底时它垫在了小主人身下,勉强保住了小主人的命,羊倌老夫妻卖光家当才救活了她,但她却丧失了从前的记忆。” 陈启澜的声音微微颤抖。 “舅舅,她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一直记得她就好了!” 这一刻,陆晋中再也没有阻拦陈启澜娶秦舒窈的理由了。 昨夜春风一度做了最亲密之事,还有多年前的救命之恩,别说陈启澜为秦舒窈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就是他这个做舅舅的,也还不清这份恩情! “别告诉她这些,她之所以选择忘记,是因为无法承受那一晚的恐惧,我只希望她能快乐无忧过日子!” 回到小院时,秦舒窈还坐在椅子上发呆。 看到陈启澜进来时,她忙起身说道:“你之前……答应借钱的事还算数吗?我想今天就带奶奶去省城治病。” 她甚至没有提昨晚的事,强自镇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我还答应过你这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 陈启澜看着有些局促的秦舒窈,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听到这话,秦舒窈愣住了。 像是有人掐灭了她心底的光,又像是有人将刚爬出深渊的她再次推下了悬崖。 那种让人害怕的失重感裹挟了她,某个瞬间,她甚至绝望到想要哭泣。 一旁的姜宝娉着急了,起身就要呵斥外孙的恶劣行径。 但陈启澜在她之前开口了。 “除了借钱这事儿,你就没其他要说的吗?比如昨晚……” 他笑得有点恶劣,附在秦舒窈耳边低声说道:“我可不想把钱借给一个不负责的人!” 秦舒窈一愣,瞪大眼睛看着陈启澜。 负责?她还能怎么负责? 她又不是男人,也没法子娶他啊! “格局放大一点,不是只有男人娶女人,嗯,新社会嘛,女人也能娶男人!” 陈启澜一点都不害臊,步步为营让秦舒窈钻进他的圈套里。 “咱们俩结了婚,我的财产就是你的,甚至连我姥姥的财产都有你一半,你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 平白无故被抢走一半财产的姜宝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这臭小子,真是被惯坏了! 看到秦舒窈还傻愣愣发呆,陈启澜开始嚷嚷。 他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喊道:“你看你昨晚有多恶劣,又是咬又是掐,我一个身世清白的黄花小子被你给强行霸占……唔唔唔!” 秦舒窈面红耳赤捂住了陈启澜的喇叭嘴。 这男人是不知道害臊为何物吗? “负责!我负责还不行吗?不就是结婚嘛,我娶你,哦不,我嫁你就是!” 秦舒窈已经被不按常理出牌的陈启澜给弄昏了头,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哥们儿的嘴堵上。 再不让他闭嘴,昨晚那点事他就全抖落出来了,她可是清清楚楚看到姜宝娉和裴落樱脸上暧昧的笑。 甚至连舅舅陆晋中也不自在别过头做赏景模样,但他望向的地方明明只有一棵老枯藤! 半个小时后,秦舒窈在秦家村一众乡亲们的送别下离开了这座养育她的小山村。 她怀里抱满了乡亲们塞来的东西,像是远行的孩子,背囊里装满了亲人的爱。 老村长将一把毛票塞进秦舒窈手里。 “闺女,要是在外面过得不好,咱们就回来呀,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那个教会秦舒窈打架的王三妹趴在车窗上谆谆叮嘱。 “出门在外受了委屈别忍着,该动手时就动手,千万别丢咱们秦家村的脸!” …… 随着吉普车加速,那座小山村离秦舒窈越来越远。 这是她上一世未曾经历过的新旅途,她不知道前程如何。 但不管发生什么,总不会比上一世更糟糕了吧? 陈启澜抬手拥着秦舒窈的肩膀,掏出手帕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哭什么?以后想回来了,随时都能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娘家!” 忽然,车子一道急刹停了下来,要不是陈启澜眼疾手快抱住了秦舒窈,只怕身躯单薄的她要被甩飞出去。 “廖叔,你怎么开车的!” 陈启澜哭笑不得说道。 未等廖敏良开口解释,只见一个人影扑了过来,死死趴在车头上拦住了去路。 来人是张灵芝,张保根的妹妹,也是上一世里秦舒窈的小姑子。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关系。 上一世的张灵芝和陈启澜才是夫妻! “启澜,是我啊!我是灵芝,我是你老婆,你不记得我了吗?” 张灵芝哭着趴在车前盖上,嘴里说着只有秦舒窈能听懂的话。 “咱们俩才是一对儿呀,跟着你随军的人不是秦舒窈这个小贱人,而是我!” 忽然,张灵芝话锋一转又开始咒骂秦舒窈。 “你这个小贱人,你本来只是我们张家的一条跛腿狗,你为什么要悔婚?你为什么要害我家人?”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重生了?你故意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也盼着他早死,好霸占他的抚恤金是不是?” 第10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疯子!哪里来的女疯子!” 廖敏良不认识张灵芝,甚至他都没听清楚这个女人在胡咧咧什么。 下车正要将张灵芝拉到一边,只见几个村民奔了过来。 “哎哟,首长您别生气,她是个疯子!” 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一边朝着廖敏良赔笑,一边毫不怜惜拖着张灵芝的领子,将她带走。 然而张灵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挣脱了男人的钳制,疯了似的扑上前拉开了车门。 几乎是出于本能保护,陈启澜一把将秦舒窈紧紧搂在自己怀里,生怕张灵芝伤害到她一丝半毫。 看到陈启澜与秦舒窈亲密搂抱,想起昨晚这二人做过了什么,张灵芝眼底满是愤恨与不甘。 “一年一个月零十三天,你没有碰过我一根指头,哪怕我一丝不挂站在你面前,你也无动于衷!” “为什么?我哪里比这个浑身羊骚味的贱人差……啊!” 话说一半,八字胡男人狠狠扇在张灵芝脸上,打得她重重扑倒在地。 一直没说话的秦舒窈目睹了这一切。 她认识八字胡男人,这人也是张家村的村民,但他不姓张,而是姓马。 在多年前,张家村叫马张村,村里百十余户人家分成马家和张家两大派系,而马家人丁兴旺,一直把持着村中大权。 直到张春生做了官,他先是以公谋私将马张村改为张家村,又扶持张家人做了村长。 张家一朝得势无法无天,甚至拆了马家的祠堂,将马家祖宗的牌位劈了当柴烧,可谓是坏事做尽。 现如今张春生被抓,张家再无靠山,马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八字胡男人叫马闯英,早年间被张润生打瞎了一只眼。 张家前脚倒台,他后脚就召集同族男丁掌控了局势,将那些准备去县城政府闹事的张家男丁都控制起来。 几个村民已经赶来将张灵芝拖走了。 “首长,您大人大量,就别和一个疯子计较了!” 马闯英点头哈腰在替张灵芝认错道歉,看得出来,他想保她。 刚才那一耳光看着骇人,实则是在救张灵芝,陈启澜和秦舒窈都看得出来。 眼前这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马闯英是个好人,拥有上一世记忆的秦舒窈最为清楚。 羊倌爷爷坠崖后并未立即身亡,是马闯英背着老人家步行十几公里送到镇上的医院,甚至还垫了医药费。 他去张家给秦舒窈报信,却遭到了张灵芝的阻拦。 “见什么见?死在山里不好吗?你既然喜欢做好事,那就好人做到底,自己掏钱给老东西治病吧!” 彼时马闯英低声下气哀求。 “老人家怕是不行了,他现在就撑着一口气想见孙女最后一面呢!” 可张灵芝非但没有成全老人家的临终愿望,还故意在羊倌爷爷身亡那日穿着红袄头戴红花,请了戏班子唱了一晚上。 不知情的秦舒窈也被迫穿上红衣服看戏,怒火冲天的马闯英当众扇了她两个耳光。 “你爷爷都死了,你还有脸穿着红衣服听曲儿?你……你真是个畜生!” 无法承受噩耗的秦舒窈直接晕厥在地,而张灵芝等一干人却笑得前俯后仰拍手叫好。 即使那是上一世的记忆,可回忆起来,秦舒窈依然痛不欲生。 “马大叔!” 秦舒窈自回忆中挣脱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些。 “谢谢您!” 谢谢你将我爷爷从深山背回来,谢谢你在我爷爷弥留之际陪伴他。 这让马闯英愣住了。 谢什么? 他和这女娃压根没什么交集,她怎么就莫名其妙谢他呢? 马闯英应付几句,便带着村民们离开了。 廖敏良继续开着车子往县城医院赶,时不时絮叨几句。 “启澜,你小子是真讨女人喜欢呐,连女疯子都幻想着嫁给了你,还一年一个月零几天,啧,这梦做的……” 陈启澜眼神里有一点倦怠。 “廖叔,你的话太多了!” 听到这话,廖敏良透过内后视镜看了秦舒窈一眼,又忙笑着改口。 “秦小姐,你可别误会啊,虽然启澜讨女人喜欢,但你放心,他的品格高尚思想纯洁,哎,绝对没有碰过任何女人的手……” 顿了顿廖敏良又改口。 “确切来说,应该是昨晚之前绝对没有碰过任何女人的手,这一点我可以给你担保的!” 秦舒窈回过神来笑了笑,满脑子都是“一年一个月零十三天”。 这对于旁人而言可是只是一个女疯子痴心妄想的美梦而已,可秦舒窈心里很清楚,这是陈启澜的生命长度。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里端午节当天,张灵芝喜气洋洋坐着军用吉普车离开了张家村。 第二年刚入伏天,张润生和张保根将成为寡妇的张灵芝接回了家。 被张家人一起带回来的,还有满满一车的好东西。 电视啊,收音机啊,照相机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张灵芝手里那张存折,里面有一笔寻常百姓不敢想的巨款,那是陈启澜的抚恤金。 他牺牲在南疆战场上,牺牲在敌人密集的炮火中,用血肉之躯给战友们撕开了一条前进之路。 而烈士陵园里,陈启澜的墓碑下,只埋葬着一捧被他血肉染红的泥土。 “窈窈?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陈启澜关切的声音,像是一道光驱散了秦舒窈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 几乎无法控制的,她紧紧攥住了陈启澜的手。 “你……你别上战场!你会死的!” 听到这话,陈启澜眼底闪过一抹喜悦。 “嗯?这是在关心我?怎么,舍不得我死?” 不等秦舒窈开口,廖敏良笑着打趣。 “你小子这不是废话嘛,哪个姑娘愿意年纪轻轻守寡?” 秦舒窈却不在乎廖敏良的玩笑,她的声音有点抖,眼眶里带着隐隐的水雾。 “陈启澜,我知道前线还在打仗,你不要上战场好不好?不然你真的会死!” 她几乎要哭了,语气里满是哀求。 陈启澜敛起嘴角的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摇了摇头。 “窈窈,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哪怕为你赴汤蹈火去死也心甘情愿,唯独这件事……”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抷热土一缕魂,无数先烈用生命换来的家国和平,身为军人的我们,一定要用生命牢牢守住!” 陈启澜歉疚笑笑,抬手摸了摸秦舒窈的脸。 “对不起呀,哪怕明知是死,我也一步不能退,因为我的背后是人民!” 第11章 在人间重逢 县医院里的走廊里,羊倌爷爷绝望蹲在老伴儿病床边,时不时偷偷擦拭着脸上的泪。 卖羊的钱早就花光了,老伴儿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因为缴不上费,医生停了药,老伴儿昨晚差点就…… 今早医院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午饭前还不缴费,病人就得出院。 老伴儿的病床已经从病房挪到了走廊里,像是掐灭了羊倌爷爷最后的希望。 忽然,医生护士乌泱泱走了过来,围着瞎子奶奶的病床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以至于瞎子奶奶发出痛苦的声音。 “别赶我们走!求你们别赶我们出院!我一定会想办法交费的!” 羊倌爷爷脸色大变,他卑微哀求着,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穷人哪有什么尊严呢?比起老伴儿的命,他跪地磕头又算得了什么? 医生被吓了一大跳。 “哎哟,老人家您这是干什么?” 羊倌爷爷老泪横流,哀求道:“求求你们别把她扔出医院,我这就回家卖房子还钱交费!” 医生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忙解释道:“老人家您误会了,我们是要帮老大娘转院……首长好!” 话说一半,医生忽然站直身体,朝着羊倌爷爷背后的方向恭敬打招呼。 未等羊倌爷爷回过神来,秦舒窈已经踉跄奔了过来。 “爷爷,您快起来!” 陈启澜紧随其后跟过来,一起帮忙将老爷子扶着坐下。 “邱院长,老人家为什么下跪?这是怎么回事?” 陆晋中不怒而威,只是一句短短的质问,就让县医院院长汗流浃背。 “首长,这都是误会啊!” 被点名的邱院长紧张到直结巴。 “一接到通知,我就带着人过来张罗转院的事,老人家兴许是误会了,所以才……我……” 邱院长额头冷汗涔涔,恨不得给羊倌爷爷回跪磕头赔礼道歉。 谁能知道这小县城医院里藏着大佛呢? 谁能想到这一对不起眼的老夫妻竟然是首长挂记于心的重要亲戚呢? 若他们早亮明身份,还要什么医疗费啊? 直接住进单人病房里,全医院最好的医疗资源往上怼呗! 邱院长卑躬屈膝给羊倌爷爷道歉,就差磕头求放过了。 羊倌爷爷一脸茫然无措,只能呆呆看着自己的孙女儿。 秦舒窈握住爷爷枯树皮一般粗糙的手,一时之间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前世今生算起来,她与爷爷奶奶已经阴阳相隔很多年了。 二老去世时,她都没能在身边尽孝,于她而言无比的痛苦与愧疚。 在她被张家虐待欺凌受尽折磨的无数个日夜里,唯一支撑她的,就是爷爷奶奶对她的爱。 “窈窈,你记住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都不能轻易糟践自己的命,咬牙也得活下去!” 爷爷的教导一直响彻在秦舒窈耳边,让她不敢懈怠半分。 重活一世,与爷爷奶奶在人间重相逢,秦舒窈心里又是喜悦又是委屈,到最后竟忍不住埋首在爷爷怀中哭出了声。 原本半昏迷的瞎子奶奶听到孙女在哭,也急得直挣扎。 “窈窈!乖囡囡!谁欺负你了?” 爱的力量很大,两名年轻护士竟然摁不住瞎子奶奶。 见状,陈启澜上前揽着秦舒窈的腰,直接将她带离爷爷的身边。 “听话,不能再哭了,你一哭,奶奶的情绪也不稳定!” 他伏在她耳边温柔安抚,就当着许多人的面那般亲昵拥抱,连邱院长都给陆晋中道了声“恭喜”。 “秦舒窈!” 羊倌爷爷不傻,他不会以为医院是不求回报的慈善机构,更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呼风唤雨的潜能。 看到一向乖巧矜持的孙女儿与男人搂搂抱抱,稍稍一联想,他就猜到了真相。 “你……你……” 羊倌爷爷指着秦舒窈,身体止不住在发抖。 从小到大,他怎么教她的? 自尊,自爱,自强,自立,这是做人的根本呐! 她怎么能……能自甘堕落出卖自己的人格与灵魂呢? 秦舒窈看到了羊倌爷爷眼底的愤怒与失望,她从陈启澜怀里挣脱出来,直挺挺跪在了爷爷面前。 “爷爷,我辜负了您的教导,您打我吧!” 羊倌爷爷抬起了手臂,眼眶有泪涌出来。 廖敏良见状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陈启澜不动声色拉到一边。 “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谁都插不了手!”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廖敏良依然不服气。 “不是,老人家这属实不讲理呐,秦小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 “啪!” 不等廖敏良话音落下,清脆的耳光声让现场一片死寂。 耳光没落到秦舒窈脸上,而是落到了羊倌爷爷自己的脸上。 他老泪纵横,狠狠抽打着自己的脸。 “我没用呐,我没本事救自己的老伴儿,还把我的窈窈搭了进去,连累你跳进了火坑里!” 廖敏良忍不住看了陈启澜一眼,一脸幸灾乐祸。 “哎,听到了没,你是火坑!” 陈启澜似笑非笑扫过不怕事儿大看热闹还挑拨离间的廖敏良。 “廖叔最近的工作有点清闲呢,需要我给舅舅提点建议吗?” 下一秒,廖敏良正经到像是换了个人,还煞有其事抹了抹眼角,做悲戚状。 “秦小姐和她家人的感情,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感动吗? 不,不敢动! 秦舒窈紧紧抱住爷爷的胳膊,哽咽说道:“爷爷,我没有跳进火坑,是陈启澜救了我……” 当即,她将自己慌不择路被张家骗婚,陈启澜如何救她的经过说了一遍。 只是隐去被张保根下药后与陈启澜的春风一度的事。 听罢事情经过,再看着秦舒窈脸上的伤痕,羊倌爷爷又是一阵心疼。 他起身颤巍巍走上前几步就要跪下,却被陈启澜眼疾手快扶住了。 “您救了我孙女,还给我老伴儿治病,这恩情堪比天高,我知道自己用命偿还都还不清了!” “只是一码归一码,我孙女还小,求您放过她,您和她,不合适!” 没有打听陈启澜的家庭情况,没有征求孙女的意见,羊倌爷爷不加犹豫说出“不合适”这三个字。 他从心底排斥陈启澜接近自己的宝贝孙女! 秦舒窈正要开口辩解,却听陈启澜对她吩咐。 “窈窈,你去照顾奶奶,她身边不能没有人!” 廖敏良很有眼力劲儿,当即就半劝半推地,将秦舒窈带走了。 他故意捏着嗓子说道:“他们男人之间的谈话,咱们女人才不管呢!” 第12章 我已娶她已嫁 瞎子奶奶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 县城距离省城大约二百多公里,车程至少在四小时以上。 她等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只见陈启澜扶着羊倌爷爷上了救护车。 “窈窈,老爷子执意要陪在奶奶身边,救护车里空间小,你和我坐后面的车,咱们跟在后面就成。” 秦舒窈不敢动,只是偷偷去看羊倌爷爷的脸色。 沉默片刻,羊倌爷爷摆了摆手。 “跟着他去吧,我陪着你奶奶就成!” 依然是廖敏良开车,秦舒窈和陈启澜坐在后排。 “你怎么与我爷爷谈的?他可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 陈启澜勾着唇笑笑,握住了秦舒窈的手把玩着。 她的手可真小真软呐,虽然掌心有点茧子,但依然不影响他对这双纤纤玉手的喜爱程度。 只是指甲有点锋利,他后背还留着好几道抓痕,隐隐作痛呢! “当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而且你太小看老爷子了,他的胸怀眼界比你宽广多了!” 陈启澜拍马屁似的,说了一对颂扬老爷子的奉承话。 秦舒窈终于没耐心了,掐着他的大腿咬牙警告。 “说实话!” “哎哎哎,疼疼疼!” 疼到嘴角抽抽的陈启澜抓住了秦舒窈的手,幽怨说道:“你但凡再往上掐三寸,真的,你下半生的幸福就被自己亲手断送了!” 开车的廖敏良重重咳嗽了几声。 小夫妻打情骂俏没有问题,但你们好歹分场合啊! 怎么着,当我是耳聋眼瞎的空气人吗? 在秦舒窈发火之前,陈启澜先一步交代了。 “我对你爷爷保证说,你只要嫁给我,就能当老师!” 听到这话,秦舒窈愣住了。 当老师?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理想,也是爷爷奶奶对她的殷殷期盼。 老师多好啊,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最重要的是能一辈子吃公家饭。 农村孩子能端上公家饭碗不容易呐! “我不是唬老爷子,我是说真的,我这趟回家探亲前,驻地的子弟小学还缺好几个老师呢!” 陈启澜说道:“你是高中学历,完全符合条件的!” 当老师,这是秦舒窈不敢奢想的美梦啊!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自己站在讲台上教书授课的场景,她仿佛在发光! 但随着车子的颠簸,很快,秦舒窈从美梦中惊醒。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与张灵芝有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咬住了陈启澜身为军人负责到底的态度趁火打劫。 而陈启澜之所以对她态度好一些,也或许只是因为她没有像张灵芝那样步步紧逼而已。 归根究底,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而且秦舒窈也隐约想起上一世里张灵芝回娘家说过的一些话。 陈启澜心里藏着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女人。 想到这里,秦舒窈强行压抑住自己对陈启澜刚泛起的那点好感。 就像廖敏良说的,陈启澜有着让女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她也不例外! 可她比张灵芝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不该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人与感情! 于是她恢复了冷静与淡漠。 “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嫁给你我也不会吃亏,只是……我是说如果,你遇到自己想娶的女人,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婚!” 车内轻快的气氛忽然有点僵,廖敏良嘴角的笑僵住了。 不是,女人心海底针啊,刚才不是还打情骂俏呢,怎么忽然又…… 陈启澜倒是很平静,他甚至还笑了。 “有点巧,我想娶的女人也结婚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他抬起胳膊揽上秦舒窈的细腰。 “我已娶她已嫁,啧,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刻意安排的?” 陈启澜这样坦白承认自己心里有人,反倒让秦舒窈心里有种难以言述的酸涩,即使她清楚自己没资格吃醋。 她挤出一抹笑,涩涩说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嗯哼,没错,有情人终成眷属!” 敏锐看到秦舒窈眼底的苦涩,陈启澜偷偷笑了。 他俯身想要去啄她的唇,却被拦住了。 秦舒窈的手心抵在她微凉的唇上,声音带着一点疏离冷漠。 “这样不合适!” 陈启澜有点恶劣的,故意将口水弄在她手心里。 “你……” 受惊的秦舒窈忙不迭收回沾了男人口水的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好几下。 趁着这绝佳机会,陈启澜成功吻上了女孩柔软甜美的唇。 与他昨晚品尝的味道一模一样,甜美得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多汁水蜜桃! 廖敏良目不斜视开车,嘴角悄悄扬了起来。 哎哟,这小子可算是得偿所愿咯! 所以甭管什么刀枪不入的硬汉,只要掉进爱河里,啧,都瞬间化作绕指柔! 舅舅陆晋中在部队里呼风唤雨好不厉害,回了家还不是动辄就跪搓衣板。 外甥陈启澜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将来肯定是跪穿搓衣板的种子选手! 啧,妻管严也遗传呐! 抵达省城医院的当晚,谢奶奶就被送进手术室里。 主刀医生是国内赫赫有名的专家,也是有本事从阎王爷手中抢人的大佬。 “白教授今儿个早上还在沪城出诊呢,但架不住咱们首长的强硬威胁,哦不是,是好言相求,于是乘坐中午的飞机赶了过来!” 手术室外,廖敏良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反倒让秦舒窈没那么紧张了。 从县医院邱院长亲自跟车转院到国内顶级教授亲自给奶奶主刀,秦舒窈早就明白是陈启澜的舅舅陆晋中帮了大忙。 其实秦舒窈心里其实也没底。 明明这是一段门不当户不对的错误姻缘,可陈启澜的姥姥和舅舅却对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接纳与帮扶。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里张灵芝并没有享受到这样的优待。 甚至喜欢炫耀的张灵芝从未提及过陆晋中这个首长舅舅,这说明了什么? 张灵芝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舅舅,而陆晋中夫妇也没打算认这个所谓的外甥媳妇! 秦舒窈心里有一点道不明的暗喜,她没那么清高,她也有女人的攀比与虚荣之心。 当传来手术成功的好消息时,一直坐在角落里没说话的羊倌爷爷开了口。 “窈窈,明天你和陈启澜把结婚证领了,他返回部队驻地时,你做随军家属跟他一起走!” 第13章 腻歪 秦舒窈与张保根没有领结婚证。 这是她当初与张家谈判时最后的坚持,可以先办婚礼表达诚意,等奶奶病好之后再正式领证。 也幸亏如此,她才能在这一世里保全自己。 有了陆晋中的斡旋,原本需要一级一级审批的结婚申请报告很快就递到了陈启澜手中。 当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时,刚从民政局走出来的秦舒窈竟有些恍惚。 她这就结婚了? “哎哟!这天大的好事儿!快让我瞧瞧你们的结婚证!” 老太太姜宝娉在儿媳妇裴落樱的陪同下赶了过来,笑得合不拢嘴。 她接过秦舒窈手里的结婚证细细端详一番,又用爱怜满意的眼神打量着外孙媳妇,连着说了几声“好”。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若是这小皮猴欺负你,你就给姥姥告状,我给你撑腰做主,帮你一起收拾他!” 姜宝娉拉着秦舒窈的手笑着说道。 “姥姥,能不能别总叫我小皮猴?我有名有姓好不好?” 陈启澜忍不住嚷嚷。 “还有,什么叫你帮忙一起收拾我?你搞搞清楚哎,我才是你亲外孙!” 舅妈裴落樱笑着打趣道:“是,咱们阿澜也是有媳妇儿的大男人了,总叫小皮猴不合适,容易在老婆跟前没面子!” “面子?和老婆讲什么面子?” 姜宝娉拉着秦舒窈的手就被松开过。 她撇嘴说道:“最讨厌死要面子的男人了,在外面装腔作势也就罢了,怎么着,回家还得老婆供着你?” “你怎么不蹲在供桌上,面前给你插上三炷香呢?” 被怼到无言以对的陈启澜:“……” 毒舌我姥姥呐,戳人肺管子她绝对是专业的! 姜宝娉望向陈启澜时那叫一个冷鼻子冷眼,扭头再看秦舒窈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 “哎哟,这么俊的闺女竟让阿澜给捡着了,啧,这小子真是走大运了!” 秦舒窈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直白的宠爱,甚至有点心虚。 她和陈启澜的婚姻能持续多久尚未可知,实在担不起老太太的这份宠爱。 姜宝娉跟着一起去了医院,陆晋中正好也在。 论起来,这是男女双方长辈第一次见面。 羊倌爷爷为了不给孙女丢脸,翻遍包袱找了套最干净的衣服换上,小心抚平每一个褶子。 饶是这样,在陈启澜的家人面前依然显得寒酸,可姜宝娉不在意。 进了病房的门,她毫无架子走到床边拉住瞎子奶奶的手亲热打招呼。 一口一句亲家,一口一句咱们窈窈如何如何,很快就和瞎子奶奶以老姐妹相称。 “我比你虚长几岁,以后就叫你一声老妹子!” 姜宝娉拉着瞎子奶奶的手在自己脸上细细摸索,笑着说道:“你可得认清楚咯,别把旁的老太太当成姐姐,我会生气的!” “不会!不会!” 瞎子奶奶原本还担心孙女嫁了人受委屈,现如今见着了陈启澜的家人,她彻底放下心来。 不说别的,就冲这位老姐姐爽朗耿直的脾性,就不会欺负为难自家孙女! “这趟阿澜的假期不够,再加上老妹子你身体没恢复,婚礼就先缓缓,回头万事俱备了,咱们给俩孩子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姜宝娉说道:“虽然说一切从简,但该有的礼数也得有,尤其是聘礼,一分也不能亏待窈窈!” 她扭头看了一眼,只见儿媳裴落樱从包里掏出一张存单递了过来。 姜宝娉直接把存单交到了羊倌爷爷手里。 看到存单上的数额,羊倌爷爷惊呆了,这数额……是他放一辈子羊都攒不出来的巨款呐!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羊倌爷爷就将存单还给了姜宝娉。 “我是嫁孙女,不是卖孩子,我不要钱,我只希望陈启澜能履行那天在县医院对我的承诺!” 陈启澜毫不犹豫保证。 “除非我死,否则绝不食言!” 一旁的秦舒窈疑惑问道:“你给爷爷许了什么承诺?” “让你当老师的承诺!” 陈启澜凑到秦舒窈耳边,故意离得很近,几乎咬上她的耳廓。 温热的气息扑在女孩耳蜗里,让她忍不住哆嗦,后颈的汗毛几乎竖起来。 回过神来,秦舒窈如躲避洪水猛兽似的后退好几步。 只见陈启澜咧嘴笑,故意追到她身边。 “干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还不信我?” 秦舒窈能信这个男人的鬼话吗? 做老师的承诺,至于用“除非我死”这四个沉甸甸的字来做点前缀? 未等秦舒窈搞明白,姜宝娉将那张存单塞进了她怀里。 “你要不收,就是对我有意见!” 精明老太太一招道德绑架,死死堵住了秦舒窈意图归还存单的路。 她像是拿着个烫手山芋,一时之间怔怔站在原地,傻乎乎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让陈启澜想亲一口。 “这也不是我的钱,是阿澜母亲留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 姜宝娉放柔了语气,抬手将存单塞进秦舒窈口袋里。 “若是他母亲还在世就好了,她一定会很喜欢你这个儿媳妇的!” 听到这话,秦舒窈倒吸一口气。 陈启澜的母亲去世了? 可……可上一世里张灵芝说过,陈启澜出身京城名门大院,父母都健在,还有一弟一妹! 到此刻,她已经与陈启澜领了证做了夫妻,却对这个男人的身世一无所知! 像是看穿了秦舒窈的心思,陈启澜凑到她耳边轻声解释。 “我亲妈早就死了,现如今京城那位是后妈!” 二人离得很近,秦舒窈清楚看到男人眼底深处的寂寥悲伤。 她的心忽然软到一塌糊涂,正想要抚慰男人几句,下一刻听到男人哼的曲儿,她有种掐死这狗男人的冲动。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跟着爹爹好好的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 秦舒窈连着吸了好几口气,默默攥紧了小拳头。 自己选的男人,跪着也得忍到底! 看着眼前这对儿浓情蜜意的新婚小夫妻,尤其是陈启澜贱兮兮招惹秦舒窈的腻歪样子,姜宝娉和裴落樱捂着嘴偷笑。 连一向严肃的陆晋中也不自在别过脸咳嗽几声,嘴角微微上扬。 若是姐姐在天有灵,看到这幸福一幕,也会替阿澜开心的。 第14章 隐秘的疤痕 舅妈裴落樱找了个可靠能干的护工伺候瞎子奶奶,她做事稳妥仔细,显然是想让秦舒窈心无牵挂跟着陈启澜走。 这份苦心秦舒窈都懂,于是她主动提出想回家一趟收拾行李。 傍晚,一辆军用吉普车极为低调地停在了村口大树下,秦舒窈和陈启澜步行进了村,没有惊动村民。 刚推开小院的门,就听到羊圈里传来“咩咩咩”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是热闹,让秦舒窈有些恍惚。 奶奶生病住院后,爷爷明明将那些被他视为命根子的羊都卖掉了。 她快走几步奔到羊圈外,只见那些熟悉的羊儿正在圈里悠闲踱步,角落里还扔着一捆半蔫儿的青草! “当初为给奶奶治病,爷爷迫不得已卖了羊,他其实心里舍不得,廖叔便回村打听一番,将羊又买了回来!” 陈启澜有点惋惜。 “但有三只羊已经被宰掉了……” “没关系,能找回来这几只已经很好了,这些羊,都是爷爷的命根子!” 秦舒窈身子往前探了探,摸着一只小公羊的角,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这些羊倒是不怕你,看来你在羊界有几分面子嘛!” 陈启澜想学秦舒窈的动作去摸羊,却扑了个空。 可恶,这些羊羔子不给他面子! “我小时候总跟着爷爷放羊……哎,你骑过羊吗?” 秦舒窈打水洗了手,一边回屋收拾东西,一边聊起了自己的童年趣事。 “有一只黑山羊很通人性,我走累了,就趴在它背上被它驼回家,后来……” 说到这里,秦舒窈挠了挠头,眼神有点迷茫。 “可能是我年龄小记忆断片,我一直想不起来黑山羊去了哪里,后来我问起爷爷,他说黑山羊被卖掉了!” 村子里虽然通电了,但三天两头停电,秦舒窈找了根蜡烛点上。 陈启澜倚靠在门框上,在昏暗的烛光里注视着秦舒窈姣好的侧脸,神色复杂。 “爷爷说黑山羊不听话,驼我回家时把我掉进沟里差点摔死,他一气之下就把它卖掉了!” 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都没听到陈启澜的回应。 秦舒窈停下手里的活扭头看,只见晕黄光影中,男人的表情有点古怪。 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你后背和左侧肋骨的伤疤就是这么留下的?” 秦舒窈一愣,下意识捂住自己左侧肋骨伤疤的位置,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伤疤的位置隐秘至极,陈启澜如何能…… 陈启澜忽然笑得有点暧昧。 “那天晚上……” 下一秒,秦舒窈的脸颊绯红如天际最后那一抹霞光,格外惑人。 她是真傻了,竟然差点忘记那一晚发生的事! 陈启澜笑得暧昧至极,像是在回味着什么,那双鹰一般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伤疤的位置。 秦舒窈又羞又气,急于说点什么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暧昧气氛。 人在窘迫紧张时总是会闹更大的笑话,比如秦舒窈接下来的话。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话一说出口,她就恨不得扇死自己。 看着陈启澜陡然变深的眸光,秦舒窈扭头就要逃,可她失败了。 男人像是捕猎的猛兽,将她这只傻傻的小猎物困在了自己的尖牙利爪之下,眼神炙热兴奋,甚至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你在怨我!”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陈启澜勾住了秦舒窈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是我不够努力,让你没有留下深刻印象。” 他一本正经认错。 “嗯,都是我的错,我马上认真改正!” “认真”这二字,陈启澜咬得很重。 军人都是行动派,陈启澜俯身就去亲吻她那一段精姣好的锁骨。 秦舒窈的脑子像是被什么搅过了,混沌一片。 直到肋骨伤疤处传来一阵酥麻痛感,她的意识猛然回笼。 下一刻,她慌忙推开男人,胡乱拢住衣服往后退了几步。 陈启澜顺势躺在了木板床上,笑得如沐春风暧昧至极…… “你……你……” 秦舒窈的声音有点抖,她胡乱说道:“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的心上人?” 陈启澜一摊手,咧着嘴笑得很无耻。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理由让秦舒窈一时无法反驳。 那一晚,是她主动的! 她低头飞快扣好衬衫扣子,深吸好几口气,才抬头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男人。 “那件事实属情非得已,不能作数的,以后若是你心上人因此误会,我会替你解释澄清的!” 刚才那一切像是镜花水月,可现在梦醒了。 秦舒窈恢复了平静,眼神疏离语气冷漠。 女人前后相差悬殊的态度给陈启澜气笑了。 这个翻脸无情的狠心女人,敢情把他当做解毒救命的工具人了? 他用胳膊肘撑起身体,半躺在床上看着背对自己收拾东西的秦舒窈。 “你怎么给她解释澄清?说是你勾引了我?把责任都揽到你身上?” 秦舒窈闷闷“嗯”了声。 “你放心,我和你结婚不意味着要一辈子赖在你身边,我说过了,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会成全你和你心上人的!” 她已经收拾好最后一点东西,站直身体回过头来,正色看着陈启澜。 “或许过几年,我也会遇到自己真正喜欢、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男人,那时候也请你能成全我!” 陈启澜嘴角懒散邪魅的笑忽然就僵住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猛然翻身坐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戾气。 “你有喜欢的男人了?他是谁?你想让我怎么成全?” 秦舒窈皱眉答道:“我不过问你的事,也请你不要过分干涉我的事,大家彼此尊重不好吗?” “不好!” 陈启澜下床走到秦舒窈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就喜欢干涉你的事,小到你吃饭喝水,大到你生老病死,我全要管!” 他“哼”了声说道:“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你也可以管我啊,你也可以刨根问底查出我的心上人是谁啊!” 秦舒窈和陈启澜四目相对,久久,她躲开了男人炙热的眼神。 “你随便吧,反正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第15章 捡来的野孩子 当晚回到省城,秦舒窈在医院陪奶奶,陈启澜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来了医院。 该出发返回部队了。 告别的话昨晚已经说过了,爷爷奶奶不是那种肉麻煽情的人,他们知道孙女跟着陈启澜走,才有更好的未来。 只是车子临启动时,爷爷忽然递给秦舒窈一个泛黄的粗布袋子。 “里面装着我当年捡到你时,你身上穿着的小衣服,如果可能,你就找找你亲生父母,没准他们也在找你呢!” 很小的时候,秦舒窈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 村里的小孩追着她扔石头块儿,骂她是捡来的野孩子。 被砸破脑袋的她哭着回家,瞎子奶奶扔下纺了一半的麻线,找上门要那几个欺负她的小孩赔礼道歉。 别看瞎子奶奶眼睛看不见,但她嗓门大骂人难听。 有个小孩仗着家人包庇不肯道歉,瞎子奶奶就站在那家门口,叉腰足足骂了半小时,全村人都听到了。 后来没人再敢欺负秦舒窈,但她也知道自己确实是捡来的小孩子。 重男轻女的年代,女婴被遗弃实属正常,秦舒窈默认自己是被父母丢弃的孩子,所以从没打算找过亲人。 她的亲人就是爷爷和奶奶,他们给予她的爱足够了。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白白胖胖模样可爱,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我估摸着可能是你亲生父母出了什么大事,不得已才……” 爷爷温柔注视着秦舒窈。 “爷爷和奶奶都是没几年活头的老东西了,你若是能找到家人有了依靠,我们就是死,也能放心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早已看透了生死,可他的窈窈还年轻呐! 秦舒窈的眼眶一热,哽咽叫了声“爷爷”。 羊倌爷爷后退几步让了路,挥手笑着说道:“去吧,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记住爷爷的话,别糟践自己的命,好好活!” 车子缓缓启动,秦舒窈隔着后挡风玻璃回头看,爷爷的身躯佝偻苍老,在越来越快的车速中离她越来越远。 到最后,他化作一个黑点,终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无法抑制眼眶的泪,秦舒窈终于呜咽出声,将脸埋在那个泛黄的粗布袋子低低哭了。 陈启澜原本还在为昨晚的事赌气。 他气秦舒窈的无情狠心,气她的反应迟钝,气她都嫁给了他,还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可现在,看着秦舒窈颤抖的肩膀,听着她难过的哭声,他满心满肺都是疼惜爱怜,哪里还顾得上赌气? “又不是见不上了,等过段时间奶奶身体恢复了,咱们也可以接他们一起住嘛,或者你回来探望他们也行。” 陈启澜揽着秦舒窈的肩膀,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 “如果你是因为自己的身世难过,我就让舅舅帮忙查一查,或许能找到你亲生父母的消息?” “不!不用找!” 秦舒窈自陈启澜怀中挣扎出来,一边抽噎一边拒绝。 “不管当初是为了什么,我被抛弃都是不争的事实,我没办法原谅!” 她胡乱抹去眼泪,努力让自己情绪稳定些。 “如果不是那天傍晚爷爷返回山里寻找走丢的羊,我早就被狼叼走了!” 羊倌爷爷给秦舒窈讲过捡她的过程,说来也很玄很后怕。 “那是我第一次丢羊,都回家了才发现,山里不太平,你奶奶从不让我晚上出门,可那天她非催着我出去找羊。” “我提着煤油灯进了山,哎哟,狼叫声真渗人,我硬着头皮往山上走,又听到了婴儿哭声,吓坏我了!” “我正准备扭头回家,嘿,那小羊羔子咩咩叫,我往林子里走,结果就看到了你,走丢的羊羔就卧在你身边。” 秦舒窈给陈启澜讲述了爷爷如何在满是狼嚎声的山里捡到她。 临了,她又补充道:“爷爷进山寻找的羊羔子,就是后来驮我的黑山羊!” 她的童年记忆混乱不堪,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可唯独趴在黑山羊背上回家的场景,一直存在她脑海里。 所以她有点怨爷爷,哪怕黑山羊不小心将她掉到沟里,也不该卖掉它呐! 陈启澜重新抱紧了秦舒窈。 他没有说那些虚伪好听的安慰话,只是搂着她,拍着她单薄的后背,用自己的体温与心跳给予她温暖。 陈启澜的部队驻地在一个边陲小镇上,要先坐两天两夜的火车,再乘坐三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最后步行七八公里。 上一世,张灵芝第一次跟着陈启澜随军去驻地,先是在公共汽车上吐得死去活来,之后又走路走到双脚破皮出血。 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苦,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非逼着陈启澜背她。 这是张灵芝回娘家时自己说的,彼时何翠莲还兴奋问女儿是否得逞,结果张灵芝哭了。 “他死活不肯背我,还自己走了,我怕他真扔下我不管,就只能继续追他,等到了镇上,我的脚磨得血肉模糊!” 所以秦舒窈从上火车开始就做好了走路走到双脚血肉模糊的思想准备。 但刚下火车,一名身穿军装的年轻士兵热情洋溢迎上来,一口一句“嫂子好”,很是热情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陈启澜有点诧异,说道:“哎?你怎么来了?”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介绍道:“媳妇儿,这是司机班小佟,小佟,这是我媳妇儿,秦舒窈!” 陈启澜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牵着秦舒窈的手,在战友面前丝毫不避讳,甚至有故意显摆的意思。 看到陈启澜和秦舒窈手牵手,才十七岁的小佟脸红了。 陈连长这种在部队里不苟言笑的冷面军官,竟然能干出当街和他媳妇拉手的事情,看来陈连长真爱他老婆! 但看到肤白赛雪、美若天仙的秦舒窈,小佟又觉得这一切很合理! 放眼全镇随军的家属,他说句实话,没有哪位嫂子比陈连长的老婆更好看! 一辆军用牌照的皮卡车停在出站口对面的显眼位置。 小佟将行李放在车厢里,亲自给秦舒窈打开后排车门。 “嫂子,请上车!” 陈启澜抬手在小佟的军帽上拍了下,笑道:“哟,长本事了,都会用‘请’这个字了!” 小佟嘿嘿笑,整理好自己被陈启澜打歪的军帽,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了车子。 “我出发来车站前,洪政委亲自嘱咐我好几项事宜呢!” “见面要说嫂子好,主动给嫂子提行李开车门,要多用‘请’和‘您’这样的字眼……” 小佟发动了车子,絮絮叨叨重复着政委的谆谆叮嘱。 “洪政委是谁?” 秦舒窈算是听出来了,小佟是受“洪政委”的委托前来接站,甚至陈启澜事先也不知情。 她有点好奇小佟一直挂在嘴边的“洪政委”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16章 我背你 “团部政委洪梅生。” 陈启澜也没打算隐瞒秦舒窈什么,他笑着解释。 “洪政委和廖叔以前都是我舅舅的兵,应该是廖叔怕你下了火车再坐公共汽车太累了,所以就提前给洪政委打了招呼。” 说到这里,陈启澜颇为哀怨。 “我从军校毕业下连队就来到这里,哪一次探亲不是步行加公共汽车的?别说专车接送,就是顺路的车都没有!” 他一脸惬意享受靠在座位上,握住秦舒窈的手。 “嗯,开天辟地头一次呐,还是沾了你的光!” 很遗憾,秦舒窈没机会感受张灵芝上一世的苦难了。 车子先是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路况渐渐变差了。 起初的颠簸还在秦舒窈的可忍受范围内,但随着路况越来越差,秦舒窈终于忍不住了。 车子还没停稳,她已经冲下车子,蹲在路边“哇哇”吐起来。 陈启澜一边帮秦舒窈拍着后背顺气儿,一边招呼小佟拿来水壶给媳妇漱口。 小佟有点手足无措,他以为是自己开车太猛给嫂子颠吐了。 但真的,这次出车已经是他司机生涯里最慢最温柔的一次了。 给首长开车都比这个猛多了! “嫂子,对不住啊!” 小佟把水壶递给秦舒窈,嚅嗫道歉。 “不怪你,你开车技术挺好的,是我自己身体素质不行!” 秦舒窈实在吐不出什么了,她站起身来漱口,还笑着安慰一脸歉意的小佟。 原本就是这样的嘛! “怎么样,小佟,你嫂子够知书达理吧?” 陈启澜骄傲得像是开屏孔雀,扯着脖子朝小佟炫耀。 秦舒窈都觉得丢人,伸手在狗男人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你能闭嘴吗?” 歇了会儿,秦舒窈看着越来越大的太阳,咬咬牙准备钻进车里继续前进。 不能因为自己是个没用的弱鸡而耽搁了小佟的时间呐,万一人家后面还有任务怎么办? “这段路况相当差,别坐车了,走着吧!” 陈启澜抓住秦舒窈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身边。 “小佟,你开车先走,在前面的柏油路上等我们,我陪你嫂子走会儿。” 很快,小佟开着车走了。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荒芜的原野卷起烟尘,一轮烈日下,秦舒窈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荒凉感。 难怪张灵芝提起驻军地就一脸厌恶,确实,这地方太荒凉了。 “累吗?我背你!” 秦舒窈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下,陈启澜马上扶住了她。 “我看看你的脚,有没有被磨破皮?” 不管秦舒窈愿不愿意,他已经蹲下来脱下她的鞋袜,握住她白嫩小巧的脚丫细细检查,连脚指头缝都没放过。 秦舒窈怕痒,尤其脚心最敏感。 此时陈启澜这么握住她的脚,让她忍不住颤栗,好几次试图挣脱。 奈何男人握得很紧,带着枪茧的指腹还时不时划过她的嫩脚,暧昧到极致。 “哟,这里果然被磨红了!” 摩挲着秦舒窈小脚趾上的红印,陈启澜心疼坏了。 秦舒窈没那么娇贵,但这双新皮鞋是羊倌爷爷特意买给她在路上穿的,不是太合脚。 走这一段路确实有点脚疼,可她还能承受得住。 “没事儿,我不疼!” 秦舒窈抢过鞋袜匆忙穿好,正要起身自己走,却被陈启澜拉了过去。 这男人真是强势,也不管她拒绝,直接就将她背了起来。 “明明不用吃苦受疼,你就非得和我犟?” 陈启澜每日的训练强度很大,日积月累练了一身力气,背秦舒窈跟闹着玩儿似的,那叫一个轻松。 而且他好喜欢背着她。 她真轻真软呐,娇软的身躯紧紧贴在他背上时,他的骨头都酥了。 小佟早早就经过了颠簸路段,将车子停在路边等待陈启澜夫妇过来。 日光繁盛热烈,他站在高处四处张望,一眼就看到陈连长背着自己的新媳妇儿走在光晕里。 风吹起秦舒窈的长发,发丝卷在陈启澜脸上,像是月老的红线,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秦舒窈坐进车里重新上了路,虽然还是有点不舒服,但却没有再吐,就这么顺利抵达了驻军地所在的镇子。 这是一座军民混居的边陲小镇,镇子西南一带都是军事管理区,军属则住在镇上,并未划分专门的家属大院。 车子刚驶入镇子里,就听到一阵喧闹锣鼓声。 “耿飒姐今天结婚……” 小佟顺口解释,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闭了嘴,一脸紧张往内后视镜里看了几眼。 秦舒窈听到了“耿飒”这个名字,而小佟管这个人叫姐! “耿飒是当地的拥军模范,我有一年出任务负伤,在她家养过病!” 陈启澜神色如常解释,眼神倒是光明磊落。 车子往前行驶了不到一百米,就彻底被热闹的婚礼现场堵死了。 只见前方一户人家门口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们正你拥我挤抢喜糖看热闹,让原本就狭窄的道路根本无法通车。 “下车走几步吧,前面巷子右转就是咱们家。” 陈启澜提及“咱们家”时,眉眼间有一丝丝的温情与满足。 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啊,真好! 镇子不大,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很容易就引起骚动,更何况这个陌生人长的花容月貌,甚至压住了新娘子的风头! 人们纷纷打量着秦舒窈,这些目光有好奇,有惊艳,还有一些让她不适的玩味与嘲弄。 “陈连长,你回来了!” 几个正好外出的军人看到陈启澜,笑着将他团团围住打招呼。 如此一来,秦舒窈反而落单了。 有几个妇女趁机围上来,用当地的方言叽叽喳喳说着秦舒窈听不懂的话。 “陈连长回来的时间可真赶巧!” 其中一个妇女说着蹩脚的普通话,这下,秦舒窈听懂了。 “不早不晚的,特意赶在耿飒结婚当天回来……哎哟,真是可惜咯!” 这女人说完就看着秦舒窈,显然是想吊起她的胃口,让她主动询问呢。 然而秦舒窈并没有心情刨根问底,哪怕这些妇女言语之间都在提示她,今日的新娘子与陈启澜有非正常关系。 短暂沉默后,说普通话的女人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 “你别以为你嫁给陈连长就是赢了,要不是耿飒老娘不接受当兵的人做女婿,哪里还有你的事儿?” “全镇谁不知道耿飒和陈连长好过呢?两人连孩子都有了!” 第17章 扇肿你的脸 陈启澜虽然与战友聊天,但眼角余光一直望向秦舒窈那边。 看到她身边围了几个当地妇女,且有人表情不是很和善时,他强行中断了战友的话,直接走了过去。 “老七你真没出息啊,才和你老婆分开五分钟,就受不了啦?” 陈启澜才没搭理这帮战友的混账话。 他直接插进人群里,以强势的姿态将势单力薄的秦舒窈搂在自己怀中。 原本还气势汹汹替耿飒抱不平的妇女们瞬间偃旗息鼓,连刚才那个说着蹩脚普通话、咄咄逼人的妇女也一脸笑意。 “陈连长探亲回来了呀,这还没几天呢!” 陈启澜不知道对方聊了什么,但他敏锐嗅到空气里的火药味。 “哦,忘了给大家介绍了,这是我妻子,秦舒窈!” 他环顾四周,笑着说道:“窈窈,这都是当地的老乡,待久了,你自然就认识了!” 秦舒窈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婶子们好,以后还请多照顾!” 陈启澜顺势给秦舒窈撑腰。 “我媳妇儿人生地不熟的,就仰仗诸位婶子大嫂了,若是她不小心得罪了谁,你们别吓唬她,直接找我就是!” 言外之意就是谁都别欺负我老婆,有种就冲我来! 现场一片尴尬的沉默。 “呀,启澜!”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带着惊喜的女声,原本还绷紧嘴不敢说话的妇女们顿时兴奋了。 秦舒窈循声回头看,只见一名穿着红衣、头戴红花的年轻女人正站在台阶上,手臂还挽了个穿着不合体西装的男人。 女人眼底的喜悦在看到陈启澜怀中的秦舒窈时戛然而止,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耿飒,你和陈连长是商量过了吗?怎么连结婚都一起的!” 刚才在秦舒窈面前挑拨离间的妇女故意起哄。 “知情的,知道你们是各结各的婚,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俩……” 这人话说一半装作自己多嘴,假模假样在自己嘴上扇了下。 “哎哟你瞧我这嘴,真是不会说话,你们可别生气啊!” 秦舒窈一直告诉自己,初来乍到没必要树敌。 可那妇女一直用挑衅的眼神瞪着她,大有“有本事你来咬我”的意思。 一旁的陈启澜伏在她耳边低声拱火。 “这你都不生气吗?” 秦舒窈咬着牙说道:“我生气又能如何?忍一忍算了吧!” “生气就干呗,天塌下来我这个高个子给你顶着!” “人家越王卧薪尝胆问疾尝粪是为了光复越国,你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干嘛要忍辱负重吃大粪?” 陈启澜的话像是剪断了秦舒窈心底的某根弦。 她隐约记得上一世里有句话叫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 秦舒窈笑眯眯开口,说道:“人会说人话,可狗只能汪汪叫,婶婶,你说你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得学狗叫?” “你也知道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幸亏我家男人和新娘子心胸宽广不和你计较,今儿个你这话要是搁在别人家,扇肿你的脸都不过分!” 冷冷一笑,秦舒窈倨傲说道:“送您一句保命的话,多读书多看报,少说闲话多睡觉!” 秦舒窈骂人不吐脏字,却让这个不怀好意的妇女颜面扫地。 她指着秦舒窈“你”了好几声,最终在人群的哄笑中灰溜溜离开了。 那几个看热闹的军人凑到陈启澜身边,笑着碰了碰他的肩膀。 “行啊!你这老婆够伶牙俐齿的!” 陈启澜咧嘴笑,得意洋洋。 战友幸灾乐祸说道:“别看你现在笑得欢快,等着吧,很快你小子就笑不出来咯,就你老婆这劲儿,够你喝一壶的!” 这边,新娘子耿飒已经挽着新郎官的胳膊走了过来。 “陈连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提前打个招呼!” 耿飒扯着自己的丈夫说道:“锦粱,这位就是陈启澜连长,陈连长,这是我丈夫,高锦粱!” 陈启澜微微颔首,声音淡漠。 “你好,我是陈启澜!” 他伸手与高锦粱打招呼,对方却像是没看到,让陈启澜的手落在了空中。 秦舒窈不动声色伸手过去,陈启澜顺势与她十指交握。 耿飒的表情有些尴尬,很快用笑容掩饰。 “陈连长,你不介绍一下你媳妇儿吗?长得可真好看呐!” 秦舒窈意图挣脱开陈启澜的手,可他握得很紧。 “我妻子,秦舒窈!” 不得已,秦舒窈只能依偎在陈启澜怀中与耿飒打招呼。 “你好!” 耿飒的视线不受控制落在二人交握的十指间,片刻挤出一抹笑容。 “马上开席了,你们一起喝杯喜酒吧!” 陈启澜以妻子长途奔波劳累为由拒绝了。 众人面前,他们一直保持着十指紧扣的恩爱动作,穿过人群拐过弯,身后的喧闹终于远去。 确定没人了,秦舒窈奋力挣脱开陈启澜的手。 “没人了,不用演戏了!” 秦舒窈冷声说道:“倒是没看出来,陈连长的演技很过硬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真是让人钦佩!” “演技?这话说的!” 陈启澜不傻,他能看出秦舒窈在生气。 “怎么了,是那几个妇女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她们说了什么?” 秦舒窈嗤笑。 “呵,与其关心人家说了什么,倒不如陈连长问问自己都做过什么!”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陈连长和耿飒好过,俩人连孩子都有了”。 就因为耿飒的母亲不同意她嫁给军人,所以陈启澜恶意满满和她结婚,并赶在人家结婚这日回来招摇过市? 表面看是报复,但实际还是放不下! 如果他放不下耿飒,大可以继续等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有十足的诚意,还怕娶不到心上人? 她背井离乡跟他来到这陌生地方,却无辜卷入他和耿飒的感情纠葛里! 恶心!真是让人恶心! 陈启澜还想要说什么,可秦舒窈已经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你家在哪?我累了,想休息!” 她的表情里带着抗拒与厌恶,让陈启澜有些慌。 但看着秦舒窈苍白的脸色,他还是掏出钥匙走到巷子尽头,在一家门口有老槐树的院子前停下脚步。 打开那把沉重的铁锁,随着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一栋满地落花的小院映入秦舒窈眼帘。 陈启澜将一把钥匙递给了她,说道:“这里!以后这里就是你和我的家!” 第18章 她叫他爸爸 秦舒窈进屋随便找了张床便倒头大睡。 她真的很累,没精力为不相干的人和事悲秋悯怀。 梦里,她又回到了上一世。 她一条腿断了,被扔在张家后院的柴房里,张润生又来占她便宜,她拼死反抗,捡起一根棍子击中了老畜生的后背。 张润生疼得嗷嗷叫,何翠莲闻声赶来,抄起铁锹就往她身上抡。 铁锹打在身上真的好痛好痛。 她忍不住哭喊,叫着“陈启澜救我”。 下一刻,陈启澜便从天而降了。 可他不是一个人,他牵着耿飒的手,站在奄奄一息的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 “启澜,这个女人好可怜呐,咱们救救她吧!” 耿飒依偎在陈启澜怀里,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好,都听媳妇儿的!” 陈启澜对耿飒百依百顺,走到她身边扔给她一点钱。 “我已经帮你报警了,会有警察来解救你的!” 说罢,他揽着耿飒的腰转身离去,他们那么亲密,与她无关。 那一刻,秦舒窈竟不受控制的悲恸痛哭。 “窈窈!窈窈!” 耳边忽然传来男人急切担忧的声音,有人在晃着她的肩膀,梦境开始扭曲分裂,忽然就从眼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焦急的陈启澜。 “窈窈,做噩梦了吗?怎么一直在哭?” 看到秦舒窈睁开眼睛,陈启澜松了一口气,他坐上床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抬手擦去她额头的冷汗。 秦舒窈依然沉浸在梦境的悲痛绝望中,眼泪依然落个不停。 她眼神涣散神情恍惚,嘴巴翕动着,听不清在说着什么。 “老七,弟妹要紧吗?要不要我去找军医过来瞧瞧?” 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南方口音,咬字不真。 陈启澜没有回答,他俯身吻了吻秦舒窈的脸,温声说道:“窈窈,快醒醒,家里有客人呢!” 终于,秦舒窈涣散的意识聚拢到一起,但她依然分不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 手摸索着想要掐自己的大腿,想要分辨真假。 可不管如何用力,大腿都感受不到疼,秦舒窈绝望至极。 “嘶,媳妇儿别掐了!” 耳边传来陈启澜的痛呼,随即,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再掐下去,我的腿就要废了!” 听到这话,秦舒窈愣住了。 陈启澜在她脸上轻轻拍了几下,不疼,带着爱怜与宠溺。 “快起来吧,小懒虫!” 这下秦舒窈终于清醒了,她“呼啦”一下坐起身来,却因为太急而一头撞上了孟战京的胸膛。 鼻子好痛! 捂着被撞疼的鼻子,秦舒窈的眼泪差点冒出来。 这男人是铁打的吗?怎么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 疼痛感促使她恢复了理智,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秦舒窈的心一阵阵收缩刺痛。 “对不起!” 她看着陈启澜说道:“之前,我不该和你发脾气,不该说你恶心虚伪擅长演戏,我……我错了!” 自己真是掂不清斤两呐,她有什么资格与陈启澜发脾气闹情绪? 如果不是陈启澜,奶奶活不了,爷爷也时日无多,她更是拖着断腿在张家后院做奴隶了! 别说陈启澜与耿飒只是曾经爱过,就算是他们以后还藕断丝连牵扯不清生儿育女,以她的立场也没资格指责半句。 她是个什么东西呢?她不配! 她巨大的反差让陈启澜很紧张,他差点给秦舒窈跪下了。 不是,媳妇儿你一觉醒来怎么这样了呢? 你别给我道歉,我现在有点怕! 正准备说话,外面又传来一个东北男人的口音。 “干哈呢老七?” 陈启澜抬手替秦舒窈整理好头发,温声说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孩子的事,我该提前给你解释清楚的。” 他先下了床,随即蹲下身来亲手替她穿好鞋袜。 “走吧,孩子我已经带来了!” 听到陈启澜将他和耿飒的孩子带过来,秦舒窈压下心底的苦涩,懂事笑着点了点头。 “好,我一定会视如己出的!” 陈启澜脚步一顿,糟糕,媳妇儿好像又误会了什么! 客厅里没什么家具,七八个壮汉委屈巴巴坐在各自带来的小马扎上。 看到陈启澜牵着媳妇儿出来,男人们忙起身。 “弟妹好!” “嫂子好!” …… 秦舒窈忙颔首打招呼,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我是陈启澜的妻子,你们叫我小秦就行!” 为首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爽快说道:“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往后就管你叫小秦!” 陈启澜也给秦舒窈介绍了屋子里的几个壮汉。 这几人是侦察三营的正副连长和连指导员。 侦察三营一共三个连,各连配备一名正连长和一名副连长,还有连指导员,因此算上身为七连连长的陈启澜,在场一共九人。 “他们的名字你也不用刻意记住,以后来往多了,自然就认识了!” 陈启澜揽着秦舒窈的腰说道,占有欲十足。 “行了,别搂着你老婆了,欺负我们哥们儿几个都没老婆呗!” 八连连长就是那位络腮胡男人,叫胡江南,正儿八经的东北人。 胡江南笑着补充道:“我家在松花江南岸,所以取名叫胡江南,哎,可不是苏州扬州的江南!” “行了,今天来老七这边不是为了研究你的名字出处,是有大事要交代清楚!” 一名戴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站了起来。 这人是七连指导员刘连成。 他扶了扶镜框,看着秦舒窈说道:“孩子的事,得给小秦解释清楚,不能破坏了人家夫妻的感情啊!” 秦舒窈一脸茫然。 她知道战友情的深厚,却没想到这些战友连陈启澜的家事都要操心。 “窈窈,你睡着之后我出去了一趟,找到今天那几个妇女问了话。” 陈启澜认真说道:“所以你生气发火甚至骂我恶心都在情理之中,如果是我,我可能比你更极端。” 秦舒窈别过脸没有看陈启澜的眼睛。 “我都说了,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陈启澜打断秦舒窈的话大声说道:“你是我老婆,谁也不能欺负你,包括我自己都不能让你受委屈!” “我和耿飒的事稍后解释,我们先来聊那几个妇女口中所谓的孩子……” 只见七连指导员扭头去了北面的小屋,片刻领出来两个小孩。 一男一女,男孩大概七八岁,女孩只有四五岁。 两个孩子牵着刘文成的手,怯怯躲在他身后。 “小娇,你管他叫什么!” 胡江南抱起其中的小女孩,指着陈启澜说道。 被称作小娇的女孩软软开口。 “爸爸!” 第19章 软硬不吃的男人 即使秦舒窈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可听到小娇管陈启澜叫“爸爸”,她的身躯还是不可控制晃了晃。 陈启澜急了,嚷嚷道:“老八你能别添乱吗?你这……我媳妇儿误会更深了!” “别急别急,真相总是会大白的!” 刘文成不慌不乱,指着胡江南又问小娇。 “那你叫他什么呀!” 小娇摸了摸胡江南胡子拉碴的脸,咯咯笑着。 “爸爸!” 站在胡江南身后的九连连长赵宝樵指着自己。 “我呢?我是小娇的谁?” 小娇乖巧叫道:“爸爸!” 屋里九个男人,小娇无一例外都管对方叫爸爸,而且一看就不是被强迫的。 秦舒窈目瞪口呆。 “老八,你先把两个孩子带回屋里吃点心……” 陈启澜话音未落,那个小男孩忽然开了口。 “你们说话不用支开我,我爸打仗时死了,我妈生二弟时也死了,我都知道!” 小男孩看着秦舒窈,一脸防备与受伤。 “你就是嫌我和小娇是累赘,所以你嫁进来先大吵大闹,让七爸爸不许再管我和妹妹!” 听到这话,陈启澜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虎子,这都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小男孩教虎子,他看着秦舒窈的眼神敌意满满。 “不用谁教,我自己都懂。” 他像是浑身长刺的小刺猬,忽然重重推了秦舒窈一把。 “谁让你嫁给七爸爸的?谁让你抢走只属于我和妹妹的爱?我讨厌你!你这个坏女人” 说罢,虎子拉着妹妹跑了出去,见状,刘文成忙去追。 秦舒窈差点被虎子推倒在地,幸亏陈启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这……这就是那几个妇女口中的孩子?” 她回过神来结巴说道:“她们,她们说这是你和耿飒的孩子!” “你觉得可能吗?” 陈启澜被气笑了,抬手在秦舒窈额头轻轻弹了几下。 “虎子今年八岁了,而八年前我才多大?我才十六岁,刚被录进军校里,毛都没长齐呢!” 一旁的胡江南也替陈启澜作证。 “虎子的爸爸是七连副指导员,他三年前牺牲在一场高地争夺战中,那一战,老七也差点成了烈士。” “彼时虎子的妈妈即将临盆,丈夫的死讯导致她情绪不稳难产致死,大人孩子都没保住!” 胡江南的声音有一丝哽咽,没能继续说下去。 “虎子兄妹成了孤儿,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的亲人,侦查三营全体官兵,都是他们的爸爸!” 陈启澜沉声说道:“这是我们侦查三营的约定,如果不幸牺牲,活着的人要替死去的战友照顾后代。” 一时之间,秦舒窈只觉得如鲠在喉,泫泪欲滴。 她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上一世里陈启澜的结局,一年之后,他也会牺牲的! 胡江南等人完成了使命,没有继续打扰这对小夫妻,天已经黑了,他们便带着各自的小马扎离开。 原本喧闹的客厅重新归于安静。 空荡荡的房间里,连个椅子都没有。 陈启澜有点窘迫,挠挠头说道:“这房子是才分给我的,都没来得及置办家当,回头你喜欢什么咱们就添置什么。” “为什么她们都说这是你和耿飒的孩子?虽然是造谣,但……不能是空穴来风吧?” 秦舒窈还是没忍住,提及了耿飒。 “南疆战事胶着,我们随时可能会奔赴前线,耿飒是拥军模范,所以就把这两个孩子托付给她照顾。” 陈启澜如实说道:“至于我和耿飒的关系,有一段时间,镇上确实流传我和她谈恋爱的传闻。” “传闻是耿飒的母亲自己放出来的。” 听到这话,秦舒窈大吃一惊。 “为什么?哪有母亲造谣污蔑自己女儿清白的?” 陈启澜牵着秦舒窈回到卧室里,二人一起坐在床边休息。 “刚才胡江南说过,我曾在战斗中受伤,医院床位紧缺,一部分轻伤员就被安排到镇上百姓家中休养,我在耿飒家养过伤!” “耿飒对我有好感是一方面,洪政委探望我时无意间提及了舅舅,耿飒母亲听到了……” 说到这里,陈启澜看着秦舒窈。 “所以你明白了吧?她意图道德绑架我,哼,但我这个人从来都是软硬不吃的。” “别说我和耿飒是清白的,便是真着了道与她如何,我也不会因此被拿捏!” 秦舒窈差点就要说“那上一世你不就是被张家拙劣的算计给拿捏了嘛”。 话到嘴边她咽了回去。 怕是真说出来,陈启澜要以为她是疯子了,毕竟谁会相信转世重生这种离奇的事儿? 可现在陈启澜不像是在吹牛。 如果真如他所言,自己是软硬不吃的犟种,那上一世被张家算计被迫娶了张灵芝,是否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苦衷? 难道,张家拿捏了他什么致命软肋? 陈启澜握住秦舒窈的手。 “但是窈窈,你今天因为这些谣言而生气发火,我其实很高兴。” 秦舒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陈启澜,这大哥怕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吧? “你生气发火,说明你在乎我,关心则乱嘛!” 话到此处,陈启澜嘿嘿傻笑。 “你看舅舅在外面威风凛凛,但回了家照样被舅妈骂到不敢吭声,但每次他们吵完架,感情似乎就更好了。” 陈启澜定定看着秦舒窈。 “姥姥说正儿八经的夫妻过日子就如此,床头吵架床尾和,若是都像京城那两位相敬如宾的夫妻,这日子不过也罢!” 他口中“京城那两位相敬如宾的夫妻”指的自然是他亲生父亲与后妈了。 提及那二位时,陈启澜的嘴角带着一抹讥讽嘲弄。 秦舒窈被陈启澜看得不自在。 她哼哧半天问道:“那既然是谣言,你为什么不澄清呢?” “我若是澄清了,耿飒就真无立足之地了,她倒追我不成已经伤了尊严,若是再让外人知道她母亲是散布谣言的人,那你说……” 陈启澜说道:“我是男人,而且常年在军营,那些流言蜚语根本伤不到我,再加上耿飒母女也没什么坏心,只是……” 沉思片刻,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只是今天虎子那番话让人很恼火,这话就算不是有人故意教他的,也是当他面说过,才让他对你产生了敌意。” 还差点推倒了她。 陈启澜不说对方是谁,秦舒窈也猜得出来。 要么是耿飒,要么就是耿飒的母亲,除此之外还能有谁呢? 秦舒窈总觉得“耿飒”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应该是上一世里回娘家的张灵芝提及过。 能让张灵芝专门提到的人与事,那都是具有代表性的,但这几天长途奔波,她脑子实在不太够用。 二人之间的误会解开,家中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陈启澜去食堂打了饭菜回来,秦舒窈吃了些,洗漱完倒头接着睡。 半梦半醒之间,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因为冲击力太大,让秦舒窈一脸惊惧坐了起来。 第20章 鸠占鹊巢 是了,她就说上一世里张灵芝提及过耿飒这个名字,她终于想起来了! “就在我到镇上第二天清早,哦哟,吓死人的场面呐,婆婆砍死了儿媳妇,就咱们后院那种砍柴刀,在儿媳妇脖子上剁了十几下,头都砍掉了!” 彼时在张家院子里,张灵芝提及这事儿还心有余悸。 何翠莲则冷眼扫过断腿的秦舒窈,眼神里满是恶毒。 “自古以来婆婆就有调教儿媳妇的权利,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不听话,打死也活该!” 张灵芝撇嘴说道:“被砍死的女人还和启澜好过呢,哼,这种不知廉耻的贱货活该被砍死!” …… 黑暗里,秦舒窈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一直喘粗气,后背冷汗涔涔。 张灵芝口中那个被婆婆砍断头的女人就是耿飒! 耿飒的新婚丈夫高锦粱是外乡人,因为身强力壮能干活,被耿飒母亲选中做了上门女婿。 然而新婚第二天,一力促成女儿婚事的老太太开手扶拖拉机去县城的途中出了事故当场身亡。 顺理成章地,高锦粱的母亲与弟弟妹妹包袱款款住进了耿家,打着照顾耿飒的名义鸠占鹊巢。 耿飒不是好欺负的人,很快她就察觉到高家人的不良意图,于是逼着高锦粱送走他家人。 高锦粱自然不肯,夫妻二人吵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高母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与何翠莲一样的说辞,什么“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教唆着高锦粱好好收拾媳妇,让耿飒知道谁才是这家里的主人。 谁知耿飒是有点拳脚功夫在身上的,高锦粱非但没占着便宜,还被耿飒打得鼻青脸肿。 而且耿飒下了最后通牒,如果高锦粱不肯送他家人离开,她就离婚,连高锦粱一起踹出去。 高母一听自己又要回到苦凉寒酸的山沟沟老家,当时就动了杀心。 她拎着砍刀,天快亮时溜进耿飒房中,趁着耿飒睡着,朝着她的脑袋直接剁了下去…… 出了人命来了警察,杀人犯老太太被带走了。 但随着耿飒的死,身为丈夫的高锦粱顺理成章继承了耿家的财产,自此耿家改姓高。 张灵芝剔着牙缝里的肉,笑嘻嘻下了最后结论。 “那个婆婆原本就是有精神病的,精神病杀人都不算犯法,根本不用坐牢,啧,那个女人算是白死了!” 秦舒窈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耿飒的脸庞。 健康的小麦色,微微有点丰腴,那双大眼睛像是天将亮时东方的启明星,很明亮清澈。 一想到这个姑娘会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去,秦舒窈就不觉浑身发抖,甚至强烈的不适感让她干呕起来。 陈启澜被惊醒,他忙不迭翻身坐起,一边拍着秦舒窈的后背,一边摸出火柴点亮蜡烛,脸上满是担忧。 “怎么了?昨晚的饭菜不合胃口?” 看着秦舒窈趴在床边痛苦干呕,陈启澜急得直跳脚。 “你……你多点几根蜡烛,屋里太黑了,我有点害怕!” 秦舒窈勉强坐了起来,她脸上满是斑驳泪痕,声音嘶哑不堪。 很快,陈启澜点亮了家里所有的蜡烛和煤油灯,光线驱散了夜的黑暗,秦舒窈也终于勉强恢复了平静。 “耿飒……” 秦舒窈不知道该如何向陈启澜描述耿飒的人生悲剧,毕竟这一切听上去太荒谬可笑了。 看着秦舒窈提及耿飒的欲言又止,陈启澜有点无奈,又有点高兴。 无奈这女人的小心眼儿,高兴她在为他而吃醋。 “媳妇儿我给你发誓,我和她真没什么,你要不信的话,我只能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了!” 如果心脏能挖出来,他的心上一定刻满了“秦舒窈”这三个字! 秦舒窈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她察觉到自己遗漏了重要的事,那就是虎子和小娇的命运! 以张灵芝卑劣恶毒的品格,不可能容忍陈启澜抚养战友的孩子! 就算她勉强接受,何翠莲也会想方设法教唆张灵芝虐待与驱赶这一对兄妹的。 可从头到尾,这母女二人都没提及过,就像是……虎子和小娇从未出现在张灵芝的人生之中。 如果非要解释,那就是在张灵芝随军前,这兄妹二人就因为某种原因不在了。 不在了? 秦舒窈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两个孩子是由耿飒母亲亲自照顾的,会不会她出事故死亡那天,两个孩子也一起…… 思及至此,秦舒窈的手心满是冷汗。 且不论虎子和小娇是烈士子女,便是普通百姓的孩子,也不该是那般凄惨的结局呐! “启澜,虎子和小娇……你们怎么打算的?” 秦舒窈试探着问道:“耿飒结婚了,两个孩子留在她家合适吗?” “耿飒和高锦粱订婚时,我们就讨论过要不要重新安排孩子,耿飒母亲不同意,她对这两个孩子感情很深。” 陈启澜如实答道:“小娇和虎子也不肯离开,当然,高锦粱也表示愿意接纳兄妹二人,所以孩子暂时继续留在耿家。” 这番话证实了秦舒窈的猜测。 上一世里,兄妹二人很可能在那场事故里一起丧生了! 她可以不管耿飒母亲的死活,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被死神带走啊! 孩子的父亲用鲜血生命守卫着国家人民,他的后代理应被善待才是。 “启澜,我想把两个孩子接过来自己照顾。” 听到这话,陈启澜眼神里泛过一抹光芒,可很快他摇了摇头。 “这件事以后再说,抚养孩子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这不是你的责任,你没义务跟着我受累。” 是,秦舒窈是他的妻子,可并不代表要与他一起承担所有责任,她应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 窗外晨光熹微,已经有早起的人下田劳作了。 而上一世,耿飒母亲死亡的日期,就是今天! “虎子兄妹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我起床出晨操,出完操回来给你带早饭……” 陈启澜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下床,一只细腻瓷白的胳膊伸来,直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第21章 别闹,你该出晨操了 软玉温香投怀送抱,陈启澜的心猛然一颤,连腿都止不住软了。 这小女人,是打算让他今天早操迟到,成为全营官兵的笑料吗? 脑子里有个声音提醒他不能沉迷温柔乡里,可身体却很诚实给出反应,甚至他的胳膊不受控制将秦舒窈揽入怀里。 唉,他可真没出息呐! “你宁可麻烦外人,也不肯麻烦自己的妻子吗?陈启澜,你不信我!” 秦舒窈直接把一顶大帽子扣在了陈启澜脑袋上。 “你嘴上说与耿飒没关系,其实你心底更信任她对不对?是,毕竟你和耿飒相识多年,毕竟你与我才认识几天?” 她语气幽怨,忽然重重推开了陈启澜。 秦舒窈在进行豪赌,赌注就是她在陈启澜心目中的地位比耿飒高一点。 她侥幸赌赢了。 陈启澜忙不迭解释道:“你是我妻子,是我能在关键时刻把性命托付给你的人,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不让你接回孩子,是担心让你受累辛苦,实话实说,昨天我想过把虎子兄妹接来家中,可虎子推你那一把,吓到我了!” 听到男人松了口,秦舒窈放软了语气。 “我接回孩子不光是为你考虑,你身份特殊,不可能每天在家陪我,你不能回家时有虎子兄妹陪着我,我也不害怕了!” 她咬咬唇,撒娇似的趴进陈启澜怀里,柔弱无骨的身躯贴上男人大腿,轻轻晃着,晃得陈启澜心猿意马。 “阿澜,求你了,让我把虎子兄妹接回来吧!” 秦舒窈这么一哼唧,陈启澜一向清醒的脑子瞬间成了一坨浆糊。 她每晃一下,他脑子里的浆糊就稠一些,牢牢糊住了他的意识,他甚至听不清楚秦舒窈在说什么。 “嗯……行……好……” 他下意识点头答应,双手已经遵循本能去剥秦舒窈的衣服。 管他什么晨操呢!管他什么被战友嘲笑呢! 此刻,秦舒窈占据了他的心与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呐喊,都想要重温那一夜的旧梦。 得逞的秦舒窈却像是滑溜的泥鳅,从他怀里逃走了。 她拢上被男人扯乱的衣领,面色略微有点潮红,在清晨第一缕微光里,咬唇朝他妩媚一笑。 “别闹了,你该出晨操了!” 她背对着他整理好衣服,弯腰穿袜子时一截瓷白如雪的细腰映入陈启澜眼帘里,晃得他热血奔涌。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有了陈启澜的首肯,秦舒窈一刻不敢停地出门,直奔耿家而去。 她怕自己来不及,怕重活一世依然无法救那两个小家伙的命! 远远地,秦舒窈就看到耿家门口停放着一辆手扶拖拉机,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正在清扫车斗。 这中年女人就是耿飒的母亲雷淑慧。 从秦舒窈从前面巷子里拐出来时,雷淑慧就看到了。 她心里下意识排斥与厌恶这个女人,毕竟陈启澜是她先相中的女婿,甚至她腆着脸主动开口,陈启澜依然毫不犹豫回绝了。 不死心的她又散布谣言意图逼迫陈启澜,可这人软硬不吃,甚至差点鸡飞蛋打毁了女儿的名节。 生怕收不了场的她只能再次放出风声,说是自己不同意女儿嫁给当兵的,又马不停蹄给女儿找了个上门女婿,事情才算过去。 她以为陈启澜不肯娶耿飒是因为要建功立业,谁料他扭头就结了婚,还将这个女人带到小镇上。 镇上那些长舌妇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笑话她呢! 好强了一辈子的雷淑慧越想越气,越想越恨不得撕烂秦舒窈那张狐媚子脸。 “婶婶!” 秦舒窈佯装没看到雷淑慧对自己的敌意,她站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来。 “昨天匆忙,没来得及随份子,今天一早,阿澜特意嘱咐我送过来的。” 红包没有封严,隐隐露出一个角,雷淑慧看到百元大钞的颜色,而且是两张! 在这个贫瘠的小镇上,子弟小学的老师每个月十八块钱工资,已经是让无数人羡慕的铁饭碗了。 哪怕耿家是镇上出了名的富户,存款也不过几百块而已。 二百块钱摆在面前,雷淑慧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可她不傻,这世上没有白占便宜的好事! “阿澜当初负伤在您家中养病,这份恩情他始终铭记在心,还有您抚养虎子兄妹三年的辛苦,他一直想找机会报答。” 秦舒窈笑着说道:“您要是不收,就是对他和部队有意见!” 她学了姜宝娉之前塞给她存单的手段,一番道德绑架,将毫无防备的雷淑慧架了起来。 果然,雷淑慧有点乱了阵脚。 就在此时,虚掩的木门被人拉开,耿飒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昨天婚礼上的红衣服。 “他在我家养病是公家的安排,伙食费和医药费都是公家出的,不用他来报答,至于虎子兄妹……” 耿飒的声音有点疲倦,她扫过秦舒窈那张粉嫩嫩的脸,咽下喉间的苦涩。 “我照顾虎子兄妹不是看在他陈启澜的面子上,而是为了牺牲的烈士!” 她扫过秦舒窈手里的红包,冷冷一笑。 “我们是拥军模范家庭,这红包我不会收的,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雷淑慧也终于反应过来,忙附和道:“就是,我们做这些事不是图钱的,你有事说事,没事就走,我还忙着呢!” 秦舒窈吃了瘪,她也不生气。 “好,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今早过来,是想接走虎子兄妹。” 听到这话,耿飒母女脸色大变。 “不行!你没资格带虎子和小娇走!” 雷淑慧怒不可遏,喊道:“谁知道你这女人有没有坏心眼,万一你虐待两个孩子怎么办?” “你让陈启澜来,你让他那些战友来,让他们亲自和我说!” 秦舒窈神色冷静平和,她说道:“我能来这里,自然是经过阿澜同意的,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没必要兴师动众。” 顿了顿,秦舒窈又说道:“而且婶婶,您女儿结婚了,就算你们愿意继续照顾虎子兄妹,可您女婿……” 听到这话,耿飒的脸色微微变了。 昨晚洞房花烛夜,高锦粱趁她心情好,提出想要把他外地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接来一起照顾。 她以家中已经有虎子兄妹为由拒绝,高锦粱却说将这兄妹二人还给部队,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她死活不松口,高锦粱竟说出“你别逼我弄死这两个小畜生”的狠话。 虽然高锦粱很快就道歉认错说他胡言乱语,可眼下秦舒窈再一提,耿飒心里忽然有几分后怕。 第22章 你怎么不听话呢? 雷淑慧却力挺自己精心挑选的好女婿。 “锦梁是个实诚人,他会将虎子兄妹视如己出的,你别挑拨离间!” 刚说罢,只听屋里传来小娇撕心裂肺的哭声。 耿飒忙扭头奔进院子,秦舒窈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只见高锦粱抱着浑身湿漉漉的小娇,紧张说道:“吓死我了,这孩子贪玩胡闹掉进水缸里了,要不是我正好出来,只怕她就……” 说到这里,他的视线扫过虎子。 “虎子,你说是不是?” 虎子抿着唇不说话,高锦粱再次拔高了声音。 “虎子!说话啊!” 回过神来,虎子看着被高锦粱抱在怀里的妹妹,半晌“嗯”了声。 “是小娇太调皮了!” 雷淑慧将小娇接过来,埋怨道:“哎哟,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你真是吓死人了!” 她抱着小娇回屋换衣服了,虎子寸步不离跟了进去。 高锦粱抖了抖身上的水,看到秦舒窈姣好的容貌身段时,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贪婪。 “这不是陈连长的老婆吗?您这是……” 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上前几步笑着打招呼。 秦舒窈晃了晃手中的红包,一个不慎,两张大钞掉了出来。 “我来给你们补上分子钱!” 不等耿飒开口,高锦粱已经弯腰捡起贰佰元打算揣进自己兜里。 揣一半想起什么来,他又忙塞进耿飒手中。 “快收好,这可是陈连长的心意!” 耿飒的表情很复杂,久久,她忽然开口。 “你刚才说要接走虎子兄妹?你能保证对他们好吗?” 秦舒窈点头。 “当然能,我与你一样,照顾这俩孩子不是为了陈启澜,而是因为他们是牺牲烈士的后代!” 耿飒点了点头。 “好,那我现在给他们收拾东西,你今天就带他们走吧!” 听到这话,高锦粱眼中满是喜色,却还装作不舍。 “哎哟,我们对这俩孩子视如己出,实在是舍不得呐!” 耿飒直接怼回去。 “舍不得?那就让孩子继续留在家里?” 当即,高锦粱闭了嘴,片刻尴尬一笑说道:“那你都已经答应人家了,怎么能食言呢?” 耿飒冷冷一笑,望向高锦粱的视线满是轻蔑嘲弄。 雷淑慧听到要把孩子交给秦舒窈,她当时就怒了。 母女二人拉扯半天,最终还是高锦粱一番劝说,雷淑慧这才服软松了口。 “下午再接行不行?我前几天就答应两个孩子,今天带他们去县城玩!” 听到这话,秦舒窈反而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上一世的虎子兄妹确实死了,与雷淑慧一起死在了那场事故中! “不可以!” 她说道:“小娇落水受了惊吓,万一再吹风着凉怎么办?你们若是想孩子了,随时都能去我家探望!” 雷淑慧尽心尽力抚养孩子三年,一朝要送走,她哪里舍得? 现在秦舒窈甚至不让她履行自己对孩子的承诺,简直…… 耿飒也皱起了眉头。 “你什么意思?不放心我妈开手扶拖拉机的技术吗?她是全县第一批女拖拉机手,是全省劳动模范,是……” 一口气列举出母亲这些年获得的荣誉,耿飒说道:“孩子还在我家,我依然能做主,今天我妈还就要带孩子去县城,你能怎么着吧!” 说罢,她对母亲吩咐道:“妈,你现在就带着孩子去县城,正好给虎子和小娇买几个大肉包子!” 秦舒窈哪里能让步?她也不敢让步。 一旦让步,两个孩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耿飒是个暴脾气,她看到秦舒窈挡在面前不让走,嗓门一下子就拔高了。 “你给我让开,别逼我动手!” 一旁的高锦粱听到这话,当即就撸起袖子。 “敢在我家欺负我老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小贱人!” 他一边嚷嚷,一边就伸手去抓秦舒窈的胳膊,说是替老婆出头,实则是想趁机揩油。 毕竟秦舒窈这身段模样,比耿飒诱人多了! 不等高锦粱碰到秦舒窈的袖子,他后背忽然挨了重重一脚,他当时就飞出去趴在了地上。 陈启澜冷着脸,将差点被人占了便宜的妻子搂在怀里。 “让你等我回家一起过来接孩子,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他看似在训斥秦舒窈,实则是在给她撑腰。 秦舒窈也是惊魂未定。 若是陈启澜没有及时赶来,她哪里能是高锦粱的对手呢? 到时候自己吃亏不说,怕是俩孩子也得坐上拖拉机去县城…… 训完妻子,陈启澜这才抬头看着耿飒。 “当初便说过孩子只是交由你们暂时照顾,如果有合适机会我们会另行安排孩子的生活,你们自己答应了。” “现在怎么个意思?非但不放人,还打算打我老婆?” 看到陈启澜如此偏爱袒护秦舒窈,耿飒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她挤出笑容说道:“都是误会,我只是想让我妈带孩子去县城买几件好衣服吃一顿好的!” “不必了!” 陈启澜冷声说道:“衣服我们可以给孩子买,好吃的,我们也可以带孩子去,就不劳烦你们家了!” 他扫过趴在地上哀嚎的高锦粱,复又将视线落在耿飒身上。 “他刚才到底是要为你出气,还是另有所图,你应该看得出来!” 像是一记耳光抽在耿飒脸上,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出来了,高锦粱根本不是为她出头,这混账王八蛋就是想趁机占秦舒窈的便宜,甚至还当着她的面。 才结婚第二天,这个男人就迫不及待撕下了伪装,她和她妈妈都被骗了! 秦舒窈对耿飒充满了同情。 可按照上一世的结局走向,这还不是最惨的…… 虽然和耿飒初见面,但秦舒窈能感觉到这个女孩骨子里的正义与善良。 就冲她能拒绝了二百块巨款的诱惑,坚决不肯让金钱玷污了她对牺牲烈士的崇敬之意。 如她所说,抚养虎子兄妹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让烈士的英灵安息。 秦舒窈心底涌上强烈的愿望,她要救耿飒! 这边,雷淑慧还在做最后的抵抗,想要留下虎子兄妹。 “就算我们同意了,但孩子的意见也得听一听吧?” 她说道:“我们让孩子自己决定跟谁生活!” 雷淑慧胸有成竹,她坚信两个孩子与自己之间的深厚感情,他们一定会选择她的! “虎子,小娇,你们想继续跟着奶奶和姑姑一起生活呢?还是想跟……这个不认识的阿姨走?” 第23章 感化小羊羔 雷淑慧这话问得有点卑劣。 她将秦舒窈称为“不认识的阿姨”,显然是在故意提醒两个孩子,不要跟着陌生人走。 而且昨天她还听说,虎子在陈启澜家中骂了秦舒窈。 是,她承认,虎子对秦舒窈的指骂都是她教的,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陈启澜瞧不上她女儿?凭什么秦舒窈能嫁给陈启澜? 小娇落水后受了惊吓,一直缩在雷淑慧怀里颤抖抽泣,虎子瞪着大眼睛,拳头攥得很紧。 他看看一脸期待的雷淑慧,又看看朝他微笑的秦舒窈与陈启澜。 视线扫过高锦粱时,男人正恶狠狠瞪着他。 他想起小娇落水前的场景。 妹妹像往常一样蹲在院子里捉蚂蚁,高锦粱拎起妹妹的衣服,直接把她扔进了装满水的大缸。 他正在柴房里摞柴火,听到水声奔出来,高锦粱正把刚浮出水面的妹妹往水里狠命摁。 看到他出现,高锦粱下意识将妹妹拎了出来。 “敢胡说半句,我明天就把她扔进池塘里,淹死她!” “虎子,快说啊,你跟谁!” 雷淑慧眼巴巴问道。 虎子回过神来,抬手指着秦舒窈。 “我跟她!” 这话像是晴天霹雳,让雷淑慧几乎无法站住脚,她一个趔趄坐在地上,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三年呐!她没日没夜照顾了这俩孩子三年呐! 就算是条狗也该喂熟了吧?可他……他竟然要跟别人走! “滚!你们都给我滚!” 一辈子要强的雷淑慧歇斯底里咆哮着。 “没良心的东西,是谁半夜冒着大雪背你们去看病的?是谁点着煤油灯给你们缝棉袄的?是谁……” 她扪心自问,待这两个孩子比待自己的亲女儿都要上心啊! 她想骂这俩孩子一顿,可看到孩子无辜惊慌的模样,她又将矛头对准了边上的秦舒窈。 “贱人!你这个挑拨离间不怀好意的贱人!你一来,我们的日子都被你搅乱了,你怎么不去死!” 秦舒窈原本还想提醒雷淑慧几句,让她好好检查自己的拖拉机,尤其是今天别开车去县城。 可听着雷淑慧不堪入耳的恶毒骂声,她也一肚子火气。 人各有命,有人非得上赶子去死,大罗神仙下凡怕是也拦不住! 她又不是普度众生的神,她还能掌控所有人的死活不成? 当即一手抱着小娇,一手牵着虎子离开了耿家。 陈启澜冷眼扫过刚爬起来的高锦粱,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给我放老实点!” 将高锦粱甩到一边柴垛上,陈启澜追随着妻子的脚步一道离开了。 雷淑慧哭了会儿,忽然爬起来。 “走就走,没良心的东西趁早走才好呢,我一个人去县城吃肉包买衣服,我不能让你们看笑话!”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耿飒忙阻拦。 “妈,又没什么大事儿,改天再去县城……” 高锦粱却将耿飒拖开,甚至还主动将启动拖拉机的摇把递给了雷淑慧。 “她心情不好,你就让她去呗,没准吃点东西看个戏,她就高兴了!” 耿飒厮打着高锦粱,骂道:“她这种状态开拖拉机出门,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你放开我!” 高锦粱死死抱住耿飒的腰,甚至故意在她肚子上捶了两拳泄私愤。 趁着这机会,雷淑慧发动了拖拉机,在一阵黑烟中离开了…… 秦舒窈将虎子和小娇带回了家。 初到新地方,而且虎子昨天还推了秦舒窈,此时两个孩子如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神情怯怯。 秦舒窈其实也很紧张。 前世今生,她没当过妈,更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乍然多了两个孩子,而且还是对自己有排斥感的孩子,秦舒窈可谓是亚历山大。 但想到这俩孩子悲惨的命运,她就算硬着头皮也得往前冲。 想起自己从老家带来的小点心还剩了不少,秦舒窈忙冲进卧室,将大大小小的点心袋子都抱了出来,献宝似的摆在两个孩子面前。 她拿了两个自认为最好吃的点心递过去,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往后退了退,躲开了她递来的点心。 见状,陈启澜上前将秦舒窈拉了起来。 “点心给你们放着,喜欢吃哪个自己拿,大孩子了,别总让人哄!” 秦舒窈嘴上说没关系,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挫败感,甚至有点难过。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卧室里,陈启澜轻轻搂着秦舒窈的腰,连声道歉。 秦舒窈摇了摇头。 “以前爷爷买了只小羊羔,小羊羔很怕生,爷爷说小羊羔是在考验我呢,看我是不是有足够的耐心感化它。” “后来呢?你感化小羊羔了吗?” 陈启澜笑着问道,俯身吻了吻秦舒窈的脸颊。 “当然了!我每天给小羊羔割最嫩的草,渐渐地,它不躲着我了,再之后它开始主动靠近我,从我手里抢草吃,还故意啃我的头发呢!” 话锋一转,秦舒窈说道:“一只小羊羔都需要足够的时间与耐心去感化,更别提两个活生生的孩子了!” “我难过归难过,但我不会和孩子计较的。” 秦舒窈温声说道:“其实想想,耿飒母女也经历过这些困境,她们都能克服,咱们怎么能说不行呢?” “嗯,反正我能行,我很行,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陈启澜这话意有所指,待秦舒窈反应过来之后不觉红了脸。 她啐了口,骂道:“你可真不要脸!” 秦舒窈消了气,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雷淑慧送死。 上一世里雷淑慧的死因是车祸,可耿飒说她母亲是县里第一批女拖拉机手! 这说明什么? 雷淑慧开拖拉机的技术一定很高超,而且在载有两个孩子的前提下,更不会粗心马虎出差错。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拖拉机出了致命问题,让经验丰富的雷淑慧也无法应付掌控,才促成了悲剧! 秦舒窈一己之力很难救人。 “高锦粱心术不正,耿飒算是跳进火坑里了!” 沉默片刻,秦舒窈决定不分青红皂白先把屎盆子扣到高锦粱脑袋上。 “今早我去耿家时,看到他正蹲在拖拉机边上鬼鬼祟祟摆弄什么,他应该提前知道丈母娘今天带孩子去县城……” 第24章 救人 陈启澜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眼神微微有些冷。 秦舒窈拽着陈启澜往外走。 “咱们一起去耿家再看看情况,不管之前有什么误会,耿家毕竟尽心尽力照顾了虎子兄妹这么久!” 到了耿家门口,就听到耿飒在骂人。 “高锦粱你放开我!王八蛋你疯了……” 秦舒窈推门走进去,只见耿飒被高锦粱摁在墙上,衣服都撕开了大半。 看到秦舒窈进来,高锦粱非但没有停下动作,反而用让人作呕的眼神,死死盯着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女人,仿佛将耿飒想象成了她。 秦舒窈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扭头躲避,可四下环顾没看到拖拉机和雷淑慧,她的心沉了沉。 “耿飒,你妈妈……” 耿飒满脸泪水,她扭头看着秦舒窈。 “救我!” 秦舒窈大喊一声“启澜”,只见原本站在门口的陈启澜奔了进来,一脚踹在高锦粱嘴上。 几乎是同时,秦舒窈奔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耿飒颤抖的身躯。 “你踏马私闯民宅?你踏马打我?我要到你们部队告你!” 高锦粱满嘴的血,张口一说话,两颗牙掉在地上,混合着血水好不狼狈。 “耿飒,你妈妈呢?” 不理会疯狗似的高锦粱,秦舒窈急声问道。 只见耿飒嘶声答道:“她情绪异常激动,非要去县城,我想拦她,可高锦粱这混账……” 正好外面传来军车轰隆隆的声音,陈启澜奔出去,是八连刚执行完任务回来。 “老八,快,去县城!” 陈启澜拦住军车大声喊道。 秦舒窈和耿飒也追了出来,一起爬上了军车。 八连长胡江南大概了解事情经过,觉得陈启澜有点大惊小怪。 “嗐,人家可是省里的拖拉机能手,就算情绪激动点,也不至于出事,你们也太小题大做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吩咐司机加快速度,看看能不能追上雷淑慧。 耿飒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身上穿着秦舒窈的衣服,而秦舒窈则披着陈启澜的军装,两个女人都没说话,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去县城的路不算太好,要翻过一条沟壑,有将近三公里的急转弯和大坡路。 军车拐过一道弯,只见路边半人高的蒿草像是被什么碾压过,乱七八糟倒了一地,而崖边的酸枣树上,挂着一截桃红的绸缎。 耿飒尖叫一声。 那绸缎是昨天她结婚时绑在拖拉机上的,因为大红布不够用,她就找了一截桃红布凑数图个喜庆。 军车停下来,车里几十号人乌泱泱奔到路边勘察情况。 “哎,看到了!” 有人喊道:“沟渠里果然有拖拉机!” 听到这话,耿飒眼前一阵发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快,拿家伙救人!” 胡江南一声令下,官兵们有条不紊开始行动,有拿绳子的,有拿铁锹锄头的,还有拿急救药包的…… 秦舒窈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陪在耿飒身边等待消息。 生死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当初就说高锦粱是个心怀鬼胎的东西,我妈却说我以貌取人,她……她就是不甘心!” 耿飒语无伦次。 “陈启澜死活不肯娶我,她心里赌气,就想找个更好的男人,让陈启澜悔青肠子,但怎么可能呢?” …… 可说这些早已没用了,如果命运不肯放过雷淑慧,她的结局依然是死! 不知过了多久,从沟渠下面传来嚷嚷声。 “快!赶紧救人!还有气呢!” 听到这话,耿飒猛然站起身来往沟渠底部狂奔。 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等抵达沟渠看到奄奄一息的母亲时,耿飒也被摔到满脸血渍。 雷淑慧的意识很清醒。 她看着女儿,又看着陪在她身边的秦舒窈,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流下两行清泪。 很快,雷淑慧被送到县城医院抢救,好在没有致命的伤,很快就脱离的危险。 “老太太是真命大呐,坠崖时挂在了一棵柏树上,这才捡回一条命,要是直接落地,那……” 胡江南唏嘘道,也是一阵阵后怕。 拖拉机都被摔得七分八裂,更别说血肉之躯了。 “而且咱们赶到的时机也刚刚好,要是耽搁了时间,老太太怕是也活不了,她是这样倒挂在树上的……” 胡江南比划着雷淑慧当时的危急情况,听得秦舒窈忍不住打颤。 说着,胡江南望向陈启澜。 “老七,你这……神机妙算啊,就这么救了一条命!” “三条!是三条!” 耿飒嘶声说道:“如果不是你们非要带走虎子和小娇,今天遇险的就不止我妈一个,还有他们兄妹!” 想想那种场面,耿飒像是坠入了冰窟里,从脚底心凉到天灵盖。 秦舒窈欲言又止,最终在陈启澜的眼神阻止下,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里人多眼杂,耿飒母女又在乎面子,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而且聪明如耿飒,怎么能看不出端倪呢? 下午,秦舒窈与陈启澜先回镇上照顾孩子,胡江南留了两个人在医院帮忙。 雷淑慧清醒了,母女二人又是一阵抱头痛哭,只见耿飒找借口遣走那两个士兵,病房里只剩她们母女。 “妈,拖拉机被人动了手脚对不对?” 耿飒抖着嗓子问道。 雷淑慧抿着唇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耿飒继续追问道:“是刹车被人弄坏了吗?” 母亲再次以沉默作为回应,耿飒知道自己又说对了。 “您心里应该知道凶手是谁吧?咱们母女俩猜的,是一个人没错吧?” 沉默片刻,雷淑慧睁开了眼睛。 “不能报警!否则会被全镇的人笑话,陈启澜和那个女人更会笑掉大牙!”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不就是咱们不同意把他妈接来一起住嘛,他心里有气,才一时冲动做了傻事!” 耿飒气到浑身发抖。 “这是一时冲动做傻事吗?妈,这是谋杀!这是犯罪!你非但不报警把他送进监狱,你还替他找理由开脱?” “你要面子我不要,我不在乎被人笑话,我这就去报警,我这就让警察抓了这个王八蛋!” 她转身就要走,身后传来雷淑慧愤怒的威胁。 “你敢报警招来警察把家丑张扬出去,我就死给你看!” 耿飒的脚步戛然而止,只听身后传来母亲不容商榷的命令。 “把他家人接来好好善待,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对他好,他自然也会对我们好,就是死,你也不许离婚,我们耿家丢不起那个脸!” 第25章 哥哥与妹妹 秦舒窈与陈启澜从县城回镇上时,顺便买了些日用品。 那个所谓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丝毫不夸张,连昨晚他们睡觉的被子床单都是陈启澜从队里借来的。 在秦舒窈随军之前,陈启澜一个单身汉吃住都在队里,这个院子还是领证那天廖敏良给洪政委打电话要来的。 回家的路上,看着一车厢的日用品,陈启澜一脸歉疚。 “没想到这次探亲会结婚,所以就……” 就什么都没准备,让媳妇儿受委屈了。 胡江南咧咧道:“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老七,别的不说,先把自己的存折上交给老婆,这是咱们营的传统!” “废话,这用你教?结婚那天我就上交了!” 陈启澜狠狠瞪了多嘴的战友一眼,反讽道:“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呵,没老婆的单身汉还给我传授经验?” 杀人诛心就是陈启澜这样式儿的! 不止胡江南道心破碎,还有其他几个单身汉,都受到了暴击。 七连长我警告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哎,七嫂子厨艺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去家里吃饭啊?” 有人开口询问,其他人皆是一脸期待。 “滚!吃什么饭?只有我能吃我老婆做的饭,也不看看你们什么档次!” 不等秦舒窈开口,陈启澜一脚踹在那个率先提议去他家吃饭的战友腿上。 “你有点礼貌行不行!” 看到陈启澜待战友的态度“恶劣”,秦舒窈在他腿上轻轻掐了一把。 随即,她笑着说道:“等这几天家里收拾妥当了,一定请大家吃饭,我厨艺一般,但也能勉强烧几道家常菜!” “家常菜好!我就喜欢家常菜!” 胡江南拊掌说道:“我能点菜吗?我想吃小鸡炖蘑菇。” 陈启澜笑骂道:“我把你和蘑菇一起炖了!” 车子快到镇上时,秦舒窈忽然“哎呀”了一声。 “没买碗!” 买了一口大锅一口小锅,买了盆子碟子筷子勺子,甚至给虎子兄妹还买了几件新衣裳。 可唯独忘了买碗! 陈启澜揉了揉秦舒窈的发顶,温柔安抚道:“没事儿,一会儿我带你去打劫……哦不是,去借碗!”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两名战士被临时派来照顾虎子兄妹,看到陈启澜夫妇回来,正在陪小娇玩耍的战士忙站直身体。 “七连长好!嫂子好!” “虎子呢?” 秦舒窈只看到小娇的身影,她下意识就去找虎子,神色颇为着急。 “哎,虎子那会儿还在院子里呢!” 小战士忙跟着四处寻找。 秦舒窈刚走到院子外面,只见虎子背着一捆柴拐进巷子里。 柴捆子很大,虎子小小的身躯被压得很弯,他艰难往前走着,额头满是汗水。 “虎子!” 见状,秦舒窈忙奔上前,将虎子背上的柴接了过来。 “阿姨,对不起!” 虎子一改昨天对秦舒窈的恶劣态度,一个九十度鞠躬,让秦舒窈手足无措。 “我以后会乖乖听话,我可以帮你干家务,我什么苦都能吃,我……我……” 他到底还小,即使在努力装大人,但还是露怯了。 虎子的态度转变不是因为喜欢上秦舒窈,而是为了与妹妹活下去! 今天早上在耿家,当妹妹被高锦粱扔进水缸里差点淹死时,虎子就知道那里不再是他们的家了。 就算奶奶和姑姑对他们好,可他看得出来,高锦粱迟早要成为耿家的新主人。 所以他选择了秦舒窈。 起码,他在这个女人脸上没有看到杀气,起码,他和妹妹能活下去! 妈妈临死前将他叫到床边,拉着他的手谆谆叮嘱。 “以后不管跟着谁,都别犟别逞能,该认错就认错,该下跪就下跪,你记住了,不管多难,都要和妹妹活下去!” 那时他才五岁,母亲的死让年幼的他不得不懂事,像是在拔苗助长。 他像是坚韧不屈的杂草,不管多么恶劣的环境,他都能很快适应。 甚至,他还努力用自己瘦弱的身躯给妹妹撑起一片天地。 他可以吃苦受罪讨好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他把该吃的苦都吃了,妹妹就不用再吃苦! 秦舒窈是个通透的女人,她在虎子讨好却又警惕的眼神里读懂了他。 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湿了眼眶。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不用刻意讨好谁,我们是家人,我们是平等的!” 她有点哽咽,拎着虎子砍来的柴,拉着他回到了家里。 “哥哥!” 小娇原本很拘束,看到虎子回来,她像是被松绑的小兔子,连步伐和声音都变得轻快许多。 虎子抱住了妹妹。 “小娇,以后要听七爸爸和阿姨的话,知道吗?” 小娇重重“嗯”了声。 陈启澜微微用力拍了拍虎子的肩膀,欣慰说道:“你小子可以啊!” 即使他看出来虎子只是在虚假地讨好与卖乖,但这又如何? 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在用尽全力活下去而已,他们有什么错? 两个孩子不再像早上那样抗拒秦舒窈,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乖得如同两个傀儡娃娃。 秦舒窈给他们点心,他们就乖乖接过来吃,秦舒窈给他们水果,他们也乖乖抱在怀里。 每接过一样东西,虎子都会教小娇说“谢谢阿姨”。 这个才八岁的哥哥在努力教授妹妹寄人篱下谋生的本领,他已经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了。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无法与两个孩子和平相处,但不过一天功夫,孩子就变得乖巧懂事让人省心,可秦舒窈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们本该如天空飞鸟、如山谷野花般无忧烂漫肆意成长啊! 暮色四合,陈启澜带着秦舒窈与两个孩子去打劫,哦不,去借碗。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后巷的洪政委家。 先前陈启澜便说过了,洪政委叫洪梅生,曾与廖敏良一起在陆晋中手下当兵,所以对陈启澜很是偏爱。 当然,这份偏爱只存在于日常生活中。 在部队,洪梅生向来一视同仁,甚至因为陈启澜是陆晋中的外甥,他对他的要求更为严苛。 陈启澜连门都没敲,推开门大摇大摆走进了种满菜的院子里。 他像是执行任务的军犬,一边吸鼻子一边四处打探,经过亮灯的厨房窗户时,对着里面直接嚷嚷。 “啊呀好香!今天是做红烧肉了吗?有没有我们一家四口的份儿呢?” 第26章 军人与使命同在 话音落下,厨房里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 “没有你的份儿,但有你家属的份!” 陈启澜嘿嘿笑,说道:“那我吃我家属剩下的,她饭量小。” 片刻,一个头发半白、身形精瘦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秦舒窈猜测这人便是洪政委洪梅生。 “臭小子,嚷嚷什么呢!” 洪梅生合上手里的报纸,笑着迎上前在陈启澜背上拍了两下。 随即,他笑眯眯看着秦舒窈。 “洪叔好!” 秦舒窈笑着打招呼,不卑不亢倒是很有气节,让洪梅生相当满意。 老廖在电话里说阿澜忽然结了婚,而且对方还是个牧羊女,他当时就惊呆了。 连他老婆都替阿澜担心,说门不当户不对的,那女人若是再唯唯诺诺一副小家子气,阿澜的一辈子可就毁了! 现在看到秦舒窈进退有度向他问好,而且这模样长相,站在阿澜身边毫不逊色,俨然一副金童玉女。 难怪老廖在电话里笑着打趣,说能驯服阿澜这匹野马的人终于出现了。 “洪叔,你发什么愣呢?我老婆和你打招呼也不理?哟,嫌我们来蹭饭了?行行行,那我们走!” 洪梅生有点走神,以至于没即刻回应秦舒窈,这让陈启澜不满了。 他拉着秦舒窈作势要走,洪梅生笑着在他腿上踹了一脚。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洪梅生对秦舒窈笑着颔首,说道:“小秦,我以后就叫你小秦吧,你可别听阿澜瞎咧咧,这小子一向嘴欠招人烦!” 秦舒窈莞尔一笑,示意虎子兄妹开口打招呼。 “今天耿家的事我也听说了,真玄呐!” 洪梅生摸了摸虎子的脑袋,又弯腰将小娇抱在怀里,招呼着陈启澜夫妇一道进了屋子。 “要不是你们大闹一通接走孩子,只怕就……” 当着孩子的面,洪梅生没有说下去,他好奇问道:“哎,你俩怎么想的,怎么就忽然想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呢?” 尤其是新媳妇秦舒窈,虚岁刚二十,自己都没生养过,怎么就能愿意接纳别人的孩子呢? “吃醋呗!” 陈启澜开着玩笑,说道:“昨天一进镇上,有人胡咧咧我和耿飒的关系,结果她就吃醋了,和我大闹一场,甭提多烦人了!” 嘴上说着烦人,但陈启澜眼底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我看你不是嫌烦,你是在故意炫耀呢!” 洪梅生是看着陈启澜长大的,这小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还嫌人家吃醋闹事烦? 谁知道他心里有多享受老婆吃醋的样子? 男人这种生物虚荣着呢! “接过来也好,毕竟是咱们烈士的后代……只是如此一来,就辛苦小秦了!” 洪梅生说道:“小秦,以后要是忙不过来了,你就找你肖阿姨帮忙!”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穿着白底蓝花的确良衬衫的中年女人端着一大盘子红烧肉走了进来。 秦舒窈忙起身帮忙。 “肖芳,以后你多帮忙照顾照顾!” 女人叫肖芳,是洪梅生的妻子。 她刚才在厨房窗户里就看到阿澜的妻子了,长得是真好看呐,难怪能俘获阿澜的心。 “小秦,以后有事就招呼一声,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肖芳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看得出来也是个爽快人。 秦舒窈跟着肖芳去厨房里端菜盛饭,虎子兄妹也帮忙打下手摆碗摆筷子,原本冷清的屋子忽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洪梅生和肖芳没有孩子。 早年间洪梅生在外当兵,肖芳在农村老家耕田种地伺候公婆。 怀孕五个多月时,肖芳扛着一麻袋粮食去水磨坊打粮。 雪天路滑她摔了一跤,当时就出血了,可她还是咬着牙将粮食扛了回来。 孩子没保住,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她自此也无法再生了。 一年两年过去了,公婆话里话外都在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让性格好强的肖芳无法立足,她趁着洪梅生回家探亲,主动提出了离婚。 本以为洪梅生会答应,毕竟哪个男人不想当爹呢? 谁知他不光不肯离婚,还与父母大吵一架,执意要与肖芳过一辈子。 “肖芳不是不能生,是我们洪家害她不能生!是我的错!是你们的错!” “大雪天,爹娘和二弟三弟围着炉子烤火聊天,却催着怀孕五个月的肖芳去磨面,你们于心何忍?” “肖芳本可以扔了那袋子粮食慢慢走回家休养,可因为那是全家一个月的口粮,所以她拼了命把粮食带回来!” “不能生孩子怎么了?我一辈子不当爹又怎么了?肖芳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为洪家生儿育女的工具!” 洪梅生第一次忤逆父母,执意不肯离婚,自此肖芳就做了随军家属。 她跟着丈夫颠沛辗转了大半个国家,但却毫无怨言。 嫁给洪梅生,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很快,饭菜端上了桌,有肉有鱼格外丰盛。 “就算你们不来,我也打算喊你们一起吃晚饭呢!” 肖芳招呼着秦舒窈坐下,说道:“中午我去你们家里看过了,这家具什么都得尽快添置才行。” “但不用弄太好,咱们随军家属都是跟着部队走,指不定哪天又得搬家了!” 身为过来人,肖芳在这方面有经验。 她絮絮叨叨给秦舒窈传授着经验,还说明天过去帮她一起收拾。 陈启澜和洪梅生喝了一点自酿的酒。 “前线战事越来越胶着呐,如果态势继续恶化,很可能就要轮到我们师了!” 顿了顿,洪梅生喝光杯中的酒。 “你爸给我发了电报,你想知道内容是什么吗?” 听到这话,陈启澜的笑容有点淡了。 “还能是什么?无外乎就是不允许我上战场呗!” 他玩弄着手里的酒杯,用指尖描绘着酒杯上的花纹,半晌说道:“他管不了我,我也不用他管!” “我要是你爸,我也不希望你上战场,前线的伤亡率太高了。” 洪梅生眉头紧皱,说道:“不说远的,就上个月一场争夺高地战中,我军与敌军激战一天一夜,战斗结束后,高地几乎被炮火削平!” “虽然我军抢占了高地,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两个排的战士永远长眠在那里。” 陈启澜默然不语,洪梅生叹息着开口。 “阿澜,虽然身为政委我不该说这些话,可私心来讲,我赞同你爸的意见!” 片刻,陈启澜抬头看着洪梅生。 “那您呢?如果那一天来临,您会上战场吗?” “当然!我当然要上战场!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军人与使命同在!” 洪梅生不假思索回答。 陈启澜笑笑,一口气喝光杯中的酒。 “那不就是了!” 第27章 英烈台 秦舒窈一家连吃带拿。 原本只是想借两个碗凑合几天,可肖芳直接送给他们一整套精致的新餐具。 “我们就两个人,老洪十天里有八天都不在家,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多碗!” 肖芳笑着说道:“你们拿走这套碗碟反而是帮我忙呢,放在家里太占地方了。” 话说到这里,秦舒窈也没再拒绝。 拿了碗,肖芳又把剩下的红烧肉和包子一起交给秦舒窈。 “你们人多战斗力强,老洪血压有点高,医生不让他多吃肉呢!” 从洪梅生家出来,夜色渐浓。 秦舒窈抱着装红烧肉的大碗,陈启澜抱着那一套新餐具,虎子怀里是用蒸笼布裹起来的大包子,小娇手里攥着一把水果糖。 一家人满载而归。 “你真要上战场吗?” 今天饭桌上的话,秦舒窈都听见了。 即使早已知道结局,可她还是希望奇迹的出现。 比如陈启澜被他父亲强硬调回京城,比如洪梅生谆谆善诱的劝说起了效果。 然而奇迹没有发生,陈启澜上战场的态度无比坚定。 “对!” 陈启澜看着走在前面的虎子兄妹,说道:“他们的爸爸牺牲时,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在英烈台整理遗体时,他的眼睛合不上。”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肯瞑目,不止放不下家人,更担心仗打不赢!” 轻轻叹息着,陈启澜说道:“如果打不赢,我们就再也没机会像今晚这样大口吃肉了!” 如果打不赢,山河破碎民不聊生,那该是怎么样的人间惨剧呢? 所以这一仗必须赢,他们一步都不会退! 秦舒窈一时之间有些哽咽。 许久,她问道:“什么是英烈台?” 陈启澜从碗里拈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一脸满足嚼着。 “英烈台,又叫洗尸台,前线牺牲的烈士们会被送到这里,整理好仪容仪表,清清爽爽去烈士陵园与已经提前出列的战友们团聚!”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静温和,全然没有对死亡的惧怕。 “与我同期军校毕业的战友,已经牺牲了七个。” 秦舒窈忽然抱住了陈启澜的胳膊,额头紧紧抵在他肩上。 “你不要牺牲!” 她在哽咽颤抖,撕碎了陈启澜的心。 如果是别的要求,哪怕是上天摘月亮摘星星,他也会满足的。 唯独这个要求…… 陈启澜后背挺得很直,双手紧紧抱着那一盒精致的瓷碗,他知道她很喜欢。 然而就算女孩在他怀里抽泣哀求,他也不能许下任何承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底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 小娇听到身后的啜泣声,她想停下脚步回头看,却被哥哥拉住了手。 “可是哥哥,阿姨哭了!” 不明所以的小娇轻声说道。 虎子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死气沉沉的。 “那也和咱们没关系!” 秦舒窈没有伤怀太久,因为有行人经过,她不想被人说闲话。 二人晚一步回到家,只见虎子正蹲在地上在给小娇洗脸。 小娇被哥哥的动作弄疼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皱着小脸忍受。 秦舒窈解救了小娇。 她让陈启澜烧了一锅热水盛在桶里,兑成温度刚合适的热水,然后把小娇放了进去。 虽然雷淑慧很疼爱孩子,但并不太注意卫生方面。 秦舒窈给小娇打了两遍肥皂,中途还换了一次水,终于把小家伙洗得干干净净,脸蛋都白了不少。 小娇换上今天刚买的新衣服,一脸开心。 “哥哥,新衣服好看吗?” 虎子绷着脸点头,打算去把妹妹洗过澡的水倒掉。 “拎不动就不要逞能,家里有大人呢!” 陈启澜抬手在虎子脑门弹了下,轻松拎起水桶。 “需要我帮你洗澡吗?” 虎子忙捂住了自己的裤腰带,警惕喊道:“不要!我自己会洗!” 到底还是个孩子,看到他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秦舒窈忍不住笑了。 她把新衣服递给虎子,说道:“洗完澡把脏衣服拿出来放在门口的盆里,我明天一起洗!” 虎子和小娇住在西屋,正好有两张行军床,兄妹二人也好做个伴儿。 待孩子们收拾好回屋睡下了,秦舒窈这才拖着疲倦的双腿进厨房烧洗澡水。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陈启澜正拎着一桶热水往他们卧室走来。 “镇上有洗澡堂,每周二四六开门,你今晚先凑合擦洗一下身子。” 一边说着,陈启澜一边将热水桶放在卧室地上,还顺手反锁上房门。 忽然停电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陈启澜轻车熟路摸出蜡烛点上,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黑暗,水汽氤氲的卧室里,秦舒窈的脸很红。 她奔波好几天,确实急需洗个澡,这桶热水的诱惑力太强了。 可陈启澜似乎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甚至还拿着毛巾站在那里,一副居心不良的模样。 “还愣着干嘛?快洗呐,不然水凉了!” 隔着热气腾腾的水雾,陈启澜催促着。 他声音低沉好听,隐隐有一点克制的沙哑,如同一把钩子,勾着秦舒窈疯狂跳动的心脏。 “你……你能先出去吗?” 片刻,秦舒窈鼓足勇气开口。 即使他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可毕竟算不得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那一夜在混混沌沌中极致疯狂,一些模糊的片段时不时出现在秦舒窈脑海里。 男人孔武有力的身躯,很重很热,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与耳后,她在哭,如同汪洋大海里随波逐流的扁舟,无法掌控方向…… 可那是迫不得已的。 当春潮褪去,她不得不看到残忍可笑的现实。 “我不喜欢这样被你盯着,请你出去!” 这次,她的语气很坚定,带着疏离和抗拒,似乎要与陈启澜拉开足够的距离。 陈启澜看着秦舒窈的眼睛,久久,他将毛巾放在椅子上。 “好,你洗吧。” 他沉默着离开了,一如既往体贴带上了门。 秦舒窈奔过去反锁上了门,浑身忽然就虚软不堪,无力靠在了墙上。 她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进行着一场拉锯战。 一个小人说:他娶了我,他对我真的很好,我想和他坦诚相待恩爱一生。 又有一个小人在反驳:可他爱着的人不是我呐,他心里住着别的女人! 是啊,她差点忘了上一世里张灵芝说过的话。 陈启澜心里有别的女人,他到死都深爱着那个女人! 秦舒窈悲凉笑笑,脱了衣服默默擦澡。 很可惜,占据陈启澜心灵的人不是她! 第28章 我老婆等我回家吃饭 第二天早上,陈启澜依然按时起床出晨操。 他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看到秦舒窈醒了,正懵懵懂懂坐在床上,像是个无邪的小孩子。 “我一会儿从食堂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陈启澜的语气依然温柔宠爱。 沉默了会儿,秦舒窈终于开口。 “还有肖阿姨给的包子和红烧肉,你跑完操直接回家吃早饭吧!” 听到“回家吃早饭”这几个字,陈启澜咧嘴笑了。 “好,那我走了!” 秦舒窈不觉松了一口气。 昨晚她的态度那么强硬差劲,她很害怕陈启澜因此生气不理她。 在半梦半醒间,她甚至在想满足与迎合他的需要。 她可以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妻子,不管是在厨房还是在大床。 他想给她洗澡也好,他想做那些事也好,她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他们结婚了,还是法律层面的婚姻! 在与陈启澜这段关系里,她没有任何任性与赌气的筹码。 外面忽然传来虎子的咳嗽声,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什么被烧焦的味道。 顾不上想这些事了,秦舒窈忙穿好鞋奔出去,只见厨房里浓烟滚滚。 小娇坐在台阶上哭,指着厨房一直叫“哥哥”。 见状,秦舒窈找了湿毛巾捂住口鼻冲进去,将被吓傻的虎子拖了出来。 随即她又端着水盆冲进去扑灭还没烧旺的火苗。 虎子一脸黑灰,像是犯了什么大错,直挺挺靠墙站着,等待秦舒窈的指骂甚至殴打。 然而等了又等,他都没有等到拳头或者藤条落到自己身上。 反而一个带着胰子香味的热毛巾盖在他脸上,像是记忆里妈妈在世给他擦脸时的温柔。 “大人在家呢,还轮不到小孩子烧饭!” 秦舒窈细细擦干净虎子脸上的黑灰,又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确认他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你和妹妹要是饿了,就自己去拿点心吃,知道吗?” 她知道虎子为什么要这样。 无外乎就是寄人篱下的小孩子没有安全感,想做点什么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此给自己和妹妹加点分。 没爹没妈的孩子真的很让人心疼! 这么一想,秦舒窈无比感激羊倌爷爷和瞎子奶奶对她无微不至的爱,让她的童年过得欢快肆意。 厨房里靠灶台的那面墙被熏黑了,除此之外没什么要紧的。 秦舒窈重新刷了锅,生火淘米一顿忙碌。 看着房顶烟囱里升起的炊烟,虎子攥紧了手里的毛巾,悄悄擦去眼中的泪。 军营操场上,训练结束后陈启澜就急着要回家。 “老七,去食堂吃早饭啊!” 胡江南追上来,搭着陈启澜的肩膀说道。 “食堂饭多难吃啊,我老婆在家做了早饭等我呢!” 之前还天天吃食堂的陈启澜可谓是吃饭砸锅的好苗子,现如今他对食堂饭菜嗤之以鼻。 若是炊事班班长听到他这话,怕是要举着锅铲狂追他五千米! 胡江南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气得真想弄死陈启澜这货。 结婚了不起啊?结婚就可以随随便便气死亲战友了? 陈启澜一路回了家。 经过耿家大门口时,意外看到了耿飒的身影,耿飒也看到了他。 陈启澜停下脚步问道:“哎,你不是在医院吗?怎么……” “我妈出院了,她昨晚闹着要回家,拗不过她,就连夜出院了!” 耿飒看上去格外憔悴,脸庞浮肿眼眶乌青,说话也没了以往的飒爽伶俐。 “陈连长,昨天是我妈操作不当才出了事故的,谢谢你们及时相救。” 站在台阶上,耿飒朝陈启澜鞠了一躬。 言外之意就是雷淑慧的事故与旁人无关,还请陈启澜不要再过问了。 而几乎是同时,高锦粱从院子里出来,亲昵揽着耿飒的腰。 “陈连长早上好啊,要不要来家里坐会儿?” 陈启澜很快回过神来,随便甩了下手里的军用皮带。 “不用了,我老婆还等我吃早饭呢!” 他临走时说道:“耿飒,要是有搞不定的事情就去部队求助,你是拥军模范,理应受到特殊照顾!” 言外之意就是警告高锦粱老实点。 耿飒感激一笑,推开高锦粱的手扭头回家了。 秦舒窈不是五谷不分的娇小姐,虽然爷爷奶奶宠她爱她,但没有娇惯她,日常家务她都会做,而且做得很好。 陈启澜一进院子,就闻到米粥的香味。 只见虎子兄妹并排坐在屋檐下,一人拿着一个热包子,吃得满脸油水。 清晨的光穿透枝丫,细细碎碎落在两个孩子脸上,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动静,让陈启澜的心瞬间被幸福盈满。 这是他梦中的幸福场景,是他向往中的平淡人生。 “哎,你回来了呀!” 秦舒窈端着两碗粥走出来,正好看到陈启澜站在院子里发呆。 她说道:“别傻愣着了,快去洗手吃饭!” 说完,她将晾到温度刚刚好的粥递给了虎子和小娇。 家里还没有吃饭的桌子,陈启澜也只能像虎子兄妹一样,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包子坐在院子里。 粥熬得软烂粘稠,米油厚厚的一层,喝一口满嘴米香味。 秦舒窈在给小娇洗脸,说道:“昨天把书包拿回来了吗?一会儿我送你们上学去,顺便见见你们班主任老师。” 虎子说道:“我不上学!我不喜欢读书!” 小娇也跟着学舌。 “我和哥哥一样,不上学!” 听到这话,秦舒窈的脸色登时变了。 “为什么不上学?” 从昨天接回虎子兄妹到今早,她都是和颜悦色温温柔柔。 现在忽然冷了脸,别说虎子兄妹,连陈启澜都被吓了一大跳。 他忙放下碗将虎子拉到自己面前,问道:“对啊,你为什么不上学?” 陈启澜很忙,但还是会抽时间去耿家看望两个小家伙,送米送面送油送钱,自然也会过问两个孩子的学习。 每次雷淑慧都说“学得很好”,他也就放心了。 可现在虎子忽然说不上学,这…… “我开春就没再去学校了,奶奶也同意的!” 虎子梗着脖子回答,却不敢看陈启澜和秦舒窈。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正说着,军营方向响起了紧急集合号的声音,陈启澜跳起来就往外狂奔。 “存折和钱都在枕头下面压着,你想买什么自己去买,钱不够就取!” 秦舒窈追上前几步大声说道:“那虎子和小娇上学的事……” 陈启澜的声音飘过来,人已经没影儿了。 “你看着办,孩子不听话该揍就揍!” 第29章 你往里面挪一挪,给她腾地方?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玩意儿…… 秦舒窈深吸好几口气,勉强平息了怒气,扭头进了院子,看到虎子还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之前的事不作数,从今天开始这个家我说了算。” 她说道:“走,现在就给我上学去!” 虎子依然不肯动,只听秦舒窈说道:“你不听我的话是吧?行,那你妹妹往后可就要吃苦了!” “后妈都没几个好东西,你还指望我这个连后妈都算不上的人有什么良心对你妹妹好?” 秦舒窈打蛇打七寸,这话一出口,虎子就慌了。 “去!我去!” 他将小娇护在身后,望向秦舒窈的眼神带着愤怒和防备。 秦舒窈才不在乎这点敌意呢。 当即,他让虎子带路,锁了门直奔镇中心的子弟学校。 镇子上原先没有学校,想读书的孩子得去县城上学,直到前几年部队开办了子弟学校,才解决了上学难的问题。 虎子全名叫邱仁虎,本该读小学三年级了。 小娇还不到上学年龄,所以在学前班混日子,多少能识几个字。 “开春邱仁虎没来报到,我还上门去找雷婶儿谈过话……” 虎子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男老师,姓刘,瘦高个儿,语速微微有些快。 “雷婶儿说孩子嫌学习苦不想读了,不管我怎么劝都没用,我说让我亲自和孩子谈,她也不肯!” 刘老师有点生气,说道:“我看不是孩子不想读,是雷婶儿舍不得交三十块钱的学杂费!” “邱仁虎很聪明,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他要是辍学,那简直太可惜了!” 听到这话,秦舒窈心里有了数。 她说了不少好话,当场交了学费领了课本,亲自将虎子送到教室门口。 “小娇……” 虎子抱着崭新的课本欲言又止,显然不放心自己的妹妹。 “你还是操心你的学习吧,邱仁虎我给你讲清楚,你妹妹在这个家是否能过上好日子,就看你的成绩是好还是坏。” 秦舒窈一副恶毒后妈的嘴脸。 “你要是考得好,那小娇吃香喝辣衣食无忧,你要是考不好……” 她冷冷笑了笑。 “那她就是小白菜地里黄,没人疼也没人爱!” 邱仁虎同学虎躯一震,当即就抱着课本进了教室,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了。 小娇的学前班不读也罢,反正快要放暑假了,等下学期再给把她送进学校也不晚。 秦舒窈安顿好虎子,牵着小娇不紧不慢往家里走。 镇子不大,每逢农历二和八有集会,其实就是附近的百姓将家里多余的农作物和一些手工品拿来出售。 秦舒窈买了五毛钱的青菜,又花一毛钱给小娇买了两块米花糖。 刚付完钱准备回家,只听小娇喊了声“姑姑”。 秦舒窈顺着小娇的视线看去,只见耿飒与高锦粱并肩走来,俨然是一对情深意和的新婚夫妻。 小娇喊了好几声姑姑,耿飒都没回应。 反倒是高锦粱望了过来,吓得小娇忙躲回秦舒窈怀里。 正好有几个百姓经过秦舒窈身边,看样子是刚从耿家出来的。 “哎哟,你说淑慧嫂子怎么就出了那事儿呢?她可是拖拉机能手呢!” “嗐,人老了,手脚不灵活了,说是下坡拐弯时胳膊腿儿忽然抽筋,没握住方向盘。” “耿飒打算把婆婆从老家接来,要我说也挺好,两家互相有个照应!” …… 这几人远去,秦舒窈也听不到她们的谈话。 她的意识有点模糊空白,竟一时理解不了那些话的意思。 胳膊腿儿抽筋导致了车祸? 耿飒的婆婆要来了? 可……可真相就摆在耿飒面前啊! 她非但没有报警替母亲讨公道,反而还原谅了高锦粱? 一整天,秦舒窈都打不起精神来,直到陈启澜晚上回了家,她才将自己在街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陈启澜的反应很平静,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雷婶儿是个面子比命都重要的人,高锦粱是她亲自挑选的女婿,在这之前她已经铺垫很多,将高锦粱夸得天花乱坠。” “她怎么能让人知道她千挑万选的女婿是个畜生呢?万一传出去,镇上那些长舌妇笑话她怎么办?” 秦舒窈无法理解这种脑回路。 高锦粱差点害死她,她竟还在乎所谓的面子,竟还想粉饰太平? 就算她能咽下这口气,耿飒呢? “若是雷婶儿要追责,就算没有实证我们也会掘地三尺找到证据办了高锦粱,可关键是受害者非但不追责,还在替施害者开脱。” 陈启澜一脸无奈。 “今天我找雷婶儿谈过,她竟说什么我是嫉妒高锦粱,故意挑拨离间搅乱她家,当真是……” 听到雷淑慧这番话时,陈启澜都被气笑了。 “但她不是全无防备,在她枕头下面,我看到了一把刀!” 谁家好人把刀子放在枕头下呢?总不能是半夜起来削苹果的? 雷淑慧嘴上说原谅了高锦粱,实则她也防着这个畜生再对她动手呢! 秦舒窈心里满是悲凉,还有替耿飒不值。 是,雷淑慧自己枕戈待旦警醒万分,可耿飒怎么办? 耿飒与高锦粱同榻而眠,如何能防得住这个畜生的阴招呢? 甚至一个高锦粱还不够,她为了所谓的面子,又将高锦粱的母亲接来继续充面子,这简直就是把耿飒往死神的手里塞啊! “耿飒会被他们害死的!” 秦舒窈急声说道:“你得想办法保护耿飒啊!” 听到这话,陈启澜挑了挑眉。 “我保护她?你就不怕我和她旧情复燃了?毕竟在外人眼里,虎子和小娇都是我和耿飒的孩子!” 秦舒窈的心一堵。 她别过脸坐在床边,冷声说道:“你要是真想和她旧情复燃,我给她腾地方就是!” “腾地方?怎么腾?你往里挪一挪,给她留点空儿?” 陈启澜直接扑来将秦舒窈困在自己的怀抱与床板之间,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她。 男人的声音含糊不清。 “我这样搂你抱你的时候她怎么办?做观众喊加油?” 第30章 开屏的孔雀 秦舒窈脑海里不其然浮现出陈启澜形容的画面。 强烈的不适感让她几乎作呕,她心中有一股子形容不出来的愤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陈启澜踹下了床。 “你……你真恶心!” 她胡乱拢上衣服,身体都在颤抖。 被踹下床的陈启澜非但不生气,甚至还咧着嘴笑了。 “哟哟哟,气性还挺大的!” 重新爬上床,陈启澜张开双臂去抱秦舒窈,不出意外的,被她推开了。 然而陈连长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 秦舒窈推开一次,他就再抱一次,一场拉锯战之后,最终还是秦舒窈认输了。 她浑身僵硬伏在男人怀里,心里是控制不住的委屈与愤怒,还有无法掌控的无力感。 到最后,二人一起躺在床上,熄了蜡烛,任由皎洁的月光洒进来,气氛旖旎。 “窈窈,你这样我很高兴!” 陈启澜的声音温柔。 “你因为别的女人而生我气,让我感受到你对我的在乎。” 他叹息着,重新埋首在秦舒窈脖颈间,拱来拱去弄乱了她刚整理好的衣服。 秦舒窈算是发现了,这个在外面威风凛凛的陈连长,其实比小孩子还幼稚,最喜欢像现在这样钻在她怀里。 她越是抗拒,男人就越是搂得紧,到最后不知怎么搞的,二人亲密拥抱在了一起。 这下,秦舒窈彻底不敢动了。 朦胧的夜里,男人的呼吸不稳,甚至秦舒窈能清楚听到陈启澜剧烈的心跳声。 短暂的沉默后,原本紧绷的秦舒窈忽然放松下来,抵着陈启澜胸膛的手也缓缓垂下。 她闭眼,那表情姿势,像是做好牺牲准备奔赴战场的勇士。 陈启澜忽然就笑了。 已经做好思想准备的秦舒窈听到男人愈来愈大的笑声,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你……你笑什么!” 陈启澜在秦舒窈唇上啄了一口,随即自她身上翻了下来。 “笑你真可爱!” 他撑起身体看着秦舒窈说道:“你不用委屈自己来讨好我,你不喜欢做什么,就直接大胆拒绝,就像这样……” 陈启澜清了清嗓子,学着秦舒窈的语调说道:“陈启澜,我今晚不想伺候你,你要是敢硬来,信不信老娘灭了你!” 男人的表情和语气有点滑稽,让原本紧张的秦舒窈也忍不住笑了。 “小笨蛋!” 看着秦舒窈笑靥如花,陈启澜叹息着,在她唇上狠狠亲了几口,旋即翻身下了床。 片刻,外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秦舒窈忍不住坐起身来往外看。 只见陈启澜从水缸里舀了凉水兜头浇下,他身上的背心短裤湿漉漉贴在强健有力的身体上。 秦舒窈只看了一眼,就面红耳赤收回视线躺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启澜终于回了房。 随着床板发出咯吱的响声,秦舒窈重新落入陈启澜怀里。 他刚冲完冷水澡,身上还带着一点点湿意,很凉,连吻都是凉的。 秦舒窈这次没有抗拒。 她温驯安静伏在男人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很快陷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秦舒窈都很忙。 肖芳从部队后勤处的仓库里弄来一些旧家具送了过来。 “虽然有些旧,但修修补补还能用,咱们这些随军的家属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指不定明天就漂到哪里了。” 肖芳很能干,甚至还会做一点木工活。 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正帮秦舒窈修补板凳。 将板凳表面刨平,再将钉子敲进去,很快,原本无法坐人的板凳就修好了。 小娇在旁边给肖芳打下手,一会儿递钉子,一会儿递锯子,小小的人儿很有眼力劲。 “说实话,你比我有魄力!” 肖芳说道:“当初这两个孩子被接来时,我不是没动过抚养他们的念头,可……我还是没敢接过这个重担。” “养孩子不是养猫狗,这是一辈子的责任,而且这俩孩子身份特殊,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稍有不慎就落人口舌。” 她的眼神一直追逐着小娇的身影。 “如果不是那一跤,我也会有这样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 肖芳记得清楚,她捡回一条命醒来时,肚子已经空空如也。 她木然躺在床上,手掌贴着干瘪的肚子,听着婆婆与她娘家母亲聊天。 婆婆不在乎说道:“孩子没就没了,反正是个女孩,也不值钱!” 娘家母亲笑着附和。 “是,阿芳好好养养身体,等过年梅生探亲回家时,他俩抓紧再怀个小子!” 她们像是在聊着“天气真好”的话题,那般轻松欢快。 就因为那个小生命是女孩,便如草芥般不被珍惜,可明明,她们也是女人! 秦舒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肖芳。 话题似乎有些沉重了,肖芳笑笑站起身来继续干活。 “你的工作有着落了,启澜有没有给你讲过?” 听到这话,秦舒窈吃了一惊。 “没……他这几天很忙,都是半夜才回家的,没听他说过这些。” 肖芳笑,说道:“启澜专门去找了校长,将你夸上了天,像勤奋聪明学习成绩好这些也就罢了,你猜他还夸你什么?” 看着肖芳脸上暧昧的笑,秦舒窈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启澜这狗东西十有八九又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果不其然,肖芳接下来的话让秦舒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就这样双手叉腰,像是开屏的孔雀……” 肖芳模仿着陈启澜的表情和语气,忍着笑学舌。 “不是我吹,我老婆绝对是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女孩,嗯,也就我这样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肖芳实在忍不住了,趴在秦舒窈肩上哈哈大笑。 “他可真不要脸,夸你的同时还不忘夸自己,老洪给我讲这些时,哎哟,笑得我肚子疼!” 秦舒窈笑不出来,她想哭。 自己还没进学校当老师呢,就被陈启澜这货当众丢光了脸面,这这这……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校长呢? “虽然他废话多,但该说的重点都说了,高中毕业,学习成绩优秀,只这两个条件,就完全符合当老师的条件了!” 言归正传,肖芳真诚送上了祝福。 “小秦,恭喜你要做老师了!” 第31章 男德是什么? 秦舒窈当老师的事很快就定下来了,等过完暑假再开学时,她就以民办老师的身份去学校教书。 当从陈启澜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即使肖芳早已提前透了风,可秦舒窈还是无比高兴。 哪怕是民办老师,这也是秦舒窈不敢想象的好事。 前世的她从一开始就被张家囚禁折磨,从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到死,都拖着断腿活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狱里。 因为有了陈启澜的呵护与照顾,她的人生终于有了色彩。 随军已经半个月了,在肖芳的帮助下,秦舒窈像是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将空荡荡的家填满。 屋子里先后添置了沙发茶几饭桌柜子等家具,甚至虎子还拥有一张完全属于自己的书桌。 胡江南等人早就嚷嚷着要来家中吃饭,作为对陈启澜的回报,秦舒窈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菜肴宴请他的战友,给足了男人面子。 这不,陈启澜刚带着一众战友进门,系着围裙的秦舒窈就迎上来,很是顺从接过陈启澜的军装外套和皮带。 “启澜,洗脸水已经打好了,你先洗把脸!” 秦舒窈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胰子,站在脸盆架边上,语态恭敬温顺,像是从旧社会里走出来的小媳妇。 陈启澜其实也有点慌。 但扭头看到一众战友那羡慕嫉妒的模样,该死的虚荣心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老婆你先受点委屈,等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单身汉滚蛋了,我跪在地上给你捶腿赔罪! 于是他端着架子“嗯”了声,大摇大摆去洗脸。 秦舒窈温柔问道:“水温合适吗?要再掺点热水吗?” 一旁的胡江南没忍住,嗷嗷叫唤道:“什么?洗脸还用温水?咱们一年四季都是凉水洗脸的!” 陈启澜用看土狗的眼神看着胡江南,不紧不慢给手上打了胰子。 “一家之主就这待遇,你们懂个屁!” 伺候着陈启澜洗完脸,秦舒窈又细声细气问道:“启澜,现在能开饭了吗?” 陈启澜点了点头,淡淡“嗯”了声。 只见秦舒窈忙不迭回了厨房,将准备好的菜肴一道道摆上了桌。 虽然不是油水多的大鱼大肉,但胜在卖相味道极好,一众人狼吞虎咽,甚至连汤底都用来拌饭吃,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老七,我们错了!” 九连连长赵宝樵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你娶了个百里挑一的美娇娘,我们都等着看你跪搓衣板做妻奴的笑话呢,毕竟……” 毕竟之前在虎子兄妹的事上,陈启澜给人一副很不值钱的妻管严模样,让众人都以为他在家被老婆压榨欺负呢! 然而现在…… 瞧瞧人家这家庭地位,档次太高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洗脸都是老婆在旁边举着毛巾胰子毕恭毕敬伺候着! 他们以后再也不笑话陈启澜了,嗯,他们才是最大的笑话! 陈启澜剔着牙傲慢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这天晚上,陈启澜在战友们的羡慕嫉妒中差点迷失自我,不得不说,秦舒窈给足了他面子,更是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虽然都在倡导男女平等,可其实男人骨子里还是多多少少残留着旧社会的糟粕思想,比如被老婆伺候。 等送走了战友们,陈启澜一蹦三尺高关上家门,像是子弹一般直接冲进了厨房里。 他二话不说解下秦舒窈的围裙,将她抱进客厅放在沙发上。 “哎,你别闹,我正在洗碗呢!” 秦舒窈举着沾了水的手抗议,然而抗议无效。 “洗碗这种粗活还用得着你来干?你的纤纤玉手被洗碗水泡坏了我会心疼的!你休息,我来洗碗!” 陈启澜半跪在地上,一脸讨好谄媚给秦舒窈捶腿捏背。 “你别闹,洗完碗还得给虎子和小娇洗衣服呢!” 秦舒窈要起身,却被陈启澜以不容反抗的力度压回到沙发上坐好。 “衣服也放着,我来洗!” 见状,秦舒窈也不坚持了。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陈启澜忙前忙后收拾残局,眼底带着一抹她都没有察觉的幸福笑容。 “对了,耿飒被暂时借到队里帮忙了!” 洗完碗,陈启澜坐在院子里洗衣服,顺口说道。 听到这话,正在给虎子辅导作业的秦舒窈抬起头来。 “你可别误会啊,我和她没有任何接触,她在后勤处帮忙的!” 见状,陈启澜忙举手给自己辩驳以证清白。 “我可是守男德的人!” 一旁正在拿着铅笔乱画的小娇懵懂问道:“七爸爸,男德是什么?” 秦舒窈狠狠瞪了陈启澜一眼,打发虎子带着小娇回屋里继续写作业。 “借多久?耿飒住在队里还是住在家里?” 她走到院子里,压低声音问道。 “起码一两个月吧,军营又不是菜市场,怎么可能让她自由出入?这段时间内,她吃住都在队里。” 陈启澜很是熟练用搓衣板搓洗着秦舒窈的衣服,说道:“耿家那点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基层士兵们都听说了不少。” 是,最在乎面子的雷淑慧,现如今成为了全镇最大的笑话。 她先前到处炫耀自己挑选的女婿有多么勤快能干,结果高锦粱进了耿家就把自己当成了老爷。 别说去田里干活,连劈柴挑水都不做! 雷淑慧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只能打肿脸装胖子,说是自己心疼女婿,不舍得女婿吃苦。 好,就算她是心疼女婿,可高锦粱的母亲与弟弟妹妹天天好吃懒做又该如何解释? 当初雷淑慧对外人说,自己受了伤,亲家母是特意赶来照顾她的。 结果呢? 亲家母非但没有替她分忧解难,反而将自己当做一家之主,摆着长辈的架子对耿飒颐气指使。 耿飒不是软柿子,三天两头与婆婆吵架。 高锦粱自然是站在亲妈这边,对耿飒恶言相向,甚至好几次动了手。 有好心人劝说雷淑慧不能这么和稀泥,不然吃亏的还是耿飒,然而她非但没感激人家的好言相劝,反而骂人家是故意看她家的笑话。 如此一来,没人再管耿家的事,短短半个月里,耿飒瘦了一大圈,眼睛里再也没了当初的光芒。 前两天秦舒窈去送虎子上学时碰到了耿飒。 耿飒左侧颧骨红肿不堪,嘴角有淤青,显然是被打了。 小娇喊了声“姑姑”,耿飒紧紧抱着小娇,不受控制红了眼眶。 同为女人,秦舒窈心里也很难受,她问耿飒要不要帮忙,耿飒一直摇头,笑得比哭都难看。 “谁也帮不了我!” 秦舒窈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耿飒走向死亡,于是便催着陈启澜想办法。 “慷他人之慨最轻松了,有耿飒在前面顶着,雷婶儿自然觉得能忍一忍!” 陈启澜说道:“等没人替她扛事情了,她自己吃了苦受了罪,自然就该想办法解决了!” 耿飒原本就经常去队里帮忙,这个理由倒也很合理。 秦舒窈搬了把板凳坐在陈启澜身边,伸手要帮他洗衣服,手还没碰到水呢,就被某人凶巴巴赶到了一边。 “哎,你这人怎么还抢我的活呢?去去去,边上呆着去!” 见状,秦舒窈只能乖乖坐在边上陪聊。 还没说几句话,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秦舒窈起身开了门,只见一脸血渍的耿飒正打着手电站在门口…… 第32章 夜半惊梦 手电筒惨淡的光线正在耿飒脸上,有那么一瞬,秦舒窈以为自己看到了鬼。 她吓得叫了声,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陈启澜飞奔而来,一把将秦舒窈护在自己怀中。 看着陈启澜对秦舒窈的紧张与呵护,耿飒惨淡一笑。 “对不起啊,吓到你们了。” 回过神来,秦舒窈忙拉着耿飒进了屋。 她打来热水给耿飒小心擦拭着脸上的血渍,还好,只是一些不打紧的小伤。 “血是高锦粱的!” 一脸木然的耿飒坐在沙发上,声音沙哑。 提及高锦粱时,她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恨。 “听说我要被队里借用去做事,高锦粱他妈妈不同意,我走了,谁来伺候他们全家呢?” 耿飒攥紧拳头说道:“我不肯妥协,那老太婆便怂恿她儿子打我,但我不是好欺负的,我用棒槌砸破了那狗东西的脑袋!” “那你妈呢?她……” 秦舒窈话说一半就没法继续往下说了。 镇子就这么大,耿家这点事根本瞒不住,尤其是雷淑慧的“老好人”作风,已经成了一桩笑话。 所谓的老好人,就是对女婿一家无条件纵容忍让,甚至为此让女儿耿飒吃尽了苦头。 雷淑慧眼中,女婿一家是客人,不管如何都不能计较,女儿是自己人,就理所当然要退让容忍。 她嘴边永远都是那句“不能让外人看咱们家的笑话”。 在她眼中,面子比一切都重要,哪怕女儿被女婿打死,也坚决不能离婚! 提及自己的母亲时,耿飒眼底满是绝望。 “从小到大,我妈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因为我是女孩,我的出生让她没有面子,于是她给我剃光头,给我取男孩的名字……” 耿飒笑得比哭都难看。 “在十五岁之前,我一直都是光头,我叫耿卫国,耿飒这个名字是我后来自己改的!” 她眼眶有泪,却憋着不肯让泪水流出来。 “男孩一天能挣十二分工,我就必须挣十二分工,男孩单独扛一麻袋粮食,我也必须扛起一个麻袋!” 耿飒不想回忆自己惨不忍睹的童年,这些年她努力在给自己洗脑,一直替母亲辩解。 母亲的人品不坏,只是性格好强与偏执了些。 从前那些苦她都可以忍受,毕竟在母亲严厉的鞭策要求下,她是同龄人中最优秀能干的那一个! 可母亲越来越过分了。 她不肯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不肯承认自己千挑万选的女婿是个坏到骨子里的畜生。 “谁家过日子不是打打闹闹的?两口子打架不算什么,但你要是离了婚,左邻右舍都会笑话你,我们耿家更是要被戳穿脊梁骨!” “他只是懒一些,只是脾气坏一些,他又没有吃喝嫖赌的恶习,你凭什么和人家离婚?传出去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 当耿飒无法忍受人品低劣的高家人时,当她要离婚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不是高锦粱,而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既然没本事攀上陈启澜这根高枝,就老老实实和锦梁过日子!” “离婚?要离婚可以,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耿飒好绝望呐,绝望到想要从村口的悬崖上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 “我挨打不能反抗吗?我就该活生生被打死吗?因为我反抗时打破了高锦粱的脑袋,我妈狠狠抽了我一耳光,她让我滚!” 所以她脸上最重的伤不是施暴的婆家与丈夫,而是来自母亲的耳光。 耿飒仰头看着秦舒窈。 “我明天才去队里,今晚实在没地方去了……” “没关系,你就住在我家!” 若说之前秦舒窈还介意耿飒与陈启澜的绯闻,此刻开始,同为女人的她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同情与心疼。 只听着耿飒的描述,她就觉得一阵阵窒息与愤怒,难以想象耿飒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耿飒看了陈启澜一眼,扯着嘴角开玩笑。 “你看,你要是娶了我该多好,丈母娘比亲妈都好呢!” 陈启澜冷笑,他一语戳破了雷淑慧的真实嘴脸。 “一个连亲生女儿都不爱的人,你还能指望她什么?她最爱的只是那不值一提的脸面!” 雷淑慧这种人在外面口碑很好,可对亲近的人而言,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为了面子,为了搏个好名声,把所有的好处都拱手让给外人,再把所有的痛苦都主动揽过来强加在亲人身上。 陈启澜为了避嫌,收拾一番去队里宿舍睡觉了。 他不会给那些长舌妇任何造谣的机会,他不想让妻子再为此事烦心生气了。 秦舒窈给耿飒处理好伤口,又拿出自己的衣服让她换上。 待收拾妥当已经是深夜,耿飒和小娇挤在一张床上,秦舒窈也吹了煤油灯回屋休息。 陈启澜不在,屋里一片冷清寂寥,床太大太空,秦舒窈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惨淡的月光照在窗棂,秦舒窈看到一个人影落在窗帘上,一晃而过。 下一刻,她听到反锁的屋门像是被什么撬动着,发出轻微的声音。 秦舒窈的心猛然一紧。 她忙不迭翻身下床,刚打开卧室门,只见门插被从外面伸进来的钢条别开。 随着一声响,门被人推开了。 即使光线黯淡,可秦舒窈还是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 来人是高锦粱! 秦舒窈拿着手电与高锦粱对峙,二人之间不过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片刻,高锦粱忽然笑了。 “窈窈!” 他直接称呼秦舒窈的小名,语气里满是炙热。 秦舒窈几乎不假思索地扭头,抓起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 同时,她大声喊道:“耿飒,快去叫人,高锦粱翻墙进来了!” 耿飒没睡熟,一听到声音就跳了起来。 她叮嘱虎子带着妹妹从窗户翻出去搬救兵,自己则随手抄起把凳子冲了出去。 “畜生,你还敢来这里!” 耿飒看到高锦粱,眼睛里忍不住迸发出强烈的仇恨。 她真想杀死这个王八蛋! 高锦粱的额头还裹着纱布,在耿飒出现的瞬间,他的伤口就不由自主抽痛。 但他不会再让耿飒得逞了,今晚,他有备而来。 高锦粱恶毒一笑,朝门外挥挥手。 “锦东,锦萍,过来帮忙!” 第33章 畜生,有种你冲我来! 高锦粱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帮手,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高锦东和高锦萍。 从耿飒踏入秦舒窈家中时高锦东就一直盯着,他亲眼看到陈启澜离开,随即在母亲的出谋划策下打算趁夜翻墙进来好好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大嫂。 “耿飒这小蹄子就是欠收拾,好好打几顿,她就不敢再跑了!” “还有那个秦舒窈,也多少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管别人家闲事的下场是什么!” 母亲发号完施令,他们兄妹三人一起出了门。 出门时正好被雷淑慧看到,她没过问,甚至还叮嘱他们早点带耿飒回家,显而易见,她知道这兄妹三人要去做什么。 所以高锦粱有恃无恐。 耿飒一人难敌四手,很快,她就被高锦东和高锦萍控制起来拖到院外。 而高锦粱将秦舒窈堵在屋里,当着耿飒的面关上了房门。 “高锦粱你这个畜生,有种你冲我来,别动她!” 耿飒声嘶力竭怒吼,喊道:“动了她,陈启澜不会放过你的!” 高锦粱对耿飒的警告充耳不闻,他盯着秦舒窈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身体瞬间躁动起来。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他就想要得到他。 不止一次,他将耿飒想象成这个女人,便格外兴奋刺激。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了。 “你放心,我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高锦粱恶毒笑着,一步步向秦舒窈逼近。 “我只是亲你摸你,又不做其他的事,就算你们告我,也没有任何证据,你说对不对?” 秦舒窈的后背一阵阵发凉。 这个男人恶毒又狡猾,他是在钻法律的空子。 如他所言,只要没进行到最关键一步,只要她身上没留下他的痕迹,她就没有证据,就是空口无凭的污蔑! 到时候,他守在外面的弟弟妹妹也会帮忙一起作伪证。 就像上一世里,他们钻了法律的空子,杀死耿飒抢占家产,甚至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秦舒窈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眼神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高锦粱。 她一直退,最后退无可退。 “你不要反抗,我也不会弄疼你,今晚的事就不会传出去。” 高锦粱桀桀笑着。 “若是传出你失身的消息,别说你会被全镇的人笑话唾骂,陈启澜更不会要你,毕竟哪个男人愿意要一个破鞋呢?” 在男女之事方面,吃亏的从来都是女人,哪怕女人才是受害者。 某个瞬间,秦舒窈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张保根和张润生父子也曾这样威逼胁迫意图玷污她,她绝望害怕,却没有人来拯救她。 秦舒窈微微闭上了眼睛,像是放弃了挣扎。 “那你……你别告诉启澜!” 她嘶声开口,握着匕首的手无力垂下,似乎是认命了。 见状,高锦粱大喜。 “对嘛,你比耿飒识趣多了!” 他急不可耐就脱了衣服,张开双臂就要去抱秦舒窈。 而下一刻,秦舒窈忽然举起手里的匕首,狠狠戳中了高锦粱的小腹。 事发突然,疼痛感还没传入高锦粱的大脑里,他察觉被耍之后无比愤怒,伸手就要去掐秦舒窈的脖子。 而秦舒窈也没含糊。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用尽全力连着捅了高锦粱三下,直到这畜生人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而几乎是同时,院门被人踢开。 陈启澜穿着背心短裤奔进来,脚上沾满了尘土。 他看到耿飒被高家兄妹捂了嘴绑在树上,看到房门紧闭,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动静,陈启澜的心几乎要碎了。 是他疏忽了。 他不该为了避嫌而去宿舍睡觉! 高锦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早该想到这个畜生可能会报复的! 睡到一半他忽然惊醒,赤脚就往家狂奔,半路看到踉跄前行的虎子兄妹,他就知道出事了。 “窈窈!” 陈启澜一脚踹开房门,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几乎无法站稳。 有鲜血流淌到陈启澜脚下,温热,粘稠。 一想到这是他心爱妻子的血,一想到她被歹徒杀死,陈启澜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想说话,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角落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哽咽与颤抖。 “启澜!” 濒临死亡的陈启澜忽然就活了过来。 他像是被人解开了穴道,踩着满地鲜血奔向那声音所在的地方。 看到了!他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她! 秦舒窈被高锦粱堵在房间绝望无助时没有哭,她挥刀捅向高这个畜生时也没有哭,甚至鲜血溅到她脸上,她也麻木平静。 直到陈启澜那一声“窈窈”,瞬间释放了她压抑在心底的害怕绝望。 扔了刀子,秦舒窈在陈启澜张开双臂的瞬间倒在了他怀里。 她在哭,在发抖,紧紧伏在陈启澜的怀里,双手死死攥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窈窈,别怕!” 陈启澜抱着秦舒窈,不让地上流淌的肮脏血液玷污了她。 而门外的高锦东兄妹察觉到不对劲,忙冲进来查看情况。 当手电筒的光打在高锦粱身上时,高锦萍一声撕裂耳膜的尖叫,下一刻竟被吓得直挺挺晕倒在地。 很快,军医赶过来救人,雷淑慧与高锦粱的母亲何秀珍也闻讯赶来。 当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大儿子时,何秀珍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事情闹得这么大,而且还涉及到军人与家属,很快各方都派了人过来。 洪梅生和肖芳赶来的时候,秦舒窈还被陈启澜抱在怀里,她一直在哭,嘴里胡乱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话。 “启澜,怎么回事!” 洪梅生沉声问道。 这也是赶来的地方警察在调查的问题。 现场明明这么多人,可都像是哑巴,没人开口说一个字。 陈启澜脚底板沾了血,眼眶通红狠厉,看上去格外骇人。 他抱紧妻子,目光扫视过高家人,浑身杀气腾腾,让洪梅生都有几分心悸。 别看陈启澜平日里没脸没皮嘻嘻哈哈,但真要是触及他的底线…… 十年前,洪梅生还在陆晋中手下时,曾见过陈启澜发狂的模样。 听说为了个身份神秘的女孩,才十四五岁的陈启澜杀气腾腾回京,直逼得他那位八面玲珑的继母跪地求饶。 个中缘由没人清楚,洪梅生只知道陈启澜真要是发起狠来无人能挡。 “是她!她杀了我哥!” 被吓晕的高锦萍醒了过来,她忽然指着秦舒窈尖叫怒骂,打破了原本让人窒息的沉默。 而高锦东也像是受到了妹妹的启发,一起将脏水泼到秦舒窈身上。 “我嫂子闹事赌气离家出走,我哥大半夜低声下气来给我嫂子认错,结果秦舒窈不守妇道,她趁机勾引我哥!” 第34章 耳光抽在自己脸上疼不疼? 这话关系到一个女人的名誉,而在这种偏远封闭的小镇,女人的清誉甚至比生命更为重要。 去年陈启澜与战友外出执行任务时,从河里救出一个年轻媳妇。 小媳妇才结婚三个月,她尽心尽力伺候生病的公公,因为没站稳不小心坐在公公床边,而被婆婆当众指骂不正经。 丈夫听亲妈的话,不问青红皂白扇了媳妇两耳光,骂她是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破鞋。 谣言四起,难以忍受羞辱的小媳妇跳了河,好在遇上了陈启澜等人,这才被及时救起。 然而事情到这里并不算结束,过了两天陈启澜听说那个小媳妇上吊身亡。 一打听才知道是小媳妇被救起送回婆家,再次遭到了丈夫的毒打。 被打的理由荒谬至极,竟是嫌弃小媳妇落水时湿了身,男军人在救她时碰了她抱了她…… 于是当晚深夜,小媳妇将一根绳子系在卧室门框上寻了短见。 那门框矮,甚至伸直腿就能轻松够到的,可小媳妇就那么蜷缩着腿,生生吊死了自己,足以可见寻死的决心多么强烈。 而现在,秦舒窈的遭遇和那小媳妇又有什么区别? 高锦东言之凿凿称秦舒窈勾引男人不成又杀人,无疑是逼她去死。 话说出口,小院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高锦东,让他越发心虚与害怕。 于是他嚷嚷道:“我……我和我妹亲眼看到的,是不是啊,锦萍!” 被点名的高锦萍正要附和二哥的话,却在陈启澜刀刃般锋利的眼神注视下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知道真相是什么,她知道他们拙劣的谎言根本瞒不过眼前这个年轻军官! “来,窈窈自己坐会儿!” 陈启澜温柔小心地将还在发抖的秦舒窈放在台阶上做好,甚至还去屋里给她拿了外套披上,拢紧衣领。 洪梅生使了个眼色,肖芳忙上前陪着秦舒窈。 外人看来,陈启澜的语态表情很平静,可洪梅生却清楚看到陈启澜身上裹挟的滔天怒气,杀气很重! 生怕这个小子闯出什么大祸,洪梅生上前要劝说,却被陈启澜推开。 “洪叔,今天谁都别拦我,也没人能拦住我!” 他语气森然,那种杀气十足的压迫感让高锦东止不住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 陈启澜逼近一步,高锦东就后退一步,他在发抖,因为过度恐惧而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军……军……啊救命啊!杀人了!” 高锦东之前欺负弱小有多可恨,此刻就有多可笑。 “欺软怕硬”这四个字被他诠释得淋漓尽致。 一旁的洪梅生急得团团转,生怕陈启澜真一时冲动动手伤了老百姓,真要是将高锦东打死打残,不管占不占理,他的军旅生涯都要毁了。 “快,胡江南,你们几个拦住他!” 正好八连长胡江南等人也跟过来,洪梅生忙招呼几人将陈启澜控制住。 然而人在震怒状态下,力量总是超乎寻常的庞大。 胡江南和赵宝樵硬是被陈启澜甩飞了出去。 眼看着陈启澜那堪比杀伤性武器的铁拳就要挥到高锦东脸上,眼看着事态难以控制,忽然,秦舒窈奔了过来。 她挡在陈启澜身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启澜收回了拳头,生怕伤到了自己的妻子。 “启澜,别冲动,别犯错!” 秦舒窈在哽咽,在颤抖,却无畏无惧挡在陈启澜面前,不让他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陈启澜不敢用力,甚至不敢动,他怕自己一时失控伤到了娇弱如花的小妻子。 被甩飞的胡江南龇牙咧嘴爬了起来,忍不住嘟囔。 “老七真是个重色轻友的货啊!” 哦,他上前阻拦就被无情甩开差点摔死,而秦舒窈一出手,嘿,狂野猎豹秒变乖巧小猫! “他在污蔑你!” 陈启澜浑身紧绷,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依然盯着高锦东。 而被吓到瑟瑟发抖的高锦东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秦舒窈挡在面前,他此刻早已被揍成了死猪! “他污蔑不了我。” 秦舒窈的声音虽小,却无比坚定。 此时的她手上还沾着高锦粱的血,可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胆怯慌张。 她的软弱只会让敌人有机可乘,这时候,眼泪一文不值。 秦舒窈紧紧攥着陈启澜的手,她与他十指交扣,便不再有任何畏惧。 用冷静的语调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在提及自己被高锦粱堵在角落,在重复那个畜生说的话时,秦舒窈微微颤抖。 陈启澜揽上她的腰,为她最坚定与强大的力量支撑。 “说我不守妇道勾引高锦粱?” 秦舒窈嘲弄笑笑,淡声说道:“我没道理放着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新婚丈夫不要,而去倒贴一只浑身毒疮的恶心癞蛤蟆!” “风流倜傥”和“英俊潇洒”这两个成语成功将陈启澜钓成了翘嘴。 胡江南清清楚楚看到陈启澜那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忍不住捂脸叹息。 没出息呐!丢光了男人的脸呐! “放屁!你放屁!” 一旁的何秀珍像是发了疯,她恨不得撕烂秦舒窈的嘴,可看到陈启澜时,又不敢放肆半分。 眼神一动,她将矛头对准了耿飒。 “贱人!都是你的错!谁让你离家出走的?谁让你来找秦舒窈的?” 何秀珍力气极大,她抓住耿飒的头发将她拖倒在地,随即骑在她身上就左右开弓。 胡江南等人忙奔过去将耿飒从何秀珍手里解救出来。 耿飒也受了伤需要人搀扶着,胡江南考虑到男女有别,便将耿飒交到雷淑慧手里。 “阿姨,您照顾一下……” “啪!” 胡江南话音未落,被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吓得失语。 只见雷淑慧非但没有心疼女儿的遭遇,反而抬手朝着耿飒狠狠抽了一耳光。 “你知不知道你害我丢光了脸?你让我以后怎么在镇上做人?” 下一刻,正准备再抬手继续抽打这个丢光自己脸面的女儿时,雷淑慧自己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这一耳光再次吓到了胡江南,他甚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吃耳光的倒霉蛋。 秦舒窈的手还没落下,她满意看着自己留在雷淑慧脸上的五指印。 “疼吗?” 她冷笑说道:“你现在知道耳光抽在脸上是什么滋味了吧,耿飒从小到大挨了你多少耳光?她受了多少疼?” “是,高家人也打了耿飒,可我为什么偏偏抽你耳光呢?因为你最该打!” 第35章 巴掌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秦舒窈比雷淑慧高出半头,她俯身盯着雷淑慧的眼睛,一字一顿开口。 “别人欺负耿飒,那是因为人性藏在骨子里的恶,他们试图驯服耿飒,试图从她身上谋取足够的利益,可你呢?” 她的眼神犀利如利刃,逼得雷淑慧不敢直视。 “身为母亲,你既然给了她生命,就该对她负责,就该尽到母亲的责任,爱她疼她做她最坚实的后盾,可你都干了什么?” “好,你从前对她的严苛要求可以解释成为她好,那么现在呢?高家人为什么敢当你的面这么肆无忌惮欺辱耿飒?” 雷淑慧嚅嗫开口。 “因为她做错了事,活该被……” 秦舒窈微微一抬手,雷淑慧便被吓得抱头捂脸,生怕耳光再落下来。 你看,她也怕疼! “她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她做错了什么!” 秦舒窈一改往日的轻声细语,几乎是在咆哮怒吼。 “她最大的错就是太孝顺太听话,没有早一些反抗你这些年对她变态到极致的掌控!” “你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幸福,你在乎的只有你所谓的面子,只有你掌控女儿人生带来的可笑成就感!” 生怕自己压抑不住怒火将这个不配做母亲的老太太揍死,秦舒窈连着深吸好几口气。 她扭头看着一直落泪的耿飒,说道:“你自己做选择吧,这是你的命运,旁人帮不了你!” 如果耿飒依然执迷不悟要做个愚孝的女儿,那她只能尊重祝福了。 耿飒走到雷淑慧面前,重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妈,我才二十一岁,我想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再被雷淑慧以亲情的名义裹挟,她要反抗到底! 一旁的何秀珍嗤笑。 “就这还敢号称家风严谨?说出去简直笑掉大牙呢!”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扇在雷淑慧脸上。 她气到浑身发抖,吼道:“好!好!你给我滚!从今往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我……我把高锦粱当成亲儿子!” “对咯,亲家母你可算是开窍了,这女儿就是靠不住,咱们归根到底还是得靠男人,你放心,以后我两个儿子给你养老!” 何秀珍眼底带着得逞的精明奸笑。 耿家,迟早得改姓高! 秦舒窈捅了人,原本是要被带去派出所接受调查审讯,但陈启澜不放人。 洪梅生出面担保,一番交涉后,秦舒窈继续在家中居住,只是要随时配合警方的问询调查,并且在案件侦破期间不得离开小镇。 高锦粱虽然挨了三刀,但侥幸没有伤到要害,再加上军医救人的手段粗暴高效,一天一夜的昏迷后,他在阵阵剧痛中醒来。 他想动一动身体,可试图抬起手臂时,却发现一副手铐将他铐在了病床护栏上,限制了他的自由。 高锦粱大声狡辩替自己喊冤,可负责监视他的警察只是冷冷回复了几个字。 “法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耿飒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挣脱束缚为自己而活,只觉得天地都变得宽阔起来。 至于她那位好面子的母亲…… “哎,你昨天听到了没?雷婶儿又和亲家母吵架了!” “能不吵吗?那高家母子睡到日上三竿,雷婶儿拖着没康复的身体做饭伺候,她当初都没这么伺候过公婆呢!” “先前还死活不肯让耿飒离婚,现如今耿飒才不在家几天,雷婶就被折磨崩溃了,今早她把娘家弟弟全叫来,打定主意要让高家人滚蛋。” …… 集会上,秦舒窈带着小娇买菜时听到几个妇女在说闲话。 即使雷淑慧努力粉饰太平,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耿家早已成为全镇最大的笑话。 之前维持着可笑的脸面,雷淑慧死活不肯让耿飒离婚,一口一句“忍一忍就好了”,说得那叫一个轻松。 现如今伺候高家人的差事落到她头上,她便一刻也无法忍受,直接与高家人翻脸,今天早上将那母子三人赶出了家门。 甚至她还去报案,直指高锦粱对她的拖拉机动了手脚意图谋害她,彻底钉死了高锦粱犯罪的事实。 有妇女看到秦舒窈来了,笑嘻嘻开口。 “哟,小秦还有心情买肉吃啊!” 看着这人眼神里的嘲弄,秦舒窈眼神一片冷漠。 这些人在议论耿家的同时,背地里也没少说她的闲话,比如高锦粱半夜潜入她家中,关上门与她单独相处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没人在乎谣言的杀伤力有多大,他们只追求桃色刺激,添油加醋地描绘着他们压根没看到的“真相”。 陈启澜为此愤怒不已,可秦舒窈却格外平静。 “你信我就好了,别人爱说什么就去说呗。” 身为受害者的她反过头来安抚陈启澜,让他不必操心这些闲事,好好在部队训练。 比起这些流言蜚语,秦舒窈有更焦虑忧心的事。 上一世里,她清楚记得张灵芝入冬时大包小包回娘家,说是陈启澜上了前线去打仗。 现在已经入夏了,最多再半年陈启澜就要奔赴战场,如果不加干涉,那他就再也无法归来了! 想到陈启澜会死,秦舒窈的心就一阵一阵抽疼。 她不敢将这样的心疼归于爱情,只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是自己对恩人的感激之情,还有对英雄的崇敬之情! 秦舒窈决定找个机会和陈启澜开诚布公谈谈,包括自己拥有上一世记忆的秘密也一并告诉他。 哪怕被当成疯子离婚抛弃,只要陈启澜能躲过死劫,她也甘之若饴。 心事重重回了家,小娇拖着比自己还要高的笤帚扫院子,秦舒窈在厨房里忙着做午饭,虎子中午回家吃饭呢! 一向都按时回家的虎子今天却有点晚,秦舒窈烧好饭等了十几分钟,甚至小娇都去巷子口看了好几次,也没等到虎子回来。 秦舒窈有点担心,擦手解下围裙,牵着小娇一起去学校找人。 入夏的太阳炙烤在大地上,连风都是热的,秦舒窈从家里走到学校,身上的短袖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哥哥!” 一头汗水的小娇忽然大喊道。 而几乎是同时,秦舒窈也看到了站在旗杆下被烈日炙烤的虎子。 虎子脸上有干涸的血迹,左眼和颧骨满是淤青,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梗着脖子一脸倔强。 “哥哥!你流血了!” 小娇扑过去抱住虎子的腿,“哇”一声哭出来。 “怎么了这是?谁打你了?” 秦舒窈奔上前,捧着虎子满是血痂的脸惊声喊道,脸上的担忧焦急不是装的。 虎子挣脱开秦舒窈的手,别过脸不说话。 “邱仁虎的家长,你来得正好!” 只见班主任刘老师端着饭碗从房子里出来,站在树荫下怒气冲冲。 “邱仁虎和同学打架,还用砖头砸了同学的脑袋,我让他道歉他不肯,我让他叫家长,他也不肯!” 刘老师咬牙说道:“我问他错了没,他说错了……” “他这不是认错了嘛!” 秦舒窈轻声说道,不着痕迹将邱仁虎一起拉到树荫下。 学生打架斗殴,家长包庇溺爱,刘老师气得直跳脚。 “是,他确实说自己错了,但他认错不是用砖头打人,而是下手太轻没能直接将同学脑瓜开瓢!” 第36章 惯孩子家长 提及虎子的恶劣行径,刘老师气得直跳脚,嘴里的饭渣都喷出来了。 “你说这像话吗?也就他是烈士子女,不然我……我非得狠狠打他一顿!” 秦舒窈看了一眼虎子,没有急着骂他。 “虎子,你为什么打架啊?” 她半蹲下来与虎子一般高,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虎子别过脸,硬邦邦说道:“和你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邱仁虎,怎么和家长说话呢!” 刘老师气得将饭碗重重放在台子上,因为用力过猛,碗直接裂成两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像话吗?你看这孩子像话吗?” 顾不上心疼碗和饭,刘老师转了几圈去窗台拿了戒尺,气冲冲走了过来。 “这一个班的孩子,我最舍不得打你,可不打不成器啊,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将来长大还了得?” 刘老师挥起戒尺就要抽虎子,秦舒窈来不及阻止,只能扑过去抱住虎子,替他挨了打。 “哎哟!” 夏天穿得单薄,再加上刘老师真用了劲儿,秦舒窈吃了痛,忍不住叫了声。 刘老师被吓了一大跳。 虎子一把推开了秦舒窈,喊道:“谁让你替我挨打的?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秦舒窈猝不及防,被虎子推得踉跄后退几步,勉强扶住墙壁才站稳了。 “邱仁虎,不揍你都不行了!” 看到邱仁虎敢这样推搡家中长辈,刘老师勃然大怒。 他再次挥着教鞭就要冲过去,这次秦舒窈及时拦住了。 “刘老师,您先别急着打孩子!” 秦舒窈拦在邱仁虎面前大声说道:“虎子不是那种调皮孩子,他打人固然不对,可肯定是有原因的!” “您就算要打,好歹先问清楚是非对错啊,那万一不是我们家虎子的错,他挨打多冤枉啊!” 刘老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看着秦舒窈。 “哪有你这么惯孩子的!你这当家长的太溺爱孩子了!” 虽然埋怨着秦舒窈,可刘老师还是勉强压下怒气。 “邱仁虎,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为什么要打架!” 小娇也被吓得直哭,抱着哥哥的腿喊道:“哥哥,打架不对的!” 然而不管秦舒窈如何劝说,不管刘老师如何训斥,虎子死死咬着牙关不开口。 正在此时,学校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只见穿着军装的陈启澜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启澜,你怎么来了!” 看到陈启澜进来,秦舒窈像是看到了救星,她上前说道:“虎子被人欺负了!” 这是黑状! 刘老师脸色不太好看。 什么叫邱仁虎被人欺负了?他被谁欺负?被老师吗? “别着急,有我在呢!” 陈启澜安抚着妻子,扭头看着紧跟自己身后的战友。 “说说呗,到底怎么回事!” 战友叫白满银,是高炮团二营一名副排长,他一把将身后的儿子拽过来,二话不说狠狠踹了几脚。 白满银的妻子叫党彩霞,她心疼孩子被踹,正要开口辩驳,却被白满银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动。 “你给我闭嘴,都这时候了你还敢包庇他?我的话是放屁吗?” 刘老师一脸茫然。 这不就是被邱仁虎用砖头差点砸破脑袋的白成林吗? 比起被揍成猪头的白成林来,邱仁虎脸上那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显然,在这场男孩子的武力决斗里,邱仁虎大获全胜! 陈启澜不着痕迹打量着两个孩子脸上的伤势,满意勾起了唇角。 “道歉!给虎子道歉!” 白满银抬脚踹在白成林屁股上,几乎在咆哮。 党彩霞终于看不过去,扑过来抱住被吓哭的儿子,朝着丈夫怒吼。 “道什么歉?你眼瞎吗?你没看到咱们儿子伤势更重吗?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啊?” 白满银怒不可遏,一把将白成林扯过来,又狠狠踹了几脚。 “老子怎么给你说的?但凡是烈士子女,一根汗毛都不能动!” 党彩霞哭着说道:“成林回家都说了,是邱仁虎先动手的,怎么,他连反抗都不行吗?”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虎子为什么动手揍他!” 白满银指着儿子吼道:“来,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今天骂人的话再重复一遍!” 白成林的眼神时不时扫过秦舒窈,一个字都不敢说。 “来,二丫,你是证人,你来说!” 将一个站在学校门口的卷发小女生扯过来,白满银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 “课间休息我不小心踩了白成林的脚,他骂我像……像……” 被称作二丫的女孩连着看了秦舒窈好几眼,才嚅嗫说道:“像秦阿姨一样不要脸,还说秦阿姨是杀人犯,邱仁虎听到了,他们就打了起来!” 这话让现场气氛一片死寂,只有白满银粗重愤怒的呼吸声。 即使已经知道的前因后果,可听到这话时,陈启澜眼底依然充满了怒气。 原本还庇护儿子的党彩霞忽然就愣住了。 她先是惊愕,旋即眼中涌上愤怒,上前几步朝着亲儿子的脸就是一记耳光。 这一耳光惊住了所有人,连丈夫白满银都被吓到了。 回过神来,秦舒窈忙上前打圆场。 “大姐,小孩子不懂事,没必要……” 党彩霞打断秦舒窈的话,说道:“这镇上的百姓可以骂你笑话你,可我们是军属,我们不能自己人欺负自己人!” 她揪着白成林的衣领将他拖到秦舒窈面前,摁着他的脑袋吼道:“道歉!给秦阿姨道歉!给邱仁虎道歉!” 白成林抖得像只鹌鹑。 “秦阿姨对不起!邱仁虎对不起!” 他瑟瑟发抖,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敢骂人了!” 白满银夫妇又是一连串道歉赔礼,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烈日下,陈启澜抱着小娇,秦舒窈替虎子背着书包,四口人并肩往家里走去。 秦舒窈一脸笑意。 “笑什么?被人骂了还笑得出来?” 看着妻子一路傻笑,陈启澜忍不住说道。 “我高兴,我想笑,你管得着吗?” 秦舒窈瞪了陈启澜一眼,抬手去摸妻子的头,不出意料落空了,但她还是开心得很。 真好呐,被人保护的滋味可真好! 陈启澜知道秦舒窈为什么高兴,他也高兴。 “虎子,今天虽然打赢了,但这一仗还是不够完美,下次你试试这样……” 回了家,陈启澜将虎子拉到院子中央,开始给他传授打架的诀窍。 小娇坐在小板凳上拍手喊加油。 秦舒窈在厨房里盛饭,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的场景,她嘴角不觉勾起一抹笑。 饭菜刚端上桌,只见胡江南气喘吁吁从外面进来。 “老七,你爸来了!” 胡江南是为数不多几个知道陈启澜身份的人。 他神色复杂扫过秦舒窈,语焉不详说道:“洪政委让你提前做好思想准备,你爸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第37章 我这一生都只爱她一人 秦舒窈和陈启澜结婚的时间不长,对于那位远在京城的公公几乎一无所知。 她没刻意打听,陈启澜也从不提及,二人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以为只要不回京城,这份微妙的平衡就不会被打破。 可现在…… 不同于胡江南的紧张,陈启澜神色平静。 他从秦舒窈手里接过汤碗放在桌上,招呼着虎子兄妹一道坐下来,又率先给秦舒窈盛了饭。 “老七,你听到我说话了没?” 胡江南拔高了语调。 “他来他的,我做什么思想准备?至于他心情……” 陈启澜勾唇一笑,没有任何情绪。 “与我何干?怎么,我还得老莱子戏彩娱亲哄他不成?” 说罢,他看着还站在餐桌前不肯落座的妻子,拉着她的手招呼她坐定。 秦舒窈斟酌说道:“你爸要是怪罪起来,咱们还是实话实……” “你什么都不用给他解释,也别害怕他,凡事有我!” 直接打断妻子的话,陈启澜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在秦舒窈碗里。 “吃饭!” 一顿饭没吃完,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你们不必跟进来了!” 低沉有力的声音让秦舒窈心里一颤,她下意识往外看,只见一个身形高大、双鬓半白的男人走进了院子。 男人穿着便服,可依然掩不住长久身居高位的强大气势,而他那张与陈启澜有六分像的脸,早已昭明了他的身份。 这人便是陈启澜的父亲,陈钊。 陈钊一语不发进了屋,秦舒窈与两个孩子已经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唯独陈启澜还继续埋头吃饭。 他吃得仔细,舍不得浪费秦舒窈辛苦下厨烧的菜。 将盘子里的肉平均分给虎子和小娇,然后将汤汁倒在自己碗里,和米饭拌匀了,大口大口吃起来。 陈钊那双深邃如幽潭的眼睛静静盯着已经数年没见过的儿子。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二十四年前陈启澜出生的时候,他满怀期待与激动,笨拙小心抱着儿子,心底盈满了幸福。 一转眼,那个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已经长大了呀! “你们先出去,我和他有话说!” 陈钊张嘴正要说话,看到秦舒窈与虎子兄妹时,眉宇间的温柔褪去,语气冰冷严厉。 下一刻,陈启澜握住了秦舒窈的手腕。 “虎子,小娇,坐下来继续吃饭,不能浪费粮食!” 两个孩子不敢坐,下意识望向秦舒窈。 “启澜,我们还是……” 秦舒窈刚开口,陈启澜已经打断了她。 “这是你和我的家,谁也没资格赶你走,要是嫌弃,让他自己滚蛋!” 不得已,秦舒窈只能挥手让两个孩子继续坐下吃饭。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陈钊,她只能笑笑说道:“您……您随便坐,孩子吃完午饭就去上学了!” 陈钊没有多言,在屋里踱着步子,沉默打量着每一个角落。 一顿午饭吃得格外沉默。 待吃过饭,秦舒窈让虎子换了干净衣服,又押着他洗干净脸上的血渍。 “启澜,我去送虎子上学!” 陈启澜皱眉正要说话,秦舒窈抢先一步说道:“不管如何,他今天和老师犟了嘴,我带他去道个歉!” 一手拎着虎子的书包,一手牵着小娇。 “厨房的热水瓶里有开水,茶叶在第二个抽屉里,好好说话,别乱发脾气!” 秦舒窈的叮嘱,让陈启澜原本冷硬的表情一点点缓和温柔。 “好,我记住了!” 陈启澜没理会陈钊,他拿起挂在墙上的草帽扣在妻子头上,亲自将他们送出了门。 “天热,你给他们俩买冰棍时,也给自己买一根!” 他追出几步大声叮嘱,片刻隐隐传来秦舒窈的声音,陈钊没听清楚说了什么。 原本笑容满面的陈启澜扭头看到站在屋檐下的父亲时,神色瞬间变冷。 从陈钊身边经过,陈启澜麻利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显然不打算主动开口。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阿澜,你这次太胡闹了!” 终于,陈钊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与你天壤之别,你们不合适……” 秦舒窈经过供销社时,花两毛钱给虎子兄妹买了两根奶油冰棍。 想了想,她又称了一斤松软香甜的鸡蛋糕,用油纸包起来拎在手里,领着两个孩子继续往学校走。 “你……你可别自作多情,我今天打架根本不是为了你,我早就看白成林不顺眼了!” 虎子嗦着冰棍,别别扭扭开口。 秦舒窈笑,说道:“哟,都会用自作多情这个成语了,看来语文学得不错!” 她不顾虎子的反对抗议,硬是在他脑袋上揉了几把。 “架也打了,站也罚了,事情就到此结束,不要和白成林结仇,知道吗?” 进了学校,秦舒窈领着虎子进了刘老师的房间,二话不说认错道歉说好话,又送上手里的鸡蛋糕。 秦舒窈礼数足态度好,再加上刘老师本就偏爱虎子,一场风波就此过去,甚至刘老师还将虎子留下,给他单独讲解了几道题目。 处理好虎子这边的事,秦舒窈带着小娇往家走。 经过白成林家门口时,正好看到党彩霞坐在院子里纳鞋底。 “大姐!” 秦舒窈想了想,牵着小娇进了门,说道:“我家里有点事,您能帮我照顾小娇一下午吗?” 党彩霞本就愧对秦舒窈,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以后你要是忙,就把小娇送到我家来,军属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顿了顿,党彩霞又对秦舒窈说道:“镇上那些长舌妇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行得端坐得正,不怕那些闲话!” “要是再听到她们胡说八道,你就大耳巴子扇她们的嘴,咱们军属也不是好欺负的!” 安顿好小娇,秦舒窈独自一人往家里走去。 家门口站着几个卫兵,看到秦舒窈时微微有些犹豫,但到底没有阻拦她。 秦舒窈推门进了院子,正好听到陈钊的怒吼。 “你明知道我娶她是迫不得已,可我从未真正背叛过你妈!” 陈钊的语气里满是痛苦挣扎,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十年前你为了个女孩闹得满城风雨声名狼藉,我还以为你多爱她呢,结果你最终娶了这个姓秦的女人!” “你当初信誓旦旦说那个女孩救了你,你爱她超越自己的生命,现在呢?” 片刻,屋里传来陈启澜压抑的声音。 “我当然爱她,我这一生都只爱她一人!” 第38章 她没有反抗 父子之间的谈话不欢而散,陈钊神色阴沉离开小院。 走到巷子口,他看着坐在大槐树下发呆的秦舒窈,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秦舒窈目送着陈钊远去,她的脑海里一片茫然空白。 即使她早已知道陈启澜心里有挚爱的女孩,可当亲耳听到他说出“一生都只爱她一人”时,她的心一阵阵抽搐疼痛。 像是一记耳光打醒了她,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荒谬天真。 这些日子,她竟然沉浸在这根本不可能属于她的虚幻幸福中,做着荒谬可笑的美梦欺骗与麻痹自己。 现在,她从美梦中醒来了。 太阳西沉时,秦舒窈去白家接回小娇,若无其事回到了家里。 房间里一片昏暗,还有满地的玻璃碎片与茶叶渣子,陈启澜背对着门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他动了动身体。 “窈窈!” 他的声音嘶哑疲倦,带着让人心疼的脆弱。 某个瞬间,秦舒窈想上前安抚拥抱他,可最终她扭头离开,片刻端着一杯温水走到床边。 “喝点水吧!” 陈启澜很是顺从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张开双臂就想去拥抱秦舒窈,想将脸埋进她怀里寻找避风的港湾。 可秦舒窈却拿着水杯转身,灵活躲开了他的拥抱。 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他微笑。 “晚饭想吃什么?” 陈启澜的手还僵在半空,他看着她与往常一样温柔的笑脸,心里有点道不明的慌乱。 “面条吧,我想吃你做的面!” 终于,他一脸倦容开口。 秦舒窈笑着答了声好,施施然转身走了。 晚饭是陈启澜喜欢吃的手擀面,秦舒窈还用中午剩下的肉做了臊子,拌在面条里格外香。 吃过晚饭收拾妥当,虎子领着妹妹回屋休息,秦舒窈则打了热水在屋里擦澡。 等秦舒窈擦洗完打开卧室门,陈启澜打算像之前那样就着她用过的水对付一下,却被秦舒窈拦了下来。 “水脏了,我再去给你烧一桶!” 陈启澜想说没关系,反正他天天一身臭汗更脏更臭,可不等他开口,秦舒窈已经将桶里的水倒掉了。 洗漱完上了床,秦舒窈身上散发着香胰子的味道,让陈启澜有些心神荡漾。 他有点不安分了,手揽上秦舒窈的腰就要去解扣子。 若是以往,秦舒窈必定抓住他的手反抗,拳打脚踢让他滚蛋。 他便越发来劲儿,将挣扎的女人搂在怀里一番轻薄占尽便宜,但他们始终没有真正越过那条线。 陈启澜知道秦舒窈心里没做好准备,他愿意等着她,等她心甘情愿将自己奉献给他。 可今晚,秦舒窈竟然没有挣扎反抗。 她安静躺在床上,任由他的手扯开扣子,任由那莹白如雪的肌肤一寸寸暴露在他视线里。 陈启澜心头一喜,像是伺机多时终于等到猎物的猛兽,发了疯扑过去,紧紧将秦舒窈抱在怀里。 他搂她,亲她,一寸寸探索着她的秘密,秦舒窈都很乖,乖到让陈启澜心里有点说不清楚的紧张。 停下了动作,他气喘吁吁将脸埋在秦舒窈怀里,却发现激动兴奋无法控制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那样孟浪与狂放,秦舒窈的情绪竟然没有任何起伏,全然不像那一晚在她闺房里的主动热烈。 “怎么了?生气了吗?因为他的冒昧打扰?” 陈启澜小心翼翼问道。 许久,秦舒窈推开了他,答道:“你不想继续了吗?那就睡吧!” 她抽身离开,蜷缩在床的另一边安静睡着,离他很远很远…… 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平静,陈钊第二天清早就离开了小镇,没有为难任何人,陈启澜也没有去送别。 而秦舒窈没时间去悲秋悯怀,因为端午节这天傍晚,小镇来了个不速之客。 当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秦舒窈视线里时,她因为过于震惊而打翻了菜篮子。 那,那,那是张灵芝! 是了,上一世的今天,就是张灵芝嫁给陈启澜随军来小镇的日子! 可这一世嫁给陈启澜的人是她,张灵芝更是因为疯疯癫癫被新任村长马闯英关了起来,按理来说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的! 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秦舒窈收拾好菜篮子跟上去,一直跟到招待所门口。 只见张灵芝挽上一个男人的手臂,有说有笑进了部队招待所。 秦舒窈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回了家,陈启澜已经在厨房里烧火做饭了。 “启澜。” 秦舒窈从菜篮子里拿出买来的豆腐,一边切块一边斟酌着开口。 “你还记得张灵芝吗?就张保根的妹妹,那个拦在车前胡言乱语的女人。” 虽然秦舒窈心里有了芥蒂,但她没有极端到与陈启澜形同陌路。 相反,她现在通透豁达温柔懂事,外人眼中的她简直就是完美妻子的典范,让陈启澜在战友面前赚足了面子。 只是到了床上,她再也没了怀春少女的娇羞灵动,她乖巧到……像是一尊没有生机的傀儡娃娃。 陈启澜反而不敢像之前那样对秦舒窈动手动脚了。 此时听到秦舒窈的话,正在烧火的陈启澜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我想起这个人了,怎么好端端提起她呢?” 秦舒窈停下切菜的动作,沉声说道:“我刚才看到她了!” 夫妻说话间,虎子放学回来了。 他扔下书包就往外跑,却被陈启澜抓住了衣领。 “准备吃饭了,你还要去哪里野?” 虎子还没开口说话,只见白成林的小脑袋探进来,笑嘻嘻叫了声“陈叔叔”。 白成林和邱仁虎同学打出了深厚的友谊,短短几天里,二人已经成为最好的朋友。 “铁柱叔叔休假回来了,他正在招待所门口发喜糖呢,我和虎子去抢喜糖!” 陈启澜松了手,虎子和白成林一起拉着妹妹小娇,飞奔出门去抢喜糖了。 “谁是铁柱啊?” 秦舒窈走到厨房门口问道,眼神晦暗不明。 招待所门口……不就是张灵芝的落脚处吗? 部队这么多人,陈启澜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白成林口中的“铁柱叔叔”是什么人物。 看着秦舒窈一脸好奇的模样,他索性扯下她腰间的围裙,抓了她的手往外走。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第39章 我太太,秦舒窈 镇子虽小五脏俱全。 不光有食堂和澡堂医院,还有一家专供军人与探亲军属留宿的军用招待所。 秦舒窈远远就听到招待所门口的喧闹声,偶尔有小孩从他们身边经过,都兴冲冲捧着一把糖果。 “小秦,你也去吃吴班长的喜糖啊!” 党彩霞从身后追上来,笑着挽上秦舒窈的胳膊。 这是秦舒窈在小镇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党彩霞比她大了五六岁,但并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友谊。 “嫂子!” 秦舒窈问道:“吴班长是谁啊?” “就我们家老白手下的一个班长,叫吴铁柱,前些日子回老家探亲,忽然就结婚了!” 党彩霞看了陈启澜一眼。 “陈连长应该认识的,你负伤时,就是吴铁柱把你从战场背下来的。” 听到这话,陈启澜恍然大悟。 “嗐,是他啊,成林说铁柱叔叔,嫂子你说吴班长,我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陈启澜笑着对秦舒窈解释。 “高炮团三营的一个战友,他还是咱们的老乡呢!” 说着,已经到了招待所门口。 秦舒窈一眼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穿着红裙子的张灵芝。 她脸上没了前世的刻薄与狠厉,笑得乖巧温柔,正抓了一把糖果塞到小娇的手里。 小娇不慎将糖果掉在地上,张灵芝还好心蹲下身来帮她捡了起来。 “来,拿好咯!” 张灵芝笑眯眯摸了摸小娇的发顶,笑着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呀,长得可真好看!” 小娇正要回答说她是陈启澜家的,虎子赶来一把将妹妹拉走了。 “秦阿姨,吃糖!” 从人群里挤出来,小娇看到秦舒窈,眼中满是喜色,她献宝似的将一颗糖果塞进秦舒窈手里。 “我呢?小娇,没有我的份吗?” 陈启澜看到小娇不打算分享给他,故意逗着小女孩。 小娇的眉头几乎打成一个结,半晌才不情不愿拿出一个糖果递给陈启澜。 虎子将要来的喜糖分成两份,一份塞进妹妹小娇的裤子口袋里,一份塞进秦舒窈手里。 他表情有些不自在,硬邦邦说道:“我是男子汉,我不喜欢吃糖!” 秦舒窈摸了摸虎子的脑袋,语气格外温柔。 “走吧,回家,咱们该吃晚饭了!” 确认了张灵芝的身份,秦舒窈一时之间有些迷茫,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但她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张灵芝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她这趟来小镇,绝对不是偶然的巧合! 脑子里一团乱麻,秦舒窈决定先按兵不动。 “不是要看热闹吗?还没到跟前呢,你怎么……” 陈启澜看到秦舒窈牵着两个孩子转身要回家,他忍不住问道。 来都来了,不得多要两把喜糖? “忽然就不想看热闹了,孩子饿了!” 秦舒窈头也不回答道,后背有些僵硬紧绷。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口音很熟悉。 “陈连长,来吃喜糖啊!” 秦舒窈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牵着孩子往回走,可对方却快走几步拦住了她,不由分说把喜糖塞进她手里。 “嫂子,吃糖!” 一个面容黝黑、忠厚老实的年轻男人正站在秦舒窈面前,笑得憨厚和善。 这人就是吴铁柱,那个冒着危险将陈启澜从战场背下来的吴班长,也是张灵芝的新婚丈夫! “来,给孩子多装两把糖!” 吴铁柱的大手抓了糖果,将小娇和虎子的口袋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溢出来。 “吴班长,祝贺你新婚之喜啊!” 陈启澜的视线平静扫过直勾勾盯着他的张灵芝,笑着给吴铁柱道喜。 “谢谢陈连长,我休假回家那天在火车站碰到司机班小佟了,他说他专程接你和嫂子呢!” 吴铁柱主动握住陈启澜的手,语气真诚。 “恭喜陈连长与嫂子,早生贵子!” 听到这话,张灵芝的脸色微微一变。 上一世她跟陈启澜来小镇,旅途颠簸吃了那么多苦,根本就没有什么司机班的战士开车接送! 凭什么秦舒窈有特殊的待遇?凭什么她没有走到双脚破皮双腿浮肿? 但很快,张灵芝又恢复了正常,嘴角依然带着得体的笑容。 “你也早生贵子!” 陈启澜笑笑,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到张灵芝身上。 “不介绍一下新娘子吗?听口音,咱们几个都是老乡?” 吴铁柱笑,将张灵芝一把拉过来。 “我婆娘张灵芝,和我一个镇上的,灵芝,这位是陈启澜陈连长,我们师最厉害的兵王!” 张灵芝就那么直勾勾看着陈启澜英俊的脸庞,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好,我是陈启澜,这位是我太太,秦舒窈!” 不同于吴铁柱用鲁莽的动作拉扯她,也不同于他用“婆娘”这种粗俗地称呼她,陈启澜一直揽着秦舒窈的腰,极为宠爱温柔的称呼秦舒窈为“我太太”。 这样巨大的反差让张灵芝充满了嫉妒与不甘。 上一世,他从来没向别人正式介绍过她,更没有用“我太太”这样充满爱意的称呼。 张灵芝的笑容有些扭曲,却还是装作第一次与秦舒窈见面。 “嫂子你好!” 这声“嫂子”,张灵芝咬得很重,嘴角带着恶毒的笑容,像是故意帮秦舒窈回忆不堪的过去。 是啊,如果不是陈启澜从中作梗打断那场婚事,甚至还搬来救兵将她的父母哥哥都送进监狱,现如今,秦舒窈就是她真正的嫂子了! 秦舒窈清楚看到张灵芝眼中的毒,仇恨那么浓烈。 “你好!” 片刻,秦舒窈笑意未达眼底,与张灵芝就这般直白对视着,神情幽冷。 一向与秦舒窈不亲近的虎子破天荒握住了她的手。 “我饿了!” 像是打破了魔咒,秦舒窈和张灵芝的视线同时落在虎子身上。 “好,我们回家吃饭!” 秦舒窈摸了摸虎子的头,眼底的戾气也散去了。 “嫂子,我改天能不能去你家做客啊?” 张灵芝追上前几步,皮笑肉不笑说道。 “不可以!” 不等秦舒窈开口,虎子已经恶狠狠拒绝了张灵芝。 甚至,他还将自己和小娇口袋里的喜糖都掏出来扔到了地上。 “我才不稀罕这些破东西呢!” 小娇舍不得糖果,正想要弯腰捡起来,却被哥哥拉住了手。 “不许捡,以后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许吃,记住了没?” 在哥哥的警告下,小娇委屈巴巴点头。 “哥哥,我知道了!” 陈启澜没有阻止虎子有失分寸的举动,甚至他眼底带着纵容与赞赏的笑意。 从头到尾,他的手都揽着秦舒窈的细腰,像是在昭告一个事实。 他,陈启澜,是秦舒窈最强有力的后盾! 一家四口在夕阳最后的余光里往家里走去,秦舒窈一手牵着虎子,一手牵着小娇。 “为什么啊?” 她看着虎子问道:“为什么把好不容易抢来的喜糖都扔掉了?” 第40章 她的丈夫很爱很爱她 虎子还是那副拽样,甚至还斜眼瞥着秦舒窈。 “要你管,我自己抢来的糖想扔就扔!” 他要挣脱开秦舒窈的手,奈何女人抓得太紧了,他真怕自己太用力,将女人给甩个大马趴。 秦舒窈知道答案。 寄人篱下的生活逼迫着虎子不得不察言观色,他看出秦舒窈不喜欢吴班长那个新娘子,于是便做了恶人。 他看似是为秦舒窈出了恶气,实则是在给自己和妹妹加分。 秦舒窈若是高兴了,他和妹妹就不会吃苦受罪,他能分得清主次。 看着虎子稚嫩的脸颊,想到小小年纪的他为了生存而付出的苦心,秦舒窈心疼不已。 “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不用瞎操心,好好读书比什么都强!” 张灵芝的出现原本让秦舒窈心里充满了烦躁抑郁,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不就是一个有前世记忆的张灵芝嘛,她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她也不为别的,就为让虎子兄妹不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她也得打赢这场仗! 吃过晚饭,虎子正趁着还没停电抓紧时间写作业,小娇坐在哥哥边上用铅笔学写字。 “走,带你去串串门!” 陈启澜帮着秦舒窈洗完碗,将泔水倒在门外的水沟里,这才笑着提议。 到现在,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张灵芝,可是明明心里都很清楚张灵芝是什么来路! 也不管秦舒窈同不同意,陈启澜叮嘱虎子看家,随即便牵着秦舒窈的手,夫妻二人出了门。 天黑了,还有行人来来往往,秦舒窈好几次试图挣脱开陈启澜的手,但都以失败告终。 “你……你能注意点影响吗?” 秦舒窈终于忍不住开口。 “什么影响?我牵我自己老婆的手天经地义,我又没牵别人老婆的手!” 陈启澜的歪理一套又一套,让秦舒窈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那天,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小镇的夏夜燥热,风都是滚烫的,听到陈启澜的话时,秦舒窈脚步顿了顿。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片刻她答道。 陈启澜笑,说道:“撒谎的小孩没糖吃!” “谁说我撒谎了?” 秦舒窈还在狡辩,只听陈启澜说道:“‘那天’是个很笼统的概念,可你却知道我具体指哪天,这还没撒谎吗?” “那天和他大吵一架,我已经记不清自己都说过什么了,但从你的反应来看,一定是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 陈启澜停下脚步,强迫秦舒窈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我将来不会牺牲,我是打算和你共度一生的,窈窈,你可以向我提任何问题,包括你对我的怀疑不满,都可以说出来!” 今夜没有月光,只有手电筒的光芒隐隐驱散了夜的黑。 某个瞬间,秦舒窈想问陈启澜藏在心里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想问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那个女孩在若干年前救过他,所以他发誓要娶那个女孩。 甚至连身居高位的陈钊都默认了他和那个女孩的感情,不惜千里迢迢来小镇上叱骂他的薄情寡义。 秦舒窈觉得自己像是个没有廉耻心的可恶小偷,偷走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陈启澜,我一开始就说过,如果你有心爱的女人,我随时可以成全的,我可以离婚!” 许久,秦舒窈轻声说道:“你不用为了负责任而委屈自己。”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听到了!” 陈启澜笑,抬手轻轻捏着秦舒窈粉嫩的脸颊。 “确实有那么一个女孩,在很多年前救了我,我没有机会报答她,也不敢报答她,我怕给她带来灾难。” 他张开双臂,叹息着将秦舒窈抱在怀里。 “就算如此,十年前我还是差点连累她,我真的很害怕,怕自己年少无能保护不了她。” 秦舒窈被迫伏在陈启澜怀里,她清楚感受到他的颤抖。 可一想到他的颤抖是为了另外的女人,她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后来呢?我记得你说那个女孩结婚了?” 秦舒窈嘶声问道:“她结婚后,你与她见过吗?她过得幸福吗?” 听到这话,陈启澜捧着秦舒窈的脸,定定看着她。 “见过!我见过她!” 他眼睛里藏着滔天的爱意,连声音都是温柔的。 “我不知道她是否觉得幸福,但我敢确定她的丈夫很爱很爱她,甚至可以为她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顿了顿,他又傻笑。 “她甚至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很可爱!”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小娇稚嫩的声音。 “七爸爸!秦阿姨!” 秦舒窈忙不迭挣脱了陈启澜的手,扭头看着奔来的小娇,还有在后面追赶的虎子。 “我想跟着你们一起!” 小娇扑进了秦舒窈怀里,稚嫩的脸颊紧紧贴着她。 “停电了,我害怕!” 秦舒窈心里翻涌的难过被小娇暂时抚平了。 她将小娇抱在怀里,看着追来的虎子。 “虎子,要不要一起去串门?” 虎子还是那副硬邦邦的别扭样子,说道:“我可不是想和你去串门,我就是……怕小娇不听话!” “是是是,你是哥哥,你可得照顾好妹妹!” 秦舒窈没有揭穿小男孩的心思,笑着给足他面子。 “这个家离了你不行,回头妹妹上学了,还得靠你给她教写字识数呢!” 听到这话,虎子挺直了腰背,脸上带着一点得意。 “我现在都教会小娇十以内加减法了,她还认识我们全家人的名字呢!” 小娇大声喊道:“对,我都认识‘秦舒窈’这三个字了,是哥哥教我的哦!” 听到虎子说出“我们全家人”这句话,秦舒窈的眼眶微微有点热。 这一瞬间,她忽然就释怀了。 哪怕陈启澜心里藏着一个女人,可那个女人已经结婚了,而且过得很幸福。 或许她无法替代那个女人占据陈启澜的心,可她想占据他未来的人生! 这么想着,秦舒窈轻轻笑了。 “小娇,我们全家人的名字不光要认识,还得会写出来才可以!” 小娇的眉头瞬间挤成一团,一脸苦兮兮。 “可是写字好难哦!” 陈启澜看到秦舒窈舒展的眉心,他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伸手将小娇抱过来放在地上,他说道:“小娇,你也是个大孩子了,以后自己走路,不许总让人抱!” 秦舒窈正要开口抗议,陈启澜抢先一步打断她的话。 “刘老师可都找我告状了,他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惯小孩了!” 惯孩子家长秦舒窈一哽,竟无言以对。 两个孩子你追我赶在前面跑,陈启澜继续牵起秦舒窈的手。 “走吧,我们去找白满银打听打听,看看张灵芝是怎么嫁给吴铁柱的,这女人不是善茬呐!” 第41章 送战友,踏征程 镇子上停了电,大家便三三两两坐在门口乘凉聊天,白满银和妻子党彩霞也坐在院子里扯家常。 陈启澜一家推门进来时,白满银有些诧异。 他和陈启澜虽然是一个团的,但没在一个营,关系并不算亲近。 况且之前两个孩子闹矛盾,他到现在都觉得没脸见陈启澜夫妇呢。 反倒是党彩霞看到秦舒窈进来,笑着迎了上去。 “哎哟,你来得正好,我家晚上蒸了包子,现在还热乎着呢,你等着,我给你拿几个!” 陈启澜也没客气,喊道:“嫂子,光吃包子没味道,再来点辣椒和醋!” “行!没问题!老白,你把小桌放好!” 厨房里传来党彩霞的笑声,白满银也忙将吃饭的小桌搬到院子里。 党彩霞是晋中一带的人,做得一手好面食,尤其是发面包子,做得那叫一个宣软可口。 只是普通的豆腐萝卜馅儿,味道相当棒,陈启澜一口气吃了两个。 “嫂子,一会儿给我们多带几个回家啊!” 光吃不行,他还要拿,厚脸皮程度让秦舒窈都觉得丢人。 白满银夫妇却高兴得很。 “没问题,蒸了三屉大包子呢,给你们拿一屉!” 吃着包子聊着天,话题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吴铁柱的婚事上,毕竟这是今天镇子上最热闹的事儿。 “别说你,连我都没想到他回家一趟能娶老婆!” 身为吴铁柱的排长,白满银也很诧异。 “他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十五岁就当了兵,也是个可怜人!” 白满银拿出烟丝和草纸,一边卷烟一边唠家常。 “这趟探亲回家,有个远方亲戚给他说了这门亲,女方家父母犯了事,家里就剩她一个……” 党彩霞“哎呀”一声,说道:“那他的结婚申请报告怎么能通过呢?女方的家庭成分不行啊!”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毕竟我们八十二师很快就要上战场了!” 白满银将卷好的纸烟递给陈启澜,自己又接着卷。 “前线战争打得惨烈,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只要在合情合法范围内,组织都会尽量满足官兵们的要求,更何况是结婚这样的事。” “因为要上战场,不少战士都收到了要求退婚的信件,甚至有人将退婚的信寄到了前线。” 停顿了很久,白满银惨淡一笑。 “那个被退婚的战士正好不识字,于是就让班长帮他读信,班长心生不忍,就篡改了信的内容,硬生生编了一封缠绵悱恻的情书读给战士听。” 陈启澜接过白满银的话茬,叹息说道:“沉浸在爱河里的战士心满意足,将那封‘情书’放在贴身口袋里,第二天牺牲在了战场……” 话题过于沉重,让秦舒窈如鲠在喉难以呼吸。 白满银笑笑,说道:“别的女人都要退婚,唯独这个小张还愿意嫁给咱们的战士,这可是鼓舞人心的好事,组织没道理不答应!” “而且前线官兵心里有牵挂,才可能在绝境中迸发出超乎寻常的坚强意志,这人到了绝境时,会加倍思念自己最爱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白满银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妻子,还有在一旁玩耍的儿子。 秦舒窈忍不住望向陈启澜,他也正在看她。 和平年代,条约规定是制约社会秩序的工具,可战争时期,很多规定都可以暂时被打破。 白满银给自己和陈启澜都点了烟。 “几年前,一个二十人组成的敢死队临出发时,战士们提出要尝尝好酒的味道,小秦你应该知道,部队里喝酒是严重违纪!” “可团长不光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还设法弄来一瓶茅台酒,亲自给这二十名战士斟酒送别……” 说到这里,白满银停顿下来,久久没有开口。 “然后呢?这二十名战士……都回来了吗?” 党彩霞问道,声音有点发抖。 白满银笑的悲怆惨淡,他嘶声说道:“二十个人的敢死队,牺牲了十九人!” “那……那起码还活了一个!” 党彩霞挤出一丝笑,试图转移话题。 “那活下来的那个战士呢?他现在还好吗?” 只见白满银望向一旁沉默抽烟的陈启澜。 片刻,陈启澜掐灭烟头笑笑,平静说道:“我现在挺好的!” 短暂沉默后,秦舒窈猛然瞪大了眼睛。 她打死也不会想到,那个侥幸活下来的敢死队战士竟然是陈启澜! 陈启澜是陈钊的儿子,是陆晋中的外甥,他甚至不用建功立业就能平步青云济沧海呐! 为什么叫敢死队?就是每一个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或者说,加入敢死队的官兵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他差点就回不来了,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意识到这点,秦舒窈无法自控颤抖,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哎呀,怎么还哭上了?” 见状,陈启澜忙伸手去给妻子擦眼泪,可越擦眼泪越多,落在他手背上,灼烧着他的心。 “你差点就死掉了!你怎么那么傻啊!” 秦舒窈攥着陈启澜的袖子,声音含糊不清。 “哎呀,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嘛!” 眼看着妻子越哭越伤心,陈启澜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白满银,你不说话能死吗?你这……不是要害死我嘛!” 一边安抚着妻子,陈启澜一边埋怨白满银的多嘴多舌。 现在咋办?哄不好,根本就哄不好! 白满银也急得直挠头,这不是话赶话的就说到这里了嘛,他要是早知道陈连长瞒着这事儿,就是打死也不会多提一个字的。 秦舒窈笑着走进白家,然后哭着离开的。 左邻右舍不明情由,还以为是泼辣的党彩霞把秦舒窈给欺负哭了。 “你们知道个屁!” 党彩霞红着眼眶警告看热闹的邻居。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以后谁敢欺负秦舒窈,我就拎着菜刀剁了谁的嘴!” 回家关上门,党彩霞把儿子白成林拽了过来。 “小兔崽子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光不能欺负虎子兄妹,也不能欺负小秦阿姨,还有……” 她胡乱抹去脸上的泪说道:“要是有人欺负了小秦阿姨,你也得保护她,记住了没?” 白成林点头答应,又问道:“那要是你欺负小秦阿姨呢?我帮谁?” “我怎么可能欺负她!” 党彩霞说道:“你记住了,不是只有杀敌冲锋的人叫英雄,嫁给英雄的女人更是女英雄!” 陈启澜半搂半抱着秦舒窈往家里走,怀里的女人抽噎哭泣,他的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 美滋滋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身后忽然传来女人幽幽的声音。 “陈启澜,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第42章 她打耳光一定很痛 这声音无比耳熟,原本倚靠在陈启澜怀中哭泣的秦舒窈顿时就站直了身体。 她扯过陈启澜的衣袖三两下抹去眼泪,整个人逞战斗姿态,变脸速度之快,让陈启澜直呼好家伙。 媳妇儿该不会是学过川剧变脸吧? 来人是张灵芝。 她似乎喝了酒,醉醺醺地站在黑暗中,虎子用手电筒照过去,刺眼的强光直直打在张灵芝脸上,让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我应该记得你吗?” 陈启澜揽着秦舒窈的腰,望向张灵芝时眼底满是冷漠,他对这个女人有种源于内心深处的厌恶感。 “我们才是一对儿的!” 张灵芝上前几步想要去抓陈启澜的手,却被虎子一把推开。 “滚开!” 虎子张开双臂挡在张灵芝面前,不让她碰陈启澜一根毫毛。 “他有老婆了,你可真不要脸!” 听到这话,张灵芝脸色大变,抬手就要往虎子脸上抽去。 秦舒窈比她更快一步,直接将虎子拉到自己怀里,在张灵芝的手碰到虎子之前,她已经先送给张灵芝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张灵芝发出一声惨叫,捂住了自己被打疼的脸。 这个女人竟然敢打她?秦舒窈竟然敢对她动手? 上一世里,秦舒窈不过是他们张家的一条狗,是她随时都能欺辱打骂的对象。 她心情好的时候扇秦舒窈一耳光,她心情不好的扇秦舒窈两耳光。 每次看着秦舒窈被她打到匍匐在地痛苦挣扎时,她就有种道不出的兴奋,就恨不得再狠狠折磨她。 可现在…… “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敢打我?你不过是拴在我家柴房的牲口而已!” 张灵芝喝醉了,她分不清前世今生,以为自己还是在上一世的张家,以为秦舒窈还是能任由她欺辱打骂的奴隶。 她哭喊怒骂张牙舞爪,秦舒窈绷着脸不说话,铆足劲儿抬手挥过去,正反抽了张灵芝好几个耳光。 声音之清脆,让陈启澜与虎子兄妹心头一跳,不约而同捂住了自己的脸。 “哥哥,以后不能惹秦阿姨生气哦,她打耳光一定很痛!” 小娇攀着虎子的胳膊小声嘀咕。 虎子瞥了表情僵硬的陈启澜一眼,默默在心里给某人点上一根白蜡烛。 七爸爸,婚途漫漫,你多保重! 疼痛感席卷了张灵芝的大脑,她匍匐在地,抱着自己的头不断哀嚎。 “张灵芝,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你要是痛改前非与吴班长好好过日子,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但你若是给脸不要脸……” 秦舒窈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女人,声音幽冷。 “到时候新仇旧怨一起算,你从哪里来,我就让你滚回到哪里去!” 说罢,她两手各牵个孩子,看着愣在原地的陈启澜。 “发什么呆?开门,回家!” 这一刻,陈启澜仿佛在秦舒窈背后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苗,她像是踏火而来的战神,威武霸气,让他差点顶礼膜拜。 他一边开锁一边美滋滋默念,我老婆可帅! 回到家,秦舒窈安顿两个孩子洗脸睡觉。 陈启澜已经烧好热水放在卧室里,看到秦舒窈进来,他像往常那样准备去外面待会儿。 “你不用走,你就在房间里呆着!” 听到这话,刚准备迈出门槛的陈启澜不敢动了。 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忙后退几步关上门,身体僵直浑身发烫。 夹杂着茉莉香的热气源源不断钻进他鼻子里,是独属于秦舒窈的香味。 说来奇怪,明明这种香味的胰子在小镇上很常见,可陈启澜只能在秦舒窈身上嗅到这种勾魂摄魄的香气。 时常在夜半醒来,香味萦绕在他鼻尖,让他热血翻涌。 凉水也无法浇灭他身体里奔涌的炙热血液。 他一直背对着秦舒窈,耳朵却不由自主竖起来,试图通过水声来判断她正在做什么。 她在拧毛巾。 她撩了热水在搓洗身体…… 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可陈启澜脑海里已经清晰浮现出一幅春意盎然的美人出浴图,是世间绝佳的春光美景。 “我洗好了!” 身后传来秦舒窈的声音,将陈启澜自美梦中惊醒。 他身体一激灵,像是有电流从身体里流窜,让他不由自主喟叹出声。 “水还热着,你要嫌换水麻烦,就用盆子里的水冲一冲吧!” 身后发出咯吱声,应该是秦舒窈上了床。 陈启澜却不敢转身,此刻的他像是做了坏事怕被抓包的毛头小子,生怕被秦舒窈看笑话。 嘶,这具壳子可真没出息,什么都没有呢,他就已经像是脱缰野马不受控制。 到最后,陈启澜落荒而逃,去院子里冲了个凉水澡,这才回了卧室。 然而本该睡着的秦舒窈却还醒着,她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件细带裙,就那么目若秋水看着他。 陈启澜不光听力好,视力也很棒。 即使光线昏暗,他也看到面前的景色如三月春光皎皎动人,在他心上放了一把泼天大火。 陈启澜感动吗? 不,他不敢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比起秦舒窈主动投怀送抱,他还是更喜欢自己靠着不要脸的精神死缠烂打占她便宜! 而且她刚刚发了火,狠狠给了张灵芝几个大比斗,他很害怕她前一刻还在宽衣解带,下一刻就挥手乎在他俊脸上。 真的,怕老婆是男人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本能! 陈启澜咽了咽口水,扶着门框战战兢兢。 此时,心里有三个字一直在重复播放: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秦舒窈看着靠门而立一动不动的男人,眉头微微皱起。 “上来!” 她往床里面挪了挪,示意陈启澜躺在自己身边。 陈启澜不敢说不。 眼前的画面香艳旖旎,而他的心情也格外激动。 可因为时间不对,他的身体和大脑显然没有同步。 虽然有伤男人尊严,但他还是要勇敢承认一个惨淡的事实。 嗯……他,今,晚,不,那个啥! 但陈启澜已经来不及逃走,秦舒窈掌握了主动权,欺身而上将他拽了上来…… 第43章 媳妇儿,你太狠了 “咚”一声,陈启澜重重躺在床上,后脑勺和床板亲密接触,动静有点大。 “咚咚……” 像是为了呼应陈启澜脑袋撞床板的动静,门外传来两声更大的咚咚声,还有党彩霞的惊呼。 “陈连长,小秦,快起来,耿家出事了!” 耿家?耿飒家? 瞬间,房间里旖旎的气氛被打破,秦舒窈一个骨碌翻身坐起。 手撑错了地方,让刚起身的陈启澜一声闷哼,跪在床上捂住了自己的裆。 “媳妇儿,你……太狠了!” 秦舒窈匆忙套着衣服,头也不回说了句“不好意思”,顺便将陈启澜的衣服扔到他脸上。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耿家被几十道手电与油灯的光芒照亮,而在院子里,横躺着一具还在冒血的尸体。 秦舒窈进门看到这一幕,被吓得一声尖叫,下一刻便被陈启澜搂过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白满银等几个军人已经将案发现场保护起来,把看热闹的老百姓都驱散到院子外面。 雷淑慧眼神呆滞坐在地上,双手沾满了血,身边还扔着一把带血的砍柴刀。 看到陈启澜时,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扑了过来。 “启澜,我不是故意要杀死她的,是何秀珍半夜翻进我家,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在雷淑慧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众人终于知道事情的大致经过。 耿飒离开家之后,烂摊子都落到了雷淑慧身上,她受不了高家人的颐气指使,便找来娘家弟弟将何秀珍母子三人赶走了。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谁料今晚何秀珍忽然从后墙翻进来,刀子直接戳在雷淑慧的脖子上。 “你女儿和我儿子还没离婚呢,我还是耿飒的婆婆,这个家还有我一半!” “是你自己说结婚后锦梁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今天要是不同意我们娘仨搬回来住,我就捅死你!” “反正我有精神病,我早就打听过了,就算我杀了人也不犯法!” …… 雷淑慧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争斗中抄起砍柴刀绝地反击,竟直接剁掉了何秀珍的脑袋……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秦舒窈心里一阵恍惚后怕。 今天被张灵芝弄得心烦意乱,以至于她差点忘了上一世的今晚就是耿家出事的日子。 耿家死了人,只是死去的人不是何秀珍,而是无辜的耿飒! 本以为这一世高锦粱入狱、高家母子被赶走就不会再发生人命案,可还是难以逃脱命运的安排。 对于鬼差来讲,谁死谁活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必须要有一个魂灵被勾走! “哎哟,你说雷婶儿也够手黑的,给点害怕让她走就行了,干嘛要杀人呢!” “不管怎么说都是亲家,把人家扫地出门本身就是她不对!” “耿飒心狠手辣把自己男人送进监狱里,雷婶儿把亲家杀死,啧,谁沾上耿家谁就没好下场!” …… 几个看热闹的妇女在人群里幸灾乐祸,全然没有半点同情心。 秦舒窈原本想装作听不到,可听到这些妇女将耿飒卷进来一起时,她心底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放你娘的臭屁!” 秦舒窈指着那个说耿飒心狠手辣的妇女,怒声叱骂。 “耿飒做错了什么?被家暴的人是她,被婆家丈夫压迫的人是她,她凭什么不能反抗?” “还有,你们给我搞搞清楚,把高锦粱送进监狱的人是我,你们欺负耿飒算什么本事?” 在那一夜之后,小镇上关于秦舒窈的谣言满天飞,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从未分辩过半句。 她不屑和这些嚼舌根的妇女争辩,因为她有陈启澜做靠山,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可耿飒不同。 耿家没有男人,雷淑慧也很快就要被警察带走,这偌大的耿家,只剩下耿飒一个弱女子苦苦支撑了。 这些妇女不就是欺负耿飒没有靠山,就算她们将唾沫星子吐到耿飒脸上也没人会替她出头做主吗? 人性的恶,在这些人身上诠释得淋漓尽致! “哟,你还替耿飒说话呢,你就不怕她抢走你男人吗?” “咱们全镇谁不知道耿飒和陈连长当初……哎,这可不是我造谣,这些都是雷婶儿亲口说的!” “耿飒新婚就守活寡,以后咱们可得把自己的男人看好咯,千万别被耿……哎哟,你打我!” 那个说耿飒守活寡的妇女话音未落,就被一记耳光抽得差点扑倒在地。 她回过神来,捂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秦舒窈,表情都是扭曲的。 “你……你敢打我!” 秦舒窈抬起下巴冷笑。 “打的就是你!今天我还就杀鸡儆猴了,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听清楚了,谁以后再敢造耿飒的谣,我扇肿你们的脸!” 有人还不服气,把陈启澜扯进来意图挑拨离间。 “陈连长,这老婆可不能惯着,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然她可就要骑在你头上拉屎了!” 陈启澜神色冷峻,只扫了那妇女一眼,就吓得她噤声了。 “你在家虐待公婆打压妯娌,你男人怎么不把你打死呢?” 看到秦舒窈被人围攻,党彩霞冲出来,指着那个挑拨离间的妇女怒骂。 “耿家出了事儿,又没有男人撑着,本该是全镇乡亲上下一心帮耿飒渡过难关,你们却在这里看笑话!” “天道好轮回,你最好盼着你家别出事!” 耿飒接到消息赶回家时,正好听到秦舒窈那些维护自己的话。 这些年,她被母亲当成一个男孩来培养,她从没享受过被人呵护的滋味,都是她在努力替别人撑伞。 当初那些看着她长大、与她母亲关系亲密的婶婶大娘,此刻却恨不得推倒耿家最后的墙。 而护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与她有过节的秦舒窈,还有那些来自外乡的军属! 耿飒从人群里挤进院子,轻轻捏了捏秦舒窈的手。 “谢谢!” 她笑笑,极为平静走到母亲面前。 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雷淑慧一把抓住女儿的手。 “你救救妈,我不是故意杀人的,我……我不想坐牢!” 耿飒以为自己会害怕尸体,可看到何秀珍那恐怖的死状,她的心竟然无比平静冷漠。 “警察很快就来了,到时候让你怎么配合你就怎么配合,你别慌!” 她半跪着,轻声安抚着自己的母亲,眼底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沧桑与疲倦。 “对不起,我错了!” 雷淑慧伏在女儿怀中,当着这么多围观者的面,终于撕心裂肺哭出声来。 “我不该强迫你和高锦粱结婚,我不该一次次容忍高家人的得寸进尺,我不该,不该为了面子而让你受了很多年委屈……” 耿飒挺直腰背抱着母亲,任由她伏在自己怀中哭泣认错。 她等了许多年,终于等到母亲这句“对不起”,可她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边无尽的麻木与空洞。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已经被毁灭,再也无法重来! 一整夜,小镇都闹闹哄哄。 警察来了一波又一波,等抬走尸体带走杀人嫌犯时,已经天色大亮。 雷淑慧神色冷静,她甚至有种松口气的畅快感。 “不要找关系救我,一切都听从公家的判决!” 临上警车时,雷淑慧叮嘱着耿飒。 “最开始我很害怕,我甚至想动用一切关系来给自己开脱,甚至……甚至让你豁出脸找陈启澜来就救我,可现在我想明白了!” 雷淑慧平静笑笑。 “杀死何秀珍挺好的,高锦粱坐牢,何秀珍死了,就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了。” “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了结这一切,这是我的报应,我认!”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铐和脚铐,雷淑慧最后环顾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故土。 她年纪大了,或许这一别就是永远。 “若是我被判了死刑被枪毙,你随便找个地方挖坑将我埋了就好,别和你爸合葬,我怕脏了耿家列祖列宗的名声!” “以后……这个家就剩你一人了,你好好过日子,别像妈一样犯傻。” 雷淑慧抬头看到人群里的秦舒窈。 她遥遥与她颔首致谢,说道:“小秦,虽然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可我还是想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 第44章 命运的齿轮 雷淑慧眼底闪烁着母爱的光,她的语气卑微至尘埃。 “求你多照顾我女儿,也求你……照顾好虎子兄妹。” 这一夜,她细细反思了自己,她的愚昧与保守,确实伤害了耿飒,也差点耽搁了虎子兄妹的人生。 秦舒窈答道:“这些不用你相求,我欣赏耿飒的人品,我也真心喜欢虎子兄妹。” 听到这话,雷淑慧放心笑了。 “我照顾虎子兄妹这几年,陈连长和他战友给的钱我一分没花,都攒起来留着给虎子结婚娶媳妇用,钱在我房间柜子下面的铁盒里!”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应该是留给虎子和小娇一起用,男孩与女孩是平等的!” 秦舒窈一愣。 她以为雷淑慧不让虎子上学,是为了贪图那几十块钱的学费! 却没料到雷淑慧非但没有私吞学费,还连这几年两个孩子的生活费都一分未动攒了下来。 “是,我故意不让虎子上学,我不希望他学业有成去了外面,我希望他像耿飒一样留在我身边!” 雷淑慧苦涩笑笑,眼底满是愧疚。 “替我对虎子说声抱歉,我不该随意安排他的人生,我知道他很喜欢上学的!” 秦舒窈点了点头。 “虎子从没有说过你半句坏话,他和小娇很爱你!” 听到这话,雷淑慧笑中带泪,她没有再留恋,毅然决然上了警车。 围观的人很多,却因为昨晚秦舒窈那一个耳光,没人敢乱嚼舌根了。 他们丝毫不怀疑陈连长老婆的彪悍泼辣,他们也怕秦舒窈的大耳瓜子扇到他们的脸上。 最重要的是,陈连长他护短! 秦舒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本该去学校的虎子正蹲在院子里,看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去上学?” 打起精神,秦舒窈从屋里拿出书包递给虎子。 “去!上学!” 虎子一抬头,脸上两行清泪。 “秦阿姨,雷奶奶会被枪毙吗?” 三年的抚养恩情,虎子对雷淑慧感情很深,事情闹得这么大,哪里瞒得住已经懂事的虎子呢? “他们都说雷奶奶是杀人犯,是会被枪毙的大坏蛋!” 秦舒窈牵着虎子往外走,亲自送他去学校。 “杀人就是大坏蛋吗?那你七爸爸他们还上战场杀敌呢,他们杀死那么多敌人,你觉得他们是坏蛋吗?” 虎子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大英雄!” “那不就是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夏日的晨光绚烂繁盛,知了在树枝间鸣叫,秦舒窈的声音温柔平静。 “在战场上,你心善软弱不敢杀人,敌人就会踩着你的尸体侵占你的家园,欺辱你的亲人。” “同理,如果雷奶奶不杀人,她就会被杀死,她的家被别人侵占,她的女儿也被别人欺负。” 已经走到学校门口,秦舒窈停下脚步看着虎子。 “我是教导你要做个善良的人,可是虎子,这善与狠得看是对谁!” 虎子的眼神有些懵懂迷茫,他显然还不太懂秦舒窈这些话的意思,但没关系。 秦舒窈摸了摸虎子的脑袋,笑眯眯说道:“好好学习,等你学到的知识足够多了,你就能明白这些道理的,快进去吧!” 她目送虎子进了学校,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虎子的声音。 “秦阿姨!” 虎子背着小书包站在旗杆下,鼓足勇气说道:“我,我只是有一点点喜欢你!” 听到这话,秦舒窈莞尔一笑。 “那你就再努努力,争取对我的喜欢更多一点!” 因为虎子突如其来的表白,秦舒窈的心情好了不少。 经过耿家时,她一眼就看到耿飒正独自一人在清理院子里的血渍。 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围在院外往里瞧,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看什么看!一个个都没有家吗?” 秦舒窈上前几步,将那几个人推搡到台阶下。 她昨日那一耳光为自己立了泼妇人设,现如今没人敢招惹她,生怕也挨了秦舒窈的大耳瓜子。 人群散去,秦舒窈跨过门槛,默默打了一桶水,帮耿飒一起清理。 “别!这是死人的血,不吉利!” 耿飒拦住秦舒窈,轻声说道:“连我舅舅都很忌讳,生怕沾上死人的血。” 别人可以忌讳回避,唯独她不能,这是她的家! 秦舒窈没说话,继续将桶里的水泼到地上,冲散了血渍。 耿飒感激一笑,拿起拖把将最后的血水清理干净。 院子里恢复了以往的干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平和安宁。 “昨晚我妈出事之前,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耿飒给秦舒窈倒了一杯水,二人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来往行人,漫无目的聊天。 “我梦到被砍掉脑袋的人是我,而凶手则是何秀珍,我死了,虎子兄妹死了,我妈也死了,高锦粱一家霸占了我的家!” 说到这里,她回头看着承载了自己无数回忆的家。 即使那些回忆不太美妙,可她还是爱这里。 “秦舒窈,我细细捋清了这一切,如果没有你的干涉,或许,昨晚那个噩梦就成真了!” 耿飒的声音有点颤抖。 “如果你没有强行带走虎子兄妹,如果你没有带着启澜追上去,那天,虎子兄妹和我妈都会死!” “他母亲和弟弟妹妹会趁虚而入,他们会欺负我,而我肯定要反抗,最后我被杀死,他们鸠占鹊巢!” 秦舒窈不动声色,内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耿飒很聪明是不是? 她用缜密的逻辑倒推人生,将自己前世的命运轨迹精确描绘出来。 “秦舒窈,你救了我!” 说这话的时候,耿飒眼眶涌满了泪水。 她怎么可能不怕死呢?谁能坦然面对死亡呢? 当她意识到是秦舒窈拉了一把,才让她与死神擦肩而过时,她不能不感激秦舒窈的恩情。 秦舒窈轻轻握住耿飒的手,安抚道:“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我只是推波助澜而已,真正做决定的人是你自己。” “从你把虎子兄妹交给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命运的齿轮就转动起来,才有了此刻,你我以朋友的身份促膝交谈。” 看着耿飒满是泪水的眼睛,秦舒窈温声说道:“耿飒,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所以……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第45章 神助攻 耿飒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 别的姑娘在绣花纳鞋底时,她以“耿卫国”的身份在田里挑粪锄草,比男人都能干。 而且她从小到大都是光头,像个异类一样,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喜欢和她玩耍,他们都叫她“光头女”。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现在秦舒窈提出要和她做朋友,她竟有些无措与紧张。 “可是我……我可能不适合……” 耿飒斟酌着言辞,说道:“我脾气怪,而且家里还出了这种事,你和我做朋友很吃亏的。”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我们臭味相投呢?” 秦舒窈笑着打趣,“臭味相投”四个字让两个女人都笑出声来。 耿飒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那我们就试试,我要是再拒绝,怕是你要误会我还惦记你家陈启澜了!” 听到这话,秦舒窈笑得更大声了。 “有妇之夫没什么好惦记的,部队里优秀军官多的是,咱们挑个更好的!” 从耿家往回走的路上,秦舒窈碰到了张灵芝。 “嫂子!” 张灵芝笑吟吟停下来与秦舒窈打招呼,眉眼间都是温柔乖巧。 如果不是张灵芝脸上的巴掌印还没褪去,秦舒窈怕是要以为昨晚家门口发生的事都是梦。 正因为她顶着巴掌印乖巧打招呼,才让秦舒窈越发警惕与厌恶。 “嫂子,这是我和铁柱从老家带的特产,您尝尝!” 张灵芝递来一包麻饼,全然不在乎秦舒窈冷漠的态度,甚至她还故意卑躬屈膝,越发显得秦舒窈在欺负人。 正好肖芳拎着菜篮子过来,看到这场景,她眉头微微皱起来。 “你俩这是怎么了?” 不等秦舒窈开口,张灵芝忙说道:“没事,我和嫂子初见面,她不认识我,所以有点生分呢!” 肖芳用赞赏的眼神看着张灵芝,又对秦舒窈解释。 “她叫张灵芝,是新来的军属,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得互相帮助!” 顿了顿,她催促道:“小秦,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点心接过去啊!” 接受张灵芝送来的点心,就意味着接纳了她,这是军属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之前秦舒窈刚来小镇时,肖芳也曾教她亲自上门拜访,给各家军属送了水果点心。 一来自报家门表明自己是谁的家属,二来是尽量和其他军属搞好关系。 此刻,张灵芝用得意洋洋的眼神看着秦舒窈,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秦舒窈要是接过点心,就说明她低头认输了,若是秦舒窈不接点心…… 肖芳可是洪政委的老婆,在军属里算是高级别的身份,她最讨厌自视清高破坏团结的军属了。 张灵芝记得清楚,上一世里因为自己和其他军属吵架,肖芳还找她谈话,狠狠批评了她。 所以这一世她学乖了,第一件事就是巴结好肖芳。 故意趁着肖芳出门买菜时给秦舒窈送点心,张灵芝就是要让秦舒窈进退两难! 确实,此时的秦舒窈被肖芳盯着,不管怎么选择都像是被人喂了屎。 就在她进退两难时,小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抢过张灵芝手里的点心,直接扔在地上,还跳起来踩了几脚。 “哎,这孩子!” 肖芳被吓了一跳,显然没料到一向乖巧的小娇今日这般胡闹。 “坏阿姨!我讨厌这个坏阿姨!” 小娇指着张灵芝喊道,一开口就眼泪汪汪。 “她昨晚,偷偷打我了!” 虎子兄妹身份特殊,军属们都很是偏爱,便是镇上的熊孩子也不敢欺负这兄妹二人。 肖芳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打你了? 张灵芝的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大声替自己辩解。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欺负小孩子呢?这……不会是大人教孩子撒谎吧?” 言外之意就是秦舒窈教坏了小娇。 “你明明打我了,昨晚你喝醉了酒,骂我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我掐我这里和这里……奶奶,我好疼哦!” 小娇有模有样指着自己的腿,可怜巴巴抱住了肖芳。 肖芳心疼坏了,将小娇抱了起来连声安抚。 “小张,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灵芝只觉得自己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她只能一个劲儿说没有,可谁知道小娇接下来的话险些让她晕过去。 “她用很难听的话骂我和哥哥,秦阿姨很生气,就打了她耳光,你看,她脸上还有巴掌印呢!” 已经有几个军属听到动静赶来,恰好听到了小娇的话。 “哎,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陈连长家门口确实有争执,听不清楚吵什么,只听到几个耳光声,给我吓了一跳!” 和秦舒窈住在同一个巷子里的军属开了口,侧面印证了小娇的话。 又有军属说道:“怕不是昨天在招待所门口,虎子调皮捣蛋扔了吴班长的喜糖,小张怀恨在心,所以才……” “胆子真大,追到门口欺负孩子,我要是小秦,我也火冒三丈要打人!” 几个军属的证词与小娇的话结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证据链。 按照这逻辑,秦舒窈只给张灵芝甩脸子,已经是给足了吴班长面子,这要搁脾气暴躁的军属身上,怕是要大棍子把张灵芝赶走。 从头到尾,秦舒窈一句话也没说,就打赢了这场仗。 她冷冷看着极其败坏的张灵芝,抬起下巴挑衅一笑。 张灵芝没法子说出真相。 她难道说自己大晚上出现在秦舒窈家门口,是为了勾引陈启澜吗? 她难道说脸上的巴掌印是自己辱骂秦舒窈的下场吗? 信心满满回到小镇的张灵芝,以为自己拥有上一世记忆就能占尽上风,就能扭转乾坤将秦舒窈置于死地。 可谁知她的首仗就输在一个四岁小孩身上,真是…… “小张,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肖芳的声音很冷,她说道:“你总不能说小娇是在说谎吧?四岁的孩子,她怎么会撒谎?” 党彩霞附和道:“就是,小秦从昨晚到刚才都在忙耿飒家的事,哪里有机会给孩子教这些话呢?” “吴班长真是倒了大霉,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老婆呢?” 军属们七嘴八舌斥责指骂,张灵芝气得脸色发青。 就在此时,她看到拐角处走来的人影,脸色忽然一变,嘤嘤嘤哭了起来。 “铁柱,我好害怕!” 第46章 咬疼了?那我给你亲一亲! 吴铁柱没有分到房子,还和张灵芝住在招待所的家属房里。 从军营去招待所,这里是必经之路,午饭时间他出现在这里很正常,与他一起的,还有陈启澜等人。 吴铁柱手里拎着给张灵芝打的饭菜,看到新婚妻子嘤嘤哭泣,他有点慌神,上前揽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抚。 “怎么了?是和其他嫂子闹误会了吗?” 随即,吴铁柱又笑着对秦舒窈等人赔礼道歉。 “嫂子,我家灵芝嘴笨胆子小,她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们不高兴的话,我替她给你们道歉!” 吴铁柱是个实诚人,在队里的口碑很好,尤其是他当初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将陈启澜救回来,更是让人钦佩不已。 别说是官兵们,就是军属也给他几分面子。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在战场打仗时遇到吴铁柱这样有情有义不抛弃的战友呢? 一干军属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党彩霞说道:“吴班长,不是我们为难你老婆,实在是她……”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等党彩霞说完,张灵芝已经哭着打断她的话,一口一句道歉,一下接一下鞠躬,像是遭到霸凌的弱者。 白满银狠狠瞪了自己老婆一眼。 “彩莲,你干什么呢!欺负人家新来的军属有意思吗?” 其他人也纷纷呵斥着自己的妻子,各自拉着各自的家属离开。 只有陈启澜神色阴沉,他不动声色走到秦舒窈身边,将她揽在怀里问道:“吃亏了没?” “没事儿!” 秦舒窈笑笑,将小娇从肖芳怀里接过来。 “多亏小丫头机灵!” 肖芳也不好在吴铁柱面前多说什么,毕竟人家还是新婚夫妻。 “吴班长,今天的事我不做评价,但是非对错我心里有数,这军属之间闹矛盾很正常,可不管如何,烈士子女是我们的底线!” 她正色说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谁敢动烈士子女一根指头,我就和谁不共戴天!” 她说罢转身走了,巷子里只剩下陈启澜一家三口与吴铁柱夫妇。 吴铁柱没明白肖芳的话是什么意思,张灵芝哭哭啼啼,让他的脑子有点混乱。 “陈连长,实在是抱歉啊,我先带灵芝回去了!” 陈启澜没有阻拦,神色淡漠点了点头。 回了家,秦舒窈递给小娇一个果子,这才问道:“刚才那话,你从哪里学来的?” 小娇明显是撒谎了,而且那谎话逻辑缜密,并不是她这个年龄段能想出来的! “哥哥教我的!” 啃着香甜多汁的果子,小娇乖巧回答。 “哥哥说,要是那个坏阿姨再来闹事,就让我按照他说的做……” 小娇眼巴巴看着秦舒窈,像是在邀功。 “秦阿姨,我做得好吗?” 秦舒窈想起张灵芝那吃瘪后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捧着小娇的脸蛋亲了下,说道:“你说得可太好了!” 顿了顿,她又觉得这样教育孩子不太对。 “但是小娇,不管如何撒谎都是不对的,尤其在家里,可不能撒谎骗我们,知道吗?” 小娇重重点头。 “哥哥给我讲过了,不能撒谎骗他,也不能撒谎骗七爸爸和秦阿姨!” 回到厨房,秦舒窈一边做饭,一边给陈启澜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她故意掐着肖阿姨出门买菜的时机给我送点心,就是要看我笑话,要不是小娇胡搅蛮缠,我还真拿她没招。” 陈启澜坐在灶前烧火,说道:“这有什么为难的?直接扔了点心让她滚蛋就是,她还敢吃了你不成?” 看着陈启澜无所谓的态度,秦舒窈停下手里的活。 “再三强调军属之间的团结问题,我当着肖阿姨的面让张灵芝滚蛋,影响多不好?就算我不在乎,也可能会给你惹麻烦啊!” 这话让陈启澜心里美滋滋。 原来媳妇儿是站在他的立场替他考虑呀,我媳妇儿可真好! 站起身来,不管秦舒窈手里还有菜刀,陈启澜从背后抱住了她。 “你为我着想我很高兴,可我更希望你能随心所欲做事,我娶你,可不是让你看人脸色受委屈的!” “以后再碰到这事儿,你只管像昨晚那样大耳光扇过去,什么影响不影响的,老子才不在乎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秦舒窈动手动脚,趁她衣衫单薄,直接隔着衣服揩油占便宜。 “你别胡闹!” 秦舒窈手忙脚乱拢着被陈启澜解开的衣领,一边推搡着凑到她怀里胡乱亲咬的男人,饶是这样,还是没防住。 “哎,你咬疼我了!” 陈启澜含糊不清说道:“疼了?那我给你亲一亲!” 正闹着,外面传来虎子的声音,他放学回来了。 秦舒窈生怕虎子进来看到,情急之下抬脚踹在陈启澜大腿上。 她是真有劲儿,一脚踹过去,陈启澜捂着大腿龇牙咧嘴。 “媳妇儿你能轻点吗?你每次都这么不留情,就不怕失手踹坏了我,断了你下半生的幸福?” 秦舒窈一脸红晕,骂了声滚。 虎子站在厨房门口说道:“秦阿姨,七爸爸,我回来了!” “等会儿,饭马上就好,你先去和妹妹玩儿!” 秦舒窈的气息有点不稳,脸颊也是不自然的绯红。 打发走虎子,看到陈启澜又打算凑过来,秦舒窈直接举起了菜刀。 “要死是不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一看到对方有武器,陈启澜当时就举手投降了。 “媳妇儿我错了!” 他笑嘻嘻说道:“我保证不打扰你做饭,但……” 故意拉长了语调,他凑到秦舒窈耳边小声说道:“今晚能不能继续昨晚没完成的事儿?” “你穿那件裙子真好看!” 昨晚因为有秦舒窈扇张灵芝在先,因为气场太强,导致他一时之间有点怂。 可刚才那么一撩拨,他满脑子都是秦舒窈坐在床上,当他面剥下肩带的香艳场景,他只是想想就觉得气血翻涌浑身燥热。 看着男人眼中翻腾的炙热渴望,秦舒窈的心跳也有点快。 昨晚去白家的路上,陈启澜那番话解开了她心中的结,再加上张灵芝的出现,让她忽然有了危机感。 自己嘴边的肉岂能容别人惦记? 她低头继续做饭,片刻轻声说道:“下午澡堂开门,你用胰子好好洗洗……” 第47章 老子今晚有大事要办! 下午,陈启澜早早就拿着毛巾胰子去澡堂排队。 “哟,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胡江南从澡堂门口经过,看到陈启澜脖子上挂着毛巾,手里拿着一块胰子,忍不住开口调侃。 “放眼全团十五个连,就属你七连长最拼命,也不知道是谁说来澡堂排队是浪费时间呢!又不知道是谁说男人用什么香胰子?” 在陈启澜肩膀上拍了两下,胡江南笑得倍儿暧昧。 “结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废话!” 陈启澜也不害臊,说道:“你一个单身汉懂个屁!结婚后一定要注意卫生,这是对老婆的身体健康负责!” “算了,给你说了也不懂,等你找到老婆我再给你好好科普!” 他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胡江南,嘀咕道:“怎么还不开门呢?老子今晚有大事要办!” 男澡堂和女澡堂之间隔着一排灌木丛,快到开门时间时,秦舒窈也来排队了。 陈启澜一眼就看到站在队伍里的妻子。 那么多女人,唯独秦舒窈像是一朵在春日枝头绽放的娇花,美艳不可方物! 她含羞带怯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挪开视线,但只那一眼,就让陈启澜心神荡漾无法自拔。 时间怎么如此慢呢?天怎么还不黑呢? 洗澡的时候,陈启澜格外卖力,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用胰子搓了好几遍,用力之大,差点搓秃噜皮! 洗完澡,陈启澜哼着曲儿往回走,脑海里还复习着与秦舒窈当初那一夜缠绵的场景。 他在查缺补漏,看看那一夜是否还有不到位的地方。 嗯,今晚务必要汲取经验加以改正,一定要完美展现他的男性雄风,一定要让老婆大人满意! 忽然,紧急集合的号声响了起来。 陈启澜一声“卧槽”,条件反射似的将手里的毛巾和胰子扔到路边,飞也似的往部队奔去。 正好秦舒窈从女澡堂出来,陈启澜一边跑一边道歉。 “窈窈,你帮我把胰子和毛巾拿回家啊,那什么,对不住啊,今晚我可能不回家了!” 秦舒窈头发还湿漉漉的,她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出任务时注意安全,我等你回家!” 将陈启澜的毛巾和胰子放在自己的小篮子里,秦舒窈慢悠悠往家里走去。 心里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可同时,又似乎隐隐松了一口气,这样矛盾的心理,秦舒窈说不上是为什么。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陈启澜都没回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党彩霞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就这样,说消失就消失,说回来就回来,就算你问他们,也只有两个字——‘保密’!” 一边剥豆子,党彩霞一边抱怨。 “这些当兵的都是一根筋,天大地大都不如他们部队的纪律大!” 秦舒窈轻轻“嗯”了声,埋头专心剥豆子。 小娇坐在边上专心吃红彤彤的沙果,虎子和白成林不知道为什么又滚在地上打了起来,像是两只脏兮兮的土猴子。 党彩霞放下手里的活,上前揪着自己儿子的耳朵将他提溜起来。 “你又打不过虎子,还非得贱嗖嗖招惹人家,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白成林用袖子擦去鼻涕,梗着脖子说道:“我爸说了,打不过也得打,男人不能认怂!” 儿子大了管不住,党彩霞索性不管了。 她坐回小凳子上继续剥豆子,说道:“小秦,等开学你做了老师,我家这小皮猴就交给你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学生都怕老师!” 秦舒窈笑着说道:“我到时候教几年级都还不一定呢,其实我想教学前班,这样就能照顾小娇了!” “你是高中文化,教学前班太可惜了,我看过你写的字,真好看!” 党彩霞说道:“咱们子弟学校那几个老师都是初中文化,他们不如你!” 二人正说着,只见肖芳从院门口经过,又退几步进了院子。 “小秦,我正找你呢!” 党彩霞将自己的小凳子让给肖芳,自己坐在青砖台阶上继续干活,耳朵却竖了起来。 肖芳欲言又止,显然她想要聊的话题有点难以开口。 “肖阿姨,您有事就直说吧,咱们又不是外人!” 秦舒窈笑着说道。 “行,那我就直说了!” 下定了决心,肖芳说道:“有人找到我家了,想让我和老洪做做你与启澜的思想工作,是关于你工作的事。” 党彩霞忍不住插嘴道:“小秦已经办理好工作的手续了,再过十多天就要去学校报到!” “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找到我和老洪的。” 肖芳也有点恼火,说道:“张灵芝要进子弟学校当老师,她也是高中文化,她也是军属,而且……” 停顿片刻她才说道:“而且她至今没有分到房子,一直住在招待所里。” “那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党彩霞大声嚷嚷道:“她没分到房子就能抢小秦的工作吗?再者说了,就她那人品,能当老师吗?” 一撇嘴,党彩霞冷哼道:“反正我是不敢把我家成林交给她!” “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说可以给张灵芝安排其他岗位,供销社售货员也好,澡堂售票员也行,工资不比老师少。” 肖芳说道:“可张灵芝赶在上级首长来视察工作时又哭又闹装傻卖可怜,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消除不良影响,他们就应了她的条件。” 秦舒窈的脸色有点冷。 “我不是非要这份工作不可,如果是别的军属需要,我可以让,唯独她……” 抬头看着肖芳,秦舒窈一脸坚定拒绝了。 “我已经办好了上岗手续,除非学校以我不合格的理由辞退我,否则我不会退让的!” 听到这话,肖芳非但没恼,反而松了一口气。 “行,你表态就行,我该说的也说了,该劝的都劝了,我这边能交差就行,小秦,你也别因此怨我!” 她也是被架了起来没办法拒绝,否则谁愿意蹚浑水得罪陈启澜呢? “只要你态度坚定,谁也抢不走你的工作,说句不好听的话,镇上这么多军属,一半以上都没安排工作,真要是都像张灵芝那么闹,那还得了?” 肖芳起身说道:“我这就回去给他们交差,他们自己答应了张灵芝,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去!” 送走肖芳,党彩霞很是愤慨。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那张灵芝平日里看着乖巧懂事,结果竟然是这么个不要脸的人!” 秦舒窈没说话,将手里的豆子剥完,起身牵着小娇回了家。 原本锁上的院门竟然是开着的,院子里还有脏兮兮的军装和军用胶鞋。 “七爸爸!” 小娇大喜,像只蹁跹蝴蝶似的奔进屋里,秦舒窈也快步跟了进去。 只见客厅里除了多日未见的陈启澜之外,还有一脸局促的吴铁柱。 在看到吴铁柱的那一刻,秦舒窈心里“咯噔”一下。 小学老师这份工作,怕是保不住了! 第48章 男人之间的事 秦舒窈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心里已经做好了工作被抢走的思想准备。 毕竟吴铁柱当初冒着生命危险救了陈启澜,毕竟这份救命之恩远比一份工作重要千百倍。 更何况这份工作原本就是陈启澜谋来的,他为了报恩而拱手让出去,很合理,谁也没资格反驳。 小娇扑到陈启澜怀里,若是往常,他必定弯腰抱起了小女孩。 可他却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没有动,甚至在小娇扑来时,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望向门口背光而立的秦舒窈时,眉宇间那一抹郁结消散了。 “窈窈,你过来!” 他冲秦舒窈招了招手,说道:“吴班长想替他老婆抢了你的工作,这事儿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让秦舒窈一时之间无法招架。 她怎么看?她还能怎么看? 现在这份工作能不能保住,根本不是她说了算的,她有什么资格发表意见? 像是看穿了秦舒窈的心思,陈启澜笑着鼓励。 “别瞻前顾后,你只管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虽然说出来的愿望不一定能实现,但如果不说,愿望就一定无法实现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温柔缱绻,却牢牢撑起了秦舒窈的脊梁骨。 秦舒窈不觉站直了身体。 “我不同意!” 她一字一顿说道:“战场上的恩情战场上还,这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 “我不信吴班长不知道这个道理,我也不信吴班长是那种挟恩求报的小人,即使我知道您有难处,但是对不起……” 秦舒窈坚定说道:“我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我不想为了成全别人而委屈我自己!” 视线扫过陈启澜的脸,秦舒窈正好看到男人眼神里的笑容,还有悄悄竖起的大拇指。 唔,他在夸她! 陈启澜清了清嗓子,微微坐直身体看着吴铁柱。 “你老婆如果想要工作,我可以帮忙安排,看看是否有适合她的……” “不行!” 不等陈启澜说完,秦舒窈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又不是没老公,轮得着你来给她安排工作吗?” 秦舒窈一副醋意滔天的表情,俨然是个彪悍的妒妇。 “吴班长,还请你处理好你的家务事,不要打扰到我的婚姻生活,我这人心眼小,容不下我男人和别的女人有任何牵扯!” 陈启澜咧嘴笑了,低头对小娇嘀咕。 “你秦阿姨可真小心眼,是不是?” “才不是!” 小娇力挺秦舒窈,大声说道:“秦阿姨只是太爱你了!” 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让陈启澜大喜。 “哟哟哟,你懂什么是爱吗?” 他坐直了身体,喜滋滋看着秦舒窈说道:“嗯,但你这话说对了,你秦阿姨就是太爱我,所以才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没办法,谁让我太优秀了!” 男人不要脸的发言让秦舒窈一哽。 “……” 狗东西,老娘在这里和别人吵架,你却在旁边王婆卖瓜? 吴铁柱面红耳赤站起身来,眼底满是愧疚,却又似乎如释重负。 “实在是对不住,原本我不想来的,但是灵芝闹得厉害……” 想起妻子又哭又闹又上吊的架势,吴铁柱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不是个能言会道的人,婚姻生活与他的想象差距太大,短短几天便让他心力憔悴。 吴铁柱逃也似的离开了。 隔着院墙,秦舒窈听到张灵芝发疯似的哭闹声。 “凭什么不让给我?我都嫁给你了,为什么还是抢不赢?” 秦舒窈面无表情听着,眼底满是冷意。 上一世秦舒窈回娘家时曾给何翠莲诉苦,说陈启澜不给自己安排工作,她便自己趁着上级首长来视察时大闹一场,才争取到去子弟学校做老师的机会。 结果不等她上班,又来了个大专学历的军属,工作被抢走了。 陈启澜非但不给她做主撑腰抢回来,反而还因为她在上级首长面前哭喊闹事儿狠狠训斥了她。 彼时何翠莲的三角眼里满是愤怒。 “这陈启澜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他该不会是和那个女军属有那种关系吧?” 张灵芝哭着说道:“谁知道他和女军属有没有关系,反正我知道那个女军属的丈夫救过陈启澜的命!” …… 回忆涌入秦舒窈脑海,让她的心猛然一颤。 原来吴班长命中的伴侣根本不是张灵芝这种阴险小人,本该与他扶持相伴一生的,是一名高学历女孩。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大专生绝对是抢手的高学历人才! 若不是女孩爱惨了吴班长,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来到这偏僻小镇当一名小学老师呢? 可张灵芝却仗着自己有前世记忆,厚颜无耻抢占了本该属于那个女孩的人生! 如果张灵芝替代了那个女孩成为吴班长的妻子,那正主呢? 该不会已经被张灵芝给…… 思及至此,秦舒窈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老七!老七!” 正在发呆,只见胡江南一路小跑着奔了进来,进门就嚷嚷。 “你伤势怎么样了?不是说让你住院治疗嘛,你怎么直接回家了?” 听到这话,秦舒窈脸色微微一变。 胡江南说了什么? 陈启澜负伤了? “胡连长,您说什么?启澜怎么了?” 不明所以的胡江南答道:“他在执行任务时负伤了,子弹击穿了他的肩胛骨……哎哟,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看到秦舒窈的脸色,胡江南后知后觉捂住了嘴。 我踏马…… 我好像闯了大祸! 陈启澜要杀他的眼神已经掩不住了,胡江南当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还不忘抱走了小娇。 算逑,赶紧溜吧,小命要紧! 秦舒窈已经冲进了屋里,眼眶通红看着对她嬉皮笑脸的男人。 “媳妇儿,你别听胡江南瞎咧咧,没他说得那么严重,就被石头子儿咬了一口,擦破一点皮而已!” 陈启澜笑嘻嘻解释,起身也准备开溜。 下一刻,秦舒窈扯着他的衣领,看似粗鲁实则小心地将他拉进了卧室里。 “媳妇儿,大白天的别这么猴急……” 陈启澜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推倒在床上,秦舒窈欺身而上,伸手直接开始扒他衣服。 “不要!媳妇儿你别这样……哎哎哎,弄疼人家了!” 第49章 当着我的面和我老婆搭讪? 陈启澜所谓的“被石头子儿咬一口”的小伤,实则血肉绽开狰狞骇人。 包裹伤口的纱布被鲜血染红,随着他的动作还时不时有鲜血渗出来,很快就染红了床单。 “哎呀,弄脏床单了,又得辛苦你了!” 看到鲜血渗出来,陈启澜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秦舒窈又得洗被自己弄脏的床单。 “你给我闭嘴!” 秦舒窈的声音有点颤抖,她无措看着陈启澜血肉模糊的伤口,即使努力控制,可眼泪还是涌了出来。 这男人怎么……怎么是个傻子呢?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操心床单的事儿?他是木头人吗?他不疼吗? “怎么搞的啊!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啊?疼不疼啊!” 秦舒窈不敢再压到陈启澜,甚至不敢让眼泪落到他伤口上,生怕再弄疼了他。 看着秦舒窈汹涌的泪水,陈启澜的心里半是疼惜半是喜悦。 这个言不由衷的小女人,心里其实很在乎他的,是不是? 原本还想说几句宽心话安慰秦舒窈,陈启澜眼珠子一动开始卖惨装可怜。 “哎哟!好疼!疼死我了!” 他嚎得像是过年时待宰的猪,那叫一个凄惨可怜。 “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 陈启澜添油加醋描绘着他负伤前后的情况,怎么惨烈怎么来,怎么吓人就说什么,听得秦舒窈脸色煞白泪水滚滚。 到最后,陈启澜用没受伤的手紧紧抱住秦舒窈的腰,顺势将脸埋进她怀里,还不要脸往深处拱了几下。 “媳妇儿,差一点我就见不到你了!我中弹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活着回家,一定要见你最后一面!” 这话煽情到极点,秦舒窈忍不住抱住陈启澜。 “你……你……” 她想说些什么,可眼泪汹涌,她已经哭到无法说话了。 若说之前她还介意陈启澜心里有别的女人,此刻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那些所谓的醋意早已消散了。 没有什么比珍惜眼前人更重要了! 陈启澜享受着软玉温香,享受着秦舒窈因为心疼自己而落泪哭泣,虽然有点不要脸,但……这滋味真的太美妙了! 因为过于陶醉媳妇儿对自己的爱意,以至于一向警惕的陈连长忽视了外面的动静。 直到一声“哎呀不好意思”,还有门口刚进来又退出去的人影,陈启澜忙不迭扯过被子,将自己和媳妇儿裹起来。 虽然他们没做什么,但刚才他拱来拱去的,故意弄散了秦舒窈的领子。 此时他的脸正毫无阻隔贴在她滑嫩如豆腐的肌肤上呢! 滋味真美妙! 秦舒窈胡乱抹去眼泪,背对着门口匆匆整理好自己散乱的衣领。 扣扣子时,她看到锁骨下有点点红痕,像是被蚊子刚刚咬过,她用谴责的眼神望向某只“蚊子”。 蚊子兄一脸无辜良善,又故意挑衅似的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味。 狗男人,果然得挂在墙上才能老实! 陈启澜躺在床上没有动,他盯着秦舒窈扣好每一颗扣子,这才清了清嗓子。 “老章,进来吧!” 片刻,外面传来男人清嗓子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我……就进去了?不会不方便吧?” 陈启澜被气笑了。 “你踏马现在知道不方便了?刚才掀门帘时,我瞧你挺快的!赶紧的,滚进来说事儿!” 说完事就滚蛋,别打扰他和他老婆腻歪! 好不容易用苦肉计博取媳妇儿的同情,他还没亲够摸够呢。 秦舒窈整理好散乱的发,只见一个身形威武的年轻男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二人对视一眼,只见男人忽然就愣住了,眼神直勾勾盯着秦舒窈的脸,表情极其微妙。 “哎!哎!章淮海!” 陈启澜敏锐察觉到了,他抓起枕头砸在男人脸上,成功将他的视线拉了回来。 “你大爷的,你看什么呢!” 男人叫章淮海,是这次与陈启澜一同执行任务的战友,而且他的出身丝毫不比陈启澜差。 不同于陈启澜的京圈军少身份,章淮海出身西北兰城的军区大院,是不折不扣的大院三代。 章淮海看了看陈启澜,又将视线落在秦舒窈脸上。 “嘶,真奇怪!” 他嘀咕道:“这位姑娘,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呢?” “姑娘你大爷的腿儿……她早就不是黄花姑娘了,她是我老婆!” 陈启澜心里像是打翻了醋坛子,恨不得拿把冲锋枪把章淮海这个觊觎朋友妻子的阴险小人给突突了。 大爷的,当着老子的面和我媳妇儿搭讪?还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 章淮海你看清楚,老子只是负伤了,并不是牺牲了! 秦舒窈低头笑了笑,没有回应章淮海的话。 她捡起枕头走到床边,扶着陈启澜靠坐在床头,又把枕头塞在他身后。 “你和你战友谈事情,我去给你们倒茶!” 说罢她对章淮海颔首微笑,转身便出了卧室。 章淮海走了几步,站在窗边隔着玻璃还在打量秦舒窈,给陈启澜彻底气笑了。 “早知道你觊觎我老婆,老子就不该为你挡这一枪!” 要不是为了救章淮海,英明神武的他怎么会负伤呢? 章淮海回过神来看着满脸醋意的陈启澜,笑得有点抱歉。 “我对你老婆没那种想法,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她很像……” “还用我误会吗?你的眼珠子都快沾到我老婆身上了,要不是我有伤在身,我非得一拳打飞你!” 陈启澜咬牙切齿打断了章淮海的解释,在心里又默默问候了章淮海与他全家八百遍。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章淮海言归正传,坐下来与陈启澜心无旁骛聊起了军务。 正在厨房里烧水的秦舒窈心里也有点恍惚。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打眼看到那个叫章淮海的军官,她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甚至他望向她第一眼时,她心里忽然就涌上道不出的委屈,几乎要落泪。 但很快,她收拾好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 将这种异样心情归咎于陈启澜负伤让她惶恐紧张,以至于随便看到一个穿军装的人,她都像抓住救命稻草。 泡好茶端进去,只见陈启澜和章淮海同时扭头看着秦舒窈。 “媳妇儿,别给他喝茶,他不配!” 陈启澜咬牙切齿开口,显然是个很记仇很小气的人。 秦舒窈没理会陈启澜的幼稚,她把搪瓷茶杯放在章淮海手边。 “您喝茶!” 章淮海低声说了句谢谢,犹豫片刻他还是没忍住。 “请问你是哪里人?你小时候是不是被遗……” 第50章 你睡你的,我聊我的 “老七!老七!” 不等秦舒窈听清楚章淮海的话,只听外面传来胡江南咋咋呼呼的声音。 陈启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别喊了,哭丧都没你这么大声!” 他挣扎着坐起来,对秦舒窈说道:“窈窈,你帮我拿件干净衣服换上!” 秦舒窈皱眉看着陈启澜还在渗血的伤口,说道:“你还是得去医院处理好伤口,不然换衣服也白搭!” 说罢,她对章淮海说道:“同志,麻烦您和胡连长一起送启澜去趟医院吧,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 听到这话,章淮海问道:“你有孩子了?多大?” “一个八岁,一个四岁!” 秦舒窈答道。 章淮海眼底的光忽然就灭了。 他苦涩笑笑,说道:“那看来是我认错人了,实在是抱歉。” 陈启澜原本还不肯去医院,还死鸭子嘴硬说自己能行。 然而秦舒窈一个眼神杀,他瞬间认了怂。 “我去!我这就去医院,媳妇儿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怕!” 胡江南笑得直不起腰来。 “哟哟哟,这还是咱们的铁血兵王吗?子弹射过来都不怕的选手,竟然会怕老婆?” 想起之前陈启澜夫妇请吃饭时的场景,胡江南更是乐不可支。 “所谓的老婆伺候热水洗脸,一家之主高高在上,敢情是你们夫妻俩故意演戏给我们看咯?” 陈启澜“哼”了声。 “对,我和我老婆耍猴呢!” 胡江南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嗷嗷叫道:“陈启澜,你骂谁是猴呢?” “谁被耍了谁就是猴!” 怼人方面,陈启澜是专业的。 看着胡江南吃瘪,秦舒窈也忍不住捂嘴笑了。 八连长对不起,虽然我知道笑出声来不礼貌,但,我真的忍不住! 章淮海看着秦舒窈明媚的笑脸,还有那两个浅浅的梨涡,他的心里有些恍惚。 虽然年龄对不上,但真的很像很像! 陈启澜到底还是住了院。 在医生的描述中,秦舒窈终于知道陈启澜的伤势有多重。 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在受了这样重的伤之后,还顽强坚持在一线前沿,与敌人斗争两个多小时,最终大获全胜。 深夜,秦舒窈坐在床边,看着陈启澜苍白平静的睡容,她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上他的脸。 男人的胡茬冒了出来,有点扎手有点硬。 他很坏,很喜欢用硬胡茬故意扎她的脸和脖子,甚至还故意用满是胡茬的下巴磨蹭她肋骨下的伤痕。 她越是怕痒,他就越是起劲儿,时不时就闹到几乎走火。 现在,闹腾的他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秦舒窈心里无比难受。 她还是喜欢那样生龙活虎厚脸皮的陈启澜,那个把“媳妇儿”挂在嘴边的老兵油子。 洪梅生推开病房门走进来,惊扰了秦舒窈。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忙起身说道:“洪政委,您怎么来了!” “我睡不着,过来看看这臭小子!” 洪梅生走到病床边,抬手摸了摸陈启澜的额头,还好这小子身体素质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也没有发生感染。 “私下里不用叫我政委,就和他一样叫我洪叔吧!” 洪梅生示意秦舒窈坐下,他真诚说道:“小秦,你是阿澜的救赎!” 这至高的评价让秦舒窈有些惶恐。 “我……我还没那么重要,起码比起那个救他的女孩来讲,我对他这点照顾不算什么。” “阿澜给你说过了?” 洪梅生似乎有些诧异,他看着秦舒窈,却没有看到她脸上的醋意和难过,这让他很是欣慰与赞赏。 这个女孩的胸怀宽广博大,配得上阿澜!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过往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很多年前有个牧羊女救了阿澜,但也因此给自己招来灾难。” “好在阿澜及时发现,大动干戈杀进京城,和他那位继母几乎翻脸。” 洪梅生提及陈启澜的继母时,眼底带着一抹厌恶。 “若不是她,阿澜不会成为没妈的孩子,也不至于五次三番遇险……” 这是一段陈启澜从未讲过的秘密。 秦舒窈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实则震惊到极点。 陈启澜母亲的死、还有他幼时遇险都和那位继母有关?而救他的女孩恰好也是个牧羊女? “哎,小秦,我听说你从小也跟着爷爷放羊,该不会你就是那个救了阿澜的牧羊女吧?” 洪梅生眼前忽然一亮,猜测着开口。 不等秦舒窈反应过来,只见原本睡着的陈启澜咳嗽几声,微微睁开了眼睛。 “真吵呐!” 他扭头看着洪梅生,幽怨说道:“洪叔,你能尊重一下病号吗?” “你睡你的,我聊我的,咱们互不干涉!” 洪梅生笑着说道:“我刚才正和小秦说呢,当年是一个牧羊女救了你,正好小秦也打小放羊,该不会她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陈启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神色温柔平和。 “窈窈,你觉得呢?” 某个瞬间,秦舒窈真有种不切实际的幻觉。 仿佛她将一个年幼的小孩儿放在黑山羊背上,在夕阳余光中慢慢走出山涧。 可待她静下心来搜肠刮肚翻找记忆,脑海里却又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白茫茫一片。 越是用力回忆,她就越是头疼,像是有根针在脑子里往深处猛扎,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窈窈!窈窈你怎么了!” 眼看着秦舒窈的脸色煞白,额头更是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儿,陈启澜急了。 他不顾自己负伤,翻身坐起将秦舒窈拉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别想了!窈窈你醒醒,看着我的眼睛!” 轻轻拍打着秦舒窈的脸蛋,终于将她自痛苦中拉了出来。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秦舒窈紧紧掐着陈启澜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头忽然好疼!” 陈启澜替她揉着太阳穴,手法看上去很娴熟。 “头疼就别想太多,你永远都是你自己。” 秦舒窈浑身汗淋淋的,她无力靠在陈启澜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按摩。 “我小时候摔过跤磕到脑袋,有几年总头疼,爷爷和奶奶就是这么给我揉的,很管用!” 洪梅生目睹了这一切,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眼神忽然亮了。 原本想要静静离开病房的,毕竟眼下自己确实像一枚亮光闪闪的灯泡。 可刚走到门口,洪梅生忽然想起自己半夜赶来特意要说的大事。 “阿澜,京城那位夫人听说你负伤,特意来看望你,说是明天就到!” 第51章 扣子扣错了 被洪梅生打扰了休息,陈启澜没了睡意。 在他的坚持下,秦舒窈与他一起挤在狭窄的病床上,听他介绍自己那位“贤良淑德”的继母。 “她叫苗新榕,与咱妈是女子师范一起读书的同学!” 陈启澜没有说“我母亲”,而是特意强调“咱妈”,让秦舒窈忍不住弯了嘴角。 “苗新榕没毕业便退学嫁人,日子过得并不顺心,时常来家中找咱妈诉苦,而咱妈的脾气随了姥姥,疾恶如仇讲义气。” “我五岁那年,苗新榕差点被家暴致死,她打电话求救,咱妈半夜匆匆赶去救人,却不料在保护她时被捅成重伤。” 过去了这么多年,陈启澜早已没了当年的愤恨。 他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而在那一场悲剧里,年幼的他成为最大受害者。 因为那致命的伤势,母亲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伴随着感染导致的连续高烧,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母亲走了。 自此,他成了没妈的孩子。 与此同时,父亲陈钊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下放到偏远山区改造,家中佣人被遣散,只剩陈启澜与年迈多病的奶奶相依为命。 陈母出身名门,嫁进陈家更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里会操持家务照顾孩子? 苗新榕有心计,她一直冷眼旁观,故意等陈母扛不住生活压力时才出手帮忙,简直就是陈母眼中的救命稻草。 自然而然地,她赢得陈母的信任喜爱,自此就带着她一双儿女住进陈家。 陈母眼中,苗新榕是个温婉能干的女人,不嫌脏不嫌累地伺候一家老小,在衣食住行方面也从没有苛待过陈启澜。 不知不觉间,整个京城都在传颂苗新榕的高尚品行,甚至外人眼中,风雨飘摇的陈家多亏了苗新榕这个柔弱女子的苦苦支撑。 随着陈母病情加重卧床不起,苗新榕彻底把控了陈家。 陈启澜从原本的二楼大卧室搬到了一楼小客房,姥姥和舅舅赠给他的金镯子金长命锁陆续都丢了…… 陆晋中去京城出差,看到姐姐留下的平安锁挂在苗新榕女儿脖子上。 自己与母亲寄给外甥的新衣新鞋穿在苗新榕儿子身上。 而陈家真正的少爷呢? 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子住在逼仄潮湿的杂物间,怔怔抱着母亲的遗照…… 那一刻,戎马半生早已看淡一切的陆晋中彻底怒了。 他将陈家翻了个底朝天,把本该属于陈启澜的东西一样不缺抢了回来,便带着陈启澜彻底离开陈家。 没过两年,陈钊终于官复原职回京,彼时的陈母已经油尽灯枯,她在临终前攥着儿子的手,留下最后的遗言。 “是,我知道阿澜母亲是被苗新榕连累致死的,可你不在家的这几年,多亏了她伺候,我才能撑到你回来!” “阿钊,苗新榕对咱们家有恩,你不娶她,我死不瞑目!” 说到这里,陈启澜将脸埋在秦舒窈脖颈间,声音微微嘶哑。 “是,他再婚重娶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那是老太太留下的遗言,我不恨,但我也不打算接受,我脾气随了咱妈,倔强认死理!” “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妈,但她已经死了!” 秦舒窈轻轻抚摸着陈启澜的后脑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都无法安抚一个年幼小男孩失去母亲的痛苦之心。 原本秦舒窈还想追问陈启澜当年遇险被牧羊女相救的事,可察觉到男人抵在她怀里微微颤抖,她便再也不忍心让他回忆痛苦。 心灵的伤疤不可能愈合的,每一次回忆都是将结痂的伤口再撕开,反反复复承受那份痛楚。 窗外雷声隆隆,闪电撕裂了夜的平静,狂风四作,一场大雨将至。 清晨,秦舒窈在陈启澜怀中醒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男人那张俊朗刚毅的脸庞。 二人离得很近,甚至她微微嘟一嘟嘴,就能亲到陈启澜高挺的鼻梁。 秦舒窈微微动一动身体,陈启澜便醒了。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非但没放开秦舒窈让她下床,反而还故意用手掌抵着她的后腰,强迫她紧紧贴到自己怀里。 不出意外的,秦舒窈感受到了不该感受的…… “嘶……” 陈启澜低低“嘶”了声,带着无法纾解的躁动咬上秦舒窈微微干裂的唇。 “唔……” 秦舒窈大惊失色。 这狗男人是疯了吗?就不怕医生护士忽然推门进来看到不该看的? 还有,一个伤到半死不活的病号,竟然还能……还能…… 不得不说,陈启澜的体力真棒呐! 一番折腾,秦舒窈终于从陈启澜怀里逃出来。 她手忙脚乱下了床,面红耳赤胡乱扣着散开的扣子,手都在抖。 “媳妇儿,扣岔了!” 陈启澜意犹未尽看着那散开衣襟下的雪白春光,不觉咽了咽口水。 秦舒窈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衣扣都扣错位了…… 她一边解开扣子重新整理衣服,一边忍不住怒骂陈启澜。 挨骂的陈启澜也不恼,甚至还一脸笑嘻嘻伸手,打着要帮忙的幌子继续添乱拖后腿。 刚整理好衣服,只见病房门被推开,查房的护士进来了。 秦舒窈暗暗松了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打开窗户,让在屋里积压一整夜的暧昧气息被风吹散。 “我回家一趟看看孩子,你有事就找护士帮忙。” 虽然把虎子兄妹交给党彩霞照顾,可秦舒窈依然不放心。 医院离家不算太远,秦舒窈推门回到家时,只见虎子兄妹正**协力抱着大笤帚清理院子里的杂物。 昨夜的滂沱大雨将房顶上的枯枝树叶都冲了下来,院子里一片狼藉。 看到秦舒窈回来,小娇扔下笤帚奔过来。 “秦阿姨,七爸爸好一些了没!” 秦舒窈顺势抱起小娇,只见虎子还抱着笤帚,却也眼巴巴盯着她,显然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七爸爸没事儿,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听到这话,虎子才低头继续干活。 正说着,只见党彩霞匆匆推门进来。 “哎哟祖宗,你怎么还在这里呆着啊!” 不等秦舒窈反应过来,党彩霞拖着她就往外走。 “赶紧的,你婆婆从京城来了,张灵芝这会儿正在她跟前献殷勤呢!” 党彩霞撇嘴嘲弄。 “知道的,你是陈连长的老婆,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张灵芝才是陈家儿媳妇呢,这女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而且没一个好心眼!” 秦舒窈被党彩霞连拖带拽的奔到街上,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在张灵芝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看到秦舒窈时,张灵芝挺直腰背,故意往苗新榕身边靠了靠,眼底带着挑衅得意。 她不会再错过巴结苗新榕的绝佳机会了。 上一世的今天,苗新榕从京城前来探望陈启澜,谁料道路泥泞车子抛锚陷进泥潭里,苗新榕只能下车步行去医院。 她脚下打滑差点摔跤,幸亏正好经过的党彩霞扶了一把。 就因为这顺手一扶,苗新榕对党彩霞很是感激,甚至提出要帮党彩霞解决工作问题,还要提拔她丈夫。 只可惜白满银夫妇都是榆木疙瘩,竟然谢绝了苗新榕的好意,主动放弃了这升官发财的好机会! 而在上一世,陈启澜一直没有道明自己的身世,以至于张灵芝被蒙在鼓里许久,甚至连这位后婆婆来,她也爱答不理。 直到陈启澜牺牲,她拿着抚恤金改嫁之后才知道真相,可谓是悔青了肠子。 命运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张灵芝完美抓住了机会。 就算她现在不是陈家的儿媳妇,只要她肯钻营算计,迟早能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小张,可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扶我一把,我当众摔在烂泥里,那不是丢死个人?” 苗新榕拍了拍张灵芝的手背说道:“你有什么诉求尽管提,能满足的我一定满足,就当时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第52章 三媒六聘是为妻 张灵芝笑得乖巧无害。 “阿姨,我扶您不图回报,我什么诉求都没有。” “您一会儿把弄脏的鞋子和裤子换下来,我拿回家给您洗干净!” 苗新榕用赞赏的眼神打量着张灵芝。 “哎哟,你这姑娘是真好呐!” “阿姨,您可别夸我了!” 张灵芝故作紧张扯了扯苗新榕的胳膊。 “前面那位穿白色短袖的嫂子,就是陈连长的妻子,她要是听到这话,怕是要生气了!” 苗新榕抬眼看去,只见五米之外的路口,站着个极其貌美的女人。 虽然穿着最普通的衣服,甚至连头发也微微有些乱,可依然不影响她的美貌,只静静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万物逊色。 两个女人就这么对视着,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陪着秦舒窈的党彩霞有些紧张,忍不住轻声提醒。 “小秦,你还愣着干嘛?你可是晚辈,快上前给你婆婆打招呼啊!” 不等秦舒窈开口,苗新榕已经快走几步上前,脸上带着热络的笑容。 “哎哟,这就是我们阿澜新娶的媳妇儿吧?” 苗新榕未语先笑,用慈爱温柔的眼神打量着秦舒窈。 “呀,阿姨,您身为家中长辈,还没见过小秦嫂子吗?” 张灵芝故作惊讶大声说道:“我不知道京城什么规矩,但我们老家娶媳妇儿,不光得男人相中女人,还得婆婆满意才能结婚!” “陈连长一个男人不拘小节,小秦嫂子这事儿办得……” 她故意抻长语调,左顾右盼对其他军属说道:“这要是搁古代,那叫私定终身,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却没人敢大声说什么,毕竟秦舒窈的战斗力很猛,谁也不想挨耳光了。 苗新榕若是真心要替秦舒窈解围,只需随便一句话表个态就行,可她没有。 她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就那么沉默站着,看似温和的眼神里满是凌厉与阴鸷。 “张灵芝,我听说吴班长的父母去世多年,那你嫁给吴班长时,是如何征得婆婆同意的?” 秦舒窈冷笑说道:“你是死了一会儿,去地下拜见婆婆了?” “你……” 张灵芝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秦舒窈怼得哑口无言。 片刻她才喊道:“大家在说你的事儿呢,你不必把我这个外人牵扯进去!” “哟,你还知道自己是外人呢?” 冷眼扫过张灵芝搀扶苗新榕胳膊的手,似笑非笑说道:“这也幸亏大家都认识,否则怕是要以为你才是陈家的儿媳妇呢!” 一旁的党彩霞适时出手,上前直接将张灵芝扯开。 “轮得着你来献殷勤吗?有这份孝心,你直接去阎王殿找自己的公婆去!” 张灵芝不服气,上前还要争辩。 只见秦舒窈一抬手,她条件反射似的抱头捂脸,生怕再被打。 秦舒窈笑笑,捋了捋耳边的散发。 “小张这是怎么了?我只是整理头发而已!” 人群一阵哄笑,让张灵芝丢尽了颜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苗新榕终于开了口,还是那副温柔慈祥的语气。 “我们陈家没有那么多礼数,再者,我们当长辈的受委屈不打紧,只要孩子们幸福就好!” 言外之意就是陈启澜与秦舒窈的婚事确实让她这个长辈不高兴,只是她身为长辈不计较而已! 秦舒窈不傻,哪里听不出来苗新榕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呢? 她原本不打算再争辩什么,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谁承想张灵芝看了苗新榕一眼,又不怕死再次开口挑衅。 “自古以来,三媒六聘是为妻,无媒无聘是为妾……啊,你敢打我!” 话说一半,清脆的耳光声让张灵芝尖叫出声,连一旁的苗新榕都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后退两步。 只见秦舒窈甩了甩自己的手,嘀咕道:“下手重了些,好痛!” 张灵芝显然没料到秦舒窈彪悍到敢在苗新榕面前扇她耳光。 她看得出来苗新榕不喜欢秦舒窈,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开口羞辱。 谁料秦舒窈不按理出牌,与婆婆第一次见面的现场,她就大开大合扇耳光,全然不将苗新榕放在眼里。 “你骂谁是妾呢?” 秦舒窈逼近张灵芝几步,一字一顿说道:“你又不是陈家人,你当然不会知道陈家的规矩!” “启澜的祖奶奶是旧社会千金小姐,嫁妆里有一对儿玉镯极其珍贵,她传给了儿媳妇,也就是阿澜的奶奶……” “阿澜的奶奶又将玉镯传给了我婆婆,再接着,这对儿玉镯传到我手上,你说,我是不是陈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 这话对于张灵芝而言,比抽耳光都难受。 上一世的她,别说拥有那对玉镯,便是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的! 党彩霞“噗嗤”一声笑了。 “小张,你这上蹿下跳像只猴子似的折腾半天,敢情是自取其辱啊!” 她对苗新榕说道:“我就说嘛,像小秦这样的好媳妇儿,您没道理不喜欢,这不,镯子都传给她了!” 苗新榕笑得有些僵硬,却依然维持着表面的风度。 她知道陈家那对祖传镯子的象征意义,嫁给陈钊之后她多次追问玉镯的下落,陈钊都敷衍了事,从未交到她手中。 现在,那对镯子越过她直接落到秦舒窈手中,那么她又算什么?无媒无聘的妾吗? 秦舒窈冷眼注视着苗新榕那僵硬不甘的笑容。 她原本不打算得罪苗新榕的,哪怕看在陈启澜父亲的面子上,她也想尽量维持表面的和睦。 可苗新榕不肯,若非她的刻意纵容,张灵芝敢这么一而再挑衅吗? 再想到昨晚陈启澜描述自己童年的孤苦凉薄,秦舒窈心里不觉充满怒气。 反正天塌下来有陈启澜这个高个子顶着,她还怕个逑啊! 在苗新榕心尖插了一刀,秦舒窈犹觉得不解气。 这些日子被陈启澜娇纵惯养的她也是恶向胆边生,皮笑肉不笑走到苗新榕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臂。 “夫人,我扶着您!” 是的,秦舒窈没有叫“妈”或者“婆婆”,甚至没有叫“阿姨”,她用了“夫人”这个带有羞辱性的称呼。 苗新榕脸上的肌肉在抽动,甚至身体都在颤抖。 她嫁进陈家多年,陈启澜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没有改口叫妈,也没有叫一句阿姨,望向她的眼神永远都是冰冷厌恶。 她委屈,她不甘,她找陈钊诉苦告状,希望陈钊能给陈启澜施压逼他喊一声“母亲”。 可陈钊望向她的眼神与陈启澜一模一样,不,陈钊的眼神更冷更凉薄。 “你是疯了吗?” 秦舒窈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极了陈启澜,果然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夫人,走啊,启澜还在医院等您呢!” 第53章 不怀好意的挑拨 医院病房里,陈启澜正闭目养神。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恰好看到苗新榕在一干人的簇拥下推门进来。 “阿澜!” 一进门,苗新榕就红了眼眶,用手帕擦拭着眼角,踉跄奔了过来。 “你这孩子,真是吓死人了!” 苗新榕哭得情真意切,可陈启澜的视线却落在秦舒窈身上。 他朝她招了招手。 “窈窈,过来!” 待秦舒窈走到自己身边,他丝毫不避讳地握住她的手。 “有坏人欺负你没?” 这话问得直白,就差把“坏人”的标签贴在苗新榕脑门上了。 “我可是陈启澜的老婆,谁敢欺负我?” 秦舒窈笑,说道:“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镇子上,我几乎可以横行霸道了!” 这话哄得陈启澜很高兴。 “嗯,这还不够,我还得接着宠,将你宠到无法无天才行!” 一旁的苗新榕冷眼看着这对夫妻,眼神晦涩不明。 “阿澜,你父亲很担心你!” 终于,她开口打断了陈启澜与秦舒窈的对话,说道:“我这趟来,也是你父亲的授意,他希望我能带你能回京!” “你是陈家的长子,不必像那些普通军官一样上战场建功立业的!” 苗新榕努力扮演着慈祥母亲的角色,哪怕陈启澜的眼神里满是讥讽。 陈启澜眯眼说道:“什么叫那些普通军官?我很特殊吗?” “你当然特殊了,你是陈钊的儿子,是陆晋中的外甥,要不是为了大树底下好乘凉,我们何必要进部队呢?” 苗新榕故意拔高了声音,表面看爱子心切为陈启澜谋划,实则居心极其恶毒,秦舒窈看得清清楚楚。 病房外面有陈启澜的战友们,苗新榕故意说些让人心寒的话,故意挑拨陈启澜与战友的情谊,故意败坏他用鲜血汗水才树立起来的名声威望。 这番话轻松抹去陈启澜这些年出生入死用鲜血换来的战功,彻彻底底将他塑造成一个为了升官而抢占他人功劳的纨绔高官子弟! “当年你考军校时,我便与你父亲谈过,随随便便走个过场就好,打仗卖命的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功劳咱们揽在自己身上!” “你这几年立了不少功劳,回京当官足够了!” 陈启澜似笑非笑看着苗新榕,片刻,他忽然提高了声音。 “老八!老九!你们在外面吧?” 话音落下,八连连长胡江南和九连连长赵宝樵踢门进来。 “听到了没?你们不配和我做战友呢!你们立下的军功最后都要被我抢走,好让我回京做大官呢!” 陈启澜戏谑着说道:“嗯,你们负责打仗卖命,我负责抢占功劳!” “哪个瘪犊子玩意儿不怀好意挑拨咱们哥几个的感情呢?” 胡江南装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演技很烂很浮夸。 “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这才望向苗新榕,赔笑道:“您瞧我这张臭嘴,我怎么能说您挑拨离间呢?您不可能是那样的人,老七天天夸您呢!” 赵宝樵也阴阳怪气附和。 “就是就是,要没有您,老七怎么能有今天呢?” 苗新榕不傻,自然听得出来这几个人是一唱一和在拐着弯骂她。 本想趁机挑拨一番,让陈启澜失了人心,却没料到他与这几个军官的情谊如此深厚。 秦舒窈冷眼看着苗新榕不断变幻的表情。 一个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京城贵妇,混迹在物欲横流与虚情假意的世界里,根本无法理解一线官兵之间生死与共的深厚情谊。 他们是从枪林弹雨中相互扶持闯出来的战友,他们是能在危急时刻无条件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陈启澜笑着说道:“哟,难得听你俩夸奖人呢!” “主要是没人能优秀到让我们开口夸奖的地步呢!嗯,包括你也不够格!” 胡江南咧着嘴笑,语气很真诚,表情很嘲讽。 他口中的“优秀”自然是在反讽苗新榕,傻子都听得出来。 苗新榕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才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秦舒窈眼看差不多了,便开口打断了这几个兵油子对苗新榕的嘲讽。 凡事都要适可而止,既要让她知道这里的人不好惹,也别太过分激怒了对方,毕竟狗急还跳墙呢! “夫人,您这一路奔波劳苦,还是先休息休息!” 秦舒窈瞪了陈启澜一眼,示意他们几个闭嘴。 苗新榕没有再坚持,她连虚假的笑容都几乎无法维持,只是对陈启澜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随着苗新榕离开病房,陈启澜脸上的笑容瞬间散了。 “卧槽老七,你这后妈真够恶毒的!” 胡江南忍不住说道:“也幸亏咱们哥几个有过命情谊,要不然今天还真被她得逞了!” 像陈启澜这种将门虎子,在基层部队其实并不受欢迎,甚至官兵会心照不宣排挤他们。 胡江南起初也不喜欢陈启澜,他以为这个军门子弟只是***镀金后回京升官发财的。 直到一次战斗中他负伤倒在敌人的炮火覆盖范围内,已经撤出危险区的陈启澜毫不犹豫返回到枪林弹雨中营救他。 彼时敌人的炮火猛烈,胡江南看着陈启澜不断冒血的伤口,哽咽开口。 “陈启澜,你别管我了,自己快走!” 陈启澜却不为所动,硬是咬牙扛着胡江南撤退到安全地带…… 每一个上战场的军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同时,他们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更不会抛弃他们的战友! 陈启澜的威望不是靠父亲和舅舅的首长身份树立起来的,他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了人心! 走出医院的苗新榕内心充满了愤怒。 在京城这些年,没人敢用这样冒昧无礼的语气和她说话,每个人见到她都得卑躬屈膝喊一声“夫人好”。 可现在呢? 在陈启澜的授意下,连两个身份低贱的连长都敢出言不逊骂她是瘪犊子! 正好碰到了认识的军属,秦舒窈停下脚步与对方打招呼。 她脸上带着温和礼貌的笑意,却不想刺激到了早已恼羞成怒的苗新榕。 积压在心头的火气瞬间涌上来,这个立了二十年好人设的京城贵妇终于撕下了虚伪的面具。 “笑什么!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在笑话我!连你也敢笑话我!” 第54章 偷心 苗新榕像是疯了。 她在咆哮,在怒吼,手指头几乎戳在秦舒窈的鼻梁上。 而秦舒窈就那么不卑不亢站在原地,眼神平静淡漠,任由苗新榕撒泼。 她嘴角依然是扬起的弧度,越发衬得苗新榕像跳梁小丑。 “你为什么不叫我婆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作对?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苗新榕抬起下巴咬牙质问秦舒窈,表情扭曲。 “夫人,我没有和你作对呢,我出身封建偏远的山村,从小就被灌输‘出嫁从夫’的传统思想,启澜怎么做,我就怎么学!” “我不敢得罪您,更不敢得罪启澜,您也知道他脾气不好,万一生气要离婚,您说……我怎么办?” 秦舒窈一脸无辜,甚至一副逆来顺受、楚楚可怜的样子。 “若是哪天启澜改口叫您妈,我一定恭恭敬敬叫您一声婆婆,到时候哪怕跪在地上给您奉茶也行!” 苗新榕被气笑了。 “你故意拿陈启澜吓唬我?你以为我会怕他?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秦舒窈睁着清纯无辜的眼睛,彻彻底底的小白莲模样。 “您又不怕启澜,我怎么可能用他来吓唬您?夫人,您这实在是冤枉我了!” 她四两拨千斤回复着苗新榕,看似处在下风,实则从头到尾都没吃亏。 张灵芝一直在医院门口守着,她远远看到苗新榕发狂的模样,便知道秦舒窈又赢了! 这样的结果让张灵芝心里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上一世的她因为没有及时抱住苗新榕的大腿而错失了跻身名门的机会,本以为这一世她把握住了机会,却没想到苗新榕如此不中用。 转念一想,张灵芝又觉得或许还有机会。 于是她装作偶遇上前,说道:“阿姨,您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您生气了?” 看了秦舒窈一眼,张灵芝道:“小秦嫂子,虽然有些话轮不到我说,但我还是要替阿姨……” “既然你都知道有些话轮不着你来说,那你还不快快闭嘴?” “那么喜欢当判官,你应该让冥府判官起来,你好坐在他老人家的位置上!” 秦舒窈毫不客气打断了张灵芝的话,语气很刻薄。 这女人一张嘴,她就猜到要说什么了,但因为有陈启澜给她撑腰,她什么也不怕,什么祸都敢闯! 张灵芝哽了一哽,神色尴尬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撕破了脸,苗新榕也不愿意再装慈祥长辈了。 她冷眼扫过秦舒窈,说道:“在长辈面前如此无礼,真是没教养的东西!” 说罢,她伸手主动握着张灵芝的手。 “小张,你来给我带路!” 带什么路? 自然是去陈启澜家中的路了! 很快,一行人抵达了秦舒窈家门口,只见虎子兄妹正坐在院子里剥豌豆,耿飒则在厨房里烧饭。 看到门口出现许多陌生人,虎子一脸警惕起身,把小娇拉到自己身后。 耿飒也听到动静,她拎着菜刀从厨房出来,看到张灵芝时,脸色微微一变。 在这个巴掌大的镇子上,什么秘密都藏不住,秦舒窈和张灵芝有矛盾更是人尽皆知的事。 此时张灵芝一脸得意挑衅出现在门口,必定没好事。 耿飒大步走到门口,在苗新榕踏入家门前一秒横拦在门口。 阳光照在明晃晃的菜刀上,光线又反射到苗新榕脸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耿飒你干什么!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张灵芝大声喊道:“这又不是你家,轮得着你做主吗?” 耿飒嗤笑,说道:“说得好像这里是你家一样!你滚蛋了,我自然就会让路!” 苗新榕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姑娘,我长途奔波有点累,现在急需休息!” 耿飒盯着苗新榕的脸,手里握着菜刀,并没有让路。 没有秦舒窈发话,别说是陈启澜的家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就在此时,秦舒窈晚一步回了家。 “耿飒你这是做什么?小心误伤了自己!” 秦舒窈笑,有点吃力挤了进来。 “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苗新榕冷眼扫过秦舒窈,高高在上问道。 “您当然可以进,只是……” 秦舒窈指着张灵芝说道:“只是她不行,她休想踏入这个大门半步!” “混账东西!” 苗新榕勃然大怒,说道:“我喜欢这个姑娘,我偏要让她陪着我,我还不信我做不了这个主!” 说罢她拉着张灵芝就要往里硬闯,耿飒也没含糊,她一手将秦舒窈拉到自己背后保护起来,一手直接挥起了菜刀。 “闹什么呢?耿飒你换把菜刀砍人行不行,你手里那把菜刀,我媳妇儿用得最顺手了!” 当陈启澜懒洋洋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时,现场忽然一片安静。 看热闹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路,只见穿着病号服的陈启澜慢吞吞走上前。 秦舒窈忙扶住了他。 “谁让你出院的?你伤势那么重,这么乱跑是不要命了吗?” 陈启澜也没客气,直接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秦舒窈,差点压翻了她。 “没办法,我一刻钟也离不开你,你这个小偷,偷走了我的心!” 情话有点土,让秦舒窈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啊,这货可真恶心! 陈启澜神色淡漠扫过苗新榕,还有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的张灵芝。 “既然你与张灵芝一见如故很投缘,那我当然得成全了!” 一勾唇,陈启澜露出邪恶的笑。 “老八老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帮忙搬行李?” 胡江南和赵宝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笑得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抢过苗新榕的行李直接撒丫子跑了。 “哎!哎!行李!” 苗新榕带来的几个随从被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叫唤着追了上去。 “阿澜,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大的人了,别胡闹!” 之前在秦舒窈面前发疯怒吼的苗新榕,面对陈启澜时又带上慈祥笑容。 “我这怎么是胡闹呢?我分明是在成全您呐!” 陈启澜似笑非笑说道:“你与张灵芝如此投缘,那不如一起去住招待所吧!” 住招待所? 苗新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全镇的人都知道她是千里迢迢来探望受伤儿子的慈母! 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儿子”赶到招待所,这和抽她耳光有什么区别? 陈启澜皮笑肉不笑。 “不想住招待所?那也简单,我让洪叔派辆车,直接送你去火车站,你从哪里来,就滚……就回哪里去!” 第55章 绑也得绑过去 苗新榕脸部的肌肉止不住抖动,她努力维持的高贵在陈启澜嘲弄的笑容里终于破碎。 “陈启澜,你非得鱼死网破吗?” 她压低声音说道:“是,这里是你的地盘,可若闹得无法收场,丢人现眼的还是你自己!” “丢人现眼?你觉得我像是在乎脸面的人吗?” 陈启澜一摊手,拔高声音喊道:“哎,兄弟几个,你们说,我陈启澜是要脸的人吗?” “不要!” 围观的几个军官哄笑喊道。 “就算……你不在乎,那她呢?你也不在乎她的颜面吗?” 苗新榕指着秦舒窈说道:“她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不要脸吗?” 秦舒窈学着陈启澜的痞子气,笑嘻嘻说道:“我不是给您说了嘛,出嫁从夫,我男人什么德行,我就什么德行!” “嗯,他如果是个没皮没脸的男人,那我就是没皮没脸的女人,毕竟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 人群一阵哄笑,连耿飒都没忍住,用菜刀遮住脸笑出了声。 “好!好好好!不愧是夫妻!” 苗新榕连连后退,强忍着愤怒说道:“招待所就招待所,我是长辈,我不和晚辈计较!” 很快,苗新榕被张灵芝搀扶着离开了。 “都聚在这里干嘛?自己家被驴踢塌了吗?” 耿飒驱赶着围观的人群,很快,小院里恢复了平静。 她关上院门回到屋里,只见陈启澜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与秦舒窈调情。 “小秦,那个女人真是你婆婆?” 耿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不管过往有什么矛盾,毕竟她是长辈,你们非得把事情做绝,丢光她的面子吗?” “你劝劝陈启澜,让他服个软认个错,起码表面过得去。” 秦舒窈放下手里的水杯,平静看着耿飒。 “你还是没从道德的坑里跳出来,还下意识站在别人的立场去考虑,耿飒,这是病,得治!” 她说道:“是,服个软道个歉,她心情好了,她有面子了,她高高兴兴走了,可启澜呢?有谁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如果要把别人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嗯,那我还是喜欢用别人的痛苦成全我的快乐!” 陈启澜拊掌,搂着秦舒窈的细腰,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对,媳妇儿你这话说得对,我总结一下啊,这就叫……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这夫妻二人的歪理一套又一套,乍听似乎不对,可耿飒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她仔细琢磨了一阵子,到最后竟然被说服了。 “对,没错,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痛苦成全别人的快乐呢?大家都只活几十年,凭什么要委屈我自己!” 耿飒茅塞顿开,当即扔了菜刀解了围裙,一脸彪悍往外冲。 “哎,你去哪里!” 秦舒窈追上前几步问道。 “我去干架,把属于我家的东西都抢回来,面子算个屁!长辈算个屁!” 耿飒的声音遥遥传来,和她的名字一样飒爽。 秦舒窈忍不住笑了。 “你说,耿飒是不是已经被我们拉上贼船了呢?” 听到这话,陈启澜失笑,他亲昵搂着秦舒窈,一下一下啄着她的红唇。 “对,我们这条贼船还是夫妻贼船,嗯,你是船长我是舵手,你指哪里我打哪里!” 很快,舵手被船长押送回医院继续坐牢,哦不,继续治病。 “今晚让胡连长陪你吧,我不放心虎子和小娇单独在家!” 秦舒窈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她不知道苗新榕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而现在,虎子兄妹就是她和陈启澜的软肋! 晚上难得没有停电,秦舒窈督促着虎子兄妹洗了澡,又将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泡在盆子里搓洗。 出门倒脏水时,秦舒窈被一个人影吓得差点扔了盆子。 “你把苗阿姨气病了!” 张灵芝自阴暗的角落走出来,指着秦舒窈谴责。 “你去给她道歉认错!” 这话给秦舒窈气笑了。 “病了就去医院,死了就去陵园,找我能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她故意将盆子里的水泼出去,溅了张灵芝一脚水渍。 “你……” 张灵芝一跺脚,扭头喊道:“你们几个过来,苗阿姨说了,就是绑也得将她绑过去!” 话音落下,只见苗新榕那几个随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脚麻利娴熟,很快就将身单力薄的秦舒窈捂了嘴带走。 小巷里光线昏暗,陈家的大门敞开着,晾衣绳上清洗干净的衣服还滴答着水,飞蛾奋不顾身扑向微光,这个夜晚,安静到让人心慌。 这些人当真是横行惯了,就这么当着招待所服务员的面将秦舒窈扭了胳膊拖上楼,年轻的女服务员被吓得捂住了嘴。 “敢多说一句,有你的好果子吃!” 张灵芝看到女服务员追上来,她站在台阶上恶狠狠警告。 “这是陈家的家务事,滚远点!” 秦舒窈回头时,正好与女服务员对视。 只见女服务员悄悄冲她比画了个手势,很快就扭头下楼,一溜烟消失在夜色里。 原本还有几分紧张的秦舒窈忽然就不怕了。 这里不是京城,这里是驻军小镇,是陈启澜的地盘! 很快,她被带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只见苗新榕正倚靠在床头小憩。 “苗阿姨,人带来了!” 张灵芝说道:“这个女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她为了悔婚,用美色勾引陈连长,最终将我无辜的父母和哥哥送进了监狱里。” 说到这里,张灵芝挤出几滴眼泪。 “可怜我那单纯的哥哥还一心爱着这个女人,我母亲更是心善,出钱送她生病的奶奶住院治病,我们一家对她真的是掏心掏肺了!” 苗新榕缓缓睁开了眼睛,神色冷漠。 “对于她的指控,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如果没有,就在这张离婚协议上签字,连夜给我滚蛋!” 她指着放在桌上那两页纸,语气阴鸷不耐。 “我们陈家不会接纳你这种品行败坏的儿媳妇,不管阿澜如何胡闹,我都是长辈,都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军门世家,他的婚事由不得他做主!” 秦舒窈拿起那两页纸粗略扫视了几眼,唔,都是给她量身打造的规矩。 比如离婚后不许和陈启澜再见面,比如不得向任何人提及今晚发生的事,比如按照苗新榕的安排尽快再婚…… 秦舒窈忍无可忍也不想再忍,她一抬手,直接将那两页纸甩到苗新榕脸上。 “我去你大爷的!” 第56章 谁敢过来,谁就去死! “去你大爷的”是陈启澜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很粗鲁无礼,她多次提醒他注意个人素质。 但此刻,唯有这句口头禅能纾解秦舒窈心底的愤怒。 什么长辈?什么贵妇?就一卑鄙无耻欺软怕硬的女流氓而已! 苗新榕在京城盘踞多年,仗着陈钊的身份地位,只有她压迫别人的份儿,没人敢招惹她半分。 可现在,这个来自山村的牧羊女却像是疯了,全然不将她放在眼中,还敢将东西摔在她脸上。 “混账东西!” 苗新榕猛然坐起身来,表情扭曲狰狞。 “六贵,家法伺候!” 那个一直守在门口的中年男人叫六贵,是跟了苗新榕多年的心腹,也是京城陈家的管家。 从秦舒窈被带进门开始,他手里就攥着一根扁平长的木条,乍看没有什么出奇的,但张灵芝眼尖,看到了那木条前半段排序整齐的图钉。 图钉最锋利的针尖暴露在外面,张灵芝不敢想象这玩意儿打在人身上得有多疼! 她有些发怵,但转念想到是秦舒窈承受这份痛苦,她又兴奋起来。 打死这个女人才好! 秦舒窈心里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在最开始那一瞬间,脑海里不是没闪过屈服的想法。 毕竟她和陈启澜的婚姻与爱情无关,犯不着豁出自己的命。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哪怕离婚,也要与陈启澜面对面将话说开,二人好聚好散微笑告别。 于是秦舒窈挺直脊背,像是视死如归的女战士,就那么直勾勾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六贵。 “你是管家吧?那你应该很了解陈启澜,你动了我,你以为他会善罢甘休吗?” 听到这话,六贵果不其然犹豫了。 陈启澜虽说不住在京城,可他却是陈家上下最忌惮的存在,所以苗新榕才趁着陈启澜住院的机会将这个女人带了过来。 “我出了事,陈启澜肯定会追责,苗新榕势必要给他一个交代,你说,最后遭殃的人会是谁呢?” 秦舒窈盯着管家的眼睛沉声开口。 “陈启澜最护短,你动我一根手指头,他就敢剁你一只手,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六贵犹豫不前,甚至举着板子的胳膊也慢慢垂了下来。 “六贵!” 苗新榕厉声呵斥道:“陈启澜是军人,就算他再愤怒也不会杀人的,你大胆动手,我一定会保全你!” 张灵芝也在旁边添油加醋。 “反正今夜之后陈启澜也不会再见到这个女人了,他如何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如何能知道你做了什么?” 这话点醒了六贵。 他刚刚放下的板子再次高高举起,望向秦舒窈的眼神里满是杀意。 是,夫人才是陈家的女主人,而陈启澜常年在外不归,那个家早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思及至此,六贵不再犹豫,板子狠狠往秦舒窈脸上挥去。 秦舒窈原本想要后退躲闪,却不料张灵芝钳制住她,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几乎是同时,招待所单薄的门板在一阵巨大动静中四分五裂,烟尘飞扬,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来人是裴落樱,陈启澜的舅妈! 裴落樱单枪匹马闯了进来,眼神四处寻找秦舒窈的下落。 “舅妈!” 趁着混乱,秦舒窈一脚踹在张灵芝肚子上,挣脱开钳制奔到裴落樱身边。 她震惊又喜悦,说道:“您怎么来了?” “你姥姥担心你受人欺负,就让我……胳膊怎么成这样了!” 裴落樱话说一半看到秦舒窈那被图钉扎出密密麻麻血窟窿的胳膊,脸色登时变了。 “他们打算毁我的脸,我逃不开了,只能用胳膊挡一挡!” 秦舒窈心有余悸,苦笑说道:“幸亏您来了,不然我没法子挡第二下,就真要毁容了!” “王八蛋!” 裴落樱眼底冒火,将秦舒窈护在自己身后,扭头望向站在床边一脸紧张的苗新榕。 苗新榕一直在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显然,这二人是互相认识的,而且从苗新榕的反应看得出来,她害怕裴落樱! 裴落樱风尘仆仆,手里还拎着个大提包。 她不说话,低头拉开提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瓶没开封的罐头,在手里掂了掂,下一秒,罐头瓶稳准狠的砸在了苗新榕的脑袋上。 一声凄惨的尖叫,苗新榕捂着自己被砸出血的脑袋,蜷缩在地上哭嚎尖叫。 六贵等人想上前帮忙,裴落樱直接将手里的罐头瓶砸过去,狠狠地砸在了六贵脑门上。 罐头瓶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汤汁与果肉淌了一地,玻璃渣四溅。 “谁敢过来,谁就去死!” 裴落樱撂下狠话,撸起袖子走到苗新榕面前,毫不留情抓住对方的发髻,强迫苗新榕抬起头来。 随即,一阵连环耳光声响彻整个楼层,与之一起的还有苗新榕的哀嚎求饶。 陈启澜才走到楼梯间,就听到了这杀猪一般的嚎叫,隐约还有裴落樱骂人的声音。 原本还脚步匆忙凌乱,可一听到这动静,他忽然就笑了。 跟在他身后的虎子急得跳脚,说道:“七爸爸,你还不快点去救秦阿姨吗?她万一被坏人打死怎么办?” 是的,秦舒窈被张灵芝带走没多久,虎子就发现不对劲儿,当即一路狂奔去医院通风报信。 当他说出“秦阿姨不见了”这句话时,陈启澜的脸色那叫一个苍白骇人。 他一语不发拔了手背上输液的针管,直奔招待所的方向。 陈启澜气定神闲上了楼,看着虎子说道:“怎么?你关心她?” 虎子别别扭扭说道:“我……我才不关心她呢,我就是怕她出了事,没人照顾我和小娇!” “说真话很难吗?你这小子……和你亲爹一样别扭!” 陈启澜在虎子脸上捏了一把,不紧不慢走进满地狼藉的房间里。 裴落樱用椅子砸人时不慎打碎了灯泡,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线昏暗。 根本帮不上忙的秦舒窈只能做观众喊加油,她看到裴落樱打架时的勇猛,惊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 舅妈,你真的真的太猛了! 此刻看到有人进来,她一时之间竟没认出对方是谁。 直到被陈启澜拉入怀里,他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秦舒窈终于反应过来。 几乎不受控制的,她抬起胳膊紧紧抱住陈启澜劲瘦有力的腰,委屈的眼泪滚滚而落。 炙热的泪水落在陈启澜手背上,灼痛了他的心。 “怪我!都怪我粗心留你单独在家!” 他摩挲着秦舒窈颤抖的后背,温柔安抚受惊的妻子,手心拂过她胳膊时,意外察觉到一抹粘黏湿热。 而同时,虎子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秦阿姨,你流了好多血……” 第57章 你这样哭,我很心疼 从裴落樱大打出手的那一刻,六贵就颤抖如鹌鹑,甚至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自行离开逃命。 但很快,陈启澜的到来更是让六贵惊惧绝望。 他后悔跟着苗新榕来到小镇,后悔在张灵芝挑拨时没有及时阻止,后悔将秦舒窈带来这里,后悔用带图钉的木条伤了她。 此时此刻,他宁可那根木条落在他身上,宁可受伤流血的人是他自己。 因为比起陈启澜的怒火,那点伤势根本不算什么。 “虎子,照顾好秦阿姨!” 陈启澜将秦舒窈拉到走廊里,细细查探过她胳膊的伤势,表情微变。 他将虎子拉过来吩咐几句,低头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沉默着走进了房间里。 很快,屋里发出更剧烈的响动,六贵只惨叫一声,便再没了动静…… “阿澜,要出人命了!” 当裴落樱的惊呼声传入秦舒窈耳中,她瞬间回过神来。 不顾虎子的拉扯阻拦,秦舒窈冲进房间里,只见陈启澜单手掐着六贵的脖子,竟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六贵的双脚离地,徒劳挣扎着想要活命,可陈启澜的手劲儿那么大,显然不打算给他活命的机会。 一旁被揍成猪头的苗新榕眼神里带着恶毒的兴奋,压根不打算去救六贵。 裴落樱已经顾不上收拾苗新榕了。 “松手,阿澜你快松手,真要是出了人命,谁也救不了你!” 陈启澜眼眸里一片猩红。 “他伤了窈窈,他该死!” 见状,秦舒窈扑上前,厉声喊道:“陈启澜,松手!” 听到秦舒窈的声音,陈启澜眼底的杀意陡然消散了些。 “启澜,你杀了人也得坐牢,那我怎么办?再有人欺负,谁来保护我?” 秦舒窈仰头哽咽,定定看着陈启澜的眼睛。 “你说要对我负责一辈子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的眼泪滚滚而落,灼烧着陈启澜的心。 终于,他的手缓缓松开,将差点被掐死的六贵扔在了地上。 “窈窈,别哭!” 陈启澜抬手抹去秦舒窈脸上的泪,说道:“你这样哭,我很心疼!” 六贵死里逃生,吓得裤裆一片湿漉漉,连滚带爬离开了。 裴落樱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到苗新榕失望的眼神,她一肚子气,抄起断了腿的椅子,打算再次砸过去。 “都给我住手!” 门口传来一声厉喝,带着威严的气势,吓得裴落樱手一滑,椅子擦着苗新榕的肩膀落到了地上。 像是看到了救星,苗新榕连滚带爬奔到门口,哭得如丧考妣。 “陈钊,快救救我,我快被他们打死了!” 是的,来人是陈启澜的父亲,陈钊。 他低头看着满脸鲜血的苗新榕,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一直紧紧抱着秦舒窈的陈启澜。 “胡闹!真是胡闹!一个个的,简直太放肆了!” 听到这话,裴落樱不乐意了。 她双手叉腰站在陈钊面前,虽然比他矮了一头,但气场依然很足。 “陈钊你骂谁呢?来,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为难小孩子!” 苗新榕趁机告状。 “她进门就用罐头瓶砸我,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不等陈钊开口,裴落樱一脚踹在了苗新榕嘴上。 “还有力气哭,看来下手依然不够重!” 陈钊无奈至极,微微闭上了眼睛,示意身后的下属将裴落樱拉到一边。 裴落樱一点也不怵,指名道姓地问候了陈钊祖宗十八代,骂人的话没有一句重复的。 如果不是秦舒窈提前知道二人的关系,怕是要以为陈钊是裴落樱不共戴天的仇人。 陈启澜眼神幽冷,他只是淡淡扫了陈钊一眼,便揽着秦舒窈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 陈钊怒吼,伸手去拉陈启澜,却被他一把推开。 “让开!” 对于自己的父亲,陈启澜非但没有半分敬重,反而满是冷冽厌恶。 秦舒窈停下了脚步,给陈启澜的冷漠找了个完美理由,也给陈钊递了台阶。 “您应该知道启澜受了伤,刚才的争斗中他伤口再次裂开,要尽快回医院包扎治疗。”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陈钊眼神微微一动。 他看到陈启澜被鲜血染红的病号服,看到他苍白的嘴唇与额头冒出来的汗珠。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能不心疼呢? “我的车在门口,让司机送你们过去!” 陈钊摆了摆手,与秦舒窈说话的语气温和不少。 “他性子倔爱闯祸,你多劝劝他。” 秦舒窈微微一笑,点头牵着陈启澜离开了。 见状,裴落樱也挣脱开束缚,狠狠瞪了陈钊一眼,又在苗新榕背上补了一脚,拎着自己的提包追出去。 陈钊遣退了其他人,房间里只有苗新榕的哭声。 “我好痛!我胳膊肯定被裴落樱打骨折了!”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楚楚可怜说道。 然而陈钊望向她的眼神里没有怜惜与心疼,只有无边无际的厌恶。 “谁让你离开京城的?谁让你来见阿澜的?” 他眼神幽冷,只扫了苗新榕一眼,就让她心惊肉跳。 “我听说他受伤了,不管如何,我都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母亲来看望儿子,这不是应该的吗?” 苗新榕努力替自己辩解。 “更何况,当初婆婆留下遗言让我照顾陈家长孙,沐雪去世前更是将阿澜托付给我……” “闭嘴!不许提沐雪!你没资格提她!” 像是被触碰到逆鳞,陈钊的表情陡然变得愤怒失控。 他几乎在咆哮,提及“沐雪”这个名字时眼底带着深深的痛。 沐雪,陆沐雪。 那是他爱到心尖尖上的姑娘呐,是他情窦初开就惦念难忘的小女孩,娶她那日,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苗新榕,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打阿澜的主意,否则你担不起这个后果!” 陈钊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严。 “这件事就此打住,你马上给我滚回京城!” 听到这话,苗新榕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就此打住? 她差点被裴落樱给打死,现如今一句交代也没有,就让她灰溜溜离开? “陈钊,你忘记你母亲临终的遗言了吗?她说我是你家的恩人,她让你好好对我!” “我被裴落樱打成这样,身为丈夫的你难道不该替我讨个公道吗?” 苗新榕理直气壮质问。 这些年每一次她犯错,都会祭出陈钊过世母亲的遗言来绑架要挟。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陈钊抬起眼睑扫过她的脸,带着轻蔑。 “你说什么?找裴落樱讨公道?陆晋中眼下正在距离此处不足百公里的三十七师师部开会呢,我帮你打个电话请他过来?” 听到陆晋中的名字,苗新榕的脸色又是一变。 “今天这事儿归根究底还是秦舒窈惹出来的,裴落樱可以不道歉,但秦舒窈必须得给我认错!” 陈钊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苗新榕,久久,他忽然笑了。 “你要道歉?可以!” 第58章 真想缝住他聒噪的嘴 “轻点!医生你轻一点!太疼了!” 深夜,原本安静的医院走廊传来男人痛苦的吼声,让几名值班的护士忍不住同时站起身来。 “天呐,连陈连长这样的钢铁硬汉都承受不住,可想而知伤势有多严重!” 一名护士到底没忍住,快步走到陈启澜病房门口,隔着门缝往里张望。 她想看看这位钢铁意志的军官究竟承受了怎么样的伤痛。 一脸崇高敬意的护士在看到里面的场景时,当场石化了…… 哭爹骂娘喊疼的人是陈启澜,可正在接受医生治疗的人是他的妻子秦舒窈。 “哎!哎哎哎!医生你这样粗暴不行啊,会弄疼我老婆的!” 陈启澜一边护着秦舒窈,让她的脸埋在自己怀中,一边紧紧盯着医生操作的手,大呼小叫真的很吵。 医生是个处于更年期的中年女主任,在陈启澜的大呼小叫里,她已经停顿下来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要不是这货是刚立下战功的功臣,她真想用手里的针线缝住他聒噪的嘴。 “舅妈,你能管管他吗?” 秦舒窈觉得有点丢人,捂着脸望向一旁的裴落樱。 “使出你刚才的绝技,直接把他打晕算了!” 裴落樱也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个有点风吹草动就叫唤的外甥。 丢人!真是丢死个人!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大男人,嗷嗷地喊个屁啊! “媳妇儿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你要是疼得厉害,哭出来也行!” 陈启澜低头看着对自己翻白眼的秦舒窈,大惊道:“医生你看,她都疼到快要抽搐了!” 忍无可忍的裴落樱终于出手,一巴掌乎在自己外甥的后脑勺。 “别丢人现眼了,行不行!” 秦舒窈这点伤势在军医眼中根本不叫伤,如果不是陈启澜坚持要治疗,医生压根是不会管的。 毕竟战场上动辄就缺胳膊少腿甚至丢了命,这点伤和蚊子咬有什么区别? 处理完伤口,陈启澜一把将秦舒窈抱在怀里,像是哄孩子似的拍着后背。 “好了好了,窈窈不害怕,有我在呢!” 裴落樱看到医生收拾东西准备走,她忙追上几步。 “医生,他的伤口不处理一下吗?还在流血呢?” 医生翻了个白眼。 “你看他那生龙活虎中气十足的架势,像是需要处理伤口的病人吗?” 如果非要给他治病,也该治治他该死的恋爱脑! 秦舒窈费了一番周折,终于从陈启澜怀里挣脱出来。 “舅妈,你怎么来了?” 今晚裴落樱一出现,这个疑问就在秦舒窈脑子里,此刻终于有机会问出来了。 “你姥姥听说苗新榕来了这里,她怕你吃亏,就让我赶来给你助阵!” 裴落樱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在秦舒窈脑门上点了几下。 “你是不是傻啊?明知道那女人不是善茬,还敢大半夜一个人去见她?真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被裴落樱训斥,秦舒窈也不生气。 她挽着舅妈的胳膊哼唧唧撒娇。 “哎呀舅妈,我错了还不行吗?看在我受伤的份上,就饶我这一次呗!” 裴落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而且她从结婚就盼望生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结果陆晋中播种能力是挺强,就是种子不给力,一连给她两个带把的,真是气死她了! 现如今秦舒窈这么粉粉嫩嫩乖乖巧巧靠在她身上撒娇,简直就是梦想照进了现实,她的心分分钟融化了。 “哎哟喂,我的小公主,你再这么晃,舅妈的脑浆都要被你摇匀了!” 裴落樱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抬手捏了捏秦舒窈秀气的鼻子。 一旁的陈启澜醋意满满,幽怨谴责秦舒窈的两面派。 “秦舒窈你太过分了!嫁给我这么久,你都没给我撒过娇!” 媳妇儿撒娇的模样太惹人爱了,刚才她那一扭胯一跺脚,他的心肝儿都酥了。 看着陈启澜委屈巴巴谴责自己的模样,秦舒窈失笑。 她上前挽着他的手臂,附在他耳边娇羞说道:“等你伤好了出院,我在床上给你撒娇行不行?” 陈启澜顿时觉得自己康复了。 “嗯,我觉得我好了,今晚就能出院了!” 一阵笑闹,裴落樱终于言归正传。 “我本打算在招待所凑合一晚,结果碰着个服务员匆匆忙忙奔出来,我三言两语就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自己这趟来就是奉婆婆大人的懿旨保护外甥媳妇的,哪里能让苗新榕奸计得逞? 于是她雷厉风行上了楼,一脚将那单薄的门板踹得四分五裂,更是将苗新榕揍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 秦舒窈想起裴落樱打架时的勇猛,眼神里满是崇拜与钦佩。 “舅妈,你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别说是苗新榕了,便是个壮汉估计都得被打到鼻青脸肿。 “你以为舅妈当年是怎么嫁给舅舅的?” 陈启澜笑着说道:“舅妈相中了舅舅,但是舅舅一心建功立业不愿意结婚,于是舅妈追到部队一顿拳脚,硬是逼着舅舅娶她!” “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都是在部队营房度过的,听说第二天舅舅出操时都是一瘸一拐扶着腰的!” 提及旧事,裴落樱乐不可支。 “这都是谁说的?可不能乱造谣啊,新社会,男女嫁娶都是自愿的!” 虽然嘴上否认,可裴落樱还是给秦舒窈提出了一些人生建议,尤其是维持婚姻的法宝。 “不管在哪里,拳头都是硬道理!” 裴落樱简单粗暴的几个字,让秦舒窈点头称赞,也让陈启澜直呼不要。 “不是舅妈,你可别教坏我老婆!” 怎么滴?千里迢迢奔来,是专门教唆我家小娇妻家暴自己的老公吗? 从陈启澜的描述中,秦舒窈大概知道了裴落樱的出身。 她和陆晋中是门当户对的婚姻,二人同岁,双方父亲是战友,当初在战场上定下的娃娃亲。 而且裴落樱这一身拳脚功夫竟然是陆晋中亲自教授的。 从裴落樱提及丈夫时带笑的眉眼便能看出来,他们即使结婚很多年,感情也依然很深厚。 秦舒窈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可她又清楚明白自己没有裴落樱的好命。 救陈启澜的女孩不是她,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也不是她! 看到秦舒窈忽然变淡的笑容,裴落樱握住她的手。 “怎么忽然不开心了?是阿澜欺负你了吗?” 陈启澜正要喊冤,只见虚掩的病房门被推开。 “你来做什么?” 裴落樱一脸防备厌恶挡在前面,大有“不服气再干一架”的气势。 陈钊径直从裴落樱身边经过,走到陈启澜与秦舒窈面前。 “事情闹这么大,难道不需要道歉吗?” 第59章 护短 “道歉?你让我老婆给苗新榕道歉?” 听到这话,陈启澜上前几步,将秦舒窈挡在自己身后。 “陈钊,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陈启澜很多年没有叫陈钊为爸爸了,追溯起来,仿佛从母亲去世后,他就没有再喊出那个称呼。 但直呼陈钊的名字,这也是破天荒头一次。 陈钊身居高位,极少有人敢这么直呼他的名字,而此时,陈启澜却用愤怒的语气以下犯上。 然而陈钊没有生气,他看着儿子,看着他那张继承了亡妻与自己全部优点的俊朗脸庞,很久才回过神来。 “道个歉而已,又不会掉一块肉,怎么?这都舍不得?” 上前几步,陈钊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调侃,还有一些怀念。 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这样袒护过闯祸的妻子。 那是刚结婚一个多月,母亲娘家的亲戚来京小住。 这亲戚是母亲的二姐,表面是走亲戚,实则专程赶来要帮妹妹调教新儿媳妇。 起初沐雪还看在对方是长辈的面子上忍让包容,恭敬叫她一声二姨。 奈何二姨却得寸进尺,竟因为沐雪没有站着伺候长辈吃饭而大发雷霆,一耳光抽在沐雪脸上,逼她跪着认错。 他的沐雪哪里能受这份委屈,当即正反两个耳光抽回去,打得二姨扑倒在地差点没气。 母亲告状的电话打到他办公室里,火急火燎回了家,就看到二姨正与母亲抱在一起痛哭,沐雪则直挺挺站在客厅中央。 “阿钊!你这媳妇要不得!她……她竟敢对长辈动手!” 二姨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沐雪的“暴行”,逼着让他离婚。 “这婚怎么能随便离呢?这样……” 母亲还算有理智,对他说道:“阿钊,你让沐雪给你二姨道个歉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看着妻子红肿的左脸,那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让他心疼不已。 “陈钊,我不会道歉的!你要是逼我道歉,咱们就离婚!” 骄傲如沐雪,她没有哭泣告状,就那么抬起下巴与他对视,眼神坚毅不屈。 “道歉是一定要有的,但不是你道歉!” 他揽着妻子的腰,扭头看着一脸得意等待道歉的二姨。 “你,给我老婆道歉!” 听到这话,二姨和母亲的眼珠子差点飞出来。 “阿钊!你在胡说什么?就算是你二姨有错在先,那沐雪也是晚辈啊,道个歉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对啊,道个歉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二姨怎么就不能给我媳妇儿道歉呢?” 他在笑,可笑意未达眼底。 “她仗着自己是长辈就能欺负我媳妇儿了?这样的长辈,陈家不要也罢,以后,就当没她这门亲戚!” “还有,是我让沐雪受委屈别忍着,甭管是长辈还是晚辈,谁欺负我们,我们就得打回去!” …… “对啊,道个歉而已,凭什么不能是苗新榕给我老婆道歉?仗着自己是个狗屁长辈就能欺负人了?” 陈启澜嗤笑。 “这样的长辈,趁早给老子滚蛋!” 父子二人一样的护短,连反驳的理由都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苗新榕气得浑身发抖,她抓住陈钊的胳膊愤怒告状。 “你听听!你听听他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真是翅膀硬了,连你的话都不放在眼中,你不能再这样放纵他胡闹了!” 未等陈钊开口,裴落樱挺身而出,将陈启澜与秦舒窈护在自己身后。 “说得好像谁不是长辈一样!老娘我也是长辈!” 裴落樱双手叉腰霸气说道:“道歉是不可能的,苗新榕也是必须要滚蛋的,如果她不服气,我可以揍到她服气为止!” 在陈钊面前,苗新榕一改之前的跋扈,哭得娇弱委屈,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你……你们非得逼死我吗?” 陈钊没有微微皱起,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你也舍不得去死,别再演戏了!” 他身体侧了侧,示意苗新榕往前走几步。 “你不是说要道歉吗?现在见到人了,赶紧道歉认错,然后连夜回去!” 听到这话,苗新榕惊得嘴巴大张。 “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让谁给谁道歉?” “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闹事的人是你,将秦舒窈绑走打伤的也是你,你不道歉,难道还让我替你道歉不成?” 陈钊的声音冷漠平静,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可我也受伤了啊!你看我……差点被打死!” 苗新榕几乎在咆哮了,她的表情扭曲狰狞,活脱脱一个泼妇。 “那这也不是秦舒窈动的手啊!这是你和裴落樱之间的矛盾,你要是有本事,也可以让裴落樱给你道歉嘛!” 陈钊的逻辑有点耍赖与无理,秦舒窈一脸惊诧,裴落樱则笑出了声。 “道歉?道你个大头鬼的歉,狗东西做梦去吧!” 苗新榕起初嚷嚷着打死都不会道歉,可当听到陈钊那一句“不道歉就从陈家滚蛋”时,她脸色变了。 “你,你忘记你妈临终前的嘱托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陈钊的眼神与声音一样冷。 “我妈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真正的面目,你说她会怎么想?” 盯着陈钊冷情漠然的脸庞,苗新榕终于认了怂。 “好!我道歉!” 苗新榕百般不愿,却还是走到秦舒窈面前,咬牙说道:“对不起!” “嘴巴是被驴踢过了吗?吐字一点都不清楚,重新说!” 裴落樱扯着秦舒窈站在前面,故意刁难苗新榕。 往陈钊那边扫了一眼,发现陈钊压根没打算替自己说话,苗新榕只得咬咬牙提高声音再次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短暂的沉默后,秦舒窈淡声开口。 “我不再和你计较,并非是原谅了你的所作所为,比起你对我的身体伤害,我更恨你用卑劣恶毒的手段伤害过年幼的陈启澜!” 这话,让陈钊与陈启澜的视线同时落在了秦舒窈身上。 陈启澜紧紧攥住了妻子的手,哑着嗓子喊了声“窈窈”。 安舒窈安抚似的捏了捏陈启澜的手心,又将视线落在陈钊身上。 “哪怕你有一万种迫不得已娶苗新榕的理由,也无法否认你是个极其失职的父亲!” 这是对陈钊最直接最严厉的谴责,像是一记耳光抽在了这个身居高位呼风唤雨的男人脸上。 裴落樱和陈启澜都被吓了一跳,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秦舒窈护到自己身后。 陈钊面无表情看着秦舒窈,无法分辨喜怒。 “如果你觉得自己能与阿澜并肩而立,那你就站出来,与我单独谈谈!” 第60章 把该打的仗打完了 陈启澜与裴落樱同时说“不行”。 秦舒窈却勇敢从二人身后走出来,眼神镇定平静。 “可以,我可以和您单独谈谈!” 安静的楼梯拐角处,陈钊站在高一阶台阶上,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个柔弱却让儿子无比着迷的女人。 “我以为你会设法修复我与阿澜的父子关系,哪怕是我的错,你也会劝他先一步低头认错,毕竟这对大家都有利!” “您能走下来吗?这样的角度有点费脖子!” 陈钊挑眉,片刻走到台阶下,与秦舒窈站在同一个高度。 秦舒窈挺直腰背,坚定说道:“阿澜是受害者,我没资格逼着他给谁认错道歉,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坚定不移支持他。” “生活本身就是在不断解决麻烦,我和阿澜不怕麻烦!” 秦舒窈朝陈钊鞠了一躬。 “让您失望了!” 她转身要走,陈钊却叫住了她。 “他妈妈留下的镯子,阿澜给你了吧?” 这个问题突兀,让秦舒窈片刻才反应过来。 “那是他妈妈留在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你要好好保存!” 陈钊的语气没有之前的咄咄逼人,仿佛带着一点伤感。 “秦舒窈,你记住你今天的话,要永远的、坚定不移地陪在阿澜身边!” 等秦舒窈回头看时,陈钊依然是那个冷漠威严的高级首长。 “除非他不要我,否则我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不管他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他,带他回家!” 这绝非秦舒窈为了哄陈钊高兴而随意说出的誓言,她是发自内心的。 一年之后,陈启澜将在前线战场遇险牺牲,这是摆在她面前无法回避的事实。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救陈启澜,可她不会放弃,哪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也会找到他的尸骨,带他回家! 陈启澜走到楼梯口时,恰好听到秦舒窈这番铿锵有力的承诺。 他不会想到一年之后的南疆战场,秦舒窈孤身赴险千里寻夫,用生命履行了今日的承诺…… 此时,只这番话就让陈启澜死而无憾了。 快步走到楼梯拐角处,陈启澜紧紧攥住秦舒窈的手。 “我们走!” 看到秦舒窈被陈启澜牵到病房,看着陈启澜脸上掩不住的笑意,裴落樱松了一口气。 这小丫头看着柔弱,但其实有几分胆量呢! 陈钊紧随其后进来,表情不似之前的凝重,甚至隐隐带着一点松弛。 苗新榕被迫道歉,一脸愤怒不甘。 她就算输了,对方也别想好过! “既然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那就该知道张灵芝的丈夫救过阿澜的命,这救命之恩,你不打算报答吗?” 说到这里,苗新榕看着陈钊。 “我一来这里就听说了,吴铁柱舍命救阿澜,可秦舒窈却连一份老师的工作都不肯让给人家的妻子!” “你们住在大院子里滋润享受,人家小两口却窝在招待所里连个家都没有,这就是你们对待恩人的态度?” “怎么,好处全让你们占了?” 苗新榕冷笑说道:“今儿个我也做一次好人,替吴铁柱夫妇讨个公道!” 她这点伎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讨什么公道?就纯粹是借题发挥报复呢! “如果一份工作能偿还阿澜欠吴铁柱的救命之恩,好啊,我让!” 秦舒窈说道:“自此两清,以后谁再敢拿这事儿要挟我丈夫,谁就给我去死!” 苗新榕没想到秦舒窈能如此痛快答应下来。 她还以为这事儿会掀起一场波澜风雨,会闹得鸡犬不宁呢! 下意识望向陈钊,只见陈钊冷眼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还不满意吗?怎么,还打算让阿澜用命报答吗?” 陈钊厌烦挥手,守在外面的警卫员走了进来。 “把她送回京城,再交代一句,谁若是敢放她到处乱跑,别怪我翻脸无情!” 警卫员恭敬点头,只听陈钊又补充。 “那几名跟她一起来的佣人管家都遣散开除掉,打人的六贵……他这个情况够得上故意伤害了,送派出所吧!” 随着苗新榕被半强迫带走,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陈钊走上前几步打量一番陈启澜的伤势,又将视线落在秦舒窈身上。 “她比你俩都聪明!” 指了指秦舒窈,又看了看陈启澜与裴落樱,陈钊竟然笑了。 他以放松的姿态坐在椅子上,身躯后靠双腿交叠,显然心情不错。 “废话,我娶的老婆能不聪明……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傻?” 陈启澜正因为陈钊夸奖了自己媳妇儿而沾沾自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又气呼呼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陈启澜有些孩子气,让陈钊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与妻子新婚时。 某次他说大舅哥陆晋中比妻子聪明,妻子也像陈启澜这样得意洋洋。 “废话,我哥当然比我聪明……哎不是,陈钊你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妻子跺脚抗议,嗷嗷叫唤着扑来,他顺势将她搂在怀里,那一夜风月无边缠绵难舍…… 阿澜的性格随了他妈妈! 只是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之后许多年,阿澜都死气沉沉如一潭死水,现在,秦舒窈让阿澜变得重新快乐起来。 陈钊因此多看了秦舒窈几眼,眼神里没了之前初次见面时的冷漠疏离。 “我昨天和你舅舅见过面了!” 清了清嗓子,陈钊看着陈启澜正色说道:“我们俩一致认为,应该将你调离这里,你可以选择去我管辖的京城,或者你舅舅管辖的广城!” “最晚到十一月,你们师就要被调至前线作战,不是候补的第二梯队,而是前锋部队,你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陈钊的声音低沉严肃。 “在正式命令下来之前,你只是正常的职位调动,但若是上了战场又调走,那就是逃兵了!” 听到这话,秦舒窈的眼神里陡然亮起一抹光。 如果陈启澜能服从父亲的安排调回京城,那就不用再上战场,更不至于战死沙场了! 可很快,陈启澜的回答浇灭了秦舒窈心里刚燃起的火苗。 “你安排不了我的人生,我也不需要你安排我的人生,如果我贪生怕死,当初就不会进军校当兵了!” “我们七连是全团的尖刀连,每一个优秀士兵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我身为连长,没道理为了自己活命而抛弃他们!” 陈启澜的腰背挺得很直,眼神坚定无畏。 “哪怕七连只剩最后一人,也会战斗到底,不做逃兵,是每一个军人最基本的操守,我可以死,但不能逃!” “如果我牺牲,把我的骨灰分作两份,一份葬在烈士陵园里,一份,葬在我妈身边!” “我名下的财产都留给我妻子秦舒窈,她也不必为我守寡,随时可以改嫁,你们谁都不许为难她。” 说完这话,陈启澜不再看陈钊的眼睛,这是他最后的遗言。 “你可以走了!” 陈钊的嘴唇翕动,身躯微微有些颤抖。 “我当年弃笔从戎上战场,就是为了我的孩子不用再经历炮火折磨!” 听到这话,陈启澜温柔望向秦舒窈,视线落在她的小腹。 “所以我更要上战场,我把该打的仗打完,我的后代就不用再打仗了!” 顿了顿他微笑说道:“当然,前提是我与窈窈能来得及生儿育女……” 话题陡然变得伤感,而陈钊无法反驳半句。 当年他临上战场时,也曾留下这样的遗言,也曾说如果牺牲在战场,让妻子不必为他守寡。 只是没想到最终先走一步的那个人是他的沐雪! “小秦,你不劝劝阿澜吗?” 陈钊望向秦舒窈,他看到小姑娘通红的眼眶和紧攥的拳头,看到她在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的话比我管用!”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秦舒窈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启澜……” 秦舒窈嘴唇翕动,“你不要上战场好不好”这几个字已经到了嘴边。 可到最后,她哽咽着微笑,说道:“我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他真的牺牲了,我也会好好活着,珍惜他用生命换来的太平盛世。” “好!” 陈启澜微笑着拥抱秦舒窈。 “我会一直等着你,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再见面!” 裴落樱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捶打着外甥的后背,嘶声哽咽。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非得要了舅妈的命吗?” 陈钊仰头看着天花板,半晌忽然笑了。 当年他弃笔从戎上战场时,所有人都劝他不要一时冲动去送死,唯独陆沐雪站在他身边。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阿钊,你放心去前线杀敌,我会一直等你回来,这一世等不到你,我们下一世再见!” 时隔多年,父子两代人的命运,奇迹般地重合了。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陈钊笑了。 他拍了拍陈启澜的肩膀,温声说道:“杀敌要勇敢,就算流干了血,也不要在敌人面前掉一滴泪,不能丢了我国军人的脸!” “很快,我们父子就能在战场相见了!” 第61章 脑子里装满了粉红爱心泡泡 陈钊走了。 窗外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明明才过去了一晚上,可秦舒窈却觉得自己经历了万水千山,格外疲惫。 原本她打算与裴落樱先行回家休息,让陈启澜在医院好好养伤,奈何男人像是一头犟驴,说什么都要跟着她们一起回去。 秦舒窈找来昨晚给她处理伤口的女医生,希望她能用医生的威严让陈启澜留在医院。 谁知这位女医生不按常理出牌。 “那就回去呗,下午来医院打针就行!” 秦舒窈一个趔趄,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不是,您就不怕他私自离开医院出了事,回头追究医院和医生的责任。” 女医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秦舒窈。 “追究我们的责任?要干什么?碰瓷儿吗?讹人吗?你见过有人敢胆大包天讹诈军区医院吗?” 她拍了拍秦舒窈的肩膀。 “也就是在后方,他这点小伤还叽叽歪歪住院打针,这要搁前线,上午缝合完伤口,下午他就继续扛枪打仗了!” 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一波又一波的重伤员被送到野战医院,所谓的制度与流程都会被医生置之脑后。 甚至最紧急的时候,连麻醉药都来不及用,直接就操起手术刀救命了。 可就算如此,战地医生们依然跑不赢死神,依然在拼尽全力后眼睁睁看着年轻的战士们停止了呼吸。 这位女医生刚从前线回来没多久,她时常在半夜惊醒,泪水打湿了枕头。 看着秦舒窈与陈启澜十指交握,女医生笑了。 “好好珍惜当下吧,过不了多久,我们师就要全体开拔奔赴前线了!” 回到家,耿飒正在扫院子。 秦舒窈不在家的时候,她就过来帮忙照顾虎子兄妹。 看到秦舒窈胳膊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耿飒扔下笤帚奔过来。 “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一点小伤,不碍事!” 秦舒窈笑着对耿飒说道:“我舅妈在家里小住几天,你们家有多余的床吗?借我们一张呗!” 听到这话,耿飒爽快答应了。 她正要自己推着板车去搬床,正好胡江南过来。 “老八,你跟着耿飒跑一趟,帮我们搬一张床过来,看看有多余的衣柜桌子什么,也一起搬来!” 陈启澜是真不要脸啊,他不光要借床,还要借人家的柜子桌子,甚至压根儿不在乎耿飒同不同意。 可以说和硬抢没什么区别了! “陈启澜,有你这样借东西的吗?” 秦舒窈无奈呵斥,却见耿飒摆了摆手。 “他在我家住过一些日子,知道我家有不少旧家具,放着也是放着!” 说罢,耿飒与胡江南一道离开了。 裴落樱参观了秦舒窈和陈启澜的小家,虽然不如京城的小楼别墅那般豪华奢靡,但收拾得干净温馨,她很喜欢。 “哎哟,就是家具少了些!” 裴落樱站在客厅里比画道:“这里放个电风扇正合适,那种落地的摇头电扇最好。” “电视机可以放在这里,正好有插座!” …… 电风扇,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 但凡能想到的电器,裴落樱都一一规划好了位置。 秦舒窈听得眼皮子直跳,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这些家电要是都买齐了,那可是一大笔钱呐! “舅妈这趟来,不光是保护你,你姥姥还交代了,让我看着给你们好好张罗一下,过日子可不能凑合!” 裴落樱拍了拍自己的包。 “舅妈这趟来带了钱呢,别说买几台家电,就是再买辆小轿车也够了!” 顿了顿,裴落樱笑道:“哎,窈窈你去学开车吧,学会了给你们买辆小轿车!” 舅妈猛如虎的操作,让秦舒窈嘴角直抽搐。 她忙不迭拒绝。 “不!不用了!小轿车就不用买了!” 陈启澜歪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笑道:“窈窈,你和舅妈客气什么啊?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秦舒窈扭头狠狠瞪了陈启澜一眼,刚准备开口,只见张灵芝出现在院门口。 她一出现,院子里融洽欢快的气氛顿时散了。 “陈连长,小秦嫂子,我是特意来感谢你们的!” 张灵芝装作什么都看不到,自己走了进来,将手里的鸡蛋和几样点心放在小凳子上。 “谢谢小秦嫂子把那么好的工作机会让给我!” 她与其说是道谢,不如说是来耀武扬威故意恶心秦舒窈的。 昨晚她一直守在医院门口,苗新榕一出现她就装作关切迎上去嘘寒问暖。 当听到自己抢占了秦舒窈的工作机会时,她兴奋到几乎发狂。 终于赢了!终于赢了这个女人一次! 她就说,自己才是命运真正的宠儿,迟早会抢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于是大清早,她便迫不及待过来挑衅恶心秦舒窈。 抢走秦舒窈的工作只是开始。 迟早有一天,她会抢走秦舒窈拥有的一切,让她一无所有滚回到小山村里,像上一世那般做一条断腿的狗! 秦舒窈清楚看到张灵芝眼底的恨与恶毒,可她不会再害怕了。 这一世的她,不是被打断腿关在柴房里的可怜虫! “就当是打发一条咬人的狗,给自己讨个清净吧!” 秦舒窈不是一个嘴毒的人,良好的教养让她觉得出言不逊是极其不礼貌的事。 可张灵芝非要送上门,她不多骂几句,都对不起给她撑腰的裴落樱与陈启澜。 果不其然,她一骂出口,陈启澜乐了,洋洋得意炫耀。 “舅妈,怎么样?我媳妇儿骂人厉害吧?” 见过夸老婆貌美的,见过夸老婆厨艺好的,裴落樱唯独没见过男人一副痴汉样夸自己老婆骂人厉害的…… 她好想掰开自己亲外甥的脑袋,看看他的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 估计掀开天灵盖,粉色的爱心形泡泡会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吧…… 张灵芝面子挂不住。 她以为在长辈面前,秦舒窈会多少收敛一些。 然而转念想到昨晚裴落樱打人时的勇猛粗狂,张灵芝忽然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 张灵芝深吸一口气,看着秦舒窈的眼睛,冷冷一笑。 “小秦嫂子你放心,等开学之后我会申请带学前班,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娇……” 第62章 让她知道人生值得 “去给我死!” 张灵芝话音未落,只见秦舒窈抄起院子里的凳子,像昨晚裴落樱打砸苗新榕一样,直直朝张灵芝砸了过去。 饶是张灵芝尖叫着闪躲,可依然还是被砸中了后背。 秦舒窈已经走到张灵芝面前,紧紧攥住了她的衣领,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动小娇一下试试!” 此时的秦舒窈后背仿佛冒着熊熊火焰,连声音都像是利刃,在凌迟着张灵芝的心。 她想要后退,想要逃走,可秦舒窈抓得那么紧,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虎子和小娇就是我和陈启澜的命根子,谁敢动他们一下,我就让谁去死!” 张灵芝没反应过来,秦舒窈一脚踹在她腿上。 “你踏马听到了没!” 这一脚踹得张灵芝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水坑里。 她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站起身来逃也似的离开了。 屋檐下,虎子和小娇正站在门口,看着秦舒窈瘦弱却的身影。 虎子很难理解,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为什么会带给他旁人无法给予的安全感呢? 很多时候,他总是有种错觉,总以为是妈妈回来了。 秦舒窈脸上的怒气还未完全消散。 她看着虎子叮嘱道:“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就直接动手还回去,就算闯出塌天大祸我也给你顶着!” 虎子没吭声,秦舒窈拔高了声音。 “邱仁虎,你听到了没!” 虎子忙点头。 “我听到了,我记住您的话了!” 裴落樱对秦舒窈处理问题的方式很满意,这丫头真是个活学活用的聪明人。 连摔椅子的姿势动作都像极了她。 该不会是当年她生老三时被坏人掉了包,用一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闷葫芦臭小子换走了她聪明伶俐的女儿? 陈启澜的眼神里冒着粉红色爱心,就差把“老婆我崇拜你”这几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不是他吹,自家老婆的战斗力绝对能秒杀全师军属! “媳妇儿,不然我再去找校长聊聊?” 陈启澜挠了挠头,打算给余怒未消的媳妇分忧解难。 “就算咱们不做这个老师,张灵芝也甭想占便宜!” 秦舒窈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可转念再一想,又觉得张灵芝去上班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总好过她天天在镇上晃荡,随时随地给她放冷枪吧? 而且学校百分之六十的孩子是军人子弟,那些军属都不是好惹的,张灵芝品行不端,迟早得犯众怒。 “不用了,让她去上班,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秦舒窈冷声说道:“她要是敢动虎子和小娇一根头发,我扒光她的毛!” 很快,耿飒和胡江南用板车拉着一张木板床进来,二人**协力将床抬进北边的小屋,又去拉旧家具。 裴落樱坐在灶台前烧火,秦舒窈在淘米煮饭,陈启澜则像跟屁虫似的将躺椅挪到厨房门口,慵懒看着媳妇儿忙里忙外。 “哦哟,我差点忘了要紧事!” 正在添柴火的裴落樱一拍大腿,看着秦舒窈说道:“你之前打电话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不等秦舒窈开口,陈启澜已经嗷嗷叫唤了。 “什么什么?你俩什么时候通电话了?这个家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现如今可是窈窈当家,还什么都向你汇报吗?窈窈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裴落樱笑着打趣道。 秦舒窈用一根黄瓜堵住了陈启澜的嘴,问道:“舅妈,张灵芝和吴铁柱的婚事有猫腻,对吧?” “你还真说对了,根本不是他们说的什么亲戚做媒,而是张灵芝冒充了吴铁柱的女笔友,见面当天就睡了!” 裴落樱压低声音说道:“吴铁柱那女笔友是学会计的,大专刚毕业,二人通信好几年,在信里约好这次见面如果合适,就领证结婚。” “人家姑娘都做好跟着吴铁柱来这偏远地方随军的思想准备了,足以可见她多么喜欢吴铁柱!” 陈启澜已经坐直了身体。 “舅妈,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而且连书信里的内容都知道! “我见到那个女孩了!她与吴铁柱见面前一天被人给绑了,打断一条腿不说,脸上还被划了几刀!” 裴落樱提及那女孩的悲惨遭遇,很是同情与愤慨。 “要不是窈窈打电话让我帮忙找人,只怕这个女孩还被关在一个老光棍家的菜窖里做女奴呢!” 说到这里,裴落樱不忍描述解救女孩的场景。 那么一个如花似玉前程似锦的女孩,一丝不挂被关在地窖里,脖子上拴着一根手腕粗细的铁链,身上血迹斑驳。 都是过来人,裴落樱一看就知道女孩遭遇了什么。 她刚刚开始的美好人生,被那个老光棍彻底毁了! 秦舒窈一语不发切菜,她动作没停,可却加重了不少,案板上的胡萝卜几乎被她剁成了碎末。 “那个女孩根本不认识张灵芝,她与吴铁柱做笔友也是秘密,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裴落樱说道:“张灵芝拿走了女孩与吴铁柱来往的书信冒充她,然后坐实关系结了婚,直接将生米煮成熟饭!” 厨房里都是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叮咣声,到最后一声重重的响动,菜刀被秦舒窈直接插在了菜板上。 “这个畜生!一家子都是畜生!” 她的声音在颤抖,说道:“你抢她的男人就抢呗,你别伤害她啊,你好歹留她一条活路啊!” “就是说呢!” 裴落樱唏嘘道:“女孩被解救回来当晚,就在医院厕所里上吊,要不是被人及时发现,她怕是……” “这个张灵芝,真是造孽呐!” 一直没说话的陈启澜忽然开口。 “窈窈,这事儿你想管吗?” 秦舒窈气得浑身颤抖,她看着陈启澜说道:“我没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可能与她一样的遭遇!” 因为她淋了雨,所以她想做一把伞,一把撑在淋雨女孩头顶的伞! 裴落樱担忧说道:“可就算吴铁柱知道了真相,他也可能无法接受,毕竟那个女孩已经被……” “到现在,已经不是他接不接受的问题了,总要有人给受害者讨个公道,总要让她看到生命里的光!” 秦舒窈的声音有些哽咽。 “起码,起码要让她知道人生值得……” 第63章 要不要一起去种地? 陈启澜攒了个饭局,不光请了胡江南和赵宝樵等一个营的战友,还请白满银带着吴铁柱一道前来。 党彩霞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又想到秦舒窈一个人准备两桌菜过于辛苦。 于是在吃饭这天,她晌午刚过,就拿着自家菜刀和案板搁哪来帮忙。 裴落樱在做饭这方面是没有任何天赋的,她结婚前在娘家靠母亲,结婚后在婆家靠婆婆。 当然,初结婚时她也不是没努力做个好儿媳,只是第一次下厨就烧了厨房,吓得婆婆姜宝娉直呼阿弥陀佛。 为此,裴落樱娘家母亲还特意来给亲家母道歉,很是惭愧自己没有培养女儿做个好儿媳。 姜宝娉才不在乎这些,她笑着一摆手。 “娶落樱进门就是让她享福的,可不是让她来伺候一家子人,不会做饭就不做,咱们家没那么多烂规矩!” 就冲婆婆这番话,裴落樱许多年来待婆婆比待自己亲妈还孝顺懂事,婆媳相处多年竟从未红过脸。 此时厨房里很是热闹,裴落樱坐在灶台前烧火,一边吃着黄瓜,一边给几个小辈讲她当年烧厨房的“壮举”。 “其实在厨房着火之前,那口大铁锅就被我给烧漏了呢!” 裴落樱这番话惹得秦舒窈和党彩霞笑弯了腰,刚拎着一刀肉进门的耿飒闻言也忍不住笑。 “您婆婆可真好,都这样了,也没骂您一句!” 耿飒一脸羡慕说道,眼底是道不出的伤感。 她七岁就踩着小板凳做饭,有一次不小心把瓷碗掉进锅里,结果砸漏了锅,母亲将她吊在院子里的树上狠狠抽了一顿。 虽然确实是她做错了事,可那一顿鞭子还是让她无法释怀,每每想起来依然浑身抽痛。 裴落樱是个通透的人,她听秦舒窈提及过耿飒的遭遇,对她充满了同情。 “我听说你母亲以过失杀人罪被判了五年,如果她服刑期间表现好,兴许三年就能出来了!” 耿飒轻轻“嗯”了声。 “前两天我去探监,她的状态比我想象中好了不少,她说除了没自由之外,其实和家里差不多。” 当初那个对她严苛到极致的母亲,忽然就变得慈祥了。 半个小时的探视,她没有像从前那样要求耿飒做什么,只是笑着回忆了一些往事,顺带着给耿飒道了歉。 “如果人生能重来,妈妈就给你取名叫婉柔,我会给你扎两条麻花辫,戴上最好看的头绳,娇生惯养,让你做快乐无忧的小公主。” 耿飒是个心软的人,即使她无法释怀那些痛苦,可还是选择了原谅。 党彩霞忽然问道:“哎,高锦粱被判了三年,那他的弟弟和妹妹呢?出事之后,就没见过那兄妹二人!” “在县城一家舞厅里做事,上次我碰到高锦萍了,她大约是走上了歪路。” 耿飒想起高锦萍穿着露出半个屁股蛋子的短裙,正被几个中年女人摁在地上抽耳光,旁边站着个大肚子老男人,一动不敢动。 高锦萍才刚十八! 可是耿飒没法子同情这个前小姑子,那一晚高锦萍污蔑陷害秦舒窈的丑恶嘴脸让她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恶心。 “不提这些糟心事了!” 秦舒窈笑着岔开了话题,说道:“你们帮我想想我的工作问题呗!” 提及这事儿,耿飒忍不住用当地方言问候了张灵芝以及张灵芝的祖宗十八代。 “不用去吃那个苦,阿澜的津贴要是不够你们过日子,舅妈每个月再给你添一点!” 裴落樱可舍不得这如花似玉的外甥媳妇吃半点苦头。 也就是离得远,又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偏远地方,否则她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秦舒窈的工作问题。 “你要不要跟我去种地?” 耿飒说道:“我打算承包镇子西边那一片果园呢!” 镇子西边有七十多亩地,是镇上的公共财产,前几年被几个外乡人承包下来种果树。 但因为种种原因,这几个外乡人撂挑子不干了,因此镇上急需将这七十多亩地再次承包出去。 秦舒窈的心漏跳好几拍。 上一世,应该就是陈启澜牺牲那年秋天,张灵芝从外面带回来一箱苹果,说是驻军地所在镇上的特产。 那箱苹果又大又红,看上去香甜可口,张灵芝像是逗狗似的,将她咬了一半的苹果丢到秦舒窈面前。 “知道这苹果有多贵吗?一斤一块多,今儿个我心情好,赏给你尝尝!” 张家在院子里吃着苹果聊着天,张灵芝言语间满是不甘。 “谁能想到那几十亩没人要的果园成了香饽饽呢?一斤苹果一块钱,啧啧,我听说承包果园的那几个外乡人赚了好几十万呐!” 这些几乎被秦舒窈遗忘的记忆在此刻蹦跳而出,让她差点握不住手里的菜刀。 如果她的推断没有错,张灵芝所说的那几十亩没人要的果园,就是耿飒打算承包的这七十亩地! 一想到转念秋天就能赚几十万,秦舒窈心跳如雷。 几十万呐,这是怎么样一笔巨款呢? 陈启澜身为连长,每个月的津贴不过三百多块钱,七七八八的奖励算下来,一年五千块,已经让当地百姓羡慕不已。 而当地靠种粮食维持生计的农民年收入甚至不足一千。 “我打算把那些果树都挖了,然后种烟叶,城南已经有好些地方种烟叶了,听说一亩地能收入五百块钱呢!” 耿飒意气风发描绘自己的商业版图。 “一亩地五百块,七十亩地就是三万五千块,刨去成本一年赚两万……” 提及“两万”这个数字时,耿飒兴奋到颤抖。 她拉着秦舒窈说道:“咱俩一起干,等卖了钱一人一半,这不比你去小学当孩子王,一个月八十块钱的工资强?” 你看,一年赚两万就让耿飒兴奋到几乎跳起来,若是一年赚上几十万呢? 秦舒窈的心止不住狂跳,可她又记得很清楚,张灵芝说靠那七十亩果园赚了几十万的,是几个外乡人! 思及至此,秦舒窈沉声问道:“耿飒,你签承包合同了没?” “还没呢,镇上要的承包价太高了,根本没人要,我其实也很犹豫,万一赔本了怎么办?” 耿飒挠了挠头说道:“不然还是算了吧,风险太大……” “不!不能算了!” 秦舒窈生怕发生了变故,她推着耿飒往外走,说道:“你别在这里做饭了,现在就去找负责人签合同,七十亩地咱们全要了!” 第64章 真金实银才是最大的诚意 陈启澜带着一众战友进门时,正好看到自家媳妇儿在推搡耿飒。 “怎么了?这怎么还打起来了?” 胡江南比陈启澜速度更快,奔过来将耿飒拉到自己身边。 “老八,小秦和耿飒打架,你紧张什么?” 赵宝樵嚷嚷道:“你小子最近苗头不对啊,是不是有情况?” “有你大爷的情况,给我滚远点!” 一脚踹在战友腿上,胡江南那张黑脸泛着可疑的红。 陈启澜揽着妻子笑问道:“怎么了这是?耿飒招惹你了?” “我哪敢招惹她?我就提了一嘴想承包镇子西边那几十亩地,她就像打了鸡血似的,非得让我立刻马上去签合同。” 耿飒哭笑不得说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承包呢,而且就算承包,也不急着现在就签合同吧?” “不行!就现在!你马上去!” 秦舒窈手里还拎着菜刀,抬起来指向耿飒时,吓得胡江南忙挡在前面。 “小秦你……你冷静点,别误伤到人!” 陈启澜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听到这话,他忍不住笑了。 “好好好,让耿飒马上去签合同!” 拿下妻子手里的菜刀,陈启澜扭头看着胡江南。 “反正你也是闲着,陪耿飒跑一趟,把合同签了!” 耿飒喊道:“别这么冲动啊,就算签了合同,我也拿不出那么一笔承包款!” 一次就要签三年,一年七百块钱,五年就是两千一百块,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舅妈有钱!” 陈启澜瞄准了站在厨房门口吃黄瓜看热闹的裴落樱。 被点名的裴落樱一口黄瓜没咽下去,差点被呛死。 “臭小子,难怪你答应这么爽快,敢情是打我包里那点钱的主意了啊!” 裴落樱笑骂,但还是擦了擦手回了房间,不多会儿拎着个包出来。 “走呗,签完合同还得回来吃饭呢!” 走到门口,耿飒看着站在队伍最后面的吴铁柱,火气“噌”一下冒出来。 “看看你老婆干的好事!要不是她抢了小秦的工作,小秦至于去种地吗?你知道种地多苦吗?” 吴铁柱一脸愧疚自责,无言承受着耿飒的嘲讽斥责。 他也是事后才知道妻子靠着卑劣手段抢了秦舒窈的工作机会,他劝说妻子时,反被骂得狗血喷头。 “行了耿飒,你也别为难吴班长了,这又不是他的错!” 秦舒窈过来替耿飒解围。 “抓紧时间去签合同,记住,一定要签下来!” 回到厨房继续忙碌,可秦舒窈还是时不时望向门口,显然是在等耿飒的好消息。 党彩霞笑着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就亲自过去看看,反正都是自己人,晚点吃饭又没关系!” 一听这话,秦舒窈解了围裙挂在墙上,说道:“大姐,那你帮我看看锅里的肉,我去去就回!” 刚走出巷子,只见耿飒气呼呼走来了,胡江南紧随其后,裴落樱则不紧不慢走在最后面。 “太过分了!竟然临时涨价!” 一看到秦舒窈,耿飒就上前告状。 “说好的一亩地十块钱,可现在却涨到十五块,而且还要签五年,你说,这不是恶心人吗?” 耿飒说道:“都怪那几个外乡人,他们为什么反悔啊?” 这话让秦舒窈心里一咯噔,她看着胡江南问道:“胡连长,这怎么回事啊?” “我们去的时候,之前承包地的外乡人也在,他们又反悔了,想要回来继续承包那七十亩地,镇上一看这情况,当时就涨价了!” 秦舒窈也不说话,一手拉着耿飒,一手拉着金主舅妈,快步往镇政府走去。 这七十亩果园,她必须拿到手。 进了办公室,那几个外乡人还在,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看到秦舒窈进来时,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唔,这个女人可真好看! “狄主任,这七十亩地给我们吧!” 秦舒窈单刀直入,拿出了她军属的身份。 “我们是镇上的军属,是理应受到特殊照顾的群体,在同等条件下,我们是有优先权的!” 那个被称作狄主任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对,确实是这样,但刚才耿飒说条件过于苛刻,她不要了!” “耿飒说话不作数,这个事儿我能做主!” 秦舒窈说道:“五年就五年,十五块钱就十五块钱,我们都答应,现在也可以付承包款!” 她扭头一看裴落樱,只见金主舅妈上前几步,直接拿出一沓钱放在桌上。 金钱才是最大的诚意! 狄主任原本就对这几个外乡人之前的毁约行为不满,若非他们这次主动开出了一亩地一年十五块钱的承包价,他压根就没打算接待他们。 现在,秦舒窈不光给出了与外乡人一样的承包价,而且还二话不说掏了钱,他当然乐意将这个机会让给军属了! “哎!你们不讲理!” 为首的年轻人怒了,起身指着秦舒窈说道:“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懂吗?我们都谈好了,都准备签合同了!” “没签合同,就什么都不是!什么先来后到?真金实银才是最大的诚意!” 秦舒窈嗤笑,扫过这个气急败坏的年轻男人。 看到秦舒窈打定主意要承包这七十亩地,男人放软了语气。 “你看这样行不行?七十亩地太多,你们几个女人根本忙不过来,我分给你们二十亩!” 耿飒有点心动。 “小秦,其实二十亩地也挺好的,咱俩搞七十亩地太累……唔,好的好的,我这就闭嘴!” 话说一半,在秦舒窈一记眼神杀之下,耿飒闭上了自己的嘴,嗯,金主永远有绝对的话语权! “我们能不能忙过来是我们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秦舒窈不再与这个男人废话,扭头看着狄主任。 “承包款我们也带来了,如果没问题的话,今天就把合同签了吧!” 狄主任乐得答应。 “行,合同就在这里,我这就让会计过来点钱走账!” 年轻男人怒不可遏,指着秦舒窈说道:“你这女人太无耻了,这合同原本是给我们的!” “你说错了,这合同是镇上的,狄主任说给谁就给谁!” 秦舒窈强势反驳,气得男人直跳脚。 不多会儿,狄主任领着会计进来,准备签合同点钱。 年轻男人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抢走了秦舒窈手里的笔,眼神坚定看着狄主任。 “主任,我们愿意再加一倍的钱,一次性承包十年……” 第65章 车马慢书信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再加一倍?一亩地三十块钱? 七十亩地一年的价格是两千一百块,承包十年就是两万一! 耿飒已经变了脸色,这是个疯子吗? 不行,她不能陪这个疯子玩了,就算小秦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打水漂呢!就是绑,她也得把小秦绑回去! 然而年轻男人的同伴比耿飒更快一步。 “赵平原,你疯了吗?” 年轻男人叫赵平原,他开出的条件不光吓到了耿飒,也吓得他那两个同伴嘴角抽搐。 二人不由分说将赵平原架着往外走,甚至和狄主任都没说声再见。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狄主任收回失望的眼神,迟迟不愿意签合同。 刚才赵平原的条件太诱人了,狄主任寄希望于那几个人再返回来,再将价格往高抬一抬! 任凭秦舒窈如何催促,狄主任都推三阻四不肯签字,一旁的裴落樱终于看不过去了。 “哎哎哎!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太贪心了!” 裴落樱敲了敲桌子说道:“怎么着,是打算多要一些,好给自己弄个小金库?” 这话让狄主任一脸紧张。 “你……你可别胡说,这都是公家的钱,我不会拿一分一厘的!” “既然是公家的钱,那你还犹豫什么?赶紧签字,我们还得回家吃饭呢!” 裴落樱惦记着锅里的肉,临出门时肉已经软烂入味了。 狄主任还想拖一拖,说什么都不肯签合同了。 裴落樱已经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待电话接通后,她面无表情说了几句,随即将电话递给狄主任。 “来,你来接个电话!” 狄主任原本还一脸不悦,在听到那边的声音后,整个人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身体挺得很直。 “是!是!好!好!我知道!请书记放心!” 挂了电话,狄主任抹去脑门的汗,连一个字也没敢多问,三下五除二在合同上签了字盖了章。 秦舒窈喜滋滋拿着合同出了镇政府的大门,只见赵平原和他的同伴还在树荫下争吵。 “平原,我们原本就不赞同你这个决定,赚钱的生意那么多,为什么要在山沟沟里种地呢?” 只见赵平原气急败坏喊道:“你们俩趁着我不在私自违约,谁给你们的权力啊?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你知道去年莞城的苹果价格有多高吗?一斤商品苹果至少两块钱!” 赵平原吼道:“咱们这七十亩果园已经陆续挂果了,今年的产值至少能达到上万斤,你们会算账吗?” 两个同伴面面相觑,片刻一人嚅嗫道:“那你也没早说啊,更何况去年价格两块钱,今年未必就有这么高!” “做农产品生意还是太掉价,要我说,咱们去搞煤炭生意或钢铁生意都比这个强!” 三人的对话被秦舒窈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不动声色离开,心里却已经有了计较。 回家的路上,耿飒还不相信赵平原的话,一脸不屑。 “吹牛吧,一斤苹果能卖到两块钱?哪个冤大头肯花钱吃几个苹果?还不如买一斤肉顶饱呢!” 胡江南也很赞同耿飒的话。 裴落樱却摇了摇头。 “那是你们的观念,不代表大城市有钱人的想法,我今年回京给我父母拜年,桌上放了一盘苹果,味道很不错。” “我打算回去时给我婆婆带一箱,结果一问价格吓一跳,苹果竟然比肉贵!” 不得不承认,当小镇百姓还在追求温饱、还因为能吃上一顿肉而心满意足时,大城市的有钱人已经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两块钱的苹果又算什么呢? “我觉得窈窈很有眼光,但就是……会不会太辛苦啊?” 裴落樱时常陪婆婆姜宝娉住在山村里,她知道农民有多辛苦。 如果秦舒窈非要挣钱,她可以靠自己的人脉资源,给她在大城市创一份有头有脸的事业,比种果树赚钱多了。 “不辛苦,比起我从前的生活,做什么都不辛苦!” 秦舒窈脸上绽放着迷人的光芒。 比起她上一世被张家虐待、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现在的一切都很幸福! 陈启澜看似在与战友聊天,实则一直望向门口。 当看到秦舒窈一脸笑意进了门,他就知道事情成了。 唔,只要媳妇儿高兴就好! 秦舒窈将承包合同锁在柜子里,返回厨房继续做饭。 天擦黑的时候,两桌丰盛的饭菜端上了桌,大家不分男女分坐两桌,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秦舒窈与陈启澜坐在一起,他们这一桌除了胡江南与赵宝樵等几人之外,还有吴铁柱。 几轮的推杯换盏,让不胜酒力的吴铁柱有些招架不住,但同时,不善言谈的他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他与张灵芝的婚事上。 “我那年刚入伍,在报纸上看到了她征笔友的消息,就试着写了一封信,没想到她竟然回信了!” “她是大专生,没有嫌弃我只读过扫盲班,她分享学校的事,我分享当兵的事,每个月两封信,从未间断过。” 在这个车马慢书信远,一生只够爱一人的年代里,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出爱的火花,终于,他们决定见面了。 “她大专毕业了,我休假回去与她见面,我们约定只要合眼缘就结婚……” 说到这里,吴铁柱的眼神有些迷茫与痛苦。 “我见到了她,可……可她和我想象中的女孩不一样,那个幻想中字迹清秀满腹诗书的女孩,却用刻薄的眼神打量我,充满算计。” “她催着我结婚,我承认我犹豫了,然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和她……这婚只能结!” 说到这里,吴铁柱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她欺骗了我很多,她不叫余翘楚,她本名叫张灵芝,她父亲根本不是老师,而是罪犯……” “连所谓的大专学历都是假的,她的高中毕业证是花钱买来的!” 对张灵芝的了解加深一分,吴铁柱就痛苦万分。 结婚短短几个月,张灵芝已经毫无顾忌撕开了伪装,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让吴铁柱痛苦不堪。 “她怎么能编造那么完美的谎言呢?怎么能毫无破绽伪装好几年呢?既然要欺骗,为什么不能骗我一辈子?” 第66章 她是他的软肋 只有秦舒窈知道,这不是张灵芝编造的美梦,而是一个叫余翘楚的女孩将少女纯真的爱描绘在一张张信纸上,千里寄相思。 而少女最真挚热烈的爱被张灵芝埋葬,少女的纯真也被张灵芝亲手摧毁。 吴铁柱真的喝醉了。 他一直在嚷嚷,反反复复都在问为什么。 “今晚别送吴班长回去了,老白,就让吴班长在你们家对付一晚,明天清醒了再回去吧!” 散席时,陈启澜沉声说道。 白满银点头。 “我知道,那个小张不是善茬,铁柱今晚这些话若是被她听到,怕是又要闹事儿!” 说到这里,白满银无奈摇了摇头。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本以为铁柱命好捡了个媳妇儿,搞了半天是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如不结婚呢!” 耿飒和党彩霞帮着秦舒窈一道洗了碗筷,这才踏着月色回了家。 原本喧闹的小院里忽然变得安静,秦舒窈解了围裙回房,只见陈启澜正靠坐在床上等她。 “累了吧?来,过来我给你揉揉腿!”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陈启澜让秦舒窈靠在自己怀里,他温柔给她揉着酸痛僵硬的大腿,房间里一片静谧。 “即使早已知道了真相,可听完吴班长的话,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秦舒窈开口说道:“如果没有张灵芝横插一脚,或许吴班长与那个女孩会幸福生活在一起!” “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陈启澜叹息着说道:“如果我那天没有及时赶回去,或许你现在已经被张家折磨到不成人样了!”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那些不愉快。 “说来你可能不信,原本我没有探亲的计划,可连着好几个夜里,我都做了同样的噩梦!” “我梦到你被人打断了腿,梦到你身上拴着铁链被张家关在柴房里,梦到你在哭,我醒来时心疼到几乎无法呼吸。” 陈启澜轻轻握住秦舒窈的手,声音微微沙哑。 “我临时申请了探亲假,而原本是三天之后的车票,但耳边仿佛总有个声音在喊‘来不及’这三个字,鬼使神差的,我改签了火车票!” 他第一次找洪梅生求情,将他的探亲假提前了几天,这才在秦舒窈最需要他的那一刻赶到了! “如果不是我鬼使神差连着做同一个噩梦,如果不是我改签火车票……” 陈启澜捧着秦舒窈的脸,看着她泪水滚滚的眼睛。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有救到你的后果是什么!” 之前,秦舒窈以为这一世里陈启澜恰好出现在她最需要帮助的那一刻,是上天对她的怜悯。 而现在才知道,是陈启澜与命运在抗争,他做出了违背命运的决定,他是她的救赎! 秦舒窈紧紧抱住了陈启澜,在他怀里啜泣呜咽。 她无憾了。 哪怕陈启澜心中有深爱的女孩,她也甘愿做他的妻子,与她白头偕老。 “启澜,我一定会回报你的,我一定要与你长久在一起!” 而此刻,张灵芝站在陈家大门口,在惨淡月光下,她拳头紧紧攥在一起。 她等到深夜,也没等到吴铁柱回家。 陈启澜这场突如其来的饭局让张灵芝心里充满了恐慌,她怕吴铁柱喝多了酒,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秦舒窈和陈启澜太狡猾了,一点蛛丝马迹就可能暴露她做过的坏事。 于是张灵芝找了过来,却发现陈家大门反锁,屋里一片安静,显然,饭局早就结束了。 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野猫从墙头掠过,让张灵芝心头一阵阵恐慌。 上一世,这里是她的家,而她嫁给陈启澜,也是用了卑劣的手段。 她见到陈启澜时,是秦舒窈与哥哥结婚的第三天傍晚。 一个穿着军装风尘仆仆的军官敲开了张家的门,他说他找秦舒窈。 只那一眼,她就看上了陈启澜,客客气气将人迎进屋里,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让他与秦舒窈见面。 “她和我哥已经是夫妻了,小两口新婚燕尔,两三天都没出婚房的门,没准再过几个月,我嫂子肚子里就有我们张家的后代了!” 她问他:“你和我嫂子是什么关系?” 彼时,她清楚看到陈启澜破碎失望的痛苦眼神,这让她愤怒又嫉妒。 “你希望她过得好吗?你喜欢她对不对?” “女人一旦结婚,是否幸福就全仰仗婆家了,婆家对她好,她就过得好,婆家对她不好,她就过得不好!” “你娶我吧,这样你和她还是一家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会让我家人好好待她的!” …… 陈启澜在黑暗中坐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他同意了。 她故意放出风声,说她和陈启澜生米煮成熟饭才结婚的,故意将这些谣言传到秦舒窈耳中。 她故意让秦舒窈误会她和陈启澜已经做了那件事,已经成为真正的夫妻,她要让她死心! 可只有她心里清楚,从头到尾,陈启澜都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张灵芝恨呐,恨秦舒窈迷惑了陈启澜的心。 他宁可当和尚,也不肯多看她一眼,哪怕她剥光了钻进他被窝里,他也像是躲避瘟疫似的躲开她。 这一世,她在家中出事那晚惊吓过度晕厥,再醒来时发觉自己有了前世的记忆,又惊又喜。 可陈启澜比上一世早回来了三天,家中的父母哥哥也因此受到牵连被逮捕! 当看到秦舒窈与陈启澜在一起,她嫉妒不甘,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杀死,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于是她想到了余翘楚,那个在小镇上做老师的军属。 因为是老乡,有一段时间余翘楚与她关系很好,所以知道余翘楚和吴铁柱的相识过程。 一个恶毒的计划浮现在她脑海,并且她付诸于行动。 果不其然,她成功代替余翘楚嫁给了吴铁柱,并跟他重新回到这里。 可一切都变了,那个视女人如洪水猛兽的陈启澜却爱秦舒窈如命,让她成为镇子上最幸福的女人。 甚至连她上一世未曾见过面的舅妈千里迢迢赶来给秦舒窈撑腰。 陈启澜身居高位的父亲也承认了秦舒窈的儿媳身份。 凭什么呢?凭什么秦舒窈过得比她好! 夜色里,怨气冲天的张灵芝背后悄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声音幽幽如鬼魅。 “恨吗?想要报仇吗?我来帮你啊!” 第67章 包藏祸心的女骗子 请客时预备的肉多出不少,再加上是夏天,根本放不住。 大清早,秦舒窈端着一盆肉往党彩霞家走去。 “行,这肉你就交给我吧,我给咱们做腌肉,放到明年也不会坏!” 党彩霞没客气,将肉接过来送进厨房。 “回头你什么时候想吃腌肉,就什么时候来我家拿上一块,我这手艺是祖传的,包你吃了还想吃!” 正说着闲话,只见张灵芝从外面进来。 “嫂子,我来接铁柱的!” 张灵芝看上去有些憔悴,她走路的姿势微微有些别扭。 看到张灵芝时,党彩霞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变淡了。 一想到这个女人回头要做自己儿子的老师,她就怒火中烧。 自家那小子原本学习就吃力,她一直盼着能交给秦舒窈好好管教,打好底子将来起码考个中专呢! 但现在…… 不是她看不起张灵芝,而是这个女人真没有教书育人的本事! “哼!” 党彩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瞄了张灵芝一眼,指了指西屋。 “吴班长喝多了,还在屋里睡着呢!” 张灵芝没有急于去看自己的丈夫,而是试探着询问。 “昨晚他喝多了,有没有说什么胡话啊?” 提及这事儿,党彩霞当即就露出嘲弄的笑容。 她正要开口挖苦张灵芝几句时,秦舒窈却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怕吴班长给你抖落出来?” “早知如此,昨晚就该多灌吴班长几杯酒,让他酒后吐真言,只可惜呐……” 秦舒窈不冷不热说道:“吴班长喝多了酒倒头便睡,什么也没说!” 听到这话,张灵芝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她进了西屋,不多会儿扶着吴铁柱出了门。 “你这人……让你带我一起去赴宴,你非不肯,结果你看,喝醉酒也没人照顾,只能住在别人家,多丢人!” 张灵芝埋怨着,表面是心疼吴铁柱没人照顾,实则是抱怨吴铁柱没有带自己一起去。 吴铁柱不着痕迹挣脱开张灵芝的手。 “男人的聚会,你去凑什么热闹?” 他对党彩霞和秦舒窈颔首说了声抱歉,便快步离开了。 张灵芝紧随其后追上去,没多久便传来她的怒骂吼叫。 “吴班长真是倒霉呐!” 党彩霞叹息说道:“本以为遇到了宝,谁知道是个包藏祸心的骗子,你说张灵芝怎么那么能装呢?一骗就骗了吴班长好几年?” 装?她哪里是装? 张灵芝明目张胆抢夺了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为了一己私欲,同时毁掉了两个无辜的人! 秦舒窈没有说话,心里却已经有了计较。 不管吴铁柱是否愿意接受那个失去清白与容貌的余翘楚,她都要揭穿张灵芝的真面目,还余翘楚一个公道! 回到家吃过早饭,秦舒窈打发虎子带着小娇去找白成林玩儿,她则与裴落樱专门去了趟县城打电话。 虽然镇上也有公用电话,但因为熟人太多,她们怕要说的事情被有心人听到,于是便不辞辛苦来了趟县城。 连着打了几个电话,但得到的消息却让秦舒窈有些失望,甚至愤怒。 “事情有些棘手,那个囚禁余翘楚的老光棍突发心脏病死掉了,也就是说,能指控张灵芝的唯一证人没有了!” “余翘楚因为经历了巨大伤害,精神已经接近崩溃,昨晚她又乘人不备割腕,现如今还昏迷着!” 饭馆里,裴落樱戳着碗里的花生米,眉头紧锁。 “而且余翘楚和张灵芝没有直接碰过面,哪怕咱们知道张灵芝是幕后主使,但因为没有证据,警方没办法抓捕她!” 秦舒窈气到声音颤抖。 “那就这样放过张灵芝了?她抢夺的余翘楚的幸福,还残忍毁灭了一个女孩大好的年华人生,她是个畜生!” 看到秦舒窈愤怒的模样,裴落樱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我把咱们推测的情况已经告诉当地警方了,他们办案也需要时间!” 顿了顿,她说道:“只是吴铁柱身份特殊,再加上现如今南疆在打仗,涉及到军人的案件都很谨慎,以免动摇军心!” 秦舒窈正要开口说话,只见一个人影忽然冲了过来,吓得秦舒窈差点扔了手中的筷子。 “咱们能再商量吗?我给你双倍承包款,你把那七十亩果园让给我!” 来人是赵平原,昨天在镇政府办公室里与秦舒窈抢夺承包权的男人。 他没有带那两个同伴,看上去胡子拉碴很是狼狈。 秦舒窈放下筷子,抬头看着赵平原的眼睛,坚定摇了摇头。 “我,不,让!” 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她清楚这七十亩果园带来的利益有多大,傻子才把嘴边的肉拱手相送呢! 眼看秦舒窈态度坚定,赵平原索性说了实话。 “妹子,我实话给你说吧,我从一个大客商手里拿了个订单,如果我今年不能如期交货……” 他无奈说道:“三倍违约金是小事,关键是那个客商有来头……” “而且这七十亩果园我们前期投入成本很大,眼看着就到收获季节了,你这半道上截胡不厚道啊!” 听到这话,秦舒窈被气笑了。 “什么叫我半道截胡?是你的同伴违约在先,我所做的一切都在法律法规范围内,白纸黑字的合同,我哪里不厚道了?” “倒是你们,明明签订了承包合同,却中途违约,甚至还逼着镇政府退还了剩余承包款!” 一旁的裴落樱笑。 “你们也够厉害的,能让镇政府把吞进肚子里的钱再给吐出来,怕是有靠山吧?而且靠山不小?” 赵平原哽了一哽,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他能怪谁呢? 要怪只能怪他那两个合作伙伴目光短浅好高骛远,瞧不上农业种植,一心想去搞钢铁煤炭这种风光赚钱的大生意。 现如今他俩拍拍屁股走人,将他架在火上炙烤,真是生不如死。 原本他还想找关系给镇上施压把承包权要回来,谁承想这个女人的路子比他更野,根本没人敢得罪她! 秦舒窈沉默了会儿,说道:“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听到这话,赵平原心里一喜。 “你愿意把承包权转让给我了?你出个价,三倍五倍的赔偿都不是问题!” 秦舒窈摇了摇头。 “不,承包权我不会转让给你,但我们可以合作!” “你把你手里的订单转让给我,如果合作顺利的话,事成之后我给你百分之五的抽成!” 第68章 小树林里的绮梦 听到这话,赵平原下意识拒绝。 “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深吸一口气,他又和秦舒窈开始算账,意图诱导她主动放弃。 “你知道我的同伴为什么要违约吗?因为这七十亩果园非但不赚钱,它还赔钱!” “就说去年吧,果子烂在树上也没人收购,到最后只能送给镇子上的百姓品尝,要致富先修路,咱们这地方太偏了!” 赵平原说道:“我之所以想要回承包权,也是因为手里这笔订单的缘故,实话实说吧,我现在就属于赔本赚吆喝!” 此时的赵平原表情诚恳,带着赶鸭子上架的痛苦,让秦舒窈差点就心软了。 甚至某个瞬间,她都怀疑是不是上一世的张灵芝为了面子夸大其词故意吹捧。 看到秦舒窈表情犹豫,赵平原再接再厉。 “更何况你是军属,没准过两年就要离开这里了,你的辛苦付出不还是给别人做嫁衣?” 他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着秦舒窈,希望她能主动放弃。 “或许您说得很对!” 秦舒窈回过神来笑笑,起身看着赵平原。 “但我不想听,你可以死心了!” 她拉着裴落樱往外走,临出门时看着一脸恼怒的赵平原。 “百分之五的抽成,你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最多三天给我答复,否则过期不候!” 给虎子和小娇买了几件秋装,秦舒窈经过一家书店时,又买了几套小学模拟试卷和课外资料。 正打算步行十多公里回镇子时,一辆军用吉普车在后面滴滴摁着喇叭。 “嫂子!小秦嫂子!” 秦舒窈扭头看,只见司机班小佟正从驾驶室的窗户探出头来,兴奋朝她挥手。 “嫂子,你们是要回镇上吗?正好顺路,快上来!” 有顺风车坐,秦舒窈和裴落樱自然很是开心。 “小佟,下次你再来县城办事时提前打个招呼,要是车上有空位,把我和虎子兄妹捎上,我带两个小家伙好好玩一趟!” 秦舒窈开着玩笑。 “哎哟,那怕是没机会了!” 小佟挠了挠头,笑着说道:“我很快就要上前线了!” 上前线? 听到这话,秦舒窈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上一世的记忆里,陈启澜是在入冬时奔赴前线的,可现在才夏末秋初呐! 浑浑噩噩回到家,秦舒窈几乎无法等到陈启澜晚上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以军属的身份去军营找陈启澜。 原本军属是不能随意进出军营的,但秦舒窈运气好,正好碰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洪梅生。 “唔,不用拦着了,侦查三营七连连长陈启澜的老婆秦舒窈,我带她进去!” 洪梅生笑着对哨兵解释,在访客登记表的接引人一栏签了字,带着秦舒窈踏入了军营里。 一踏入军营,秦舒窈就感受到了肃穆紧张的战备气氛。 军车载着坦克等重型武器进进出出,远处的靶场传来一阵阵枪声,让秦舒窈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狂跳。 “洪……洪政委,是要打仗了吗?” 原本想叫洪叔,可想到这里是军营,秦舒窈还是改了口。 洪梅生深深看了秦舒窈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很快,洪梅生把秦舒窈带到了靶场外。 “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帮你叫启澜过来!” 很快,穿着军装的陈启澜一路小跑过来,脸上还有实弹训练时留下的污渍,与汗水混合在一起,却无损他英俊的外貌。 “媳妇儿,怎么来队里了?有事儿咱们回家说啊!” 嘴上说着有事回家说,可陈启澜还是难掩脸上的喜悦,伸手就去搂秦舒窈的细腰。 秦舒窈脸皮薄,下意识就去挣脱男人的手,奈何陈启澜劲儿大,硬是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铁栏杆后面传来一阵男人起哄的声音。 “哎哎哎,光天化日之下干什么呢!” “哟!哟哟哟!陈连长他抱上了!” “光抱有什么好看的?陈连长,亲一个!” …… 原本乱七八糟的起哄声忽然整齐划一,一群男人挤在围栏边,大声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秦舒窈被弄了个大红脸,双手抵着陈启澜的胸膛使劲儿去推他,奈何这男人像是钢铁做的,又硬又重,她这点力气根本没用。 “亲什么亲?这是你们能免费观看的吗?” 陈启澜也不害臊,扭头看着在围栏后起哄看热闹的战友。 “交钱!不交钱不给看啊!” “你能要点脸吗?” 秦舒窈面红耳赤,在陈启澜腰上掐了一把。 “要脸干什么?脸皮哪有赚钱重要?要了钱我都交给你,让你吃香喝辣!” 陈启澜得意扬扬,敏捷抓住了媳妇儿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 “嗯,出卖色相赚钱养老婆,我可真是个好男人!” 无言以对的秦舒窈:“……” 大哥你醒醒,你的节操碎了一地! 在一众战友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里,陈启澜像是开屏的孔雀,揽着媳妇儿的腰从众人面前经过,直接钻进了小树林里。 其实安静的地方很多,比如办公室,比如家里…… 可陈启澜非带着秦舒窈钻小树林,故意弄出让人遐想万分的动静,其心可诛呐! 进了小树林,陈启澜凑上去就要亲秦舒窈的唇。 “你……你别闹!” 秦舒窈越是躲闪抗拒,陈启澜就越是来劲儿,一不小心,秦舒窈摔倒在满是落叶的地上。 厚厚的落叶垫在身下,并不疼,秦舒窈手忙脚乱要爬起来,谁料陈启澜顺势扑来,从背后抱着她,将她困在怀中。 “媳妇儿,我给你讲讲我从前做过的一个梦……” 陈启澜伏在秦舒窈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描绘着梦境,惹得秦舒窈面红耳赤直呼流氓。 靶场的枪声与官兵训练的口号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从林子边上经过,脚步声近在咫尺。 在这样的境况下,秦舒窈被陈启澜困在怀里,紧张感让她的身体止不住颤抖,挣扎的动作更猛烈了。 “媳妇儿,你在怕什么?嗯?” 陈启澜刚摸过枪的手带着厚厚的枪茧,身上有浓烈的硝烟气息。 手指拂过秦舒窈娇嫩的肌肤,像是点燃了一簇簇火苗,夕阳余光里,她的脸颊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红…… 第69章 这个话题在被窝里聊呗! 秦舒窈原本臊得不行,恨不得推开陈启澜赶紧逃走。 可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她原本推他的手忽然改了方向,紧紧揽上男人的脖子。 一改之前的姿势,秦舒窈以极为强势的动作调换方向,她在上,陈启澜在下,姿势更加暧昧。 “好啊!” 她居高临下看着陈启澜,说道:“我今天来正好是想和你商量要孩子的事,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说着,她便伸手去扯陈启澜腰间的皮带。 原本陈启澜只是闹着玩儿,压根没打算真在这里办了大事。 虽然他贼心很大,但还没到禽兽不如的地步。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不行!太委屈他的小娇妻了! “别!窈窈你别……” 前一刻还耍流氓的陈启澜成了被调戏冒犯的那一个,他急得扯住自己的裤腰带,活脱脱像是个受到惊吓的纯情少年。 “别什么?你做梦都梦到这里了,我要是不成全你,岂不是不够贤惠?” 秦舒窈冷了脸,手下的动作更是粗鲁。 这下轮到陈启澜哭了。 “不要!媳妇儿不要这样!” 眼看着裤子要被扒下来,陈启澜慌忙坐起来,一手搂着裤子,一手搂着被秦舒窈扯开的上衣。 他委屈巴巴看着面前的女人。 “你……你怎么能这样!” 秦舒窈却逼近陈启澜,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我怎么样?我不过是完成你的心愿而已,我不过是想要个孩子而已,怎么,不行吗?” 他不给陈启澜反应的机会,咄咄逼人连着抛出好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抗拒?是脸皮薄豁不出去?还是不想和我生孩子?” “你别回答!我来替你回答!陈启澜,你之所以拒绝,是不想和我生孩子对不起!” 秦舒窈陡然拔高了语调,对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陈启澜节节败退。 他嚅嗫着想反驳,秦舒窈却再次抢先开了口。 “你们要上前线了对不对?你不希望我怀孕,你不希望你牺牲之后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对不对!” 接连好几个“对不对”,都狠狠扎进了陈启澜的心尖上。 他喉结上下滚动,眼眶里渐渐蓄满了心疼与歉疚。 “陈启澜,回答我的问题!” 秦舒窈抬手紧紧抓住了陈启澜的衣领,她眼神犀利看着他,不给他闪躲敷衍的机会。 终于,陈启澜无力垂下的手。 “是!命令已经下来了,最迟下个月中旬,我们师就要开拔奔赴南疆前线了!” 他眼神里满是愧疚与无奈。 “你说得没错,我不想也不能让你怀孕!” 平心而论,哪个男人不希望能在死之前留下自己的后代呢?这原本就是雄性动物繁衍的本能! 可陈启澜不是满脑子繁衍后代的低级动物,他是个人,一个有责任有良知的军人! 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耽搁秦舒窈未来的人生,她的路还很长很辽阔。 秦舒窈狠狠推开了陈启澜。 “所以你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已经打算让我守寡了?是不是?” 她哽咽怒吼。 “是,你很伟大,你是不是还留好的遗嘱,事无巨细安排好我未来的人生?遗嘱里还写了什么?” “哦对,劝我早点忘记你,不要替你守寡,找个爱我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再生十个八个大胖小子!” 说到这里,秦舒窈嘴角带着嘲弄的笑。 “我的人生,轮得着你指手画脚吗?我喜欢替哪个男人守寡是我的事,我想和谁生孩子也是我的事!” 看到秦舒窈勃然大怒,陈启澜有点慌神。 “不是媳妇儿,我不是要安排你的人生,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 “解释你大爷!” 秦舒窈怒吼,将陈启澜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国粹还给了他。 “滚!” 她一把推开陈启澜的手,大步流星往林子外面走去。 甚至衣衫还微微有些散乱,发丝间挂着几片树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秦舒窈不在乎。 陈启澜忙不迭整理好裤子追出了树林。 正好胡江南等人打靶结束准备去食堂吃饭,看到陈启澜像个二孙子似的卑躬屈膝跟在秦舒窈身后,他们当时就乐了。 “哟,这么快就结束了?” 故意看了看手腕的表,胡江南调侃道:“老七,你这时间太短了些,是最近那啥过度导致的肾虚吗?” “哥们儿几个凑钱给你弄点壮阳药补一补?男人的尊严很重要呐!” 陈启澜狠狠瞪了胡江南一眼,骂道:“补你大爷!谁给你说老子不行?” “你行吗?你哪里行了?” 谁料秦舒窈拆台,停下脚步狠狠瞪着陈启澜。 “你要是行,今晚就让我怀……唔唔唔!” 话没说完,陈启澜一个健步飞奔上前,紧紧捂住了媳妇儿的嘴。 哎哟喂我的傻媳妇儿,这种话咱们关上门钻在被窝里聊呗,你在一帮单身汉面前说这个干嘛? 你就不怕他们年轻气盛受不住流鼻血吗? 秦舒窈还在挣扎,陈启澜索性将秦舒窈拦腰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狂奔离开了军营。 身后传来胡江南等人放肆的狂笑。 “唉,老七你跑什么啊?天还没黑的,你这够猴急的!” “陈连长能不着急吗?上一次时间有点短,大大损伤了男人的尊严,这不得回家再战一轮证明自己很行嘛!” “老胡你别光看七连长的笑话,你对耿飒那点心思我们早就看出来了!趁着还有机会赶紧表白,别留下什么遗憾。” …… 裴落樱正在院子里和小娇玩翻皮筋,时不时给虎子指点作业。 只见秦舒窈气冲冲进了家门,自家外甥则像个二狗子似的腆着笑跟在后面。 “秦阿姨!” 小娇奶声奶气喊道,只见秦舒窈勉强挤出个笑容,便红着眼眶回了房。 裴落樱一把拉住陈启澜,沉着脸审问。 “你小子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欺负窈窈了?” 陈启澜挠了挠头。 “算吧,算是我欺负了她……哎哎哎,舅妈你干嘛?虎子你太过分了,怎么还故意递笤帚呢?” 裴落樱挥着笤帚抽到陈启澜屁股上,怒斥道:“你说我干嘛?我打你个负心汉!娶媳妇儿是用来疼的,不是让你欺负的!” 陈启澜满院子乱窜,裴落樱在后面追着打,院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不知什么时候,秦舒窈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眼眶还红红的,上前抓住了裴落樱手里的笤帚。 “陈启澜,我想从你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第70章 是的,山河无恙 此刻的秦舒窈神色认真坚定,不是在赌气,更不是在闹情绪。 她站在台阶上,在晕黄光线下静静看着陈启澜,眼神里带着哀伤。 “好,你问!” 陈启澜站定身体,他敛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双臂垂在两侧。 “不管什么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绝不欺瞒。” 哪怕她问那个占据他心底很多年的女孩叫什么名字,他也会毫不犹豫回答。 他要上战场了,没人知道他们是否还有明天。 或许,他们这一别将是永久…… “如果我说,我已经提前预知你的结局,你这次上战场,将不会再回来,你会长久地、惨烈地牺牲在南疆的郁郁青山之间!” “就算我告诉你结局,你还是会义无反顾上战场吗?” 秦舒窈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注视着陈启澜的眼睛,心底满是挣扎。 她一边盼着陈启澜能自私些临阵逃脱保全性命,一边又怕自己看不起那个贪生怕死的男人…… “我在战场杀敌时勇敢吗?” 陈启澜微微笑了,他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提出了个莫名其妙的疑问。 秦舒窈一愣。 “是的,你很勇敢!” 于是陈启澜的笑容更大更骄傲了。 “我们最后打赢那场战争了吗?南疆边境保住了吗?” 泪水占据了秦舒窈的眼眶,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再次点头。 “是的,山河无恙!” “那就太好了!那我的牺牲很值得!” 陈启澜拊掌笑出声来,上前紧紧拥抱秦舒窈,在她耳边轻声给出了答案。 “每一个奔赴战场的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祖国疆域辽阔山河锦绣壮美,怎么能任由敌人的铁蹄肆意践踏呢?” “对不起呀,我的小女孩,原谅我违背承诺,原谅我不能陪你到老!” 秦舒窈反手抱住了陈启澜的腰,身体在颤抖,却没有哭出声来。 “好,我尊重并支持你的选择,在你开拔奔赴前线那一天,我会亲自去站台给你送行!” 听到这话,陈启澜咧嘴笑了。 “那我一定要当着全体战友的面拥吻你,羡慕死他们!” 裴落樱做了很多年的军属,丈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还有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生离死别。 可此时,这对年轻小夫妻的对话,却依然让她潸然泪下。 如果她是秦舒窈的母亲,她一定不会让女儿再嫁给军人,一定不让她做军属,承受这样一次次的痛苦。 谁的孩子不是孩子呢? 小娇不懂大人的事,她怯怯拉着哥哥的袖子。 “哥哥,秦阿姨和七爸爸怎么了?他们是吵架了吗?” 虎子一手攥紧,一手牵着妹妹的手。 他憋着气不说话,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当年父亲临上战场时,母亲也是这样与父亲吵架,也是这样红着眼睛质问父亲。 “就算是去送死,你也一定要去,是吗?” “哪怕为了我和虎子小娇,还有肚里未出世的孩子,你也不会留下,是吗?” “在你心里,国家使命永远至高无上,是吗?” 母亲连问了三个“是吗”,父亲就像七爸爸那样站在原地,一直说着对不起。 到后来,母亲哭着扑入父亲怀里,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后来一语成谶,父亲牺牲的消息传回来那天,母亲履行了她的承诺……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当初母亲死亡的恐惧感再次袭来,让虎子痛苦到无法承受。 他忽然奔到陈启澜面前,用力在他身上打了一拳。 “你和我爸一样,都是骗子!” 虎子哭着喊道:“我爸说打完仗就回家,每天都送我上学,可他没有再回来!” “我妈说等弟弟出生就带我们去找爸爸,可弟弟没有出生,她也死了!” 自打在母亲坟下葬那日虎子大哭一场,便在一夕之间长大了。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照顾妹妹,努力讨好着每一个照顾他与妹妹的人。 没了父母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委屈哭闹呢? 可现在,当意识到陈启澜也可能像爸爸那样无法再回来时,那些压抑的委屈与恐惧如逃出笼子的猛兽,瞬间吞噬了虎子。 虎子哇哇大哭,又扑到秦舒窈怀里。 “秦阿姨……我和妹妹不能没有你们!” 秦舒窈紧紧抱着已经快长到自己肩膀的虎子,她抿着嘴不说话,努力不让哭声溢出来。 “陈启澜,都是你造的孽!” 裴落樱忍着泪训斥。 “打仗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不光是你自己,你还有妻子,还有虎子兄妹,你不能不负责!” “你就听舅妈的话,咱不去前线了,军队没有高低之分,只有职能不同,你在别的岗位上,也不影响你做贡献啊!” 陈启澜挺直腰背看着最疼爱自己的舅妈。 “是,我有妻子有家庭,可别的战士就没有吗?他们也是妻子的丈夫,也是孩子的父亲,也是父母的儿子……” “哪一个上战场的人不是抛家舍业去拼命的?我有什么资格搞特殊化?就因为我是陈钊的儿子?就因为我是陆晋中的外甥?” 他摇了摇头,苦笑说道:“舅妈,如果舅舅仗着上一辈的功劳做缩头乌龟,你会瞧不起他的,甚至你根本不会嫁给他!” 这话让裴落樱无法反驳。 是,如果陆晋中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她连看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她爱的,不就是陆晋中的无惧生死和骁勇善战吗? “舅妈,别劝了,让他去吧!” 秦舒窈胡乱抹去眼泪,坚定说道:“他只管去前线拼命,其他的都交给我!” “陈启澜,我不阻拦你上战场杀敌,你也别阻拦我去前线救你!” 她正色说道:“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会找到你,也会想方设法带你回家!” “好!我信你!” 陈启澜笑着说道:“如果真到了绝境,我就对着天空喊三声老婆救我,你就像天使一样降临,救我于危难之时。” 这只是陈启澜随意开的玩笑而已,但他没有想到,不久的将来,当他身临绝境时,秦舒窈真的会从天而降。 “嗯,就像喊‘芝麻开门’那样,你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了。” 秦舒窈破涕为笑,安抚着还在哭泣的虎子。 “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了,顶梁柱可不能哭鼻子的!” 虎子还在抽泣,却还是飞快抹去眼泪。 晚上,秦舒窈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陈启澜上战场的事实无法改变,她就必须要制定对策。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设法从张灵芝口中套出陈启澜上一世牺牲时的具体情况! 第71章 我的心被一只叫陈启澜的狗吃掉了 九月开学季,张灵芝极为正式地穿上大翻领西服去上班。 这套西服是她特意去县城裁缝铺做的,腰身掐得很紧,再搭上黑色小皮鞋,看上去倒是颇为干练。 大清早,张灵芝从街上招摇而过,见人就打招呼。 “哟,小张这衣服好看,这是去哪里呐!” “去上班!” 张灵芝故意扯着大嗓门,恨不得让全镇都听到她要去学校上班的好消息。 正好陈启澜跑操回来,张灵芝笑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陈连长,以后虎子若是有学习方面的困难,您就打个招呼,我免费给他补课!” 陈启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张灵芝,嘴角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你看我家虎子像是学习不好的孩子吗?再者说……” 他顿了顿说道:“就算我家虎子有不懂的,还有我和我媳妇儿呢,轮得着给他来补课?真是好笑!” 不在乎陈启澜的厌恶,张灵芝望向男人的眼神满是痴迷。 这样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的陈启澜最有男子汉气概,汗水打湿了他的衣服,此时湿漉漉贴在身上,完美勾勒出他孔武有力的肌肉曲线。 上一世,她无数次幻想被陈启澜摁在床上的场景,想象着男人的汗水落在她唇间,她用舌尖品尝的瞬间…… 秦舒窈牵着小娇从供销社出来,就看到张灵芝那迷离贪恋的眼神,甚至不加回避的,她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人。 若是以往,秦舒窈早就冲上去扇张灵芝两个耳刮子了。 可今天…… 秦舒窈勾唇嗤笑,竟也没吭声,扭头拉着小娇就走。 反倒是陈启澜眼角余光看到媳妇儿离去的背影,他做贼心虚就要去追,却被张灵芝伸手拦住。 “陈连长,我其实……” “滚蛋!给我起开!” 不等张灵芝开口,陈启澜一把推开了她,用劲儿之大,差点把张灵芝扔飞。 “窈窈!哎!媳妇儿你等等我!” 到家门口时,陈启澜正好追上了秦舒窈。 一前一后回了家,陈启澜用一块桃酥打发小娇去屋里玩,他则将秦舒窈怼到厨房角落里。 “什么意思?你刚才就那么走了?” 秦舒窈身后是冰凉的墙壁,身前是一身荷尔蒙气息的英俊男人,一热一冷的反差,让她心跳如雷。 “她觊觎我!” 陈启澜嗷嗷叫唤,谴责秦舒窈的“没良心”。 “那又如何?反正这事儿最终还是男人占便宜,你占便宜就等于我们全家占便宜,我不亏啊!” 秦舒窈扯着嘴角似笑非笑,说出的话让陈启澜很寒心。 这个女人真无情呐,三十六度五的嘴里,怎么能说出那么冰冷冷的话呢? 啊?说好的爱呢?说好的不离不弃呢? “你的心呢?我瞧瞧你还有没有心,是不是被狗吃掉了?” 秦舒窈“哼”了声。 “对,我的心被狗吃掉了,一只叫陈启澜的狗!” 这话说出口,陈启澜“噗嗤”一声笑了。 “对对对,我是狗,我是一只专门吃你心脏的恶狗,我饿了,我现在就要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开秦舒窈的衣服扣子,埋首在她怀里“吃心”。 男人用了劲儿,一口咬下去,秦舒窈的腿都软了。 她颤颤叫了声,勉强抱住陈启澜的肩膀,才稳住了身体。 她没有推开在她怀里乱拱乱咬的“狗”,甚至仰起脖子任由他肆意索取,不知不觉间,衣衫已经从肩头滑落。 战火几乎失控。 直到外面传来党彩霞的声音,瞬间,将秦舒窈游离涣散的意识拉了回来。 她忙不迭推开陈启澜,气喘吁吁拢上散乱的衣服。 陈启澜意犹未尽,唇上水光潋滟,眼眸更是充斥着不加掩饰的炙热渴望。 他在粗喘,不死心地去拉扯秦舒窈整理衣衫的手。 “别闹了!” 秦舒窈狠狠瞪着陈启澜,飞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拢了拢散乱的发。 “哎!大姐!” 深吸一口气,秦舒窈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稳些,这才快步迎了出去。 说什么也不能让党彩霞进厨房,陈启澜那欲求不满的模样简直太…… 党彩霞是来找秦舒窈诉苦的。 “你说这像话吗?张灵芝这种人,竟然能教四年级?学校是怎么安排的?” 大早上,消息灵通的党彩霞就听到这个噩耗,她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差点气晕过去。 “我家成林原本学习就不好,现如今再摊上个废物老师,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院子里,党彩霞越说越气。 “不行,我得去趟学校,我得好好问问校长,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秦舒窈一把拉住了党彩霞,神色倒是平静。 “大姐,学校自然有学校的安排,真要是闹过头了,反而对孩子不好。” 她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出钱买肉买菜,在你家中摆上一桌,请学校老师们吃个饭!” “礼数到位了,老师们自然会多照顾咱们的孩子,回头找机会再要求换老师,也更容易些!” 这个提议好。 党彩霞拊掌说道:“对!这叫什么来着……哦,缓兵之计!” 她是个行动派,当即就说道:“也别改天了,就今天晚上,咱们大鱼大肉摆上一桌,把包括校长在内八个老师都请一顿!” 说罢,党彩霞又愤愤然。 “不请张灵芝行不行?我看到她就觉得膈应!” “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哪怕看在吴班长的面子上,也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秦舒窈笑着说道:“我们家还有几瓶好酒,到时候我拿过去!” 送走了党彩霞,秦舒窈脸上的笑容淡了。 她从知道陈启澜要上前线那天开始,就在等待一个机会。 上一世,她被囚禁在张家,不可避免地知道许多关于张家人的秘密。 比如张灵芝的酒后吐真言。 说来好笑,上一世张灵芝再婚不久,就回娘家哭闹,说婆婆故意灌醉她,并套出她藏存折和首饰的地方。 待她第二日酒醒,发现存折与首饰不翼而飞,她大闹一场无济于事,于是便回家搬救兵。 何翠莲夫妇气势汹汹去给女儿讨公道,谁料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双方大打一场,最后也只讨回了一小部分钱财。 饶是如此,张灵芝也没长教训,之后断断续续又被婆家和丈夫以灌酒的路数算计好几次,气得何翠莲直骂女儿长了一颗猪脑袋。 唯一知道陈启澜命运走向的人只有张灵芝了。 秦舒窈打算效仿前世张灵芝婆家的伎俩,找机会给她灌酒套出关键信息。 她要救陈启澜,她一定一定要救他! 第72章 他的死 要说党彩霞请老师吃饭也不算奇怪,毕竟她家白成林是学校出了名的皮猴子,三天两头闯祸被找家长。 白满银也支持妻子的做法。 “请!必须要请!到时候我亲自给老师敬酒,让他们多多管教咱们儿子!” 在这个淳朴的年代,老师的地位很崇高,不少家长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好好学习,可谓是煞费苦心。 什么?老师打我家孩子? 老师您千万别客气,孩子犯了错就该打! 因此这天傍晚放学之后,野孩子白成林缩着脑袋如鹌鹑般,溜墙角回了家,一声也没敢吭。 毕竟老师都在他家吃饭呢,他生怕引起老师注意,以至于抖落他在学校干过的坏事。 坏事做太多了,随随便便拎一件出来,就足够亲爹挥着擀面杖将他打个半死! “白大哥!” 趁着白满银过来端菜,秦舒窈说道:“你一会儿想办法让张灵芝多喝几杯!” “她多喝几杯?她算个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白满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叫一个不屑。 “要不是看在校长的面子上,我压根不会让她进我家的门!什么玩意儿!” 一想起自己手下最优秀的班长被张灵芝折磨成那鬼样,白满银就一肚子火气。 还喝酒? 她去喝尿吧! “喝酒也是对她的惩罚呀,不能打不能骂,那咱们就让她醉酒,让她吐个天翻地覆,让她明早头疼到炸!” 秦舒窈说道:“让她也吃点苦头,权当是给吴班长出口恶气!” “对!小秦的主意好!” 吴彩霞力挺自己的好姐妹。 她早年间被丈夫哄着喝多过一次,哎哟,吐到半夜不说,连着两三天都头疼不已,甭提多难受了。 “就让她喝!让她喝到吐为止!” 妻子发了话,白满银哪里敢不从。 端着菜回到饭桌上,白满银还没使劲儿呢,张灵芝倒是主动起来,借花献佛开始给校长与其他老师敬起酒来。 她为了立个好人设,都是对方抿一口她干一杯,不多会儿,桌上两瓶白酒便空了。 张灵芝双颊泛着红,连着打了好几个饱嗝。 “校长,您放心,我的能力不比秦舒窈差,您要相信我!” “她现在嚣张跋扈,那是仗着陈启澜给她撑腰,赶明儿陈启澜一死……” 刚说到“陈启澜一死”这话,白满银已经变了脸色,重重将酒杯放在桌上。 “张老师,你什么意思!” 张灵芝酩酊大醉,含糊不清说道:“我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就是说实话而已!” “我告诉你们个秘密,这趟陈启澜上战场,就再也……哎!好痛!” 话没说完,张灵芝大声呼痛。 只见秦舒窈进了屋,直接架起张灵芝就往外走。 “校长,刘老师,我看张老师喝醉了,先扶她去屋里休息,你们接着吃接着聊,别被她扫了兴致!” 秦舒窈笑着打了圆场,党彩霞反应过来,赶来帮忙一起拖人。 “对!就是!这饭菜还有一大半呢,别被她给坏了心情!” 校长皱眉看着酩酊大醉胡言乱语的张灵芝,失望摇了摇头。 “这个小张啊……” 他欲言又止,可言语间却流露出对张灵芝的不满。 老师是多么崇高的职业啊? 家长尊师重道请吃饭是礼节,老师就更该遵守礼节适可而止。 一个女老师在学生家喝醉成这样,像话吗? 这边,秦舒窈与党彩霞合力将张灵芝拖到偏屋的床上。 张灵芝嘴里胡乱嚷嚷着什么,秦舒窈不动声色捂住了她的嘴。 “大姐,你是主人,还是去屋里招待客人吧,这边我盯着就行!” 党彩霞也是这个意思。 今儿个大费周折摆席,不就是想在老师面前替自家熊孩子求个情,让他们多照顾照顾? 自家男人嘴笨,有些话还得她说才放心。 于是党彩霞叮嘱几句便匆匆走了,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墙上那盏十五瓦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 “张灵芝,你有前世记忆对不对?” 秦舒窈直接掐住张灵芝的下巴,劲儿很大,疼得她直哆嗦。 “你……你谁啊!你怎么知道我能记得前世的事?” 张灵芝勉强睁开眼睛,隐隐看到一个黑影在自己面前,声音有点熟。 “告诉我,陈启澜是怎么死在战场上的!” 秦舒窈单刀直入,没有任何铺垫。 时间宝贵,她怕党彩霞忽然闯进来,也怕老师们提前离席带走张灵芝。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你踏马的算什么东西?还有,以后别叫我名字,记住了,叫我张老师!” 张灵芝打了个酒嗝,浓烈的酒味熏得秦舒窈几乎作呕。 “不说是吧?行!” 秦舒窈后退几步撸起袖子,拳头直直挥向张灵芝的腹部。 和人打架若是不想留痕,最好的办法就是往肚子上死命招呼,又疼又保险。 这是陈启澜教虎子打架时秦舒窈偷学的。 几拳砸下去,张灵芝捂着肚子哀嚎,当时就老实了。 “说!我说!” 她抖若筛糠,说道:“陈启澜是死在老松坡战役的,他带领一个班潜入敌军火炮阵地执行任务……” 说到这里,张灵芝忽然反应过来,冲着秦舒窈嚷嚷。 “我可是张老师,你竟敢打老师?你家孩子叫什么,回头我非打死你孩子不可……啊!” 回应她的,是秦舒窈更狠更痛的拳头,打得张灵芝从心脏到小肠都是剧烈的痛楚。 “继续刚才的话!不然我先打死你!” 张灵芝被打怕了,她蜷缩到床角,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秦舒窈提醒道:“陈启澜去敌人火炮阵地执行任务,然后呢?” “然后……然后成功端掉了敌军火炮阵地,可他们却被困在坍塌的掩体中无法脱身,三天之后,敌人反攻上来……” 张灵芝生怕再挨拳头,所以努力回忆着上一世里陈启澜牺牲的过程。 “陈启澜为了掩护战友撤退,他佯装投降,等一个排的敌人靠近后引爆了光荣弹,和敌人同归于尽……呕……” 刚说完,张灵芝终是无法承受秦舒窈拳头的威力,哇里哇啦吐了满地。 可秦舒窈却不在乎那些恶心的污秽,她颤抖着手扯住张灵芝的衣领。 “时间!他牺牲的具体时间呢?” 张灵芝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含糊不清说道:“五月,哦不对,六月初八,他的忌日是六月初八!” “从他出发去前线到死,刚好七个月。” “我告诉你个秘密哦,我很快就要当寡妇了,然后能赚到一大笔抚恤金!” 她笑得恶毒,胡乱说道:“和陈启澜一起引爆光荣弹的还有吴铁柱呢,这一世,可没人为他殉情了!” “哎,你知道余翘楚吗?那个蠢女人,她竟然为了个臭当兵的,生生哭到心脏病发作死翘翘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第73章 你想与我共浴吗? 之前秦舒窈不知道部队为什么要禁酒。 此时看着张灵芝洋洋自得讲述自己如何收买老光棍囚禁余翘楚,如何偷走那些信件欺骗吴铁柱,她终于知道醉酒是件极其可怕的事。 那些本该烂在她肚子里的秘密,因为酒精对大脑的麻痹,而这般被张灵芝亲口讲述了一遍又一遍。 “你说,男人是不是都眼瞎?上一世陈启澜不肯碰我,这一世吴铁柱也不肯碰我,他们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张灵芝躺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打滚撒泼,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怒骂陈启澜无情,一会儿谴责吴铁柱无义。 “不会真以为我没人要了吧?哼,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我都给他们戴了绿帽子!” 她忽然爬起来,兴奋说道:“就在昨晚,趁着吴铁柱值勤,我还将那个男人带到招待所的房间里,让他穿着吴铁柱的军装……” “他答应会给我报仇,会收拾每一个欺负我的人,包括秦舒窈那个贱人!” 听到这话,秦舒窈眼神微微一变。 她森然问道:“他是谁?” “他是谁?他可是镇上的熟人呢,他就是……” 张灵芝桀桀笑着,正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时,只见门被人推开,校长等人鱼贯而入。 满屋子都是臭味,让人几乎作呕。 “张灵芝!你太不像话了!你哪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忍了一晚上的校长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张灵芝怒声大骂。 “不能留!坚决不能留!明天我就去教育局申请辞退她,甭管她的靠山是谁,我都坚决不能把学生交到这样的人手中!” 校长挥挥手,同行的两名女老师一脸歉意搀扶着醉醺醺的张灵芝离开了。 “哎哟!肚子好疼啊!谁打我肚子了!” 张灵芝满身污秽,肚子传来的剧痛让她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怎么这就走了?饭吃完了?别啊,校长,我再敬您几杯!” …… 随着张灵芝被带走,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党彩霞恶心到一直干呕,一向节俭的她索性卷起被张灵芝呕吐物弄脏的床单席子,一起扔到门外。 她连着打了好几桶水,强忍着恶心将地面的污秽冲洗干净,嘴里问候了张灵芝无数遍。 秦舒窈回了家,正好看到陈启澜正坐在灯下用子弹壳给虎子做玩具,旁边还放着一把木头枪。 听到动静,陈启澜抬头看,只见秦舒窈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 “怎么了?和张灵芝吵架了?” 陈启澜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还没碰到媳妇儿呢,就闻到一股子臭味。 “你帮我打桶热水,我洗一洗换身衣服。” 避开陈启澜伸来的手,秦舒窈嘶声说道。 原本在屋里织毛衣的裴落樱听到动静走出来,她没多问,只是带着虎子兄妹回了屋。 陈启澜将浴桶搬到卧室里,连着打了好几桶热水,兑到温度刚刚好,这才望向从进屋就一直站在窗边发呆的秦舒窈。 “媳妇儿,洗澡水放好了!” 连着说了好几遍,秦舒窈终于回过神来,摇曳生姿的走向浴桶,衣衫一件件落在她身后…… 灯影温柔,女孩浑身散发着让陈启澜迷醉的香甜气息。 “启澜,我好看吗?” 秦舒窈赤脚走到浴桶边,扶着桶沿慢慢跨进去。 她没有即刻将自己藏在水中,而是如出水芙蓉般站在水中央,氤氲水汽里,她像是从九天瑶池落入凡尘的仙女,美艳不可方物。 “好看!” 陈启澜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无比沙哑紧绷。 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看了,可身体却远比脑子诚实许多…… “你过来!” 秦舒窈扯开头上的皮筋儿,长发松松落下,恰到好处的垂在身前。 像是被下了将头,陈启澜不由自主走到浴桶边,神色痴迷看着水雾中的女孩。 明明,她是他的妻子,可此时此刻,她圣洁如九天玄女,让他不敢有半分亵渎冒昧。 “手过来,扶着我!” 秦舒窈一抬手,陈启澜忙将自己的手臂递上前由她扶着。 “启澜,想要与我共浴吗?” 那沾了水的纤纤玉手挑着陈启澜的下巴,秦舒窈红唇微启,倾斜身体靠了过来,也打湿了陈启澜单薄的衣服。 陈启澜无法自控的点头,喉结不住滑动。 “想!” 他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面对心爱的女神时手足无措,连声音都在颤抖。 秦舒窈忽然用力,将陈启澜一起拉进了浴桶里。 水花四溅,热水从浴桶里涌出来,满屋子都是氤氲雾气。 “那就别上战场,好不好?” 秦舒窈捧着男人的脸,芬芳馥郁的红唇轻轻摩挲着男人满是胡茬的下巴。 “你说不上战场,我就永永远远做你的女人。” “美人计,嗯?” 陈启澜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点力度咬着她的下唇。 “你这里,何尝不是我的战场呢?”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肯投降,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 直到“哗啦”一声,陈启澜猛然从浴桶中站起身来。 他的呼吸沉重,长腿跨出浴桶,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双臂抵着窗棂不断吐气,吸气…… 秦舒窈浑身柔弱无骨依靠在浴桶边缘,红唇微肿,双眸含春。 她没有流露出失望的情绪,甚至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就那么静静看着陈启澜。 男人的衣衫尽数湿透,此刻紧贴着肌肤,偾张有力的肌肉被完美勾勒出来。 秦舒窈心中默想,难怪张灵芝前世今生都因为陈启澜不肯碰她而无法释怀。 谁不想拥有这样一个各方面都接近完美的男神丈夫呢? 这么想着,她竟忍不住哧哧笑了。 陈启澜还未从那几乎失控的躁动中平复下来,听到秦舒窈的笑声,他扭头望向她。 她笑靥如花,他便也忍不住跟着傻笑了。 秦舒窈慵懒趴在浴桶边缘,锁骨以下浸没在水中,可陈启澜知道那是怎样一副让他欲罢不能的春光美景。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第74章 你就是我的娇花 陈启澜欲言又止。 刚才第一个问题,他已经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秦舒窈答案。 他拒绝了她的美人计,便意味着他拒绝了她的要求,上战场打仗,是每一个铁血军人的使命! 自古以来,军人的归宿就是埋骨青山英魂铮铮! “我问你,什么叫光荣弹?” 秦舒窈歪头抛出了问题,让陈启澜一时无法招架。 他以为她要再提别上战场这个话题呢,他真的很抱歉。 可她却提及了“光荣弹”,这让陈启澜忍不住疑惑,自家小媳妇儿的脑瓜子里都在想什么? “光荣弹,顾名思义,就是在绝境时光荣牺牲的炸弹!” 这次,陈启澜没有再逃避敷衍,他清了清嗓子,认真解释。 “宁死,也不能当俘虏,这是军人最后的血性与尊严,比起在敌人的胯下忍辱负重苟活,我们宁可用满腔热血滋润祖国的疆域。” 陈启澜温柔笑了。 “被血肉滋养过的土地,来年一定会开出更娇艳的花。” 秦舒窈想起张灵芝那番话。 陈启澜最后的结局就是拉响光荣弹,与敌人同归于尽,为他的战友开辟出一条血路。 “真要是到了要拉响光荣弹的瞬间,启澜,你会害怕吗?” 秦舒窈又问道。 “怕呐,谁能不怕死呢?可是窈窈,我更怕家国不保,更怕敌人的铁蹄伤害到你,这么想着,我就觉得很值得。” 走到浴桶前,陈启澜俯身注视着秦舒窈。 “你就是我的娇花,我将用我的身躯血肉守护滋养你,让你永远绽放在阳光雨露下!” 这情话让秦舒窈怦然心动。 她轻轻“嗯”了声,仰头轻吻着陈启澜的薄唇。 “水凉了,抱我出浴吧!” 秦舒窈张开双臂揽上陈启澜的脖子,像是柔弱的扶柳,在他怀中摇摆生姿。 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 半夜,秦舒窈听到陈启澜去外面冲了冷水澡,她在黑暗中笑笑,待他再上床时,像是滑溜的泥鳅般钻进他被窝里。 软玉温香在怀,陈启澜知道自己的冷水澡又白洗了。 第二天,秦舒窈故意在张灵芝上班的必经之路等着看热闹。 日上三竿时,张灵芝终于一脸狼狈痛苦奔来,捂着肚子,脚步踉跄,哪里还有昨日上班时的得意忘形。 “张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有人随口问道。 张灵芝笑得尴尬,说道:“没事儿,就是吃坏了肚子。” “难道不是在学生家喝醉了酒吐得满地都是吗?” 秦舒窈笑得很坏,她故意戳穿张灵芝的谎言。 “光是肚子疼吗?怕是头也很疼呢!” 张灵芝一脸愤恨却无可奈何。 昨晚她急功近利想要讨好校长,却不料弄巧成拙成了笑话。 而且最可怕的是,她断片了! 她记不清自己醉酒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像是脑袋里被灌进了许多浆糊,稀里糊涂一片凌乱。 “秦舒窈,昨晚你也在白成林家?你……看到我喝醉了?” 张灵芝盯着秦舒窈的眼睛,意图从她脸上看到端倪。 秦舒窈这般讨厌她,如果抓住了她的把柄,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她踩在脚底。 “对,我在白成林家,你喝醉之后吐了我一身,怎么,你不记得了?” 狡诈一笑,秦舒窈凑到张灵芝耳边,说道:“你是不是想问你醉酒后都说了什么?唔……那可就太多了。” 张灵芝脸色猛然一变。 糟了,难道她说了自己有前世记忆的事?难道她说了自己假冒余翘楚和吴铁柱结婚的事? 那么多秘密是要烂在肚子里的,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秦舒窈一脸嘲弄。 “你说吴班长不肯碰你,你说他嫌弃你十几岁就和城里流氓厮混,没有把最珍贵的那一次留给他……” 听着这些话,张灵芝反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风月事而已,最多就是让秦舒窈笑话几句。 她不自觉就挺直了腰背,朝着秦舒窈挑衅一笑。 “一个没有工作的家庭妇女而已,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虎子正好背着书包上学,听到张灵芝对秦舒窈的羞辱嘲弄,他沉着脸攥紧小拳头,悄悄捡了根粗棍子塞进书包里。 张灵芝真正的文化水平其实就初中,但应付小学生足够了。 她佯装不知道昨晚喝酒闹笑话的事,对学校其他老师异样的目光也置之不理,到了上课时间,便拿着课本往四年级教室走去。 教室门虚掩着,张灵芝没有防备推门进去,一盆掺了墨汁的水从上面兜头浇下,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眼睛里渗进了墨水,不管她如何揉如何擦,都黑漆漆一片。 下一刻,不知是谁从背后推了一把,她整个人往前扑倒,以狼狈可笑的姿势重重摔在了地上。 “哎呀,张老师摔倒了,我们快去扶她!” 白成林扯着嗓子起哄,却与虎子对视一眼,笑得很坏。 孩子们挤在张灵芝周围,七嘴八舌嚷嚷着要扶老师,可这个踩在张灵芝手上,那个踢在张灵芝脸上,让她狼狈不堪尖叫不已。 有几次她都要站起来了,可却再次被绊倒,再次重重摔倒在地上。 虎子趁机上前,掏出书包里的棍子,狠狠往张灵芝身上抽打。 白成林一边捏着嗓子喊“别伤害张老师”,一边顺手关上了教室的门…… 终于,隔壁教室的老师听到张灵芝的惨叫声,推门进来时被惊呆了。 只见张灵芝一脸黑墨水坐在地上,只露出白牙和白眼仁,有些惨,却又有些……滑稽。 救场的老师笑点低,一个没忍住,竟“扑哧”一声笑了。 “笑你娘的xxx!” 张灵芝恼羞成怒,竟指着同事满口脏话骂了起来。 正好校长闻讯赶来,张灵芝当着学生面辱骂其他老师的那些污言秽语,被校长听了个十全十。 “张老师!” 校长昨晚冷静一宿才勉强平复怒气,打算再给张灵芝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这些不堪入耳的脏话终于触碰到校长的底线,他坚决不允许任何老师当着学生的面说任何脏话。 更何况这脏话简直……就算是没文化的农村妇女都说不出这么污秽不堪的话来! 校长厉声说道:“张灵芝,从今天开始,你被学校辞退了!” 第75章 保护妈妈有什么错? 虽然张灵芝骂脏话有错,可此事归根到底还是几个调皮孩子捣蛋捉弄老师引起的。 八九岁的孩子们哪里有什么心眼?很快,校长就找出了始作俑者。 虎子策划指挥,白成林负责执行,二人打了个完美的配合战。 打靶场上,陈启澜所在的三营正嗷嗷叫着要和二营一较高下,只见白满银神色匆匆奔了过来。 “陈连长,学校找呢!” 陈启澜一愣。 “哪个学校找?” 白满银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还有哪个学校?虎子的学校呗,子弟小学!小秦和我媳妇儿已经过去了。” 一旁的胡江南耳朵尖,上前插嘴道:“老七,你要是不想挨老师的训,我替你跑一趟呗,反正虎子也喊我一声爸!” “去你大爷的!你想占我老婆便宜是不是?” 陈启澜踹了胡江南一脚,骂道:“这要是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你和我老婆才是两口子呢!给我滚远点!” 此时,子弟小学的校长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虎子和白成林站在最中间,像是一对难兄难弟,双双梗着脖子不说话。 “虽然……孩子调皮了些,可难道老师就没有错吗?” 党彩霞在听到自家熊孩子欺负了老师时,气得火冒三丈,拎着锅铲直奔学校打算揍扁这个狗东西。 可再一听被欺负的老师是张灵芝,她的火气顿时消了,甚至还悄悄给儿子竖起了大拇指。 因此白成林现在硬气得很,任凭校长再审问斥责,他也不说一句话。 哼,他才不会出卖好战友呢! 秦舒窈一语不发站在旁边,心疼看着虎子红肿的左脸,还有破皮的嘴角。 这是她还没来时,恼羞成怒的张灵芝扇了虎子几耳光。 陈启澜和白满银气喘吁吁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未等秦舒窈开口,陈启澜已经走到妻子身边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有我在呢,没事儿!” 校长被气得不轻,讲述事情经过时好几次停顿下来做深呼吸。 陈启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等听到虎子从书包里掏出一根粗木棍往张灵芝身上抽时,他沉着脸解开腰间的武装带。 见状,秦舒窈忙阻拦。 “你干嘛呢?还真打算打虎子吗?没看到他的脸已经被打肿了吗?” 若是往日,不管陈启澜有多大的火气,只要秦舒窈一开口,他都会瞬间消气。 可这次,他沉着脸推开了秦舒窈。 “他挨打归挨打,他打老师是打老师,两码事!” 白满银与校长也上前劝阻陈启澜别冲动,党彩霞则推着虎子往外走。 “虎子,你先出去躲一躲,等你七爸爸消气就好了!” 谁承想虎子也是个犟种。 他非但不走,还主动走到陈启澜面前,梗着脖子与他对视。 “你可以打我,但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道歉认错的!” 这话激起了陈启澜心底的怒气。 “我有没有教过你‘尊师重道’这四个字?我有没有告诫你,学生在学校的任务只有学习!” “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你用你的小聪明给老师泼墨水,甚至还用棍子打老师,这是一个学生该有的行为品德吗?” 虎子指着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张灵芝说道:“可她不配做老师!她不值得我尊重,我才不要听她的话!” 陈启澜怒声斥责道:“她配不配做老师,还轮不到你一个学生还指手画脚,校长与教育局自有判断!” “只要她是官方承认的教师身份,哪怕她是一头猪,你也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张老师,这是原则问题!” 原本张灵芝还满心得意,但这句话让她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她怀疑陈启澜拐着弯儿骂她是猪,但她没证据。 “邱仁虎,过来道歉!” 陈启澜拔高声音警告。 然而虎子却别过脸,坚定说道:“要我道歉?那你还是打死我吧!” 这话说出口,陈启澜勃然大怒。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他挥起手里的武装带就往虎子屁股上抽去,秦舒窈见状扑上前,替虎子挨了这一下。 陈启澜只是吓唬孩子,根本没用多大劲儿。 但他毕竟是常年训练的年轻军官,再加上武装带打人本身就疼,这一皮带抽下去,秦舒窈疼得直颤抖。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党彩霞回过神来,奔上前扶住秦舒窈。 “陈连长,你竟然打小秦!你……你太过分了!” 虎子被张灵芝扇耳光时没哭,被推倒在地磕破嘴角没哭,被校长和班主任轮番训斥时也没哭。 可此时看到秦舒窈奋不顾身挡在自己前面挨了打,他终于没忍住,“哇”一声哭出来。 小小的孩子仿佛发了疯,冲到陈启澜面前对他拳打脚踢。 “你不准打秦阿姨!你凭什么欺负秦阿姨?” “张灵芝骂秦阿姨是破鞋,骂秦阿姨是贱人,还到处给人说秦阿姨是不要脸的烂女人……” 虎子朝着陈启澜怒吼。 “你不给秦阿姨讨公道,我给她讨公道,我来保护她!” “我爸当初上战场时对我说,我是家中的男子汉,我要保护我的家人,要保护我的妈妈!” “我爸还说,不管是谁欺负了我妈妈,我都要打回去,哪怕流血也不不能怂!”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虎子紧紧抱住早已泪流满面的秦舒窈。 “因为张灵芝是老师,就能随便欺负我妈妈了吗?我保护我妈妈有什么错?七爸爸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了!” 陈启澜攥着武装带的手在颤抖。 他紧紧盯着虎子,半晌在脸上抹了一把。 刚上前几步,秦舒窈一脸防备将他推开,蓄满泪水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你再敢打虎子一下试试!” 这一大一小母子二人,都用警惕愤怒的眼神看着陈启澜,都用尽全力在保护着对方。 陈启澜忽然笑了。 “我已经因为他对老师的冒犯而教训了他,现在……” 他敛起嘴角的笑,扭头用冷冽的眼神注视着张灵芝。 张灵芝原本还一脸得意,甚至煽风点火希望陈启澜能狠狠教训虎子,最好将这小野种打死才好。 陈启澜望过来时,她还来不及收回脸上嚣张得意的笑容。 只见陈启澜拎着武装带一步步逼近了她,声音森然狠戾。 “现在,轮到我给我老婆孩子讨公道的时候了!” 第76章 演技派 张灵芝吓得直后退,一个劲儿喊道:“我是女人!你不能打女人!我丈夫还救过你的命,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你该庆幸吴铁柱救了我的命,否则以你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陈启澜指着虎子脸上的伤。 “这是你打的,对吗?” 张灵芝不敢承认,嚅嗫说道:“我……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他两下而已!” “她撒谎!她故意打了邱仁虎,还骂邱仁虎是野种,还说迟早要打死他和他妹妹!” 白成林跳出来大声指控。 “她昨天就故意让邱仁虎站在教室后面,还掐他,还威胁虎子不许告诉家长,否则就掐死小娇!” “是她欺负虎子在先,今早又欺负了秦阿姨,虎子气不过了,才……” 被戳破了恶毒面目,张灵芝的表情扭曲狰狞。 “你这个小贱种,你胡说什么……啊!” 话音未落,党彩霞一记耳光挥来,随即便抓住张灵芝的头发与她厮打到一起。 “你骂谁是贱种?你再骂我儿子一句?你看我不撕烂你的烂嘴!” 党彩霞可不是好惹的,她当初生儿子时差点丢了命,这辈子再也无法有第二个孩子了。 白成林就是她心尖尖上的肉,谁敢动她儿子,她就敢要谁的狗命! 校长和几个老师忙拖架,办公室里乌烟瘴气,课间休息的孩子们也趴在窗户上看热闹。 “够了!都给我住手!” 校长气得不行,抓起桌上的搪瓷缸重重砸在地上,声音都变调了。 “你们……邱仁虎和白成林的家长,你们先把你们的孩子领回家,反省好了,教育好了再来上学!” “至于张灵芝,原本你就是半路截胡靠关系进学校的,连基本的岗前考试都没及格,就这我都能忍,可你的品行操守实在太低劣败坏了!” 校长是个思想传统的老学究,张灵芝的所作所为让他实在无法容忍,哪怕得罪了上面的人,他也得将她给辞退了。 否则教坏了孩子,他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张灵芝尖叫着喊道:“我可是京城的贵人推举进来做老师的,谁都不能开除我?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打到京城,让你们都滚蛋!” 她几乎戳着校长的鼻子怒骂。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真以为我昨天敬了你几杯酒,你就能对我颐气指使了吗?我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老校长何曾遭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无法像张灵芝那样满嘴喷粪骂脏话,甚至他连吵架都不会。 此时被人指着鼻子一口一句“老东西”地乱叫,他气得差点晕过去。 一直没说话的秦舒窈绷着脸上前,一巴掌扇在张灵芝嘴上,成功让她闭了嘴,随即扯着她的头发,直接将她拖出办公室。 张灵芝重重摔在了地上。 未等她爬起来,几个原本赶来看热闹的女家长已经围了上来,对她一顿撕扯打骂。 “老校长是我们最敬重的人,你竟敢骂他?你算个什么东西?” “自打你来了镇上,到处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我们早就想收拾你了!” …… 到最后是吴铁柱赶来解救了张灵芝。 “铁柱!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一看到吴铁柱,张灵芝换了副嘴脸,柔弱无辜,未开口先落了泪。 “我不该一时冲动得罪了校长,哪怕孩子调皮给我泼墨水,我也不该发火生气,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当着吴铁柱的面,张灵芝直挺挺跪在了校长面前,咣咣咣磕了三个头。 “校长,对不起!” 校长显然没料到张灵芝还有这样的路数,当时被惊得手足无措,甚至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欺负女人的坏蛋。 “你别这样,或许……或许是有误会!” 张灵芝咬着唇哭泣,在吴铁柱的再三劝说下才站起身来。 “当初你在信里将这个小镇描述得像是世外桃源,你说这里民风淳朴,你说这里军民亲如一家,我信你,我便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融入不进去,我一来就得罪了小秦嫂子,就算别人说是她怂恿别的军属孤立我,我也从来不相信。” 说到这里,张灵芝又走到秦舒窈面前,“咣”一下又跪了。 “小秦嫂子,看在咱们的男人即将上战场的份上,不管是谁的错,我都先给你赔个不是!” “求你别再让军属孤立我了,行不行?” 张灵芝精湛的演技给秦舒窈气笑了。 刚才还满嘴脏话不可一世,现如今吴铁柱一来,她又化作纯洁小莲花,那叫一个出淤泥而不染。 不管有没有人信她的话,可她这一跪一磕头,就四两拨千斤将之前的种种矛盾都消除了。 她仗着的,就是吴铁柱数年书信里建立起来的深厚感情,哪怕这份感情与她无关,可她依然据为己有。 果不其然,吴铁柱心软了。 他再次扶着张灵芝站起身来。 “陈连长,小秦嫂子,或许灵芝真的做错了事情,我替她给诸位赔个不是吧,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吴铁柱说道:“她本性不坏,就是脾气不好性子暴躁,这次上了战场,如果我们回不来……” 哽了一哽,吴铁柱哀求道:“还请诸位嫂子多照顾灵芝,我知道,军属之间的感情也很深!” “别!铁柱!你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张灵芝捂住了吴铁柱的嘴,哽咽说道:“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等你回来之后,咱们就离婚!”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也知道其他军属看不起我,只要你能平安归来,我可以走,你也不必再被我拖累了!” 说罢,张灵芝捂住嘴哭出声来。 “校长,虽然我很喜欢做老师,但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也知道我无法继续从事这份神圣的工作,当着我丈夫的面我向您辞职!” 她鞠了一躬,扭头幽怨看着秦舒窈和党彩霞。 “现在,你们满意了吧?” 吴铁柱回忆起过往那些年鸿雁传情的缱绻缠绵,回忆起女孩夹在信纸里的花瓣树叶,他曾发誓要好好保护给他写信的女孩! 如此想着,吴铁柱到底还是忍不住埋怨秦舒窈等军属对张灵芝的“集体霸凌”。 “嫂子,灵芝就算再不堪,也是个女人,你们可以不喜欢她,但不能……不能这样欺负她!” “这次,你们欺人太甚了!” 第77章 水做的女娃娃 回家的路上,党彩霞胸腔憋着一股子气,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走到半路,她终于忍不住怒吼。 “吴班长他凭什么指责我们欺人太甚?喝醉酒的人不是张灵芝吗?打了虎子的人不是张灵芝吗?叱骂校长的人不是张灵芝吗?” “那么多人在场作证,所有人都知道张灵芝的人品有多么低劣,吴班长怎么能不信呢?” 秦舒窈的神色却格外平静。 她说道:“嫂子,这事儿设身处地想想就能解释通了,如果你一身墨水哭哭啼啼给白大哥诉苦,他什么反应?” “白满银那暴脾气,不得把给我泼墨水的人给打死……哎哟,我懂了!” 党彩霞一拍大腿说道:“是呢,张灵芝和吴班长才是两口子,而且她当时哭成那样,我要是吴班长,我也得炸毛!” 停顿了会儿,党彩霞还是忍不住怒骂。 “张灵芝可真不要脸,空口白牙颠倒黑白,还什么等吴班长打完仗回来她就离婚?我倒是要瞧瞧,那时候她舍不舍得离!” 秦舒窈没说话,牵着虎子的手继续往家里走。 若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想必也和党彩霞一样的想法吧,可她知道吴铁柱会牺牲在战场上。 她的丈夫陈启澜,也会长眠在南疆郁郁葱葱的崇山峻岭间…… 所以张灵芝才将离婚的期限放在战争结束,因为吴铁柱会死,这样她就能以遗孀的身份领取吴铁柱的抚恤金了! 这个女人很毒辣很狡诈对不对? 她知道自己在学校待不下去了,便故意作出委屈退让的姿态主动提出辞职。 张灵芝才不在乎别人信不信,只要吴铁柱因此对她有半分怜悯与心疼,她就打赢了这场仗! 如她所愿,吴铁柱选择站在她那边! 回到家,陈启澜二话不说拉着秦舒窈进了卧室,三两下剥开她的衣服。 “你干嘛,大白天的,虎子还在外面呢!” 下一刻,秦舒窈被男人钳制着双手,被迫趴在了床上。 日光从窗户洒进来,只见女人莹白如玉的后背上,一道红痕清晰可见,甚至还有隐隐的血丝。 “疼吗?” 陈启澜带着枪茧的手指轻轻拂过那道伤痕,声音有点颤抖。 “不疼!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贵!” 秦舒窈也不动了,就那么放松身体慵懒趴在床上,任由陈启澜的唇轻轻落在她后背。 “今天虎子说那句‘我保护我妈妈有什么错’时,启澜你知道吗?我的眼泪‘唰’一下就冒出来了,根本擦不完!” 哪怕现在回想起来,秦舒窈依然热泪盈眶。 “想想与虎子第一次见面时,他用满是敌意的眼神看我,甚至还故意推我,我接他回家时真的很害怕。” “我怕我没办法赢得他们的信任,我怕我照顾不好他们,我怕让虎子父母的在天之灵无法安息。” 秦舒窈说着说着又落了泪。 陈启澜捞着她的腰,轻松将她转了过来。 随即,他欺身而上将她困在怀里,他身体的重量交付给她,二人抱得很紧,没有一丝缝隙。 “这就哭了?嗯?是水做的娃娃吗?” 陈启澜笑着吻上秦舒窈的眼睛,吻干她脸上的泪水。 这话乍听没什么毛病,可秦舒窈却想歪了,一瞬间,脸红得像是个苹果。 “你……你个臭流氓!” 就在前几天的某个半夜,睡梦中的秦舒窈被某个精力旺盛探索欲极强的狗男人弄醒了。 到现在,她都记得陈启澜那水光潋滟的唇,还有唇边邪魅诱惑的笑。 虽然男人说尊重她的意愿绝不强迫,可同床共枕这么久,他怎么可能只是本本分分盖被子睡觉呢? …… 陈启澜大笑,吻着秦舒窈绯红如晚霞的脸颊。 “我怎么是臭流氓了?嗯?你动辄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是水娃娃是什么?哦……还是说你这小脑瓜想歪了?” 狗男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和张灵芝有得拼,秦舒窈惊呆了。 “你……你给我滚!” 她作势要推开陈启澜,男人却大笑着将她紧紧抱住,脸埋在她脖颈之间。 “好好好,我是臭流氓,我脑袋里才装满了不健康的想法,行了吧?” 秦舒窈哼哼了几声,勉强消了气。 二人正说着,外面传来裴落樱敲门的声音。 “窈窈,虎子怎么了?从回来就一直站在墙根下,我怎么拉都不肯走啊!” 听到这话,秦舒窈忙不迭推了陈启澜一把。 “还不快去看看孩子!” 院子里,虎子直挺挺站在墙根下,任凭毒辣的日光晒着。 裴落樱劝不动,只能拿了顶草帽给虎子戴上,谁知这孩子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中。 “虎子,过来!” 陈启澜站在屋檐下挥了挥手,虎子没有动。 “虎子,听话,不许再闹脾气了!” 秦舒窈手里拿着个湿毛巾上前,想要擦掉虎子脸上的墨水,奈何擦不掉。 她索性将虎子拉到院子里,打来一盆水,用胰子给他洗了好几遍,才将墨汁洗干净。 一边洗脸,秦舒窈一边开导虎子。 “虎子,不管张灵芝做了什么,既然她是老师,你就不该在学校捉弄她,学生尊重老师,这是基本原则。” “七爸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训斥你,我们要做个有原则的人!” 虎子紧抿着唇不说话。 陈启澜上前几步,直接将虎子拎到房间里。 “咱们家一向赏罚分明,你犯了错我骂你,你做了好事我也会奖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虎子终于抬头看着陈启澜。 “我做什么好事了?” “你保护家人啊,是谁喊着‘我保护我妈妈有什么错’?怎么,非得要我提醒你?” 听到陈启澜这话,虎子的脸有些红。 他别别扭扭梗着脖子矢口否认。 “我才没说过这些话呢,肯定是你们听错了!哼,秦阿姨才比我大几岁,她怎么可能当我妈妈呢?” “我报复张灵芝,是因为有一次她差点把小娇拐走,她要害我妹妹!” 秦舒窈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为什么全然不知道? 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可怕后果,秦舒窈的心被巨大恐惧裹挟,竟差点站不稳身体。 第78章 是吗?我有那么厉害吗? 原本她是打算循序渐进,等余翘楚那边情况好转,以及警方掌握确凿证据后再和张灵芝算总账。 可现在…… 她已经下决心要去南疆战场最危险的地方救陈启澜,而这一去或许就再也无法回来。 和耿飒合伙承包果园赚钱也好,与镇子上的军属设法搞好关系也好,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为了能给虎子兄妹铺一条康庄大道。 就算她和陈启澜长眠在了南疆无法归来,也能有足够稳定的经济来源支撑虎子兄妹长大,而耿飒和镇上的军属则是最好的托付对象。 她事无巨细筹划,却独独忽略了最危险的张灵芝。 秦舒窈悄然攥紧了拳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在她奔赴南疆之前,一定要除掉张灵芝! 裴落樱想了会儿,说道:“要不然,我带他们兄妹离开这里吧!” 这个方案,秦舒窈不是没考虑过,可思来想去斟酌许久还是觉得不合适。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陈启澜沉声说道:“纸包不住火,驼山县的警方已经在调查余翘楚的案件,张灵芝迟早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更何况……” 他望向虎子,声音温柔了许多。 “虎子爸爸的坟墓就在这里,他和妹妹一定想留在这里。” 半夜,秦舒窈思来想去辗转难眠,到最后她索性直接敲开了裴落樱房间的门。 “舅妈,你能帮个忙吗?” …… 接下来的几天,镇子上看似平静,实则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 是的,陈启澜所在的整编师要全体开拔奔赴战场了! 军属们白天谈笑风生看似平静,可到了深夜时分,总是能听到某家小院里传出的低低哭声。 党彩霞清早来给秦舒窈送包子时,眼睛微微有点肿。 她看上去恹恹的,不复往日的爽朗。 “你说……会不会他们还没抵达战场,战争就结束了?” 坐在厨房的凳子上,党彩霞一边给灶膛里添柴火,一边幻想着。 不等秦舒窈回答,她又自顾自笑了。 “嗐,男人的事,咱们女人操心什么?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上战场了,哪一次不是都平安回来了?” 勉强提起精神,党彩霞四下张望。 “哎,这两天怎么没看到你舅妈呢?” 秦舒窈答道:“启澜的姥姥不舒服,舅妈前两日就回去了!” “哦哟,老人家怕是也知道陈连长要上战场的消息,着急上火病倒了!” 党彩霞唏嘘道:“其实你家陈连长身上的军功够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往后几十年,他吃这些老本就够了,没必要再冒险上战场,更何况……” 更何况陈启澜还有那样强硬的靠山,根本用不着去送死! 没有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党彩霞沉默了会儿,起身往外走去。 秦舒窈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将党彩霞送到门口。 正准备扭头回家,只见耿飒扛着锄头走了过来。 “哎,你家做饭了没?要是有多余的饭,我就在你家对付几口呗,我这几天干农活有点累,实在没力气做饭了。” 耿飒笑着说道,站在门口将锄头上的泥土蹭干净。 “我早就说让你来我家吃饭,你还和我推辞客气!反正启澜白天不在家,就我和孩子,你来呗!” 两个女人一起进了院子,耿飒很是自来熟地从缸里舀了一盆水洗手洗脸,又将脸盆里的水浇在院子里那几棵月季花下。 “耿飒,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秦舒窈蒸了红薯,她从锅里挑了个卖相好的放在碗里递给耿飒。 “我爷爷奶奶还在老家放羊,虽然有启澜在那边托人照顾,可不在自己身边,还是不那么让人放心!” “那就接来和你一起住!” 耿飒吃着香甜的红薯,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秦舒窈也剥了个红薯,坐在小凳子上小口吃着,说道:“是,我想把他们接来帮忙一起经营果园!” “你是怕我多想?怕老爷子也插手果园的事让我不高兴?” 耿飒是个通透的人,她笑着摆了摆手。 “虽然果园名义上是以我的名字承包的,但你是出钱的人,你当然有绝对的权利。” “更何况咱们这么一大片果园,就算雇了几个人,也还是忙不过来,有你家老爷子给我帮忙,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听到这话,秦舒窈笑了笑。 “好,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耿飒随口问道:“咱爷爷和奶奶什么时候能来?” 咬了一口红薯,秦舒窈答道:“明天,我和启澜一起去火车站接他们!” 即将奔赴前线了,陈启澜反而有了空闲时间。 他厚着脸皮从洪梅生那边走后门,借了司机班的车子直奔火车站。 没有司机,陈启澜开车带着秦舒窈,沿着他们当初来小镇时的路奔向火车站。 秦舒窈竟然没有晕车。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盯着前方的路,任凭荒凉的秋风吹乱她的长发。 “启澜,我……我做了个梦!” 终于,秦舒窈打破了沉默,她说道:“我梦到明年的某一天,你作为突击队队长,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摸进了敌人的火炮阵地!” “是吗?我有那么厉害吗?” 陈启澜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住秦舒窈的手。 “敌人的火炮阵地,那可是防守极其严密的地方,出现这种情况,那必定是敌人的火炮阵地给我军造成了极大威胁,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要摧毁!” “我的任务肯定是给我军炮兵团提供坐标位置,以确保炮击的精准性!” 他提及打仗的事儿,就像是换了个人,浑身都散发着兴奋与激昂。 “然后呢?我成功完成任务了吗?” 秦舒窈扭头看着陈启澜,声音沙哑悲凉。 “任务完成了,可你和你的战友陷入绝境,直到敌人反攻上来,你为了掩护其他战友逃走,引爆了光荣弹。” “你要打的战役叫老松坡战役,而你牺牲的地方叫九龙台!” “所以陈启澜,如果某天要组建突击队去一个叫九龙台的敌军炮阵执行任务,你能不能别报名?” 第79章 满山都是人,满山不见人 陈启澜目视前方开着车,久久他忽然勾唇一笑,抓着秦舒窈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口。 “那看来情况确实有点糟糕,我还想着起码在英烈台上洗个澡再上路呢。” 他谈及自己的死亡时,平静无波,像是聊着“天气真好”这样的话题。 他曾接受任务带八个为了不做俘虏而引爆光荣弹的战友回家,他记得很清楚,那几人都是魁梧的山东大汉。 一米八的大高个儿,百十来斤的壮汉,甚至军营的床板对他们而言都有些挤。 可就是这样八个加起来一千斤的汉子,最后没有装满一个麻袋,他单手就拎下了山。 战争打到最惨烈时,满山都是人,满山不见人。 他还是那样歉意的笑容,对秦舒窈说了声“对不起”。 明明发誓要完成她的一切心愿,可每次她提出的要求都是他无法答应的,她可真是个混账! 秦舒窈怔怔看了会儿,忽然说道:“没关系!” 自此,二人再没说话,一直到吉普车停在火车站对面的马路上。 陈启澜买了两张站台票,提前与秦舒窈去站台等候两位老人家与一位神秘客人的到来。 火车晚点了两个多钟头,终于在秦舒窈的焦急期盼中驶入站台。 车厢门刚打开,秦舒窈就就不可耐跳上,在下车的人流中,她逆行往里走。 “爷爷!奶奶!” 终于在车厢中间的铺位上,秦舒窈看到了相互搀扶的爷爷与奶奶。 “哎!哎哟!我的宝贝窈窈!” 瞎子奶奶视力不好,可听力却绝佳,没等老伴儿反应过来,她便疾走几步奔上前,抬起胳膊往前摩挲。 秦舒窈及时握住了奶奶粗糙的手,像是小时候那样,一头扎进奶奶的怀里。 “奶奶!我想死你们了!” 之前离开时,瞎子奶奶还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奄奄一息,现如今再见面,她老人家精神抖擞行动自如。 再想到上一世二老悲惨的结局,秦舒窈更是心情激动,紧紧抱着奶奶不撒手。 陈启澜紧随在秦舒窈身后,他伸手接过羊倌爷爷手里的旧提包。 “爷爷,一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都顺利!多亏了这两位同志的照顾!” 一边说着,羊倌爷爷一边对跟在他身后拎行李的两个年轻小伙子颔首致谢。 “澜哥!” 那两个小伙子显然与陈启澜很熟悉,见了面就咧嘴笑,恭敬称呼他为“澜哥”。 “窈窈,别撒娇了,小楚还在铺位上坐着呢!” 瞎子奶奶拍了拍宝贝孙女的后背,轻声提醒道。 秦舒窈的心微微一颤,越过奶奶的肩膀往后看,只见一名裹着围巾、戴着白口罩的女人正孤零零坐在火车床铺上。 秦舒窈望向她的时候,她也正好望过来,眼神空洞迷茫,死气沉沉如迟暮老人,不,像是个没了生机的游魂…… “余小姐!” 上前几步,秦舒窈主动伸出手来,声音温柔。 是的,来人是余翘楚,那个真正与吴铁柱通信数年的女孩,那个被张灵芝抢夺了人生的受害者! 那一晚她敲开裴落樱房门,就是求她回驼山县一趟,不管如何都要说服余翘楚来小镇。 一来,是为了揭穿张灵芝的真面目,还余翘楚一个公道。 二来,则是吴铁柱要上战场了,这一去九死一生,若是无法和真正的爱人见最后一面,该是多么遗憾的事呢? 她就是担心余翘楚心如死灰不肯前来,这才求裴落樱亲自游说,看,她就知道舅妈是个极其厉害的人! 余翘楚没有回应秦舒窈的示好,她沉默起身,孤身一人下了火车。 “她一路上都这样,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到最后还是你奶奶把鸡蛋剥壳掰开,一口一口塞进她嘴里呢!” 羊倌爷爷唏嘘道:“这孩子有心事,而且心事很重,怕是受过大难的!” 一行人下了火车,那两名护送的年轻人先行离开去办别的事,羊倌爷爷和余翘楚则坐上吉普车,在飞扬的尘烟里往小镇奔去。 “老头儿,孙女气色好不好?比在老家时胖了还是瘦了?” 车里,瞎子奶奶问道。 只听羊倌爷爷笑着答道:“孙女可比在老家时圆润了不少,脸也白白嫩嫩的!” “胖了好,白了也好,这说明跟着启澜没吃苦,过上了好日子!” 瞎子奶奶连连点头,语气里满是欣慰。 “女婿呢?咱们孙女婿变化大不大?” 提及陈启澜时,羊倌爷爷“哼”了声,说道:“他还是那样,又黑又高的,像个电线杆子!” “你这老头儿怎么说话呢,哪有这么说孙女婿的?” 瞎子奶奶摸索着在老伴儿肩头捶了一下,说道:“启澜把咱们窈窈养得又白又胖,这就是头功一件!” “媳妇儿你听到了没?我可是立了头功的,回头得好好奖我!” 一边开着车,陈启澜一边不要脸自吹自擂,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奶奶,您快别夸他了,他这人不禁夸!” 秦舒窈也忍不住笑,眉眼弯弯的,一直看着她的羊倌爷爷终于放下心来。 好!真好! 孙女的幸福开心不是装出来的,那他就放心咯! 天擦黑的时候,车子终于抵达了镇子上。 原本余翘楚还看向车外的景色。 当有穿着军装的军人从车子旁边经过时,她像是受到了惊吓,忙缩回车里,用头巾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暮气沉沉的眼眸。 她被那个老光棍囚禁了很久,她受尽了无法承受的折磨,她很脏,脏到不配再想念他! 忽然,陈启澜一个急刹车,巨大的惯性让秦舒窈猛地往前扑。 未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听到胡江南等人嬉嬉笑笑的声音。 “哟,听说七连长带老婆去逛大都市了?没给咱们带点山珍海味解馋吗?” 陈启澜笑骂。 “我脚后跟上有点山珍海味,搓下来给你解解馋?” 这话有点恶心,胡江南开始挑拨离间。 “小秦,听听你们家陈连长这话,是不是没素质啊?我给你讲,这可是你管教不严的责任啊!” “哎,打出来的老公揉出来的面!” 听到这话,秦舒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几个老兵油子正挤在车窗前嘻嘻嚷嚷,忽然有人眼尖,看到一个提着饭盒经过的身影。 “哟,那不是夫人刚怀孕的吴班长嘛,快叫来让他发烟!吴班长!吴铁柱!” 第80章 天使与魔鬼 听到“吴铁柱”这个名字,原本蜷缩在后排的余翘楚身躯猛然一颤。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头巾把自己牢牢裹起来,像是鸵鸟般缩在瞎子奶奶身后,一动也不动。 瞎子奶奶感受到余翘楚颤抖的身体,她担心问道:“丫头,你还好吗?” 余翘楚没有回答瞎子奶奶的询问,因为外面传来了吴铁柱的说话声。 “胡连长、陈连长好!” 吴铁柱一手拎着饭盒,待站定后端端正正敬了个军礼。 “放松放松,又不是在队里!” 胡江南拍了拍吴铁柱的肩膀,笑着问道:“这是急着回家给老婆送晚饭?” “对,灵芝怀孕了!” 吴铁柱的眼神微微复杂,嘴角却还是带着憨厚的笑容。 坐在副驾驶位的秦舒窈心中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一晚张灵芝醉酒,她明明确确提及自打她随军来到小镇,吴铁柱就没有碰过她! 如果是婚前在老家那一次怀上的话,现如今过去近四个月,张灵芝都该显怀了才对! 秦舒窈的眼神微微一动,心里有了计较。 要么就是张灵芝假怀孕欺骗吴铁柱,要么就是她在外面有男人! “哎呀,恭喜吴班长啊!” 秦舒窈主动下了车,看着吴铁柱说道:“不知道你家媳妇儿怀了孕,之前还闹出那么多矛盾,幸亏没出事儿,不然我就成罪人了!” 她说道:“吴班长,回头替我给小张道个歉啊!” 吴铁柱憨厚一笑。 “我也没想到她会怀孕,也就前两天她不舒服,去县城医院做了检查,才发现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 话音刚落,只听吉普车里忽然传来瞎子奶奶的惊呼。 “哎呀!小楚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 吴铁柱忙说道:“车里的人怎么了?需要我搭把手送去医院吗?” 秦舒窈微微变了脸色,她一把推开准备上前帮忙的吴铁柱,随即飞快上了车。 “启澜,我们回家!” 目送着远去的车子,吴铁柱的心里有种道不出的痛。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车里的人是谁,只是难以控制的抽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心尖最脆弱的地方。 “胡连长,车里是谁啊?” 到底没忍住,吴铁柱追上胡江南,主动递了烟。 胡江南有些诧异,吴班长可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从不会打听别人家的私事,今儿个这是太阳打哪里出来了? “哦,小秦娘家的爷爷奶奶!” 吴铁柱又追问道:“那个晕倒的‘小楚’又是谁啊!” “我哪里知道?” 胡江南吸了一口烟,顿了顿补充道:“没准是小秦的爷爷?嗐,你要是好奇,就去陈连长家当面问问呗!” 车子停在家门口,耿飒正在厨房里烧饭,听到动静忙放下菜刀迎了出来。 “耿飒,你去巷子口盯着,要是有人过来,你想法子拦一下!” 秦舒窈神色凝重,她跳下车打开后排车门,看到已经晕厥的余翘楚,忙示意陈启澜把人抱进去。 “什么?我抱她?这不合适!” 一副贞洁烈女样的陈启澜后退几步,攥着拳头宣誓。 “嗯,我是有操守的人,我只抱你一个!” 秦舒窈一哽。 你大爷的,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谈操守? “那你去巷子口换耿飒,让她过来帮忙!” 不多会儿耿飒小跑回来,看到车里包裹严实的余翘楚,她被吓了一跳。 “这……你不是说去接爷爷奶奶了吗?怎么还藏着个人?” “先抬进去,回头我慢慢告诉你!” 秦舒窈话音落下,就听到巷子口传来吴铁柱与陈启澜交谈的声音。 她催促耿飒加快的动作,二人合力将余翘楚抬进了屋里。 一番折腾,余翘楚已经悠悠转醒。 她睁开空洞的眼睛,怔怔看着天花板,也不哭,也不闹,像是没了灵魂的活死人。 “谁啊!” 耿飒将秦舒窈拉到外面低声问道。 “这人……看上去好可怕,她脸上的伤怎么弄的呀!” 不等秦舒窈开口回答,原本安静的余翘楚忽然发了疯。 她跪在地上,狠狠将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去,一边撞,一边疯疯癫癫自言自语。 “让你不要出门你非不听,你看,你丑陋的模样吓到人了!” “他马上要上战场了,万一回不来……我不想留下遗憾,我想见他!” “你这个全天下最肮脏的女人,他如果看到你丑陋的模样,知道你被老男人玩弄过,他会恶心到吐的!” …… 耿飒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必定会以为是两个人在吵架,可实际上,只是余翘楚在分饰两角。 她的灵魂分裂成两个余翘楚,一个恶毒的魔鬼,一个善良的天使。 饶是秦舒窈早已知道余翘楚的情况,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她震惊又心痛。 张灵芝作恶多端,真是罪该万死! “窈窈,这是启澜舅妈给的药,说如果小楚犯病,就给她打一针。” 羊倌爷爷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包裹严实的袋子,里面是针管和药水。 秦舒窈不会打针,反倒是耿飒从前有给骡子打针的经验,当即按照袋子里的药物用量,将药物注射进余翘楚身体里。 终于,余翘楚安静下来。 她软软倒在了耿飒怀里,痛苦呜咽着,嘴里不停叫着一个名字。 耿飒凑近听,在听到“吴铁柱”这三个字时,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这…… “耿飒,搭把手把翘楚挪到床上,让她好好休息!” 秦舒窈一番提醒,耿飒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人就将余翘楚抱了起来。 她从小到大被母亲当成男孩子抚养,长年累月干粗活,练了一身力气,抱起不足百斤的余翘楚,跟闹着玩儿似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陈启澜将饭菜端上了桌,又给虎子兄妹单独盛了一份,打发他们俩去自己屋里吃。 “爷爷,你来之前,舅妈应该给你大概讲述了小楚的事,对吧?” 秦舒窈看了一眼余翘楚所在的房间,轻声说道。 只见羊倌爷爷点头,叹息了好几声,才说道:“这孩子太惨了!” 耿飒端着碗急得直跳脚,问道:“不是,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别光打哑谜啊,急死我了!” 十几分钟后,厨房里传来耿飒的怒吼。 “禽兽不如的狗杂种!谁也别拦我,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第81章 大不了去监狱踩缝纫机 杀人是犯法的。 秦舒窈好不容易摁住暴怒的耿飒,紧紧捂着她的嘴,生怕外面经过的人听到耿飒失控之下说出的话。 “耿飒,你要是再冲动行事,我以后什么也不说了!” 没法子了,秦舒窈只能出口威胁。 果然,耿飒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坐在凳子上还在不停咒骂张灵芝。 “不是,这世上没王法了吗?就任由张灵芝这种恶贯满盈的人逍遥法外吗?” 耿飒气得不行,扭头对羊倌爷爷说道:“我妈,我妈之前杀了人,她当时就被抓了,判刑,现如今还在牢里呢!” 羊倌爷爷端着碗目瞪口呆,显然无法接受耿飒这劲爆刺激的话。 反倒是瞎子奶奶摸索着拉住秦舒窈的手。 “你这朋友……她妈妈真杀过人?” 骨子里传统保守的老人家无法接受自家孙女与杀人犯女儿做朋友,毕竟有句老话叫什么藤结什么瓜。 当下,秦舒窈将耿飒的不幸讲了一遍,她问道:“您要是耿飒的妈妈,您怎么办?” “欺负我孩子?我剁她脑袋都是便宜她了,搁在我身上,非得将这狗东西剁成肉酱不可!” 前一刻还说杀人不好的瞎子奶奶下一刻就化身复仇女王,把筷子拍在桌上,吓得陈启澜一哆嗦。 不是,他怎么觉得老人家是故意说给他听呢? 羊倌爷爷对耿飒说道:“你妈虽然对你严苛些,但你别怪她,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妈妈呢?” 说到这里,羊倌爷爷想起一件事,扭头看着秦舒窈。 “你临走时我给你的东西,你找人打听过了没?” 秦舒窈知道爷爷在问她亲生父母的事。 她低头吃饭,含糊说道:“太忙了,没时间打听这些,您也看到了,家里两个孩子呢!” 羊倌爷爷严肃说道:“之前忙就算了,现在我与你奶奶来了,我们来照顾虎子兄妹,你腾出手来好好打听打听!” “哎,你们又在说什么事?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耿飒一头雾水,觉得自己今晚的智商格外低。 “我,我不是爷爷奶奶亲孙女,我是他们捡来的,这不,催着让我找亲人呢!” 秦舒窈挽着瞎子奶奶的胳膊撒娇。 “你和爷爷就是我的亲人!” 耿飒“哎”了声,说道:“那什么,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就前段时间陈启澜负伤,那个送他回来的军官,叫……哦对,叫章淮海!” “他还拿着一张照片四处打听找丢失多年的妹妹呢,没准你俩……” 话说一半,陈启澜和秦舒窈忽然同时站起身来,吓了耿飒一跳。 她本以为是自己提供的线索让这夫妻俩激动起来,再一瞧发现不对劲儿。 秦舒窈和陈启澜同时望向门口,表情都很是防备。 她回头看,只见吴铁柱拎着两盒点心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笑吟吟的张灵芝。 “听说小秦嫂子的家人来了,论起来咱们也是老乡,所以我就和铁柱过来看看……要是打扰的话,我们就不进去了!” 张灵芝嘴上说着“不进去”,可双腿却很自觉地迈进屋里。 耿飒看到张灵芝的第一眼就翻了脸。 她摔了筷子就要去锅台那边拎菜刀,秦舒窈忙拽住她,连抱带拉的,才将情绪失控的耿飒弄到虎子兄妹的房间里。 “你拦我干什么?你看她把余翘楚害成什么样了?哦,就因为那个老光棍死了,线索一断,张灵芝就能逃脱法律制裁了?” 耿飒压着声音说道:“法律制裁不了她,我来制裁她!大不了我和我妈一起在监狱里踩缝纫机,还能趁机学门手艺呢!” 去监狱里学手艺? 秦舒窈一整个无语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耿飒,你信我吗?” “废话,我要是不信你,你以为凭你的小胳膊小腿能拖动我?” 耿飒毫不犹豫说道。 秦舒窈坚定说道:“既然你信我,就先忍一忍,我接余翘楚来,就是为了给她讨公道!” 两个女人对视许久,耿飒终于服了软。 “行,那我都听你的!” 耿飒在余翘楚房间里盯着,以防张灵芝趁人不备溜进去坏了事,秦舒窈则去应付居心不良的张灵芝。 正好胡江南等人过来找陈启澜谈军务,吴铁柱也跟着一道出去,厨房里只剩下张灵芝与老两口。 “其实就是几个亲戚朋友图热闹开玩笑,她却当了真……哎呀,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她装作无意间说漏嘴,将秦舒窈与张保根的婚事添油加醋告诉了瞎子奶奶。 “奶奶,这都是缘分,要不是小秦嫂子悔婚,哪里能有和陈连长的姻缘?” “当时您在医院病床上生死未卜,小秦嫂子却趁着药劲儿和陈连长洞房花烛了呢……哦,还是给牲口配种的药呢!” 秦舒窈进来时,正好听到张灵芝用轻佻嘲弄的语气说出“牲口配种”这四个字来,甚至话尾还带着哂笑。 瞎子奶奶大病一场刚恢复没多久,没人告诉她这些糟心事。 她一直以为秦舒窈和陈启澜的婚事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此刻从张灵芝口中听到这些“真相”,她只觉得天要塌了。 一口气就那么堵在心口,瞎子奶奶张着嘴喘不上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秦舒窈见状惊惧不已,忙奔上前替奶奶拍着后背心口。 直到瞎子奶奶颤抖着哭出声来,那口气才勉强喘了出来。 “我……我真该死啊!我生生害了我孙女儿啊!” 瞎子奶奶一边哭一边扇着自己的脸,骂自己是老不死的东西,骂自己是害人的累赘。 门外的陈启澜和吴铁柱听到动静忙奔进来,只见秦舒窈脸色阴森骇人,巴掌正朝张灵芝脸上挥去。 吴铁柱见状扑上前,生生替张灵芝受了那一耳光。 他左脸热辣辣的疼,而张灵芝则好整以暇躲在吴铁柱背后,望向秦舒窈的眼神里带着挑衅嘲弄。 她的家人被送进了监狱,秦舒窈也别想好过! 老不死的瞎婆子,最好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死掉才好,她巴不得观赏秦舒窈失去亲人悲痛欲绝的模样。 “铁柱,我……我就随便和老人家聊了一些家乡事,不知道她怎么就忽然这样了!” 张灵芝扑到吴铁柱怀里嘤嘤哭泣,一副无辜被冤枉的模样。 哭到吴铁柱手足无措时,她又负气推开了他。 “你别拦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小秦嫂子能消气,她打死我也没关系,就是可怜了肚里的孩子!” 第82章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吴铁柱不是傻子,他看到秦舒窈的奶奶被张灵芝气到差点没气,这事儿搁谁身上都没法善罢甘休。 别说秦舒窈打张灵芝几耳光,就是真往死里打,以陈启澜的身份背景也能轻松保住秦舒窈。 可张灵芝怀孕了呀! 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很多年都没有亲人了,一朝忽然有了孩子,哪怕他不爱孩子的母亲,也因此感到欢喜与期待。 哪怕此行南疆他埋骨青山,也无憾了! 是以,吴铁柱只能捱着陈启澜与秦舒窈滔天的怒火,硬着头皮挡在张灵芝前面求情。 “陈连长,小秦嫂子,灵芝嘴笨不会说话,她或许只是无心之言,还请老人家不要放在心上!” 吴铁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陈启澜。 “陈连长,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别为难我妻子了,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他知道自己很卑劣无耻,战场上的恩情不该成为他拿捏陈启澜的筹码,可他……可他实在没办法了! 陈启澜沉着脸不说话,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寒意,原本还一脸算计的张灵芝也被吓到不敢露头,只亦步亦趋躲在吴铁柱身后。 “滚!” 眼眶通红的秦舒窈咬牙怒吼,抓起桌上的碗重重摔在了地上。 瓷片四溅,吓得张灵芝尖叫不已。 “吴铁柱,我丈夫欠你的恩情今日还清了,再有下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张灵芝!” 吴铁柱被四溅的瓷片划伤了手背,他却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劲儿鞠躬说对不起,神色痛苦又绝望。 一想起要和张灵芝这种女人共同生活几十年,吴铁柱心里忽然就觉得,还不如牺牲在战场上! 他回头深深看了张灵芝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拖着倦怠的身体往外走。 经过余翘楚所在的房间窗户时,像是有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他,不由自主的,吴铁柱停下脚步。 “陈连长,今天车里那个晕厥的人……” “滚!马上给我滚出去!” 吴铁柱刚开口,秦舒窈一个凳子砸过来,差点砸中他的腿。 “走吧!铁柱我们快回去吧,我肚子疼!” 张灵芝拖着吴铁柱逃也似的离开,生怕下一秒秦舒窈改变主意杀了她。 随着这二人的离开,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陈启澜已经将瞎子奶奶扶到房间里躺着,又准备去找军医过来治病。 “你俩……都过来!” 瞎子奶奶靠坐在床头,她看不见,却能精准判断秦舒窈的位置。 “奶奶不信那个女人的话,奶奶要听你们亲口解释!” 在最初的强烈冲击之后,瞎子奶奶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自己着了道,不知不觉被那个坏女人牵着鼻子走。 哦,外人几句话就能挑拨他们多年的婆孙感情了?就能让她以为自己亲手抚养大的孙女水性杨花勾三搭四? 呸! 且不说她孙女不是那样的人,就算退一万步,窈窈真勾引了陈启澜,那又如何?哪个女孩不爱慕陈启澜这样优秀英俊的小伙子? 羊倌爷爷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他叹息着说道:“窈窈,告诉你奶奶真相吧,与其遮遮掩掩被人挑拨,倒不如我们自己解释清楚!” 当下,秦舒窈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一遍。 “张灵芝说你用了牲口配种的药?是陈启澜给你用药了吗?” 瞎子奶奶急声问道。 陈启澜直呼冤枉。 “奶奶,我没有!我不可能做那种伤天害理的坏事!” 羊倌爷爷竟也替陈启澜开脱。 “他要是想趁人之危,这些年机会多的是,用得着使那种龌龊手段?” 秦舒窈敏锐抓住了爷爷这话里的关键词。 这些年? 她与陈启澜才认识几个月而已,哪来这么多年? 未等她琢磨过来,瞎子奶奶已经再次追问。 “既然不是启澜给你用药,那就是你……哎哟,你这孩子真是胆大包天!” 秦舒窈被弄得面红耳赤。 “我就算有那个想法,也弄不来那种药啊,是张家趁家里没人,给我杯子里下了药,药量太大了,我才……” 她实在没法子继续往下说了,只能红着脸瞄了陈启澜几眼。 “嗯,我当时也是被逼无奈的,她人不大劲儿倒是不小,我根本反抗不了!” 陈启澜一脸无辜告状,俨然是受害者。 瞎子奶奶松了一口气,摸索着握住陈启澜的手。 “孩子,委屈你了!” 陈启澜顺杆往上爬,可怜兮兮说道:“对,我确实受了委屈,要不是我追得紧,她还不打算对我负责呢!” “那这就是窈窈的错了,事情到这种地步,对吧,你占了启澜的便宜,怎么能不负责呢?” 瞎子奶奶一向心软,陈启澜又会卖乖哄人,不自觉地,她已经和陈启澜站在一条战线了。 秦舒窈哭笑不得。 “行了,误会说开了就行!” 羊倌爷爷掐灭了旱烟,看着秦舒窈问道:“那张灵芝看着柔弱,其实不好对付,而且她怀了孩子,你打算怎么给小楚讨公道?” “以毒攻毒呗!” 秦舒窈笑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张灵芝肚子里有没有孩子是未尝可知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说罢,她看着陈启澜。 “好久没见着肖阿姨了,正好爷爷带了一些土特产,咱们去给他们送点!” 秦舒窈挑了几样拿得出手的土特产,用网兜装起来,踩着夜色与陈启澜一道往洪梅生家走去。 “你就不问我想干什么?” 快到洪梅生家门口时,秦舒窈忽然开口。 “不问!” 陈启澜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牵着秦舒窈的手。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哪怕你杀人放火,我也负责给你毁尸灭迹!” 肖芳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秦舒窈正好拿了些养血补气的中草药,都是羊倌爷爷在山上放羊时亲手挖的,很是珍贵。 秦舒窈不动声色说道:“最近好几个军属都生病了呢,你说男人们怎么能放心上前线呢?” 这也是肖芳担心的问题。 “我最近也在想这事儿,咱们军属不能拖后腿是不是?” 趁着这机会,秦舒窈说道:“不如趁部队还没开拔,给全体军属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好!你这个主意好!就明天,让全体军属去卫生院做检查,从里到外细细查上一遍,男人们也能放心去打仗了!” 第83章 假怀孕 天刚微微亮,刚起床的吴铁柱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打开门一瞧,竟然是医疗队的人,一名女医生和三名女护士,正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 “队里临时决定给所有女军属做个身体检查,几名怀孕的军属都不必早起去抽血,我们上门检查!” 女军医的军衔比吴铁柱高出好几个等级,她简单解释几句便进了房间,做事果断凌厉。 昨晚张灵芝折腾了半夜,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又说心口疼,闹到三点多才睡下,吴铁柱甚至一夜都没合眼。 护士走到床边,甚至没叫醒张灵芝,直接找到血管扎针抽血。 等张灵芝感受到疼痛醒来时,血已经抽完了。 “哎!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张灵芝一脸迷茫,低头看着护士将抽血针拔了出来,半晌没反应过来。 “哦,卫生院给所有军属做体检,没事儿!” 吴铁柱笑着说道:“正好趁着这次检查,看看孩子的发育情况,要是你和孩子都安好,我就能放心上战场了!” 听到这话,张灵芝脸色陡然大变。 她一骨碌翻下床,就要去抢护士手中的血液样本。 “我不做检查!把我的血还给我!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那名神色严肃的女军医轻松制服了张灵芝。 “给军属做体检是命令,不管是现役军人还是军属,都要无条件服从!” 张灵芝才不管什么部队条例,她心里很清楚,一旦她的血液样本被带走,她的谎言就要被戳穿了! “灵芝,你这是做什么!” 吴铁柱看到张灵芝与女军医发生冲突,忙上前将她拖开。 “免费体检可是部队的福利,这是占便宜的事儿,你怎么还……” “你懂个屁!” 一改昨晚的柔弱无骨,此刻的张灵芝表情狰狞扭曲,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吴铁柱脸上。 “你们夫妻要吵架,关上门自己吵,别影响我们工作!” 女军医冷声说罢便离开了,还不忘帮忙带上了门。 张灵芝想要追上去抢回血液样本,却被吴铁柱死死拦住,她没机会了…… 秦舒窈正在卫生院里排队抽血,看到女军医回来,她忙挥手打招呼。 “阿雯姐!” 被称作阿雯姐的女军医叫龚晓雯,来自京城军区大院,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大院子弟。 秦舒窈之所以能和龚晓雯成为好朋友,还多亏了裴落樱的牵线搭桥,谁能想到龚晓雯的母亲和裴落樱是手帕交呢? 只见龚晓雯朝秦舒窈比画了个放心的手势,随即便匆匆去诊室工作了。 秦舒窈勾唇一笑,眼神森然。 昨晚给军属体检的事确定之后,秦舒窈就连夜找到了龚晓雯帮忙,请她无论如何也得弄到张灵芝的血液样本。 “嗐,就这点事儿也值得你专门跑一趟?她要是配合就最好了,要是不配合……我们的手段多得是!” 龚晓雯很是轻松摆了摆手。 “部队医院和地方医院最大的区别就是,这里一切听指挥!” 不管是官兵还是军属,都对这次身体检查很是满意。 除了对部队的人性关怀表示感谢和满意之外,还有这次体检的一些趣事。 “我老婆身体最近不太好,说实话我真放不下心来,现在好了,一检查才知道她贫血,医生说好好补一补就恢复了!” “哎,听说军属里查出好几个怀孕的呢,最牛的是三连副连长,他老婆才来一个月,哎,人家怀上了!” “查出怀孕算什么?我可是听说有个班长的老婆号称怀孕四个月,结果一检查,嘿,您猜怎么着?她压根儿没怀!” …… 不光营区的战士们私下议论这次体检,镇上的军属们更是传疯了。 当然,主题就是张灵芝“假怀孕”的事。 “哦哟,天天扶着肚子一步三喘,将吴班长指挥得团团转,那天半夜还敲供销社的门,说是她哭着闹着要吃饼干呢!” “我早就说她不对劲儿,我怀我家闺女时,四个月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别的事儿撒谎也就算了,这件事她也敢骗人?” …… 秦舒窈拎着菜篮子去买菜,正好听到几个军属在聊张灵芝假怀孕的事。 “哎,小秦,你听说了没?吴班长的老婆假怀孕!” 有个军属喊住了秦舒窈,唏嘘道:“你说吴班长也是傻,他连老婆有没有怀孕都看不出来吗?” 这也是秦舒窈最开始疑惑的地方,可后来陈启澜说了这么几句话。 “我们这些当兵的,作战打仗还行,怀孕生孩子这事儿还不是女人说了算?” “也别说吴铁柱,就是我,今儿个窈窈你若说你怀孕五个月,嗯,我也信,我也乐得屁颠屁颠到处炫耀!” 你看,连陈启澜这样上过军校的高才生都能被骗,更遑论是贫苦家庭出身的吴铁柱呢? 归根到底,还是丈夫对妻子的绝对信任,给了张灵芝可乘之机。 这个女人真的又坏又狡猾! 秦舒窈没有和这些军属一起说张灵芝的坏话。 几句坏话怎么能惩罚张灵芝呢?戳穿她假怀孕只是开始,等着瞧吧,后面还有更劲爆的! 秦舒窈买完菜往家里走,正好碰到张灵芝和吴铁柱一起从招待所里出来。 只见张灵芝神色憔悴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不似以往吴铁柱亦步亦趋搀扶着她,今儿个她灰溜溜跟在后面,乖巧得很。 看到秦舒窈时,张灵芝眼睛里迸发出剧烈的仇恨,像是要将她撕成碎片。 “吴班长,这是去哪里呀!” 秦舒窈非但没躲,反而还迎上去笑着打招呼。 “哎哟,这没怀孕确实轻松,你看小张,不恶心不呕吐,气色都好了不少!” 这话和抽张灵芝耳光有什么区别呢? “嫂子,您就别笑话我们了!” 吴铁柱苦笑说道,眼神疲倦失望。 他得知张灵芝根本没怀孕的消息时,第一时间就冲到卫生院去找医生理论。 然而医生扔出一张又一张的检查结果,无情浇灭了他心底最后的希望。 “你还是回家好好问问你老婆,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他怒气冲冲回到招待所,还没等他开口质问,张灵芝就扑过来,抱着他失声痛哭。 “搞错了!县城的医院搞错了!他们把我和别人的检查单弄混了,今天我去医院复查,他们说……说我没怀孕!” 哭着哭着,张灵芝忽然转身抄起削苹果的刀往自己手腕割去。 “我让你空欢喜一场,我没脸见人了,不如让我去死算了!” 关键时刻他握住了刀刃,自己的手心鲜血淋漓,而张灵芝只受了点皮肉伤。 一向好说话的他这次却较了真,非得要去县城医院讨个说法。 他想知道到底是医院的错,还是……还是张灵芝别有用心故意撒谎! 第84章 到底谁才是笑话? 听到吴铁柱要去医院讨说法,秦舒窈笑了。 她慢慢踱步走到张灵芝面前,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 你看,这个女人真是心理强大呐,就算被戳穿了,也丝毫没有慌乱与内疚,反而理直气壮瞪着她。 “你可以笑话我,但别笑话铁柱,他是你家陈连长的救命恩人!” 张灵芝嘴上在维护吴铁柱,实则是在暗戳戳挑拨,说秦舒窈在笑话自己丈夫的救命恩人。 “这笑话到底是谁闹出来的?是我让你假怀孕吗?嗯?” 秦舒窈淡声说道,忽然抬起手狠狠抽了张灵芝两耳光。 “这是你在我奶奶面前胡言乱语的惩罚,那天你有怀孕的挡箭牌,这次……可以打了吧?” 张灵芝捂着被打肿的脸,眼神里满是震惊与愤怒。 这个女疯子! 她的记忆里,上一世的秦舒窈懦弱无能任人宰割,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可现在这个动辄就扇别人耳光的女疯子,让她忍不住害怕。 陈启澜像是巍峨高山,撑起了秦舒窈曾经无法挺直的脊梁骨,现在的她,强悍到让人不敢直视。 吴铁柱没有像上次那样再去保护张灵芝。 他只是在边上冷眼看着,甚至张灵芝望向他、希冀他保护时,他扭过了头不再去看她。 吴铁柱看得很清楚,每一次看似是秦舒窈在欺负人,实则是张灵芝不知死活挑衅在先。 以陈启澜的暴脾气,还有他对秦舒窈的宠爱程度,张灵芝只挨几个耳光,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吴班长,后天你们就要奔赴前线了,明晚务必赏光来我家吃个晚饭,当做是给你们送行。” 秦舒窈望向吴铁柱时,眼神又变得平和善意。 “好的嫂子,我一定去!” 吴铁柱点头笑笑,一个人先行离开了。 看着吴铁柱离开,张灵芝终于露出恶毒的面目。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到底是谁生不如死,咱们不妨拭目以待!” 秦舒窈冷冷一笑,拎着菜篮子扭头走了。 回到家,只见羊倌爷爷正在院子里做木匠活,他打算用耿飒家多余的木料给虎子打个像样的书桌。 瞎子奶奶则坐在树荫下,和耿飒一起择菜聊天。 “小楚呢?吃饭了没?” 秦舒窈问道。 “在屋里呢,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吃了半碗粥!” 耿飒叹息道:“就她这种状态,真的,估计撑不到真相大白就先饿死了!你说她,怎么就这么轴呢?” 说完,耿飒又叹了一口气。 “我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若是碰上她这事儿,估计一天都撑不下去!” 秦舒窈笑笑,洗完手进了房间,只见余翘楚蜷缩在床上,依然用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家里也没外人,不用包成这样!” 上前几步,秦舒窈坐在床边看着死气沉沉的余翘楚。 “你以前经常给吴班长寄吃的,比如炸糖糕,比如炸馓子,他很喜欢吃,对不对?” 余翘楚麻木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抹光,很快又散了。 “那又怎么样?” “吴班长至今仍然被蒙在鼓里,他一直以为张灵芝就是与他通信的女孩,现在,他就要上战场了……” 秦舒窈说道:“这一去很可能再也无法归来,你忍心看着他满心遗憾与不甘牺牲吗?” “他活该!是他没有认出我!是他轻易被女色诱惑!” 余翘楚哭哭笑笑,像是又疯了。 “我明明给他寄过我的照片,他……他怎么能认不出我呢?” 听到这话,秦舒窈心里微微诧异。 她寄过照片?可吴铁柱却说他们之间只是书信往来,从未见过对方真容啊! “那年他在前线,我特意去照相馆拍了照片寄给他的!” 秦舒窈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听到外面传来陈启澜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寄照片的具体时间,但战场上信件丢失是常事,或许是敌人击中了运输信件的车,又或许是负责派送信件的战士牺牲了……” “凡事一定有正确答案,但往往,你臆想出来的答案都是错的!” 秦舒窈趁机说道:“我要是你,我就当面问一问吴班长,到底有没有收到那张照片,到底为什么认错了人!” 她言尽于此,起身说道:“小楚,明晚吴班长来家中吃饭,你如果方便的话,就帮忙做几道拿手好菜吧!” 说罢她走出房间,看到陈启澜正拎着一大兜东西站在门口。 “前些日子我给在京城工作的战友打了电话,让他帮忙寄了些东西过来。” 秦舒窈结果沉甸甸的袋子,打开一看,都是给她买的。 什么雪花膏啊,什么洗发水啊,什么香胰子啊…… 甚至还有女人每个月来事儿要用的卫生巾。 之前龚晓雯送给秦舒窈两袋卫生巾,用着确实比卫生纸方便又舒适,可听到价格她被吓了一大跳。 “一袋就两块钱?这么贵!够全家吃一顿红烧肉了!” 龚晓雯笑着说道:“就这都不好买,我还是让京城的朋友帮我购买后寄来的。” 回了家,秦舒窈无意间和陈启澜提及这事儿,却没料到这男人竟然上了心。 秦舒窈第一反应是这些卫生巾得花好多钱太浪费了,可看到陈启澜温柔的眉眼,她又满是感动。 难以想象他一个大男人是如何张口请战友购买这样的私密物品,他肯定被战友笑话了! 想到这里,秦舒窈忍不住抱紧陈启澜。 “你这个傻子!” “你说那个什么巾干净卫生又好用,我在县城没找到,就让战友帮忙在京城购买。” 陈启澜摸了摸秦舒窈的发顶,温声说道:“只要是对你好的,不管多贵都值得,我给战友说了,让他定期给你邮寄,哪怕我牺牲……” 刚说到“牺牲”这个词,秦舒窈抬手捂住了他的唇。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我都说过了,如果你遇险,我一定会救你的!” 于是陈启澜傻傻笑了。 “是,你是身骑白马的王子,在我最危险时从天而降,我无法自拔爱上了你!” 提及“爱”这个字,秦舒窈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她从陈启澜怀里退了出来,语气有点不自觉的失落。 “舅妈说你每次上战场前都会悄悄去看一眼那个救你命的女孩,这次,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第85章 不是醋味,是香味 某次裴落樱与秦舒窈聊天,举例夸奖自家外甥是个长情专一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阿澜不管是上军校还是上战场,临出发前都会去悄悄探望你……诶,你知道的那个牧羊女!” 只说这一句,裴落樱就忙岔开了话题,可秦舒窈却记在心中。 这几日她一直等着陈启澜开口说这事儿,然而眼看着他都要出发了,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她甚至怀疑陈启澜很可能背着她偷偷去过了。 “哦!对!是!” 陈启澜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笑着说道。 明明是自己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可看到陈启澜眉眼带笑的样子,秦舒窈还是不自觉有些难受。 她将手里的袋子塞进陈启澜怀里,赌气似的说道:“看人哪有空手去的?这些东西我不稀罕,都带给你的救命恩人!” 说罢她扭头就要走,陈启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吃醋了?” 秦舒窈嗤笑,不断在陈启澜怀里挣扎。 “吃醋?我吃什么醋?我有什么资格吃醋?人家救了你的命,别说去探望,你就是以身相许我也没意见!” 她越是赌气挣扎胡言乱语,陈启澜就晓得越发欢快。 到最后,他索性将秦舒窈拦腰抱起,快步回到他们卧室里。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今天的陈启澜格外躁动,有点粗鲁地将女人扔在床上,随即自己欺身而上。 “我闻闻,怎么这么浓的醋味呢?” 一边说着,陈启澜一边胡乱拱着,将脸埋进秦舒窈的怀里。 他故意咬住她,带着一点点劲儿,让秦舒窈忍不住痛呼。 “唔,不是醋味,是香味!” 陈启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这混账话简直不要脸,秦舒窈面红耳赤推搡着胡作非为的男人,却因为力气小而无济于事。 甚至陈启澜将她的挣扎当成了乐趣,更是因此兴致勃发…… 直到外面传来小娇的笑声,还有她一声接着一声“秦阿姨”的呼唤,终于,让陈启澜恢复了理智。 差一点,再差一点…… 像是一座沉重的小山,他伏在秦舒窈脖颈间努力平复着躁动的身体,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秦舒窈肌肤上,让她忍不住战栗。 “你……你快起来,孩子放学该吃饭了!” 终于,秦舒窈用力推开了身上的男人,她胡乱拢起衣襟,却发现衬衫扣子已经失踪了。 无奈只能慌忙从柜子里重新拿出衣服换上,拢好散乱的发跌跌撞撞逃走。 吃过饭,陈启澜对虎子和小娇说道:“下午别去上学了,咱们有大事要办!” 虎子好奇询问是什么大事,陈启澜故意卖关子,还意有所指看着秦舒窈。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陈启澜让虎子和小娇换了身新衣服,自己也穿上笔挺的军装,刮了胡子带着军帽,精神抖擞英姿勃发。 “快点,窈窈,就等你了!” 将秦舒窈拉到卧室里,陈启澜从衣柜里找了套时髦的连衣裙,不由分说帮秦舒窈换上。 “去做什么?是要去探望你的救命恩人吗?” 秦舒窈试探着问道。 谁知陈启澜没否认,甚至还笑嘻嘻说了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个回答让秦舒窈以为自己猜对了。 她忽然就来了脾气,一把推开陈启澜的手。 “要去你自己去,别拉着我!我又没欠她的情!” 然而陈启澜一身蛮力,他也不管秦舒窈在生气,摁着给她穿好衣服和皮鞋,半推半抱地将她带出门。 不光虎子兄妹跟着一起,还有羊倌爷爷和瞎子奶奶。 “陈启澜,你到底要干什么!” 外面时不时有熟人经过,秦舒窈不好再发脾气,只能压着嗓子质问。 陈启澜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很快,他们走到了镇上唯一的照相馆门口。 “虎子,扶着太奶奶准备去哪里?咱们到地方了!” 看着虎子还打算扶着瞎子奶奶往前走,陈启澜笑着开了口。 “今天,咱们照个全家福!” 照相馆?全家福? 秦舒窈愣住了,不是去探望那个女人? 照相馆的老板是个跛子,甚至半边脸也像是被火燎过,肌肉缩在一起,几乎无法分辨出真实面目。 但很奇怪,他不会让人觉得害怕,甚至小娇还笑嘻嘻奔了过去。 “高伯伯!” 老板单手抱起小娇掂量了几下。 “又胖了哟,看来小娇最近都乖乖吃饭了。” “秦阿姨做的饭最好吃了,我每次都吃这么一大碗!” 小娇比画着,语气稚嫩可爱。 陈启澜揽着秦舒窈的腰介绍道:“老高,高援朝,伤残军人,退役后就回到这里开了照相馆,唔……兼职烈士陵园的清扫工!” “我比老邱幸运,我活着回来了!” 高援朝抱着小娇走过来,主动与秦舒窈打招呼。 “我早就见过你了,你经常带着小娇去供销社里买雪糕吃,舍得给她花钱,却舍不得给自己买一根!” 这么一说,秦舒窈有印象了。 有几次她去供销社时,看到戴着草帽的高援朝一瘸一拐扛着扫把从街上经过,想来是去烈士陵园给牺牲战友扫墓了。 秦舒窈来到这里后,听到了一个新的病症——战争综合征。 许多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军人都出现了严重的应激反应与心理障碍,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人回来了,但魂丢了。 高援朝的断腿,还有脸上狰狞的疤痕无声讲述着他的经历,他的躯体留在了距离自己魂灵最近的地方。 那么他的魂究竟丢在哪里了呢? 秦舒窈忍不住望向烈士陵园所在的方向,久久,湿了眼眶…… 第86章 长情的少年郎 全家福,是秦舒窈没想过的。 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没有照过全家福。 最开始与爷爷奶奶过着拮据却温情的日子,不需要全家福来纪念什么。 后来她被张家囚禁,逢年过节时张家人有说有笑穿上新衣去拍全家福,甚至偶尔会带上看门的狗,却唯独不会带上她。 她在张家的地位甚至不如一条看门狗! “窈窈,发什么愣呢?快过来!” 陈启澜的声音将秦舒窈从悲凉回忆中惊醒,她回过神来,只见爷爷奶奶已经坐在了背景布前,虎子兄妹则坐在二老腿上。 “快快快,后面还有排队的人呢!” 高援朝也笑着催促,安排秦舒窈和陈启澜站在二老身后。 “你们小两口挨近一点,对对对,看镜头……” 随着“咔嚓”一声,秦舒窈人生中的第一张全家福出炉了。 “哎,老高,你让后面的人等几分钟,再给我和我老婆单独拍张合影!” 陈启澜赖在摄影房里不肯走,还自己动手换了张春暖花开的背景布。 “我和我老婆还没正儿八经拍过合影呢,没准这就是最后一张了!” 他和高援朝嘀嘀咕咕,秦舒窈却还是听到了。 被陈启澜揽在怀中,他们离得很近,甚至她能清楚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心跳,还有他轻吻她发顶的温情。 拍完二人合照,陈启澜付了钱,催着高援朝连夜把照片洗出来。 高援朝嚷嚷着时间太仓促,陈启澜才不听呢。 “我管你能不能忙过来,反正我明天下午来取照片,你自己看着办啊!” 甚至陈启澜还专门叮嘱高援朝,双人照片的规格要两寸,他好放在钱夹与贴身口袋里。 秦舒窈和虎子兄妹搀扶着奶奶走在前面,陈启澜则与羊倌爷爷走在后面。 “前线生活枯燥,官兵们唯一的慰藉就是亲人的照片,之前我都只有眼红别人的份儿,这次……” 陈启澜咧嘴笑,得意说道:“我老婆这么好看,非得羡慕死那帮兔崽子!” 羊倌爷爷随口说道:“你不是有窈窈的照片吗?” 听到这话,陈启澜不满抗议。 “您说您早先给我的那张?那张照片里的她比虎子也就大两三岁吧?而且我在钱夹里放太久,边缘都磨毛了!” 走在前面的秦舒窈耳尖,当即就停下脚步。 “你有我的照片?还是爷爷给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话,陈启澜和羊倌爷爷的表情都有点紧张。 “咳!那什么……启澜,我什么时候给过你照片了?” 陈启澜一整个呆住了,不是老爷子,正直如你,怎么现在也干这种翻脸不认账的事儿了? 一句话,把责任都推给我?好家伙,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吗? “你哪来的照片?还在钱夹里放了很久?咱们不是才认识几个月吗?” 秦舒窈将矛头对准陈启澜,一顿连环拷问,那叫一个咄咄逼人。 无法招架的陈启澜下意识望向羊倌爷爷,意图寻求长辈的帮助与保护。 然而羊倌爷爷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抬起头看着天空。 “哎哟,今天的天气真好!” 小娇睁着懵懂的眼睛说道:“啊?今天不是阴天吗?” 秦舒窈已经将陈启澜逼到了角落里,伸手就去摸陈启澜的口袋。 “你钱夹呢?给我看看是哪张照片!” 她摸完上衣口袋什么都没找到,又转移阵地开始摸裤子口袋。 一顿猛虎操作,惊得陈启澜直求饶。 “哎哎哎,媳妇儿别乱摸!嘶,那不是钱夹,那是我的……你别用力抓啊,疼疼疼!” 陈启澜的口袋比脸蛋都干净,别说钱夹了,连一张毛票都没有。 “那什么,我从张家把你带回咱爷爷家,晚上不是和你……你书桌的玻璃下面压着一张你小时候的黑白照片!” “嗯,我把你那张照片偷走了!” 羊倌爷爷马上附和。 “哦……难怪我没找到那张照片,原来是被你这个小偷拿走了!” 小偷陈启澜:“……” 你可真是我亲爷爷呐! 秦舒窈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窈窈,你小时候真可爱,一看照片就知道是个讨人喜欢的俏丫头!” 陈启澜趁机溜须拍马,很快就哄得秦舒窈笑出了声。 她娇嗔道:“油嘴滑舌的男人,懒得理你!” 说罢便继续扶着奶奶往家里走,陈启澜原本想追上去,却被羊倌爷爷拉住了胳膊。 “我有话问你!” 待与秦舒窈拉开一些距离,羊倌爷爷敛起嘴角的笑容。 “你真不打算告诉窈窈实情?你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 陈启澜遥遥注视着秦舒窈的背影,说道:“我试探过几次,每当我引导她回忆坠崖的经过,她就头疼到难以承受。” 他经历过那种绝望与恐惧,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能忘记,是幸运。 “再等等吧,如果这一次我能活着回来,我会用一生来补偿她!” 羊倌爷爷眉头紧紧皱起。 “那要是……要是你回不来呢?” 陈启澜嘶声说道:“那就永远别让她想起这些,我不舍得让她再痛一次!” 沉默许久,羊倌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 “努力活着回来,我老了,陪不了窈窈一辈子,她需要你!” 他注视着陈启澜的侧脸,心绪飘回到从前。 多年之前,这个少年郎就出现在窈窈的生命里。 那是窈窈坠崖不久,漆黑无月的夜晚,陈启澜出现在院子里,吓了他一大跳。 少年郎不说话,莽莽撞撞闯进房间,看着伤痕累累昏睡的小女孩,他当时就落泪了。 “我会保护她的!我一定要保护她!” 自这天开始,少年郎闯进了他们平静生活中,他话很少,甚至从未出现在窈窈面前,只是远远看着她。 家里日子贫穷,每一次落入困境时,都靠少年郎雪中送炭。 窈窈羡慕小朋友手里的饼干时,少年郎会将一大包饼干糖果送到他手里。 窈窈交不起十块钱的学杂费时,少年郎就会偷偷把钱塞进门缝里。 窈窈感冒发烧买不起药时,也是少年郎送来珍贵的西药退烧消炎。 …… 直到十六岁那年,已经长成大小伙的少年郎来告别了,他考上了军校,要去外地读书了。 “爷爷,能给我一张她的照片吗?” 这是少年郎第一次提出要求,他没法子拒绝,于是带着窈窈去县城拍了人生第一张照片。 他知道少年郎为什么要照顾窈窈。 因为他在报恩,因为窈窈为了救他才差点死掉! 他不愿意自己千宠百爱的孙女和这样一身麻烦的少年扯上关系,然而兜兜转转间,命运还是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第87章 慈母与逆子 傍晚,秦舒窈去找玩到心野不知回家吃饭的虎子时,恰好碰到了吴铁柱和张灵芝从县城回来。 还未说话,秦舒窈便看到张灵芝得意挑衅的眼神,她挽着吴铁柱的胳膊,而吴铁柱拎着大包小包,看样子都是买给张灵芝的。 “小秦嫂子!” 看到秦舒窈过来,吴铁柱笑着开口。 “嫂子,我知道您在军属里人缘好有威望,所以想麻烦您一件事!” 吴铁柱诚恳说道:“灵芝不是故意装怀孕骗人的,确实是县医院搞错了,今天我见到那位负责检查的医生,他一直在道歉。” “原本我很生气,我想找医院讨个说法,可灵芝劝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我们咄咄逼人,那个年轻医生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吴铁柱提及张灵芝的“宽容”与“善良”时,眼神里闪过一抹赞赏。 很奇怪,每次他对张灵芝充满失望时,她总是能有新的闪光点被他发现,让他心软原谅她之前的错误。 “这么大的事儿,道个歉就完了?” 秦舒窈一眼就看出这其中的端倪。 以张灵芝跋扈自私的性格,若真是医院的纰漏,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可现在从吴铁柱的描述来判断,他们轻易接受了那个所谓的道歉,这合理吗? 秦舒窈不动声色笑笑,说道:“我倒是没看出来,小张竟有如此的胸襟,当真是让人佩服!” “谢谢小秦嫂子的夸奖!” 张灵芝带着挑衅的笑,说道:“嫂子,明天给我家铁柱办接风宴,我能厚着脸皮去蹭饭吗?” 原本秦舒窈想说不行,然而她转念一想,忽然就笑了。 “当然可以!” 在池塘边找到一身泥巴的虎子带回家,秦舒窈直接将小泥猴交给了羊倌爷爷来“修理”。 房间里,传来虎子的嚎叫与求饶。 “太爷爷,你轻点搓!” 羊倌爷爷说道:“下次还去池塘玩吗?” 一向嘴硬的虎子在羊倌爷爷面前竟服服帖帖。 “不去了!我保证不会再弄一身泥巴……啊呀,太爷爷你把我的皮搓掉了!” 只听羊倌爷爷拔高声音训斥。 “不让你去池塘边玩耍,不是嫌你弄脏衣服,是怕你掉进水里淹死,你秦阿姨小时候就差点……” 说到这里,羊倌爷爷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些哽咽。 短暂沉默后,虎子的语调带着一点忏悔。 “对不起太爷爷,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们操心了!” 厨房里,耿飒一脸吃惊。 “你小时候差点掉进池塘里淹死?天呐,你看上去不像是顽皮的孩子!” 秦舒窈正在盛饭,她说道:“十年前的事儿了,小孩子贪玩去河边玩,不知怎么就掉下去了……” 话说一半,秦舒窈忽然闻到一股糊味。 她扭头一看,只见陈启澜正坐在灶台前发呆,火苗烧着了他的裤脚,他竟没有察觉。 秦舒窈吓得忙舀了瓢凉水泼过去。 凉水一激,陈启澜回过神来。 “你发什么呆?我看看有没有烧伤!” 放下盛饭的勺子,秦舒窈蹲在陈启澜身边,将烧坏的布料扯开,细细检查着陈启澜的腿。 男人的腿上伤痕斑驳,都是前线作战时留下的伤疤,像是一首无言的战歌。 好在秦舒窈发现及时,除了裤脚被烧坏,人倒是没什么事。 长松一口气,秦舒窈忍不住怒斥。 “陈启澜你疯了是不是?哪有你这么吓人的?真要是出了事……哎!” 话说一半,只见陈启澜忽然紧紧抱住了秦舒窈。 他的身体在颤抖,甚至手心的冷汗浸湿了女人后背的衣衫,他在害怕! 陈启澜怎么能不怕呢? 十年前,如果不是羊倌爷爷及时发现,他的窈窈就真要被湍急汹涌的河水吞噬带走! 出事那一晚他兴冲冲拿着舅妈捎来的进口糖果去了秦家,刚进院门就被羊倌爷爷狠狠揍了一拳。 “滚!你给我滚!以后别再接近我孙女!你这个瘟神!你还想害死她几次!” 一向好脾气的羊倌爷爷那次像是发了疯,一直在怒吼,眼角带着泪。 “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他们无法得逞就报复我孙女?凭什么?我孙女凭什么要替你挡灾?” 屋里传来秦舒窈受到惊吓做噩梦的凄厉哭声。 “救命!爷爷……我好害怕!” 小女孩的声音里满是惶恐绝望,像是一柄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恐惧,还有无边无际的愤怒与仇恨。 他孤身返京,踏入那个已经没了母亲气息的家,闹得陈家天翻地覆,甚至逼得苗新榕跪在他面前。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让人千里迢迢去害你呢?我和你母亲是好姐妹,你母亲临终前,将你和陈家都托付给我!” 苗新榕哭得梨花带雨悲怆失望。 “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后妈,但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阿澜,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化解你心里的仇恨,我……我给你跪下好不好?我求你别和你爸作对了!” 说来很巧,正好几个名媛贵妇去了陈家,正好看到苗新榕为了缓和父子关系而跪求继子的场面…… 很快,消息就散布出去,他成了逼继母下跪的逆子,而苗新榕成了为陈家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可怜人。 但同时,又有不同的声音流传在京城高门里。 有人说苗新榕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数次派人杀害陈家唯一的继承人。 “如果陈启澜出了事,那苗新榕一定是凶手!” 连陈钊也听到了这样的流言,他盛怒之下一番彻查,发现是苗新榕刚出狱的前夫为了报复而谋划了这一切。 而那前夫离奇失踪,至今未见下落。 不管怎么查,事情都与苗新榕没有任何瓜葛。 最终是陈钊亲自担保,他向陈启澜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去驼山县打扰,至此,闹剧落下帷幕,之后再无人来打扰过秦舒窈。 事情过去了很多年,陈启澜以为自己早就忘怀了。 可此时乍然提及,他竟还是一阵阵后怕,似乎只有将秦舒窈抱在怀里,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温度,他的心才能平复。 被陈启澜紧紧抱在怀里,秦舒窈有点无措与害羞。 耿飒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呢,甚至虎子刚走到厨房门口,也被羊倌爷爷捂住眼睛拖走了。 “陈启澜,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快松开我!” 救命,她快被这个狗男人给勒死了! 秦舒窈正在努力挣扎时,只见余翘楚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眼神里隐约有一抹光。 “我听你的,我亲自下厨给他做菜!” 第88章 这是哪家嫂子的厨艺? 部队要开拔奔赴前线了,小镇弥漫着难以言状的悲凉。 高援朝的照相馆里生意格外火爆,从早上到晚上,照相的人排起了长队。 人们明明在笑,可那笑容却感受不到半分欢快。 耿飒用手推车载着满满一车肉菜进了陈家,很是麻利将半扇猪肉扛进厨房里。 “天呐,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肉!” 看到案板上的半扇猪肉,秦舒窈惊呆了。 “我听说前线条件艰苦,很多战士都吃不上热饭,咱们多做些,给部队里的战士们也送一些!” 耿飒蹲在院子里,找到磨刀石开始磨刀,一边干活,一边打量着从屋里走出来的余翘楚。 “小楚,你眼睛可真好看!” 即使余翘楚裹着头巾,可那双如秋水般的杏眼还是很引人注目。 “等秋天园子里的苹果赚了钱,我就带你去省城大医院,把你脸上那几道疤好好治一治。” 耿飒说道:“咱们也不是为了取悦男人,就纯粹为了自己照镜子时高兴,哪个女孩不爱美呢?” 余翘楚不说话,挽了袖子开始处理耿飒买来的大鲤鱼。 晚上的践行宴摆了四桌,除了与陈启澜关系要好的连长、副连长与指导员外,还有十多个有过命情义的战友,这其中就包括吴铁柱。 “来来来,我再加个菜!” 夕阳余光里,只见党彩霞端着个大洋瓷盆进来,里面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清炖羊肉。 “这可是我的拿手菜,每次我家老白外出执行任务,我都给他炖一锅羊肉!” 党彩霞虽然在笑,可眉眼间却带着不舍与担忧。 “小秦嫂子,我包了两屉大肉饺子!” 正说着,又有个军属将两大屉饺子送了过来。 “上车饺子下车面,这是我们老家的规矩!” 原本秦舒窈就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可随着军属们陆续送来的拿手菜,到最后几乎碟子摞碟子的,足足有将近二十道菜肴。 有东北菜锅包肉,有四川菜辣子鸡,有客家菜酿豆腐…… 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在这小小的饭桌上,汇聚了天南海北的特色菜肴。 男人们站在院子里抽烟聊天谈论前线战情,女人们则挤在厨房里做着开席前的最后准备。 吴铁柱和张灵芝走进院子时,原本喧闹的气氛陡然变得冷清。 所有人的眼神不约而同望向门口,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张灵芝神色复杂走进来,她对这里的格局太熟悉了,这里,曾经也是她的家! 而现在,秦舒窈才是这座院子的女主人,那个被簇拥在人群中央谈笑风生的英俊男人,也不再是她的丈夫! “吴班长,来一根!” 有人笑着递给吴铁柱一根烟,又对张灵芝说道:“其他家属都准备了拿手菜呢,嫂子不露一手吗?” “对对对,你和吴班长鸿雁传情那几年,我还尝过你寄给吴班长的炸鱼呢,那味道,绝了!” …… 秦舒窈站在窗口,不动声色看着张灵芝愤恨不甘的表情,她冷冷笑了。 屋子里空间不够大,四桌酒席直接摆在了院子里,陈启澜还特意换了一盏大瓦数的灯泡。 夜幕降临时,大家都落座开席,觥筹交错很是热闹。 男人们在院子里吃菜喝酒吹牛聊天,女人们与孩子们在厨房搭了两桌,气氛也很是欢快。 “哎,这道炸酥鱼是谁家做的?这味道绝了!” 耿飒这一嗓子,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盘卖相一般般的炸酥鱼上。 “我尝一口!” 党彩霞原本不喜欢吃鱼,听到耿飒这话便夹了一块。 咬一口,她眼睛都瞪圆了。 “嗯!这鱼做得好,一点都不腥,连鱼刺都炸酥了!好哇,我都不知道军属里有这样的大厨!” 当下,大家的筷子都伸进盘子里,一人一块,将一盘炸酥鱼抢空了。 秦舒窈的眼神落在吴铁柱身上。 只见他咬了一口炸酥鱼,忽然就停顿下来,咀嚼的动作变慢,就那么怔怔看着,许久,又咬了一口。 “哎!哎!吴班长,这是你家嫂子的手艺啊!” 有人喊道:“我就说以小张嫂子做鱼的好厨艺,不可能不露一手的,低调!你们两口子太低调了!” 这话让吴铁柱的心猛然一痛。 他很清楚这道炸鱼不是张灵芝做的,可这味道……确确实实是他记忆里最难忘的,这是爱情的味道。 只因为他在信里说了句想尝尝她亲手做的菜,于是就收到了一包姑娘亲手做的炸酥鱼。 下意识的,吴铁柱望向张灵芝。 只见张灵芝眼神躲闪,并不敢与他直视,甚至装作什么都听不见,想要蒙混过关。 可秦舒窈哪里会让张灵芝蒙混过关呢? “小张,这炸鱼是你做的吗?” 明知道这炸鱼是余翘楚做的,可秦舒窈故意大声询问。 张灵芝模棱两可答道:“大家吃得高兴就好,是谁做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能没关系呢?今天这顿饭说白了,是咱们军属之间的比拼,哎,今晚是要评出最佳厨娘的!” 党彩霞大声说道:“我提前说明,那道清炖羊肉是我做的啊,可别张冠李戴投错了票!” 人群一阵哄笑,只见秦舒窈说道:“小张,你就别谦虚了,不然还让大家以为是我们欺负你呢!” 张灵芝心里无比懊悔。 若早知道有这样的变故,她昨天就不该提出来赴宴的要求了。 原本是想给秦舒窈添堵故意恶心她,可现在…… “不是她做的!招待所里不能开火烧饭。” 吴铁柱起身说道,眼神格外复杂。 众人一阵唏嘘,秦舒窈哂笑,淡淡说道:“哟,那这可就奇怪了,不是小张做的,可大家却吃出了她的厨艺!” 顿了顿,她似笑非笑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让小张再露一手呗,正好还剩了一条鱼!” 哪里有什么正好?这条鱼原本就是给张灵芝准备的,就是为了此刻! 旁人不知道张灵芝的德行,可秦舒窈却很清楚。 张灵芝从小就好吃懒做,别说是烧菜,她连生火都不会! 也就正好没分到房住在了招待所里,否则她早就露馅儿了! 张灵芝下意识要拒绝。 她扭扭捏捏站起身来望向吴铁柱,一副娇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嫂子们这是在故意刁难我呢,这么一大桌子菜,还非得让我下厨……” 一边说着,她一边落了泪。 “你们若是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何必要这么欺负人!” 说着她撂了筷子就往外走,却没料到吴铁柱拦住了她。 “没人欺负你,只是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炸酥鱼,就现在,我给你打下手,你来做!” 第89章 杀鱼 张灵芝与吴铁柱朝夕相处好几个月,她知道这个男人的脾气,此时的他显然下定了决心,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她就是想耍赖逃走也没有半点机会。 一院子的兵,就是只犯了罪的老鼠也甭想逃走,更遑论她这么一个大活人! 秦舒窈凉凉一笑,指着厨房角落的水盆。 “喏,鱼在那里,小张可以去杀鱼了,像你这么聪明能干,应该不需要别人帮忙吧?” 张灵芝看着秦舒窈眼底的冷意,她几乎咬碎了牙。 “好!我做!” 对视片刻,张灵芝挪开视线,她挤出一丝笑容走到厨房角落里。 只见水盆里养着一条大鲤鱼,虽然已经翻了白肚子,但鱼鳃还在翕动,她的手刚伸进水里,鱼就蹦跳起来,溅了她一脸水。 她被吓得直往后退,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人没有笑,几个孩子却没大没小笑出声来,尤其白成林笑得最大声。 “你以前在信里写过的,你外公家卖鱼,你小时候就学会杀鱼,胆子大得很,怎么现在……” 吴铁柱直勾勾看着张灵芝的脸色,一字一顿问道。 那一份味道熟悉的炸酥鱼,勾起了他心底积攒的怀疑与不满。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此刻迫不及待想要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可能会让他痛苦万分却还是必须要知道的答案! 他不想稀里糊涂上战场,不想稀里糊涂牺牲在战场上。 张灵芝硬着头皮抓起鲤鱼,强自镇定解释。 “我只是太久没有杀鱼,所以有些生疏……” 看着在案板上活蹦乱跳的鱼,再看着吴铁柱递来的刀,张灵芝咬咬牙接过了菜刀。 她要想办法躲过今晚的考验! 只要过了今晚,只要明天一大早吴铁柱上了战场,她就能高枕无忧了! 明晃晃的刀刃在眼前晃动,那一抹银光照在张灵芝脸上,陡然之间,她眼神里闪过一抹狠厉。 她扭头望向秦舒窈,忽然露出一抹阴森的笑。 一手抓鱼,一手挥刀,下一刻,只听张灵芝一声惨叫,小指鲜血喷涌而出,惊得在场一众军属尖叫出声。 张灵芝的左手小拇指被砍断了。 此时只有一层薄薄的血肉维系着那截断裂指头,随着她因为剧痛而不断挣扎的身体,指头在晃动,格外渗人。 秦舒窈瞪大了眼睛。 她显然低估了张灵芝的狠劲儿,起码她没料到这个女人能用断指求生这样狠毒的招数。 吴铁柱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是个心软的人,哪怕心底充满了怀疑,可此时早已顾不得寻找真相了。 张灵芝捂着受伤的左手,脸色煞白,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 她一把推开要搀扶自己的吴铁柱,忍着剧痛用满是鲜血的手去抓鱼。 “今天就算我疼死,也得给你做出炸酥鱼这道菜,也得证明我的清白!” 鲤鱼滑腻的身体上沾满了张灵芝的鲜血,随着不断地蹦跳,整个案板与灶台都被染红了。 “够了!不用证明了!我信你!” 鲜血的刺激让吴铁柱慌了神,不管如何,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他们是领了结婚证的! 当下,吴铁柱抢过张灵芝手里的刀,搀扶着她就要往外走。 经过秦舒窈身边时,张灵芝忽然抬头望向她。 因为疼痛,她的表情已经变得扭曲狰狞,可她还是朝秦舒窈露出胜利的笑容。 就算秦舒窈知道真相又如何? 只要吴铁柱不在乎,就没人能打败她! 耿飒气得直跳脚,忍不住骂道:“这个疯子!这个变态!” 原本,她们是计划利用余翘楚亲手做的菜肴来逼着张灵芝暴露真实面目,然后顺势告诉吴铁柱真相。 看似完美的计划,却架不住张灵芝是个狠人。 “怎么办?就这样让她离开吗?拖过今晚,明天一大早部队就开拔了!” 耿飒抓住秦舒窈的胳膊急声问道。 秦舒窈看着张灵芝得逞的奸笑,看着她依偎在吴铁柱怀中往门口走去。 她扭头,往屋里某个没有亮灯的窗户望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纤细的身影忽然从屋里冲了出来,挥刀砍向依偎在吴铁柱怀中的张灵芝。 在场的人大多都喝了酒,反应不那么敏捷,就算有几个反应快的,也被陈启澜不着痕迹拦了下来。 待吴铁柱反应过来时,对方手里的刀子已经捅进张灵芝的腹部。 随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张灵芝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甚至感受不到伤口出血带来的剧痛。 她……她不是应该在老光棍的地窖里呆到死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舒窈! 这一切都是秦舒窈搞的鬼! 她接羊倌夫妇来小镇只是幌子,真正接来的人是余翘楚,吴铁柱真正的爱人! 余翘楚没有用头巾裹着脸。 她脸上狰狞骇人的疤痕暴露在所有人视线里,再加上她持着淌血的匕首,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修罗。 几个女军属被吓得钻进自己男人怀里,不敢再看眼前血腥的场面。 吴铁柱下意识抓住了余翘楚持刀的手,用力一拧,余翘楚吃痛松开了刀子。 趁着这个机会,张灵芝竟然捡起了刀,打算趁着对方还没开口说出真相就先杀死余翘楚。 只要当事人死了,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也可以将杀人的行径辩解成正当防卫,反正她是军属,反正吴铁柱明天就要上前线。 特殊时期稳定军心是大事,作为军属的她就算犯了罪,也不会受到重罚! 秦舒窈看穿了张灵芝恶毒至极的意图。 在张灵芝捡刀子的瞬间,秦舒窈大喝一声。 “余翘楚,小心!” 听到“余翘楚”这个名字,吴铁柱脸色猛然一变。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毁容的女孩,几乎是出于本能,伸手抓住了张灵芝挥向余翘楚颈动脉的匕首。 把匕首距离余翘楚的颈动脉不过半寸,甚至刀尖已经划破了她的肌肤。 吴铁柱死死握住刀刃,不管张灵芝如何用力也不肯松手半分,就那样,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一滴滴落在余翘楚肩上。 陈启澜等人也已经奔过去,将几乎发疯的张灵芝控制起来。 “嫂子!” 吴铁柱扭头望向秦舒窈,声音在颤抖。 “你刚才……刚才说什么?” 秦舒窈走上前几步,神色平静看着吴铁柱。 “你明明听清楚我在叫‘余翘楚’这个名字!” “吴铁柱,她才是那个与你鸿雁传书数年、爱你至深的女孩!” 第90章 我送你一枚小弹壳 吴铁柱仿佛不敢相信秦舒窈的话,他又望向陈启澜,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你被骗了!” 陈启澜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吴铁柱,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真正的余翘楚就在你眼前,桌上那盘炸酥鱼,也是她亲手做的!” 欣慰一笑,陈启澜说道:“还好,你记得属于她的味道,你没有让她失望!” 像是晴天霹雳,让吴铁柱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靠在自己怀里一身鲜血的张灵芝,再看着眼前半边脸毁容的余翘楚,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仿佛下了一场雪,白茫茫一片。 直到张灵芝的哭声惊醒了他。 “铁柱,我好痛啊!” 张灵芝血淋淋的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哀声说道:“不管如何,与你领结婚证的人都是我,哪怕错了,也不能变了!” “你们当兵的不兴离婚!”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抽醒了吴铁柱。 他眼神惶恐茫然,不敢多看余翘楚一眼。 理智提醒他应该尽快带受伤的张灵芝就医治疗,可身体却在抗议,双腿仿佛灌了铅,无论如何也无法往出迈一步。 “滚开,你这个丑八怪!” 张灵芝恶狠狠注视着余翘楚,盯着她血肉外翻的半边脸。 “就算你是余翘楚,你也配不上吴铁柱,你不就是怕他嫌弃你貌丑,才让我替代的吗?” 她颠倒黑白厚颜无耻,将脏水泼到了余翘楚身上。 “现在你后悔了,又想来抢走他?” 余翘楚在地窖囚禁许久受到巨大刺激,再加上她原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张灵芝开口就戳中她最痛的伤口,一时之间,她只是流泪,一句话竟说不出来。 到最后,她像是发了疯,尖叫着撞上墙壁。 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吴铁柱松开张灵芝扑向余翘楚,在她撞上墙的前一秒挡上去。 余翘楚是用尽全力的,撞在吴铁柱身上,竟让他一阵闷哼,几乎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击力。 与此同时,张灵芝趁着混乱意图逃走,被秦舒窈一把抓住扯了回来。 “跑什么?真相还没大白,谁也别想走!” 张灵芝捂着流血的伤口恨恨说道:“秦舒窈,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对不对?你在报复我!” “我报复你?这是你自己做过的坏事,我不过是将真相公诸于天下,怎么能叫报复呢?” 秦舒窈俯身看着张灵芝的眼睛,语气很冷。 “你在吴铁柱回家探亲的前一天,伙同老光棍将余翘楚囚禁到地窖里,是你亲手划花了她的脸,你敢说不是?” “你偷走了余翘楚与吴铁柱来往的书信,你假扮余翘楚与吴铁柱见面,当晚你给他的茶水里用了药,将生米煮成熟饭,你敢说不是?” …… 秦舒窈每说一句话,张灵芝和吴铁柱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等到她说完事情全部的真相,张灵芝浑身瘫软坐在了地上,吴铁柱则目眦尽裂,死死盯着眼前容颜尽毁的余翘楚。 他眼尖,看到余翘楚颈间挂着一个饰物,几近失礼地伸进她衣领间,将那饰物扯出来,瞬间,吴铁柱泪如雨下。 那是他亲手用子弹壳打磨的吊坠,做工粗糙甚至难看,这是他送给余翘楚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吊坠后面还歪歪扭扭刻着一个“余”字。 这枚做工粗糙的金属吊坠在长年累月的抚摸与贴身滋养下,变得光滑温润,无声诉说着情窦初开少女对爱情的憧憬。 余翘楚的神志不清了,却还是拼了命护住这枚意义非凡的吊坠。 她从吴铁柱手中抢回了饰物,喃喃说道:“这是他送我的,这是他送我的,谁也不能拿走。” 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痛,吴铁柱这个铁血硬汉,负伤流血时都未掉一滴泪,此刻却跪在余翘楚面前,仰天悲哭。 他都做了什么混账事啊! 抬手狠狠扇着自己的脸,吴铁柱的眼睛像是充了血,连眼泪都变成了红色。 “铁柱,就算她是真的余翘楚,可她已经配不上你了!” 张灵芝恶毒说道:“你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吗?她被老光棍关在地窖里,成为了老光棍的玩物,甚至老光棍还将她当做赚钱的工具……” “每次花两块钱,十里八乡的光棍就能快活一次,你能想象她有多脏吗?她是全天下最恶心的女人!” 这话勾起了余翘楚心底最恐惧的噩梦。 她捂住耳朵失声尖叫,疯了似的喊道:“不要过来!求你们不要过来!吴铁柱,救救我……” 一想到张灵芝在绝境时曾喊着他的名字求救,一想到自己没有在她最需要时去救她,吴铁柱的心几乎碎成了渣。 她在承受非人折磨时,他却和害她的女人结婚过日子,将所有的宠爱都错了人,他真该死! 吴铁柱哀叫着,咆哮着,冲上前狠狠掐住了张灵芝的脖子。 “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要把她害成那样!掐死你!我要掐死你!我要给她报仇!” 张灵芝被迫双脚离地,随着吴铁柱的手劲儿越来越大,她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一张脸因为缺氧而发青。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人急着上前去救张灵芝。 得知真相的人们被愤怒裹胁,他们同情战友的遭遇,更同情余翘楚的遭遇,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张灵芝! 就在张灵芝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秦舒窈推了陈启澜一把。 “还真打算闹出人命吗?” 有了媳妇儿的授意,陈启澜轻松从吴铁柱手中救了张灵芝那条狗命。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住陈启澜的裤脚。 “启澜,原本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是秦舒窈抢走了你……如果不是她抢走了你,我就不会打余翘楚的主意,她也会顺利嫁给吴铁柱。” 说到这里,张灵芝忽然扭头看着吴铁柱,眼神癫狂凶狠。 “这一切都是秦舒窈的错,是她害了我,是她害了你和余翘楚,要报仇,你就去杀死她!” 像是怕这些人不信,张灵芝大声喊道:“我有前世的记忆,上一世我和陈启澜是夫妻,余翘楚和吴铁柱是夫妻,只有秦舒窈……” “她是个该死的贱人,是一条关在我家后院的瘸腿狗!” 第91章 她是我的璀璨星辰 下一刻,耿飒一脚踹在张灵芝嘴上,成功让她闭了嘴。 “还前世的记忆?还你和陈启澜是夫妻?真以为我们是傻子吗?你随便放几个屁就能骗我们?” “就是,我家成林都不信你这些鬼话,呸!” 党彩霞啐了一口,骂道:“你骗了吴班长不说,还不要脸到想和陈连长做夫妻?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 谁能信张灵芝这离谱至极的话? 普通人连今生都过得稀里糊涂艰难困苦,谁还在乎前世呢? 人群议论纷纷,讥讽张灵芝的异想天开,只有秦舒窈抿着唇不说话。 她心里很清楚真相是什么,可她没有当圣母的恶心癖好,没打算里外不分替仇人说话。 “报警了没?” 秦舒窈终于开口询问。 “报了报了,刚才一出事我就报警了!” 有军属说道:“都动刀子见了血,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谁让你报警的?你要是报了警,余翘楚怎么办?” 耿飒扯着嗓子冲那个报警的军属大吼,秦舒窈拦住了她。 “报警是对的!” 听到这话,耿飒一愣,正要反驳几句,可看到秦舒窈成竹在胸的样子,她便没再说什么。 反正她信秦舒窈,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她都支持! 听到报警,张灵芝捂着伤口再次打算逃走,可秦舒窈不会给她任何机会的。 很快,警察赶了过来,先是将受伤的张灵芝送到医院治疗,又将持刀伤人的余翘楚带回派出所。 吴铁柱像是失了魂,他一路跟着警车进了派出所,就那么怔怔看着余翘楚摇摇欲坠的背影。 在被带进审讯室时,余翘楚忽然回头看着吴铁柱,璀璨一笑。 “你比照片里更英俊帅气些!” 她神态平静,像是忽然痊愈了,没有丝毫的疯癫。 “余翘楚!” 吴铁柱追上前几步,哽咽说道:“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余翘楚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冲吴铁柱挥挥手,便头也不回走了。 看着她离开,吴铁柱再无法按捺心中的痛与煎熬,他蹲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捂住了脸,可眼泪还是从指缝里涌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 “胡闹!真是瞎胡闹!” 政委洪梅生闻讯赶来,气得直骂人。 “我就说部队开拔前三天不能放假,以防出现动摇军心的事件,团长非不听,现在好了……” 洪梅生听说了吴铁柱被骗婚的事,也知道是秦舒窈一力主导揭穿了真相。 “小秦,不是我说你……” 忍了又忍,洪梅生还是没忍住。 “你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事儿捅出来?就不能……等战争结束之后吗?” 他责怪道:“平日里看着你挺懂事的,怎么此刻却拎不清楚了?” “洪政委,正因为我拎得清,才要趁着吴班长没上前线之前,将真相告诉他,您敢保证他一定会活着回来吗?或者说……” 秦舒窈顿了顿,说道:“您能保证奔赴前线的每一个战士都活着回来吗?如果您敢保证,我可以接受任何处罚!” 洪梅生不敢保证。 昨晚他告诉肖芳自己也要去前线的消息,肖芳当时就哭了。 “你要去可以,你向我保证安然无恙回家!” 他抿着唇不说话,肖芳又退而求其次。 “活着回来总可以吧?哪怕缺胳膊少腿,只要人活着就行!” 可就算如此,他也没办法给妻子任何承诺,只能任由妻子哭了一整夜。 “如果吴班长牺牲在战场,那才是真正的遗憾,他不知道自己娶错了人,不知道有个深爱他的女孩被辜负!” “他的抚恤金将被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拿走,他的英魂,无法瞑目!” 秦舒窈定定看着洪梅生。 “洪政委,如果您是吴铁柱,您要不要知道真相?” 洪梅生说不出一句话来。 “洪叔,这事儿我都知道,是我帮窈窈出的主意做的决定,您要罚,就罚我!” 陈启澜将秦舒窈护在自己身后,平静说道。 “我以为这不是动摇军心,如果吴铁柱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那他就不配上战场,更不配当兵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战友在前线拼命,后方却有坏人趁机给他捅刀子。” 对峙片刻,洪梅生一声叹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已经擦干眼泪的吴铁柱。 “你若是……” “不!政委!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拦我上战场,这是军令,这是军人的使命!” 洪梅生刚开口,吴铁柱就冒失打断了他的话。 “报告首长,我能克服任何困难,我请求上战场杀敌!” 看着吴铁柱坚韧的眼神,洪梅生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出来!” 吴铁柱哽了一哽,终于开口说道:“首长,我……我请求离婚!” 军人的结婚与离婚都有很严苛复杂的流程手续,而明天,部队将要开拔,很显然是来不及了。 可就算如此,吴铁柱还是想给余翘楚一个交代。 错了及时纠正,他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哪怕将来被张灵芝唾骂薄情寡义冷血无情,他也不在乎。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一旦他牺牲在战场,抚恤金该由谁领取? 一想到张灵芝以他遗孀的身份领取他用命换来的钱挥霍享受,甚至还欺凌折磨余翘楚,他就怒火中烧。 张灵芝该庆幸部队明天开拔,否则以她做过的坏事,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以!” 洪梅生想了会儿,点头答应了。 “你把你的结婚证交给秦舒窈,明天让她去趟民政局,我会提前安排好的。” 一脸感激的吴铁柱给洪梅生深深鞠了一躬。 随即,他转身看着秦舒窈,眼神里满是哀求。 “嫂子,求你帮我照顾好她,也麻烦你替我转告她,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就娶她!如果我不能回来……” 吴铁柱嘴唇翕动,眼眶的泪涌了出来。 “下辈子,我一定会找到她,哪怕做牛做马匍匐在她脚下,也要弥补对她的亏欠,是我辜负了她!” “我没有父母亲人,若是我牺牲了,我的抚恤金都留给她。” 最后的最后,吴铁柱哽咽说道:“不管她经历了什么,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纯洁无瑕的女孩,是我需要仰望才能看到的璀璨星辰!” 第92章 你要是敢死,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秦舒窈将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了负责本案件的警察。 饶是警察见多了世态炎凉,可听闻余翘楚的悲惨遭遇,还是大吃一惊。 “原本可以从囚禁余翘楚的老光棍口中查出真相,然而他的忽然死亡,让所有线索都断了。” “当地警方考虑到张灵芝的军属身份,再加上吴铁柱即将上战场,为了不扰乱军心,他们只能暂停调查。” 秦舒窈苦笑说道:“是,都在说大局为重,可凭什么要让余翘楚来为大局负责?谁又来对她负责?” 警察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如果你所言为真,我们一定会秉公办案,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明天一上班,我们就给案件所属地发公函,务必尽早尽快破案!” 顿了顿,他又说道:“军方首长也很关心这个案件,我们不敢有任何马虎。” 余翘楚毕竟伤了张灵芝,还要接受一些问询,今晚肯定走不了。 而此刻,距离陈启澜归队奔赴战场只剩不到三个小时了。 深夜月光惨淡,这座偏远小镇却灯火通明,院墙那边女人的哭声络绎不绝,让秦舒窈也一阵阵鼻子发酸。 她被陈启澜牵着穿过街道,远远的,看到了他们的家。 院子里亮着灯,本该睡觉的虎子兄妹依偎在羊倌爷爷怀中,静静等待着。 “七爸爸!秦阿姨!” 小娇眼尖,看到携手归来的两个人,迈着小短腿奔出来迎接。 “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 在小娇即将扑入秦舒窈怀中时,陈启澜抢先一步将她捞了过来。 “秦阿姨,我们今晚能和你们一起睡吗?” 小娇虽然在陈启澜怀中,手却攀着秦舒窈的肩膀。 听到这话,秦舒窈有些诧异,她望向虎子,正好捕捉到小男孩期待的眼神,但很快,虎子又别扭转过了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心底的悲伤被冲淡了些,秦舒窈笑着点了点头。 羊倌爷爷没有说话,只是扶着老伴儿往厨房走去。 陈启澜好心提醒道:“爷爷,卧室在那边,您走反了!” 没有停下脚步,羊倌爷爷轻声说道:“没走反,我给你煮几个鸡蛋烙几张饼,你拿着在路上吃,别饿着!” 哪里能饿着呢?全编制的团,是有炊事班背着锅负责伙食的! 可陈启澜没有拒绝羊倌爷爷的好意,他点头说道:“好!您烙的饼好吃,我多带些!” 听到这话,羊倌爷爷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陈启澜将一张行军床搬到他们卧室,让虎子睡在行军床上,小娇则与他们一起睡在大床上。 小娇一脸满足依偎在秦舒窈怀中,直到睡着还攥着她的衣襟。 窗帘没有拉上,月光洒在孩子稚嫩的脸上,小娇已经睡熟了。 陈启澜蹑手蹑脚坐起来,将原本放在床下面的小盒子搬上来放在秦舒窈面前。 “这些都留给你!” 借着月光,秦舒窈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些金饰金条,价值不菲。 金饰下面压着两本京城的房屋产权证,产权人一栏赫然写着“秦舒窈”三个字,而日期落款竟然是去年五月份! 秦舒窈茫然问道:“日期写错了吗?去年五月份,咱们还没认识呢!” “傻姑娘!” 陈启澜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还有一些财产由姥姥和舅妈保管,如果我不能回来,她们会过户到你名下……” 话说一半,秦舒窈捂住了他的嘴。 “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陈启澜顺势吻着她的手心,笑着用粗糙宽大的手包裹住她纤细柔软的小手。 “她们给你什么,你都一概全收,不要任性拒绝,清高没有意义,寡妇讨生活总是有些艰难,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 他继续着自己刚才未说完的话,语调平静留下遗嘱。 “之前有我保护你,你不想找亲生父母也就罢了,但现在我……我给舅舅打过招呼了,你随时开口,他随时会帮你。” “你若是想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生活,虎子兄妹交给肖阿姨照顾,我也已经与她说过了。” …… 陈启澜看着秦舒窈的眼睛,温润平静地交代着一切。 他事无巨细安排好了秦舒窈未来的人生,甚至给了她很多选择,都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而每一条往前走的路上,都没有他的身影。 因为他默认自己已经牺牲了,无法再陪秦舒窈走完接下来的路。 说到这里,陈启澜俯下身来,温柔吻去妻子脸上汹涌滚落的泪水。 泪水咸湿苦涩,从舌尖一直苦到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千万不要为我守寡,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善良好看,这世上一定有像我一样慧眼识珠的男人在等你。” 说这话的时候,陈启澜的心好痛好痛。 一想到他心爱的女孩被别的男人揽入怀中笑靥如花,一想到她将来会与别的男人生儿育女相伴一生,他的心像是碎了。 “我当然不会为你守寡!” 秦舒窈胡乱抹去眼泪说道:“你一死我就嫁人,生儿子生闺女,他们会管其他男人叫爸爸,没人会记得你!” “甚至等将来我死了,也不会与你合葬,下一世我还嫁给他,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和你这个王八蛋见面!” “王八蛋!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王八蛋!” 说到最后,秦舒窈几乎是在嘶吼,泪水仿佛决了堤,一滴滴落在陈启澜手背上,灼痛了他的心。 “不!不要与他合葬!我们只是暂时分别,下一世还要再做夫妻的!” 陈启澜也忍不住哽咽了,他红着眼眶抱住秦舒窈,埋首在她怀里,委屈得像是被抛弃的孩子。 “你信我!下一辈子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了!” “那你就给我活着回来!” 秦舒窈咬着牙说道:“哪怕到最后的绝境,哪怕眼前没了希望,你也不能放弃你自己,更不能放弃我!” “你要是敢死,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陈启澜的肩膀在抖动,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秦舒窈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濡湿滚烫,灼烧着她的灵魂。 他们就那么抱在一起,恨不得时间在此刻定格。 窗外晨光熹微,集合的号声响彻在小镇每一个角落。 院子里,陈启澜一身军装英姿勃发,他看着双眼红肿的秦舒窈,站直身体敬了个军礼。 “窈窈,我走了!” 第93章 少年强则国强 短短的一条街上挤满了送别的人,部队经过时,人群里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哭泣的人是某个战士的妻子,是某个战士的母亲,是某个战士的孩子…… 他们以妻子的身份送别丈夫,以母亲的身份送别儿子,以孩子的身份送别父亲。 他们明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可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阻拦亲人上战场杀敌卫国的决心。 这仗,总得有人去打,这国,总得有人去守卫,这家,总得有人来保护。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黄土一抔魂,祖国边疆的每一寸,都是无数英烈用血肉之躯铸成的! 县城里的高中生也在老师的带领下步行一个多小时赶来送别。 “同学们,队伍里的很多战士,其实与你们年纪相仿,你们在书声琅琅的校园学习时,你们的同龄人已经扛枪上战场保家卫国了!” 老师的眼尾湿润,声音哽咽不已。 “这和平繁荣的生活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你们安静的书桌是他们用鲜血换来的,你们还有什么资格不好好学习?” “记住了,少年强则国强!” 老师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让学生们红了眼眶。 长街上少年送少年的场景,竟让许多人潸然泪下。 “立定!” 一声令下,所有的战士停下了脚步。 陈启澜的七连正好停在秦舒窈面前,而一身戎装的陈启澜与秦舒窈咫尺之遥,甚至伸出胳膊,她就能握住他的手。 可手臂仿佛被灌了铅,秦舒窈怎么也抬不起来,只是含着泪,贪婪注视着陈启澜的侧脸。 “向左转!” 陈启澜向左转时,正好与秦舒窈面对面。 他目视前方,眼角余光望向自己心爱的妻子,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全体都有,敬礼!” 随着陈启澜的命令,七连所有官兵整齐划一敬了个军礼。 这个军礼,是对家园的告别,是对亲人的歉疚,还有战必胜的承诺。 这些军人的面孔年轻却坚韧,他们是谁的孩子?他们是谁的丈夫?他们是谁的父亲? 战争的惨烈无情让他们无法再与亲人团聚,可战争,又是为了让子孙后代都能团聚! 忽然,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秦舒窈扭头看,只见本该在派出所接受问询的余翘楚在两名便衣女警的陪同下赶了过来。 “吴铁柱!” 上千人的注视下,余翘楚在奔跑,在四处寻找吴铁柱的身影。 她脸上的围巾被清晨的风吹起,露出那狰狞骇人的伤疤,可她不在乎。 都是身穿军装的人,她无法分辨清楚吴铁柱在何处! 见状,秦舒窈上前给了陈启澜一个匆忙的拥抱,说道:“保重!” 随即她扭头,拉着余翘楚的手腕往前奔,去追寻那错过的爱情。 吴铁柱所在的连队已经登车准备出发了。 即使周边的声音嘈杂,可他还是清楚听到了余翘楚的呼唤。 他猛然扭头看,只见女孩在奔跑,在流泪,在一声一声叫着他的名字。 “吴铁柱!” 在军车发动的瞬间,余翘楚看到了吴铁柱。 他站在车上,她站在地上,追随着车子一直在跑。 “你要活着回来,你要活着回来娶我!你在信里说过的,我是你心目中比星辰还耀眼的女郎!” 余翘楚在笑,眼泪落在了风中,下雨了! 吴铁柱笑了。 他站直身体,冲着余翘楚敬了个军礼,这是军人最庄重的承诺! 军车一辆接着一辆轰隆隆离开小镇,当最后一辆军车驶出人们的视线时,原本压抑的气氛随着几声悲凉哭声而越发让人难受。 雨势越来越大,可没有人转身离去。 秦舒窈看着陈启澜离开的方向,她的脸上满是水雾,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随着部队奔赴前线,原本热闹的小镇陡然变得冷清,甚至有些死气沉沉。 秦舒窈跟着两名女警,将余翘楚送到了拘留所。 “你别担心,这边警方已经与驼山县警方联系上了,因为吴铁柱的军人身份,两地警方专门成立的专案组来调查这起案件。” “哪怕老光棍死了,张灵芝也跑不掉!” 余翘楚轻轻“嗯”了声。 “你舅妈劝我来这里时,她说你能帮我讨公道,我其实不信的,我最初来这里,只想最后见吴铁柱一面,然后……” 然后了无牵挂离开这个世界。 可秦舒窈给了她咬咬牙活下去的勇气,因为人间值得! “我昨晚想了一整夜,我想好了,我要好好活,等他打完仗回来!” 余翘楚第一次笑,脸上的疤似乎也没那么骇人了。 “旁人笑话我没关系,只要他不嫌弃我,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什么叫脏? 她只是无辜的受害者,她什么错也没有,她的心灵一如既往的纯真善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干净千百倍! 秦舒窈笑着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回头等他们到了前线安定下来,你可以像从前那样给吴班长写信,要是条件允许,还可以打电话呢。” “你什么都别怕,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目送余翘楚进了看守所的门,秦舒窈与耿飒骑着自行车直奔县城。 吴铁柱连夜写了一份情况说明书,军方那边给地方政府打了招呼,还出具了一份盖章签字的同意离婚文件。 虽说依然不符合流程规定,但民政局考虑到吴铁柱身份的特殊性,还是决定特事特办,当场就办理了吴铁柱和张灵芝离婚的手续。 拿到离婚证时,耿飒高兴坏了。 “天呐,吴班长可算是离婚了,他终于摆脱了张灵芝那个疯子!” 秦舒窈眉宇间依然带着一抹担忧。 “离婚才只是刚开始,什么时候查清楚张灵芝犯下的罪,将她绳之以法才是真正的胜利!” 随着陈启澜奔赴战场,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要尽快处理好这些事,安顿好爷爷奶奶还有虎子兄妹以后的生活,等忙完这些,她就该出发了。 她要去做最重要的事,她要去救自己的丈夫! 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秦舒窈将离婚证装在了包里,冷冷一笑。 “走,去医院,给张灵芝送离婚证!” 第94章 你没资格替他们说原谅! 张灵芝的伤势并不严重。 余翘楚的状态很糟糕,并没有什么大力气,所以没对张灵芝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县医院的特殊病房里,两名女警神色警惕守在门口,秦舒窈出示了警方开具的证明,这才进入了病房里。 张灵芝双目呆滞躺在床上,听到动静回神,看到秦舒窈时脸色陡然变了。 “你来做什么?吴铁柱呢?他为什么不来救我?” 翻身坐起来,张灵芝的表情扭曲狰狞。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这婚是如何结的,他既然已经娶了我,不认命也得认命,至于余翘楚……” 低头看着自己小腹的伤,张灵芝哼了哼。 “只要她自己离开小镇,不再纠缠吴铁柱,不打扰我的婚姻,我可以不追究她的责任!”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秦舒窈笑了。 “张灵芝,你可能没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事已至此,不是你追不追责的问题,而是你会不会被追责!” 秦舒窈将离婚证扔在张灵芝面前。 “喏,以后别再以军属的身份自居,别打着军属的幌子招摇撞骗耀武扬威,你不配!” 张灵芝以为秦舒窈在唬她,视线在离婚证上停了一眼就离开了,满是不屑。 “你少用这招骗我,只要我不同意离婚,我就永远是吴铁柱的妻子,就算他死了,我也是他的遗孀,是唯一有资格领取他抚恤金的家属!” 说到这里时,张灵芝眼睛里满是恶毒。 “哦……我忘了呢,吴铁柱这时候已经去前线了,他可得保重呐,你家陈连长,也得保重呢!” 虽然部队奔赴前线的时间比上一世提前了两个月,可张灵芝敢笃定,最终的结局不会改变。 “你家陈连长搞不好会死在敌人的枪炮之下,啧啧……” 张灵芝捂着嘴笑,说道:“秦舒窈,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你做寡妇的惨状了!” “这么一想,敌人才是好人啊,他们才是主持正义的……啊!” 话音未落,秦舒窈一耳光抽在张灵芝脸上。 “放你大爷的狗屁!你敢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秦舒窈勃然大怒,指着张灵芝的鼻梁怒骂。 “狗东西,你给老子记住了,侵犯我祖国疆域领土、杀害我边境同胞的敌人永远都是敌人!” “不管什么理由,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仇都不许忘,谁都没有资格替那些无辜死去的同胞原谅敌人!” 跟在陈启澜身边这么久,秦舒窈知道战争有多惨烈,敌人有多凶残。 虎子的父亲是怎么牺牲的?高援朝的腿又是怎么没的?那烈士陵园里的一座座墓碑又是谁的? 张灵芝有什么资格说敌人是好人?有什么资格说敌人在主持正义?就为了她的一己私欲吗? 王八蛋! “张灵芝,就冲你今天这句话,我非得把这种随时都会出卖国家做走狗汉奸的畜生送进监狱里!” 秦舒窈摁着张灵芝的脖子,强迫她看着离婚证上的盖章。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离婚证是真的,你别想拖垮吴班长!” 说罢她转身离开,走出病房的瞬间,听到张灵芝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没同意!我不离婚!秦舒窈我恨你!” 耿飒在楼下等着,看到秦舒窈出来,她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张灵芝一定差点气死吧?” 她有点遗憾没看到张灵芝气急败坏的嘴脸,啧,真是报应不爽! 秦舒窈正要说话,视线余光里,恍惚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庞。 “耿飒,那个人……” 她指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说道:“你看他,像不像高锦粱的弟弟?” 耿飒顺着秦舒窈的视线望去,对方已经匆匆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不可能是高锦东!” 打量了片刻,耿飒笃定说道:“高锦东小学都没毕业,怎么可能做医生呢?我前段时间见过他,在舞厅做服务员呢!” 秦舒窈有些恍惚。 是她认错人了吗?可那张脸,与高锦东太像了! “我觉得不太对劲,不行,咱们追上去看看,万一就是他呢?” 联想到上次张灵芝假怀孕时,就是靠着县医院的某个医生替她揽下所有责任才洗脱嫌疑,秦舒窈不能不怀疑。 耿飒嘴上说着不可能,可还是与秦舒窈一起追了上去。 那个年轻男人步伐匆忙,一边往外走一边四处张望,走到医院门口,正好有个老大娘倒地不起。 可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非但没有停下救人,反而脱下白大褂匆匆离开了。 “哎!他脱掉白大褂的背影有点眼熟了!” 耿飒一脸惊诧说道:“他不是舞厅服务员吗?跑到医院冒充医生干什么?坑蒙拐骗?” 这也是秦舒窈疑惑的地方。 “走,我们跟着他,看看他要干什么!” 看到那个男人穿过马路进了小巷子,耿飒当即就要追上去。 然而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秦舒窈,我想和你谈谈!” 来人是赵平原,那个极力想与秦舒窈抢七十亩果园承包权的投资客。 “你提出的条件我考虑过了!” 赵平原有点不甘心,却还是说道:“要合作可以,但百分之五的抽成太少了!” 被这么一耽搁,那个酷似高锦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交错凌乱的巷子深处了。 秦舒窈无奈,只能先处理赵平原提出的要求。 “那你想要多少抽成?” 赵平原比画了个手势,说道:“六四分成,你六我四!” “那你还是哪里两块哪里呆着吧!” 一听这话,秦舒窈不带半点犹豫,拉着耿飒就要走。 耿飒却有点心动,低声说道:“园子里的苹果眼看着都熟了,我四下打听了一番,根本没人收这玩意儿!” “县城那几家卖水果的小摊,只出两毛钱的价格,还要赊账呢!” 她知道秦舒窈这几日焦头烂额在忙余翘楚的事情,所以果园里的麻烦事她一直自己扛着。 眼看着果子都红了,可却卖不出去,耿飒急得嘴角直长泡! 早知道如此棘手,她当初就该坚持自己的想法,把果树挖了种烟叶! 眼下赵平原找上门来,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呐,别说六四分成,就是五五分也可以! 秦舒窈却胸有成竹,安抚似的捏了捏耿飒的手心。 “我心里有数,苹果肯定卖得出去,你放心!” 说罢她拉着耿飒继续往前走,果不其然,赵平原再次追了上来。 “哎,秦舒窈你别急着走啊,你要是嫌六四分成不合适,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嘛!” 他快走几步挡在秦舒窈面前,笑容里带着一点无奈的讨好。 “你看这地方人来人往挺乱的,这样,我请客吃饭,咱们边吃边聊行不行?” 第95章 合作 早已过了吃饭高峰期,这会儿饭馆里没几桌人,上完菜,老板娘坐在角落里算账,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秦舒窈,你就不怕你找不到渠道,上万斤果子都烂在树上?” 赵平原用探究的语气问道。 “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冬天把树砍掉,来年种烟叶!” 秦舒窈勾唇一笑,反问道:“倒是你,违约金付得起吗?或者说,你舍得自己辛苦开拓出来的渠道吗?” “又或者说,你找到替补资源了吗?” 看着赵平原的眼睛,秦舒窈不紧不慢说道:“比起你面临的麻烦,我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你说对不对?” “你这女人,真是有魄力!” 打量了半响,赵平原终于败下阵来,对秦舒窈心悦诚服。 “你的三个问题,都掐住了我的命脉呐!” 他也不再隐瞒,说道:“我实话实说吧,我当初投入全部身家才搞起了这片果园,却不料被目光短浅的合作伙伴坑了。” “莞城的客商已经数次与我联系供货的问题,我没法子交代,只能回来与你们谈合作。” 赵平原十几岁就在外面打拼做生意,虽然没有大成就,但也算见多识广。 这次栽在两个女人手中,让他郁闷到几乎吐血,甚至发誓就算是破产也不会再回来求秦舒窈了。 但冷静后一算账,他觉得脸面这东西远不如赚钱要紧,于是颠颠儿又回来了。 “秦小姐,现在果园是你们的,我也插不上手,所以我打算成立一个果行,专门给那些外地客商收购水果赚差价,说白了,就是掮客!” “打个比方,我拿到的订单是一块五的价格,我以一块钱的价格从你手中收购产品,赚取五毛钱的差价!” 赵平原苦笑说道:“我也是奔着赚钱来的,不然谁愿意受这份罪?你不能让我一点油水都捞不着吧?” 顿了顿,他继续给秦舒窈算账。 “我大概预估过,今年那七十亩果园少说也有两万斤的产量,按照一块钱的价格来算,你们能赚两万块!” 听到这话,耿飒惊呆了。 多少?两万块?赵平原不是在骗人吧? “如果你们觉得可以,我们现在就签合同!” 一边说着,赵平原一边从包里拿出了提前预备好的合同,放在秦舒窈和耿飒面前,甚至还有五千块的订金,与合同放在一起。 白纸黑字的合同清清楚楚,桌上那一摞钱过于惹眼,原本在算账的老板娘都忍不住望过来。 耿飒激动到眼睛都在冒光。 “我的祖宗哎,还犹豫什么呐,赶紧签啊!” 她看到秦舒窈迟迟不肯拿起笔,耿飒急得团团转,生怕赵平原反悔。 “赵先生,你这人没诚意!” 秦舒窈拿起合同扫了一眼,说道:“只赚五毛钱的差价?你确定吗?” 只见赵平原略微有点心虚,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不管我赚多少,你们赚两万块还少吗?要知道,你们这和白捡钱没区别!” 他有点愤愤然,说道:“要不是我那两个同伴目光短浅让你们抓住机会捡漏,别说两万,就是两百块也轮不着你们来赚!” “如果我的消息没出错,客商给的价格实际上是三块钱!一块钱这种价格,你也好意思开口?” 秦舒窈勾唇冷笑,将合同扔在桌上。 “欺负我们不懂行情?你未免太狗眼看人低了!” 说罢,她起身拉着耿飒就要走,却被赵平原伸手拦住。 他脸色不太好看,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见过客商了?” 秦舒窈冷着脸不说话,像是默认了。 片刻,赵平原低声飙了句脏话,咬咬牙说道:“一块五!一人一半行不行?” “两块,否则没商量!” 秦舒窈态度强势,说道:“或者我自己去找客商谈,省得与你扯皮!” 听到这话,赵平原差点就要骂人了。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从哪里查出他辛辛苦苦拉来的客商信息? 不等赵平原缓过气来,秦舒窈再次提出要求,差点把赵平原气晕过去。 “还有,我要入股你的果行,利润三七分成,我三你七!” 秦舒窈语气强势,显然不是在和赵平原商量。 “你……你怎么不去抢!” 赵平原终于炸了,他气得嗷嗷叫。 “秦舒窈,你不会真以为离了你这七十亩果园我就玩不转吧?我摸爬滚打这几年,还没见过你这种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人!” 他拿起桌上的合同就要撕掉,却听秦舒窈不紧不慢开口。 “我可以弄到境外的订单!” 听到这话,赵平原撕合同的动作瞬间停滞了。 “你说什么?什么订单?” 秦舒窈看着赵平原的眼睛,重复了自己刚才的话。 “外贸订单,赵先生有兴趣合作吗?” 原本怒火三丈的赵平原瞬间平复了心情,重新坐下来将揉皱的合同捋平,脸上重新带上笑容。 “和秦小姐合作,是我的荣幸!” …… 傍晚,在夕阳余光里,秦舒窈和耿飒搭乘一辆顺路拖拉机回家。 在拖拉机“突突突”的巨大噪音里,耿飒一手捂着装有一万块钱的包,一手抓着秦舒窈的胳膊。 “果园这边,你早就谋划好了,对不对?” 晚风吹在秦舒窈脸上,她勾着唇笑,大声说道:“对,从咱们承包这七十亩果园开始,我就在谋划了!” 秦舒窈觉得“谋划”这个词用得很好,她很喜欢。 上一世时,张灵芝曾涉足过水果贸易生意,只可惜赔得血本无归。 彼时张灵芝曾多次提及过“赵中原”这个名字,说这人如何有头脑,如何有本事,如果在短短两三年就成为业内翘楚。 何翠莲问张灵芝为何不与这样厉害的人合作赚钱,张灵芝一脸幽怨与不甘。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为了讨好他,都不惜把自己当成礼物送到他床上,奈何人家瞧不上我!” 所以秦舒窈先动手为强,她求裴落樱帮忙查了赵平原的底,包括他手中所有的客商信息,都尽数在她掌控之内。 当然,她不打算抢赵平原手中的资源,这些只是她和他谈判的筹码而已,她有自己的算计。 她笃定一个合格的生意人,是不会放过任何赚钱机会的,果然,她赌赢了。 耿飒在兴奋之余又有些担忧。 “舒窈,你给赵平原承诺的外贸订单……你应该是故意骗他的吧?” 第96章 你老婆很像一个人 天擦黑的时候,拖拉机抵达了小镇。 司机是镇上砖瓦窑的老板,说什么都不肯收秦舒窈的钱。 “你家男人上战场打仗保家卫国,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砖瓦窑老板惋惜说道:“都是年轻人呐,有些战士甚至比我儿子还年轻……” 见状,秦舒窈没有再坚持付钱,道了谢与耿飒一起往家里走去。 “我没有骗他!” 秦舒窈冷不丁开口说话,耿飒一时没反应过来。 “骗谁?骗什么……哦!你是说赵平原的外贸订单!” 回过神来,耿飒终于想起这是自己在拖拉机上提出的问题,当时秦舒窈笑了笑没说话,她便没再追问。 “你别看赵平原现在一无所有被咱们拿捏,但用不了三年,他就能乘着改革的东风崛起,成为赫赫有名的富商。” 上一世的秦舒窈被囚禁在张家柴房里,窗户没有玻璃,几张旧报纸糊在窗上,根本无法遮风挡雨。 她没事的时候就看着旧报纸的内容,每一个字,每一个新闻她都看了千百遍,记得滚瓜烂熟。 其中有一份经济报,上面刊登了赵中原创业的经历。 从最初做果农到创办果行做中间商赚差价,再后来开办农产品商贸公司,将我国的农产品出口到苏联。 他从无到有,从寂寂无名的二道贩子发展至大公司老板,只用了三年时间! 在那份报道里,有对赵平原的采访,他谈到外贸生意时,专门提及了自己的贵人,一个叫章甘岭的军门子弟。 章甘岭在战场负伤退役后投身商界,因为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所以一直在苏联那边做外贸生意。 赵中原机缘巧合下认识了章甘岭,才有了后面的飞黄腾达。 所以秦舒窈求了舅妈裴落樱,让她帮忙查查章甘岭这个人,她要赶在赵中原之前结识章甘岭,将这个宝藏资源攥在自己手中。 其实说来她有些卑劣,仗着自己有前世记忆的优势,借赵中原成功的东风抢先一步而已。 “章甘岭?” 耿飒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 “哎!哎!我想起来了!” 她拊掌说道:“舒窈,你记不记得章淮海?” 秦舒窈当然记得章淮海,与陈启澜一起执行危险任务,当着陈启澜的面直勾勾盯着她,很是冒昧唐突。 而她对章淮海也有种难以言状的熟悉感,可明明他们之前根本没见过面。 “章甘岭是章淮海的大哥,一母同胞的大哥!” 耿飒说道:“上次不是说了嘛,章淮海到处找他失散的妹妹,我就多打听了几句,他上面有三个哥哥,大哥就叫章甘岭,受伤退役后做生意呢!” 这个消息让秦舒窈愣住了,世界这么小吗? 她一心想要攀上关系的章甘岭,竟然是章淮海的大哥? “舒窈,你是爷爷奶奶捡来的,而且你的年龄和章淮海丢失的妹妹相仿……” 耿飒笑,说道:“搞不好你就是章家苦苦寻找的小女儿,妈耶,章淮海的家世不比你家陈连长差,他爸爸可是兰城某集团军政委呢!” “你想什么呢!我哪里有那个命?” 秦舒窈低头往家里走,语气微微有些悲凉。 “我是被遗弃的婴儿,要不是爷爷鬼使神差半夜进山找羊,我恐怕就被野兽叼走了。” “再者说了,你也见过章淮海,我和他压根儿没有相似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兄妹关系?” 她活得比谁都现实,从来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回了家,羊倌爷爷已经做好了饭菜,有一盘秦舒窈最喜欢吃的腊肉,多放油,用青辣椒炒一炒,很下饭。 秦舒窈就着那一盘辣椒炒腊肉,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 收拾妥当回到卧室,那种道不出的凄凉孤单忽然铺天盖地袭来,让秦舒窈难过到喘不上气。 昨晚,她还与陈启澜在卧室里拥抱交谈,他还像个孩子般伏在她怀里偷偷落了泪。 可现在,这屋里只剩她一人孤零零坐在床上,再也没有人与她闹腾与她笑,再也没有人耍赖叫她媳妇儿。 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中,秦舒窈无法控制的,对陈启澜产生了极其强烈的依赖感,说白了,就是爱。 是的,秦舒窈无法否认自己对陈启澜浓烈汹涌的爱,甚至她愿意为他去赴死! 泪水翻涌,在惨淡月光下,秦舒窈难以抑制地将脸埋在枕头间,痛哭失声。 同一片月光下,一辆军列疾驰在铁轨上,一路往南。 陈启澜在闷罐车里席地而坐,深夜,他却了无睡意,抽着烟沉默望向天际那一轮明月。 此时此刻,他的窈窈睡了吗? 她有没有因为分别而哭泣难过? 思及至此,陈启澜的手紧紧贴着心口的位置,在胸前的口袋里,装着一张他与秦舒窈的合影。 无法抑制内心的思念,陈启澜将照片拿出来,借着明月的微光注视着照片里的女孩。 她乖巧依偎在他怀里,眉眼间带着让人怦然心动的纯真与娇羞。 “陈连长,这就想老婆了?” 有人坐在陈启澜身边,笑着打趣道。 “废话,能不想吗?” 陈启澜一声叹息,正要将照片重新装回口袋里,却被人抢走了。 抢走照片的人叫辛平,半年前刚从兰城军区调到陈启澜所在的侦察营,任三连副连长。 “陈连长,你老婆真的很像一个人!” 辛平打量着秦舒窈的模样,说道:“像!真的很像!” 陈启澜愣了愣,说道:“你说我老婆像谁?该不会是章淮海他妈妈吧?” 看着辛平惊讶的模样,陈启澜的眼神微微一动。 “章淮海上次见到我老婆,眼神直勾勾盯着她,我骂他图谋不轨,他说我老婆像他丢失多年的妹妹!” 辛平一拍大腿说道:“没准就是呢?你是没见过章淮海的妈妈,虽说已经老了,但两人的眉眼至少有六七分相似!” 陈启澜先前一直没将这些信息联系到一起,毕竟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可现在辛平也这样说,他的心猛然一跳。 辛平还在絮絮叨叨。 “你老婆要真是章家的女儿,那她可就摇身一变成了金凤凰,啧,军长的女儿呐,那是何等的尊贵?” “哎,你听说了没?章家大少章甘岭发了寻人启事,谁要是帮他找到妹妹,他就奖励对方五十万元!” 第97章 丰收的喜悦 “什么?奖励五十万?” 果园里,秦舒窈正在摘苹果,听到赵平原这话时,她颇为震惊。 “那可不!我这做梦都想和章家大少攀上关系,要是能帮他找到妹妹……” 赵平原啃着苹果,已经开始做起了美梦。 “哎,虽不敢以章家恩人自居,但也是有功之臣吧?章甘岭随随便便施舍咱们一块肉,就能飞黄腾达了!” 顿了顿,他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做做梦罢咯,我哪有那个好命?” 秦舒窈眼神微微动了动,没有再接茬。 秋天的丰收总是能带给人们喜悦,譬如这个以种粮食为生的小镇,因为秦舒窈半路抢来的七十亩果园,忽然就焕发了生机。 每天早上,党彩霞带着十几个军属去果园里帮忙摘苹果,精心挑拣分级后,装进赵平原送来的水果箱里。 秋高气爽漫山红遍,果园里满是妇女们的欢笑声。 忙活了五六天,果子终于摘完了。 赵平原虽然对秦舒窈有意见,但却是个守信的人,他在工人把两万斤苹果装上车后,当场就把余款结清了。 “秦舒窈,记住你的承诺!” 和余款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合作协议书。 “在商言商,你要是拉不到外贸订单,给我们的生意无法带来利益,我不光会收回你的分红权利,还会索求赔偿!” 赵平原指着合同里的几项条款。 “你在签字之前最好看清楚,一旦你违约,将要赔付两万块的违约金!” 听到这话,耿飒怒了。 “两万块?赵平原你怎么不去抢钱呢?就算舒窈拉不到外贸订单,那也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你这是趁机勒索吧?” 赵平原一摊手。 “那她可以选择不签这份合同啊,这笔生意结束就桥归桥路归路呗,又没人用枪指着她的脑袋,逼她签这个字!” 耿飒一哽,正要劝秦舒窈别上当。 但扭头一看,秦舒窈已经拿起笔,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字。 “哎!舒窈你别冲动!” 但已经晚了,秦舒窈签了字按了手印,将合同递给赵平原。 “咱们先提前约好,违约责任由我一人承担,但后期涉及到利益分成,我爷爷奶奶与虎子兄妹都是利益所得者!” 秦舒窈看着赵平原说道:“就算我因为种种缘由不在这里,属于我的那份利润,你也一毛钱不能少!” “那是当然,我虽然是奸商,但还不至于坑骗军属!” 赵平原顿了顿说道:“就冲你男人在前线打仗,我也不会骗你!” 合同一式两份,赵平原带走一份,给秦舒窈留下一份。 夕阳余光里,大家围坐在饭桌前,看着桌上那三万块钱,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虎子兄妹放学回来,背着书包的小娇蹦蹦跳跳进了厨房。 “哇!好多钱!” 小娇扑进瞎子奶奶怀里,大声喊道:“太奶奶,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能买多少铅笔和本子呐!” 瞎子奶奶知道孙女赚了几万块,但她看不到,对几万块没什么概念。 听到小娇的话,她伸手摸索着去感受三万块钱的厚度。 “哎哟祖宗哟,这么多钱,得多少个手帕才能裹住?” 过往这些年,羊倌爷爷卖羊的钱很有限,就那么薄薄几张,瞎子奶奶都仔仔细细用手帕裹起来压在箱底。 这话逗笑了羊倌爷爷。 “老太婆,今时不同往日咯,窈窈比咱们有头脑会赚钱!” 秦舒窈也笑,挽着奶奶的胳膊说道:“用手帕包钱早就过时了,以后,您得用提**钱了!” “提**钱?” 瞎子奶奶用手比画着提包的尺寸,直呼好家伙。 “那得装多少钱啊?哎哟,不敢想!我这老太婆真是不敢想!” 秦舒窈看着桌上的钱,对耿飒说道:“原本这钱该咱们对半分的,但因为承包款是舅妈出的,所以……” “我明白!” 耿飒人如其名,很是飒爽直白。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和你商量这件事的,舅妈的钱必须还上,咱不能贪这个便宜!” 秦舒窈感激一笑。 她拿出五千块放在耿飒面前,说道:“虽然要还债,但也不能让你百忙一场。” 耿飒要拒绝,秦舒窈抢先一步拉着她走到院子里,避开爷爷奶奶与虎子兄妹。 “你先别拒绝,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 秦舒窈正色说道:“过些日子我要出趟远门,这个家,怕是要托付给你!” “原本我该多留一些钱给你,可我有用钱的地方,所以这五千块是家中的日常开销与明年果园的投资。” 秦舒窈歉疚一笑。 “耿飒,实在是抱歉啊,接下来可能要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耿飒不怕麻烦。 当初她那一场丢尽脸面的婚姻闹剧,全镇的人都看她笑话,只有秦舒窈挺身而出帮了她一次又一次。 如果不是秦舒窈伸手拉她一把,今时今日,她是死是活都未尝可知。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爷爷奶奶与虎子兄妹的,倒是你……” 耿飒犹豫问道:“你……你要去哪里?很远吗?要去很久吗?” 若是只出去几天,秦舒窈不会有如此长远的计划,不会将明年的生活费与果园投资钱都留出来。 而且她与赵平原签合同时的约定,也让耿飒担忧不已。 什么叫种种缘由不在这里? 她的亲人,她的家就在此处,除非是死,否则她没有任何理由不回来! 死? 耿飒的心忽然“咯噔”一下,这……分明就像是在留遗言! 未等她再开口追问,秦舒窈已经出了家门,往党彩霞家走去。 党彩霞这几日都在果园里帮忙摘果子,今天好不容易闲下来,她将儿子换下来的脏衣服都翻出来一一清洗。 “大姐!” 秦舒窈踩着黄昏最后的光推门走了进来。 “我来给你们送工钱!” 听到这话,党彩霞说道:“什么工钱不工钱的?咱们军属不兴这一套啊,军属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一码归一码,你们越是对我好,我就越不能亏待你们。” 秦舒窈一边说着,一边将二百块钱塞进党彩霞口袋里。 “哎!你这是干什么?就算给工钱,也用不着这么多啊……” 第98章 无畏奔赴自己的爱 镇上有军属在附近的棉纺厂打零工,一天工作十小时,一个月工资一百块。 而党彩霞帮忙摘苹果,从头到尾不过也就六七天而已。 秦舒窈每天管三顿饭,有菜有肉油水很足,快赶上过年的伙食了! 真要算工钱,一天五块钱足够了。 党彩霞满手的洗衣服沫子,她胡乱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就要将钱掏出来还给秦舒窈。 “大姐,这钱你必须收着,我还要请您帮忙呢!” 摁住党彩霞掏钱的手,秦舒窈诚恳说道:“我要出远门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 “您在军属中有威望,我出远门这段日子,还得劳烦您多帮衬着耿飒,一起照顾我家。” 党彩霞看似粗犷没文化,实则是个极其通透聪明的女人。 她一眼就看穿了秦舒窈眼底那一抹决然,她见过这样的眼神。 在自己的丈夫白满银眼中,在那些奔赴战场的官兵眼中,都有这样的决然。 就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妹子,你要干什么!” 党彩霞一把抓住秦舒窈的手腕,惊声说道:“你……你该不会是想不开要做傻事吧?” 她做军属许多年,什么世态炎凉都见过了。 曾有一对小夫妻,结婚不到半个月,丈夫便奔赴战场,这一别,就再没回来。 得知爱人牺牲,新婚妻子不哭不闹,像是没事人似的安顿好家中一切,便孤身奔赴丈夫牺牲的地方…… 她去了丈夫驻扎的营区,她躺了丈夫躺过的行军床,喝过丈夫在信里提及的山泉水…… 做完这一切,她在无风无雨的夜晚,静静躺在丈夫的墓碑前,永久的,睡了过去,无畏奔赴自己的爱。 她的死是无声的,又是震撼的。 前线已婚官兵纷纷给家中妻子来信,再三哀求她们要好好活,否则他们流的鲜血、付出的生命就没了意义。 此时,秦舒窈像是在托孤,让党彩霞心慌不已。 “更何况,陈连长还好好好活着呢!” 党彩霞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秦舒窈很感动,也很感激。 “嫂子,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殉情呢?” 她笑着说道:“我爷爷奶奶需要我养老送终,虎子兄妹也需要我抚养长大,肩上的责任这么重,我哪里敢死呢?” “现在水果生意刚有起色,我打算出去闯一闯!” 听到这话,党彩霞将信将疑。 “你没骗我吧?真的是外出做生意?不是做傻事?” 秦舒窈笑出了声,她挽着党彩霞的胳膊开着玩笑。 “男人而已,哪至于让我寻死觅活呢?您说是不是啊,大姐!” 花了两三天的时间,秦舒窈便将家中大小事务安顿妥当。 临走之前,她托了关系将余翘楚从看守所保释出来,并打听到张灵芝现如今的情况。 不得不说,这女人是个狠人。 她为了不去拘留所,硬是将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甚至还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听说血流了一床。 这个狠人现如今还住在医院里,由警察二十四小时监控。 驼山县的警察已经赶来,还带着张灵芝犯罪的证据,是她与老光棍交易的明细往来。 她花钱收买老光棍绑架囚禁了余翘楚,却又害怕老光棍反悔倒打一耙,于是就和对方签了所谓的协议书,上面留有双方手印。 原本这协议书被她藏在张家祠堂的灵牌后面,直到前些日子村委会翻修老建筑,村长马闯英发现了这些罪证,忙交到了警察手中。 “虽然老光棍死了,但张灵芝犯罪的证据链依然完整,按照她这个犯罪情节,起码也得服刑五年以上!” 这是警察的原话。 秦舒窈知道,张灵芝服刑五年并不能弥补余翘楚遭受过的严重创伤,可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余翘楚一口饭呛在嗓子眼。 片刻,她放下碗筷奔到外面,在萧瑟的秋风秋雨中,她一阵咳嗽,随即低低哭出声来。 她哭自己悲凉的命运,又哭自己没有被命运完全抛弃。 秦舒窈是她的救赎,是将她从鬼门关边缘拉回人世间的恩人。 耿飒想跟出去安慰余翘楚,秦舒窈却拦住了她。 “让她好好哭一场吧,哭过了,丢掉了心灵枷锁,她才能继续往前走。” 秦舒窈一晚上没睡,天微微亮时,她拎着提包出了门,搭乘着老乡的拖拉机,抵达了汽车站。 每天清晨,有一班从县城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票价五块钱,行程约三个多小时。 待下车时,秦舒窈已经吐了好几趟,随身准备的几个塑料袋都用光了。 “车站小偷多,大家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财物啊!” 售票员大声吆喝着,一遍又一遍提醒旅客。 晕车严重的秦舒窈压根儿没听到这些提醒,昏昏沉沉下了车,双腿几乎站不住,她索性直接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 “哎哟!” 忽然,一个年轻女孩撞在了秦舒窈身上。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忙不迭站直身体,一脸诚恳给秦舒窈道歉。 “没关系!” 秦舒窈原本就浑身无力,此时被女孩撞得头晕眼花,她摆了摆手,打算再休息会儿。 女孩很快就走了。 女售票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重重晃着秦舒窈的肩膀。 “哎,你还在这里发愣呢?你东西被偷了!” 听到这话,秦舒窈一愣。 她摸了摸自己怀里的提包,说道:“包还在呢……哎,怎么有道口子!” 提包被人用锋利的东西划开一道口子,那个装有一千块的信封没了! “刚才还没下车,我就提醒你们保管财物,这汽车站里里外外都是小偷,你这姑娘,怎么不听话呢!” 女售票员很是无奈。 其实从那个女小偷撞上去时,她就看清了一切,只是这些小偷都有同伙放哨,她也不敢得罪。 秦舒窈虽然活了两世,但其实并没有真正踏入过社会。 上一世的她年纪轻轻就被张家囚禁虐待,到死都没有离开过张家村。 这一世嫁给陈启澜,他用自己宽厚的臂膀替她撑起一片无忧天地,让她根本不知道世道险恶。 小镇生活虽然也有鸡毛蒜皮的矛盾冲突,但都仅限于柴米油盐,哪里有这种偷盗甚至抢劫的事情发生呢? 秦舒窈也顾不上晕车带来的难受了。 她茫然无措站在人来人往的长途汽车站,想要找到那个女小偷,可人海茫茫,她哪里还找得回来呢? 第99章 拎着板砖救人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陈启澜。 她想,如果启澜在就好了。 他那么警惕厉害,肯定没有小偷敢靠近,就算有,也会被他轻松识破的! 秦舒窈一脸委屈含泪欲哭的模样很是让人心疼。 司机碰了碰女售票员的肩膀,低声说道:“你过去问问,要是她实在困难,咱们就不收钱了,下午回县城时,将她捎回去!” 女售票员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怎么着?看人家小姑娘漂亮,心疼了?” 嘴上嚷嚷着丈夫不怀好意,心善的女售票员还是走到秦舒窈身边。 “姑娘,咱们的车下午还回县城呢,你这丢了钱,怕是没法子办事,不然你跟着我们回去吧?”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若是因为缺了钱而出事,那真是太不值当了! 秦舒窈回过神来,她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表情恢复了正常。 “大姐,谢谢您!” 她一脸苦笑说道:“虽然丢了钱,可该办的事情还是得抓紧办。” 从赵平原提供的情报来看,章甘岭在省城最多逗留三五天,她必须要抓住唯一的机会。 顿了顿,她试探着说道:“大姐,你能……借我五十块钱吗?” 看到女售票员防备的眼神,秦舒窈知道自己唐突了。 今儿个这一趟长途,车上只有十多个乘客,统共算下来,也就收入六七十块,刨去油钱还能剩多少? 售票员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将一天的收入借给个陌生人呢? 于是秦舒窈笑着告别。 “大姐,我先走了!” 她刚往前走了几步,只听女售票员叫住了她。 “哎,你回来!” 女售票员说道:“借钱可以,你……你随便拿什么东西抵押吧!” 听到这话,秦舒窈大喜。 她忙将手表摘下来放在女售票员手中。 “最多十天,我肯定给您还钱,但就是……劳烦您替我保存好这个手表,这是我丈夫送我的!” 女售票员是个识货的,她一看到手表牌子,就知道价值不菲。 仔仔细细把手表装在包里,她数了二百块钱递给秦舒窈。 “省城里花费高,身上多装点钱总是保险些!” 她见过那种因为缺钱而走上邪路的女孩,花一样的人生就那么毁于一旦,很可惜,也很无奈。 秦舒窈一脸感激接过钱离开了长途汽车站。 章甘岭的地址也在那个信封里。 虽然信封丢了,但好在秦舒窈记忆力好,她虽然记不清具体的房间号,却也记得宾馆的地址。 这是省城最豪华的宾馆,在这个人均月收入几百块钱的年代,宾馆一晚上的收费抵得上普通工人三个月工资了。 秦舒窈在下午时分抵达了宾馆门口,却因为衣着朴素被拦在门口。 保安用轻蔑的眼神在秦舒窈身上来回扫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要进去可以,让客人来接你,否则一概免谈!” 顿了顿,他又嗤笑说道:“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就想来这里傍大款!” 刚说罢,只见一名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踩着高跟鞋走来。 对方将一盒烟塞进保安口袋里,撒娇道:“哥哥……” 保安看着口袋里的名牌香烟,又伸手在女孩腰间摸了一把。 “进去吧!赚了钱,晚上记得请哥哥吃宵夜!” 那女孩娇笑着在保安胸口捶了一拳,扭着腰大摇大摆进了宾馆里。 秦舒窈看呆了。 行,敢情不是保安尽忠职守,而是她没有给对方塞烟,没有哼唧唧撒娇让对方摸腰揩油。 保安收回视线,望向秦舒窈时又是一脸不屑轻蔑。 “乡巴佬,这是你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吗?滚滚滚!” 被保安赶到了台阶下,秦舒窈在夕阳余光里看着长街上人来人往,她心里有些道不出的委屈与迷茫,还有些惧怕。 虽然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一重又一重困难摆在她面前时,她还是有些猝不及防难以承受。 只是见章甘岭一面,就让她受了一茬又一茬的罪,那么去前线救陈启澜呢? 在那战火纷飞的边境,在那个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她柔弱的肩膀是否能扛起责任,是否能救陈启澜于危难之时? 从傍晚到深夜,秦舒窈花一毛钱买了个馒头填饱肚子,便在宾馆周围来回转悠,试图寻找机会。 她不是没找过宾馆工作人员通报,然而这些人极其势力,听说她要找章甘岭,更是狮子大张口索要二百块的好处费。 转到宾馆后面的小巷子口时,里面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秦舒窈的心一惊,转身就打算逃走。 深夜,黑暗的巷子,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讲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刚往前跑了几步,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巷子里奔出来,西装被划破,鲜血染红了里面的白衬衫。 对方身后还跟着两个气势汹汹的打手,手里的砍刀眼看着又要落在年轻男人肩上。 秦舒窈知道自己不应该管这些闲事的,毕竟她哪里打得过这种专业打手? 可一想到如果自己不帮忙,这个男人很可能葬身此处,骨子里的正义感又让她没办法袖手旁观。 咬咬牙,秦舒窈从地上捡了块砖头,装作路人经过。 那两名打手显然没将一个瑟瑟发抖的弱女子放在眼中,甚至还狠狠瞪她一眼,让她滚蛋。 昏暗的光线里,秦舒窈与那个年轻男人短暂对视。 只是一眼,他们就像是看穿了对方的灵魂,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趁着对方不备,秦舒窈忽然拎起板砖直接朝一名打手后脑勺砸去,而年轻男人则趁机挥拳砸在另外一人脸上。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局势发生了逆转。 秦舒窈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砍刀防身,还不忘将受伤的男人护在身后。 “你别怕,我已经喊人了,他们报了警!” 她故意提高声音。 那两名打手原本还想继续反抗,可听到“报警”二字,他们对视一眼,扭头飞快奔进了黑暗的巷子里。 秦舒窈不敢放松,她一手拎着砍刀,一手搀扶着受伤的男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宾馆门口奔去。 宾馆的保安正靠在门口懒洋洋聊天,看到手拎砍刀的女人奔来,他们被吓了一大跳。 “站住!你给我站住!” 保安的声调都变了。 “你这个女疯子!白天不让你进门,晚上你就打算持刀报复吗?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老子就不是人!” 白天那个阻拦秦舒窈的保安一边嚷嚷,一边拿起警棍就要往秦舒窈身上打。 然而下一刻,那个被秦舒窈搀扶的男人忽然抬脚,狠狠踹在了保安肚子上。 保安吃痛想要骂人,但辨认出男人的身份时,脸色当场就变了。 他几乎跪下,哆哆嗦嗦开口。 “章……章总!” 第100章 我想和您谈生意 秦舒窈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救下的人竟然是章甘岭。 随着保安的呼声,原本那些冷鼻子冷眼的宾馆工作人员呼呼啦啦涌上来,争先恐后去搀扶章甘岭。 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前台恨不得贴在章甘岭身上,那叫一个殷勤。 “让开!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女前台一把推开了秦舒窈,语气很是不善,等扭头望向章甘岭时,又笑靥如花乖巧温婉。 “章总,我扶您回房间!” “滚开!别踏马猫哭耗子假慈悲!” 章甘岭毫不客气推开了女前台,伸手指着被人群挤到后面的秦舒窈。 “姑娘,你过来!” 他虽然受了伤,但并不算太严重,起码还没到晕厥昏迷的地步。 “你救了我!” 章甘岭说道:“你想要什么报酬?” “我想和你谈生意!” 秦舒窈也没假情假意推辞客套,她直接道明了来意。 “我从下午就在宾馆门口守着想见您一面,但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想起自己受过的白眼,秦舒窈有点生气。 有仇不报是傻子,她才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报复机会呢! 果不其然,章甘岭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们什么时候能替我做主了?我是不是吩咐过你们,任何找我的访客,你们都要好好招待,及时通知我?” 女前台笑得尴尬谄媚。 “章总,这只是一场误会,我们不是不放这位女士进去,实在是……是……” “是什么?我整个下午都在房间,电话铃声没有响过,更没有人敲门通报,你告诉我,怎么就误会了?” 章甘岭厉声质问道:“你们找别的访客索要好处我管不着,但你们敢勒索我的访客,哼……” 宾馆经理已经匆匆赶了过来。 章甘岭扫过宾馆经理,说道:“这事儿,你们宾馆得给我个解释!” 说罢,他挥手示意秦舒窈走到自己身边。 “你跟我进去!” 这次,无人再敢阻拦秦舒窈,那个意图不轨的保安更是大气不敢出,小跑着替他们叫了电梯。 章甘岭住在宾馆最豪华的套房里。 一名身份不详的医生匆匆赶来,轻车熟路替章甘岭处理着伤势。 “祖宗,你做个生意而已,能不能别闹出这么大动静!老爷子要是知道了,血压又得飙高了!” 医生一边给章甘岭缝合伤口,一边无奈抱怨。 “我得到个消息,说有个地痞的小情人与我妹妹特征吻合……嘶,寇叔,您轻点!” 被称作寇叔的男人嘲讽道:“哟,现在知道疼了?孤身闯进地痞流氓老巢的时候怎么就不怕疼呢?” “要不是这位姑娘一板砖替你解围,我看你今天就是不死也得退层皮!” 寇叔缝好了伤口,心疼说道:“到时候没找到妹妹,你倒是先死翘翘了。” “若我的命能换回我妹妹,我死而无憾!” 章甘岭艰难穿好了衣服,提及失踪多年的妹妹时,眼神里满是悲凉。 “我妈病得很重了,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有生之年找到女儿!” 外面的会客厅里,秦舒窈清楚听到章甘岭与寇叔的谈话。 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波动,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不多会儿,章甘岭从里间走出来。 他的腿微微有些瘸,却无损他身上的高贵气质,哪怕穿着简单的衣衫,依然让人心生畏惧。 “你刚才说,你想和我合作?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章甘岭打量着秦舒窈。 在之前的打斗中,秦舒窈的脸不知撞在哪里,此时半边浮肿,以至于难以分辨她的容貌。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对这个姑娘有着难以言状的亲近感,以至于语调都在不知不觉中温柔许多。 “章先生,我是做水果生意的,我们产地的水果质量很好,所以想……想借着您的东风,将生意做大做强!” 秦舒窈忙从包里掏出几个精心挑选的苹果放在章甘岭面前。 “您尝尝看!” 章甘岭淡淡扫过那几个苹果,眉头微微皱起来。 “你想做水果外贸生意?” 不等秦舒窈开口,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方面,我已经有了合作伙伴,对方不论是经济实力还是其他方面,都比你更合适。” “是,你救了我,我理应报答你,但在商言商,我这个人一向不会把私人恩怨与生意混为一谈。” 章甘岭淡声说道:“我可以给你一笔投资款,甚至可以给你介绍合适的销售渠道,外贸合作的事……” 他笑笑,摇了摇头。 “实在不好意思!” 这一切都在秦舒窈的预料之内。 她不会天真以为自己是女主角,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仙女。 说句不好听的话,章甘岭这种人混迹商界多年,什么天香国色的美女没见过?哪至于被她所迷惑呢? 深吸一口气,秦舒窈说道:“是,我知道我们的资历与条件,不配做您的合作伙伴,我这趟来呢,也是想碰一碰机会。” “有枣没枣的,打一杆子呗!” 这样直白的回答反倒让章甘岭多看了秦舒窈几眼。 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啊。 被拒绝之后没有死皮赖脸缠着他,更没有用什么美人计投怀送抱。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这话让他有点想笑。 “很可惜,你没打下枣儿,是不是很失望?” 章甘岭勾着唇笑,起身给秦舒窈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失望是肯定的!” 秦舒窈喝了一口热茶,说道:“章先生,看在我今天救你的份上,能不能帮我另外一个忙?” “你说!” 章甘岭爽快答道:“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能借我一点钱吗?我今儿个刚下长途汽车,就被小偷摸走了身上的钱。” 秦舒窈苦笑说道:“我没单独出过远门,真的不知道世道如此险恶,那么一个年轻好看的女孩,谁知道偷东西的手艺那般精湛呢?” “或者说,您给我一点钱,就当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吧!” 若是旁人说这话,章甘岭可能要心怀戒备,认为对方是想趁机敲诈勒索。 可这个女孩的眼神真诚又坦率,就像是…… 像是小时候几个弟弟找他要零花钱,理不直气也壮,让他又好气又无法拒绝。 “可以!你报个数!” 章甘岭的坐姿放松随意,端起桌上的茶慢悠悠喝着,等待秦舒窈报数。 秦舒窈盯着章甘岭的眼睛,一字一顿开口。 “五十万零一千!” 第101章 你掐疼我了 五十万?还零一千? 这个数额让章甘岭嘴角的笑容瞬间变淡了。 虽然五十万对他而言是九牛一毛,可在普罗大众眼中,却是一笔巨款。 绝大多数家庭攒一辈子,也攒不出五十万来! 现在,这个姑娘张口就是五十万,而且说得这般坚定痛快,看样子是早就筹划好的。 如果不是那几个追杀他的人身份明确,他都要以为这是仙人跳了。 “为什么有零有整?这个数额有什么寓意吗?” 章甘岭面不改色,语调却冰冷了不少。 “一千,是您报答我救命之恩的钱,至于五十万……” 秦舒窈顿了顿,说道:“我听说章先生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也听说您开出五十万的悬赏金额来找人?” 听到这话,章甘岭眼底最后一抹温和也消失不见了。 “自打我悬赏五十万找妹妹的消息散播出去后,每个月,都有和你一样的人来找我领赏!” “他们提供的所谓线索虚假又可笑,甚至我不用查都知道是编纂出来骗钱的!” 章甘岭盯着秦舒窈的眼睛。 “我是有钱,但这不代表我是傻子!” 甚至他没要秦舒窈证明什么,就起身从钱夹里掏出一摞大钞扔在茶几上。 “这是一万块,是我对你的酬谢,你走吧!” 不愿意再多看秦舒窈一眼,章甘岭转身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逐客的意思很明显。 “章先生,您的妹妹今年十九岁,对吧?” 秦舒窈没有走,她看着章甘岭的背影开口。 “我妹妹的年龄不是什么秘密,你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了!” 章甘岭冷声说道。 默了默,秦舒窈接着问道:“您的妹妹,是冬天出生的,也没错吧?” 这话让章甘岭的后背一僵,但很快他答道:“虽然我没有对外说过妹妹的生日,但她出生时满月宴很隆重。” “你今天救我时很勇猛,我也很欣赏你,还希望你不要为了利益自毁身价,你稍稍打听就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用我妹妹的事骗我!” 此时,如果章甘岭回头,就能看到秦舒窈颤抖的肩膀,与微微泛红的眼睛。 “您的妹妹丢失时,身上穿着粉红色对襟小袄子,脚上穿着鹅黄色毛线鞋,鞋边是一圈红色花边……” 不知何时,章甘岭已经转过身来,震惊又激动盯着秦舒窈。 秦舒窈低头看着自己的提包,声音很轻。 “她戴着一顶绞花条翻边小帽,也是粉红色的,帽子顶上有个黄毛线球……” 章甘岭扑了过来,紧紧抓住了秦舒窈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这是他寻亲多年从未公布过的细节,他怕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怕认错了人。 可现在,这个只有他们章家人才知道的细节,却被眼前的女孩完完整整描述出来,连毛线鞋的花边,连帽子顶的毛线球都对上了。 章甘岭几乎无法控制眼眶的泪。 他在哽咽,他在发抖,他不顾身份半跪在秦舒窈面前,双手紧紧攥着她柔弱的肩膀,掐得她很疼很疼。 秦舒窈的眼泪滚滚而落。 “你在哭什么?你为什么要哭?” 女孩的眼泪落在章甘岭手背上,像是火苗一般滚烫热烈,从皮肤表面蔓延开来,一直烧到他心里。 “疼!” 秦舒窈挣扎着,哽咽说道:“你……你掐疼我了!” 章甘岭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松开了秦舒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激动了。” 他一改之前的高冷,红着眼眶的模样让人很难把他与那个叱咤风云的章家大少联系起来。 “你……你……” 连着“你”了好几声,章甘岭都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他只能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让冰凉的夜风吹进来,平复他激动的心情。 秦舒窈也已经抹去了眼睛。 她的视线落在章甘岭身上,复杂又悲凉。 “你的妹妹,后腰是不是有一颗胎记,水滴形的。” 这话无疑是打消了章甘岭最后的怀疑。 这样私密的线索,早些年连他都不清楚,是有一年母亲提及,他才知道妹妹后腰胎记的事! 回头看着秦舒窈,只见她在笑,眼眶还是红红的。 “所以,您觉得应该给我五十万吗?” “应该!应该给!” 章甘岭有点语无伦次,他在房间里来徘徊,脸上带着激动的笑容。 “对!对!马上给家里打电话报喜!” 他自言自语着,刚拿起电话又忙放下。 “不急,不能急,等找到了妹妹直接带回家,没准母亲的病就好了呢?” 秦舒窈听到了章甘岭的话。 “您的母亲病了?要紧吗?” “自打我妹妹丢失后,我母亲就疯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后来身体也慢慢垮了,这两年已经卧床不起……” 章甘岭提及母亲的病,微微有些哽咽。 “她近些日子反而清醒了,一直催着我找妹妹,她大概是感觉到自己撑不了太久,所以……” “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舒窈的声音异常嘶哑,在察觉到章甘岭望过来的眼神时,忙低下头装作喝水。 “你和我妹妹……你们认识吗?” 章甘岭小心翼翼问道。 秦舒窈答道:“对!我们认识!” “她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在害怕什么?” 章甘岭有点委屈。 “她……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去救自己心爱的男人。” 听到这话,章甘岭愣住了,随即愤怒裹胁了他。 “妹妹结婚嫁人了?她才十九岁啊!她还是个小孩子啊!是哪个混账男人骗了她?我要杀了这个狗东西!” 秦舒窈笑笑。 “不,你误会了,没有人强迫她,是她甘愿嫁给他的,她爱那个男人!” “章先生,我更关心您什么时候能履约给我五十万?我还有要紧的事没有办!” 章甘岭答道:“口说无凭,虽然你说的特征都对,但我该如何相信你呢?譬如,你拿出属于我妹妹的东西来?” 像是早有准备,秦舒窈打开提包,从里面掏出一只泛旧的毛线鞋放在茶几上。 “这个,足够有诚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