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师尊后,妖徒夹着尾巴跑》 第1章 妖徒恶不自知 潮湿阴冷的禁地深处,不时传出铁链挣动的碎响声。 衣衫残破的少女从封印中醒来,眼见自己手足被锁,正以最羞辱的姿态吊在半空,鸦青的瞳仁瞬间怒火四起。 她算什么身份高贵的厌辞少宗主!还不是只要稍一违抗他就被囚禁吊打!呸!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她就算下地狱也不做他手下的傀儡! 如同倔强的心思被看穿,一记凌厉的雷火直击她的妖脊。 “孽障,你可知错!” 一道浮光闪现,来者一身倾长紫錾衾澜衣,玉璃龙银冠束起万千青丝,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出尘,俨然一副高高上位者之势。 只是……他座下檀木制轮椅,立刻就挡去一半气势,显出他孱弱的身躯。 “师尊折辱弟子,弟子何错之有?!” 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少女面色鬼戾,被铁链拽着四肢,努力抬眸怒视,大口呕血。 嫌弃的瞥了一眼这糟心的妖徒,沈玉川毫不避讳威胁道:“你若还想活,就将十尾龙蝎的藏身之处说出来。” “师尊你腿脚不好,怎么连眼睛都废了?弟子伤重如此,自然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活?被囚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滴水不进百般折磨,她早不想活了!好不容易见他身子瘫废,少女满眼怒不可遏,抓住一切嘲讽他的机会。 沈玉川倚靠在轮椅上,闻听此言,胸中浊气翻滚,气的双腿直颤。 “好啊!看来你是执意要与天庭作对!” 话音刚落,自神识控制下的天惩,再次朝少女降下。 只是这道雷火显然不如之前凌烈,少女看准时机用力甩尾抵挡。 看着他的法术被自己轻而易举化解,少女勾起唇角:“仙妖势不两立,十尾龙蝎与弟子一脉妖魂,各为其主这样的道理,师尊不会今时才知吧。” 狡黠的冷瞳定在他足不能行的身上,她简直太喜欢师尊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师尊从前再怎样威严赫赫,如今也成了依赖轮椅的残废,他不是自持清傲吗!她就偏偏要毁掉他的尊严! 所以在知晓他埋伏契水,摆下天河阵,要将恶灵一网打尽的时候,她主动请缨上阵,为的就是先骗取他的信任,而后伺机救走十尾龙蝎。 对于背弃天庭、叛出师门,少女并不后悔。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当日毁掉困着十尾龙蝎的结界,竟是沈玉川以身设障而成。 障破身殒,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痛的坠入魔潭。原本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催动灵力,将困于天河阵中的恶灵封印,却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破了身障,怒火攻心之气之下呕出心血来。 未等援将赶来,嗜血的恶灵一拥而上,直将怪异的妖术打入他的心口,巨大的冲击力令他的身骨狠狠撞向曲山,顷刻间天河阵崩坏。 自此,高高在上的玉川仙君变成足不能行的废物,除了时时忍受坐轮椅带来的不便,还要承受时不时双腿突发的痉挛剧痛。 没错,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她! 第2章 绝望对峙 思及此,沈玉川怒极反笑:“怎会今日才知?你生在天界却当自己终归是妖,岂不知你族始祖缘翊上神,早几百万年前就弃暗投明归于天位了!” “不可能!夜貘狸族誓死效命冥王与作上神!” 少女满眼难以置信,她自幼惯养涉世未深,此番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不过是受十尾龙蝎手下蛊惑。 因此,到如今她不敢去分辨,自己是否站错了队,只一味的以为他是厌她恶她。 “是非不分,正道不辨,被利用了还不知悔改咳咳……” 沈玉川握在轮椅上的指骨乱颤不止,他竭力压制快要痉挛的瘫腿,不料用力不当反累及胸中脏器,顿时疼的浑身发抖,犹如脱水的鱼儿般,胸膛啸鸣面色惨白,几乎要坐不住轮椅。 “你怎么了?!” “我怎会咳咳……养了你这么嗬!没用的废物咳咳……” 少女被他突然发作的样子吓到,下意识的想叫医官,肉眼可见的拧紧了眉头,但到嘴边的话却成了愤恨。 “左右都是被利用,天帝也好,冥王也罢,弟子能有何选择?不若将这妖身还给师尊,死了一了百了!” 沈玉川被激的呛出血沫:“阶下之囚死何容易?” 以为他留自己一口气,是为了日日折磨,少女不顾死活:“你不杀我,我便日日在此诅咒你也不得好活!” “放肆!” “呵……师尊碾碎弟子易过蝼蚁,该是回去好好养养,可千万莫让这孱弱的身子给拖累了!” 她的口无遮拦,落在沈玉川眼中,宛如晴天霹雳。 她竟敢这般一而再的轻视他!侮辱他!一时间沈玉川羞怒难当,他恨不得立刻将身下这屈辱的轮椅砸碎,也不随了她的意!自虐似的狠狠拍在轮椅上:“怎么咳咳……是打算让我早点离开,去解决你那群狐朋狗友?!你说咳咳……我是先拔了月狐的毛,还是先吸干羚羊的血!” “你抓了他们?!放过月狐和……” 少女还未说完话,便被他截了过去,“你很喜欢他?是不是!” 未经情事的少女听闻喜欢二字不加否认,直气的他单薄的身子在轮椅中摇摇欲坠:“说话!以我看嗬呃……亲眼目睹他们的死状,怕是更合你心意!” 沈玉川喘着粗气,当着她的面祭出乾坤袋,将半死不活的月狐跟羚羊,狠狠置于地上。他们性本狡猾,为救十尾龙蝎,蛊惑少女犯下滔天大罪,无论如何他们都死定了! 少女被逼到绝望:“你知这一切都是我所为,若要解气,杀了我就是!” 这算什么……六百多年的养育,不敌旁物煽风点火几句话。 “死容易,但你想都别想!” 沈玉川暴怒的震碎她身上的铁链,抓起她流血的手腕往轮椅上摸去,红着眼尾逼视着她:“我耗尽心血六百多年,竟养了你这个祸害!看看你干的好事?是不是要我也废了你的腿,你才能认罪!孽障!我最后问你一遍,十尾龙蝎去哪儿了!” 一碰到他沉甸甸如死物的双腿,少女吓得崩溃大哭,用尽力气要抽走手,奈何沈玉川眼下情绪激动,根本不可能放过她。 被她剧烈挣动,沈玉川几乎稳不住身体,气急败坏间险些摔下轮椅。 少女退无可退,绝望的凝视着他:“我并不知他所踪!害了你是我该死,你既看我不顺眼,何故留着我厌烦!” “留着你?!就是要让你看着我,将整个冥界灭掉!” 用尽蛮力强迫她过来,沈玉川眼尾一抹殷红,身损却坚定。 他与冥界、与魔尊有莫大的仇恨,生生世世都释怀不了! 少女被迫跪在他的轮椅边:“师尊求你,求你放了他们……” 见她终于服软,沈玉川不屑一顾:“你不乖,确实该死。” 他还未察觉,自己的声音有多么虚弱,少女垂首不语,怔怔的看着地面,原本死气沉沉的月狐竟睁开了眼。 第3章 没出息的废物 沈玉川脱力倒回椅背,虚弱的合了下双眼,任由冷汗从额上流下:“这么快就怕了,没出息……嗬呃……的废物!” 眼前开始慢慢生出黑雾,纵使他是神仙,也有些抵不住心悸来袭。 正不得不专心抵抗之时,少女突然从地上站起,张开掌心用他传道法术,化出一柄长剑。 剑气涌来,险些伤到他身上。 好……很好! 不愧是他的妖徒,还不算真正的废物! 沈玉川全部力气用在调息上,轻蔑的注视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剑锋直指他的胸口,少女持剑的手颤抖不已:“放了他们,不然我要你命!” 怎料沈玉川毫不在意:“动手吧。” 而后不顾长剑的威胁,当着她的面召出天惩。顷刻间一道烈火凭空而出,汹涌的扎入地下,直奔罩在乾坤袋下的二妖而去。 少女威胁无果,进退两难:“不要!师尊……” 眨眼工夫,空气中飘出一股焦腥之气。眼见羚羊被击成粉碎,月狐也危在旦夕,少女慌忙指间运灵,朝空一挥将剑祭出,动用心火之力猛的击碎屏障,将罩在乾坤袋下的月狐放了出来。 “……孽嗬呃……障咳咳嗬……” 少女分心施法,根本没注意到沈玉川乌唇张合,哆嗦着一句话没说出来。 没想到却被月狐钻了空子,适才他与少女递了半天眼神,忍辱负重许久,刚一重获自由,便一爪子扑向玉川仙君,直往要害位置攻去。 巨大的惯性将他座下轮椅撞翻,瘫废的双腿一下子被压在地上,他不是没有丝毫知觉,折骨剧痛,沈玉川本就强弩之末,眼下无人帮助更是动弹不得。 事已至此,少女反应不及,下意识的拽月狐想离开: “你发什么疯,快跑!” 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失望在脑中冲撞,天旋地转的无力感袭来,沈玉川顿觉遍体生寒,猛的一阵呛咳,毫无预兆的喷出一口鲜血。 得见玉川仙君如此不堪一击,月狐哪里肯放过这次机会,狡猾的黑瞳一转,反拉定少女:“别怕,他自己起不来,我们杀了他,便是冥界的功臣!” “师、师尊!”少女忙着跑路方寸大乱,稍停下来才发现沈玉川此时情况大不好,整个身子歪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却仍是呼哧不上来气。 “他是我师尊!你想都别想!”少女狠狠横了月狐一眼,就要回到沈玉川身边。却不知月狐已恢复不少力气,顿时变了脸色:“这可由不得你!” 少女不敢置信,下意识后退半步,还未来得及念动法诀,被一记狐爪制住了命脉。 月狐的心怀不轨写在了脸上,掐着少女的脖颈肆意大笑:“你该感谢我,送你们师徒到地狱团聚!”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少女这时才恍然大悟,什么患难之交,不过是自己被耍了而已。看着月狐满脸阴险,她决意放弃自己,孤注一掷想与他同归于尽! 却没料到刚一闭上双目聚力,耳边突然响起月狐一阵惨叫,少女惊的睁开双眼,被一股强大的剑气击退。 月狐死了。 沈玉川的剑无灵力驾驭,重重的砸在地上。看到他持续不断的呛咳出血,少女慌不择路的扑上去,将他瘫软的上身扶抱在怀中。 “他们该死咳咳……本是十尾、十尾龙蝎手下,诱你……而已嗬嗬呃……” 沈玉川面容颓唐,点点血沫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师尊……” 少女手足无措的擦拭着他额上的冷汗,口中不断乞求他的原谅,沈玉川慢慢合了下双眼,情况急转而下:“这般蠢笨……如何能……放心呃……” 他被憋闷的头昏,眼前浮出刺眼的斑驳,交错着大片黑雾袭来,在没有安全感的压力下,开始抗拒少女的接触,不停挣动青筋暴露的脖颈,口中发出意识不清的呢喃:“落……落儿……” “师尊……传司药、快传司药过来!” 少女用尽力气掰开他自虐心口的双手,刚要替他按揉,却听他挣扎着道了声:脏。 她顿时恍然大悟,是自己从前毫不避讳的说他,残了瘫了脏的很。心里狠狠一揪,少女半跪在地,将仅剩不多的灵力,缓缓附在他的心口。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 沈玉川听不到任何声音,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僵硬的身体慢慢瘫若烂泥,不一会儿双瞳彻底没了神采。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空电闪雷鸣风雨突袭,一声惨绝人寰的哭怒从禁地里传出悲凉不已。 第4章 不成器的小儿 “师、师姐……不好了!” 褚楚迈着肉嘟嘟的小短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从玉川师叔那边回来,一路穿过阴森深暗的黑泽枫,急停在一棵开满雪梨花的树下,十万火急的对着树上的少女大喊: “师姐你快醒醒!妖族来的一羊一狐吵着要见你,再睡下去他们就要闯进来了!” 他师姐前个日子交的狐朋狗友,若非今日他偶见拦了下来,那羊狐早被玉川师叔发现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师姐真琢磨不透,明明之前还总和他们称兄道弟,今日一早却对外宣称断绝关系了。 更奇怪的是玉川师叔也很反常,沉着脸下令让他什么也别干,就盯着师姐向他汇报。 这是发生什么了? 玉川师叔平日不是最疼师姐吗? 听到树下猴急的叫喊声,敷落心烦意乱的捏了小法咒,将树下的褚楚提了上来。 “好了知道了。” 这小家伙虽年幼个儿小,却是厌辞宗主的亲传弟子,因经常留在她师尊身边随侍,故总称敷落为师姐。 敷落正为梦魇烦着呢!粉嫩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去回了他们,那什么囚着的十尾龙蝎我可放不了,过去答应他们的,全当是我吹牛!” 她是奉命下凡到契水除妖灭魔来着,之前不知怎的鬼迷心窍,竟答应把为首的十尾龙蝎给放了。好在行动之前,被恐怖的梦魇惊醒,吓得她赶忙跟月狐、羚羊断绝了关系。 “啊?师姐不见一面了吗?” 褚楚反应迟钝,正好撞上敷落有气没地儿撒。 “小屁孩废话这么多干嘛,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梦魇里她为救十尾龙蝎,将师尊害成了足不能行的废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最后竟鬼使神差的把他气死了。 所以……她图个什么呢? 幸好那一切只是个梦魇,妖体隐隐作痛,为何感觉如此真实…… 敷落想不通,也懒得去想,忙着重系腰间的锦带,头也不抬解释道:“我师尊门下只我一徒,来日还需堂下侍奉,我不要命了去帮冥界做事?他们这群小喽啰,打发了就是了。” “就是就是,师姐这觉悟就是高,不愧是玉川师叔的弟子!” “哼!你少来。” 闻言褚楚笑着拍马屁,乖乖的凑到师姐身边。 他师叔平日最厌师姐与冥界有联系,倘若师姐被怂恿着去掺和仙妖乱,定会被师叔怀疑图谋不轨,到时候指不定倒什么血霉。 从未做过那样清晰的噩梦,敷落胆战心惊一整日,好不容易定心到军帐请安,还没进去,便被轰了出来。 被晾在外面好一阵儿,她是不懂是有何要事,能让师尊召集仙僚,不吃不喝一连决议好几个时辰。 敷落是没什么耐性,眼看天暗下去,随意跟侍卫打了招呼,便拂袖飞走了。 又隔了一日,敷落趴在粗壮的树枝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本就恐慌师尊生她的气,一听小师弟说,他已经不眠不休三日在军帐里,敷落再也按耐不住了。 粉唇轻撇,溜圆的墨瞳在眼里打转。 今日势必寻个办法进去。 自四百万年前魔尊归于混沌后,冥界群龙无首,虽说早已无法正面与天庭交锋,但因着魔尊留下遗诏,每隔几百年遗留旧部便会伺机犯上天庭。 契水之地作为天界与冥界交界之地,为保天庭防线,天帝诏命玉川仙君,擒拿十尾龙蝎,探查上古三魔:池寒山、池青山、云谣的下落。 帐内先锋官恭敬的向沈玉川禀明晨起两界情况,缘着早是意料之中的事,沈玉川不动声色,将手边一杯冷茶饮尽。 “仙君英明,龙蝎族好恶莽撞,犯了冥王大忌,想来日后不会有何好果子吃。” 听仙僚们这般说,沈玉川放下天庭传来的公文问:“不日本君欲将十尾龙蝎打入禁地,余下善后事宜,寮卿以为留谁合适?” 此番冥王虚晃一枪,打着决战的名头,只将整个龙蝎族压在这里。既不增援又无后计,如此不安常理行事,恐有其他所图。为防冥王诡计多端,沈玉川决定返回天庭,先将十尾龙蝎安排妥当。 闻言在场仙僚面面相觑,天冥两界打了几百万年,变化莫测没个胜负。眼前战事虽明朗,可那是有玉川仙君坐镇,而今他要先一步归去,留下来主事者若能把握住,便是大功一件,可若把握不住,让冥界的再反了天,那可就不只是除仙籍那么简单了。 为保各位仙籍,留下来的能力如何并不重要,必要是身份贵重的。 思及此,先锋官上前行礼道:“小仙以为许小妖姬驻守最好,小妖姬为仙君亲传,必不会有负所望。” “不成器的小儿。” 提及敷落,沈玉川面色更沉,他是见都不想见那糟心的蠢货。 “属下以为小妖姬,可与九殿下一同留下。”黛青知自家少主口是心非,想让小妖姬留下历练,又气她幻境中所作所为。到底是被自己亲妖徒给伤了,一时间难以原谅,好在她能在最后醒悟,想来也算是历练。 看沈玉川神色如旧,继而解释道:“冥王当断不断,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死保十尾龙蝎这个诱饵,想来这局大棋下的也不怎么样。小妖姬与九殿下所学法术互补,又自小一同长大,留下也好有个照应。” 有众仙僚纷纷进言,沈玉川心下已有决议,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牵牵嘴角胸中藏棋:“你也说他只是个诱饵,冥王素来手段诡决,若残棋必不会留在手中。” “少主是说冥王声东击西,另有阴谋?” 与冥界交手几千年,沈玉川深知冥王并非表面上好对付,且不说她是否另有阴谋,单十尾龙蝎手下恶灵无数,倘若不能如数封印,一旦散落三界后果不堪设想。 得知此况,一时间议事再度紧张起来。 只是还不等他再说什么,突然帐外传来短暂的吵嚷,晃神间两道白光闯入,咻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第5章 将他弄残气死都不怕,会在意他咳嗽几声? “师尊,鳐陌麒他烧我尾巴!” 敷落提着烧焦的大尾巴恶妖先告状,愤愤不平的控诉着后赶来的九殿下,她才不管身在什么场合,仗着云起宫首徒大弟子的身份,眉毛都快蹙到天上了。 知她惯用伎俩,沈玉川理都没理她,直接看向九殿下问:“怎么回事?” 这下轮到九殿下委屈了,虽也着急为自己分辩,但还是恭敬的行了礼才慌忙开口:“是阿落她闯入结界,非要扒十尾龙蝎的皮,没仙君命令便没许她进去,这才……互相动了手,不小心伤了她。” “胡说!明明是我让着你……” 敷落理亏再明显不过,刚说到一半,便被沈玉川冷眼吓的闭上了嘴。 她若再敢闯入结界放走十尾龙蝎,他便立刻打断她的妖骨,强忍怒气问她原因,不料他这糟心的妖徒却说:“天冷了师尊总咳嗽,落儿只是……想为师尊制件披风,光狐狸和羚羊的毛量不够保暖,才想……借十尾龙蝎点皮。” 这般胡扯的理由,沈玉川冷哼一声,将他弄残气死都不怕,会在意他咳嗽几声? 不屑一顾敷落怀里毛茸茸的披风,沈玉川走到主位上,将众仙僚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不紧不慢的沉声道:“诏令,九殿下鳐陌麒自今日起撤出结界,待明日本君布下天河阵后,留此镇守直至恶灵嗜灭,云起宫敷落暂封法使,辅佐九殿下不得有误。” 闻令敷落极不情愿的随九殿下屈身接旨,一记眸光扫得各怀心思的仙臣纷纷侧过了身。 眼看时间不早,沈玉川摆摆手,让众仙僚退下。 等他们这群碍事的老神仙一走,敷落可算找到撒娇的机会,从后面虎抱住他的胳膊,笑颜盈盈:“师尊,鳐陌麒他仗着是天帝的儿子,总欺负落儿,把落儿尾巴都烧坏了,就破例让落儿早点回天庭吧。” “不行,你留下来辅佐九殿下。” “可是……褚楚也可辅佐鳐陌麒啊,落儿不想离开师尊。” 敷落将小师弟推了出来,她一刻也不愿留下,即使亲手拔了月狐跟羚羊的毛,也丝毫不解气,半点不想再掺和什么妖啊魔的。 看不惯敷落六百多岁了,还如此娇气,沈玉川气不打一处来:“放开!” 她只当那一切恐怖的经历都是大梦一场,可沈玉川却越想越气,若非他提早发现这蠢货与月狐羚羊交往密切,变出幻境试探她的心性,后果将不堪设想。虽说以她那点小法术,不足以真的放了十尾龙蝎,可一想到她被囚之后不知悔改,那般言语挖苦讽刺他,就恨不得打断她的妖骨! “师尊带落儿走,落儿就放手。” 还未察觉有什么不对,敷落美滋滋的抱着更紧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正当她凉冰冰的小脸贴向他的胸口得意之时,突然深入骨髓的力量猛的将她包裹,只听“咚”的一声,来不及反应什么,便被震出了帐外。 脑袋嗡嗡作响,敷落疼的爬不起来,幽怨的看了眼帐外的结界,欲哭无泪。 她不理解,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 - 日升月下花落花开,转眼间百年过去,天际蓬生七彩祥云,今日得以凯旋而归,虽说与她这个法使关系不大,却被要求随九殿下到灵霄宝殿复命。 她是后来才知道师尊为何那般凶她,原来她以为的那场梦魇是真实存在的。 之前她跟那些狐朋狗友一见如故,是有承诺放了十尾龙蝎这回事,但还不是因为她一不小心喝多了吹牛罢了。 她就算有那心,也没那能力啊。 偏生她吹牛的话,也不知哪阵风吹到了他的耳朵里,他便化出幻境来试探她。 你用假象去验证假象,得到的只能是假象…… 可算让她在幻境里逞强一番,直接被揍的血流成河。 思及此敷落浑身寒战,这不是没事找事,开个幻境互虐吗…… 真不知道最后爽了谁! 一身墨紫银纹锦袍,龙麒高冠束发,眉目挽月般幽寒深不可测。 敷落刚一迈进殿中,便被那抹矜贵的身影吸引,在她眼中三界再找不到比她师尊好看的神仙了。随着他缓缓转过身,敷落心起涟漪,正要炫耀下功绩,他却突然不见了。 “阿落!阿落该谢恩了!” 作为厌辞宗主的师侄,什么大世面她没见过,平日猴精猴精的,今日装什么傻!见敷落愣站着不动,九殿下一整个无语,赶忙暗暗用力戳她,生怕她惹什么幺蛾子。 连日的阴霾天散去,天东南深阔幽长,九鼎仙鹤盘旋之处金光碧闪。为着犒劳九殿下率兵契水,午后华音阁的庆功宴隆重非凡。 “怎么不见我师尊来?”敷落端着酒杯掩面,在席与鳐陌麒说着悄悄话。 在座心知肚明,九殿下不过是沾了厌辞宗的光,若非玉川仙君施法摆下天河阵,以凌端剑囚十尾龙蝎,契水之地实难大胜恶灵。可到最后论功行赏,却难得不见仙君露面,真是怪哉。 鳐陌麒如实道:“说是玉川仙君染病,连早朝都辞了许久。” 这样啊…… 他那样法力高强的神仙,病能病到哪里去。 若非厌她,不愿相见? 敷落绞尽脑汁,想不出自己又做过何蠢事惹了师尊…… 歌酒乐绵,敷落同鳐陌麒喝的烂醉,本是约了明日同去找乐子,却不想突如其来的宣旨,打破了在场的氛围。 “诏命,玉川仙君之徒敷落,灵长慧极,于契水之地护法有功,特此立为厌辞宗少宗主,另择良辰吉日,准许其与烛龙族长西伯昂婚配,以承后事永享天恩,钦此。” 到底是玉川仙君的妖徒,只这一战就得如此殊荣。一时间华音阁内议论纷纷,有说她德不配位的,也有怀疑厌辞宗主刚不在天庭,天帝就插手厌辞宗内事,怕是有敲山震虎之意。 此诏刚落,众神仙纷纷停下手中的酒樽,齐齐往敷落落座的地方看去。 桃花眸傲然灵糯、体态轻盈肤嫩如水。 敷落生才过七百年,常着一身云紫窄袖琉仙羽衣,虽生长于天界,却是只纯种夜貘狸妖。通身紫黑色绒毛,化形后七尾遮天,灵气鼎盛。 “父君这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吧。” 九殿下觉得不可思议,惊疑的瞪了眼宣旨的礼官,他还想为她辩驳几句,原在身旁的小夜貘狸,却眨巴眨巴灵眸,一伸懒腰醉的化出了原型。 “不是吧,阿落?这么大的事,你还醒不醒了?” 鳐陌麒着急唤她,用力推不行,一把抓起她毛茸茸的大尾巴,无奈的在空中晃了晃,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这……” 这还如何接旨,在座神仙议论更甚,此等醉妖,如何能接管云起宫,做厌辞宗的少宗主? 第6章 师徒间的较量 敷落当然是故意装醉的,撤宴她便咻的一下飞进了云起宫。彼时沈玉川正独坐在桌前用膳,虽膳量不大,但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没有少胳膊断腿,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不出身体有何异样。 “何时回来的?” 沈玉川看了眼慌张闯进来,又站在桌边傻愣的妖徒,有些嫌弃的挪开眼,继续用雕狸的玉箸,夹取清蒸鱼腹上的薄肉。 “师尊在上,弟子请师尊安。” 敷落轻轻撩裙衣直身下跪,生怕搅了玉川仙君用膳的心情。 沈玉川将夹上的鱼肉置于盘中,却没有丝毫要吃的胃口,抬眸望到她手中幻出的明皇金旨,轻轻放下玉箸,眼底晦暗不明。 “天帝下旨赐婚,你只管谢恩便是。” 虽早知师尊与宗主商议过册立少宗主的事,却万万没想到此等破事会落到她头上,敷落执意问个明白:“这可是师尊的意思?褚楚才是厌辞宗主亲传,落儿不若褚楚用功,只想留在师尊身边侍候……” 她说的不错,师弟褚楚真身上古神蚌,真真切切的灵体,比她不知强多少倍。 不过未等她说完,沈玉川有些不适的闷咳了下,满脸不耐烦:“宗内的事你无需多问,听说你今日觐见,风尘不洗醉酒现形,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滚出去自己到天心阁领罚。” 阴谋!都是阴谋!她想不通这一切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不能因为师尊是厌辞宗主的亲弟弟,就这么对她特殊照顾啊!对褚楚多不公平! 敷落紧紧抿唇,她想更理直气壮些,却还是没勇气将金旨,狠狠拍在他面前。 于是将金旨轻轻放在不碍他眼的桌角后,她麻溜的起身,知他平日食欲不佳,生怕惹他用膳不快,轻声细语的又乖乖认了错。 “这是何?” 沈玉川假装一无所知,葱白似的指骨在玉箸间动了动,他天生胃腹弱需得少食多餐,偏生今日心悸胸闷,不论用什么都堵的难受。 敷落自是不知他的情况,就要离去前,越发不满他的所作所为:“师尊坐在宫里都能运筹帷幄,岂会不知这是什么?” “原来是来问罪的。” 沈玉川声音渐冷。 “落儿不敢。” 敷落在跪与不跪间徘徊,她实在把握不好师尊何时会生气,脚掌暗暗发力,打算看情况赶紧跑。 沈玉川瑞凤眸中具是她耍的小性子,他这妖徒过了七百多年,却还不成个气候,实在头疼,只得耐心解释道:“西伯昂是天界新贵,身后有整个烛龙族,你与他不日成婚是门好亲事。以后有他在你身后支撑,你做少宗主乃至厌辞宗主,会多一方势力服众。” “师尊何时也当起月老了,落儿志不在此,如何这样乱点鸳鸯谱?若嫌落儿,丢下诛妖台便是了。”敷落虽不服却也委屈,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闻此可怜的抽泣声,沈玉川心头狠狠一紧,一手悄悄压上胸口,面上却仍云淡风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知我不会害你便是了。” “为师……为父?” 敷落冷哼一声,如今安稳听话,却要被抛弃,若早知如此,还不如同那噩梦一般,随那十尾龙蝎一走了之,到底还能落个自由之身。 敷落越想越气:“师尊一早打算好,将弟子困于天界,令妖为仙效力,让落儿成为众妖魔间的笑柄,如此折磨当真有意思吗!” “我、折磨你?” 沈玉川简直要被这妖徒给气死,一手攥拳拍在桌上忍不住训她:“成大事者哪个不是千锤百炼,你自生在云起宫享受了荣华,凡事都必得以厌辞宗为重!” 厌辞宗发疯,她也跟着发疯吗!简直不可理喻! 敷落忍不住逞一时口舌之快:“又不是我想被生在天界的!谁要做少宗主你找谁去,反正我不做!” 说完便后悔了。 “你再说一遍!” 沈玉川怒不可遏,猛的站起身抬手幻出金鞭。 眼见他来真的,敷落深吸一口气,吓的有些腿软:“弟子……胸无大志而已……” 话音刚落,金鞭毫不留情劈向她。 身后金丝屏风应声而碎,幸而闪的快,敷落后怕的凝起了眉头:“师尊若觉得打死弟子解气,就动手吧,只是师尊……什么时候厌辞宗的内事,也要麻烦天帝陛下了?” 她不怕死的在他极限上来回蹦哒,当着他的面抬手召出天惩,将天帝下的金旨烧尽,而后得意的笑道:“此旨非奖反惩,有辱尊师的颜面,弟子断不可接!” “放肆!” 又一金鞭甩来,敷落见状不妙,赶忙化出真身,摇着尾巴一溜烟窜了出去。 爱谁谁,她不伺候了! 看着一早准备好脚底抹油,消失在眼前的妖徒,沈玉川气的一阵眼花。 布天河阵、封印十尾龙蝎、摄灵入梦,司药仙官说他这百年消耗灵力过多,若再不好好修养生息,日后恐影响寿数。 他不在乎将来会如何,只一想到自己养的兔子还没肥就要跑!心脏狠狠一纠,身体顿时失去了支撑,整个往前倒下。 第7章 吃里扒外的师弟 栖仪阁内点着安神香,到底是药材,沈玉川极不喜那个味道。 见他从昏睡中醒来,司药仙官赶忙将他扶起,小声劝道:“仙君,服药吧。” 一听不是熟悉的声音,沈玉川满脸失望:“落儿呢。” “敷落她还未回。” 煎好的药被挥开,司药早习以为常。 他并不知这师徒之间发生了什么,想为敷落说情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只盼那小混蛋能不连累到他就好。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安静且压抑。 “罢了你下去吧,传褚楚过来一趟。” 沈玉川素来有心疾,动不得怒,休息了好一阵子却还是不大舒服,尤其是看屋内杵着的不是他的妖徒,心里更不自在。 司药点头称“是”,由着他的性子将安神香掐灭,再将绵软的蚕丝被拉至胸下,一切收拾妥帖后才退出房内。 夜已深沉,小夜貘狸蜷缩着尾巴躲在树下,愤愤不平的咬着尖牙。 寒风至,无尽的孤独将她淹没,厌辞宗赋予她的身份,不过是没自由的限制。敷落实在想不通,成为少宗主有什么好的,师尊独自站在高处进退两难就算了,为何还硬逼迫她也去受那份罪! 一气之下敷落挥手召出天惩,将他之前赠予的轻甲、玉剑,一并丢入火中。 看着火焰越烧越大,敷落心中一阵畅快。 “你自由了,还不快走!” 敷落忙着烧旧物,跟师尊一刀两断。却不想一回头,险些被黑灵豹撞到。这只黑灵豹原是她师尊的坐骑,威武无比,当时吵着要,如今舍不得烧,只能选择放生了。 似是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黑灵豹凶神恶煞的脸上竟露出委屈的表情,呜咽着发出“嗷嗷”的叫声,不住的顶着毛绒绒的大脑袋往她身上蹭。 敷落定睛一看,这是成精了不成? 晚风吹来,冷气激的她一哆嗦。 为了寻个地方睡觉,敷落化了形趴在黑灵豹怀里,妖兽毛与神兽毛之间蹭着,还算保暖。但这么一对比,小小的夜貘狸除了七条尾巴硕大,整个身体不足成年黑灵豹一半大,就显得格外软弱可欺。 “师姐,小仙子姐姐,醒醒啦……” 敷落被那声软糯的叫喊吵醒。 睁开氤氲的桃花眸,果然就看到褚楚那张肉嘟嘟的小脸,立刻便委屈了起来:“你怎么才来啊!你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蛋!” 寒冷的夜晚能有一顿美餐,敷落显然并没多高兴,叼起一大块鸡腿,就不耐烦的赶紧让他滚。很明显她已经知道褚楚是沈玉川的狗腿子,当年就是他,骗她去了契水之地。 让她亲手杀死同族,亲眼看着天河阵中鬼哭狼嚎,他们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好师姐,你就让我留下将功赎罪吧。”褚楚苦苦哀求,大半夜被玉川师叔丢出来吹冷风,冻的快成冰雕了。 敷落不爽的皱起眉头,“嗯?你赎何罪?” 她还没找他麻烦,他倒先来死皮赖脸了。 “师姐……你知道褚楚也是身不由己,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褚楚垂着脑袋过来,虎抱住敷落的衣袖,师姐身上软软香香的,若非玉川师叔逼他,他死都要成为师姐的鬼! “滚滚滚!” 敷落一脚踹开他,躺下翻看一本破天书。 “我的事你少掺合!” 有了褚楚的融火之力,敷落周身被烤的暖洋洋的。 褚楚压根不管她说什么,伸着小短胳膊凑上前去急问:“师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嘛。” “你个叛徒,告诉你然后等你出卖我吗!” 有前科的褚楚颇为难受,但还是没有放弃,再三打包票道:“师姐不会了,我已被玉川师叔赶出来了,现在也是孤苦无依,不信你可以考验我!” 看着褚楚眼中莫名升起的光,敷落觉得再给他一次机会也未尝不可,毕竟他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师弟,应该不会连续骗她两次。 “哦?那让我考虑考虑。” 敷落翻的书是记录仙族禁术的,若她能修一身厉害的法术,那逃亡凡间岂不轻而易举,到时候她就再也不回来了。 ……哈哈哈哈…… “师姐你怎么了,傻笑什么?” ……挖心掏肺抽筋剥皮…… 一眼扫到她看书上面的字,褚楚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觉得师姐不作死就不会死。 “好师姐,咱们不学禁书,去司药坊闭门思过一段时间可好?” 褚楚建议的有些莫名其妙,敷落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去看岐芒哥哥那张黑脸?是你有病还是你有毒?小小年纪不懂享乐去烧锅捣药做什么?” 仿佛脑海中有什么可怕的画面,敷落嫌弃的打了个颤。 不管她说什么,褚楚却还是老样子,像小时候一样扯着她的衣袖,笑嘻嘻的撒娇道:“师姐,你还是同我回云起宫认错吧,我可不想再给你下迷药了。” “什、什么迷药?!”敷落后知后觉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想一脚踹开他,却发现没什么力气。 褚楚苦着脸为难道:“你吃的鸡腿里有失魂散。” 闻言敷落一怔,恍如晴天霹雳。 “混蛋!褚楚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话还未说完,在失魂散的作用下,敷落便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8章 师姐看不懂师叔的心吗 所谓寄人篱下,就是敷落被丢进司药坊受罚,到头连颗果子都没得吃。 破旧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褚楚手里捧着一盏琉璃进来,惹得敷落一阵好奇的伸过去脖子。 岂料褚楚小心翼翼道:“师姐别伤心了,玉川师叔虽罚你服气辟谷,但好歹……喝口露水充充饥吧,我用天火热过了,一点也不凉。” “滚……现在、立刻、马上……” 敷落顶着一夜没睡的黑眼圈,没想到只是顶撞了师尊几句,他竟罚她给司药仙官为仆!她好端端一条夜貘狸,被圈禁起来就算了,一下午烧锅捣药忙的晕头转向,自幼锦衣玉食,她实在无语这么大的司药坊,净会使唤她一个! “不要啊师姐,你知我也是迫不得已,呜呜……我有一计可保师姐脱离此地,师姐你再信我一回好不好呜呜……” 褚楚放下琉璃盏,哭着虎抱住敷落,不肯松手。 敷落连踢带踹:“褚楚你个叛徒还有脸来!自你从崇明山回来,哪回算计我不是师尊指使的?!我往日待你不薄,你若还有些良知,去回了师尊,告诉他若以暴力逼我乖乖听话,绝不可能!” 终于把褚楚踢出几米外,这师姐弟之间的感情算是完了。 褚楚被踢痛了,两手扶地坐在地上,红着两只眼睛:“啊?!师姐你又有什么想法?” “我要下凡!”敷落也不瞒他了。 褚楚吓得脸都白了:“可师姐身上有玉川师叔的真气,就算人间辽阔无边,你也难逃他的法眼,师姐你躲不掉的。” “谁说我要躲了!”敷落越发看不上褚楚,背过身冷哼一声:“他那点真气,有的是办法解,只是缺十尾龙蝎一点妖力。” “十尾龙蝎的主意最好别打……” 褚楚小声嘟囔:“到时候若不小心被玉川师叔再知道了……” 他平日那么忙,怎么可能事事都知道!还不是因为你个狗腿子! 不等他说完,敷落一把抓住他的领口,鸦青瞳仁染出凌烈的血色,露出一排尖牙:“再敢告密我就吃了你!” “不敢不敢,褚楚不敢,师姐痛……我的意思是疼疼疼,十尾龙蝎在禁地里看守最严,是不是可以换个办法?” 头回见师姐发疯,褚楚吓得不敢动,好在没一会儿,敷落血瞳退去,又恢复了正常。 “嗯?!换什么?”敷落示意他继续说。 褚楚心有余悸的动了动喉结,犹豫半天:“师姐,容我回去想想行吗?” 话音刚落,敷落施法将褚楚倒提了起来,语气不善:“你一个上古神蚌,承载天地之气,三界还有你不知的事?!” 怕不是想趁机回去跟师尊商量吧!敷落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 褚楚斗不过敷落,在空中倒吊着连连求饶:“师姐我错了,好难受咳咳……上古时期曾有青鸟陨落在阙舞坊,姓观名澜,天帝念其音悦耳其舞动人,又是衷心不二之妖,特此设立一年一度的春日观澜幻境历练,谁若有幸唤醒被封印石像中的妖识,便可继承观澜的妖力。我知道的,都告诉师姐咳咳……你就放了我吧。” “这还差不多。”敷落松了法力。 一个是天帝的爱宠,一个是十恶不赦的囚犯。观澜的妖力同十尾龙蝎比,虽说麻烦了些,但哪个可能性大,敷落还是有结论的。 可……数百万年观澜之力从未重启过,就连司乐仙官檬悦,百花冠首,纯过三界的欲美人都无能为力,褚楚不免担忧,师姐那三脚猫的功夫能行嘛…… “还不是她背后的金主不给力。”敷落恍然大悟,曾几何时好像听师尊说起过观澜幻境历练,那时檬悦求师尊相助,好像还被拒绝了。 “师姐,你怎么知道檬悦背靠金主的?” 褚楚突然开口,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问的极其认真。 敷落觉得不可思议,听说过檬悦吸引老神仙,但没想到她还很受小屁孩欢迎。顿生心思想逗逗他,止不住的提眉问:“怎么,你也喜欢她?” “喜欢啊。” 褚楚认真的点点头,那种留不住在心头,做梦都要想着的美,让他迟迟忘不了。他又小心的看了眼师姐,果然这种惊心动魄的美,除了玉川师叔,谁都欣赏不来。 敷落没见过这么油腻的小孩,眼底的嫌弃更加藏不住了:“垂涎我师尊的仙子,你不要你的小命了?” “师姐,你是说她、她背后的金主是……玉川师叔?!” 完了完了,师姐要没人要了,连玉川师叔也欣赏不来惊心动魄的美了。 褚楚一脸不可置信,但转念又一想,此事邪乎。 敷落冷哼一声:“很惊讶吗?” 岂料褚楚矢口否认:“不可能,玉川师叔才不会对仙子那般……别人不明白,师姐怎么也这样胡说八道,师姐难道不知道他对你……” “当然是真的!檬悦总穿水月色的纹纱裙,总戴透亮的黄玉,总梳乖巧的垂桂髻……我师尊喜欢什么,她自然就是什么样子。” 敷落重复着那些事实,于她而言不痛不痒。 没办法,想做她师母的神仙,简直数不过来。若真能让她添油加醋,出一本《云起后宫传》,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褚楚内心就没有那么强大,一想到心上人,也会娇媚的倒在男子怀中陪酒,尤其那男子还是玉川师叔,他悲痛欲绝,一整个不好了。 尽管他始终相信师叔不是那样的人。 “好了好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要让石像里的妖识醒来,我倒是有一法子。你可知师尊灵御阁中有一上古神弓,我早听说弓上水纹与石像上的印记相似,若要继承观澜之力,用那神弓把石像射破不就得了。” 听师姐如此笃定,褚楚还是不解:“这……也太危险了吧,若师姐你说的是真的,为何他们不打那弓箭的注意?” “我还想踏平凌霄呢,你说我为何不踏!” 褚楚一脸委屈,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却也说不出什么不对。 敷落像看傻子般看了眼褚楚:“哼,小东西,平日里就你与师尊走的近,偷个弓箭应该不难吧?” “这……可行吗?师姐,我、我不敢。” 眼见师姐靠近,生怕一个没说好,又被抓住领口半提在空中,吓得褚楚赶忙闭上双眼求饶,“别吃我别吃我,好师姐呜呜……” 可这一次手忙脚乱的叫了半天,倒没一点儿声音,褚楚谨慎的睁开眼缝,正好看到敷落一脸放肆得意的笑。 “呵,小叛徒,你也不过如此。” 第9章 这怎么还插队 计划未半而中道先蹦再猝,敷落假扮阙舞坊仙婢,一连几日被要求化身兽态,攀爬树枝供来客取乐。 听着台阁下一群无聊的神仙夸赞她毛茸茸,敷落气的想直接吃了他们,可又一想自己随便动动,就能将他们白花花的仙银收入囊中,便更卖力的翻了个跟头。 这年头没有哪个妖兽在天庭能好过,敷落深知若非从小被沈玉川收养,恐怕她的最好下场也只能是成为某某神仙的坐骑。 若遇到好的主子还行,不幸遇到厌辞宗主那种,还不如死了算了。 又一日,没等敷落睡醒,便被拖到了后院。 “你将这些仙酒今日都卖了,不然别怪我等不客气!” 阙舞坊仙婢以资历老的欺负资历浅的,好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敷落恨的牙痒痒,但为了悄无声息的藏在这里,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仙婢走后,敷落守着这堆酒坛,想破脑袋都不知道短短一日,如何找个大冤种卖了。正当她疲惫之际,突然鲜甜的花蜜从树枝上滴下,落入池中引得鱼儿纷纷夺抢。 一瞬间,敷落有了主意,准备大干一场。 入夜阕舞坊中堂内,今日格外喧哗热闹。 “来来来!今日仙酒敞开肚皮喝!不用分毫仙银,只需同我玩个游戏!” 敷落身着金兰西域装扮,头戴珍珠宝钗玲珑细纱面罩,在正中一阵吆喝,果然就有上套的。 扫把星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兴高采烈的跳了上来:“我!我参加!” “你喝一碗酒,我便脱一件衣物,我喝一碗酒,你也要脱一件衣物,谁先认输,谁结双倍的账,如何?” 怪不得她今日穿的格外多层,只见她刚一说完,台下便纷纷开始起哄,谁不想一睹阕舞坊美女的曼妙身姿呢。 “好!”扫把星一口应下,精怪的瞳仁在眼眶中转了转,虽无提前准备,可他随身携带的扫把,少说也有上百根穗,这回他准输不了。 正当他身子一口气,就要上来时,突然被蟠桃童子抢了先。 “这怎么还插队?!”扫把星有些不满意。 蟠桃童子也不让他,得意的举了举手中的花牌:“穷鬼,我先压的仙银,哼!你后面排队去!” 见二位闹起来,敷落噗嗤一笑,无奈扫把星只能赶紧跑去压仙银。 尽管有几个下仙认出敷落是云起宫的妖徒,可天蚕丝面罩下若有若无的面容,让他们也拿不准,任谁都不会想到,以厌辞宗在天庭的地位,少宗主竟会在此风花雪月之地。 而后蟠桃童子虽得意,可酒刚喝了几碗,他便整个身体左摇右晃,不等台下起哄让他再干一碗,口吐白沫身体剧烈颤抖,竟直直的倒了下去。 在场无不吓了一跳,只有敷落还一脸淡定,挥袖将血迹隐去,送走蟠桃童子前嘱咐道:“抬下去找司药救一下,可别忘了结账。” 有怀疑酒有问题的,也有不怕死的还要挑战的,没错!可算轮到扫把星了。 看着这么个小矮仙,众仙觉得不靠谱,敷落也不以为意,本想随便喝几碗,就放过他,却没想到接下来还真的会栽个跟头! 第10章 被吓到结巴 从未见过有如此耍赖的下仙! 敷落失策,眼看自己一碗酒,他只拔扫把上一根穗,她再也坐不住了!啪的一声从席位上站起:“放肆!” “你不会是想动手吧啊?这就不胜酒力了哈哈哈……” 就凭她是厌辞宗少宗主,有什么不敢动手的!扫把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嘲笑她!想直接掀翻桌子,但势必会将此事闹大,敷落狠狠的盯着扫把星,为隐藏身份,终是忍住了紧握的拳头。 “快脱!快脱!” 围观的这时才知扫把星的城府,虽都心知肚明扫把星是小人得志,平时被压迫久了,如今报复似的歪靠在椅上,就想欺负弱小,但都到这个时候了,众仙无一出来解围,尽是看热闹的。 敷落冷哼一声,将最后一根发簪取下,此时她浑身仅剩桃色吊带中衣和一层薄纱面罩。 “这你可不能怪我,嘿嘿!”扫把星猥琐的笑了笑,又将一碗酒饮尽。 敷落甚至想到给他下毒了,在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终于有看不下去的,跳出来为她说话:“这一碗轮到你了吗,不该你!犯规犯规!” “那我多喝一碗就是了!” 如若不改变规则,早一碗晚一碗只是先后问题,敷落犹豫的看向桌上的酒,突然道:“酒过三巡,该加码了,你这扫把撑死也就不到一百根穗吧。” “真是好眼力啊,可那又怎样?”扫把星还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敷落笑了笑继续道:“我直接喝两百碗,你给我脱光了裸奔可好?” “两百碗?!怎么可能!”扫把星不信,在场也没一个信的。 敷落故作为难:“赌一把了,若我败了,全部的酒我结账,再满足你一个愿望可好?” “日后……也不收仙银?”扫把星半信半疑,听敷落爽快称是,他顿时便迷失了自己,“那好,你别后悔就行。” 敷落怎么可能后悔呢,还不到一柱香时间,便当着众仙面,将两百碗酒吸了个干净。 在场突然鸦雀无声,目瞪口呆的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般。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对敷落这只身高万丈的夜貘狸来说小菜一碟。 “你……你耍赖!还有没有王法了!凭什么换规定!我、我可没同意!” 扫把星惊的险些要哭了,这么多酒他可付不起,于是转头想跑,可没跑几步,直接被敷落施法抓了回来。 敷落收起好脾气,一手捏着扫把星的脖子,边将他提在半空边狂笑:“王法是什么?!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扫把星手脚并用在半空中挣扎的脸都青了,敷落另一只手一把抓下脸上碍事的面罩,发狠的双瞳里冷若冰霜:“好啊,我就让你看看凭什么!请你记住我这张脸,我耍赖可以,但你不配!不结账就得死!” 说着一把将他丢了出去,虽浑身只剩素白的中衣,却也丝毫不减妖兽的气势。 “她是……云起宫小妖姬?!” “厌辞宗新封的少宗主怎会在这里……” “见……见过少宗主……” 台下众仙纷纷傻眼,这下好了有云起宫的名头在这,在场瞬间变得死气沉沉,再无仙敢放肆。 敷落有些无语,正狂妄到要收不住,无差别拼酒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阵暖意,不知何时一件毛绒披风竟将自己裹了起来。 敷落烦躁的回过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心脏猛地一抽,顿时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师、师尊……你怎么来了……” 看着沈玉川面无表情,她知道此时不跑就完蛋了!刚要开口解释,一激动背上的披风蹭落,就那么凑巧的露出了粉嫩的香肩,一时间在场师徒俩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竟不知何时,你这么会赚钱了。” 敷落弯腰赶忙提起披风,胡乱裹上结结巴巴道:“都、都给师尊,贴补、补厌辞宗。” 上下扫了眼敷落,幼妖不算瘦弱,眼角却尽是胆怯,沈玉川极轻的冷笑一声,顷刻间敷落被逼回了原形,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见过玉川仙君……” 沈玉川根本没心思看他们行礼,今晚本打算到司药坊看看他那蠢徒过的如何,没想到却当场遇到褚楚假扮,听褚楚哭的稀里哗啦解释一番,赶来阕舞坊又险些被她气死。 一把抓住敷落长长的耳朵,头也不回的拎着她转身离去。 不要再说他有妖徒,简直太丢他的脸了! 第11章 欲哄师尊偷神弓 敷落知道沈玉川生气,她就没有好果子吃,所以这段时间在司药坊勤勤恳恳,老实的连司药仙官都忍不住夸奖她,这是转了性了。 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那都是不堪一击的表面现象,她要得到观澜妖力,这样的决心从未改变过! 转眼春日来临,眼看观澜幻境历练在即,临偷弓这晚,屋外在下大雨。 “师姐你素来法强,又得师叔独传,定能通过观澜幻境历练,不如……咱们靠自己实力破除封印,别去偷那么什么弓箭了……” 时间已经很紧迫了,褚楚还是喋喋不休的劝她。他们一前一后飞向云起宫,敷落也不理他说什么鬼话,一施法换上师尊喜欢的妆发,踹了褚楚向师尊下榻的地方飞去。 栖仪阁外,黛青拿了条干毛巾,递给敷落擦脸上的雨水。 “别跟我说还不到戌时,我师尊就睡下了。”敷落狼狈的皱起眉头,她刚准备进去请安,就被沈玉川的侍卫给拦下来。 见她这般迫切,黛青还是无奈的摇头。 “黛青哥哥,你放我进去吧,我好不容易回来一下,说不准师尊也想我呢。” 可是司药刚嘱咐过,少主精力不济需静养,贸然将他吵醒,只怕会又要难受好久。 一面是撒娇的小妖姬,一面是已睡下的少主,黛青发愁的叹了口气,“小妖姬,是真的不行,你还是先回去,明日再来吧。” 没有沈玉川允许,任谁都不敢把他的病情告诉敷落。 “黛青哥哥……求求你了好不好。” 甜软的声音听多了腻的心慌,朦胧中沈玉川能感觉出她来了,越是挣扎着醒来,沉重的眼皮就越要和他作对。终于在刺耳的嗡鸣声后,他赢得了身体的掌控权,不算是突然被惊醒,但胸口的脏器就是杂乱的疯跳。 他不想见她,更不想冷雨的夜晚,听她在屋外瑟瑟发抖的哀嚎。 于是,就在屋外两相争执不下之时,屋内突然传来沉闷的怒声:“黛青,让她滚进来!” …… 这、这又生的哪门子气? 敷落竖起耳朵,黛青也愣了一下。 “是少主。”黛青向里面恭敬回声,却被敷落拉住了袖口,桃花眸里满是担忧,“黛青哥哥,我师尊他他、他不会还在气头上,准备揍我吧?” 她之前的嚣张气焰,不过几日已消耗殆尽,现下虽被允许进去,却满心的不安。 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黛青拿敷落没办法,抬手轻声哄了哄:“不会的,少主气早消了,我们小妖姬最得少主心,快些进去吧。” 闻言敷落怯懦的点点头,小施仙法将周身烘干后,才缓缓将门推开。 屋内点着长明灯,极度奢侈的装潢,没有纸醉金迷之色,反倒庄严大气。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敷落一进门就被无形的压力,激的脚步一乱险些撞到凤鸾屏风上。 沈玉川摘了冠,只着衾衣坐在桌前,骗她说睡了竟然还在用膳,不过她师尊向来洁癖,鲜少有在下榻房间用膳的时候,敷落觉得奇怪,但没敢说什么。 “落儿给师尊请安。” 敷落乖乖行礼,看着一桌鸡鸭鱼虾,眼馋的吞了下口水。 沈玉川派出去的眼线,时刻注意她的动向,知道她这两日为观澜历练寝食难安,他故意虚幻了一桌美食,只让她起来伺候,不许她一同用膳。 “是何阴风把你吹来了。” 沈玉川说话有些无力,不满的掐了下食指指心,靠着痛意才稍稍打起精神来。 敷落以为他心情不悦,赶忙上前讨好:“师尊别这么说,之前都是我的错,我这不就立马回来,赔不是了嘛。” “你赔不是空着手来?” 那一对瑞凤眸看的她一愣,帮他夹菜的手没抓稳筷子,一块酱鸡丝便掉到了桌上。 这是在怨她没有诚意了…… 敷落怕因此惹恼了他,报漏了褚楚的位置,连忙笑着哄他,“天界那些俗物哪里配得上师尊,我是准备了一件与众不同的礼物,但是得等师尊寿宴的时候呈上。” 说白了就是没准备,先给他画个饼,吃不吃得到还不一定。 沈玉川收起眼中的期待,不客气的指了指门口:“滚出去。” “好好好,我滚我滚。” 话虽这样说,但只要沈玉川不亮金鞭,滚是不可能的。 敷落心虚的转了转筷子,放下起身,将坐凳挪的更远些。软绵绵的撒着娇给他捏肩膀,讨好之色压弯了眼眸:“师尊别动气嘛,落儿走了的几年,每当月圆之夜都会想念师尊,所以这礼物可不能敷衍了事。” 对于哄他那一套,她打小就很会!只是这力道拿捏不准,不用想肯定是没檬悦仙子厉害。 但绝对算得上是孝心有佳! 正对自己这一套手法得意,想着乘胜追击之时,刚心平气和了没几秒的师尊,突然就甩开了她的手,眸中起了厉色气促道:“那月不圆的夜晚,你都在想谁?!” 第12章 偶感风寒 “啊?月不圆啊……” 竟然会有这么刁钻的问题,敷落傻眼的皱起眉头,莫名有些心疼自己。 尽管沈玉川满脸写着不快,但还是不忍心把她骂走,因着并未休息好,对菜食一阵反胃,索性装也不装了,直接丢了素爱的雕狸玉箸问她:“饿了吗?” 这一桌好酒好菜就不吃了?! 都是老不死的神仙了,怎么整日用膳食量还不如个猫大! 敷落饿的前胸贴后背,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就在以为要蹭到一桌佳肴的时候,沈玉川出言让门外的黛青进来,吩咐他去厨房端碗白粥来。 敷落一脸迷惑,赶忙扑过去拦着:“别啊,这么晚了另起炉灶,难免耽误师尊休息,这里这么多菜,添副碗筷就好。” “你是来赔不是,还是来蹭饭的?” 这声不大不小的质问,让敷落更加委屈巴巴,她从小锦衣玉食,突然离家出走,哪里会照顾的好自己。这几日除了九殿下请了顿饱饭,就一直饥一顿饱一顿啃雪梨,吃的她都快开始怀疑妖生了。 “师尊……” 看着他的妖徒憋屈的样子,沈玉川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但乐极生悲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他按着胸口轻生咳了咳,却依然止不住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你不日要回校学堂练功,以免沾上浊气,需得提早习惯食素,这点苦都吃不了就滚出去吧。” “好,落儿听话,师尊教训的是。” 听到校学堂这三个字,敷落就觉得晦气。她作为一只妖兽,跟一群仙二代同屋读书,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更何况那里的夫子最会趋炎附势,只会教出一堆纨绔子弟,根本学不到真本事! 敷落满是不屑,但眼下没别的办法,只能先顺着他。 缘着沈玉川胃有旧患,必要少食多餐,小厨房里时刻温着加餐,故而白粥很快被盛了上来。 沈玉川很满意今晚的妖徒,动了动已经坐僵硬的腰,对敷落道:“搬回来。” 知道他这是命令,而不是商量的语气,敷落顺着他往下说:“落儿正有此意,只是明日还有些杂事,若顺利的话,明晚就来陪师尊用膳。” 闻言沈玉川又不舒服了,顺利的话回来,那不顺利的话……顿觉她话里有话,甚至是在威胁他。偷鸡摸狗的勾当竟干到自己家了……他将眼神瞥向大口喝粥的妖徒,想直接拆穿她,但又想看她接下来的行动。 许是心思太重,沈玉川又轻声咳了下。 敷落再傻也注意到他一直按胸口,放下粥碗不放心的问:“师尊你怎么还咳嗽了?” “偶感风寒。”他依然回得蜻蜓点水。 敷落点点头,已经从凳子上起来,怕被骂就装的一脸满不在乎。 “那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下吧。” 他默默放下按在胸口上的手,没说一句话,却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脚下有些飘忽,下意识手边想抓住什么,好在敷落还算得力,搀扶着向床榻上走去。 原本想着稍微休息一下,再找借口刁难他的妖徒,没想到刚一沾枕头,他便沉沉睡去。 又是空旷黑暗的夜晚,他半夜被憋闷弄醒,发现敷落已经离开多时了。 望着桌角那盏不怎么明亮的灯火,沈玉川久久不眨一下眼睛,他原本知会了檬悦,明日幻境历练直接让敷落滚蛋,但又一想自己是否真的太打击她了。 正如黛青所说,好像她幼时喜欢做的事,自己从来没有支持过。 是否真的太苛刻了…… 可!这混账玩意儿越来越不听话,他若现在不好好教训她,指不定哪日就将天捅出个窟窿来!观澜之力,呵!真是越大越可笑!他只想是敷落年少贪玩,全然不知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有机会逃离天界,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月色正浓,沈玉川哑着声音让守夜的黛青进来。 “少主有何吩咐。” “天亮后去一趟檬悦那里,让她不必特别关照落儿。” 闻言黛青神色一松,行礼退下。 沈玉川确实后悔了,心里笃定就算敷落偷把弓,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第13章 质疑我师尊的教养能力? 将上古神箭射进观澜石像里,在此之前还要麻烦从幻境里找到石像的位置。褚楚思来想去觉得不妥,整日整夜的睡不着。为了师姐,他第一次对玉川师叔说了谎,可这射碎石像事小,若神弓不小心伤了师姐可如何是好。 褚楚实在忍不住了,在临历练的这日清晨,终于下定勇气飞向云起宫,打算将师姐的意图告诉师叔,却没想到沈玉川正巧不在天界。 “玉川师叔去哪里了,我有急事禀告!” “……” “黛青哥哥也不在宫中?” “……” 褚楚实在不安,可时间却不多了,怕师姐发现端倪,无奈只能返回,打算先见机行事,再向玉川师叔请罪。 木兰花车旁,敷落已换好青系的琉璃罩衫裙,今日不再高束马尾,选了几支精致的梨花银步摇,就显得整只妖温润下来。不过褚楚直觉不假,无论敷落如何打扮,骨子里那份令人寒颤的妖气,是盖不住的。 她让褚楚将上古神弓藏好,脚刚着地,就听从那堆娇媚的仙子中,传来一阵极不和谐的声音。 “这年头连只妖都敢要来凑热闹?” 定睛一看,花花绿绿一大片,倒没认出谁是谁。 不过很快就被另一个声音制止:“嘘——仔细你的小命,她可是厌辞宗新封的少宗主。” “那又如何,谁不知阙舞坊的幻境历练,可是连天帝都极为重视的,我姐姐若是历练成功,便是三品司乐少御了!” 我师叔还是二品玉川仙君呢,专管你三品的小仙! 褚楚竖起耳朵听她们言语,越听脸色越不好:“师姐,不用你出手,我去教训她们!” 他可不管对面是什么身份,反正都没有他们云起宫尊贵。 褚楚不愿师姐被中伤,蹙起小眉头开始掠衣袖,想着为敷落出头,却被她制止。 “师姐,你怎么怂了?” 敷落不在状况内,一直盯着观澜台,回神给师弟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别忘了咱么是来做什么的……” 那也不能让她们骑在咱们头上吧…… 鬼知道褚楚多想搅黄了这次历练,但没有敷落下令,他也不敢。 只能委屈的看着他们弱一分,编排他们的议论就重几分。 “是啊……每年这观澜幻境里,司乐仙官都没法子,就她一小小妖兽也配?” “咱们倒是还有机会试试,她也敢来这里卖弄,可真是丢玉川仙君的脸。” “我可听说她刚被赶出云起宫,指不定哪日就被彻底厌弃了,到底是妖族出身,当个坐骑都是抬举她。” 一阵响亮的鼓掌声响起,乐姬们矫情的声音戛然而止。 明明刚才还趾高气扬,与敷落四目相对后,瞬间又心虚的不敢发声。 “好一个抬举了我,耍滑、丢脸、卖弄?你们是在质疑我师尊教养我的能力?” 敷落上下扫视着她们,与生俱来的妖气贯穿全身。 半天才记起其中一月姬叫檬蓝,好像还是司乐仙官的妹妹,长相较她姐姐更加明艳,却是个实打实的没脑子。 任谁都不会想要跟云起宫结仇,排挤多的也就背后说说。 “这……小妖姬你是误会了。” “是啊是啊,我们并无此意。” 若非她们集体转了口风,褚楚都准备好拔刀了。 他可是云起宫的小护法,师姐说啥就是啥!谁动师姐他动谁! 本以为师姐脾气随师叔,会狠狠修理她们一顿,没想到还真让她给忍了下来。 看着敷落冷哼一声,头也不回转身罢了,褚楚嘟起嘴巴,因没把事情闹大而满脸愁容。 在那朝思暮想的司乐仙官上来之前,褚楚对师姐是绝对忠诚的。但好景不长,高冠彩衣仙带飘飘,檬悦的华丽登场,尤其眼下那抹泪痣,褚楚一整个看呆住了。 “喂!小屁孩,收好你的口水!” 敷落一脸嫌弃的往边上挪了挪,突然听到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司乐仙官法器是箜篌,听说还是天帝亲赐……” 褚楚被吸引过去,在他眼中檬悦好美,可这箜篌就真的……空有其表,内无精华。 “哇!真是好漂亮……” 听见有人夸他心上人,褚楚忍不住痴笑,却被敷落当头一棒,狠狠瞪了一眼。 “若是司乐仙官找到石像的位置,将封印解除,那陛下定会封她为司乐少御!” “哎呦……我们可算白准备了……” 在一阵羡慕后,檬悦满目春风,率先飞过莲花池。 她轻轻落在幻境入口,很快消失不见了。 仙子们一个个紧盯幻境内的成像,却无一发现与往年不同,这日观澜幻境入口隐隐泛着湛蓝的光芒,似是被某种力量震慑,竟有裂开的趋势。 “师姐,好像不太对劲,嗯……你看那是不是快裂开了……” 第14章 历练失败 褚楚也感受到这上古青鸟聚出的妖力了,难为情的看向敷落,虽整颗心都在檬悦身上,但还是狗腿子似的给师姐捏胳膊捶腿。 “嘘——小点声。” 只见敷落轻抬手指,迅速在指尖运灵,几下就捏出一个法咒,向幻境入口丢去。 “趁他们还没发现,别声张。” 顺着法咒看去,原本泛着微光的幻境,果然不再震颤。 师姐不愧是得玉川师叔亲手养育,看来云起宫早晚是师姐的!褚楚眸中闪着微光,他可太稀罕师姐了。若石像此时解封是天意,那为了师姐,他愿意逆天行事:“师姐尽管放心,我也助师姐一臂之力。” “姆……嘛真乖!不愧是咱们厌辞宗的师弟!” 褚楚信誓旦旦,仰着小脸享受师姐的夸奖。他已无心再看檬悦如何,总归不过是宴礼上的乐姬,他双手聚灵向幻境施法,在法力靠近的那瞬间,因着真身真气冲撞,脑海中突现青鸟吞食天帝,天帝反手将其封印之景。 难道观澜并非镇守天界的妖兽?!那天帝为何要多此一举,施下幻境历练呢?! 完了……褚楚估摸着玉川师叔并不知情,毕竟整个厌辞宗飞升上仙,也才万年而已。他不敢想象玉川师叔,得知师姐要下凡之后,会如何震怒。 真是头疼…… 若这样平静撑到檬悦结束历练算好,可万万没想到时辰刚过了一半,谁都不知观澜幻境中发生了什么,突然天地摇晃,不知从何处拥来怪异的剑气。 “难道是观澜之力?!” 檬蓝激动的喊了出声,想要以此引起大家的注意。 “大家快看啊!” 似沙尘暴一般,大家有些摸不到头脑。 “什么东西挡住她了……” 敷落的心仿佛漏了一拍,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妖术施错了。 只有褚楚敏锐的注意到事态不对,他撤了掌力下意识的看向观澜幻境,果然便见檬悦似是被什么所困,没个三五下便再也抵抗不住,此时天压的更暗了,褚楚实在不忍心,连忙丢出蚌壳法器,将檬悦小心的护了起来。 只是还不到一会,劲风冲破他的法术,瞬间将檬悦从幻境内震了出来。这下好了看来司乐仙官并未通过观澜历练,一时间现场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那些无意间的惋惜,让檬蓝难堪,生而平庸却接受不了失败。 “够了!都是你,是你的妖气影响了我姐姐!” 檬蓝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姐姐的伤势,反倒气哄哄的过来,指着敷落大骂,“回你的云起宫去!不好好侍奉你家仙君,在这里净添晦气!” “算了檬蓝,他们是厌辞宗的,万不可这样说……” 身侧的乐侍好意阻拦,却反被檬蓝推开,一不小心撞到了敷落刚幻出来的神弓,敷落顿时皱起了眉头,在发火和忍着的边缘来回徘徊。 眼见师姐被欺负,褚楚瞬间眼冒急火:“谁敢伤我师姐,就是对云起宫的不敬!” “仗势欺人的事云起宫还做的少吗!”檬蓝逞一时口舌之快,惹得褚楚挥手一震,满地的土块直飞她胸口而去。 见状,檬蓝心下一怔,赶忙施法躲开,却在褚楚不注意之时,从袖下飞出三根银针。 却不想银针虽利,在敷落面前不过小菜一碟。她自幼修习暗器,如今早已练的如火纯青。 随着“啊”的一声尖叫,花容月貌变成了惊魂未定,场面立刻混乱起来。敷落施法将银针挥开,及时救下褚楚,并一脚将檬蓝踹开几尺外。 “暗算我师弟,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 第15章 歪打正着 说着敷落幻出长剑,眼看就要挥向檬蓝的头颅,关键时刻还是被赶来的司乐仙官拦下了。 “檬蓝不得无礼,还不赶紧退下!”受伤的檬悦挡在妹妹面前,出言呵斥檬蓝,而后向敷落看似恭敬道:“还请小妖姬不与小妹计较,莫耽误了时间,请吧。” 伤成这样还为妹妹求情,敷落卖了她这个面子,刚想翻身飞往观澜幻境,突然被一双小手抓住了袖口:“师姐,太危险了,咱们还是……” “走开走开!” 凄凄惨惨的口气也不知从何学的,敷落可没时间哄他,拼命也要一试,拖着层层衣裙头也不回。 她原以为观澜历练不过是平常的幻境,刚一落地便听到诡异轻灵的声音,她试着调整自己,不被眼前突显的幻象迷困,却发现周围的环境竟被蒙上一层紫雾。 遭了!青鸟观澜不会是想借她的妖身离开这里吧?! 敷落在师尊的闲书阁里读过不少借尸还魂的书,书上说最先是产生幻觉,一旦迷失身体便会被换入新的灵魂。 不!她不要!她只是想下凡而已!并不想失去师尊! 她试着催动法术破障,身体不受控的腾空而起,脑中大片空白袭来,不断借着冥想寻找石像藏身之处,突然黑暗中耀眼的光芒冲进她的身体,再睁眼竟见一只遮天的青羽白冠大鸟,哀鸣着向自己飞来。 敷落心一梗,迅速幻出神弓。 幻境外,褚楚眼都不敢眨的盯着前方,不似刚刚檬悦历练那般,幻境中平静如水。盘算着时间,褚楚开始有些不知所措,正当大家不解之时,观澜幻境入口开始震动的厉害,白羽飘散,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什么。 “看那!”众乐姬惊呼,她们都发现幻境内石像的踪迹,也看到敷落搭弓射箭的英姿。只有檬悦、檬蓝姐妹攥紧拳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可能,这不可能……” 褚楚救我! 师姐有难?! 褚楚听到师姐密法传音,瞬间手怀聚齐法力,他不确定仙法跟妖法冲撞后会怎样,只一心想要救出敷落,哪怕赌上他这条小命! 神弓犹如摆设,一口被观澜吞下,千钧一发之际,敷落向空中祭出妖血。 青鸟哀鸣不断,震动翅膀向碧海冲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落满青苔的石像应声炸裂,无数的妖力散落,观澜历练的入口再次打开,褚楚慌忙飞上前找寻师姐的下落。 找了许久都未发现踪影,苦涩与愧疚涌上心头,就在褚楚急红了双眼之后,突然发现天空浮现无数湛青色羽毛,不断交织缠绕成两羽合起的青翼。而师姐则正以垂首抱腿的婴儿姿势休眠着,被那两羽青翼紧紧包裹。不一会儿,敷落慢慢睁开双眼,将蜷缩的身体打开,扇动两羽青翼慢慢落到了地上。 原来……观澜遗落的妖力选择了敷落! 在场众仙无不惊叹,只有褚楚皱起了眉头,这一切来的太意外,不似什么好兆头。 与此同时,冥界玄幽树海外,为除天河阵漏网之鱼,沈玉川驾乘灵兽,早已在此埋伏多时。任谁都不会料到,原本大败后理该休养生息的冥界,竟还不死心,短短半月便又冒出一族恶灵。 好在时间仓促,这群乌合之众多半是十尾龙蝎的旧部,空有一腔仇心,群龙无首倒不足为惧。可让沈玉川没想到,侍卫黛青奉命探查消息来报,此回妖族恶灵连连破障,轻而易举的锁定十尾龙蝎被囚的禁地,竟是仙子华筝放出的消息。 第16章 玉川仙君的软肋 “此事可与落儿有关?”沈玉川思考一番沉声问黛青。 黛青侍候在侧,不敢妄下断言,垂眸道:“派去的天兵并未察觉小妖姬那边有何不妥。” “盯紧她。”沈玉川不再多言,抬手幻出天镜,可看三界众生八万里,高山云涌朝起朝落,随着他催动灵力,镜内很快便化出华筝与妖族交恶的画面。 闻此华筝堕魔一事,还没传到天帝那边,便被他拦了下来。 起先他也怀疑此事跟敷落脱不了关系,毕竟俩小丫头片子年龄性格相仿,总凭着一腔热血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是没可能。可当他匆忙赶至冥界时,才知此事皆因他那蠢徒而起,若非她当年听信月狐羚羊谗言,在天河阵中散落了妖气,致使众仙妖毒发作危在旦夕,华筝不可能为救其夫而与妖族为伍。 可事已至此,华筝为寻解药自断仙根,沈玉川当即便下令,先压下半死不活的华清,再威胁华筝将恶灵们引入结界。 此乃不费吹灰之力的妙计,可华筝到底是法力低弱之仙,又一直探不出她离去的动向,黛青侍候在侧于心不忍,“少主,属下愿去助仙子一臂之力。” “再等等。”沈玉川盘算着时间,任华筝只身与恶灵们周旋。 天暗水黑映出沈玉川的孤影,不知何时他听到凄厉的哀鸣,他越集中精神声音便越清楚越大,最后神识中竟然浮现出,身披墨袍的少女,光脚踏在青鸟头上之景。 落儿…… 突然他眸光一闪,感受到华筝挥出的剑气,遇水瞬间化成一尾银翼应龙,直指玄幽树海内飞去。 凌端一指定乾坤,结界内剑气削铁如泥,恶灵们被围困在他一早布下的天网中,几乎来不及反抗,就瞬间被剑气祭天。 天界论剑术,云起宫的玉川仙君称第二,便再无敢称第一。 万仙求之不得之机,敷落守着师尊却从不用心,以至于沈玉川总是怀疑,自己莫不是养了个蠢货。天姿不佳,五体不勤,便是丢出天界也活不出几日! 待到一切趋于平静,沈玉川才见血海中,华筝身受重伤的倒在地上。 “……仙君,小仙愿受罚,请咳咳……放了我夫君吧……” 华筝哭腔着跪在地上,面白如鬼,早已没了往日半分风采。 气若游丝,华筝全然顾不得自己,无力的撑着身体,欣喜自己终于活着撑到见他,她不断安慰刚才那一切不过是场噩梦,自认为帮了玉川仙君大忙,马上就能救活夫君了。 却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声沉如万年寒冰之水。 “本君放你一条生路,但华清与解药,你只可留一样。” 胸口那颗被恶灵们撕裂的心突然一滞,华筝用力赶走眼前不断浮出的黑雾,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仙君!我夫君无解药不能活命,恳求仙君开恩啊!”华筝趴在地上竭力摇头,满眼凄凉的磕头求饶,“求求你!小仙知错了,小仙也是一时糊涂,求仙君看在往日小仙……与敷落姐妹之情……夫君!你醒醒!” 华筝话未说完,便见华清的身体稳稳落在眼前,以为是玉川仙君开恩,她慌忙将华清用力托起,“醒醒啊,筝儿从冥界拿到了解药,你不会再有事了……夫君,你睁开眼看看筝儿啊!” 沈玉川眸间闪过一丝不忍,却很快黯淡下来。 她抚摸着华清的面容,刚想拿药给他解毒,腰间的药袋却突然被法术收去了。 “不要!”华筝顺着药袋飞走的方向,她用尽力气却扑了个空,踉踉跄跄的摔在地上,眼睁睁看药袋燃尽,浑身冷血逆流,气的直浑身发抖:“玉川仙君……你好狠毒的心!是为那妖徒,残害我等性命,就不怕日后得到报应吗!” 华筝知道不只是华清,定会还有自天河阵回来的仙臣毒发。她痛恨敷落,更恨将此事瞒天过海的沈玉川。只是她孤立无援,性命不过蝼蚁,谁不知晓,如今厌辞宗只手遮天,连天帝陛下都礼让三分…… “若有天谴,本君受着。若众仙均任性妄为,三界岂非大乱。” 这解药本名蚩阎散,是可以救醒华清,可醒来后只剩一魂一魄,只能沦为妖族傀儡,终日不停服药。 沈玉川转身离去,华筝此刻只觉支撑自己最后一根线崩断,她发了怒的追上去乱挥仙法,却连他三丈之外都近不得。 被仙法反噬到狂吐鲜血,华筝无奈瘫在原地,冲着他的背影讽笑道:“你受的住的咳咳……不算痛,只怕有朝一日……敷落因你而报应,死无葬身之地!” 提及敷落,便等于触及沈玉川的软肋,他强压下手指的麻木飞出结界,犹豫了片刻,对着守在外面的黛青说了一字:“杀”,便拂袖离去。 第17章 被放鸽子了 谁能想到敷落敢放沈玉川鸽子。 黛青侍候在侧大气不敢喘一下,原本答应观澜历练过后搬回来,待沈玉川匆忙除掉手头上的事后回宫,连根夜貘狸的毛都没看见一根! “封了司乐少御?” 沈玉川神色未变,意料之内又意料之外的冷漠。 黛青赶紧道:“九殿下代天帝去下的旨,观澜择主小妖姬,御封阙舞坊掌宫司乐少御。” 这些明显不是他想听到的,一时烦闷胃也跟着凑热闹,突如其来的痛感,沈玉川压制不及,捂着胃挛轻咳了起来。 黛青见状,赶忙扶他坐下。 沈玉川喜静,他自己在栖仪阁大多时候不需要任何侍从,只是今日因华筝之事又费了不少灵力,黛青担忧他哪里不适,早早请司药开了方子,在小房里温煮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在哪。” 缓了好一阵,沈玉川微微直起身子,此时黛青已将药施法端了上来。 看着黑乎乎的一碗药汁,沈玉川粗起了眉头,从脆弱的胃挛一路向上到喉咙,都开始不舒服,好在这段时间休养得当,心疾很少大发作,劳累后躺下休息即可。 “怎么?”见黛青为难,沈玉川轻轻搅了搅药碗,又放回了桌上。 “回少主,是小妖姬偷了仙君的逐日神弓,现下不知所踪。”在沈玉川的示意下,一旁的侍女吓得跪到了地上,神弓一早被敷落掉了包,若非她今日寻房,见那放神弓的盒子动了位置,都还被蒙在鼓里。 “逃得了和尚逃不得庙,你只管蹲守阙舞坊,呃……” 沈玉川痛呼出声,一手死死压在胸口,无意间碰到药碗,药汁打湿衣袖,险些撞落地下。 “少主!”黛青忙扶住他的身体。 得黛青眼色,侍女慌忙去请司药仙官。 却被沈玉川叫住,良久虚弱的提气道:“传令下去,众仙不得与她有私交往来。” 如今她掌宫阙舞坊,却不得与神仙有私交,那岂不是断了生意?!黛青暗暗担忧敷落,怕这小妖姬得知此事又做出何等出轨之事。 正当要领命下去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闷痛声,黛青暗道不好,回身便见他直接痛晕了过去。 ---- 现在好了,她本是来此受罚的,观澜抬举她,一跃竟成了阙舞坊的主人。 敷落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根本不把与师尊说过的话放在眼里,一想到往后能在这阙舞坊里称王称霸,她指使檬蓝为她端茶倒水便更放肆了。 “师姐,这阙舞坊的仙银好像不是很多了。” 褚楚看不惯敷落将双脚架在桌上那嚣张的样子,转而查看阙舞坊的账本,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便终于想通了,为何之前阙舞坊连酒都卖不出去。 这分明就是负债累累啊! “胡说!”敷落咻的一下落到褚楚身后,一脸不信:“这阙舞坊生意好得很,怎会……啊?!” 敷落掂着写满仙文的账本,险些惊掉了下巴,这上面一笔笔收入,基本上是刚记上便又花了出去,初一买云霄羽鹤裙,十二买琉裳羽衣,十五买棠皇玉簪,二十买脂粉水彩…… “这一笔笔哪个不是花钱的,师姐……” 不然咱们还是跑吧。 话还没说完,敷落便摔了账本,愤愤不平的看向褚楚,“不就是没钱嘛!云起宫我师尊有的是!哎?!师弟你个小屁孩,戴这么贵重的簪子干嘛!给我瞧瞧!” 敷落无意间看到师弟发上的银簪,说着便不顾他的挣扎抢了去。 “师姐你还我,快还我……” 早就说过师姐不识货,褚楚不肯松手,这可不是普通的簪子,此乃他师尊墨珩上神所赐神簪,威力巨大,若让心术不正得去,他定会被骂死。 被他闹的有些烦,敷落假意妥协,认输似的丢给了他。 却不想正当他搂着他那宝贝神簪不放的时候,敷落突然现出真身,张开巨口在褚楚身后吹了口气: “褚楚,你这身衣服貌似……也很值钱吧……” 第18章 夸下海口 起初敷落也以为,只要她坐稳这司乐少御的位置,待初夏时分,便可由天帝施灵旨,光明正大的下界享受人间香火。直到有一日,司药仙官光顾她的阙舞坊,那份夸张的嫌弃,让她觉得仿佛真的下一秒就会倒大霉。 偏生她不信邪,众仙忌惮云起宫,与她司乐少御何关。 更何况她已同黛青哥哥说好了,三日为期,若她能赚到万两仙银,将阙舞坊维持下去,师尊就要承认她司乐少御的身份。 敷落神经紧绷,事实上情况更糟。 今晨不知怎的,她照旧用观澜妖力修炼,明明已经隐去妖气,却还是被黛青抓了个正着。被强行带回云起宫,无奈只能耍赖夸下海口,可这仙银万两,真的是杀了她都赚不回来。 “师尊在上,弟子请师尊安。” 敷落推开房门,栖仪阁静悄悄的,一尘不染到她不忍心下脚。她想起自己幼时一身雪白的绒毛,每周师尊都会亲自给她洗香香,然后将她抱在怀里贴贴,再举高高。直到后来,她绒毛黑化成深紫,好不容易化了人身,师尊以为她拿刷子也洗不干净,反开始嫌弃她。 原来师尊也会赖床啊…… 她走到床榻前,见他仍沉沉的睡着,开始有点小庆幸。她只知这种情况下,她不必被他骂一顿,却不知神识大部分被分去洞察三界异相,他是身体过度疲惫,进入了昏迷状态。 师尊若脾气再好些就好了…… 自从长大很久没这么接触过沈玉川,敷落停下想要逃离的脚步,被他的睡颜吸引,侧身坐在了床榻边上,懵懵懂懂的轻拭他的呼吸,不自觉的提起了嘴角。 他的心脏一直不是很好,睡梦中手还放在胸口用力,沈玉川无意识蹭了下莲花枕,发出极微的哼喘声,敷落赶紧手心运灵,隔着被子去安抚他难受的心口。 “师尊轻轻的,落儿在这里。” 敷落的声音越发温柔,不知是否因得到灵力安抚,沈玉川情况好转。灵糯的双眸停在他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上,敷落看的恍惚,手不自觉的从胸口移到他的眉角。 师尊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 敷落念叨着逃离,身体却诚实的舍不得,在产生肢体接触的那一刻,敷落妖心狂跳,平静的脸庞瞬间紧张起来,她咻的一下站起身,转身要走。 却没想到,被反手握住了手腕。 敷落屏住了呼吸,只是犹豫了下,手腕便被松开了。 身后传来沈玉川的质问:“听说你对天发誓,三日为期,上交云起宫仙银万两?” 转身他已穿戴整齐,坐在榻边,敷落不敢直视他,微微点了点头。被他一记冷眸吓到,下意识的又摇了摇头。 “荒谬!随意这般信口开河,不知你整日读些什么书,心行奸滑犹如鼠辈!” 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敷落绷着惨白的小脸,进退两难:“师尊,弟子知错了,你骂我吧。” “如今说你几句尚还有用,他日你若创下大锅,莫要提起我是你师尊。” 沈玉川心绪经不住起伏,看着敷落恨铁不成钢,现下突然有些不舒服,声音也跟着低弱起来。 “那弟子从何而来,莫非仙家问起,弟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还敢顶嘴!” “师尊你别不要我呜呜……”敷落吓得扑通跪地,委屈的直掉泪珠子。 这下该他心软了。 “你既已把话说了出去,便去做吧。” 闻言敷落急忙摇头,她估摸着自己也完不成,与其到时候被师尊关禁闭,不如迟早认错求饶。 可沈玉川偏要让她长长记性,放在身边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了胸口,不等她说什么,沈玉川挥袖将她震了出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日算是废了,在一众乐姬的埋怨下,敷落不得已另辟蹊径,一溜烟跑到九殿下那边,打着小别重聚的幌子,斜倚在靠山椅上露出狐狸尾巴。 “江湖救急,鳐陌麒你可不能不帮我。” 早就料到敷落会来,没想到这么快,鳐陌麒左右为难,天界谁还不知道,是云起宫说敷落年少不堪重任,暗下知会众仙不得到阙舞坊去。现在敷落赖在这里,无缘无故的央求他将蟠桃仙会的时间提前,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放心,那桃子我保证催熟。” 她与九殿下青梅竹马,都这般委曲求全了,不愁他不答应。 “这不是桃子熟不熟的问题……唉,算了算了,阿落只此一次,蟠桃仙会结束了就赶紧回云起宫去,你也知道,你师尊不好惹。你若顺着他,以后整个厌辞宗都是你的,到时候再想做什么,不就顺理成章了,谁还管得了你。” “好了好了,这我都知道。” 鳐陌麒无奈妥协,眼见敷落那副得逞的嘴脸,他瞬间后悔了。暗地里弄几回不祥征兆,厚着脸皮向天后煽风点火,再嘱咐司礼仙官向上进言,只为提前蟠桃仙会的时间,当真是吃力不讨好的破事。 第19章 酒后耍酒疯 转眼到了期限的最后一日,那声庄严的钟声响彻,天界祥云华光照往下界,四方仙神共赴蟠桃盛宴。敷落果不负众望,不仅瑶池布置的华重别致,短时间内拉起几支祝舞,更是得到了天后的赞赏。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热闹的斗法开始,敷落不小心多喝了几杯。 “嗯……鳐陌麒你说天后这么看中你,怎么不主动让你与我云起宫联姻,是你不配吗?不对不对……咱俩!你是狐,我是狸,简直太合适了!” 敷落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坐在席位上抓着九殿下不放手,好在众仙并未注意到他俩,鳐陌麒慌张的看了眼,远在尊位上的玉川仙君,赶忙将敷落的手拿下来,压着声音假装凶了声:“你爪子老实点,阿落,哎!哎你别喝了!合适个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认识你!” 她才不肯让他夺自己酒樽,原本快举过头顶的酒水,都被摇晃了出来,突然手里空空的,敷落慢悠悠的抬眸看向手怀,恍惚间看到远处沈玉川身侧,正斟酒的檬悦。 敷落登时不乐意了,促起月眉问鳐陌麒:“我师尊怎么不要我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师尊生气了……檬悦为何总在他身边,是不是他们好事将近了?!”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起起落落,鳐陌麒被说的莫名其妙,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才发现玉川仙君身边美仙成群,根本无暇搭理她。 “你别这样说,其实……” 敷落委屈的吸吸妖鼻,后面鳐陌麒又说了什么,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了。 “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呢?那阙舞坊是不是……还能办场婚宴,到时候白花花的仙银都是我的!” 敷落放肆的笑出声,一把抓起桌上的酒樽,鳐陌麒差一点没拦住,就要往檬悦身上砸。 “你疯了吧阿落!”鳐陌麒有些气了。 敷落冷哼一声:“你怎么把我给师母准备的见面礼收走了,还我还我!” 他用力的抓住敷落的肩膀,怕她惹出祸事,想赶紧将她带离这里。却没想到他抓住的仅仅是敷落留下的分身,当他后知后觉的往尊位上看时,才知自己出手晚了。 “檬悦,这公子……是谁?” 别说站直了,敷落醉的看都看不清,一对灵糯的桃花眸,满是疑惑。 稍一思虑便又断片:“你陪他做什么……算了算了!记得要仙银呃……” 满心惦记着阙舞坊的账本,她边说边捧着满满一樽酒,直往酒案上撞,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眼一闭迷迷糊糊软了膝盖。 “呦!这小公子长得不错……怎么凶巴巴的……来让我抱抱,把我伺候好了,让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沈玉川的脸色沉了又沉,一掌落在酒案上,气的想将她吊起来打一顿。 檬悦赶忙拦下:“仙君莫气,想是少御大人高兴,一时不小心喝醉了。” 她还是那般柔弱扶风,放下酒壶规矩的退坐,看似为敷落说话,实则煽风点火。 “谁说我喝醉了!” 敷落一脚踹在她下腹上,狠狠皱起了眉头,肆无忌惮的吵嚷着转了个圈,不知是哭还是笑的仰天长啸:“吾千杯不倒!” “她高兴什么?!” 沈玉川不怒自威,他实在没眼看这个丢人的妖徒。 “少御大人说,如今她有能力证明自己,仙君就不会再逼着她了。” 沈玉川冷笑:“是吗。” 檬悦添油加醋一番:“自仙君要仙银万两后,少御大人四处想办法,这几日人皇崩逝、祭坛定魂帆被烧、北宫娘娘险滑胎的事虽不太平,阙舞坊却因祸得福,得了提前督办蟠桃仙会的机会。” 她话音刚落,敷落突然歪倒在沈玉川怀中,发着癔症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突然悲痛大哭,嘴里还胡乱喃喃一些没人能听懂的话:“封熙,你别不要吾……心真的好痛!你摸摸,真的疼死了……” 对于敷落明目张胆的调戏,众仙皆是一惊,檬悦也没想到敷落会狂到这个份上,无意间脱口而出:“仙君息怒,少御大人心思单纯,想来是有爱慕之人,平日不敢告诉您。” 第20章 表白 “你胡说什么!” 檬悦话未说完,九殿下匆忙过来,极为克制的横了一眼檬悦,忙将敷落从玉川仙君怀里拽起,他着急去夺敷落手里的酒:“阿落,阿落!” 却不想敷落醉的不知好歹:“鳐陌麒……你怎么也来了……” “阿落跟我走,别喝了快走,你闯祸了!” 他不顾沈玉川想刀他的眼神,试着拖她尾巴,压低了声音。 他以为能叫醒她,反被她失手倒了一脸酒,烈酒在眼中炸开,疼的他直冒眼泪。 檬悦幻出绢锦,假意递给九殿下,想趁机将敷落撞到他怀中,却没想到这出大戏演砸了。 正当她与九殿下推脱绢锦之时,敷落一头栽向案上的菜肴,沈玉川催动仙法阻止,反被她挥灵打散。 满桌仙桃被爆汁,敷落毫无预兆的砸到沈玉川身上。 心口被猛的一撞,险些痛呼出声。 敷落醉醺醺的晃晃脑袋,对着眼前这张好看的无以形容的脸,小鹿乱撞的提起了嘴角:“公子你这样抱我,盯着我看,莫不是……心悦我?吾……是有家室的,吾的爱人叫……反正可好看了!他不喜欢我……” “滚下去。” 闹出这样的动静,仙会上已投来不少目光,沈玉川极力压制情绪。 敷落摇摇头,用力抱住了他,将红扑扑的小脸埋进他的怀里,振振有词道:“不要赶我走,是我心悦公子才对。家里那个凶巴巴的,简直不知好歹!待吾回去,就将他打入冷宫!改立你为后!” “阿落……管管你的嘴吧,别再胡言乱语了……” 鳐陌麒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敷落得寸进尺,留恋的蹭蹭他胸口,双眸净是春色:“我乃阕舞坊司乐少御,金银珠宝要多少有多少,唔……你若从了我,就都是你的……不仅如此,我师尊还说以后整个厌辞宗都是我的,你这样好看就从了我吧……待我禀明师尊,求他为你我嗯……” “你要……求什么?” 沈玉川心口猛的一搅,冷气吸入肺中,疼的他后脊冰凉,他费尽心思养育她,从不求什么回报,但也不想被她活活气死!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敷落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求……求他准吾嫁给……嫁给封熙……” 她求了半天,死活睁不开眼睛。细嫩的小手垂下,敷落贪睡如婴,沈玉川并没有松手,就在连鳐陌麒都觉得不妥时,檬悦主动站出来,看似好意道:“将少御大人交给小仙吧,以免……” 沈玉川陷在敷落刚刚的醉话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有些失神,好在他喝的不多,及时冷静下来,快速转移了注意力:“她如今这样放肆,这段时间你是如何看管她的!” 他没有丝毫要放下敷落的意思,不愿她被投来异样的目光,挥手将她化了原形,名正言顺的将小夜貘狸稳稳抱在怀里。 被突然的斥责惊到,檬悦连忙跪下,摆出一脸委屈和自责:“仙君恕罪,少御大人法术高强,我等小仙实在不敢。” “今年蟠桃仙会日子提前非同小可,听司礼仙官说是因为三界现不祥之相,本君问你,可与落儿有关。” 沈玉川不打算放过九殿下,与其说是问不如说在陈述。 天界谁不知玉川仙君护犊子的很,知他这话里有话,鳐陌麒只能将这事往自己身上拦。 “阿落她并不知晓,是我一时糊涂……” 沈玉川并未让他说完,直接冷声下了令:“九殿下其心不正,即刻起禁足校学堂,五百遍《浩瀚书》,非抄完不得外出!” 鳐陌麒倒了大霉,即便是贵为九殿下,他也不敢反抗,毕竟他的剑术是玉川仙君开蒙,虽没有拜师,却也算半个仙徒。 第21章 丢了半条命 “师尊怎可将错怪在鳐陌麒身上!” 敷落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云起宫天心阁的软榻上。 眼看着师姐蹦起来,要去找玉川师叔争执,褚楚后悔将前因后果都脱口而出,见实在拦不住,也慌张跟过去。 敷落散落着长发,几个分身闪进栖仪阁,在一脚要踏入卧房前,突然被一阵仙雷挡住,登时就震出了门外。 “师姐你没事吧!” 敷落头骨出血,好在伤口并不大,疼的呲牙咧嘴,捂着脑袋坐在地上。 褚楚欲将沈玉川刚服了药在休息的事说出,还没张嘴,就被她一把推开。她今日是非见他不可,不顾震伤的妖骨,跑到栖仪阁前,膝盖刚一着地,天空乌云密布,登时下起了暴雨。 “师尊!千错万错都是弟子所为,求师尊放了九殿下!” 那声音夹着不甘,仔细听却是哭腔。 屋内,沈玉川以手抵口咳着,倒不是身体多难受,只是按平时的习惯,他该休息下。 “就这点能耐,想跪就跪吧。” 黛青寻声向外望,窗外明晃晃的闪电,将敷落的小脸照的惨白,她竟真直着身子跪在雨地里。 “少主息怒。”黛青从手中幻出一张票据,再三求情说:“这是小妖姬事先放在属下这里的,加上从蟠桃仙会上所入,想来是够万两的,看在她为此奔劳,请少主开恩。” “她哪来的这么多?” 数额巨大且来历不明,沈玉川气不打一处来。 黛青赶紧解释:“是她卖了半羽青翼,从腾蛇那里换的银子,损失了大半观澜之力。” 她倒是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沈玉川冷笑一声,到底是个孩子,轻易就将妖力交了出去,早晚会栽个大跟头。从前她任性,随意将厌辞宗的法器弄丢也就算了,如今更是仗着云起宫的身份肆意妄为。 “胡搅蛮缠,你去一并罚了她。” 沈玉川没有及时休息,此时头胀的紧,黛青不敢违抗,领了旨要出去,反被他叫住:“罚去灵野场喂马,你觉得如何?” 黛青不敢多说,大抵还是沈玉川定,但喂马比司药坊好不了多少。 “小妖姬心好,只是年纪小不懂事,求少主……” 沈玉川看向燃着的香炉,似是有些失望,眸间暗暗的不知在想什么,声音低弱的打断了他的求情:“你总说她不懂事,她这样任性妄为,永远也没可能懂事咳咳……” 良久,黛青道:“少主何不放手去试试,凡成神成仙者,必是能克制住七情六欲的,少主总想着为小妖姬遮风挡雨,未尝劫难,恐怕日后难以如少主所愿。” “你也觉得本君不该立她为少宗主,不该将她嫁与烛龙族长?” 他像是在自己埋怨自己,明明在为这唯一的妖徒铺路,反观她越来越叛逆,被子下他的胸口起伏轻而促,他难受极了,胸闷窒息下贪恋她暖暖的陪伴,终是一场空罢了,直到药效慢慢上来,身上的疲惫感越来越重。 黛青老实道:“属下不敢,少主为小妖姬谋算,用心良苦,只是现在恐还不到时候。” “那该何时?” 沈玉川话音刚落,湿透了的褚楚突然从外面窜进来,话里话外俱是着急,“师叔不好了,师姐她昏倒了,不停的吐血!” 第22章 心魔生死劫 沈玉川将敷落抱回天心阁,用内力将她烘干,源源不断的往她经脉运气。匆匆赶来的司药眼见此景,放下药箱上前想将他替下,他一直照料沈玉川的身体,一眼便看出是谁在硬撑,谁只是失血过多又受凉。 感受到她体内妖气与观澜之力冲撞,沈玉川有些不解,之前褚楚怀疑观澜并非天界,接触到敷落气息才得以解除封印,可如今看来,敷落反被观澜之力吞噬,如若不加以遏制,后果不堪设想。 司药已下去准备药浴,天心阁内灯火通明,却又异常安静。 沈玉川抬手揉了揉敷落毛茸茸的脑袋,难掩眸中温润之色,她是又长高不少,当年亲手打造的小床已经快要撑不下她了。 想起敷落小时候乖巧的模样,沈玉川忍不住露出笑意,可近年来一桩桩一件件的蠢事,又迅速涌上心头,到底是妖性本色,还是年少叛逆,沈玉川不得而知。这种对敷落的看不透,让他心慌,一直到后半夜,见她终于不再搂着他胳膊哼哼,沈玉川才转身离去。 咔嚓—— 敷落生自夜貘狸兽族,无法掌控梦境,便容易被梦魇吞噬。 “是谁在那里!” 跟随细碎的脚步声,她在黑夜里横冲直撞。起初她还在寻找离开黑暗的办法,直到偶然被什么物体绊倒,俯身向下看到了让她彻底丧失自我的一幕。 “师尊!” 早已凉透散发着腐烂味道的身体,在她怀中爱若珍宝,敷落痛苦的嘶吼着,狰狞眼瞳中满是血丝。排山倒海的痛苦向她袭来,她不懂更不明白,脑海中却不断浮出他决断的言语: 你不必再骗我,我将葬于天地,永世不复与你再见…… “不!不是的!” 敷落不知从何解释,想要抓住最后一点希望,用力的扑向声音尽头,却没想到身体猛地失重,一脚踏入黑暗深渊。 不知何时,梦魇中她亮出长枪,所到之处无一生还。 墨袍掩面,她赤身走在未知的荆棘上,白皙的足被血染的星星点点,她不知要去何方,只知沈玉川因她而残,最后又活生生被她气的咽气。 她恨这世间的一切! 突然尘埃卷起,数不尽的流石打在她身上,敷落挥枪乱挡,被疾风彻底吞没。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照了进来,敷落落入暖暖的怀抱,她能看到师尊着急的喊着她的名字,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 不要丢下我…… 现实中,司药不是第一回见这种情况了,看着敷落在玉川仙君怀中,慢慢安静下来,司药认定,“看来是意症。” “可有办法阻止她失控?”沈玉川心疼不已,本就劳累照顾她一夜,前脚离开,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被褚楚急着叫来。 司药想了想,“此乃杀劫,躲不掉的。” 她都还未行冠礼,本不该有劫难之相,却因沈玉川阴差阳错的产生了心魔。 沈玉川知司药是何意思,为敷落轻轻掩了掩被角,静静的看她睡的安稳,不动声色道:“可梦终是缥缈虚无,若本君强行压制,想来过段时日,大抵是无碍的。” 司药却不这么认为,“仙君万万不可,如此一来损伤仙君仙体不说,若有闪失,敷落走火入魔,岂不是更糟糕。她年纪尚小,轮回走一遭未尝不可,若到时有仙缘,仙君可亲自点化,岂不因祸得福?” 他自成仙千年,还没见过谁可避开劫难的,尤其是这杀劫来的蹊跷,或前世孽债,或今生仇囚,任谁都无法参透。 司药根本不赞成仙君冒险,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放敷落下凡,可没想到一向雷厉风行的玉川仙君,竟在要紧关头,当断不断下不了决心。 第23章 我可跟我师尊都翻脸了 昨夜发生了什么,敷落是半点也不记得,假装睡到师尊去上早朝,她这才一溜烟向外飞走。 稳稳落在云梯之上,她是许久没来过这讨厌的校学堂了,听说鳐陌麒就被禁足在此,连口水都不给喝,敷落特意赶来救他。 屋外有天兵把守,敷落分身穿墙而过,一进来便跳到了九殿下写字的桌案上,兴奋的摇着七条毛茸茸的大狐尾。 “看看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敷落知道他不想搭理自己,故意抽走了他手中的仙笔,一对桃花眼在光下闪烁。 “还我,快还我!”鳐陌麒本就有气,被她这顿戏弄,皱起眉头起身就要抓她,愤愤不平的嚷道:“你这妖惯会惹祸,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 “别嘛,我可跟我师尊都翻脸了。” 见他生气,敷落悄悄戳他,“你瞅你瞅,被他打的,脑袋都破了!” “活该!”鳐陌麒双臂交叉,静静的看着敷落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只是一只小夜貘狸,她能有什么坏心思。 只见敷落当着他的面,将笔用力往空中一掷,念动咒语霎那间,许多许多《浩瀚书》抄写版便堆在了眼前,鳐陌麒不敢相信,“你觉得玉川仙君看不出这是障眼法?” “才不是呢!”敷落走到他身边,附耳悄悄道:“是阙舞坊的乐姬们抄写的,都是按你的字迹,谁抄的又快又好,便赏一根观澜的羽毛。” 敷落这可是下了血本,本就只剩半翼,如今被她拽的,几乎只剩光秃秃的翼骨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鳐陌麒不搭理她,走过去一看,果然和他的笔迹很是相似。 敷落以为他仍不信她,连跳下桌保证道:“别数了,五百遍一点不少!” “谁看这个了!”早知她有这办法,他就不一夜不睡了,鳐陌麒白了她一眼,打着哈欠想把敷落赶走,“咱们现在充其量就是两清了,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回你的阳关道上,我过我的独木桥。” 可敷落偏不,师尊说校学堂这里新来了夫子,作为优等妖,这里可少不得她的存在。 尽管鳐陌麒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被敷落绑到了新夫子的课上。 堂下三两个昏昏欲睡的仙童,如沈玉川所说,新夫子留着长长的白胡子,一身道衣两袖清风,看似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头。 “听说在人间传道千年,教导过不少修仙者。”鳐陌麒小声开小差。 敷落有些不屑,“那年岁比我师尊还小,竟然老成这样了,想来没几个红粉知己,真是悲哀。” 他们的声音好巧不巧落入白胡子夫子耳中,“坐堂下谁在私语?” “我啊……自然是阕舞坊容貌一等一的姑娘,久仰夫子大名,特来此与夫子切磋音律。” 敷落奴奴鼻子,故作妖媚的从学案上站起,今日她特意穿了件露肩广袖羽衣,配上稍显散乱的盘发,绝色是不假,却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味道。 “哼,阙舞坊是什么地方,此地容不得你撒野!”白胡子夫子固执如是,说着眉毛一横,就掷出戒尺动手。 敷落仗着云起宫的身份惯了,开天辟地头一回被这样看不起,运灵轻松收了他的戒尺,心想跟着老头玩玩,嘴角已提起一抹冷笑。 “是嘛,初见夫子,是该有份见面礼。” 说着便抬手唤出天惩,惊雷爆响,吓得仙童拔腿就往外逃。 “阿落你又皮痒了吧,能不能穿好你的衣服!”鳐陌麒被她这幅鬼样子吓了一跳,试图向新夫子解释,“她是云起宫小妖姬,夫子莫与她计较,我这就带她出去。”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敷落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做的这一切就是要师尊知道,她不愿意的事,强迫她也没用。 “玉川仙君岂会有如此顽劣之徒?!” 若非他刚刚施法阻隔,房子都要被她掀了。白胡子夫子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素来听说玉川仙君独宠幼徒,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如此货色。 敷落冷哼一声,“我师尊不懂情调,是块陈年老木头而已。” 鳐陌麒惊大了双眼,他不敢想象敷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善哉善哉,你当真是让我等开眼,待我禀明仙君,治你不敬之罪!” 白胡子夫子老态龙钟,实在忍不了敷落这副妖里妖气,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先动手,戒尺在敷落手中久了,她是不可能不还击。 “是有多不敬呢。”眼看他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知自己目的达成,心满意足的玩着戒尺转了个圈。 鳐陌麒实在看不下去了,拉起敷落的手,示意她离开,却反被她甩开。 “阿落!你够了!” 鳐陌麒气结,他是拿敷落一点办法没有,未避免再被连累,果断扭头就走。 “鳐陌麒!” 撇了眼他离去的背影,敷落来不及阻拦,独她一妖瞬间没了意思,于是敷落狠狠揪住了白胡子夫子的衣领,撒气道:“老头,你今日听我的,还算罢了,不然我打的你去那畜生道走一遭!” 敷落放肆的笑着,任谁都拿她毫无办法,正当她得意之际,却没想到鳐陌麒突然跑回来抓住她的手,气喘吁吁的说了句:“还不快跑,你师尊来了!” 第24章 师尊我跪好了 屋外和风吹过校学堂的外窗,几个胆大的仙童纷纷凑了过来,睁大了好奇的双眼,掂着脚想要一探究竟。 原来是玉川仙君来了。 他端坐在椅凳上,四周围着的宫侍也一脸严肃,除白胡子夫子气的吼吼喘气外,在场无一敢发出一丝声音。 “师、师尊,我跪好了。” 敷落自认倒霉,一改刚刚嚣张的气焰,夹着尾巴乖乖跪在地上,时不时偷瞄两眼沈玉川,模样好笑又可气。 若非锁妖绳,这孽障早跑了!沈玉川原是没功夫理她,一大早上朝还没够,放下手上的事,便匆匆赶来,索性她还翻不了天,不过一进门就听这老头抱怨,是该给个交代。 “跪谁?” 沈玉川是说给白胡子夫子听的,看似是把妖徒交给了他,实则他心知肚明,玉川仙君若不在场,凭她这顽劣,谁敢让她跪下? 敷落眼神一瞥,不情不愿的挪挪地方,将膝盖对准了白胡子夫子。 “说话。” 沈玉川沉声催她,敷落就越磨磨叽叽,一对上白胡子夫子的脸,她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就上来了,不似认错,更像是赤裸裸的威胁他走着瞧! “仙君还是算了吧。” “多有冒犯望夫子宽恕。” 被她盯的慎得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俩一齐说了话。 敷落还有点惊奇,看这老头都不计较,赶忙又转向师尊,想让他赶紧收了锁妖绳,可他却直接略过她,不动声色的看向新夫子说道: “夫子心胸宽广,今日便放她一马。本君这不成器的小徒,来日还望夫子悉心教导。” 此事到此为止,能同执掌厌辞宗的上位者说上几句,沈玉川已是给足了他面子。 虽说天界以天帝为尊,但云起宫一脉历来与冥界抗衡,其兄厌辞宗主又执掌人间,地位早已是万仙之上。 他哪儿还敢有什么怨言,忙躬身惭愧道:“善哉善哉,仙君托付之事,小仙万不敢懈怠。” “此乃锁妖绳,本君今日赠予你,她若再不听管教,你便施法降她。” 当着众仙面,沈玉川抬手将敷落身上的锁妖绳赠予老头。 “师尊,别呀!弟子已经知错了,还送他这个干嘛!”敷落激动的爬过去,抓着他的裤袍想阻拦,却被他手指一勾,退化出夜貘狸真身。 接过法器,老头连忙谢恩,见此场景,小夜貘狸气的鼓鼓的,纵使满心怨气,也只是微弱的冷哼一声,将脸挪到窗外,眼不见心不烦。 最后敷落是被沈玉川,拎着长耳带回去的,知道会丢脸,没想到还是鳐陌麒那个大嘴巴说出去的,美其名曰让她长长记性,其实就是故意看笑话的。 云起宫的小厨房里传出一阵痛呼,敷落再次被热水烫到,气的她覆手将整锅汤给砸了。 宫侍们听到声音,慌慌张张赶来,原本只是下厨,一进门还以为是谁在厨房打了一架呢。与敷落熟络的宫侍抢先躲下敷落手中的刀,柔声安慰:“小妖姬有这份心便好,还是奴婢来切吧。” “可是我想亲手为师尊做一碗羹。” 敷落有些泄气,听说牛髓补气,她忙活了半天,才找来这些食材。 宫侍是个有眼力见的,“那小妖姬你指挥奴婢,也算是你亲自下厨了,好吗?” 宫侍征求敷落同意,她原本是不想点头的,但眼看要错过午膳,这才勉强答应。 等到成品出来的时候,又过了半个时辰,捧着一小碗两勺就见底的牛髓羹,敷落一溜烟飞进了栖仪阁中。 她不知天界何等大事,能天天麻烦司药仙官到屋内议事,一天内两次与司药撞面,她都要怀疑师尊是否哪里不适了,好在她只关心她的牛髓羹,促起眉头骂司药小心些,便急着送汤去了。 第25章 所谓孝心 沈玉川胸口上的银针还不到时间,合眸躺在高枕上休息,从校学堂回来便身体无力,起初他也以为只是累了,还不待他走到软榻前,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得已黛青只能让司药赶紧过来,又是吸药又是按摩,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扎上银针,情况安稳些,敷落便闯了进来。 “他们说师尊没有胃口,落儿自己做了牛髓羹,侍候师尊用膳可好?” 沈玉川虽没什么精神,但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眼神,慢慢支着身子起来。见他起来,敷落忙将汤羹端了过去,走近才发现他额头上出了冷汗,面白如纸,唇色也比往常深许多。 沈玉川此时虚弱不堪,只是点头吃些东西,看到她幻出绢锦抬手,他下意识躲了躲,抬手接过绢锦,不愿她的触碰。 到底还是在病中,沈玉川盯着她手里的汤羹好一会儿,愣是一口也不想吃。 好不容易含了一小勺,又怎么也不见他吞咽。 “是太难吃了吗?” 敷落见他味同嚼蜡,疑惑的拿起勺子,也尝了尝。 沈玉川没有回答,含着汤汁使劲吞咽了下,抬手捂上心口。喉间还留着那份难闻的牛髓味,不愿看她为自己担忧,沈玉川似什么也没发生的推开汤羹:“不难吃,只是不太饿。” 敷落松了一口气,但见他比刚刚脸色更差,想着三两口能吃完的东西,也不占胃腹,便又亲自摇了一勺,柔柔的哄道:“再来一口。” 无奈沈玉川只能再次张口,只是这次敷落就更奇怪了,他竟然嚼也没嚼,直接咽了下去。看着他不停的揉按胸口,敷落陷入了自我怀疑,这牛髓羹真的有这么恶心嘛…… 于是…… 酉时不到,她端着几样小菜,又献殷勤似的跑了过来。 原以为师尊还在休息,没想到再见师尊,他已从床上起来,脸色也好上许多。 这牛髓羹效果也太好了吧…… 敷落单纯的以为多吃些东西,身体便能健壮,却不知午膳后她刚一离去,他便将那两口堵着难受,又消化不了的汤羹,原原本本的吐了个干净。 喉咙间牛髓的味道迟迟散不去,沈玉川就这样难受的躺了一下午,本想着晚上好些去处理公事,还没动身,这糟心的妖徒又捧着食盘进来了。 一眼瞅见敷落那食盒,不是三两口能解决的样子,沈玉川没等她开口,率先转了话题:“许久未过问你的功课,听说你最近在练天惩之术,可有哪里一知半解还未参破的,说来听听。” “哪里许久了师尊,光是瞑火术,半年查了弟子三回。” 实际上敷落的雷惩算是掌握的炉火纯青了,可贸然被提起,她总觉得怪怪的。从前沈玉川都是直接罚她面壁思过的,哪里会这般关心她练的如何。 沈玉川轻轻笑了笑,“怎么也没见你有何长进。” “他们见了我,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只有师尊,你净会欺负我!” 敷落佯装生气,但却不忘手头的功夫,打开食盒,一盘小青菜,一碟剔刺黑鱼和一碗米酒羹,每份量并不大,却看上去格外精致。 沈玉川一眼便知,这不是敷落做的。 第26章 关于沐浴 看着递来的玉勺,他竟下意识的叹了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玉勺在羹中搅了搅,再次被嫌弃的放下。对上敷落疑惑的目光,沈玉川轻声咳了咳:“准备沐浴吧。” “师尊你累了吗?若没有胃口,落儿帮你捏捏肩捶捶腿,等舒服了再吃些可好?” 敷落试着哄他用些,却见他摆了摆手:“不必。” 那份没源头的疏离感,让敷落心中失落,从前师尊对她亲昵,可如今她连靠近他都不行。敷落屏住呼吸,良久接受了现实。 “好吧……落儿这就去准备。” - 屋外司药仙官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倒不是因谁念叨,入夜后起了寒风,蹲在外面久了,实在冻得不轻。 门轻轻被推开,见敷落出来,司药赶忙凑上前去。 “这么快就出来了?” 敷落也不敢相信,自己才前脚进去,后脚就又出来了。 看着原封不动被端出来的食盒,司药并不惊讶,玉川仙君什么身体?他再清楚不过了,为压制心疾发作,他常年服用的药物伤胃,早就不能正常进食了。好在他是神仙,即便不用膳,也不会饿死。 敷落停住脚,看了他一眼,“师尊要沐浴,我去打水,歧芒哥哥也要跟着?” 她还没从失落中走出来,整只妖看上去精神厌厌。 “什么?!他自己提的?可他当下不宜沐浴,你可别由着他。” 午后还疼的起不来身,晚上哪有力气沐浴,既不见客又不用行房事的,洗那么干净做什么。司药拦住敷落,反被敷落问道:“什么叫我师尊不宜沐浴?” “还不是你那什么牛髓羹啊!仙君腹痛了几个时辰,哪还有什么精神沐浴,若出闪失如何是好,你还不去劝劝他。” 但凡沈玉川做的决定,司药都阻拦不了,他只是个医仙,没遇到乖乖听话的病者,他也没办法。更何况玉川仙君心疾是天生的,到后来病情复杂,他能做的也只是暂缓发作而已,算不得出了多大力。 指望敷落?简直不可能。 敷落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毫不客气的甩开他的手,振振有词:“你觉得我劝的动他?也太抬举我了吧。” 确实劝不动,但作为沈玉川唯一的妖徒,至少还能劝劝。司药不敢将玉川仙君的身体情况告诉敷落,但平日里她总在他身边,怎么就一点没感觉出来呢,在心中默默骂完敷落没脑子后,司药还是追了上去。 “哎!敷落,此事只能你去。” 敷落也有些烦了,怎么就非逼着她,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记冷酷的妖眸甩去:“要去你去,别挡着我干活。” 最后虽是这么说的,但敷落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听信了司药的谗言。是的,她没去打热水,很快她又傻愣愣的站到了沈玉川的面前,只是这次她有些怂了。 她师尊何时听过她的话?! 果不其然,沈玉川放下整理竹简的手,刚一见她就如避瘟神般,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出去。” “师尊,今日歧芒哥哥说……不不,是今日天凉……泉水不热,不沐浴是不是也可以?” 敷落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乱跳,直到沈玉川将眼眸再移到竹简上,她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换黛青来。”他其实并不指望敷落。 抱着木盆的手跟着颤抖,都是司药想的鬼主意,敷落颇为难硬着头皮问:“师尊你若累了,落儿为你擦身可好。” 沈玉川以为自己听错了,气的冷笑出声:“什么?” “师尊……” 话音刚起,沈玉川推出三成掌力,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敷落连着手里的木盆,被一起震了出来。猛的被浇成落汤鸡,敷落又气又疼,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第27章 弟控是个大冤种 暗夜云卷,自得到师尊的夜明珠后,敷落马不停蹄的溜回阙舞坊。只靠几场重要场合的宫宴表演,甚至不足以维持阙舞坊的正常花销。敷落想做要做的还有很多,可这么多年乐姬们不思进取惯了,想要彻底改变阙舞坊的收入来源,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趁着众仙都睡下,敷落自己又折腾了大半宿,才终于将几间风俗屋布置好,粉纱倩影,炉香缭绕,最大一处楼阁顶上,悬挂着敷落费劲得来的夜明珠,只待她稍一运灵,整个阙舞坊夜间也可明如白昼。 谁会通宵来阙舞坊喝花酒,在此之前未有先例,见这司乐少御行为乖张,众乐姬纷纷表示不满。可敷落并非好欺负的主儿,谁再稍一反抗,三两下便打的跪地求饶。渐渐的再无敢做出头鸟的,原本以为即使十二时辰不停歇,也不会有什么起色,没想到敷落绞尽脑汁,在一日晴夜,竟光明正大的将玉川仙君请了进来。 “师姐,你这招真是高,玉川师叔来给你撑场面,谁还敢不来捧场。” 这消息散播的极快,敷落不过是哄师尊来用了个膳,就轻而易举的破了云起宫师徒不和之言。一来老神仙们贪恋阙舞坊美酒佳人,二来能私下里同玉川仙君混个眼熟,怎么算都绝不会亏。 敷落坐倚栏杆,看着小师弟轻笑:“这算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们若不买帐怎么办?师姐,咱们别再赔了。” “扒皮抽筋泡酒!我就不信了,谁敢占我们便宜!” 天界不少下仙不入夜便早早来占位置,虽说每月仙银不多,却是最舍得花钱的。知此心思,敷落便下令将阙舞坊的楼阁分的更细致了,合算起观舞位、听音位、汤泉位、食野位等收入,阙舞坊说是赚得盆满钵满并不为过。 褚楚说的没有问题,敷落其实就是利用了沈玉川。 梨花雨落,擂鼓渐鸣,曼纱帐层层环绕,那抹倩影随音奏若隐若现,众仙从未见过有每一招每一式都伴着仙术的舞演,一时间纷纷移目过去。 “少主,墨珩上神托乔阙送来万年血灵芝一株,属下让她正在云起宫候着,少主可要回去看看?” 并未因黛青的话扫了兴致,沈玉川坐饮佳酿,眉目无一刻离开台中。 “你去回了乔阙,本君一切安好,让王兄在人间不必担忧。” 黛青欲言又止,正思索如何开口之际,沈玉川急促的咳了起来,单薄的身子在柔光下颤抖,虽说忍着声音并不大,但还是将黛青吓了一跳。 “少主,乔阙精通医术,不若唤她来看看,也让墨珩上神放心些。” 被黛青絮絮叨叨说的有些不耐烦,沈玉川突然捂着胸口急喘:“不看!捎信回去,让王兄不必急着返回天庭,吸血魔兽绞杀南山老祖一事,本君会亲自处决,莫要他插手。” 黛青知无法左右主子间的事,只好领命退下。 墨珩上神本是万年前西夏国太子,因母亡其父战死,十六岁被夺皇位。想当初被逼悬崖,走投无路之际,宁可一死也不愿将尚在龙蛋中的弟弟交出,好在生死关头得崇明山地仙所救。后为保护弟弟,拜入地仙门下,却没想到弟弟竟早一步修道成仙,只可惜弟弟生来心疾,再如何仙根深重,都无法得到永生,让其总是愧疚不安。 一想到总是关心则乱的王兄,沈玉川心情烦闷,便又多饮了几杯。 第28章 吾说过不会再逼你 天星陨落,众仙散去,被黑暗笼罩的身影慢慢靠近。 少女抬手摘下发上的墨袍,露出鸦青色的双眸。她轻轻唤了他几声,见他身子虚软,身边却无一跟着,唇角窃喜,心下不慌不忙的打起了别的主意。 谁都不知她要将沈玉川抱去哪里,赤足走在荆棘之上,穿过漆黑的桑梓青,是一片冒着热气的汤泉。莫说他病的这些年,身子单薄没什么重量,对她来说,即便是座大山,她的法力都能轻易背起。 后半夜的风微凉,沈玉川在无意识中体位变化,很快便引起了不适,口鼻微张,闷痛的挣扎急喘,无力的垂下白皙的指骨,好在少女及时施法将手放在他胸口,按揉帮助他缓过一口气来。 “好了,吾这就让你舒服。” 她轻轻将他抱入水中,知他坐不住,赶忙也湿身下水。 温柔的目光留恋在他眉目间,如果不是因提前施了法术,她多希望他也能温柔的看着她。她是有多久没靠近过他了,少女沉浸在自我满足之中,眼角含着泪光,一吻灵巧如小蛇。 “从前你总说吾没有进步……封熙哥哥,莫要不理吾……” 少女的双手伸向他,顺着那颗脆弱的心脏向下,每一寸肤骨都是那么熟悉。随着她的深入,沈玉川本能微微颤抖,见他因无力挣扎而难受,少女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心下莫名咯噔一声。 他这脾气若要醒来,定又会大闹。停下手中的动作,温柔的将脸颊贴近他的怀中,从前未有过,后来想这样却晚了。 “吾说过不会再逼你……” 夜更深了,少女在他怀中心满意足,刚合了下眸,突然手腕被用力抓住。 “你是谁?!” 沈玉川的呼吸近在咫尺,许多年未听这熟悉的声音,少女迟钝的心空了几秒,她不敢抬头,这一切都在意料之内,却也极不甘心。 见她没动静,沈玉川攒了些力气,强忍着晕眩,不留情面的将她推开。 他彻底忘了自己了…… 少女苦涩的转过身,面上却笑的明媚:“师尊何出此言,是弟子哪里服侍不周?” “你不是落儿!” 声音先后而出,锋利的凌端剑抵在她细弱的脖颈上,又是熟悉的拔刀相向。 “吾?不是落儿?呵……那是谁?” 少女病态的扬起下巴苦笑,她突然一改刚刚的温柔,在他清醒的情况下,不顾后果再次霸道的吻上他的唇。 “唔!” 沈玉川震惊的用力推她。 少女眸光粼粼,万般深情一笑了之。 “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不过……没有关系,封熙哥哥……” 清甜的软腻一如从前,她的心里无比痛苦,自欺欺人的期盼他能想起来些什么。 平静的眼眸满是疏离,沈玉川挥手欲将她震开,却没想到被她轻易化解。 天空一道闪电打下,将墨袍下少女的鸦青瞳仁照的明亮,一时间他的心乱了。 “你不记得吾了?封熙哥哥……” “你看看吾……” “吾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原谅吾……再给吾一次机会好吗?” 他无动于衷的漠视,惹她愣在原地。 她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将哭红的眼瞳,深深埋进他的胸膛,似是永远也不愿分开。 “放手!” 沈玉川犹豫了,别过头不愿与少女对视,不论变成如何,她都照样能如蛇蚁般蚕食他脆弱的心。 “封熙!再给吾一次机会吧,吾知道错了!吾都听你的好不好?吾再也不会关着你了……吾!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封熙,别这么对吾……” 少女不愿他疏远自己,迫切上前,却不想黑夜中,他突然抬起手中的匕首,不待她反应过来,身后的观澜半翼被削去。 “封熙……你!” 妖力随血迹散落空中,少女痛的咬紧了牙关,不敢置信的望向他。 第29章 夺其灵志罚入轮回 到底要吾如何做,你才肯相信吾…… 妖力大量流失,少女发狠的推开他,跌跌撞撞的倒在岸边。 早知他的厌恶!他的仇恨!可她就是不死心! 痛苦的泪水一滴滴落下,终于在失去身体控制权的最后一刻,少女催动法术,化出了可怖的真身。 遮天蔽月,发疯的夜貘狸从地上一跃而起,喷出烈焰将他团团围困。不等他施法唤醒敷落的意识,七尾凝聚出无尽的妖力,招招式式直取他的性命。 看来七尾是留不得了! 沈玉川翻手对着明月祭出擎苍钟,一面吸引夜貘狸注意,一面跃上云霄,直冲天河飞去。 果然夜貘狸见他要跑,向天空痛嚎一声,一股脑的也扎了进去。 天光凌烈,飓风围困,她一股脑的只顾追他,却没想到直接被骗的撞进泥泞之中,霎时间妖身大惊,不待她挣扎起来,凌端剑似一道白光,直直的刺进了她的魔尾。 随着魔尾被斩,敷落意识觉醒。 “师尊!不要呃……”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吃力的向他伸手,痛苦的乞求他能停手。 “……不……” 不待她反应过来,第二剑直击而来。 敷落猛的吐出心血,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第三剑、第四剑……直到她所有的魔尾被削掉,敷落攥着拳头,痛晕了过去。 一切尘埃落定,敷落鲜血染衣,静静躺在沈玉川怀中。 没有谁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隔天午后,敷落从剧痛中醒来,如黄粱一梦般,七条魔尾齐被封印,即便还能勉强化形,也都成了摆设。 “是故意的!师尊就是故意的!” 云起宫天心阁内,敷落委屈的埋头大哭,对于夜貘狸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修炼魔尾,如今被师尊封印的一条不剩,她日后还有什么脸再回冥界。 “师姐,你别哭啊。” 褚楚连想靠近她,都被她推倒在地。 敷落濒临崩溃眸中带血:“你让他杀了我!我再也不要见他了!滚!滚啊!” 栖仪阁内站着司药跟黛青,看着体力耗尽,高热不退的仙君,纵使再怎样急的团团转,也丝毫不见起色。 “还是去请墨珩上神速速回来吧。” 沈玉川被夜貘狸魔气所伤,寻常药物难以压制心疾,一连几日都烧的昏沉,司药实在不敢耽搁,只能跟黛青商议。 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黛青点点头,刚要下去,突然被软榻上传来的声音,叫停了脚步。 “让落儿来。” 不知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他的气息仍旧不稳,短暂的清醒片刻,双眸毫无神采。 听着他不住的咳嗽,司药赶忙上前将他扶靠到软枕上。 “小妖姬她……” 黛青不敢如实禀告,原想先瞒下她不吃不喝,险些跳下诛妖台的事,却不知吞吞吐吐的样子,已让他觉察出了端倪。 沈玉川有些累,只稍坐了会儿,额头上便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努力打起精神,想要知道敷落更多的消息。 司药是个急性子,知此乃他的心结,一五一十交代了这几日的事。 本以为他会动怒,却没想到沈玉川突然静的可怕,弱弱的靠坐半天,似石像般一动不动,良久终于慢慢下令: “诏令,阙舞坊司乐少御,目无尊上,夺其灵志罚入轮回。” 一口腥甜涌上,不待他一字一句说完,眼前大片黑雾袭来,沈玉川弓起上身激咳,不一会儿,便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了。 第30章 云谣:封熙哥哥留下吧 得知幼弟病重一消息,沈墨珩丢下人界烂摊子,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回了天庭。在外他是天帝之下掌管人界的上神、高高在上的厌辞宗主,杀伐果断力转乾坤。任谁都不会想到,回云起宫后,他仅仅只是照顾幼弟的哥哥而已。 入夜栖仪阁内点着微光,沈墨珩下令门窗封的紧,半点不露风。 司药端着药盘进来,大气不敢出一下,他跟黛青商量好了,轮流送药轮流挨骂。看着守在榻边发呆的墨珩上神,司药本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成想这回他竟直接夺过药盘,让他滚出去。 想来是这么些日子,沈墨珩也骂累了…… 沈玉川这回足病了月余,再醒来时已过了人间初夏,久未睁开的墨瞳还有些迟钝,盯着手边毛茸茸的夜貘狸玩偶许久,才想起病发前的事情。 原来那孽障不在…… 她第一次下凡,不知有没有闯祸…… 经不起思虑过度,沈玉川双手撑床,慢慢支起上身,捂着心口闷咳。 “玉川不要忍着,你睡的时间久了,咳出来会好些。” 沈墨珩不知何时进来,虽一脸担心倒也还算镇定,见弟弟难受的坐不住,他赶忙坐过去,轻轻将他上身抱进怀里,而后力道适中的顺揉他的后背。 “咳咳……你怎么来了?” 沈玉川有些疑惑,他昏迷之后没有意识,并不知沈墨珩为照顾他费了多少功夫。因被照顾有些难为情,他白着一张脸推开沈墨珩,只自己握拳用力捶击胸口,缓缓平息口气来。 沈墨珩这些时日担忧的吃不好睡不好,见他好不容易醒来,胸中藏火却又不忍发作,连说话声音都轻慢许多:“你还好意思问?沈玉川,你说罚那小杂妖下凡历劫,你动那么大气做什么?” “我无碍。” 沈玉川觉得胸口堵,侧过脸不看沈墨珩,语气也冷冷的:“王兄请回吧。” 看着特意赶回来的沈墨珩,沈玉川有些心酸,若落儿在,她进门必然少不了弄出咣当的声音,妖鼻子也必然忍不了封窗熏药的味道,只有王兄,才会格外在意他这破烂的身体。 “是我有碍行了吧。” 沈墨珩清楚自家弟弟什么性情,不予理会他的逐客令,端起桌案上的热药碗,施法弄成适口的温度,才拿起瓷勺,打算喂给他。 看着马上到眼前的汤药,沈玉川不知怎的,心跳加速有些难受,满眼不快的拒绝道:“我已舒服多了,不必再用药。” “你若平日珍重身子,怎会有今日卧床难受。” 沈墨珩不理他,硬凑过去,司药早就老实交代过,他平日从不用药,才至发作严重。 他素来讨厌这些作怪的味道,却偏偏总要喝下这些难喝的药汁,一时间心烦意乱,扣着左胸忍痛推开他的手:“还要我说几遍!不必了!” 为避免弄洒在他身上,沈墨珩本能的用另一只手接住溅出来的药,偶然间露出刀伤腐烂的伤口,正好被沈玉川看到。 “好好好,不喝不喝。” 沈墨珩继续好脾气的哄他,却不想反被他问:“魔气所伤,你去过冥界了?” 他是被魔气所伤,却不是去了冥界。知瞒不住他,沈墨珩将药碗放到一旁,无奈道:“之前查江都水怪的时候,没留神被魔头池青山暗算了,现在已经不疼了。我知你一直在查上古三魔的下落,后来让乔阕特意留意了下,魔尊归于混沌后,池青山和他哥池寒山,很长一段时间在人间的茯苓崖呆着。” 早该料到他们会在茯苓崖,毕竟茯苓崖是魔尊最后住过的地方,他们作为魔尊亲信,去那里也是合理之中,沈玉川沉思了一会儿问:“那云谣呢?” 作为上古三魔中唯一的女魔头,魔尊最信任的部下,云谣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无人能及,却对魔尊及其温柔忠诚。 “那就不清楚了,有不少传言说……实际上她早就死了。” 闻听此事,沈玉川失神的摇了摇头:“云谣不大可能死,她的修为仅次于魔尊之下,况且……她为魔尊衷心耿耿,不会丢下冥界不管不顾。” 像是在陈述什么事实。 “嗯……” 沈墨珩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个弟弟,真不知道不好好休息,管那么多干什么。 “听说魔尊死后,是她自己殉了主。” 沈墨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话间沈玉川已掀开被子,双脚踩在地上。 见他作势要起来,沈墨珩有些慌张:“你才好一点,又要做什么?!” 沈玉川轻轻嗓子,扶了扶床沿,稳住身子。 他脸色依旧不好,却满不在乎:“上朝。” 闻言沈墨珩一整个无奈,说来惭愧,他这个上神都没弟弟这么尽心尽力为天庭,私自从人界上来许多天了,因着紧张过度,都忘了要去拜见天帝陛下,更别提什么上朝了。 “那我同你一起。” - 沈墨珩总觉得自己弟弟身体跟纸糊的一样,刚下朝回来没多久,便又起了高烧。虽然他也承认,沈玉川在对天庭尽职尽责上,比自己认真负责。但为了他的身体,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但凡他有点知觉,就不可能把药喂进去,沈墨珩无奈只喂了些温水,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房间传出滴答的水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穿着山梗紫凤尾罗裙的姑娘提裙进来,轻轻坐到沈玉川身边,温柔的轻唤:“封熙哥哥你醒醒,看吾给你带来什么好玩的了。” 沈玉川的眼睛视物不清,撑起身体看了许久才认出,面前的妙龄少女正是云谣。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更没办法发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谣在手中把玩一只青色的小鸟雀,笑颜如春风般和煦,丝毫不见她无差别乱杀的样子。 “这是今日魔尊送吾的青鸟,尊主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观澜……” 沈玉川觉得心口越来越紧,却丝毫没有力气去压,慢慢的连呼吸也开始急促,额间浮出不少细汗,越来越重的发作迹象,云谣就像没看到似的。 这是梦…… 等他反应出自己的处境时,身体已彻底失去了掌控权,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云谣突然放开青鸟,抱住了自己,依旧温柔的勾起了唇角:“封熙哥哥,不要离开冥界好吗?尊主不会再为难你的,请你为了云谣原谅尊主吧……” 第31章 凡心动 一百三十九年后。 人间不常有寺庙建在荒无人烟的野山上。 还起如此奇怪的名字:思过寺。 趴在寺庙屋檐上有两只妖,正压低声音吵个不停,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让谁。 “敷落,前日你才受伤下不来床,今日便又赶着去送死。丑话说在前面,你若被擒了,我可救不了你!” 被花妖称作敷落的少女一听这话,顿时双目冒火,揪住花妖前怒斥:“你还好意思说!若非你修为浅薄在人面前化了真身,我至于背着你负重逃离,被一箭穿心吗!” 貌若天姿,不似凡间物。 “错,是擦心过!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明明是动了情根,非说是替天行道!哼,你看上的那公子周身仙气环绕,一准不是个凡人,你等着被他缚妖索收了吧!” 花妖不甘示弱,这只蠢夜貘狸分明就是鬼迷了心窍。 鹿婆婆飞升天界是因杀满百余负心郎不假,可谁都无法保证如法炮制就能如愿以偿啊!敷落这般不顾一切的到处害人,刚开始还好,诱惑迷晕、吸食精血,一套搞定。但时间长了城里人也精了,不知从哪里请了一堆道人,四处堵截围剿她们。 两日前负伤来到此山,本是落脚思过寺,却没想到会偶遇祈福殿内参拜的人。从前不见她对哪个男子这般上心,如今整只妖跟魔怔了似的,日日爬墙头,盯着那抹矜贵的身影,粉唇轻启眼睛都直了。 被突然戳中心事,敷落更加不耐烦:“有仙气精血才够纯啊,快快快少废话,施法结界别让他给我跑了。” “哼,你这么能,就自己去啊!” 花妖赌她负伤不敢轻举妄动,却没想到敷落可不管那么多,满心春动打定了主意:“自己去就自己去。” 花妖错愕,向前扑了个空:“哎!你别想不开啊!” 一脚踏入春风和煦,惹的四周菱花衔香。眼见敷落闪身飞下屋檐,花妖这时再想追过去,已跟不上她的脚步,被结结实实的堵在了结界外。 她这乌鸦嘴啊…… - 万千青丝被精致的嵌玉银冠束起,沈玉川一袭白衣只腰间系块通透的灵玉,安静的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目不语。 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一颗绛红色的妖心在胸口砰砰的跳。 敷落蹑手蹑脚的慢慢靠近,嘴角勾笑眸光迷乱有神,活脱脱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公子……一个人啊?” 她学着他的姿势跪到旁边,睫羽轻动,目光随意落在他身上。 这样清冷气质出尘的美人儿,该不会开口就让她滚吧? 敷落灵糯的桃花眼角向上一提,神情比善媚的狐族更勾人入魂,轻柔抚慰人心道:“此处偏僻常有挖人心肝的妖兽出没,我家就在山中,不知公子可要赏脸去坐坐?” “姑娘请自重。” 仿佛浑身解数都打在木头桩子上,那美人儿孤傲自持,墨色长发飘散在腰间,精雕般五官分明,仅如此便忍不住沉沦,不知藏在眼下的乌瞳会何等的好看。 又一个不近女色的? 敷落眉上生恼,不满的合十双手上下搓动,企图吸引他的注意,然而并未有什么效果。 一时间寺庙静的可怕,只有她摩擦手掌的声音显得稀稀疏疏。 不如直接将他压倒?量他这副身子也没力气反抗……敷落绞尽脑汁的想着,当初在流芳堂外偷看到的画面。 绑一凡人小事一桩,可他若誓死不从,自尽了可如何是好,到底是新看上的心上人,敷落赶紧晃去脑海中不可靠的想法,装模作样的委屈道: “我也是担心公子安危,不如……我护送公子下山也是可以的。” 她暗暗捏着腰间的轻铃故作镇定,面上云淡风轻的朝那闭眸的美人儿瞟了一眼,心下已因紧张刺激的砰砰乱跳,那人却仍是冷淡的只回了两字:“不必。” 这美人儿不好骗啊…… 想起书中记载的媚术,自己关键时刻一窍不通,敷落煽然垂下细密的睫毛,有些郁闷的盯着地板,暗暗发誓回去定要读上三百遍。 第32章 到此为止 她从生来就知自己是从天上下来历劫的,有神暗中庇护,只要她想得到的基本不费吹灰之力。但是!都这么辛苦熬了一百三十九年了,她的杀劫、死劫、恩怨劫……都还没出现!难道真的如鹿婆婆所说,是为了等一个人,让她还了情债吗? 思及此,敷落眸光一亮,向身侧清冷美人儿看去。 如若情债是他,她倒愿意试一试…… 细粉指骨轻轻推开肩上的轻纱,无师自通的缓缓抚在他冰凉的指骨上,敷落含笑轻颤:“这石头身心的佛有何好拜的……公子寺中寂寞,你我今生有缘,可要我与你疏解忧思?” 派下界的侍卫说敷落在人间无恶不作,沈玉川原本是不信的,但如今事实摆在面前,直气的他胸口胀堵,止不住的闷痛。 见他对佛执念深重,敷落一面怀疑自身魅力不够,一面继续柔媚暖心的温言:“行晴鸾之好,不比礼佛有趣的多?” “你修行是只为有趣吗。” 声如雷震,沈玉川终于放下礼佛的手,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除了不耐烦,更多的是失望之色。 但敷落却根本看不懂,只是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漂亮的桃花眸一顿,心头小鹿乱撞的更狠了。不愧是她喜欢的美人儿,跟那些凡夫俗子就是不一样,连生气都这般好看…… “我可是良民,不过酒色财气总要贪一样,不然多浪费大好时光。” 敷落得意洋洋,对自己的说辞颇为满意,见他终于满眼都是自己,一手轻捏他的指骨,一手却顺着他的指尖,过小臂往肩颈白皙处抚去。 “公子,你仔细看看我。” “……”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 “滚开。” 沈玉川抬眸将她不安分的手逼退,声音不大,却极有威慑力。 敷落一愣,被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搞得无措,美人儿他好凶……人间不是常说什么君子不欺弱小女子吗?难道是嫌她长得不够娇媚可人? 敷落向来以自己的容颜为傲,没想到遇到他这么没有情调的,气的脸都青了。 “……本姑娘国色天成,你!别不识抬举!” 她欲要动武,伸手扼住他的脖颈,却没想到被他一手挥开。 尽管沈玉川对她收着力道,但敷落还是被推到了地上,手掌划破流出可怜的血珠,刚刚还傲慢的小脸顿时委屈下来。 她装模作样的吃痛一声,本以为会惹他心疼,没想到一对皎洁的妖眸,竟发现他正手按胸口,摇摇晃晃的站着小口倒气。 出来不算久,却仍是体力不支,沈玉川侧过脸压抑的轻咳,全被敷落偷看在眼里,“你怎么了?” “修行不易,你应好自为之,免得日后自毁前程!” 沈玉川恨铁不成钢,板着脸一副想抽她的样子。他算是明白了何为三岁看老,他就是多余来看她,胸口如弯刀割搅,担心是心疾发作,沈玉川慌张想离开,却没想到反被她拦住。 “放肆!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对啊修行不易,她就更应该绑了他,吸干他的精血,看他到时候会不会跪地求饶!这寺名思过,简直触她霉头,敷落平生最讨厌被教训,被平白无故说了一顿,顿时气上心头。 敷落露出小尖牙!刚有的心疼一瞬间消散干净,趁他刚迈步,迅速往前一扑,一起滚落在地,来了个近身贴贴。 他身上有清淡沉香的味道,敷落揪紧他的前襟,满意的又吸了一口。 体位骤然变化,心口被重重砸到,沈玉川顿时疼的变了脸色,忍不住痛呼出声。 敷落虽也倒在地上,却被下意识的仙法,牢牢护在怀中。自己果然是天选之子,她厚着脸皮笑道:“是你让我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落儿!” “你……在叫我吗?” 敷落灵糯的桃花眸惊疑,还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但仅仅是一瞬间,嬉笑着倾身又亲了他一口,末了还不忘仰起得意的小脸,“就说吧,你果然是喜欢我的,那我也勉为其难收你做我的压洞夫君吧!” 话音刚落,头顶的佛像被捏的粉碎,房屋受波及也开始摇摇欲坠。 接着而来就是巨大的震响,敷落吓得呼吸一滞,面生惧色。 腰间的轻铃发出剧烈的颤响,是花妖在外面提醒她赶紧跑,只是这吵闹的响声还未能惹她注意,就被沈玉川一道仙法捏碎。 什么鬼?!敷落到底是年纪小,吓得想往他怀里钻,以为触犯了天怒,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的时候,却被他一手拎起来,丢在了地上。 沈玉川气的浑身颤抖,怒不可遏的喘着粗气:“孽障!你再也别想下凡历劫了!” “啊?什、什么?” 敷落不安的抬眸,什么佛像和房屋,不过是幻象而已,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野蛮荒芜的山草杂乱丛生,原来此处原就是个不毛之地。 所以他是谁?! 还未等她想起什么,突然从天而降十几个着轻甲的天兵,“啪”的一声落在清冷美人儿的身边。敷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才想起来要跑就被施了定身术,无奈只能愣在原地,听他皱着眉头对天将下令:“带回去,囚禁三百年,非死不得出!” 那声音简直——要她小命! 第33章 自作孽不可活 听说敷落历劫回来了! 九殿下鳐陌麒闻此消息,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脚踩流砂云飞去了云起宫禁地。 “……哈哈哈哈哈……” “鳐陌麒有完没完,你在这笑半个钟头了!” “我哈哈哈阿落,我停不下来了咳咳咳……” “滚!谁稀罕你的破糕点,你给我滚出去!” 敷落困在禁地里,隔着结界再怎么拳打脚踢,都拿他没办法。她是真的很恼火,原本在人间的时候,懵懵懂懂还以为自己在天界大有来头。没想到那日被师尊抓回来才知,自己就真的只是个妖,还是那种不到千岁未成年的幼妖。 “阿落,你没发现真的很好笑嘛哈哈哈,本殿下当年历杀劫,不仅在人间做了镇国将军,还抗过了六道天雷!” 鳐陌麒捂着肚子笑的抽抽,也要坚持在她伤口上捅刀子,气的敷落骑在石柱上,无比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所以呢?当年要不是我把你从刑天台上背下来,别说飞升上仙了,你轮回镜前报道吧你!” 鳐陌麒跟敷落差不了几百岁,那年他下凡历杀劫,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路摸爬滚打,好不容易站到了朝堂上,却不想满朝文武均是他的死对头。四面楚歌,生死存亡之际。若非敷落暗中相助,确实在人间少不了狼狈落败,更不要提后来渡天雷劫了。 这么想来,自己确实欠敷落不少。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司命仙官给他的轮回签上写的是当朝太子,怎么敷落送了自己一段路程,就变成了落魄书生呢…… “别生气嘛,我这不是马上就来看你了。”鳐陌麒笑着赔礼,伸手变出装满圣灵果的果篮,“都给你吃,增加寿元的!” 他还想说以后他护着她,但话还没出口,敷落便施法从结界外将果篮运了进去。 “偷的吧,你不怕你天帝知道了将你天规处置?” 敷落一猜一个准,圣灵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若不是偷的,怎么可能都没熟。 看她大口嚼着,鳐陌麒并不以为意:“压在魔域的恶灵近日异动不安,我父君同你师尊正商讨对抗之法,哪有空管圣灵果丢没丢。” 魔域压着冥界魔头狍天,法力非同小可,商议什么对抗之法,都不如师尊亲自去一趟,联想到自己被迫历劫失败,提早回云起宫,敷落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这样。 于是就更气了:“老家伙们没一个好东西!” “嘘,隔墙有耳,我可不想被你连累也关个三百年禁闭。” 鳐陌麒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赶紧劝敷落闭嘴。 他不得帝心久已,虽与敷落厮混落的卧龙凤雏的名头,但若真遇难事,他可没个亲师尊站出来给他撑腰。 敷落看他这副窝囊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撇撇嘴炫耀道:“怕什么?亲我师尊一口,才关三百年,不亏不亏!” “了不起……怪不得这几日玉川仙君脸阴的那么沉,原来是被自己养的妖崽给非礼了。得!那你就好好在禁地待着吧。” 鳐陌麒一脸震惊,这种违背伦理大逆不道的事,他可干不出来。但转念一想,玉川仙君那气质绝尘、冷若冰霜、姿冠三界的模样,又觉得敷落说的也没错,亲一口关三百年,确实不亏。 见鳐陌麒背着手想丢下自己,一走了之。敷落咽下最后一口圣灵果,气鼓鼓的追过去:“回来!我还能真关在这里三百年不成!” “啊呦,你别折腾了。亲一口三百年,造个孽这辈子都搭进去了。” “你个榆木脑袋懂个鬼,女追男隔层纱知不知道!”敷落在人间见识了不少,在玉川仙君看起来不正经的东西。她已经不怪师尊当初削了她观澜之翼,可这提前结束她历劫的仇她要另算! “好了阿落,你真别闹了。” 鳐陌麒转身叹了口气,他都替她愁的慌,这妖明显记吃不记打,仗着是云起宫唯一的妖徒,作天作地早晚得进诛妖台。 “走着瞧,不出百年我定要让你,喝上我跟师尊的喜酒!”敷落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双手扒在结界透明的墙上,眨着圆糯的桃花眼,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做梦吧你!”说着最硬气的话,还不是被挡在结界内无法脱身。鳐陌麒双手抱环置于胸前,笑着看她还想耍什么花招,“阿落,你还想怎样?” 敷落冷着脸摆手示意他过来:“帮我一下。” “什么?” “侧耳过来啊!” 敷落总是这样,对他毫无耐心。鳐陌麒无奈叹气,默默骂了句云起宫的都是祖宗,才不情不愿的将耳朵贴到结界边上。 第34章 天雷劫 敷落的计划太过繁琐,鳐陌麒大概只搞懂自己那部分要做什么。 本来答应她午前就去拜见玉川仙君,帮她个小忙的,不想却因天帝的委派耽误了时间。 诏命耽误不得,无奈他只能匆匆由玉藻宫飞向刑天台,鳐陌麒原本还好奇哪个神仙这么倒霉,要连续三日受六道天雷劫,刚登上高处准备祭出灵旨行刑,便惊的险些坠下云端。 这这这! 怎么可能是玉川仙君! 让他施天雷劈敷落的师尊,那敷落知道了还不得吃了他! 鳐陌麒满脑子问号,看着手中被冷汗沾湿的灵旨,心中顿时升起无形的压力。 大到,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跟敷落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至交啊,怎么能下手伤她最在意的师尊呢? 看着一袭玄衣,正冷冷候在刑天台中央的沈玉川,鳐陌麒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忙随手抓了掌管天刑的仙侍问道:“他、他为何要受六道天雷?!” 难道又与敷落有关…… 他随意一想,果然被他猜中了。仙侍躬身行礼,怯生生道:“九殿下,这六道天雷原本应是小妖姬受的。虽下凡历劫失败,不得飞升成仙,但天雷劫避不了。因她还在禁闭期,所以就由玉川仙君代她受了。” 这算哪门子规矩…… 自知无力阻拦,鳐陌麒头疼的抚额问:“本殿下下不了手,倒也算半个上仙之身,可否把玉川仙君换下来?” 他有这个好意,却不想话音刚落,就被仙侍一脸难色的拒绝了。 “万万不可,九殿下身份尊贵,况且……小妖姬入妖兽道,她应受的天雷劫比您当年受过的,要更厉害许多。承受这六道天雷,玉川仙君这样的修为怕也会损伤仙体,九殿下您尚年幼,怕是会受不住。” “那就替一道天雷呢?” 鳐陌麒一脸紧色,亲手伤她师尊,还什么也不做,怕是会惹了她。 他都这么纠结了,岂料仙侍又道:“那也不行,天雷灌身,恐有性命之忧。” 所以呢……劈吧!父君这摆明了是想让他与敷落恩断义绝啊…… “请司药仙官马上过来。” 摇着脑袋思虑再三,鳐陌麒沉沉的下令,站在原地一额冷汗。 那刑天台之中,不仅仅是敷落的师尊,更是厌辞宗宗主墨珩上神的亲弟弟。父君明明有能力阻止天雷劫,却还要他施下灵旨,鳐陌麒觉得不可思议,却又不敢细想下去。 不多时,仙侍跑到身边,说司药仙官在来的路上了。 鳐陌麒这才放心祭出灵旨,顿时天际布满乌云,狂风袭来若非他运灵顶着,险些要被吹跑。不似当年他受天雷劫那般缓和,乌云深处突然射出几道诡异的青光,径直向刑天台中的玉川仙君而去。若是能用法术阻挡,鳐陌麒准保他不会伤到一根汗毛,但偏生六道天雷只能硬抗! 随着一声巨响,鳐陌麒吓得闭了闭眼,他总算知道为何仙侍不让他去受妖兽的天雷劫了,简直就是送死。 那不是平常的六道天雷,因要彻底去除妖兽身上的戾气,每道天雷上都附着血蛊,一生三三生九,在离受刑者近处的时候,才会显现出真正的威力。 就等于说……玉川仙君在短时间内,要一下承受五十四次重击! 鳐陌麒不寒而栗,难忍的咽了口口水。 眼见刑天台中,沈玉川猛的吐出一口血来,脖颈后仰仙体坠落,连基本回撑的力气都没有,就重重摔在地上。 第35章 难以启齿 鳐陌麒拿着灵旨的手臂一抖,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可走近之后才发觉,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身份,在这里假仁假义的问可安好? 所以他也不知怎的,到嘴边的歉意变成了赤裸裸的讽刺。 “玉川仙君,您可还好?” 他大概就是个傻子吧,闻声沈玉川虚弱的抬眸,一见来的是鳐陌麒,倒也没说什么,虚喘着压着胸口,任由黛青扶起。 “请九殿下让一让。”黛青投来敌视的厉光,丝毫不惧鳐陌麒的身份。 等沈玉川站稳,鳐陌麒才发现他此时面色惨白,额角满是虚汗,身上有浓浓的血腥味,但在玄色的衣袍下隐藏的很好。 “我……不是有意的……” 鳐陌麒嘴笨的想解释,话未说完,就见司药仙官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不等他放下药箱行礼,鳐陌麒催促道:“仙君受刑,伤了仙体,你快看看。” 黛青不会自作主张,沈玉川看向鳐陌麒,沈玉川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又恢复平静。 “本君无碍。”沈玉川躲过司药,冷冷放下话:“回吧。” 虽说在场的都不赞成他这般逞强,但谁也不敢出言劝阻。一时间四对无言,眼看就要散场,鳐陌麒终于鼓起勇气: “……仙君……那个阿落……” 看着堵在眼前吞吞吐吐的九殿下,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不安分的孽障。 敷落在天界很少有玩到一起的神仙,所以沈玉川不会跟鳐陌麒一般见识。他是在天雷来之前胸口就开始不舒服的,不完好的心脏像被狠狠揪在一起,痛的他呼吸艰难,直到那番天雷结束,呕出一口血,反倒轻松很多。 原本没什么大事,但见鳐陌麒盯贼一般看着自己,沈玉川突然生了不好的念头,他们串通在一起不知还要生出何等祸事。 思及此,沈玉川双腿一软,难受的阖眼轻咳。 “少主!” “司药快过来!” 着急的声音传来,敷落和鳐陌麒都年岁不大,前者行事任性,后者咋咋唬唬。 尖锐的声音吵的他心烦,沈玉川推开了黛青伸来搀扶的手,也拒绝了司药仙官的诊治。 站定身形,他缓缓开口问鳐陌麒,“说吧,九殿下到底来做什么?” 猛的被点到名,鳐陌麒又一愣,满眼写着慌张,“我……是阿落她……” “她又怎么了。” 自上次亲手抓她回来,他一直没去看那孽障。下凡之前答应的好好的,什么勤奋修习、除暴安良、日行一善……他原本没指望她能有什么成就,见见世面平安一世便可,没想到她竟耍心思吐了一半忘却前尘的孟婆汤,瞒着他又入了妖兽道。 若非他下凡去提前抓她回来,真不知哪一日会被她真的气死! “她……”见玉川仙君脸色一阵青白,鳐陌麒垂眸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于是为了兄弟情谊,他硬着头皮道:“是阿落一直水米未进,以为仙君不要她了,惊厥起了高热,恐怕……” “恐怕什么?!”黛青最先着急,突然插话吓了鳐陌麒一跳。 敷落跟他说的原话是:恐怕不久于人世。 但怕玉川仙君真的着急,身子会挺不住,鳐陌麒摸着良心说道:“恐怕会有点不舒服。” “罢了,本君去看看她。” 知是她的小心思,沈玉川本不屑去理,可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看着玉川仙君消失不见的身影,鳐陌麒长长舒了一口气,这算什么?歪打正着完成了敷落给他的任务? - 第36章 心怀不轨 与此同时,围困在禁地内的敷落,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正摇着尾巴上蹿下跳。 八九玄功练的好,想变什么变什么! 敷落一早知晓沈玉川会来,特意捏了小仙法让自己看起来病恹恹的,却没想到差点玩脱了……脸颊被烧的通红,淡唇微启,蜷缩在漆黑的墙脚,时不时传来几声难受的呜咽,远远望去真的可怜的要命。 黛青跟的近,见沈玉川脚步一顿,猛的攥起胸口,吓得赶紧扶住他的手臂。 彼时他已换下了染血的玄衣,挺拔的姿态与常日无异,却还是在突然看到敷落快化了原形后,惊的呼吸一滞。 “仙君可是胸口憋闷?此地妖兽戾气重,眼下最好速回宫休息。”落在后面的司药跟了上来,知他是担心结界内露着胳膊腿儿的团子,无奈出言宽慰道:“敷落尚幼,化回原形反倒是自保,实在不必太担心。” “少主,属下愿留在这里照顾小妖姬。” 其实……真不用那么紧张。司药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却没想到黛青关心则乱,再次把气氛搞得紧张起来。 务必让他弟弟离小杂妖远点! 他们是真的忘了沈墨珩离开前,怎么警告嘱咐他们的话了。 也不知有没有把二位的话听进去,沈玉川默了默,为缓心症全身的血液向胸口的脏器聚集,一时间四肢冰凉无力,头也开始昏沉晕眩。 “歧氓,落儿这个年岁的妖兽还化形,可与之前下凡历劫有关?” “这……化形原因有很多,敷落素来活泼好动,还需诊后才知。” 自知眼下不宜走动上前,沈玉川抬手让司药进入结界,去看那不争气妖徒怎么个情况。 司药应声过去,刚将昏睡的小妖姬抱进怀里,她便气呼呼的睁眼了。 两两相视,司药看着她灵糯有神的眼眸,心底放下心来。因着玉川仙君与生俱来有心症的毛病,而后对敷落这唯一的妖徒就格外上心,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着急。 “如何?”沈玉川低哑的声音传来。 他只看到尖尖的绒耳蹭在司药身上挣扎,并未注意到她狡黠的目光,正与司药快速对着暗语。 …… 敷落:歧氓哥哥,帮帮我。 司药:这不好吧。 敷落:不要告诉他真相,求你了。我病了,全身都疼,我是真的病了。 …… “敷落她可能,就还好。”司药被敷落求助的目光整的左右为难,犹豫不决有些语塞:“但……” “但什么啊!”黛青的急切写满了脸上,若非少主眼下不好,他早冲上去了。 …… 敷落:还好个鬼!说我要死了,快啊! 司药:瞒不过的,你最好老实交代。 敷落:歧氓哥哥,你放过我吧。 …… 敷落欲哭无泪,司药攀着关系算厌辞宗半个弟子,她赌不准他会不会帮她。 好吧,她赌不起…… 若司药此番不跟来,以她先前的计划,现在正被师尊心疼的抱在怀里。 可现在…… 怕司药出卖她,敷落决定先发制人,仍是睁着氲湿的双眸,却似被虐待了一般,挣扎着开始哭喊: “歧氓哥哥呜呜……师尊是不是不要落儿了咳咳……落儿会乖,以后再也不会不听话了呜呜呜……” 第37章 妖徒惨兮兮 “敷落……其实仙君已经来看你了,你少折腾他好吗?” 司药有些无奈,但又不能拆穿,只看着敷落摇头,祈祷她别再把玉川仙君气出好歹。 顺着司药的目光,敷落先是假装不知状况的一愣,猫叫似的低低张了张口:“师尊?” 在确定那抹矜贵的身影,注意到她这边时,立刻红着眼圈,开始拼命掉泪珠子。 “呜呜……师尊是不是不要落儿了,我要师尊抱呜呜……” 司药当然抵不住她的拳打脚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激动,在确定眼前之人就是沈玉川之后,敷落就再也抱不住的拼命挣扎,活脱脱一只上蹿下跳的野兔子。 再加上高热下晕红的小脸,任谁看了都心疼的不得了。 “恳请少主,放小妖姬出来吧,她真的知道错了。” 果然,黛青一见敷落哭的惨兮兮,最先着急求情。但又苦于没有沈玉川的命令,尽管心疼的要命也不敢过去,打心里就更恨带坏敷落的鳐陌麒了。 黛青哥哥神助攻啊!见状敷落心里暗喜,颇为得意的往司药身上又踹了一脚,做好了迎接胜利的准备。可谁知沈玉川完全不吃这一套,轻启薄唇冷冷的念了声,“黛青。” 黛青一怔,半天反应过来,自己是坏了少主的规矩。敷落更一愣,灵糯的双眸圆瞪,这是要反转啊?! 果然沈玉川沉声道:“出去。” 黛青慌忙与敷落对视,小脸再怎么由赤到青,他都只能无奈行礼退下。 黛青哥哥?!黛青哥哥,你别走呜呜…… 见黛青都走了,敷落哭的更凶了。 哪门子生离死别……这下把司药彻底整懵了,开始在心底不住的佩服云起宫的小魔头。他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医官而已,只能治病演不了戏啊。 “歧氓。”沈玉川有些倦,刚一开口,司药便会意,老老实实又交代了一遍:“敷落暂无性命之忧。” 歧氓哥哥你!敷落生无可恋的瞪了他一眼。 司药满眼内疚,他想解释玉川仙君的医术不在他之下,之前许多怪病还都是请教了云起宫,才敢开药方的。 怎奈敷落根本听不进去! 听敷落鬼哭狼嚎,一脚一脚踹在司药身上,沈玉川还在想司药刚说过的话,她应该是没大碍的。但终是不忍心让她伸向自己的爪子扑了空,他试着抬腿慢慢上前从司药手中接过她。 果然敷落一到他怀里,就老实的将小脸埋了进去,声音沙哑装的楚楚可怜: “落儿乖,师尊别气好不好……呜呜……” “怎么不吃东西。” 沈玉川声音近乎冷漠,被敷落压着胸口和腰腹,有些不适的用手压地才勉强挺直了身子。 他这是虚耗过甚,五脉冲撞,理应立刻去休息。司药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看着敷落,仍不懂事的在闹玉川仙君,整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敷落想酒酒,酒酒自己在下界会被欺负的。” 敷落眼泪汪汪,她想酒酒,更想自由!一见师尊就委屈的不得了,尤其是一连几日被冷落,好不容易找到宣泄的地方,此时的她不用八九玄功幻泪水,都哭的稀里哗啦。 “那也要吃东西。” 沈玉川叹了口气,缓缓抬起手臂,细长的指骨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因着源源不断的泪涌出,敷落眼尾红艳一片,倒有几分祸世妖姬的味道。 “酒酒与落儿曾结拜为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有酒酒,落儿也不活了。” 敷落仰起倔强的小脸,没有酒酒,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原本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求求师尊的,没想到她以为不打紧的一句话,会让沈玉川立即变了脸色。 第38章 三岁看老 “胡闹!你供养于天界,生死岂是你随意抉择的……你!嗬嗬咳咳……” 沈玉川猛的呛咳起来,带动后背一颤一颤的,因受了天雷劫状态不太好,稍一动气,便有心疾发作的趋势。 司药见状不好,赶忙上前唤出瓷瓶,倒出一粒压制心疾的丹药,却被他覆手推开。瓷瓶落地应声而碎,好在敷落眼疾手快,也不管是否沾了灰尘,一手捞起滚落在地的丹药,伸手递到他的嘴边。 不愿自己狼狈的模样被她看到,沈玉川逞强的欲要点穴止咳,难受的撑着身子用气音道:“……嗬嗬咳无碍……” 他虽这样说,敷落还是被他从肺里传来的咳嗽声,吓得哭都没了声音。 “师尊?!你哪里不舒服?” 看着敷落求助的目光,司药默声摇摇头,示意她承认错误。却不想这个举动,直接让敷落以为是,她师尊没救了,小脸再次耷拉下来,红着眼圈钻进了他的怀里。 “滚……”沈玉川的胸口犹如巨石碾过,换做平常他可以及时施法压下,可到底是低估了六道天雷的威力,稍一动身心口的脏器暴跳如雷,激的他头也开始晕晕胀胀的。无奈只能试着闭眸轻缓,直到听到不可思议的威胁声。 “吃药!师尊吃了药,落儿就滚。” 敷落崩溃大哭,捏起那粒丹药往他口中送,大有你不服药就跟你同归于尽的势头。 见此,司药心又一揪,心疾发作浑身无力哪有她这般粗鲁的。怕她此举再刺激到仙君,却没想到仙君也有顺服的时候,看着他勉为其难的吞下药物,司药长舒一口气,看来这小妖姬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 “师尊是不是病了?” 你是水做的吗?!这么能哭…… 向来洁癖的沈玉川,嫌弃的瞥了眼被她哭湿的大半个衣袖。指尖轻颤的小手不知何时已抚上他的胸口,看着敷落一脸严肃的似是要把自己瞪出花来,沈玉川顿觉无措又好笑,她还是个孩子,自己这是在跟她计较些什么…… 沈玉川服下药稍微好些,不想吓到她,用医法暂时封了自己肺力,伸手轻柔她的发顶,惜字如金:“没有,你少气我。” “那酒酒的事……” 敷落被他摸头安抚,也以为他没事,及时止住了抽泣,但泪珠还挂在脸上,看上去好不可怜。 “你老实在禁地反思,我会考虑。” “可是师尊……”敷落低着头,哭的有些累了,饥肠辘辘。 沈玉川径自站起,因刚发病完还未适应,身子在半空中一晃险些摔倒,幸有司药及时扶了一下。 司药皱着眉头想说什么,被沈玉川一眼禁止。 云起宫再收一只花妖酒酒,本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一想到敷落用性命威胁他,沈玉川就气的胸口堵得慌。未免敷落再蹦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着。 侧身跟司药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 敷落刚来天界那年还是个蛋宝,因没有什么孵化经验,沈玉川便没日没夜的往蛋壳里注入灵力。物极必反,蛋宝是发育的很好,可好不容易到了破壳之日,蛋宝被灵力丰厚的蛋甲死死困住。 所有神仙都束手无策,眼看就要被憋死在里面,蛋宝急的一头撞在蛋壳上。 咔嚓! 光芒从狭窄的缝隙里透进来,蛋宝带着一额头鲜血哇的哭出声音! …… 三岁看老,司药在敷落身上是彻底懂了这句话。 眼看着敷落在手里化出一把匕首,眼见也不眨向腹部狠狠捅去,司药劝不住只能选择闭眼不看。 从小就对自己下手这么狠,也不知是随了谁…… 随着那声破碎的痛呼,司药赶忙唤出止血的粉药,刚要撒在伤口上,就被她死死的抓住了手臂,气喘吁吁的痛哼:“告诉师尊……呃……气虚逆血、难治之症……落儿快死了……要、要离开禁地……” 一口气交代完,没等司药应声,小夜貘狸彻底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果不负她所望,不论她的演技多么拙劣,一见她半死不活,沈玉川终是没再忍心关她,下了诏令将花妖酒酒从人间带回,本欲让自家蠢货收收心,却没想到今日不经意的决定,竟有一日会让他险些失去她。 第39章 两肚子坏水 云起宫天心阁。 楼阁错落有致,后依径山繁花小道,前有清澈见底莲池,檀香缭绕,曲径生幽,处在云起宫最佳位置,原是一宫主殿,墨珩上神费心思给弟弟准备的,最后全落到了敷落手里。 从外望去,隐隐有二妖身影在灯下游晃。 “所以你……是看上我师尊了?” 花妖的兴奋都写在脸上,她是很坦白直言:“执掌人界墨珩上神的亲弟弟,与他交好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的雨。” 头回见花妖动春心,敷落苍白着脸,靠在榻上捂着腹伤,满脑子不可思议。确实她师尊孤傲冷绝,是三界一等一的美人儿,可哪有一上来就要求,想当她师母的妖,越想越不对劲:“你心悦的是沈墨珩那个老东西吧?” “嘘!直呼上神名讳,可要犯五行的!” 敷落只知墨珩上神一早下凡,没想到这些年他的威望这么大。 不可置信的摇摇头,敷落抢过她怀里的果篮,捏了一颗梅子放入口中,不爽道:“我只是提他的名字,你觊觎他的宝贝弟弟,就不怕他灭你五行吗?” 虽说差着年岁,可敷落与沈墨珩互相厌烦,基本上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搏一搏,在三界我们都能横着走。”花妖从怀中掏出一本《媚狐秘籍》,挠人心水的小脸上具是认真:“男人都喜欢被吹捧,被抚摸,好玩得很。” “我师尊岂是凡夫俗子可比的?这一套对他不管用。” 口不对心到极致,敷落说着便将脸凑了过去,她倒要看看这秘籍里写的什么内容。 “管不管用试试不就知道了,咱们不都是为了想得道成仙不死不灭嘛,装柔弱、装可怜、装乖顺,有的是办法迷惑他们。” 敷落接过花妖丢过来的酒壶,虽还是人间的口味,可她越想越不对劲:“你要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师尊?” “你听我解释……” 花妖的酒气吹在敷落脸上,敷落别扭的侧了侧头,满脸嫌弃:“解释可以,你先把酒放下。” 原来自从敷落离开人间后,花妖孤苦伶仃受了不少欺负,为了保住这得之不易的生活,她不得不寻能助她得道的贵人。 “敷落,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不帮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他是我师尊啊!”敷落自己也舍不得。 “你还是把我当外人对不对?敷落我真的好难受,若非当年因你烧了酒寨,我不至于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敷落我不像你,你若不帮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着自己衣食无忧,而酒酒却风餐露宿受尽了委屈,敷落有些懊悔当初一走了之,被她缠的实在没办法,无奈只能应下:“好吧好吧,我帮你就是了。” 得了敷落的承诺,花妖嘴角一提,心下得意的情绪开花。 说是把酒言欢,可不一会儿敷落就眼前都是小星星,她还在疑惑自己历劫后,酒量下降不少,花妖反倒在宽敞的贵妃椅上美滋滋问:“你师尊真身是什么?” “这我还真不知道。”敷落打了个酒嗝,脸颊泛上一抹赤染。 她依稀记得褚楚提过,是什么水里还能飞的……不过她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小师弟,被罚去崇明山修炼,恐怕最近很难见到,不然一问便知。 在脑海里神游了一遭,敷落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年她同鳐陌麒误闯九幽禁地,曾看到过可怕的蟒蛇,吓得她连滚带爬掉进了悬崖,生死关头师尊刚好出现救了她,现在想来顿觉那蟒亲切,于是不假思索道:“大概是银蟒吧。” 花妖突然嫌弃那本《媚狐秘籍》:“冷血动物,那可不好对付啊……你快想想办法!” “额……我师尊在天界地位尊贵,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若厉害不如……给他下药吧。”敷落困了伸伸懒腰,她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花妖真当真了。 可她又不敢出手,盯着敷落半天道:“那你去。” 敷落是醉了但还没傻,颇为理智的一口拒绝:“我去什么去!欲春露用一次,我这辈子就落灰在禁地了!” “此药非彼药,别的妖下欲春露,咱们不整那些歪门邪道,咱们下毒!”花妖越说越兴奋,可到底是抵不住醉酒的困意,两手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说:“你师尊若病了,你作为他唯一的妖徒,引荐我去贴身照顾。” 想象很美好,花妖忍不住笑弯了嘴角:“到时候孤男寡女,哼!指不定能得个侍妾的身份……” “你真这么想的啊?他可脾气不好。”敷落清醒了一瞬间,直觉得她有病,花妖却没醒闷闷的说:“下毒,下剧毒!” 她眼皮都没抬,迷迷糊糊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褐色的药丸,数了数也不知几颗,啪的一声拍在敷落的手心,故意强调了一遍:“你刚刚答应助我一臂之力的。” “好吧好吧。”敷落此时已醉的天旋地转,看着这些小药丸狐疑不决:“就这么丁点大,药效如何?” “我留着保命的东西,一万个出不了错!”花妖拍着胸脯说。 敷落犹豫着将小药丸揣进怀里,颇为不满的警告她只此一次后,一脚踹开天心阁的窗户,眼都不眨一下的从二楼跳了下去,只听咚咚两声!脑中血水倒流,敷落笑容戛然而止,浑身是血的倒在地。 她这是喝多了忘了起飞了…… 第40章 护心龙鳞 司药匆匆赶至云起宫的时候,沈玉川正轻轻给她喂醒酒汁,见他进来蹙眉问:“苜蕤草带了吗?” “带了,前日去瑶池新得一柄。” 司药急忙点头,将怀中的苜蕤草唤出呈上。 默默扫了眼玉川仙君苍白的脸色,他想劝之卧床休息莫耗内力,但话到嘴边楞没出声。又扫了一眼窝在仙君怀里正睡得舒服的小妖姬,司药心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她是不是在人间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怎么这么能作恶多端。 送来苜蕤草后,基本插不上手的司药候在一旁,沈玉川单手运灵,单手将敷落抱在怀中,温柔的哄着她快要睡着了。 司药原以为苜蕤草是给敷落用来止血的,没想到玉川仙君接下来的操作,竟会吓的他一连好几夜噩梦,都是墨珩上神手握金鞭抽他,斥责他没有尽到医官的本分。 “落儿,不许乱动。” 他声音带着愠怒,却不重。 旁人下手断不会伤得这么重,敷落对自己却丝毫未留情。 许是听到他的声音,敷落没敢再喊疼,眨巴了几下泛红的醉眼,突然妖鼻一红抽泣起来:“师尊,落儿知道错了……” 敷落哪知道他在干什么,只知道一个劲的承认错误。 “错哪儿了。”沈玉川神色淡然。 “哪儿都错了,不该顶撞师尊,惹师尊生气……” 说着说着竟又阖眼没了声息,她从小有个毛病,一卧到沈玉川怀里就想睡觉。 沈玉川叹了口气,却也腾不出手去安慰她,正准备悄悄念动心法,将自己身上的护心龙鳞转移到她身上去,就被司药拦住:“仙君不可啊,敷落她年幼性情不定,若得龙鳞日后必然闯祸更肆无忌惮,况且她日后所受的伤痛大部分由龙鳞转移到您身上,您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那般虚耗啊。” 司药说的不无道理,若敷落老实本分,这龙鳞摘得;若沈玉川心脉强健,这龙鳞也摘得。偏生这师徒平日没一个省心的,若以他的身躯承受她受到的伤痛,恐怕不出千年,沈玉川便会灵力枯竭,心脉断裂而亡。 “无妨,她若要闹,本君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沈玉川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前脚从禁地出来,服了药刚躺下,后脚司药便十万火急的来报,敷落腹部失血情况不太好。到底是哪种不太好,司药匆忙间未解释清楚,他便着急下榻去寻,哪知药效上来,他全身酸痛没有一点力气,刚一起身就按着胸口栽倒在地。 敷落被抱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由着黛青扶回榻上,重新服了药压制眩晕。但猛然看到浑身被血染透,宛若一滩死物的妖徒,他脆弱的心脉又不好了。为免自己早早被敷落吓死,他那时就打算将自己的龙鳞放在她身上。只是还没得到机会施法,这小玩意儿竟然私自饮酒,摔得遍体鳞伤的又滚了过来。 “望仙君三思,若墨珩上神知晓此事,定不会饶了敷落。” 司药极力劝阻,却没得到丝毫回应。没办法只能看着他将胸口的龙鳞化去,摄入敷落的额心。不多时龙鳞起作用,敷落眉头渐渐舒展,血红破损的伤口愈合,连条疤都未留下。 见仙君满脸疲惫,司药这才明白让他带苜蕤草的用途,赶忙将草药化气推入他的心口,抓紧时间止血。 “快让黛青抱她下去,我为仙君施针稳住心脉。” 果不其然过度虚耗之后,沈玉川起了咳,因刻意压制心脉的伤,咳的很是吃力。司药担忧的上前,想将敷落抱下去,却没想到被沈玉川护住,轻轻抱着腰背放在床榻上,撑着半边身子扯过被褥盖好,才复而吩咐道:“不必,传黛青进来陪她。” 见他要起身,司药递去手臂不解的问:“仙君那你……” “去闲书阁。” 第41章 应龙性邪不得好活 闲书阁内宽敞而空荡,墨珩上神未下凡前,曾将此地用以传道。如今大部分秘法宗卷被搬去沈玉川书房,久未打扫,只留下一些不常见的神兵利器,被嫌弃的散落在各处墙角。 司药跟在玉川仙君后面,因着头回被允许进来,步伐走的格外小心翼翼。 自敷落下凡历劫前那次发病,玉川仙君的身子便一直时好时坏,而今先受天雷劫,再失了护心龙鳞,就算铁打的身子怕也难捱。 安静的环境下,轻重不一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司药正想着接下来如何调整药方,沈玉川突然按着胸口停了下来,他用力的闭了下眼睛,试图赶走眼前的黑雾,脸色肉眼可见的失了颜色,头一沉险些失去意识。 “仙、仙君?!” 见状司药赶忙上前,让他扶住自己手臂,以免直接摔倒。 熟练的调息将固体的内力推入玉川仙君背脊,而后再想让他就地坐下休息,他却说什么也不肯配合,一个眼神命他扶着继续往深处走。 司药应声,如他所愿。 这时沈玉川几乎已忍到极限,四肢冰凉,额上却大汗淋漓,硬撑着抬腿,脚步越来越吃力。司药是怀疑他腿疼,墨珩上神在时曾嘱咐过数遍,他心脏不好,一旦发病应立即休息,若摔倒磕碰到,留下的淤青是很难好的。 好在走了不远,便入了禁地,随着沈玉川施法,面前豁然出现迷雾遮掩的幻境入口。 刚一进去,随着浑身被寒气沁透,司药眼前出现一座冰山,炽焰火浆从山间流下,汇聚成一张浅浅的浆塌,而四周却被冻得结结实实。 听闻能造出幻境的秘术早已失传,没想到今日竟有幸一见!这里由沈玉川的意志所化,虽独立于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却能能阴阳昼夜,掌万物生息。 惊讶于这种高深的法术,司药一个分心没注意,沈玉川不知怎的,什么也没来得及交代,突然退化回了真身。 司药暗道不妙,不等他上前,应龙突然双眸紧闭,两翼脱力垂于地上,粗厚的喘息声杂乱无章,直憋的龙身上下抽搐不断:“嗬嗬……滚嗬嗬呃……不见额呃子……她子嗬嗬额屺……” “不见……子什么,仙君不想见谁?”司药尽力去听他说什么,并不知他思维已经开始混乱。 因不被理解,应龙眼角含泪,着急的摆动龙尾,躁动不安:“落咳咳……不见!嗬呃……” “不见不见!这里没有小妖姬,没有敷落!” 大概猜出他要说什么,司药欲将内力再输给他,刚一上前就差点被一龙爪拍飞。他知玉川仙君真身是龙,身份贵重,却不想竟是上古灭绝的应龙一族。 应龙能听到朦胧的声音,但再无力气回声:“呃……” 紧咬着牙关不让痛吟出口,司药知若非他实在控制不住,是绝对不会对外示弱的。 当务之急是尽快服药,司药好不容易将固气丹喂到他口中,却发现他是无意识的张口呼吸,灯笼大的龙眼微微向上翻去,根本没有丝毫吞咽能力。 他这是刚失去护心龙鳞,还没适应如何稳定心脉,司药叹气无济于施,无奈只能一跃而起,在空中施法,勉强将比自己身体大十几倍的应龙,推入浆塌之上。 任他自行忍过这波心悸后,才又行以固气丹在浆中化开,想办法不停按摩应龙的四肢,以求能达到药浴的效果。 一番费力下来,司药累的吼吼喘气,全身也沾满了药汁。 应龙心脉本弱,玉川仙君纵使仙法再怎样高深,身子孱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结合眼前的种种迹象,司药猛的想起《古魔录》中记载的一段话:【应龙性邪,有违冥恩。魔尊在时咒言,令其龙脉俱损不得好活,遂将整族斩草除根。】 应龙族少主也真是的,惹谁不好,偏偏惹冥界的头子…… 所以玉川仙君不愿暴露真身,是怕引起冥界的注意?可魔尊归于混沌几百万年,早不存在了,谁还会管天地间是不是有只应龙…… 司药不明所以,无奈的叹了口气,只盼墨珩上神能早些返回天庭,好好教训一番敷落。 第42章 替罪羊 司药不安的想着,突然发现应龙压在身下的前爪颤了下,大概是意识回笼,挣扎着要醒来了。见状司药赶忙上前,从手中掷出暖玉温护应龙的心脉,免得他猛的醒来挨不住眩晕,再惹心疾发作。 “什么……时辰了……” “不到卯时。”司药不敢上前,恭敬的守在浆榻旁:“仙君近来发作频繁,日后若感到胸痛,定要及时服药休息才是。” 应龙依旧趴在浆榻上,短暂的丧失意识并未让他得到休息,反而腹部的疼痛愈演愈烈。这种痛苦持续而不规律,不似往常他还能运力控制一下,很明显这是失去的龙鳞从远处传来的痛感。 应龙稍微攒了些力气,皱着眉头支起前爪准备化形,本以为能够忍住那莫名其妙附加在他身上的痛,但还是在化成人形的那一刹那间,双手捂上了腰腹,痛吟声忍不住流出:“呃……” “仙君?!”司药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慌忙上前制止他胡乱用力,满眼不赞成道:“还是快将敷落身上的龙鳞取出来吧,您会受不住的!” “此事谁都不可知晓,尤其是落儿跟王兄。” 沈玉川被折磨的有些脱力,翻手聚出神识,果不出他所料,他腹部剧痛,正是敷落醒来自虐造成的。本想在此好好固元,以受次日的天雷劫罚,没想到她是真的一刻不让他消停。 “小仙不敢,自从敷落历劫回来,真的就再也没去见她。” 他也是因担心才屡屡下凡帮敷落,怎料沈玉川病中多思,以为他们狼狈为奸,一听此话登时恼怒不堪:“你还不敢?!她在人间乱杀无辜,她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竟也知情不报,同她一起瞒着本君!” 原来玉川仙君早就知道了…… 司药顾不得惊愕,赶忙认罪:“仙君息怒,是小仙行事不周,甘愿领罚。只是敷落在下界杀的并非是无辜,她虽天性好动,却也不是顽劣之辈。” 敷落生的可爱,幼时为云起宫团宠,受尽沈玉川偏爱。作为墨珩上神外门弟子,司药时常到云起宫来听传,虽不及侍卫黛青亲近,但暗地里帮助敷落的时候并不在少数。 主动站在敷落这头,倒还是头一回。 不料沈玉川更气:“所以在她下凡前,你便拿了掺水的孟婆汤给她?” 急躁不安的情绪促使胃腹反液,堵在心口不上不下,难受的不断用手捶击胸口,惹得一连串咳嗽不止。 “小仙知罪,万死不辞。” 不知做了谁的替罪羊,司药简直冤死了,可一想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不得已只得忍下。 沈玉川冷哼一声:“若再当不好差,便趁早让位让乔阙来。” 与他同日拜入厌辞宗外门,乔阕仙子在人间玩的忘乎所以,唯他提心吊胆的留在天庭。司药灰头土脸的出了幻境,本就被训的情绪低落,还要按仙君吩咐来骂敷落。 想着如何一解心头之恨,他刚一进门就见小夜貘狸上蹿下跳,霎时间明白了为何刚才仙君痛的紧。 “敷落!你赶紧下来!” 她这般没轻没重,受伤也感觉不到痛,以为修得金刚不坏之身,自然玩的不亦乐乎。 一见是司药,敷落笑着招呼他:“歧氓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要翻天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搞得遍体鳞伤!龙有逆鳞,你若真惹恼了你师尊,他废了你不算,还要连累我、连累黛青、连累一圈无辜!” 劈头盖脸被说了一顿,敷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僵硬的愣了愣:“龙有逆鳞,跟我师尊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师尊在哪儿。 敷落还想着花妖说的下药,她想靠近师尊,如幼时那般亲近。可冥冥中她又总觉得,师尊是不愿意的,甚至不知从何时开始,对她有戒心了。 第43章 静若处子动若疯兔 并非敷落有多听司药的话,只是她突然对他说的长生宴很感兴趣。 没想到师尊这么快就一万岁了,敷落向来对他既爱又怕,奇怪的感情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一时之间顿觉脑海中少了些什么重要的记忆,就比如在自己还未出生的九千多年前,他做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别的女子? 想了一会儿,敷落有些泄气。她师尊作为云起宫的上位者,围在身边的女子从不在少数,用黛青哥哥的话说大概就是:来者众多,拒不过来。 但为何到现在她都没有师母呢?思及此,敷落又燃起了希望。 只恐怕是因拒不过来,要雨露均沾吧……敷落不愿自欺欺人,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不能把太多无意义的事放在心上,好半天窝在床榻上摇着尾巴问:“我师尊当真有意让我去办他的长生宴?” 司药刚歇歇脚,喝了口茶,就被她吓的茶碗都掉了。 “你哪个字听成这个意思的?” 简直莫名其妙,他可刚因下凡暗助敷落,被劈头盖脸训斥一番,长生宴是什么锅,他可背不起。 “每个字都是这个意思。”敷落冷哼一声,翘着二郎腿靠在床上说话的样子,活像个登徒子。 司药不过是想哄她喝药,随便说了些什么,没想到敷落耳朵不好使就算了,还偏会想象。于是他再次声明:“我是说你若再气仙君,他就撑不过长生宴了!” 这是实话,半分不掺假。 厌辞宗宗主沈墨珩以人身,修行万年得不死不灭。可他的亲弟弟,上古绝迹应龙之身,修行万年身体越发孱弱。 司药狠狠的吼了敷落,他总觉得声音大些,她更能听懂一点。 却不想大吼似乎起了作用之后,司药又郁闷了,这敷落怎么是个静若处子、动若疯兔的妖?! 敷落是有点生气,深不见底的眼瞳泛出冷冽的光,紫黑色的七尾摇的极慢,明显可以看到炸起的绒毛。 “我师尊到底怎么了?”她跳起来握紧了拳头,骨子里很反感听到师尊身体抱恙的消息,所以在司药拿话来激她后,她周身气势都很沉暗。 只是稍一对视,就吓的司药浑身冷汗,立马转了话:“没、没什么。” 那是妖气,司药看的很清楚,但却不敢挑明。 敷落心事重重的应了一声,阴沉的脸色没好多少,她还在想给师尊下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 可究竟该怎么做呢? 灰暗的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药碗上,那药虽酸苦难闻,却也触手可及。 刚要开口问师尊在哪儿,朱红色的内门突然被推开了,敷落赶忙压下妖气,夹住了七尾。而那边一见玉川仙君来了,司药如获新生,赶忙让出位置给他。 沈玉川一天之内换了好几套衣裳,在众神仙之前永远保持整洁的模样,不像敷落一年到头只穿半套猎装,任谁都不会看出她是厌辞宗的少宗主。 明明是那样标致的女妖,真是白瞎那张祸害众生的脸了。 “落儿请师尊安。” 敷落下床的时候忘了穿鞋子,彼时正光着脚踩在地上,白白的脚丫子显得几分可怜。 沈玉川冷着脸让她徒滚回床上躺着,而后摆手让司药退出房间,自己则慢慢抬腿走到桌边坐下。 “怎么不喝药。” 沈玉川扫了眼药碗,问罢不等她狡辩什么,挥动仙法将碗飞到了她口边。 “师、师尊,烫!不信你尝尝啊!” 看她那副惊恐的样子,就知道只能来硬的,他按着胸口费力起身,苍白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快步走到床榻边,稳稳接住药碗,青白的瓷勺在褐色的药汁中来回晃动,简直是个多余的摆设。 “张嘴。” 这药是补血气的,虽身体无碍,可她毕竟刚失血过多。怕她年纪小,再出什么问题,沈玉川让司药开了十副药剂。 “不要不要!苦的直恶心!” 敷落吵闹着,往他怀里躲的厉害。 却不想混身硬骨似铁锤一般,狠狠撞在沈玉川僵冷的腰上,那一瞬间排山倒海的剧痛袭来。他咬紧牙关才未让痛吟声外出,庆幸来之前提前服下了止痛的丹药,小心缓和着生怕再牵连到心脉。 “不烫。” 不得已松开敷落,沈玉川不动声色的转移腰痛的注意力,用瓷勺浅尝了一下。平日他极少喝这样的汤药,一时间连舌头都苦的厉害,沈玉川难忍的蹙起眉头,尽量压制着胃中的恶心。 第44章 下了药 这么一点药量够吗? 敷落心下狐疑,鼓起勇气:“再喝一大口试试,保证烫!” “怎么?这么想让我替你喝了。” 沈玉川一眼察觉她的不对劲,敷落夹着尾巴想溜,还未下床被他一手逮了回来。 沈玉川问:“莫非你下药了?” “师尊英明神武,怎会如此想我?弟子、弟子再怎么蠢,也不能自己给自己的药下药吧。” 话虽这样说,但敷落一脸紧张直接出卖了她。 闻言沈玉川冷笑一声:“真的?” 敷落迟钝的点点头,怔怔的看着他。 想过他大概猜出什么,但万万没想到沈玉川默了默,突然端起药碗,将漆黑的药汁尽数吞了下去。 “师尊!” 敷落下意识去抢药碗,但到底抵不上他喝药的速度。 沈玉川蔑视的横了她一眼:“喝完了,滚吧。” 不知是否良心发现,她爬到沈玉川身上,用力的捏着他的喉咙,试图让他吐出来。 许是不小心弄疼他了,被他一用力推翻在床。 一眼看穿她心底的小九九,沈玉川对她的表演置若罔闻,将她丢在床上,为着她一肚子坏水妄图欺师灭祖的事上,忍不住出言训责: “没下药是吧?我要是发作了,你就完蛋了!” 敷落跪坐在床上,吓得红了眼圈:“师尊……落儿知错了……” “这般娇气眼泪说掉就掉,看来还是平日太闲了,今日沐礼可做,功课可完成?” 敷落心里梗了一下:“还……不曾……” 她怕沈玉川过问功课,那密密麻麻的古文,让她看着头痛。传记心法的还好,天界道史跟她有什么关系?!无非是记载母神之子,当今天帝是如何统治天界的,那番吹嘘捧赞当真虚伪至极! “古来修仙者有几个是不耗费心力的,你向来贪玩无度,今日起沐礼、功课一样不得落下,做不完不得休息。” 敷落沉浸在对天界的不满中,鼓起腮帮子腰杆突然硬了。 “师尊霸道!明明师道有言,不可强迫儿徒而为之!” 沈玉川起身不想搭理她,没想到她还上赶着挨揍。 敷落深吸一口气,满腹委屈:“师有言,要顺从。师有过,及劝告,才是为良。这也是经文上写的!” 敷落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沐礼和功课,别说是一日,给她一周她都参透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 师尊生气了…… 他又生气了,要不她……哄哄? 眼看师尊抿起唇,目光冷冽的冷笑,敷落又有些怂。 敷落以为自己在和师尊抗衡,刚想再补说些什么,突然不合时宜的低咳声打破了对视。 沈玉川一旦心绪起伏过大,气道就容易快速收缩,倒不会多难以忍受,就是低咳停不下来。 “师尊……” 敷落后悔了,想上前替他抚慰胸口,又不敢。张着嘴巴软软的唤他,心里后悔死了,她怎么能拿师尊的身体开玩笑呢。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哪本经文上写的这些混账话!” 敷落小心翼翼开口,火上浇油还不如不说:“《惑道师论》。” 沈玉川不屑一顾,冷冷的盯着敷落:“你今日找的出来原文,便随意安排时间……若找不出,便滚回禁地再不准出!” 沈玉川的话如雷贯耳,敷落吓得瞳孔一颤,他能这么对自己说,那肯定就算她把《惑道师论》翻出花来,都不可能再找的原文了! 于是赶紧跪地抱大腿红眼圈求饶:“师尊别、别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滚去找书,别来烦我!” 沈玉川不吃她这一套,他养她这么多年,不许她以任何借口忤逆他,绝对不许! 敷落欲哭无泪:“师尊,你听我解释……” 还不等她扑上前,抓住沈玉川的衣角,他便消失不见了。朱红色的内门再次吱呀一声关上,看着将她围困的结界升起,敷落的心冷的跌入谷底。 第45章 凶多吉少 转眼到了次日,黑压压的乌云聚拢,电闪雷鸣的刑天台上空无一物,剑器相击的声音若有若无。 这不是个好兆头,鳐陌麒守在安全的地方,大气不敢乱出的盯着刑天台内,全身绷紧血液沸腾。早听敷落说起,只有当持剑者遇到危险无法抵挡时,凌端剑才会有自主意识飞出保护。 如此看来,玉川仙君怕是凶多吉少! 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乌云,咔嚓一声直奔祭出的灵旨而去,鳐陌麒浑身一颤吓得赶忙矮身躲避,眼看着灵旨被击中后燃烧成沫,如此奇怪的现象更做实了他之前的想法。 狂风卷着暴雨倾盆而下,沈玉川白着一张脸,难以抵抗突然发作的妖毒,星星点点的血沫呛咳在衣襟上,双眸没有一丝神采。手中的凌端剑应声落在地上,模糊的倩影慢慢浮现在眼前,那是黑暗中唯一一点微光,轻轻在耳畔唤他:封熙哥哥。 疲惫的脸庞提不起笑意,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沈玉川艰难的抬手封住了身上四处大穴,此招虽有生命危险,却不至于让他退化出真身。 “不好!”鳐陌麒惊呼一声。 半身是血的沈玉川直直坠落云端,狠狠砸在坚硬的刑天台上,本以为就此结束,没想到天雷的声音并未消失。鳐陌麒慌张掐指一算,就在雷闪紧随其后就要到达地面时,凭空而现一道金光,迅速出入刑天台内,将沈玉川从死亡边界抱了出来。 “传司药仙官速来云起宫。” 天帝一袭贵重的紫金神蟒袍,全然不在乎沈玉川半身是血,牢牢的抱在怀中,沉着脸简单交代了句,便着急施法带他离去。 鳐陌麒同仙侍跪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父君会出手,心梗于刚刚所经历之事,吓得他还有些腿软,双手麻木的拭了下冷汗。 虽有沈玉川命令,谁都不敢向人间的沈墨珩传递消息,但沈墨珩身边的得力干将,乔阕仙子还是第一时间回到了天庭。 “重伤倒不至于不治,你可真有本事,能让少主好好的身子败成这样。” 乔阕在沈玉川头顶几处穴位上行针,为免他疼醒挣扎,栖仪阁内用了十成安眠的香料。 黛青恭敬的守在一旁,被嘲讽了也不敢还嘴,连搭把手都被嫌弃。他与乔阕同为凰焱一族,因祖辈受应龙族庇护,为报恩隐藏身份,找寻少主遗魂几百万年,这是连墨珩上神都不知道的事。 “乔阕这回你打算回来多久?” 黛青自知无能,打心底希望乔阕能留下来。 谁知他越低微,乔阕便越生气:“我拒绝与你交谈。” 冷哼着与他对视一眼,再不满的移开,乔阕单膝跪床用药水小心擦拭沈玉川的伤口。她的心情一直不好,自回来便一直皱着眉头,因知少主活到现在的不易,所以格外心疼他如今受到的痛苦。 忍不住的自言自语埋怨:“小妖姬她又劈不死,何故让少主去受罪……” “乔阕你从前不是这样的,生气归生气,也不要这么说小妖姬吧。”黛青有些泄气,听不得敷落被指责,低声道:“她还只是个孩子……” “你就只会惯着她。”乔阕点明要害,为沈玉川重新盖好被子后,起身拉黛青出来,语气带刺道:“你心疼小妖姬,前提该是以少主安危为要,他的心疾在恶化,你也脱不了干系!少主隐姓埋名到今日,且不可因儿女情长,耽误了应龙族使命。” 乔阕担心的不无道理,他们凰焱一族本想繁衍壮大应龙族,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一只竟也有可能保不住。她向来心思缜密,凡事安排妥帖,曾经推波逐流暗地为少主挑选过几回身份高贵的适龄仙子,却没想到少主竟丝毫没有这心思。 “乔阕你别急,再没有下次了。”黛青吃瘪,看着乔阕生气离开,忙追了上去急急道:“我听你的,日后都听你的就是了。” 第46章 应龙族秘事 沈玉川这觉睡得极长,魔域异动在即,他怕耽误了事,便直接遁梦过去。虽此举甚险,却得到了较满意的结果。在与镇守魔域的一众戎将商议后,沈玉川也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一方面下令布阵埋伏增援魔域,一方面下令让秋分阴时送恶灵狍天归西的消息散播出去,他就是要看看,冥王接下来会有何动作。 “少主为光复我族耗尽心力,如今遁梦而来,是否怕走漏风声?” 戎将当然不知他无奈遁梦,只是因为受伤下不了床,担忧是最近应龙族旧部活动频繁,被天、冥两界发现了踪影。 闻言沈玉川解释道:“若要防着谁行事,本君自会提前相告。” 魔域的戾气最不利他休养生息,如今早梦里倒反让他轻松一些,但到底是要消耗神识,出来不一会儿,他便有些坚持不住了。任侍卫将他扶到上座,估摸着日后恐要卧床,怕吩咐不及,沈玉川思索片刻沉声道:“日后也还望各位将军做好梦中相见的准备。” “属下遵少主之命。”听少主这样说,一众戎将放心下来。 而后沈玉川又问及冥界消息,戎将拱手行礼:“我等正要禀告,冥界有传当年魔尊亡后,到底谁为主位一直未定,如今寒山将军不满冥王掌权,恐生内斗。” “池寒山也出现了?” 他们曾无声无息几百万年,之前刚听王兄说与池青山交手,现在又得到这般消息,沈玉川轻轻搓捻白皙的指骨,暗算着敌我之间的情况。 戎将道:“是,听说他打着魔尊的旗号,一上来就要逼冥王退位。” 这倒不像是池寒山的风格,沈玉川半信半疑,毕竟不是他亲眼所见,故而并不多言,只再次问道:“那尔等以为呢?” “为我族顺利,自然是他们斗的越凶越好,属下以为少主手里有妖姬敷落,大可将其伪装成当年的魔尊。到时候无论天帝还是冥王恐怕都要忌惮几分,我族再趁机将他们一举消灭,重整三界,不负我主大地之母混沌亡灵。” 戎将越说越激动,始终以自己是大地之母、正统后代为傲,一心辅佐少主。却不知沈玉川除了是只应龙,心中还有各种杂事,劳心劳力间忍不住闷咳起来。 “少主身体怎么了?”戎将们紧张起来,他们卧薪尝胆无数个日夜,为报仇雪恨,万不能让沈玉川有任何闪失。 “如何个伪装……”沈玉川摆手拒绝他们,一想到家中的敷落,双眸不再凌厉,叹了口气慢慢说道:“魔尊不可能再出世,此事不必再提。尔等切记你们不单是应龙族旧部,更是本君王兄手下的良臣,如若再让本君知道你们不服王兄命令,军法伺候!” 话音刚来,沈玉川猛地捂住胸口,眉头拧成一个结,喘不上气的身体爆发出无声了战栗。闭眼前是戎将们着急的扑过来,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存在,却要忍受被千刀万剐的剧痛,拼命在黑暗中挣扎,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声,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他意识再现,已是回到明媚的现实。 “不知怎的,突然发作的厉害,我已用内力替他疏解,刚睡下莫出声音扰他……”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沈玉川有些费力的从床上起来,双手撑着床褥,闭了闭眼还未忍受完晨起的眩晕,便脱力整个身体摔下了床。 身上的余毒虽已清,但到底是受了天雷劫,短时间内很难缓过来。 只着中衣摔在没有一丝温度的地上,因着心脏循环不好,原本白皙发青的双脚斜斜的歪在一旁,更显无助可怜,他试着用力坐起来,手腕突然传来火热的疼,原来是摔下来的时候扭伤了。 额间瞬间疼出细密的冷汗,好在并未持续多久,听到房间里重物砸地的声音,乔阕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莫声张。” 沈玉川咬着牙忍痛,用力配合乔阕先就地坐起来,而后就着她手中的急救药,吞了下去。 乔阕是个细心的,怕出声惊到他,一直都稳稳的陪在他身边,等药效发作一会儿,她才试着问他:“少主可好一点了,我帮您回到床上?” 沈玉川惨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声音低不可闻:“扶……就好。” 他还有意识到情况下,不愿被谁抱来抱去。 乔阕配合他胡乱用力,在蹭到他背后的时候,发现不只是否用药的关系,他的中衣都湿透了,贴在身子上穿着,恐怕会再着凉。但如果直接提帮他换衣服,乔阕心知肚明他大概不会同意,于是轻轻提道:“想是喝药发汗,少主贴身的衣裳染湿,可要我找小妖姬过来,帮您换件衣服?” 闻言沈玉川身体一僵:“不许她来!” 不知是想到什么,气的他断断续续咳了起来,好在坐会床上有些支撑。乔阕赶忙答应,顺势试探:“适才烛龙族长西伯昂前来拜访,已在前堂等候多时,那我帮您梳洗换衣可好?” 沈玉川最近状态不好,听她这样说才想起,之前西伯昂就提过要来,大概是跟敷落有关系,沉思片刻未再发出声音,算是默许了乔阕的话。 第47章 闹别扭 说是前来谈敷落嫁入烛龙族一事,实则各种推托良辰,敷落的未婚夫西伯昂再三请罪,原来他不日要下凡历劫,短则几百年,长则上千年都无法与敷落完成婚宴。 到底是自己心肝上的宝贝,沈玉川不愿见敷落委屈,日后再被提出来诟病,于是想了两全其美的办法,过几日先周知三界办个入族仪式,也好让这对未婚夫妇互相见一面。 眼见玉川仙君这般退让了,西伯昂也不好再说什么,笑着让部下去准备珍贵的宴礼,约定五日后为敷落入烛龙族仪式,到时将在云起宫举办庆宴。 待西伯昂刚一出去,沈玉川便又有些脱力,好在乔阕及时扶了一把,可还没等他回房休息,黛青突然火急火燎的进来,面色为难:“少主,小妖姬跟花妖闹别扭,哭的很是伤心,您可要过去看看……” 沈玉川在乔阕的搀扶下勉强起身,最近不太能动用法术,只好被披上夹绒的披风,慢慢走到天心阁去。 “说了都不许进来!” 刚一进门便险些被青花瓶丢中,好在乔阕眼疾手快挥手挡格,在花瓶落地前稳稳接住。 见状,沈玉川停住脚步,摆了摆手让乔阕出去,自己扶着屏风慢慢行至白狐毯堆成的小床边坐下。 “落儿。” 敷落不理他,化了形小小的一团,抱着毛茸茸的脑袋埋在狐毛毯间,抽泣的小身板一颤一颤的,模样甚是可怜。 沈玉川许久不见她这般,好笑的瞥了她一眼,而后放下按在胸口的手,轻轻抱起她腋下,将她揉进怀里安慰:“黛青说他给你们准备的仙竹冰塔都被砸碎了,让我来看看什么样的小妖姬,吃顿饭非要琼瑶玉酿不可?” “是酒酒砸的!”敷落红着眼圈,终于从他怀中蹭出来小脸,撅起小嘴哇哇直哭:“再也不想理她了,师尊你让她滚回凡间!” 这时沈玉川才发现,她那双牢牢抓着他前襟的爪子,是受了伤正挂着血珠。好在并不严重,看来不仅仅是闹别扭,双方都还动了手。 虽不知事情的起因,但沈玉川并不偏袒她:“落儿,花妖是你铁了心要从人间带上来的朋友。” 敷落才不管他的语重心长,挣扎着拍打他的胸口泄愤:“可我后悔了还不行吗!” “她不是你的玩物,不可以说丢就丢。” 敷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中一万个不爽,堵着气亮出口中的小尖牙,狠狠咬了他一口,沈玉川有些吃痛,却并不反抗。 “哼……” 见师尊没有袒护自己的意思,咬久了她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敷落猛蹬后腿,赌气的夹着尾巴直往棉被里钻:“果然酒酒说的是真的,待师尊将我嫁出去之后,她就会彻底取代我,霸占我的一切!就连师尊也不再是我的了!”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敷落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太害怕失去沈玉川了。 正当她哭的不能所以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沈玉川的笑声:“从前也没见你如何喜欢云起宫,你不是一直想一走了之吗?” 第48章 是她的心上妖 总算是知道了她们闹别扭的原因,他附了法术的手指对她轻轻一点,敷落被迫化成人形,满头乌发被拱的乱糟糟的,眼妆也花了一片,却依旧貌美可人。 简直太冤枉妖了!敷落愤愤不平的咬牙切齿:“谁说我不喜欢了!落儿最爱师尊!明明是师尊不要落儿了!” 话音刚落,屋外不知怎的突然闪过一道惊雷,吓得她夹起尾巴虎扑进怀,死命的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沈玉川顺手把她往怀里抱了抱:“怎么了?” “师尊,我怕……” 没等他纳闷,淅淅沥沥的大雨倾盆而下。 敷落撒娇着嘟囔:“从前阴雨天师尊总抱着落儿睡……” “可你长大了。” 沈玉川脸色煞白,不知是否因她压着他的缘故,唇上显了微弱的绛紫。 他还想拒绝,突然对上敷落楚楚可怜的双眸,无奈叹了口气妥协道:“只今一晚。” “师尊不许骗我……” 沈玉川轻轻拍她的后背:“落儿,朋友间吵架很正常,你从前不也总是同九殿下吵闹吗?” “那不一样,鳐陌麒是男的,酒酒是女的。”敷落莫名其妙的吃醋,虽然沈玉川都没见过花妖几回。 什么男的女的,他还以为他这蠢货分不清性别,原来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沈玉川感叹敷落似乎长大了点,却又一时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故而顺着她的话道:“那你若坚决不再与她来往,我便下令将她丢下诛妖台就是了。” 敷落一听花妖性命不保,顿时惊慌的直起身体:“我没要她命啊!师尊不要不要……不要杀酒酒……” “那你说该如何?”沈玉川有些累了,却还是忍不住逗她玩。 “我……” 敷落一时语塞,还未等她再开口,突然摆在一旁的绿植传来细碎的声音。 “好了,出来吧。” 沈玉川顺着声音瞟了一眼,便看出藏在绿植中的异样。 花妖不敢造次,赶忙施法现身,一脸委屈的溜了过来,跪下行礼:“小妖见过玉川仙君。” “他是我师尊,不许你拜!” 敷落看不得她靠近,蛮横不讲理的将他抱的更紧了。 她的尴尬,其实他都知道,暗自笑了笑,少见的一脸温和让花妖起来说话。 “敷落,不敬仙君我今日诛妖台必是去定了,那个……你刚刚帮我求情,多谢了。” “少自作多情!”敷落见她落泪,便知是装的。但又实在将她当朋友,只得看透不说透:“你来做什么?” “小妖亲手做的仙竹冰塔,请仙君与敷落一同尝尝。” 花妖万分注意芊柔姿态,躬身手捧精致的糕点,白皙温婉的脸庞上挂着彩,弯弯像个血月牙般令人动容。 原来敷落也动了手,沈玉川静看不语,任她们自己解决问题。 敷落见师尊对酒酒没有意思,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 “太好了!” 花妖雀跃的抱住了她,在沈玉川看不到的后面,说起了悄悄话:“如何!此计甚妙吧!” “可不,刚刚他亲口答应今晚陪我……” 第49章 轮回道 沈玉川当然不知道,他这妖徒是出了名的犟种。 入夜,敷落趁黑摸进了栖仪阁,直奔师尊软乎乎的大床而去。 见他半靠在一堆软枕间,以为他已睡熟,便自个儿脱了外衣悄悄钻了进去。被内被外简直两个温度,敷落被热的险些叫出来,仔细一看才知他腰前腰后,甚至连脚边都堆了暖玉。 这是得多体寒啊…… 敷落一身皮毛本就保暖,如今热的简直能着火,但为了这春宵一度,再怎么不安的蹭来蹭去,她都不肯回自己房间。 沈玉川胸口闷是躺不下的,敷落辗转半天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只好将脑袋枕在他手心中。尽管如此,还是兴奋的扬起了嘴角。 不一会儿,就传来小野貘狸熟睡的声音。 沈玉川这时才缓缓睁开眼睛,距离敷落独立也好几百年了,心知不该再这般与她同床,便动了动发麻的手掌,打算趁黑溜出去。 月光下是敷落轻鼾的小脸,她大半个身体露在被子外面。还不知原因的沈玉川,怕她着凉赶忙微微欠身给她盖上。 刚一伸手,就被敷落吓了一跳:“师尊……” 敷落睡的迷糊,趁他坐直的功夫,更加粘人的往他身边钻了钻,也不知有没有意识,直接将他按着平躺在了床上。 沈玉川一怔,没有发出声音。 敷落如愿以偿枕在他肩窝,也不管他能不能受得住,肆无忌惮的骑抱住了他的胸腹,满脸的无赖得意。 这下好了,他被压的动也不动,就这一个姿势,彻夜未眠。 抱着暖乎乎的敷落坐了一夜,好不容易挨到次日清晨,没等沈玉川用完药剂,天帝陛下便差仙婢来,请他到玉藻宫议事。 “我家少主晨起最不适,若有闪失,你个仙婢担待的起吗!”乔阕不满天帝催促,堵在门口不许仙婢进去通传。 云起宫有半点风声,很多时候玉藻宫第一个知道,就比如这回敷落大喜之事。沈玉川知道这是天帝为防内乱,暗地布了不少眼线,无奈只得一口饮完药剂,速速换衣过去。 较修为更高的墨珩上神而言,沈玉川在三界出了名的行事得体,舒张有度,又因对天帝很是恭敬,故而深受重用。 沈玉川不敢怠慢,到玉藻宫的时候,天帝已经等候多时了。 “墨珩上神又递了信折问候你的近况,到底是亲哥哥才能这般惦记。” 一年半载来这么一回消息,还没一句正经的事禀告,天帝将他寄到天庭无用的信折拍在桌上,说不上责怪但嫌弃是只多不少。 慧极如他,怎会听不懂天帝话里话外的意思,沈玉川低声咳嗽:“陛下见笑了。” 他倒不与沈玉川见外,知他刚受了伤,特意备了软塌给他。而后摆手让仙婢上茶水,边喝边说:“孤听说你近日在忙与烛龙族联姻一事,特备了薄礼给你那爱徒增色。” “陛下圣恩。”沈玉川手撑矮桌,欠身行礼,坐坐站站的一瞬间,疼的脸上顿失颜色。他将想要按揉胸口的手悄悄放下,只攥起一盏碧色的御茶,微微饮了口,这才压下口中的苦涩。 天帝端坐于首位,审视的看着沈玉川一举一动:“你之前提议另建轮回道,孤已派天将深入冥界调查,或许真的有行之必要,所以今日想再听听你的看法。” 他生来神胎,容貌定格在最英气的少年时期,从未有过什么病痛,自是不知沈玉川的辛苦。一股心思扑在吞并冥界之事上,心底对他几番病辞起了埋怨。 “陛下若要动手,事不宜迟。” 沈玉川当日被他拒绝,是料到他日后会重提。 之前他们重心都放在魔域上,忽略了冥界与人界不可缺失的联系,倘若不能将轮回镜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旦冥王下令封了轮回道,人界只死不生早晚万物生息凋零。 天帝因此事一直恨的牙痒痒,他已按沈玉川提议去查明了另建轮回道的办法,只是轮回道开启需得生祭一位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引路仙,而如今符合要求的只有辅佐他登上帝位的恩师魄微,想到他已云游不知所踪,一时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闻知他的想法,沈玉川慢慢起身,沉声正色道:“素闻帝师为陛下大业鞠躬尽瘁,陛下何不亲自去请帝师出山,玉川以为若不以帝师殉道,再另寻他人的话,恐耽误了时机。” 提及恩师魄微鞠躬尽瘁,天帝沉着的脸色突变了变。魄微于他确有知遇之恩,可当年他仗着功高,再三越权训责他,让他险些颜面扫地。若非他狂傲自大,他定不会一怒之下将他挖去双眼,放逐蛮荒之地。 “不必另寻他人,孤立刻诏命请他,孤那恩师向来满腔热血,这般殉道也死得其所,依孤看,他不会不愿意。” 被往事迷了心,向来谨慎小心的天帝,终于负气下了决心。 “陛下圣明。”此举正中沈玉川下怀,他掩下鄙夷之色,对天帝愈加恭敬。为避免节外生枝,他暗自盘算着一定要在父神回天庭前除掉帝师,才好实行下一步谋划,一点一点的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 第50章 两枚印章 宽敞清幽的栖仪阁内,除了一张通铺的大床,被褥凌乱一览无遗。沈玉川不在,仙婢们才敢开窗透风,将屋内燃尽的香料换走。 不知何时一阵煦风吹进来,被褥下小夜貘狸突然打了个喷嚏,隐隐能看到她露在外面柔顺的七尾。这一觉她睡的很好,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动动手臂往身侧摸索。 “师尊……” 被窝早已凉了,敷落感受不到任何回应,瞬间耷拉下小脸,揉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她虽已习惯师尊仙务繁忙,却还是一脸不开心。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愈发愤恨厌辞宗主沈墨珩一走了之,在人间逍遥快活做甩手掌柜的不齿行为。若非他那般不负责任,她师尊怎会又要上朝议事,又要抵御冥界,又要处理厌辞宗内事,整日忙的不可开交,活生生把胃腹给熬坏了! 敷落骂骂咧咧起床,喝了杯仙婢准备的雨露,大摇大摆的走到另一间雅阁,一屁股坐到了师尊平日处理政事的檀木椅上。 雅阁内其实没什么有趣的,除了一副冥界普遍风格的神殿图外,就只剩一堆错落有致的古书卷宗了。敷落对这些没有兴趣,随手掂了几本看一眼便丢掉,直到她突然发现墙角青塘瓷罐中卷起的画像。 “这是师尊画的……谁?!” 敷落将画像展开,琢磨不透的盯着看了半天,画上的仙人浑身上下仅着一套长至脚踝的墨袍,头上戴着连墨袍的墨色兜帽,将整张脸的上部分掩盖无遗,两手空空翻心超天运灵,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 好在她认得仙人赤脚下踩着的青鸟,敷落惊呼一声:“这不就是观澜那鸟嘛……” 话音刚落,敷落隐约觉得青鸟的眼睛仿佛亮了下,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头疼的闭眼晃了晃脑袋,却没想到再睁眼差点被画中的青鸟击倒,吓得她赶忙丢了画,后脊背狠狠撞在身后的书架上。 只听咣当一声闷响,好巧不巧,书架上的书被敷落全部撞了下来,敷落倒霉的被压在书下,偶然间拿到了一个老旧的盒子。 好奇的轻轻打开,在看到盒子内两枚玉质印章上的名字后,敷落的心突然嘭嘭跳个不停,不知怎的不安起来,赶忙合上盒子,将两枚印章揣入怀中,匆匆离开了被搞砸的雅阁。 “嗬嗬……” 敷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停到一处隐蔽的云间,她才又颤颤巍巍打开盒子。其实也就是两枚普通的印章,敷落无语自己这么做贼心虚。 “封熙……封锦?” 敷落用嫩白的指腹轻捻印章上的名字,再三回忆就是一点想不起来是谁,脑子里一片空白,看来自己是真的不认识,敷落把玩了一会儿,已经一点也不紧张了,刚要将两枚印章收回盒子里,突然一个不小心,左手的印章花落云间。 “啊!回来!” 敷落着急的向下探头,追下去到人间若被师尊知道,她就死定了。可若神不知鬼不觉的弄丢了,师尊兴许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敷落深深叹了口气,握着仅剩一块封熙的印章,还是决定不能冒险,得先回云起宫再做打算。 第51章 嫁衣难穿 五日后,烛龙族长西伯昂带着大批珍宝,如期而至。 敷落是一万个不愿意的换了身金线绣龙纤绒红嫁衣,因着纯金龙冠沉重,头发被头饰折腾久了,她忍不住一脚踹飞了妆台,吓得烛龙族过来伺候的女娘连连跪地求饶。 敷落小霸王久了,谁都拦不住她,好在九殿下听到动静,第一个跑了进来。眼见满地狼藉,鳐陌麒按着敷落肩膀,咬牙切齿的警告:“阿落!别又怪我没拦着你,你师尊就在外面,少没事找事!” “酒酒呢?”敷落凶巴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鳐陌麒一脸没好气:“她不在。” “她都觉得无聊,要出去找乐子,我凭什么倒霉在这里!” 心知自己反抗不了,敷落狠狠的吸了口气。若是嫁给师尊,她还有些安慰,偏偏嫁给什么西伯昂,真不如跳诛妖台算了! 云起宫上下披红好不热闹,因着时间紧迫,入族仪式不算浩大,更像是场双方见面的家宴。 花妖受不了闷在房间里陪敷落,一早叼了个苹果窝在庭院席间的合欢树上,看着来来往往忙活的神仙们,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彼时她还不知道成为新娘子是什么意思,但透过天心阁的小窗,一见鳐陌麒笨拙的为敷落绾发戴冠,从未体验过这份感情的她,莫名又有些妒忌。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张开精灵翅膀,朝云起宫外飞去。 吉时分毫不差,敷落扬着极不情愿的小脸,被簇拥着出现在外席正中。沈玉川自己规矩,从小也要求敷落注意体态,故而只要敷落想,她永远是众仙中最耀眼的女子。 “师尊万福,弟子肃请麈安。” 粉白小脸稍显幼态,浓妆下鸦青色的瞳仁却透着神秘的冷意,沈玉川从未见过敷落身着嫁衣,一时间心中苦涩五味杂陈,久久盯着她发顶,不愿与她对视。 她的手藏在袖子里,举手加额,认真的叩跪行礼。待沈玉川应声,才又起身再拱手齐眉拜谢,而后放下手来。 沈玉川心跳越发沉重,他知道自己不舍,却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敷落于他,到底是什么,有的时候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仿佛所有的情感都为她而生,也因她而灭。 “夫人请饮下此酒。” 看着烛龙族女娘递过来的酒樽,敷落无奈认怂冷哼着一口饮尽。 “家主请。” 而后西伯昂也照样,面无表情的一口饮尽。 看来他们是互相心不在此,整个流程敷落瞥都没瞥烛龙族长一眼。哪儿管他是否长的周正,反正哪哪都不如她师尊好看。就这般全当他不存在,结束后立马坐到自己席位,继续不疼不痒的生闷气。 无聊的目光偶尔瞥向沈玉川,他都正好在忙着应酬,丝毫不注意自己的情绪。 哼……师尊总算要甩掉她这个麻烦了! 家宴越发吵闹,敷落便越发情绪低落,她百无聊赖的玩着酒樽,连鳐陌麒走到自己身边都没发现。 “你也别总同仙君致气,阿落木已成舟,当下你还是多注意注意仙君身体才好,省的他有三长两短,日后你独在烛龙族受欺负。” 以如今敷落的身份,鳐陌麒想与她同席不太可能,知她心情不好,特意端着酒樽过来安慰她。 却没想到再次被嫌弃:“滚滚滚,别挡着我!”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明显了,可敷落还是丝毫不知沈玉川为她挡下天雷劫,险些送了命的事。看来玉川仙君是有意瞒她,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在敷落面前示弱。 敷落抬手推他,眼睛一刻不想离开沈玉川的身上,果不其然真被她盯出点什么,远远见一桃色青裙的少女,伺机装纯靠近她的师尊。 鳐陌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那少女一个不小心将酒洒在沈玉川的身上,没等心里咯噔完,原本好好坐在席位上的敷落已握拳站起。 第52章 替身 能见到玉川仙君的机会少之又少,松迦自然不知道她的举动,正被一双恶狠狠的眼瞳盯着。原本是恭恭敬敬的敬酒,但一想到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松迦小手一抖,将酒洒了出来。 “奴婢该死,弄脏了仙君的衣服!” 看到酒水沾湿了沈玉川的外衣,松迦赶紧露出一脸惶恐,掏出干净的倩色手帕,十万个抱歉的要给他擦拭。 “别、别擦了,没事换一件就好了。” 沈玉川并未料到会弄湿,尤其酒水刚好洒在他腰腿的位置,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未等他出言拒绝,从远处打来一记重拳,将酒案狠狠击碎。 松迦尖叫声,惹的在场众仙也纷纷乱了阵脚。他暗道不好,来不及阻止敷落,第二记重拳又隔空飞了过来。 下意识保护松迦,想将她往边上推,却反而被她扯住袖子,还是头回与少女这般接触,沈玉川一脸惊恐,稍一犹豫被松迦拽倒,看似相拥的摔倒了地上。 好……很好! 敷落忍了小半天了,远远见到他们滚落在地,委屈的冷笑起来,不等身侧的鳐陌麒再拦,身后七尾砰地一声甩开,砸烂了更多的酒案。 “你想死?!” 敷落光速瞬移到松迦面前,恶狠狠的抓住了她的前襟,身后膨胀的七尾摇曳着散出妖气,直逼的松迦功力散尽,被迫显了妖身。 “放开我!啊!好疼放开!”她本是风眠仙君的坐骑,原以为玉川仙君好妖,才背着主子风眠仙君过来,没想到一脚踩在敷落底线上。 这下好了,别说是风眠仙君了,鳐陌麒用尽蛮力,都没能拽开敷落掐着松迦的手。 “阿落阿落!你松手!今日是你的……” 敷落打断他,气急败坏的双瞳中冒着火星:“你少管我的事!鳐陌麒,今天就算天皇老子来了,我也要送她去冥王殿!” “为何?!就为了一杯酒,你就要砸了你妖生大事!”鳐陌麒顾不得奇怪玉川仙君去哪了,执意想带她走。 一时间场面更乱了,远远看去倒像是他们三个扭打在一起。鳐陌麒被一脚踹倒,眼看这场闹剧愈演愈烈,西伯昂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落儿!住手呃……” 沈玉川催动法术,迅速将他们三个分开。在向前迈步的时候,明显身子一晃,比刚刚状态差许多。等靠近众仙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脸色近乎透明,唇色红润的别扭,似是沾了唇脂才有的颜色。 敷落后知后觉看着脸上挂彩的鳐陌麒,愣在原地一脸抱歉。 “师尊,我、我……开玩笑的。”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此刻强忍剧痛,一步步勉力向她走来。 沈玉川四肢麻的厉害,站不到一会儿,眼前便浮出一阵阵黑雾。沉重的心跳声占据他所有听力,彼时他正饱受心悸的折磨,用指甲狠狠掐着手心勉强保持意识,不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倒下。 “什么场合……嗯该如何额……我没有教过你吗!呃……” “师尊……落儿知错。” 为了能亲眼看着敷落完成宴礼,清晨开始便服了过量止痛的药剂,没想到他如此重视,她反倒毫不在乎!心绪短内时间快速起伏,沈玉川难掩失望之色,强忍着不去按揉心脏,腥甜的血含在口中片刻,又被他努力咽下。 “本君管教不严,见笑了咳咳……” 对烛龙族长表以抱歉之后,沈玉川挥手将敷落和松迦打回原形,强忍闷咳让黛青送客,自己则单独施法离去。 如此反常的表现,鳐陌麒猜的八九不离十,这才是真正的玉川仙君,刚刚被酒洒到的必然是黛青化身的冒牌货。好心将地上的兔子送到风眠仙君的怀里后,抱起傻眼的夜貘狸匆忙溜走。 - 第53章 寻仇宁丘涧 沈玉川几乎是将自己摔在栖仪阁里,上半身别扭侧卧床榻,一条腿扯着许久不复发的腰伤摆在地上。这些年只要不是身体太过劳累,他鲜少这般发作的控制不住身体。衣襟被他揉的褶皱不堪,他大口喘着粗气抓按着心口,指骨痉挛乱颤,终于在满头冷汗纷纷滑落之际,爆发了剧烈的咳嗽。 因着无人在身侧看顾,沈玉川也不再硬撑,放任自己在强烈的窒息感中辗转求助,不一会儿便连意识也模糊耗尽。 等黛青忙完外面的事,赶回来的时候,沈玉川浑身上下彻底湿了个透。他赶忙将少主就地抱起,将随身携带的药丸喂进他的舌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抓在胸前的手掰开。 “少主,属下回来了,您还能听到属下声音吗?” 黛青试着判断沈玉川的意识,意料之内迟迟未得到回应,换上自己的手用了几分力道,替他揉按按摩心口,在心里数着时间等待药效发作,终于在半柱香的时间后,沈玉川重重的缓上来一口气。 他张张口,没有发出声音,双眼一翻,再次昏去。 在确定沈玉川彻底没有生命危险后,黛青将他抱到床上,唤仙婢端来热水为他擦身换衣。他是真的很懊悔,自己怎么如此蠢笨,连做少主替身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好在少主及时出现,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与此同时,敷落席间失仪,她怎么可能放过松迦这只罪魁祸首。 一听说松迦被风眠仙君罚去宁丘涧做镇墓兽,就迫不及待的拉上花妖结伙去报仇。此去路程稍远,花妖跟在敷落后面越飞越不耐烦:“敷落反正脸已经丢光了,你就算搞死她也没用。咱们是逍遥自在的妖怪,总要琢磨着如何报仇做什么?” “谁说逍遥自在就不能报仇了?因果恨还是修成正道的必受劫呢。” 她当然不能直接说,是因为自己没见过镇墓兽,好奇想去转一圈…… 花妖低估了沈玉川在敷落心中的地位,只觉得她是小题大做,颇不理解道:“只是一杯酒而已,瞧你那心眼儿大的,跟根针似的。” “走啦走啦,既然出来了,不教训她一顿多没面子。” 敷落胡扯一番,翻手将花妖化灵放在自己肩头,没了阻碍立马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宁丘涧四时温暖,是孕育灵气极佳的地方,刚一踏入结界,浊气得到进化,敷落顿感妖身轻盈不少。她们还是头回见这么多的彩云,不愧是天界圣地,所到之处均是绿意盎然,安心之余花妖也觉得自己灵魂都升华了。 “你确定这里有陵墓?” “你我分头去找,陵外有神蟒图腾的便是入口。” 敷落当然不确定,为保不会迷失在宁丘涧的迷雾里,她以红绫做标记。说是分头,转不到一会儿便碰头好几次。眼看时候不早了,敷落在空中想了许久,终于转变思路,在一处山涧水底,找到了母神亡陵的入口。 花妖看不懂青苔的石碑上写的天书,满眼机灵的摇着敷落衣袖问:“敷落这碑文上写的什么意思?” “母神屺泛氏权掌三界后废除的天规法文。” 第54章 陵墓诡异 原来在此之前,神仙作为天地守护者,是不被允许求爱繁衍的…… 也根本不用历什么劫难,就能不死不灭……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什么叫成王败寇,一朝天子一朝臣…… 敷落对这些长篇大论看不进去,随口回着话已绕到石碑后面,她惊奇的发现左下角镌刻着天帝轩辕沧泛的尊名,以及排在他名前被恶意抹掉,空出来的位置。 她仔细的上前查看,前面隐隐留着半个魔字,后面隐隐留着半个屺字……难道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历史? 花妖一脸鄙夷:“屺泛氏靠手段上位,怎么会是母神?造万物生灵,教化天地的分明是女华氏。” “稀罕啊……你竟是大地之母的后代?” 敷落不可思议,养在天庭久了,不太了解这其中的关系,但屺泛氏和女华氏,两位神主的尊号还是听过的。 “那倒不是,我族无名之辈,还排不上号。” 花妖摇摇头,四下环视了一圈,生怕被埋伏的听到:“但嘴长在我身上,怎么还不能偷偷的,为惨死的应龙族叫屈不是。” 混沌初开那时天地确实混乱,不过如今女华氏大势已去,再怎么有恩于天地,现在人界、天界,甚至冥界都是以屺泛氏为尊。 再提女华氏,竟显得有几分凄凉。 - 敷落摆弄入口处的机关,又过了好半日才进去。 陵墓内阴气森森,横七排四站着高大威武的石像,与宁丘涧外的祥和截然不同,湿润的墙面上虽嵌了不灭之火,却还是看不清楚来时道和前方路。 好似有说不清的迷雾,一阵阴风吹过,敷落汗毛竖起,同花妖抱成一团,吓得早已忘了来时的目的。 “敷落,要、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 花妖从上到下的颤抖,生理不适的吞了下口水。 从前她被罚禁地好歹有吃有喝,这鬼地方简直吓都要吓死妖了。敷落一个“好”字还未说完,突然被从四面八方墙壁中飞出的毒箭惊到,危机时刻连忙双手结印,化出护体之气,才堪堪保住她们两条小命。 诡异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花妖不敢回头,躲在墙边不小心蹭到敷落的衣袖,吓的她俩立刻草木皆兵慌乱疾窜。 这一跑不巧,误打误撞又触发了墓中机关,眼见越来越浓的毒气从神蟒石像中喷出。花妖来不及喊她“快跑”,一口咬住了敷落的耳朵,疼的她登时跳到了空中。 敷落呲牙咧嘴的咒骂了一句:“酒酒你有病吧!” “我有病,也都是你害的,你自己往下看!” 敷落垂眸这才发现,刚刚还平整的石板,现在已成了蛇窝。一滴冷汗落下,险些成了群蛇的大餐,敷落心跳如雷,只能手脚并用的扒在天顶的一块钟乳石上。 望着来时的入口处花妖欲哭无泪,如果不是她执意进来,哪有现在的危机! 互相埋怨着互不搭理,正要闹别扭冷战时,陵墓更深处传来一声尖叫!敷落跟花妖齐齐竖起耳朵,惊忙顺着声音探头。 敷落犹豫着开口:“好像有点耳熟……” 第55章 逃生 “就是你要报仇的那个?” 敷落点点头,很明显就是松迦的声音。 “你不是说她是被罚进来的吗,那定然知道出去的办法。”花妖看到一线希望,赶忙催促敷落,顺着蛇群往西南爬的方向去。 比起夜貘狸跟天癸花,蛇好像更爱吃兔子…… 被花妖硬往嘴里塞了两颗避毒丹,敷落谨慎的往惊叫声处飞。果然在转了几道弯,又跨过几道沟后,在高百尺的空旷峡谷内,发现了躲在岩浆石上的松迦。 蛇怕岩浆石,因此只包围着松迦,迟迟没有攻击。 “果然是你搞得鬼!敷落,你到底想怎样!” 松迦眼中含泪,跪在摇摇欲坠的岩浆石上嘶吼,原本清秀的脸庞被火烤的通红。她是真不知道玉川仙君,竟会养出如此心狠手辣的妖徒,她都被罚在这里守墓了,还不肯放过她! “我若说只是迷路了,顺便来救你,你会信我吗?” 松迦冷笑:“救我?你会有那么好心?少装模作样,你是恨我才对吧!” “真好笑,我乃厌辞少宗主,怎会同一坐骑计较。” 敷落看着松迦被气的毫无办法,又被岩浆石不断灼伤,心下还有些小同情。刚要再套套近乎,花妖离开自己发梢,轻盈的转身化出人形。 松迦目瞪口呆:“都带着帮手来了,还说不是要害我!” “真是不可理喻,出门脑子让老鹰叼走了,就是救你爱信不信。”花妖没想到笨兔子净会想象,本欲挥法去烧岩浆石周围的毒蛇,不想突然一个不小心打在了岩浆石上。 额……玩脱了…… 敷落暗道不好,只听砰的一声,石块整个碎开。 “敷落我没用几成功力……” 怎么就碎了呢?花妖不知所措的看向敷落。 “没事没事。”敷落心里空了一下,在蛇群发动攻击前,琢磨补救的办法。 松迦满眼惊恐与绝望,大骂敷落:“没想到你这么恶毒!啊!我就是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 千钧一发之际,敷落冒着坠落的风险,冲上前将松迦拽到了空中。 松迦不比花妖,能化成轻巧的精灵。敷落用尽力气将她向上提,还是被坠的险些掉了下去。见满地的蛇虫快到脚边,松迦挣扎大哭:“救救我敷落!别松手我害怕呜呜……” “哼——那你还敢抢我师尊吗?!” 敷落的话只是想转移注意力,并不是真的想借机为难她。 谁知松迦脑子一片空白,胡乱用力疯狂摇头,早忘了要如何施法,帮助敷落减少阻力。好在花妖此时还算清醒,在敷落快要彻底力竭的时候,终于问出了陵墓的另一个出口。 - 陵墓一日游到此结束,敷落拿披风卷着兔子,担惊受怕的飞进云起宫。 走到栖仪阁前,才稍稍让怀中的兔子露出脑袋,往兔子嘴里又塞了跟胡萝卜,皱着眉头再三警告道:“只许说我的好话,给我师尊请安就说咱们和好了,之前是闹着玩的!” 松迦摆过毛茸茸的脑袋不看她,若非被威胁和利诱,她真看不惯敷落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真丢妖脸。 看她沉默啃胡萝卜,敷落就当她是同意了。一想到马上又能见到师尊,敷落高兴的哼起了小调,步伐轻快的准备敲门进去。 没想到手还没伸出来,黛青推门出来,面色疲惫的将她拒之门外。 “小妖姬,少主睡下了,可以的话明日再来吧。” “他还再生我气?可我有要紧的事,黛青哥哥求你了,让我进去吧。”敷落也知今日实在丢脸,担心沈玉川不理他,厚着脸皮执意要进去请安。 黛青面露难色,不是他不肯通传一声,实在是少主没有意识,何时醒来还未可知。 他这回发病一直得不到缓解,若非中途清醒来再三嘱咐务必保密,黛青早就将情况告知墨珩上神了。 屋外的对话声始终没能让沈玉川醒来,司药交代他是劳累过度,五脏六腑具有衰弱之兆。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若以后不多加看顾,怕是真的会应了魔尊的诅咒,令应龙不得好活。 好不容易将敷落打发走,黛青回到沈玉川床边半跪,一遍又一遍的为他换下冷帕,不停念叨着:“少主快些醒来吧,小妖姬还是老样子,一说关禁闭就溜走了。她怕您生气,若明日您还不理她,她定要伤心死了。” - 第56章 失落 阳光明媚的天心阁内,来回踱步的声响不断。敷落就很是纳闷,昨日推今日,今日推明日,自己就想请个安,怎么三番五次被撵回来。 “难得起了个大早,你这么急躁做什么?” 一壶甜茶见底,花妖之前希望能得玉川仙君赏识,在云起宫能混得一席之地,如今觉得不大可能,还是早点收了这心思过的舒坦。 敷落也不瞒她,眼底具是不安:“这不正常你知道吗?我那般在烛龙族面前大闹,若搁从前他早揍我了,最次都要关禁闭,可现在一点动静没有,我能当没事发生吗?” “那你也不能挟持了人家的兔子啊。” 头回见上赶着挨打的,怕她再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花妖当即建议以送兔子的名义,顺便到槿鲤园散散心,也好托敷落的身份再尝尝神果的美味。 - 残阳殆尽,鸦厌无声。 乔阕此时折返天界,见栖仪阁门前无一仙婢伺候,整理衣衫上前轻轻敲了门,许久不见回应,刚要转身离去之际,听到屋内细微的呻痛声,乔阕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连忙开门径直往卧房走去。 饶是已跟在沈玉川身边数千年,见惯了他发作的场景,乔阕还是被吓的倒吸一口凉气。 被子被搅在僵硬的两腿间,沈玉川侧趴着上身,一手垂落床榻,一手无意识的扣在心口,几乎是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胸膛上,浑身剧烈战栗,含不住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如脱水的鱼般艰难呼吸。 这般快没命了,身侧竟无一看护! 乔阕不敢再耽搁,将他稳稳抱坐到枕靠上,以手比刀刺破腕间柔肤,手心一翻灵力运转,念动法诀在空中迅速结印,淡橙色的光芒越聚越多,她以凰焱族圣灵之气,一点一点地渗进沈玉川的身体。 一寸香后,沈玉川身体与外界勉强有了反应。 乔阕时刻注意他的变化,见他皱起眉头稍一难受,便逐步减少灵力直到彻底撤下,而后恭敬的守在他身边轻声唤他:“少主,少主……” “呃……”沈玉川没了灵力相助,上身在被子里疼的打颤,双臂摊放身侧,一点动动的力气都没有,口中溢出微弱的呻吟声,沾了血沫的口唇重复张合,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怕是被梦魇住了…… 乔阕心疼他身子不好受,怕他日后产生依赖,却也不敢再动灵力。琢磨再三,摊手将一套粗细不一的银针摆开,选了最细的一根捻起,解开衣襟往他胸口扎去。 刚下三针,乔阕听到匆匆的脚步声,是黛青回来了。 “乔阕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好意思讲,若墨珩上神先一步来,知你将少主独自留在房里,呵——你百死莫辩!” 半睡半梦间,沈玉川昏昏沉沉的侧头闷咳,他努力挣脱黑暗的束缚,感受到刺眼的烛光,不适的合上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他再度睁开眼睛,看着模糊不清的人影,听到忽远忽近的声音,犹如神经被囚禁般,一点分辨不出来自己在哪,这里发生过什么。 “你们嗬……是谁!” 他攒起力气半撑身体,痛的额间冷汗直流,越是着急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处在陌生的环境,神经高度紧绷,不等乔阕跟黛青解释,沈玉川眼尾赤红,眉头拧成一个结,发了狠的将胸口的银针掷于地下,致使经脉瘀血逆流而上,重重的呛咳出污血。眼前的一切再度模糊不堪,沈玉川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惊惧慌乱的警告他们不许靠近! “少主,属下是侍候您的黛青,您……” “出去!云、云谣呢嗬嗬……” 沈玉川打断黛青的话,抬手聚力意识杂乱的击碎了墙脚三丈高的花瓶。剧烈的碎响炸开,乔阕都忍不住一颤,他那孱弱的心脏哪里受的住,眼瞳中的光再度退去,身子一软登时没了生息。 什么云谣?他这是明显病糊涂了…… 乔阕用帕子擦试沈玉川脸上的冷汗,不敢轻易动他身体换下湿透的中衣,好在屋内温度不低,她将暖玉贴着他身子放好,一脸凶怒的禁止黛青靠近,赌气指使道:“在槿鲤园,不论什么事情耽搁了,立刻请墨珩上神回来。” - 第57章 挨揍 与此同时,槿鲤园内正有一场鬼哭狼嚎的热闹。 “师伯!您行行好放过我吧,落儿真的知错了,一定、一定想办法再把灵树的地脉接上!求您看在我师尊的面子上,放我下来吧……” 敷落被结结实实的吊在半空,还要看着偷吃神果的罪魁祸首,化灵后煽动翅膀踩在她肩膀上委屈低语:“敷落我就只有你了,你让我逃走,我还能去哪儿。” “滚——开——”敷落咬牙切齿。 “不,你替我受罚,我哪也不去……” 这算哪门子同生共死,索性苦难都由她一妖承担,敷落欲哭无泪的叹了口气,看着沈墨珩阴沉着张脸,心下凉的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接地脉?!那灵树自上古时期而生,好生浇灌至今时才生花结果,如今被你一铲子断了根,你如何个接法!” “师伯您听落儿解释……” “别嚎了,来把这个咬紧,省的丢人现眼!” 敢明目张胆的摘神果也就算了,竟然毫无畏惧的将灵树地脉也给挖断了!沈墨珩可不惯着她,随手丢出木棒塞进她的嘴里,当着众仙的面定了她的身,抽出碎骨鞭就要狠狠打她一顿。 午后他才回天庭,刚一踏进南天门,就听槿鲤园的仙侍哭诉。 原来是云起宫的小妖姬,在槿鲤园趁风眠仙君不在,做下了那等偷鸡摸狗的事。沈墨珩看不惯敷落很久了,好不容易得到机会教训她,便让乔阕先行一步回去,自己则一派威严的往槿鲤园公报私仇。 “师伯咳咳……落儿好痛,求您……” “你是觉得本尊好骗吗?挨几鞭子死不了,好好忍着!” 说着轻轻抬指,和着强劲的灵气,碎骨鞭再次狠狠抽在敷落身上。 虽有龙鳞保护,大部分伤痛转移到沈玉川身上,敷落还是被吓的哼唧出声,暗骂沈墨珩不讲武德,抽打她也就算了,还只冲她屁股后背的地方打。她本是好心,闻到灵树叶子味道很是安神,才迷心想将灵树移植回栖仪阁,却没想到可怜她神果一口没吃到,还被丢脸的挂树上狠狠打了一顿。 “墨珩上神,请您还是收了鞭子,带小妖姬回去吧。她已为烛龙族长夫人,在槿鲤园若出了事,怕是主子风眠仙君回来了不好交代。” 此时终于连槿鲤园的仙侍也看不下去了,开始为敷落行礼求情。 沈墨珩打的还不尽兴,本不愿去理会,却没想到突然仙群中传出一声惊呼,令他一下子乱了阵脚。 “不好了!她、她……没气了!” - “在你宫里好好看着,半步不得出!” 沈墨珩看敷落从爬到走,哪儿会不知道她是装的,让司药将她抱走,再三嘱咐不许她再回来云起宫。 他到栖仪阁时,沈玉川虽没彻底醒过来,但好歹留了句话,让他转告敷落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不必再想着每日请安。 沈墨珩坐在床榻边上,仅仅把了会儿脉,眉头一紧再紧,最后不敢置信的质疑问:“他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属下该死。”黛青跪在地上将头埋的更深,一时间房间里静的可怕。 “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若他往后还如此这般不得康健,本尊绝不会再如从前那般任他胡为。好好的身子糟践成这样,有什么事是比活着更重要的?” 沈墨珩能说出这话,心下对沈玉川努力掩饰的秘密,怕也猜的七七八八了。 他不过问不调查,不代表不会阻止。 天帝轩辕沧泛,母神之子,势力盘旋三界各处,不光生来神身无弱点可破,更有父神、帝师他们的鼎力相助。冥王与作,新生代恶灵,轻而易举从先魔尊亲信手中中夺权,神出鬼没亦正亦邪。 哪边不是豺狼虎豹?! 虽不清楚弟弟因何缘故,不要命的以身犯险,但这些年沈墨珩养精蓄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护的了他。 他却好!什么都瞒他!不肯跟他透露半句! 黛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重重的磕头不起:“少主是有苦衷的,上神日后定会知晓,只是现在不能说。” 不愧都是他弟弟的心腹,乔阕跟黛青的说辞分毫不差。 沈墨珩行事像来干脆利落,自知拿他们没办法,冷哼一声头也不回摔门出去。 - 第58章 前往眙邯山 那日之后,有司药盯着,敷落确实老实不少,她被迫跟在后面捣药烧锅,规规矩矩了一段时间,但总不见沈玉川来司药坊接她,那妖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好像自己跟自己生起闷气一样。 沈墨珩当然没把她的近况告诉沈玉川,盘算着午后还算风和日丽,打算准他下床走走,刚大步走进栖仪阁,就见他已起身换好了旧衣。 “玉川你这衣服好看是好看,怎么从未见你穿过?” 有些年头的白色衬里,下配灰黑渐变裙裤,外披宽袖湛青羽织长开衫,除此之外袖口、衣襟、束带满绣金色符文图腾,一眼看去尽是威仪。 沈墨珩再三确定,这套旧衣是他平日极少穿的款式,不过看起来竟还有些眼熟……他想了半天,恍然发现这款式多是冥界尊贵者,才有资格穿着的,所以寻常很难见到。 沈玉川这回外出,并不打算瞒他。 待黛青帮自己佩戴全香囊、玉佩后,沈玉川被扶着顺势坐回软塌,对着愁眉不展走过来的沈墨珩,缓缓开口:“你来的正好,王兄可得闲同我去趟眙邯山?” 能主动要他陪着,定是身子不舒服到极点,沈墨珩以手轻试他额上温度,低声呵止:“不行,想都别想,哪也不能去。” “眙邯山此去路程甚远,即便入夜赶回来,也会耽误两顿药剂,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等身体彻底好了再做的?” 沈墨珩不敢大声惊到他,对他一万个无可奈何。 “已经不再难受了。”沈玉川任他来回检查,微微仰头请求的看着他:“魔域异动在急,我还差一支破灭箭,今夜百鬼阴行最易取得,王兄就同我去吧。” 原来只是取只箭的小事,沈墨珩并未多想,脸上的严肃松弛下来,不由打趣道:“听你这么说,还想彻夜不回怎么?” 沈玉川见他有所动容,赶紧道:“不是不回,玉川许久未同王兄过夜,住外面一晚也好。” “你真这么想的?那你出去之后都要听我的。” 听闻弟弟主动约自己外出,沈墨珩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面上藏不住的欣慰,当即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要去换套新衣。 却没想到自己简直是上了他的当。 - 入夜酉时,他们刚到眙邯山,就陷入摄魂幻境之中。 “玉川你没事吧?!” 头顶一弯血月,尸骨遍野山川扭曲,沈墨珩一面紧张沈玉川的安危,一面沉稳的翻掌向天,以自身为中聚起澎湃水力,向四方推出压制之气。 “我无碍,王兄……” 沈玉川按着左胸摇摇头,暗自吐纳了一下,慢慢看清双方法势。 镇境兽在空中张开血盆大口,并不好对付,怒吼着想一口吞掉沈墨珩这个侵略者。 咬着牙坚持了一会儿,尽管这是他极擅长的水系法术,对抗突袭而来的镇境兽,沈墨珩还是有些吃力。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若非顾及沈玉川心悸,他怎么也不可能被小小镇境兽压着打! 沈玉川率先看出镇境兽的破绽,向沈墨珩指明道:“王兄他是以土转生的魔灵,会吞掉所有水系法术,需得先打掉他的防御护盾。” 沈墨珩对他深信不疑,当即照做腾空而起,双手结印念动烈风决。 果然镇境兽见风避身,被他逼的结怨成怒,巨爪大挥暴怒的显了身:“此乃烬天重地,非云谣魔殿亲临,所有生灵闯入者死!” “什么云不云谣的,把破灭箭趁早交出来!” 距上一回与魔灵交手不知过了几千年,沈墨珩打得起劲,不免忆及刚入厌辞长老门下修习法术的时候。那时他也如现在这般气宇轩昂,手持寒光剑,剑眉星眸间不知怕字为天地何物。 第59章 魔尊的令牌 “放——肆——” 镇境兽护主心切,发出巨大的嗡隆声,转而要与沈墨珩正面交锋。 都多大年纪了,欺负一只镇境兽…… 沈玉川有些看不下去了,刚要开口叫住沈墨珩,不小心牵出一连串闷咳。 “玉川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被吓到了?没事的,他打不过我!”沈墨珩满脸紧张兮兮,丢了剑赶紧下来,收起身上的寒气,欲扶他到一旁休息,却被他摆手推开。 沈玉川一脸嫌弃:“请王兄去边上等会我。” “玉川你自己行吗?” “我既来了,自有法子对付他,王兄莫担心。” 他的话不容置疑,见沈墨珩稍一站远后,才正色转向镇境兽前。如他所料,镇境兽没有独自思想,一见他身上衣着,无措的瞪大了兽眼。 “你是——” 沈玉川还不能久站,发麻的手指轻轻搓捻了下,衬里白色袖口上已经看不出形状的一小块斑驳血迹,镇定的从怀中掏出一支令牌:“奉魔尊之命来取破灭箭,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镇境兽尽管庞然大物,赫然见到魔尊令牌,还是被惊的散了不少气势。几百万年前,他得云谣魔殿召唤而生,只记得见主人才放行,并不知对主人的尊上应如何。 “为何不见云谣魔殿?” “令牌在此,尔等岂敢抗诏不尊!”镇境兽从未出世半步,沈玉川笃定他不知魔尊、云谣之死,冥界已然变了天地。 镇境兽被唬住,连忙心惊胆颤的化了人形,朝沈玉川跪叩在地。 “魔使饶命,可否允吾看下令牌?”镇境兽犹犹豫豫的问。 沈玉川手臂抬到一半有些脱力,好在镇境兽着急将令牌接了过去。镇境兽的主人云谣魔殿曾告诉过他,魔尊的令牌有三块,分别在寒山将军、青山将军、自己身上,轻易不会拿出来。 镇境兽嗅觉灵敏,再三确定这令牌有魔尊的味道后,赶忙恭敬的跪地相迎。 “魔尊在上,吾这就将破灭箭献上。”镇境兽说罢动起法术,一阵土褐魔光之后,当着沈玉川的面化成了一支箭。 箭身慢慢落在沈玉川手中,镇境兽传出最后的声音:“吾等完成主人所托,这就速速退去——” 随着镇境兽消失,他们再次回到现实,不知耽搁了多久,温润的月光打在他暗淡的眸上,没有一丝光彩。尽管如愿得到了破灭箭,沈玉川还是心事重重了许久。 “你怎么会有魔尊令牌的?什么玩意儿我看看?” 沈墨珩走过来,仔细的检查了番箭身和令牌,生怕沈玉川再被暗算了。他这下才知道,这破灭箭不简单,除了坚硬锋利是旁不能所比,箭身还被注入了魔血。 半天没有回应,沈墨珩吓了一跳:“玉川,玉川。” 沈玉川这才反应过来,抿了抿慢慢绛色的唇,虚弱不堪的抢了过来:“假的,我自己做来糊弄他的。” “那个……”沈墨珩不愿勉强他真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却还是忍不住问:“你认识云谣魔殿?” “认识。”沈玉川不假思索的看着手中的令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慢慢道:“我认得她,她不认得我而已,王兄咳咳……” 沈玉川头晕的厉害,还未说完话便重重的呛咳起来。 “好了好了,箭也得了,我们回去再说。”被他猛的吓了个激灵,沈墨珩瞬间没心思乱问什么,赶忙上前要扶他手臂。这次他倒没有推开,沈墨珩刚纳闷他今日怎么如此听话,不经意间瞥见他埋在手腕上的银针。 沈墨珩气急:“你封脉止痛?!” 赶忙去试他的体温,果然又烧了起来,眼看着沈玉川精神越来越差,沈墨珩知道耽误不得,刚要将他打横抱起,低不可闻的声音的传来:“还请王兄,再送我回去……” 沈玉川歉意地笑笑,话音刚落,便双眼一翻软倒了下去。 第60章 闭关修炼 明明嫁与烛龙族长已成定局,为何敷落的哀乐还总因玉川仙君而起…… 在见敷落手不停歇摇扇,快将炼丹炉中仙丹炼化之后,花妖终是不忍再看她意志消沉,暮然站在她身后忍不住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出司药坊,惹师尊闭关修炼分心,他又该生气了。” 敷落垂眸,对着剧烈燃烧的三昧真火,委屈的像个孩子。 倘若他没有闭关修炼呢…… 花妖不知该不该直接告诉敷落,明明这些日她亲眼见玉川仙君出入玉藻宫,可话一到嘴边,她又有些犹豫,自己也弄不清这个消息是帮敷落,还是害敷落? 索性什么也不说,一不做二不休,拽起敷落直接往灵霄宝殿飞去。 - 灵霄宝殿内,天帝上朝,众仙家礼拜,按理说没谁会在这样庄严的场合,分心注意有两只蚊子悄悄飞进来。 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冷落了花妖,敷落原本只以为她是贪玩,特意在八九玄功之上附加了隐身术,稳稳将花妖保护了起来。 却没想到竟会有意外收获…… 在众仙家之中,敷落一眼认出本该闭关修炼,却照旧在这里上朝的沈玉川。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敷落的声音很轻,但花妖听得出细微的颤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由暗转明再到悲,花妖也有些难过:“九殿下告诉我的。” “原来他也知道,就不告诉我。” 敷落望着不远处的师尊,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他依如从前是高高在上的玉川仙君,服妖除魔无人可及,在天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一声诏令就得事事如意。 而她,不值一提。 “敷落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我们、我们去别处玩好不好?” 从未见敷落落泪,花妖心中大写的后悔。 良久,敷落呜咽出声音:“走吧。” 花妖以为她过后会忘,走在前面正计划着接下来去哪儿换换心情,没想到还未等她们离开灵霄宝殿,身后传来“咚”的一声碎响。 花妖惊慌回身,便见敷落退了隐身愣在原地,原来是她一时走神,不小心撞翻了灵霄宝殿上的七炎琉璃盏。 一时间所有仙家的目光聚集在敷落身上,嗅到浓重的妖气,刚正不阿的司法天神震灵,将隐在暗处的花妖打伤。 “酒酒!” 敷落回神,眼疾手快的将退化真身的花妖护在怀中,而后腾空而起躲过司法天神又一次击捕。 她在手中熟练结印化出长剑,天帝还未领教过敷落的法力,神色不明的动了动双眸。本以为司法天神与敷落剑拔弩张,会立即火拼起来,却没想到敷落率先翻下云间,没有再仗着厌辞少宗主的身份任性妄为。 “陛下开恩,请陛下容臣带她回去,臣愿受一切责罚!” 鳐陌麒慌也就算了,沈玉川竟也是一脸着急。 师尊何时也这么给她脸了,不是该首当其冲教训她一顿,再任由天帝处置吗?敷落心下犹豫,没了刚才的委屈,神色异常冷静。 此等触犯天条之罪,任谁都没想到,天帝顾及厌辞宗上下脸面,会轻易松口,只不疼不痒的让沈玉川回去严加管教。 再回云起宫恍若隔世,沈玉川让她先回天心阁好好休息,这次她没有动身,沉默不语许久,突然覆手握起长剑直指他的心口。 敷落丝毫不留情面,模样同沈玉川如出一辙:“说!我师尊呢?!” 早在出灵霄宝殿那一刻,他满心担忧她是否受伤,絮絮叨叨的安慰她,敷落就猜出他是假扮的。 敷落冷哼一声,她认识的师尊,向来不会这般,当着旁人面宠溺她。 被这样一眼看穿,黛青颇为为难,无奈只能化出本来的样子。 她是有心理准备的,故而见是黛青假扮,并不算惊奇,只疑惑不解问:“他到底在哪儿?!” 语气中加了怒气,黛青却仍不说实话:“在闭关修炼还未……” “我现在就要进栖仪阁看看,到底你们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第61章 难以察觉的情绪 说罢,敷落便朝着栖仪阁的方向硬闯,黛青见状不妙赶忙过去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 她本不确定师尊在不在栖仪阁,但一见黛青这个反应,心下已了然师尊根本不在闭关修炼。黛青堵在门前,不知沈玉川下了何命令,死活不让敷落进去。 “黛青哥哥还要拦我?!”敷落气上加气。 黛青知敷落绝不会同他动手,神色紧张的拖延时间道:“小妖姬,你回天心阁稍等一下,少主确实没有闭关修炼,但我真的需要通传一声,你相信我!” 良久,敷落不甘心的转身离开。 敷落深信黛青不会再骗她,回到天心阁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委屈的趴在床上小声哭了起来。 自从那日同西伯昂举行入族仪式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师尊,日子照常过着却独独骗她闭关修炼,敷落平日虽同鳐陌麒交好,又有花妖相伴,并不算孤独,但沈玉川能给她的感情是旁物所不能及的,只要一想到他有意抛弃自己,敷落浑身上下都变得气馁不安起来。 这一刻她痛苦的想着,如若再有一碗孟婆汤就好了,这一回她保证不再掺水,沈玉川不理她的日子,简直太难熬了…… 难道这就是书中所提独立的必经之路? 敷落一想到“被抛弃”三个大字,就更加委屈的不能自控了,好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敷落竖起耳朵擦干泪水。 沈玉川脸色苍白如帛,穿好衣服耽误了些时间,着急走来又不小心磕到了膝盖,勉强自己进门,一手虚扣在胸口还有些气促。 他实在没有力气进敷落闺房,脚步极慢的缓缓坐在前堂的椅子上,等他哭成小花猫脸的妖徒。 敷落提起裙角朝前堂冒了一眼,却少有的胆怯不敢过去,双手用力扒在门框上,沉默着不知又在想什么。 沈玉川看出她有心事,平和的招呼她:“过来,落儿。” “师尊这段时间去哪了,这般憔悴跟、跟当年与狍天将军恶战后不相上下。” 敷落嗔怪着问,虽还是气鼓鼓的,但着急的步伐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喜悦。 与狍天将军恶战那会儿,敷落才刚破壳不久,她哪儿记得什么憔悴,那一战后冥界消停几百年,旁的神仙都说玉川仙君天之骄子,只有她知道平时疼爱自己的师尊,一下子卧床月余都不能陪她玩了。 敷落出落的娉婷袅娜,尤是那对鸦青色桃花眸,叠出层层波澜,沈玉川与她对视,不觉沉沦,眸底一闪而过难以觉察的缱绻。 “被你猜中了,是又去同你的狍天将军打了一架。”沈玉川不动声色的移走视线,顺着她的话铺垫了一下:“不过这回没赢,受了点轻伤。” 未战先衰的气馁,让他无所适从,可能他自己都没把握,以后在魔域会发生什么。 敷落显然被自己“猜中”的事有所惊到:“那他就不是我的狍天将军了!” 她委屈的扑进沈玉川怀里,手慌脚乱的检查他哪里受伤了。 “骗你的。” 沈玉川抬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才知把小姑娘弄哭了并不好哄。 敷落靠在他怀里哭的不能自已,先是差点死在陵墓,后又挨沈墨珩毒打,似是要将连日来所有情绪一齐发泄。 “好了好了,想不想下凡一趟?”沈玉川拿她最感兴趣的事问她,敷落挂着眼泪喜出望外,一时不知该哭该乐:“我可以吗?可以不喝孟婆汤,带着酒酒一起吗?” 沈玉川道:“三日后我让黛青送你下凡,我听闻西伯昂正遭难于西贺州,你若此时陪在他身边,体贴些也好培养培养感情,以后生活在一起,不至于那么生分。” 闻知他是这个意思,敷落满眼错愕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他方才的话:“师尊你真这么想的?” 第62章 为兄弟两肋插刀 “落儿,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能陪你到……很久。”沈玉川下意识抬手想扣住心口,却在抬到一半的时候悄悄放下。 “我非得自立门户不可?!” 沈玉川怔了怔,烛龙族并不能为他所用,但却会是敷落最有利的保护,若非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实在危险,他自然也不舍得放她离开。应龙族倾尽全力保他一息转生,他已不是仅仅为自己而活,又怎么忍心让敷落进此泥潭? 见他久久不语,敷落伤心不已:“你将我嫁于他时不曾经过我的同意,如今却要我自己去培养感情?恕弟子难如师尊所愿,无法同个陌生男子好好相处。既然师尊也觉得云起宫不再容得下我,那我日后就搬去司药坊歧芒哥哥那里好了。” 她玉手一抬唤出长剑,嘴上决绝,心底却极希望他能挽救自己。 末了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敷落心一横越于剑上,抹着眼泪伤心的逃离了此地。 沈玉川仍在原位,单薄的身子在诺大个天心阁里,被冷风吹的摇摇欲坠。他没有让黛青扶他回去休息,只是捂着胸口一言不发,直到夜色沉了下来。 后来沈玉川让黛青去过司药坊几回,但无论说什么都被敷落拒之门外。 “这小丫头心是真硬。” 司药每回看到黛青被碰一鼻子灰,就忍不住双臂抱怀斜靠在门口看热闹,笑着送别道:“黛大将军下次再来啊!” 师徒俩互相不肯低头,事情自然得不到解决。 初秋时天并不冷,枯叶却早早落了下来,沈墨珩怕他见此伤怀,特意施了法术治愈园林,不料被沈玉川晨起撞了个正着:“王兄若觉得实在清闲无聊,还是早日回崇明山去吧。” “玉川你不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褚楚那孩子真是稳重,同乔阕一内一外将人界诸多杂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沈墨珩边炫耀自己徒弟,边为沈玉川拢好披风。 沈玉川是真不想听他总絮叨,沉着脸交待了近日要去魔域的事,并再三催促他也早点返回人界赴职,省的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游荡。 与此同时,住在司药坊的敷落,到底是年幼玩心重,这一段时间没得约束,越发无法无天起来。这日早早下了校学堂,瞒着司药仙官,邀鳐陌麒到房里烤串。 炉子已支好,三昧真火也就位,就等花妖偷些酒肉回来。 “阿落咳咳……我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鳐陌麒被烟呛的直咳嗽,刚碰到窗户手就又猛地关上。 听到不小的动静,敷落狐疑的看过来:“怎么了?吓成那样?” “嘘——司药往这边来了,他是不是洁癖甚重?食肉蛋乃至阴浊气,咱们悄默的,可别让烟飘出去了。” 鳐陌麒背向窗户,转过身同敷落讲话,惊恐程度不亚于见鬼。 看不出他何时这么怕司药了,敷落停下手中的柴火,唏嘘不解:“这还吃什么烤串?直接烤白狐跟夜貘狸,撒把天葵花粉好了……” 这司药坊不比云起宫,上下地方不大,来往做活的宫侍也不在少数,若开窗定会被发现,但若不开窗岂不直接呛死? 鳐陌麒道:“阿落你不知,司药他可宝贝他那些仙丹了,若沾了浊气必定怀恨在心。我这段时间不论在朝堂还是校学堂,处处被鳐子汶压一头,这时候实在不敢乱得罪神仙。” 正绷着脸说着他四王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鳐子汶处处陌麒哥哥一头,简直太可恶了!” 花妖重重的呛出个喷嚏,刚进来就火着脸为他打抱不平。 “好了好了,随他去吧,我们小心些。” 鳐陌麒时刻注意着不被抓住把柄,见他如此草木皆兵,吃个饭都不得安生,敷落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借着烤串的机会,仔细问了缘由。 原来为着瑶池斗法,鳐子汶以鳐陌麒资历浅说事,害他直接被取消了参法资格。 “好了好了别气了,你才不到千岁,有的是时间熬死他。” 敷落大口嚼着食篮中手掌大的蛋,转头问花妖:“这玩意儿还挺香的,酒酒你哪儿拿来的?” “普通的……鸡蛋而已,喜欢就多吃点。” 花妖心下有鬼,怕腾蛇的蛋惹麻烦,赶忙将蛋都分了。 敷落不是没看出她神色有变,刚要追问下去,花妖似是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对了敷落,你可以去参加瑶池斗法啊!” “你觉得我可以去?” 鳐陌麒也不知怎了,实在气不过被鳐子汶压着,听花妖这么说,也开始怂恿敷落:“怎么不可以,厌辞少宗主的身份,我看谁还敢说资历浅!” “啊?!” - 第63章 取消资格 高处不胜寒,转眼瑶池斗法这日,比起那些修为深、法力强的神仙,敷落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但到底要为鳐陌麒挣回面子,她也不得不用尽全力,将长剑对准了嚣张跋扈的鳐子汶。 “天呐!陌麒哥哥你怎么不早说清规则?!敷落她能打赢十轮吗?!” 花妖也是刚知道,敷落仅仅只是七百多岁的小夜貘狸而已。 鳐陌麒盯着斗法台满心后悔,双手心里都冒了大汗:“放心,她剑术很好。” “可是她肩膀被戳破个血窟窿!” “……” “陌麒哥哥,敷落她都吐血了!” “……” “快救救她,她肯定是骨头断了,落地的姿势太怪了!她又不是石头,会疼死的!” 斗法台上打的不可开交,虽看起来敷落占了下风,可她能一次次爬起来,就证明伤害并不大。但被花妖这么不断刺激着,鳐陌麒慌张寻找外援,一整个凌乱住:“不行不行,被你说的我也慌死了,停下来怎么停下来?!” 斗法台上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绕阶磐石盘旋而生具是青色。 尽管受了不少看起来比较重的伤,但敷落并不知体内有沈玉川护心龙鳞,只感觉到少许麻麻的痛意,以为自己有金刚不坏之躯,斗起法来多少增了些底气。 鳐子汶小施障眼法,根本不把敷落放在眼里。 “到此为止吧,厌辞少宗主!” 眼看鳐子汶腾空长袖一甩,青蓝的蝶群不断从袖口飞出,像磕了药似的迅速朝自己袭击,敷落别无他法,翻手结印聚集淡紫色的光芒,散尽灵气化出蓬恶的七尾。 “还……早得很呢!” 她也不管断尾还能不能用了,孤注一掷的反击回去。 见自己的蝶群被破,鳐子汶嘴角微微上扬,以白绫作辫分身向敷落打去。只听“啪”的几声,敷落被掀翻在地,没等她捡起地上的长剑站起,鳐子汶眉眼一横:“云起宫的小妖姬,也不过如此嘛!” 他用平生最擅长的风系法术,化出阴柔的莲花阵,随着双手结印身体悬浮在空中,白糯的花瓣瞬间变得棱角分明,犹如一把把锋利的短剑,张牙舞爪的直向刚刚站起的敷落刺去。 “敷落!” 花妖发出尖锐的声音,下一秒害怕的闭起了双眼。 利剑落地心跳如雷,鳐陌麒止住要冲上前的身体,本以为敷落必死无疑,在场众仙无不目瞪口呆,惊的不敢置信。 只见斗法台上,鳐子汶致命一击的目标,突然变成了一块石头。而在他出手而无法中断的那一刻,敷落分身闪至他的身后,七条尾巴瞬间化光成剑,不知动了何妖力,她稍一凝眸,七把宝剑齐齐贯穿了鳐子汶的上身。 鳐子汶眸间的狠色失灭,狰狞的面目犹如被定住般,嘴角流出一抹鲜血,接着身体重重砸到斗法台上,七窍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来。 - 云起宫禁地内,敷落不甘心的跪在沈墨珩身前,对鳐子汶的死供认不讳。 沈墨珩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难以想象她仗着体内的龙鳞,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之前他还总纳闷,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心悸难受,原来是她这只小杂妖在天天蹦哒。 “比法台上生死有命,师尊他凭什么一句话,就取消了我的成绩!口口声声说希望我能得道成仙,到最后却见不得我胜了他们!不喜欢我大可以直说!用不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她气急败坏的争辩,最后一字刚说完,沈墨珩再也忍不住,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小杂妖!本尊忍你很久了!” 第64章 不欢而散 若非顾及沈玉川,沈墨珩早掐死她了!他生气时绷着脸,双手握的紧紧的,无处发泄的力量冲撞,连指骨都被摒得咔咔作响,身遭散出寒气,渗入骨髓的压迫感呼之欲出。 “那你就杀了我吧!” 耳朵阵阵轰鸣,敷落半张脸疼到麻木,她用手背将嘴角的血抹掉,缓缓直起身来与他四目相对。 尽管并不怎么势均力敌,但一神一妖在这一刻,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沈墨珩忍无可忍:“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若你还有良心,先把你师尊的护心龙鳞交出来!” “什么龙鳞?!” 敷落捕捉到从未听过的字眼,迫切想搞清楚沈墨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墨珩极端讽刺道:“你少装傻!你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打得过鳐子汶吗!不过是你师尊用身体替你扛了伤害!想出风头想疯了吧!” “怎么可能!” 敷落不敢置信,第一反应他在骗她。 沈墨珩道:“本尊不像你师尊那么心软,何时骗过你!” 而后他干脆利落的运灵,在她的额心处现出龙鳞弱影,那当中每一份沁润的真气,都是沈玉川想竭尽全力给她的保护。 沈墨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敷落怔在原地,这下再容不得她不信,在得知真相后,整只妖都僵硬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能够逢凶化吉的天选之子,原来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一场梦而已。师尊还是老样子,从不问她的意见,就悄悄做下决定。 这龙鳞好是好,可……若要一辈子依附师尊的保护而活,她不愿意!也不接受! 敷落轻轻抬手碰了碰融在额间的那神物,突然崩溃的流出眼泪,不等沈墨珩反应,满目狰狞的催动灵力,将龙鳞逼出身体狠狠掷于地下。 “我还他就是!” - 敷落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在他眼皮子底下离家出走了。事后沈墨珩也有些后悔,自己回来短短一段时间,竟然打了她两顿。一想到从小到大沈玉川没舍得动她一巴掌,沈墨珩就心虚的更厉害了,赶忙加派影卫出去找她。 敷落知道天界有个地方,沈墨珩的侍卫绝对不会进。 带着花妖走进屺泛殿,正中有一个一丈高的沧海石台,上面安放着母神人身蟒尾混天彩石像,石台左右有四根高大的蟠蟒天柱,每一根天柱上盘绕着矫健的神蟒,目光凌厉栩栩如生,直看的花妖瑟瑟发抖。 敷落找到隐蔽的角落,疲惫的坐了下来:“酒酒咱们先歇歇,明日一早就去找鳐陌麒,他肯定知道下界的秘密通道。” 这一整日净折腾,敷落灰头土脸犹如丧家之犬,全然没了当初厌辞少宗主的气势。 “你敢保证咱们走了不会被抓回来?敷落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日便回去跟玉川仙君认错吧,他对你那般好,只要你不是把天给掀了,我想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一听要回凡间,花妖并不乐意,她坐到敷落身边,试着去说服她。 岂料敷落是铁了心不愿留下:“西伯昂下凡历劫总有回来的一日,我不愿听师命嫁于他为夫人,你若厌倦了凡间,咱们去冥界更好,以我的法力多加修炼,他日必定能成为像狍天将军一样厉害的魔臣。” 花妖权衡利弊:“你师尊为你寻得好亲事,嫁出去有什么不好的,有吃有喝有穿有住,日后得一两孩儿何愁地位不稳?若与夫君不得两情相悦,相敬如宾也能过的很好。” 担忧敷落日后会遭难,花妖不愿放弃如今安稳日子。 敷落眉头一皱:“我跪师尊七百余载,早已厌倦不堪,何必低眉忍气再跳到另一个火坑?酒酒,你放心。我暗地苦修妖术百载,若不能得冥王赏识,也断不会缺食少饮。况且你我是妖,行可踏江山万里,要他的情束缚着做什么?” 第65章 斩草除根 “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敷落突然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是执迷我的选择,莫非你不愿跟我走?” “不是不愿……” 屺泛殿外乌云密布,花妖神情窘迫的侧过脸,她来之前故意散落了妖气,如今影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敷落,现在看来……已经晚了。 眼见沈墨珩的影卫们围了进来,敷落惊从地上站起,挡在花妖前面持剑抵御。 花妖却生出哭腔:“敷落我对不起你……” “你怎么可以出卖我!” 敷落满眼痛恶,如坠深渊般从头到脚凉了个遍。 她惊忙环顾四周,好在来的只是影卫,若在沈墨珩赶来之前逃走,并不是没有可能。判断好地形后,敷落一跃而上母神屺泛氏石像的肩头,双手相叠举于面间,震动灵气化出真身,故意将长尾一卷,缠于石像颈脖之上。 影卫们见母神屺泛氏,不敢不敬,见敷落以石像威胁,更不敢轻举妄动。 而后,小夜貘狸嫌三味真火火候不够,又添紫薇天雷惩之力,顷刻间烧的屺泛殿烟雾缭绕,眼见这阵势,影卫们哪还顾得上抓妖,纷纷召唤各自法术灭火。 趁此机会,敷落留下石像之上的分身,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 入夜,玉藻宫。 轩辕沧泛几乎没有认出她。 几百万年了,他没想到还能再见云谣。 “阿谣太久了,原谅孤,真的太久了。”他激动的将她揉进怀中,属于少女的温度和体香让他安心。 却没想到一晃而过的锋利,直接刺穿了他的腹部: “陛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 从噩梦中惊醒,神女千代正站在窗边,饶有兴趣的修剪着柏竹的枝叶。轩辕沧泛吃惊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他已贵为天帝,是天、人两界名正言顺的主宰,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不在南沁州陪父神,到这里做什么?” 听到他醒来的动静,千代轻松的转身,便见天帝已束冠换好仙袍,严肃正经的站在她面前。见此千代扬了扬下巴,眉眼藏笑:“听说陛下在阕舞坊下的网有了收获,今日特意前来看看到底捕到了什么好东西?” 原来是之前敷落得到观澜妖力的事。 “没有。”轩辕沧泛神色一暗,眉头拧成一个结。他对这个妹妹印象一般,却又不得不让她几分,于是气氛变得紧张微妙起来。 “陛下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越是谨慎,便越擅伪装,千代知道他在怕什么。 她不客气的走到矮桌后坐下,细嫩的手指划过桌上的书文,若有其意感叹道:“云谣当年那般伤了陛下,怎么陛下还想着保护她?” 沈玉川那妖徒来历,他都还没搞清楚,她倒是张口胡言乱语。更可笑的是,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和云谣有情?真是越传越不像话!明明云谣和应龙的关系最不清不楚…… 轩辕沧泛看不惯她自以为是,俯下半身冷笑的看着她:“就凭她破了观澜封印,你便认为她是云谣?孤倒以为这只是巧合。” 他的封印术不敌沈玉川,若是要解除结界,对厌辞宗来说并不是难事,更何况敷落是沈玉川唯一的妖徒。 可千代并不赞同,甩开长袖猛的站了起来,言辞犀利:“这还不够吗?观澜是冥界青鸟,一生只认主一次,都不足以证明她的身份吗?” 第66章 诛妖台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实则没有一点根据。 轩辕沧泛大笑,告诉了她另外一个事实:“可你并不知,观澜是魔尊从小养大,赐给云谣的。” “那就更好办了,魔尊和云谣这对主仆,谁活着都会影响陛下。请陛下立刻诏命杀了敷落,务必斩草除根。” 轩辕沧泛轻轻挑眉,意味深长的转过身。他清楚即便他不作为,她暗地里小动作也不会断。他犹豫,只是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保那妖徒。事实上云谣去哪儿了不重要,那妖徒是谁也不重要,他要的是整个厌辞宗对他俯首称臣,帮他完成统治三界的大业。 “最好也查查沈玉川的来历!” 轩辕沧泛顺着她的话解释道:“墨珩上神和玉川仙君,他们都是地仙的徒弟,苦心修炼得道,身份没有问题。” “真的没有问题吗?”千代不满天帝所说,径直走到他面前,铮铮的看着他:“陛下就真的不奇怪,沈玉川法力高强,偏偏收养只夜貘狸做什么?” 被贸然点到他的疑惑点,轩辕沧泛脸瞬间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陛下心里清楚。” 外窗突然合了下,一阵异香散进房间。 糟了!花妖暗道不好。 自从敷落与她屺泛殿不欢而散,她就一直在寻找敷落。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才决定到玉藻宫赌一把运气,没想到偶然间听到了神女跟天帝的谈话。 虽不大懂他们说的内容,但提到敷落和玉川仙君的字眼,她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刚打算溜走,一不小心碰到了窗户。 千代察觉到有偷听者,指骨捏起麻刃向外丢去,在听到一声隐忍的呻吟后,再出去却只见血迹不见踪影。 随即她掐指一算,麻刃浸骨,便知她跑不远了。 果然寻至假山后,见已中刃昏迷的花妖,千代微微翘起嘴角:“看来我新修的催眠术该派上用场了。” - 天旋地转,连黑暗也变得扭曲。 花妖意识醒来在一片沧阔的黑海上,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能任由自己随海浪深入浅出的浮沉。 疼!好疼…… 恐惧和寒冷深入骨髓,花妖努力挣扎再次陷入黑暗。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潺潺的流水声,有深远的钟鸣声,还有猿鸣虎啸的声音。 她不断崩溃、绝望、挣扎、求救,神经却似被一张大网囚着,直到一个声音传来: “酒酒……该下凡了……你怎么忘了?别怕,我这就帮你想起来……九殿下是你心上人,你最信任他,他告诉你天之西南有处天井可秘密通往人间,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谁都发现不了你……夜貘狸杀了四殿下,天帝诏令抓她偿命呢,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要带她一起走……可是九殿下跟夜貘狸交恶,他逼你给她下毒,你不敢不听……” 花妖毫无抵抗之力,在那浮生若梦的阐述中,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敷落是在一处池塘里发现花妖的,见她仰面朝天躺在浅浅的水里,也不管会不会有什么埋伏了,慌忙飞去将她抱了出来。 “酒酒!酒酒!” 敷落急迫的叫着她的名字,用温热的双手捧着她没有一丝血气的脸颊。 好在没过多久,花妖睫毛轻颤悠悠醒来,先是看着敷落怔了一下,随后突然好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拉着敷落崩溃的大哭起来。 敷落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却没想到花妖断断续续,说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来。 “不可能酒酒,今日我偷偷见了鳐陌麒,他刚跟我说不知秘下人界的办法,怎么可能让你从什么天井逃走?又怎么可能跟你说他要杀我呢?酒酒,你别害怕,有我陪着你别怕,你慢慢讲,不要这么紧张……” 饶是被这样安慰着,花妖还是一脸惊恐:“不!是天帝诏命要杀你,我们快走!快走!” 她疯魔般的咆哮着,敷落觉察出不对,但一问及她这两日的遭遇,她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眼看问不出什么,敷落无奈将她抱住:“好好好,你别太激动,我相信你。” 她们休息片刻沿着西南方向飞去,却不知身后一直有双盯着她们的眼睛,仿佛在期待什么好戏上场。 - 第67章 死不瞑目 是夜无月,湛雷盘天。 天界诛妖台前,敷落整条小腿都深陷泥潭之中,眼看四周乌压压的讨伐声就要围攻上来,她手比成刀准备自断腿骨,却不想稍一分心,天雷早一步击穿在她的胸膛上。 她狼狈的倒在泥潭中,疼到散出胸中五气。 “鳐陌麒……是你!” 一众虎盾铠甲中,身着明湖色袍服的鳐陌麒不为所动,走上前俯身轻挑起她的下巴,阴笑着对视:“是我又如何?敷落,你的好姐妹酒酒都死了,让我送你去跟她团聚吧。” 联想到花妖死前精神错乱,不断嘱咐她防着鳐陌麒,敷落恍然大悟,可她与鳐陌麒不是一向都很交好吗?为何要趁她师尊不在,将她与花妖赶尽杀绝! 敷落想不通,惨白口中呛出一口黑血:“契水之战我拼命救你,为何今日你反要杀我!” 鸦青瞳中的怒火燃烧,七百多年的情意,让她在契水几乎是忤逆本能,冲到结界里帮他抵挡煞气。只可惜当日之恩,不过是今日的笑话,真是讽刺至极! “敷落啊,你结交的时候,都不用带脑子的吗?”鳐陌麒抱歉的笑着,语气一顿,用食指第二关节轻轻刮掉她嘴角的血迹,复而轻轻勾起唇角:“我乃天帝之子,生来有对抗冥界之责,你为妖兽,被你师尊唬弄成冥界的叛徒,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呸!拿开你的狗爪子!” 他的话亦真亦假,敷落再也忍受不了他五指捏在自己脸颊上,趁其不备一口咬断了他的手指。就算是立刻死去,她也不许有谁来挑拨她与师尊的关系! 手指被断钻心的痛,让他立刻清醒过来,他是来杀这妖徒的,还叙什么旧!抬起手一巴掌将敷落扇到地上,满眼轻蔑:“贱骨头又臭又硬,你跟我说几句好话,说不准一高兴还能让你舒舒服服的上路。” “放肆!”敷落强忍剧痛一字一句的回击道:“三界异动在即,天帝礼让云起宫!无我师尊旨意,你岂敢动我!” 夜晚劲风吹来,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虽知难逃一死,但气势却未败下阵来。 又是这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鳐陌麒恨不得现在就给她挖了,剑眉一挑嘲讽道: “好啊敷落,说的真不错!是不敢得罪云起宫,可如今是你怂恿酒酒偷盗四月斧,毁了屺泛殿不说,还残忍的烤熟了腾蛇蛋。如此众怒,天帝陛下不得不下令捉拿,而你却抗旨打伤天兵天将,最后挣扎太过误坠诛妖台,你觉得这个说辞怎么样?” 鳐陌麒一顿,阴险的笑着问她:“可否让你那在魔域吃了败仗的师尊信服?” 天起戾风,鳐陌麒一挥手召来锋利的长剑,向敷落心口刺去。 几乎是一瞬间鲜血染红白衣,敷落痛苦的抬手拔出剑身,嘴角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来。 “我师尊不在,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敷落被恶心笑了,按着胸口站起身,没想到鳐陌麒的剑也慢慢抬高,始终不离开她的喉咙。 第68章 自裁 他在怕,鬼知道敷落这个疯子,临死之前会做出什么样的疯事! “我再给你个惊喜,敷落你仔细睁开眼,看看这是哪里!” 鳐陌麒冷眸厉睁,语气中满是不耐和轻视,一挥手撤下周围的障眼法,整个诛妖台就这么暴露在眼前。 “诛妖台而已。” 以敷落现在的伤势,在哪里对她来说还有什么分别呢。 但她快死了,也照样看不惯阴险的鳐陌麒,单手结印念动心诀,目光鄙视他的所作所为:“鳐陌麒,你高兴太早了。” 紧接着下一秒,手中的长剑被敷落一掌击碎。 若非敷落奋力一搏,当真会让鳐陌麒忘了,自己曾经是她的手下败将! 硬朗的面容在“啊!”的一声中失了色,眼看铁碎末进皮肉中,鳐陌麒大意反被敷落遏住喉咙:“放手……” “根本没有什么天井!你用障眼法哄骗酒酒,又用天雷将她粉身碎骨!” 怨恨的声音几乎要吞灭鳐陌麒。 看敷落这么伤心,鳐陌麒被掐的红了眼睛,却得意的笑了笑:“咳咳是又如何,只能怨她蠢笨……” “我为何没有早点看出来,你这么卑鄙无耻!” 敷落怒不可遏,一双妖眸似着火一般。痛苦,绝望,懊悔,所有的情绪加在一起,她本可直接拧断他的脖子,却在最后一刻松了手。 敷落吐血不止:“你给我下毒?” “是咳咳……酒酒下的。” “滚!额……” 毒药深入骨髓,她被迫撤下碎骨掌,不甘的颤抖着终是倒了下来。 “敷落啊敷落,都说了你们妖兽蠢笨……” 眼前明灭不断,敷落留住最后一丝清明,听他放肆大笑:“天界众神仙,要么天生仙根神兽,要么历经劫难修炼而成。而你是妖,你师尊栽培你,既想得你忠心,又想如愿控制你,是不可能让你入仙籍的!” 别说了……不! 杀人诛心,鳐陌麒此刻提沈玉川,无疑就是在激怒敷落。 “你又知道什么咳咳……我师尊……若不想我入仙籍!说一声便是嗬嗬呃……何故把时间浪费、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敷落濒死,她从小生在云起宫,师尊对她那样好,她不信他只为利用! 一定是鳐陌麒胡说八道! 见敷落又呕出一口黑血,竟还未被心魔控制,鳐陌麒有些等不及了,继续冷冷说道:“此言差异,你是冥界的,冥界是你师尊的心头重要,你的事又怎能是无关紧要的事呢?你未破壳便被他带走,若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利用你去打冥界,还能是为了什么?” 别说了……不!别说了…… 头好痛,快要裂开了。 敷落咬着牙想跟他拼命,无奈挣扎一番,却只是把脸蹭在地上。无力感袭来,她绝望的翻过身背朝地,苦笑起来。 是啊,还能是为什么…… 所以呢…… 为何都要死了,还要告诉她这些…… 她任由一道热泪顺着泪痕滑下,看着鳐陌麒步步逼近,敷落用尽最后一口气,翻身向诛妖台下跳去。 顷刻间五行围困,震碎了她的妖骨! 第69章 师尊与天帝本就蛇鼠一窝 三日后,天界云起宫。 沈玉川微合着眼靠在铺了白狐绒的软榻上,任由司药在他心口行针止痛,疲惫的头也不抬问:“那孽障怎么说?” “小妖姬说,少主您平息魔域辛苦……” 沈玉川仿佛听他在说笑,登时沉了脸:“说原话。” “少主息怒……小妖姬说您与天帝陛下蛇鼠一窝,一早看她不顺眼了,这师徒不做也罢。” 黛青为难的话刚落,沈玉川不顾行针错位,怒的砸了手边的药碗: “好啊……杀四殿下,盗四月斧,毁屺泛殿,本君只离开云起宫半月,她便闯出一堆祸事,不思悔改还敢跑?!看来本君非去下界一趟不可,这孽障刚出生就该掐死她,省的日后生出不轨之心!” 药碗应声而碎,褐色的药汁狰狞散开。 黛青连忙跪下请罪:“可是少主,小妖君也说她早就料到您想掐死她,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你还敢给她求情!” 沈玉川猛的起身,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脚若踩在棉花上般,控制不住的晃了晃。好在司药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才不至于栽倒在地。旧疾未愈新症又添,司药皱起眉头欲言又止,他这是心病无药可救。 - 远山青翠一片,山洞内隐隐飘出烟火气,一只白衣小夜貘狸手忙脚乱,似是在蒸煮什么食物,不小心烫到手掌,也只是咬着牙忍痛。 小夜貘狸,本名敷落,身姿挺拔容貌精致。她本是身份尊贵的厌辞少宗主,不想三年前被逼跳下诛妖台,骨碎神灭孤身沦落至此。 “见过小妖姬。” 不同于上次,黛青这次是陪同沈玉川一起来的。 闻声敷落放下手中的锅铲,站起身愣愣的眨了眨盲眼:“黛青哥哥又来做什么。” 往日贵重的银冠不在,青丝仅由一紫簪绾起,妖气环绕相护,似是冥界聚法之物。敷落沉睡三年刚醒来五感不灵,全凭头上的紫簪抵御外界侵扰,沈玉川身上强大的灵气稍一靠近,立刻引起了紫簪的警觉。 敷落惊慌的凝紧了眉目:“是……还有谁吗?!” 她需要很集中注意力才能听到些许声音,见此,沈玉川的心口突然像被利器狠狠击碎般,心疼的喘不过气来。 他这妖徒自打破壳后,便一直顶着云起宫小妖姬的身份,骄傲的像个小孔雀。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何时这般凄惨下场过…… 都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让他如何放心她离开自己。 “是司药坊来的,等下让他来给你看看伤势。” 黛青成了师徒较量的传话筒,这下好了,沈玉川故意不开口,只用灵力传音吩咐,敷落根本不知道他也来了。至于黛青哥哥既是师尊心腹,又从小保护自己,也就没必要防备。 “不必了。” 敷落蹲下身继续搅合她的青菜汤,不耐烦道:“他若怕手下无徒使唤,再收一个听话的便是。我既已离开天界,便再不是他的徒儿了。” 自花妖死后,敷落的恨时时都写在脸上。 黛青不舍:“小妖姬你莫这般,少主还是很在乎你的,否则他也不会一得到消息,就连夜从魔域赶回来,你不知他差点就……” 天上三日,地下三年,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时间。少主舍不得小妖姬,黛青全看在眼里。 “收起他的虚情假意,他到底是信了那些事,都是我作为是吗!” 敷落很是怄气,她都已经散尽灵力,还三番五次来骚扰她。 尽管已经做足了准备,提前从黛青嘴里得知敷落的态度,但还是没有当面听到这忤逆之话来的刺激。 沈玉川双眸冰冷,胸口起了不正常的起伏。抬手揉了揉不安的脏器,没有发出丁点声音,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忍住,不把敷落这锅货水砸烂的。 黛青自知多言,果不其然一抬头便见,沈玉川充满威胁的逼视。 “小妖姬你若真受了委屈,少主自有定夺,他已经诏令宽恕了你,咱们先回云起宫养伤吧。”黛青委婉的传达沈玉川的意思。 “好一个宽恕了我。” 作恶多端也好,离经叛道也罢,她能在天界安然而生,不过是看在沈玉川的面子。多少神仙是时时盯着她的,只待沈玉川一走,便要明里暗里的出手。 那夜鳐陌麒带兵追捕,花妖就是在自己面前,被天雷劈中魂飞魄散的!顾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那就还不如井水不犯河水! 思及花妖,敷落心里钻心的痛:“不了,他日我若打上云霄自会相见!” 第70章 虎落平阳 沈玉川是没料到她会生这心思,怒上心头一抬手险些施下天惩,幸好黛青快一步下跪相求,他这才捂着心口把手放下。 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凭空冒出白羽鹅黄裙的姑娘,打破了在场僵持的气氛。 温柔的眸底藏起警惕,璇姬只看了沈玉川一眼,心下便猜出几分大概:“抱歉敷落我来晚了,他们……是你的神仙道友?” “神仙不错,道友不算。” 敷落越是不在乎,沈玉川便越生气,片刻脸色白的近乎透明,黛青赶忙起身伸出手臂让他扶着借力,靠近才知他这是腰伤犯了,正疼的满脸冷汗。 璇姬将眼前所见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那也是远道而来,敷落你若还有要事要说,就请他们进来坐一坐吧。” “没什么话可说的,璇姬帮我送客!” 说罢便转身抹黑往山洞深处走去,璇姬回身再次上下打量仙风道骨的神仙,不得不承认沈玉川面朗星眸生的极好,只是她医道造诣不浅,稍一运灵便知他身有旧伤心疾骇重,身上还沾了狍天将军的寒气,看来是从魔域刚回来不久…… 不待她细想,沈玉川沉着脸将她暗地探来的灵力震开,璇姬能感觉到他收着力道,却还是险些被雄厚的仙术反噬。 好在她及时扶住墙壁,并未发出声响惊动敷落,他们仿佛心照不宣,都想悄悄隐瞒着敷落。 璇姬为刚刚鲁莽行为叠手道歉,竟是标准的夜貘狸族之礼:“上仙请回吧。” “照顾好她。” 沈玉川身上实在不大舒服,见璇姬并无伤害敷落的意思,稍微放下心来,半天忍着眩晕交代完,施法转身离去。 璇姬每月十五都会出入人界,有时会陪敷落一两日,但多半都是留下药剂便匆匆离去。 在无人打扰的时候,敷落喜欢靠在山涧的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日。曾经她引以为傲的那对桃花眸不再凌厉,若非有璇姬留下夜貘狸法簪感应外界,她甚至听不到任何事物靠近的声音。 太阳下山后,敷落摸黑行走在危险的树林中,刚耐着性子走过一条小溪,就倒霉的遇到了不速之客。 她下意识睁大了双眼,脚步连连颤退。 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的紫簪摔在地上一碎两半,敷落再无护身之物,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人在靠近,赶忙转身向反方向逃跑。却不知那穷凶极恶的人施了什么法术,让四面八方的犬吠声充斥敷落的耳朵。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敷落不确定是幻术还是真的有恶犬,顿时吓的不敢再轻举妄动,她能听到自己砰砰就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却对眼前要发生的危险毫无反手之力。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那人盯紧了敷落拔出铸铁剑:“我乃皇城山清风观门下,奉命斩杀百妖集结灵力,助师父早日脱骨成仙,怪只怪你今日运气不好!” “……你!” 口口声声要斩妖除魔,浑身沾满业障恶不自知。修仙的人未生慈悲之心,纵使知道她妖气弱到不足以成精害人,还是挥起手中的剑向她刺来。 敷落自知无法反抗,却也不愿任人宰割,鼓起勇气握紧了拳头,终是在一两回交锋中败下阵来。她几次不敌,只能翻身躲闪,被逼进积了水的土坑里。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接着剧烈的烧伤又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敷落刚摸到一张大网,双手就如触电般痉挛起来,她猛的呛出一口鲜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却不知自己刚一昏过去,那人便被一剑贯穿了胸膛,血从窟窿里争相涌出,狰狞的样子无比瘆人。 沈玉川气愤不已:“你倒是孝心有加,却狠毒加害别人的徒儿,今日便不必回去了。” 世间极少有让沈玉川皱眉的事,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谁都能招惹的起。随手将那人魂魄打散,才小心的将坑里脏的不能要的妖徒抱起。 他轻轻抚去敷落眼角的泪珠,无奈的叹了口气,施法向林中隐去。 不久前魔域暗流涌动,天帝诏命他前去镇压。他自知魔族狍天将军难以对付,却没想到短暂离开不久,便收到天庭传来消息,敷落畏罪自裁跳下诛妖台。 虽然不知平日这糟心的徒儿到底惹了什么祸事,可沈玉川是一点对付狍天的心思都没有了。不要命的飞入结界,挥动凌端剑刺破狍天内丹,几番回合,累的两者竭力。 师尊救救我…… 冰冷海水的刺激下,沈玉川隐约听到敷落在哭。 再也耗不下去,刺破手指,以身加固结界,暂且将狍天封印其中。 迅速带兵返回天界。 - 第71章 为妖徒报仇 后夜深暗,一道湛青色的天雷降下,挂满赤色果子的老树应声倒下,不偏不倚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敷落知道这是在梦里,她又回到了花妖死的那一天。 冷汗如那日般滴下,身后是乌压压一片天兵天将的追捕,眼前一切都异常真实,敷落记得自己和花妖要寻找天井,只有逃下人间,他们才能有生路。 “我闻到很特别的味道,很近很近!” 化身精灵态的花妖从她怀中飞出,一路盘旋在她头顶的银冠上,时不时的四周张望观察敌情,在迷雾中帮她分明方向。 敷落含泪,想停下脚步,却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是阴阳之息,敷落往那边!” 她眼看着花妖如那日一样,再次释出光源探路,惊讶的发现西南方向的天井。 敷落的喉咙嘶哑,绝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后来才知道什么天井,不过是鳐陌麒设下的圈套。 一滴泪落下,模糊了双眼。 “敷落,等我们离开这里,我用最好的妖草为你治疗,绝对不会有一点疤痕……” 敷落被花妖温甜的声音唤醒,只觉得伤口处暖暖的,沁润的灵力灌入身体,真的很舒服。不知是谁将她温柔的抱在怀里,她想要发出声音,可黑暗再次袭来。梦中的记忆断断续续,她努力向前伸手,想看清花妖的脸庞。 下一刻寒雨如剑,打的敷落措手不及,又是“咔嚓”一声,闪着电花的天雷与她翻手推出的仙法相击,“砰”的一声在天空中炸开! 敷落躲避不及,受波及被炸飞十几米开外,瘦弱的身躯被老树拦下。而冠上的花妖却因灵力极弱,直接被甩了出去,落地赶忙化身成人形,神色慌张的朝她奔去。 “敷落!” “咔嚓!” 白衣不知何时被血浸透,敷落脑袋被炸的懵懵的,她如今这副样子恐怕会吓到花妖,强忍着剧痛稍微撑起身来,却看到让她更加绝望的一幕。 那道天雷和着花妖的叫声一同而出,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妖,就在她眼前,一下子被劈中,从前那个不顾一切陪她疯闹的花妖,仿佛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般,化为灰烬。 - “醒了?” “起来把药喝了。” 敷落手摸到一张竹床,嗅了嗅空气中满是沉香的味道。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声音的方向:“师尊?!” 这声音太熟悉了,敷落不禁脱口而出,可转念一想,自己五感不灵敏,隐隐约约像而已,并不能真的确定。 况且师尊也没必要浪费时间,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 所以她在自作多情些什么。 这么多天,沈玉川也只是让黛青来看了她几眼而已。 怕是也无所谓了吧。 细细的声音在敷落的耳中无限放大,是那人缓缓走来,敷落下意识的想躲,却感觉那人好像坐在了自己床前。 “这药有点苦,你一口喝完。”沈玉川一顿,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差点露馅,神色立即沉了下来:“我救你一命,以后你就要听我的。” 沈玉川端着药碗进来,因前不久才被狍天伤了腰,如今走的极慢,实在痛的受不住了,才勉强撑了下小桌,找地方狼狈的坐下。 来时他还对司药说的不要久坐久站不以为然,如今却痛的满脸冷汗。 他当真医术高明? 敷落抬手摸到自己眼上的雪绸,不知他用了什么药,确实凉凉的好受许多。 只是这药…… 可真不是一般的苦,敷落难忍的拧紧了眉头,试图将药碗放下,却被他抓个正着。 “把药喝完。” “好……额咳咳!” 看她把药碗蹭在嘴边,磨磨唧唧不像话,沈玉川轻抬玉指,将药碗一推,整碗药汁争先涌进她的喉咙里,惹的她一时没注意阵阵激咳。 咳咳!她总算感受到了人心险恶,却又敢怒不敢言。好半天,才擦擦嘴边的药汁,气呼呼道: “敢问公子名讳,来日若小妖还活着,也好报答公子。” 敷落这一番话,说的郑重其事。 沈玉川漫不经心道:“我救你只为当下不讲来日,我乃清风观主封熙,如今门下正缺一使唤丫头,你做正合适。” 封熙…… 敷落突然想到师尊雅阁里发现的那枚印章,天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心下不免起了疑心,难道……他跟师尊认识? 半天抿着嘴道:“可我既瞎又残……” 看她为难的一脸,沈玉川嘴角浅笑,不被察觉:“你放心,我会治好你,让你日后好好干活。” 他养这小孽障快一千年了,是该有一劫难,如此这般被人收拾了一顿,老实的他快要不认识了。 许是心情好了,沈玉川腰间的伤也松快些,但心口上的伤又开始凑热闹,忍不住手按了上去。 - 第72章 再传法器 接连好几日,敷落都是哭着从梦中醒来。不是梦见花妖浑身是血来找她,就是梦见沈玉川挥着凌端剑来砍她。 枕在床上,天还未亮,她已不想睡了。 以前她以为的人间,不过是凡人或福或贵,或贫或苦,草草一生,然后到冥界轮回镜中报道。却不想竟还会有封熙这般医术法术都过人的佼佼者,他门下客众多,每日来来去去进出受他派遣,怎么就连个打扫殿堂的人都没有? 一连在院子里干了几天活,敷落觉得此生毫无盼头,如此被动的活着,何时才能重新修炼,向鳐陌麒报仇呢? 心底盘算了一番,摸黑向后殿走去。 窗外飘着初雪,虽然不大,却断断续续下个不停。飘落在这片翠绿的道观中,显得极其不和谐。 屋内石桌上拇指大小的夜明珠还亮着,靠在竹榻上的仙君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他微微侧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唇色浅淡,透着病色,修长白皙的手指自然瘫在身侧,有人悄悄进来,也不见他醒来。 “少主,属下已查明花妖一事。” 黛青行跪礼,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沈玉川听到。 他缓缓睁开双眼,因失了些血,眼前还是雾沉沉的,未动身,却抬手示意黛青继续讲。 “之前瑶池试炼小妖姬占尽风头,九殿下心生妒忌,后来伺机和花妖有染,做了些违反天条的事。” 靠坐着久了,沈玉川后腰一片僵硬,小心的动了动,疼的扯得心口也闷闷的。他偶然想起,之前敷落下凡历劫,回来便哭闹要凡间的花妖,他是不想搭理她的。但最后还是经不住她的哀求,才允了让花妖上天与敷落为伴。 没想到竟会惹出后来诸多祸事。 “他让花妖嫁祸给落儿的?” “倒也没有,天帝陛下亲手绑了九殿下送来赎罪,说只让九殿下辅助查小妖姬行踪,并不知九殿下假传诏命逼死小妖姬。” 黛青如实禀告,他是沈玉川心腹,自然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特意把天帝陛下加重了音。 沈玉川一听便知是天帝把事情推的干干净净,单说降六道天雷之法,他就不信这是九殿下自己就能完成的。可转念一想,毕竟他是天帝,这般大义灭亲了,沈玉川也不好戳穿,让他在天庭失了面子。 大概是思虑久了,沈玉川也有些出神,好在黛青又提到天帝和帝后月中礼桑宴,想请他同乐。 “你去回了天帝,就说本君身子不适。” 他不去,王兄自然会去,怎样都不算违了天帝面子。思及此,沈玉川又觉得喉咙有些痒,胸口闷闷的想咳咳不出来。 一时间有些分心,差点忘了正事。 “那九殿下如何处置,恳请少主让属下斩了他,为小妖姬报仇!” 黛青带着怒意,及时提醒了此事。 沈玉川回过神来,面色清冷,眼底不怒自威:“不必,你将他带来,本君亲自处置。” 话音刚落下,便听到有一阵不大的敲门声,只是声音太小,很容易便淹没在风雪中。 沈玉川没料到大半夜的敷落会来,赶忙摆手让黛青隐去。 不多时,敷落磕磕绊绊一路摸索进来,身上换上的新衣也被沾湿,想来应该是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才顺利进来的。门吱呀一声关上,可冷气还是带了进来,被寒风一激,沈玉川原本的咳意被勾起,忍不住咳了出来。 “封熙公子安,冬日寒冷,小妖去打柴来支个火盆取暖可好?” 敷落低声建议,因为面前这人声音太像师尊,她听不得这人咳嗽不舒服,尽管她并不想承认之前的师徒关系。 “不必咳咳……起急了而已。” 突然收到这小孽障的关心,沈玉川还有点欣慰,他允敷落坐下说话,却没想到敷落直接跪了下去。这让他极为不快,他的敷落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对“外人”膝盖骨这么软,让他有几分气恼。 “起来说话。” 敷落垂眸坚定:“不。” “滚!” 被沈玉川带着情绪的话吓了一跳,敷落赶紧起身,请求道:“封熙公子,小妖斗胆有一事相求,公子法力高强,可否教小妖一招防身之术?小妖感激不尽。” 因被诛妖台中戾气困顿五行,敷落除了五感不灵,恐怕往后也无法休息修习法术。她今日来此,心底是盘算着和他学几招近身拳脚,以备不时之需。 “灵力匮乏者,结界设障,可抵御入侵。” 沈玉川为敷落长远考虑,还是想让他重新修习心法灵力。但转念一想,修习时间过长,于自保无益。故而又道: “可若神妖鬼仙要杀你,你又何必放过他们,我传你婆罗金砖,退可守进可攻。” 说着便摊开手掌,释放出闪着金光的令牌,推手置于敷落怀中。 尽管如今的小身板,被突如其来的金砖砸的生疼,但敷落还是兴奋的不得了。赶紧试着去运灵,将金砖拿在手上把玩。 “明日午时,你到桦树林中等候,我将御金砖之术传于你。” 沈玉川见这妖徒揉眼睛走神,以为她不舒服,说着就要运灵去帮她缓和,却没想到刚一抬手,腰部便像被折断一般,疼的他只能先收了手。 第73章 走火入魔 幸好这小兔崽子是瞎了,就在沈玉川刚松了一口气,敷落紧跟着打了个喷嚏。 沈玉川担心:“冷?” 敷落逞强的摇摇头:“不冷啊,阿嚏!” 雪是沈玉川特意在夏三伏天下的,敷落眼睛正在用药,不易过热。可没想到敷落还是一身单衣,无法术避身,为免她被冻死,沈玉川又开口道: “你这几日雪扫的不错,这是我门下的宫铃,你戴上可抵御严寒炽热。” 敷落愣了一下,眼底满是心事,便没太听到沈玉川刚刚讲什么。 直到沈玉川伸手化出一个球状的镂空银器,内里无铃,只有一团白气环绕,轻摇却似有铃响。上下由灰绳串着,铃下一小块白玉晶莹的很。 敷落赶忙将宫铃系在自己腰间,连声道谢。 - 清风观前身是皇家庄园,屋舍均是红砖绿瓦,穿过桦树林,白皑皑厚雪之中是四方温泉,现了真身的两只紫黑皮小夜貘狸,躺在泉中好不自在。 璇姬柔声问:“你的眼睛可好些了?” 敷落被这泉水的热气蒸着,顺着声音看去,模模糊糊好像是璇姬头顶有那撮白毛。 她神色低沉的摇摇头,自从丢了半条命之后,她的心事越来越重。堕诛妖台之痛,废百年仙灵,还瞎了一双眼睛,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跟天庭跟厌辞宗彻底划清界限了。 有些事发生的太巧合,若她还想不出原因,便必是被提前设好了圈套。师尊与天帝交好,若那日她真的坠落而死,师尊会替他报仇吗?还是真的就如九殿下所说,圈养她长大,不过是为了让她成为攻破冥界的棋子之一? “那你也莫太伤心了,封熙公子法术高强又医者仁心,想来是有办法的。” 璇姬以为她因眼盲而烦心,好生安慰了番,偶然间发现敷落身后的尾巴,好像比同族夜貘狸多一条。 敷落不以为然:“多一条尾巴能有什么用?” “嗯……天生异能,好像更容易走火入魔。” 璇姬倒也不确定多条尾巴会怎样,但她敢肯定敷落日后若修习魔尾,功力不可小觑。 当初师尊斩断她七尾经络,可否也是知她日后会容易入魔…… 敷落不敢相信:“走火入魔?!” “别想那么多,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去找吉山巫女,天地间没有她不知道,解决不了的事。” 敷落转过身化成人形,肤如白雪,万千青丝随意垂在身后,她双臂静静的趴在地上,若有所思的回了声:“好”。 璇姬摇摇尾巴,游向敷落,伸手拿起地上敷落的衣服。 那系在敷落衣间的宫铃闪着银光,简直太吸引她了。 “敷落,这是什么?” 其实她是感应到很重的妖气,却还没说出口,便听敷落转过身来解释道:“封熙公子送的,他说可避寒暑。” “他待你可真好,你说到避寒暑了,有没有发现这清风观的气候不正常。我来时看四方大地还是夏日,唯独这里这雪便没有停过。” 璇姬有些好奇封熙到底是何等神仙,她见过太多成仙得道者,没想到还有这么宽厚待妖兽的。 “大概是封熙公子怕暑热吧,法力高强的人总有一两个法术是可以用在享受上的。你刚刚说什么,这是清风观?” 敷落一听这个名字,感觉似曾相识。 “对啊,清风观。”璇姬以为她没听清楚,放下宫铃又重复了一遍,说着便跳上岸,一转身换好了肉荷广袖和墨绿儒裙,胸间挂了个镶宝珠的铜饰,看起来很是温柔。 敷落稍一集中精力,头便跟着痛了起来。 她紧跟着上岸,刚要穿衣,被璇姬拦住:“你既是我冥界生者,试一试夜貘狸的法衣吧。” 随即便施法将件鳌裙套在敷落身上,那鳌裙白衬墨纱,腰部纤细处裹了一圈浅墨软甲,彼岸花色的腰巾一路垂下携细圈金环至裙底,更为周身寒气带上一抹霸气。 璇姬仔细为敷落青丝绾髻,用了两片珍贵的白羽卡住两鬓,其余碎发被镶了小贝壳的抹额圈住,敷落稍一动,阳光照射下,白衬上若有若无的灵花显现,真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敷落细长茂密的睫毛轻眨,懵懂惹人怜爱。 璇姬望着敷落轻声赞叹:“真是让人移不开眼,你竟生的如此好。” 二妖又说了好一阵话,不知过了多久,才分头忙各自的事情。 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通往后殿的院内,有一排明显的脚印。璇姬自觉隐身术用的不错,却总是留下致命的破绽。 她是闻着腥甜的血味过去的,窗内沈玉川坐在小桌前,修长的右指往左腕上一划,眉头也不皱一下,鲜血瞬间流了下来,滴入漆黑的汤药中,像一条赤色的溪流一般。 这是他给敷落准备的药? 璇姬早听敷落说喝下的药有股怪怪的味道,却没想到原来是以他的血入药。 是他!他竟是封熙公子…… 一眼便认出封熙是那日来山洞看敷落的神仙之一,璇姬行医多年,看出入药的是灵血。她小心收起妖气,对待神仙她一直很谨慎,不敢靠的太近。 - 第74章 杀了他 日落前。 后山桦树林。 “记住心法,你随我来。” 面前是一大片荷花池,荷叶巨大根系坚挺,若人儿纤细轻盈,站在上面不成问题。 自从失明之后,敷落做什么都异常谨慎。沈玉川倒不似往日那般催促,看出她的胆怯,轻轻拉住她的手臂,抱着她移到荷叶之上。 “封熙公子……” 突然的移动,敷落满脸惊慌,下意识的想抽走手。这么靠近男子,敷落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闻到封熙身上好闻的沉香,她又觉得很安心。 沈玉川问:“你的妖丹还可以用吗?” 敷落认真的点点头,不待他说,时隔三年多再次尝试慢慢凝气。却不想几番尝试终是无果,不禁自弃的垂下脑袋:“好像不能用。” “莫怕,我寻了一活物在你身边,你再试试,凝气去寻他位置远近。” 沈玉川轻轻在敷落眼前一挥,深厚的灵力向敷落妖丹飞去。他几日前便大致清楚了敷落的身体状况,体魄虽重伤看起来不治,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被一股力量催动,敷落果然很快就能锁定正前方的“人形靶子”。 她的灵气继续向前,隐隐约约听到那“人形靶子”,似是被堵住了嘴巴,正支支吾吾听不清说什么。 “不修心法难以掌控金砖,金随水具是流动之物,你在此地试练,切勿分心。” 这若放在从前,沈玉川看敷落修习达不到极致,定会嗔怪一番。虽然大多时候,敷落靠着天资聪颖能快速领悟,但他习惯了不把称赞挂在口上。 说着沈玉川玉指一弯,将金砖勾到手中,轻轻带过敷落的眼头,一掌推出,金砖迅速向远方飞去,几乎是一瞬间积雪从每棵林木上落下,因着金砖火性,纷纷化雨落下。 有沈玉川在身边,金砖就好像会认主一般,在敷落手中来去自如。几番试炼,敷落将飞出的金砖收回,虽然被撞的后退一步,却终是成就感满满的勾起了嘴角。 这么多日头回见敷落露出笑容,沈玉川才觉得自己下凡到此是值得的。 半天他看着正前方被废身后,五花大绑在树上的鳐陌麒,突然心口无缘由的闷痛起来,心烦意乱的垂打一番本以为稍稍缓解,却不想直激的向前呛出血沫。 眼前阵阵黑雾,四肢也开始发麻,他后知后觉是疲惫后未得休息的缘故。 听他断断续续的咳嗽,敷落急切的促起眉头:“封熙公子你哪里不舒服?” 他轻轻摇头,脸色青白的很难看,耐着性子轻轻将敷落的碎发撩于耳后:“我无事,你自己在此修炼,累了便回去吧。” 沈玉川不愿她担心,又觉身子实在撑不住。留下鳐陌麒捂着胸口离开,他终是不忍杀他,而是将他的生死全权交到了敷落手中。 平白担心落了空,敷落留在原地怔了怔,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看看手怀中的金砖,敷落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泄愤般抬手将金砖打了出去。 “阿额,阿落……啊!” 顷刻间金砖被染满了鲜血,敷落只听隐约有凄惨的叫声,并不知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因为要取幽冥河边的胡麻,璇姬已经好几日没来找敷落了。 未免敷落乱想,走之前她将封熙以血入药的事,告诉了敷落。 结果敷落双眼失明,就想的更乱了。 左右不过是她这条不值钱的命,这日敷落寻得一处干净的溪边。 “玉川仙君在上,愿往日不追,来日无期,敷落叩首。” 她从怀中掏出几颗干净的红果子,点燃黛青留下的那三柱香,一个头深深的磕在地上。 心绪杂乱,有关于封熙的恩情,有关于回冥界的决心,也有关于师尊的不舍。犹豫半晌,终是没再说出话来。 做完这一切,敷落又向封熙的房间走去,轻轻敲门:“封熙公子,是我敷落。” 沉厚的屋门“吱扭”一声被推开,尽管知道封熙晚上胃口不好,她还是在小厨房里煮了碗面送来。 沈玉川半躺在床上,只是合着眼问:“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眼前有光感,模模糊糊能看见一些。小一段时间的调养,敷落自觉已好太多,却毫无发觉此时的沈玉川,正满额头虚汗,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小妖做了碗面,请公子吃一些吧。” 尽管这句话已在心里说了几十遍,但真当进来之后,敷落还是紧张了一下。 沈玉川此时心口有鹰啄似的痛,不敢动作幅度太大,睁眼打量了敷落许久,才慢慢开口:“放下吧。” “试着做的,加了些酸酸的果子,璇姬说很开胃。” 敷落眼瞎又无厨艺,看不到手里捧着的那碗面既坨又绿。 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一双小手被烫的发红,沈玉川到底没忍心拒绝,应了声:“好”,便慢慢起身,试图自己走过来。 却不想,无力的手腕毫无预兆的在床榻上折了一下,沈玉川重新摔回软枕,腰腹处紧皱疼痛猛的加重,险些痛呻出声。 第75章 沈墨珩讨厌小杂妖 他这才后知后觉,以身设障围困狍天终究不是办法,再这么下去,狍天不死,他也会折在外面。 这几日得抽空回趟天界。 “你下去吧。” 沈玉川不想让敷落发现些什么,缓了许久才稳稳的坐在桌前,不情不愿的拿起竹筷。 就在敷落的注视下,夹了一口被泡发的面条。 一阵酸苦,唤醒了胃液,沈玉川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是。”本想监督他吃完,可一想确实没什么身份这么做。敷落倒没多失望,行了个抱拳礼,便老老实实退出屋内。 屋外的月明亮,一阵风来,吹乱了敷落额前的碎发。 月光打在脸上,更显柔和。 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站在封熙的门前了,心下盘算着吃面应该用不了多久,便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想着等下进去收拾了碗筷,再去休息。 倒也没有多么难以下咽,不多时沈玉川咽下最后一口汤,他开始庆幸没让敷落在身前,如若每日用膳,都对着那双满眼写着“好吃吗”的眼睛,想想都好笑。 沈玉川想着想着,便轻笑了出来。 刚想再起身回床上休息,却突然听到门外惬意的鼾眠声。 沈玉川极其轻慢的推开房门,果然便见从前放在心尖上的小兔崽子,歪在门脚睡的正香。 - 次日是桃黄节,人间热闹非凡,天界却一如常态。 沈玉川回的时候没有知会任何人,却一进殿便迎面碰上了久候的沈墨珩。 沈墨珩一脸紧色,几步走到他面前。若非早已习惯,沈玉川还真以为他这王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玉川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墨珩一改众神之前庄严不可侵犯的架子,伸手去扶,却被一副冰块脸的沈玉川随手推开。 沈玉川象征性的回了声:“没有”。 每次见面问来问去也就那么几句话,哪里不舒服?最近睡的不好吗?让司药来看看?沈玉川都替他累的慌。 尽管沈玉川身体大部分时间还不错,但关心则乱,在沈墨珩眼里沈玉川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那个,小杂妖从诛妖台掉下去,现在不愿意回来?” 沈墨珩知道他不想听这些,却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 当然,为照顾沈玉川情绪,他说的小心翼翼。 一直以来他都为打敷落那一巴掌而自责,若非他轻易将龙鳞的事说出来,敷落不会离家出走跳下诛妖台,沈玉川更不会因太担心敷落而大病一场。 沈玉川压着胸口闷咳:“魔域狍天不久便会冲出封印,你去还是我去?” “玉川,我说的是敷落的事。” 沈墨珩剑眉微皱,见沈玉川坐在塌上轻喘,闷咳的越来越厉害,瞬间紧张起来:“怎么不舒服?心脏难受的厉害?” 赶忙倒了杯茶水,却没有被接。 帮他顺腰背,又被推开。 沈玉川确实觉得心口堵得慌,稍微调整了一下,虚喘着用气声道:“我说的也是敷落的事。” 不温不火的说辞,急的沈墨珩直跳脚。 “玉川,要我说你犯不着跟他计较,派人去盯着,或者派人去绑回来,都要比你滞留在人间好。” 沈玉川在天界大多时候,都护冥界头目的妖君魔圣,对付那些被封印万年的恶灵虽艰难,却也有办法。而人间不同,变幻莫测又有旁门左道,稍不留意便有可能被群起而攻之。况且沈玉川身上流的还是上古神兽的血,能祛百邪,可破万印,若被险恶之人用计取走,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 “此事我自有安排。” 他才不管沈墨珩着急什么,摊开细长的手指,朝沈墨珩要东西:“王兄,把黛青交给你的东西给我。” 就是生要,一点余地都没有。 他这也是怕他知道了敷落燃香说的话生气,不想却还是让沈玉川知道了。况且沈玉川是厌烦别人插手他身边的事的,就连亲王兄也不行。 沈墨珩吃了瘪,不敢再说什么,和颜悦色道:“就这么几颗烂果子你在人间还没吃够吗?” “给我!” 不出所料,沈玉川果然生气了。 “好好好,给你便是,你先休息,魔域的事不用你操心,敷落的事最好你也别……” 沈墨珩想说敷落的事最好别参与,但看沈玉川理都不理他一下,也懒得自讨没趣,唤出几颗卖相不好的红果子,放在桌上,在沈玉川下逐客令之前,实相的转身离去。 看着这几颗歪瓜裂枣,沈玉川有些出神,什么往日不追,来日无期的鬼话,无数遍在脑海中盘旋,气的他坐也坐不住,趁着心口好一点的间隙,施法向清风观飞去。 - 清晨。 敷落起了个大早。 却发现自己睡在封熙的床上,茫然的眨巴着眼睛,头发也乱哄哄的。 恍然想起昨晚的面,和被子上封熙的气味,她突然有些害羞。满怀心事的往桦树林走去,却因盲而走神,误走了另一条小道。 “敷落,我等下要去找你,你还在清风观吗?” 璇姬不知身在何方,捏了个传音送给敷落。 她已经把幽冥河里的胡麻,想办法练成药剂了,只等敷落喝下,便可带回冥界。 “还在。”敷落顺着这条陌生的小路,越走越窄,在这边诚实的又补了句话给璇姬,“在一个山洞前,周围有一大片赤橙色的树叶。” “好,你在原地等我,马上到。” 璇姬说完,却少有的不见敷落回复。 下意识觉察到什么,璇姬加快速度赶了过去。 第76章 告别未遂 原来这时敷落已被不知名的小妖掀翻在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身上有灵血的味道!” 白发小妖冲过来,兴奋的喊。 敷落趴在地上,竖起耳朵仔细的听,想来想去估摸是封熙的仇人,不待白发小妖注意,猛的一拳将他抡在地上,用力一骑,死死掐住白发小妖的细脖,咔嚓一声,白发小妖吐血身亡。 一妖死后百妖出,敷落眼前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模糊身影,像蝙蝠一般,扑着翅膀朝她袭来。 “小东西,你是怎么走狗屎运,吸了神仙的血,那就让我先拿你开开胃!” 为首的大胖妖行动十分的快,发了狠的像敷落啄去,被释放了一阵的黄烟熏着,敷落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来回挥舞着身体躲避。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金砖射出金光,慢慢绘出一面光罩,将大胖妖阻隔在外。 娘的!真他娘的邪性! 大胖妖被撞的一脸歪了,万万没想到敷落除了身上有灵血的味道,衣服里还有神仙的法宝。 气哄哄的振翅,发出让敷落听了直犯恶心的声音。 璇姬还未到,看来得靠自己了。敷落没本事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不过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翻身从地上站起,念动心法,那金砖就像被注了魂似的,向大胖妖身后的群妖打去。 冒着火花,噼里啪啦! “敷落住手!” 璇姬的喊声突然从空中传来。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敷落听话的收回了金砖,眨了眨盲眼,不可置信。 璇姬一脚踹在妖怪的脸上,得以脱身,慢慢着陆到敷落身旁,叹了口气: “倒不是一伙的,只是你差点打到我了。” 你那金砖不长眼啊…… 二妖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有璇姬在,剩下的事不用敷落管,只要站在一旁便可。索性不是什么能成大事的妖怪,三下两下便被璇姬六尾真身给吓跑了。 璇姬向敷落道明,她饮下的胡麻药剂可保她不被冥界的戾气侵犯,现下是回去的最佳时期。 闻知此事,敷落一拍即合,她早就迫不及待离开人界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想同封熙告个别。 她们结伴来到封熙所住屋外,敷落上前轻轻扣门,璇姬则留在外面等她。 本以为很快就能结束,却不想敷落敲了半天都不听回声,璇姬好奇的跟了上来,一走近便听房内隐隐传来躁动不安的挣扎声。 不待五感不灵的敷落疑惑,璇姬果断推掌破门:“敷落,快进去看看!” 他不知何时就摔在了地上,正失了意识剧烈的发作着。 璇姬医者仁心,见他被憋的脸色青白,快一步做出反应将他捞在怀中,用附了灵力的手掌持续揉按他的胸口。 “……呃走!嗬嗬咳……啊呃走……” 不知是否是感受到敷落的靠近,封熙在剧烈发作和强制清醒中来回挣扎,他向后仰着脖子,半张开口急喘不停,璇姬怕他将污物呛到气管里,不断用手指按压他喉结处,引他努力吐出来。 却不想他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反倒胡乱用力拒绝她的接触。胸腔处啸鸣声越来越重,正当璇姬毫无办法的时候,他努力顶开翻白的瞳仁,在亲眼看到敷落慌张的扑过来后,再也忍不住呛咳出血块合着一滩青绿色的流体。 “……呃落……嗬嗬啊额走!嗯……” 璇姬见他着急的流出大片口涎,整张脸狰狞又破碎,当即决定掏出银针,换敷落来抱住他。 敷落什么也看不见,本就排斥异性,被他在怀中胡乱用力挣扎的几乎坐不住。 璇姬刚扎在他虎口处的银针险些被他蹭掉:“按住他!” “……咳咳你额……嗯……嗬嗬嗯……” 没想到他会如此抗拒,敷落脑子一闪而过另一个男子发病的画面,瞬间心疼恐惧的情绪涌上心头,不再有所顾忌,熟练的压下了他胡乱抓按胸口的双手:“封熙哥哥!别怕别怕……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封熙哥哥…… 敷落说完那些话,自己都有些错愕,自从坠落诛妖台后,她总觉得仿佛被夺舍般,总会想起一些不属于她的回忆。 “不嗬嗬怕咳咳……子……嗯呃屺……” 耽误了好一会儿,沈玉川满头冷汗疼的有些脱力,青白的手背朝上摊放两侧,在璇姬熟练的行了七针后,他再也忍不住陷入了昏迷。 觉察到怀中的封熙突然没了声息,敷落莫名其妙的心如刀割:“公子?!封熙公子!” 没有回应才是最可怕的,敷落拉起他的手轻轻暖着。 璇姬松了口气:“他太累,睡去反而会舒服些。” 话音刚来,还不待她将银针收好,突然一阵仙法将她们震开。丝毫没有防备之下,璇姬为保护敷落,后脑勺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放开他!” 这声音是……沈墨珩! 绝对错不了! 敷落化成灰都记得! 第77章 璇姬的秘密 沈墨珩从上界匆匆赶来,还未落地便见两只妖围在沈玉川身边,顿时火冒三丈。 “小杂妖!” 敷落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但再三确认是沈墨珩的声音后,她立刻推出金砖抵挡,抱着受伤的璇姬跳出窗外。 她们跌跌撞撞的被桦树林的一块石头绊倒,敷落浑身汗流不止,她有些猜到了什么,却依然不敢相信。愣在原地很久,任璇姬怎么推拽,都没有发出声音。却在某一刻突然想通了似的,不留一句话向荷花池奔去,踏水而飞,最后落在一具残骨身边。 “敷落,你怎么了?” 璇姬忍着痛,跟在她身后。 却见敷落唤出金砖,借着神力去探这具风干的骷髅,竟然真如她所猜测,她早就该发现,是鳐陌麒! 一时间敷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狠狠的往骷髅上又补了一脚。灰色的发带随着敷落的动怒而飘动,敷落握紧了拳头,任泪水无声的流下。 “敷落莫哭了,他们不都是你的神仙道友吗?为何要攻击我们……” 还未说完,便被敷落皱着眉头打断道:“神仙道友?” 璇姬见她一脸疑惑,才知她并不知封熙的身份。 待璇姬将最近所见如实相告后,敷落恍然大悟,原来黛青来的那日,沈玉川也来了…… 敷落心下苦涩:“我们这就回冥界吧。” 见她铁了心的要返回冥界,璇姬有些犹豫:“留封熙公子在那里,恐怕会出事……” 在来找敷落之前,她闻着灵血的味道先去了封熙的住处。眼看这位好看的神仙因放血而昏沉,璇姬终是没忍住,偷偷摘下身上的紫葫芦,用小刀划开了他的手腕,看着缓缓流出的灵血,璇姬莫名觉得不忍。 敷落却一脸怨恨:“他才不是什么封熙公子,他是我从前的那个师尊!” - 天界,云起宫。 空气中有一股清淡的安神香,四周一片寂静,无人敢打扰,他们已经僵持好一会了。 沈玉川靠在好几个天蚕软枕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却因呼吸不顺不能躺下休息。而一旁榻上守夜的沈墨珩更是坐立不安:“若非我及时赶到魔域,你以为你的结界能抵到几时!” 沈墨珩是带着气的,但终究还是压抑着声音,怕惊扰那位。 司药说,这次发作之后即便慎之再慎,以后也免不了会更严重。 听此话,沈墨珩几乎整宿噩梦,也不管天亮不亮了,随即决定搬来和他同睡。 “玉川?”沈墨珩向床上看了一眼,没有回应,带着一手心冷汗,赶忙凑了过去,“玉川?!” 沉重的眼皮挣扎一番,慢慢翻开,那双温润的双眸还算有神,却似没睡饱般,复而半合。 “王兄不必担心。” 这几日沈玉川短暂醒过几次,意识最不清晰的时候,都是喊着敷落醒来,又念着敷落昏去。 鲜有提到王兄这两字的时候…… “睡吧睡吧,醒了再跟你算魔域的帐。” 沈墨珩嘴上不耐烦,拿着手帕轻轻擦拭沈玉川额上细汗的手却没停,这万年来所有的温柔,都恨不得全给了这唯一的弟弟。眼见沈玉川再次脱力昏过去,沈墨珩赶紧抬手向他腰间托去,司药说,经常按摩可能会舒服一些。 看着沈玉川手腕上,换了几天仍然染血的纱布。沈墨珩感觉自己心在割血,司药说过,玉川仙君失血过多,伤口难以愈合。 他不敢想象,若那日自己没有及时赶到魔域,被恶灵狍天冲破了玉川的结界,会发生什么事情。 “交战……总会有风险的……” 时至现在,他都觉得自己沈玉川说的不是人话。 与此同时,冥界雾都,灰暗的修罗殿内有一对姐妹。 紫衣上位坐,白衣阶下跪。 尊卑分明。 “姐姐,璇姬已不辱使命,将敷落带回冥界安顿好,这是玉川仙君的灵血,也已取来。” 璇姬将紫葫芦交给夜貘狸族长紫姬大人,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她虽为伤害玉川仙君而自责,却更不能违抗姐姐的命令。前不久夜貘狸族接到冥王的命令,要去人间寻一只叫敷落的妖,却谁都没告诉她,这妖竟然是神仙的徒儿。 “好,这两件事你做的都很好,待吾禀明冥王,若这血能解开狍天将军的封印,你便是我们夜貘狸族的功臣!” 紫姬得了灵血,高兴的赶紧亲手将跪在地上的妹妹扶起。 璇姬抬起头来鼓起勇气请求:“可是姐姐……敷落被残害,双目失明也需要一些灵血,可否……” 却被姐姐一口回绝。 是啊,冥王不知何缘由下令带敷落回来,是敌是友还未可知。敷落和狍天将军,孰轻孰重,她应该明白,只要听姐姐的话便是了…… 璇姬自觉无法说动姐姐,怀着心事无奈退下。她抬头看了眼淡紫色的天空,沉默不语,如若玉川仙君放了那么多血,还不能用在他徒儿身上,当真是太可怜了。 幸好…… 璇姬叹了口气,低头看看手中一个透明的琉璃瓶,里面流动的正是能治疗敷落的灵血,她背着姐姐偷偷藏了一些。 第78章 奔丧 天冥两界一日,人间便是一年。 清明节来时,敷落惦记酒酒的孤坟可怜,特意去了趟人间。 在桦树林中,鳐陌麒的尸体风化仅剩残骨,敷落久久站在他的面前不语,到了还是决定将他一起带往冥界。 他可以不仁,她却不愿不义。 在重回冥界之后的这个月里,敷落每夜都深陷梦魇无法挣扎,眼看她被折磨的整日抑郁,璇姬猜测她是怨念缠身,恐她修炼妖术走火入魔,当即决定带敷落到轮回镜一趟。 “此镜乃上古时期大地之母女华氏所创,能掌三界生息繁衍,也可照出前世之影。” 璇姬将她带到轮回镜前,耐心的解释了关于轮回镜的来历:“女华氏归于混沌前,曾留后代应龙族在此守护轮回镜,不过后来应龙族被魔尊直接灭掉了,如今此镜只受魔族所控,所以最近冥王正竭力要救被囚魔域的狍天将军。” 敷落一靠近轮回镜,镜中便散开层层白雾,她试着用手指去触碰,琢磨不透的问:“解救狍天将军……难道冥王都无法控制轮回镜吗?” 璇姬道:“冥王与作上神并非魔族,同天界天帝、人界墨珩上神都属神族。说来魔族还真是所剩无几,除了已亡的魔尊、云谣魔殿,隐居避世的青山将军、寒山将军,如今还在世的魔族,也就只剩下狍天将军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师尊就算同归于尽,也要封印狍天将军。 敷落思虑片刻,转过身又问:“我听说过女华氏和屺泛氏,一个大地之母,一个母神,她们那样厉害的始神,为何死后不能从轮回镜转生?” “敷落,轮回镜不是万能的,凡事都有定数,一息灭而五行散。” 璇姬对轮回镜也只是一知半解,担心敷落是受前世怨念所累才心神不宁,她让敷落进到轮回镜中,自己则在外面运灵施法:“摘叶飞花,镜影成形,吾令现其前身。” 随着她的发令,一道紫光射紧跟其后,射进轮回镜中。 璇姬本以为敷落前世有怨念,被冥界的戾气刺激了才夜夜梦魇,却没想到原本浑浊诡异的轮回镜中,突然闪动一道光芒,而后又莫名其妙的恢复了平静。 竟然看不到她的前世?! 璇姬直觉不该如此,复而又重新施法,在一连好几回都只看到一道光芒后,她才不得不承认,敷落这才是第一世…… 转眼又过去半月,敷落照常在烬海修炼,她的魔尾虽刚入门,却极有天赋,在璇姬稍一协领后,便已恢复大半灵力。 这段时间她过的自由而平淡,偶尔听到关于沈玉川的消息,也开始试着去淡然对待。仿佛世间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过眼云烟,是时候该放下了,敷落难得给自己放松一日,得了璇姬邀请同去人界取东珠娥凰。 本以为就此与天庭再无交集,却不想某日,魔域旋涡处“轰隆”一震。 幽魂窜动,惊动三界上下,魔族狍天将军终于要冲出封印了! 刚得消息,就见璇姬匆匆而来:“敷落,玉川仙君出事了!” 闻此消息不足一个时辰,敷落冒着被漩涡击碎的风险,从魔域翻到了上界,火急火燎的向云起宫奔去。 敷落是妖,魔域的戾气奈何不了她,但还是免不了会被散落的亡灵缠住,她在痛苦中嘶吼着,顾不得身上一道道小刀口正挂着血珠,慌张的推开了栖仪阁的门。 她径直穿透阕棕色的房门,随身而来的妖气顺带熄灭了桌上的烛火,眼见房内大大的奠字,敷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谁设的灵堂! 敷落根本不信沈玉川会死,环顾四周未见守灵人,正中却是一具漆金玉棺,四周挂着靛色招魂帜,被门外的夜风吹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加瘆人。 “不可能……” 敷落紧紧簇起眉头,满目怨恨,手掌却不信邪的施下穿透术,这一试不得了,果然!棺里是空的! 夜风袭来,她被吹的睁不开眼。 突然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传来:“你还知道回来!” 厚重的门被合上,她一回头,目光便落在来者身上,相见倒也无言。 相较一年前,沈玉川清瘦不少…… 敷落心中五味杂全,不等他开口,直接起身挥手将眼前这套阴森的障眼法打破,重新现出栖仪阁本来的面貌。 “不欢迎的话,那小妖便先告辞了。” 敷落爽快的准备告辞,却被他迅速拦住,语气淡然:“既然来了,便坐坐吧。” 这一年她游过很多山川,也下过不少市井。看见的求仙问道者哪个不是清心寡欲,白衣翩翩。偏生沈玉川就与众不同,宫殿修的气势滂沱,衣着还要华贵精致。隔三差五饮酒寻欢,非上万年的陈酿珍品不喝,非秀外灵光的仙子不欢。 养尊处优,毫无修仙者的本分姿态。 “黛青哥哥服侍的不好吗?” 为何都一年了还会咳嗽…… 敷落的关心并不明显,甚至都不被察觉。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我们谈谈。” 沈玉川语气平和,话说的极慢。 丝毫感觉不到他高兴在哪儿…… 敷落装作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故作轻松道:“不必了,小妖在外作恶从不报仙君名讳,你大可放心。” 果然沈玉川一听,原本苍白的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来:“你还要闹多久!” 第79章 你是特地回来要气死我吗! 却似乎没什么力气,右肘撑在玉塌的小桌上,不住的清喘。敷落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的话,眼睛却时刻关注,身体更是诚实的先行一步,起身倒了杯茶水,施法温热再递上。 好意不出所料的直接被抚开,看他脸色好一点,她也不再强求。 想后退一些,保持距离,却被沈玉川扣住了手腕。 “你说,这是什么?” 沈玉川不知何时得到的书信,在手中蹂躏千万遍,都快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往敷落面前一甩,眼里具是疲色。 他知道熬夜对他意味着什么,但好不容易等来着小兔崽子,沈玉川不愿意去休息。 敷落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纸,是一封婚嫁礼帖,落款也是她的名字。 “说话咳咳……” 他已经尽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勾出一串低声的咳嗽。 不过值得庆幸,敷落的注意力全在回忆那天发生的事上。 说什么?说那日她为了得到东珠娥凰,调戏勾引东篱国太子,不久后就要入住东宫,成为太子妃了吗? 至于燃香…… 敷落解释道:“那信是我送给黛青哥哥的。” 她明明记得当时还再三嘱咐了不让沈玉川知道,却不想黛青因上次燃香,给墨珩上神通风报信,一早便被沈玉川罚去看守禁地。那信不仅没收到,反而被沈玉川给截胡了。 “敷落!你是回来想气死我吗!” 沈玉川的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他的声音冰冷而急,向来平和清冷的目光明显染了怒意。 往日敷落再怎么混蛋,也绝不敢犯上沈玉川,可今日就是有口气憋久了,不忤逆师尊一下,她自己都难受。 “仙君当日化身封熙公子,那夜将落儿抱进房里,可曾有过其他感情?” 后来封熙的身份挑明了,那之前发生的一切,无论如何对她好,都有合理解释。可敷落却还想要一个答案,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一般,跪在沈玉川面前,满脸期待昂着头问。 “没有。” “那……简直太好了。” 敷落冷笑一声,卸了些力斜在地上,“东篱国太子有灏紫之息,不日他登皇位,落儿为后,共享人间富贵,岂不美哉?” “那太子杀妻留子,生性多疑,你!”他想说敷落知人知面不知心,却被敷落冷绝的妖眸怼了回来。 “你监视我?”敷落全然不听他在说什么,恼怒相视,只知道她这一年的行踪,沈玉川都了如指掌。 “我现在就去嫁给他!” “你敢!”沈玉川握着桌角的手,骨骼微微作响。 “为何不敢?” 语罢,在沈玉川的诧异中,敷落血红色的妖眸一亮,一挥手将明亮的仙宫染上喜色。 顷刻间仙宫内到处赤色的帷帐、被褥、烛台、喜贴…… “玉川仙君,你看看这一切,落儿不美吗?” “敷!落!”沈玉川气的有些发颤。 看着这孽障生龙活虎,突然间青丝高冠,红装裹身,盖不住的妖气在体内冲撞,沈玉川冷眸神暗,猛的侧过头咳嗽,失色的唇被憋的绛紫,却如何也停不下来。 按着胸口向地上滑去,摔下的那一刻他只觉天地晕旋,胸口大幅起伏,原本好看的面容也变得狰狞不堪。 “师尊!” 一伸手才知,现在的沈玉川身子极软,似一摊打湿了的棉花一般,可以被她捞起,却不能离开一点支撑。敷落心跳的厉害,尽管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她还是怕哪里惹他不适。 “呃嗬嗬……” “咳咳……呃……咳咳呃……” 突然的体位变化,让他难受出声。单薄的胸口呼吸稍促,脸色急转而下的差。眼前的敷落开始模糊,一阵光来,沈玉川登时昏了过去。 用些力气揉按他胸口的大穴…… 敷落想起璇姬的话,留着泪赶紧照做。 敷落之前跟璇姬去见过医谷的药人,也是心症,璇姬说这病可大可小,刚开始也只是偶尔喘息困难,可后来药人瘫在床上,每日稍不留意便有性命之忧。 最后因太过麻烦,便被璇姬弃了。 “师尊不要用力,放松下来呼吸,就不会难受了,很快就舒服了……” 敷落愤恨的给了自己一耳光,担心沈玉川闭过气去,她不敢让他躺下。昏厥的身体软如烂泥,敷落没有璇姬的医术,也不懂行针散气,只能靠一腔热血,慎之又慎的单手运灵,向他胸口输去。 许久不见他恢复意识,无奈她只能慢慢撤下灵力,对准沈玉川的冷唇,笨拙的吻了上去。 慢慢吐出自己的妖丹,那是她与生俱来的灵力,不待她舍不得,突然被更强劲的法力击回。在敷落一脸惊色中,泛着紫光的妖丹像是被嫌弃一般,又被丢回体内。 不知何时沈玉川已经缓过来,只是浑身麻木,不宜移动。他一手压着胸口,坐在原地虚弱不堪,一手堪堪握住她的手腕,执拗的不肯放手。 “好些了吗?” 看着眼前这可恨的小兔崽子,泪流的这么凶,沈玉川才意识到自己真昏过去了,缓了半天,忍着眩晕摇了摇头。 夜更深,屋外隐隐有两个身影在窥探屋内的情况,发出极小的声音。 “你家仙君这么骗她真的好吗?” “少主郁结于心,小妖姬如今也该明白的。” 沈玉川病危的消息是司药放出去的,虽说主谋不是他,但惹恼了那小夜貘,他也没好果子吃。当下他与仙子乔阕在此候着,一是担心仙君身子,二是怕小夜貘狸再逃走。 第80章 十尾龙蝎 被强硬困在云起宫,敷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再见十尾龙蝎。 起因是她讽刺内涵沈墨珩在人间乱搞,还都不给名分。趁着沈玉川昏迷不醒,高高在上的墨珩上神忍无可忍,一气之下将敷落打进了云起宫戒备最森严的九幽禁地。 “其实所闻非所见,你误会墨珩上神了。” 乔阕奉命来禁地为敷落祛身上戾气时,破天荒的为沈墨珩说好话。 敷落极不屑,满眼愤恨:“乔阙姐姐怎么也向着他,莫不是因他近日要将你提成夫人?” “呦呦呦,瞧我们小妖姬这酸溜溜的小脑袋。” 乔阕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不顾她一脸别扭,笑道:“我自然配不上墨珩上神,做个侧夫人也全是为了少主。” “他有什么好的,哼!” 敷落被限制自由,自然不好受,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彼时她还不能明白乔阕的意思,只当她真心喜欢的是师尊,嫁给沈墨珩只是得不到的退而求其次。 直到乔阕走后,昏暗的禁地又恢复了寂静,敷落没有期待,正准备打坐练功,突然被一个闷隆隆的声音叫醒: “……小落落!吾的小落落……” 像是含着一口陈年老痰在讲话,听的敷落浑身起鸡皮疙瘩。 敷落警觉的坐直了身体,却寻不到说话者的影子,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往墙角缩了缩。随着一阵很嚣张的笑声,敷落刚缩靠的那块大石头,被妖力催动着,向一旁滚去。 原来那石头后还关押着其他妖兽! “你是谁?!” 敷落顺着石头后面的小洞,迅速爬了过去。 至光处,一道道滚烫的岩浆汇成赤河,冒着烈焰。环顾四周,石壁上刻满了镇压恶灵的无生诀,东南西北四角具蹲着一尊麒麟像,炯炯有神的目释放出神光,在空中绘出一副金网,将这里牢牢锁住。敷落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墙之隔,幽静的禁地变成了,比冥界三十三重地狱,还可怕的地方。 “你来了……小落落……” 伴随那口陈年老痰,还有一阵更加刺耳的铁链摩擦石头的声音。 她跳到火海之中的一小块天河石上,能感觉到十足的妖气,离她很近。为了搞清楚对面是谁,敷落右手聚灵,向前方伸手感应。穿过一道道结界,在烬天鬼火的牢笼里,竟然有一群龙蝎被铁锁五花大绑。 一直与她对话的正是擎沧氏,被沈玉川断了脊骨的十尾龙蝎。 “怎么了小落落,你不记得吾了吗?” 敷落正歪着脑瓜思索要做什么,突然被十尾龙蝎亲切的点名。 不满的呛了他一声:“怎么,你这个阶下囚还认得我?” “小落落,按辈分我可还是你的亲戚呢!”十尾龙蝎晃动铁链,将龙爪向牢笼外伸去,没有跟小毛孩子计较,反不怀好意的问:“你是七百多年前生的对吧?” “恩,不错。” 敷落随手玩起腰间的宫铃,任它释出微弱的光芒,帮她驱散洞里的燥热。对于十尾龙蝎说的话,她既没有太好奇,也没有太在意。虽然十尾龙蝎在冥界地位很高,但在沈玉川眼皮子底下,估摸她翻了天,能逃到走的可能也不大。 既然走不了,那她为何还要做一些惹沈玉川不快的事呢。 “吾的小落落,你不知道那该死的沈玉川,多么可恨!和他那丧心病狂的哥哥围剿妖族就算了,还趁乱偷走了十几颗蛋宝!万幸你活了下来,小落落,看在我们亲戚一场,你可得想想办法救救吾!” 十尾龙蝎握了握爪心,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露出狡黠的目光。 这一番话说的有模有样,敷落不是没想过搞清楚身世,不过倒不至于被三言两语就给策反了。 敷落指着十尾龙蝎讽刺道:“老蝎子你在这儿跟我讲开玩笑呢!我乃天界玉川仙君唯一的徒弟。放了你回去和那狍天将军团聚,反过来一起对抗我师尊?你真当我是三岁娃娃啊!” “小落落,此言差矣,咱们同受冥王庇护,怎能因为沈玉川那个贼人,见外呢。你助吾离开,吾保你在冥界有百妖莫及的地位。” 十尾龙蝎见一计不成,灵咣的眼球在眼里转了转。 “还有呢?” 敷落嘴上叼着一根清秀的鸾草,双手抱怀,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墙壁上,悠闲地跟个好看的小痞子一样。 妖龙王觉得有戏,赶忙又承诺道:“沈玉川当年断了你的魔尾,吾也可助你重新修炼。” “还有呢?” 小痞子到底了,敷落不紧不慢的撇了十尾龙蝎一眼,仿佛在憋一个大招。 “小祖宗,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十尾龙蝎被身后一堆,更加渴望自由的部下们,吵嚷的心烦意乱,已经忘了自己是在不断妥协了。 “地位和修炼都是虚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反悔,我现在就想用你几十片护心龙鳞,做套铠甲。不知……” 敷落还没说完,十尾龙蝎便吼了出来,“你当吾条鲤鱼吗,麟说扒就扒!不行,就一片!” 十尾龙蝎狠狠的咬着牙,这简直就是送命! 一股很大的泔水味扑来,敷落难受的捏起鼻子,在快惹怒十尾龙蝎之前,赶紧说了声“成交!” 不多时,自觉已上当的十尾龙蝎,还是将自己胸口那一小块护心龙鳞拔下,扔给敷落。 随着一声凄惨的怒吼,擎沧氏眼球充血,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当着这小夜貘狸的面,将沈玉川碎尸万段! “……小、小落落……这下你满意了吧,快……” “等着!” 十尾龙蝎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趴在地上装的一脸虚弱,却见敷落一个旋转踢将脚下的天河石踹向牢笼,还未及阻止,牢笼被撞击发出一阵锁链晃动的响声。 “小落落你这是何意!” 十尾龙蝎气的简直要窜起来! “让你等着,叫什么叫!” 倒不是她有多恨十尾龙蝎,敷落好心解释道:“我这可是帮你,把看守禁地的黛青哥哥引过来,你不就自由了?” “他能破结界。” 在擎沧氏满脸不信中,敷落又补了句话。 敷落说着笑了笑,把黛青引过来十尾龙蝎能不能自由,她不知道。不过黛青若来了,她趁机告发,再奉上护心龙鳞,说不定沈玉川心情好了,就能放她一马。 得了十尾龙蝎赞同,敷落唤出金砖,变着法的腾空砸牢笼。 被神威冲撞,擎沧氏和部下简直生不如死,却迟迟等不到黛青的出现。 “大王,那是不是你的内丹!” 眼尖的部下看到敷落腰间的宫铃,抓着擎沧氏的尾巴,也险些被甩出去。 “嗯?!” 龙蝎们正一筹莫展之时,擎沧氏也注意到敷落腰间的宫铃!计上心头,猛的抓起手边的部下,发狠的往囚笼外丢去!尽管部下一出去便被结界打散魂魄,但还是直直撞到了敷落的小腿。 稍一分心,敷落一脚踩空“砰”的一声,栽进了冒着热泡的岩浆中! 眼前的光消去,敷落后事不知,直接昏了过去。 宫铃碎了?! 敷落脑海里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画面,不知怎的,她竟然出现在了七百多年前,十尾龙蝎擎沧氏奉冥王之命直捣天界半牙宫,卷走了仙器虞翎瓶时的场景。 就在擎沧氏一掌拍碎南天门之际,沈玉川及时赶到,满地浮尸尽收眼底,沈玉川挥动仙力将十尾龙蝎陷进泥潭,召凌端剑一举刺破了他的内丹。 轻而易举的将内丹收入囊中,令敷落大惊的是,转头师尊竟然将收集的妖丹全部塞进了她的宫铃中。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带着如此多的亡灵,过了这么久…… 第81章 弄巧成拙 海棠花君诞辰日,天际彩霞无限,仙家纷纷踏来祝贺。 看着天帝怀里正睡的香甜的小公主,额上一点赤色海棠花印,还有蜷缩在襁褓中细软的八羽银翅,沈玉川觉得是沈墨珩多虑了。虽说灵坛近日刚探出魔尊之息,小公主便生了,但并不能说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天降祥瑞,此女日后定有大为。 不过这都与他无关,沈玉川只说身子不适,便提早跟沈墨珩请离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必。” 美酒佳酿还未入口,沈墨珩便要起身。一同来的,自然要一同回去。况且从今早他就看出玉川平日苍白的脸上晕着不正常的潮红,问过乔阕才知,沈玉川昨夜昏迷,清早烧才退。 “那我让司药过去给你看看。” “王兄最近掌凡尘事辛苦了,我的事不必大惊小怪。” 看沈玉川这冷冰冰的态度,沈墨珩突然窝火的厉害,再次搬出法宝:“父王和娘亲死时,我已成年,照顾你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你却……唉……” “好了王兄……” 沈玉川根本没见过沈墨珩的父母,说了他也没感觉。 关怀的话总也说不够,便是说了这人也不会听。正当沈墨珩要妥协之时,突然天地一颤,一声巨响随之而来。 沈玉川探天地之变最是灵敏,剑眉一蹙,便心知不妙。 “你别着急,我随你去。” 话还没说完,那人便已向巨响处飞去,不见踪影,沈墨珩掐指算出缘由,无奈只能先留下向天帝禀明禁地失守之事,再做打算。 初秋的晴天,小风吹着,最是困乏。 敷落从梦中醒来,已躺在一张极其奢侈的虎皮上。 “小落落,吾没诓你,来到吾这龙蝎宫,咱们共享富贵哈哈哈……” “这、这是离开禁地了?” 敷落下意识的来回摸,却真的不见宫铃了。 擎沧氏巨大的脑袋蹭向敷落,露出尖锐的爪子,他当然知道她什么鬼心思,故意冷笑着在她身边吹了口气,亮出他的宝贝内丹。 “你别怕,有吾护着你,你那便宜师尊不敢过来!” 说罢便让部下好好“伺候”她,放肆大笑着离开了。 敷落躺在虎皮榻上,久久不能回神,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和擎沧氏怎么就破了禁地的结界…… 上界,九幽禁地。 看着这满地狼藉和跪着请罪的黛青,沈玉川气的简直要吐血。敷落是妖不错,但自破壳便悉心养在天界,朝夕相处相处竟还是抵不过生来的妖性,这实在让他失望。 到底是任由天帝降罪,看她自行造化,流落异界?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带回来严加看守? 沈玉川脸色非常难看,无论哪个,都会让他难受的不行。 “岐氓,本君若从天门去冥界,天帝是否可知?” 冷不丁被仙君突然点名,司药仙官一颤。往返一趟冥界,必然会添伤病,他可不敢违抗墨珩上神,拿玉川仙君的身体开玩笑,司药连忙阻止:“且不可,神仙入冥界都是必要有天帝法旨的,不可不可。” “那诛妖台呢?” “虽……不诛仙,但恶灵聚集,很难脱身。况且只有死了才通冥界,还有一口气的话,会坠落人间。” 司药真的也要跪下了,为了下界,脑子都不正常了…… 估量了几番自己如今的身子,沈玉川有些泄气。 “那就从魔域……岐氓,此事不必告诉王兄。” 那堵不住的泉眼常年累月形成了漩涡,虽说寒气重,却是通冥界的不二之选。 闻言司药猛的头胀,来不及说些什么阻止。看着仙君消失的身影,司药觉得他又要有麻烦了。 - 龙蝎宫被长明灯照的光亮,歌舞升平,一片欢乐。 与此同时,西南幽冥之处暗无天日,彼岸花满间戾气弥漫,唯一棵刚刚抽芽的柳树下,一只紫黑皮头顶一撮白毛的小夜貘,听到敷落的千里传音,唤她赶快奔烬天深海去。 途经一处从未来过的地方。 “擎沧氏!” “我们就是死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狱!” “啊!滚回来!” 那声声哀嚎越发凌厉,璇姬在途中飞了一半,稍不留意,便被数不尽的戾气,击落了下来。 海底深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处水波,吸收天地光华,清澈如镜。 镜中落着数不清的龙蝎,正在拼命的向外爬,个个眼里冒着红光,每只都是残肢带血,恐怖至极!璇姬吓的摔倒在地上,再不敢逗留,慌张向敷落所指的方向奔去。 宫门前的虾兵蟹将手持钢叉,璇姬生的娇瘦,自然不敢上前,于是便掐着声音,向四周张望。 她猜到敷落会来的很快,却没想到敷落是从宫门的牌匾上翻身跳下的,七尾隐去,茸毛退化,圆嘟嘟的身体化作人形,活脱脱变成了两颊梨涡的少女。随着白皙的玉足点地,黑色的披风帽滑落,露出万千青丝上高高的银冠。 “谁!?” 不出意料的惊动了虾兵蟹将的注意,敷落给璇姬比出一个“嘘”的手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不中用的虾兵蟹将随之晕了过去。 “怎么又是跟龙蝎有关,今天是没完了。” 璇姬气馁的抱怨一声,在敷落追问下,将刚才在轮回镜前的所见所闻说了个明白。 一大群死去的龙蝎? 难道跟天界禁地有关系? 敷落皱着眉头短暂的想了下,轻轻运灵向璇姬身上探去。灵糯的妖眸轻闭,好在璇姬碰巧路过,沾染些龙蝎亡魂的气息。 随着她妖眸的深入,她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摔入岩浆后,误打误撞释放了宫铃里擎沧氏的内丹。 内丹瞬间被十尾龙蝎吸入体内,将禁地的结界炸开。 …… 感应到自己被一口吞进嘴里,敷落整个妖都不好了。 “你看到什么了?” 璇姬见正打坐之妖,突然不住的犯恶心,赶忙好奇的凑上前去。 半天敷落才如梦初醒般,缓缓睁开眼睛,咽了口气:“怪不得你说那群龙蝎声讨着要擎沧氏偿命,除了重伤黛青哥哥,他还亲手把自己部下全部推进了火坑。” “擎沧氏?十尾龙蝎回来了?!” 意识到这里更不安全,璇姬立刻警觉起来。 “别慌。” 敷落随手变出破灭灯来,笑了笑:“你去将龙蝎的亡灵全部带回来,我在这里拖住擎沧氏。” 帮龙蝎们报仇,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出手,敷落在心里迅速计划着。 不过话音刚落,突然她们头顶被黑暗笼罩,出现巨大的吸力。 “快走!” 敷落施法推开璇姬,却没想到一个失手,破灭灯从手中滑落。 还不得她们庆幸没被摔碎,十尾龙蝎巨大的身体从天而降,一爪拍碎了她们的希望。 第82章 敷落的反击 完了!完蛋了…… 天知道沈玉川有多宝贝那东西! 敷落看着擎沧氏的大爪子发愣,越想越出神,整个妖似是被定住一般,无论璇姬怎么喊她摇她,仿佛置身幻觉中,没有任何反应。 “敷落你怎么了,醒醒啊!” 眼看着十尾龙蝎甩尾而来,璇姬连忙唤出长风剑,挡在敷落身前。 敷落睁圆了眼,依然无神的瞪着十尾龙蝎的大爪,像被抽干灵魂的木头。即便被十尾龙蝎嘲笑一番,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璇姬以为她魔怔了,将她往后拖。却没注意到妖龙王用水珠化作的烈刃直奔她们而来,紧要关头,被敷落一掌推开。 “冰回斩!” 天际的光瞬间凝聚化作利剑,冲进深海,向十尾龙蝎刺去。 没有产生波澜,便被擎沧氏一爪捏碎,看着小小的夜貘狸,他忍不住奚落了一番:“雕虫小技,沈玉川的徒弟也就这点能耐!” “你!”敷落不甘心的就要冲上去,突然被璇姬拖住,“敷落,我们快跑吧!” “想跑?!” 十尾龙蝎耳尖的堵住她俩的去路,莫大的胜利快感,让他忍不住多玩一会儿。 却没想到,敷落不跑反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我师尊之前给你算过一卦,说你离开禁地之日,便离死期也不远了,你还记得吗?!” 语出,不光十尾龙蝎一脸惊愕,璇姬也以为敷落疯了。 “是嘛!小!夜!貘!狸!” 擎沧氏黑龙身,咻的一下化成一道风,将璇姬撞到空中,速度之快,让用了分身术的敷落都措手不及。 不得已敷落只能化为原形逃窜,分身一一被妖术刺破,十尾龙蝎找准机会,毫无怜惜的给了敷落一爪子。 霎那间璇姬跪倒在地上,吓得喊不出声来! “束光敬启,令亡灵往复,出!” 敷落临危念动咒语,在一圈圈强烈蓝光的守护中,腾空飞起重新化成人形,双手熟练的结印,召唤出上千妖魔的亡灵。 “这是?!” “自作孽不可活!你就算现在跪下求我都不!行!了!” 敷落是钻穿了擎沧氏的爪子,妖血浓厚,一时间散的到处是味道。她刚刚分身去了趟轮回镜,以金砖为载体,跟亡灵结成契约,全部带了回来。 眼看着自己亲手害死的部下们,张牙舞爪的向自己扑来,十尾龙蝎似是受了些刺激,以至于爪子都不听使唤。 “不!你!你们!可恶的小落落!沈玉川,吾要你的命!” 敷落其实也没料到亡灵们怨气深重,一时间群起吵嚷令璇姬都受不了的捂住耳朵。十尾龙蝎一见不妙,赶忙张开大嘴,喷出毒水,却没想到亡灵根本不怕,反而全部顺着他的毒水,游进他的肚子里去。 看着上空擎沧氏痛苦的缩着尾巴,身体上下不断痉挛着,敷落才发现刚刚帮她抵御龙爪的蓝光光源,竟是师尊的凌端剑! 这是……终于认我当主人了吗? 凌端剑不断的在敷落周身回环,这上古神剑性子执拗,本不愿被敷落所用的,今日竟然主动跑到她的手上。 “啊!敷!落!沈玉川!都是你们害的!冥王主上,狍天将军,救吾救吾!” 容不得敷落再想下去,擎沧氏的肚子不断鼓胀,嘴中吐起白沫,发了疯的长尾向她甩来。 在要伤到敷落之前,被飞来的凌端剑斩断,妖血霎时间一齐炸开,十尾龙蝎痛的快要晕厥,无意识的拼命甩动断尾。 “吾杀了你!敷落!吾要杀了你!” “凌端剑!” 敷落抬手去唤醒凌端剑,果然刚刚还追也追不上的神剑,如今得到召唤,快速在敷落手心重塑。神剑的灵力极强,敷落想着师尊常用的剑式,笨拙的空翻到剑身上,被凌端剑带着闪现到空中。 眼看离擎沧氏越来越近了,敷落却迟迟无法让凌端剑分身,不得已只能在关键时刻借着凌端剑的力,向上一翻,一脚狠狠将剑踹向十尾龙蝎的腹中。 凌端剑似乎是感应到什么,在插入腹中那一刻唤出万剑,分往妖龙王的眼睛、额心、心脏、喉咙刺去。 随着擎沧氏一声高呵,肚皮炸开。凌端回手,敷落稳稳落地,漫天的闪着点光的亡灵也纷纷飘散开来。 这般……血腥味十足的美景? 敷落兴奋了一阵,才发现胸骨受伤了,单膝跪在地上久久起不来,她听到璇姬的呼唤声越来越远,却在晕晕乎乎中,隐隐看到凶巴巴的师尊一步步走来,仿佛在说: “落儿!你闹够了没有!” 第83章 心疼坏了 险些被十尾龙蝎打死的敷落次日醒来便又生龙活虎了,反倒是从上界匆忙赶来暗地护她的沈玉川身染寒疾病倒了。 喝了几副驱寒的药,却迟迟醒不来。 敷落心疼坏了,一个劲的追问璇姬是不是医术不高,急的焦头烂额,却只能跪在床榻边上候着。 “医书上说稳心疾,以灵血入药最好。” 璇姬这几日都在担心,暗杀十尾龙蝎的罪名,会不会被按在她和敷落身上。虽然这也是事实,但姐姐身为夜貘狸族长,不要被她连累才好。 “那灵血在哪里?我现在就去取。” 敷落有点饥不择食,煽动着长长的睫毛,一脸认真。 璇姬实在没个好心情,劳累的指了指昏睡的仙君,无奈叹气:“那,就你师尊,他的血是最灵。” 这不是废话嘛……拆东墙补西墙? 敷落眼见着希望变成了失望。 ……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璇姬推门进来,才发现敷落刚揉着眼睛醒来。 “龙骨入药书上记载的不多,我磨了些骨粉,和着白术、木香、癸沉、鱼甘草炼了这两瓶丹药,你若舍得,我拿一瓶出来,先找个重病之人试试药效。” 擎沧氏虽然死了,却并不是一点用没有,璇姬修行千年,也算半个医妖,两个时辰前便嘱咐敷落屠了龙身,好让她取走可药用的龙骨。 “好,你做便是了。”敷落虚虚回了一句:“大不了我一直守着他。” 到死也守着…… 她比谁都清楚,璇姬也算生死之交了,没什么不放心的。 见敷落这个身在心死的状态,璇姬有些哽咽了。她见过太多心疾的药人,前一天还好好的,睡下便再也没醒过。又一想起那时她还悄悄取了他不少血,她就更心虚难过了。不过,她心下笃定,其实如果不着急,让仙君多休息几日,也会慢慢恢复。 可……一看这敷落就是是个死心眼,但凡关于她师尊的事,一刻她都等不了。 璇姬不想再看这幅孝女图,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后来敷落便一直没睡,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真的等到沈玉川冰冷的手指动了一下。 刚有一点风吹草动,敷落就凑上前去。 “师尊,感觉好一点了吗?” 意识到这小兔崽子,哭的眼都肿了,沈玉川用小拇指反勾住了敷落的衣角,然后淡淡开口: “没事……” 璇姬走之前说,如果醒了先喂一些水,敷落没忘,赶忙照做。 喝完水沈玉川攒了些力气,低声说: “落儿你跟我回去,回云起宫。” 他没想到自从被狍天伤到腰后,一直没恢复,以至于现在站着坐着躺着久了,都是折磨。 “师尊……” 敷落见不得沈玉川病倒,不想在此时也忤逆他,但一听又回天界,瞬间面露难色。 企图转移话题:“师尊,这是缓解心痛的药,师尊不舒服的时候可以服一些。我……” “落儿,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事情。”沈玉川不听这药还好,一听顿时脸气的青白,呼吸也更急促了些,“你跟我回去!” 将药瓶一把丢在地上,看着她慌张的起身去捡,手臂上脖子上留下一道道淤青,沈玉川心头一酸。 “师尊,师尊落儿求你了,别让落儿再回天界了。” 敷落没有起身,反倒跪下,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哭的很伤心。 继而慢慢看着沈玉川,认真的讲道: “是落儿不争气,不配修炼成仙,落儿愿时时服侍师尊。可如今落儿在冥界还有一心愿未完成,真的不能随师尊回去,敷落……敷落望师尊成全。” 沈玉川明白了,却担心她遇到了什么恐怕无法解决的事情。 “你有事瞒我?” “落儿不愿师尊担心。” 敷落对那件事避而不谈,鬼使神差的,她打心眼认为,她的事见不得光,不能告诉他。 “你不说我更担心!咳咳!” 敷落突然被吓到,抬起灵糯的双眸,委屈的看向他。 末了,沈玉川稳了稳心神,张开手掌将敷落的药瓶收入,不再做他求。 “给你三日时间,到时雨神会接灵旨布雨,你去人界等着,求他带你回来!” 交代完这些,沈玉川生气的自己走了。 敷落也没料到,他就这样干净利落,独自回天界去了。 第84章 身世之谜 匆匆赶至云起宫领命的黛青,扛下了沈玉川近日所有的不愉快。 “给本君查落儿在冥界到底有什么事!” “是!”黛青的手下,他们都戴着铁面面罩,俱是非妖非仙之辈。 其实监视小妖君并非易事,夜貘狸一族生来耳听千里,眼观八方,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夜貘狸的应激。 更何况他们的少主还给了小妖姬保命的金砖,几乎没机会靠近…… 魔界艹劫崖深处的及缘台上有一棵碧绿古树,每一根树杈上都挂满了红色的细绸条,清风袭来,从远处看得飘飘然一片,美不胜收。 二妖飞驰在天际上空,她们问过吉山巫女了,没有办法推出敷落的身世。不过既然是冥界生的妖兽,可去及缘台找找灵录。 至此敷落那颗心愈加生出一番不一样的滋味,往日天地间她所爱之人唯有师尊,若是她还有其他亲人,又会怎样呢? 夜貘狸在冥界并非无名小族,为何只你生来无亲无故,能被仙君收为徒,你就不好奇吗…… 脑海中赫然浮现鳐陌麒和十尾龙蝎说话的样子,敷落不敢想下去,这不明不白的话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这个?” 璇姬走到树下,踮踮脚,竟很快就找到了跟自己有关的红绸条。伸出手指,笑着摘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璇姬,魔历275年令时生,母婴姬还医妖,姐紫姬大人。 尽管母亲也不怎么在身边,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璇姬还是很欣喜。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中,迟迟看敷落没有动静,便主动凑了过去。 “找到你的了吗?咦?这是……” 敷落手中确实拿着一小条红绸条,可定眼望去,却是写着: 沈玉川,魔历前8466年亥时生,兄墨珩上神。 璇姬不敢相信,随着老树的指引,跟敷落最为相关的竟是仙君沈玉川的灵录。 可是那敷落的呢? 璇姬飞向高处,明明都是魔族的小夜貘,她就不信了还能没有灵录不成。可二妖来来回回几趟,翻遍了每一块红绸条,都未有果。 此时二妖已累的气喘吁吁,坐在地上不再动弹。 “这些灵录是与冥界妖魔所有相关的族籍了吗?” 敷落有些气馁,失望的抬头正好对上新上的月亮,月光晃进她的眼里,生出不一样的色彩。 “也不用太着急,兴许还有别的树,吉山巫女也没说这里是全部的了。” 说着,璇姬被一阵微风吹乱了前发,好巧不巧一条红绸条就这样飘到了她的脸上,敷落随手摘下,无意一瞟,竟然惊的妖眸泛出冷冽的赤光。 “敷落,魔历577年子时生,姐风眠仙君。” 璇姬随着敷落的目光,缓缓念了出来。小小的脸上染上疑惑,怎么会突然蹦出来神仙姐姐呢? 这一刻灵录上写的是什么,仿佛又没那么重要了,敷落顿时觉得心头放松,为之前的莫名执着而感到释然。 她之前一直很怕自己的身世跟沈玉川难以启齿的关系,如今看来不过是她想多了。 一颗心已然安定下来,转眼便到了三日之期,敷落不想回云起宫,却也不敢再违抗。 与此同时天界,云起宫。 “少主放心,都安排好了,小妖姬没有怀疑,不日便会返回上界。” 彼时阳光正暖,沈玉川坐在庭中的一方青石上,看着前方若有所思,闻言,冷峻的面容上仍淡淡,只是摆手让黛青下去。他没料到十尾龙蝎会在敷落身世上做文章,幸好得到消息不算晚。 姐风眠仙君,如若此时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沈玉川病重多思,被微风吹的连连咳嗽起来,恍惚间又看到那一抹红色的身影,那一夜,她说她愿嫁他。 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 转眼到了约定回天庭的时间,雨神看着敷落,一时间为难起来:“小妖姬若要这位姑娘一同回去,怕是不合规矩吧。” “雨神哥哥,出了事有我师尊兜着,你若不同意,那我也不回了。” 敷落佯装不再回去,她一点不怕雨神不答应,相反,她倒觉得雨神平日太过听命沈玉川了,少了几分天界正神的威严。 “好吧。” 再三嘱咐小妖怪不能乱闯天宫,雨神冒着生命危险答应了。 与二妖运灵飞行,不一会儿便过了南天门,稳稳的停在一片雪白的云朵上。 雨神还未开口,突如其来的一阵巨响,让他立刻警觉的跳到云上,回头间,身后的二妖已经被金刚柱团团围了起来。 “放肆!云起宫的人你也敢动!” “吾乃天界守灵魁勒,妖物私闯天宫,杀!” 眼看金刚柱将二妖封印进去,雨神腾空飞起,伸手唤出清光剑,向魁勒的脑袋砍去。他本是上古时期设在南天门后的机关,无肉体无情感,自母神屺泛氏归于混沌后,便被遗忘在此久了,今日被妖气触动而发,根本不知云起宫是什么。 “啊!” 璇姬躲闪不及,被一锤子扫开,一阵风沙后敷落才发现四周的金刚柱越来越多,慢慢围成封闭的楼阁。 “不好,是锁妖塔!” 要快点出去!锁妖塔内的飓风-烈焰-巨浪-冰雨-雷电每一种法术,都足以杀死她们。 敷落反应极快,一手推出冰封咒,阻止锁妖塔封顶,一手将璇姬拉到自己身后。 “璇姬你用遁地术,找薄弱的地方钻出去!” “啊?那你怎么办?” 说话间锁妖塔四周竟放出几道凌厉的光,直直的向敷落刺来,是雷电!吓得璇姬赶紧化成夜貘兽,去找薄弱的土地刨洞。可没想到地面也正在被封印,气的她一时之间抱住了脑袋。 雷电再次劈向敷落! 持塔之仙要取她性命,她也顾不上什么天规天条了! “凌端剑!”敷落唤出上古神剑-凌端,顷刻间左手挥妖力,右手推神力,只听“嘭”的一声,将锁妖塔炸的粉碎。 见敷落这般轻松的了结了锁妖塔,璇姬一脸无语,早知道就不刨地了,现在她还卡在地下动不了呢!扭,几乎将力全卸给了她。 第85章 过来扶我一把 四海升平,天君所在的华音殿丝毫未被爆炸声影响,仍旧歌舞升平。而距华音殿不远的云起宫内,却是阴云密布。冷冷清清的云起宫门口,敷落挺直腰板的跪着,偶尔进出的仙婢见此情景,也是不足为奇,似是见多了。 没有沈玉川的吩咐,敷落是没胆量起来的,只是可怜她的凌端剑,陪着她在宫门丢人显眼。 与此同时,天际划过一道银光,璇姬没刹住,脸先着地。 随后郁闷的离去了…… 沈玉川回去的时候,特意走了云起宫的正门,却假装没看到敷落一样。 “师尊,师尊你回来了呀。” “……” 沈玉川被一位素雅端庄的仙女扶着手臂,两人看似极其亲密,只是本就不快的脚步,放的更慢了。 “师尊,落儿知错了,可以起来了吗?” “……” 敷落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落在沈玉川身上,因为向前去勾他的衣衫,后背泄气般软了下来。她倒不介意师尊身边的女仙,反而觉得以前侍候在他身边的多是些庸脂俗粉,今日这个……倒真有几分般配。 只是不知何时,敷落小小的妖心也会心酸一下。轻轻扣着自己的手背,她委屈的像个孩子。 “你的事办完了吗?” 沈玉川的声音没什么力气,本来被天君留下了在华音殿还要多休息一下,这边听到敷落又闯了祸,谁也拦不住,起身就要回来。 敷落认真的点点头。 她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这位气质静雅的仙女,突然被沈玉川清冷的目光对上,一时之间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这般僵持,反倒忽略了沈玉川的身体状态。 殊不知沈玉川现在正心慌的厉害,面无表情的低声跟仙女说了一句,遂请她离去。 仙女倒也听话,温润的脸庞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欠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她是……” “我不舒服,起来扶我一下。” 他没有听她继续问下去,更没有再罚她跪着。很少有见他主动说不舒服,敷落慌了,赶忙伸手去扶,和前些日不同,他身上的药气更重了些。 入夜,敷落颠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起身去了夜堂,趁着月色姣好,从仙袋里唤出新得手的妖书,开始修习魔尾。 …… 天地混沌之初,天魔两族乱战,死伤生灵无数。 魔尊来势汹汹,却在数月之后,突然自裁于天地之间。魔尊留下遗诏,冥界由魔将池寒山代掌,却不想不久后,寒山将军自请为魔尊守灵,将冥界权利禅让冥王与作上神后,不再问世。 三界平和,万物生长。 …… “冥花起落,镜影成形,令吾往梦中去。” 敷落妖息渐停,意识抽离,打坐的身体立刻软了下去。 许是天资聪颖,敷落修习什么都能手到擒来。自从掌握了魔尾上的秘术之后,她开始频频进入众生的梦境,择其良者而吞食。不过今日不同往日,无论她练什么秘术,都无法缓解身后七尾的幻痛。 “师尊,若不在乎,若非真意,我何以在此……” 拨开迷雾,敷落被女子悲切的声音,激的心痛尾更痛。 她躲在栖仪阁外难落影的地方,不知怎的竟到了沈玉川的梦里。她本好奇师尊梦中的自己是如何的,却在偷听了几番对话后,红着脸只想逃走。 是的,梦中的小夜貘狸心声表露无遗,甚至还一度不要命的将沈玉川压在床上。 小夜貘狸眼尾一抹赤红,妖艳凌厉:“落儿不曾将自己托付出去,师尊可曾有想过与我结为仙侣?” “你知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我平日教你书文礼仪,全然被你忘的一干二净!” 也难怪沈玉川这般气急败坏,敷落从狭小的门缝中,看到他正一手握着长剑,一手用力的按压着胸口,整个身体倚靠在玉桌前,气息不稳。这还不算完,也不知梦里的小夜貘狸是怎么回事,铁了心的要断了师徒关系。 碾碎宫铃,他日打上云霄,再见便是宿敌! 见她解开腰间的宫铃,沈玉川欲伸手阻拦,却被那抹红色倩影抢先一步。眼看着那泛着微弱凌光的宫铃,生生被他宠爱的徒儿用妖法毁掉,更激的他心火怒顶,冷汗直流,止不住的咳喘起来。 而在屋外,敷落见宫铃,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不就是十尾龙蝎的内丹混着一些亡灵嘛,之前落入岩浆,现在估计早就连渣都不剩了。 敷落狠狠的咬着牙齿,只想替师尊给那梦中的狂徒来上一剑。想她平日里虽吊儿郎当,可对沈玉川还是没有非分之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明明不是她说的,难道后果要她来承担? 苍天可见,借她十条命,她也不敢有歪心思…… 敷落愤愤不安,却不敢冲进去,不知打断梦境,会有什么后果。 一时失神,错过了两人的对话,突然房门“嘭”的一声被踹开,敷落来不及躲开,直接和这怒气冲冲的小夜貘狸撞了个满怀,随着一声尖叫,二妖神形相融。 …… 第86章 下凡历劫前奏 现实中的栖仪阁内,沈墨珩守在床榻边上,边数落着司药,边急的团团转。 “如何?为何突然发作的这般厉害?” 眼看着沈玉川脸色青白,气息越来越弱,虽司药再三保证无性命之忧,沈墨珩还是不敢离开一丝一毫。心下一直埋怨自己为何不多注意下他,若非乔阕来报,岂不酿成大错。这般思虑,原本高高在上的墨珩上神,变得整个人都紧张兮兮。 “小仙已让宫侍去熬祛寒的汤药,请上神稍安勿躁。” 司药诊过了沈玉川的脉搏,轻轻放下,倒是没有什么反常。虽说脉搏不如寻常神仙强劲,但应龙本就脉弱易损,若非这千年来仙丹灵药护着,只会更差。 “玉川现在昏睡着都冷汗不止,可否先想办法让他醒来?只祛寒的汤药就可以吗?” 沈墨珩自从历九劫,修炼成神体以来,能让他焦急不安的事,如今只剩下他的弟弟了。司药作为行医的小仙官被天界战神,盯的毛骨悚然。若玉川仙君有个三长两短,司药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好过被丢进诛妖台。 可是再病急也不能乱投医啊…… 他连连跪下,弱声开口: “心脉上的病,多半是要靠养,不可劳累。玉川仙君无事,休息好了自然会醒。若是上神还是担心,可让乔阕过来守着,避免梦魇时伤到身体。” “罢了,让乔阕把汤药端来就是,本尊在这里守着他。” 沈墨珩小心的擦拭着那人额头的虚汗,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与此同时,梦中的天色大变,风雨倾来,树木连根拔起。沈玉川步伐虚浮的将自己从屋里摔了出来,紧紧抱住躺在地上痛的打滚的妖徒。 “师尊!救救我……呃……” 怎会如此? 沈玉川是听到她的痛呼声跑出来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封印的魔尾,竟有搅动天地的本事。好在魔尾刚解封不久,还未完全修成,沈玉川看准时机,运灵向敷落七尾施去。 却不成想,敷落根本受不住此番疼痛,被进化术一刺激,七尾在沈玉川怀里躁动不安的甩动,一下下狠狠的撞向他的心脉。 沈玉川身体一颤,受不住似的,突然向前呕出心血来。 手掌中的灵气却没有中断…… 雨势越来越大,遮盖着敷落的惨叫声,挣扎了许久,慢慢清醒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沈玉川的怀里,没有一丝温度的身体还在保护着她,可是看着颓废的七尾,敷落突然又激动起来。 “师尊不要……落儿的尾巴会好好听话……师尊不要伤它……” “落儿听话,很快就不痛了。” “不要!放开我走开走开……冰回斩!” 握紧透着青筋的拳头,尽管落魄,体内魔气乱冲,敷落还是用尽力气去挣扎,她的妖眸瞬间血红了起来。天地间的雷电迅速聚集在一起,她不想伤害谁,更不想七尾再次被无辜封印! 额上一抹紫黑的印记越发明显,她竟想也不想将聚集的雷电之力,施向沈玉川,直指心口。 她终是出手了,沈玉川气的喘不过气来,急忙撤下进化之灵,挥手将敷落三脚猫的灵力化去。 大雨中敷落害怕的看着流血不止的七尾,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发了狠的从沈玉川怀里钻出,连滚带爬的流下一道长长的血迹,在确定与沈玉川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原本恐惧的妖眸再也撑不住似的,慢慢合上了。 “玉川?” 后半夜沈玉川在他眼皮子底下突然咳血不止,沈墨珩一刻不敢放松,将人小心的扶进怀里,却听到连醒来的力气都没有的弟弟,还声声喊着敷落的名字。 司药上前,情况虽险,却还有回转之地。 一副银针下去,沈玉川终于从梦魇中醒来,眨巴着一双看似温润的美眸,轻轻唤了声王兄。 “你还知我是何人?玉川。” 沈墨珩见人在叫他,仅仅是欣喜了一瞬间,便更加生气。好在一旁的司药打着圆场,恭敬的说道:“玉川仙君当下还需修养,不宜耗费力气,上神尽管宽心。” 闻言,沈玉川的手指,轻轻在王兄手心里扣了扣。眼前明明灭灭看不真切,他只记得梦中敷落魔尾被释放,为了保护魔尾,她竟对他出手。 沈玉川久久胸闷,头也昏胀起来。可敷落最后那个可怕警觉的眼神,当真是让他心寒而无措。 “玉川?” “明日还有宁池朝会,王兄回去吧。我无碍,只是有些累了。” 沈玉川撇开那人投来关切的目光,满脑子还是敷落的事。 “你也知道还有宁池朝会,人间如今妖魔动荡,正是……你可知天帝有意让你去……” 沈墨珩本无意在这个关头提这件事,却也摸不清天帝的旨意。他作为代管人界之神,掌三川五岳星河之力,虽已查明人间异动在何处,却不被授旨去缉拿妖魔。眼睁睁的看着人间生灵涂炭,却更痛苦下界保人皇的活儿,要落在自己体弱弟弟的身上。 “我知晓了……愿听王兄差遣。” 沈玉川知道天帝的意思,不想让王兄为难,便一口先答应下来。 “沈玉川!”沈墨珩瞬间被气了个半死,想怒不敢怒:“你竟这样曲解我的意思,你不养好身子哪儿也去不了!” “王兄……我无碍。” 他的声音很疲倦,却意料外之外精神还算不错。 “无碍无碍!死了才有碍吗!” 看弟弟闭上眼睛,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沈墨珩也不想再惊扰他,低声嘱咐了司药仙官几句,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见人都退下,司药眼疾手快的扶那摇晃着要倒的仙君起身,只是动了动手臂,便再无力气。 沈玉川失落的垂下眼睑,缓缓开口。 “吩咐下去,这里……除,王兄外……非本君令不得进。” 他有些累了,精神不复刚刚哥哥在的时候,眼睛睁睁合合抵抗倦意。岐氓知晓他的意思,连忙应是。本不想他再耗费心力,却又听他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现在……让乔阕去找,敷落,现在就去找!但,不许提本君咳咳……问也不许提!” “好,好,放心交给我了。” 岐氓有些意外,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仙君此时的状态,说话间都能昏睡过去,怕是近期都下不了床榻了。 第87章 召唤术 敷落的天心阁内极其朴素,少有瓶瓶罐罐之物,沈玉川说过,真不知她是随性还是懒。 “是,主人……” 浑身上下尽是水流的青色水灵兽半蹲下身,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敷落跳上后背的时候,还是受不住力似的,连敷落一起齐齐摔倒。 “背都背不动,还怎么带我走,真没用!” 敷落被摔的毫无脾气,她的腿被沈玉川在梦中封印了,但指望幻化的水灵兽能带她走,真的很异想天开。 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它弱弱的一声“主人”中,挥手将乖巧的水灵兽唤灭。这已经是她贼心不死的操控魔尾幻出的第十三只灵兽了,从只有形而无灵,到有形有灵没有声,最后将将像个活物,她真的太难了。 从前她在冥界见其他夜貘狸能一伸尾,而得千军万马,她羡慕的不得了。甚至有的夜貘狸能给所幻化的灵兽注入情感,成为自己想要的妖侣。 而如今到她这里,怎么全都是半成品…… 不管了,再来最后一次!不然留在这里等着沈玉川来封印她的魔尾吗! 敷落靠在墙边调息,闭上双眸将全身的气集中在自己的七尾之上,随着心中默念密咒,额头间那朵紫黑的印记更加明显,她在冥界无父无母,更没有来指导过她,凡事全靠自己摸索,这般孤注一掷将七尾催动,胸膛的妖心被激的猛烈跳动,她开始有些害怕,却不敢轻易停止,毕竟走火入魔可不是小事。 慢慢的忍过一阵剧痛,敷落竟觉得自己身体轻巧起来,并不知晓自己所为是对是错,她不怕死的尝试去用手边的半盏茶水去结印,可几乎是一瞬间,她突然恶心的反胃起来,扛不住的一怔,鲜血从口中喷出。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七尾一颤,巨大的冲击被光芒包围,敷落愣住了。 “主人。” “你是……血灵兽?” 看着跪在眼前的憨憨,敷落觉得这魁梧的家伙,可能是没带脑子来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的嫌弃写在了脸上,她是绝不会让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来背她! 得了沈玉川的吩咐,岐氓和乔阕赶到天心阁的时候,歪倒在地上的敷落已经不醒人事了。 看到围在她身边是一群血红色的灵兽,岐氓吓的差点没叫出来,好在乔阕跟在仙君身边久了,反应极快的将那为首,正在吸食敷落体内骨血的血灵兽,一掌打散。 “得快些请仙君将她的魔尾封印才好!” 岐氓说话间,敷落已经被乔阕抱到了怀里。不过,她并不赞同司药的话。她知道七尾是敷落的宝贝,敷落不会善罢甘休的。 - 闹脾气的日子,过的飞快。 乔阕端着一碗鸡丝粥,站在门口天心阁门外。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提的馊主意。现在好了,敷落绝食,仙君忙的也见不到几次。这跟煽风点火有什么区别? 正一筹莫展之际,身后有谁迈着步子,缓缓而来。 乔阕屈身行礼:“少主。” 沈玉川今日身着玄色朝服,俊朗的面容上满是威严,看来是直接从天帝那边,下了早朝,就赶过来的。 一别数日,见少主病色褪去,不待乔阕意外,便听屋内叮铃桄榔,二位又争吵起来。 “放开我!不要抓着我!不要……” 与其说争吵,不如说是敷落单方面的尖叫。 那声音凄惨决绝,不像是魔尾被封,倒像是原本要过门的新娘子,被人偷偷抬到小树林,好不容易跑回家,亲眼看到夫家被一把火着了一般。 这一个时辰过去,沈玉川的手腕被床上恶狠狠的小兽,咬的有些麻木,面无表情的收了内力,用力一甩,将汗流浃背的妖徒扔在一边。 便听那嘶吼声里还掺合了些呜咽: “……嗬嗬……昊清显圣玉川仙君……你以后再也不是我师尊了!” 敷落蜷缩在墙角,白嫩的小手死死的抓着被子,双眸满是红丝,累的直喘气。 她以为他将魔尾封印了,可还来不及反抗,便又被沈玉川周身冰冷的气息给吓住。敷落看似长着一口獠牙,其实见沈玉川不恼不怒的沉默,她心里最发毛。 “我没有在跟你商量,马上收拾东西,好好在这里等槿鲤园的仙子来接你。” 若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他就不是她师尊了! 沈玉川沉着脸向门外走去,狠狠将门砸上,因着人界朝庭腐败、百姓怨声载道,天帝已经下旨,不日他为辅佐明君匡扶天下,就要转世下凡,在此关头,魔尾断也不是,不断也不是。 于是,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他听从了风眠仙君的建议,只是用内力压制了七尾的魔性,顺便也听从了风眠仙君的建议,将小兔崽子寄养到槿鲤园。 跪候沈玉川离开,门外的乔阕赶紧叫司药仙官出来。一直鬼鬼祟祟隐身在树后的岐氓,深深的吸了口气,在乔阕的再三肯定下,才不情不愿的叩门向房里走去。 “你来做什么!出去!出去!” 敷落一见司药,便气的将床上的细软,砸了下去。声音里还有刚刚挣扎太长时间的沙哑,眼角含着泪,若不看那要活吞你的尖牙,当真也是美的让人怜爱。 “乔阕说仙君不肯服药,怕是只有你还能劝一劝……” 还好司药早有准备,及时躲了攻击。心下佩服,乔阕可真是料事如神,他此时若不来,以小夜貘狸的性子,估计还要跑去玉川仙君那里闹一闹。 “送什么药,我看他好的很!” 敷落咬牙切齿,看谁都不顺眼。 第88章 药要喝完 司药是一刻前被乔阕叫来的,也不知她从哪里知道了,他私自给玉川仙君开固魂丹的消息,恩威并施之下,只好冒着被打的风险,答应帮她给敷落下套。 “仙君哪里是好啊,不过是被固魂丹吊着命,我今日就是特来求你一事,将散毒的药送过去,求仙君喝下。不然日子长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司药试探着走近敷落,声情并茂的解释着。 \\\"固魂丹?岐氓,你好大的胆子!\\\" 你拿有毒性的止痛药给他,就不怕被沈墨珩那个老家伙知道了,扒你的皮嘛。敷落给了司药一对白眼,继续抱着自己的被子,闷闷不乐。 \\\"量小无碍,适当服用有暂缓心症发作的作用,但不治根本,时间长了,影响食欲,加重胃腹的负担,还可能……\\\" “够了!”闻言敷落眉头一簇,十分不满:“平日是你负责他的身体,要求也是你求啊,与我何干。” “敷落,玉川仙君这心疾发作起来,想必你也是见过。” 司药将熬好的特浓祛寒汤,充当散毒药,递到敷落面前,那苦味道直接就将她眼泪激了出来。见她连连作呕,连忙继续道:“他这身体只能顺着,半分受气不得,不然,唉……” 说着司药装作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好像刚刚还盛气凌人的玉川仙君,马上就要无药可救仙逝了一般。 “师尊不喝,你禀告墨珩上神不就得了,他可有的是办法。” 敷落扭过脸去,虽然心下也有点担心,却还是将这事推了出去。毕竟她现在还在绝食,她可拉不下脸。 “况且师尊若想见我,也不会要把我丢到槿鲤园去,摆明了……” 听敷落这么一说,仿佛正中司药下怀,赶忙打断道:“这就更不得了了,风眠仙君是天界出了名的好脾气,你师尊定是觉得自己身子不行了,想给你找个好归宿,你看……” \\\"啊?怎么可能?他……\\\" \\\"脉象虚浮无力,怕是会不大好。\\\"司药一本正经。 \\\"那!那我该怎么办?\\\"敷落从床上跳起,因为担心沈玉川的身体,连最想问的风眠仙君的事,都忽略了。 “你将这药送去,就说是祛寒汤,别让仙君发现哪里不对,然后跟他承认错误,事事顺着他。” 司药如乔阕先前计划的一般说着,他是越来越服了这仙子,见敷落有点着急,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乔阕早就打点好了,来接你去槿鲤园的仙子被撵走了,一时三刻你哪儿也去不了。” “那我可以留在师尊身边,不去槿鲤园了?” “额……”乔阕还没那么大本事,司药无奈道:“你可以顺便求你师尊,让他晚几天将你送走,这毒能解一天是一天嘛。” - 殿内的琉璃玉塌上,沈玉川换了身更舒适的衣衫,正手捧一碗汤药,皱着眉头不知从何饮起。 敷落候在屏风边上,有意无意的挑弄着香炉,偶尔小心的往这神身上瞟一眼,又赶紧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她想一直陪在沈玉川身边,更想提醒他,天帝那个老不死的神头子不安好心。若非看不惯厌辞宗权利太大,那天界数不过来的神仙神兽,偏何让师尊这个,连妖看了都直夸身子骨不好的去下界! 还有那墨珩上神也真是的!自己掌管人间气数不利,还要让病歪歪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不喝完没事吗?” 敷落见他将没有饮尽的药碗放到一旁,蹭的一下站起,赶忙贴过来,杵在他身边。 扫了眼身边这跟狗腿子似的,赶也赶不走的小夜貘狸,沈玉川再无心看书卷。他近日刚卜了一卦,此次下凡是有封侯拜相的运道,本想着先寻些人间的兵法和政案,来读一下解闷,却又被这妖徒搅和了。 半碗汤药下去,本来见好的脸色又沉下来。 “槿鲤园的仙侍还没来接你?” 敷落没想到,沈玉川一开口就把她给问住了。 “是啊,那什么风眠仙君也太不靠谱了!” 敷落假装什么也不清楚,黑溜溜的眼睛在眼眶中打转,顺着他的话又说:“简直不把师尊放在眼里,看她这样能真心待落儿好嘛。” “你认得她?” 沈玉川没想到敷落会这么说,毕竟按他之前的安排,敷落应当认定了风眠仙君是她唯一的姐姐。有这点血脉牵连,不愁敷落不老实待着。可……怎么就跟他想的不一样呢。 “啊……见过。” 敷落乖巧的点点头,天界仙子倒贴云起宫的不少,最不济也来云起宫敬过酒,指不定就是哪一位。 可不就见过…… “你不喜欢去她的槿鲤园?” 沈玉川能这么商量着问,并不代表他不是独断专行的神。乔阕说过,他们师徒一个赛一个的坏脾气。能这么闲情逸致的看着敷落,只可能是因为这几日服了司药的固魂丹,身子轻快也愿意多看她两眼。 要事事顺从师尊,哄他心情舒畅……敷落别看平时没心没肺的,但在沈玉川病头,却真能把司药的嘱托放在心上,小鸡啄米似点了点头,又是捏肩又是捶腿。 “我生在云起宫,换了床睡不着,师尊别把我丢下好不好?” 那双灵糯的妖眸含泪,当真是可怜死了。 “他们都说风眠仙君是要成为落儿的师母了,师尊听她的话,以后说不定也会把落儿赶走……” 敷落说着,自己竟也信以为真,鼻头一酸,泪无声的流下。 “你该有自己的是非判断,不要听旁人胡说。” 沈玉川怕敷落会受委屈,却又觉得没人敢给她委屈。若风眠这样温柔至极的,还照顾不了她,那就真没谁了……沈玉川气就气在,不知哪位不怀好意的散播这样的话,还正好被敷落听取了。 “师尊这就要护上她了,那师尊走后,落儿岂不是要被害得骨头也不剩?” 敷落企图再把被逼下诛妖台这件事提上来,见沈玉川眉头一皱,她心下窃喜,尽可能的表现出多么讨厌风眠仙君,这样才有一丝可能让沈玉川心软,能放口让她一起下界就更好了。 这小兔崽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见不久前还张牙舞爪的小夜貘狸,如今这般温顺委屈,沈玉川心底也开始有些发毛,她怎么会认识风眠的?难道她早就知道了?还是有谁跟她说了什么……沈玉川面上不慌不乱,实则心里更为当初诛妖台的事耿耿于怀。 但下凡的期限近在眼前,沈玉川要安排的事还很多,已无暇再谋他法。于是也不再管小夜貘狸怎么想,还是孤注一掷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尖,淡淡开口:“好了,你若怕她对你不好,便晚点再去。” “多晚?”敷落得逞的问。 沈玉川想了想:“三日后,我亲自送你去槿鲤园,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惹你。” 第89章 占卜 屋外起风了,一直候在门口的乔阕不知是被谁念叨着,突然打了个喷嚏。眼见这二位相处还算愉快,她也放心下来,随手掐了个分身,自己向槿鲤园飞去。 “给风眠姐姐添麻烦了,得闲特来向姐姐请罪。” 乔阕虽这样一说,却也知风眠仙君执掌槿鲤园,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日前她为保小夜貘狸的七尾,也为缓解自家仙君的燃眉之急,不得已才请来风眠解围。好在风眠倒也痛快,一口答应照顾小夜貘狸后,对沈玉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当真是在这事情上,帮了大忙。 见乔阕特意来此行大礼,风眠赶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浅笑着娓娓道:“太见外了,玉川仙君于我有恩,能为他出尽一分心,是应该的。正好你来了,仙子若不忙的话,随我一道去琉月帝姬那里走一趟吧,往日我与她较好,如今她丧了唯一的儿子,也怪叫人心疼的。” “今日是……九殿下的小月归灵?” 乔阕恍然想起,不正是自家小妖姬杀了琉月帝姬的儿子嘛,一时间面露难色,正犹豫之际,却听风眠轻声叹了口气,细语:“前阵子帝姬娘娘还与我说了,原是她的儿子先对不住云起宫,这怕也是命数,怪不得谁。” 但见昔日道友失了唯一依靠,却不能言不能恨,风眠觉得实在可怜才同乔阕说的。这天界也是趋炎附势的很,帝后得了小公主,众神仙纷纷去庆贺。担心诛妖台一事得罪云起宫,天帝下旨不许为九殿下悼念,如今怕是连天庭都忘了,帝姬的儿子不过刚刚逝去。 “那如此说来,逝者为大,小仙也该去敬炷香,算是云起宫一点心意。” 乔阕垂着眸,突闻九殿下的丧事,心绪不宁,顿生想在去前,卜一卦的打算。 得了风眠仙君的应允,乔阕捻起三小片龟甲,随意抛向空中。她轻轻念动咒语,让一股股灵力浸透出去,许久,才停下来。她的卜卦之术,虽不及沈玉川,却也是天界少有的精通。 见之,风眠赶忙问道:“如何?” 乔阕皱着眉头,此卦象十分怪异,不禁感叹:“卦象来看,九殿下命不该绝……不过天机不可泄露,倘若百年内得遇贵人,兴许还有转机。” 闻言风眠脸色沉了下去,她实在不知这算不算个好消息。 - 敷落向来没有贪睡的习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起身钻进了小厨房,昨晚她答应过沈玉川,今天醒来会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敷落也没想到,向来挑剔这不吃那不吃的师尊,竟然会看上一碗清汤面条,还赏脸两次,着实不易。 撒上翠绿的小葱花,这便就要端去给那神。 沈玉川彼时正靠在床上闭眼养神,尽管昨晚已是难得睡的不错,却还是避免不了晨起的头晕。他倒实在没觉得敷落厨艺有多好,但若执意问他要吃些什么,他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敷落做的那碗面,食材简单却干净清口,尤其是那面里的汤,敷落煮的要比旁人煮的烫很多,喝进胃里暖烘烘的,反倒能压制住平日的反胃。 敷落仰起那张白白净净的妖脸,等他来夸奖,却见那神已经慢条斯理的动了筷子。 “你吃了吗?” 沈玉川轻轻开口,却只是看着那碗面,不知是不是太疲倦,双目有些失神。 他吃的极慢,一根面条也要品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云起宫苛待了他。却又真的秀色可餐,敷落守在一旁挪不开眼,一时间竟忘了回话。 扫了眼坐在一旁想入非非的妖徒,沈玉川停了筷子,结果还没等敷落开口询问,他又轻捏筷子夹了一大份面条,将汤碗向她这边挪了挪,难得温和的说了一字:“来。” 敷落下意识的往递到嘴边的面条那里靠,却还是心口不一,各顾各的说:“不要了吧……” 然后便一口咬住,差点连筷子都没放过。 “慢点,没人跟你抢。” 沈玉川养了敷落近千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明明只是普通的食物,她都能吃的狼吞虎咽。不过看着这凶巴巴的吃相,他静静的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一直记得,刚出生那会儿的敷落,是被他强抱在腿上,硬喂鸡蛋羹的。那时还担心这小兔崽子会饿瘦了,没想到后来食欲竟然这么好!想着以往的事,不一会儿这碗面就见底了。 敷落今日也有些分神,吃完面行了礼,连汤碗都忘了端,便兴兴的退出了房门。 自从璇姬说龙骨入药有奇效以来,她就每日都在打算着去哪里找一些软弱可欺的龙,抽筋拔骨。好不容易打听到天界神龙兽族地处偏僻,她的手脚痒痒的再也忍不住了。 得闲就想赶紧飞去。 却不知她一心扑在龙骨上,前脚刚踏出云起宫,后脚沈玉川便心疾发作,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眼前一黑,气促的坐了回去。按着胸口良久才稍稍缓过来些,沈玉川失了血色的脸色,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很少服岐氓的药,不知怎的最近发作这么频繁。 不信邪的再次起身,可还没等迈步子,便“咣噔”一声连人带碗摔了下去。 第90章 长得周正的和尚 敷落坐在天烛殿的山头,坐等烛龙们回来。她刚刚已经把天烛殿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几个连骨头都没发育出来的龙蛋,其余连个烛龙影子都没有。 怎么她的未婚夫下凡历劫,连个守窝的都没了?!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龙蛋,敷落想起从前与花妖烤腾蛇蛋,灵糯的一对桃花眸瞬间凄冷起来。 她恨天庭! 如若不是不愿忤逆沈玉川,她到死也不会回来! 她久久盯着山路不能释怀,本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这荒山野岭还真候到了来客。 敷落慌忙跳了出来,随手一捻亮出神器:凌端剑。 她倒不是非要动手,就是单纯显摆一下沈玉川赐给她的法宝,但凡有些眼光的神仙鬼怪,一见凌端剑便知此物来历非凡。 “此山去年开,此树今年栽,除了尊师过,快交买路财!” 那尊者短发及眉上一点,身披褐色袈裟,来时手中捻着一串木珠,身有金光,一派正气。 被敷落拦了,尊者不闹不怒,反礼貌的问:“此处不是烛龙的府上吗?西伯昂族长何在?” 敷落拧着眉头问:“你是何人?” “引路人义经。” 菩萨上缘义经仍温言细语,他已看出敷落的真身,敷落却不知眼前正是十世修行,能渡人劫难的得道高僧。 “哼,你这和尚倒有几分姿色。” 见小夜貘狸一脸惊奇的打量着自己身上的物件,上缘义经道:“我看你即将落入红尘,被凡事困扰,且不得善终,今日也算有缘,我带你走可好?” 他知她日后有一劫难难逃,无论如何都渡化不得,却没想到这一番话,倒直接惹毛了她。 “看你也一把年纪了,还能信口雌黄!我也不跟你一般计较,你把你手里的那串珠子交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上缘义经相貌周正,这身衣着也好熟悉,敷落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另一个男子的模样。 是在一座宫殿内,念经打坐的样子,殿外魔兵层层把守,男子插翅难逃。敷落认定这些不是她的记忆,匆忙将视线从上缘义经身上移开。 “那你能告诉我,你找西伯昂族长何事吗?” 义经菩萨手捻了珠子几下,顿觉这小夜貘狸还是有眼光的。这串佛珠一共十颗,十分难得,是他每一世行善事渡化来的。驱邪避瘟,斩妖除魔,都不在话下。却不想,今日倒被一只小妖惦记上了。 虽是珍贵之物,但义经还是好脾气的摘了下来,摊开手纵法,让佛珠飞向敷落手中。 “当然是……” 取他龙骨,敷落得了佛珠,没好意思讲她的初衷,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满意的笑了笑:“当然和你一样,也是找他有事啦。” 见那佛珠在敷落手中释出金光,义经笑笑,礼貌的抬手拜了拜,似是在跟佛珠告别。他其实也有些纳闷,寻常小妖碰佛珠立即灰飞烟灭,修为高的妖魔恶灵碰佛珠也会被佛光射伤,而此时佛珠却主动释出光源,似是在接纳小夜貘狸。 看来她不只是只妖…… 义经见她亦正亦邪,根本不信她是来做好事的。却又不想与她结怨,连忙后知后觉道: “瞧我这记性,西伯昂族长去人间历劫,生在即墨镇那个地方,到今还未归来。你若有事,可与我一同去人间找他。” “额……那就不麻烦了。” 敷落做坏事的时候,不想被人盯着。 吞了口口水,将佛珠塞进兜里,转身一溜烟便飞走了。 而后敷落懒洋洋的在云上打了个哈欠,她也以为就要放弃了,却还是一股脑栽往人间,直奔即墨那个小镇而去。 师尊马上就要转世到人间了,她可不放心让他空手而去! 何况杀一个凡人可要比杀一个神兽容易的多……真是天助我也! 不多时敷落便落在一间院子前,她用内力探过,这茅草屋龙里龙气的,不用怀疑就是她未婚夫的住处。 趁着天色已晚,敷落一个穿墙术站到了西伯昂的床前。 看着西伯昂和夫人儿女熟睡的脸庞,敷落毫无怜爱之心,伸手变出一把匕首,丝毫没有犹豫便把最锋利的地方,对准了西伯昂的脖颈。 “住手!” 上缘义经及时赶到,一把抓住了敷落的手腕。 敷落气的火冒三丈:“敢坏我的好事?!” 她猛的被人遏制住了手怀,欲要动手还击,却不想上缘义经威胁道:“我知你师尊是谁!” 敷落不甘示弱:“我师尊是谁,他今日都得给我下锅炖汤!” “……” 年岁不大,口气倒不小。 上缘义经再次审视面前的幼妖,不待她反应,手中的匕首化为布带,敷落被义经菩萨拉了出去。 看着那仍熟睡的一家四口,敷落万分后悔,她为何没有再早点动手,到嘴的羊肉就这么飞了! 第91章 沈墨珩看她不顺眼 天界云起宫。 上缘义经到的时候,点名了要见玉川仙君,却不想接见的竟是往日难得一见的墨珩上神。 他一早就注意到小夜貘狸找西伯昂目的不纯,他往日最与西伯昂交好,清点了天烛殿内的东西后,便也跟着下了界。果然还不等他到即墨镇,佛珠的光源便又传了过来,似是替他的道友求救一般,令他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好在及时赶上,救了西伯昂一家。 造孽……可真是造孽啊! 上缘义经被领入正殿,仙侍的茶刚送上来,执掌人间尘事的墨珩上神便走了过来。 “见过墨珩上神。” 上缘义经怀抱着一只紫黑皮的小夜貘狸,躬身行礼。 却不想沈墨珩一见这毛茸茸的小东西,立马皱起了眉头。 “舍弟今日身体不适,麻烦义经菩萨亲自送这糟心的妖徒回来,失礼了。” 沈墨珩的话冷到让人打颤,他是真不想见这玩意儿,还想着哪天她能自己跑丢,却堪堪被送了回来。 “不麻烦,还望上神待我向玉川仙君请礼,贫道先告退了。” 上缘义经温和的说着,屈身想将敷落往沈墨珩怀里送,却不想一听沈玉川身体不适,着急的敷落开始扭动身体,一口便咬在他的手上,幸好沈墨珩还算眼疾手快,一手便提溜起敷落的后脖颈,强行和颜悦色的让仙侍送菩萨走。 事实上,有沈玉川在云起宫一天,沈墨珩就不会为难敷落。 敷落赌气不说话,沈墨珩更是黑着脸不想理她,但终究是看在沈玉川的面上,将这糟心的玩意儿提溜进了沈玉川的卧房。 以免再被这师徒气到,沈墨珩一刻不留的关门出来,好让那二位独处! 燃着安神香的卧房内,沈玉川心口痛的皱着眉头,却迟迟没有醒来。 敷落被施了仙法,三个时辰内没办法变成人形,却还是一脸紧张的跳上床塌,口中衔着佛珠,轻轻放在沈玉川的身旁。她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沈玉川的手背,再抬头却还是没有等来他的抚摸。 不知何时眼中含了泪水,敷落委屈巴巴的窝在他身边待了一会儿,越想越委屈,若早上她能注意一下,也许沈玉川就不会摔倒昏迷了。 不行!她得再去找合适的龙骨。敷落咬了咬牙,轻松一跃跳到门前,离开之前又不死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才跳窗而去。 …… 冥界,敷落趴在轮回镜前的小丘陵上摇着尾巴。 \\\"这就是你说的好主意?\\\" \\\"再耐心等等,轮回镜这般有很多亡灵,兴许能遇到刚死的龙兽。\\\" 她一口回绝了璇姬的想法,即便是她能等,沈玉川下界转世在即,根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何况能死了路过轮回镜的龙兽,灵力低级,敷落打心里觉得用它们骨头作药,是配不上沈玉川的。 \\\"对了璇姬啊,你之前是不是往巫族那里送东西了?\\\" 敷落记得紫姬大人经常会派妹妹去替她礼拜各族族长。 璇姬闻言,一下子就知道了敷落的意图,默了默劝道:\\\"送是送了,但巫族那新上位的族长不是好惹的。\\\" 不仅妖力怪异,残暴成性,还经常去人间抓良家妇女。巫族族长的名声,在整个冥界都是出了名的臭。 璇姬还想再劝,却不知怎的竟激起了敷落的好胜心。 \\\"哦?那不更要去试试了,看看我的凌端剑好不好惹他。\\\" 敷落仗着有上古神剑的庇护,倒也不怕那巫龙。 \\\"可你现在连人形都化不了,还怎么控剑?要不再等等。\\\" \\\"时间紧迫,可千万不能让我师尊知道了。我先偷偷潜入巫族龙宫里,等时机一到,就要他的命!\\\" 敷落下定了决心,扬了扬小脸看向巫族龙宫的方向。 却被璇姬一把拉住:\\\"再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这倒不用。\\\" 看璇姬犹豫半天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敷落也知道这事挺危险的,果断拒绝,还不待说什么,突然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敷落姑姑!\\\" 第92章 取名字敷衍 “再怎么论也应该是姨娘,怎么叫姑姑?” 得知前因后果后,璇姬抱着粉嘟嘟的小妖灵逗弄,不解的问敷落。小妖灵因从未与谁接触过,被猛的一抱起,有些惊怕的小手抓住了璇姬的衣领,身体却挺得直直的保持了些距离,一脸可怜的盯着毛茸茸的敷落姑姑。 可爱是可爱,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敷落收下探小妖灵气息的内力,果然如她刚刚所猜一样,小妖灵是酒酒和鳐陌麒的儿子。不过看他这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轮回镜前待久了,被戾气侵入体内,怕是也活不久了。 良久,敷落终于向小妖灵伸出了爪子:“说来我与鳐陌麒也算是青梅竹马,这个称呼也说的过去。” 怎么后来就成死敌了呢…… 敷落百思不得其解,但死者已逝,她不愿将上一代的恨,附加在小妖灵的身上,轻轻用爪子戳了戳小妖灵的脸蛋,却被他躲开,顿觉好笑的说道:“是得给我侄儿起个名。” 她还是不敢相信,花妖在灰飞烟灭前是孕了子嗣的,想着这孩子也是个命硬又聪明的主,没谁教过说话,便会喊姑姑了,不免心软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璇姬笑意浓浓的问,她以为敷落能起什么好名,却不想敷落突然极为果断的开口:“他来的这般巧,不如就叫屠龙,讨个好彩头。” 闻言,璇姬脸色一变,这长相隽秀五官精致的小妖灵,配上这般俗气的名字,简直暴殄天物。 璇姬好言相劝:“敷落,名字里不能带这么重的杀气,养不活的。” “还有这个说法吗?” 敷落倒也不在乎,璇姬却道:“叫叶白如何?与你名字正相配。魔族曾有种烈酒叫敷落,沾此酒者三刻必亡,当年应龙少主为救苍生,以叶白入药制出药饮,才解了毒性。” “你是说我师尊喝多了给我起的名?” 敷落还从未问过沈玉川起名的来源,没想到竟只是因为一壶酒。 “那也不一定,不过自从魔尊、云谣魔殿、寒山将军、青山将军离开冥界后,再也没听谁提过有那烈酒了。” 魔族凋零,狍天将军便是最后的希望…… 敷落实在懒得浪费时间,便同意道:“那叶白就叶白吧。” 因为小妖灵的存在,璇姬最终是没能跟敷落一起潜入巫族龙宫,将叶白抱回自己的药堂,便赶紧翻阅古书,查找恢复躯体的办法。 璇姬深知若一直以魂魄出现,叶白怕是也撑不久了。 却不想不管他如何努力,都还是一无所获,正当她烦躁不安之际,她突然发现叶白的真身有些意外,按道理花妖真身是天葵花,九殿下真身是雪狐,怎么也不可能生出来一个真身是棠梨骨玉的儿子啊…… 思及此,璇姬苦恼的叹了口气,还是得等敷落回来再做打算。 …… 三界之内,除去已经绝迹的应龙族不说,还有四大龙族。 其中以蛟龙灵力最强,也最难对付。烛龙西伯昂与沈玉川为同道,敷落不便招惹。而十尾龙蝎擎沧氏已死,如今满打满算也就只剩隐于万年冰层的巫族龙王准放殿下了。 可是该如何接近他呢…… 敷落绞尽脑汁,终不得方法。 与此同时,天界云起宫栖仪阁内,沈玉川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径直坐了起来,手掌按压处心脏正不规律跳的厉害,容不得他回忆些什么,眼前骤然一黑,整个身体受不住似的歪倒在床上。 “来咳咳……人!” 他梦到敷落浑身是血的被锁在八卦阵上,剧烈咳嗽停不下来,好在窒闷感没维持多久,软的不像话的身体便被赶来的司药扶住。 司药刚要往他唇边递缓解疼痛的药丸,就被爆发的神力震开。 重重的撞在桌角,琉璃盏应声而下,碎了一地。 “……咳咳呃落儿……她……咳咳……是不是嗬嗬呃在冥界!咳咳……让黛青……咳咳去查!嗬嗬……” 原来是怕他再给下安神药,司药总算是懂了仙君的意思,也顾不上自己背上被撞的黑青,赶忙过来再将快摔下床的执拗仙君撑起,连连解释道:“敷落确实被困在巫族龙宫,不过并无生命危险,仙君眼下动气不得,黛青已经去了。” 他不敢让沈玉川知道敷落连琵琶骨都被铁链给穿透了,只能一个劲的帮仙君抚胸缓解憋闷。 “……固魂丹……给本君……” 沈玉川缓了好一会儿,稍有些力气,便向司药要那种能延缓病发,恢复体力的仙丹。看他面色凝重,司药不敢相劝,无奈只能抬手唤出小瓷瓶。 “不可多服。” 话还没说完,沈玉川便一勾手指,将药如数吸进身里,而后下令要亲自去躺冥界。 第93章 师尊老态龙钟,哪里比得上殿下呢 巫族龙宫内,此时的小夜貘狸已化人形,被新上位的巫族龙王准放,正抱在深宫的大圆床上,含情脉脉的紧紧盯着。 “阿落,别睡了。” 勾着轻笑的准放趴在敷落身上,一脸怀意的欣赏着今日送上门的美人,时而抚一下小夜貘狸的脸庞,时而贴近闻一下小夜貘狸的体香。欣赏够了就慢慢脱下身上的金甲,生怕碰坏小夜貘狸似的,格外小心翼翼。 后宫很静,偶尔听到小水滴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是准放下令斩杀不服从者,一滴一滴放干他们的血。 就在这时,敷落睁开眼醒来,一眼对视上那图谋不轨的笑眼,因为琵琶骨被锁着,没有灵力,只能一脚踹在准放的裆部。 “你是谁?!你放开我!” 被那人模狗样的巫族龙王上下里外盯的发毛,敷落更加用力的开始挣扎。 却不知这更让准放生出禽兽的样子,慢慢靠近险些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嘘……不要说话不要挣扎,让吾来猜一猜,你是否就是天界玉川仙君的妖徒?” 见敷落瞪着他不说话,准放又笑了笑,眼底生出难以猜透的神采:“嗯?若他知你在吾的身下,定要急着赶来……吾说的对也不对?” “不要告诉他!” 敷落咬着尖牙,拧着眉头,愤恨的又补了一脚,却反被准放抓住,露出白嫩的脚趾头。 “沈玉川那老东西把你养的不错嘛。” 说着,准放的大手又向敷落的衣裙伸去,看着她凶狠的样子,他第一次生了女子非玩物,如获至宝的感觉。 \\\"你别告诉我师尊,你还是杀了我吧……\\\" 敷落生无可恋着撇过头去。 她努力的回想着,让被撞伤的头更加痛起来。半炷香前,她刚踏入巫族龙宫便落入了准放的魔爪。那巨大的锁网向她扑来,因未化人形而无法控剑,只能干看着被捕,逃无可逃。 她原以为就要完蛋了,却不想被穿透琵琶骨后,丢在了大色狼的床上。 真的是……出师不利,得赶紧想办法!四周弥漫着奇怪的香味,让她总觉得准放在掩饰什么。 \\\"吾怎么舍得杀你,你可是帮吾除了擎沧氏那个大蠢货。\\\" 十尾龙蝎不死,他何以能得到狍天将军的重用?但十尾龙蝎一死,他如愿做了狍天将军的心腹,必会派去与天界交战,不死也伤…… 怎么来看都不合算。 \\\"准放殿下,小妖也不想死,您放了小妖吧,小妖……其实是来投奔殿下的!\\\" 尽管准放不信,敷落还是面不改色的说道,说罢还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您与小妖往日无仇近日无恨,小妖也是不自量力看自己还有些姿色,妄图惹殿下几分垂怜,却不想竟莽撞冲撞了殿下……\\\" \\\"吾爱听你讲话,你就多讲些。\\\" 准放眯着眼看这床美人。 \\\"殿下看得上小妖,是小妖的荣幸,天色已晚,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敷落装作一脸柔媚的勾住准放的手去,心里已经被恶心吐了。一节一节的摸着肌肉下的龙骨,敷落满脑子都是怎么能把肉剔干净。 “那……就要看你了……” 龙爪勾来一杯烈酒,轻轻放在敷落手边。 “请吧,吾心爱的阿落。” 准放也听说了敷落对酒没有抵抗力,不久前还差点被毒的双目失明了。果然在他的威胁下,那小夜貘狸不怕死的又来上一杯。 \\\"与君同醉……\\\" \\\"好,小美人,吾的阿落你好香。\\\" 不多时双眼迷离,将他拉入床上,翻身反客为主。 “不知你师尊看到你投入吾的怀抱,是什么反应……” 准放握着敷落的小手放在心口,颇为满意。如果这事能传到沈玉川耳朵里,那他就更满意了。 \\\"他不会知道。\\\" 敷落在准放耳边低语,发动内力向他胸膛探去,迷人又诱惑。 \\\"你揉的好舒服,吾的阿落。\\\" 原本是为探他妖丹位置的,却没想到这力度让准放这么享受。敷落陪着他意乱神迷的笑笑,心下庆幸提前跟司药学了些压制师尊心脏憋闷的手法。 只是她不喜欢别人叫她阿落,从前这个称呼是鳐陌麒喊她的。 \\\"准放殿下……小妖还能让殿下更满意呢。\\\" 敷落笑着说着,一手轻轻捏住了准放的下巴,示意他张开嘴巴。 \\\"都听你的,吾的阿落,吾与沈玉川比如何?\\\" \\\"准放殿下英明神武,妖妖向往。我师尊……老态龙钟,躲还来不及。\\\" 敷落勾人魂魄的桃花眼露出深情,昧着良心笑了笑说:\\\"哪能及殿下呢——\\\" “是嘛,吾的阿落快抱紧吾。” 一个“好”字未说出来,敷落突然吃痛的尖叫了起来,直把准放吓的差点不举。 “呃……阿落你!看着点!” 他下意识的提裤子,好巧不巧被挣扎着的敷落一脚踹到,险些断子绝孙。 敷落万万没想到,她本一心扑在如何吸走妖丹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还没动手,后脖颈突然剧烈一痛。 “准放乌龟王八蛋!救我啊!” 一句话没骂完,紧接着琵琶骨上的锁链断的稀碎,她都来不及回头看发生了什么,就被莫名其妙的神力丢到远离床塌的地上。 刹那间痛的她不知今夕是何年。 \\\"抓回去,关起来!\\\" 沈玉川双眸冰冷而绝望,细长的手指掩在衣下忍不住的颤抖,尽管被这份香艳气到全身麻木,但还是忍住不再用手安抚暴跳如雷的心脏。 第94章 解释不清了 \\\"师尊你何时来的?我、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敷落赶紧整好衣裙,一想到刚刚做出那样的事,也不知他听去多少,敷落毛骨悚然,连滚带爬的去拉沈玉川的衣角。 不是想象的那样的…… 敷落才发现什么是自食恶果,理所当然的被踹开,还不敢有一点委屈。 “呦,百闻不如一见,玉川仙君气质脱尘,也没有阿落说的那么不堪啊……” 准放突然被惊动,却没有反击,稳了稳心神,才娇柔做作的起身。 “师尊……你别听这个丑八怪乌龟王八蛋胡说八道!” 敷落狠狠的剜了准放一眼,泪流满面的跪在沈玉川近处,手足无措的去拉他的衣袖。 “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呢?阿落你刚刚还叫吾心肝呢……你称他为师尊,还不是因为他老嘛。” 敷落简直气绝身亡:“你!” 沈玉川怒极一甩长袖,将敷落挥到地上,一时血脉冲撞,单薄的身子明显一晃。 “师尊!”敷落紧张又害怕,还好他及时扶了扶墙壁,才不至于当着准放的面倒下。 准放瞅了眼地上哭嚎的小夜貘狸,若有若无的笑出了声,他觉的他现在敞开胸口露骨香艳的样子,才是对沈玉川最好的打击。 “仙君可别气坏身子了,阿落只是有些诚实。不过吾……确实胜在年轻,未来还可期。” “你闭嘴!”敷落红着脸大声呵斥,转而委屈的看向沈玉川:“师尊……” 准放不准备斗的你死我活,不怀好意的说完,又漫不经心的向床边坐了坐。 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眼看沈玉川是真的动了气,黛青不敢阻止,只能将敷落以保护的姿势,往后护了护。 在更多虾兵蟹将围上来之前,沈玉川挥手唤出佩剑,将床上衣冠不整的准放困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想说,施法将妖徒带走。 - 敷落回到天界,没想到小小的天心阁也能围这么多的天兵天将,还个个拿着剑器。 \\\"敷落,你可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见进来的是司药,敷落还有些意外,从床上蹦起,做贼心虚的瞅了瞅他身后有没有谁跟来。 \\\"岐氓哥哥,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 \\\"说什么?\\\"司药一脸不快的把话截过去:\\\"说老态龙钟其实是在夸他厉害?你啊你,真是……没什么可讲的!\\\" 司药将药箱蹲在桌上,若非玉川仙君让他过来,他还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当两边的出气桶。 \\\"不是不是,你知道我骗那破巫龙的!\\\" 敷落苦苦相求:\\\"让我见见师尊吧,我真的需要解释一下!\\\" 就是因为你那四个字,仙君到现在都不肯让诊脉! 司药心里窝火。 \\\"来来来,快把头伸过来,我帮你取下碎在肉里的铁链。\\\" 司药朝敷落招呼了一下,便自顾自的从药箱里拿出了明晃晃的小刀。 \\\"岐氓哥哥……\\\" 敷落捏着司药的衣角急的不行,那时她看沈玉川的脸色就不对了,也不知现在如何。 司药也不理她,淡淡道:\\\"伸头,你师尊让我看看你琵琶骨——哎!你想干什么!放下!\\\" 稍不注意,没想到手中的小刀被敷落一把抓走,自虐般的怼在颈部的动脉上。 \\\"我要见师尊!\\\" 许是情绪激动,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本来白细的脖颈被划出一道不小的伤痕,血珠缓缓而下。 司药无奈,赶忙拉着她往栖仪阁去。 …… 虽然心知肚明这是敷落的苦肉计,但司药还是把情况往严重了说。 “让她……滚进来。” 沈玉川说句话都要缓半天,他想到敷落说他老态龙钟不中用,躲还来不及,就气促的更厉害一些,犹豫了一下掀开被子撑坐起,却一用力又骤然倒下。他被摔的有些晕,平常那药至少能保他一整日体力充足,如今不过一个时辰便失效了。 司药也注意到仙君浑身上下没有力气,赶忙上前扶了一把:“仙君有些低烧,药效自然差一些。” 却没想到,反被沈玉川抓住了手腕,意味不明的问他:“本君老吗?” 不老不老,三界翘楚,文能安邦定天下,武能御剑封妖魔,容貌更是世上绝无仅有…… 司药想了一大堆拍马屁的话,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又被仙君的咳声打断。 他这样可不就老态龙钟吗! 被无端的咳意激到反胃,沈玉川已经不想多此一举听司药的回答了。又连服了几粒那固魂丹,让司药将他扶到塌上,挺直了腰背才准敷落滚进来。 \\\"师尊——\\\" \\\"说。\\\" 沈玉川持续低烧,已消耗完所有的力气,模模糊糊见那妖徒滚进来,暗地里捏了个法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u0027年老色衰\\u0027。 \\\"落儿知错了。\\\" \\\"出去。\\\" 沈玉川抬眸看她,二者相视无言。 敷落垂下头,沉默咽口水。脑子里一遍遍梳理着她是哪件事惹沈玉川不痛快的,可从她偷袭西伯昂,到私下冥界被准放压在床上,难道是因为准放刺激他老?因为这一日发生太多事情,她实在艰难的无法抉择该从哪件事说起。 第95章 袒露心事 \\\"师尊,明日师尊就走了,今晚落儿想跟师尊睡,行……吗?\\\" 只能再露出楚楚可怜的妖眸,企图换取一丝原谅。 这是打算就糊弄过去了?! 沈玉川双眸微瞪,白皙青痕的手一下子抓紧了椅背,\\\"唰\\\"的一下站起,猛的打破屋内的师慈徒孝。 “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闯祸,你可知准放刚上位便作恶多端,狡诈更胜擎沧氏,今日到底有多危险!”沈玉川勾起了怒意,就好像恨铁不成钢打在棉花上。 敷落被吓的一颤,眼泪哗的就流了出来,努力的想抱住沈玉川的膝盖,却被沈玉川撇开。 “……呜呜……是璇姬说龙骨入药,可以缓解心症,师尊……咳咳呜嗬呜……落儿不该一声不吭的就擅自做主,真的知错了……” 敷落不死心的又上前,好在这回沈玉川没有推开,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将小脸埋入他的膝间,鼻涕眼泪具沾在他的衣上。 “本君心疾,与你何干?司药坊的都死光了吗,需要你来操心!” 气大伤身,何况还在病中,沈玉川说完话便开始头晕,无奈扶住了一旁的高桌,却还是恼怒相视。 \\\"怎么不相干,落儿对师尊,对师尊……\\\" 敷落深深的拧着眉头,这吞吞吐吐妖脸一红的样子,在梦中似曾相识。 沈玉川被突然想起的事,激的心中酸楚,怕敷落真又没心没肺的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赶紧厉声制止:“住口!滚、滚出去!” 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一切不是错觉。 沈玉川故作镇定,却极怕一直护在身边的妖徒,会生出那般心思,所以即便是心绪有恙,还是咬着牙道:“从今以后你若再任性妄为,便也不必再回云起宫了!” 从前都是敷落任性要一刀两断,如今也该轮到他来一次。 在他心中,他养敷落无怨无悔,更不求任何回报。只是……敷落的伴侣是谁都好,唯独他不可以!他是大地之母的后代,而她却是母神的后代,本就对立而生,绝不能重蹈覆辙! 今日爱了,明日又恨了。 他也怕他的身体经不起她折腾。 被沈玉川连番吓唬,敷落都不怎么敢讲话,弱弱的看着他:“落儿有一句话想问师尊……” 敷落跪在地上哭得可怜,这时才麻木的发觉浑身湿痛,不待沈玉川同意,便委屈的开口:\\\"师尊,落儿自知会惹怒你,但从有意识来落儿只喜欢师尊一个,师尊是不是平生遇见太多的女神仙,已经不再喜欢落儿了?\\\" 暮的听到这一席话,沈玉川面露痛色,手指一颤,浑身没一处舒服的,却还是站在那,任敷落抱住。 他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可能不再喜欢落儿了…… “师尊前段时间问落儿,私下冥界瞒了你什么事……落儿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和其他小夜貘狸一样也还有家人,可落儿好不容易找到了才知,她们都不重要,落儿今生只会认师尊一个。” 后悔之感涌上心头。 明明是自己生出了胡乱的心思,却强加在敷落的身上。 她仅仅只认师徒之情而已,又何必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将她推开呢…… 在自己无中生有的连番刺激下,沈玉川扶额,忍不住的轻喘,他实在有些累了。 细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下敷落的后背。 “……别哭了……疼吗……” “疼……” 第96章 温柔的风眠锦 夜更深了,乔阕不像司药那般心大,担心仙君会有吩咐,回到云起宫便候在殿外。 看着被被乌云遮住光华的圆月,乔阕紧了紧衣衫,免被寒夜冷了身,心却久久不能释怀。这一来一回她在帝姬娘娘那里耽误了不少时间,看着昔日热闹非凡的玉华宫如今人走茶凉,帝姬失了儿子,几乎要把双眼哭瞎,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本宫自持难以与帝后相较,盼了几千年,也只与陛下得这一子!陛下爱惜她的孩儿是应该的,可本宫的儿子连死后都要承受欺君之罪……让本宫如何不伤心!” 原本乔阕是可以早点回云起宫的,却不想挨不住帝姬娘娘再三请求,又硬着头皮上了一卦,竟然算出九殿下重生的贵缘是一只妖兽。 难道是敷落? 在场听卦之神,无不往敷落身上想去。 却又不敢妄言,恐再毁了帝姬这点希望。 红棕色的木门被轻轻带上,沈玉川终于把敷落哄睡,从天心阁里迈出腿,疲惫的看了眼走上前来的乔阕,本就低烧不止,又加上一整日的打击,如今似得以释放一般,晃了两下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好在乔阕及时上前,将仙君拦在怀里。 “请……王兄过来……” 沈玉川晕晕乎乎的听到自己嘱咐乔阕,却不知唇边已然一条血痕。 日上三竿,敷落伸了个懒腰,从沈玉川为她编织的美梦中醒来,愣愣的环顾四周一圈,却发现已不是自己的天心阁。窗外是种满紫兰的花园,敷落疑惑的掀开被子,向外间走去。 “喵——” 坐在小吊花椅上的风眠仙君,正满目柔情的看着怀中的小猫。小猫瞥见敷落迈着大步出来,伸起毛绒的细脖,奶气的喵了起来,眯起眼睛将粉嫩的爪垫露了出来。 看起来是只给撸给抱给亲亲的好猫。 “早啊。” 风眠锦也不知在此等了多久,被微风吹乱了些碎发,却还是温柔的笑着请她坐下。 “你是谁?” 敷落忍不住揉了揉小猫的脑袋,手劲没轻没重,被小猫嫌弃的躲掉。 定睛一看,这不是那日扶师尊回宫的仙子嘛…… 周身自带平淡不可闻的柿叶幽香,敷落恍然想起,自己好像当时还说师尊与她般配来着…… 风眠锦温柔的将怀中猫崽放在垫子上,手指轻轻一提,笑着给敷落倒了杯花茶,又捏起一块青口的糕点递向敷落。 “小兔子,我这里有东西南北四堂室,你想住哪里啊?” 风眠锦柔声问,举止优雅带着淡淡的笑意。 敷落一个女妖,看了都觉得心脏砰砰跳的快了些。 她并没有接过来糕点:“我是夜貘狸,不是兔子精。” “我听玉川仙君总是提小兔崽子,还以为……” 风眠锦将糕点轻轻放在另一边,她跟在沈玉川身边那么多年,是有些爱慕揣在心里。无论是主动邀请敷落来槿鲤园居住,还是答应假装敷落的姐姐,只要是为了沈玉川,她都乐的自在。 她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只是成神仙久了,凡事清心寡欲的很。若仙君要她,她必然欣喜,若仙君不想,她自然是也不会主动提,惹仙君烦恼。 “你就是风眠仙君了吧,我师尊呢?” 因为小兔子的事,敷落态度又差了些,不满的侧过脸,百无聊赖的开始摸猫崽。却不想猫崽一脚蹬在她手心,一跃又跳进风眠锦怀里,睁着眼睛求摸摸。 敷落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虽然坐在这里,但眼睛还是时不时四下寻找。她还记得昨晚沈玉川亲口答应,等她睡醒了会亲自送她来槿鲤园,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有人影…… “玉川仙君午前便受灵旨,下界转世了。” “哦……” 风眠锦眼瞅着敷落的双眸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似是有什么心事。 “今晨天色正好,我带你去游湖玩可好?” 风眠锦试图勾起敷落兴趣,却不知她正陷入难过,无法自拔。 敷落问:“他走前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 她睡着的时候是墨珩上神抱过来的,连面都没见到,又怎么会留下话呢。 不过……墨珩上神倒是留下一句,想来敷落也不会爱听,风眠锦关切的开口道:“仙君说待他消了人间祸乱气数,就会返回天界……还托我转告你,龙骨性烈,炼制会激发毒素,基本无法入药。” 这是嫌她的关心多余了呗…… 敷落一脸不快。 风眠锦对这几日敷落闯下的祸一知半解,看着小夜貘狸这般失落,她能感觉出敷落对沈玉川不可言说的情意。 “哦……” 闻言敷落原本没什么精神的小脸,一想到见不到沈玉川,就更加阴沉了。 第97章 哄孩子 原来哄一个孩子这么难,风眠锦突然想到,玉川仙君从不许小夜貘狸喝酒,想必也会馋:“我园里有许多仙酒,我带你去选几瓶尝尝可好?” 敷落没想到平日师尊禁止她做的事,风眠锦一点不介意,顿生出好感,侧了侧脑袋,上下打量她的样子。 一袭白衣红衫娇俏不失灵慧,言语举止大方得体,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敷落看着看着,最后不得不得出结论,风眠锦就是三界男子都喜欢的样子。 敷落狐疑的看去:“真的?” 风眠锦浅笑的点点头,拉起敷落的手指,轻轻放在猫崽的下巴处。 “他很乖的。” “风眠仙君,你不必格外关照我,师尊不管对谁有心意,我都没意见。你比她们好看些,我还不讨厌你。” 敷落抽开手,说完似有些小害羞,主动拿起桌上的糕点啃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哪句话惹风眠锦不语了,刚一抬头,便见风眠锦认真的看着她问: “你为何不像叫乔阕仙子那样,也称我为姐姐?” “哪有什么为什么。” 敷落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专注手里的糕点,心里却乱作一团。 因为冥界灵录写了,你真的就是我姐姐!真是烦! - 子夜,四更。 “小九自小与敷落玩在一起,他一直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本宫实在想不透为何……” 风眠锦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不待她再忆起梦中经过,便听仙侍疾步闯了进来。 “不好了!仙主快去玉华宫看看吧,帝姬娘娘自尽了!” 闻言风眠锦迅速披上外衫,赶忙施法飞去。 她到玉华宫的时候,天帝正好已经离去了。听司药说,服毒后及时被发现救了回来,只是心力交瘁,怕是需要有贴己人时时陪在身边。 “姐姐,我知你苦,就哭出来吧。” 风眠锦上前拉住琉月的手,暖了暖放在心口。但见帝姬流泪不语,她只能轻轻掏出手帕,将泪抚去,却反被琉月抓住了手腕。 帝姬在她的帮助下,一点点撑坐了起来,声音沙哑的苦笑了笑:“本宫活与不活还有什么区别?” 是啊,她虽为神仙,却不得天帝宠爱,唯一的儿子如今也没了…… 风眠锦摇摇头,坚定的说道:“姐姐你若死了,小九回来便找不到母亲了。” 见帝姬有些动容,风眠锦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汤药,轻轻搅了搅劝道:“还未得空告诉姐姐,后来乔阕仙子也为我卜了一卦,说我与能拯救小九的贵人有不解之缘。” 琉月睁着泪眼拉住了风眠锦的手,痴痴的问:“这是何意?” “姐姐,你且活着,好好等着小九。连仙子都说小九会得贵人相救,不会有错的。” 此话一出,琉月帝姬原本灰暗的双眸终是有了些希冀,风眠锦放下心来,一勺一勺将汤药送去。 【风眠锦番外】 经年以后,叶白奄奄一息的躺在她的怀里,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开口,跟她说:“锦儿……你……不要……恨我……” 周围是他事先安排好,能保她扛过天魔血战的死侍。风眠锦低声抽噎,绝望的求医妖再救他一命。她又想起当日卦象上说的不解之缘。 辱她伤她算计她,若早知会和叶白有这段孽缘,风眠锦绝对不会选择遇见他。 - 第98章 叶白不行了 槿鲤园晨起的时候,天际都会划过一道紫痕,在蓝天白云间透着说不上来的神秘感,据说是从风眠锦出生那日,便有了,往后无论过了几千年也不曾消失。 难得有个总是气鼓鼓又盛世美颜的小妹妹,风眠锦吩咐贴身侍女,将自己珍藏的珠光手饰,华衣神履都拿出来,一并带去给敷落。 \\\"这两个牛角能好看吗?\\\" 敷落别扭的躲过风眠锦还要插来的烟云双蝶布摇,不是她不想戴,这手饰都真的太沉了。 \\\"这叫双刀髻,娇俏玲珑很衬你。\\\" 风眠锦看着水光镜中自己的手艺,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已经忘了这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是谁送来的,又或者哪里得来的了。只是每每看到摸到,都觉得珍贵异常,似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如今穿在敷落身上,更衬的她隽美挺拔,锦绣风姿。 \\\"真的嘛……\\\" 敷落在镜前坐的有些不耐烦,无奈的打了个哈欠,趁风眠仙君转身去取白玉项圈的时候,赶忙捏了个法术,向魔域飞去,对于回冥界的路,她现在已经很熟了。 许是知晓玉川仙君下凡转世为人,如今手无寸铁,冥界上下大大小小的妖魔开始绪乱不安。 敷落停在一处古老的枯叶树上,侧着耳听两个小鬼接头,不满的搅合的喊了声:\\\"喂——你们在商量什么呢?\\\" \\\"关你什么事,走走走!\\\" 小鬼回头见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没有当作一回事,只是不耐烦的言语驱赶。 “也说来与我听听,好像是关于什么仙君来着?” “不会是想去送死吧?” “嗯?” 敷落神色轻松,故作悠闲的坐在高高的树杈上,一条腿弓起踩着,另一条腿在空中随意有节奏的上下摆动。 似是秘密被揭穿一般,一小鬼有些恼怒,愤愤的威胁道:\\\"是又怎样,臭丫头,关你屁事!\\\" 现在冥界谁不想在沈玉川身上动心思?只是女妖有女妖的想法,男妖有男妖的想法,一时间大家都想独占,哪怕分一杯羹也行…… \\\"哼!你们要去祸害他,就关我的事!\\\" 敷落可没功夫在这里废话,说罢一张手唤来凌端剑,她是真的担心沈玉川,皱起好看的星眉。 \\\"好你个臭丫头!\\\" 小鬼捡起刀,狰狞着向敷落砍来。 只可惜不等靠近,便被敷落一剑捅死:\\\"胸口真软。\\\" 那小鬼应声倒下,敷落满脸得意的擦了擦凌端剑上的废血。 另一小鬼见状,赶忙跪下来磕头求饶,因不知来者什么身份,吓得全身都在发抖:\\\"啊?!大人饶命!饶命啊!无意冒犯!大人饶命!\\\" 敷落本不欲放过他,刚要下手,怒火却被赶来的璇姬一下浇灭。 “敷落,你总算来了!快跟我走,叶白快不行了……” 一听花妖的儿子有事,敷落蹭的一下从树上蹦下,一脚踹飞晦气的小鬼,赶忙随璇姬离开。 夜貘狸洞内,叶白蜷缩在床上。 他太瘦了,敷落想把他抱起,刚一触手,他便剧烈的颤抖起来,眉头紧皱,咬着牙齿咯吱作响,似是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小叶白……\\\" 没有回应。 敷落当即决定用擎沧氏的龙鳞,去帮他抵御严寒戾气。 双手在胸前变化着结印,慢慢唤出十尾龙蝎通灵之物,在敷落的一番法推中,亮着蓝光的龙鳞缓缓没入叶白的胸口。 \\\"痛……呃好痛……\\\" 叶白咬紧了牙关,不让声音流出,全身大汗淋漓。 许久,在敷落和璇姬的注视下,叶白缓缓睁开眼睛,尽管眼膜晦暗,却总算是苏醒过来了。 \\\"敷落姑姑,璇姬姑姑。\\\" 见此,二妖相视一笑,如释重负,总算是能活下来了。 可到底该如何安置,一时间又成了大问题。 - 次日一早。 人界,广安庙外。 \\\"小叶白,等下我一拍你额头,你就赶紧磕头拜师,别管他答不答应,装的可怜的就行了,记住了吗?!\\\" 敷落牵着叶白的手,在上缘义经的庙前站了好一会儿了。看着已经懵懵懂懂的孤儿小可怜,敷落心里也有些不安,叶白是要修炼法术的,总藏在璇姬那里可不行。 但是他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天界的爹,人界的娘,思来想去最为妥当的,就只有在三界中有一定地位,又乐善好施的义经菩萨了。 不过……她这么贸然送个孩子过去,也不知道那老家伙会不会收留。 \\\"这边请,住持师父马上到。\\\" 寸头小和尚将二妖领进了禅房,恭恭敬敬的垂首拜了拜。 正要放下茶壶出去,反被敷落扯住了袖口,一本正经的问道:\\\"小和尚,给你找个师弟,要吗?\\\" 闻言,小和尚一愣,不知如何回答。侧头看了看躲在敷落身后的文弱小少年,不待他回话,便听义经菩萨推开了禅房的门。 知晓住持与姑娘有要事商量,寸头小和尚识趣的行礼告退。 \\\"小妖给广安庙住持义经菩萨请安。\\\" \\\"这么见礼,来我这里何事啊?\\\" 上缘义经笑着先请敷落和叶白坐下,因知道是见她,今日特意穿的素朴,连佛珠都没敢带,似是生怕被她又惦记上。 \\\"这不是想来问问……\\\" 敷落嫩白的手指捏了杯茶水,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停:\\\"菩萨庙里的弟子都得剃头吗?\\\" \\\"这倒不必,你来就是为问这个?\\\" 义经自己都续留短发,他盯着敷落身边的小孩,墨色的瞳里暗了又暗,掐指一算又暗自放下手。 敷落也确实不想自己美丽的叶白变成个秃子:\\\"您喝茶喝茶。\\\" 见义经菩萨不慌不忙,不骄不躁,与世隔绝的样子,决定还是先铺垫一下。 于是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好脾气的贡到义经菩萨面前。 \\\"若说有事也有,往日鲁莽,抢了菩萨的宝物,今特意过来归还,还望菩萨不要介意。\\\"敷落说着,赶忙一手拽了拽叶白的衣服。 叶白瞅着时机,赶忙惨兮兮的配合敷落跪下:\\\"菩萨您不要怪姑姑,她不是故意拿您东西的,原谅姑姑好吗?\\\" \\\"好啊,我没有怪过她。\\\" 上缘义经意味深长的说完,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多谢菩萨。\\\" 叶白面不改色的盯着上缘义经,丝毫没有畏惧,反倒气势有些势均力敌。 第99章 黑心叶白 这是就要师慈徒孝了吧?敷落一见这场面和谐,赶忙跟了句:\\\"叶白跟菩萨这般有缘,菩萨收他做小徒可好?\\\" 不待他皱眉反应,一把拉过叶白,没轻没重的拍了拍他的额头,示意他跪下别起来。 叶白配合的曲下膝盖:\\\"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一双灵糯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让人难以拒绝,敷落打保票道:\\\"烧柴打水洗衣做饭,别看他年纪小,他什么都会!\\\" \\\"敷落……\\\" 上缘义经不是一般的为难,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确实也不忍心驳了她楚楚可怜的眼神。若说收个徒儿,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叶白的身份非同寻常,再怎么掩饰,周身的戾气也祛除不掉。 思及此,上缘义经赶忙唤屋外的小和尚进来,抱叶白先出去。 屋内如今只剩敷落,他也好说几句话。 \\\"你知他是谁吗?\\\" 上缘义经本欲将知道的和盘托出,叶白并非她所知那般简单,也根本不可能是花妖和九殿下的儿子,不料桌边的石榴瓶应声而碎,邪恶之气逼近威胁他不能再说下去。 敷落并不能感知高深的法力,疑惑的看了上缘义经一眼:\\\"一个孤儿而已。\\\" 上缘义经斟酌了许久,暗地里运起佛珠抵御侵袭。 \\\"你只知他可怜,却不知他前世执念深重,有几百万年的戾气未散尽。\\\" 义经认真的看着敷落,慢慢解释着,试图能说服她,却不想反被她嘲讽过来:\\\"神与魔也就是一念之间,即便是有几百万年的执念,今遇我佛慈悲,如此大缘,不就是来渡他劫难的吗?\\\" 如此说来,当真是他该落败了。 上缘义经叹了口气,轻轻摇头:\\\"你且安心,我收下他便是。\\\" 他这般说完,不断向他攻击的戾气才终于停息。 得偿所愿,敷落才看不上庙里的素斋,赶忙倒了谢就要走。 却没想到叶白与她只见过两次面,竟如此舍不得离开她,眼巴巴的望着她,被冻僵的小手还执拗的抓着她身上的大氅不放手。 \\\"小叶白乖,姑姑下次再来看你,要好好听菩萨的话知道吗?\\\" 敷落轻抚叶白的头发,顺便去掰开他抓着不放的小手。 叶白抿着嘴用力的摇了摇头,满脸执拗试探着问道:\\\"姑姑,我很喜欢这件衣服,可以送给我吗?\\\" 原来是看中了风眠仙君这狐肷褶子大氅…… 跟在二妖身后的上缘义经不动声色,生怕叶白出什么幺蛾子,运了灵力保护在敷落身边。岂料叶白发现后,故意横了他一眼,小手一点轻易将他落下的灵力打碎。 \\\"好好好,给你给你。\\\" 敷落丝毫不明他们的暗自较量,忙脱下大氅,想着赶紧溜之大吉。 不就是件大氅嘛,敷落大方的脱下外衣,扔给叶白。却没注意到叶白极其爱惜的将大氅抱在怀里,眼中露出眷恋的神色。 见此,上缘义经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此隐患他日必有大劫。 - 【风眠锦番外】 很久很久以后,风眠锦发着高热摔倒在雪坑中,她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铁了心要离开叶白。 玉履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叶白一把脱下身上的那件狐肷褶子大氅,将快要冻僵的风眠锦裹进怀里,尽管她还在拼命挣扎,对他拳打脚踢的骂着疯子!滚开! 他还是将温热的脸颊贴了过去,舍不得她离开…… 第100章 兴高采烈被打了回来 人间有句老话:小别胜什么来着…… 敷落满心欢喜的去了东篱国梁王府,不多时,又一脸失望的被打了回来。 准确来说,是被刚出生不足半岁的沈玉川,震出府外的。原来墨珩上神一早在沈玉川身上设了结印,别说妖魔鬼怪,但凡身上有一点内力灵力的人都靠近不得。 所以她只能躲在远处偷偷看他? 敷落觉得太残忍,想去找墨珩上神理论,想了一大堆的说辞,还是有贼心没贼胆儿去。 一气之下钻入槿鲤园,打算闭关修行一二十年。 \\\"小妖姬快来……采星备好了茉莉花瓣沐浴汤。\\\" 敷落刚进门,风眠仙君算好了似的,赶忙笑着招呼她坐下,喝了杯梅子味的清酒。 \\\"好喝。\\\" 敷落回味的抿抿薄唇,味道真不错。又要了一杯,咕嘟咕嘟喝下,却又看上了这盏白玉酒杯。 杯身温润而清透,常年被果酒侵的甘甜,敷落忍不住想拿来磨牙。 \\\"对了,风眠仙君我是想问你,你给我的那件狐肷褶子大氅贵吗?\\\" 风眠锦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想了想那件大氅的样子,轻轻抬眸,她都忘了是从哪里得来的了。 \\\"我在冥界有个小侄,叫叶白,今日他实在喜欢那大氅,我就留给他了。\\\" 敷落边往嘴里塞葡萄边说着,身侧的小猫崽以为她在吃什么好东西,也凑过去闻了闻。 叶白啊…… 风眠锦突然觉得脑袋空空的,越是想什么事情,越是什么也没有。 轻轻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失神。 \\\"不重要,送他吧。\\\" \\\"好,多谢仙君。\\\" 敷落瞥见风眠锦脸色少见的沉了些,也不知缘由。不待她多问,采星又进来催她,得了风眠锦应允,敷落便去沐浴了。 敷落走后,风眠锦坐在窗前仍然垂着眸,不由自主的给自己也倒了杯酒,看着酒中的倒影。 风眠锦觉得她好像真的忘了些什么…… - 【风眠锦番外】 若干若干年后,风眠锦一身青甲,手执星云剑,狠狠挥开恶魔般攀附在身上的叶白,头也不回的走了。 任由身后那尖锐的嘶吼响彻云霄,她怎么能这么绝情!叶白气急败坏的想爬起去抓她,却刚一站起便一口血喷出,又重重的倒了下来。 “她知道是你杀了她的孩子和姐姐,不会再原谅你了。” “敷落咳咳……那般该死!都可以被原谅咳咳……为何吾不可以!” 冥王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将早该昏过去的叶白打横抱了起来。他以前很清瘦,跟风眠锦在一起疯了几年,现在基本摸不到骨头上的肉。 叶白眼尾赤红,犹如鬼魅,执拗的抗拒着冥王的手臂,望着风雪中风眠锦留下的脚印,已然失神疯魔:\\\"别走呃……回来……\\\" - 敷落下水之前还念叨着沐浴完,就赶紧去闭关修炼。出水之后便什么也忘了,毕竟这么舒服的日子也不常有。 美美的躺在铺了厚厚绒花檀丝被的床上,她昏昏欲睡,却还幻想着沈玉川温热的大手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落儿……还要……\\\" 双眸早已困的抬不起来,嘴里却还在低声意语,说着还似沈玉川在时一般,圆滚滚的小脑袋向枕上拱了拱。 时间啊…… 若能过的快些就好了…… 最好是她一睡醒,就能看到他在人间寿终正寝…… 屋内小窗未合严,清风吹来,驱散了安神香的味道。敷落不知入了什么美梦,红润的小脸上挂起了笑意。 翌日,敷落大梦未醒。 又过一日,风眠锦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辛辣开胃的小食,刚要去敷落暖阁看看,突然见采星急急走来,垂首禀告道:\\\"仙主,墨珩上神来了。\\\" \\\"快请!\\\" 风眠锦垂眸顿了一下,连忙手指勾出个小仙法,换了身较为格质贵重的乳白宫裙后,才赶紧出去迎接。 第101章 下凡去喽 暖阁中那小夜貘狸闻着喷香味醒来,她也没想到这一觉能睡个两日,更没想到自己祈愿能这么快就实现。 \\\"小妖姬可快些吧,墨珩上神来了有一会儿了,听说午后还在琼华殿贬了两位神仙,怕是人间有什么大事发生。\\\" 采月着急的将赖床那妖拖起,赶紧施法给她穿衣裙,带着敷落一溜烟儿回到槿鲤园正殿,果然便见沈墨珩黑着张脸坐在殿内主位上。 \\\"墨珩上神安。\\\" 敷落打了个哈欠,散漫的扫了眼他,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 与平日倒也没什么不同的,那张生人勿近的脸她早看腻了。敷落心下不悦,拿手背胡乱的揉了揉眼睛。沈墨珩是什么神?不见还好,一见就跟遇仇人一般,那眸里的冷气,简直就要化刀子向她飞来。 \\\"你在想什么,把衣服穿好!成何体统!\\\" 也不怪他看敷落不顺眼,眼见她连腰带都系的松松垮垮,脸上挂着相的沈墨珩,气哄哄的丢给她一句话,让众仙回避。 管的可真宽…… 敷落最烦沈墨珩动不动就污蔑她不怀好意,胡乱猜忌她也就算了,还全部不落的告诉她师尊。她就真的想不通了,怎么都上万年的岁数了,还这么心胸狭隘。 若非因沈玉川去时嘱托,他才懒得理她,反正云起宫的威严早被她给丢尽了!沈墨珩恼恨的想着,虽见敷落听话的动手紧了紧腰带,却发现自己被这妖深恶痛绝的瞪了一眼。 简直莫名其妙! 他二者互相这样觉得,一时间殿内气氛冷到极点,大有谁也不让谁,就要斗法的趋势。 \\\"墨珩上神大老远来,到底有事没事?!\\\" 敷落戒备的瞪着他,虽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也惹不起,但还是无意间就露出属于妖兽的挑衅。 沈墨珩压着火也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颇为克制的说道:\\\"有事,本尊要你立马去趟人间,调查清楚司运仙君的行踪。\\\" 话音刚落,谁知那四条腿七条尾巴的小夜貘狸竟一口拒绝:\\\"不去,我师尊说了往后不准我私下凡间,去不了。\\\" 说罢便侧了侧脑袋,扬起了倔强的脸庞。 明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沈墨珩当然知道打她一顿是不可能的,他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也不至于自己得一时之快,惹沈玉川难受。 \\\"你确定?\\\" 沈墨珩气的握紧了拳头,耐着性子跟她解释着:\\\"左天星看守年轮不利,堕仙而去,如今三界已是天上一日,人间十年。\\\" \\\"这岂不正好,师尊就能早日返回天界了。\\\" 敷落本能的以为这是天大的好事,嘴角一提勾出得意的笑。 看着蠢货,沈墨珩也满脸写着不耐烦:\\\"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那司运仙君法力高强,我去了也是于事无补。上神不至于让我去送死吧?\\\" 眼见敷落是有些自知之明在身上,沈墨珩冷哼一声:\\\"那你就在槿鲤园待着吧,左天星不除,年轮逆转,乱了天地气运,不出三日玉川便会年老衰败而死。没关系,反正人界皇室昏庸、朝庭动荡不是一天两天了,到时候他错失匡扶天下、稳定朝纲的机会,完不成使命,就无法返回天界,只能不断的轮回,竭耗神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实则威胁重重。 听他让她在槿鲤园待着,敷落也怕玩脱了,毕竟沈墨珩若要她关禁闭,她插翅难逃……此时没有谁比她更想去人间了,假装深思熟虑一番后说道:\\\"我去,不就是去找司运仙君吗,我现在就去。\\\" 敷落说罢便一头栽下云端,她可不管天帝下不下什么灵旨。她本就热衷于去人间,自从鳐陌麒杀了花妖之后,她就更对天规天条置若罔闻了。 按她的话来说,这天界于她而言,不待也罢。 只是她也明白,有沈玉川在一日,她就很难跟天界真正鱼死网破。唯有好好修炼魔尾,才是正道! 第102章 找到你 错落的园庭,人间正是阳春三月,柳树刚刚抽了新芽,杨絮却已飞满天。 “可有见过我师尊沈玉川?” 敷落化作小夜貘狸,一口咬住树上正要逃窜的小松鼠,用后爪子踩住。小松鼠惊恐的摇摇头,四爪乱抓,挣扎的厉害。敷落没想到快二十年未见,沈玉川已经不住梁王府了,半天寻不到下落,只能失望的松口松爪。 内力也探不出他的气息,敷落不用想都知道是沈墨珩搞的鬼。 正在敷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突然听那有一处桃花林的院落内有声音传来。 “刚刚太医已经行过针了,只是这汤药还是服不下,可如何是好。” “世子高热总不见好,再这样下去,恐怕王爷真要给世子娶亲冲喜了。” 什么?!敷落窝在房梁上,待侍女们离去之后,迅速跳了下来,落地间重新化为人形,只是这次直接换上了侍女的衣裙。 她偷听到世子二字,下意识的往师尊身上想去。敷落施法瞬移进门,踮起脚步往内室走去,她要看看这南雀堂里住的是何人? 屋内点了安神的龙延香,刚打春的天,敷落皮毛厚重是感受不到春寒的,不过这屋内烧的正旺的冷霄碳,热的她起了薄汗。 \\\"咯噔。\\\" 敷落仿佛听到自己妖心一沉的声音,还没见到人,她的脚已经打草惊蛇,不小心撞到桌子了。 许是感受到有人靠近,榻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停在桌前的小侍女身上。 “咳咳……你是新来的丫头吧。” 像是看惯了这府里添新人,沈玉川对于房内突然多了一人并不惊讶,压着喘温和的说道:“帮我倒杯水吧。” 果然被她找到了……敷落饱含热泪,往常这个时候,师尊看心情可能会冷着脸说她莽撞冒失,如今怎么这么温柔可亲了。 “嗯,好好。”敷落嘴上应着,刚要提起茶壶倒水,便见仍在病中的沈玉川硬撑着要坐起来,下一刻就意料之外的无力向一旁倒去,敷落一见,吓得赶忙丢了茶杯过去扶他。 刚一触碰,万道金光闪现,\\\"砰\\\"的一声,敷落被震开,重重的摔在地上。 “咳咳噗你别动……小心点!我没事!” 敷落这才想起沈玉川身上有结印,她是无法靠近的。 坐在地上一回头,才发现沈玉川勉强探出半个身子,惊愕的望着她,仿佛在问你是妖怪吗? \\\"你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敷落抿抿嘴巴怕说错了话,端着茶杯过来,放在沈玉川床边。 \\\"你是从哪里来的?\\\" 原以为沈玉川发现她不是人之后,会很排斥,或者害怕。敷落本来都已经做好先离开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他还准备和她相处。 \\\"天上。\\\"敷落站在沈玉川面前一动不动,看得出来比从前还要拘谨的多,虽然是实话实说,却说的很不肯定。 闻言沈玉川轻轻一笑:\\\"那你就是仙女了。\\\" 敷落想说她不是,可转念一想,他这也不是问句啊。他若以为她是仙女,是不是她就还有接近的机会? 毕竟……妖怪在人间到底是不太受欢迎。 敷落有些紧张,她也是第一次对这样的沈玉川,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他哪里不太对…… 看着敷落僵住的身体和疑惑的眼神,沈玉川苍白的脸上又染上笑意,慢慢拿起床边的茶杯,小口喝了起来。 \\\"多谢,小王沈玉川,敢问仙女……\\\" \\\"我叫敷落。\\\" 敷落把话接过去,刚要说些什么,突然被门外走来之声打断,“世子,佟佳公主来了。” 错眼间,再一看原本站在床榻之前的小侍女消失不见了。 “请进来吧。”沈玉川失神看着手上的茶杯,再三确定这不是他的幻觉。 连日雨未停过,错落的院落,朱红瓦墙被雨水打湿,到处都是滴答的声音。沈玉川这些年也开始帮着梁王处理政务,坐在堆满综卷的长桌前一待便是几个时辰,实在累了也只是用手指扶额休息一下,偶尔也会向外张望,侍从看在眼里,总以为世子是在等什么人。 “冲儿,是不是有人来?” 沈玉川今日实在静不下心,隐隐听到门把松动的声音。 “啊?有吗?”侍从一直在这里没听到任何声音,不过既然世子开口了,便放下手中的砚:“那奴才去看看。” 侍从最初以为世子和佟佳公主是心意相通,却没想到世子三番五次的拒绝这桩婚事,不仅惹恼了皇室,之前还险些被王爷拿鞭子打死。几辈子功德他能娶公主,他做梦都能笑醒……侍从摇摇头,晃去这不现实的想法,快步走去查看房门。 急急如风,紫黑的毛团带着风雨,从窗户外翻进屋内。 沈玉川一惊,赶忙从椅上站起,不小心撞掉了桌上的毛笔。 是敷落…… 沈玉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闭了一下,快速睁开之后便见原本地上的一团紫黑毛球,变成了干净清爽的少女。 沈玉川想与她说话,可还未开口,便见侍从又进来了。 敷落再次消失不见。 第103章 粱王世子 “世子耳朵真灵,是厨娘来送午膳了。” 侍从赞叹的说着,将一盘玉米松子、一小碟青红椒丝、一大碗松茸清鸡汤摆到桌上,最后放好米饭和筷子,便又拿起小碗开始盛汤。 此时敷落已快一步躲进屏风后面,沈玉川见她没有要走的打算,松了口气,接着又对侍从吩咐道:“你再去添副碗筷,请厨娘受累,再烧一道红烧鱼、一道甜肘,还有烩鸭心。” “啊?可是太医说……” “没事,你快去吧。” 沈玉川打断侍从,加的几个菜他的身体不太能吃得,所以也只是听说味道很好。 见侍从摸不着头脑的走出门,沈玉川一回头便见敷落已趴在桌前吃得起劲。 “这鸡汤真好喝!” “都是你的,慢点吃吧。” 沈玉川看着敷落吃得很快,几乎不怎么嚼,便吞了下去,连忙给她倒上茶水。 “喝点水,等下还有几道菜。” “嗯嗯,师……世子,你不舒服吗?”敷落嚼着那碗里为数不多的鸡肉,忍不住小手向沈玉川心口伸去。险些又被结印的神力震开,还好沈玉川反应快,及时避开了她的小手,见敷落一愣,沈玉川怕她以为自己是拒了好意,连忙浅笑着应道:“无碍的,早上吃多了,还不怎么饿。” 一听沈玉川不打算吃饭了,敷落有些不快,放下咬了一半的鸡腿,将筷子连同那碗米饭端到沈玉川面前,倔犟的看着他。 “世子不吃我也不吃了。” 见她这副耍赖的样子,沈玉川好笑的接过小碗,应了声好,便轻轻抄起剩下的两盘素菜,慢慢吃起来。 一顿饭吃下来,可有一个时辰。 敷落咽下最肥的一块鱼肉,将一大碗鸡汤吞下,算是结束了整场战斗。 不曾忘记沈玉川每日都有午睡的习惯,敷落麻溜的服侍沈玉川躺下,约莫这时辰,便又想不告而别。在她眼里虽说见沈玉川要紧,可也不能怠慢了正事,她要赶紧想办法探出司运仙君的藏身之处。 “敷落姑娘是不是还有事情,要离开了。” 沈玉川缓缓睁开眼,便见敷落坐在床榻边上正表情奇怪的想着什么。 “敷落姑娘……” 得不到她的回应,沈玉川撑起手臂,想坐起来点。他知道敷落要走是迟早的事,只是世道如今不太平,不管神还是妖,他想提醒她小心为上,或者留在南雀堂,却在敷落回眸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起来了?要喝水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敷落见沈玉川坐起来,也觉得自己现在是沈墨珩附体了,竟问一些废话:“是不是我在这里打扰你休息了,那我先出去。” 说着敷落便起身要出去,却发现沈玉川不知何时已将她衣摆一角,虚虚的握在手怀。 “没有不舒服。”见敷落发现自己的小动作,沈玉川慌忙松了手。 他明明是想让她留下,没想到敷落竟只想离开。沈玉川双眸瞬间也黯淡起来,年幼时他总也身体不好,读书先生不敢要求他,习武更是想也没想过,许是接触不到什么外人,又时常感觉身体里住了个枯燥无聊的灵魂,活着就更没意思了。 “对了我有事想请世子帮忙。” 敷落越发觉得这世子可怜,什么娘胎里带的体弱,明明就是沈玉川当神仙的时候总是因为“丁点儿”小事,就大动肝火,伤了心肺害人害己。 “当然可以,姑娘尽管开口。” 沈玉川生怕她走了,这番一听她有事一时半会走不了,心里竟有些窃喜。 不知为何,他就只想多看看她,或者她能多来看看他。 “咳咳。” “你别激动,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查一个十七年前出现在阳林城的女人,叫左天星。” 敷落克制的按住了自己想帮他顺气的手,她不想再被震开,那神力总让她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好,我马上派人去查。” 体弱之人最忌郁结于心,敷落一挥手将屋外的光收进房间,窗台上放满了淡紫色的木兰,原本死气沉沉的房间顿时染上生机,好不容易有能照顾师尊的时候,她可要留个好印象。 敷落其实素爱简约的饰品,如果不是师尊看不惯,她的房间只需一普通床塌便可,不……床塌她都不需要,睡外边更凉快透气。沈玉川当神仙的时候可是最爱添置他的寝殿,什么玲珑琉璃盏啊,天蚕丝玉屏风啊,素锦云被啊……不好的记忆袭来,当年她只是不小心打碎了锈灼玉面镜,便被他指去给他的天马铲屎! “姑娘神通广大,能遇姑娘是我三生有幸。” 沈玉川欠身,并非惊讶于敷落的法术,而是想努力打起精神同她多说几句话。 一时间被这份特殊的客气,敷落被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撇过脸心虚道:“喜欢就好,肉可不能白吃。” 第104章 破坏结印 \\\"世子,您不是向来反对与佟佳公主的婚事嘛,怎么如今却要听公主的话,划破身上的胎记呢。若血止不住可如何是好,世子三思,使不得啊!\\\" 侍从跪在地上声音都颤抖了,他了解梁王世子,虽体弱但心不弱,下定的事件件不容置疑。 \\\"倒不是为了她,你起来吧。\\\" 沈玉川说的轻松,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将承盘上的一把厚柄匕首递给侍从,示意他可以起来动手了。 一日前他下令找能祛除体内异怪的贤者,不想被佟佳公主先一步知晓消息,原来他生来左背上的弯刀状胎记,是前世的结印。若要恢复与常人无异,需用开过光的刀划破便可。 \\\"世子,您……\\\" \\\"你听令便是,我不会怪罪你。\\\" 沈玉川双眸深沉,怕敷落不知何时会来,不断的催促着侍从。 匕首都已经拿在手里了,突然侍从\\\"扑通\\\"的一声跪下,对着沈玉川便大哭着磕头。 \\\"世子,奴才不敢啊!奴才怎么能伤主子呢!\\\" \\\"……好了,那你去请大夫过来吧,带些止血的药便好。\\\" 沈玉川轻缓的开口,没有再为难侍从,本不是什么大事,若耽搁到敷落来,那可就不好了。 他打心眼不愿意让敷落为他担心。 \\\"是,奴才这就去。\\\" 侍从将匕首放下,匆匆退出屋内。他也很是不解,一块胎记也不碍事,怎么世子就一定要划去呢,偏生这还是佟佳公主的主意…… 屋内侍从刚一走,沈玉川便对着铜镜,慢慢褪去了白色的里衣,露出清瘦的左背。 他虽不曾学武强身,体态却一直很好,着衣后挺拔而倾长。 今日佟佳公主的话,不过是验证了他的猜想,若要能与敷落接近,必要解了这结印才好。 因想着下次见敷落,她便不会再被无辜伤到,沈玉川毫不犹豫的将匕首划破了结印,顿时鲜血一股股冒出。 刀尖刚划破的时候还不是很疼,随着一道光闪弱,刀口处似烧伤般持续不断的疼了起来,密密麻麻好似有千虫在生咬。沈玉川努力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却还是浑身起了冷汗,趁着他意识还足够清醒,他再次对着铜镜挥起手中的匕首。 他从第一眼便知道敷落是妖,但还是忍不住想接近她。 染了血的匕首被丢在地上,眼前开始变得模糊狰狞,沈玉川适应不了这种晕眩的感觉,连忙用手撑住了铜镜,却还是一头栽下。 好在侍从一路催促着阳林城有名的大夫,匆忙赶到才将半昏厥的梁王世子扶回床上。 昏沉沉的睡至午后,敷落如期而至,而刚失血过多的沈玉川正端坐在榻上等她。 \\\"敷落姑娘,快来坐着歇歇,喝杯茶。\\\"沈玉川笑着招呼敷落过去,亲自倒茶。 是他亲手精摘的茉莉花芯,侍从垂着首候在旁边不敢多问,这凭空而来的陌生女子是谁。他从未见过世子这般对人上心,明明午前还晕的起不来身,难道这才是世子的心上人? 敷落听话的坐了过去,她在阳林城上空飞了一周,尽管已经很仔细了,却仍未探出一点司运仙君的气息。 \\\"嗯,是很香的茶。\\\" 敷落大口喝完,还没等放下茶杯,便又接住沈玉川递来剥了皮的蜜橘。 \\\"你今日不在,王府的侍卫已经找到了左天星在阳林城的家宅,只是听说十几年前那里便不住人了,敷落姑娘,可要去看看?\\\" 怕敷落不习惯,沈玉川轻轻说着,便示意让身边的侍从都下去。 他是梁王世子,虽前几年主动提出搬出王府独居,但到底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这些年除了郁郁寡欢的生病,也培养了不少有能力的侍卫。 敷落闻言一脸惊喜,连嚼橘子的嘴都停了停,\\\"要去要去!\\\" \\\"那好,我让人去准备马车。\\\" 于是侍从前脚刚出门,后脚又被叫了进来。他可算是明白了近日世子的奇妙变化,又是准备上房,又是调动密探,平日里那么与世无争的人,突然话多了起来,原来是红尘中有人了…… 第105章 探访羊家庄 双马轩车在街上疾驰,穿过一条小路,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停在了羊家庄河畔的一户破败的人家。 那家房前房后杂草都已一人高了,房子破败不堪,大门铁环生锈,敷落率先蹦下马车,向院里望了望。 \\\"这里便是十几年前左天星的家。\\\" 沈玉川跟在她后面说,因为左背刚伤着,他特意走在后面,下车的时候趁敷落不注意,让侍从扶了一把。 敷落向里面探去,没有任何司运仙君的气息,更没有人的气息。 \\\"她在这里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敷落看着一院子的枯叶,好奇的往屋内走去,她以为能通过屋内的尘埃,探到从前的经历。 却发现,屋内值钱的不值钱的,都具已被人搬干净了。 \\\"冲儿,把人带进来。\\\" 沈玉川不是没怀疑过敷落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忍不住去帮她,提前让人带来这家的邻居。 复而冷静的对着敷落说道:\\\"这是林大娘,就住在附近,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她。\\\" \\\"林大娘?\\\" 转身便见侍从带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进来,敷落双眸一亮,走到老妇人面前,听她边回忆着边断断续续的道来。 原来左天星是二十多年前嫁到羊家庄的,她和丈夫羊宫昱婚后便住在这里。刚开始左娘子虽五谷不识,女红不勤,时常惹周围人笑话,但羊郎君却待她极好,事无巨细的体贴,后来便有了儿子羊函。 \\\"左天星可是长这个模样?\\\" 敷落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像,让老妇人近距离认了认。 老妇人早已忘了羊家娘子是何等模样,只是有沈玉川这个梁王世子在,即便是再为难,她还是得去努力回想。好在画像上宛若仙子这人额上一点赤红,那花钿的形状,让她一口笃定画中人正是羊家娘子左天星。 \\\"那后来呢?\\\" 敷落听老妇人喋喋不休有些不耐烦,她虽来人间有的是时间,但也绝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听老妇人帮羊家夫妇秀恩爱上。 \\\"这……老妇实在是记不得了。\\\" 老妇人上一秒还能清晰的说着夫妇恩爱的细节,下一秒已面露难色,目光躲躲闪闪的望向梁王世子。 敷落顿了下,她以为最近温润好脾气的沈玉川会让老妇人作罢。 岂料沈玉川并不打算放她回去,轻轻开口:\\\"你不必看我,将你知道的道尽便是,敷落姑娘奉命行事,若有匿藏,半句虚言,军法处置。\\\" 有沈玉川撑腰,敷落安心不少:\\\"对呀,后来呢?你们两家住的这么近,没一点风声?\\\" 院内无恙,客堂连带厨房被火烧了个精光,如今能在屋内来回察看的,就只有夫妇卧房和后堂房。敷落看的极细,企图从残留的物品上探出十七年前的经过。 但事不随妖愿,两夫妇的卧房早已被搬空,又年代久远,任凭她耗尽内力,也探不出气息。 \\\"后来,后来左娘子家就搬走了。\\\"老妇人刚刚还说记不清楚了,如今又十分肯定。敷落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没再问下去,反而当他们走至后堂房的时候,老妇人突然停下脚步,似是不愿上前。 \\\"她丈夫羊宫昱是做什么营生的?可与道士和尚有关?\\\" \\\"没有关系。\\\"老妇人低低的说着,声音不似刚刚那般自如,倒也还规规矩矩,\\\"羊郎君之前是庄里的教书先生,当年失足落水,被左娘子救上来才成的婚,不然她那般身份,也配不上羊郎君……\\\" 后堂房与众不同,饱经风霜的木门上贴满了符咒,敷落一眼看出不会是道士招摇撞骗的把戏,刚要推开,却被沈玉川拦住。 \\\"等等,让我来。\\\" \\\"世子……\\\" 敷落惊讶的看着沈玉川手指碰到自己之后,自己并未被神力震开,突然有些不解。虽说可随意触碰了,但这是不是意味着……敷落不敢想下去,也一点喜不起来。 可这个关头说这个也不太好,敷落只能点点头,同意让沈玉川去撕开符咒。门一下被推开,里面灰尘四起,地上一滩滩黑糊糊的东西,敷落探出是黑狗血。墙壁上写满了看不懂的奇异字符,沈玉川解释道:\\\"阳林城有不少人家会请道士来家里驱邪避祸,但这写满屋子的,还是少见。\\\" 敷落回头问老妇人:\\\"这里被搞成这样,是羊家庄的人请的道士?\\\" 老妇人原本不敢往里看,但见世子和小姑娘都进去之后,安然无恙,她才鼓足勇气往里面看了一眼,犹豫的答道:\\\"不,不是的。应该是左娘子他们搬走前弄的。\\\" \\\"撒谎。\\\" 后堂房保存的很完整,敷落已从地上的小虎头拨浪鼓上,探出了当年的部分经过。 敷落回头走了几步,就要把十七年前的事托盘而出,她想看看老妇人还想怎么抵赖。 \\\"这是左天星儿子的房间,他们家并不是搬走的。\\\" 敷落指了指床上落满灰尘的床褥子,又打开了衣柜里满满的衣物,郑重的转向老妇人问:\\\"当年羊家夫妇失踪,你们庄上的人争抢着来羊家搬东西,到后堂房的时候才发现无辜幼子惨死房中,为辟邪才凑钱请了个道士,可是?\\\" 老妇人一听,连忙跪下磕头,求梁王世子宽恕,她真的不是有意要隐瞒。一来当年之事确实记不清了,二来她也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若不把当年知道的全吐出来,我现在就杀了你。\\\"敷落不愿她去纠缠求饶沈玉川,便这样吓唬她。 一听这貌若仙人的小姑娘这样说,老妇人终是抽噎了起来,连连说道:\\\"姑娘所说不假,可老妇真的就知道这么多了。若还有些什么,可能……老妇当年也只是怀疑,羊家夫妇失踪跟唐小国公有关。\\\" \\\"唐小国公?\\\" 敷落竖着耳朵,不敢置信司运仙君的事,牵连出的人越来越多。 第106章 遇险 \\\"十七年前那时左娘子虽已为人妇,却生的娇俏玲珑,还有不少爱慕者,其中便有阳林城的唐小国公。\\\" 这不废话吗!左天星可是天上的仙子,身份尊贵又法力高强,竟然会看上百无一用的书生,真是难以理解…… 敷落实在觉得可笑,若非为了解真相,早就想把老妇人轰出去了。 \\\"我幼时曾去唐国公府上祝过寿,那时有幸见过小国公一面,不过后来好似搬去邻城了。\\\" 沈玉川也这样说,目光时时落在小姑娘身上,生怕她一不小心踩到什么不祥之物,毕竟杀害羊函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抓到。 敷落压着心火,听老妇人继续说道:\\\"那二人时常见面,被庄里人撞见后,惹得议论纷纷,说左娘子不守妇道。后来唐小国公匆忙搬走,羊家夫妇二人失踪罢了,连唯一的儿子都惨死,大家都说是与国公爷府上有关……\\\" 司运仙君好好的神仙不当,如何要下凡受这罪,简直不能理解。 不对…… 她有仙术傍身,又是执掌年轮的上仙,谁能是她的对手? 敷落闷着头想着,沈墨珩说左天星藏起来了,若真要是被人杀夫灭子,她也不至于毁掉年轮,堕仙而去啊…… 所以…… 敷落拿起地上的小虎拨浪鼓,收入怀中,走过去面对沈玉川,刚要开口说去找那什么唐小国公问问看。 突然门外厉风袭来,将木门撞的碎裂,敷落眼见那飞剑向沈玉川后背刺去,她瞳孔一红,抬手运灵推出金砖,打碎了飞剑。 沈玉川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妇人已身中飞剑而死,倒在了他的脚边。 \\\"敷落,你没事吧。\\\" 沈玉川不习武,身上也未佩宝剑,面对屋外呼啸的声音,下意识将敷落往身后护了护。 门外那阵黑风越来越近,敷落没想到冥界的妖竟然敢这么公然的来人间,她刚刚还天真以为,天地间可能唯有自己能靠近沈墨珩设的结界,原来这真的不是偶然。 感受到这凡人有意护她,敷落躲在他身后鼻头一酸。 “你在这里等我,待我将那妖怪的皮扒了,送你做软毯。” 敷落将他的手拉进怀中,从菩萨那抢来的佛珠自然而然的滑向他的手中,敷落神色坚定的嘱咐道:“世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摘下来,等我回来。” 说罢便换了张脸似的,满眼怒意的直冲云霄要同那妖较量一番。 “敷落!” 沈玉川心慌意乱的想着她的话,脚步踉跄的赶忙跑出房间,向那团黑雾追去。 \\\"咳咳……\\\" 他手里攥着敷落留下的佛珠,一出门便忍不住的咳了起来。朝西的日头正毒,他被晃的有些起头晕。他能感受到敷落正在不远处的天上和妖怪打斗,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听到这边的动静,侍卫和侍从纷纷赶来。 \\\"世子……\\\" \\\"拿弓来!\\\" 沈玉川说话不容置疑,在射箭之前,发狠的用手锤了锤自己疼痛难忍的胸口。 他知佛珠是神物,为保护敷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毫不犹豫的将佛珠缠绕到箭头顶端,用力到拉弓搭箭,向着空中那团黑雾射去。 这边敷落正和冤家路窄的巫族龙王准放僵持着,虽说有金砖和凌端剑傍身,却还是不足以对抗狡猾的准放! \\\"阿落,吾不忍伤你这美丽的脸孔,嗯?把沈玉川交出来,吾娶你为妻,可好?\\\" “你来做什么?!” “阿落,吾在三界的美貌可不比你那便宜师尊差,你的审美怎么了,哼!阿落,你听吾话好不好,做妖怪要乖乖的,嗯?” \\\"十方宗灭!\\\" 敷落咬着牙将凌端剑打出,她知道跟这老色丕没什么好说的,可却没想到凌端剑轻易刺破的只是准放的分身。 不好! 敷落后知后觉的回头,便见准放果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手中的魔丸向她推来,身后七尾瞬间一蓬,不受控的软倒下来。 第107章 受伤昏迷 \\\"呃……\\\" 敷落痛的流出眼泪,她能感觉到尾巴似是被折断般,自知难以脱身,便想将准放先往义经菩萨的广安庙引。 \\\"还想逃?真有意思哈哈哈……\\\" 准放未看透敷落的心思,一挥手将自己的魔鞭向敷落身上抽去,紧紧的绑住了敷落的细脖,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 敷落被勒的窒息,不甘心的睁大了双眼,狠狠的盯着他。 \\\"吾的阿落,你说句好话求求吾,哦对了!吾锁着你喉,你讲不出来哈哈哈……啊!\\\" 轻敌的准放刚想靠近敷落,正狂妄的笑着,突然被下方不知名的一箭射中,那佛珠不偏不倚的打中他的后腰,瞬间便痛的卸了气。 “呃……什么破东西!” 敷落被他气急败坏的一掌击下,血顺着七尾一股股流下,眼见就要重重的砸在地上,沈玉川不顾心绞痛的跑了过去。 许久敷落抬眸,见自己正被沈玉川抱在怀里,毫无征兆的喷了口血。 \\\"世子……疼……\\\" \\\"无事了,我们回去。\\\" …… 日落,西方再无一丝云彩。 广安庙后山有一处小瀑布,叶白抹黑走去,他已经好几日看到上缘义经在瀑布正下,只着白色的里衣,闭着眼睛淋水了。 \\\"叶白给师父请安。\\\" 叶白本不想打扰上缘义经,却觉得自己到此,他是能感受到的,只是太过专注,不想理他。 \\\"师父在做什么?\\\" 得不到上缘义经的回答,叶白走进了些又认真的问,他的双眸静静的,又极其清澈,好似本不是这人间物。 依然没有回答,叶白坐在一块方石上,他这一世生的极美,声音稚嫩好听:\\\"师父在此每日自虐的修行,可是有伤心郁闷不得解之愁事?\\\" 瀑布的声音稀稀拉拉,打在湖面上。上缘义经闭着眼睛,专心的打坐。虽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千百年来,心也始终静不下来。 末了无人回答,叶白笑了笑,转身离去。 于他来说,留在广安庙最好,他倒要看看上缘义经这个罪孽深重的菩萨,能撑多久…… 到时候,他一定第一个跳出来,去嘲笑他。 - 敷落被沈玉川抱回南雀堂,一路上都没有醒来,偏生在他将妖儿安置在床上后,她嫩白的小手指勾住了他月白色的衣袍。 \\\"不要走,落儿好痛。\\\" 敷落闭着眼撒娇。 自从她长大后,沈玉川就很少顺着她,更别提陪她了。 \\\"你先乖乖睡觉,我等下就来。\\\" 敷落身上烧的越来越厉害,巨痛让她在被子下难受的打蜷,不满的皱起眉头,哼唧了一声。 沈玉川轻轻用手将她两眉间的褶皱抚平,他已经让大夫去煎药了,却还是要离开一下换身衣服。 敷落当然看不到她流淌下来的血,如今全然黏在沈玉川的衣袖上,任谁看来都觉得触目惊心。 许久沈玉川端着碗汤药,坐到敷落床边,看她睡意正浓,他本不愿打扰,却还是怕下热的药凉了,轻轻用手碰了碰敷落的头发。 敷落闻到难闻的味道,又皱起了眉头,但凉冰冰的脸蛋无意间拱到了他的手心,敷落昏沉着将脸往他手心又蹭了蹭。 \\\"敷落姑娘,把药喝了就不痛了。\\\" 沈玉川以哄孩子的语气,想把敷落扶起来,却没想到她闻言,不但没有配合,反而张牙舞爪的两手抱住他的手臂。 敷落自以为很用力的摇头,其实也只是稍微蹭了蹭他,红着脸叫唤道:\\\"不要,你们这里的药治不了我,我要用冰水洗澡再睡觉。\\\" \\\"什么?\\\"沈玉川柔声问出,本来敷落发热就喃喃不清,他这一下午折腾下来不得休息,也是满脑子晕眩,就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我不要喝。\\\" 只知道她不愿意喝这酸苦的东西就是了。 他一手压着心口缓了好久,才听敷落又在喃喃,声音不大不小。 \\\"师尊身体不好,不能惹师尊生气。\\\" 沈玉川这回总算是听清了,虽然心口憋闷感更深,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没身份问她,她的身世和来历。 \\\"好热,要泡冰水澡……出汗好脏,师尊就不喜欢落儿了……\\\" 反正敷落也醒不过来,抱着沈玉川的手臂不停的闹腾,一个挥手竟还运了灵力,将药碗打翻在地上。 好在地上铺了地毯,没有碎的太大声。 沈玉川脸色苍白,但还是耐着性子哄道:\\\"我让侍女拿热水进来,擦擦就不脏了。\\\" 也不知她是听去还是梦呓,感觉到身边之人要走,她更激动的紧了紧扯着他衣袖上的爪子,委屈巴巴的睁开一对灵糯的桃花眼,看着他说:\\\"你都不会哄睡的吗?要拍一拍才好。\\\" 第108章 心慕之人 不得不说敷落作为皮肉厚实的夜貘狸,复原能力真的太好了,翌日日上屋头,她便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 \\\"敷落姑娘可要起身?\\\"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敷落睡眼惺忪的看了床前候着的侍女一眼,她的头发睡的乱蓬蓬的,除了尾巴火辣辣的疼,肚子也不大好受。 侍女如是回道:\\\"大夫来诊过了,姑娘的伤还需养些日子,是世子让奴婢在此,世子吩咐说,等姑娘醒来就先用膳吧。\\\" \\\"那世子呢?昨日……\\\" \\\"昨日姑娘的衣服,是世子让奴婢来换的。世子清晨离府,说是有事要去趟邻城的国公府,傍晚才能回。\\\" 侍女以为敷落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就是怕世子轻薄了她,便也一并回了。 敷落一惊,她没想到沈玉川会独自去,担心怕他遭遇不测,连忙起身想去找他。 却没想到火辣辣疼的尾巴,一个劲的折磨她,险些踩空,好在侍女及时扶了一把,才免于脸跟地亲密接触。 临安城,国公府上唐延庆这个老财迷,正招呼远道而来的梁王世子。两人围着一大桌好酒好菜,看得出来唐延庆这个老国公是真的很喜欢沈玉川这个后辈,来就来吧,还把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往他府上搬。 \\\"早就听说叔父好酒量,玉川多谢叔父款待。\\\" 沈玉川提起桌上的酒壶,再将饮尽的空杯倒满,他倒不着急问左天星的事,只是颇有礼貌的唠唠家常。 唐延庆早已对世子这个侄儿没有印象,不过几杯酒下去,他的热情简直能把沈玉川当成自己亲儿子。 \\\"梁王兄和世侄真是有心了,下月小女才出阁,今日便提前把礼送来,宛晴有你这样的哥哥念着,真是她的福分。\\\" 唐延庆醉醺醺的笑着,把手没轻没重的搭在晚辈的左肩上,颇为满意的瞄着新得来的大珊瑚。这般对他投其所好,令他全然忘了两年前女儿被沈玉川委婉拒婚的事。 沈玉川受伤的左肩被拍的有些疼,却仍是面不改色的笑了笑,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宛晴妹妹大家闺秀,自小便聪慧乖巧,如今得遇良人,玉川有幸为她的嫁妆添色,也是应该的。\\\" \\\"哈哈哈莫再夸她了,倒是世侄你,听说到现在还未娶亲,前个儿日子又拒绝了胜宠的佟佳公主,这梁王兄莫不是要着急了吧啊哈哈哈。\\\" 唐延庆被夸的得意极了,女儿被拒婚前他一直对梁王世子印象不错,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 坊间传闻梁王世子风度翩翩,文采盎然,却不近女色。如今哪个府上不知道,梁王家的世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实则有主见有心思的很! 一连又敬了几番酒,沈玉川有些不胜酒力,因着桌上的菜太油腻不好消化,也没动几筷子,胃部虚寒,脸色满满发白起来,却正好装作一脸难过,慢慢叹了口气,\\\"唉……不瞒叔父说,玉川确实已有相中之人,只是家父那里……\\\" 唐延庆一听,大笑起来,借着酒劲果断的承诺道: \\\"原来是梁王兄他不解风情啊,你且说来,若是合适,叔父亲自去找你父亲,为你做主!\\\" 他原本还以为这世侄有什么特殊癖好呢,这下明了了,都是男人……他懂,他都懂! 唐延庆虽醉却不傻,无事不登三宝殿,因一个女人,能借机与梁王府交好,绝对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多谢叔父,玉川心慕之人正是阳林城羊家庄的左姑娘。\\\" \\\"左天星?!\\\" 唐延庆没想到这个消失了十七年的名字,能再出现在他耳朵里,似突然被震住一般,瞳孔放大,沈玉川假装不知情,一脸无辜赶紧问道:\\\"叔父怎知她的闺名?\\\" \\\"世侄啊,这左天星可万万不可再见了,她……她是妖怪啊!\\\" 第109章 发火 唐延庆有些紧张,那一幕幕血的画面刺激着他,一个没拿稳酒杯掉落在地。 沈玉川一拍桌子起来,全身都气哄哄的,颤抖的微瞪了唐延庆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颇为生气争辩道:\\\"叔父未见天星,怎可这样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世侄你!那妖怪之前化成女人勾引羊宫昱成婚,残杀幼子,可是我亲眼所见!你快快跟她断了,请些道士来做法,还可保你一命!\\\" 唐延庆连忙安慰,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沈玉川额上发冷汗,也怕在自己府上把人气坏了。 梁王的世子,他可赔不起! 沈玉川生气是假,但浑身发抖是真,他没想到只是小饮了几杯,胃里便似刀割般痛。 但他还不能倒下,勉强静心缓了缓,也并未好多少,只能继续痛彻心扉的问道:\\\"叔父久不住阳林城,何时见过天星?玉川难得喜欢一女子,叔父何必……\\\" 猛的刀刺般痛了一下,沈玉川叶眉皱起,咬了咬牙说不出话。 \\\"你别气,来先坐下,叔父慢慢告诉你。\\\"唐延庆只当是自己的话,惹急了沈玉川,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赶忙扶他坐回位上。 沈玉川身世显赫,又是梁王爷老来得子,若在他府上出些什么幺蛾子,他可赔不起。 唐延庆也没想到沉积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还能有一天再说出来,看着不断咽气缓神的梁王世子,满是愁苦的劝道:\\\"唉……世侄啊,你肉眼凡胎看不出那蛇蝎美人,十七年前我便有心将她纳到府上。\\\" \\\"那叔父……\\\"沈玉川轻轻咳了咳,引他继续说下去。 唐延庆握着酒杯回忆着,虽说那时极力想得到左天星,也用尽一切办法,却并不是因为爱意。也缘着这个,他只是粗支大概的说了些往事。 \\\"那时她虽已与羊宫昱成亲,却过的并不好,后来我极力搜寻羊宫昱的丑事,想要去羊家庄让她从了我,却不想竟看到她用妖术残杀了丈夫和儿子……\\\" 他年轻时极好求仙问道,得一地仙指引寻到能旺他气运的姑娘左天星,却没想到这姑娘看着灵慧通体,实则是个烈性子。 那年在羊家院外,唐延庆吓得屁滚尿流,回府便下令连夜搬家,请道士和尚到府里做法,也免不了成宿成宿的噩梦。 这事……这左天星,他根本不可能忘记! 一直到入夜,敷落还窝在房里,昏昏欲睡。难得又睡个好觉,不想侍女匆匆而来,告诉了她世子回来的消息。 \\\"什么?!他喝酒了?备醒酒汤了没有?我去看看。\\\" 敷落有些担心那人,抱着被子,大口咬着那人给捎回来的糕点。 芝麻馅的糯米丸子,一口一个,很是香甜。 不待她起身,便被侍女拦下: \\\"姑娘,世子说不打紧,他一会儿便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在敷落的印象中,沈玉川的酒量在天界数一数二的好,对酒的味道也格外挑剔。她记得上一次他夸赞棠尉琼浆,还是在几百年前的蟠桃会上。那时她只尝了一手指,便受不了了。明明那般火烈,难喝的要命,众神仙还把它当成恩赐。 知是沈玉川的意思,她便好好在这里等他。却不想仅仅只是过了一小会儿,又进门一侍女,这次步伐比刚才更加匆忙。 \\\"世子来了吗?\\\"敷落探出头问。 侍女垂首行礼道:\\\"天色不早了,世子让姑娘先歇息,明日再……\\\" 侍女话还没说完,敷落一把掀开被子,脚下带风的已出门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沈玉川的门前,\\\"哐当\\\"一声推开了门,她就知道不只是喝了酒那么简单。 沈玉川在国公府的时候还只是头晕,一上马车便再也撑不住了,若非有侍从扶着,载倒在车上可是要出大事。 醉酒之后,行为意识不受控制。有人会发酒疯口吐芬芳,有人会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睡觉,沈玉川显然不属于这两种人。 他无力的倒在马车上的软榻上,由侍从跪侍。本来就因胃部不适吐的一塌糊涂,那侍从偏生不晓医道,任由他平躺。 一时间胃腹痉挛,沈玉川脸色苍白如窗户纸,他疼的有些喘不上来气,巨大的窒息感而来,他害怕的胡乱用力,挥手间好不容易抓住了侍从的肩膀,却毫无预料的将呕吐物呛到了气管里,再也止不住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直到回南雀堂前,马车停下,沈玉川才缓过来一些。估摸着现下还不算太累,他让侍女去禀告敷落,自己则回房洗漱更衣。 却不想被住在府上的大夫,当即下了暂不可沐浴的忠告。 不想自己这幅鬼样子被敷落担心,沈玉川连忙让侍女再去跟敷落说一声,却不想这命令还没下多久,敷落便出现在了眼前。 第110章 我的事不劳世子费心 \\\"世子身体不适?\\\" 房里除了沈玉川,还有侍从和大夫,月上柳梢头,敷落停住脚步,没好意思再往里闯。 那边沈玉川有些惊慌,赶忙合了合前襟,将胸口上的银针遮住。 他将情绪和疼痛都隐藏的很好,淡淡的看着敷落说道:\\\"无事,大夫来送些醒酒汤而已,对了敷落姑娘,我正有事要找你,你先去书房等我可好?\\\" 一会儿有事一会儿又明天见,脸色白的跟鬼一样,发丝凌乱,浑身憔悴不堪,衣裳还沾有呕吐物,敷落心沉了沉,闭嘴不语,只是隔着缦纱帏帐微瞪着他。 他那点心思,敷落一眼看穿,所幸她也只是来看看他是否安好,并无其他想法。 \\\"好吧,书房见。\\\" 敷落也知,她若再不走,扎在他身上的银针怕会出事,于是甩着步摇拂袖离开。 结果敷落前脚走进书房,后脚侍女们端着乳芽糕、灯芯糕、糖蒸酥酪、桂花板栗汤便送了进来。 她是喜食甜不假,但一想到等下那爱逞强的人,还要拖着疲惫过来,她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她让人把这些吃食都撤了,沈玉川便过来了。 \\\"世子。\\\" \\\"下去吧。\\\" 沈玉川让众人退去,入夜后天凉了许多,他这来回折腾,如今胃腹又起了痛,却仍不动声色的坐到了敷落对面。 \\\"敷落姑娘,伤好些了吗?\\\" 即便是换了件刺绣汝蓝衣,洗了脸,也重梳了墨发,沈玉川身上还是会有浓烈的酒气。 \\\"世子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 敷落故意白了他一眼,也知他会说什么,故意嗔怪道:\\\"以后我的事还是不劳世子费心。\\\" \\\"敷落……\\\" 向来观人心的沈玉川,也不知哪里惹敷落生气了,急于出言解释,却还是被突然而来的刺痛,激的说不出话来。 见她站起,他也只能是咬紧牙关,一手偷偷摸摸的掐住胃腹,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角湿润的抬眸看着她。 \\\"世子,告辞。\\\" 敷落是没有办法接受沈玉川为她赴险的,毕竟他如今没有法术傍身,又是块妖妖都向往的肥肉。 在此等他,也就是想跟他说清楚。 说完了,也便要走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气会散的这样快。刚一迈出房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物倒下。 敷落暗道不好,赶忙又扭头回去,将那撑着口气想追出去而被绊倒之人扶进怀里。 \\\"可有伤到哪里?\\\" 敷落着急的四下检查他哪里有伤,刚要唤人叫大夫过来,就被沈玉川气促的拦下:\\\"那位……左娘子咳咳……她的事……\\\" 她的事与你无关! 见他病成这般还在乎那事,敷落更加不解,从前她那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师尊,如何现在变成为了女人,而不顾身体不惜自虐的人了。 \\\"你先别说了,仔细着呼吸,头还晕的很吗?我扶你回床塌。\\\" 敷落知道这凡人对自己有好感,但她不仅高兴不起来,还很是后悔不应该千里迢迢来将他扯进来。 \\\"不……\\\" 沈玉川轻轻摇头,胡乱的用力想起来,却只是虚虚的动了动手臂。 看他咳得脸色不正常的红晕,敷落有些气,急急的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唐国公跟你说左天星杀夫害子,我既不是凡人,自然有我的法术能探知你今日做了什么。\\\" \\\"那姑娘,可否探的出我的心里嗬嗬……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的眼前明灭不断,但他能感到敷落的温度,不知是不是酒扰人心,他有些迷茫的问她。 \\\"世子?\\\" 敷落垂了垂眸,同样的心事重重。 \\\"不要走,咳咳……敷落姑娘。留下来好吗?\\\" 敷落冰凉的手不知何时被他拉到怀中,敷落妖脸一红,想着赶紧转移话题:\\\"我的佛珠呢?\\\" \\\"姑娘的心意,我自然是时时带着,一刻不得离开。\\\" 没想到沈玉川借着醉意,有生以来头回话说的这样暧昧。 敷落像是被定住了般,神色暗淡下来。 第111章 报仇 如若梁王世子不是沈玉川,敷落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所以他这么明显的心思,她该如何拒绝好呢…… 他只是个凡人,跟师尊模样相同罢了…… 若让师尊知道自己在他下凡历劫的时候捣乱,她就完蛋了…… 看着醉醺醺昏倒在怀里的人,敷落犹豫半天,才唤侍从找大夫过来。 沈玉川被敷落施法稳稳的放到床塌上,除了脸色苍白没有意识,其余与常人无异。 \\\"他这副样子喝酒就是送命,你们也不知道拦住他!\\\" 敷落少见的压着声音发火。 大夫来的及时,诊过脉后直接向他心口处的穴位扎上了银针。前几针还好,从第三针开始沈玉川浑身发汗。 敷落看他全身颤抖,以为他要醒来,赶忙坐过去,却发现他只是眼皮颤了颤,淡色的唇瓣微启,呼吸明显不匀。 \\\"敷落姑娘,世子为晚辈,唐国公递来的酒实难以拒啊。\\\" 侍从跪在地上,世子跟南雀堂的下人们说过,见敷落姑娘如见他本人。 而敷落当下又一袭白鹤绛云衣,俨然一副南雀堂女主人的样子,让人看了好个生畏。 \\\"唐延庆?\\\" \\\"正是老国公的名讳。\\\" 好你个老国公,敢让我师尊给你陪酒!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敷落将视线从沈玉川身上移开,严肃的脸上挂满了恨意。 这个时候大夫又将银针对准他的内关穴,醉酒下原本麻木的心脏突然被激。敷落来不及扶住他,沈玉川控制不住的呕出一股褐色的粘液。 \\\"可要紧?\\\"敷落一脸紧张的问大夫。 \\\"姑娘不必担心,世子今日伤了胃腹,吐出淤血,后夜发发汗,会好受很多。\\\" 只见大夫仍一脸镇定,似是见怪不怪,将沈玉川稍微向上扶起来些,拿过布巾小心的将他唇边的涎液擦去。 “如何按揉,我来吧。” 敷落看不了别人摆弄师尊的身体,坐到床榻边上接过身体软弱无骨似的人。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从前许少这般接近他,若放从前他必然不会容自己碰他。 随着她附着灵力的按揉,沈玉川疼的险些起了痉挛,无力的上肢乱颤,豆大的冷汗滑落脸颊,敷落心疼的用手轻轻擦拭,轻吻他的发顶。 许久后,见大夫收拾银针要走,敷落连忙追问:\\\"药方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大夫明显被敷落的气势吓了一跳,好在一旁的侍从及时解释道:\\\"是这样的敷落姑娘,此事与大夫无关。是世子他从不许大夫开药方,实在忍不下了,才勉强行针缓解。\\\" \\\"哦。\\\"敷落眉角一沉,直勾勾的看着大夫又问:\\\"你开的药比老君的仙丹还苦?\\\" \\\"这……小人有罪。\\\" 大夫放下药箱,连连膝盖软的跪下:\\\"世子这是胎里带的弱症,平日急不得怒不得累不得,不遇大悲大喜之事,可保一世无虞。若每日用些调理心脉的药,会更有益于安康。\\\" \\\"你放心开药方,交给侍女去煎药,我自会哄他喝完。\\\" \\\"是,小人这就写。\\\" …… 众人离去,敷落独自坐在沈玉川床前,直到五更天明。 侍女是卡着点进来送药的,敷落接过药碗,一闻果然酸苦的反胃,顿时脸色也不好了。 “敷落姑娘,一刻前梁王爷差人过来,问临安城唐国公府夜半着火,可与世子昨日到访有关?” 敷落轻轻搅了搅汤药,自己先喝了一口试试温度,听到侍女这样禀告,满不在乎的回道:“天干物燥容易起火,世子躺在这里动都动不了,这世间哪有爹怀疑儿子的道理。” “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将人打发走。” 也不怨梁王爷会怀疑自己儿子,沈玉川白天去,晚上便起了大火,任谁知道了都觉得蹊跷。 “既然与世子无关,那这个消息就不必让他知晓了。国公府可还有人生还?” 敷落有些心虚,但还是不动声色,慢慢将一勺药喂给沈玉川,却似乎很不顺利。 药汁没有在她的预料中服下,反而顺着一边流下,敷落慌忙拿起一旁的帕子去擦。她不敢将白勺伸的太深,万一呛到气管就不好了。 侍女垂首,她不敢看这位倾城之容的少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未可知,只听说火势极大,无论怎么用水都浇不灭。” 其实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深夜唐国公府上都已入眠,就连守夜的家丁算在内,也未有一人跑出来。 那火起的实在蹊跷…… “好了,回去休息吧。吩咐下去这点事不要传到世子耳朵里,省的他多想。” 唐延庆仗着官威鱼肉百姓多年,其子嚣张跋扈强抢民女,其女养在深闺还敢痴心妄想嫁给她师尊!敷落想到这里,便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反而是为民除害了。 只是这药该如何喂呢? 第112章 因青丝 不知从何时,无忧无虑的小夜貘狸也开始有心事了。 敷落彷徨在院落中,这么些天过去了,她也就才知道左天星性情大变而去。 其中原因,如今去向,还一概不知。 若要天地年轮恢复从前运转,就必要找到左天星,可她究竟能去哪里呢…… 敷落仰躺在红叶树下的大理石上,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助她恢复体力。 她是有想过去冥界,找左天星的丈夫和儿子问问情况,可如今冥界一日人间十年,敷落怕她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这个梁王世子了。 梁王世子的心意,让她觉得无比困扰。 可为何不能在一起呢…… 敷落又不是没有情丝,其实想的很明白。她在人间能多看梁王世子几眼,多几句关心的话,不过是因为他长着和师尊一模一样的脸,说话声音也完全相同,仅此而已。 快午时的时候,沈玉川寻到她,轻声将她从光怪陆离中唤醒。 敷落眨了眨无辜的妖眸,睡了一觉,一时间分不清今夕是何年。只是看到沈玉川一身素衣银冠,身上披着加厚的披风,却仍小声咳嗽,才想起来问他:\\\"中午的药服了吗?\\\" \\\"我已无事,不必担心。今晚阳林城有篝火宴会,我想……\\\" 不等沈玉川说完,敷落轻快的起身,将手心贴上了他的额头。 沈玉川比敷落高些,却还是来不及阻止她迅速伸来的小爪子。 \\\"烧不退,药不服,世子什么也不必想。\\\" 敷落本就看他脸色泛红不正常,一摸果然手心发烫。她咬着牙有些心疼,自己不过是把他当师尊的替身,自己并不值得他这样上心。 闻言沈玉川并不着急,仍是温和的笑了笑:\\\"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是自然知道的,只是久病成医,也确实还没到日日服药的地步。\\\" 莫不是自己太干涉他的生活了,才让他误以为…… 不,不可能。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难道跟自己这张还算不错的脸蛋有关? 敷落立在那里,鸦青色瞳仁无神,思绪已不知飘到哪里。 \\\"敷落,阳林城有许多好吃好玩的,我带你去可好?\\\" 一抬眸便对上沈玉川柔和的眉目,她记得师尊向来不苟言笑,是个高贵冷漠的老不死的。 难道他不是师尊,还是说以前的师尊是假的? 敷落不想戳破他的期待,末了点点头:\\\"今日酉时前世子若退了烧,我们便去那什么篝火好吧。\\\" \\\"好,一言为定。\\\" 敷落活了几百年,头回回见沈玉川心情这么好,所谓无所欲则无所求,沈玉川有了心意之事,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陪沈玉川用过午膳之后,敷落便借口离开了。只是她前脚刚走,沈玉川后面便胃疼的浑身颤抖,他本想和从前一样,独自忍过。却又一想到晚上要与敷落看篝火,赶忙让侍从去叫大夫过来。 不多时大夫匆匆而来,他已转移到床塌上,双手胡乱的揉着胃腹。胸口的脏器疯狂的跳动,也跟着来凑热闹,沈玉川不敢躺下,见大夫过来,皱着眉心气促道: \\\"烦劳……止痛的汤药……\\\" \\\"世子不可啊。\\\" 侍从和大夫同时开口,谁都知道梁王世子这根本不是治病。 侍从斗胆跪下,他自小跟在沈玉川身边服侍,王爷已经对世子很不满意了,他却只能替世子干着急,垂首快言道:\\\"世子三思啊,敷落姑娘虽好,可她无家世门第,无法为王府荣光,王爷是不会同意的。世子刚拒绝了佟佳公主,若此时再领着姑娘大摇大摆的上街游玩,佟佳公主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大夫吓得不敢说话,也跪了下来,他并不知什么情况,更不敢打听。 \\\"王府,近日可有,派人过来?\\\" 沈玉川脸色煞白,因要喘匀气,话说的极慢,语调听起来与平常无异。 侍从紧张的手都在抖,强迫自己冷静的点了点头。 \\\"何事?\\\" 沈玉川眉头一皱,他当然猜到是他昏睡的时候来的,只是不知为何到现在无人禀告。 \\\"世子息怒。\\\" 侍从将头埋的更深了,紧张的说道:\\\"是敷落姑娘吩咐,不许让此事打扰世子休息。\\\" \\\"那你别说了。\\\" 沈玉川一听是敷落的意思,便没打算再问下去,只是这侍从他是留不得了。他用手撑了撑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冷冷的看了侍从一眼:\\\"从今日开始你回梁王府伺候,不得再进南雀堂一步。\\\" \\\"世子……奴才知错了,可……\\\" \\\"收拾东西去吧。\\\" 屋内声音渐渐低下来,敷落站在门外被小风吹着,她又有些失神。果然如她所料,沈玉川的惯用手法服用止痛的药,似乎还是那个师尊…… 见人出来,敷落连忙施法隐去。 - 第113章 心事重重 他在等敷落。 夜晚户外的光线很暗,那盏孤灯下,沈玉川穿着白日那身素净的白衣,未加金丝银线手绣,却更衬人干净若谪仙。 \\\"敷落姑娘……走吧。\\\" 敷落步履轻盈,缓缓而来,今夜特意梳了挽耳流云髻,头戴珍珠红宝冠,一身幼粉广袖琉仙裙,极显娇嫩灵慧。 对上他满是星光的双眸,敷落有些害羞,细眉一挑问:\\\"佛珠呢?\\\" \\\"在这里。\\\"沈玉川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笑意,捂了捂胸口的位置。他还有个好东西要拿给敷落,伸手向怀里掏去。却不想此举,却被她以为是要拿下佛珠。 \\\"绝对不许再拿出来!\\\" 敷落气鼓鼓的想阻止他,也不管身边有没有外人了,直接按住了他清瘦修长的手指。 沈玉川忍不住噗嗤一笑,安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耐心解释道:\\\"是给你的。\\\" 敷落一愣,为刚刚的莽撞有些伤神,接过一个折子打开一看,竟是今夜的行程安排。 “酉时三刻,在南雀堂外见面,乘马车往夕颜庙去。 酉时下二刻,到达夕颜庙,逛食趣街。 …… 戌时三刻,乘花船前往篝火宴会。 戌时下三刻,观篝火,登高台饮祛邪酒。 …… 亥时,乘马车返回南雀堂休息。” 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出游安排,敷落情难以控的眼底起了小泪花,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想起从前不止一次提过,想让师尊陪她出玩,但每次得到的结果就只有黛青哥哥陪在她身边。 所以……这还是她的师尊吗? \\\"那我们快走吧。\\\"敷落笑着飞上马车,大方的伸出一只手,任他扶着上车。 她原本以为计划会赶不上变化,却没想到沈玉川把控时间极为精准,在夕颜庙尝了玫瑰米露、粉蒸鱼、冰柱禄子、雪花酪、霄籽瓜,逛完花灯后刚好赶上第一班去篝火宴会的花船。 尽管沈玉川平日很少出门,但他走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尤其是跟满身珠光宝气的敷落走在一起,任谁看了都能猜出这公子出身矜贵。 \\\"累了吗?\\\" 见原本走在身侧的人,步伐越来越慢,险些被自己甩在身后,敷落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停下来问他。 光线有些昏暗,但敷落还是能轻易看到他额角的细汗。 沈玉川终于跟上敷落,却笑着摇摇头,满心宠溺的看着她,说不累。 此时离街头的篝火处,还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已经能隐隐听到那边传来的闹声,远远望去,似一片火海在欢舞。 \\\"我让清儿提前去篝火那边留了位置,到时候我烤乳鸽肉给你吃。\\\" 听他说烤肉,敷落忍不住咽了口水。本不想坏他好意,但见他身有倦意,敷落不动声色的微微抬手去探他的身体状况。 \\\"我吃饱了,我们上这个高台去休息一下吧,不是说还有祛邪酒吗?我想尝尝。\\\" 虽说脉络不是很强劲,但还是正常,敷落一颗妖心放进肚子里,却还是想寻个借口,让那人坐下来休息一番。 \\\"好,我让人去准备。\\\" 这高台是当年皇家来此观景时所造,上有一处舞堂,环围四方雅庭。后来对外开放也只是达官贵族可进来饮酒作乐。 正值篝火宴会,沈玉川借着梁王世子的身份,虽说提早订了位置,却也花销不菲。 随他一前一后上了高台,夜风吹来有股淡淡的青草香,敷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落座向远方望去。 \\\"那里就是篝火了,看的好清楚,人间就是好热闹啊。\\\" 敷落抑制不住的兴奋,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里虽然远,但还是能感受到篝火那边的氛围,最重要的还是沈玉川不必大老远的走过去了。 敷落回过神来,沈玉川已经帮她掰好橘子,放到她面前的白兰花瓷盘上。 第114章 佟佳公主这个鬼 \\\"我真的已经吃饱了……\\\" 敷落揉揉她鼓鼓的小肚子,这一晚上下来,她甚至吃了将来一周的食物。 \\\"那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酒来了没有。\\\" 沈玉川歉意的笑笑,刚想停下来放松一下,突然发现他准备送给敷落的玉坠,还放在楼台下侍女那里,便寻了个借口,往下而去。 \\\"快些回来,这里冷。\\\" 敷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此话一出她便后悔了,沈玉川慢慢走过来,将身上唯一一件厚披风解下,温柔的上前帮她穿好。 可气的是她一点不冷,却还没办法拒绝他的好意,所幸他马上就会回来,到时候再还给他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沈玉川刚转身不见,高台上的小侍就端来几碟清爽的下酒菜和所谓的祛邪酒。 不等敷落疑惑沈玉川去哪儿了,身后便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敷落,别来无恙啊。\\\" 佟佳公主身着明皇的衣裙,头戴金钗凤冠,身后跟着四个侍女,一脸轻笑很是威风。 \\\"你是谁?\\\" 敷落思来想去,都不记得跟这女子何时见过。 突然佟佳公主手一挥,五人均从敷落面前消失。 敷落一惊,连忙站起,警觉的环视四周,却发现并未有什么不妥。 她不可能是看错了,难道这高台上有妖怪? \\\"能让玉川仙君为了你毁掉护身的结印,敷落,你勾引人的本事真的越来越大了。\\\"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敷落手一挥唤出金砖,在金砖的神力下隐隐看的楼台边上的女子。 赶忙一金砖打下去,却发现扑了个空。 再一回头,眼前白光一闪,顷刻间无数的毒镖从四面八方飞来。敷落被佟佳公主暗算,骤然失去意识,被一股力量推下楼台。 \\\"妖怪呀!\\\" 众人被那声惊呼吸引,纷纷向高台那边看去,果然便见那身材姣好的少女在坠落的半空中显了原型。 沈玉川刚将玉坠放入怀中,抬头便见敷落从高台上跌落下来,谁都来不及过去,\\\"扑通\\\"一声坠入湖水中。 \\\"有狐狸精!\\\" \\\"你看错了,是只黑狼!\\\" \\\"快跑啊!\\\" 要说不怕绝对是假的,沈玉川急的眼底泛红,身体受不住的颤了颤,但仅仅只是愣了一下,便赶忙甩开身上的外衣,向冰冷的湖水中跳去。 \\\"世子!\\\"侍女向前扑了个空,她并未看到什么妖怪,但见沈玉川也落入湖中,焦急的只剩大喊救命。 黑夜本就没什么光线,沈玉川浑身湿透,才发现湖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对未知的恐惧猛然上头,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尽力挥动手臂试图摸索到敷落的身体。 \\\"咳!咳咳——\\\" 沈玉川呛了口水,好在及时钻出水面缓了口气。 但他没想到此时的心口竟突然剧痛,一旦咳起来便怎么也守不住了。 \\\"敷落咳咳!敷落嗬嗬咳咳——\\\" 谁来救救她…… 沈玉川在水中渐渐脱力,手脚已无法控制,可一想到没有人会救一只妖怪,他用了十足的力气咬破嘴唇,逼迫意识回来,再次向湖底沉去。 高台上下的人们四散逃去,少有几个不怕死的围了过来,却如沈玉川所料,即便侍女再怎么解释,也未有人敢下水。 \\\"世子!\\\" 侍女也未料到沈玉川会落入湖中,没办法她只能从街上抱起一根长竹竿,向湖中伸去。 敷落…… 沈玉川万念俱灰,被冰冷的湖水泡的丧失了最后一丝力气,渐渐沉入湖底,突然在寂静和闭气之后,湖底闪出光芒,正是他的小妖怪趴在一柄长剑上朝他飞来。 沈玉川一把抱住他的小妖怪,一手抓住剑柄,被带出了湖面。 \\\"世子!\\\" 侍女见沈玉川被一把发光的剑丢到岸边,赶忙丢了长竹竿跑过去。 沈玉川狼狈的趴在地上,右臂稍稍支起身体,不让自己压到怀中的小妖怪,猛的咳出一口血来。 \\\"世子,服下这个,奴婢已发了信号,侍卫很快就会到!\\\" 沈玉川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浑身颤抖,他的心脏急速抽动,脸色迅速衰败下去。好在侍女及时发现,从腰间掏出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到他嘴里。 \\\"那个人抱着妖怪!\\\" \\\"杀了那个妖怪!\\\" 沈玉川呼吸不上来,眼前明灭不断,耳朵里也是各种嘈杂的声音,他都没有在意。反而在听到有人声讨杀敷落之后,寻声皱着眉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放肆,梁王世子在此,你们还不快滚!\\\" 侍女怎么也扶不开被冻僵的沈玉川,只能掏出沈玉川的令牌,让这群看热闹的人滚开。 话刚说完,梁王府的侍卫及时赶来,一见主子发作严重,几人赶忙掏出了佩剑,逼退众人。 …… 第115章 敷落的心意 敷落知道自己是个灾星混蛋玩意儿,她醒来时天已大明,自己正妖兽形态窝在沈玉川怀里。 \\\"世子……\\\" 敷落用力的将毛茸茸的小脑袋挤出来,肚子却卡在他的怀抱里,叫了几声,沈玉川仍旧没有醒来。 昨夜的记忆袭来,敷落才发现沈玉川是为救自己,昏过去了。 好歹毒的法术…… 敷落摇着七尾用了很多妖法,都没能恢复人身,她被压在怀里有点难受,最后猛的一窜,才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束缚。 她回头深深的看了沈玉川一眼,心中一阵苦涩,说好要保护师尊的,没想到为了救她,还险些送了命。 用小脑袋撞开门,一溜烟向厨房跑去,敷落确实什么也不会,但熬姜汤最拿手。不管他什么心意,她对师尊的爱敬永远不变。 不多时小夜貘狸头顶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而来,她浑身毛茸茸的,一双灵糯的鸦青瞳,虽然皮毛是暗黑紫,但整体看来是要比猫崽还讨人喜欢。 \\\"世子这回发作太重,伤了根本,若要看起来身体无虞,务必每日行针四回。\\\" 大夫一脸凝重的候在床塌边上,他已经下了针,话完得了沈玉川允许,慢慢起针。 \\\"世子,您试着用力握拳。\\\" 沈玉川此次醒来也感觉周身无力,从前不是没有狠狠发作过,不过这次当真是让他尝尽了苦头。 随着大夫的指令,沈玉川用尽力气去配合,刚抬了抬手臂,便累的满头大汗。 见此,大夫叹了口气,赶忙安慰道:\\\"世子宽心,用几幅药祛祛寒气,过些日就会好很多,只是这几日要卧床静养了。\\\" 闻言沈玉川不语,只是双目无神的盯着自己虚软的手臂,他有些累了,摆摆手示意大夫下去。 待大夫走后,敷落才敢顶着一碗姜汤从屏风后跑出来。 她的爪子有粉嫩的爪垫,走路基本上听不到声音,见沈玉川还在愣神,敷落不得以学猫叫了一声。 \\\"敷落?\\\" 沈玉川被地上那团小妖怪吸引,嘴角瞬间带上了笑意。 他招招手让敷落上来,敷落也一脸骄傲的顶了顶头上的药碗。 \\\"是给我的吗?\\\" 沈玉川怕小妖怪听不懂,用手指了指自己,敷落仰起小脸点点头,说道:\\\"是的世子。\\\" \\\"原来你会讲话啊。\\\" 沈玉川拿起满是姜气的碗,敷落便一跃自然的跳进他的怀里,仰着脑袋催他快喝。 皱着眉头喝完,除了胃腹有些不适,他感觉暖和多了。 \\\"喝完了吗?\\\" 沈玉川放下药碗,敷落还不放心的探出小脑袋去检查,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胸口闷闷的,沈玉川尽量不做大的动作,他抬起手腕去勾怀里的一个薄薄的锦囊。在敷落满脸期待下,掏出一条系着黑绳的小玉坠。 \\\"小兔子形状的。\\\" 敷落用毛茸茸的爪子去打玉坠,两个前爪并用,将玉坠咬在嘴里,她是挺喜欢的,还忍不住想去啃一口。 沈玉川觉得好笑,却只是虚弱的叹了口气,在敷落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指按了按胸口。 \\\"喜欢吗?我给你带上。\\\" 说着便指挥他的小妖怪乖乖坐好,自己往前探了探身子,费力的将玉坠系在她毛茸茸的脖子上。 紫黑色的小夜貘戴白玉坠子,敷落得了新鲜物件一时间又美的不得了。 \\\"戴上我的坠子,就是我的小妖怪了,敷落,不要走丢了好不好,我想……等病好一些,亲自去拜见你的父母亲,求亲娶你为妻。\\\" 自醒来未见怀中的小妖怪,沈玉川整个人都僵住了。怕她被人抓走,怕她遭遇不测,怕再也见不到她…… 沈玉川觉得自己仿佛生在一个枯井之中,唯有敷落这束照进来的光能解救他。 他恨自己不能护敷落周全,然而所有的恐惧,都因敷落的出现,全部烟消云散了。 敷落无措的眨了眨眼,试图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她知道沈玉川是认真的,但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我……没有父母亲,只有一个师尊,他对我很凶。若我留在人间和世子在一起,他会怪罪我的。\\\" 敷落心跳的很厉害,是几百年来从来没有的感觉。 不似那次和东篱国太子的一拍即合,敷落没有一丝喜悦,怕自己会溺死在他荡漾着无限温柔的双眸里,所以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那……到时候我向你师尊当面请罪,让他将火都发在我身上,那……你可愿做我这辈子的妻?\\\" 沈玉川轻轻拉起敷落的小毛绒爪子,他幽深的眸里映出妖兽的影子,敷落并不知晓什么是对错,虽猜想这不是师尊本意,但还是藏有私心的点点头,轻声回道: \\\"……我愿意的。\\\" 第116章 不敢面对 我去趟冥界,短则三五天,最长一月余…… 敷落刚答应嫁给沈玉川,隔天便夹着尾巴跑回冥界了。 美其名曰回去探亲,其实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梁王世子。 她的人身自那日被封印,到现在都没能解开。一直未修炼魔尾的小夜貘狸,勉强回到冥界,耳听八方一路躲躲藏藏,生怕再被刺破琵琶骨。 一路上都在走自以为安全的小道,没想到刚到聚魂帆下,便冤家路窄的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鬼。 那小鬼腰间别着一把大刀,虽钝但沉,小鬼一走一坠,显得极不和谐。 \\\"一二三四……\\\" 敷落见他走过来,心虚的垂下脑袋,假装没看见。却不想自己早就被暴露了,那小鬼正是在认真的点数她身后有几条毛茸茸的尾巴。 很快便数到了七,小鬼想都没想便兴奋的过来问:\\\"你……是叫敷落吗?\\\" \\\"不是。\\\" 敷落当然一眼认出,面前这位就是那日在枯叶树要斩杀的小鬼之一。那时急着去救叶白,不巧让他给跑了。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敷落现在手无寸铁,好怕这凶不拉几的玩意儿要报仇。 \\\"咿?\\\"小鬼陷入迷惑,不慌不忙的绕到敷落身后,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 \\\"数够了没有!\\\"敷落佯装被数毛了,转身对着他露出尖牙,脚下却在后退的想跑。 \\\"没错啊。\\\"小鬼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慢慢从破衣袋里掏出一张画像,向敷落展示了下,颇为自信的说道:\\\"敷落大人,这不就是你嘛。一二三四五六七,七条尾巴。\\\" \\\"我们无仇无怨,你到底要干嘛!\\\" 敷落四脚扒地,怒视着那画像,除了七条尾巴,她整个花容月貌被画的一塌糊涂。 \\\"敷落大人您别生气,您那日放小的一马,小的一直在找您,无以为报就让小的跟在大人身边吧!\\\" 说着小鬼\\\"啪\\\"的一声便跪了下来,他叫刘畚,生前并未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死后却无法再入轮回。在冥界不明不白的漂泊了几百年,对妖族魔族多少有些了解。 他知道七尾夜貘兽万年难遇一只,好不容易逮到一只,就想着给自己找个靠山,便自己画了画像。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所谓的靠山敷落此时正站在那里,紧张的浑身冒汗。 \\\"你真的愿意跟着我?不反悔?\\\" 幸好不是来寻仇的,敷落深深的放了口气。 \\\"当然!大人骨骼惊奇,日后必然大有可为。\\\" \\\"那你要先帮我做件事,我再决定。\\\" 敷落见他似是诚心诚意,也是一头雾水,回想那日控剑杀他同伴的时候,确实嚣张的不得了。 难道他看上那把凌端剑了? 敷落半信半疑,见小鬼自愿倒贴拜她为主,赶忙让他寻找东野地池所在。美名其曰试衷心,实际上就是她自己法力稀弱,要赶快泡地池恢复人身。 -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日,金碧辉煌的国都行宫内,手中攥着一枚玉印的佟佳公主,正坐在一块半人高的铜镜前。因一不小心,脸部被玉印伤到,如今已溃烂露骨。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对着镜子阴冷一笑。 “到底只是个凡人的身体,这么不堪一击。” 她试着调动灵力,去修复脸上的损伤,试了半天终不得法。好在她并不在乎,把玩着手中的玉印,喃喃自语:“封锦啊封锦,想不到你都死了,还是个祸害!” “你是公主,我也是公主,应龙族跟神蟒族,谁又比谁高贵呢?只可惜你死后,你最亲爱的兄长也死了,整个应龙族都被灭了,若要恨……就千万别放过魔尊和云谣,是他们下的手哈哈哈……” 神女千代附身在佟佳公主身上,狰狞的现了可怖的蟒尾,自从从南沁州回来,她便一直派人监视敷落,监视云起宫的动向,好巧不巧某日收到下属拿回的玉印。 一看到玉印上刻着封锦的名字,千代第六感觉察出云起宫跟应龙族关系不简单,她大胆猜测,玉川仙君是当年应龙族漏网之鱼,敷落……就是魔殿云谣! 所以她当日附身在侄子鳐陌麒身上,逼敷落跳下诛妖台还是不够狠,就应该将她碎尸万段! 正当她愤恨不平时,突然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了。立刻引起了千代的警觉!她一时没来得及收起蟒尾,一震尾将身后的矮桌掀翻,发出不小的声音。 她已吩咐不许人进来打扰,却没想到还是有找死的! “啊!妖怪啊!” 瓷器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老嬷嬷因她那张脸吓得瘫倒在地上。 她是母神屺泛氏亲生的女儿,从小由父神亲自养大,天帝陛下唯一的义妹,这老嬷嬷是瞎了眼吗!敢叫她妖怪!明明……敷落那蠢货才是妖怪! 千代缓缓站起身子,阴暗的走了过去。 “听说你是佟佳公主的奶妈,那……就送你到阴曹地府再去照顾她吧!” 第117章 魂魄回到了你的身边 刘畚做鬼久了,对冥界的各处位置了如指掌,虽说不是哪里都去过,但东野地池就正好在他记忆之内。 “大人你怎么这么沉啊,小的飞、飞不动啊!” “少废话,快点!” 敷落跳到刘畚头上,尽管这么抱怨着,还是硬撑着将她一路带到东野地池。 大大小小几百个冷池,四周飘着鬼火,令久不入冥界的敷落汗毛乍起。自从上次被封印成真身,吃了大亏之后,她就想方设法查到了冥界洗灵的地池。 她也没想到能在同一个法术上跌倒两次,这么快就用上地池的水了。 \\\"大人安心在此休息,小的在周围守着。\\\" 刘畚虽然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但生前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恭敬的行了个礼,留敷落在此泡冷泉。 刘畚走后,敷落寻了处僻静的池子,先用前爪试了试水温,感觉还能接受后,才整个身体没入泉水中。 泡起来竟然是热的…… 敷落有些舒服的靠在池里,被泛上来的热气蒸的昏昏欲睡。 不一会儿,魂魄便离了妖体。 …… 人间南雀堂。 三昧真火燃着的红烛,让夜晚格外明亮,为了此次的欢愉,她弄晕了所有下人。 \\\"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世子……\\\" 在看到倒在地上的沈玉川后,身着明皇凤袍的千代一脸阴翳散去。 \\\"不……应该是玉川仙君。\\\" 她薄薄的玫瑰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她没想到往日不苟言笑的玉川仙君,能对敷落这个妖徒用情至深。让她看了真是好生妒忌! 不过这都不重要,仙君马上就是她的了。 她不想这样的,都是敷落逼得…… 千代嫣然巧笑的想着,慢慢将快要失去意识的沈玉川扶到床上。 \\\"你是谁!呃……滚!\\\" 沈玉川服了过量的魅心药,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他看不清眼前的来人,却本能的想要挣脱。 \\\"让我好好服侍仙君吧。\\\" 千代将身体扑在他的身上,因为穿的并不厚,她能清楚的碰到沈玉川的那里。 \\\"咳咳——\\\" 沈玉川身体里仿佛有什么毒虫在噬骨,他咬着牙齿让头侧向一旁,指骨用力的将床被抓的褶皱,青色的血管暴起。 那药很是浓烈,千代才不管他现在的状况,任他躺下无法呼吸,她只管笑着压在他身上,等他来求她。 \\\"仙君,我可是你的落儿啊。\\\" 千代靠的更近了,连呼吸都要挨着沈玉川的脖颈。她原本不喜欢沈玉川的,但没想到在她慢慢贴在他的胸膛上之后,竟然也忍不住生出了别样的感觉。 真是奇妙…… \\\"滚!你咳咳……不是!滚!\\\" 短暂的温存之后,千代没想到他还有力气,挣扎的将她推开。 \\\"你别不识好歹!\\\" 她还以为他恢复了意识,可很快那一脸痛苦便出卖了他。 \\\"滚!\\\" 沈玉川咬破舌头强迫自己清醒起来,格外用力的将自己从床上摔到地上,挣扎着想跑,却被折磨的没有一点力气。 \\\"看来药还是不够多啊。\\\" 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她早就下杀手了。但沈玉川不一样,她还未这般近距离靠近过。 这个让敷落那个疯子不顾一切的仙君,此时正青丝凌乱,嘴角挂着一丝血线,衣装不整的倒在面前,露着白皙诱人的锁骨,千代眸上媚色,一挥手施法让他浮在了空中。 \\\"滚咳咳呃……你嗬嗬……\\\" 突如其来的体位变化,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忍过袭来的眩晕。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喜欢上沈玉川痛苦的声音,那声音在她耳中放大,让她更加激动。 \\\"敷落算个什么东西,仙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信你还会喜欢那个疯子!\\\" 她明明长着张柔情的脸蛋,却说话如此狠绝,中指一搓,手掌中化出一碗魅心药。 她不假思索的捏起沈玉川的两颊,生硬的将那碗魅心药往他的口中灌去,丝毫不顾他的挣扎,肆无忌惮的笑着看他被呛到弓起身子。 千钧一发之际,敷落一脚踹开大门,双手迅速结印推动金砖向女子身上砸去。 \\\"凌冰斩!\\\" 她觉得不解气,又迅速唤出凌端剑,直冲她细嫩的脖颈而去。 \\\"是你!\\\" 千代被金砖狠狠打伤了肩膀,忍着火焰燃烧的剧痛,施法躲过凌端剑的追刺。见敷落周身黑乎乎的妖气升腾,她不甘心的撤下法术,慌忙飞走。 这不就是在高台上跟她说别来无恙,又暗算封印她的那个恶毒女人吗!敷落没空去想别的,赶忙将倒在地上的人抱到床上。 \\\"世子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沈玉川还未回神,眼前模糊一片,他怕这是别人用敷落的声音来骗他,惊恐的抵抗来者的接触,因为魅心药的作用,手脚越来越无力,最后痛苦的摔在地上颤动身体。 \\\"这是——\\\" 敷落触手滚烫,也被吓得一抖,听着他牙齿后在隐忍的声音,敷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第118章 封熙哥哥,我好想你 沈玉川的脸色差的不像话,根本不像中了那药的样子,但敷落知道若不解药性,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熬不到天亮。 “世子,你睁开眼开看我,我是落儿,我可以吗?” 敷落小心的询问他的意见,却见他非但没有配合,反而双手捂在心口始终放不下了。眼见他连呼吸都无法控制,难受的半张着口,僵硬的双腿不安的在床榻上蹭动,敷落心急如麻,终是下定决心将他一只手拉进怀里软腻处。 “别……哈啊……嘶呃……” 沈玉川忍不住推开她,只是因发病力道小的毫无作用,眼下正头晕的厉害,即便是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敷落,眼前仍是一阵阵黑雾,间接性的耳鸣让他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 心脏犹如被遏制着血液流进,他努力挣扎身体侧卧过来,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煎熬的令他险些栽下床去,好在敷落及时将他揽进怀中。 不容他拒绝,敷落轻轻贴近吻上他冰凉干枯的唇。 沈玉川抗拒着与敷落十指相扣,仅仅是一个吻,便似耗尽所有力气般瘫软下来。敷落时刻注意他的反应,见他脸颊红晕染上,赶忙撤了下来。 敷落将他零碎的长发拢到脑后,一时间完全忘了他的身份,一整个沉沦在他的美貌之中。那一瞬间她产生了别样的感觉,好似他们早就认识几百万年了,身体中有个被囚禁的灵魂,忍不住张了张口:“封熙哥哥,封熙哥哥。” 敷落钻进沈玉川的怀里,不知怎的眼泪潸然而下。 “别哭……” “封熙哥哥,我好想你,我可以吗?” 沈玉川被吻的七零八落,只顾着硬撑安慰她,不待他拒绝,恍惚间她已解开了他的里衣和腰带,浓烈的感觉上来,他留住最后一丝清醒,抓住了她的小手。 沈玉川摇头,呼吸急促到闷咳。 敷落将他上身向上扶了扶,确保他舒服的躺在软枕上后,再次贴上他的胸膛,仿佛有什么吸引着她,也慢慢褪去了自己的衣衫。 “落儿嗬嗬……对不起呃……” 沈玉川只能用气音回复她,她是他愿拿命换的小妖怪,又怎会不动心呢,只是他的身体恐不能让她尽兴……一瞬间自厌自弃的念头涌上心头。 敷落满脸泪痕:“怎么会呢?封熙哥哥最厉害了。” 听到她的声音,沈玉川闭上眼无奈的牵牵嘴角,不多时身体气促的发抖,浑身冷汗淋漓。敷落预感到不好,连忙单手运灵护住他的心脉。 果然还是太激动了…… “闭上眼睛,休息下。” “哈啊……哈呃……落儿……” “我帮你,我会帮你。” 沈玉川短暂的连续发作,似是抽干了精气,无奈后半夜只能全部依靠敷落胡闹。 - \\\"世子,大夫来请脉了。\\\" 沈玉川被侍女唤醒,已是翌日清晨,看着一切如旧的南雀堂,他才发觉昨晚是场噩梦。 \\\"嘶——\\\" 沈玉川刚想坐起来,便发现他的腰间刺痛无力,再一掀起衣物,青一块紫一片。 所以那不是梦?! 沈玉川猛的僵住,身体经不住思绪的起伏,他不得不抬手揉了揉眉心。 若梦中佟佳公主给他下药,那后来敷落和自己那般……岂不是伤害了敷落! \\\"出去!都出去!\\\" 沈玉川心中不快堵在心口,脱力倒在厚枕上,不管是不是真的,一想到昨夜自己将心爱的小妖怪当作发泄的对象,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那一晚敷落虽累,但走之前还是格外仔细的为沈玉川擦干净,换好衣服。 魂魄回体,敷落听到刘畚粗厚的声音,大声的叫她:\\\"大人醒醒,敷落大人?\\\" 地池的水越来越烫,不知何时敷落已化为人形,乖乖的靠在池边,小脸被蒸的红扑扑的。 敷落缓缓睁开双目,她现在还有些后怕,若这晚她的魂魄没有及时去沈玉川的梦中,岂不被那恶毒的女人占了便宜去。 虽不知那女人的身份,但想来她也不敢再行凶,那一金砖结结实实的打在她身上,若无神仙医治,绝对活不过三日。 \\\"什么时候了?\\\" 敷落换了身玄衣,从地池中上来。 \\\"还不到一刻钟。\\\" 刘畚见敷落状态不是很好,补充道:\\\"听说泉水烫伤不少妖兽,小的才过来看看。\\\" 她在人间折腾了一整晚,回来才过了不到一刻钟,这个时差,让敷落真实的感受了一把年轮的作用。 敷落皮毛厚实不觉得泉水烫,她还在想昨晚那个恶毒的女人,不免面目带些厉色。 \\\"刘畚你的小道消息还挺多的嘛,能不能查到冥界叫羊宫昱和羊函这二人的魂魄?\\\" \\\"……羊宫昱并未听说过,不过前阵子倒听说摆渡船上的老鬼转世投胎去了,新换来负责摆渡的灵童好像就叫羊函。敷落大人,可说的是他?\\\" 刘畚想了想,他曾经路过那里,那灵童不过是个五岁的娃娃,一动不动的坐在船上,实在可怜。 \\\"小男孩吗?\\\"敷落觉得这事有眉目,得了刘畚的确定,连忙施法带刘畚飞去往生河。 彼时正遇东方吐白,宽阔的河面上唯一叶孤舟,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不同于人间的江河,往生河看上去无波无痕,实则河下暗藏波涛。 \\\"羊函!\\\" 敷落远远站在河边,向那叶孤舟上的小人影喊去。 第119章 你这个逆子 果然声音一出,那舟上原本坐着的小人影向敷落望了望,平静的小脸上透着淡淡忧伤,除此外再无任何表情。 \\\"你认得我?\\\" 小羊函稳稳将舟划了过来,他自己并未下来。 敷落知道他许久未听到有谁叫他名字了,他或许心里是好奇的。 \\\"我是你娘亲左天星的……妹妹,有几件事想来问问你,你可愿跟我说说话?\\\" 闻言小羊函抬了抬满是忧伤的双眸,认真的点了点头。似是能感应到敷落想知道什么,还不等她问,他便主动开了口: \\\"我知道你不是阿娘的妹妹,但若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 突然被拆穿,敷落不好意思的咽了口口水,她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竟是个只有五岁的孩子。 \\\"你还记得你爹爹和娘亲去哪里了吗?为何会留你一人在这里受苦?\\\" 小羊函模样长得极像司运仙君,很是清秀。不过若以后独自在此,迎接他的只会是无尽的寂寞。 \\\"函儿不知道爹爹娘亲去哪里了。\\\" \\\"判官看我年纪小,又死的可怜,允我不必再轮回受苦,在这摆渡船上谋个差事。\\\"小羊函不觉得寂寞,他不分昼夜的坐在舟上,若有魂魄向他招手,他便将舟划过来。 他可以渡人的魂魄去轮回镜投胎转世,也可以听人的魂魄跟他或讲或抱怨几句生前的经历。 \\\"你生前发生了什么?我听说是你娘亲杀死你的是吗?\\\" 敷落知道这么问无异于在他的伤疤上撒盐,重新揭开那些痛苦的经历,但她没办法,她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我不怪阿娘……\\\" 小羊函终是想到了那天的事,眼底渐渐起了泪花。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满足了敷落,乖乖说道:\\\"是坏爹爹惹阿娘伤心了,阿娘说生下函儿是她最后悔的事情。函儿身上流着坏爹爹的血,阿娘恨坏爹爹。\\\" \\\"我知道阿娘不是真的想杀我,只是怕她走后,我会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就亲手杀了我,让我早点再投胎好人家。” 小羊函说完,泪水已流了下来,却并未像人间孩子那般哭哭啼啼。 敷落想去安慰,却突然不知说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不知道父母如今去了哪里,每天对着的就只有这片汪洋。 敷落想带他走,可也有心无力。 \\\"不哭了,若我以后找到你娘亲,我让她来看你好不好?\\\" \\\"不要!\\\"小羊函突然尖叫了一声,用力的摇了摇头,泪已然落了下来:\\\"姐姐若以后见到我阿娘了,只要帮我转告她,函儿现在过的很好,也很想她,便可以了。\\\" 小羊函垂下眸,泪流的更凶了。他知道,他的阿娘并不想见他。 \\\"那……\\\" 敷落被他突然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还想说什么,便见小羊函消失不见了。 刘畚欲上前去追,被敷落拦下。末了叹了口气,跟刘畚说我们走吧,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 与此同时,人间黑暗的马道上,侍从用力挥动马鞭,自南雀堂向梁王府,驾驶着马车疾驰。 再快些! 挂在马车前的两盏灯笼剧烈摇晃,心脏剧烈跳动,沈玉川满身虚汗,眼前一片昏花,几乎是将自己摔下马车。他将全身的重量卸在侍从身上,着急的虚喘着命令侍从赶紧扶他,去向梁王爷请罪。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这个逆子!\\\" 手边的茶杯向下一掷,碎响声随着他的咆哮一齐发出。梁王爷就坐在主位上,吹胡子瞪眼的骂着堂下正罚跪的儿子。 自早朝被刑理司少卿参了一本,皇上下旨重查东篱国妖孽猖獗,唐国公府失火灭门案开始,他便坐立难安。 他本来就怀疑此事与儿子玉川有关,没想到已是半夜三更,他还马不停蹄赶来送死。 \\\"父王。\\\" 沈玉川面色焦急,声音虚弱,一手死死的压着胸口,他虽没有被茶杯打中,但那怒声和惊吓,让他本就孱弱的心脏根本无力承受,浑身因气血不足止不住的颤抖。 侍从在一旁看着,心也悬在嗓子眼里,想去扶他一把,却根本不敢上前。 梁王爷庶子众多,即使看到沈玉川呼吸不过来需要赶快就医,也丝毫没有在意,仍皱着眉头厉声训斥: \\\"你将那妖孽交出来,尚且还能保住一命,若有违抗你命休矣不算,还会连累整个宗族!\\\" \\\"父王她虽是妖,但从未咳咳,从未去过国公府……嗬嗬无冤无仇,绝不会是她所为!\\\"沈玉川许多话压在胸口,但又着急,一时间有些呛咳,好半天吃力的弯下上身,用另一只手撑住地板。 第120章 被囚下狱 敷落自去年一去不回,他便整日担心不已,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下落。今日朝堂之事涉及妖孽,被传的沸沸扬扬,怕她落入人的手里,他才连夜赶回王府,向父王求情说明真相。 却不知此时的梁王爷,怕被儿子牵连,早已不顾父子之情,蹭的一下全身,恶狠狠的朝那摇摇欲坠的儿子心口猛踹一脚。 \\\"竟然为一个妖孽狡辩!真是丢尽梁王府的脸面!\\\" \\\"嗬……呃!\\\" 本就眼前朦胧,毫无防备之下沈玉川整个人被踹翻,背对着梁王爷呕出一口血来。 梁王爷怒目而视:\\\"生子如你,家门不幸!\\\" 他已做好断臂求存的准备,厌恶的看着只一脚便受不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儿子,又想动手,却被侍从死死挡住。 “王爷息怒!” “滚开,吃里扒外的东西!” “王爷您放过世子吧,他受不了您这么打骂!” “放肆……” 身后争执的声音响起,似有什么撞击声,沈玉川急的胸口抽搐不安,含糊不清的喊侍从退下,却并未有人注意到他,好半天四肢僵硬瘫软,动也动不了。 \\\"呃……父王……\\\" 身后的争执在\\\"咚\\\"的一声中停止。 他的手被压在身下,费尽力气才勉强将自己稍微支起来一些,着急的回头,却看到自己的侍从正双手是血,一脸惊恐的站在那里。 原来是剧烈争执下,侍从失手一推,梁王爷撞在桌角上一下子就没气了。 眼前黑雾越来越多,看着侍从慌忙扑过来嘴巴开开合合,他明明能够听清每个字的声音,连在一起却丝毫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 头越来越沉,沈玉川不想如废人般,动不动就昏厥,试图合上眼睛缓缓,却没想随着一声尖锐的轰鸣声,身体似被抽去灵魂,双眼向上一顶彻底失去意识。 - “世子……醒醒……” 不知又梦到多少次敷落回来的场景,沈玉川这几日高烧不退,浑浑噩噩发起了意症,意识似有似无的喃喃自语,颤抖着向前伸出手臂。 与妖勾结杀父行蛊,数罪并罚凌迟处死。 彼时他正带着铁锁,被拉在囚车上游街示众,臭鸡蛋、烂白菜,甚至是石头,朝囚车砸来,他都没有在意,只是单手扣在胸口,虚弱的半合着双眼。 \\\"梁王世子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气死自己父亲,还与妖怪为伍!\\\" \\\"听说还害死了不少人的性命呢!\\\" \\\"那还不赶紧杀了他!\\\" \\\"这种人渣,真不配活着!\\\" 数不清的谩骂声传来,沈玉川无力的瘫在囚车中,面色灰白如一滩死物。 光洒在他死气沉沉的脸上,他看到一只白蝴蝶向他扑着翅膀飞来,明明那般纯洁美好,但在触到他肩膀的那一瞬间,突然开始撕咬他的脖颈。 “咳咳……” 狭窄的木质囚车中,沈玉川被胸痛折磨着,他勉强撑起身子,想要赶走蝴蝶,却因没有力气,身子一折斜斜的撞在车身上,登时爆发了剧烈的咳嗽。 \\\"他好像喘不上来气!\\\" 沈玉川双手死死按着胸口,痉挛的浑身颤抖,不一会儿唇色便染了绛紫。近处的百姓原本只是来看热闹,没想到直接目睹了他胯部衣物濡湿起来。 \\\"废物!恶心!还不快去死!\\\" \\\"都是报应!活该!\\\" 你一句我一句嫌弃的声音传来,沈玉川难受的闭上眼睛绝望的后仰,祈求能短暂赢回身体的控制权,浑然不知情况进一步恶化,裤子上濡湿的地方越来越大。 冥界一日人间十年。 璇姬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地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好久未到人间去了,这日她要去看望久不见的叶白,不知怎的路过阳林城时,好巧不巧正让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姑娘?!你到底还买不买,我这云片糕可是阳林城最正宗的一家!\\\" 卖云片糕的小贩嗓门大,见璇姬尝了云片糕不掏钱,反而愣愣的盯着远处看,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买……买!这是三文钱,我问你刚刚那囚车上囚的是何人?你可知他犯了什么罪?!\\\" 璇姬神色有些慌张,她记得敷落说过玉川仙君,是下凡辅佐明君匡扶天下的,如今怎会被官府缉押?! 小贩顺着璇姬的方向望了一眼,事不关己的\\\"哼\\\"了一声:\\\"那是梁王世子,东篱国出了名的不肖子孙,姑娘问这晦气事做什么?\\\" 见小贩忙着生意,一脸阴阳怪气。璇姬赶忙又掏出一些碎银,送到小贩手中。 \\\"小哥你与我细说一些,银两不会少了你的。\\\" \\\"好!姑娘放心放心,我对这事熟的很!\\\" 小贩得了碎银,一张衰脸瞬间贱笑起来,热火朝天的说道:\\\"这梁王世子行为乖张,整日和妖怪待在一起,之前不仅羞辱佟佳公主,听说前日还把亲爹老梁王给气死了。\\\" \\\"跟妖怪在一起?\\\" 璇姬着急的问,她是见过玉川仙君的,所以对于小贩的说辞,她除了一头雾水就是一脸不信。 \\\"这个我还是亲眼所见呢!\\\" 街上来往声音嘈杂,小贩往璇姬耳边靠了靠,仿佛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去年在篝火宴会的高台那边,这梁王世子为了救一只黑毛妖怪,坠入湖里命都不要了!\\\" 黑毛?是敷落吧…… 璇姬猜出那黑毛妖怪是敷落,不知缘何,她总觉得心里不安,便继续追问小贩:\\\"那后来呢?妖怪去哪里了?\\\" \\\"这原本也不能怎么他,只是前不久当今圣上突然下旨,要彻查去年唐国公府大火灭门一案。这一查可不得了了,也正是这世子所为。人证物证俱在,圣上大怒,当即下旨即刻关押,凌迟处死啊!\\\" \\\"好,多谢小哥了。\\\" 璇姬满心疑惑的接过包好的云片糕,她满脑子都是敷落去哪儿了,收起东西,赶忙向大牢的方向追去。 第121章 命悬一线 一路尾随至阳林城的刑理司监牢,璇姬给狱差头子递了不少银两,才顺利进去探视。 不过她还是来晚了一步,牢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看到久违的玉川仙君,浑身是血的靠在潮湿的墙壁上。 \\\"有话快点说!\\\" 狱差不满的催促了一句,转身出去外面。 若非璇姬使得银子太多,他们可不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让她见一面。 \\\"仙……\\\" 璇姬轻步走过去,刚要叫醒他,突然想起姐姐紫姬的警示,妖兽不可插手人间事,逆天行事沾染业障,她就永远也回不去冥界了。 可这是敷落最在乎的师尊啊!她与敷落交好,怎能坐视不管呢…… 璇姬站在跟前干着急,手足无措的看着陷入昏迷的玉川仙君,她怕沾染业障,不敢带走他。但还是忍不住手掌运灵,将自己的内力一股股输向他的身体,护住他散乱的心脉。 \\\"公子……\\\" 见沈玉川眉心皱了皱,人还未醒,便抬手胡乱用力的压住心口,璇姬一惊赶忙凑上前去。 心疾之人醒来需格外小心,哪能容他这般自虐的捶压。璇姬通晓医术,她轻轻将他带着血痕的手拿开,自己则在一旁帮他缓缓抚胸顺气,直至他慢慢聚拢意识。 沈玉川醒来,淡淡的看着周围肮脏潮湿的监牢,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没有挣扎没有身体不适,只是发现自己下身僵硬,动弹不得。 看着眼前衣容得体的陌生女子,沈玉川只是庆幸自己的手臂还有些力气,轻轻推开了璇姬放在自己胸口的手。 \\\"姑娘是?\\\" 他的声音虚弱的几乎听不见,但还是勉强带上了笑意。他都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人愿意进来看他,他没有什么好怨恨的。 \\\"我叫璇姬,与敷落是同族,公子可知敷落去哪里了?我去找她过来救你!\\\" 一听敷落的名字,沈玉川情绪激动,刚一开口便重重的咳嗽起来:\\\"不咳咳……不必!不要去咳咳嗬……\\\" \\\"好,我不去就是了。\\\" 眼看他动气着急,璇姬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将人向墙边扶了扶,避免身子折倒时压破气管,再活活憋死过去。 \\\"可公子你在这里会死的……\\\" 璇姬跪坐在他身边,不敢大声再刺激他。见他向前呕出一口血来,慢慢睁开双眼,又想伸手扶住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谢……呃嗬……谢……” 只是轻微动动,便惹得一阵晕眩袭来,沈玉川无奈的闭上了眼,想要生生扛过。 他知道这是个圈套,有人想利用他,将敷落引到一早设好的陷阱里去。只是他还不能确定,背后的主使人是谁,又为何一定要敷落的性命。 所以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也包括面前这位陌生女子,尽管她自称与敷落相熟。 \\\"姑娘……若是见到……敷落咳咳……麻烦转告她……当下切勿回来……我无事,让她照顾好自己……\\\" 沈玉川用气音不断嘱咐着,他身上被鞭子抽打的没有一处好的地方,面容苍白憔悴,额旁的青丝杂乱的垂下,早已没了她初见时矜贵清冷的气质。 \\\"公子,敷落她不是普通的妖,敷落回来一定可以救出你的!你,你快告诉我,她有没有说过她去哪里了?\\\" 璇姬不断的解释,找到敷落,一切都好说了。敷落不怕天不怕地,人间的业障对敷落来说,什么都不算。 可眼前的人,就是什么也不肯说,当真是急坏了她。 \\\"不……咳咳……\\\" 沈玉川还是那样固执,因失血过多,神智有些恍惚。 他的小妖怪已经一年一十三天没有任何消息了,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回来,也许在敷落心里自己曾经真的有些重要。 思及此沈玉川心里又舒服一些,脸上泛起了病气的潮红,他又有些烧糊涂了。 \\\"姑娘……可帮我……找件衣服来吗?\\\" 恐怕是死前最后的心愿了,沈玉川轻轻咳了咳:\\\"我想……换件……咳咳……\\\" 虽怕敷落出事,不愿她出现。 但一想到自己死后,连个人样都没有,会吓到他的小妖怪,便向璇姬要了身衣物。 \\\"好,公子你等一下,我去买过来。\\\" 璇姬施法在沈玉川身上,若再受刑也能抵挡一阵。 说罢便急忙离开了,她试过传音给敷落,却因距离太远未得回复。想来敷落应是不在人间,璇姬下定主意买完衣服,再回冥界一趟。 本想早日找到敷落,好救沈玉川脱离苦海,却万万没想到,她前脚刚一走,后脚千代便走了进来。 千代依旧附身在佟佳公主身上,骄傲的站在前面,放声讥笑:\\\"世子你包庇那妖孽,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她捏着鼻子,故意露出嫌弃的神色,岂料沈玉川病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公主……明察秋毫……必……不会咳咳……冤枉了好人……” “哈哈哈哈哈!”千代如听三界最有趣的笑话,狂妄的大笑起来:“你包庇成瘾了是吗?敷落算个什么东西!” 知他没有还手之力,千代恼怒的弯腰抓住他的前襟:“沈玉川我警告你,你若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必满足你!就等着你那愚蠢的徒弟来给你收尸吧!” 迟迟得不到回应,千代发了狠的摔开他。她倒是想看看谁敢来救他,别说敷落,即便是墨珩上神来了,她也不怕!她是母神的女儿,三界本该就是她的!沈玉川于她而言,不过蝼蚁之命! 如是这般阴暗的想着,千代命令道:“给我打折他的右腿!” 阴暗潮湿的牢房深处,他的双手被分开两边高高吊起,被绳子磨破的皮肤渐渐开始有腐烂的迹象,唇角持续不断的挂着深褐色的血。 冷汗滴下,不断侵湿他的里衣。 第122章 解救 璇姬本是要去冥界找敷落的,但当她去铺里买完衣物便后悔了,如今年轮崩坏,冥界和人间时间对不上,她若一去一回,沈玉川必死无疑。 抱着新买来的衣物,璇姬一刻不敢耽搁施法向监牢奔去。 \\\"差爷这是什么意思?!\\\" 璇姬照旧给了一千两银子,没想到却被狱差头子拦住。 \\\"还不懂吗?\\\" 狱差头子贼眉鼠眼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璇姬,颇为得寸进尺,不安好心的说:\\\"这里边的可是死罪重犯,光银子可不够。\\\" \\\"你还想要什么……你!\\\" 璇姬往后退了一步,躲过那狱差头子伸来的咸猪手。 \\\"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好大的脾气,小美人来让爷碰一下,把爷伺候舒服了,你就可以——啊!\\\" 璇姬双手结印,身后六尾魔气从体内飞出,瞬间注满了狱差们的身体里,一阵阵嘶嚎声传来,她念动法咒,将他们的血吸干。 杀戮已生,什么业障不业障,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连忙使了瞬移术,窜到沈玉川的身边。 果然不出她所料,尽管她给了狱差们不少好处,玉川仙君却没有受到丝毫善待。 沈玉川浑身被冷水打湿,脸上手上都是血,正悄无声息的倒在腐臭的石板上。 璇姬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赶忙上前将他扶到怀里,一手抓着他的手腕去探脉搏,已经很弱很弱了。 \\\"公子公子?!\\\" 璇姬温热的手指不断向沈玉川的脉搏里送内力,却依然没有什么起色。 他的身上没什么温度,头无力的歪倒在璇姬肩上,除了身上的皮肉伤,心脉上的问题更严重,已经不知昏倒在这里多久了。 璇姬不敢再耽误下去,施法给他穿好衣物,化回原形将他小心的卷入自己六尾之间,迅速踏云而去。 人间,荒马驿道上行客来来往往。 通往东篱国都的道上,少见歇脚地,几千米外唯有这一家驿站小酒馆。 璇姬开了间上房,一次性付全了一年的宿银,才与掌柜娘子合力将沈玉川抬回房里。 \\\"烦劳林掌柜去烧些热水来。\\\" 璇姬要为沈玉川清洗伤口,却不想刚一脱下他的靴子,便被从靴子里掉落的佛珠震开。她不巧撞到了脑袋,原本细皮嫩肉的手背也被佛珠灼伤。 但也只是疼了一下,就又赶忙忍着站起来,她轻轻脱下沈玉川的衣物。医者仁心,对她来说眼前不过是一具身体,并无男女。 好在酒馆里的人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她所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 \\\"璇姬姑娘,热水来了。这位公子伤成这样,可要去请个大夫?\\\" 林凌是这家酒馆的掌柜娘子,自丈夫死后,便独自带儿子经营这家店铺。平日也会接济一些过路人,却很少遇到璇姬这样出手阔绰的人。 \\\"不用不用,我就是大夫,林掌柜你来帮我一下,压住他的上身,我要行针。\\\" 璇姬想让林凌从后面扶住他的身体,她好上药将银针稳稳扎进他的胸膛。沈玉川没有要醒来的痕迹,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暂时安定下来。她让林凌捡起地上的佛珠,重新给沈玉川戴到手腕上,安排妥当才退出房来。 \\\"林掌柜,我要去帮公子取一些东西,最晚十日便会回来。公子每日需服用的汤药,药铺会按时送来,请林掌柜务必要他服下,他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 \\\"好,姑娘不急,我会好好照顾沈公子的。\\\" 璇姬找到林凌,又掏出许多银两,拜托她这段日子好好照顾他。不管是为了玉川仙君,还是为了敷落,她这次都必须去趟冥界。 \\\"璇姬在此拜谢了。\\\" 第123章 沈玉川的锦囊 按玉川仙君下凡前留下图纸,天界轮回道建成这日,天帝轩辕沧泛携众仙参拜了屺泛殿。他正准备对着母神屺泛氏的神像见礼,而后准备择良辰吉日生祭帝师魄微时,不知什么消息传到了下界,神女千代匆匆而来,当着众仙的面请他三思而后行。 轩辕沧泛很是不满她的行为:“千代,现在什么场合,你下去!” “千代句句为陛下考虑,陛下何以要杀帝师,当年若无帝师,陛下以为自己能斗得过魔尊吗!帝师之恩,不可忘啊陛下!” 千代却寸步不让,更是难以理解他的一意孤行。 “妇人之仁!以帝师一身换轮回道此事已定,若再多言天规处置!” “陛下也要对我用刑?我乃母神之女,对陛下绝无二心的妹妹,不是你仇家!你何故如此对我!倘若陛下执意如此,我即刻便去南沁州请父神回来主持公道!” 屺泛殿内神女同天帝争执不休,一时间闹了个好没面子。眼见轩辕沧泛不可理喻,千代无奈忍着受伤的身体,一气之下向南沁州飞去,她就不信了父神尚在世,他敢连父神的话都不听! 云起宫内得到消息的黛青,最先跑去找乔阕商量对策。 “少主走时令我们,务必保生祭帝师之事顺利进行,可先下若让神女将父神请来了,恐怕行事有变,我们该如何是好?”黛青心里七上八下,事先未曾料到神女会突然冒出来。 乔阕默了默,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少主走时曾留下一个锦囊,恐怕早有预料,锦囊你放在哪里了?” 黛青道:“你说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说着便一摊手,在掌心化出沈玉川走前留下的锦囊,乔阕将锦囊打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字:风堙子屺现身魔域九渊之地。 “这是何意思?” 黛青读了几番,依旧摸不到头脑。 乔阕却明了沈玉川的意思,将锦囊烧掉后解释道:“风堙子屺是父神寻找了几百万年的女儿,魔域九渊聚集着三界最邪恶的生灵,少主是让我们将父神女儿流落九渊之地的消息放出去,父神极看中他那女儿,若知此消息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原来如此,那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赶在神女到南沁州之前,把消息放了。” 黛青说着就要动身,却没想到一转身,突然被吓得挺住了脚步。被他的动作惊到,乔阕这才抬头,不想竟直直对上了沈墨珩的双眸。 “墨珩上神……” 不知他从何时就进来的,也不知刚刚他们的对话,又被听去多少,黛青连忙跪地行礼,乔阕屈身默默不语,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沈墨珩自然是什么都听见了,他沉着脸慢慢做到上位,丝毫不理会黛青着急的心。 “你们少主,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早该知道沈玉川身份不简单,只是没想到乔阕亲口说:“少主实乃当年大地之母应龙族之后,上神容妾细禀,只是眼下情况急迫,望上神准黛青先离去。” 沈墨珩心中翻墙倒海,面上却仍淡然无波,他抬手准黛青先行离去,而后盯着乔阕冷道:“还有什么是瞒着本尊的,今日你一一说出来!” 见他怒意深重,乔阕连忙跪下请罪,将应龙族当年被灭始末细细讲了出来。 “女华氏落败于屺泛氏,你们少主竟是唯一的漏网之鱼。哼!他要重整三界,胃口真不小!是不是也要杀了我这个王兄呢!” “上神且莫这般想少主,妾知少主绝无此心。” 沈墨珩听之后,沉默了许久。比起震惊,他更是心疼沈玉川,忍辱负重这么些年,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可……大地之母女华氏后代凋零,凭他一己之力又如何对抗天帝跟冥王呢…… 与此同时,刘畚带着敷落在冥界转了好一大圈,从最初信心满满到如今无奈叹息,敷落算了一下时辰,人间已过去一年多了,心里焦急的不得了。 \\\"这么跟你说吧,我要找的左天星是天界的司运仙君,不是随便一个鬼魂的名字!\\\" 刘畚躬身:\\\"大人,可小的实在无能啊!\\\" 看着面前这骨瘦如柴,正拼命啃食冥草的饿死鬼(左天星),敷落气的一脚踹在刘畚身上。 \\\"你!气死我了!\\\" 敷落一双妖眸血红,从屠夫男(左天星)到小丫头(左天星),如今又长途跋涉来找个饿死鬼(左天星),刘畚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 终究是没有什么线索,敷落觉得自己眼皮都被气的乱跳,心乱如麻似是有不好事情要发生。 可谁知刘畚竟大言不惭的直言:\\\"大人,您可能只是劳累了,凡人那套眼皮跳祸来到,均是无稽之谈。\\\" \\\"你!\\\"敷落想发火,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那司运仙君藏的深,刘畚找不到也在情理之中。末了叹了口气,敷落攥着拳头,没好气的睨了刘畚一眼,心烦意乱道:\\\"你在此护法,我要用夜貘狸族秘术,到左天星梦里去看看。\\\" \\\"是是是,小的在这里盯着!\\\" 刘畚象征性的环顾了四周一圈,他们选的这处地方还算僻静,面前是琉华池,背后是砚山,依山傍水的,环境好的不得了…… \\\"盯什么盯,把恶鬼看好了,尤其是叫准放的!若有谁靠近我,我送你去地狱!\\\" 说罢,敷落飞到一处柳树下,径自坐下闭上了双眼,默念心法。 ……夜由心生,镜空成影,令吾往梦中去…… 第124章 瞎了眼看上了你 羊家庄。 河畔旁一处宅子里,传来夫妻二人的争吵声。 \\\"夫君……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我们之间怪怪的,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是不是因为上次……\\\" 左天星独坐在堂间的椅子上,自从之前她劝夫君羊宫昱出去找份差事,他跟她吵了一架之后,他们之间便一直貌合神离。后来村庄里传出羊宫昱进烟花柳巷的事,她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提出来。 \\\"哪里不一样,你说。\\\" 还未等她说完,羊宫昱似是被点燃一般,突然走过来双目带着威胁的目光。 左天星慢慢抬起委屈的双眸,紧抿着软唇,她能感受到夫君身上的火气,自成亲以来,他们已经吵过很多次了。 并且下一次永远要比上一次还凶,刚开始的时候羊宫昱偶尔还会低头不清不楚的道歉,到后来就只剩她委曲求全的哄他不了了之了。 所以她不想说话,尤其是在这个关头。 \\\"你说啊!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别整天哭丧着脸,好像我怎么你了一样!\\\" 羊宫昱对于左天星眼角的泪意,并没有放低一点声音,反而不断的催促。 \\\"夫君,可不可以小点声音,函儿刚刚睡下,还有……隔壁住着邻居,能不能……\\\" 左天星垂下眸,一手紧紧的抓着椅子,鼻子一酸,她怕自己流下泪水,无奈的摇摇头,便不再开口。 而羊宫昱却不打算放过她,一心想着又是妻子在没事找事,他就更理直气壮了,大喊大叫着骂道:\\\"我在我的房子里想多大声音就多大声音!小贱人,你若还想住在这里,就别总管我的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再多管闲事别怪我不客气!\\\" \\\"我没有……没有想管你的事!\\\" 果然左天星一开口便是哭腔,她倒也不再期盼他能来安慰她,却没想到一见她流泪,羊宫昱更变本加厉,竟似开玩笑般威胁道:\\\"别以为你是仙女了不起,如果我没猜错,私自下凡成亲怕是违反天条吧?你还偷了仙器给我用,是不是更罪加一等?嗯?” 当初是她瞎了眼,什么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却没想到如今反成了他拿捏她的手段。 羊宫昱捏起左天星的下巴,勾起嘴角:“你不是很能吗?哭!你要哭就接着哭!\\\" 恶语一言三冬寒,她依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闭上了双眼,任泪水静静流下。 羊宫昱狠狠甩开她:\\\"小贱人,怎么不把眼睛哭瞎!\\\" 他未饮酒,如今却撒酒疯似的,狠狠的推倒了桌上茶杯茶壶。见左天星丝毫不反抗,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拔腿就往外走。 \\\"夫君这么晚了你去哪儿……我听话,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左天星\\\"噌\\\"的从椅子上站起,快步上前拉住了他,她不想妥协,可她想到她还有个儿子。 \\\"你少管,我爱玩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羊宫昱毫不怜惜,尽管他也知道万花楼的姑娘,并未有自家妻好看,但他还是宁愿去外面,也不愿留在这里。 \\\"可是你从前吵架都会哄我的……夫君不要走好不好,你可知、可知我为了同你做这一世夫妻,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真的要弃我们母子不顾?!\\\" 左天星在赌,她满脸期待的看着羊宫昱,她不期望他还能像从前那般待她,但至少能知道她伤心了。 左天星哭的浑身颤抖,她疯狂的想着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惹他生气了。 \\\"从前?!那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再也不会哄你!哭吧接着哭!\\\" 羊宫昱大声吼着,一用力将没有站稳的左天星推倒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甩门离开了。 左天星倒在地上,家里已经没人了,她总算是明白,羊宫昱不再爱惜她了,她的眼泪就是原罪。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打闪,下起了夜雨。 曾经多么美好,现在就多么无助。左天星仍旧还是倒下的那个姿势,她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泪水刚一流下,她便用手背擦去。 许久,敷落静静地站在远处,她以为左天星回屋是看熟睡的儿子,却没想到她竟然只是去烧水洗了个澡。 换了身干净的仙衣,左天星失落的向天界飞去。 第125章 大难临头 无尽的痛苦向敷落袭来,她想逃离这个失望的梦境,但为了弄清楚后来发生的事情,只能再次催动心法。 梦境再次颠倒,年轮从中间断裂开来,敷落却找不到左天星的踪影。 正在她四下寻找的时候,敷落发现周围越来越热,一股烧焦的味道吹来,她再次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羊家宅子着起了大火。 左天星一袭九天玄鹤裙,俯视被万箭穿心的夫君和儿子,她久久停在大火的上空,无悲无喜,无一言一语。 敷落看不出也猜不透她是什么心境,不过她能感受到梦境在绝望中挣扎,仿佛是左天星此时内心的纠结。 大火烧了很久,直到燃尽,敷落才跟着左天星飞去了冥界,前方很暗,是一处流水的山洞。 刘畚靠在一块石头旁睡了一会儿,没想到再看敷落的时候,她正泪流满面的闭着眼睛冥想。 \\\"敷落大人,您怎么哭了?\\\" 他凑上前去,又不敢凑的太近,两个眼珠整的老大,他是见过好看的女子,但像敷落这样连哭都这么美的女子还是头一个。 \\\"关你屁事!滚!\\\" 敷落一睁眼便对上这张枯黄的脸,连忙起身,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一脚踹了过去。 \\\"咳咳!\\\"刘畚倒在地上,胸口疼的紧,连忙爬起来跪下,\\\"小的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 刘畚双眼黑溜圆,拍拍屁股起来,跟在敷落身后问:\\\"多谢大人,大人可有结果?\\\" 敷落双手胡乱的刮去了眼泪,她倒不是难过,只是被梦境的情绪感染到了。 \\\"当然有!现在我们就去找她!\\\" 如果她没猜错,左天星最后去的地方有地河,有岩冰,有蛛籽花,还是个极为狭长的山洞,应该就是冥界的幽兰谷了。 说话间他俩已来到了幽兰谷前,此地有出人界,刚入冥界的一处山洞。敷落仔细瞅了瞅身边的一切,再次证实了和梦中一模一样。 \\\"大人,小的要跟您一起进去吗?\\\" 刘畚明知故问,又险些挨了敷落一脚。 \\\"当然!这山洞里面一点光没有,你一个鬼魂,当然要走在我前面了!\\\" 敷落理所当然的说完,踹他往前前,她就看不惯他这磨磨叽叽的样子。 \\\"那万一……\\\" 刘畚虽在前面探路,但还是一步三回头,他也怕,两条腿都在打颤。 \\\"万一遇到鬼,你就吓死他!\\\" 一言一语的说着,已看不到来时光,前方又深长。诡异的气氛上来,刘畚和敷落不由自主的小心起来。 \\\"咳咳……\\\" 敷落轻咳,引起了刘畚注意,立马关心问:\\\"大人您哪里不适?\\\" \\\"没事,就想让你说几句话而已。\\\" 敷落每一步走的格外扎实,她甚至在想如果她也会三味真火,是不是就可以照亮一些了。 \\\"大人是不是也可以用法宝弄点光出来?\\\"刘畚问。 \\\"这样吗?\\\" 敷落抬手一推,金砖被唤起,但金砖的光在幽兰谷里,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两人相视而望,金砖的光顶多把两人脸上的五官照清楚了。 \\\"多余!\\\" 敷落没好气的收起金砖,刘畚还想说什么,突然幽兰谷里的安静被打破。 \\\"谁在那里!\\\"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乱了,一听有动静,刘畚神色大变,搂着腰间的大刀,慌张靠在壁边。 也真是奇了怪了,敷落正想来些光,便见那发声之处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使整个幽兰谷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是……天火?! 敷落轻巧的点地窜到半空中,她听那声音不是左天星,但依天火来看,应该也是天界的神仙。 果然她刚一起来,两个着白袍的小童子便现身了。 \\\"呔!你们这小妖也敢闯进来,缩头乌龟一样,是来送死的吗!\\\" 小童子率先大言不惭。 惹的敷落给了他们一对白眼,冷哼一声: \\\"哟,也就会使个天火而已。小仙童哥哥在我们冥界的地盘,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敷落趁其不备,一抬手便用灵力将两童子手中的法器收走,嘴角提出一抹嘲笑,“小仙童哥哥,我来陪你们玩玩!” “嗯!?” 二童子见自己法器都没了,也觉得不可思议,只是还不等他们腾空念出法诀,敷落便一脚将一童子踹到岩壁上,顿时口吐鲜血,径直倒了下去。 \\\"这就不行了?!\\\" 碾死一只蚂蚁的容易可能就是如此吧,敷落嚣张的笑了笑,连带她身后的刘畚都挺着胸膛站了出来。 另一童子防备的早些,却也抵不住敷落一金砖甩过来,见事不利,连忙拔腿就跑。 \\\"妖孽!\\\"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发白胡子老头儿闪现到洞内,挥手祭出宝器要阻挡金砖的攻势。 敷落一看又不是左天星,叹了口气,将金砖撤下收回囊中。 “婆罗金砖?” 白老头儿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徒儿,一脸疑惑的望向敷落。 敷落勾人魂魄的妖眸一笑,在半空中欢快的转了个圈,“算你还有点见识。” 笑着便一金砖推出,在白老头儿的面前,将重伤的童子一下拍死。 “妖孽!你已大难临头还不自知!” 眼见那被气狠了的白老头儿浑身发火,敷落仍我行我素,眨了眨稚欢的双目,用了极大的灵力传音,让整个幽兰谷都在回荡。 “多谢提醒,我敷落无——所——谓——” 她不知道白老头儿是什么身份,但一眼就看出这起码是个散仙,不知死活的偷跑到冥界来了。 “枉杀生灵,本座算定你不出百年,将有寒冰囚牢血顶之灾,还不悔悟!” 白老头儿有些能耐,推手祭出一面金光旗,照的刘畚浑身着火,滚在地上叫苦连连! 敷落见状,也不手软,一手推出水盾给刘畚,一手丢出金砖,\\\"砰\\\"的一声破了他的金光旗。 “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你先给自己算算能不能活过今日吧!” 敷落双眸散出紫气,背后七条巨尾挥舞,周身戾气使幽兰谷的蛛籽花瞬间全部惜败。 “青龙剑!” 白老头儿快一步出手,剑移动的速度飞快,敷落看不过来便懒得去看,七尾一卷,将青龙剑捏碎。 神仙都是这样,算得出别人的运道,却看不透自己的……白老头儿有些慌张,想再结印对付敷落。 却听到敷落说: “你的剑断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敷落如今极善用金砖,但控凌端剑也不在话下。凌端剑原是沈玉川的佩剑,极通灵性,不仅在敷落遇到危机的时候能及时出现,更厉害的是它甚至可以感受敷落的情绪。 \\\"万剑归宗!\\\" 凌端剑在敷落破灭术的指引下,瞬间化成万道金光,轻易便穿破了白老头儿设下的结界,齐齐没入他的身体。 第126章 冤屈 敷落热火朝天打了半天,仅仅杀死一个不知名的老头,无奈只能同刘畚再商量对策,本以为这回又要落空了,没想到明朗的天突然下起了毒雨,他们慌忙去躲避,一不小心踩进了泥泞的沼泽。 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璇姬自知修为浅薄,即便是找到雪芝晶这味药引,也制不成六玄丹。 她估算着时间,将精力全部放在探寻敷落的气息上,奇怪的是,换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丝毫印记。 难道敷落也不在冥界? 璇姬做好了最差的打算,起身离开敷落的草屋,一路向南飞去。 冥界之南蛮荒之东,有一处极乐道,能提高魔尾道修为。虽心下觉得敷落不太可能在那里,但她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只是要去极乐道,就务必会路过轮回镜,那种极大不祥之地,没有敷落陪同,她一只妖难免有些害怕。 于是在飞经轮回镜的时候,璇姬格外谨慎。鬼哭狼嚎……被下方不断升腾的戾气刺激到,她后怕的向下望了望,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 璇姬一个不小心,同那日一样,又被那下方的囚魂丢中后腿,从空中坠落下来。 \\\"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璇姬被摔的肉疼,也没怎么仔细看,便被吓得紧闭双目,倒在地上,张开六尾胡乱挥舞。 \\\"璇姬璇姬!\\\" 囚魂被六尾甩到几次,忍着痛大叫她的名字,并未因她的排斥而停下靠近的脚步。 璇姬听到有叫她名字的声音,以为是认识的妖,却没想到刚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囚徒枯瘦如柴的恐怖面容。 \\\"你别过来!我再也不来这里了!走开!走开!\\\" 璇姬挣扎着,吓得出了一身汗,因刚刚那一眼,恐惧在脑中无限放大,璇姬化做兽形,将脸埋入地下,六尾紧紧包裹着自己。 她以为无数残破凶猛的魂魄,正张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实际上却只有囚魂一灵在慢慢靠近她,因在冥界待久了,气血被耗尽,囚魂脸色泛着青白,只是不是太好而已。 \\\"璇姬,我不会伤害你……我是被敷落打死的鳐陌麒。\\\" \\\"别碰我别碰我!\\\"璇姬被他一碰,浑身皮毛乍起,\\\"敷落打死的,你要报仇去找她啊!\\\" \\\"我不认识什么鳐陌麒,我就是路过这里呜……\\\" 璇姬仍用六尾包裹着自己,冥界谁不知道这轮回镜是个邪门的地方。三界之中凡十恶不赦,连冥王都不予理睬者,均可到轮回镜争抢转世重生到机会。 只是无论你生前何等地位,进入轮回镜的机会只有一次,且成功转世重生的可能极小。 所以……被抛弃在轮回镜的亡灵,就只能赌一把。 \\\"你若怕就飞走吧,我不会伤害敷落的同族,敷落……她最近还好吧。\\\" 鳐陌麒盯着浑身发抖的小夜貘狸久了,他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样子吓到她了,这才叹了口气,无奈的退后了几步。 见那囚魂的戾气远了些,璇姬偷偷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往那个方向瞅了一眼,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这才开始回想刚刚那囚魂,说了什么敷落还好吧的事情。 \\\"你也要找敷落吗?\\\" 璇姬问出口就后悔了,他都说了是敷落杀的他,肯定就是要报仇了。 闻言鳐陌麒果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她。 \\\"我们在桦树林见过,你不记得我了。\\\" \\\"清风观的桦树林?\\\" 璇姬站起身仔细的看了看鳐陌麒的脸,虽说青白枯瘦,却还是有几分模样。 \\\"你就是杀花妖害敷落的九殿下?!\\\" \\\"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我是被冤枉的……我是想找敷落,我与她幼时相识,她见到我就会明白的。\\\" 鳐陌麒都到这个地步了,仍然还相信敷落。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觉醒来便有了擅自谋害云起宫门徒的罪名。那时没有神仙听他的解释,天帝封了他的法力将他丢给玉川仙君,好不容易等到见敷落一面,没有开口的机会,便一掌被敷落打死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并未有急于解释的算计。 璇姬半信半疑,冷静下来。 \\\"那……你将我拦在这里,是想让我带你去见敷落?\\\" 璇姬试探的问,再仔细看,鳐陌麒相貌虽远比不上玉川仙君出尘,但还算周正,这样想着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璇姬,我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鳐陌麒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满黄的玉佩,急切的皱起眉目,将玉佩递到璇姬手边。 \\\"你可愿帮我把这块玉佩,交于我天界的母亲琉月帝姬,她看到玉佩自会明白我的冤屈。\\\" \\\"可是……\\\" 璇姬面露难色,迟迟不肯接玉佩。倘若这事被敷落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的。况且璇姬自知法力不高,恐怕也难以上天界,更何况是见帝姬娘娘了。 这般想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第127章 本君怎会输给一只妖呢 冥界幽兰谷,泥泞下。 敷落好不容易见到司运,却是被困陷阱的情况下,弄了个好不狼狈。 那一花仙鞭带着左天星的戾气,丝毫不差的打在敷落干净稚气的脸上,妖血立时便流了下来,留下一道深深的赤痕。 \\\"刘畚,你快看看我的脸!\\\" 敷落被迫退到地上,一把抓住缩头乌龟的刘畚,狠狠的皱起嫌弃的眉头。 \\\"是有些些,些破相。\\\" 刘畚被抓的身体一颤,咬着牙去帮敷落检查她那张倾城绝世的宝贝脸蛋。 \\\"大人您别生气!\\\" 得知自己脸破了,敷落用力的丢开刘畚,踏着凌端剑再次飞到空中,恶狠狠的瞪着飘然在对面的左天星。 两方势均力敌,谁也不让谁。有那么一瞬间,刘畚觉得敷落大人这一方周身戾气妖气具更浓重。若不知者见此,定然不信敷落大人是来降服堕仙的! \\\"司运仙君束手就擒吧,今日我杀不了你,明日你也会被沈墨珩那老家伙抓住!\\\" 因着梦境中知晓左天星也是红尘中的可怜人,敷落处处忍让,没想到反被她打伤。 就在她以为左天星根本不会理她的时候,左天星收起了花仙鞭,一步步向她走近。 \\\"是云起宫的小妖姬啊。\\\" 天界中无不尊沈墨珩为上神,能这么直白说他是老家伙的,除了敷落,还能有谁。左天星猜出敷落的身份,静静的跟她对视了很久。 直把敷落看的的毛骨悚然:\\\"你离我这么近干嘛?!不怕我杀了你?\\\" 左天星手无寸铁,反倒是提着金砖做好准备的敷落怂了,抿着清唇向后撤了撤。 左天星大笑:\\\"本君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怕什么死?小妖姬,你说你为年轮而来,有围剿本君的时间,你何不想想办法去修复年轮呢?\\\" 她孑然一身,双眸没有神采,望着敷落合了合沾湿的睫毛。 “你别过来!”敷落战术性后退。 岂料左天星自嘲的笑笑,又向敷落迈近一步:\\\"杀了本君有什么用?\\\" 虽然她说的没错,但她的不断靠近,让敷落极大的不安,手中金砖在摇晃,敷落又提高了些声音:\\\"你站着别动!再过来我就——\\\" \\\"小妖姬,你不会下手的。\\\" 左天星停下脚步,笃定的笑了笑:\\\"你刚刚杀死的亓廉老头儿是三界极善占生亡之术的道人,他今日刚送了本君一卦,说本君不会死在你手上。\\\" \\\"那你也别过来!\\\" 说了那么一堆,敷落一个字也不信。那白老头儿死前还说她不出百年,就会有寒冰囚牢血顶之灾。 此等胡言乱语,该不会正好是扫把星吧…… \\\"司运仙君你与三界有什么恩怨我不管,但也不能毁年轮吧,你告诉我重整年轮的办法,我就当没见过你!\\\" 敷落侧过脸别扭的妥协着。 却听左天星又挑衅的笑了笑:\\\"你若能站在原地不动,受我三掌,我便告诉你年轮入道的方法。\\\" 话音刚落,刘畚暴躁而起:\\\"你算哪门子神仙,敢这么欺负我们敷落大人!\\\" 敷落的火噌噌冒了三丈,实在觉得这仙君无理取闹,她承认自己是打不过她,但也不能这么玩她吧! \\\"怎么不愿意了?\\\" 左天星没有让步的打算,反而极其认真的看着敷落说道:\\\"若不愿意,本君可以保证你找不到任何方法重整年轮。\\\" 她在威胁敷落,尽管一旁刘畚也搭腔的骂左天星,但在箭已搭在弓上,没有其他余地了。 不过确实也是实话,年轮崩坏并不是法力高超的神仙可以解决的,不然沈墨珩也不会让敷落下界跟左天星周全。 那就赌一把吧! 敷落看着自己光鲜的皮毛,末了一脸不情愿的说了声好,她要将年轮重整,这样沈玉川才好早日完成人间的任务。 在左天星的要求下,敷落自愿卸去身上的护体之气。 左天星不知何意,伸手唤出一颗青气环绕的宝珠,向天空抛去。 珠光射在敷落清爽稚气的脸上,敷落轻轻抬眸,没想到却是个圈套。 \\\"敷落大人!\\\" 随着刘畚的一声惊呼,敷落也没想到她这一掌来的这么快。 \\\"砰\\\"的一声在敷落身前炸开,这一掌竟然与突然唤醒的金砖相撞。敷落紧张的想解释,并不是她施法的,她根本没动! 但却被左天星制止,敷落叹了口气,总归是还有两掌,不解释也罢。 在左天星打出第二掌之前,敷落撇了刘畚一眼,让他不要一惊一乍,她没被打死,都险些被吓死。 于是…… \\\"砰!\\\" 敷落愣愣的睁开双眸,她摸了摸干爽的身上,原来这回是向来护主的凌端剑冲了出来,威力之大,险些伤到了司运仙君。 \\\"果然是神器,你不必说,这不怪你。\\\" 看着敷落差异的眼神,左天星苦笑了下,她一早听说云起宫的玉川仙君极宠溺这个妖徒,没想到今日一试,果然就发现仙君在这些神器之上注入了神灵之气。 \\\"还有最后一掌,我尽量管住它们。\\\" 敷落以为司运仙君要打她三掌发泄怒火,却不知她根本猜不透左天星的心事。 左天星失落的眼眸,添了些羡慕。她最后温柔的笑了笑,将用了十成功力的惊涛掌打出。 那一瞬间狭长的山洞里起了掌风,掷于空中的宝珠被鲜血唤醒,散发出五彩的光芒。 第128章 司运事终 左天星身体一僵,从额上流下一道血线,周身的神灵四散而去,再无力支撑,如秋日的落叶般缓缓倒下。 \\\"司运仙君?!\\\" 敷落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飞去将左天星的身体接住。 这回没有神器相助,敷落知道是左天星自己撤下了惊涛掌,那十成功力才反噬到她的身上。 左天星轻轻抬眸,已然没有了笑意,流出一滴泪水,谁知那泪水竟也被半空中的宝珠吸取。 \\\"由本君的血和泪唤醒宝珠,你带去年轮,会弥补一些。\\\" 左天星太累了,亓廉道人说她活不过今日,自裁而亡。 是的,是她不想活了。 违背天条私自与凡人婚配,她一早便绝了后路。只是她后来才知,这一切并不值得…… 可惜已经是太晚了…… 看着怀里逐渐没了气息的左天星,敷落极为克制的抽泣问: \\\"你要不要再去看看你的儿子?\\\" 却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左天星便咽了气,在她的怀中化做许多许多的花瓣。自天地来,什么也没有留下…… 拿着司运仙君的宝珠,敷落带着刘畚直冲年轮而去。却没想到她献祭生命而来的宝珠,也只是让年轮回正一半轨道,天上地下一日,人间又成了一年。 \\\"敷落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好像真没有第二个左天星了。\\\" 敷落沉静的星眸瞪了刘畚一眼。 \\\"大人?敷落大人?\\\" 刘畚见她一动不动,又大声叫了叫她,却被她突然发作的妖气震开。 \\\"我们回冥界,去找那个遭天杀的羊宫昱算账!\\\" 敷落身体挺直,双眸血红,狠狠的瞪着年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砸坏年轮。 刘畚刚起身,没等反应,便又被卷入七尾之中,接着无尽的晕眩颠倒而来。 不!他要忍住,若吐在敷落大人尾巴上,他就完蛋了! 一路上刘畚就这么一个念头,终于在经过了严寒和烈火之后,敷落化身人形,将七尾之中的刘畚甩到了地上。 四周光线很暗,敷落眼中闪着异光,活像两个大灯笼,将第十一层地狱照的大约能看出人影来。 刘畚生前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更没想到有一日会来地狱之中。他怯生生的躲在敷落身后,抬眼瞄着周围的一切。 他们处在断崖中,向下是无尽的深渊,漆黑一片,又或是其他什么,刘畚看不清楚。遍地残破肢体,血流成河,这里最不缺极刑和正受着极刑嚎叫不断的孤魂野鬼。 走了不知多久,刘畚低着头险些撞上,走在前面的敷落。 \\\"刘畚,给我狠狠的抽他!\\\" 突然被点到名,刘畚身体条件反射的一抖,赶忙接过敷落扔来的铁鞭。 刘畚顺着敷落目光看去,正前方牢笼里正囚着一个疯了的男人,不用想这应该就是羊宫昱了。 \\\"是大人!\\\" 刘畚刚在思考怎么隔着牢笼抽他,便见敷落一尾巴将地狱之链恶魔之笼碾碎,接着还不解气的,补上了十记金砖。 看着打累了吼吼喘气的敷落,刘畚惊恐的吞了一大口口水。 \\\"还不快打!\\\" \\\"是是!\\\" 羊宫昱生前有负司运仙君,死后被判官丢进地狱受罚。无论被如何折磨都不会死,但刘畚不一样,他能感受到此时背后的冷风,他若不对羊宫昱下死手,敷落就要让他粉身碎骨了。 一阵凄惨的嚎叫之后,羊宫昱吊在那里连喊出来的力气都没了。 同样刘畚也累的够呛,无奈的回头看了敷落一眼,低声问:\\\"大人,还打吗?什么时候停手?\\\" \\\"累吗?\\\" 此时的敷落站在高处,如魔煞一般睥睨着眼前的一切。她的冰肌玉骨倾世容颜与地狱颓废血腥之气格格不入,但若深深看去,一双妖眸灵糯冷魅,面容稚诱狠绝,又与此景十分相融。 刘畚很累,但却摇摇头,他不敢累。 \\\"这里就交给你了,什么时候你打累了就歇会儿,休息够了再接着抽!\\\" 敷落留下这样一句话,吓得刘畚赶紧问: \\\"大人您去哪儿?!\\\" \\\"人间。\\\" 第129章 她真的失去他了 敷落自己也没想到,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回到南雀堂。 这几日正值严冬三九天,大雪倾下,道路结冰。 而眼前破败的房屋,更是让敷落的心冷到了极点。 师尊?! 人去楼空,满眼萧条…… 敷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气血上涌,瞬间分身七个向南雀堂里寻去。 怎么会这样…… 敷落找不到一个人,南雀堂里也没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不知何时就被人抢劫一空。 师尊不会怨她这么久没回来,除非…… 更加坏的念头升起,敷落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她的脸上挂了泪珠,眼底都哭红了。 她发疯的向梁王府飞去,也不再隐瞒自己夜貘狸的身份。 街上的众人抬头见紫黑色的七尾妖怪在天空疾驰,所到之处电闪雷鸣,吓得纷纷四散而逃。 \\\"怎么可能!\\\" 眼见梁王府与南雀堂同样落败,敷落以心中极怒之气,一抬手唤雷电之术,将梁王府的门匾捏了个稀碎。 \\\"梁王世子呢?!\\\" 敷落控制不住七个分身,她们分别向慌乱逃窜的人群中抓去。 一手拎起过路人的衣领,一手拿起菜刀、匕首、石头、棒子、木板、斧子、鞭子。 \\\"哪哪哪哪个世子?!\\\" \\\"别杀我别杀我!\\\" \\\"听说……听说他勾结妖怪,残害唐国公满门,两年前就……就死在了刑理司的牢狱里。\\\" \\\"不知道,不知道啊!\\\" \\\"好像是……别杀我!是被妖怪杀死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人今年才来到此地,并未听说过有什么世子啊!\\\"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杀…… ……全部都去死…… 七分身闻言,心中具出现一个统一的指令,手起刀落,众人纷纷残血倒下。 七尾归一,看着满大街的死去的人,敷落挂着泪珠愣住了,她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想什么。 明明答应了世子,要嫁给他的…… 她只敢走了几个时辰而已! 敷落血红的双眸被紫气遮盖,七尾一甩,瞬间变成了可吞江海的夜貘狸。 此时她的心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可以去下一世等他,但这里必须毁灭! 天地怪象,风雨俱来,敷落一跃入空中,七尾结印,挑动海河之水向敷落巨口奔去。 一时间海河里的水纷纷颠覆,两岸农田房屋被涌上来的大水冲毁。 突然一个焦急的老妇声音从背后传来: \\\"妖怪大人停下啊!小神来晚了,您不是想找梁王世子嘛,小神知晓他的去处!大人快停下快停下!\\\" \\\"你是谁?!\\\" 敷落一听沈玉川的下落,连忙停住施法,睥睨的看着她。 \\\"小神是此处的土地婆。\\\"土地婆到底是老了,说话极慢惹敷落心烦怒眉。 \\\"世子呢!\\\" \\\"他被一女妖所救,如今在阳林城以北,荒马驿道上的一家酒馆落脚。\\\" 因与天空距离不近,土地婆扯着嗓子喊,生怕敷落听不清楚。 闻言敷落妖眸一亮,将包围在阳林城的妖法撤去,一股脑向土地婆所说之地飞去。 与此同时,璇姬刚飞上云霄便遇到了巡守天门的天兵天将,刚说自己是受九殿下所托,来找琉月帝姬的,便一掌被拍回了冥界。 \\\"何事在此惊扰?\\\" 风眠荀恰巧路过此地,要去同帝姬娘娘做法事。 天将俯首禀道:\\\"是一只小妖误闯,不知道在哪里捡了块玉佩,说是九殿下托她来找帝姬娘娘的。\\\" 风眠锦柳眉微起,追问:\\\"她在何处?\\\" \\\"末将已将她打落天界。\\\" 风眠锦不知玉佩之事,心下却明了天将可能坏了大事,无奈的叹了口气,加快速度向玉华宫飞去。 知子莫若母,果然琉月帝姬一听此事,更加认定自己孩儿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连忙唤来自己心腹,派去下界寻找拿玉佩的小妖。 \\\"姐姐,这下好了,看来确实如乔阕仙子卦象所言,小九的贵缘出现了。\\\" 小九与敷落总角之交,风眠锦一直以为敷落会是小九命中的缘,却不想竟另有其妖。 闻言琉月帝姬一脸恨意的走上前,娓娓而道:\\\"本宫那苦命的孩儿不知流落哪里,本宫不仅要为他查明真相报仇雪恨,还要想办法一定要让他回到本宫的身边!\\\" 风眠锦诧异的回过头,她没想到平日温顺大方的琉月帝姬竟会如此坚定。为母则刚,这幅神情好像在哪里见过,但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130章 你走吧,我配不上你 敷落未曾想过,只隔了几个时辰,与沈玉川再见面竟是在这种场合下,让她既紧张又急迫。 真是多亏了林掌柜! 那林凌一看就是个好人,轻易就将沈玉川的下落告诉了她。敷落这样想着,笑意在脸上藏也藏不住。 知道了具体位置,怕惊扰到他,敷落隐身来到曹县县令的家堂。 她还以为师尊是被邀来用酒的,没想到进门便看到他一手艰难的拄着手杖,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慢慢跪下,上坐的竟然只是个肚大腰圆的县令! \\\"承蒙大人平日照顾,酒馆生意尚好,此些是草民与林掌柜的一点心意,望大人……不要嫌弃。\\\" 沈玉川担心自己气量不足,说话慢了惹县令不满,将辅以行走的手杖放在身侧,悄悄压着心口,试图令自己说话快些。但越是着急就越艰难,中途突起了喘,不得已微停了下。 空隙间,那县令一脸奸笑:\\\"好好好,那就愿林掌柜来年生意也同样兴隆了!\\\" 他只顾着收雪花白银,根本没注意沈玉川的死活。在县令眼中沈玉川不过是个身患残疾之人,也无需给什么好脸,随意打发了就好。 官场上的事,沈玉川从小也是耳濡目染,送什么贡品,送多少贡品,他都准备的妥当。 临近年关,按例酒馆掌柜是要给县令私上一份贡的。但好巧不巧,这几日林凌的儿子风寒,吵着要母亲陪伴,林凌又要看顾酒馆,一时间脱不开身,不得已才麻烦沈玉川代替前来。 尽管心脏已经很不舒服了,沈玉川还是咬紧牙关,表面上故作云淡风轻:\\\"多谢大人。\\\" “好好好,快起来吧。” 他虽残了一条腿,但平日行事作风还是谦逊有礼,在众人面前,极其注意自己的姿态。为避免走路有残态,他便提前几个时辰出门,缓慢行走不仔细看,与常人无异。 只是这时他虽跪姿挺拔,但终归是腰腿受了伤,没一会儿功夫,额上便布满了冷汗,不健康的轻唇也失了颜色。 就在他刚要拄着手杖起身离开,县令突然问道:\\\"今年你们掌柜的怎么不来亲自拜访?\\\" 担心县令责怪林凌,沈玉川好不容易起身,又再次咬着牙艰难的跪下,淡淡拱手禀告道:\\\"林掌柜极看中此事,只是这几日身子不适,不宜见您。您咳咳……\\\" 沈玉川依然想挺直后背,可到底是精神不济,说到一半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无妨无妨,病好了再来就是!\\\" 县令见不到林凌神色有变,他贪图林凌的美色,却极其惧内,不敢纳妾。从前还能借机调戏下林凌,今年见不到了,有些失望。 沈玉川一咳便停不下来,有些恼恨自己的身体,趁县令不备,似是要惩罚这让他难堪的脏器般,用手胡乱的捶了下心口。 被大力捶击的心口悄稍缓和,沈玉川抿了抿乌色的嘴唇:\\\"多谢大人,草民告退。\\\" \\\"去吧去吧!\\\" 刚一离开县令实现,沈玉川好似解脱般吐纳了一口气。他轻揉眉心,出来久了腰酸背痛,再看天地已是旋转颠倒不停。 看来病情加重了,以后不得不再加些药量。就在他连手杖都抓不稳,想要坐在宅子外树下缓一缓时,身后突然熊熊大火燃起。 他惊愕的转过身,随着粗糙的手杖倒地,剧烈的眩晕袭来,沈玉川两眼翻白短暂丧失了意识,手脚瘫软的向一侧倒去。 好在一个温柔的手臂及时扶住了他。 \\\"世子,哪里不舒服?\\\" 敷落让沈玉川靠在自己身上,衣物之下,沈玉川比之前更清瘦了,敷落发誓以后要好好给他补补! “……没……事……” 沈玉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半天才回神,这真的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妖怪?!她眉目有灵,倾城再倾世,无论放在哪里都是耀眼的存在,而自己…… 他恍然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样,一时间情难自己,挥动手臂想将她推开,却无辜扯到了自己脆弱的脏器,霎时间痛的冷汗直流。 “放开!我……不认识咳咳你……” \\\"世子,我是敷落啊,你看看我,是敷落啊!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敷落猛的被推开,也是一脸无措,以为他是忘了自己的模样,便急忙开口,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救火。\\\" 沈玉川努力的想喘好气,但因情绪骤然变化,让他着急的连口涎都控制不住,只能艰难的看向县令的宅子,转移敷落的注意力,而后颤抖着手快速按了按嘴角,再三确定自己有没有擦干净。 敷落仅仅顺着他的话,向那大火燃烧的地方瞥了一眼,便冷哼一声一脸无所谓,毫不知错的嘲讽道:\\\"火就是我放的,谁让他敢命令你跪下了!我没灭他九族已经很不错了!\\\" 唐国公府上的火和县令宅子上的火,都是敷落放的!他不杀人,却连累多少无辜的人因他而死! 伴随火噼里啪啦的燃烧,沈玉川心急却也无能为力。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狠狠扣住忽快忽慢的心脏,气的浑身颤抖:\\\"你!咳咳……\\\" \\\"世子,他本来就罪有应得,我先扶你回去,我们……\\\" \\\"不必!\\\" 末了也没让敷落再碰一下,沈玉川一点蹭着从地上站起,临走前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满脸怒气的警告道: \\\"我的事与你无关!\\\" 第131章 被赶出来 垂着脑袋回到酒馆后,敷落又吃了闭门羹。 她妖鼻敏感,闻不得煎药酸苦味,索性直接用灵力催熟。满意的看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煎好的汤药,敷落一合眼瞬移到沈玉川房内。 \\\"出去!\\\" 她一进去便撞上沈玉川正扶着桌换下脏掉的衣物,原本白皙不算健硕的前心后背留下道道伤疤,像条条树根般触目惊心。好在手腕上的佛珠没有丢,便没有害人的妖怪能近身。 敷落有些尴尬:\\\"哦……好。\\\" 沈玉川没料到她还会进来,听到声音手指一僵,慌忙系好外衣,催她出去。 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唬住,敷落浑身一震,赶忙夹着尾巴怎么来的怎么去。只是好久没被师尊凶过了,她吓得连手中的汤药都忘了放下,便下了二楼。 他一不是师尊,二又打不过我,我干嘛这么做贼心虚的跑下来?! 他身上我哪里没看过,换个衣裳这么凶干嘛!敷落皱起好看的眉头,他们之前有婚约,应该也算名正言顺吧,怎么就这么怂的被赶出来了。 敷落心跳的速度很快,赶忙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压压惊。努力的说服自己不要把师尊和世子想象成一体,尽管他们一模一样,并且越来越像了。 难道他还在气这小两年未见? 敷落自知理亏,便老实的坐在楼下堂间等他,药凉了就随手捏个小法术再加热,保证他一下来就能喝到热乎乎的汤药。 \\\"敷落姑娘,你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林凌吃力的抱着好大一坛酒从敷落身边走过,看她孤零零的坐在一边,轻声细语叫敷落,那声音柔柔的很舒服。 临近年关了,荒马驿道来往的过客多了起来,在此处歇脚吃饭,一时间酒馆里有些忙不过来,就连林凌这个掌柜的也不得不下去帮忙。 敷落一心扑在沈玉川身上,突然有人跟她讲话,还有点不太习惯。不过她确实也没道理不理沈玉川的救命恩人,于是便格外刻意有礼貌的起身微笑,两指一搓分身出七个不同衣着的自己。 \\\"不饿,我等世子下来一起吃。林掌柜也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来就好。\\\" 说着甲分身就抢走了林凌手里的酒坛,比敷落笑意更浓,声音更甜的问林凌:\\\"林姐姐,哪一桌的酒?\\\" \\\"那,那里的。\\\" 林凌不可思议指了指窗边的雅桌,甲分身得了回应,小跑着往那边去了。 再看其他分身,或擦桌子,或跑堂,或打扫,或算账……无一不任劳任怨,一时间林凌惊的目瞪口呆。 \\\"不用客气。\\\" 敷落想说都是她应该做的,还没说完,便见沈玉川未撑手杖,看似挺拔的扶着楼梯慢慢下来。 与其说是走下来,不如说是挪,他下肢没有力气,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惊心动魄。 敷落看不了她师尊这般辛苦,下意识的想跑过去扶住,却被林凌暗地里瞧瞧抓住衣袖。 敷落不解又警惕的回头,正对上林凌小幅度的摇摇头,紧张的给她使眼色。 林凌虽和沈玉川相处时间不长,却是看到了他最绝望无助的那段日子。那时沈玉川刚刚醒过来,虽说汤药按时服着,可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伤口溃烂,心疾加重到不管躺着还是坐起来,都喘不过来气。 当晚她请了十里之内所有大夫过来,都说准备后事吧。林凌着急却又毫无办法,林凌的儿子也以为这个好看的叔叔就要死了,顿时大哭起来。 好在沈玉川不舍林凌的儿子伤心,勉强睁开眼睛,轻轻用食指刮了刮林念之的眼泪,安慰他别哭。 见沈玉川有话说,林凌支走儿子,却不想他竟问出这样一句话。 \\\"林掌柜,我还能站起来,再走路吗?\\\" 那段时间他似鬼门关走了一遭,林凌知道沈玉川行事要强,也知道他一直在等候的就是敷落。所以在敷落面前,他不想露出一点身体上的残缺。 第132章 逼走 时值中午,酒馆里来吃饭的过客就多,一时间环境有些杂乱。 敷落还在想使什么花招能接近沈玉川,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帮助。结果未有什么眉目,便被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个女娃娃抢了先。 “玉川哥哥!” “落儿好想好想玉川哥哥!” 那女娃娃声音清脆甜美,着一身乳绛白衣,不管不顾的虎抱住沈玉川的大腿,仰着脸睫毛轻颤,露出灵动的桃花眼,小模样任谁看了都止不住觉得她乖巧又可爱。 敷落愣愣的站在一旁,同样美丽的桃花眼中却充满了恼恨和不可思议。 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乙分身是个小狐狸精,为了勾引她师尊,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为所欲为! 最要命的是沈玉川短暂震惊之后,不但没表现出任何拒绝,反而伸手环了环那女娃娃的后背,原本疲倦的眼眸堆满宠溺,生怕她会受到伤害。 甚至!主动伸出手臂,任她拉扯。 “别碰世子!你再伤到他了!滚滚滚!” 敷落不满的上前,叫喊着想阻止,却被沈玉川冷冷的瞪了一眼,仿佛是在警告她别过来。 她反倒成外人了?! 敷落不可置信的一怔,努力控制着想碎掉乙分身的手,但又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若施法吓坏众人,酒馆以后就不用做生意了,她不能再惹师尊着急动怒…… 却没想到她后退一步,那小狐狸精就更得寸进尺一步。 摇着沈玉川的手臂,奶声奶气:“玉川哥哥,落儿扶着你坐一下好不好?” “乖,你先过去,扶我会压坏你的。” 沈玉川轻揉她的发顶,他的小妖怪幼时竟是个软团子。小狐狸精很受用的顺势抬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毫不在意周围还有人,又开始撒娇: “不嘛不嘛,落儿好不容易见到玉川哥哥,落儿要永远和玉川哥哥在一起!” 小狐狸精!一个破分身还妖里妖气的,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不成!反了你了! 敷落在心中咆哮,气的吼吼喘气,嘴唇都快咬流血了。又见师尊温柔的点头说好,她简直要气死。 闻言女娃娃眉角弯弯,笑靥如花,扶着她最喜欢的玉川哥哥坐到桌前。 林凌见敷落满眼醋意,想咬死女娃娃的心都有,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听沈玉川说过,璇姬也好敷落也好,都是妖。但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只能和事佬般,轻轻拉着敷落也坐过去。 “玉川,今日是敷落亲手煎的药,快趁热喝了吧。” 林凌替敷落开口,轻轻推了推药碗。 没想到敷落还未开口,粘在沈玉川身上的小狐狸精突然委屈的哭了起来,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在他怀里拱了拱,红着眼圈说:“玉川哥哥,落儿这里好痛,流血了。” 小狐狸精指着脸上的血痕满心委屈,这是在跟左天星打斗时,被她用花仙鞭抽的。敷落为了见沈玉川,不让他担心特意施法遮隐去,却不想被这个小狐狸精故意释放给沈玉川看。 “那我给你擦些药好不好?” “谢谢玉川哥哥!落儿跟玉川哥哥永远在一起就不痛了。” 果然沈玉川一看伤口就心疼了,拜托的看向林凌,请她去帮自己找来消痕的药膏。 “那好,你们聊。” “林掌柜你别去!” 敷落极度不满的盯着那看似乖巧的小狐狸精,一手拽住要去拿药的林凌,蹭的站起一脚踩在凳子上,指着乙分身鼻子大骂:“那么一小道痕迹,血都没有流,擦什么药!我看你是想死吧!” “玉川哥哥!” 乙分身害怕的往沈玉川怀里躲了躲,鬼知道敷落疯起来会不会拿刀子割了尾巴。 敷落也就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到沈玉川竟会借故生气,扶着桌子慢慢站起,眼里有些灰暗,看不出喜怒。 “你走吧,从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回你的冥界去。” 感觉貌似有人给她撑腰,女娃娃搂着沈玉川的手臂奶声奶气的也附和了一句:“回你的冥界去!” 她可能也忘了自己不过是敷落身上多出的一条魔尾。就算有对玉川哥哥的执念,也没办法控制自己脱离敷落。 沈玉川神色淡淡的侧着脸,生怕自己看到她会后悔。但目光所及是自己残了的右腿,他知道自己如今落魄,再也配不上敷落了。 况且人间危险,她更应该回到原来的地方! 思及此沈玉川目光重新回到敷落身上,更加坚定起来。 第133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玉川你……” 林凌知道这不是沈玉川的本意,想阻止却被敷落抬手拦住,她和沈玉川的事不容外人插手。 “那婚约呢?你曾说要娶我为妻。” 敷落不甘心的追问,发现他的目光开始闪躲,她在脑子里不断念叨着司药的嘱托,师尊身体不好,不能惹他生气。 半天听沈玉川这样搪塞她:“那时不过随口一说,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谈婚约?” “你骗我!” 敷落鼻子一塞,眼泪啪啪的大颗掉了下来。若非他当日承诺,她原是要把对师尊的感情永远埋藏心底的。现在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要更进一步,怎么就突然变了…… 沈玉川撇过脸不忍心看她,伸手倚了倚桌角,他的腿快要站不住了,密密麻麻的痛,让他无暇顾及敷落。 “玉川哥哥……落儿不要呜……” 女娃娃一听沈玉川这么凶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气话,是真要赶她们走,就哭的比敷落更痛了。 “乖……落儿听话咳咳……” 感觉到身边女娃娃伤心抽泣,他轻轻伸出手安慰的蹭蹭她的小手指,想让她不要害怕。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敷落离开他这个废人,长痛不如短痛,他的小妖怪那么美好,自己怎么可以让她为自己流泪,整日担惊受怕呢。 “我不会……再骗你……” 沈玉川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因胸中气血不足说话必须要放慢,才不至于发出颤音,他伪装的很好,不像是身体不适,倒像是真的对这份感情满不在意。 “如今我与林凌,久在一起,不日便要成亲,你若要留下来,便只能喝杯喜酒。” 林凌无辜的站在一旁,她想解释清楚,但看到沈玉川投来求助的目光,她终究是心软了,为难的默声配合他。 敷落夹着泪水,深呼一口气,她满脑子越想她不能惹师尊生气,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末了委屈的质问:“沈玉川,你要娶林掌柜?!” “嗯……” “你可以不要我。” 敷落心灰意冷的胡乱擦了擦泪水,满脸委屈:“沈玉川!难道你跟林凌就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吗?!” 她叫嚣着怒吼着,尽管知道不应该这样,但她就是忍不住。 沈玉川想让敷落有新的生活,却又怕她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一时间心绪起伏过大,眼前昏花不断,连声音也慢慢远去。 只听到她说会在这里等着喝他的喜酒,碎掉所有分身,又咻的一下消失不见。 “敷落!嗯……落儿咳咳……嗬嗬……” 上次敷落的离开给他的冲击太大,见敷落骤然消失,沈玉川也不顾什么也看不见慌忙去抓,却没想到刚一抬脚便撞在桌子上,身体猛地脱力,白皙的手掌按在药碗里,一失手将药碗打碎。 “玉川!你别着急!” “嗬嗬嗯……落儿嗯……找……” 沈玉川胡乱用力,但就是进不了气,没过多久唇染绛紫,歪倒在林凌怀里。 “她没有走,她回房间去了,你别赶敷落,我让她过来!” 林凌眼疾手快接住了他软倒的身体,她知他的意思,边安抚他的情绪,边赶忙从柜台上翻出一小瓶草药,熟练的用手碾碎,喂到他嘴里。 待他好不容易有了意识,沈玉川扣住胸口摇头,慌忙往身下看去,见那处并无不妥,才声音沙哑的绝望道:“让她咳咳……走吧。” 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早就不能和从前比了。短短一日,劳累过度又连连发作,他好怕下体会再次控制不住,这般情绪紧绷着,沈玉川闷咳半天,突然昏厥了过去。 抱着他瘫软的身体,林凌没想到这次发作,吃了药也迟迟缓不下来,赶忙叫人帮忙抱回房里,在心里不断祈祷敷落不是真的一走了之。 第134章 上神间的恩怨 一想到今日在幻虚术里看到敷落把自己弟弟气了个半死,沈墨珩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虽然他很早以前就发现自家弟弟对那孽障感情特殊,却万万没想到只是下凡失了神识,便轻易被敷落给吃干抹净了。 一脚踢翻面前碍事的古董花瓶,吓的刚进来还未开口的黛青险些跪下。 “墨珩上神息怒,乔阕在门外候着,似是有要事,您看……” 沈墨珩厉声道:“让她回去!” 他碎了花瓶还不解气,最近天界有风声让他去魔域破坏冥王和狍天将军设的万魔阵,他放心不下人间的弟弟,便迟迟没有同意去。不想今日乔阕却拿着玉川下凡前留下的手谕,让他不要感情用事! 他这是为了谁?! 沈墨珩简直不可理喻沈玉川和他的侍卫们,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也!狍天是魔族五毒将军就不说了,冥王与作自上古修炼成神,修为不在天帝之下,想要破万魔阵谈何容易! 黑着脸让黛青也滚出去,沈墨珩郁闷的掀开被子捂着脑袋就要睡觉。任谁再说什么,他也不听不做。 结果轻鼾刚起,他便梦到了许久不见的冥王与作上神。 在梦里…… 他不到十岁,那时西夏国没有灭亡,他还是有父王母后陪伴,无忧无虑的太子。 “珩儿,你觉得蛋宝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正在练剑的小墨珩被王后婼水招呼过去,好奇的摸了摸天坛中滋养的神蛋。 王后婼水祖上受应龙族恩泽,为延续应龙族少主灵息,早前听从大地之母女华氏旧部命令,一直将沉睡的神蛋带在身边。 本是开个玩笑,却不想小墨珩一听妹妹,瘪了瘪嘴满脸不高兴:“母后,珩儿想先要个弟弟,以后跟珩儿比剑!” 听他这样说,婼水温柔的笑着,轻轻为儿子擦干头上的汗液。 “好好好,以后让弟弟跟你比剑,那你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知道了母后!珩儿绝对不会让弟弟被欺负!” 得了母后的承诺,小墨珩兴奋的露出两颗虎牙,刚要跑去喝杯凉水,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天雷声。 “母后!” 他慌张的回头,便见天雷不偏不倚的击中在蛋宝身上,婼水为保护神蛋用身体拼死相护。 他拼命想跑过去,却被婼水发令拦住:“珩儿不许过来!你们拉住太子!啊!” “母后!母后!” 小墨珩在太监阻拦下,着急的拳打脚踢,终于在第三道天雷之后,挣脱开来,大哭着窜到他浑身是血的母后身边。 “珩儿……” 婼水虚弱的看了小墨珩一眼,捂着神蛋再也挺不住,一口血喷出便昏了过去。 “母后!御医!传御医过来!” 小墨珩小心翼翼的扑在婼水身上,他努力的想扶起他的母后,却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血,到处都是血…… 婼水被人抱进殿内,太医说性命危在旦夕。小墨珩无助的掉着眼泪,抓着母后冰凉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直到殿外风雨交加,他以为是上天又要来降天雷打他母后,小墨珩发狠的掏出佩剑冲出殿门。 便见天空青云盘旋紫气团来,似乎是预示着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冥王与作上神一身湛蓝色云纹棘纱袍,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是什么妖怪!” 小墨珩初生牛犊谁也不怕,咬着虎牙持剑指着冥王与作。 看着这小玩意儿如此对她,与作施法向下界传音问:“王后婼水今日命结,吾奉寒山将军之命,带她重回冥界。” 闻言小墨珩拼命的摇头,向天空中的与作上神扯着嗓子嘶吼,生怕她听不见。 “不要!求求你了!不要带走母后!” 大喊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红着一双眼睛,不停的给与作磕头。 与作轻生叹息,婼水背弃冥界与西夏国王结合,命里是该有这么一劫。这件事她之前就跟婼水说过,没想到这一日竟来的这么快…… 第135章 喝多了 “来来来喝酒,我们不醉不归!” 此时在城南另一家酒馆里,敷落已经喝的快不省人事,却依然不休止的要掌柜上酒。 虽然不会因为沈玉川几句话就离开,但她就是想不通了。若他下凡为辅佐明君、匡扶天下,那以她今时的法术,他就更应该让自己留下。 难道是嫌弃她法术不怎么高明?! 虽然确实没什么章法,但也不至于这么看不上她吧!她就更应该多收几个得力的手下,扩张自己的实力!让他刮目相看! 敷落大口嚼着鸡肉,越喝越醉,到最后竟然眼前都出了幻觉,她竟然看到她师尊怀里抱着别的女子。 “你!放开他!滚啊!” 敷落脚步不稳的站起,恍惚间看那女子在师尊怀里冷笑着嘲讽她,更气不打一处来!仅仅是愣了几秒,就突然抓起身旁酒友的胳膊,一脚踢翻了桌子。 “死吧,都一起下地狱吧!” 身上巨大的妖气扩散,敷落七条尾巴不受控制的一扫,周围来不及逃跑的客官全被卷上天去。 一时间碎响声,哭喊声,求救声不断。但都没能引起敷落注意,她有些晕眩,沉沉的拍了拍脑袋。 再睁眼便见许多酒坛被打碎,敷落不满的皱皱眉头,刚要叫掌柜再搬来几坛,却发现周围除了自己,已经没人了。 “一二三六七四九……” 敷落喝多了,小脸红扑扑的。她一转身看到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忍不住点数起来,她数的格外认真,看的也特别仔细。 满脑子都是那个谄媚她师尊的狐狸精分身,她要找出来,亲手砍掉!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但…… 这么多尾巴,到底是哪一条呢?! 敷落越想越气,一抬手唤醒凌端剑,晃晃悠悠的朝自己尾巴砍去。好在凌端剑有灵性,及时错开了剑气,只将酒馆的半个屋顶削去。 敷落见状皱起好看的眉头,很是不满不听话的凌端剑,气哄哄的瞪了凌端剑一眼,再次手起剑落,却没想到剑柄却撞到了脑门,顿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那边荒马驿道上,林凌提前关店打烊,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沈玉川,只能让店小二去帮忙买药来。 不多时灰暗的天迹出现一道白光,林凌在后院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便见敷落醉醺醺的被一把长剑拖着回来。 “敷落姑娘?” 至林凌面前,长剑稳稳的停住。林凌刚要上前把敷落扶下来,却没想到长剑剑身一翻,颇有小情绪的将敷落摔到地上,而后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敷落脸先着地,吃痛的叫了一声,无意识的睁了睁勾人魂的桃花眼,只软软喊了一声师尊别走,便又闭上了双眼。 林凌闻到好大的酒气,自然也明白过来,实在叫不醒一个酒鬼,无奈只能将敷落慢慢从地上捞起。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敷落脸上看到可怕的一幕。 只见她刚将敷落扶起来,敷落的右眼突然滴血,接着鸦青色的瞳仁被乳白取代,林凌吓得尖叫出声,惊恐的摔在地上。 “娘亲!” 林念之在二楼楼梯上,远远看看母亲倒在地上,小跑着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陪着玉川叔叔吗?快走,别睁眼!” 林凌捂着儿子的眼睛,不让他与敷落那张恐怖的脸对视。 听出母亲话里的苛责,林念之有些委屈:“娘亲,是玉川叔叔醒了,他说不难受了,让儿子出来的。” “那你先回房里,叫玉川叔叔下来,快去!” 林凌支走儿子,看着倒在一旁的敷落,既害怕又担心。 想着这里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帮她了,林凌无奈忙从柜台翻出布条,浑身发抖的用白布条讲敷落的右眼遮了起来。 紧张的做完这一切后,才赶忙唤店里伙计,将敷落一起抬进了屋里。 \\\"她,怎么样了?\\\" 沈玉川来时步伐沉重,走到林凌身边已累的气喘吁吁,脸色差到极点。 林凌赶忙让开床边的位置,扶他稳稳的坐下,怕敷落的眼睛吓到他,提前解释道:“她的眼睛受了点伤,看着有些吓人,你莫着急,敷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没事的。” 沈玉川轻咳:\\\"林凌,请大夫过来吧。\\\" 他担忧的看着脸色潮红的敷落,用一块干净的帕子轻拭她额角的细汗。 冰冷的手指碰到敷落滚烫的额头,敷落无意识的向旁边躲了躲,轻轻张开樱桃色的淡唇,呼吸急促有力。 \\\"师尊!师尊你在哪儿!\\\" \\\"落儿好痛……\\\" \\\"师尊不要丢下落儿……\\\" 敷落的酒品不好,已经这样糊涂了,还在吵闹着要师尊。 沈玉川有些心酸,他当然知道她无意识情况下,第一想到的人不是自己,一时间胸口下的脏器又开始不规律的跳动,头也开始闷闷的。 \\\"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玉川你别太担心,等下让大夫先给你看看。\\\" 林凌时刻注意着沈玉川的脸色,好心的想劝他快快去休息。 \\\"我无事,休息下就会好。\\\" 林凌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自从他沦落至此地,为了还能站起来走路,他已经借了她许多银两。后来身体好一些,就没日没夜的写字画画,拿来换钱买药。 虽说她从未催过他一日还钱,但沈玉川却还是将此事时刻放在心上。也就是为了还上林凌的钱,他后来很少让大夫再给自己抓药,除非是身上痛的受不了了,才舍得买些止痛的廉价汤药来。 林凌因为太懂他的心思,所以就更加心疼他的身体,忍不住关心道:\\\"那我让念之陪你回房休息,这里有解酒汤,我正要给她服一些。\\\" \\\"无妨,让我来吧。\\\" 沈玉川这才发现一旁小桌上黑乎乎的解酒汤,慢慢伸开手臂,将汤碗端到手上。 林凌看的惊心动魄,却也知自己是劝不得的,就这样看着沈玉川小心翼翼的将解酒汤一勺一勺喂完,林凌虽然什么也没干,但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136章 情同姐妹 不多时,林念之拿着书卷和沾了墨汁的毛笔进来,走到林凌身边,一脸委屈:\\\"娘亲,夫子今日留的课业太难了,我不想做了。\\\" \\\"这怎么可以!\\\" 不识字如何谋生,林凌现在本来就在着急沈玉川和敷落的事,突然听到儿子这般娇气,脸色一沉,刚要发火,就见林念之察言观色的向沈玉川怀里躲了躲:\\\"娘亲……\\\" \\\"林凌。\\\" 沈玉川轻拍林念之的肩膀,慢慢抬起疲倦的眼眸,对着恨铁不成钢的林凌笑了笑:\\\"打是没有用的,我来教他吧。\\\" 从前他是东篱国过目不忘的才子,从未觉得读书是什么难事,但后来落到此番境地,他才明白人定胜天是什么无稽之谈。 \\\"这……\\\" 林凌不想让自己不成气候的儿子打扰他休息,她自己本身也是家道中落,同样流落至此,一早就把玉川当成了自己亲弟弟来照顾。 \\\"放心,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沈玉川苍白无力的笑了笑。 \\\"那就有劳你了。\\\" 林凌也不想让他总在这醉醺醺的环境下,毕竟她已经领略过敷落的莽撞,于是便答应了。 看着母亲缓和不少的脸色,林念之从沈玉川怀里溜出来,扑到林凌身边抱了抱:\\\"娘亲,你不生气了?\\\" \\\"快去跟玉川叔叔好好读书,臭小子你老实些,不要……\\\" \\\"不要惹玉川叔叔生气,儿子当然知道!\\\" 不等林凌说完,林念之抢着开口,这些话母亲一日要说三遍,他都滚瓜烂熟了。 看着打闹的母子,沈玉川觉得心上也跟着轻松一些,刚要起身出去,突然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从侧面抱住了腰。 \\\"敷落?\\\" 三人齐齐看向本该醉的不省人事的敷落,却见她突然睁开血红色的桃花眼,手脚慌乱一并开始挣扎,疯狂的朝沈玉川哭喊。 \\\"世子,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了,好黑!\\\" 任谁都没想到,敷落只是喝了顿酒,就瞎了一只眼。 她红着眼鬼哭狼号:\\\"世子,别离开我!\\\" 她用力的抱着沈玉川的腰,将茫然无措的双目埋进他的后背。连她都觉得自己瞎的太突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收场。 不过木已成舟,她只好借着哭腔继续演下去…… \\\"敷落乖,我不走,你先松开我。\\\" 沈玉川来不及细想,轻轻转身将她抱在怀中,神色凝重,心疼的轻轻安抚她的后背。 谁知敷落听了他的话,柳眉一簇,竟还有些不满,挂着眼泪抬头,有模有样的抽泣:\\\"你不叫我落儿了,是不是嫌弃我了?眼睛好痛好痛。\\\" 说着便小手指一搓,用了个小法术,让血顺着右眼流下来,样子好生恐怖。 顿时吓得一旁的林念之大叫起来,林凌赶忙将儿子眼睛捂住,推着让他和自己一起去外面等大夫过来。 \\\"别……怕……\\\" 她这样吓他,他因担心着急,险些又发了心疾,用手背顶了顶胸口,半天想开口,却喘的说不出话来。 \\\"世子?!\\\" 眼见自己是快玩脱了,敷落挂着鲜红的桃花眼一圆,小手运上灵力向他胸口伸去,帮他轻揉缓解。 好半天他才喘匀气,尽管已经很难受了,但另一只手臂却仍环着敷落的小身板。 \\\"我,陪你。\\\"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下定决心让敷落离开,却还是私心占了上风。 \\\"落儿没有听错吧,世子,你终于不赶我走了。我好想你,落儿好想你!\\\" 敷落踢了踢被子,激动的抱住了他,只要跟她师尊相处在一起,她的脑子就会变得格外简单,她还以为沈玉川原谅她了。 却没想到险些露了陷,沈玉川这日心绪大起大落,现在头都是眩晕的,但一瞬间他好像看到敷落灵动发光的双眼,忍不住问出声:\\\"落儿,你的眼睛,好些了吗?\\\" \\\"没,没有!我还是看不清楚,很痛很痛!\\\" 敷落反应极快,赶忙心虚的转移话题:\\\"世子,能不能看在我今日瞎了的份上,晚上同我睡一起?我保证老老实实的不吵不闹!\\\" \\\"落儿。\\\" 沈玉川无奈的叫了声她的名字,怕她目不能视会没有安全感,并未将自己的手臂抽走。 \\\"我不会丢下你,林凌已经去找大夫了别怕。\\\" 看着敷落热切的眼神,沈玉川心密密麻麻的疼起来。 他何尝不想陪在敷落身边,但如今的他已非从前,只是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废人,病的厉害的时候,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难道是要她以后跟着自己喝西北风吗? \\\"这就是你说的会陪我?\\\" 敷落探听他的思虑,瞬间急的牙痒痒,在心中无数遍咆哮自己爱喝西北风。 沈玉川克制自己不去想让自己心脏受不了的事情,敷落受伤的关头他绝不能添乱。于是勉强的笑了笑,轻轻捏了捏怀里小妖怪的手指,安慰道: \\\"落儿,我在这里陪你,闭眼休息一下大夫来了就不怕了……\\\" 话音未完,门吱扭一声被推开,林凌领着提药箱的大夫进来。 他始终不愿再跟自己同床,难道是因为要跟林掌柜定亲了,才拒绝自己吗? 敷落看着贤惠能干的林凌,开始想入非非。好半天她突然计上心头,在沈玉川怀里挤出小脑袋,露出满脸的我见犹怜。 敷落以退为进:\\\"我与林掌柜情同姐妹,即便你们二人以后要成亲,我只是想让你陪我这个瞎子一晚,想来林掌柜也不会介意吧?\\\" 第137章 你心疼一下我好吗 \\\"落儿,不许胡说!\\\" 有外人在,沈玉川提了些气,低声斥责敷落。林凌本就是寡妇,怎可因他唠人话柄。他已残,就更听不了她说瞎了一事。 眼见被沈玉川责备了一下,敷落一整个愣住,林凌赶忙过来打了个圆场。 \\\"敷落是妹妹,不介意的。大夫来了,快请看看她的眼睛吧。\\\" 当今这世上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大夫不以为意,赶忙过来用手扒拉敷落眼睛,边自己看边问诊。 却不想在对上敷落双眸的一瞬间,被她直接控制了意识,收起手浑浑噩噩的说:\\\"姑娘这是邪气入体,伤了右眼,待我开些草药,用绸带日日冷敷。但若要解她身上的邪气,需得公子日夜守护,以阳驱邪。\\\" \\\"这?!如何个日夜守护?\\\" 林凌想说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可一看敷落藏满小心思的脸庞,倒地没说出来什么别的话。 \\\"可还有别的方法?落儿未曾出阁,这法子怕是不妥。\\\" 若非附近大夫不多,沈玉川都觉得他是庸医。 师尊这么嫌弃我了吗?! 敷落还陷在自我怀疑当中,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继续操控大夫说的更严重了。 \\\"姑娘这是中邪,非凡间药物可接。若公子不肯舍身,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说完敷落就后悔了,若这世子真铁了心不同意,那过了今晚她到底该死还是不死? \\\"玉川,不如我再去请另外一位大夫过来,不要耽误了病情。\\\" 林凌有些听不下去了,好意建议着。 沈玉川面上看不出在想什么,敷落操控着大夫,无暇去用内力探他想什么。只能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若不愿意,那也就不勉强了……\\\" \\\"别怕,咳咳……\\\" 果然一见敷落这样,沈玉川心软了,无奈的答应先陪她一晚看看情况。 得了应允,敷落妖眸一闪,心底忍不住笑开了花,她得好好计划下,该如何把握时机,让沈玉川重新接受自己! - 天已摸黑,敷落不敢让正病着的沈玉川睡的太晚,便勉强答应了他沐浴更衣才肯上她床的要求。 \\\"你等着我就去烧水!\\\" 她满脑子都是施法快速加热凉水,但几乎是话一出口便愣住了,险些忘了自己右眼看不见,敷落一只脚半放在地下,被他盯的有些不知所措。 \\\"敷落,你的眼睛,好点了吗?\\\" 不怪沈玉川担心,是敷落的样子实在看起来和瞎这个字没什么关系。 没好没好! 敷落慌张的胡乱又抱住沈玉川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身上,委委屈屈:\\\"世子你又不叫我落儿了,我好怕,好怕黑!是不是如今我成独眼妖,你就不喜欢我了……\\\" 沈玉川轻柔她的发顶,根本没往她装瞎上想,\\\"还是让林凌,在这里陪你,我自己去就好。\\\" 自从那次死里逃生之后,他总觉得身上有种将死之人的晦气,虽平时极注意干净,但还是怕自己满身的伤疤被敷落看到。 \\\"不要不要!\\\"敷落有些不满的挑了挑眉:\\\"万一被热水烫伤怎么办?!\\\" 敷落绝不是危言耸听,几个时辰他的心都扑在敷落这里,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现在脸色多么差。因为腰腿不方便,他后来很少去喝水,好看的唇线上起了些干裂,看起来很是可怜。 \\\"无事,落儿你先休息好不好。\\\" 沈玉川轻笑,若是放在从前敷落这么关心自己,他定是会心悦的几天睡不着。可如今,自己都这样将死之人,如何还配得上敷落的关心。 他将不好的心绪隐藏的很好,一度让敷落觉得他还是从前那个他。 \\\"不好,你走了我会怕。\\\" 敷落仍扑在他的怀里,心下琢磨着,自己瞎了不能去烧水,她师尊身体不好也不能受累,漆黑的眼球在眼眶中转了一圈,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我用分身术去打水烧水,你别动很快的!\\\" 说着便双手结印,身后紫黑色的大尾巴一闪,一条尾巴脱离身体落地,在一阵白光中化成人形。 \\\"看吧,小意思!\\\" 敷落得意的往沈玉川怀里靠了靠,却不想话音刚落,一个奶气的娇音传来:\\\"玉川哥哥!\\\" \\\"落儿?\\\" 沈玉川双眸一亮,看那白光中跳来软软的团子,伸出手臂接住,她的周身奶香奶香的,没有一丝妖气,惹人怜爱。 “玉川哥哥,你有没有想落儿?落儿好想玉川哥哥。” 敷落得意不过三秒,就看着自己的位置被挤开。那狐狸精又来了?! \\\"滚——\\\" 敷落默默的骂了一声,眸中染上紫气,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环成拳,推出碎灭术将乙分身的影魂打散。 见沈玉川诧异的看着她,敷落笑着解释:\\\"她太小了,烧水容易烧死,我马上换个能干活的分身。\\\" \\\"好,麻烦了。\\\" 沈玉川还是平日那般声音温润,整个人都冷冷淡淡的,怀里的小团子不见了,不知怎的有点失落。 因为腰间有些累了,他小幅度的调整位置,往床边靠了靠,借力让自己的腰仍能挺直。 敷落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她实际上是没办法控制召唤哪个分身,但还是格外聚精会神,她是绝对没办法忍受那条小狐狸精。 \\\"光出影成,静瞬动阔,令吾魂速速现身!\\\" 第138章 师尊和世子不一样 敷落轻轻闭眼,心中默默结印,黑暗中出现数不尽的明星,飓风袭来,丙分身从天而降,妖气瞬间击碎周围的瓷瓶。 \\\"师尊在上,徒儿护驾来迟!\\\" 看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地又飒又美的分身,敷落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过,她就想找个去烧水的,怎么这么费劲。 \\\"你是——\\\" 沈玉川不是聋子,他当然听到丙分身说了什么师尊,他不是没听敷落提过,但之前要么是睡着,要么是醉的无意识。 \\\"师什么尊!快去烧水打来给世子!\\\" 不会说话就闭嘴吧!敷落训斥着丙分身,手掌一推将她瞬移出门外。 而后敷落换了张笑脸侧身环住他的腰,却见他有些发愣的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沈玉川心里乱乱的:\\\"落儿,还未听你说过,你的过往。\\\" “过往啊……” 每次敷落失去意识胡闹的时候总会喊师尊,他的心头升起不好的念头,虽知不应探知她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问:\\\"你的师尊他还好吗?\\\" \\\"我没什么师尊……世子我只有你,别想那么多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躺下休息一下可好?\\\" 敷落急于转移话题,轻轻抓住他随意垂在床上的手,想帮他按摩下缓解憋闷的穴位,却被他慌张的躲开。 她在撒谎…… 沈玉川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两年前他向敷落提亲的时候,敷落就曾说过她的师尊很凶。可如今为何闭口不谈? 他将衣袖往下拽了拽,将手腕上自尽的刀痕遮挡的严严实实,难道自己和敷落的师尊有什么联系?沈玉川不敢想下去,被心绪不宁激的连连咳嗽不止。 \\\"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 敷落紧张的推出内力,将灵力缓缓输进他的心口,帮他平喘。 \\\"入夜更深露重,世子你等下洗漱,听我的好不好?\\\" 敷落关心的说着,还未意识到他在想什么。 沈玉川沙哑的开口,应了声好,情绪再度低沉下去。 敷落心虚的撇开脸,生怕被他发现自己是装瞎,但看在沈玉川眼中,便觉得她是因师尊的事,跟自己又什么隐瞒。 一时之间房间的气氛又冷下来,敷落玩着自己身上的小兔子玉坠,不敢抬头对视,沈玉川则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不多时敷落的分身捧着一大盆热水进来,行动果断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不是让你烧水给世子沐浴吗?!\\\" 怎么变成小木盆了? 敷落本来还觉得这个分身英姿飒爽,无奈的皱了皱眉,心下突然觉得她的英姿飒爽都是脑子换来的,理解能力这么差。 却听丙分身开口冷冷的解释:\\\"气虚体弱,他现在不宜沐浴。我问过大夫了,泡足都不宜过久。\\\" 这是在怪她什么也不懂,会害她师尊了?!敷落不满的瞪大了眼睛。 \\\"这么半天就一盆水?你是废物吗?!\\\" 敷落怒骂丙分身,也等于骂自己,却一点都不嘴软。 没想到这丙分身一点不惯着敷落,威严的横了她一眼,而后当着她的面,抬手轻轻一捻,轻易唤出好几大盆热水。 丙分身语气生冷:\\\"还要吗?\\\" 热水要多少有多少,这丙分身够狠,不用结印就能施法……敷落看在眼里膈应在心里。 \\\"好了好了,不要了!\\\" 敷落怂了,因怕自己掌控不了丙分身,赶忙趁她不备,用碎灭术将丙分身碎掉。 这一个两个,糟心玩意儿。 敷落侧眼看向沈玉川,他才慢慢睁眼醒来,看样子刚刚好像睡着了。 \\\"落儿……\\\" 沈玉川眼前一片水雾,天地晕眩看不真切什么。稍一动作,身子便软绵绵的要倒。 敷落刚忙扶住他,试探着问:\\\"你刚才说了要听我的,今日只洗洗脚好不好?\\\" 他若是不同意,她再想办法。敷落已经做好被骂得狗血临头的准备,却没想到世子只是师尊转世,并没有她师尊的不良气息。 半天,沈玉川无力的牵牵嘴角,似脱力一般点了点头,道了声说好。 第139章 活下去 一脸满足的敷落在大床上慵懒的翻了个身,小爪子紧紧的抓着一旁的沈玉川,生怕人会突然消失。 \\\"师尊……\\\" 她的小脸含笑,不知何时已靠在了沈玉川肩窝上,说着梦话流着口水。 \\\"落儿再也不要离开师尊了……师尊……\\\" 而同床的沈玉川在入梦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他梦到自己躺在一座看似华贵的宫殿里,周围有很多服侍者,但无论他怎么挣扎,手指都动不了一下,他嘶哑的喊敷落的名字,眼角留下一道眼泪,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却对身体毫无掌控权。 不知挣扎了多久,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麻木的陷入一堆软枕之上,就在无知无觉快昏迷的时候,敷落突然一身华丽的琉仙羽衣出现在他身边,厌恶的看着他,轻牵嘴角说出了彻底让他丧失希望的二字: \\\"废物。\\\" - 冥界的一个黑压压的水帘洞内,璇姬缓缓睁开眼睛,撑着头就要坐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 璇姬顺着声音紧张的看去,黑暗中出现一个囚魂的身影,是九殿下鳐陌麒。 \\\"一点点疼。\\\" 璇姬赶紧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除了头晕没什么缺胳膊少腿的地方。 \\\"你已经昏迷很久了,我只找到些萝藤汁,喝了会止痛。\\\" 鳐陌麒很担心璇姬,因为要去除萝藤上的利刺,手心被扎的没有几块好的地方。 看着鳐陌麒递来的一碗绿油油的东西,璇姬犹豫片刻接了过来,缩了缩身体,叹了口气:\\\"你若恨敷落的话,不必对我这么好。\\\" 璇姬当然知道自己被天将打下界,若无他相救,肯定是凶多吉少。她少时便学会了揣摩别人的心里,又哪里会不知道他该多恨妖兽。 \\\"敷落?\\\" 鳐陌麒看璇姬这么怕他,实相的退后到安全距离,他不想再解释他恨不恨敷落的问题,关于从前的事情,他到现在自己都还一头雾水,想来无论如何解释,也不会有谁信的。 \\\"你也是因为帮我送东西,才受伤的,快趁热喝了吧。\\\" \\\"多谢。\\\" 璇姬看着鳐陌麒背过去的背影,张张口不知说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是愿意相信他的。 捏住鼻子,一口气咽下这碗萝藤汁,璇姬苦的眼泪险些都落了下来。 \\\"咳咳……\\\" 她被呛到,立刻引起了鳐陌麒的注意,他紧张的蹲下来,急急的关怀道:\\\"你慢些,这东西太苦了,你不喝完也没关系,等下你就回夜貘狸族去吧,让医妖再给你重新包扎下伤口。\\\" 璇姬最后重重的呛了一下,擦了擦嘴,慢慢抬头看他,没想到天界还有会关心妖兽的。 \\\"那你要去哪儿?\\\" 璇姬声音低细,她自知是没什么身份管鳐陌麒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问:\\\"你的魂魄被敷落打散,如今没什么法力,你还回轮回镜去吗?\\\" 闻言鳐陌麒默了默,淡淡开口:\\\"我想去魔域,听说这几日墨珩上神正与冥王、狍天将军在那里交战。\\\" \\\"那里危险,你去哪里干什么?!\\\" 璇姬暗觉这不是好的出路。 \\\"墨珩上神是敷落的师伯,我母亲曾与他有几分交情,不瞒你说,我若要活下去,见墨珩上神恐怕是最好的办法了。\\\" 璇姬问:\\\"可是即便你去了魔域,也不一定能见到他,是吗?\\\" \\\"不必担心我,我自会有办法。\\\" 璇姬看的很明白,他这个想法简直就是送命。 只是她还不知道,鳐陌麒持续不断被冥界的戾气消耗,最后的时间也马上要到了,他的所有挣扎,不会是想再见母亲琉月帝姬一面。 第140章 父神的女儿千代公主 天界云起宫。 敷落发现自己回不去了,神女千代人首蟒身堵在门口。 \\\"云谣啊云谣,这么委屈求全在小小云起宫,不似你的风格啊,为了个沈玉川,从前那般嚣张气焰都不见了,真是可笑魔族竟然出了个情种!\\\"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云谣!” 随着敷落祭出手怀的金砖,神蟒喷出九天玄火抵抗,将金砖烧化成金水。 敷落不敌,险些被九天玄火烧伤,手忙脚乱的拍灭身上的火苗。 神蟒肆无忌惮的大笑:\\\"呵!上次让你偷袭了我,凭你这点雕虫小技还敢同我造次,真是不自量力!\\\" 神蟒甩尾对天长呲,顷刻间飞沙走石化成人形,千代将敷落困在梦中,终于和她正式见面了。 丹凤眼桃花面,千代五官虽媚,却生的不柔和,让敷落一眼看去,满脑子都是厌烦。 \\\"我还以为是谁呢?高台暗算,给我师尊下药,你可真厉害,竟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敷落也发现对方是来者不善,据她所知,神蟒一族是母神的后代,上古末期绝迹三界,她实在想不通这只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这般与自己纠缠,难道是师尊的仇人?!所以给他下那种药! \\\"你这个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魔头还敢说我暗算!\\\" 千代目露凶光,她可以不在意三界任何事,但唯独这个疯子不管做什么,她都似引爆一般愤怒:\\\"沈玉川是吗?!你们在我手中不过蝼蚁,到现在还在得意些什么!\\\" \\\"你到底是谁?在天上自言自语些什么?!我都说了我不是云谣,你若报仇连仇家都认不清,真是可笑至极!\\\" 敷落一跃而起,根本无心听她在胡说八道什么。梦境是她的主场,敷落两手一环迅速结印,将七尾唤出。 随着她默念咒语,魔尾之气注入千代周身护体之气上,因敷落的召唤,迅速化成一排排透明的血灵兽。 \\\"又耍什么花招?\\\" 千代蹙眉,看不出敷落使得什么妖术,但却有办法对付她的小把戏,只见她额间灵力一震,化出威力强劲的蟒尾,在空中一卷,将敷落召唤出血灵兽震开。 她的五毒尾针在天界,除了墨珩上神能与她抗衡,到如今还未遇到过对手。 \\\"你是父神的女儿千代公主?!\\\" 敷落借着血灵兽身上沾染本体的气息,意料之外的探得她的身份。 她不?!她就是那个攀不上墨珩上神,转头就要嫁给师尊的神女?! 当年天帝是下了婚约,不知怎的……后来突然就不了了之了。 敷落狐疑的睁大了一双灵糯的桃花眼,稍一分心,险些被从天而降的那抹青鞭击中。 \\\"天斩!\\\" 千代一抬手唤出六道天雷,轻易将所有不堪一击的血灵兽击碎。 她这才反应过来敷落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想到自己的掉以轻心,险些暴露了一些事。 \\\"是又如何,云谣,我只是想告诉你,死了的就不该再回来!如今已经不是你当初所见的三界,还有……冥界也早晚是我神蟒族的!\\\" \\\"什么?!\\\" 她已经说了很多遍,自己不是云谣,也不认识什么云谣。敷落听的云里雾里,眼见千代要走,连忙腾云追上。 \\\"你把话说清楚!\\\" \\\"今日便这样,我与你来——日——方——长——\\\" 神蟒的声音远去,敷落被散落的金光中伤,从梦中猛的睁眼,发现身边已无沈玉川的身影。 怕有什么不测,她慌忙下地去寻,所幸走到二楼楼梯边上,看到沈玉川在楼下正与姜大夫在谈话。 \\\"姑娘这是气血蒙眼,需以人的心头血做引,以千年灵芝入药,才有可能恢复,你看……\\\" \\\"可以用我的血吗?\\\" \\\"当然可以。\\\" 不怀好意的庸医声音响起,敷落火冒三丈,看出又是千代在搞鬼,下意识的抄起金砖向他丢去。 千钧一发之际,千代操纵庸医挥袖一挡,而后向沈玉川身后躲去。怕伤到沈玉川,敷落慌忙收手召回金砖,却没想到金砖回体太猛,直冲她的胸膛生生砸去。 \\\"落儿?!\\\" 沈玉川不安的向上抬头,亲眼看着敷落被金砖击中,哇的一下喷出血,从楼梯上滚下来。 敷落痛的有一瞬间全身都是麻木的,若非有凌端剑气在身上护着,险些要被自己丢出的金砖给拍死。 沈玉川来不及拿身旁的手杖,扑过去接她:\\\"落儿醒醒!\\\" 一时间竟忘了敷落是妖,是摔不死的。 \\\"我没事,你别听这个庸医胡说八道!让那个庸医滚!滚出去!\\\" 敷落被千代给折磨怕了,她现在除了沈玉川,看谁都不像好人。 挣扎着想一脚踹开庸医,抬眸却见自己是躺在沈玉川的怀里,他的脸色因为过度惊吓担心,又白了几分,呼吸促急的说不出话来。 \\\"伤到哪里了……\\\" 沈玉川捂着胸口,坚持让姜大夫过来。 第141章 不忍见他心灰意冷 “嗬嗬呃……” 沈玉川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敷落妖心一顿,这才想起心疾之人受不得惊。 未免情况更糟,敷落连忙安慰:\\\"我没事,一点也不疼,你慢一点呼吸,不要着急,我在这里陪你。\\\" 她忍痛从地上爬起来,竭尽全力运灵滋润沈玉川的心脉,眼见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半天也没有缓下来,敷落心痛如绞。 明明心脏还能剧烈的跳动,可就是呼吸不过来,不知什么堵在那里不上不下,令沈玉川呛咳的几乎坐不住。 他还在担心敷落有没有受伤,用最后的力气牵制住敷落:\\\"让大夫咳咳嗬嗬给你……\\\" 心脏毫无章法的起伏,意识很快被折磨的渐远,沈玉川眼前起了黑雾,原本无神的眸中露出一丝奶白,白皙的脖颈向后一软,吓得敷落魂差点跳没了。 \\\"我就是一不小心踏空了,世子?!你不能睡,我们慢慢唤气,不可以闭上眼睛!\\\" \\\"……嗬嗬不哭咳嗬……老嗬哈……嗬哈毛病咳咳了……\\\" 沈玉川还想着安慰他的小妖怪,却只是无能为力的勾了勾手指,一向不肯示弱的他因为实在呼吸不过来,眼前昏花一片,无力感袭来让他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发出迷乱的呜咽声。 接着下身也慢慢出现痉挛的势头,见状,敷落恐惧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她赶忙收拾好情绪,三步并作两步的将他昏厥的身体抱回房间。 随着她的行动,四肢不受控制的垂落身侧,若非浑身被憋的痉挛发抖,他脸色衰败的样子真如只剩一口气般。 “嗬嗬……冷呃……” 敷落小心的将他拢在被子里,挥手将房间窗子全部关上,将他上身轻轻半抱怀中,才发现他上衣不知何时被冷汗打湿,单薄的身子正毫无规律的颤抖着。 “嗬哈晕……落啊……” 在床榻上仍不得好受,沈玉川痛苦的流出眼泪,上身在她怀中一挺一挺的呛咳,似是被痰堵住一般,发出呜咽咔咔的怪音。 敷落从未见过这场面,更不懂什么照顾,但见他自己无力咳出来,赶忙捞起他的身体,从后面加了几分力道垂击后胸。 “嗬哈……咳咳嗬咔……” 随着敷落越来越用力,沈玉川抓在胸口的手突然紧扣,簇着眉头的向床侧倒去,大口呕出一块血痰。 敷落见他吐完后舒服不少,连忙起身将他扶回软枕,趁他意识昏沉挥手将床侧的污秽隐去。 许是发作的太厉害,沈玉川躺在床上到晚上都没有醒来。敷落跪在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指,怎么捂都不热。 经此一事,她对千代敌意更重,一边想着如何对付千代,一边又想着要赶紧找到璇姬来帮师尊调理身体。 因着太过紧张沈玉川,被金砖反噬的伤未得到修复,敷落靠在床边没一会儿,也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直到被稀疏的声音吵醒,敷落揉揉眼睛,见林凌不知何时进来,正掀开被子摆弄师尊的身体,被吓得惊大了双眼。 “你在做什么?!” 只见林凌将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抱到一旁椅子上,轻轻将他侧卧后用力抽掉他下身的短毯,一并丢在椅子上。 敷落不解,一眼望到被濡湿后发潮留下印迹的裤子后,才后知后觉可能发生了什么。 林凌见敷落醒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语气温和的叫她过来:“他病的厉害的时候,偶尔会控制不住,趁他现在睡着,我们要快些动手……” 敷落茫然的看着林凌的动作,片刻愣愣的应了一声,失禁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只是她一直没注意到,若非林凌进来送药正巧碰到,被他醒来自己发现了,会如何心灰意冷…… 敷落懊悔自己的粗心,茫然卷起袖子将毛巾在热水中打湿,震惊之余还是鼓起勇气,轻轻褪下了他潮湿的下衣。 “世子从前从不这样,多加修养会不会转好?还是说该如何是好?” 敷落带着哭腔,更多的是心疼。 “当年他伤了腰腿,如今恢复到这个程度,已是万幸了。”林凌叹了口气,好在他平日用水不多,并未弄脏床榻褥子。 很快换好衣裤,看着他乌唇微张,无声无息的软在床上,敷落心乱如麻,不敢相信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会将他治好的……” “大夫说玉川有心病,总也郁郁寡欢,我知他对你不一样,想来有你陪着,他日后会好很多。” 林凌说罢,将要洗的被褥抱走,末了嘱咐道:“还是要多饮着水为好,今日晚了,若明早还烧着,得请大夫再来看看。” 第142章 沈玉川与千代的婚约 当年被那魔头羞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还是一点没变的狡诈! 千代想着今日和敷落的正面较量,面如灰炭,双眸冒火的回到东篱国皇宫中,金缕靴刚迈进殿门,便有宫女点上红烛油灯。 \\\"佟佳公主,昨日太妃差人来过,说许久不见您去请安,想念公主了。\\\" \\\"若以后还有人来,就说本宫病了。\\\" 千代鬼魅的语气,吓得宫女一颤,得了允许匆忙退下。 宫殿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千代当然没有母女之情,她下凡到人间,本就是附身在佟佳公主的身上而已。 佟佳公主的身体,可真是好处不少。最开始她只不过是想以皇族的身份,处处压沈玉川一头,最好是能触个情劫,神魂都死在人间。 还真是没想到,会把禁足在槿鲤园的敷落也给引下人间,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 那日,是她特意去了南雀堂提醒痴情的梁王世子,只要他肯划破左肩的胎记,就可破除护身的结印,与敷落相守一辈子。 也是她后来趁敷落不在,向皇帝告发梁王世子与妖为伍,灭门唐国公一家,企图犯上作乱。 老梁王一死,沈玉川被下旨凌迟处死。人界如今的皇室腐朽,早就不可救了。 辅佐明君,匡扶天下。 真是群可笑的神仙,自以为是能干预因果。她只是在阻止他完成不可能的事,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不怕死的女妖,好管闲事的救走了他。 既然事情还没结束,那就继续好了…… 千代轻蔑的笑着,当年云起宫的兄弟俩都不要她,没有关系,反正她也不喜欢。 但—— 云谣那个魔头,必须死无葬身之地! - 荒马驿道。 酒馆二楼客房内。 敷落心绪不宁的守在沈玉川身边,她向林凌打听过那庸医,确实是当地人,乐善好施几十年。 看来是被千代附身了…… 正愁眉不展之时,敷落恍然间看到沈玉川眼睑颤动,挣扎着要醒来。 \\\"世子?\\\" 敷落慌忙凑过去,将他落在被子外的手握紧,一贯冰冰凉凉的,让敷落又一阵心疼。 璇姬还未找到,新来的大夫说他娘胎里带的体弱,一时发作承受不住是时有的事情,好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开几副补气血的药,卧床静养便是。 她快要把沉睡之人给盯穿了,却还是没有盼到他醒来。敷落有些困了,最后的思绪忍不住定在千代身上,慢慢陷入了黑暗的世界。 她们从前并未见过面,初听千代这个名字时,她才刚刚修成人身…… 大约五百多年前,厌辞宗的势力正进入鼎盛时期。沈墨珩带着一脸怒意,匆匆赶至栖仪阁。跟沈玉川相比,他就是个喜形于色的主儿。 见沈玉川还有心思试炼阵法,气不打一处来:\\\"玉川,天帝今日下旨说你与那神女两情相悦,龙凤启天,不日成婚?!\\\" \\\"是要娶她,王兄来还有其他事吗?\\\" 沈玉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怕沈墨珩这么暴躁,会破坏自己阵法的灵气,想着三两句话把他撵走。 却没想到他竟气哄哄的坐到了身边的石台上,气哄哄道: \\\"你!真是气死我了,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的?那千代一直在南沁州修炼,突然回天界要嫁到云起宫,她绝对不安好心!更何况她是父神的养女!\\\" 沈墨珩看他不慌不忙,突然觉得自己是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前日他自己刚拒绝了千代,没想到今日她就把主意打到自己沈玉川身上了。 难道天帝是为他之前抗旨私放冥王族下,在耿耿于怀,想安插个内人进云起宫?! 真是险恶…… 沈玉川收了手中的凌端剑,慢悠悠的走到合欢树下,任由黛青递过来一盏茶水,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一眼,屁颠屁颠跟过来的哥哥,沉声道:\\\"王兄宫里冷清,身边也该有个体贴的照顾,我看那神女正合适,你为何还要当众驳了天帝的面子呢?\\\" \\\"这不是谁面子的问题!\\\" \\\"玉川,你知道我对她没感情,连见都没见过!这不摆明了是个圈套吗!\\\"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玉川,沈玉川!\\\" 沈墨珩知道什么是联姻,但就是看不惯天帝算计自己不成,将神女塞给自己弟弟。 \\\"有啊,王兄接着说。\\\" 沈玉川并不把他说的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娶神女跟往云起宫塞个仙侍,没什么区别。 简直快急死沈墨珩了,他着急的凑到弟弟面前,迫切的想表达自己的心声。 \\\"玉川!我已有心上人,自然不会娶她这个花瓶回来。你以后也……\\\" \\\"哦?\\\"沈玉川意外之喜,好看的眉头微恙,三分看戏的姿态,轻轻拈起琉璃杯盏,若有所指的牵牵嘴角:\\\"王兄的心上人不会是,与作上神吧?\\\" \\\"不是她!\\\" 沈墨珩狠狠的否认,他们是世仇,他爱上谁都不会是她! 冤家路窄。 见状,沈玉川忍不住轻笑,目光如粼粼水波:\\\"王兄不必担心,云起宫楼阁众多,神女娶回来,找个后殿好生安排便是。\\\" 没想到平日凶巴巴的哥哥,还是个痴情种,沈玉川嘴角上扬。他对神女没什么感觉,不过既然天帝亲自为这件事来,他也不便同哥哥一起,都拒绝了天帝的好意,惹神女难堪。 话已至此,岂料沈墨珩还是一身怒火:\\\"你怎么好说歹说,还是这么固执呢!沈玉川你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支持,但那个千代就是不行!\\\" 沈墨珩一想到千代算计的模样,心里就膈应,尤其她还是跟天帝有关,他可没有心思攀上天帝这个高枝,更不可能让自己唯一的弟弟受到伤害。 \\\"婚嫁之事,岂能儿戏?\\\" 沈玉川根本不知道自己哥哥生的哪门子气,但天帝都已经下旨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你真是冥顽不灵!长兄如父,无我同意,我看谁敢……\\\" 沈墨珩说什么也不同意,刚要拿王兄的身份压他一头,突然被一阵清甜的声音打断: \\\"师尊!\\\" \\\"我回来了!\\\" 那只小妖怪不知从哪里窜到沈玉川怀里,打破了沈墨珩以长兄自持的一脸正经。 第143章 敷落好爱好爱他 敷落迈着小短腿从远处跑来,一溜烟跳到沈玉川的怀里。 沈墨珩眉眼如刀,嫌弃的瞪了敷落奶团子一眼:\\\"看看这毛球,被你惯的不像个样子,都两百岁了,还没有一点长进!还不如个野生的小杂妖厉害!\\\" 看到着自己宝贝弟弟,正把她抱在怀里擦汗,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沈墨珩更气不打一出来。 “师尊他骂我!” 敷落不满被说成小杂妖,嘟起嘴巴横了沈墨珩一眼。 沈玉川抬手拿起杯茶水,温柔的转了话题:\\\"天热了多进着水,落儿,你不是跟九殿下约了去瑶池玩吗?\\\" 敷落撇撇嘴,当着沈墨珩的面在师尊怀里蹭了蹭,奶声奶气的抓着他的衣袖:\\\"鳐陌麒无聊死了,哪里有师尊好。\\\" 她就是放了他鸽子,一路飞回来的,听说师尊马上要娶个好看的神仙回来,她一时激动的连玩的心思都没有了。 \\\"师尊,你是不是要娶鳐陌麒的姑姑?什么时候啊?落儿终于要有师母,可以一起玩了!\\\" \\\"落儿很想要……\\\" 他想问敷落是不是真的想要个师母,没想到话未说完,敷落便拼命点头,双眸满是期待:\\\"当然想要!鳐陌麒说师母还会给师尊生小宝宝,落儿就有小跟班了!\\\" 看着敷落真心满脸的期待,沈玉川一怔,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心脏不规律的跳的有些难受,他之前没考虑过敷落的意见,没想到她对此事,竟然这么兴奋? 明明很容易回答的问题,一时间有些语塞。 原来小杂妖是这么想的,沈墨珩欺负她小笑嘻嘻的故意道:\\\"哈哈哈哈,敷落你再等等,过几天那诡计多端的神女千代进门,你师尊就不要你了!\\\" \\\"我师尊不会不要我,只会不要你!\\\" 敷落一听沈墨珩口无遮拦的话,顿时被惹的大哭起来。 \\\"够了王兄,你骗她做什么。\\\" 这下好了,哭了他还得哄。 沈墨珩心下凄凉,弟弟怎么这么多情,难道就只看不到他苦口婆心吗? \\\"我只是给她提个醒。\\\" \\\"我累了,王兄你也回去休息吧。\\\" 沈玉川不想再听他在这里废话,放下敷落刚准备站起,突然心口一痛,又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 \\\"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反正我不同意!\\\" 沈墨珩在气头上,又被下了逐客令,他现在必须走,不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恐怕会憋死。 见沈墨珩走后,沈玉川才慢慢缓过心口的刺痛,将哭的小花脸的敷落拉到面前,略有期待的问:\\\"落儿,我若要娶九殿下的姑姑,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落儿早就想要个师母陪我玩了,鳐陌麒说他姑姑长得可好看了!\\\" 沈玉川破天荒觉得今日心口堵得慌,神色恹恹,忍不住又问:\\\"可是你还未见过她,你不怕她会不喜欢你吗?\\\" 他还以为自己娶千代,敷落会第一个反对,却没想到她现在乐的不得了。 \\\"不怕啊,到时候陌麒的姑姑跟师尊睡在一起,落儿可以让陌麒跟落儿睡在一起!\\\" \\\"你!\\\" 沈玉川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心中无名之火升起,实在堵的受不了,但又怨不到这个妖徒身上。 \\\"师尊你怎么了?\\\" 敷落委屈巴巴,她不知为何大喜之事,师尊似乎不大高兴,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无事,你今日课业做了吗?\\\" 沈玉川闭目缓了缓神。 \\\"啊?\\\" 敷落傻眼了,今日明明说好了让她出去玩,哪有什么课业。 还不待她解释,沈玉川就让黛青抱走敷落,心里下了决心,施法向天帝的宫殿飞去。 他绝不能娶神女,省的自家的妖徒跟着学坏了。 - 敷落回过神,她实在想不通,为何说好了师尊和神女大婚,后来就再也没提过了。 如今看着跟师尊长得一模一样的世子,敷落心仿佛被揪在一起,她将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目光晦暗不明。 突然她鬼使神差的开口:\\\"世子,你醒来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做这人间的夫妻,哪怕以后你会生气,我都不后悔。\\\" \\\"世子,你快些醒来好不好?\\\" 她把她的感情,说给沈玉川听,也说给自己听。可明明是她下定了决心,脑子里却突然传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 封熙哥哥…… 第144章 身陷万魔阵 敷落端着温热的甜粥,她知沈玉川平日喝药口苦,特意放了些绵糖。 \\\"再喝一口。\\\" \\\"不要世子,我好撑。\\\" 没想到沈玉川喝不下就算了,还硬要喂她,就这么连哄带骗一勺接着一勺,眼见着碗都见底了。 沈玉川跟敷落说躺了两日,骨头都快化了,吵着要出去走走。 \\\"可是今日外面起了大风,林掌柜都说不宜外出。\\\"敷落怕自己双眼失明的事情露馅,也担心他体力不支,根本没打算让他出去。 \\\"落儿。\\\" 他精神尚好,披着衣裳靠在软枕上看她。刚刚不过是问问,因上次发作的时候摔到了腿,即便是能下床了,他也走不了。 \\\"林凌说今日生意如何?\\\" \\\"没什么人,我七个分身就能全搞定,包括林念之那小子的读书。\\\" 敷落自从装瞎之后,便不敢去直视他,只能守在他身边,默默垂着脑袋。 闻言沈玉川眉头舒展,轻轻笑了笑:\\\"落儿真厉害。\\\" \\\"那当然,我师尊可是……\\\" 敷落是真不经夸,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赶忙止住。 落儿应该很爱敬她师尊吧。 沈玉川没有太多精力去想这些,知道她有意隐瞒什么,便顺着她的话,假装没听清。 \\\"当然什么?\\\" \\\"没,没什么。我可厉害了,自学成才。\\\" 敷落笑笑,满心都是虚的。 能日日看到敷落,他应该满足才是。沈玉川这样想着,眼睫却颤了颤,只是刚醒来一会儿,他就又倦了。 \\\"若明日你能吃更多东西,我就答应让你起来走走。\\\"她抬眸小心的看向他,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竟然睡着了。 \\\"世子?\\\" 敷落怕他这样睡着不舒服,连着喊了他好几声,除了几个模糊的音节回应,他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识。 无奈,敷落只能直起身,帮他调整了睡姿。好半天往他的心脉运灵按摩,等他彻底睡熟,才不舍的退出房间。 与此同时,敷落的二尾分身出丙、丁,已到了冥界绝龙岭。 \\\"我们分头行动。\\\" 其中一尾丙分身妖性重,自身法力强,一身玄衣英姿飒爽,身环飓风,模样很是骇人。 \\\"且慢,冥界一日,人间一年,你我分头行动哪个年头才能找到璇姬姑娘?\\\" 白发赤瞳这一尾着黑斗篷,皮肤白皙若水,远远看去飘飘欲仙。她上前拦住那冲动的丙分身,不让她浪费时间。 丙分身问:\\\"你要如何?\\\" \\\"冥界妖兽,敷落识得不多。我稍后对他们无差别施动探梦术,你配合我将你的全部分身引入梦中,看看能否在他们梦中发现璇姬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丁分身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想法,额间赤色的鸢尾花闪现,格外引人注目。 敷落有七魔尾,分别是:甲博爱、乙偏执、丙孤僻、丁睿智、戊腹黑、己妩媚、庚狠戾。 丁分身白发赤瞳代表着理智,她对敷落的七尾了如指掌,如何去利用魔尾的力量,甚至比敷落自己都要清楚。 \\\"需要多少?\\\" 丙分身想也没想,便选择相信她。 \\\"无法估计,千万以上。\\\" 只要在碎片化的梦境中,通过别人的记忆,找到一点璇姬出现的场景,丁分身就有办法破出璇姬的位置。 难倒是不难,就是太费时间了。 此刻冥界魔域漩涡上空,冥王与作上神正站在蛟龙鱼旗的魔车上,向下睥睨围困在万魔阵中的沈墨珩。 \\\"冥王放心,今日若他再无法破阵,万年道行都会被断在里面。\\\" 狍天将军跪在冥王面前,将战报如实禀告。 与作听后不动声色的牵牵嘴角:\\\"修行不易,断了道行也就活不过几日了,还如何放出消息,引那应龙少主入阵?\\\" \\\"是,属下这就去办。\\\" 狍天做了冥王手下上万年的将军,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刚要入阵施法,又被与作上神叫住: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当然知道狍天是怎么被揍的,特意提出来,要给他找个罪名。 \\\"这……\\\" 狍天瑟瑟垂首:\\\"冥王息怒,是属下不自量力揣测您的心意,去广安庙接离作大人的时候,被他给打了。\\\" \\\"呵呵……是广安庙那个叶白?\\\" 与作上神冷笑一声毫不在意。 狍天道:\\\"正是离作大人。\\\" 又听到这个名字,与作不耐烦的问:\\\"他还是不肯回来?\\\" \\\"是,离作大人什么也没说,就将属下打了回来。\\\" 狍天不敢对离作用武力,带不回离作只能自认倒霉。 与作道:\\\"还算有些骨气……吾没有这样的弟弟,当年便说清楚了,他若不死心为那应龙公主背弃冥界,就再也不要回来。\\\" 不怪她绝情,是她这弟弟不认她,当年为了个妖女活活把他自己折磨死,就已经没救了。 \\\"传令下去,冥界再有去找离作者,一律水刑处死。下不为例,你去领罚三百噬魂钉。\\\" \\\"谢冥王不杀之恩!\\\" 离作啊离作,你现在重生,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应龙公主也没有死干净?!他们应龙族兄妹俩还真是阴魂不散! 想到自己万年不见的弟弟,冥王冰冷的脸上有些动容,狍天将军临行前,又被她叫住。 \\\"派些得力的鬼将去盯着他。\\\" \\\"是!\\\" 第145章 毁掉佛像 入夜后的广安庙不盏灯火,叶白此时已是少年模样,他昂首挺直盯着四周的佛像,双眸如一潭死水,邪魅又恐怖。 别人来此都是跪拜祈求,而他则不同,每次路过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当着上缘义经的面,毁掉这些无聊的佛像。 世人都说佛是断红尘的,但自他来此,就对风眠锦的思念就更加猛烈了。 \\\"上缘义经,你真该死……\\\" 叶白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风眠锦曾经穿过的那件大氅抱在胸口,眷恋的轻轻抚摸,就仿佛风眠锦还在他身边一样。 阿锦…… 回来吧,你是我的…… 封锦…… 她当年的一颦一笑在脑中炸开,叶白将那件大氅抱的更紧了,他受不了她的离开、她的背叛、她的死,太过用力将自己的舌头咬破,但还不足封锦给他的千分之一痛。 封锦,你永远只可能是我的! 叶白猛的握拳,手心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他毫不犹豫的狠狠捅进自己的腹部,鲜血争相喷涌而出。 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失神的笑了笑,流下晶莹的眼泪,好一会儿才慢慢睡去。 - \\\"找到了!\\\" 丁分身催动法术,将某一鬼使的梦境放大,在众多碎片中找到了璇姬曾经出现的身影。 \\\"在冥界魔域旋涡附近,这是在跟……九殿下鳐陌麒在一起?!\\\" 贸然听到这个名字,丙分身眉眼一横:\\\"鳐陌麒竟然没死透,那我们赶快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敷落的两尾商量好,赶忙碎了多余的次分身,向魔域旋涡的方向飞去。 \\\"什么?!璇姬受重伤出不了冥界,还跟死了的鳐陌麒在一起?\\\" 敷落原本翘着二郎腿,闻得此消息,气的握拳重重的捶在了酒堂的桌上。现在她听不得一个鳐字,收了从冥界回来二尾分身递上的一瓷瓶丹药,就将她们化去了。 真不知道鳐陌麒那个混蛋用了什么办法,也能把璇姬骗的团团转! 敷落想到可怜的花妖,就恨不得把鳐陌麒碎尸万段。可如今大夫说她师尊要绝对静养,她上次一走开,沈玉川残了腿不说,还去了半条命。若再离开的话,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 思及此,敷落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原本灵糯的桃花眸闪出凌厉的光芒,她又计上心头。 这七条尾巴,总要有点用处吧? 敷落有意选个得力的分身留在沈玉川身边,想着想着又开始发愁。 她也发现自修习魔尾秘术后,七条尾巴各生性格和异能,可若真让她选出一条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好像还挺难的…… 不知不觉她在楼下就坐到了饭点,酒馆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光临,敷落思绪乱飞,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好不容易挨到到了送药的时候,敷落端着青瓷药碗,利索的瞬移到二楼客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自打她装瞎开始,每次见沈玉川都格外有心理压力,生怕哪个动作太假了,让他再看出些什么。 敷落垂眸自以为淡定的扫了眼黑乎乎的汤药,两指一挑,门缓缓敞开。 沈玉川如往常般靠在床头,大半个身子盖着林凌特意换来的厚被,一手扶着书卷,一手随意放在身侧,极为认真的不知在看什么。 \\\"世子,你醒了吗?\\\" 敷落明知故问,因为之前有失明的经历,所以装瞎对她来说不是很难。 \\\"落儿。\\\" 沈玉川放下书卷,这些兵书他都烂熟于心了,只是这些日一直躺着腰疼,但敷落不让他下床,只能看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随着他声音的方向,她小心翼翼的摸索过去,因为要给人一种目盲者的警惕感,敷落白净的小脸上基本没有什么表情。 \\\"这些事请林凌来就好,莫要伤到自己。\\\" \\\"哪有那么容易伤到。\\\" 从她进来那刻起,沈玉川的视线就全在她身上,虽然无法下床,但还是忍不住向床外探出半个身子,生怕她不小心摔倒了,磕碰到哪里会受伤。 敷落一听林凌,整个妖脸都不好了,妖眸一眨翻了个白眼。林凌林凌,什么事都要林凌来,人家林凌是寡妇,一点不懂避嫌! 第146章 有些妖蛮不讲理 对于沈玉川这般不甘示弱,敷落虽然满心失落,但面上还是平静如水。 随着他伸来的手臂,敷落稳稳的坐在床边,故意露出一双盲眼,茫然的盯着他压在胸口的手指。 他又不舒服了…… 什么时候能好些?好想把师尊压在身下,或者被师尊压在身下…… 敷落突然发现装瞎还是有好处的,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师尊身体的每一处。 想着这些不轨的事,敷落的妖心砰砰跳的凶猛了些,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该死的,她这么危险的想法,若是以后被师尊知道了,还不知会被罚扫禁地几百年。 \\\"落儿,给我吧。\\\" 眼见他接过药碗放在了床桌上,敷落顿时急了。 \\\"不行,你现在就喝,我从林掌柜那里拿了橘子糖给你。\\\" 敷落摊手变出三颗橙色的糖果哄他,她特意从林念之那小子手里抢来的,在催他服药这件事上,她向来一寸不让。 \\\"落儿……\\\" 他抬起疲倦的双眸刚要辩解,却被敷落抢先:\\\"休要诓我,都多大人了竟然还嫌苦。\\\" 敷落抱怨了一句,抬手假装什么也看不见的摸索着,被他冷落在一旁的药碗。 胡乱摇摆的小手突然被稳稳的握在手心,一股冰冷侵入她的皮肤,极速窜到她的脑仁。 他主动拉我手了? 敷落一怔,刚以为他这是开窍了,但很快他就松开了。 \\\"不嫌苦,只是刚用过饭,有些撑了。\\\" 沈玉川怕她被烫到,只能妥协了。 \\\"什么饭菜?有那么好吃吗?\\\" 敷落乖巧的妖耳一动,她本能的以为他吃撑了,肯定是因为饭菜合胃口,而没想到他现在的身体,其实喝两口稀粥都会难受好久。 \\\"没什么。\\\" 沈玉川浅浅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专心对付那碗喝不喝都会反胃呕吐的药。 与敷落相处,总似有层透明的禁界隔在中间,近不了也远不开。他知道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如今,又是他强势的要断掉这层关系,这样玩弄敷落的感情,他还真是够狠心的。 \\\"小心些,好像有点烫。\\\" 她好心提醒,突然想起在天界的时候,她师尊喝药那叫一个费劲,一碗药从未超过三口,脾气差到谁都说不得,真的是不把药碗摔了就不错了。 敷落还在纠结什么是合他胃口的饭菜,沈玉川已喝完一大碗酸苦的汤药,刚下胃还好,但没等敷落开口夸他,热药在胃寒的腹中开始翻滚,沈玉川顿时疼的折了折身子,原本平静的喉结不断吞咽,突然用力的呛咳起来。 \\\"世子?!\\\" 敷落哪知道他是哪里不舒服,一看他咳得撕心裂肺,赶忙左手一翻运灵向他心口轻按。 \\\"没事……咳咳……\\\" 不料他却不领情,反将她推开。沈玉川眼底被咳的起了泪,缓了缓抬头安慰她:\\\"有点烫咳咳……而已。\\\" \\\"你哪里不舒服?\\\"敷落身上没一处不舒服的,但每次看他难受,她的心都跳的飞快。 \\\"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去找大夫!\\\" 敷落一脸严肃,说着就要起来去抓个大夫过来。 沈玉川身上虚汗淋淋,抬手拉住敷落的手臂,摇了摇头。 \\\"落儿!没什么不舒服的,我感觉还好。\\\" 敷落明白他的意思,是怕自己看不见路,再从楼梯上摔下去。 她坐回床边,虽心知有时候是自己太冲动,但看他三番五次拒绝自己,原本冷漠的妖心突然委屈的不行,大颗的泪豆子说掉就掉了下来:\\\"世子你好好休息,别老吓我好不好呜呜……\\\" \\\"傻丫头。\\\" 敷落故意不理他,侧过身问:\\\"世子你是不是不喜欢妖怪?\\\" \\\"不是,不哭了。落儿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看着扑进自己怀中的小妖怪,沈玉川一手揽着她的后背轻哄,一手向下支撑着床铺,不让自己倒下。 \\\"你总吓我,总吓我,总吓我!\\\" 敷落一旦哭起来,就变得歇斯底里,两手臂握在他的怀里,松松的揪着他的衣领,怕他会引起心脉不适,多少还压抑着些声音。 \\\"真的只是午饭,还未消化,喝的太急,撑的呛到了。\\\" 沈玉川声音发颤,再无往日的温柔。自从两年前大难不死后,他的气血补不回来,着急开口头就会发晕,忍受着眼前一波又一波的黑雾,轻揉她的发顶。 \\\"好了落儿。\\\" \\\"没好!\\\" 敷落有些凶,露出两颗小尖牙,在他的怀里腻歪:\\\"你哪里不舒服都不告诉我,只告诉林掌柜,还总赶我走!\\\" \\\"你别哭,以后不会了。\\\" 沈玉川撑床榻的手有些酸,除了下肢无力,麻木的腰隐隐作痛,他将手悄悄摸索着伸向被子里,生怕控制不住出现什么意外,好在并没有什么不妥,才又悄悄放下心来。 \\\"那你也赶林掌柜走!\\\" 敷落觉得自己的委屈全都来自于林凌,虽然她太清楚林凌和她师尊之间的关系比豆腐还清白,但就是不知道气该怪到谁头上。 \\\"落儿,咳咳……这是林凌的酒馆,我……\\\" \\\"你看,你不讨厌她,只讨厌我!\\\" 敷落哭得梨花带雨,抬眸怔怔的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她就是坚定的以为他只赶自己,就是讨厌自己。 她在他怀中肆无忌惮的哭闹,沈玉川仍撑着精神去想安慰,只是支撑在床榻上的手腕,突然一折,耗尽最后一点力气,皱着眉头向后倒去。 第147章 撒娇谁不会 敷落被吓的泪都凝固了。 好在后面床头放着很多软枕,不会弄伤他。 \\\"世子……\\\" 敷落从他怀中钻出来,想看看他有没有哪里磕到了,却看他半天才缓过神,神情低落的低喘道:\\\"落儿,我就要成废人了。\\\" \\\"你胡说些什么?!\\\" 敷落鸦青的瞳仁满是不快,她抵触他这样自哀。 \\\"腿动不了了。\\\" 明明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刺激,此时却对敷落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这个别扭的姿势,躺着会压到心口,敷落帮他重新坐了坐,还好他愿意配合她。 \\\"不会的,只是连续发作太近,没有什么力气而已。\\\" \\\"林掌柜说药服了一段时间了,晚些大夫会过来重新问诊调药,如果大夫说有最近起色的话,明日清晨我们去山上看日出可好?\\\" 敷落见他没有排斥,轻轻在他的肩窝上靠了靠,心里止不住又想入非非。 不知怎的,自沈玉川转世下凡后,她就格外馋他的身子。 \\\"算了落儿。\\\" 沈玉川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哪舍得冷落他的小妖怪,即便再怎么不舒服了,还是努力挪了挪身体,给她留出一小块躺下的地方。 敷落没听清他说什么,叶眉微颤,他却怕她又伤心,末了说道:\\\"这一带有佛陀山,半山腰有个广安庙听说很灵验,落儿,明日还是我留在酒馆,你与林凌一起去玩吧。\\\" \\\"别啊!\\\" 敷落从心不在焉中惊坐起,抱着沈玉川的胳膊耍赖:\\\"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呢,你不去我不就白费心思了吗?\\\" “可是……”沈玉川胃疼很,一句话没说完,一手附上了腹部。 \\\"求求你了世子,陪我去吧,我最喜欢同你一起出去溜达了,好嘛好嘛……\\\" 虽身体达不到出去的最佳状态,但他实在不愿让她扫兴。因不想她跟着担心,只能先答应下来。 - 提到惊喜二字,敷落突然又恍惚了,思绪一下子飞到五百多年前,那时她刚学会有生以来第一个仙法——八九玄功。 小小年纪就被师尊逼着闭关修炼,一禁好几年不吃不喝,敷落破功而出的那一刻,简直窜的比兔子还快。 明日就是师尊生辰了,我要赶快回去! 稳稳的控剑落在魔域旋涡外的湛蓝云带上,敷落一眼就看到师尊正挥动手中的凌端剑,完成对冥界恶灵的封印。 \\\"师尊!\\\" 敷落才不管周围还有什么仙侍看着,掐了个小仙法径直朝最危险的地方飞去,张开双臂从后面紧紧搂住了沈玉川的后腰。 \\\"谁让你来的!\\\" \\\"师尊……落儿好想你……\\\" 彼时敷落的个头已经长到沈玉川的肩膀处,原本满是笑意的脸颊,猛的被他格外冷漠的声音一凶,小脸瞬间晴转多云。 看着自己养的小团子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沈玉川不忍苛责,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敷落脸上晶莹的泪珠。 \\\"黛青,你送敷落回去。\\\" \\\"是,属下明白。\\\" 魔域封印着万年法力,乃至上古时期的不少恶灵,这么危险的地方少主肯定不会让小妖姬留下。 黛青心里太清楚沈玉川的想法,得了命令,过来就要哄敷落回云起宫。 却不想刚一伸手,敷落垂眸抽泣两声,像是突然悟到了什么,当着众仙面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 \\\"师尊不要落儿了!我不走!我不走!呜呜师尊落儿听话,你不要丢下落儿好不好!咳咳呜呜……\\\" 好在四周都是云起宫的熟客,敷落这么死死抓着玉川仙君鬼哭狼嚎,传不出去,也就没那么丢人。 \\\"落儿你在闹什么。\\\" 沈玉川冷着脸向下看敷落用尽全身的力气,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势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气势。 \\\"我呜呜,不走!我要跟呜呜,跟师尊,咳咳呜死在一起!\\\" 从那破碎的抽泣声中,分辨出敷落说了什么。黛青仙侍恍然大悟,这该有多大的误会在里面。 \\\"落儿,让黛青送你回去。\\\" 看小团子几年没见,都快长成大团子了。不想敷落把嗓子哭哑,沈玉川将手中的剑化去,折了折衣袖将半大不小的团子抱起来。 \\\"师尊……\\\" 敷落满脸委屈,被周围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将脸埋入他的怀中,两双手死死的扣着他的后背。 \\\"落儿,我不会死。\\\" \\\"可你会丢下我!\\\"敷落咬着尖牙哭。 \\\"再过几日我回去看你。\\\" 几年不见,敷落确实重了不少,沈玉川掂量着自己妖徒的体重,心理有些欣慰。 \\\"可是明日就是师尊的生辰了,落儿给师尊准备了惊喜!\\\" \\\"是嘛……\\\" 沈玉川冷漠沉静的脸上有些动容,但转念又一想,绝不能敷落一闹他就妥协,惯子如杀子! \\\"哼!师尊是恶魔!\\\" 第148章 沈玉川讨厌惊喜 本着严格要求的态度,沈玉川最后还是让黛青亲自送敷落回了云起宫。 但敷落说的惊喜,他可是一刻没忘。原本计划还要在魔域督护月余,因敷落一句话,沈玉川连夜施法,将一众作乱的恶灵,该封印的封印,该毁灭的毁灭。 隔日便下令收兵返回天界。 彼时正值他的生辰,可让他万万没想到,回宫之后除了给他接风洗尘的哥哥沈墨珩,敷落半个毛影都没有! \\\"落儿呢。\\\" \\\"少主,小妖姬一早……一早约了九太子去瑶池寻欢。\\\" 黛青不知沈玉川会提前回来,听他问到敷落,就知他会发火,吓得赶忙跪下。 \\\"去回了王兄,取消他要办的什么宴。\\\" \\\"是!\\\" 沈玉川也不知自己是把气压下去的,自己这么眼巴巴的赶回来,那个小没良心的竟然放他鸽子。 后夜风微凉,吹的敷落意识清晰几分,听说师尊今日不到午时便回来了,本想回去的,但实在是喝的太多了。 等她彻底醒酒,已快过了这一日。 \\\"师尊?\\\" 敷落犹豫的站在沈玉川的房门前,隔着窗户向里面张望,还亮着光,应该是没睡。 可,惊喜呢…… 敷落本来是想去找鳐陌麒,商量在师尊生辰宴上准备惊喜的事。没想到好几年闭关修炼未见,他俩就多喝了两杯,就一起不省人事了。 今日不去请安,明日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师尊很凶的! 对,有了! 敷落闻了闻带味道的自己,突然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本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勇敢的敲了敲门,鬼鬼祟祟的开门进去。 \\\"师……师尊。\\\" 敷落念动咒语,用新修成的八九玄功,将自己变成妩媚动人的女子。师尊从前总说自己是小孩子,那今日变成好看的女子服侍他,不知……算不算惊喜? \\\"出去。\\\" 沈玉川正坐在桌前看书卷,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见外人,将自己关在房内,没想到就等来这么个孽障! \\\"师尊……给个机会,落儿想嫁给师尊,你看……啊!\\\" 敷落“惊喜吗”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站在门口都还没接近他,就被沈玉川冷着用法术震出门外。 全身都痛的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敷落到现在还记得师尊那时跟自己发火,不让吃不让喝还画地为牢,白白受了好几顿风吹雨打。 要么怎么云起宫都说他脾气不好呢,动不动就发火把别人震出房间! 也不怕气坏了自己…… 回忆戛然而止,敷落看着沈玉川俊美的侧颜回到现实,乖乖的半压在他怀里问: \\\"那世子……如若让你从戊、己、庚里选个字,你选哪个?\\\" 她就想不通了,只是没有了神识,但世子还是师尊啊,怎么性格变的这么多。 \\\"都可以。\\\" 沈玉川僵硬的后腰上,放着一双柔软的手掌,敷落帮他按揉了一会儿,倒是好一些了。 \\\"不要不要,一定要选个特殊的。\\\" 敷落决定把以后召唤哪条尾巴的权利,交给沈玉川,不知道这算不算惊喜? 沈玉川想了想,神色默默:\\\"那就戊字吧。\\\" 敷落怀疑戊字有什么说法,但得了结果又懒得追问,扬了扬骄傲的小脸,扒在沈玉川温暖的身体上,真的太容易困了,不一会儿便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一觉睡到日落,沈玉川突然说想吃南街的蜜枣,敷落便屁颠屁颠的跟小不点林念之一起去买。 眼看敷落离开,过了一会儿林凌便领着东篱国的贵人,扣了扣沈玉川的房门。 \\\"请进。\\\" 沈玉川费了好大的力气,将自己的双腿移下床,拄着手杖从衣柜中找了套干净的衣裳穿好。 他坐在房间里的一把能倚靠的椅子上,等章台郡王好久了。 \\\"玉川老弟好久不见,这身子可还好?\\\" 章台郡王一进门,拱拱手笑着客套。 \\\"郡王请坐。\\\" 他想起身,却被章台郡王一把按住,看似好意相劝:\\\"你腿残了,就不必客气了。\\\" 却让沈玉川心里更难受。 \\\"好,多谢郡王。\\\" 两人均落座,他大概能猜出章台郡王来这里是什么事。 果然章台郡王扫了一眼房间,就笑的更欢了,抓着沈玉川的手轻拍,\\\"本郡是特意赶过来与玉川老弟道谢的!\\\" 章台郡王是个粗人,祖爷爷那一代做生意发家,花钱打点了个小官,却没想到后来辈辈花钱打点,到现在已经混成了郡王。 他笑的张狂,喜事收也收不住,一开口险些将唾沫喷到沈玉川脸上,\\\"你不知道,本郡的女儿用了你之前给画的千里江山图,直接被当今皇帝看中,如今已入了后宫做女官!\\\" 原本只是得前朝势力,如今后宫也插进去个女儿,章台郡王做梦都能笑醒了。 千里江山图啊…… 沈玉川善作画,那画对他来说并不难,只是当时作画的时候正在病中,画一阵昏迷一阵,是费了不少时间。 \\\"那就恭喜郡王的爱女了。\\\" 沈玉川轻轻咳了咳。 \\\"那还不是多亏了玉川老弟相助啊,本郡那女儿不成气候。\\\" 章台郡王见沈玉川脸色苍白,满是倦意。虽心里骂着病秧子,但还是笑着赶紧给他倒了杯水。 \\\"老弟你应该听说了,这太后娘娘生辰临近,本郡之前托你画的寿仙图,不知老弟你画的如何了?\\\" 沈玉川的生死在他眼中不重要,但那双千金难买能作画的手,可是他以后的财神爷啊。 \\\"来来喝点水,顺顺!\\\" 沈玉川轻轻接过水,因为太凉,只是轻轻抿了些。 他为财,任章台郡王所用,君子气节什么的早就没有了。他要的不过是能够有钱治伤,能再次站起来走路,没想到反而成就了郡王的女儿。 也不知是福是祸…… 第149章 为了碎银几两 \\\"在那边。\\\" 他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画,这几日天天在敷落眼皮子底下,他只画了一些,离完成还早。 章台郡王本来就是过来催促他的,兴高采烈的走过去,却发现画只有雏形,脸色瞬间掉了下来。 \\\"这,这怎么什么也不像啊?!\\\" 章台郡王粗鲁的拿起桌上的话,走到沈玉川身边,换上满是责备的口气:\\\"玉川老弟,你可要抓点紧了!\\\" \\\"郡王也看到我这样的身体,若还有一口气,定是会起来画的。\\\" 沈玉川不想在外人面前那么虚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压抑不住的虚喘起来,但还好,在控制范围内,只是新换上的衣裳眼看着就被汗湿了。 \\\"本郡平日待你可不薄!耽误了太后的生辰宴,可别怪本郡不念往日情分!\\\" \\\"好,放心。\\\" 沈玉川掐了掐手心,还好敷落外出不在,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还有,本郡上次提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章台郡王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将未完成的画丢回桌上,他知道逼沈玉川是没用的,便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若同意替本郡的嫡子去科试,本郡立刻花钱打点好一切,你只管安心答卷便是。事成之后,本郡将你接回郡王府,保你这辈子身体无虞,衣食无忧。\\\" 不过是失了势的世子,章台郡王手里有他的把柄,不把沈玉川榨干,怎么都不满意。 \\\"你感觉如何?\\\" 闻言沈玉川苦笑了下,轻轻抬眸:\\\"此大事,容我再想想。\\\" \\\"还想什么?!\\\"章台郡王笃定他是拖延敷衍他,怒瞪圆眼:\\\"你不要忘了你私逃在此,也是朝廷命犯!\\\" \\\"正因为此,才要好好计划,郡王再给我一千两,让我考虑一阵,自然会给满意的答复。\\\" 沈玉川丝毫没有怯意,直勾勾的盯的章台郡王撇过了脸。他之前受过梁王府的恩惠,本无意逼这个落难世子,可无尽的欲望让他不得不这么落井下石。 \\\"不行,一千两太多,就只有五百两!\\\" 章台郡王从怀中的钱袋中,随手掏出一张五百两面值的银票,往地下一丢,冷冷道:\\\"你最好考虑清楚!本朝的科试需要提前去报名,莫耽误了时间!\\\" \\\"好……咳咳……\\\" 得了沈玉川的承诺,章台郡王气哄哄的拂袖,迈着大步离开,因为此次没得到满足,关门的时候将门撞的声音格外大。 看着飘落在地上的那张银票,沈玉川再也挺不住,泄气般软了僵硬的后腰。 他想起身捡起地上的银票,却发现腰椎剧痛不堪忍受,双腿也软的不像自己的。 \\\"嗯……\\\" 他尽力压低了身子,伸手去够地上的银票,却没想到身体先一步起了抗议,眼前一片黑雾袭来,只听重物落地啪的一声,再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慢慢回笼,房间中的摆设照旧。沈玉川侧卧的摔在地板上,压在身下的左边衣袖被水浸湿,他被疼痛折磨的精神恍惚,半天才想起来,原来是自己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 银票?! 不好的念头让他不得不慌忙撑起身体,突然的体位变化使他眉头紧蹙,心跳如雷,在安静的房间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好在很快便在地上捕捉到了那张银票的位置。 他吃力的伸手拿到身边,再借着一旁的椅子慢慢撑起身体,这些年他早就摔倒习惯了,如何缓解如何起身,他再熟悉不过。 这五百两一些还给林凌,一些攒起来给落儿治眼睛…… 沈玉川这样想着,慢慢抓过靠在床边的手杖,借着周围所有能支撑的点,慢慢向门外走去。 一切都会好的…… 他小心的呼吸,尽可能的先去保持平衡,虽心知这么走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就是不肯放弃。 答应了明晨陪敷落去散步,他还不想失约。 第150章 心心念念的出游 因为林念之那个顽皮鬼不在,林凌守在柜前盘算账本格外顺利。 这两年因东篱国的开边政策,来往荒马驿道的人多了不少,再加上玉川极善经营,各方打点促收,酒馆内开支减少,生意也就慢慢好转了。 所以玉川之前向她借的那些银两,她不仅不需要他还,反而觉得玉川为酒馆出力不小,自己略有亏欠。 \\\"林掌柜这酒味道不错啊!\\\" 堂前来吃饭的人不少,坐在离柜台最近的一桌山货老客,他们经常来照顾林凌的生意,豪饮之后连连赞叹。 \\\"秦老您真是有眼光,这酒是我家玉川试了很久,才选定的!\\\" \\\"哈哈哈,那就再来一盅!\\\" \\\"得嘞!小唐还不快给秦老上酒!\\\" 林凌笑着回老客,行事端庄持重。她虽是女掌柜,勤劳干练却丝毫不比男人的少。 她招呼店里伙计过来,眼睛无意间瞟到正扶着楼梯下来的玉川,有些不可置信。 敷落出去前再三说,要他躺着静养的,怎么还换了衣裳下来。 \\\"玉川。\\\"林凌放下手中的账本,忙上一半楼梯要扶他,\\\"小心些。\\\" \\\"不碍事,姜大夫来了吗?\\\" 林凌本是江南女子,长相清秀性格温柔,但身体远不如敷落结实,尤其是在楼梯上,他不敢过于把自己压在她的身上。 \\\"就快要到了。\\\" 只是虚扶着他拄着手杖的手臂,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脱力,担心的抬眸望着他:\\\"玉川,还是回房间休息吧。\\\" 沈玉川轻轻摇头,怕他多想,林凌不再多言,只是想办法借力给他支撑,好让他走的稳当些。 酒馆外,姜大夫背着随身药箱脚步匆匆,好不容易到了门前,突然瞳孔散大,浑身血液逆流,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猛的向前一挺。 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再睁眼却眸光一闪,千代附身成功,露出狡诈的笑容。 因为要去南街阻拦敷落回来,耗费了些时间,不过这一切时间刚刚好。千代轻松附在姜大夫的身体里,慢悠悠的向酒馆内走去,没想到沈玉川正坐在堂前。 毁了那魔头最好的办法,就是玉川仙君慢慢死去。 千代跟敷落似有血海深仇,放下药箱,还以为往日高高在上的玉川仙君会盘问些什么,没想到他基本上没有开口,只是乖乖伸出手臂,任她诊脉。 他不对劲…… 千代的医术在天界数一数二的好,但她当然不会去想着救沈玉川。脉象比从前差一些,但还不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看着沈玉川体力透支,精神有些恍惚,千代突然觉得通过自己的手打压敷落简直不痛不痒,只有让玉川仙君对敷落最后一丝精神也崩溃了,才更有成就感。 于是她决定改变计划,在沈玉川的要求下,她留下了大剂量的扶摇丸,不仅能帮他恢复体力,还能克制他心疾的发作。 只是副作用,就全看天意了。 - 许是有所期盼,翌日天亮的格外早。 林凌特意准备了食盒,好让他们能在佛陀山上玩的尽兴。 一路疾驰,至佛陀山下。 \\\"吁——\\\" 那头镖黑的马停在山脚下,沈玉川侧跨下马,因为有腿伤,跳到地上的时候还是受不住的软了一下,好在及时抓了马鞍一把,才免于摔在地上。 \\\"没想到骑马比飞好玩多了!\\\" 前方视野开阔,额间细碎的长发被风吹散,她慵懒的坐在马上,宛如坠入人间的小仙子。 敷落从未得过机会骑马,她太喜欢这种一上一下颠簸的感觉了。 \\\"等你眼睛好了,我再教你骑马。\\\" 如果可以,他会满足她所有想法。 \\\"那一言为定!\\\" 原本坐在沈玉川怀里,身后蓦然少了个人,她突然有些不适应。坐在马上向下瞅了瞅,正好对上他伸来右侧手臂,苍白的手心朝上,似是在邀请她下马。 敷落盲眼轻颤,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茫然不知所措。 她师尊这副样子,简直太好看了!白嫩的妖脸一红,不知道往哪里躲开他宠溺的视线。 直到听到他温润的声音:\\\"落儿,从左侧慢慢下来,我的手在这里。\\\" \\\"我们有马不骑了吗?\\\" 看着一脸不情愿,抱着马脖耍赖的敷落,沈玉川少有的心情舒畅,轻轻笑了笑:\\\"山上有个广安庙,我们亲自走上去,祈福才会灵验。\\\" 能有多灵验? 小小广安庙还能翻天不成? 等等!广安庙……不就是义经菩萨住的地方吗?也不知道小叶白修行的如何了…… 正好去看看。 第151章 发疯 \\\"那好吧。\\\" 什么佛渡有缘人,敷落向来不信邪,但又不想破坏了沈玉川心中的信念,只能妥协。 昨晚她再三问过林凌:大夫是不是说他身体可以外出?需要注意些什么?突然难受了我该怎么办? 没想到林凌不仅说他恢复的不错,还借了匹马给他。 这里虽说是山脚,但距离山中的广安庙并不远。敷落借故眼瞎,死死的搂着他的胳膊,以便借机套近乎。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夜之间他竟然恢复的这么好,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神仙妙药,问他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也只是敷衍她,说什么出来散步心情好,身体自然不难受。 路途中的障碍,基本上都提前被敷落扫平了。她随手捏了几个小仙术,将到广安庙的远路封禁,担心他会不小心走错。 \\\"我记得以前这条路上有许多野山楂可以摘的,也不知何时被堵住不让过了。\\\" \\\"可能……没到成熟的季节。\\\" \\\"那下次好了。\\\" 沈玉川略有遗憾,这条路虽稍远,但一路上有很多清甜的野果,他原以为敷落会喜欢的。 没想到罪魁祸首,就是没什么人性道德的小夜貘狸! \\\"走,走这边吧,都一样的。\\\" 别说是路,怕午前的太阳热到他、风吹到他,她都提前在他身上施了法术。 敷落心虚的看着那条被移石术,堵的水泄不通的石子路,拉着他往自己提前规划的平坦路上走。 一阵寒风袭来,敷落冻的肚子有着疼,是那种不能忍受,并且越来越疼的感觉。 她环顾四周,总觉得怪怪的,但又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实际上她的预感并没有错,就在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灰暗的身影。 敷落,久等了…… 千代化身飞鸟跟在他们身后,如她所料沈玉川服用了扶摇丸,果然气色好多了。 振动翅膀,千代唤醒整个山林的鸟兽,在她的指动下,齐齐向天哀鸣,霎时间天空乌云密布。 不等敷落反应,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 冬春交际的霜雨格外的冷,如数打在敷落脸上身上,她的小腹、肚子、胃那一块都疼的厉害。 沈玉川一回头就见她满脸痛色,赶忙上前扶住她。敷落咬紧牙关没撑多久,腰便弯了下去。 她只是疼,而沈玉川彻底慌了。 \\\"落儿乖,是我不好,我们到旁边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就回家去好不好?\\\" 大雨下的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一见他按着胸口满脸着急,敷落脱力的双膝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沈玉川连忙将她搂进怀中,脱下披风想帮她挡一些雨,奈何雨势太大,基本上没什么用。 他久病成医,能明显的感觉出敷落痛的牙间作响,浑身颤抖,绝不是冻的这么简单。 冷雨毫无预兆的越下越大。 沈玉川一着急,心口又开始闷的慌,不知是否是那扶摇丸的副作用,他浑身发麻没什么力气。 \\\"你抱抱我好吗……\\\" 敷落疼的有些迷糊,如小陀螺似往他身上钻,完全忽略了他同样摇摇欲坠的身体。 \\\"咳咳……我带你去避雨好不好?落儿,前面有个山洞,我抱不动你,背你过去好吗?\\\" 沈玉川浑身湿透,看敷落难受的闭上了眼睛,怕她睡去,不断的跟她说话。 一阵阵黑雾来袭,她听到他着急的声音,突然委屈的哭了起来,用脸不住的蹭着身边的沈玉川。 师尊身体不好,不能惹他生气…… 落儿听话…… 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不知怎的,敷落陷入无尽的自责中,现实与梦境错乱,窒息的痛苦几乎将她撕裂。 她突然不再有任何安全感,似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抱着沈玉川的手臂摇头乞求:“别丢下我,求你……求你了……” \\\"落儿。\\\" 沈玉川见不得敷落这样,慌忙将她拉进怀里,他并不知她此时神智不清,贸然被抱住刺激下产生了幻觉。 仅仅是温存了片刻,敷落双眸血色崛起,发狠的推开了身边的人,声泪俱下的质问道:\\\"你对云谣温柔!对城霭友善!甚至对池寒山都能好好说两句话!凭什么偏生对吾满心是恨!\\\" 一道惊雷闪过,大雨中敷落的声音并不大,但满眼血色的逼视:“云谣叫你封熙哥哥,你便乖乖用药,吾叫你封熙哥哥,你甩脸饭都不吃了!吾就这么让你恶心吗!” 沈玉川听不懂敷落在说什么,无所适从的愣了愣。他清晰的捕捉到两字:封熙,一个在敷落心中分量很重的名字。 只见敷落猛的抓住他的前襟,獠牙狠咬:“吾处处忍你,让你!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不是咳咳……” 突然的性情大变,让他手足无措,无力的在雨中摇头,沈玉川想开口解释,却被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打断。 “废物!要死死远点!” 敷落不知轻重将他摔在地上,险些撞到后脑要害。眼看她向空中一跃而起,抬手逼出极光紫电,沈玉川越发着急的爬不起来。 第152章 池青山出手 \\\"逐也锐光——破!\\\" 敷落目视前方,满身戾气升腾。 在空中两手快速结印,瞬间无限的光芒从指尖飞出,天地间的落雨聚集在一起,一齐被吸入敷落用手在空中画的无底洞中。 【风堙子屺…… 我以此身换你良知…… 求你收手吧……】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冷漠又绝情的话语,将她好不容易建起的堡垒,逐个击破。 敷落泪眼滂沱,绝望的抱头痛哭:“不!封熙!你不能这么对吾!吾不会放过你!不会!” 【风堙子屺…… 你若执意要乱杀女华氏旧部,以铁血手段令三界对你俯首称臣…… 我愿一死解你心恨……】 \\\"不……不要!吾错了!吾没有骗你!是你总吓唬吾!到底、到底如何你才肯原谅吾!\\\" 眼看天际驱散乌云,就要露出霞光,敷落突然听到封熙的声音。 她慌乱的四下寻找,随着双眸血色褪尽,水系法术的结印登时崩坏,天际巨大的水球炸开,被法术反噬的前胸一挺,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模糊间她看到封熙向她伸出手臂,僵硬的脸上终于挂上一丝暖意,敷落脱力的垂下身体,彻底昏了过去。 地上的沈玉川还不知她跟心魔在对抗什么,一手死死的压着胸口,一手插进泥土里,用力一推踉跄的站起,好不容易才赶在敷落坠地之前,牢牢接住了她。 看着怀中小人哭肿的双眼,沈玉川心口密密麻麻的痛了起来。 \\\"落儿……嗬咳咳别怕……\\\" 颤抖的手擦去她下巴上的血,他心跳如擂鼓,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慌忙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扶摇丸生生吞下。 接着便是毫无章法的连续重捶他的心口,他好厌烦这种无力感,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没一会儿药效便起了作用,终于有了力气,才慢慢站起身,为她系好披风,小心的放在自己的背上。 \\\"嗬嗬……嗬……\\\" 喘息声充斥在耳膜里,因为腰腿都有伤,他走的格外别扭。明明那山洞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但他却走了很久,直到脱力,在摔倒之前,还是下意识的将敷落护在怀中。 - 山洞外的树干上,两双眼睛正盯着死寂一般的洞内,千代率先开口:\\\"青山将军,你看够了吗?\\\" 她不满池青山掺和自己的事情,却又无奈甩不开他。在她认知里,敷落是云谣转世,云谣跟池青山都是魔尊的心腹。可看池青山没有丝毫意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千代又有些迟疑。 \\\"真是太感人了!\\\" 池青山观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的鼓掌,别有所思的冷笑一声:\\\"她叫敷落?\\\" \\\"如你所见。\\\" 他们是真不认识还是装不认识?!千代仔细注意着池青山脸色细微的变化,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那她是怎么惹恼你了,让你这么个身份尊贵的神女,特地下凡来捉弄她。\\\" 池青山仍是满不在乎,看热闹一般戏言着,心底却生了不一样的心思。 千代冷哼一声:\\\"青山将军原来也这么闲,没事就在人间转悠,怎么?是要伸张正义带她走吗?\\\" \\\"神女多虑了,吾就是顺路。不错!真不错!是条可爱的夜貘狸!\\\" 池青山贴近她,露出清朗的笑容:\\\"若被哥哥知道了,他一定激动的不得了!\\\" 不知怎的千代背后生出一股阴风,她并不能听懂池青山所指什么,还以为自己猜对了敷落的身份,正欲再施法对付她,突然被池青山定住了身体。 “魔头你想要干什么!放开我!” 千代慌了。 池青山唇红齿白,一头褐色的短发似阳光少年,远远的看着正为敷落拧干雨水的沈玉川,灿烂的笑道:“你一个假公主,偷了真公主的身份、名字也就罢了,吾警告你,不要再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你!又知道些什么!胡言乱语的疯子!” 千代气急却动弹不得。 池青山乃魔尊的三大心腹之一,谈笑间曾将数万天兵天将扒骨抽筋,若非千代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当真会被他的笑颜唬住。 \\\"吾不允许你现在杀她。\\\" 池青山轻轻抬手,再大的雨也瞬间停了,乌云快速散去,艳阳上来,就像他的笑一般热烈。 雕虫小技在这里班门弄斧。 “乖乖听话,有时候假的不比真的差。” 他轻蔑的一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吾可没有吓唬你,那个敷落……随你怎么玩,但不要弄死她,你答应吾可好?哈哈哈哈哈!\\\" \\\"你!放开我!\\\" 在一阵威胁声中,池青山隐去身形,真没想到今日来人间不虚此行,竟会有如此收获。 真是,不得了了…… 第153章 卑劣的妻主 他想着敷落那过目不忘的熟悉面容,心底藏不住激动的从佛陀山飞往乾坤殿。 刚一落地,就见朔梦跪在殿前:\\\"给二主子请安。\\\" 池青山不满的低头看了她一眼:\\\"池寒山那死心眼还不肯让你进去?\\\" 朔梦颔首,愈加恭敬:\\\"是奴不入寒山将军的眼,该罚。\\\" \\\"都说你是冥界数一数二的美人,这么久了还勾引不到他,要你有何用!\\\" 池青山冷哼一声,朔梦闻听他的责怪,将头埋的更深了。 \\\"将军息怒。\\\" \\\"算了你回吧,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再赖在这里他也不会心疼。\\\" 池青山叹了口气,他太了解那死心眼的哥哥,情根深种,一旦动心就废了。 本以为将朔梦撵走,就告一段落了,没想到他刚转身,衣摆却被她拉住了。 朔梦不甘心:\\\"奴是真心仰慕寒山将军的,求您再给奴一次机会,帮帮奴吧!\\\" 一个死心眼被折磨还不够,又来一个? 池青山甩开她的手臂。 \\\"吾那笨蛋哥哥最喜欢利用他、抛弃他、欺骗他、伤害他的疯子,你学不来的,还是趁早离开吧。\\\" 池青山吊儿郎当的说罢,便轻蔑的笑着,推门往乾坤殿里进,殿内静的可怕,隐隐约约能听到眼泪滑落的声音。 \\\"大哥。\\\" 池青山语调上扬,本来还挺激动的,但一进门就看到池寒山,正对着拇指大小的萨明玉壶睹物思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都死的透透了,大哥你究竟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这萨明玉壶是谁的东西,什么来历,用来做什么,知道真相之后还当个宝,难道还不够恶心他们吗? 他哥哥可是冥界公认最俊美的雄性椒图,哪里比不上那只病歪歪的应龙了?! 风堙子屺真是瞎了眼,不仅不配当魔尊,更不配得到他哥哥的爱! 池青山越想越气,趁愚忠的哥哥发呆,快几步走过去,将萨明玉壶抢了过来。 “池青山!你敢!” 池寒山惊惶失色,来不及阻止,就见池青山当着他的面,向地下用力一掷。 咔嚓! 看着心爱之物被摔了个粉碎,池寒山胸中作火,也不管是不是亲弟弟了,第一时间亮出金枪,催动法力向青山刺去。 \\\"大哥!为了那个混蛋!大哥你真忍心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动手?!\\\" 亲弟弟又如何!这玉壶世上仅此一个,是当年风堙子屺为封熙炼药的法器,虽说药引用的他跟云谣的血,可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只要是风堙子屺的命令,他就万死不辞! 寒山愤怒的抿着唇,任弟弟被金枪魔气击倒在地,不可思议的怒视着他。 \\\"池青山!你为何要毁吾的东西!\\\" 自魔尊死后这几百万年,他很少对外发泄心底的痛苦。日复一日的思念,他像普通的妖兽一样,独自舔舐着伤口。 没想到最后这点念想,都被混蛋弟弟给毁了! \\\"大哥,吾……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着急,不想你难受啊。\\\" 看到大哥眼底湿润,青山立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慌不择路的开口解释。 \\\"你毁了吾的东西,吾就不难受了吗!出去,滚出去!\\\" 到底是不忍心对亲弟弟下手,收了金枪,含着泪赶他赶紧滚。 \\\"大哥,那个混蛋就不值得我们这么忠心,她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吾最后说一遍,吾就算为子屺粉身碎骨,也不关你的事!滚!\\\" 本来以为不打他就气消了一些,没想到这哥哥太难哄了。 池青山委屈的倒在地上,不断在要不要告知遇见敷落的事上,犹豫不决。 \\\"那吾走了啊!\\\" 他试探寒山会不会留他。 没有搭理他,反而去了另一间房。 \\\"好吧。\\\" 池青山无所谓的从地上爬起,踮起脚尖向另一间房里瞅了一眼:\\\"那大哥之后想吾了,就告诉吾一声,吾……哎你!打吾干什么!\\\" 看着从另一间房丢出来的翡翠花瓶,青山连忙躲过,知道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好脸色对自己,便灰溜溜的飞走了。 也许千代做的并没什么错,她恨敷落有几分,他就更应该翻倍的恨几分。 还好未让他死心眼的哥哥知道这破事,可是……到底是该像千代一样,暗地里提前解决了敷落,还是重新撮合哥哥跟敷落呢? 池青山心乱如麻,他还是不敢相信,敷落长得跟他哥那卑劣的妻主一模一样。 第154章 风堙子屺她都想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 沈玉川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悬崖之上。 \\\"嗷呜——\\\" 一群赤色的狐狸向他逼近。 这是哪里?! 敷落呢?刚刚他们不是在躲雨吗…… 在烈日烤炙下,汗水很快沾湿了两鬓的长发,沈玉川脚步踉跄的向后退,直到鞋履蹭到石子坠落悬崖,才发现已是被群狐逼到绝境。 最前面的头狐见他插翅难飞,抓住时机狂叫一声,高高一跃向他亮起利爪。 \\\"鹰灵兽!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千钧一发之际,敷落快如闪电,凭空卷出七尾一震。 眉眼恶视,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法咒一出,立刻就有九只魔气深重的鹰灵兽,从四面八方围堵了过来! 鹰天生就是狐狸的克星。 闻到狐狸的味道,九只魔鹰双眸一亮,扑上去就疯狂啄咬,霎时间悬崖之上传出群狐凄惨的哀叫声。 这群抓捕高手没多久,就将这群野狐狸吃的吃,踹下悬崖的踹下悬崖,咬死的咬死。 \\\"落儿……\\\" 以为敷落恢复正常了,沈玉川试着开口叫住她。 没想到她落地后,幽深的双眸中藏满了心事,敷落满脸悲伤,慢慢走近抬起泪眼,倔强的望向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我不信你与我朝夕相伴,只是为报复我?!你若告诉我是为与我再续前缘,我便舍去一切陪你生生世世。封熙,我要你亲口跟我讲,到底是为何!你不是恨我恨的要死吗?!为何要让我活下来!” 她已记起自己风堙子屺这个名字,前世她为他疯魔散尽神识,明明已经决定彻底放弃了!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又将她带到无聊的三界之中! “我可以让你死一次,也可以让你再死一次!更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她激动的说着,即便知道他是梁王世子,而非玉川仙君,无论她如何着急对峙,都不可能得到答案。但身上的戾气蓬发,属于魔尊的黑暗势力来袭,她还是肆意放出暴风血雨,几乎要将世间的一切吞噬。 沈玉川知道她这些话,不是对着自己说的。 从未见她有过这般哀伤,他的心似被剜去般痛,下意识安慰她不要哭,刚一抬腿没等到迈开步子,身子忽然失控的晃了晃,好在他及时停下动作,在袖子底下用指甲掐了掐手心,想要保持清醒。 “落儿咳咳……上天赋予你发力,众生……包括我的命……在你手中不过蝼蚁,可咳咳……你是……天上的仙女嗬……怜悯世人,不该活在杀戮咳咳……杀戮中嗬……” 沈玉川攥着胸口又惊又怕,情绪剧烈起伏下,浑身冷颤着几乎站不住身子。 不知受何触动,敷落哽咽一番:“我之母亲厌我,我之挚爱恨我,我之手足算计我,我这样的仙女被赶下凡,活得最失败了。” 上古时期,母神屺泛氏以光和夜之力,创造了她和轩辕沧泛。 夜本伴光生,而如今轩辕沧泛一跃成为天帝,她却成了世间第一个堕魔的神,真是讽刺。 “过去你封我神识,以应龙族秘术将我重生,又养我长大,可是后悔从前那般对我?” 她脑袋里尘封的记忆断断续续,虽不明白师尊对她到底是何情谊,但还是更偏向于他对她的愧疚。可转念又一想,当年她死前三下诏命屠他整族,站在他的角度,应该只有憎恨才对! “傻瓜。” 就在她极度纠结的时候,沈玉川轻轻用指骨碰了碰她的妖鼻,闻声回答了她:“从今日后,我事事听你、依你、补偿你嗬……” 得到他这般答案,敷落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沈玉川认真的一字一句道:“补偿你,可还算来的及?” 她原本暗淡的双眸,似被什么情绪打动,闪出一道不可置信的光。一时难以控制囚困心底的感情,猛的上前吻着他冰凉的唇扑下山崖。 - “什么池青山的哥哥,寒山将军是魔尊的侧君?!” 东篱国皇室行宫内,千代从外面回来,还没坐稳椅子,就被手下的话吓了一跳。 她连连否认:“不可能!据我所知,云谣可是魔尊的侍妾!冥界传出来的话到底有没有谱!魔尊是男的女的?!” “这……” 亲卫被问的有些为难,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神女何不回天庭问问陛下,几百万年前他们曾交过手,定然知道些什么。” 差点忘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听从亲卫建议,千代当即放下一切,施法飞往天界。 火急火燎的赶至玉藻宫,便见轩辕沧泛正散出神识,在轮回道中释法。彼时沈玉川的计谋已然得逞,父神一听有风堙子屺的消息,理都没理轮回道的事,就忙着往魔域找他女儿。 千代为生祭轮回道的帝师不甘,嗔怪道:“父神到底是厚此薄彼,儿子是没女儿重要。” “你又回来做什么?!” 轩辕沧泛一听这话,脸瞬间沉了下去。 他怎会不念帝师的功,只是与三界相比,哪头更重要他便必须要抓哪头。到没有真的强迫,那日他同帝师说了轮回道重要之性后,还是帝师通情达理,当即表示自愿破身献上。 “陛下,可知风堙子屺是男是女?” 千代上古时由母神亲生,当年魔尊活着的时候,她还一直在神蟒蛋里,后来见过魔尊的画像,一身黑色的披风袍,从上到下只露嘴跟脚,鬼能看出什么性别! 轩辕沧泛惊疑的回过头,牵了牵眉角:“怎么问到风堙子屺了?” 第155章 千代的报复 “求陛下快说吧。” 千代直接了当的请求着,其实告诉她也没什么,反正除了性别,他也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毕竟他只少年时跟她在一起生活。 轩辕沧泛慢慢走到宫外,对着远方棋盘悠悠而道:“咱们舅舅西垠子楚是她君后,寒山将军是她侧君,城霭菩萨也是她侧君……哦对了,应龙少主封熙好像跟了她,还一直没有名分。” 看着千代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轩辕沧泛笑了笑:“那你说风堙子屺是男是女?” 千代瞪大了双眼,问出了一直以来的不解:“那云谣呢?!她不是也与魔尊同住了吗?” “云谣是魔尊的亲信,自然是被魔尊派去,照顾那应龙少主生活起居的。” 听了轩辕沧泛的话,千代心跳如雷,后知后觉恍惚道:“所以……魔尊风堙子屺是陛下的姐姐,父神一直寻找的女儿?!” 她之前还一直以为天帝同魔尊,是她母神创造出来的兄弟俩,到如今才彻底明白为何父神对自己满不在乎,原来父神没有失了神智,他真的有自己的女儿。 “当年母神屺泛氏临终托孤,要父神照顾你长大,你却硬抢父神给子屺取的乳名……” 若母神活着,千代必不会被父神打压,可怜她无依无靠,霎时间气红了眼:“所以父神从未真心待我!我侍奉膝下这么多年,还配不上他女儿的一个名字!” “好了好了,你实在清闲也别再去招惹她,到人间找个仙山好好修炼去吧。孤这里还有三界一大堆事,没空跟你闲扯家常。” 轩辕沧泛见千代落泪,觉察自己可能说的太重了,叹了口气转身往宫殿内走去。 母神屺泛氏当年将他与风堙子屺创造之初,确实是想日后由风堙子屺掌权三界,可后来是她自己,非要亲近与屺泛氏不对付的女华氏,惹恼了母神只能自食恶果。 父神作为亲女华氏派,又因此痛失爱女,自然不会善待母神的女儿。 - 翌日。 太阳当空照。 鸡鸣犬吠声响起。 林凌开门做生意,正好看到姜大夫提着药箱过来,说是之前跟沈玉川约好了,来复诊。 林凌还有些奇怪,敷落的生死之交在冥界遇难,她走前特意嘱咐了,要警惕来酒馆的大夫,没想到天刚亮,姜大夫便来了。 \\\"那快请进吧,玉川昨日未休息好,想来还没有起。\\\" 林凌想让姜大夫在楼下等候,自己先上去看看情况,却没想到他一反常态,执意说要进屋去。 玉川的腿就是他保住的,都是邻居还算能信得过。 无奈实在找不到借口回绝,林凌只能将人带到客房门外,她先叩了叩门,声音不大的向房内喊他:\\\"玉川,你醒了吗?姜大夫来了。\\\" \\\"请进咳咳……\\\" 一开口便牵出一连串闷咳,屋内沈玉川靠在床头,被子只拉到腹部,两手均露在外面。 敷落走了,他也不用再想办法遮挡憔悴了,整个人精神恹恹,久久看着手中那页书文,琢磨着给章台郡王的寿仙图该如何下笔。 见人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垂眸示意,眉眼间平静如水,即便青丝未梳,也宛若仙人之姿。 \\\"姜大夫这边坐。\\\" 林凌安排好大夫的位置,又闲不下来的到桌边,倒了杯她早上拿过来的热水,递到沈玉川手边。 沈玉川点点头,按着胸口,接过来小小喝了一口,若有所指的问林凌:\\\"你今日是不是要取酒运到苏员外府上?\\\" 林凌恍然想起:\\\"是啊。\\\" 她本想说今日陪他,让店里的伙计去做这单生意,没想到还未开口,便听他说:\\\"林凌那你快去吧,莫要耽搁了。\\\" \\\"那午饭我让小唐送上来,大忙人你作画的话,记得将护腰带上,莫要画的时间长了……\\\" 林凌也觉得自己还没上年纪,便有了絮叨的毛病。 \\\"好了好了,我出去你们聊。\\\" 见他长睫垂下,露出顺从的模样,林凌也怕自己管的太多了,会让敷落误会,连忙退出门外。 要作的寿仙图大概内容,他其实已经构思好了,只是敷落一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担心她的安危。 若敷落就此一去不回,他倒不会有什么怨,只是怕她看不清路会摔倒,怕她救不出璇姬自己反而受伤,更怕她受了伤无人救治。 \\\"上次说气血蒙眼咳咳……需要的灵芝,需从何处买?大概要多少银两?\\\" 沈玉川看着姜大夫直奔主题,因气血不足,总是感觉眼前雾蒙蒙的,一句话刚说完又开始压着心口咳嗽。 他支开林凌,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此事,免得被敷落知道了,又该掉泪豆子了。 姜大夫掏出触枕,边搭上他的脉搏边问:\\\"这……沈公子不会是要买吧,那灵芝价值不菲啊。\\\" 沈玉川问:\\\"可有门路?\\\" \\\"我有幸在东篱国都的刘员外家见过,倒与他有些私交,从前听他说有意卖出,就是银两不能少,至少一千两。\\\" 姜大夫是真大夫,只是被千代附了身而已。 从前毫无办法接近玉川仙君,如今靠近这落难的世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看着他暗下来的脸色,她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让她心中莫名起了畅快之感。 她此行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沈玉川,无论她是魔尊还是云谣,都要让她也尝尝难过的滋味! 第156章 撒网捕敷落这条鱼 沈玉川休息不好,骤然听到自己无力承担的数字,心跳越发沉重无力。 一千两什么概念,林凌的酒馆生意好的情况下,也要攒个八九年才勉强凑足。 \\\"沈公子?嫌贵的话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就先回去?\\\" 千代故意这么说,故作担忧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半晌他虚弱的开口:\\\"我这里只有五百两银票,烦劳大夫……帮我美言,可否咳咳先拿出灵芝,剩下的五百两……分批去还。\\\" 等了很久才说完这么一句话,千代在他注意不到的时候,露出嫌弃的眼神:\\\"这恐怕不好吧。\\\" 沈玉川努力想压下气喘,一时间苍白的脸上有些着急。 \\\"哎?沈公子你这手腕上的佛珠看起来是值钱货,何不拿到当铺去应应急。\\\" 沈玉川有些靠不住,轻轻咳嗽身体随着颤抖,他当然听到姜大夫在说什么,只是他需要做一个取舍。 若当了佛珠,敷落回来定会生气。 若不当佛珠,那剩下的五百两,以他现在的状态,该从何而来。 沈玉川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选择妥协:\\\"好……会让林凌,去当铺。灵芝的事……\\\" \\\"灵芝的事包在我身上,沈公子你只管好好休息,对了还差一份药引,需要从你心口取血入药,你可受得住?\\\" 心头血出,十人九死。 千代面色担心,心里却乐开了花,能亲手取他的血,她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沈玉川压着低咳默了默道:\\\"我没有关系,但请务必咳咳……保我一命。\\\" \\\"你尽管放心,我这里有上好的麻药,沈公子只需多服一些扶摇丸即可。\\\" 千代神色有些变化,忍不住从药箱中翻出一早备好的刮刀。 从前她想除掉敷落,费尽心思控制花妖、附身鳐陌麒,都没有结果。 而现在她才明白,敷落死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要彻底毁掉她的精神,就要先毁了她最在乎的师尊。 与此同时,冥界幽箬泉心处,灰暗没有一丝光芒。 时而会有咕嘟声,是火山岩上泛起的水泡破开。 池青山坐在他的食铁兽坐骑上,欣赏着囚禁在泉心的璇姬和鳐陌麒,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 巫族龙王准放自以为很周到,垂首向青山禀告:\\\"青山将军,未免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吾在四周设了伏龙结界,保证来一个死一个!\\\" 却没想到被池青山的食铁兽一个喷嚏,吓的他龙骨一抖,小心脏砰砰直跳。 池青山笑容戛然而止:\\\"多此一举。\\\" 他觉得这里的美感,都被准放多余的举动给破坏了。 准放难以揣摩池青山的心思,赶忙闭上了嘴。他的伏龙结界虽凶恶,但对池青山来说,与水中的一个气泡无异。 \\\"你们怎么都这样?除了敷落还有谁还会来送死,这么恨她干嘛?\\\" 池青山就奇了怪了,怎么敷落也就刚重生不到一千年,就有了这么多仇人。 不过转眼一想到,自家哥哥为她这个混蛋,正整天郁郁寡欢,就又觉得她确实该死! \\\"没,没恨她。\\\" 准放想说他就见过敷落一两次,要不是为了让将军满意,他也懒得对付敷落。 池青山根本没空听他说那么多,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这堆没用的伏龙什么,撤下去!\\\" \\\"是,遵命。\\\" 准放他现在彻底搞不懂了,将军这大费周章的抓璇姬,又故意放消息引敷落过来,是几个意思。 就知道准放会在心里议论自己,池青山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没一会儿,池青山感受到敷落的气息:\\\"她来了。\\\" 未免正面交锋,他决定先走,走前特意笑着嘱咐道:\\\"想办法把她留在冥界,不能再放她回人间。\\\" \\\"额……是!\\\" 第157章 鱼儿乖,不许回人间 敷落游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准放正在撤结界,一个没刹住,额头血淋淋的撞在结界上。 \\\"哎,你?!\\\" 是个傻子吧…… 见状,准放龙眼一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夜貘狸出门是不带眼睛的吗?! 他不想杀伯仁,可伯仁偏要撞的头破血流。 \\\"呜呃——\\\" 敷落摸了摸流血的额头,还没来得及看周围发生了什么,便猛的身体一折,止不住的在水中干呕起来。 她这两天总是莫名其妙的肚子疼,浑身出冷汗,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却还反胃干呕。 准放无语的摇摇头,发出\\\"啧啧啧\\\"的嘲笑:\\\"阿落,你飞的时候倒也看看路啊。\\\" 眼下四周无人,也就他还飞过来,象征性的拍了拍她,呕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后背。 \\\"准放!你暗算呜呕——我呃呕——\\\" 敷落忙于干呕,不忘抽空狠狠瞪他一眼。 原本清朗的桃花眸浮出一层水汽,别有一番风味。 撞入准放眼中,竟还有一丝心动。 不不不,准放赶紧晃去脑中不正经的想法。 他平日是好美女,但还没到脑子不清晰的程度。 跟玉川仙君抢妖徒,尚且可能存活,但若要挖青山将军墙角,他肯定会灰飞烟灭。 在冥界谁不知道,池青山是出了名的笑面魔,论阴险狡诈谁能是他的对手。 “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也怨吾?!” 准放想想都后背一凉,关怀着看着青山将军的“心上妖”。 听到他这般嘲笑自己,气敷落抬手想揍他:\\\"哎!你挖了个陷阱给我,还有理了!我跟你拼了呕——\\\" \\\"好了好了,头一回见撞了脑子,能把胃液都吐出来的,你快吐完再跟吾说话,省的沾到吾这蛟丝粉貂的料子上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着准放便悄悄后退了一步,嫌弃的丢了颗避逍丹敷落。 “快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你安的什么心?” “爱吃不吃,你以为吾看得上你,哼!” 半信半疑但还是吞了下去,敷落是真没想到,自己最近腹痛的毛病,能被准放一颗用作落胎的避逍丹解决。 虽说他是帮助了她,但敷落剑指他的妖丹,恩将仇报起来一点不手软。 为了永远留在师尊身边,敷落昨日将沈玉川抱回酒馆,便决定从此与冥界、与魔族断绝一切关系,咬死不承认自己魔尊的身份。 不仅如此,还要帮师尊完成应龙族的使命:打败屺泛氏,令三界归一。 “放了璇姬,不然你死我活!” 准放暗地收起他的咬牙切齿,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的说自己只是巫族龙王,上面除了有冥王与作上神,还有一大堆将军、妖煞君、魔兕君,谁都能差遣命令他。 就连那日老实的躺在自己宫里,都能被她这只小夜貘狸给硬闯,她挑衅到家门口也就算了,玉川仙君随后就到,护犊子不讲理,走的时候也不知抽什么风,硬是把他心爱的玲珑鱼、琥珀蛙给一金砖砸死了。 “所以呢……” 对他毫无耐心的敷落,稀里糊涂就被他绕进去了。 准放见鱼儿快上钩了,赶忙转向正题:“吾的阿落,咱们结盟吧!” “结盟?” 敷落转过头瞪着他,上下打量着他有何阴谋。 被那双瘆人的双眸盯的背后阴风阵阵,准放也感受到此次敷落的气场不同,尴尬的动了下喉结,吞了口口水缓解压力。 准放挥手在空中幻化出一面空镜,只见上面慢慢出现一排文字,敷落瞄了一眼大概懂了什么意思。 「上位者正在气头上,准放不能顶风放璇姬,但他可以保证不伤害。有朝一日准放若落到厌辞宗手里,敷落需拼尽全力救他一命。」 原来准放胆子如此小,敷落冷笑一声,突然对准放说的上位者提了兴趣。 冥界已非她几百万年前之地,除了冥王与作上神还能想得起名字,其他非死即隐。 敷落恍然想起当年自己死前,曾诏命将冥界交与寒山,中间是生了何等变故,让寒山也消失不见了? 一想起池寒山对自己忠心耿耿,敷落良心忽然痛了一下,当年不知自己多少有点,配不上他的温柔。 与准放在幽箬泉心,就此达成看似公平的协议,她刚要赶回人间,就被准放请回了巫族龙宫里,说是有要紧的事,到了才发现是顿鸿门宴。 在雪院内的凉亭上,准放设酒招待敷落,看着亭下欢快的玲珑鱼、琥珀蛙,敷落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阿落,吾听说人间那世子,近来残了一条腿,病的越来越重了?\\\" 敷落听不得这些话,压制着戾气险些捏碎酒樽:\\\"你信不信我打的你病入膏肓。\\\" 许是感受到迫害的力量,准放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连忙赔不是:\\\"阿落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 敷落拿起筷子,将准放讨好着夹来的肉,从自己盘子里扔出去。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世子醒过来没有,根本没心情陪一个好色的巫龙吃饭。 因上回离开人间有了阴影,这次她走的时候,还特意留了她的戊分身在那里。 原本想着快去快回的话,他根本发现不了她离开过,可这般被妖兵死侍堵在巫族龙宫,敷落不得不怀疑准放想拖延时间。 她之所以不动手解决准放,放出璇姬,就是不想暴露身份。 毕竟如今冥界是与作上神的,她顶多算个没权没势的过气魔尊。可眼下身边晃悠的死侍,惹起了敷落的猜疑,以准放的身份法力,是无法召唤死侍的。能有如此力量的,非魔族不可为,到底准放说的上位者是谁? 第158章 赌气 \\\"吾可没有恶意,也只是听小妖们在传,不信你可以出去打听。\\\" 免得不欢而散,准放提心吊胆的给她顺毛,这敷落来冥界时间不长,但疯子的名号却响亮。 他脾气向来很好,尤其是美色当前,娇揉造作的接过手下递来的酒壶,亲自给敷落斟酒,唇角勾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你对那世子如此上心,不就是因为他跟你师尊长得有几分相像,拿他以解相思意呗。\\\" \\\"是从里到外都一模一样,那又如何?\\\" 敷落斜靠在龙椅上,煽动好看的睫毛凝视着他。 准放看她上钩了,动了动收在袖里的法宝,这可是巫族的定音器,想着日后把他与敷落的精彩对话,放给不堪一击的世子听,他就忍不住得意洋洋,可一瞄到敷落那对狠决的桃花眸,吓得他又立刻止住了嘴角。 \\\"吾早就看出来了,阿落,你对你那冷若冰霜的师尊有点意思,对那温润如玉的世子怕是还差点意思吧。\\\" 敷落想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并未猜透他到底要做什么,直接低声威胁:\\\"不该看的不要瞎看,否则我不能保证你那对灯笼眼,明日还在不在。\\\" 说着白玉般的两指一捻,将满池玲珑鱼、琥珀蛙捏死。 准放来不及阻止,气的拍桌子站了起来:“阿落你这是做什么!吾就同你叙叙旧而已,你至于这么……” 他想说她这么狠心,还没说出口,敷落轻轻笑了笑:“只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你那激动做什么,咱们吃顿饭周围站了一圈死侍,铁兵戾甲的多不吉利。” 总觉得她不只是随口一提,准放下意识怕敷落没事找事,赶忙下令扯了那圈死侍。这些死侍威力如何,他还不知道,但这都是青山将军赏赐给他的,可不能让这疯夜貘狸给毁了。 准放心里恨的牙痒痒,表面却赶紧赔不是。 \\\"阿落,消消气消消气。吾是太羡慕你对你师尊用情至深了。那世子吾见过,就是你师尊的便宜替身嘛。说真的他若换张脸,你还会上赶着去人间吗?\\\" 准放故意这么问,心里止不住乐开了花。盘算着,若是能让那体弱多病的世子,听到这番话,简直是太有好戏看了!哈哈哈!到时候青山将军肯定会夸奖他! \\\"当然不会。” 敷落并不知准放的计划,并不走心的随口而道:“若与我师尊无关的话,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就比如准放坐在她对面,她看了就只会心烦。 看敷落一步步引入他的圈套里,准放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那就不理他了,来来来我们喝酒!\\\" 准放端起酒杯敬酒,细长的眉眼藏着说不出口的诡计,青山将军命他无论如何将敷落留在冥界,轻轻合上藏在衣袖下的千瞳镜,他的计谋就要开始了。 “不了。” 敷落肚子这段时间总不舒服,几杯酒下肚虽暖却隐隐作痛。 \\\"还有一事,阿落。吾觉得你不应该再去打扰玉川仙君下凡历劫。\\\" 准放看似随意的喝着小酒,指骨轻点桌台,知道自己话说到敷落心上了,继续劝道:\\\"他现在是凡人,怎么可能受得了你那一身妖气,你若为他好,就应该先在冥界避避风头,等他为历劫结束,自然会返回天界。\\\" 敷落看他不顺眼:\\\"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妖气,害的他身体越来越弱?\\\" 她之前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被他蓦然提醒了下,是该考虑将自己的妖气给褪了。 准放密切关注她脸上的一点变化:\\\"那可不是在跟你说笑,你看他都病成什么样子了,哪还有几分玉川仙君的神采。他那么要强的神仙,若以后想起是你让他病体缠身,你怕是少不了关几百年禁闭。\\\" 听准放一席话,敷落浑身都难受。 从小到大都是在沈玉川庇护下长大的敷落,心里说不上来的纠结。几百万年前,封熙就是因为被双腿瘫痪打击到,才怒火攻心犯下了心悸的毛病。如今隐姓埋名好不容易身体好些,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不过……世子跟封熙还是不一样的,他这个人温润如玉,不像封熙那般脾气不好又心思沉重。呵……更不一样的是,封熙恨她而世子爱她。 她曾经那般委屈求全的去讨好他,到最后还不如云谣在他心中分量重。 准放继续补刀:\\\"你看那青蛇娘子跟乔书生,虎小妹和李大夫,哪对到最后,不是把凡人精气都给吸的干干净净。\\\" 敷落想起几万年前封熙不知好歹,脸上阴的有些沉,正巧听到准放说:\\\"吾的阿落,你且先住在吾这里,晚些去见见你的小姐妹璇姬,她之前还念叨你了呢,你们叙旧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如何?这人间啊不用去的那么频繁。\\\" 她当即有些赌气的同意了。 鱼已上钩,准放反倒不着急把心思全盘托出。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他也没想到,平日一贯鬼心思多的小夜貘狸,在对待玉川仙君这一事上,就变成了一个小傻子。 他要赶紧去青山将军那里邀功,真是太有趣了! 第159章 自认倒霉 冥界乾坤侧殿内,池青山正侧倚在主位上接见准放。 笑意自心中来,藏都藏不住。 本来还想惩他办事不力,没想到一听准放的计谋,觉得还真是妙啊! 此计若成,那不仅能让敷落自愿留在冥界,还能顺便打击一下沈玉川。 真是一举两得。 池青山对准放大加赞赏:\\\"那你就放手去做吧,事成之后,吾拨三千死侍,随你差遣。\\\" 手下若能有这么多死侍的话,往后他在冥界还不横着走!准放想想都激动的睡不着觉,赶忙跪地大表忠心:“将军放心,吾等拼尽全力,定不会让将军失望!” 催准放离去,池青山死心不改,又忍不住要往哥哥那里跑。 他才不管敷落到底是不是哥哥的妻主,只要长得有七八分像就是了。反正哥哥那妻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池青山眯起细长的眼睛,撇了眼西南日出,心下开始有些担心哥哥那个死心眼,会不会再做什么傻事…… 正想着便迎面遇到了白毛鼠,看这白毛鼠虽冷着脸,但模样颇孩子气,他笑着走过去。 \\\"时谙妹妹是来找吾的?\\\" \\\"哟,吾这都亲自到将军家门口了,将军日理万机,竟然还想不起来?\\\" 见时谙阴阳怪气的剜了他一眼,池青山自知理亏的笑了笑,这才想起之前答应了冥王,今日要前往地砚山共商,如何封印墨珩上神一事。 \\\"唉……你看吾这记性,真让妹妹见笑了,你且先去告诉冥王,吾与池寒山随后就到。\\\" \\\"休要诓吾!吾就在这里等着,你快去请寒山将军。\\\" 时谙被池青山一贯欺诈行为,搞的炸毛。 他们今日若不去,时谙大有赖在这里不走的气势。她是鼠族圣女冥王义妹,虽修为没有登峰造极,但地位高贵,池青山到底还要给她三分情面。 \\\"好好好,朔梦快给公主看茶。\\\" 池青山拿她没办法,笑着让她在此等一等,自己马上就去请哥哥。 其实自几万年前魔尊骤然消失,冥王执掌冥界后,魔尊的旧部就很少再干预冥界的事了。 他跟哥哥,去与不去,又有什么重要呢? 池青山蹑手蹑脚的藏在帷帐后,偷偷看哥哥在干什么。 他已经想好了,为了不憋死自己,今日就要把敷落出现的事情说出来。 但…… 萨明玉壶释出的光芒,真的快要亮瞎他的眼睛了…… 他万万没想到池寒山不仅是死心眼,还是个缺心眼。 碎成渣渣的东西,竟然亲手用灵力修好了! 一时间气血上涌,常挂脸上的标志性笑容戛然而止,他蹬蹬蹬的撩起袍子跑过去,又趁池寒山不备,将萨明玉壶给碎了。 玉壶落地的响声,较从前更脆。 池寒山一愣,池青山目色惊恐,战略性的退后了一步,心里咯噔一声,到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大,大哥……你还能听吾解释不?\\\" \\\"池青山!你找死!\\\" \\\"大哥……吾其实是有个好消息……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池寒山的金枪一下刺中了心口,随着巨大的压力而出,连带金枪一起,他被从屋顶震了出去。 \\\"青山将军?!\\\" 屋外听到\\\"呼啦\\\"一阵声音,时谙赶忙飞到空中,接住了被震出来的池青山。 只见池青山胸口血液喷流,还不明发生了何事的时谙,警惕的皱起了眉头,总以为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妹妹,吾这样子噗——怕是去不了了。\\\" 池青山落到地上,可怜兮兮的拔了胸口上的金枪,血流的更快了。 他以为白毛鼠妹妹会可怜自己。 谁知时谙可不管他这么多,撇了撇嘴厉声道:\\\"不行!\\\" 与此同时,人界荒马驿道上夜已深沉。 沈玉川脸色白如死灰,因呼吸不畅青紫的嘴唇微微张开。 他靠在一堆软硬枕上,不知何时拉在胸口的被子被蹭掉,露出染血的中衣。 “落儿咳咳……” 他眉头突然一颤,眼皮抽搐了几下,猛的惊醒露出茫然的乌瞳。 若平日这般从梦中惊醒,定会头晕喘不上来气,但这次他的胸口除了出血不止,并无任何不正常的起伏。 许久…… 他仿佛没有灵魂一般,盯着床前的床帐好一会儿,乌黑的瞳孔浑浊已开始涣散,身体仍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正平静的迎接死亡。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他没有挣扎和恐惧,渐渐的长睫微合,看上去睡的很安详,心脏却悄无声息的停止了跳动。 第160章 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门\\\"吱扭\\\"一声被轻轻推开,她不慌不忙的迈步进来,紫兰色的裙摆蹭到不高的门槛上,留下淡淡雅子花的清香。 \\\"都生病了,怎么不盖好被子呢?\\\" 并未期待他能有什么回应,少女旁若无人的坐到床边,同敷落一样灵糯的桃花眼轻眨,眸光热情而诱人。 这就是敷落喜欢的师尊? 明明一只脚都已经迈进黄泉路了,这张脸看起来还是那么充满美感。有那么一瞬间,少女对沈玉川也有些心动,但她清楚自己不过是敷落留下的一尾分身而已。 算了,还是喝药吧。 不然死了,可就不好了。 少女上前轻轻捏起他的下巴,将一旁的药碗拿来,也不管他会不会呛到,反手将半碗药汁倒了进去。 无声无息。 喂进去的药汁一部分堵在喉间,一部分从唇角流了出来。 \\\"梁王世子?\\\" 少女后知后觉放下药碗,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未有意识反应。顺着向下摸到他的心脏,除了一手血毫无起伏。 看来是受不住姜大夫那一刀了。 少女没有丝毫慌张,垂眸若有所思的审视着自己的粉嫩的手心,轻轻一握,再张开时手心中已唤出一枚小小的药丸。 这是她身上雅子花气化而成的灵力,保他再活十日不成问题。 细长的手指捏起药丸,轻轻送入他的喉间,一手温柔的顺着他的胸口,助他吞咽下去。 做完这些,少女满意的笑了笑,轻轻舔舐沾在手指上的血迹,静待药丸起效果。 她救了沈玉川一命,倒也不求回报,只是希望敷落能回来的再慢些,她要好好抓住这难得自由的机会,彻底摆脱敷落这个愚蠢的宿主。 他的血好美味…… 少女本来想等他缓过来一些,再吸食他的血液,没想到尝了一点后,彻底忍不住了。 趁他没有意识,粗暴的扒开了他染血的上衣,刚刚一闪而过的心动没有了,有的只是对灵血的渴望。 看了一眼他手腕上发光的佛珠,少女冷哼一声,不动声色的一把扯下,佛珠残断争先恐后的落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声音。 窗外北风夹雪,呼啸而下。 少女惬意的趴在沈玉川身上,尽情的为所欲为。没有敷落的阻拦,谁都不能把她怎样。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吸血累了,就倒在他的怀里,双手玩着他的长发。 你留下好好照顾我师尊…… 想起两日前敷落走时的命令,少女忍不住噗嗤一笑,我为何要听你的?愚蠢的夜貘狸。 昨日。 姜大夫要取他的心头血,少女其实是知道的。 但出于对宿主的忤逆之心,她并未出手阻止,而是选择施了隐身术,静静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沈公子,将这个含在舌下。\\\" \\\"还有这个咬在嘴里,疼的话莫要伤到舌头。\\\" 少女撑着手坐在书桌上,百无聊赖的瞟了眼未完成的寿仙图,见姜大夫拿起刮刀,终于就要下手,她明亮的双眸显出激动的光来。 有什么病需要取人的心头血…… 姜大夫不会是妖怪吧? 少女审视的上下打量姜大夫,终于在她灵敏的双目下,锁定了那把不一般的刮刀。 她本以为这下有好戏看了,没想到姜大夫刀刚落下,突然被一阵金光震开,整个身体生生撞在北墙的书架上,当即遭到反噬现出了千代的真容。 虽不希望这场谋杀草草结束,但一见千代可怜受伤,少女在暗处发出咯咯的笑,她怎么没早早提醒这笨蛋神女,沈玉川手腕上的佛珠,可是专门用来对付心术不正的神鬼妖魔的。 她抬手推出雅子花环,好心想帮千代恢复佛珠的烫伤。 只可惜稍一大意,治愈之术与隐身术冲撞,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两两相望,千代大惊:\\\"敷落?!\\\" \\\"嗯?\\\" 灵糯的桃花眸一垂,少女有些不满这个称呼。 听起来像是别人的附属品…… 真是讨厌…… \\\"你怎么在这里?!\\\" 即便是被千代拔剑指着,少女对千代也未有敌意,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第161章 让我来好好照顾你吧 刚刚不小的撞击声,引起了林凌的注意,彼时她正在楼下做生意,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一声巨响,本就分心担忧这里,听到动静立刻跑了上来。 \\\"玉川?!\\\" 突然听到从外面传来林凌焦急的声音,千代看了一眼已经疼晕的沈玉川,又看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少女一眼,不甘心的用力一挥衣袖,施法逃走了。 得不到回应,林凌推门闯了进来,少女一见没了好戏看,顿时有些失望。 纤细的手指一抬,再度隐身而去。 \\\"玉川!玉川你怎么了?!\\\" \\\"撑住点,我马上让人找大夫来救你!玉川,坚持一下……\\\" 听到林凌大惊失色的喊人过来帮忙,少女这才注意到沈玉川原本白皙完整的胸口破了个血窟窿,血浆一股股冒出,迅速汇成一小滩。 脸色尽失,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 堂堂仙君也不过如此。 还是让我来救你吧,愚蠢夜貘狸的师尊。 少女好不容易得到自由,她还不希望沈玉川就这么死了。 房门被再次推开,少女假装刚刚回来,轻轻开口:\\\"不用再叫大夫,我来就好。\\\" 少女轻飘飘的声音,立刻引起了林凌的注意。 她似见到救命稻草般,红着眼圈给少女让出位置,满心愧疚道:\\\"敷落?!是我对不起你,他流了好多血,脉搏已经很弱了!\\\" \\\"放心,还有救。\\\" 少女打量着沈玉川的身体,喃喃自语。 在她眼中他不过是一具好看的病美人儿而已,能指望她有什么感情? 她接过沈玉川的身体,用手捏了一枚雅子花化成了药丸,喂到他的嘴里。 \\\"这样就可以了吗?\\\" 林凌担心的问,倒过来的水,少女也不让喂。 少女有些厌烦这女人,还没怎么就先哭的梨花带雨,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跟敷落那个蠢货一样。 说起来除了敷落,她最恨的该是沈玉川! 这仙君贼讨厌,她与其他六尾本是敷落心魂,只因他看不惯,就直接在敷落出生时封印了起来!就他会点封印术吗!该死的沈玉川! 如今倒好,沈玉川将敷落的博爱、偏执、孤僻、睿智、腹黑、妩媚、狠戾全封印了,搞的她这个宿主像个蠢货一样,要法力没法力,要智力没智力! 少女越想越气,厌烦的呛了句:\\\"他死不了,你去拿些金创药来。\\\" \\\"好,敷落你照顾他,我去拿!\\\" 林凌慌忙下楼,丝毫没有看到少女满眼的不怀好意。 少女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沈玉川,抬起手指,轻轻刮了刮他胸口上的血,放在嘴里浅尝,细眉一弯,露出惊喜的笑意。 沈玉川,接下来的日子里,请多多指教。 之后接连几日,无微不至的照顾,寸步不离的守护,少女都做到了。 尤其是怕沈玉川灵血供应不足,她还特意让林凌一日三餐炖些生血的补药。 可只喝药身子又如何能顶得住呢? 敷落离开后的第五日,林凌实在坐不住了。 亲自下厨煮了些软糯的青菜肉沫粥,想拿去给沈玉川,却没想到刚走到客房门外,就被少女挡住了去路。 少女满目阴暗,明知故问的嗔怪出声:\\\"林掌柜这是要做什么?\\\" \\\"敷落,玉川好一点没有?我想进去看看他,这是我……\\\" 一眼扫过她手中糊状的东西,少女不善的牵牵嘴角:\\\"林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他精神不济,刚睡下了。\\\" 闻言林凌端着粥碗的手一紧,这几日只要她稍微做点吃的,敷落总是这个借口让她离开。放姜大夫上楼确实是她的疏忽,可她现在担忧极了,与沈玉川多年相处,早已把他当作自己亲弟弟对待。 \\\"敷落好几日了,他只喝些补药,不食些五谷,身子怎么受得住呢。\\\" 少女冷哼一声,她看不上敷落认识的人,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屑:\\\"林掌柜是在教我做事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让我见见玉川吧,我不会打扰他休息。\\\" 林凌近乎乞求,她对让玉川受伤一事有愧,这几日一直对敷落唯命是从,但到现在都没再见过玉川,不知里面情况怎样,一直寝食难安。 闻言少女好笑的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他受不了刺激,想大吵大闹,随你。\\\" 说罢便不顾林凌焦急的心情,回房将屋门关上。 她笃定林凌不会硬闯,他的灵血要保持纯净,才好被自己吸收利用,怎么可能让他吃人间这些糟糠呢? 回到房内,看沈玉川仍无声无息的半卧,她也不确定他是昏睡过去,还是在阖眼休息。 毕竟这几日虽偶尔会醒来几次,但能坚持清醒的时间并不多。为了能让他活到第十日的交合,她已经尽力日日喂他补药了。 可脸色还是一日比一日更难看。 是的,沈玉川低烧很久了,但为了保持灵血的纯净,她硬是没给他加一点退烧的草药。 她需要的不是他好起来,而是能坚持到她修成独立的人身,彻底摆脱敷落的控制。 一想到以后的自由生活,少女脸上勾起狡诈之色。 第162章 她可没有菩萨心肠 与此同时,冥界乾坤殿门外,刚从地砚山朝见完冥王回来,池青山筋疲力尽。本想去看看哥哥气消了没有,没想到自己被朔梦堵在门口,进都进不去。 \\\"朔梦你少过河拆桥!\\\" \\\"二主子息怒,寒山将军好不容易跟奴说话,您就别为难奴了。\\\" 朔梦是个一根筋,池青山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放行。 也不知道看中了池寒山那个死心眼什么,竟然这么听话!青山为哥哥做了那么多,到头来自己倒先被恨上了。 简直要被哥哥那个蠢货气死。 \\\"他跟你说什么了?\\\" \\\"寒山将军吩咐奴守门,禁止二主子再回来。\\\" \\\"滚滚滚,没一个好东西!\\\" 这么死心眼,怪不得不得敷落前世欢心。倒是没事也出门看看人家玉川仙君啊,围剿魔族的时候毫不手软、干净利落,在敷落面前的时候,动不动就喘不上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池青山恨铁不成钢,无奈只能转身,打算去准放的龙宫凑合一下。 他这次去地砚山,总归来说不算白去。封不封印墨珩上神,对他来说倒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他发现,冥王在竟然开始收集魔尊之息的下落。当年魔尊消失前,为保冥界在三界中的地位不被撼动,特意结下了法印:三界内每隔一万年,便会生出一继承魔尊之息的女子。 而如今初步排查,继承了魔尊之息的女子已有三个,分别是:不知来历的木月、白毛鼠族圣女时谙和天帝之女鳐花朝。 难道冥王打算和天界大干一场了? 池青山极不赞成,但也不阻拦。 只是趁着朝会结束,悄悄赶往修罗殿,取走了记载天魈五道的禁书。 这一回,为了哥哥能得到敷落,他一定要弄死封熙那厮! 狡猾的应龙! 当年竟然想出假死的招数,隐姓埋名将他们骗的团团转! 还有魔尊! 真是脑子有坑! 当年三界唾手可得,为了只病龙,竟然选择了殉情! - 人间。 翌日,少女照例端着药碗进来,也照例将林凌、林念之等人隔在屋外。 她没有菩萨心肠,岂是想见就能见的吗? 进屋,沈玉川仍阖着眸,姿势稍微变了些。 看样子她出去这会儿他是醒来过的。 \\\"玉川哥哥。\\\" 听见动静,沈玉川慌忙抬起眼眸,乌瞳恍惚了许久,才勉强看清来人的模样。 这么些日子只喝些汤水,他一早就没力气了,不光整日头晕,稍一动胃里就恶心想吐。 \\\"不……要……\\\" \\\"玉川哥哥,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呢?\\\" 少女故作不赞成的坐到他身边,轻轻搅了搅药碗准备喂他。 \\\"来,玉川哥哥听话,不然就辜负了林掌柜的一番心意,我也会难过的。\\\" 她说的轻巧,沈玉川难受的闷咳出声,艰难的侧了侧唯一能动的脖子,胃里堵塞的连连作呕:\\\"不……落儿咳咳,我肚子好胀咳咳……\\\" 见他突然呛咳起来,少女立刻装作关心样子,放下药碗伤心的扑进他的怀里。 不仅撞到他的伤口,还惹的他心悸的厉害。 \\\"玉川哥哥,你不好好的话,落儿会很伤心死的。你真的忍心伤害我吗?医妖说,我的眼睛刚恢复一些,若被惹流泪的话,可能就彻底瞎了。\\\" \\\"别哭咳咳。\\\" 他刚开口又止不住的咳,一时间后背也一颤一颤的,待好不容易缓下后,惨白的脸色又起了不正常的潮红,沈玉川无力的半阖双眸,将离少女较近的手臂从被子下拿出来,慢慢移到床边,虚弱的开口:\\\"拿……我喝。\\\" 本来目的达成了,少女应该很开心。 但她偏不,戏瘾没完,当着沈玉川的面委屈的哭了起来。 “落……咳咳……” 沈玉川晕的根本睁不开眼睛,但还是想问她怎么了。 少女声泪俱下:\\\"玉川哥哥,你是我的全部,你以后听我的话好不好?看到玉川哥哥难受,落儿简直活不下去了,你好好保重身体,也为我着想一些好不好?\\\" 好……别哭…… 他是听完了那些话,自以为张口回应了她,而现实却是他只半张紫唇,不等发声便又昏厥了过去。 看着骤然倒在自己身上的沈玉川,少女露出嫌弃之色,每次他昏睡想喂药就极其困难。 醒着的时候,因他刻意忍着,还能避免被吐一身。一旦昏睡,没了意识,好几次都被外溢的药汁,沾脏手心。 沈玉川一只脚都快要踏入鬼门关了,还在担心那蠢夜貘狸的眼睛,说不羡慕是假的,少女后知后觉敷落还有装瞎的坏毛病。懒得去拆敷落的台,无奈只能跟沈玉川说,自己是去了趟冥界,眼睛就被治好了。 一番折腾,终于结束了今日的战斗,少女嫌弃的捂了捂嘴,退出房间。 第163章 兄弟相残 天界灵霄宝殿内,天帝处心积虑想将厌辞宗的势力除之后快,看似下了局大棋,实则却是将自己绕进了困局当中。 沈墨珩一走,他才发现满朝天将,要么是亲近厌辞宗的,要么是还未满羽翼的,也根本指望不了上古遗存的几位上神。 如此一来,天帝自觉孤立无援。 天朝肃静。 随去魔域的天将,一脸紧色的上前禀告:\\\"陛下,魔域再增魔物,暂未寻到墨珩上神的下落。\\\" \\\"再探,务必保他速速回天。\\\" 以沈墨珩的修为,即便不能破万魔阵,也不至于被陷失去联络。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权力的帝椅上,天帝一脸愁容不耐烦,却不能明着发火。 上古时期,大地之母女华氏,虽有造万物生灵之功。但后来建立三界秩序,分阴阳日月轮回,消霍乱瘟疫,可都是他母神屺泛氏的功劳! 这三界本该是他与姐姐魔尊共掌,没想到魔尊死后竟让将冥界拱手让出,若非她那般疯魔糊涂,惹的诸多后事,他不至于无暇分身,还要依靠厌辞宗。 现在好了,不仅要对付冥界,还要不断克制厌辞宗,真是无比的头疼。 \\\"陛下,不周山地区各部首领联合上奏,对您指派的鄂戎将军管制不满,借墨珩上神被围困魔域一事向天界施压。\\\" 护法天将站出来禀告,情况也很危急。 闻言天帝眸光恼恨一闪而过,不周山地区与厌辞宗渊源颇深,是当年厌辞老宗主特意留给沈墨珩的势力。 此番趁沈墨珩不在,简单试探了下那边的态度,虽不服管教,但还算在他意料之内,思及此天帝冷眉一横,沉沉的说道:\\\"让鄂戎先撤回来。\\\" \\\"这……陛下,将军已经回不来了。不周山不知哪位神仙情绪激动,将鄂戎将军活活砍死了。\\\" \\\"放肆!\\\" 天帝一生气,引起天怒滚滚。 不周山地区所有动作,肯定少不了沈墨珩的意思! 难道沈墨珩也有不轨之心? 到底是母神之子,发起怒来颇有威力,众天将各怀鬼胎纷纷下跪,齐呼:\\\"陛下息怒!\\\" 好你个沈墨珩…… 就在众神仙都觉得天帝要下令惩处的时候,天帝却态度一转,拂袖说道:\\\"不周山地区蛮横无知不是一日两日了,眼下不必分心去对付。传令下去,玉川仙君历劫结束归天之日,令其围剿对抗天界之辈。\\\" 能看兄弟残杀,最好不过了。 到底是天帝,能想出这般制衡的办法。 彼时他还不知敷落已恢复了记忆,只以为自己有敷落这枚棋子在手里,不愁沈玉川不听自己的。 一时间被天帝这般话弄的,众天将又各怀心事。突然从灵霄宝殿外,匆匆行来一小仙,跪下行礼说是神女千代受伤严重,请他过去凤灵宫一趟。 他是不想见这个义妹的,但耐不住她派侍女,一遍遍的过来催。 乘着天马沉香辇到凤灵宫的时候,千代已在门口迎接了。 \\\"受了伤就不必出来了。\\\" 天帝扫了眼\\\"重伤\\\"的千代,径直向宫里走去。 刚一坐下,就忍不住数落她:\\\"你说你好好在天界当神女不好吗?为何总要不断的去招惹敷落?你真当她好对付是不是?\\\" 千代本就委屈,被这般不理解她的话,说的更气了。 她捂着受伤的肩膀,崩溃的哭了出来:\\\"陛下好没有良心,我做的这一切,若说三分为自己,也该有七分是为了您!敷落到底是谁?想必陛下再清楚不过了!\\\" \\\"好了,你还伤着呢,此事以后再说。\\\" 最近的烦心事已经太多了,天帝好不容易见她一次,也发现自己刚刚语气是重了点。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动敷落,在他眼中,除敷落容易,可除厌辞宗却难。 尤其是墨珩上神,以人身能修炼到如此地步,实力不容小觑。 千代灰心的看着天帝:\\\"到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我虽是母神亲女,但陛下与父神向来瞧不上我。\\\" 天帝道:\\\"净满口胡言乱语,若无父神,何来你今日。\\\" \\\"可他却极其偏心!\\\" 千代怒火中烧,她对父神的怨念深重,早已不是一日两日。 \\\"不就是被佛珠伤了骨头,你这也能牵扯到偏心上了。\\\" 千代阴阳怪气:\\\"陛下怎么还不承认?\\\" \\\"好了好了,七星珠你收好,专门克制佛珠的威力,莫再说父神偏心。\\\" 天帝真的是服了她了,每次跟她说话,都吵的心烦意乱。随手丢了个湛蓝的神珠,无奈的摇摇头,也是一脸沉重的拂袖离去。 第164章 及时赶到 \\\"今晚阳林城有篝火晚会,我想同你一起去。\\\" 沈玉川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无一不是关于他的小妖怪的。 这已经是他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第十日,睁开阖了不知多久的双眼,迷惘的看着有个紫兰色的身影,朝他靠近。 她好似在说什么。 还未来得及听清,长睫微颤,便再度陷入昏睡。 少女当然是好心的提醒他,马上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怕他在与自己交合中不配合,她下了三成的迷幻药,虽没有敷落前世的记忆,但少女翻看医术,或多或少恢复了不少制药能力。 熟练的喂他喝下,少女一改往日的轻手轻脚,盯着他逐渐发热的脸颊,露出凶狠的目光。 “敷落,我帮你照顾他这么久了,让他最后再出点力气,不算过分吧……” 少女弯下腰,撑着他的身体往硬枕上拽,迫使他坐在床上,接着三两下便解开了他身上的衣物。 \\\"要开始了。\\\" 少女迫不及待的欣赏着自己的成果,那般矜贵傲骨的人儿,此时正安静的摆在她的面前。他的气质出尘,世间怕不会再找出第二个了。 真的好想,亲手毁掉! 抬手唤起雅子花灵护体,在点点紫色的小花中,少女衣裙顺着光滑的肩膀脱落,露出白皙的肤色。 她又开始欣赏自己,在自我的陶醉中,不免心生除掉敷落,独占这张姣好容颜的心思。 然而现实并未向她想象的方向顺利进行,少女钻进被子里才发现,沈玉川虽饮了大量迷幻药,但因身子太虚,此刻正努力挣扎,根本无法与她交合。 \\\"呃……\\\" 得不到他的灵气,她还如何修成独身! 少女有些生气,伸手泄愤的向他身上砸了砸。 沈玉川痛的呼吸一滞,脖颈用力的向后挺去,他想推开身上的少女,少女偏生不让他如愿,不甘心计划落空,少女双手遏制住他的后脑,不顾他挣扎的吻了上去。 平日手脚冰冷也就算了,惨白的唇竟然也是凉的。 不过……软软的,味道不错。 无法承受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是被活活憋醒的,突然有个软软的东西将他缠住,吻的无法呼吸。 \\\"起……开……\\\" 沈玉川挣扎的睁开眼睛,手脚胡乱拍打着床面,一不小心将药碗打翻在地,发出一阵碎响声。 他用牙齿将她的进攻堵在唇外,却不想会受到她更猛烈的报复。 苍白的唇被少女咬出了血,像点点的雅子花般,更加唤醒她的兽性。 “嗬嗬……” 门外上楼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 少女皱起好看的眉头,眼看可恶的林凌闯进来,要坏她的好事。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让林凌误以为是敷落那个讨厌鬼。 \\\"玉川!\\\" 林凌撞开门,果然便见少女在胡作非为:\\\"敷落你疯了,你不可以这样!他现在不能动气,会死人的!\\\" 林凌冲上前将少女拉下床,却没想到比起沈玉川一丝不挂,她衣冠不整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嗯!\\\" 林凌红着脸话未讲完,被少女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凌……小嗬嗬心……\\\" 林凌的腿撞在床边,好在及时有沈玉川挡了一下,避免额头撞到桌角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教训我?\\\" 为保护林凌,沈玉川整个身子侧倒在床边,一手撑着胸口,头向下一点一点的载着。沈玉川此时已彻底清醒,他不能接受的看向少女,动气的哆嗦着嘴角:\\\"出咳咳……去……\\\" “你赶我走?” 少女不信他这么对自己。 因浑身没有力气,沈玉川大口憋喘了几下,毫无预兆的呕出血来:\\\"穿……嗬嗬……\\\" 他死死的盯着少女,浑身发抖的摸索着落在床上的衣裳,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堪堪将衣裳丢到了少女身上。 林凌眼里带着泪花,手足无措的给他顺气,她没想到敷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敢相信敷落真的要气死沈玉川。 看他的样子也快油尽灯枯了,少女不仅没有听话穿好衣裳,反而拿起衣裳又丢了回去,凶狠的双眸透露着各种不满:\\\"怎么?玉川哥哥是嫌弃落儿我,伺候的不周到?\\\" \\\"你!咳咳……\\\" 沈玉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被少女的话激的打起摆子,浑身痉挛的挺起了胸膛,又满目狰狞的狠狠砸回床上。 “玉川,玉川!” 若非林凌用力压着,后果不堪设想。 这还不算完,少女在自知事情败露之后,更加肆无忌惮:\\\"你欺负了我,却不想要我?\\\" 她慢慢站起身,双眸中透着假意的凄凉:\\\"沈玉川,说了让你听我的,你偏不!那好啊,你不要我,我就死给你看!\\\" 少女决绝的说着,突然拿起地上的药碗碎片,当着沈玉川的面向自己的脖颈划去。 \\\"不要!落儿嗬嗬呃……我……听你的咳咳……\\\" 出血了,但并不深入。 沈玉川被刺激的浑身充血,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挣开抱着他身体的林凌,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连被子一起将自己摔下床榻。 果然,他还是在乎我的…… 少女不觉得伤口疼,反而轻蔑的笑了,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没张口突然被身后的阴风惊到,她想知道什么东西闯了进来,却不等她回过头,就被一脚狠狠踹翻在地上。 \\\"放肆!你就是这么给我照顾他的?!\\\" 第165章 昏迷不醒 巨大的惯力下向前一栽,少女没料到会被偷袭,本做做样子抵在颈间的手一个没收住,锋利碗片狠狠插进了嫩白的脖子上。 “呃……” 一阵火辣的剧痛,令她瞳孔放大。 喉咙上的动脉被插破,血浆瞬间涌了出来,少女双手齐齐按向血窟窿,但为时已晚。 敷落浑身散出戾气,如鬼魅般站在她身后,发指眦裂:“你想死?!” \\\"唔……噗唔……呃……料呃……哈哈唔……\\\" 少女不甘心的转过身体,愤恨又恐惧的盯着敷落。 她的声带的受损,无法正常开口,自知躲不过敷落的摧残,散尽灵力想要一死了之。 没想到敷落竟更快一步,一死了之,简直太便宜她了!她要她日日夜夜在结界里,被鬼火燃烧!一剑削去她的右臂,不顾她狰狞的打滚,又一道两指比刀,刺瞎了她的双眼。 鲜血四溅而出,林凌目睹这么可怕的一幕,惊魂未定的尖叫起来。 “别怕呃吓……” 沈玉川将林凌护在怀里,提高声音喊出了声,心脏猛的骤停又猛的收缩,他胸膛一停,突然向前喷出血沫,随后乌瞳散开,似断了筋的龙蛇,软软倒了下去。 “玉川……玉川!” 沈玉川忍受着天旋地转的痛苦,看敷落慌乱的向他扑过来。 “世子我回来了……你看看我,我是落儿……” 生命截止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失败的,失望的看了敷落最后一眼,昏沉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 冥界。 “天地吾令,往生万物不得接应龙封熙残魂,生生世世龙脉俱损不得好活!” 那残破的诅咒,似一道鬼手狠狠扼制在他的脖颈上。 池寒山面白如锦缎,斜倚在戏水楼台上,浑身大汗淋漓,怎么也醒不过来。 “风堙子屺你疯了!不要!求你不要离开!” 他又梦魇了。 梦里他回到了魔尊命绝于世那日,他疯狂的拉着她的衣袖,跪求她不要因封熙的死而自责。 即便没有了封熙,自己也会永远忠于她啊! 他们幼时相识,一路修炼至今,他不信她对自己没有一点感情。 一直以来他对风堙子屺唯命是从,爱屋及乌的忍着让着封熙,只盼她能得无忧无虑。 可如今……走到这个地步。 不是他能预料,也不是他能阻止的…… 他不求她能分些眷恋给自己,只求她能好好活着而已。 可终究……他的一片真心,不敌封熙一句话。 眼睁睁见她发下诅咒,吞下天地浊气之后,神魂归于混沌之中。 池寒山双目赤肿,抚在地上抱头痛哭:“子屺你为何这么傻!只是只应龙而已,只要你活着,吾什么都可以给你!” 猛的从梦中挣扎的睁开眼睛,池寒山眼泪顺着眼角那颗朱砂痣缓缓落下。 当年子屺攻打天庭,临走前嘱咐他好好照顾封熙。没想到他被妒忌冲昏头脑,不仅捏造子屺欲灭应龙族的消息,还鬼迷心窍的告诉了封熙。 他真的是很后悔,如若在封熙独自推着轮椅到悬崖边以死相逼的时候,他肯将实情说出来,或许封熙不会因怨恨子屺,而活活被气的心疾发作而死。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池寒山哭笑着,在月色下更显得悲凉。 他从未想过要害死封熙,也只是这一次动了歪心思而已。 那日若非封熙病死,子屺原是可以踏平天庭,成为三界之主的。 都怪他,都怪他…… 后来他跪在地上向子屺请罪,可子屺再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他原以为子屺不会再见他了,没想到在沉寂数月后,子屺褪下圣衣黑袍,突然诏命群魔到修罗殿去。 “自今日起,吾不再是冥界魔尊……吾有三诏命,凡吾魔族不得违抗……其一,冥界不可一日无主,诏命寒山将军继冥界之主,青山将军、与作上神继冥界大祭司。其二,应龙性邪有违冥恩,诏命白昼无日之时灭其整族,务必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其三,吾之父神白恪主分三界已成定局,诏命魔族日后休养生息,不再与天帝做对……” 不!子屺,吾不做这冥界之主,吾穷尽一生,只想陪在你身边。 他从未想过要从子屺那儿得到什么,被突如其来的决定打击到,池寒山精神崩溃,泪如雨下。 更让他绝望是,自此以后子屺愈发不振,退位不到一年便精神恍惚自裁而亡。 第166章 失去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人间。 荒马驿道酒馆二楼客房内。 半靠在床上的硬枕间,敷落不吃不喝抱着沈玉川的身体,已经两日了。 以他如今的身体,昏迷尚且能舒服些,一旦醒来,身体受不住心脉冲撞,累及五脏六腑,光是骨痛都会活活痛死。 一想到几百万年前封熙生不如死的样子,敷落眉头狠狠拧成一个结,她实在不忍心看世子再过那种行尸走肉的生活。 可她又该如何是好…… 泪水一遍遍的落下,敷落心痛的将脸埋进他的肩膀,哭的一颤一颤的。 无论她是谁,于天地之间,不过是想要他健康的活着而已。 如今她孤身一妖,已经没了冥界,没了权力。 如果再一次失去他…… 敷落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 与此同时,佛陀山的佛堂内。 上缘义经打坐念经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听到门被执拗一声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 “菩萨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是否也在担忧敷落落难的事?” 叶白一袭白衣,青丝紫冠,额间隐隐透出流云结印。 他脚步轻快,眨着无辜的小鹿美眸,站在上缘义经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念经! 真想给他的破庙砸了! “离作,你既然已恢复了法力,还赖在这里不走做什么?” 上缘义经放下经书,合手道了声佛。 他知道叶白的真身,那样乖巧顺从的外表下,其实住着最性情暴戾的魔。 头回听他这么称呼自己,离作冷笑了下也不装了。 \\\"吾要留在广安庙,等着看你打碎佛像,重出人间的那一天。\\\" 他浑身酒气,有意无意的嗔怪道:\\\"义经菩萨,哦不!应该是缘翊上神。吾听说你与云谣魔殿,曾是魔尊最忠诚的心腹,怎么?魔尊都快哭死了,你一身医术,不去为你的尊主排忧解难?真是好狠的心……啧啧啧,三界中真的没有比你还绝情的神了!\\\" 一个冥王的弟弟。 一个魔尊的手下。 他们两个互相清楚对方的底细,也都曾背弃过魔尊和冥王。 尽管竭力控制,上缘义经还是被他的话乱了心神,为避免再想起云谣,他重新闭上眼睛,念起了经文。 当年魔尊虽权倾天下,但实际上并不适合统领三界,他被天帝策反,也只是不愿以后看三界生灵涂炭而已。 见他装傻未语,离作俯下身子继续嘲讽:\\\"缘翊上神,做什么缩头乌龟?呵……是想到云谣魔殿,害怕了吧?不知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个被你亲手杀死的云谣,会不会突然出现掐死你!\\\" \\\"够了!\\\" 简直是个疯子,上缘义经满额冷汗,短发被屋外的风吹动着,被他的话刺激到,心里冰冷一片。 云谣愚忠,但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他对不起云谣,这么多年了,没有一天不是在痛苦中度过。 离作冷哼一声,直起上身大笑:“当年云谣怀疑你背弃魔尊,劝你改过自新,你却怕她告发你,失手杀死了她!看着挚爱死在怀里,你都无动于衷,到现在还能安心的坐在庙里念经,是在自我陶醉吗?” “你闭嘴!” 骤然被拎住了前襟,离作丝毫不惧他的愤怒:\\\"我佛慈悲,济世救人的义经菩萨,怎能动气呢?\\\" 离作抬手稍一运灵,将已被乱了心神的上缘义经推开。 倒不算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上缘义经确实对不起云谣,自当年失手害了云谣后,他彻底离开魔尊,隐居不问世事久已。 \\\"你到底要怎样?\\\" 离作冷冷逼近上缘义经,牵牵嘴角慢慢道:\\\"吾要你立刻去救沈玉川。\\\" \\\"你不恨她前世将你抽筋拔骨活活烧死了?\\\" 上缘义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模糊的记忆袭来,他想起离作和魔尊的前世,一个为了封锦被处死,一个为了封熙归于混沌,还真是被应龙族拿捏的死死的。 \\\"恨,怎么不恨!\\\" 离作恼恨的砸烂了头顶的佛像,指着他的胸口狠狠骂道:\\\"吾虽看不上她,但她热烈的感情和吾是一样的!不像菩萨你……这个不肯遵从内心的虚伪神仙!\\\" \\\"缘翊上神!在对待爱上,吾与她比你高贵的多!\\\" 第167章 让他安心去吧 上缘义经穿着素雅的袈裟进来,着实吓的林凌不敢说话,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见到佛。 他眉目和善,模样很是年轻,双手合十垂眸道了声佛,慢慢走到沈玉川身边。 不用诊,上缘义经一眼便看出,他已散了胸中五气,本早该咽气,是敷落施了妖术,将他强留下来的。 “你把妖丹给他了?” 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见面,上缘义经仔细的打量着敷落,他之前有怀疑过她的身份,没想到竟是子屺尊主转世。 他记忆中的魔尊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全然不会是眼前这个哭肿眼睛的小姑娘。 敷落仰起脸庞扫了他一眼,并不知他会突然出现,彼时她刚摘了妖丹,勉强护住他脆弱的心脉,因此看起来脸色惨白,疲惫至极。 “我早说过你踏入红尘之日,便是业障开始之时。” 上缘义经劝道:“敷落,让他安心去了吧。” 重新轮回四字未开口,敷落便厉目横了过来:“他都没有原谅我,怎会安心去!” 敷落满眼热泪,若非留缘翊一命,是云谣遗愿。 她早忍不住一掌劈死他了! “上缘义经,红尘中到底都是业障,还是凡事你只会逃避。你日日念的佛,可曾让你心安过几分?哼……让我来告诉你吧,你手上沾着云谣的血,所以即便是弃暗投明,离开冥界修成佛陀,身体的一半终究还是魔。” “你、记起来了?!” 蓦地听敷落这般说,上缘义经满眼惊疑,浑身经血霎时间齐齐涌向心口,胸中脏器激跳如雷鼓。他之前除了后悔害死云谣,也一直担心魔尊卷土重来,如今真遇到她恢复记忆,他惊愕恐惧后,反倒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尊主……” 像是头一回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的活着,上缘义经撩起僧袍就要下跪行礼。 岂料敷落一口回绝:“我叫敷落,是我师尊最爱的弟子,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曾将冥界一手带起来的她,如今极力撇清与魔族的关系。 上缘义经止住动作,虽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觉得可惜。 能让子屺尊主这般舍弃一切,除了封熙还会有谁? 他看向床上无声无息之人,后知后觉封熙当年假死,这招瞒天过海用的真妙。既安定了三界,又带走了魔尊,真是一举两得。 上缘义经既然决定过来,就是打算了要救沈玉川。 夜貘狸生来在医药上自有造诣,他当年又为冥界医妖之首,在房间内化出六尾真身后,倾尽灵力灌向沈玉川的心口。他一面指挥着敷落去按摩沈玉川双脚的几个大穴,一面强行动用真气冲开他淤堵的经脉。 平日表面上虽云淡风轻,但实际上沈玉川的身体情况,较几百万年前更加虚弱。 上缘义经施法畏手畏脚,正欲缓和撤出一部分灵力,突然原本瘫软如死物之人,浑身剧烈的抽动起来,脖颈青筋凸起,双手强直的抽筋乱颤,脚背僵硬崩得笔直,交替不停磨蹭在床褥上,大力磨蹭到手脚发红。他能确定是痹症发作,没等施法阻断他亢奋的神经,敷落先一步用身体压住了他的双腿。 此举虽发作时间长,但身体不容易被法术反噬,更容易恢复过来。 从前封熙双腿瘫痪,只要痹症一发作,就由他施法压制,到后来发作越来越频繁,稍一独处就有性命之忧。 “师尊,马上就过去了,没事的……” 看他没有意识下,被呼吸急促憋的两眼翻白,敷落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在心中数着时间,待沈玉川身体再度疲软下来,上缘义经瞅准时机,将交合之力推入他的胸口,以确保心脏停跳的情况下,敷落的妖丹能及时发挥作用,强制心脏运作。 “唔……呃……” 上缘义经和敷落行医都属于简单粗暴型,尽管已经再如何小心翼翼,但强制心脏跳动,让初经此痛的沈玉川根本难以承受,双手死命压在胸口,沈玉川疼的从胃到喉咙直反酸水,他没有力气咳出来,被憋的胸口硬挺嗯哼不断。 “将他扶起来,锤击左心后背一寸的位置,让淤血咳出来。” 更糟糕的是,敷落刚准备将他扶起来,沈玉川半张着口,下身突然一颤,似是意识到什么,敷落向他身下看去,只见他中衣胯部染开一滩水迹,逐渐蔓延向床褥。 “没事的,师尊咳出来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敷落脑子里空白了几秒,手足无措的抱着沈玉川哭了起来。 她真的好心疼好心疼他,想分担他的痛苦,却没有他的能力。从前他肯摘护心龙鳞,分担她受到的伤害,无时无刻的保护她。而如今纵使她有万般法力,都没办法让他舒服一点。 好在剧痛并未持续多久,上缘义经气喘吁吁的收了法力,恢复成人形。 看着床上一片狼籍,他抬手化出一盆温水和干净的帕子,如几百万年前一般,奉命为他收拾身体。没想到还未靠近,被敷落拦住:“日后这些事,我自己亲自来做。冥界现在已是与作上神的,你不必事事听从我。今日之事,多谢了。” 昏迷的人迷糊的倒在敷落怀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声,随即眉头紧皱,脑袋难受的左右乱摆,看样子是有醒来的趋势。 上缘义经道了句是,将木盆放在一旁,紧接着道: “他之前被取心头血破了金身,往后情绪稍有波动必然眩晕不断。我虽已强行冲开他的心脉,但他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寒毒入体双腿废用,即便是有你妖丹相护,也根本达不到自理的能力。” 第168章 都说她疯了 想着上缘义经的话,敷落情绪低落到极点,明明逐渐恢复法力后,不会再受四时冷热影响,但在这个明媚的午后,她竟觉得寒风刺骨,浑身上下如落冰窖,冷得彻底。 前世的记忆若有若无,那时她为向母神屺泛氏证明,自己是配得上三界的主宰,日日将心思扑在绞杀轩辕沧泛祭天的大业上。 直到有一日在溪岸边初次遇见封熙,她原以为他只是个温顺又乖巧的医妖,将他带在身边温柔以待,尽自己所能给他最尊贵的地位。 却没想到封熙早盗取了她的魔令,假扮医妖主动献好,也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好一个应龙少主! 眼见生死之交寒山被他困于魔令之下,自己苦心修炼的浮生塔被破,险些坏了她的大事,她一气之下将封熙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下,这是她第一次对封熙动手,也是唯一一次。 当着万众妖魔的面将他压在身下,刚撕破他的外衣,没想到惊惧羞辱之下,她还什么也没做,他便惊厥了过去…… 再后来她强迫的将他软禁在魔宫内,本不打算计较他的过往,没想到他是铁了心的与她为敌,死也不肯向她低头。到底不忍看他活活耗死,她前脚刚答应放他回应龙族,后脚就传来封熙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消息。 没办法她又再将封熙接到了身边,尽管那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她,她还是选了最得力的心腹云谣去服侍他。 能做的她都做了,能忍的她也都忍了…… 但天不遂人愿,不属于她的终究还是留不住。 上元正月二十四日,自从跟封熙在一起后,她只离开过魔宫这一次,回来便只剩封熙冰冷的尸体。 真是可笑! 她甚至不知道在她离开的几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 从没感受过的崩溃席卷全身。 她怒撞三山五岳,吞尽江河湖渠。 寒山说她疯了。 她暴怒的率万魔踏上云霄,欲要杀尽天族泄愤。 寒山又说她疯了。 是啊,她做这个魔尊无比厌烦,早疯魔不是一日两日了! 终于在日日夜夜心灰意冷之后,她选择放过封熙,也彻底放弃了自己。 敷落不发一声的守在沈玉川身边,又过了整整两日,床上的人一直高烧不退,时不时的浑身抽动,梦魇不断。 她不敢大意,只要见他稍一有动静,便赶紧凑到前面。 多半是喉咙里卡了涎液,需要敷落将他上身扶靠,再捏着下巴侧头流出来。 状态稍微好一些,敷落会试着将他抱在怀里,用小勺喂些流食蛋羹给他,虽然多数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就流了出来,但她一点也不着急,耐心的用帕子将污物擦去,加高了软枕让他休息几分钟,再继续喂剩下的药物。 趁着这两日沈玉川昏迷不醒,在清楚他今后的身体状况之后,林凌二话没说将酒馆一楼的房间腾了出来,虽说从未有人住过,但为沈玉川今后方便进出,她还是打扫的干干净净。 人刚被敷落抱着换了房间,便颤动眼睫,发出微弱的呻吟:“水……” 似乎是要醒了,敷落有些惊喜,一抬手唤出茶杯,凑过去托起他的后颈,少量多次的喂了几回温水。 沈玉川上身被垫的高高的,躺在床上浑身似被马车碾过般痛。 他刚醒,眼里朦胧不清,身体也没力气换姿势,整个后背从腰到腿疼的直打颤,不一会儿,便气喘的满头冷汗。 “我回来了,是我啊世子,我是落儿。” 敷落心疼他,见他稍有不适,立马将他轻轻抱在怀中,一手有规律的按摩他的后腰,一手运灵抵在他心口帮他顺气。 半天,沈玉川才慢慢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哑着嗓子道了句:“没事了……” 也不知是疲极,还是不愿面对,没等敷落再多跟他说一句话,便软了身子再度昏睡过去。 见他睡熟,发出低沉的轻鼾,敷落将手慢慢向他身下的床褥摸去,感受到还是干爽的,遂叹了口气放下心来。 约莫他还要睡一阵子,敷落再三将他手脚在被子里拢好,熄灭了蜡烛退出房间。 她之前一直想切自己一角妖心,给她师尊做项链,虽不能转移他受到的伤痛,但却有感知伤痛的能力。一旦他哪里不适,项链便会及时将他的情况,传递到敷落心里。如此一来,不至于发作之后,未被发现耽误了治疗。 只是若要做成项链,她现在还差一根鱼刺。 想着东海矩齿宫里鲸屠族的宝物,敷落决定立刻动身速去速回。 第169章 你怎么还没走 “玉川别等了,敷落肯定是有事耽搁了。” 林凌坐在床榻边的木凳上,看他没什么力气仍旧撑着不吃不喝,担忧的劝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敷落总是每隔一个时辰喂你些汤羹,莫让她回来再担心你,我拿碗蛋羹给你好吗?” “不碍事,我再等会儿她咳咳……” 因整个上身陷在软枕中,沈玉川用不上力气,胸膛一挺一挺喘着粗气,没几下就咳的眼尾泛红。 自从被剜心头血后,他的元气一直没有恢复,稍一动身就会犯头昏的毛病。尽管他再如何体弱,但终究是个男人,林凌身体娇小,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伤到她,索性只要敷落一不在,他便不吃不喝,也省得麻烦林凌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快入夜的时候敷落仍没回来,林凌无奈点了烛火后,关门离去。 嘴上虽说着不碍事,但内心还是及其渴望敷落能回来。沈玉川费力的换了个姿势,躺的久了后腰到脚踝都麻木不堪,之前敷落都会趁他睡着,用手按摩一番缓解压力。今日她只离开几个时辰,他不争气的身子便开始抗议了。 沈玉川被小腿抽筋折磨的心烦意乱,他侧过身一手扣在胸口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彼时他已察觉身体有问题,但因仍期望能与敷落在一起,固执的不肯接受身体上无能的变化。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眩晕感涌上头部,猛的挣扎起身体扑向床边,呕出一大口酸水。 不知过了多久,沈玉川上身折在床边,一手向外摊开,实在熬不住又昏了过去。 敷落一回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吓得赶紧跑过来将他抱在怀里,快速施法清理完地板上的污浊,将透风的窗子合严,才又小心翼翼的检查他哪里有没有受伤。 见他只是疲极睡了,她才松了口气。 今日她到鲸屠族取一根鱼刺,虽耽误了些时间,但结果却是好的。 听林凌说他一整日不吃不喝,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敷落想着将他叫醒用些东西再睡,便一面按揉他的太阳穴,轻轻发生唤他:“世子,醒醒。” 感受到她熟悉的温度,沈玉川轻颤了颤眼睫,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神色间多了份惊喜。 “落儿,你怎么还没走?”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如做梦般看着他的小妖怪,一时间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 沈玉川心跳如雷,他当然不知道自己能起死回生,是因为体内有敷落的妖丹护着。许是刚醒来没多久,手臂撑不住上身的重量,一逞强险些脱力折回软枕,无奈只能老实靠在敷落肩膀,心绞痛的小口喘气。 “不走了,以后都不会再走了。” 敷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抬手运灵帮他稳定心绪,见他疼的额颈满是汗,心疼的将他揉进怀里,轻声附耳道:“世子,你收留我吧,我武功高强又乖巧听话,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谁咳咳……都会喜欢你的。” 她才不稀罕别人的喜欢,没等他说完那些她不喜欢的话,敷落紧紧抱着他 ,登时红了眼圈,委屈的挂上了泪珠:“我只要你!别再丢下我。” 温柔、倾城、富有朝气,她这样美好的仙女,自己这般整日躺在床上,需要被照顾的废人,又何德何能呢? 沈玉川惊忙岔开话题:“落儿扶我自己坐一下,我没有那么娇气咳咳……” 听到他闷咳,敷落这才发现是自己失态了,郁闷的点了点头,听从他的话,将他小心翼翼往软枕上引。 虽是这么说,但真等他自己靠在软枕堆上的时候,他又晕的满眼黑雾。 他假装没什么不适,催促敷落天晚了回房休息,敷落却说:“我喂你用些蟹黄粥吧,从前你最喜欢了,我已请林掌柜去加热了,很快就好。” 除了将鱼刺合成妖心费力耗时,她今天还下海捞了几只大螃蟹。 沈玉川笑着点点头,暗地里欣喜能与敷落能多独处一会儿,但转念一想到自己这般会拖累敷落,心里七上八下又开始纠结起来。 正当他心神不宁之际,敷落突然从手心里变出一条项链。 “乖乖吃饭,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敷落不信神佛,但自从有了沈玉川,她格外的迷信。 这条项链底部是沈玉川当年送她的小兔子玉坠,如今贮存着她的一角妖心,在烛光下隐隐泛着金光。玉坠之上有一颗佛珠,如同前世她找得到高僧日日为封熙祈福诵经一样,今世她也特意找了上缘义经为其开光。那似鱼刺一般的神物,已然被她轻易炼化成细链,佩戴在颈间不仅舒适,而且将他的皮肤衬的更加白皙。 “这是?” 沈玉川脑子里沉沉的,还没有弄清楚敷落的意思。 “凡人说这叫定情信物,喜欢吗?” 一对灵糯的桃花眸,忽闪的注视着他,仿佛在期待他的夸奖。 沈玉川匆忙将视线移开,他一直以为她喜欢他师尊,没想到敷落对自己也…… 他惊喜,但又不敢相信。 敷落没等到他回答,突然见他半张开唇,双手紧紧扣在了胸口上。 沈玉川双腿紧绷,承受巨大的痛苦,满头冷汗的陷在软枕间辗转,不一会儿的时间整个人慌张起来。 感受到项链传来的消息,敷落知道他这是心脏病发了。 “你先冷静下来,不喜欢我再、我再送你别的。没事的,冷静下来很快就不难受了。” 敷落以为他不喜欢这破玩意儿,重新将那人上身扶起来,说着就要去扯下他颈间的项链。 沈玉川喘的说不出话,但正痉挛的压在胸口的手,突然用力阻止敷落,口中发出着急的呢喃:“不嗬……嗬哈……喜欢……” 听声音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看情况他是不让她动项链。 “好,我不动我不动,你放松些,一会儿就不疼了。” 敷落不敢忤逆他,将手边的药丸喂进他舌下后,耐心等待他慢慢平静。好在这时林凌来了,她敲了敲门,得了允许将热好的蟹黄粥放在桌上。 “世子,好喝的蟹黄粥来了。” 只是这次发作后,敷落再想将人叫醒,似乎有些难。 无奈他又不能喝过夜的粥,敷落怕把人惊醒再惹不适,自己端起白碗一口喝了个干净。 第170章 再骗我,我就咬你了 翌日晨鸣。 沈玉川早早醒来,指尖轻轻搓过书页。 敷落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书,本来习以为常的事,在她突然瞟到上面的字后,气氛变得不一样起来。 “《草木绘集》?” 敷落再三确定书中的潦草图画,放下手中的木盆随口问道:\\\"世子你也读医书啊?\\\" 她记得师尊下凡是为辅佐朝纲的,担忧是自己出现打乱了因果,欲开口阻止又觉得没有什么道理。 好在沈玉川见她来,及时合上了书,温润的目光追随向她,慢慢解释道:“帮不上酒馆什么忙,读些书来打发时间。” “同我在一起还需要看书打发时间吗?” 敷落佯装薄怒,她体魄向来强壮如兕,全然听不懂他话里的凄凉,专心摆弄水中的热帕子,不再理他。 沈玉川笑了笑,向前探出大半身子:“同落儿在一起,自然是分秒难得。” “你快坐好,小心摔了!” 敷落见他双手支起上身,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赶忙提了声音坐到他身侧。 “落儿,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他话音刚落,敷落递来一方热帕子。 “今日午后光最暖,世子你想去哪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玉川精神刚好一点,敷落便总盯着他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沈玉川贪恋她的温柔,存了私心想在敷落离开前,同她出去多走走。尽管敷落说过不会再离开他,但他从不希望敷落真的留下,他的小妖怪这样美好,未来有无限可能,无论如何都不该将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 “好啊,但先不能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彼时他并不知自己高估了身体,凭他如今的状态同她出门,简直天方夜谭。 敷落沉浸在同师尊相处的喜悦之中,也完全忽略了这一点,以为他也全然接受了自己,神色间充满期待:“那我去煎药,我们用了蛋羹就出去。” “落儿……” 沈玉川想让她别麻烦了,但话刚到嘴边,心口处猛的咯噔一下。 他平时不怎么动,心跳远低于正常人,敷落的妖丹在他的体内并未适应,以为他是心脉梗塞不通,便不留余地的为他提速。沈玉川受不了心跳短时间内的跨度起伏,激的他不得不抬手扣在胸膛上,浑身疼的打颤。 如此症状,不待他颈间项链传感,敷落率先伸手抚上他的胸口,用了些力有规律的帮他缓解。 \\\"心口不舒服吗?\\\" 他那一脸苍白,额角虚汗的,哪里躲得过敷落的眼睛。 \\\"一点点……\\\" 他刚一开口,敷落另一只手将他圈进怀里,指腹运灵点在他的后腰,轻轻按摩。 \\\"别说话,闭眼休息一下,我帮你按按。\\\" 沈玉川还想逞强,虚弱的看向她:\\\"只是坐久了,不碍事的。\\\" \\\"再骗我,我就咬你了。\\\" 敷落露出小尖牙,她不是在吓唬他,手指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冰冷僵硬,她不信他不疼还能浑身颤抖。 看她一脸严肃,沈玉川无奈的笑了笑:\\\"我不骗你……你别担心。\\\" 敷落这个姿势离他很近,一开口温热便洒在脖颈处,痒痒的却又舍不得她离开。 第171章 咱们谁都别好过 随着正午太阳上来,广安庙被暑热笼罩,离作乖巧的坐在厅门外,空洞的小鹿眼呆呆的盯着天际的云彩,以手支起脑袋,将满身执念很好的隐藏在心中。 他看不惯上缘义经没完没了的念经,明明满身罪孽,真不知道能超度的了谁。 不知不觉散出戾气,方圆百里绿意凋零。 真的太想念封锦了…… 当年他奉魔尊之命攻打瑶池,封锦作为应龙族近天帝派,在天界只遥遥一见,他便深深沦陷在她的温柔之中。 都说那应龙公主外柔内刚,自应龙少主被囚禁后,主持应龙族大局井井有条,是个颇有主意又沉稳的女子。 可离作他偏不这么觉得,像是算准封锦会心软,他故意在与轩辕沧泛交手的时候放水,在不计后果的受了天帝数剑之后,两手一摊脱力坠下云端。 五脏六腑的痛传到脑中,但他却翘了翘嘴角,满眼还是封锦一身戎装的模样。 尽管早知道连坠三界会受到怎样的反噬,但他还是毫无所谓的下令手下不许救他,他在赌,赌封锦舍不得见死不救,毕竟应龙族出了名的心软,她亲哥哥封熙不也正被魔尊骗的团团转吗? 凭什么他不可以! 天地间突然一声爆响,离作警觉的睁开眼睛。 在就要神魂骨裂之前,被封锦稳稳捞在怀里,感受到她的温暖,离作故作一脸虚弱,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眸,那双单纯的小鹿眸中具是留恋。 “我王兄呢?!” 虽说不是关心自己,但离作并不生气,眼看她娇弱的身子捞不动自己,他暗地里施法将自己体重减少,虚虚的张了张嘴,像是努力要回答她的问题,但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你不要害怕,我可以救你,但请你告诉我王兄在哪儿?” 已经没有王兄消息好几个月了,封锦日日担心,几番派手下去冥界打探,终是一无所获。不知道魔尊会如何对付封熙,封锦救兄心切,没办法才向天帝求助。 王兄王兄…… 满脑子只有那只病龙吗? 离作心里委屈,但又极其渴望封锦,故而心神一转,学着封熙的样子,突然闷咳出血沫,而后不顾封锦着急,双瞳一翻昏了过去。 呵…… 他学的这么像,想必封锦不会不救他…… 思及此,离作打算先美美的睡上一觉。 …… 不知孤坐门槛多久,离作被暑风吹翘了嘴角,他还沉迷在封锦的幻想中,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钟声,打破了他心中的爱意。 离作不满的起身,走到上缘义经身边,看他仍在虔诚的念经,一下下的敲着木鱼。 离作抬手一挥,将香炉中的三炷香折断,眉眼不再平静:“你到底什么时候帮吾将风眠仙君引到这里,吾要见她!吾现在就要见她!” 上缘义经并不抬眸,只轻声道:“不管你怎样,她都不会再理你了。” “不可能!锦儿不会这么对吾!” 离作双眸赤红,犹如鬼魅。 “缘翊!吾警告你,吾若见不到她,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他一个一无所有的疯子,做事不会像青山将军和姐姐他们那般顾全大局,他答应过上缘义经,只要帮他再得到封锦,他便归隐山林再不出山半步。 可没想到上缘义经迟迟没有行动! 他那么辛苦的从地狱里爬上来,忍受抽筋扒骨凌迟之痛,那么坚定的想要活着。只要是为了能再见封锦,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封锦是他的,不!封锦只能是他的!就算再被烬天烈火烧一千遍一万遍,他死也要死在封锦身上! 离作满身戾气,根本没有反思过,前世封锦为何讨厌他。 以至于宁可死,也不留在他身边。 这也是上缘义经最担心的事,实际上他已经邀请了风眠仙君,但如今见离作是这样一副精神状态,他又有些后悔。 “离作,你注定会输掉你的命。” 上缘义经看在冥王与作的面子,对他一忍再忍。 离作冷哼一声,直点他的痛处:“吾乃开天棠梨骨玉,永世不灭。不像那倒霉的云谣,对你毫无防备之下,被你捏碎了灵魄,落的个神魂具散的悲惨下场。” “离作!” 上缘义经佛手直掐离作的前襟,双瞳瞬间血红一片,只差一点,若非他及时收手,他的佛力就刺穿了他的心脏。 见此离作并不挣扎,向前喷出血沫后,疼出了满头冷汗。 “还不够……” 离作最先感受到风眠仙君的气息,吃力的抬头盯着上缘义经道:“再狠些……吾要她的心疼,锦儿心最软了……” “疯子!” 上缘义经低声骂了一句,配合他加重了攻击,只是为了让正巧赶来的风眠锦看到他受伤。 离作血流不止,痛到喉咙抽搐:“你不知道……锦儿对吾……那般好……” “义经菩萨你这是做什么?!” 风眠锦闯进来,一眼看到上缘义经正要杀死白衣少年。 她接到上缘义经的消息,说琉月帝姬的儿子鳐陌麒留有一子,留在庙里不方便,让她想办法接回去。没想到她刚来,竟然看到这幅场景,吓得她赶忙出手制止。 上缘义经无奈的横了离作一眼,配合他演戏的熄了怒火。 “他出身冥界,染了戾气,我刚刚已帮他祛除。” 风眠锦有些担心,将假装昏迷的离作抱在怀里:“现在没事了吗?” 上缘义经道:“他叫叶白,你带他走吧。” 反正鳐陌麒死了,跟花妖有没有儿子,也死无对证。 既然能骗的了敷落,就更能骗的了风眠锦了。 “他真是小九的儿子?” 没想到风眠锦会质疑,上缘义经欲言又止,怔怔的看着离作。 不知想到了什么,上缘义经向风眠锦点点头,终是没下定决心出卖他。 得了上缘义经的肯定后,离作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心满意足的享受着封锦的温暖,身体上再重的痛也不算什么了。 第172章 坐轮椅有什么不好的? 人间酒馆正午来往熙攘,房间内沈玉川靠在床上,时不时的向门口张望,一会儿看不到敷落,心里有些着急。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不是没有试过下床,只是刚探出半个身子,还未将双腿移到地上,他便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好在惊恐之下,手臂胡乱保持平衡,才及时抓住了床柱子。 沈玉川泄气的将自己丢回枕上,乌黑的眼瞳有些厌倦无神,因太过担心敷落,他的后脑又开始一阵阵的抽痛。 许久也没有缓过来,不得不阖上眼睛,对抗那波天旋地转。 敷落进来的时候,见他睡的正熟,本不打算叫醒他,但没想他精神紧绷,一感受到她的靠近,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马车准备好了,若世子你觉得累,多休息下也无妨。” 敷落坐到床边,见他挣扎着要起来,轻轻按摩他的心口,让他抓住自己手臂借力。 “嗯……” 沈玉川昏过去一会儿,身上的不适并没得到任何缓解,甚至听力都朦胧不清,他努力看向敷落的嘴唇,试图捕捉她每一句话的意思。 好半天才想起,是自己原打算带她出去。 敷落没注意到他的思虑,只当他是刚睡醒头脑不清晰。她还在犹豫如何将准备的轮椅推荐给他,沈玉川双手撑在身侧,挺直了上身率先开口:“我换件衣服,落儿你帮我将柜边的手杖拿过来吧。” 敷落神色一暗,将不自然藏了藏。 尽管知道换衣服、用手杖,这两件事他都有可能做不到,但她并不打算直接说出来。而是讨好的向他怀里撒娇问:“我们要去哪儿啊?” 沈玉川抬手捂住闷咳:“阳林城有家戏院很是有趣,你想去听听吗?” 戏院应该很嘈杂吧,吵到她师尊就不好了…… 但……他开心不就好了吗? 敷落犹豫了一下,她听不听倒是无所谓,想着他这段时间缠绵病榻,换换心情也不错,便突然换了一脸惊喜的表情:“太好了,落儿最喜欢听戏了!” 沈玉川没想到她会这般感兴趣,疲惫的笑了笑问:“那你喜欢听哪一出戏?” “就……都还可以……” 敷落尬笑的僵在脸上,好在这时林凌正好敲门,及时打破了僵局。 沈玉川没想到林凌会推着轮椅进来,木质的轮椅身很是笨重,两个大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轱辘的声音,无不昭示着使用者的无能和残状。 “玉川……” 心知劝人坐轮椅之事,林凌不好开口,敷落赶紧解围表示了感谢。 “对了,刚准备的食盒落在小厨房了,麻烦林掌柜帮忙一并放进马车里吧。” 林凌本担心沈玉川,但听敷落这么说,想来她是有办法劝他的。 林凌笑了笑道了声好,随即关门转身离开,留他们再独处一会儿。 “是大夫让我坐轮椅的吗?” 沈玉川神色凝重,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但却也心知肚明,自己不是没有尝试,他的双腿虽不至于没有知觉,但这段时间都没有再下过地,此时别说是让他走出门,即便是站一下都不一定能成功。 敷落并没有表现的很忧伤,反倒假装不悦:“看不出是我心疼你吗?哼,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多累啊。我若再看到喜欢的东西,买来掂着也辛苦,坐轮椅方便极了,你帮我抱着可好?” 听她这么说,沈玉川极怕她担心自己,连忙道:“好,落儿的心意,我自是不会辜负。” “这还差不多!” 敷落起身将轮椅推的更近一些,佯装一家女主人的姿态,心里却慌的一批。 好在沈玉川还算平静的接受了,他尽量不将疲惫露出,好一会儿将双腿慢慢搬下床塌,想要凭臂力将自己转移到轮椅上,可刚刚自己换衣服已经几乎将力气用完了,此时胸口喘着粗气,即便再如何逞强,双手麻木的也不听使唤。 “落儿……” 不得已他向背对着她的假装喝水的敷落求助,敷落蓦地被点到名,后背如过电般颤了颤。她赶忙走过来,看出他衣服穿的勉强,上前帮他将褶皱的地方一一抚平。 沈玉川不想自己耽误敷落的时间,无奈示弱的自嘲了番:“扶我一下,好吗?” “亲我!扶一次亲一口。” 敷落笑着将脸凑过去,沈玉川苍白的脸庞登时红了。 她当然知道就算没人在场,他也不可能轻薄自己,但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师尊害羞。毕竟几百万年前到现在,封熙就没给过她几次好脸色。 “咳咳。” 不知真不舒服还是装的,沈玉川以咳嗽挡了她的不要脸。 “好了好了,等你好些了,让你全部补上来。” 敷落先是小心的按摩了下他小腿上的肌肉,避免他久在床上不运动突然痉挛,而后趁他不备,直接拖住他的腿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落儿……不呃……” 蓦地腾空而起,沈玉川浑身血脉乱窜,直顶的他满脑子昏沉,一瞬间眼前昏花,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了。 只是简单一个动作,敷落没想到会害他不舒服,将他放进轮椅上后,敷落半蹲在轮椅旁,将他双脚放到踏板上后,不断按摩着他手上的穴位,不住的道歉。 “都怪我不好……我们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在沈玉川适应了几秒,及时恢复了意识,看敷落为自己一脸担心,他心疼极了。 “我的身体不中用,怎会是你不好呢?” 沈玉川抱歉的笑了笑:“落儿不嫌弃我,已是我三生有幸。” 敷落本一脸担心,听到他的话,心中五味杂陈,脸上的惭愧藏也藏不住。 什么三生有幸…… 若非她当年对封熙施暴,他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明明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第173章 求医告示 “我才不要听你这么自怨自哀!” 敷落不高兴的撇过脸站起,嘟着嘴一脸严肃,在他看不到的暗处两眼通红。 她师尊是顶天立地三界最厉害的神仙! 无论剑术还是封印术,都是大地之母女华氏独传!修为早已不是当初封熙可比,若真有心将三界占为己有,天帝跟冥王又岂是对手! “落儿,你莫生我气咳咳……” 因被限制在轮椅中,没有办法看到敷落背对自己做什么,沈玉川有些着急,他胡乱用力推轮椅,越着急越动不得半分。 他甚至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一见敷落不理他,脑子一片空白,心神跟着慌乱了起来。 自从被抄家落狱,他勉强捡了这条贱命,日日生不如死。 于他而言,曾经京都鲜衣怒马的世子早已不在人间,留下的不过是事事都要依靠别人的废人而已。 若非心里还想着等他的小妖怪回来,他断不会苟延残喘这么多年。 敷落听到身后闷咳,很快意识到他误会自己了。 她赶忙转过身,蹲回他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上身。 “我未生你气,只是心疼你,不该这般贬低自己,在落儿心里,世子你几番舍命救我,护我爱我真心以待,是谁都比不了的。只是……” 只是但愿你历劫结束,不要翻脸不认就是。 敷落将后半句话藏在心中,她坚定的看着他,将他一双冰冷枯瘦的手,放进自己怀中暖着。 她曾为封熙疯魔成性,认定封熙对自己毫无感情,可他当年假死后,不惜耗尽生息重塑她的灵魄,悉心养育自己近千年,若说无爱她万万不信。 可若说很爱,她又觉得自欺欺人…… 在他心中对自己的感情,大概是不如应龙族的使命。 自从慢慢恢复记忆以来,敷落眼见自己变得悲哀起来,还真是千帆历尽,归来一无所有。 “落儿……” 沈玉川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冷静下来。 看着心爱的小妖怪垂下眼眸,眼眶里星星点点的泪光,沈玉川心如刀割,他承认他自私又卑鄙,明明自己是个废人,可他还是痴心妄想敷落能留下。 “再不出门怕是天都要黑了,世子我们走吧,戏可不等人。” 再胡思乱想下去,怕是又要难受,敷落将他刚刚因挣扎滑落踏板的左脚重新放回,拿起床上的薄毯,仔细的盖在他两腿间。 若是从前她这般照顾,封熙早将薄毯丢她脸上了。 一定特别生气的骂自己故意羞辱他。 真没想到只是换个名,还能把脾气给改温和了。 想到这里,敷落又有点小庆幸。 马车飞驰在路上,车内铺了上好的狐毛毯,沈玉川大病初愈,自己坐不住,敷落就让他半躺着,因怕他受不了颠簸,特意捏了法术防震。 若能睡上一觉就好了…… 路途实际上并不算近,敷落担心人熬不住,特意在马车上催了迷魂术,再加上她不断的按摩,沈玉川强撑一阵再也忍不住身心放松的睡去。 本想着等到了满红苑再叫醒他,没想到刚进阳林城,敷落忘了施隔音术,熙攘的集市就将怀里的人儿给吵醒了。 敷落不满的拧了下眉头,赶忙顺着他的胸口,将人堪堪扶坐起来。 沈玉川鼻音很重:“到哪里了?这般热闹。” 敷落道:“东马集市。” 沈玉川想到敷落之前说,若看上什么东西自然是想买的,纵是身子再如何不舒服,还是逞强道:“离满红苑不远了,不然我们就在这边下,逛着过去吧。” 敷落是不愿意他折腾的,但挨不住他今日有兴致。 只是这回她欲直接抱他,被他直接拒绝了。 “落儿,扶我就好。” 猛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她硬抱封熙,被他挣扎着扇了一巴掌的场面,虽说他着急没打到脸,但那时他发怒下了狠手,她白皙的脖子愣是红肿了一周才好。 敷落后怕的吞了口口水。 虽说是扶,但很明显他双腿没力气,几乎是将全身的力气压在敷落身上,才慢慢起身。 敷落倒不觉得沉,只是看他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她就心疼的不行。从马车上下来坐上轮椅,旁人觉得再简单的事,他咬着牙愣是用了好一会儿,但好在过程中没出什么差错。 没等敷落弯腰给他整理衣裤,沈玉川向前探出多半身子,将放在地上的双脚,一一搬上踏板。 虽说是累的气喘吁吁,但只要见那人心情舒适,敷落也跟着舒服。 她小心的在旁边护着,什么事情都让他自己来,只是在他说要自己推轮椅的时候,敷落死也不同意。 这么远的距离,他自己推猴年马月都到不了。 一路上只要有敢投来异样目光的,敷落就一眼横过去,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逛了一会儿,除了买给沈玉川一些吃食,同他讲话的时候一脸笑意,其余时间敷落在轮椅后推着,都是一脸索然无味。 她就想赶紧到满红苑听戏,好让他换上软榻休息一下。 没想到刚走了一半,就遇到一圈人围在一起,人群中议论纷纷,似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告示。 敷落本不想去凑热闹,沈玉川却头回请她稍微停一下。 “你要亲自过去看看吗?” 敷落征求他的意见,见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也爽快,随意向前一挥衣袖,随着指间金光一闪,自天空中晃过一道闪电,接着便是隆隆雷声。 原本聚集的人群一听这声音,都以为要下雨了,赶忙四散而去。 人都散去后,留下一墙的告示,敷落将轮椅推近,任他看个清楚。 【为妻求医,悬赏万两】 不过是护国纳兰将军的儿子写的求医贴罢了,敷落丝毫不放在心上。 沈玉川却双眸一亮,像是捕捉到什么重要信息般,在心底打定了主意。 第174章 别在我师尊面前晃荡 一出《神女梦》,不算好戏。 沈玉川订的是普通二楼厢房,空荡宽敞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年代感重的梨木桌和四把褐椅,到戏台观感极好,但舒适度基本没有。 “楼兰是这家戏院的名角……咳咳……很受京都小姐们的追捧。” 沈玉川拉着敷落坐下,笑着向她介绍。 敷落象征性的瞥了眼戏台上那扮相仙气的名角,那咿咿呀呀的腔调吵得她头疼,不禁让她想起几百万年,为了讨好封熙,云谣出馊主意,让自己脱下黑袍,换上女装的事情。 那是她一堂堂魔尊,开天辟地头一回穿粉衣戴宝珠。 封熙哥哥…… 她为他那般丢脸,没想到他不领情就算了,还不怕死的骂她死变态。 原来封熙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女儿身…… 想着从前自己做的蠢事,敷落渐渐失神:“受小姐们追捧,呵……戏子多情而已。” 这破戏唱的忒久,担忧师尊硬撑着难受,敷落趴在栏杆上,心底对这出戏一万个不满意。 “我的落儿,必然是天下一等一专情的小妖怪,日后不管嫁于谁,都是他的福分。” 她一回头,见沈玉川端坐在轮椅中,坦然的注视着自己。 不是……说了来听戏的吗…… 很少见师尊满眼深情,敷落被灼热的目光瞧的脸颊烫烫的。 “我要了甜茶,来尝尝吧。” 他一手撑在轮椅扶手上,一手向前探出身子倒茶,细长的玉指稳稳抓着壶柄,尽管是坐在轮椅上,但沈玉川谦谦公子谪仙般的气质,很难让人移开眼。 敷落怕他烫到手,赶忙走过去抢过茶壶。 方才不觉得,一走近她才注意到沈玉川满额细密的汗,脸色比刚刚又糟了几分。 “不许瞒我,哪里不舒服?” 敷落见他难受,心里揪成一团,赶忙坐到他身侧,随手幻出白帕小心擦拭他的额头。 “没有不舒服,许是刚用了药,药效发作而已。” 沈玉川轻轻摇头,任她做什么,都是温柔的看着她。 他并不是真的骗她,而是自从这回醒来,身体无一时候都在难受,所以身子真的出现什么状况,他也很难分辨出来。 敷落运灵逼入他的体内,检查之后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怀疑是自己太紧张了,敷落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身出了厢房。 等敷落一出去,沈玉川绷在心间的那根弦彻底一松,他捂着胸口靠回轮椅,冷汗再次一股股冒出,不知怎的他咳得厉害,身下出了状况,像是意料到什么他暗道不好,颤抖着手向前去摇铃。 很快小二再次上来,问他有什么吩咐。 沈玉川夹着双腿,急促的喘着气近乎哀求:“麻烦带我去趟如厕咳咳……” “公子你一个人可以吗?不如我去叫那姑娘回来。” 小二有些为难,怕带他出去再有什么闪失,他赔不起。 沈玉川眩晕症犯了,垂下头无力摆了摆手:“别叫她……我自己可以……麻烦推我过去就好……” 闻言小二也不再说什么,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不等沈玉川集中精力坐好,就往前用力推轮椅。 “呃……” 沈玉川身子惯性向前,若非他及时握紧扶手,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好在那小二拿了钱,倒也尽心尽力。 他被完好送回来时,敷落已在厢房等他:“怎么去了那么久,我们走吧。” 敷落接过轮椅,沈玉川看不到她的情况,有些紧张:“落儿去哪儿?” “换个舒服的包厢。” 敷落刚刚出去找小二加钱升厢,没想到小二却说今日场子火,不提前预定已经没位置了。满红苑带软榻的包厢只有三个,其中两个位置极差观感不好,还有一个最贵但从来不缺达官贵人。 敷落好言他们不听,没办法她只能动手,随便掐了个法术丢去,占着她中意包厢的公子,立刻带着他的一圈小妾滚了出去。 她自作主张的将轮椅推到软榻包厢,一路上沈玉川听话极了。 将他扶到软榻上,盖上她精心准备的毛毯,这是她拔了自己夜貘狸毛制成的,防风保暖还有她专属戾气。 沈玉川的两双大脚肿的厉害,敷落帮他按摩缓解骨痛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听戏。思来想去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早日完成任务回天界修养的好。 于是她拐弯抹角试探道:“你觉得当今朝廷如何?” 他早看出其中腐败不堪,但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不知敷落的用意,沈玉川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无声的拒绝她为自己做那些废力的事。 左右是一幅没用的身子罢了。 沈玉川轻声咳了咳:“天下大局自有定数,还轮不到我来插嘴。” 敷落不满自己被他圈进怀里,轻轻推了推他,自顾自的坐直了身体:“我同你说说话都不行吗?” 沈玉川笑了笑并不介意:“好啊,我最喜欢同落儿讲话,今日这出《神女梦》唱的淮南女娘为救夫闯地府之音。” 他试图转移话题,敷落一记埋怨的目光横去。这不是摆明了不信任她吗?难道师尊看了那告示,不想整顿超纲,要弃政从医了? 敷落直言不讳:“我从不信那些情情爱爱。你不会是想起今日那通告示,想为纳兰允若的夫人医治吧?” 见她误会,沈玉川气促的想要从软塌上起来哄她:“我自己都自顾不暇,需要落儿照顾,又哪里能救的了别人呢。” 软塌空间不就不大,挣扎间险些摔倒,敷落又气又急,不免开口重了些:“生死祸福都是轮回前注定的,你莫多管闲事!” 沈玉川半合双眼,有些疲惫:“好……有落儿陪我,我此生已无憾。” “呸呸呸,什么此生无憾,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你再这般我真生气了。” 敷落心里咯噔一下,只要他稍微一不好,不知何时她多了浑身发颤,心神不宁头痛欲裂的毛病。 到底是精力不足,沈玉川渐渐低了生息,虚虚勾着敷落的手指:“我不胡说八道……落儿来……” 包厢外戏台上正打的火热,隔壁却传来阵阵妖气,敷落不知对方是谁,并不敢轻举妄动。 许是真的累了。 不一会儿,沈玉川陷入黑暗之中。 敷落见他彻底睡熟才动身,打算去会会一直跟踪他们的妖怪。 没想到隔壁的妖怪还挺低调,两个身着黑袍罩帽的死侍恭敬的请她进去坐坐,话还没说完,被敷落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 一桌好酒好菜被砸了个稀碎。 准放吓得龙躯一颤:“阿落,别那么凶啊……” 敷落闪现到他面前,不顾他正吞红果,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满眼凶光:“准放,我警告你!别在我师尊面前晃荡,滚!” 第175章 落儿的师尊 青山将军有意找那仙君麻烦,准放自然想尽办法拖着敷落,将她骗去同璇姬见面,而后将得逞的消息递了出去。 包厢里明亮宽敞,池青山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一眼看到侧卧在软榻上的人。 彼时,沈玉川还没醒,一手虚按在胸口,脸色煞白,口唇半张隐隐泛着青紫。 “玉川仙君,好巧不巧,我们又见面了。” 池青山坐在软榻旁,背对戏台,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的睡颜。 “醒来吧,吾与你谈谈。关于敷落,那么多秘密,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他的声音比戏台上的吵闹要低很多,但还是刺激到沈玉川敏感的心脏,在醒来的前一刻闷闷的呛咳起来。 池青山冷冰冰的脸上挂满了不屑,他轻轻勾起手指,调动内力稳住他的心脉,好一会儿沈玉川才恢复平静,意识清醒的睁开了双眼。 “你是谁……” 沈玉川鬓角挂着汗珠,四下寻找敷落的身影。他歪着半身,用力撑坐到一半,细弱的手腕一折,又吃痛的倒了回去。 连口涎都含不住,还真是没用。 池青山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轮椅,不用想也知他下肢浮肿,心疾发展到如此地步,竟然还敢逞强出门,真是不知死活。 “吾……是敷落的师尊。” 池青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没跟你提过吗?” “落儿的师尊?” 沈玉川声音沙哑,震惊的情绪在眸间一闪而过,原来眼前神气、俊朗的神仙就是敷落素来依赖的师尊…… 枯瘦的双腿随心绪的起伏而突然一抽,似是突然意料到什么,沈玉川慌忙借力一旁的轮椅,艰难的坐直了上身,将双腿一一放到地上。 “落儿大概是觉得闷,出去透气了,不知上仙到此,有何吩咐?” 他谦卑有礼,整理了压皱的衣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干净稳重。 岂料池青山上来又给了他一顿重击:“吾那徒儿走失多时,原来是与你在人间私会,她已触犯天条,却执拗不肯离开,你可知她再这么下去,必死无疑。” 听着他的话,沈玉川掐着手心,神色凝重怔了怔:“上仙咳咳……可是要我劝落儿回去?” 他浑身犹如处在极寒,又被泼了一身冷水,从头到胃,难受的直犯晕眩恶心。 “是啊,你不觉得她有罪吗?” 池青山继续拱火:“还是说你觉得做个凡人也不错,就想让她留在人间,毁了大好前程照顾你这么个……废人?” “不!咳咳……” 一听自己会毁了敷落,沈玉川着急开口被心绪激的咳喘不止,他两手齐齐按住胸口,身体不停发抖。 “落儿一时糊涂……咳咳……望上仙再给她一次机会……我会劝她回去……” 他心口突然绞痛的厉害,额角青筋凸起,咬着牙努力挣扎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池青山,得到的却是池青山蓦地发怒转身。 “晚了!” 池青山生气,当然是装的。 可沈玉川却信以为真,因太着急为敷落求情,他竟胡乱用力,抓着轮椅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呃……” 膝间传来剧痛疼到双腿麻木,犹如踩在棉花之上,更糟糕的是突然体位变化带来的眩晕症,令他双瞳失光,一时间忘了自己根本走不了路,沈玉川扑通一声重重的栽到了地上,额头登时撞破流出血来。 “嗬……求上仙莫与她致气……” 池青山料到这会是一场好戏,蓦地转过身,看到他歪倒在地上,因拼命想换成跪姿,而累的呼哧喘气。 他回忆起几百万年前应龙少主封熙的相貌,也觉得确实有七八分相像。 但性格似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封熙那傲娇的臭脾气,好生娇惯还能把自己活活气死,若知下凡历劫毁了金身,往后离开轮椅又寸步难行…… 啧啧…… 敷落,你麻烦大了…… 池青山神色变化莫测,他一直记恨她前世对哥哥始乱终弃,看着当年假死隐姓埋名又下凡历劫的沈玉川,他实在恨的牙痒痒。 怎么哥哥笨,魔尊疯,两个痴情的反而不能在一起? 明明是两个冥界主宰,竟被封熙这条无权无势的落魄应龙少主,玩弄于股掌之中? 真是可笑至极! 思及此,池青山气上心头:“你替她求情?往后她被剔骨破魂,不都是你害的吗?吾那徒儿素来乖巧,全然为了你要受那份罪,吾话说在前面,她若执迷不悟,吾会成全了你们……” “不是的嗬……上仙莫要弃她……我愿代她受罚咳咳……让落儿再也不要来了……” 沈玉川完全吓坏了,他怔怔的望着池青山,手脚并用向他面前爬了半米,满脸血迹,样子十分恐怖。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无能,沈玉川头痛欲裂,似有一双大手狠狠拉住他的脖子,让他几乎窒息。 眼前又浮现一阵阵黑雾,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乞求池青山的原谅,慢慢的视线开始模糊不堪,他还不知道是自己被胸闷憋的气血蒙眼,才导致看不清楚。 胡乱的捶打在胸口上,突然向前咳出一大口鲜血,手一折再次倒了下去。 “呵,你能代她什么?她原可以成为三界之主,是你毁了她,毁了她!” 像是要吼出他的心里话,池青山怒不可遏,却没想到火还没发泄完,他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屋里突然多了难闻的异味,池青山定眼望去,不知何时沈玉川下身一滩水渍,侧脸还挂着不明褐色呕吐物。 他整个人歪倒着狼狈至极,全然没了当年魔尊捧在手心里不可一世的样子。 池青山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将他上身扶起,熟练的捏开他的下巴,帮他将口中多余的涎液流出。 他下意识的动作,只因为当年子屺尊主下令,无论是谁都不得在封熙发作的时候坐视不管。 对于已形成的肌肉记忆,池青山有些无语。 第176章 别过来! 吾对你才是真爱吧…… 池青山一脸嫌弃的将人拉进怀里,捏开他的下巴,将一枚赤色药丸送进了舌下。 这是几百万年前封熙病时存的药,他一直忘了扔,没想到今日刚好用到,真是晦气! 包厢外传来脚步声,池青山本来就满身怨气,听见有人过来,索性装也不装了,狠狠将人往地下一丢,阴着脸施法离开。 “沈公子,茶来了……” 小二端着热茶在门口,唤了几声都没人应。 他侧耳听不到包厢里任何动静,好在门是虚掩着,以为客官不在,小二照常推门进来,正欲换上新茶之时,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的一幅场景。 沈玉川昏倒在地上,小二尖叫着倒吸一口凉气。 他俯下身用手试探他的鼻息,怕人死在戏院坏了生意,也顾不上先将人扶到榻上,赶忙起身向外跑去叫人,抓紧时间往医堂送去。 - 冥界月骸洞内,鳐陌麒为保护璇姬,被戾气灌身性命危在旦夕。 墨珩上神打入冥界内部,早有预谋将冥王手下唯一魔臣狍天将军给斩了。冥王痛心疾首,为跟墨珩上神决一死战,伤及了他们这些无辜。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璇姬来不及向敷落解释,拉着敷落求情:“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敷落你信我一次,鳐陌麒他从未想过伤害你,他是被冤枉的……” 只这一句话,瞬间激怒了敷落胸中的火气。 敷落怒不可遏:“够了!他杀了酒酒,我就不可能救他!” 她放下狠话转身要走,岂料璇姬扑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满眼苦涩的逼视着她,苦苦哀求:“敷落!你不能这么对他……” “放手!准放跟你又搞什么阴谋!”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神女千代附身在他身上,伤害你和花妖的是千代,不关鳐陌麒的事!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敷落你救救他,他会证明这一切的……” 以为敷落不知鳐陌麒过去所作所为是被陷害的,璇姬忙于解释,她想让敷落了解真相,却不知敷落此时的心乱如麻,跟从前的真相一点关系没有。 因着曾留一角妖心在沈玉川的项链上,敷落刚被骗回冥界,便感知出他心疾发作,她再不回去后果不堪设想,本来距离就远只能干着急,璇姬还一直咄咄逼人的拖着她,敷落一时气极,话不自觉说的有些重了。 “我前脚刚被准放骗过来,后脚我师尊便心疾发作,你现在要我留下来救鳐陌麒,还说不是跟准放合起伙来拖住我?!” 璇姬泪流如雨:“不……敷落,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回头我再找你们算账!” 忍无可忍的将璇姬震开,敷落并非真的想撒气在她身上。 一面是从小长大的竹马,一面是饱受折磨的挚爱,敷落想也没想,沉着脸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施法向人间飞去。 - 沈玉川醒来时,周围满是陌生人,他浑身没有力气,茫然无措的摆动脖颈,试图在嘈杂的环境中,寻找敷落的身影。 “你终于醒了,幸亏送来及时,只是手脚扭伤,老夫这就帮你上药。” 医堂大夫拿着药酒走过来,沈玉川下意识的挣扎抬头,一眼望见前襟的血迹和胯部水痕干掉后的痕迹,脆弱的心脏被刺激的紧拧在一起。 “你莫乱动,若是二次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大夫见他痛的牙关紧咬,浑身颤抖,好心按住他想喂药,没想到更加重了他的恐惧,在眩晕症不断加持下,沈玉川眼前一片昏花,如是已狼狈到极点,他还是拼命挣扎,不肯乖乖落入陌生人的掌控中。 “放开……呃……” 沈玉川被大夫和年轻后生,合力按在床上,因处在陌生环境,又迟迟看不到敷落出现,一时间心绪大起大伏,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唤敷落的名字。 他又开始发癔症,目之所及是敷落缓缓向他走来,沈玉川睁着疲惫空洞的双眸,逐渐回忆起病发前的事情。 “落额……儿……” 他一心想着敷落在戏院等他,担心敷落找不到他会着急,心口处急促起伏越来越重。 胡乱用力导致双腿抽筋,双手细弱的指骨被捏的吱吱作响,大夫和年轻后生两人险些按不住他。 “不要硬来,心疾之人最忌情绪刺激,你去将他家人叫来。” 大夫只模糊听到一个“落”字,便做戏推了推年轻后生,吩咐他赶紧去找人过来。 果然,以为敷落会马上过来的沈玉川,稍微消停了些。 但哄骗病人不是个办法,大夫放下药酒,想着找些迷药,让他能睡一会儿。 可刚一转身,沈玉川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半侧着身体满头冷汗的站了起来。他不顾大夫的阻拦,双手撑床刚一迈步,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别过来!” 沈玉川从地上摸到半块碎瓷碗,不顾锋利的缺口,挣扎着用力举过眼前,满脸惊恐的阻挡大夫的靠近。 他的力气很快耗尽,两条腿瘫在冰凉的地板上,明明站不起来,却止不住的抽动。 “你!唉……” 大夫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用他做什么,沈玉川久病体虚,没几下便累的满头冷汗意识昏沉。 不听话的病人太多,大夫实在没办法,只能放任他先自己瘫在地上,快步到药柜里取迷药。 突然阴风从背后掠过…… 只是走几步拿药的功夫,大夫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亲眼看见活人凭空出现,吓得他手一抖整瓶迷药滑落指间。 “世子……我在这里,没有离开。” 敷落没有一丝嫌弃的将他抱在怀里,心疼的捧着他的脸颊,让他看清自己是谁。 沈玉川枕在她怀里,身体逐渐安静下来,意识却仍是模糊不清,口中低声反复呢喃着:“落儿……等我……” 不想任何声音再惊扰到他,在药瓶落地的前一瞬间,敷落眼疾手快手指一抬,迷药稳稳复于原位。 敷落给大夫递眼色,请他先行出去。 而后流着眼泪,蜻蜓点水的轻吻他的额间:“对不起,让你等久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这一刻她又想起准放的话,这人间不过是共一场梦而已,倘若梦醒,拥有封熙全部经历的师尊还会要她吗? 还会像世子这般非她不可的爱她吗? 自己前世那么遭封熙恨,她实在不敢想象日后该如何是好。 望着沈玉川失神的双眸,敷落轻抚他的脸颊,悔恨不已:“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我们回家好吗?” 第177章 将军,你会后悔的 池青山在回乾坤殿的路上,被天族的神女拦住了。 他很无语,这孩子是不是没长脑子? 还要他再说几次,敷落跟云谣没一点关系。 “那风堙子屺……这个名字,青山将军可还记得?” 千代没有经历过天魔大战,不知池青山清朗外表下魔心险恶,只一股脑的想报复敷落,病急乱投医。 “她不是早死了吗?” 池青山并非是真的想替敷落保密,只是他自己还不确定魔尊到底是如何转生的,倘若此时暴露出来敷落的秘密,牵一发而动全身,三界必生大乱。 千代急于表明:“你们都不承认,敷落就是风堙子屺!” 池青山仿佛听到个破天的笑话,冷笑后脸色瞬间阴的可怕:“是与不是又如何?小公主,你若好奇几百万年前那些破事,何不去问问你父神?总追着吾做什么?他可是找女儿都找疯了!” 谅她也不敢将风堙子屺的消息同父神讲,居高临下的说罢池青山转身要走。 千代心头一紧,尽管一直怨恨父神,但她并不想失去他仅存的那点爱护。 只要风堙子屺彻底消失,她就是父神唯一的女儿了! 对!风堙子屺绝不能活着! “将军同我的感受是一样的吧!” 千代在后面喊停池青山,平静的面目下充满试探:“风堙子屺狂妄自大,死有余辜!为一己之私掀了天地秩序,更可恶的她还负了你兄长池寒山!” “所以呢……” 池青山怔住脚步,拳头握到铮铮作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杀了敷落,否则将军日后必然后悔!” 千代终于藏不住她的心思,盯着他的后背慢慢靠近,表情出奇的坚定。 “吾若不愿意呢?” “将军,你会后悔的!” 池青山最终没有给出答案,回到乾坤殿后他还是照旧先去看望哥哥,一路上想着魔尊几百万年前的所作所为,他只觉心头一股无名怒火无处发泄。 哥哥为她鞠躬尽瘁,保她立足三界之上,费了多少心血! 到头来只换得她满眼嫌弃,凭什么她可以这么无情无意! 不公平!这分明是她有眼无珠! 池青山这些年看着哥哥身陷情劫,日夜寝食难安,从意气风发逐渐风残谢柳。他虽然承认封熙确实血统比他们高贵,但爱难道不应有先来后到吗?! 推开乾坤殿的大门,池寒山又在借酒消愁。 “大哥!她不会再回来了!她不在乎你,你就算喝死都没用!” 池青山怒火中烧的迈开大步,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壶,大声谩责:“更何况你根本死不了!” 曾经多少次看哥哥痛苦的想一死了之,奈何池寒山修为还未达到魔尊的境界,生死半点由不得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彻底断其五行生息。 当真是荒唐至极! 池青山发狠的砸了酒壶。 只听一声碎响,将他从醉意中拉出。 “吾的事,你少管!” 池寒山凤眸一瞥,刚昂首看清来者,便一脚踹到了池青山身上。 池青山吃痛的弓起半身:“哥!你为何不肯听吾的话,只一句便好!你莫要再想着往红尘中去了,我们过好自己的便是尊主最大的遗愿!” “这么多年,你说够了吗?!” 他都藏起来偷偷伤心了,池青山非要多管闲事,看着满地狼藉,池寒山心如刀割。 “没够!你不过是尊主众多侧君中的一个,若说感情,哪里比得上她的封熙?尊主心思不在你的身上,从见封熙第一面起,她早想废了你了!” “废了好……” 池寒山在弟弟的声嘶力竭中落了泪,他痴痴的望向前方,眼尾一片赤红,空洞的双眸里静静的,好似他的小屺就站在他面前。 “自断灵魄,她走时该有多疼……” 池寒山一个眼神没给他,看着空气喃喃自语。 “大哥?” 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池青山不顾腿疼,赶忙蹲下身抓住他的肩膀。 “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求你了。你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她是怎么对你的,承诺你君后的位置,给了子楚,承诺你的不离弃,最后不也没有做到吗?” 试图让他看向自己,但还是失败了。 池寒山根本不把弟弟放在眼里,冷哼一声似笑非笑:“你让小屺回来,吾就听你的,清醒一点。” 他的双眸中尽是哀伤,彼时他并不知封熙除了假死,还鬼使神差的强迫死去的魔尊转生了。更不知身边最亲近的弟弟,明知他对小屺思念成疾,还刻意隐瞒她的下落。 他看弟弟,怎么也不顺眼。 于是毫不犹豫的下了诏令,不准池青山再进乾坤殿一步。 事关敷落,池青山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池寒山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他这一决定,直接导致他遇见敷落,又晚了许久。 第178章 是我荣幸之至 天快要明的时候,沈玉川被胸闷憋醒,浑身像被马车碾过般。 他睁着茫然的眼睛,努力缓了片刻,才发现胸口上放着一只不断运灵的小手,顺着看去小手的主人,竟跪在床边累的睡着了。 \\\"落儿……\\\" 月光透过窗子,打在敷落的脸庞上,显出一丝清冷。沈玉川轻轻抬起手臂,不敢太用力去推敷落的肩膀。 敷落听到声音哼唧一声,动了动眼皮没能醒过来。 她侧着脸蹭了蹭沈玉川露在外面的左手,因腹部一直隐隐作痛,冷的缩成一小团,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可怜。 “上来睡咳咳……落儿……” 直到听到咳嗽声,敷落猛的惊醒:“师尊你醒了?” “莫着凉了,到床上休息吧。” 事实上敷落困的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只知道师尊让她上床睡觉,便小腿一蹬踢掉靴子,往被子里钻。 见状,沈玉川艰难的往床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大的位置。 不多时,敷落轻轻的鼻息声传来,看样子睡的极其安稳。 沈玉川没舍得闭眼,趁身子还不太难受,将自己被子往敷落身上拽,自己则抓起轮椅上的毛毯保暖。 偶然间想起白日戏院发生的事,沈玉川猛的心跳加速,他赶忙捂住嘴唇,不让闷咳惊扰到敷落。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敷落师尊的模样,害怕敷落被她师尊强行带走,又担忧敷落倔强挨了天谴,一时间浑身颤抖,疼的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睡在身旁的小妖怪突然捂着肚子哼哼,沈玉川着急的支起身想看她怎么了,全然忘记自己刚发作过,只这一简单的动作,惹得眼前昏黑一片,心脏再次失率乱跳。 好在胸膛的妖丹及时帮他稳住心脉,沈玉川得空慌忙翻出药丸,数也没数如数吞了下去,而后算着时间一点点生挨过去这阵剧痛。 他怕敷落本来就不舒服,还要腾出精力照顾自己,沈玉川索性就躺在那里装睡。 许因思虑太重,装睡不久,他便真的昏睡了过去。 清晨,敷落早他一步醒来,窗外阳光明媚,照在他两颊总算有了点血色。 她当年一眼看上封熙,就是因为他得造物主偏爱,那张温润傲气的脸生的极好。 简直……越看越喜欢。 敷落趁他没有意识,忍不住撬开他的唇,情不自禁向深处探去。 她的手轻轻爱抚他的两颊,细细搓捻他左耳上的软骨,自白皙的喉结一路向下停在胸膛上。无意间碰到他的项链,敷落才后知后觉他身子不好,自己不能趁人之危。 连忙收了手,踢开被子跳下床。 她本想去小厨房煎药,顺便煮碗面,没想到脑子里总发疯,蹦出来封熙讽刺她的场面,一时走神不小心将面下进了药里。 封熙:堂堂魔族尊主,连碗面都煮不好,哼……我若是你,早惭愧的一头撞死了! 听着封熙若有若无的声音,敷落头疼的捏了捏额心。 封熙:真是色香味什么都没有的面!拿走拿走……风堙子屺,你若敢趁我如今站不起来而轻视我,我便立刻生祭东皇钟,砸烂你这圣灵宫! 一碗面,他怎么就看出她有轻视的意思了? 敷落有些不明白,她当年卑微至此,到底是怎么忍得了封熙的? 看着漆黑的药汁里混合着细白的面条,敷落又想起封熙咄咄逼人的目光,无奈的叹了口气,全部倒掉后重新起锅烧水。 这样一来二去耽误了些时间,等她端着面和药回房间时,竟然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 “梁王世子咱们是故交,我便不与你藏着了。当今圣上昏庸无能,沉迷酒色,登基不过七载,残忍暴虐,大兴土木,致使天下百姓民不聊生。还有那奢靡腐化的满朝文武,更是一言难尽……” 身着紫袍蟒服之人说到痛楚,深深的叹了口气:“若无人肯谏真言,圣上再不止损,这东篱国的江山实在危矣!” 沈玉川低眸,捂着胸口半靠在床上。 他因昨晚未休息好,满脸疲惫声音也有些沉哑:“早闻秦王你的贤名,看来此番我托信给殿下,是没有看错人。” 秦王乃东篱国太祖之后,虽非嫡系却也算得上正统。 沈玉川之前无意间在茶楼里与秦王小会,他看准当今朝堂风起暗涌,秦王郁郁寡欢不得志,故而身体稍一好些,一封信纸将人请了过来。 “世子看中我,是我荣幸之至。” 秦王佟蔺幼时与沈玉川同窗读过书,虽自小比不得梁王家世子聪颖,但性格正直又好学博文,一听他有意帮助自己,赶忙又激动的凑近了些:“我是有心救万民于水火,但我在前朝无兵权,后宫无姊妹,实在力不从心。” “殿下不急,等我三日时间咳咳…… 听他这般直言不无道理,沈玉川心底早有谋划,但此番请他过来只为试探他的心意,如今得了他的意图,沈玉川并不着急把计划全盘托出,只按着嘴角咳了咳,慢慢道:“我有一计,若可行,三日之后你来这里,我再同你商议此事。” 他们从小生在贵族世家,对于朝堂之变或有耳闻。 如今各地起义军不在少数,东篱国朝廷岌岌可危,他们都是聪明人,知晓此时只要有人稍微推一把,可能天下就要易主了。 “好,你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托信告诉我。” 听他这一提醒,沈玉川撑起身子看向书架,突然道:“眼下就有一事需要殿下,那边第二个格子里有一副未着色的寿仙图,麻烦殿下找个有名的画匠完成再还我,让殿下见笑了,我这身子不中用,净会耽误事。” “你也莫要这样贬低自己,总会好起来的。” 佟蔺相信沈玉川,也正是因为他身子不好,只可能为自己利用,没可能与自己争斗。 他顺着沈玉川的话向书架走了几步,找到那副落灰的寿仙图问道:“你什么时候要?” 沈玉川道:“越早越好,最晚不能超过明晚。” 他有些想念敷落关切的抚顺,只坐起来说了一阵话,心口就闷闷难受的厉害。 秦王佟蔺点点头,他虽不知这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如今他的野心确实需要世子的帮助,故而对世子还算以礼相待。 第179章 示弱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叙旧结束,敷落听到房间里传出脚步声,赶忙施法隐身。 目送秦王佟蔺走后,她才托着木盘进去。 “落儿,你去哪儿了,我正有事想同你说。” 见敷落进来,沈玉川眉眼一弯,眼尾荡起细纹。他刚躺下不久,再次撑起手腕,慢慢坐起来明显有些吃力。 “吃完再说,药凉了就不管用了。” 敷落坐到他身边,端起细面的碗,并没给他找拒绝的机会。他的胃向来不好,从前心疾并不严重的时候,也是需每日少食多餐的,只不过当时在天上脾气不好,就算不遵医嘱,她也拿他没办法。 沈玉川吃不下东西,但见她一脸认真、不容反抗,忍不住笑着牵牵嘴角:“若日日能见到落儿,我情愿永远病在榻上。” “你瞎说什么!” 敷落生气的横了他一眼:“是不是胸口不舒服?” 她刚刚一直琢磨师尊历劫的事,原本该是他下凡保人皇的江山,没想到如今成了另立新主、起兵造反。这样一来,不仅风险变大,难度也变大。敷落心疼沈玉川,担心他劳累过度,身体扛不住。 “没……只是有些累了。” 他额上起了薄汗,两臂颤抖,在床上明显有些坐不住,但还是笑着向敷落请示:“可以不吃吗?” “先尝尝好了,我感觉你会喜欢的。” 敷落自己说的都不肯定,她不动声色的换了姿势,不等他拒绝,自己做主将他上身拦在怀里,好让他借力能够自己拿起筷子。 说不上来有什么期待,但总归是想看他多吃两口。 沈玉川被哄着,将细白的面放入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敷落做什么都习惯放青果,酸的有些难以下咽,过后又总想那份特殊的感觉。 “落儿,等下我要出去一趟,你陪我去好吗?” 昨日出去一趟差点折在外面,今日又出去!嫌命太长了吗? 敷落对他要外出的事大为不满,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什么事,我替你去办。” 其实有猜到跟谋权篡位有关,但她实在觉得麻烦,只要他一句话告诉她想要什么,她抬抬手指就能做到。别说东篱国的皇位了,只要他肯开口,就算天帝的脑袋,她都能给他拎回来。 “此事不麻烦,但需要我露面。你知道我自己推不动轮椅,离开落儿寸步难行。所以……落儿同我去吧,其余我都听你的。” 沈玉川示弱的勾起了敷落的衣角,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故而在心底下定决心,往后尽量不在她面前暴露任何不适。 “哼,知道自己没力气,还不好好休息!” 碍于他心肺功能不好,敷落不想当面忤逆他,使着小性子推开他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威胁道:“你再用两口,我便同意。” “好,都听你的。” 听她松口,沈玉川心情舒畅,赶忙顺从的抬手又吃了几口。这下好了嘴里被酸的没知觉了,等下喝药也不会觉得苦。 敷落不理解,他为何会听自己的话? 看着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她突然意识到世子跟封熙没关系,跟师尊更没关系。 他就单纯是为辅佐朝纲而生的凡人而已。 反而让她后背一凉的是,她的侧君封熙兵行险着,假死隐姓埋名成玉川仙君,还强行把她复活了。 怎么?封熙口口声声说老死不相往来,换个名字就要当她师尊? 不知从何时开始生了厌食的毛病,稍微吃两口就胃里顶的厉害,沈玉川自以为能将不适隐藏起来,却不知额角细汗和不时忍不住的闷咳,直接出卖了他。 “怎么了……哎!” 不等她上手缓顺他的心口,沈玉川突然推开她,用尽力气扑向床侧,哇的一声将刚入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污物流过他的右手,险些沾到敷落裙上,沈玉川神色一慌,根本来不及忍耐,胸膛剧烈起伏,呛咳的呼吸困难。 “脏咳咳……别碰咳咳咳咳……” 他吃力的推开敷落的手,头晕的直往地下栽,都到这个时候了,竟摇摇头说没事。 敷落着急的反复强调:“我帮你换件衣服就不脏了!你的身体不能激动,一点都不脏,真的!” “不要碰咳咳……走开!” 无意间将手上的胃液蹭到敷落手上,沈玉川下身如触电般抖瑟,咬紧牙关夹紧了双腿。 他怕敷落发现他激咳下那处控制不好,却不知道自己这几回失禁,都是敷落事后帮他弄干净的,天真又固执的想在她面前保持体面,一点污物就赶忙将敷落拒之千里之外。 敷落虽迟钝,但还是有感受到,他是过不了自己照顾他那处的那坎儿。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也别掐自己胸口,张嘴把药吃了!” 模糊不清的视线内出现敷落着急的脸庞,沈玉川半张开嘴将治疗心疾的丹药含于舌下,半天他脱力的倒回高枕,怕她改口不同意自己外出,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都不问我要去哪里……” “爱去哪去哪,反正我若不同意,你也自有办法。” 连番想照顾他都被拒绝,敷落在心里生着闷气,好在他身上没有封熙爱掀桌子的恶习,只这一点点欣慰,根本不足以让她高兴起来。 “只要你问……我便告诉你咳咳……” 他的声音透着浓重的沙哑,大概是刚吐了胃液,喉咙极不舒服。 敷落拿他没办法:“总归不可能是去广安庙烧香拜佛吧?” 沈玉川疲惫的笑了笑:“落儿……果然与我心意相通。” 敷落不解:“我猜对了?” “是,也不是。” 他想让敷落高兴,打算办完事后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故而她说哪里,他都可以称是。 “你们这些凡人惯爱耍心机。” 敷落冷哼一声,不让她靠近,难道她非稀罕照顾他不成? “落儿你何时回天上……嗬……找你师尊,许久没回去请安……怕是会不好……” 沈玉川并不在意她说什么,脸色稍微好些,突然又想起那一档子事。 敷落真想怼他一句:我师尊不在天上,他下凡历劫了! 但见他身体不怎么舒服,她并不想多提师尊,只耐着性子递给他热帕子,等他擦拭完后随口道:“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你这么想知道我师尊的事吗?” 刚刚还说要永远跟她在一起,现在就赶她回天上,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把药喝干净,我就告诉你。” 第180章 不臣之心 为等她一个答案,沈玉川心一横,将平日难以哄进腹中的药汁,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咳咳……”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说吧咳咳……” 沈玉川几缕青丝散乱,靠在一堆软枕上,执拗的盯着她。 敷落突然得意一笑:“不回,天上有什么好玩的,还是人间烟火好。” 看着他被苦红了眼尾,楚楚可怜的样子,敷落只觉他病后,幼稚的厉害。 “不成,你赶紧回去……我这里……” 沈玉川垂下眼眸,想放狠话赶她,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连你这里都不欢迎我?” 敷落将药碗收拾到木盘里,丝毫不在乎他要说什么,反正她是不可能离开他的。 更何况……他这什么破借口?怎么就扯到她师尊了? 敷落心中一万个不理解。 “不是……落儿……” 沈玉川双手藏在被下,用力的抓紧了软毯,半天吐出几字:“我不是赶你走。” 敷落见他目光躲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何非要回去?” 沈玉川牵牵嘴角,却没有发声,一对幽暗的眼眸里藏满了心事。 敷落绞尽脑汁,试探的问:“怕我师尊生气?” “为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原来还有这么大的误会?!敷落有些炸毛:“哎!你不了解我师尊,不要乱猜好不好?从小到大,他对我最好了。” 沈玉川本就难受,听她一口一个我师尊,登时觉得后脑突突直跳,连带眼前一片昏花。好在他是躺在床上,只要他拼命忍着,敷落倒也瞧不出什么不对劲。 “好了……咱们出去吧……” 越是看不清,越是故作无事发生。 敷落听声音觉得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沈玉川扯出温柔的微笑,向敷落道歉:“我知道错了……” “哼,光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反正你也不改!” 敷落甩开他冰一样的手,赌气似的捏了个分身留下帮他起身,自己则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她原本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挽留她,没想到她都生气的这么明显了,他愣是假装没看见。 - 少女在车前赶马,独留沈玉川自己侧歪在车里。 她只是敷落最无情的一个分身,听沈玉川说了目的地后,赶时间差点没把马鞭甩冒烟。 “该!是得让你吃点苦头!” 敷落偷摸飞在天上,尽管嘴上狠狠的说着,但心里却疼成一片。 她暗自捏出防震法术,在他要下车的时候,才一眼扫到目的地:章台郡王府。 等通传来来回回过了许久,沈玉川才被允许进去,他坐在木制的轮椅中,费劲的调整姿势,彼时他已换上干净的衣服,等把衣上的褶皱都一一抚平,他才请身旁的少女推他进去。 - “怎么本郡要的画没收到,请你替犬子去科试也不同意,反倒敢威胁本郡了?” 沈玉川想利用章台郡王埋在后宫里的势力,但计划显然并不顺利,章台郡王骨子里是个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情不会冒险。 他气怒的走下上堂高位:“信不信本郡将你这逆贼的不臣之心,即刻上报皇上?!” 章台郡王好不容易在朝堂上站有一席之地,这个落魄世子竟然让他造反!当他傻吗!他就该立刻杀了他!剁成肉馅喂狗! 不是没有料到章台郡王会是这个反应,沈玉川并没有很退缩,陷在轮椅中直视他,满眼平静道:“我这样的朝廷命犯,还怕多一样谋反的罪吗?郡王这些年知情不报,以我的文章、国策在朝中谋事,以我的书法、画裁在后宫为姊妹幺女争宠,不一样也是抄家的死罪吗?” “那又怎样?呵……你这身体,走不走得出本郡王府,还不一定呢!” 章台郡王居高临下,嫌恶的睨了他一眼。 沈玉川低咳道:“我这身体自然是斗不过郡王,但郡王这些年收受贿赂、谄媚君王、残害忠良并不是没有证据吧?倘若有一人知我死在郡王府,一不小心将郡王的光荣事迹先一步捅到了皇上那里,那咳咳……” 章台郡王皱紧眉头,脸色一黑再黑,气的嘴角抽搐:“你背后的人是谁?!” 沈玉川笑了笑,不慌不忙从衣下亮出一块玉牌。 章台郡王一眼认出,这是皇室秦王佟蔺贴身之物,惊异的后退了半步,心神更慌:“这不可能……你随便捡块破牌子,来吓唬本郡?” “若不信,郡王现在可以动手了。” 沈玉川一袭白衣,虽坐于轮椅之上,气势却出奇的强硬。 因猜测此事与秦王有关,章台郡王并不敢直接动手,但他万万没想到,虚弱如此的世子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是个真真确确的狂徒。 “你要做什么!” 沈玉川神色淡然,当着他的面掏出一把匕首。 不等章台郡王上前,沈玉川对着手腕,眼都不眨的划了一刀。 沈玉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场局注定要流血。” “你是不是有病?!求求世子你行行好吧,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死不起啊!” 章台郡王吓的赶忙夺过匕首丢了出去,定睛一看好在他力气不大,只是划伤了皮肤流了些血,并无生命危险。 沈玉川似感受不到疼般,仰起脸打量着章台郡王的反应,突然自轻的笑了笑:“我这条贱命比不上郡王整个家族,可要给你时间考虑考虑?” 章台郡王被逼到浑身冷汗,他崩溃的想杀人,怒气冲冲的指着沈玉川质问:“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啊!你!怎么就找到本郡了?!” “因为……郡王有官拜宰相之命,他日秦王殿下登上皇位,必不会亏待了你。这一世,郡王是来享福的,就看郡王如何把握了咳咳……” 沈玉川将随身带着的帕子,按在手腕上止血,平静的看血止的差不多了,悄悄将伤口藏在袖子里。他下手的时候刻意向肘中移了一寸,藏在袖子里只要不大幅度动,基本上很难被发现。 “你容我几日时间考虑!” 章台郡王知道世子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玩意儿,气急败坏的转身回到主人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想往地下砸。 他已经退了一步,岂料沈玉川目若磐石:“来不及了……一炷香时间……” 丝毫不让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章台郡王郡王胡子一吹,将茶杯猛的掷于地下,快步逼近沈玉川。 “你!放肆!” 第181章 这个凡人好奇怪 他想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病秧子,都不用他动手,沈玉川被巨大的响声刺激到,双手齐齐捂上胸口,单薄的胸膛肉眼可见的大幅度起伏。 沈玉川也意识到心疾发作了,能让他好受的丹药就在衣袋,但他最先做的却是蛮力将脖子上的玉坠项链扯了下来。 他怕敷落发现他不舒服,更怕敷落因为可怜他,不愿回天庭向她师尊请罪。 章台郡王被他唇色紫沉的模样吓到,幸亏他大幅度扯项链的时候将衣袖的瓷瓶掉出来,章台郡王才有机会赶紧捡起地上的药,着急忙慌的喂到他嘴里。 做完这一切后,章台郡王莫名其妙多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恨是真恨!但这病秧子绝不能死在他的府上。 好半天,沈玉川终于缓了过来。 只是体力明显不如发作前,即使带着铁质腰托,他也没力气再挺直上身,无奈向后瘫在轮椅的靠背上,小口倒气缓缓摆明利弊:“泗洲失守、林州蝗灾、南蛮叛乱,当今圣上的位置本就岌岌可危……嗬……无论郡王平日……平日在朝中无论人缘如何……一旦新君主上位都是朝不保夕……郡王的子孙如何活咳咳……只在郡王一念之间……嗬……如此好的机会,何不弃暗投明搏一搏?我咳咳……” 说的轻巧! 章台郡王知道他在威胁自己,但此时确实也拿他没办法,无奈的冷笑道:“搏一搏?如此好的机会,本郡是得感谢世子啊!” 沈玉川吃力的看着他,已没有力气说什么。 章台郡王故意抬手戳了戳沈玉川的心口:“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这里不舒服?嗯?” 眼前黑雾若隐若现,沈玉川茫然的睁着双眼,被戳也不觉得痛,就在意识快要一点点剥离身体的时候,章台郡王突然大笑着提高了声音: “来人!给梁王世子上壶好茶!” 沈玉川终于回神,他轻声闷咳,将涌入喉咙的血腥,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 章台郡王那壶好茶很快被送了上来,也不知他是手上没力气,还是担心他下药,见他迟迟不动,章台郡王帮他端了起来,不容置疑的放在他手里。 “怎么不敢喝?” 触手的一瞬间,沈玉川细长的手指颤了颤,是杯冰的。 “寒冰难得,确实是杯好茶。” 沈玉川仰起头,大口喝下。 冰水入喉的一瞬间,他只觉五脏六腑都似进了冰窖一般。 “好样的!这茶可是赣南名品,只是服用后……可能会有别样奇妙的感觉。不过本郡素来慈悲为怀,提前就备好了解药。想来世子聪慧,来日若同朝为官,必不会出卖本郡。本郡只为自保,望世子高抬贵手。” 章台郡王的意思很明白了,他就是下毒了。 闻言沈玉川毫不在乎,反倒抬眸笑了笑: “呵……郡王所言极是。” - 拿下章台郡王这个祸害,势必会扫清秦王上位一半的障碍。 沈玉川撑着为数不多的力气,嘱咐章台郡王今晚前,务必揭下纳兰家为妻求医的告示。 “地点约在……广安庙的进香侧堂。” 时间紧急,皇宫内外的御林军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所以他今日一定要见到纳兰允若。 纳兰将军三朝元老,出了名的愚昧衷心,沈玉川之前就算定无法下手,但好巧不巧看到了纳兰将军之子允若的求医告示。 重情之人成不了大事,沈玉川决定赌一把,这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明日我会差人……将为太后祝寿的寿仙图送来,你可以拿给宫里的娘娘……但时机未成熟,未免……泄漏风声,不要将掉脑袋的事情说出来咳咳……” 若非坐在轮椅上,沈玉川觉得自己早撑不住了。 他喘一会儿,攒些力气交待一句,好半天终于将话说完。 拒绝了章台郡王的送客,沈玉川觉得身体稍微好一点,才将玉坠项链重新戴到胸前。 少女得下人招呼,一进门看到轮椅上的人,瞬间蹙起了眉头。 不过是一个多时辰未见,他竟似水洗过一样,面容憔悴犹如枯槁。 “你可以咳咳……用法术将我身上的衣服催干吗?” 她要推轮椅,他却用手按住车轮。 少女道:“我带你去找敷落。” 她并不愿意听他的话,不顾他的反对,强硬的将他的手放回两腿间。 沈玉川叹了口气,因为视线模糊,没办法只能先闭眸休息。 直到少女将他推到马车前,沈玉川被体位变化晃醒,他捂着胸口看向少女。少女一声不吭,轻轻将他放在马车里毛毯上,正欲出来驾驶马车时,手腕突然被沈玉川拉住。 “唔……” 他一用力扯到手腕上的伤口,疼的咬紧了牙关还是发出重吟。 少女不知为何,突然心疼了一下。 她是敷落修为最强的一尾分身,按道理来说没有心。 少女绷着冷酷的脸问:“怎么搞的?” 她拽过沈玉川的手臂,果然手腕上的伤口,又开始殷血了。 沈玉川慌忙藏起手腕:“你不要告诉落儿。” “你让她在广安庙等你,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少女冷哼一声,双眼无情,看沈玉川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原来他的落儿还有这样叛逆的一面,沈玉川从前未见过,但不论对他如何,只要是敷落他都喜欢。 闷咳的垂首笑了笑,沈玉川突然仰起脸,将随身的匕首架到了少女脖子上。 一字一句道:“你若吓坏落儿,我便杀了你。” “你以为凭你杀的了我吗?” 少女不懂他笑什么,明明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还在逞强什么。 沈玉川确实也快到极限了,只一张口,嘴角流下一道血。 “杀不了你……但你若不听我的,我便……杀了我自己。” 少女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匕首移到自己脖子上,大概是没什么力气,只抬抬手的动作,慢的险些脱力掉了匕首。 他要自刎? 少女的眉心拧的更深了,她不懂,她真的不懂这个凡人到底要干什么…… 第182章 替封熙保护封锦 天界凤灵宫。 远远一见千代坐在莲花台上闭气修行,容貌轻灵甜美的少女脚尖点下云霄,落地收起身后八羽银翅,笑着向千代跑来。 “姑姑!” 鳐花朝额间一抹赤色海棠花,皮肤白皙,生的十分高贵。 她是天帝的嫡公主,从小跟住在父神的南沁州,故而同千代很是亲近。 “绾绾,你怎么跑出来了?” 父神极爱这个八羽应龙的孙女,经几百万年好不容易孵化出来,平日总带在身边传授法力。千代猜出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吃醋的点了点她高翘的小鼻子,拉着她边往屋里走,边嗔怪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送回去,让父神好好教训你一顿。” 鳐花朝依赖的将脑袋靠向千代:“哼,还不是为了姑姑!姑姑,你在云起宫受了那么多委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敢欺负我姑姑,看我不把那坏夜貘狸的毛给拔了!” 她虽刚生没过百年,但因真身是三界最后一只应龙,出生自带修为,个头也长得比千代稍微高一些。 本来在南沁州就待着无聊,一听说千代被一只妖欺负了,她想也没想就溜了出来。 千代引她坐下休息,看她出了一头汗,化出帕子轻拭她的额头,耷拉着脸说:“你可别去招惹她,她杀了你四哥、九哥,你父君还不让报仇。” 她不说,鳐花朝还不知道。 这下好了,鳐花朝气的直冒火:“一个云起宫敢这么猖狂?父君也真是的,怕他们做什么!姑姑你放心,我这就去为子汶哥哥、陌麒哥哥报仇雪恨!” “回来绾绾!这么沉不住气!” 千代赶忙叫住她,冷着脸训斥:“我们的事你莫插手!陛下跟父神最疼你,你若出事我可倒霉了。” “可是姑姑……” “放心,我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个敷落!绾绾你一个小孩子,别掺和进来!” 鳐花朝绷着脸话还未说完,千代又将她拉到了软榻上。 无奈只能作罢,鳐花朝知道姑姑是为她好,接过姑姑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神色疑惑问:“听说风眠仙君最近带回来陌麒哥哥的儿子?那个什么叶白……姑姑,你见过他没有?怎么感觉都一身妖气,天庭的风真是越来越不正了。” 对于鳐花朝的不解,千代一脸惊异:“叶白?” 她知道花妖并未怀过孕,鳐陌麒甚至碰都没碰过花妖,怎么可能生了个孩子? 这其中要么有什么误会,要么就是个阴谋。 - 人间广安庙,后山偏僻而清凉。 尽管敷落不承认自己身份,上缘义经每次见她还是会先行魔礼。 “尊主,你可还记得离作?” 敷落想了半天,这个名字很熟,但却忘了长什么样子了。 毕竟都过了几百万年了,脑子一片空白。 “是冥王与作上神的弟弟吧?” 上缘义经点点头,还算保守的说:“你之前带过来的叶白,并非花妖跟鳐陌麒的儿子,正是离作伪装的。” “啊?” 敷落没懂他什么意思。 上缘义经解释道:“尊主当年将他抽筋断骨罚入地狱,他没被折磨死,又回来了。” 敷落问:“我为何要杀他?” 话音刚落,死去的记忆又开始重新攻击敷落,脑海里蹦出封熙持刀以死相逼的画面,敷落心里一梗,突然想到自己为何要杀离作了。 还不是被封熙逼的…… 真是烦事每年有,今年特别多。 “当年离作囚禁了应龙公主,也就是封熙的妹妹封锦。封锦自杀了……” 上缘义经觉得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离作的罪孽,斟酌一番刚要开口,就被敷落叫停了。 “够了!我、我想起来了,别说了。” 敷落头疼的捏了捏鼻梁,当年离作也不知哪根筋抽了,非要娶封锦,得到了又不懂珍惜,搞掉了封锦的孩子,怪不得人家公主恨他入骨。 这破事藏着掖着就算了,也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封熙耳朵里,一听说自己妹妹跟侄子没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将错都扣在她头上。 她招谁惹谁了…… 上缘义经知道她不想听,但为避免离作故技重施,惹她以后后悔,他还是直言不讳:“尊主,我想说的是玉川仙君这几百万年,耗尽神力先复活了封锦,后才复活了你。” “频繁用转生术,他的身体会吃不消吧。” 上缘义经点点头:“大概是吧,我秘密打听过了。当时封锦重生只用了他三成功力,但尊主散了元神,根本没办法凝气。你师尊是先自断灵根,打散五行神魂后,才将你凝集起来的。听说你为重生,差点吸干他的法力,当年他一夜白头,没几天就退化成神蛋了。” “后来呢?” “好在墨珩上神的养母婼水龙女保护了他。” 敷落的心冰到极点,从前师尊总说她是路边捡回来的,未曾想过自己竟差点害了他。来来回回几百万年,身体一败再败,他在逞什么强。 她的心又气又疼,突然间又有些委屈。 明明封熙总看她不顺眼,为何她死了,反倒好像深情起来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捉弄她玩吗? 一阵微风吹来,不知怎的还真把她的眼泪给吹下来了。 听上缘义经说完叶白到离作始末,敷落有些无语,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又上天了?” “是。” “还跟风眠仙君住一起?” “是。” “他想死吗?” 上缘义经默默垂下头,这话他没法接。 敷落深深吸了口气,愁的脸都白了,半天又叹了口气:“缘翊,不如麻烦你去趟冥界吧,赶紧让与作上神把她脑子不正常的弟弟带走,别再祸害封锦了。” 闻声,上缘义经弓身行礼,又道了声是。 第183章 失宠了 敷落觉得自己对离作已经仁至义尽了,希望他不要给脸不要脸。 她转头回到跟沈玉川约好的地方,在树上睁着眼愣了一会儿,开始想念跟师尊生活的日子。他总是无条件的包容她,虽然有时候确实凶神恶煞的,但从未让她受过委屈。 在他心中我应该是比风眠仙君更重要吧? 敷落忍不住拿自己同风眠锦比,她温柔懂事、落落大方,而自己除了闯祸,好像也没干过几件正事…… 他这么在乎我,不会是将我当风堙子屺的替身吧? 敷落心火烧的慌,可转念一想,好像她就是风堙子屺本尊。 师尊肯定是因为爱我,才不再记恨风堙子屺了,我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她突然想起,过去同鳐陌麒一起入学的事。 “阿落你是不是失宠了?怎么好几天不见玉川仙君送你过来?也不见他接你走。” 鳐陌麒在校学堂拦住她,那年她学了风云布雨术,一不小心将人间给淹了,为这事沈玉川半个月没搭理她。 敷落横了他一眼:“该问的问,不该问的闭嘴。” “那等下我们去禁地溜一圈?” “算了吧,那里不干净,我师尊又该生气了。” 鳐陌麒不怕死的邀请,敷落耷拉下双耳,显得闷闷不乐。 鳐陌麒噗嗤一笑:“我就说嘛,你肯定是失宠了。” “哼,走着瞧!” 敷落抛下鳐陌麒,不顾侍卫阻拦,红着眼圈闯进了栖仪阁。 彼时沈玉川正忙着处理从人间传回来的宗卷,没想到突然一个毛茸茸的活物钻进自己怀中。 “师尊,我再也不去读书了!” “下去。” 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沈玉川,轻轻将怀里小夜貘狸推开,之前她乱用法术险些酿成大祸,这事他还没生完气,暂时不想理她。 敷落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仰着毛茸茸的脑袋,专门往他胸口上蹭,嘴里不住的嚷嚷着:“他们嘲笑落儿,说落儿被师尊厌弃,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沈玉川沉声道:“你们几个凑在一起不务正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怎不知你这么好欺负了?” 他拿她没办法,被蹭的有些痒,挥手将她现出人形。 小妖怪这几年已出落成少女的模样,现了人形后骑在他腿上,妖脸一红有些害羞不好意思。 见她慌忙从自己身上下来,沈玉川觉得好笑的牵牵嘴角。 敷落抱着他胳膊娇声央求:“师尊,我知道错了,你明日送我入学吧。那鳐陌麒可过分了,这几日还故意让帝姬娘娘半途过去送吃食,可烦了!” “哼,那你也没少蹭吃吧。” “师尊你不原谅我,我哪有心情吃东西啊!鳐陌麒得到的是满满的爱,落儿!落儿看了就只想哭,师尊……师尊你看我委屈不?” 敷落胡闹的夺过他手中的宗卷,将干净的小脸凑到他面前,央求他可怜可怜自己。 岂料沈玉川非但没有原谅她,反而轻蔑的冷笑一声,挥袖将她震了出去。 敷落尖叫一声,被摔出门外,痛的咬牙切齿。 没办法只能灰溜溜的离开,她以为师尊看她不顺眼,没想到次日一早,他竟真的将昨日的话放在心上,叫她起床送她入学。 玉川仙君一身碧色华服,特意唤来坐骑黑灵豹,连带敷落都觉得威风凛凛。 只这一次,敷落在天界彻底出名。 回忆戛然而止,敷落知道世子约了纳兰允若,在广安庙侧堂议事,但没想到会这么久。担心他身体撑不住,会有什么意外,敷落从树上飞下,犹豫的向侧堂靠近。 “好,我即刻回去按你的方法试试,若我夫人有所好转,我纳兰允若这条命都可以任由世子差遣。” 敷落进去的时候,他们谈话已经接近尾声。 沈玉川没想到她会突然进来,上身明显脱力靠在轮椅上,看见敷落的那一瞬间,神色有些紧张。 “怎么脸色这么差?” 目送纳兰允若出去,敷落走过去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竟有些烫。 沈玉川将刚刚放血的手腕,藏在双腿间的毛毯里,看向敷落时依旧满眼温柔的笑意:“有些累了,不碍事的。” 璇姬曾说他的血有解毒助生之效,为拉拢纳兰允若,令其麾下御林军听秦王指挥。他刚刚又割破手腕,取了一小罐血给纳兰允若。 此时头晕发热,不过是失血过多而已。 敷落一万不信他身体无碍,但一想到自己中午同他致气还没结束,一时间拉不下脸去倒贴他。 “那回家吧。” 敷落态度冷冷的,说着就要绕到他身后,帮忙推轮椅。 沈玉川却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拉着了敷落的衣袖,他平静的说着:“等等吧……还未陪落儿玩尽兴过,嗯……等月亮上来了,我们去山坡上看星星可好?” 大半夜让她陪他吹西北风?! “不去。” 敷落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自作主张的强推轮椅。 沈玉川坐在轮椅上,最怕看不到敷落,他有些着急:“落儿,是我说错话惹你不悦,我该死……唔!” 她一时分神,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自残的将手挪到轮子上。 没走两步,沈玉川冷到僵硬的手,随着轮子转动,猛的一折,瞬间疼的冷汗直流,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 第184章 逃往下界 “你太过分了!” 敷落见他受伤,又气又心疼,赶忙停下来,捞起他的手腕,运灵止痛。 如是很快做了治疗,他冷白的皮肤还是红肿起来。 沈玉川毫不在意,目光仍紧紧锁在敷落身上,闷声咳道:“落儿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哼,你这狡猾的凡人,故意弄伤自己惹我心疼是吧?” 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敷落自知拿他没办法,又想甩个分身出来,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却不想她刚退后一步,要同他保持距离,他便惊慌的向前扑了一下,执拗的抓住她的衣衫不松手,整个身体在轮椅中摇摇欲坠,吓的敷落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无论敷落如何说他,他都微笑的看着她:“莫生我气了,我这样狡猾,下辈子让我变……狐狸好不好?” “变狐狸?” 敷落气哄哄的按揉他的手腕,感受到他脖子上项链传来的病变,她赶忙化出止喘舒脉的丹药,喂到他嘴边,厉目逼他吞下去。 “狐狸貌美,能讨落儿关心咳咳……比我强多了……” 他服了药,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敷落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心率突然不稳,为何他的身体没有任何表现?若非项链及时感应传出,耽误了服药时间,就完了…… 她并不知道沈玉川在章台郡王府,服了不该碰的药,那药并不致命,却有麻痹神经的作用。长期服用会彻底丧失知觉,最终导致五感失灵呼吸衰竭。最糟糕的是,一旦染上了很难戒掉,超过十日不继续服用,就会头痛的生不如死。 “你的另一只手怎么了?” 敷落说服自己,这次只是意外。 刚刚一直是右手在动,左手藏在毛毯下就没露出来过,敷落觉得这个举动很反常,没等沈玉川开口,她已然摸了过去。 “没什么,有点冷。” 见他东躲西藏的样子,敷落更加重了自己怀疑,蓦地碰到他的手指,冷的她都一颤。 她将他的手臂捞到了阳光下,干净的衣袖上沾满血迹,二次割伤的手腕上仅仅系着一块手帕,这是她见过最潦草的止血方式。 “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 沈玉川支吾的解释:“没关系的,落儿……不小心划破点皮,不是很疼。” 他的话苍白无力,让敷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突然觉得自己同他致气没有任何意义,敷落收起满脸不快,半蹲下身,重新运灵催动一股金水沁入他的伤口,短短几秒原本殷血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现在好了,两只手都伤了,我看你如何自己推轮椅。” 沈玉川忍痛笑了笑:“我的落儿真厉害。” 敷落冷哼一声,不知道他在欣慰什么。 - 如上缘义经所料,离作对封锦痴迷到病态。 他还没来得及到冥界,让与作带走离作,离作先下手了。 寂静的槿鲤园内,草木凋零,满院残灵,一个时辰前离作刚血洗了这里。他手提双月化天锏,一袭白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 “姐姐!你醒醒啊!” 风眠锦抱着琉月帝姬的身体,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难置信的对着天上的离作怒吼:“我们无冤无仇,你到底是谁?!” “对不起锦儿,一定是吾太心急,吓到你了,下次绝对不会了……” 面对离作的一步步逼近,风眠锦惊恐的转身要逃,她一连几日被封了法力,囚禁在槿鲤园内,若非今日琉月帝姬来,惹怒了离作,她根本没机会走出房门半步。 “别过来!别过来……啊!” 风眠锦用尽力气,但还是落到了离作的怀里。 看着她不住的挣扎,头上好几缕发丝都凌乱了,离作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软颈,将呼吸贴近他的锦儿,声音萧瑟:“锦儿,吾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是这老妖婆不好,她妄想将你从吾身边夺走……” “放肆!你杀了我姐姐,天帝陛下不会饶过你的!”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风眠锦向他胃腹狠狠一掷,堪堪脱离他的制约。 痛色在他那对小鹿眼里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离作默了默,突然笑着抬头:“你若喜欢姐姐这个称呼的话,吾以后日日唤你阿锦姐姐好不好?” “你放手!放开我!” 风眠锦仅仅逃了几步,再次被离作追上。她没有法力,小小的身躯在离作的包裹下,远远望去可怜又无助。 离作依恋的从后面抱着她:“吾最听阿锦姐姐的话了,不要抛弃阿离好不好?” 一滴接着一滴的泪水落下,离作任风眠锦在自己怀里拳打脚踢,就算浑身是伤疼到泪流满面,他也觉得心满意足。 “呸!这不是鳄鱼的眼泪吗?” 蓦地听到少女的声音,风眠锦求助的泪眸寻向半空。 一阵飓风卷来,破尘阵在离作近处炸开。 鳐花朝年纪虽小,但平日极重土系法术修炼,每每结印施法时,稚嫩甜美的脸庞上都有超越年纪的沉稳。 “八羽应龙?” 离作分神与陌生的少女对视,冷冷的问:“你是什么混合的怪物?” “呸!你才是怪物!本公主这么好看,自然是我父君天帝陛下亲生的!” 当年应龙族传到最后只剩封熙跟封锦,封锦的孩子是他亲手做掉的,那这只八羽应龙就只有一个可能……离作不动声色的猜出少女的来历,刚刚被破尘阵打伤,一个没反应过来,被鳐花朝困入幻境之中。 鳐花朝收起八羽银翅,赶忙将风眠锦从地上扶了起来:“他是冥界的魔头,我这阵法困不了他多久,你快跑吧!” “七公主那你呢?你怎么办?” 风眠锦担心自己跑了,离作不会放过鳐花朝。 鳐花朝掏出一枚仙丹,放入她手心之中,轻灵的双眸中充满肯定:“我自有办法托住他,你去禀告给我父君,千万不要再回来!” 第185章 她是他的公主 次日一早,林凌进来送药时,沈玉川正坐在桌前,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里的针线。 \\\"一大早在忙什么呢?\\\" 林凌放下托着瓷碗的木盘,沈玉川这日穿了身青湛色的长袍,身体倾长比一般的贵公子端雅,气质出尘旁若仙人。 沈玉川轻轻摇头,将身上的不适很好的隐藏。 \\\"林凌,帮我试一下这条腹带,看看合不合适。\\\" \\\"腹带?\\\"顺着他的声音,向他手里的东西看去,简直越看越熟悉,林凌接到手里,仔细的摸了摸看了看问:\\\"这不会是之前买的护腰改的吧?\\\" 自从坐轮椅开始,护腰对他来说形同摆设,现在他想要在轮椅上坐直坐稳,每日都要穿戴铁质的腰托。 \\\"我把里面的软撑拆下来,往里面填了些朱砂和软凝草,两者相合,贴在腹间能暖和不少,只是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一直惦记着敷落腹部受凉,今日清晨趁敷落外出,他特意将从前的护腰翻了出来,双手笨拙的改造了一番。 林凌将轻薄的腹带移向鼻间轻嗅,里面果然多了一股药香味。 \\\"手艺这般好,怎会不喜欢呢?\\\" 林凌说罢,就将腹带象征性的系到自己腰上。 被缝制的腹带并不笨重,林凌不由赞叹:“隔着几层薄衣,都觉得舒服,若是穿戴在衣物里,必是暖极了。” 闻言沈玉川疲惫的弯了弯眼角,在林凌要脱下腹带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将手悄悄移向胸口,低声闷咳起来。 “麻烦你等下带给落儿吧……我有些累了,想再躺一躺……” “那我扶你上床上睡一会儿?” 林凌征求他的同意,意料之内被他摇头拒绝。 沈玉川面色沉冷道:“我自己可以,麻烦你了。” 虽是这么说着,但林凌退出房间前,还是帮他将轮椅推到了床边。敷落走前嘱咐过,他的左手割破了,右手扭伤了,最好不要用力。 与此同时,风眠锦服了鳐花朝给她的药,法力稍一恢复,她便飞下天界。 一路上风眠锦红着眼圈,泪水止不住的向下流,她将指骨握的泛白,发誓要为琉月姐姐报仇! 她没有听鳐花朝的建议向天帝求助,反而不管不顾的向广安庙这边寻来。她要找上缘义经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何要联合离作来骗她! 遥遥听见广安庙传来的钟声,风眠锦刚要下去,突然寺庙大火冲天,她下意识挥动法术降雨救火,不料一道黑影从她身后闪现,将她牢牢困在怀中。 离作额角流血,他皮肤天然粉嫩,像风一吹就会被刮破般,长长的睫毛微微上卷,覆盖在一对明亮的小鹿眼上,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锦儿,你要去哪儿?” “你放开我!离作你就是个疯子!滚……滚开!” 离作听到自己被骂,不怒反乐:“锦儿,吾的阿锦,你喜欢疯子吗?” 显然他不觉得疯子是个贬义词,从前封熙不也是这么讨厌子屺尊主吗?他有信心封锦会再次爱上他。 “放开我!七公主呢?你将她怎样了?!离作,你放手!” “你说那个小不点啊……是挺厉害,但……火候还不到,手段也不够……” “混蛋!” 风眠锦被逼到绝境,她以为离作又杀了七公主,一时间所有的愤恨集中在额心,她绝望的向天空嘶吼,瞬间额上流云神印觉醒。 “呃……” 离作还没从鳐花朝将他弄伤的痛缓过来,又被风眠锦一翅膀甩开。他被掀翻在黄土地上,等他好不容易回神,风眠锦双瞳湛蓝,化出雪白的应龙真身。 “封锦!你逃不走的!” 离作暴戾的拧紧了眉头,他死死盯着天空上的应龙,强忍着剧痛一点点从地上爬起。就在风眠锦喷出甘露,欲先灭火救人之时,离作挥动法灵向天空祭出冥火旗,颤颤巍巍的笑了笑,一字一句认真道:“你若想救他们,就不要想着甩开吾。你是大地之母女华氏后代,要守护苍生,吾亦是苍生中的一个,为何咳咳……为何就不能也救救吾?” 他说着便胸膛一挺,向前喷出一口鲜血。 为了冲破鳐花朝的封印,他不顾死活的挨了千斩,好不容易才终于赶上她。离作不懂,为何封熙可以毫无保留的将光明带给敷落,自己却被封锦独留在了黑暗里…… 风眠锦根本不相信他任何话:“离作,你听清楚了,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跟你在一起!” “锦儿,吾劝你再想想清楚。” 离作抽泣不止,就差给她跪下了。他太害怕失去她,被逼到心里崩溃,突然轻贱的笑了笑:“如果吾没有猜错,你王兄现下应该在人间历劫吧,他可是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凡人,你若不乖乖听吾的话,吾不能保证他会怎样?” “离作!你敢动他,我现在就杀了你!” 风眠锦恨的咬牙切齿,只一抬利爪双翼凝冰,紫电径直向离作身上劈去。 离作再次被重击后,双膝一软瘫跪到地上。 “噗——” 他抓了一把杂草,半伏在地上断断续续的咳血,却仍是不依不饶:“锦儿,来……扶我一把,你乖乖的,吾不会对他做什么……” “你这魔头,妄动生灵!真是该死!” 风眠锦不知冥火旗的厉害,短短几分钟大火几乎要将整个佛陀山吞灭,她没时间再浪费在离作身上,念动避火咒欲往大火中冲去,却不想一阵妖雾袭来,不等她化回人形,脖颈一软,巨大的龙身重重摔落云间。 吾难道就不算生灵了吗…… 离作被她的绝情冷到心如死灰,他施法将她抱在怀里,看着昏睡过去的风眠锦,离作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仿佛感受不到任何伤痛般,在低头吻上她的一瞬间,离作浑身戾气升腾,双眸突然发狠。 她是他的公主,所以无论是谁……都不能将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第186章 毒发 许是因昨日被累到,沈玉川一直睡到中午,才再次醒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若非有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当真让人不知今夕是何年。看着停在床侧的轮椅,沈玉川带着刚醒来的朦胧感,按着胸口莫名的排斥。 落儿还未回来…… 他掀开被子,身体突然接触到空气,不适应的颤了颤。 许久不曾走路的腿,没什么肌肉还有些酸软,但好在还是承受范围之内。 他打定主意将双腿搬下床,一手向后撑着床铺,一手虚虚的按在胸口,等到确认心跳如常后,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意。 沈玉川病久了,平时不得不控制情绪,来安慰胸口的脏器。但他知道双腿的知觉一直都在,本身除了疼并不是真的不能走路。 此生许多事没有完成,还不到可以歇息的时候…… 尽管每次濒死的时候,他都任由自己沉溺在敷落的怀抱中,但沈玉川骨子的傲气,让他事后都无比自责、痛恨。 他不想拖累敷落,更不想让敷落看到他无能的一面,但现实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他。在推开敷落和留住敷落的抉择中,沈玉川选择转移注意力,另立新君、重整朝纲,为此大业,他愿以自己微弱之躯,奉通和之道,还天下海晏河清。 如若此番兵败…… 最差不过是提早了却残生,无论如何都还不算亏。 沈玉川思虑过度,垂着坚定而又灰暗的双眸,断断续续的闷咳。 他的血液循环不好,双脚肿到穿不进原来的鞋子。为了保暖又舒适,敷落一早给他换了加棉的软靴。他向前捞到一只靴子,好穿是好穿,但因尺码太大,他还需用素布条,将靴子牢牢绑在小腿上。 今日不知怎的,双手一阵阵麻木,平日简单的系带,他摆弄了许久,还是系的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 心底一阵挫败,沈玉川低着头没一会儿,额上起了细密的冷汗,没等他放弃,从四面八方忽然而来的天旋地转,将他带入黑暗。 他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一头栽向地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咳咳咳咳!” 最后一点力气全凝聚在手上,心烦意乱的扯下胸口的项链,而后侧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痉挛的垂死挣扎。 生子如你,家门不幸!本王没有你这样废物的儿子! 想毁了吾的徒儿,来照顾你一个废人!往后她被剔骨破魂,不都是你害的吗!吾的徒儿原可以成为三界之主,是你毁了她,都是你毁了她! 沈玉川四肢猛烈震颤,浑身关节咯吱作响,想着那些侮辱的话,脑中持续不断的钝痛被无限放大,他咬紧牙关不让可耻的呻声发出,被胸闷憋红的眼尾流出汹涌的粉水。 眼前光感五彩斑斓,但他什么也看不清。 褐色的血从眼、耳、口、鼻中一齐流出,沈玉川无法想象此时的自己到底有多狼狈,他努力的向床板的方向摸去,他想爬上去藏起来。 不能让敷落看到…… 绝对不能! 不知凭借多大的意志,沈玉川咬破舌头刺激大脑的清醒,颤颤巍巍的抓住了床橼。就那么一点点磨蹭着,一手痉挛的按在胸口上,一手用力到青筋凸起,终于支撑起沉重的上身。 他凭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摔在床上,来不及服药,疼的完全失去了意识。 好在时间并未过去多久,林凌想着来他之前喝了不少药,大概到了要去解手的时间,于是再次来到沈玉川房间前。 “玉川……你醒了吗?” 她站在屋外敲了敲门,三下两下都未得应声。 有些不想进去,更有些担心,林凌心里好一番建设后,还是着急推开了门。 “玉川?玉川!” 等她彻底看清床上瘫睡的人,林凌吓的捂住了嘴,脸色尽失。 林凌飞扑过去,将一直带在身边的备用药,赶紧喂到沈玉川舌下,而后用帕子小心擦拭他脸上的血迹,她试图唤醒他,到了此时却是一点反应没有。 无奈她只能将他高热的身子拢进被子里,而后转身叫店里的伙计速去请大夫过来。 大夫来的慢,林凌红着眼圈守在沈玉川身边,打算先帮他换身干净的衣裤。 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又开始难受,沈玉川不合时宜的醒来,一眼看到林凌正摆弄着他的下身。 “玉川,你……好些了吗?” 林凌手下的动作一僵,突然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好在此时沈玉川意识昏沉,并未反应过来她在干什么。 沈玉川觉得还是喘不上来气,阖起双眸来来回回几次,看向林凌问:“我……怎么了?” 林凌吓的赶忙收回手,一不小心手中湿润的热帕掉落,不需她多说什么,那刺眼的淡黄立刻让他明白过来,他又失禁了。 “你若不想我来,我让小唐……抱歉玉川,我没有那个意思……”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林凌慌不择路,素日那般喜洁似谪仙般的人,自己的照顾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随便男子的触碰。 她本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会一脸平静,还未恢复体力,就自顾自的双手撑床,慢慢支起上身半靠半坐了起来:“落儿……她不知道吧……” 林凌肯定的摇摇头,她不能在这个关头再刺激他了。 沈玉川苦笑的闷咳一声:“那就好。” “只这一回,让我来帮你……” 如果说只是不想让敷落知道,那还算好,林凌实在不忍心弄到一半,让他再着凉,尝试着让他接受自己的照顾,没想到一向温和的人突然用力抓住了被子,大口喘着气低吼道:“不必!我自己来!” “玉川……” “请你……嗬……出去吧。” 他一把夺过另一块湿帕,却无论怎么用力,都再支不起上身。 林凌低声抽泣,好在此时大夫进来,帮她解了围。 很快大夫拿出脉枕,把过之后他起身凑上前,又查看了病患眼耳口鼻出血的位置,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是中了金蚕蛊毒,此毒来自江南,寻常人若中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沈公子体弱阳虚,幸好发现的及时,中毒不深,几记药下去还有得救。” “那就有劳大夫快些开药方吧。” 林凌虽惊但还算头脑清醒,拿了大夫的药方后,赶忙出去交代下人去抓药。 自始至终沈玉川没开口,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二人,沈玉川抬手拂开大夫要为他行针止痛的手问:“此毒真的能解吗?” 章台郡王为自保给他下的药,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解才是。 “请尽管告诉我实情。” 沈玉川的话不容置疑,大夫捻起的银针停在手上,宽慰道:“沈公子放心,此毒虽狠会让人上瘾,致使最后颓然而亡,但老夫确定此毒可解,只要日后不再持续碰这毒,便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只是……金蚕蛊毒的解药之中需大量蛇根,沈公子喝下后恐生腹痛。” “这个没关系,多谢大夫了。” 沈玉川行垂首礼,看着墙角被他扯坏的玉坠项链,疲惫的双眸里,隐隐露出几分变化莫测。 第187章 她又有蛋宝了 敷落还是决定要去冥界碰碰运气,但不知为何璇姬似有意躲她,来来回回寻遍了各处,都未找到她和鳐陌麒的踪迹。 真不知道璇姬看上他什么了…… 敷落绕来绕去误入魔域九渊之地,这里常年被寒冰紫雾覆盖,除了悬崖峭壁就是泥潭沼泽,唯一能看到的光,还是从外界折射进来的。 因此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在这里,敷落觉得他们就算躲藏,也没必要来这种恐怖的地方。 据说此处是当年大地之母女华氏,繁衍后代时所筑巢穴,敷落不信,但一不小心踢到一颗未孵化就裂开的应龙蛋,疼的她不得不信。 不知怎的身上突然热的厉害,她走到一处灵池前,靠着树荫本欲坐下来休息,没想到屁股还没挨到石头上,整个小腹开始绞痛。 敷落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个彻底,两手快速结印试图强压腹痛,却不想蛮力被反噬,从腹中激出的金光差点没把她手震碎。 “这是……什么……” 敷落面色呆滞了一会儿,耳边突然飘来封熙的怒驳:“风堙子屺!我绝不允许你生下龙嗣!你将我关在这里日日折磨还不够吗!你有怨气尽管冲我来!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除非……除非我死!” 封熙当年身子一直不好,很少能撑过完整的房事,这次意外对她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惊喜,可即便是如此,她也没打算过将此事告诉他,但不知怎的就突然走漏了风声。 知道封熙对自己百般嫌弃,没想到虎毒不食子,他都不如虎!一时间怒不可遏,放出了让她此后都后悔不已的话:“不想活就死远点!是你当初先勾引吾的!封熙吾警告你老实呆着!你若不认吾腹中之子,待他出世,吾自会让他认寒山当父君!你们应龙族都不识好歹,不配教养后代!” “寒山、城霭、西垠子楚咳咳……他们巴不得被你嗬……宠幸,为何就不能放过我咳咳……风堙子屺,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在心头炸开,腹中龙宝似能感受母体伤心难过般,紧跟着释出光源,努力想要安慰委屈的敷落。 敷落深深的叹了口气,除了封熙,她都没碰过其他雄性。 他可倒好,总能在与她独处的时候,拿那些子虚乌有的后宫,想尽办法来恶心她。 简直越想越气,敷落眯了眯眼,打算睡一会儿再回去,刚打了个哈欠,突然身后稀碎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警觉。 “代儿……” 敷落疑惑的转身看了看,紫雾中隐隐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青丝凌乱满身狼狈的向她靠近。 那张脸略显沧桑,震惊的模样与她同出一辙。 “代儿是你吗?” 在看清敷落的那一瞬间,白衣男子整个身体猛地停滞,如久居沙漠得一滴甘露般,死死的盯着敷落,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我是你父君啊!代儿……” 敷落手里搅着衣袖愣在原地,空洞的双眸轻轻颤动,震惊却说不出一字来。 - 上古伊始。 创造了万物生灵的大地之母女华氏,刚归于混沌那年,她的死对头屺泛氏就迫不及待的将天地三分,自立为三界母神。 也是同年,屺泛氏霸权三界,以光和夜之力,将女儿风堙子屺和儿子轩辕沧泛降生。 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白恪上神的不满,他气急败坏的找嚣张的屺泛氏理论,斥责她不该为一己私欲,创造出两个无辜的孩子,来妄图将三界控制在手上。 却不想屺泛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凭什么你认为我的孩子不如女华姐姐的后族?” 白恪怒极,一把捏碎了天灯:“从出生到现在,你南征北战未看他们一眼,到现在你凭什么说那是你的孩子!” “哦?那又如何,三界是我留给屺儿跟泛儿的礼物,我不信他们日后会比那应龙少主、应龙公主差到哪儿去。” 屺泛氏冷哼一声,不慌不忙的走到白恪身边,她的双眸坚定而执着,赌他再气也不会真的动手对付她。 末了轻轻一笑:“白恪你可以喜欢女华姐姐,但你不要忘了……你始终是我神蟒族的族人,生来就有责任辅佐我的屺儿跟泛儿。还有……女华姐姐已经死了,请你最好不要同情心泛滥,我不想再看到你跟应龙族有任何瓜葛!” 第188章 若有误,你屠吾满族 敷落认出他是谁的一瞬间,夹着尾巴逃走了。 她到底没勇气去相认,尽管她清楚白恪找她几百万年,是如何的辛苦。 但她现在一无所有,狼狈也与他如出一辙。 她不想让对她寄予厚望的父君再为她担心…… 灰溜溜的跑到人间集市,看到一辆慢悠悠的马车就往里面钻。 \\\"哎!阿落,吾可找到你了。\\\" 她刚想上马车,就被远处传来的声音叫住了。 一回头,准放已经瞬移到了她身后,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有事?\\\" 准放倚在马车边,唇角勾起诱人的笑意:\\\"跟玉川仙君有关,吾的阿落,你一定很想听吧。\\\" \\\"上车来说,我着急回去。\\\" 敷落没搭理他,抬脚上了马车,出来时间久了,她有点担心师尊。 准放将旧事重提,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不断蛊惑敷落,回冥界待着安心等他寿终正寝。 \\\"阿落,你不觉得你在玉川仙君身边,跟颗灾星一样啊。\\\" \\\"需要我把你踹下车吗?\\\" 狭小的马车里,敷落面色憔悴,冷声询问准放意见。 因失了妖丹,又怀有蛋宝,敷落能用的灵气一日比一日减少,法术也不如从前凌厉。 \\\"别这么暴力啊,一大早生这么大的火气多不好,吾听说你失了妖丹,特地过来关心你的。\\\" 准放很想跟敷落勾肩搭背,并不觉得自己说的多不恰当,但看敷落那寒冰加霜的眸,狠决似要撕烂他般,他下意识的裹裹披风往车角躲了躲。 他倒不是怕她,只是有青山将军在上拿捏着他,他不好惹急了她。 更何况,对这么个美人胚子的小妖,他更擅长智取。 \\\"你瞅瞅,这可是好东西,你吃了绝对能大补真气。\\\" 那是一颗赤色药丸,看不出什么成分。 准放讨好且催促:\\\"快,别跟吾客气,阿落你尝尝,味道可好了\\\" 敷落一眼嫌弃,二眼心头的火苗直往上窜,止不住的提高了声音:\\\"你上次骗我吃的避逍丸,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一连用了那么多专门落胎的药,哪怕敷落有那么一点舍不得,现在也没办法选择了。 \\\"你都知道了?\\\" 准放被吼完,黑溜溜的眼球一转,很快便想好了说辞:\\\"那吾也是为你好啊,你不想想,玉川仙君那样傲气又说一不二的神仙,你不征求他的同意,就生个孩子出来,以后你让他的脸在三界放哪儿?他若生气了,吃苦受罪的不还是你吗?\\\" 她挑自己最纠结的地方,皱着眉头驳了一句:\\\"可他若知道孩子是故意被落掉的,万一更生气了怎么办?\\\" \\\"天知地知你知吾知。\\\" 准放反应极快,奸笑愈浓的继续出馊主意:\\\"若有风声,你就装可怜说身体弱怀不住,说不定还能让他对你多几分内疚同情。\\\" 高,实在是高。 敷落忍不住要给他竖大拇指,事实上并不是只要怀了,就一定能生出来,在冥界一尸两命,母子具亡的妖兽比比皆是。 听准放说了一大堆,敷落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早几百万年前她就背着封熙,产下两枚未孵化的应龙蛋,好像也没征求他的同意……若这回她再偷偷回冥界,将龙宝生下来,只要她不承认,想来他也不会知道的吧…… 敷落在心里合记着准放的话,抬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问:\\\"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咱们不是盟友嘛,吾有什么好事肯定惦记着你。\\\" 感受到敷落没什么火气了,准放放心的眯着眼凑过去:\\\"阿落,吾这里有准确消息,东篱国气数就要尽了,你现在跟吾回冥界,玉川仙君不出一年半载,定能历劫结束。\\\" \\\"当真?!\\\" \\\"吾以龙族兴亡起誓。\\\" \\\"若有误?\\\" \\\"你屠吾满族。\\\" 准放看似信誓旦旦,他并不信敷落有那个翻天能力,更何况现在不止冥王与作上神,就连青山将军也都器重他。 他还有何怕的? 第189章 这是黑店 酒馆里有人闹事。 路商在酒馆里用饭半个时辰,突然呕吐不止,他们一伙是从邻国来的,以为这是家黑店,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家伙事就要动手。 “且慢……” 沈玉川一袭浅衣端坐在轮椅上,被店里人推着穿过人群,如平常般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目若磐云,细看之下棱角分明的脸上病容明显,但自身散发的矜贵之气,让人只觉此人来历不凡,大有不怒自威之势。 “这位爷脸色青白,印堂发黑,此乃脱水之相。”沈玉川当然不会留林凌独自被围攻,他望了那吐无可吐的路商一眼后,捂着心口慢慢说道:“若不赶紧医治,怕是咳咳……怕是有性命之忧。” “玉川……” 林凌害怕这群高大粗俗的汉子,但更担忧沈玉川的身体,怕这些路商将气撒在他身上,她紧张的想挡在前面,却被沈玉川不动声色的拉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冷静下来。 那伙人见细皮嫩肉的公子过来,虽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因认定了这就是家黑店,嘴上语气不好:“大夫呢?吃你们家的菜出了问题,还不赶紧请大夫过来!耽误了我兄弟,要你们好看!” \\\"大夫过来尚要时间,此乃急症耽误不得咳咳……在下不才略懂医术,可否容在下先为其止吐?\\\" 沈玉川轻轻提气咳了咳,只刚出来一会儿额上已起了细密的冷汗,在众人面前不好及时服药,他便暗地摸到胸膛上的项链,再次毫不犹豫的扯了下来,轻轻捏进衣袖里藏好。 “还不赶紧过来,我兄弟若有不测,我拿你第一个开刀!” 大夫已经去请了,但见自己兄弟难受的直拿后脑磕地板,路商担忧撑不到大夫来,思虑再三大吼着让沈玉川接手。 沈玉川让林凌去找银针和清酒过来,他先是让路商张嘴看了看舌苔,又伸手切了切他的脉搏。 \\\"怎么样,快说!\\\" \\\"呕吐酸腐,舌苔厚腻,脉滑实有力,是食肉停滞之症。\\\" 沈玉川缓缓而道,表面上云淡风轻,伤了神经的左手却始终紧紧按在胸口。这阵胸口绞痛有些紧了,堪堪稳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让人取来纸笔,缓缓写下半夏、茯苓、神曲、白术、桂枝这几味药的量。 那伙人将药方拿在手里,仔细的检查一番,但没一个是能看懂的。 “你拿针做什么?” 趁着他们检查药方的功夫,沈玉川上身突然卸力在轮椅上,这几日持续低烧带走了他的精气,刚起来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不得不闭会儿眼睛休息一下。 对于路商的问题,沈玉川没有回答。 路商皱着眉头:“是要往我兄弟哪儿扎针?” 沈玉川隐隐约约听到声音,但仍没有开口。 “玉……玉川?” 林凌这才感觉不对,赶忙半蹲下身体,轻摇沈玉川的手臂。 他的脸色差到极点,双眼半阖半睁,没有一丝神采的盯着手上的银针,整个人陷在轮椅上一动不动,若非刚刚还在说话,当真会让人以为是一具尸体。 “玉川!你怎么了?!” 她着急的唤了他好几声,他才模糊不清的呢喃一下。 手指不受控的颤了颤,似被猛然惊醒般,沈玉川睁开眼睛先是一愣,而后装作无事发生道:“我没事,有些困而已,莫为我担心……” “你这般让我如何安心……” 林凌吓坏了,握着他冰凉的手指,直掉泪珠。她一个劲的自责,不该将病重的他牵扯进来。这些年他们母子欠他太多太多,在这个世道,除了他也无人再帮助他们了。 沈玉川并未在这个节骨眼上抽开自己的手,反而牵牵嘴角笑了笑:“我正要为他行针止吐,请你帮我将他的手臂露出来吧。” 他连自己看清眼前,都需银针刺激穴位。 为人行针,更是难上加难。 但林凌清楚,面对手持刀剑的路商,他别无选择。 - 沈玉川久病成医,倒也算不上什么妙手回春,但能在危急情况下救人。 一炷香后,那人渐渐有了起色,可即便是如此,路商们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吵嚷着索要赔偿,没想到刚一准备对着沈玉川拔刀,敷落便回来了。 敷落只瞳光一闪,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路商,瞬间魂魄被抽了出来。 若非怕吓到林凌和师尊,她断不会用这么舒服的办法杀人。 “收拾干净,别让人以为这是黑店。” 准放硕大的龙眼一惊,知她在命令自己,倒也没有拒绝。随手化出夺魂盅,将一众惹了敷落的尸首,纷纷吸入盅内。 林凌最先看到她进来,比起她离开时,身侧多了个俊朗的男子。 听到动静,沈玉川悄悄放下按在胸口的右手,一转头对上敷落那双灵糯的桃花眸。 “呦……这不是玉川仙……” 准放看到沈玉川就犯贱,仙君的君字还未说完,便被敷落一记血眸横闭了嘴。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敷落跟以前大不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撕碎了。 “落咳咳……” 一开口便是一连串闷咳,敷落慌忙过去,短短几步路,原本凶狠的小脸变得紧张:“发热还没好,怎么不多休息下。穿的这么少,也不知道加个软毯暖着。头晕不晕,药按时用了吗?” “我不难受了,落儿呃……” 敷落随手解开他腹下的束带,不顾他说什么,弯腰慢慢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别乱动,我抱你回去休息。” “别……嘶嗯……” 阻止她未果,沈玉川腰裂般的痛。 敷落的心也跟着一紧:“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躺会儿了。等下我诏缘翊回来,他的医术是冥界最厉害的,用了药就不难受了。” 他怕敷落担心,尽量咬牙坚持,把难受往小了说:“没事,坐久了腰有些麻。” 这段时间她照顾他越发细心,生怕他有半点不适,特地运灵从后面护住他的腰。自恢复记忆以来,敷落时常会想到曾经的云谣,她不得不承认云谣是妥帖的,一直以来将封熙照顾的很好。 好到…… 会令她莫名其妙的吃醋…… 天知道她那时多想得到封熙的信任…… 第190章 你不过是个替身(上) 准放不理解,怎么会有徒儿跟师尊能腻歪那么久? 他扒在门缝上看了半天,为青山将军的终身大事,差点没把自己急死。他迫切想在池青山那里立功,就必得把敷落弄到冥界去,可眼下看来她是根本舍不得走啊! 准放抓耳挠腮,龙爪都扒出血了。 还是头回见他连轮椅都险些坐不住,准放真的好想大声嘲笑他,怎么昔日那个令狍天将军、十尾龙蝎都闻风丧胆的仙君,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就这么个没用的凡人,若知敷落对他的好,全因他面似她师尊。到时候恐怕都不用自己添油加醋,他也根本撑不住吧。 哎呦……这一不小心病死了,可真不怪他呢! 毕竟谁愿意被心爱之人当作替身呢? 正在他琢磨该如何从玉川仙君那里下手时,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吓的他龙魂一震。 “巫族龙王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上缘义经并未拆穿他的不怀好意,倒是准放先做贼心虚,他赶忙站直身体,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自然是在等吾的阿落,倒是你这和尚,来这里干什么?” 准放仅仅比敷落早出世几百年,对于这个未削发的年轻和尚,他起初并未认出来他就是夜貘狸始祖,冥界医术最厉害的缘翊上神。 “我受敷落之托过来,准放殿下可要一同进去?” 他要能进去他早会在外面待着?! 没想到上缘义经会跟他来这一套,准放恨的牙痒痒:“那倒不必,吾出去等她就是。” 还从未见过有和尚周身戾气、佛气都重的,准放真没信心自己能打得过他,无奈横了他一眼,满心怨气的施法离去。 - 因封熙从前对医妖,尤其是雄性医妖有阴影。 上缘义经当年每回进圣灵宫诊安,都是由魔尊先将封熙哄睡,或施法弄晕后,才被允许靠近封熙的。故而他跟封熙并不相熟,关于封熙的生活情况,大多也都是听云谣同他提起的。 上缘义经得了敷落允许,利落的在沈玉川胸膛施针止喘,而后双手运灵隔着衣裤,缓缓揉开他所剩无几的肌肉。在整个按摩过程中,上缘义经的脸色始终阴沉,他也没想到沈玉川身子衰败的能有如此之快。 作为冥界医妖之首,做这些事实际上并不会累,但见沈玉川昏睡的模样,就会不自觉想起曾经和他出生入死的云谣,上缘义经满心苦涩,无法原谅自己对云谣的暴行。 他不是有意的,但云谣真真确确因他而死。 上缘义经心里明白,魔尊恢复记忆后肯留他一命,定是云谣走前为他求过什么。 若非如此,以魔尊对云谣的重视,不可能不直接送他归西。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见敷落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抓着沈玉川的手小心暖着,如捧一块珍宝一般,还没有准备搭理他的意思。 上缘义经后撤起身,躬身行礼凝重道:“望尊主早做打算,他这身子不见好,虽不是药石无灵,但顶多也只三五载可活。若到时他能顺利回天,就可慢慢调养。眼下建议还是上药浴吧,他的身子寒气入体,若骨痛频繁,心脏自然受不住。” “不成……他不会同意的。” 一听到药浴二字,敷落眉头紧皱。 她记得当年封熙说过,宁死也不在水里受她摆弄。可眼下他自己肯定是坐不住,若无人在水里扶着他,指不定又会发生什么意外。 到底是更怕惹他动气,敷落只答应试着建议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连这等小事都畏手畏脚,上缘义经也看出魔尊似乎是真变了。 将沈玉川每日要服的药重新调配后,他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尊主,离作回冥界了。” “他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那麻烦请让与作上神看好她弟弟,滚回去就别再出来了。” 敷落的心全然扑在沈玉川身上,并不想多管闲事。 岂料上缘义经道:“离作抓了封锦,目前了无踪迹……” “嘘!” 封锦二字,似禁忌般。 敷落吓得双眸一亮,立刻做手势让他闭嘴,她紧张的望着安然昏睡之人,再三确定他没有要醒的迹象后,给上缘义经使眼色,示意他同自己出门再说。 她不想听到关于封锦糟心的事,尤其是当着封熙的面。 - 瞅准敷落和上缘义经飞的远远的,准放终于不再藏着了。 他轻轻推开房门,嫌弃的捂住了龙鼻,在心底骂了一万遍后,还是觉得这草药味,实在太重了! “沈玉川,给本殿下赶紧醒!” 准放可不想照顾他,故意在他床边提高了声音。 因怕敷落冷不丁的突然回来,准放面露狡色,一掌拍过去破了敷落的深眠术。 “喂喂!醒醒!快起来听吾给你讲故事!” 在准放再三吵嚷下,沈玉川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睁开双眼,人是醒过来了,但意识没有。 他就那么半阖半张着眼,直盯的准放毛骨悚然。 “吾、吾是有几分姿色,但你个大男人……总看着吾做什么?” 准放小声嘟囔,他向来欺软怕硬,尽管沈玉川躺在那里手无缚鸡之力,但他就是莫名想打退堂鼓。蓦地又想起从前玉川仙君为抓敷落回去,跑到自己龙宫里,一窝端了他心爱的玲珑鱼和琥珀蛙那事。 准放突然咬牙切齿,新仇旧恨,他今日必要一起算了! 房间里安静的不像话,沈玉川漠然很久,忽然惊奇的开口问:“你是谁?” 他全然已忘记发病前,自己见过准放,他是敷落从冥界带回来的妖。 第191章 你不过是个替身(下) 凡人之躯有妖丹护着,还能脉相虚浮、气血亏空,真是白白浪费了敷落的修为。 准放居高临下,根本没打算亮明身份。 “你就是沈玉川?” 他装作好奇、不可思议的样子,不安好心的盯着这个孱弱的男子,感慨着自言自语:“像……真是像极了,不仅容貌像,名字也一样。怪不得敷落她为救你,不惜把妖丹都剜了出来。” “什么……妖丹……” 沈玉川被准放聒噪的声音,吵得有些昏沉。 他刚醒来,稍微一动,连带胸口明显有些轻喘。虽体力不支不宜坐起来,但从小被教养得体的待客之道,让他实在没办法安心躺在床上。 准放看他颤颤巍巍的坐直了身体,心里乐开了花,堂堂玉川仙君竟然也会有今日。 他当然知道沈玉川的身体状况,从小被当作巫族龙王来培养,冥界的医书少有是他没翻烂的,而敷落就纯属运气好,仗着厌辞宗的势力,生长七百年里,有六百年都在吃喝玩乐。 越想越气! 有些瞧不上敷落,更有些羡慕嫉妒恨。 准放气恼无处发泄,话里话外满是轻蔑:\\\"为了救你这个凡人,阿落挖了自己的妖丹,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沈玉川低烧未退,有些轻咳:“她未同我讲。” \\\"哼,你也不必自责,她这么费尽心思在你身上,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的师尊而已。你啊……到底也是可怜人,平白做了别人的替身,不会还被阿落蒙在鼓里吧?\\\" 准放夸张的惋惜了一番,看他抬手扯下项链,将手按在胸口上,以为没什么影响。 实则沈玉川沉着脸,心脏猛的加速,就差被气死了。 落儿的师尊跟自己长得很像吗?沈玉川努力回想那日短暂的见面,心底无限苦涩,自己这一脸病容,怎配与那高高在上的仙人放在一起比较。 “落儿不愿讲的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沈玉川表面上波澜不惊,按在心口的手却悄悄用力,他努力稳住呼吸,喉结不时翻动,压下阵阵胸闷。 竟然这都能忍!准放满眼不可置信:“阿落一直跟吾说,你与她师尊长得像,起初吾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神似。哦不!是简直一模一样,怪不得她对你那么上心!” “她若觉得……我这个替身满意……也好……” 被准放再三刺激,沈玉川被心口绞痛折磨的没了力气,却还是尽量撑着平静的声音。 话虽这样说,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的身体在软被下微微颤抖,明明感觉浑身发冷,额间却冒了层层汗珠。 被当作替身还能这么坦然?!准放恨的牙痒痒,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效果!他要沈玉川彻底跟敷落决裂,这样敷落才能乖乖跟自己回冥界。 这玉川仙君有何好的?明明青山将军才是良配!青山将军可是当年魔尊手下的魔将,拥有一魔之下万魔之上的修为!而那玉川仙君,不过小小的上仙而已。 为了自己的前途,准放剑眉上挑,极致挖苦他:“怎么都不识好歹呢?吾可是好心告诉你,替身总归不是真的,不然阿落怀了你的孩子,也不会那么着急寻药落胎。” 闻知敷落怀有身孕的消息,沈玉川身体明显一僵,他在枕边胡乱摸到药瓶,下一秒双手齐齐捂上心口,整个心口连带后背麻木到不受控制的颤抖。 准放一见这阵势,故意接着说:\\\"不过你也真是痴情,她稍微使个手段,装个瞎博同情,你就上钩了,真是好骗。\\\" 沈玉川强压着翻涌的气血,发出低弱的呻痛声,鬓角青筋爆起,半张开口说不出一字。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始终相信敷落,满眼血丝反驳他:“我不信……嗬……你的话……” \\\"阿落爱的是她师尊,想要的自然也是她师尊的孩子,而你不过是她爱而不得的替身,你的孩子也不配被生下来。\\\" 准放冷哼一声,砸了他身侧的药瓶。 心脏砰砰的撞击着胸口,每当他快承受不住的时候,便不知从哪里出一股真气,帮他的心脏恢复规律。 虽说很有效果,但也扛不住他一直不断的犯喘。 沈玉川被折磨的只剩下气音:“你到底嗬……是何居心……” \\\"你这么相信阿落,可有问过她师尊的名字?吾告诉你,她师尊是天界玉川仙君,刚巧与你同名同姓。\\\" 准放的咄咄逼人,句句戳中沈玉川的痛处。 沈玉川终是侧倒在了床上,仅仅是强忍片刻,突然痉挛的咳出一大口血水。短时间内诱发了心梗,他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没几下便憋的眼尾通红。 在一口口艰难倒气中,眼白渐渐翻了出来,沈玉川挣扎着向前求助:“帮我……药呃……给我咳咳……” “什么药啊,你现在是不是不舒服?不如我找敷落回来吧。” 准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不嗬……药给我……她呃……不知道……我这样呃嗬……给我……” “我还是去叫敷落来吧。” “别……求你……咳咳……别告诉她……求你嗬……” 尽管眼前阵阵黑雾,但意识并未消散,沈玉川竭力摆动头部,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 难为他还能说那么多话,一道含不住的涎水从嘴角流出,准放任他在床上辗转,满脸不屑全当没看见:“那可不行,随便吃坏了,阿落会杀了我的。来来来,你先别死,这是能定音的千瞳镜,吾给你看些东西。” 准放险些忘了他准备的大礼,随手化出他的宝贝镜子,不管沈玉川是死是活,自顾自的催动了千瞳镜内保留的声音。 【…… 准放:你对那世子如此上心,不就是因为他跟你师尊长得有几分相像,就拿他以解相思意呗。 敷落:是从里到外都一模一样,那又如何? 准放:吾早就看出来了,阿落,你对你那冷若冰霜的师尊有点意思,对那温润如玉的世子怕是还差点意思吧。 敷落:不该看的不要瞎看,否则我不能保证你那对灯笼眼,明日还在不在。 准放:阿落,消消气消消气。吾是太羡慕你对你师尊用情至深了。那世子吾见过,就是你师尊的便宜替身嘛。说真的他若换张脸,你还会上赶着去人间吗? 敷落:当然不会。 敷落:若与我师尊无关的话,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 话到此处,准放满意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将千瞳镜合了起来。 这应该算最有力的证据了吧?对付沈玉川,准放自以为十拿九稳,本还得意洋洋,却迟迟没听到沈玉川的回应。 崩溃、发怒、摔东西! 什么都没发生,房间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准放意识到不对,猛的蹙起了剑眉。他慌忙走向沈玉川,定睛一看不知何时他早昏了过去。 不仅如此,一股奇怪的味道混入中药弥漫的房间,准放被呛得连连作呕,他们巫族什么都好,就是鼻子太灵了! 冷眼看着自己的杰作,准放得意洋洋的化龙溜走。 他今日这么出色的表现,得赶紧找青山将军领赏去! 第192章 侧君有功,予以厚葬 鳐花朝也不知怎的就误入冥界了。 她本想先探探敷落虚实,再找机会为姑姑报仇,没想到能轻而易举突破结界,到了仇家魔族的地盘。 桃花一曲醉花阴。 迷路在小桥流水潺潺的溪边,她刚想去看看谁家小公子,琴弹的这样曼妙,就被一剑逼到了墙边。 “你是谁?!竟敢在此图谋不轨!” 池羲和气质凌厉,不似父君池寒山的柔和,五官生的白皙冷峻。他手持一柄长剑,即使对藕粉裙的柔弱少女,也丝毫不手下留情。 “哎呦!你弄疼我了!放手放手!” 鳐花朝想试探他会不会怜香惜玉,故意装作难受的样子。 池羲和冷哼一声,挥手将她丢在地上:“你是应龙族后代?” 灵力没她雄厚,鼻子倒挺灵! 鳐花朝松松手脚,从地上站起,玲珑小脸一扬,倩意浓浓的贴近池羲和:“我就一花容月貌、三界翘楚的小姑娘,哪是什么应龙啊,你看我有八羽银翼,好不好看?” 池羲和别扭的推开她:“滚开……离吾远一些!” “哼!小公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实话告诉你,我乃天帝之女鳐花朝,能得本公主赏识是你三生有幸。你若执意要辜负本公主,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惊讶于她的身份,还莫名其妙被她调戏了,池羲和怒不可遏: “放肆!在吾冥界之内,还敢如此无礼!吾今日就叫你有来无回!” 他收起短暂的震惊,腾空一跃而起,瞬间化出遮天蔽日的真身。 “金麟血统的应龙,你不是寒山将军的儿子?” 池羲和咬牙切齿:“吾不是应龙!吾是椒图族,池寒山之子池羲和!” 他最讨厌别人质疑他不是父君的儿子了! 被强大的戾气祸及,鳐花朝双手结印,在一震金光后,从云间甩尾窜了出来。 天际一道紫电闪过,深暗的迷雾之上,八羽银色应龙正对金麟金角应龙,丝毫没有胆怯之意,反倒傲娇道:“小公子,你确定不考虑一下入赘我天族?虽说咱们也算门当户对,但实际上算起来还是你高攀了本公主……” 鳐花朝话没说完,被一龙爪险些拍下云端。 “池羲和!你再这么对本公主,我可真要生气了!” 又一记重锤向她砸来,八羽应龙气的攥紧了龙爪,宝蓝色的双眸一亮,甩尾向金麟应龙后脖颈咬去。 “呃……滚!” 金麟应龙痛的双眸含泪,用力挣扎却甩不开啃着他后脖颈的坏龙。 鳐花朝显然年长一些,本可轻而易举靠体形压制池羲和,没想到他这个倔脾气一上来,猛的反转龙身,双爪掐住了她的龙脖。 “池羲和你个混蛋!放开本公主!” “不放!吾要杀了你!” 她被挠的浑身发痒,用了十成力的后爪向他胸膛踹去,没想到他仍死死抓着她不放手。他们扭打在一起,金色跟银色的羽毛飘了满天,不知怎的竟然打到了冥地生祭谷。 他们没一个肯示弱的,不多时龙尾相缠,打成死结般一起滚落云端,双双晕厥过去。 天光炸裂,生祭谷顿时尘土飞扬,惊起千百幽灵。 “侧君有功,予以厚葬。” 随着一声冰冷彻骨的诏命,几百万年前的杀生赫然重现。 上元正月初一,阳气最盛这日,魔尊风堙子屺一袭罩帽黑袍,特地邀请君后西垠子楚,到此观摩她亲手挖的生祭谷。 “这九百九十九个纯阳稚子身的男子中,有仙、人、妖各三百三十三。他们有心为封熙祈福,吾感念他们自愿生祭自己的功劳,在此设下祭坛超度他们的亡灵,还特地拟了近千个侧君的谥号,让他们带着吾的恩典下葬。舅舅,你觉得如何?” “怎么什么话都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早知他会这样,风堙子屺暗地勾起了嘴角:“哦?舅舅此话怎讲,难道是不满意吾这个外甥?” 子楚自知他这个君后早就名存实亡,尽管如此他至少还是她名义上的舅舅,无论如何子屺都拿他没办法。凭借这次关系,子楚对子屺满脸不屑:“吾上次就该直接杀了封熙,省的今日你发疯祸害无辜!” “哈哈哈哈哈!” 风堙子屺少有的大笑起来:“还真是得谢谢舅舅一念心慈手软了。” 他竟然敢私自对封熙用刑,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封熙!若非看在母神屺泛氏的面子,她一定亲手扒了他的蟒皮,给封熙做长靴! 虽被黑色的罩帽挡住了双眸,但并不难想象她有如何癫狂的神色。子楚眉头紧皱,被迫去听子屺冷到骨子里的请求:“舅舅,封熙近来身子不好,这你是知道的。吾……打算为他冲喜,特地请舅舅高抬贵手,让出君后的位置。若日后封熙病情好些了,舅舅,吾是不会亏待你的……” 往日因果戛然而止,鳐花朝最先醒来,接着池羲和也一脸匪夷所思的坐了起来。 如亲临当年的场景,他们心梗于魔尊的邪恶,茫然对视一眼,却似有千言万语不可言喻。 “你母上魔尊那么恐怖,本公主惜命,咱们还是后会无期吧!” 鳐花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慌忙站起身,神色显然有些不自然。她突然觉得这里阴气森森,冻的她直发冷汗。想着赶紧跑路,忘了追究池羲和到底是魔尊跟谁的儿子。 池羲和并未阻拦,看着她远去的倩影,他开始满心混乱。 他的父君那般辛苦孵化他出生,却始终得不到母上的恩宠!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条病歪歪的应龙!敢明目张胆的抢他父君的荣耀,这个仇他一定要为父君报了! 与此同时,敷落送走上缘义经,刚推开酒馆客房的门,就被满床狼藉吓的险些失魂。 不知独自昏过去多久,沈玉川浑身僵硬的侧歪在床上,双腿缠着被子,嘴角挂着血迹,胸膛若有若无的起伏,吓得敷落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慌忙上前不顾污物,将他抱在怀里,亲吻他冰冷的脸颊:“怎么没有及时服药呢?封熙哥哥你醒醒,都是我不好,没有将药放好……” 原本昏睡的人被她温柔的按揉着胸口,脖子微微后仰打开气道,发出艰难的喘息声。 含不住的涎液从一侧嘴角流出,敷落急忙用手擦掉,她颤颤巍巍的将药丸塞进他的舌下,一边观察他身体的变化,一边抽泣着不停喃喃:“再没有下次了,我会陪着你,不会再让你难受了。” 好在她没有因害怕失了理智,等药丸完全融化发挥作用后,敷落运真气亲润他的心肺。本想帮他疏解疼痛,没想到误打误撞会将他唤醒。 沈玉川双手垂落两侧,千斤重的眼皮缓缓睁开,他费力的转动昏暗的眼瞳,在敷落的呼唤下好不容易有了焦距,却万万没想到在看清敷落的一瞬间,胸膛再次剧烈起伏,没几下憋的唇色发紫,痉挛着呛咳出一口鲜血来。 “走嗬……你出去!咳咳……” 第193章 冷战 那双惊恐又空洞的眼眸,狠狠刺破在敷落心头柔软处。 沈玉川不许她靠近,挣扎的越来越厉害,无奈敷落只能抓住他胡乱挥舞的双臂,硬将他按回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般讨厌我……” “……嗬不……没呃……” 蓦地听到讨厌二字,沈玉川奋力左右摆头在枕上辗转,痛苦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顷刻间又急出了一头冷汗:“落儿你走呃……嗬……走啊!咳咳……” 他渐渐回忆起自己刚在外人面前剧烈发作的模样,突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敢再看敷落的眼睛。 “你既不讨厌我,为何不让我留下。” 敷落心疼的拥他入怀,抽泣着亲吻他眼角的泪水。 过去她总不懂事,处处同他作对,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放弃她。如若当年她肯答应同封熙归隐,是不是他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受罪?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他,他那时该有多伤心失望,才会不顾双手被划的血流不止,也要将轮椅划到悬崖边逼她回来。 沈玉川不懂敷落的忏悔与深情,见她口中不断喃喃着对不起三字,浑身猛的一僵,立刻觉悟出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敷落师尊的替身。 “你留下……嗬……咳咳咳咳咳……为的是呃……为的是谁!嗬呃……” 非得是此时犯倔,沈玉川还未苦笑完,突然双眸紧闭,双手齐齐用力压上胸口。 敷落惊魂未定,连忙上手运灵帮他平喘:“睡一会儿就不难受了,等醒来我做你最爱吃的棠梨粉糕,好不好?” 他的话被忽视,眼见期待落空,沈玉川更加深信敷落从未爱过自己。本就双腿麻木到没有知觉,又一番心绪剧烈起伏,他的身体情况急转而下,在堪堪忍过一阵痉挛后,他身下失态的地方更加严重。 “不好……嗬嗬……” 他被折磨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上身狼狈的软在敷落怀里,他想告诉她自己从未吃过棠梨粉糕,却又怕敷落不再喜欢他这个替身。 见他疲极阖上双眸,敷落以为他睡着了,便想悄悄退下他湿漉漉的衣裤。如是已经千般小心,在触碰到他的时候,他还是被刺激的双腿一颤:“落儿咳咳……不要……嗬……你出去,让林凌来……” 敷落的手被他拂开,颤动着被泪打湿的长睫,她的心低落到了极点。 并不知先前发生了何事,敷落压抑着委屈,尽量让声音平稳道:“林掌柜与你非亲非故,我难道还不如她与你亲近?你明知我们早已、早已发生过关系,为何一而再再而三要将我推开?” 沈玉川睁开双眼,一道粉水从眼角滑落,他岂会不知敷落在伤心,慌忙双手撑起床榻:“我自己来……我可以的咳咳……太脏了落儿……不叫旁人了……嗬嗬……我自己可以的嗯嗬……嗬呃……” 咬紧牙关想凭自己的力气起身,连衣裤边都没碰到,眼前蓦地涌来一片黑雾,短暂的意识消散后,又脱力摔回了枕间。 敷落哭成泪人:“你到底要闹到何时!求求你,不要这样……” “我这般无能……你都嗬呃……你都想看吗……嗬咳咳……为何咳咳……还要回来……” 他的脸上带了几分狠色,虽被困在床上无法自理,但终究并不甘心成为她的累赘。敷落被他的话点醒,恍然想起几百万年前封熙也是如此,再如何病重都决不允许自己照顾他。 云谣曾偷偷告诉她,应龙少主是爱着她的,那是她还不懂是何意思…… 如今想来,是她蠢笨、骄傲自大,一味的任性而为,从未真正接受过他的感情。 沈玉川意识模糊,嘴里喃喃声愈发低弱:“为何……还要活着……嗬……为何咳咳……还没死啊……” “不许你这么说!” 长久以来的心理建设轰然崩塌,敷落在眼泪决堤前一秒,抬手一挥将他弄晕,她再也忍不住了,低下身子抚在他左肩放声痛哭。 - 而后的每一日,他都没再主动与敷落讲过话,敷落却仍旧一如往常,被冷落了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几个时辰了,玉川他总坐在轮椅上,该休息下了。” 又是阳光明媚的午后,见沈玉川短短半日,先后与章台郡王、纳兰允若议事,耽误了午休的时间,林凌忍不住劝敷落进去照看一下。 岂料敷落摆弄着手中的棠梨粉糕,专心致志道:“没关系,他自己有分寸。” “可他这几日身子越发不见好……” 林凌还是一脸担心,心绪不宁到做什么事都会分心。 敷落道:“打断他的正事,也只会惹他身子更不舒服,林掌柜放宽心,他不会有事的。” 既然下定决心给他充足的时间接受自己,敷落便拿出了十足的耐心,看着自己手中逐渐成型的棠梨粉糕,敷落瞬间又有些失神,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感觉说不上来是哪里。 纳兰允若走后,沈玉川拿帕子拭了拭额间、脖颈的汗水,为半月后的起兵造反,耗费太多精力,他颓然的靠在轮椅椅背上,仅仅休息片刻,便又慌忙醒来。 自房间搬到一楼后,去恭房近了许多,怕自己那处失态再被敷落发现,他时刻注意自己下身。即使没什么感觉,算计着时间久了,他也要麻烦店里伙计悄悄带他去恭房。 “小唐总麻烦你,实在抱歉。” 又是什么都未解出来,沈玉川白着一张脸瘫坐在轮椅上,刚一进房间连忙笑着从腰间掏出几文铜钱。 小唐见他这么客气,赶忙拒绝:“不,沈公子对我家掌柜这般好,小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是……沈公子近来一日每隔两个时辰,便去恭房一次,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可要赶紧告诉掌柜的,快去请大夫来啊,莫要耽误了。” 沈玉川苦笑着摇摇头:“并未有何不舒服。” 小唐还是不懂:“可沈公子好几日未正经进食了,连敷落姑娘熬的药都不喝,身子何时会好呢?” 这几日他总看到沈玉川偷偷将药汁,倒进一旁的兰花盆栽中,饭菜无论怎样变着花样,都仿佛不得他欢心。往往是没吃几口,便难受的不再张口。小唐有些为难,不知这种情况,要不要偷偷告诉敷落姑娘。 第194章 神志不清 “敷落姑姑,这是什么啊?好香好甜……” 小馋虫林念之被敷落木盘上的糕点吸引,他稚嫩的声音叫停了敷落的脚步,敷落缓缓转过身:“棠梨粉糕,你也喜欢啊?” 眼巴巴的盯着那粉嫩香甜的软糕,林念之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 敷落站在房门外犹豫了一下:“那给你吃吧。” “谢谢敷落姑姑!” 她轻轻揉了揉林念之毛绒的头发:“乖,去玩吧。” 敷落后知后觉师尊下凡后口味可能会变,因怕再惹他脾胃不舒服,她终是没敢再提棠梨粉糕这回事。 不等他同意,推门进去。 反正他也不可能同意,索性只能厚着脸皮。 沈玉川半躺在床上,因着反复低烧磨光了精神,阖着双眸睡的很熟。 敷落提裙走到床边,见药碗空了,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这几日都是他独自用食用药,好几次按耐不住想进来陪他,都被他冷着脸忽视掉。 她拉起他枯瘦的手,一根根搓捻着,想着只坐一会儿陪他。 没想到一炷香时间不到,他突然面色狰狞的在枕间辗转,胸膛只快速起伏了几下,额头上便蒙了密密的细汗。 “嗬……不要走……” 他紫白的唇半张着呢喃,要敷落贴的很近才能听清楚,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喊疼,果然入睡后再逞强的人,都变得真实起来。 敷落并未对他施深眠术,轻轻拥住他上身,半抱半扶起来:“落儿不走,哪里疼?告诉我,我帮你揉揉就不痛了。” 这个角度刚好对上他紧闭的双眸,看着这张爱了几百万年的脸,敷落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她温柔的吻住他的冷唇,轻轻舔舐他干枯发苦的唇瓣,幻想他同自己祭拜天地那日。 “不……嗯……落儿呃哈……生气……” “你是我夫君,我念你还来不及,我怎会同你置气呢?” 直到他在怀中倒不上气,眼尾都红润了,她才缓缓抬起上身,睁着一对灵糯缱绻的双眸,抬手轻轻整理他两鬓垂下的碎发。 “……嗬……你是……谁?” 沈玉川本是浅眠,被她这一番折腾,脑袋晕晕的。 他依旧软在敷落怀里,动不得分毫,却四下转了转眼瞳:“这是哪儿啊?” “好似我的落儿咳咳……” 不知是否睡懵了,敷落刚要开口,被沈玉川抢先摇头苦笑:“怎么会是……落儿呢……落儿走了咳咳……” “没有离开,落儿一直在这里。” 被他神智不清的胡言乱语吓到目瞪口呆,敷落赶忙捞起他的右手,带动他伸向自己的脸颊:“摸摸看,是不是没有走?!” “是落儿……” 沈玉川疲惫的笑着,忍不住撑起身体想坐起来,没想到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稍微一动便累的气喘吁吁。 “落儿来我梦中了……落儿咳咳……” “不是梦不是梦!” 刚被情欲晕染的烂红褪成雪白,他闷咳着闭上眼睛,还未赶走眼前黑雾,突然喉结翻滚,呛出一口血沫。 “不要吞下去,将药含在舌下。” 敷落有些着急,不知他睡着梦游,还是醒来胡言乱语,但能确定一点,他的病情又加重了。 “落儿……嗬……不要走……” 沈玉川仿佛感觉不到痛,他睁着失焦的双眸,缓缓抬起右手。不知他要做什么,因力气不够,还未碰到敷落,很快便又垂了下来。 “你到底怎么了,你让我走去哪儿呢?三界之内,我只有你了。” 敷落双眸含泪,还未等她彻底将他叫醒,怀中的人脖子一软,再次失去意识。 - 那日之后,沈玉川的病不见起色很正常,但发作越来越频繁,让敷落实在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三副活血止痛、两副止咳平喘、一副补血提气。 每日六副药的喝着,只见受罪不见药效,敷落着急上火也有些咳嗽:“真是奇了怪了,一点起色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咳咳……” “尊主,喝些仙露润润喉。” 上缘义经递去一杯药汁:“你这一胎来的不是时候,小龙宝的父体太虚弱,很难保证小龙宝能健康活下来。如果可以的话,请尊主尽快服药保胎,不过……能流掉最好了。” “流……掉吗?” 一直以来心思都放在师尊身上,即便是怀孕后都未曾好好对待过腹中的蛋宝。敷落心中五味杂陈,抬手轻轻抚摸逐渐隆起的腹部,感受蛋壳中小小的生命。 上缘义经道:“当年女华氏为得雌雄龙嗣,耗尽气脉归于混沌,才有了封熙跟封锦。传言说,应龙之息需吞噬上一代的元气孵化,故而为保护封锦能够永生,离作当年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尊主当年也为封熙生得雌雄龙嗣,不知如今父体元气大损,是否也与此事有关。” “杀了他们。” 才知其中缘故,敷落后悔莫及。 她满眼怒色的攥起了拳头:“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口口声声说要照顾他,末了还不如离作那混蛋,敷落的喉咙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捏着,脸色青白转红,未等上缘义经再说什么,她突然揉着肚子弯腰干呕起来。 “尊主……那都是传言,未必真如此。” 敷落呕的眼圈泛红,发狠的眸子却异常坚定:“杀了他们,务必赶紧动手!” “可……可是……” 上缘义经眉头一簇,咬了咬牙变得不自在起来,他有话要说却吞吞吐吐。 敷落胡乱用手背擦掉粘在嘴角的涎液,蓦地站直了身体,一袭晴岚素衣,在这个更深露重的夜晚,宛如一只孤傲的野兽。 “没什么可是的,还好当年他不知道。” 总算留有余地一回,敷落盯着温润的月光,思索下一步打算。 上缘义经却再忍无可忍:“可是他早就知道了,当年封熙故意将你支走,他再三、再三请求属下照顾好尊主。” 他躬身行礼不敢抬头,敷落登时怒了起来:“不可能!他明明说过不许我生他的孩子!” 封熙恨她入骨,她是知道的。 他那么高傲的性子,怎会屈尊求医妖为她保胎,自己若难产而死,不正合了他的意吗? “此事云谣、寒山将军都是知道的。封熙见尊主孕嗣辛苦,便每日趁你睡下,用仅存不多的灵力滋养你腹中的小龙宝。所以属下才说尊主此次孕嗣不是时候,他现在只是个凡人,小龙宝若无父君灵力安抚,恐生不测。” 这个秘密瞒了几百万年,上缘义经将从前的事讲完,如释重负。 敷落泛红的眼尾,一滴滴落泪。从原本的震惊不可置信,慢慢变得满眼苦涩,她在这个深暗寂静的黑夜里嘶吼:“为何!为何你们都知道,偏生不告诉我!” “属下该死!封熙当年以命相逼,我们不敢不从。” 他想安慰敷落,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口,敷落在眼前“咚”的一声重重摔倒。上缘义经惊恐的将她抱在怀里,片刻衣裙下大片鲜红的血流出,他不敢耽搁,连忙施法向冥界赶去。 第195章 有名无实还被废的侧君 在独守寒室几百万年后,池寒山终于再见风堙子屺,还是血淋淋的。 感受到她腹中异常,池寒山根本没心情听上缘义经解释,连忙将心心念念的妻主,抱进碧落町的温汤里,倾尽毕生灵力为其封脉止血。 “咳……大哥,你忍着点,也别太激动了。之前她一诏命废了你侧君之位,你们现在的关系,恐怕……连冥界同僚都算不上,毕竟她师尊是玉川仙君。” 池青山清清嗓子,跟在哥哥身边,小心提醒他。 他现在一副激动又兴奋的痴汉脸,实在太可怕了,身为他亲弟弟都看不下去,何况一只刚险些流产的夜貘狸。 “玉川仙君?” 自当年辞去冥界所有权利,池寒山的归隐是真的不问世事,忽然听到这么个陌生的上仙,他当然不知道是谁。但一听是子屺的师尊,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拧起眉心,喜极而泣的脸一整个暗了下来。 池青山有些为难的解释道:“就、就封熙那厮隐姓埋名,混到天界去了。哎呀……此事说来话长,你记住别太兴奋的那么明显,据吾所知,她被封了记忆,根本不记得咱们。” 他试图转移话题,岂料池寒山越听越火大:“若非你当初逞能,非要为吾打抱不平,吾何至丢了侧君之位!” “你那也是有名无实而已,大哥你总记恨亲弟弟做什么。” 一记厉目扫过来,登时就想手刃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 他当年虽未侍寝过,但因着年少情谊,最受子屺重视。好不容易被立为她的侧君,没想到池青山这个蠢货,自以为是冲进圣灵殿,竟当着子屺跟封熙的面说:“尊主若不能做到雨露均沾,就请还吾家大哥自由!” 池青山被哥哥训的不敢抬头,他当初还不是心疼哥哥,没想到这么一番不带脑子的义愤填膺,倒真给了风堙子屺那混蛋废侧君的借口。 隔天,魔尊风堙子屺三下诏命,废君后、撤侧君、清理魔宫。 “大哥……也不算太差。尊主赐了你豪华的乾坤殿,还封你为大祭司,掌管所有死侍军队,多威风啊,不比那……” 池青山一句话没说完,气得池寒山差点没一刀砍了他。 糟糕的回忆戛然而止,池青山如今沉稳不少,他试着扒拉了一下哥哥,露出可怜兮兮的圆瞳,劝他想开点。 - 一连几日见不到敷落,沈玉川也没有再提,他每日昏睡时间越来越长,往往饭吃不了几口,就要休息好一阵。 本是约好时间与秦王佟蔺议事,结果念叨了一上午,到约定的时间还是没能醒来。 无奈林凌只能将他摇醒,沈玉川缓缓睁开双眼,带着大梦初醒的朦胧感,有些认不出眼前的人。 他神志不清的开口叫了声:“落儿……” 而后精神彻底松散下来,好半天他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请林凌帮着换上干净的外衣,被半扶半抱到轮椅上,他都一直沉默着,仿佛世间再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注意。 “玉川,你真该好好保重自己。” 林凌为他小心系上束带,惊讶的发现近段时间他又瘦了不少。 “为你,也为敷落……我看得出,她是真心的……” 沈玉川轻咳,抬手按住胸口,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秦王佟蔺进来同他说话,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见他神色厌厌,无精打采的按着胸口,不由关心道:“可是累到了?我派人送来的补品也总不见你用。你还年轻,这般不注意身子,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听起来像惋惜,实则满心担忧他不能为新王朝效力。 “无妨。” 沈玉川冷着脸,盯着双腿之上暗紫色的夜貘狸毛毯,有些出神。 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肩膀一耸,捂着胸口闷咳起来。 “哎呀,你这里也没个心细的照顾,若你点头,我即可派人接你去近郊家宅里修养,寻几个你满意的女子伺候着,不好吗?” 佟蔺赶忙递上温茶,帮他顺抚前胸。 咳了好一阵儿,沈玉川脸上总算有些血色了,但声音依旧平静,不带任何情绪:“不必麻烦了。” “你啊你,跟我还总客气什么。” 佟蔺觉得他如今的身子,比迟暮的老人更可怕,若不时时同他对话,他总愣愣的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似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 第196章 身首异处 成则坐拥天下,败则身首异处。 虽说秦王佟蔺也是皇室血脉,但只要沾上谋反就是一锤子买卖。 议事到入夜,从被腰托撑的挺直,到后来需以手借力仍瘫向靠背,沈玉川一直坐在轮椅上。他病的面色枯槁,全然没有当年初见敷落,温润少年郎的模样。 佟蔺见他双眸空洞而僵直,几番想劝其停下来休息。 沈玉川却丝毫没理会他的建议,摸索到身上的药瓶,随手倒了几粒塞进口中,而后重新强打起精神:“届时允若会提前将其父引出京都,此次出兵他不易露面,但先锋大将军人选咳咳……他向殿下推荐了几人,还有此番包围路线咳咳……各路总管及甲胄刀枪弓箭安排,待我明日同允若清点后……咳咳……再详细请示殿下咳咳……” 说是信的过他,将权力全交给他,但沈玉川知道君臣有别的道理,凡事事无巨细,无不向佟蔺一一阐明。 可他到底还是重病缠身之人,这一整日下来别说卧床静养了,连水都未喝几口,更不用说用食用药了。 再加上这段时间敷落不在身边,他整日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除了昏睡时梦魇发病频繁,许多时候甚至分不清昼夜。 “好了好了,你对我的衷心,来日我必不会忘。” 若说佟蔺之前还有忌惮沈玉川,如今一见他这般半死不活之相,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 沈玉川胸口疼的厉害,服下药并未缓解多少,正欲再吞几颗麻沸丸时,敲门声传来:“沈公子,药熬好了。” 小唐端着两碗黑乎乎的中药进来,佟蔺一闻那刺鼻的味道,下意识的捂了捂口鼻。 “放那里吧。” 沈玉川牵牵嘴角,让小唐将药放在桌案上,一对深不见底的冷眸,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 小唐问:“公子不趁热喝吗?” 沈玉川沉思了一秒,答非所问:“麻烦药还是照常煎来,但仍然不必让林凌知道。” 说完便端起一碗汤药,熟练的将药汁倒进身侧的玉兰盆栽中。 林凌不知道他倒药,就不会传到敷落耳朵里。 附身在小唐身上的上缘义经,瞳孔明显一惊,来不及阻拦,又见他将另一碗药汁,尽数倒在另一盆粉棠根部。 他这回总算是知道,为何每日六副药喝着,丝毫不见药效了。 将药碗收走,上缘义经无奈叹了口气,他这分明是不想活了。作为冥界医妖之首,他能治病,却无法治心。恐怕能救他的,只有敷落了…… 既然他都不提休息,佟蔺自然是愿意一次性把事议完。 “佟五代后,秦王中兴;灏紫之气,莫敢不从。” 佟蔺持笔写在纸上,勾起嘴角递给了沈玉川。 他主张提前在京都内外,散播自己天神转世,拯救万民水火的传闻。 沈玉川按着胸口轻咳,本想拒绝,但见佟蔺十分坚持,无奈只能打开看了看。 “殿下咳咳……若觉得好,便去做吧。” 他斟酌了一番,吃力的划动轮椅到烛火前,抬手将写了迷信之语点燃。 正得佟蔺意,他兴冲冲问:“你也觉得可行?” 亲眼看那纸燃尽,沈玉川正色嘱咐道:“如今天下大乱,东篱国军力分散,是极好的机会咳咳……但请殿下不要掉以轻心,尽快将兵败逃亡路线也拟出来吧。” “怎说如此丧气之话。” 本以为有沈玉川在,此事十拿九稳,未曾想临门一脚,他突然这般说。 佟蔺蹙起眉头,有些不满,却不敢大声刺激他。 沈玉川早知佟蔺谋略不足,末了低咳苦笑道:“留得青山在……嗬……不怕没柴烧咳咳……” 佟蔺又磨了半个多钟头,才起身驾车离开。 “太晚了进食怕会不消化,但若不用些东西,明日恐怕沈公子连床都下不了。” 上缘义经依旧附身小唐,他进去的时候,沈玉川还坐在轮椅上,但已经没有力气再按胸口,双手和前额都无力的向前垂着,如同了无声息的傀儡偶人一般,脸色苍白嘴角流出血痕,模样很是骇人。 听到声音,沈玉川并未抬眼,模糊的“嗯”了一声。 也无法出声拒绝,就被上缘义经抱到了床上。 上缘义经抬手化出小半碗蛋羹,让人上身枕在自己右肩,将他稳稳圈在怀中后,耐心的用小木勺挖了半勺蛋羹,慢慢凑到他的嘴边。 “落儿……嗬……” 他的声音极弱,上缘义经趁他张口,赶忙将半勺蛋羹送了进去,而后轻点他的喉结助他吞咽。 许久未用过东西的胃,越发娇气。 沈玉川下意识的拒绝第二口进食,他双眸紧闭,呼吸的很吃力。努力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着急的摆动头部,没几下就突然呛咳起来。 如是已经运灵强压他的不适,沈玉川还是侧头将那口,好不容易喂下去的蛋羹,呕了出来。 “你若不想让敷落担心,就尽力用些东西,早日退烧就不难受了。” 上缘义经并未就此罢手,他将手轻轻按在病灶最深的心口,有规律的按揉抚顺。许久见他慢慢平静下来,再次将小木勺,伸进了他的口中。 如此往复,很快便用了小半碗蛋羹。 上缘义经怕他积食,在帮他揉腹做与不做中,纠结了半天。 本着医者仁心,他想下手,但又一想到当年封熙的怪脾气,还是果断放弃了。 第197章 改朝换代 次日一早,章台郡王派人送茶,如期而至。 大夫曾嘱咐过沈玉川,那茶水中的毒会让人上瘾,以至最后颓然而亡。但此时大业未成,沈玉川平静的扫了眼,来自郡王府的威胁,想都没想便抬手将那碗茶水饮尽。 “那沈公子好好休息,奴才就不打扰了。” 哼,还梁王世子呢!回回来回回喝,这人连反抗都不敢。 见他如此听话,章台郡王家丁满脸得意,草草行了个礼便退了出来。 - 算起来他应是未醒。 敷落不在,上缘义经又动起了药浴的心思。 他以为只要深眠术用的的当,准保那人醒后什么也不会发现。 上缘义经只是去准备药浴的空档,没想到章台郡王那厮竟一碗毒,险些将沈玉川害死。 “嗬呃……落儿……疼额……” 原本该是安稳睡着的人,正满脸狰狞的按着肚子,在床上用力辗转。 那一碗冰茶下肚,几乎就要了他一条命。 暴汗如瀑,沈玉川牙关紧咬,清冷的双眸在紧拧的眉头下,瞳孔失焦而惊慌。 上缘义经吓的几乎丢了魂,他从前总嗔怪云谣亲近封熙,如今真真切切目睹他发病,疼的几乎拿头撞墙后,他才悔悟自己误会了云谣。 如当年云谣般,他没敢再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赶忙将人扶进怀中。 强硬的将他竭力按在肚子上的手拉开,上缘义经来不及运灵为其治疗,眼看他浑身抽搐的厉害,赶忙化出几根银针,快速找准他头部几处大穴,刺了进去。 “呃……落儿嗬哈……回……落呃……” 沈玉川看似睁着双眸,实际上早疼的没了意识。 几根银针下去,可要比麻沸丸效果来的快,渐渐手脚不再挣扎,脱力重重砸在两侧。沈玉川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被上缘义经催吐生不如死,待他终于将腹中毒水吐净,突然眼白向上一顶,彻底没了动静。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后,已是两日之后。 视野定格在陈旧的床框之上,沈玉川头晕的几乎动不得分毫。他缓缓想着之前发生的事,好在这两日秦王忙着四方奔走,也并未来找过他。 这便算松了口气。 他并不知这几日,一直是上缘义经在照顾他。 计划中有他参与逼宫,但碍于身体实在坐不住轮椅,此事作罢。临近起兵那几日,为避免连累林凌,沈玉川终于还是听从佟蔺的建议,搬到了京都近郊别院居住。 佟蔺虽派了近十人伺候他,但每日清醒一见都是陌生的面孔,沈玉川图清净,并不允许他们为自己做什么。 这样一来,他又回到了独自一人的日子。 饭能不吃就不吃,水能少喝就少喝,更别提那苦涩酸腐的中药了。 大多时间他还是躺在床上,别院修的再如何雅致,都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趣。往往只有佟蔺或纳兰允若来时,他才会换上外衣洗漱,到书房秘议政务。 为救纳兰允若的夫人,今日是他最后一回放血。 左手腕上的伤口,反反复复被割伤,留下明显的痕迹。刚开始他还只是觉得手指不灵活,但没过几天他发现是自己太乐观了,到底是伤了左手腕的神经,到现在他顶多抬手放在胸口,五根细长的手指没有丝毫知觉,却总还莫名的抽搐颤抖。 这让本就丧失信心的他,更加绝望。 如今他只盼早日为秦王安定天下,而后独自赴死,他不知敷落去了哪里,憋在心里久而久之,好几次竟产生了幻觉。 那日他被推至湖边晒太阳,忽闻下人传来捷报,秦王得胜而归。 “玉川!大局已定,朕日后便是这东篱国的新主了!” 佟蔺满面春风,得意的大步向他走来。 岂料沈玉川竟丝毫没有反应,他怔怔的望着被风抚出波纹的湖面,眼前一亮竟是敷落向她飞来。 “玉川哥哥,我们回家吧。” 敷落自天空而来,俯冲而下微笑的递来小手。 沈玉川轻轻勾起唇角,在光的照耀下,也慢慢抬起右手。 他试图抓住敷落,但在佟蔺眼中却是他面带笑意,伸向空气。 佟蔺暗道不好,赶忙嘱咐手下去请大夫,自己则快步冲了上去。好在他来的及时,停住了他的轮椅,不然下一秒他真有可能溺死在湖里了。 “都是怎么当值的!一群废物!” 佟蔺的皇位还没坐稳,他怒气冲冲的训斥着,照顾沈玉川的下人。 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他绝不能让沈玉川有半点闪失,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佟蔺又气又急,刚一夺权成功,就赶忙下令让整个太医院,都来这别院候着。 - 好在这回他并未昏睡多久。 又陪着佟蔺在宫里忙活几日,礼部尚书特地选了吉日,自此当朝皇帝被迫下旨,将皇位禅让于秦王佟蔺,自愿青灯古佛为新朝祈福。 虽四方有难,还不到登基的时候。 但并不影响新皇大赦天下,举宫宴内部庆祝。 乌黑的发绾在精致贵重的银冠之中,这日沈玉川被请至高位与新皇共饮,他虽坐在轮椅之上,但一袭玄色金绣蟒袍加身,立刻将人衬的威风凛凛。 他笑着接过大臣们献好敬来的酒,端庄举止无处不露得他的气度不凡,待宫宴一结束,沈玉川立刻派人将章台郡王请了过来。 章台郡王彼时居功自傲,正在自己王府大摆宴席,做着升官发财的春秋大梦。猛的听到新皇身边重臣沈玉川邀请,醉醺醺的以为自己会得嘉奖,没想到刚一进皇宫,就被侍卫的利剑架了起来。 “沈玉川?!你这是做什么!” 第198章 人彘 章台郡王被眼前的阵仗,吓得瞬间酒醒不少,刚拧着眉头想问他要干什么,就被一旁的侍卫狠狠扇了一巴掌:“放肆!梁王殿下的名讳,也是你配直呼的!” “梁王……谁是梁王?” 他的眼瞳瞪的极大,不可置信新皇这么快先封赏了这病秧子。 章台郡王还想着沈玉川,中了只有自己能解的毒,慌张发难道:“你、你这是忘恩负义!梁王殿下你别忘了,若敢动本郡一根毫毛,你自己也别想活!” “是嘛……” 新皇登基之喜,该有他一半功劳。 沈玉川并不介意他如今跪着说什么糊涂话,轻声道:“看来郡王酒还未醒,我这里也有一壶好茶,专门解酒。” 他不动声色抬抬手,示意侍卫将一缸好茶端了上来。 “这是什么?!你想怎样!沈玉川!本郡乃淑妃亲叔,你竟敢私自动刑……呃!” 大滴冷汗落下,章台郡王被吓得剧烈挣扎,想反抗却被侍卫按的死死的。 沈玉川双目无光,低声道:“改朝换代何来淑妃?难为郡王身边没个明白人,到现在还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 “你!” 他曾经只是给沈玉川喝一碗茶,没想到今日竟被逼喝一缸茶! 意识到自己要遭难,章台郡王赶忙求饶,只是没等他开口,他的嘴巴就被两个侍卫生生掰开,而后在他极度惊恐之下,另一侍卫开始拿瓢舀缸里的茶水。 “唔……嗯!救啊!” 富丽堂皇的宫殿之内,传出阵阵恐怖的咕哝声,章台郡王被强压着喂了一瓢又一瓢,直到被呛到巨咳不止,不多时脸已憋成了猪肝红,他开始疯狂呕水,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自始至终沈玉川坐在轮椅之上,都没有开口,他右手按着胸口,面无表情的欣赏着眼前的一切。在这一刻,他莫名感觉到自己是在活着,但一想到敷落如今下落不明,他又变得无比悲观。 落儿…… 你去了哪儿啊…… 你再不回来,就真的见不到我了…… 沈玉川久久陷在回忆之中,蓦地自嘲的笑了笑,而后垂下眼眸牵动嘴角:“来人,拖下去砍去手脚,挖去眼耳,拔了他的舌头,放入缸茶里,什么时候他喝的一滴不剩了,什么时候送回郡王府。” - 想见敷落,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 沈玉川仅靠右手跟左手掌根,吃力的将轮椅划到床榻边,很快摸索到安放在枕下的项链。他小心拿在手里,看着那只可爱的小玉兔,眼中流出无比哀伤的神情。 因知此物会将自己病发的痛传于敷落知晓,近段时间他病的几乎不敢再拿出来佩戴。 “咳咳咳咳咳……” 如铁锥持续不断的轻凿,他的后脑处又开始痛麻,什么都未做还是勾起了一连串的呛咳。好在四下无人,沈玉川攥着项链,放任自己咳的双目赤红,直到点点血沫沾湿在下巴上。 已经不知是多少个痛不欲生的夜晚了,只有攥着敷落的链子,他才能感受到半点温暖,支撑着他苦苦熬下去。 但今日他不想再忍了…… 算是对自己临终前的关怀,他将项链戴到胸前后,缓缓拆开药瓶,没有一丝犹豫的吞下了一把药丸。实在不想麻烦下人进来换茶水,沈玉川努力翻动喉结,固执的想要将药丸快速吞下去。 但一把药丸对他许久不曾进食的喉咙来说,实在困难。 “嗬……咳咳咳咳咳!” 任谁都不会想到,平日赖以为生的急救药,此时正在成为杀死他的毒。胸口剧烈起伏,气道本能的收缩,他却死死咬紧牙关,狰狞着与求救本能的身体对抗。 酸涩苦涩在口中化开,沈玉川面色青白,半身伏在轮椅上,被刺激的连连作呕。 一股被含化了的药汁顺着嘴角流出,明明是个成年人了,沈玉川此时非要犯倔,排山倒海的痛苦直冲脑上,在意识还未被抹掉之前,又颤颤巍巍的倒出一把药丸。 好在他是右手拿着药瓶,药丸在神经受伤的左手中颤抖,还未等他如数吞下去,便撒了满地。 随着一声药瓶碎响,沈玉川脆弱的神经彻底被惊动,连带过量急救药开始发挥作用,他的世界除了一面昏花,就只剩“咚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玉川哥哥……” 他努力想对小妖怪展开笑颜,现实中却是他两眼翻白,胡乱锤击胸口的恐怖模样。 胸口项链上的小玉兔,不断释出湛蓝色的光芒。 “落儿,让你担心了。” 他的手还放在项链上,他知道敷落一定会来,但没想到她会来的这么快。看到敷落完好无损的向他走来,沈玉川迈开步子迫切想将她揉进怀中。 他突然失了咳嗽的力气,被口涎蒙的呛到,下一瞬间心心念念的小妖怪化为乌有,呼吸猛的停滞,在他就要连瞳孔都散开之际,心口妖丹又开始发挥作用,剧烈的对抗在胸口不断变化,他再也忍不住向前喷出一大口血水。 沈玉川苦笑着解开腰间的束带,立刻身子前倾摔下了轮椅。 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99章 一时糊涂 推开房门将已昏迷之人抱到床上半躺,敷落自己含药,再以口哺喂给他。 沈玉川是在感受到浓郁的苦药中醒来的。 他睁开双眼一怔,下意识推双手拒绝:“脏嗯……” 见他抗拒着摆头躲开,敷落双手捧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紧张情绪下手脚一阵抽动,苦涩的药汁不但没能顺利咽下去,还被呛到险些上不来气。 “咽下去!” 敷落带了几分薄怒呵斥,而后重新喝了一口药汁,再次附身向他喉咙深处推。 从最初的咬牙抵抗,到后面的被迫接受,沈玉川下巴被按着死死的。挣扎不一会儿,就浑身虚汗,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的,只能陷在敷落怀里喘气。 敷落用白帕擦拭从嘴角流下来的药汁,心疼的轻抚他眼角层层皱纹。 再次感受到她的温度,沈玉川睁大眼睛喘起粗气,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嗬……走嗬……嗬嗬……” 他挣扎着想起身,拼命用力也只是在床榻上,磨蹭了两下。 “回天上……你走嗬嗬……” 敷落不理他,反质问道:“为何将药都倒了?” “嗬……别生气,是我不对……” 他用力闭了下眼,试图赶走眼前的黑雾,吃力闷咳到满手血沫。 敷落被他连番拒绝弄的变了脸色:“你真的想推开我,逼我走吗?” “我不中用……嗬嗬……嫌弃……” 她将沈玉川按在床上,认真的问:“你只需回答我,是否真的想与我此生不复相见?” “嗬嗬……咳咳咳!” 他在失而复得的惊喜和自卑怯懦的慌乱中挣扎,想坚定的告诉敷落自己不愿她离开一步,但现实却一次又一次的狠狠打击他。在这个一如往日平静的夜里,沈玉川躺在床上疯狂落泪,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直咳的眼前一片昏花。 意识断裂,时间在他这里无限变化,抓不住的梦散去又来,仿佛进到了恐怖循环中,再醒来时,他依旧躺在床上,只是他记忆里的小妖怪,变成了准放的模样。 沈玉川神色厌厌,他艰难的摆动头部,将视线移到准放身上,不想开口也懒得问什么。 准放显然等候多时了,他率先打破平静:“敷落听她师尊的话,又离开你了。” 象征性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挑衅。沈玉川心里没有震惊,表面没有情绪,除了见敷落,他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来兴趣。 准放走过来,不怀好意问:“时不时还要分心来看你这个废人,你怎么还没死啊?” 沈玉川轻轻按着胸口,一点点撑起身体,没有回话。 “吾知道你心悦她,这是一包陀罗粉,下在水中无色无味,只要你让敷落喝下去,她就再也不会记得她师尊了。” 准放笑了笑,说罢将一包发黄的纸,放在桌边他轻易能拿到的地方。 沈玉川暗自揣摩他的意图,末了摇了摇头:“不咳咳……” “你不想让她永远留在你身边吗?别傻了,人都是自私的。” 听得准放的劝说,沈玉川双手放在麻木的腿上,一阵颤抖。 待他蓦然回神,准放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玉川的视线久久落在那包陀罗粉上,末了倔强的侧过脸,不愿做那下流之事。 黑暗再一次来袭,昏沉的脑海里浮出敷落的身影,他挣扎在现实跟意识世界里,猛的睁开眼睛被强光晃到。 “口好渴,这水能喝吗?” 沈玉川看着敷落的手伸向茶杯,一眼扫到旁边原本完好的陀罗粉包被拆开,粉不知所踪只留下揉捻过的纸,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敷落并未察觉什么不对,端起茶杯就往口中倒。 意识到不对,沈玉川满目惊恐:“落儿!” 就在她要喝下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掀开被子扑了上去,满满一杯茶被打落在地,清凉的茶水溅开在敷落裙?上,殷出血红狰狞的模样。 是的,他后悔了。 上身剧烈移动,几乎整个身体就要栽下床。 只是这次敷落没有扶他一把,反而露出一脸厌弃,往后退了一步。 “你给我下什么药了?” “我没有落儿咳咳……落儿、落儿你听我解释……” 他用力抓住床橼,废了好大功夫,才将自己摔回床上。 敷落面上嫌弃之色更重,她眉头紧蹙猜测道:“是堕胎药?” 沈玉川慌忙解释,喉间突然涌出一股腥甜:“不是这样的咳咳……” 点点血沫飞溅出来,他慌忙用衣袖去挡,小心谨慎的生怕沾在敷落身上。 因迟迟得不到回答,敷落怒火中烧,猛的提高声音横了他一眼:“我早知你不愿要这个孩子,没想到心思如此恶毒!” “我从未这样想过!” “呵……也好,我们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见敷落满眼恨意,沈玉川慌不择路的将双腿搬到地上,他不能再看着敷落走开,抓着床框摇摇晃晃的就要站起身去追,却不想他猛的胡乱用力,还未直起身,一阵剧痛在腰间断开,疼的心口瞬间暴跳如雷。 没等他缓过来,敷落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自敷落那日被迫留在冥界保胎开始,上缘义经受命一直留在人间照顾沈玉川。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外出取药材的功夫,再回别院那人竟从轮椅上摔下来,倒在地上高烧惊厥,没了气息。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穿过满地狼藉,他赶紧将人从地上抱起,一眼扫到地上散落的药丸,上缘义经心底生了不好的念头,这人该不会是吞药了吧。 三个时辰重复行针,四个时辰持续输气,他忙活了整整一夜,那人才堪堪保住了命。 何时醒来,还未可知,醒来会变成如何,也未可知。 不过很明显,他的求生意志显然不高。 不论上缘义经如何安抚,他都只会念叨着对不起三字,被他痴傻的反应搞的一头雾水,上缘义经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敷落险些流产,现在也命悬一线的事告诉他。 注意到不断释出光源的玉坠项链,上缘义经掐指一算,原来是敷落在冥界快要醒来了。 第200章 多管闲事的雌龙 敷落在冥界仅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便悠悠转醒。 一想到冥界一日,人间就是一年,她急的差点骂街。想赶紧回到沈玉川身边,还未起身就被池寒山叫住:“小屺,你终于醒了。” “你是谁?” 敷落明知故问,假装一无所知的睁大了眼睛,就仿佛回到几百万年前初见那般,他将她从洪水中救出来,成为她的生死之交。 “吾……是你前世的夫君。” 池寒山声音虽温柔,但明显犹豫了下,不等敷落有反应,他赶忙转移话题:“吾亲自下厨,做了你素日爱吃的,快来尝尝。” 在碧落町温汤前,池寒山以为她还会喜欢雅子花羹,没想到现在她一闻就反胃。 故花已不适今人,池寒山颔首,顿上心头一丝悲凉。 敷落当然没有错过他失落的表情,但因着不愿再回到魔尊的身份,她仰起下巴饮完安胎药后,假装失忆配合道: “寒山将军,嗯……若你真是我前世的夫君,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她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一来是让他们相信自己真的没有记忆,二来她十分确信池寒山与她前世只是同僚关系。 寒山感动的红了眼圈:“小屺……” “你哭什么?我叫敷落,不叫什么子屺。” 敷落有些无奈,留在冥界如坐针毡,她现在满脑子沈玉川。 他没想到敷落会这么说,本该激动澎湃的心,在细想敷落所说“夫君”二字后,突然冷了下来。她说不会再丢下他,前提他得是她夫君,原本名正言顺的爱意猛地破碎。名义上西垠子楚是她前君后,实际上封熙是她真正的夫君,自己好像没有任何身份…… “此事……往后再说吧,你先养好身体。” 不知缓了多久,寒山轻抚她的发顶,眼眸极尽温柔。他才不管敷落又怀了谁的孩子,只要她愿意,他都愿意成为蛋宝的父君。 躲在暗处的池羲和终于见到母上了,看着父君两眼殷红抿着嘴角,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他的怒火就噌噌的往上窜。 都是因为那个凡人!惹他父君伤心,就活该下地狱! 少年血气方刚,一拳打在合欢树上,双眼炯炯有神。 “侄儿,你都要有弟弟了,学着温柔点。” 听到池青山的声音,池羲和赶忙转过身来:“那才不是阿和的弟弟!” “那是你母上的孩儿,怎么不算你弟弟呢?” 有意培养池羲和日后对付玉川仙君,池青山之前一直带他修炼天逍五道之术。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玉川仙君,如今看来似乎比较困难。 池羲和闻听他的话,露出满脸不屑,崩起倔强的小脸,厉色道:“只有父君跟母上生的才算!其余阿和一个不认!” “好!有志气!不愧是吾的亲侄儿!” 池青山简直太喜欢自己这乖巧的侄子了,有强大的金麟血统不算,头脑还异常清醒,真真是千年难遇的好苗子,若日后悉心教导,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得了叔父夸奖,池羲和年少气更盛,当即扬言道:“等着吧,吾这就去人间杀了那凡人,为父君报仇!” “哎!” 池青山刚想让他别冲动,没想到魂都没摸到,池羲和便飞的没影了。 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孩子真是不经夸! 日子一天天过着,沈玉川这回醒来后,除了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更加勤于政务了。每日只要醒来,不是到皇宫议事,就是在别院的书房里,写奏折、改奏折、审奏折。 佟蔺并非无能庸碌之辈,他对皇族权利执着,却不好富贵荣华。刚一上位,就急于广纳贤能平定四海。眼看劝不动他,沈玉川连夜拟了北上伐蛮夷、南下定异族的奏折,一早就差人递了上去。 “陛下若执意御驾亲征,臣沈氏玉川上表请辞。” 佟蔺一看这满是威胁的奏折,气的早朝上大动肝火,险些砸了桌案上的玉玺。 他下定决心的事没人能阻止,为试探沈玉川衷心,也为表自己皇权威严。佟蔺准了沈玉川奏折上,除请辞外所有外事策谋。不仅如此,他故意当着朝臣的面,又给沈玉川加封辅国太傅的尊号。 这般下旨,既能彰显他身为明君重用良臣的气度,又能将新朝初始的烂摊子推开,简直一举两得。 眼看沈玉川每日自己折磨自己,上缘义经觉得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为了能安心去冥界帮敷落安胎,他决定同意池羲和的建议,准他扮做侍从的模样,留在人间照顾沈玉川。 “他不能久坐,若时间长了你需施法让他睡一会儿;两个时辰准备一次药粥,他吃不下不要逼他;汤药就免了,这些急救药你随时备在身上。” 听着上缘义经的唠叨,池羲和堵起嘴角满脸不屑:“好了好了知道了,真啰嗦,他是吾母上心上人,吾还能杀了他不成?” “小应龙,他不仅仅是你母上心上人,还是你亲爹。” 要不然凭你母上真身是光,如何能生你这应龙身来。上缘义经绷着严肃的脸,他再三叮嘱这孩子,就怕他随敷落长一身反骨出来。 他才不是呢! 到底还是个少年,被上缘义经这么一吓唬,即使攥着拳头,也没敢再说什么。 当晚上缘义经离开别院,就剩池羲和自己了,他心一横掏出魔刀,悄悄钻进了沈玉川的房间。 屋内点着烛火,将那人苍白的脸颊,照的暖乎乎的。 又在看奏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等下腰疼,正好疼死你! 哼!杀了这凡人,为吾父君报仇! 他壮着胆子向前走,未曾察觉自己眉眼五官,实际上跟这凡人像极了。 “池羲和,你是疯了吗!” “鳐花朝,怎么又是你!” 正当他准备将魔刀掷过去时,鳐花朝从侧面抢走了他的凶器,而后未等他反应过来,快速施法将他拖走,狠狠丢在了池塘边草地上。 池羲和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从地上爬起来生气的讽刺她:“堂堂天界公主私下凡间,大半夜跑到男人的房间里,这样不妥吧!” “我这样救人一命的不妥,那你弑杀生身之父就光明正大了吗?” 鳐花朝伶牙俐齿,直把池羲和气的咬牙切齿。 “怎么会有你这么爱多管闲事的龙,谁弑父?你说谁弑父?吾乃魔尊与寒山将军之子,跟那凡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几乎要攥起拳头揍她,但又一想到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只能作罢。 鳐花朝对他的话匪夷所思:“你是应龙!到底还讲不讲理?这三界应龙很多吗?你是应龙少主封熙之后,寒山将军只是你的养父,我查过仙史了,绝对不会有错!” 面对鳐花朝的无事生非、咄咄逼人,他才觉得莫名其妙呢!若非遇见鳐花朝,他之前一直以为应龙早灭绝了。 这天界公主一天到晚跟他作对,怎么不质疑一下她自己的身世!打又打不过,气又没地方发,池羲和怒红了脸,口不择言道:“你自己还是只应龙呢!怎么非说天帝是你父君,想当公主想疯了吧!” 闻言鳐花朝被激怒,如闪电般一手卡住在了他脖子上,满眼血红:“池羲和你脑子有问题吧,我先母奉姝帝姬应龙近亲,我真身有什么问题吗!” 近亲也只是普通龙种,如何也生不出来女华氏的血统吧……池羲和被卡脖子,疼的实在受不了,也不顾了那么多了,赶忙认怂: “没有没有!呃……你说的都有理,赶紧放开吾!” 第201章 堂姐弟 自上次沈墨珩耍诡计,削掉狍天将军脑袋后,天、冥两界矛盾彻底激化。天帝原以为仗着轮回道在手,不必再忌惮冥王与作。没想到无论他如何布阵,都没能破了当年魔尊下的结界,贸然诏命心腹重将潜入冥界,差点被冥王给团灭。 担忧自己跟冥王斗的你死我活,让厌辞宗主沈墨珩坐收渔翁之利,不得已天帝只能想办法先行诏命撤退。 庄严的屺泛殿内,轩辕沧泛一袭青蓝和风云蟒袍,对屺泛氏的神像,显得心事重重。 天冥战事僵持几百万年,一时半会儿按兵不动倒没什么,但那沈墨珩的狼子野心,终于是要露出来了!他想不通以沈墨珩不入世俗的性格,为何突然会有谋逆之心。 如今看来,沈墨珩已然离开天界,大有与他为敌的做派,若想要再出现转机,必然得等沈玉川历劫回天后再做打算。 挂在神像手上的金铃,被风拂的发出轻灵的响声。 之前他听了千代提醒,确实暗地查了沈氏兄弟的身份。沈墨珩西夏国主长子,沈玉川西夏国国主次子,他们师承地仙韩厌辞,自幼修炼仙术得道,除此以外并未见有何不妥。 这就奇了怪了,沈玉川性子清冷、与世无争,若没有其他身份,为何要收养风堙子屺转世的夜貘狸呢?可若真另有隐情,为何他开天眼都查不出他的身份…… 难道他是?! 轩辕沧泛听过封熙的名字,但因未有交集从未见过面,故而一直想不到那里去。 除了绾绾,应龙族不是已经绝迹了吗?! 他看着屺泛氏的神像,脸色一沉再沉。思虑良久,他蓦地想到一件事,赶忙诏来影卫:“去给孤查当年应龙族长老都有谁?尤其看看有没有叫韩厌辞的,速来报!” 鳐花朝生来是神骨,所到之处云粉天晴。 为解父君烦忧,她特地去南沁州,找祖父白恪出谋划策,未曾想又扑了空。她还想着要不要,将那夜貘狸就是风堙子屺的事说出来,现在倒好,不用纠结了。 白恪肯定想不到,自己女儿复活后,就一直养在天界吧? 毕竟,刚查出来这一消息的时候,鳐花朝也很震惊。 所以……羲和是风堙子屺的儿子,自己是轩辕沧泛的女儿,风堙子屺和轩辕沧泛是……姐弟,那自己跟羲和岂不是……堂姐弟?! 被这种惊悚的结论吓到,鳐花朝嘴唇紧抿,皱起眉头,有些难以接受。 不知怎的就路过了沈玉川所住的别院,鳐花朝在云端思索片刻,还是没忍住向下界飞去。 她隐身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就见池羲和照顾人极不上心。不是推轮椅飞速磕到沈玉川的脚,就是将中午的剩饭又直接拿过来,连茶水一下午都不添些热的,这么冷的天让人怎么喝! 池羲和美其名曰,避免浪费,反正他也不吃,剩饭只是拿过来充充样子。 鳐花朝看他这幅倒霉孩子样,气不打一出来,上去就给了池羲和一脚。 池羲和抱腿痛呼:“你又踢我!哪家公主这么暴力!鳐花朝你别以为吾不敢动你!” “滚出去。” 鳐花朝攥拳一抬手,被咬后脖颈的痛涌上心头,池羲和吓的立刻闭上了嘴。 走就走! 见他不愤的冷哼一声,抬腿要走,鳐花朝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叫住了他:“你一个侍从,走了谁照顾他?给我回来。” “你不是很能吗?” 池羲和双手抱怀,露出一脸要你求我的表情。 看到沈玉川一手撑着书桌,一手执笔写字,不住咳嗽的摇摇晃晃,鳐花朝神色一紧,对池羲和道:“他是不是坐很久了?” “午膳前就在这儿了。” 池羲和一点没想隐瞒,这人身体不好,吃不下东西,咳起来没完没了,不喝水不喝药,也省的来回折腾去恭房,就算是发病死了,也跟他没关系。 就是陪着他实在无聊,一整日不是接见大臣,就是批阅奏折。看着怪勤勉,知道的是辅国太傅,不知道的还以为当今皇上呢! “不如你化作敷落的模样,再接近他试试?他喜欢敷落,心情好了,兴许能吃些东西,主动睡一会儿。”鳐花朝想了想,向池羲和建议道。 池羲和不快的嘟起嘴巴:“你怎么不去?” “他又不是我爹,我、我去做什么!” 花朝跟羲和互相看不对眼,一来一回拌了几句嘴的时间,那人趴在桌上咳的更坐不住了。沈玉川整个人没有精神,看什么都模糊不清,持续不断的咳嗽,嗓子干疼沙哑。许是不愿麻烦别人,他解开了轮椅上的束带,向前欠身摸索桌上的茶杯,却发现空空如也。 鳐花朝厌恶的瞪了池羲和一眼,仿佛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池羲和眼神闪躲:“上午他自己手没拿稳,碎了茶杯,吾忘重拿一个过来了。” 鳐花朝化做池羲和的模样,快步走了过去。见他解了束带咳的满头虚汗,几乎坐不住轮椅,心里一揪,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沈玉川见人来,及时告知了他的需求:“咳咳……帮我拿杯水吧咳咳……” 未等说完,鳐花朝抬手已化出一杯温水,在照顾人上,她比池羲和好不到哪里去。绕过宽大的檀木书桌,她没有开口,小心的将茶杯,放到他手中。 “多谢……” 耐心的等他拿稳,才松开手。 她仔细的打量着沈玉川,即使病骨支离,眉目却仍是好看。池羲和确实长得像他,但若放在一起比较,除了年少稚嫩,池羲和相貌精致度,都不及沈玉川的一半。 等沈玉川闷咳着喝完几口水,鳐花朝赶忙接过茶杯问:“梨羹润肺,殿下可要用些?” “不必……那么麻烦……” 沈玉川喝完水,胸口稍微舒服一些了,脱力靠回轮椅上,他是真的吃什么都没胃口,因此生活总在不断拒绝中度过。 “才不会呢!” 鳐花朝有些气他这般自暴自弃,她对沈玉川有莫名好感,但知道他的心始终在敷落身上,因此宁可变化池羲和的模样,也不愿假装敷落的替身。 被她蓦然提高的声音惊到,沈玉川看似平静的双眸起了惊疑,他抬手按在胸口上,喘的有些气促。 “没……嗬……事的……老毛病了咳咳……” 这一会儿的功夫,低烧上来,明显连咳嗽都没什么力气。 “粱王殿下……” 意识到是自己刚刚太激动,鳐花朝也被吓了一跳,见他支离破碎宛如一件珍贵的藏品,她甚至不敢靠近,也不敢下手。 好在沈玉川意识并未完全散开,他摸索到身上的药瓶,鳐花朝赶忙抢过来,打开捏了两粒喂到他舌下。 鳐花朝还是有些害怕:“好些了吗?” 虽及时服药,但心口处的钝痛感并未消失。沈玉川靠在轮椅上半阖着双眼,意识开始昏沉,不知是否感受到来自“侍从”的担心,他在彻底陷入黑暗前,轻轻点了点头,勉强牵动嘴角:“我想……睡一会儿了……” 第202章 熟悉的味道 鳐花朝担心池羲和再没轻没重,便没急着返回天界。 果不其然那人又难受了一夜,池羲和作为“侍从”不在身边伺候就算了,还跑到院子里大晚上修炼法术。鳐花朝对这个弟弟彻底无语,一记白眼甩过去,嘱咐他那人精神衰弱,敢弄出动静把人惊醒了,他就死定了! 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回卧房查看沈玉川的情况,他阖着双眼半靠在床上,手中攥着一方染血的帕子,断断续续的闷咳。不知何时他自己坐起来的,想着那人坐了一整日会腰疼,鳐花朝绞着衣带愣在原地,犹豫要不要扶他躺下来。 “落儿……你来了……” 不知是烧糊涂了,还是鳐花朝眉眼似敷落,沈玉川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对着模糊的人影露出眷恋的笑意:“我有听话……咳咳……好好喝药……你终于来……陪我了……” 她这么高贵的公主,竟然不如那妖的一个泡影。 池羲和说她多管闲事,看来确实是如此。 鳐花朝心里不悦,却并未生气。到底是不忍拂了他的臆想,她走近一些将滑到腰间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刚一压到胸口处,那人气喘着摇头拒绝,拧着眉头直喊:“难受……落儿……” 被子几乎是新的,并不沉。 鳐花朝不敢开口,怕他听到陌生的声音,产生应激反应。无奈只能坐到床边,跟他保持一定距离,抬手抚在他胸口脏器处,施加护体的灵力。 他的胸膛瘦到硌手,蛮力下去必然骨折,鳐花朝安抚了一会儿,那人才好不容易疲极睡去。她累的出了一额冷汗,直到撤下灵力,才想起受月圆之夜寒气影响,她这人身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不好! 鳐花朝慌忙起身要离开,结果腿还没站直,浑身散出蓝色光芒,双膝一齐软了下来。 她狰狞的半张着口,跪在地上挣扎,寒气入体痛的她眼泪直流,数万条血管瞬间崩紧,释出凌烈的蓝光。 如若此时池羲和能进来帮她,她大概也许就不会退化真身。 鳐花朝吃痛的晃去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等她再想其他办法,白皙的额头上长出一对乳白的龙角,接着身后银色的龙尾一甩,八羽银翅一展整个人身彻底消失,化成一只蓝眼睛银白色的幼龙。 她的身体暴露在寒气中,冷的直打颤。 怕此时出门遭到池羲和报复,鳐花朝无奈钻进了沈玉川的被子里,她下意识的不去碰沈玉川的身体,害羞的龙角染粉,将龙身缩成一团。想着暖和一会儿,再试试结印化身,没想到刚闭上眼睛没多久,竟然舒服的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鳐花朝醒来的时候,龙身被吓的猛然一激灵。 自己竟然钻他怀里了! 好在她龙身只有三岁婴儿那般大,被抱在怀里顶多像个玩偶,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奇怪。 染粉的龙脸蹭在他胸膛上,害羞的一动不敢动,她自己都未意识到,因依赖这份温暖,此时不受控制的龙尾正轻轻在被子里甩动。 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是在蛋壳中就闻过的…… 沉溺在他的怀里,鳐花朝忍不住小爪子,牢牢抓住他的中衣,垂下委屈的眼睫。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异性同床,时刻谨慎的盯着他是否醒来,做贼心虚又恋恋不舍。 沈玉川在睡梦中有些气喘,刚开始只是难受的摆头,没想到鳐花朝一个没注意,他竟攥拳用力去捶打心口。 鳐花朝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他的手,慌乱的不知所措。 她用龙角磨蹭他的下巴,企图将人唤醒,果然就见他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了双眼。一时间,一龙一人四目相对,沈玉川还没彻底清醒过来,鳐花朝先吓得龙目惊的一圆。 他轻轻笑了笑,声音低弱道:“好漂亮的小白龙……” 鳐花朝哼唧一声,躲开他的视线,匆忙将无端害羞的小脸埋进被子里。 沈玉川撑坐起身体,将身上的被子全拽给鳐花朝:“你也是落儿的道友吧?” 先前她不懂如何处理感情,只想当缩头乌龟。蓦地听他提起敷落,鳐花朝神色一僵,突然嘟起嘴巴从被子里探出头,眉眼一横,瞬间不害羞了。 原来对她好,只是因为以为她跟敷落认识! 鳐花朝忍他很久了,大早晨攒了一肚子气,她扇动八羽要从被子里飞出来,无论沈玉川如何挽留都一律不管不顾。 “你要……走了吗……” 沈玉川吃力的向前探出半个身子,腰背僵直猛的被扯到,疼的脸色唰的一下白到透明。 哼!迟来的挽留,她才不稀罕! 鳐花朝哼唧一声,故意扬了扬高贵的脑袋,悠哉悠哉的飞走了。 - 实际上她并未走远,在天空闲游一圈后,又飞了回来。 “京都集市上最火的烤梨子。” 鳐花朝骄傲的打开她的包袱,因为拿在手里太烫了,就赶紧往池羲和手里塞。 “给吾的?” 池羲和山野洞人,没见过什么稀罕物,一闻是香甜的果子,两眼放光,以为是专门给自己的,激动的不得了。 鳐花朝笑着点点头:“都给你,找个小碟子切一下再端给他,更好入口。” 手里的果子瞬间不甜了,池羲和达拉起嘴角:“吾就知道!献殷勤怎么不自己去?” 若不是她还按着,他只想扔了这烫手的东西。 “不白送,这里有这么多,他吃不下的,都给你吃。”鳐花朝笑嘻嘻的看着弟弟,看他满脸不悦,直想下手掐掐他的小脸蛋。 池羲和脸色一黑再黑:“别说切小块端给他,就算是榨成汁,他都不可能喝!” “你都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的。”鳐花朝当着他的面,将烤梨子一掰两半,故意让他闻了闻,而后大口吸溜梨汁。 这烤梨美味极了! 第203章 无理的要求 鳐花朝化身小应龙,飞在池羲和肩膀处,同他一道进去送梨。 如池羲和那乌鸦嘴所预料一样,沈玉川彼时正坐在轮椅上看奏折,前方传来捷报,不日新皇凯旋而归,他几乎是连头都没抬一下,就摆手拒绝进食。 看吧,说了是你自作多情! 池羲和幸灾乐祸的给了鳐花朝一挑眉,还以为她会有什么妙招,没想到她竟挺着圆滚滚的脑袋,趴到沈玉川的奏折上,眨巴着湿润的蓝瞳卖萌。 “是你这只小怪物啊。” 沈玉川修长的手指,被她用龙角蹭的痒痒的。 果然一见小应龙,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眼见的神色松快许多。 鳐花朝得逞的龙叫一声,叼来一小块嫩白多汁的梨肉,就往他手中放。 “你是想要给我吃吗?” 鳐花朝扇动翅膀,拼命点头,一身银白很是矜贵。 看着手心那块梨肉,他下意识胃腹绞疼,但一想到此时若敷落在,她一定会撒娇耍赖着喂自己,于是沈玉川心里一软,竟真的放入嘴中仔细品尝。 小应龙一见喜不自胜,似嘲笑池羲和般,在他面前激动的转起了圈圈。 眼见他们父慈女笑,池羲和满眼黑线,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这侍从他不干了! - 这几日沈玉川坚持带病上朝,辅佐太子监国,虽白日时看起来精神尚可,但实则内里亏空,早已是强弩之末,快要朝不保夕了。 尤其入夜后最严重,心悸到头晕目眩,不论躺着还是半卧,都晕的连番干呕。 鳐花朝不忍他整日耗神,连两三个时辰的休息都无法保证,索性只要一入夜,就用仙法将人弄睡,而后等人呼吸彻底平稳后,才放心返回天界。 睡梦中沈玉川辗转不安,他看到敷落被铁链绑住四肢,浑身是血的困在湖心动弹不得,瞬间心急如火、冷汗沾襟。 “落儿……不怕嗬……我来了……” 手指用力到泛白,在被子上抓抓合合,瘦弱白皙的双脚也开始胡乱踢蹭。他在梦魇中拼命挣扎,心脏猛的受到刺激,致使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池羲和被怪异的呻痛声吓到惊醒,他跑进来一看,果然便见那人正无意识的挥动在半空的双手,整个人僵直而震颤,胸膛大幅度起伏着,模样狼狈极了。 “真是没用,睡觉都不老实!” 池羲和不悦的骂了一句,本不欲理他,但一想到鳐花朝那暴力的模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 沈玉川不知用了多大意志,猛的从平躺坐直,大喊了声:“不要!”后,重重的摔回枕间,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喘起来。 身下早已湿透,潮湿的衣裤贴在腿上,显出原本瘦弱的纤长。 这一刻池羲和突然觉得,如果他母上在就好了。 谁让……这是她自己的心上人了! 可恶!她的专情一直以来都是建立在父君的痛苦之上! 父君为她掉了多少眼泪,她却眼里没有父君! 哼!母上真没良心! “好了好了,你又不能激动,别那么用力挣扎,没人想害你!慢慢喘气,克制住情绪就不难受了!”池羲和一整个没好气,但还是帮他将身体坐起来些,想学着鳐花朝的样子抚顺他心口,又觉得尴尬迟迟不肯下手。 好一顿折腾沈玉川才止住咳喘。 待他稍一清醒,不顾自己多难受,央求“侍从”推他去天目湖看看。 “这大半夜的,殿下还是少折腾了。” 池羲和深深打了个哈欠,他说的没错,是沈玉川这个要求太无理了。 沈玉川还心梗于噩梦中被囚禁的敷落,怕她出事,不肯退让半步。 “备车……我要出去……” 刚刚剧烈发作完,他不顾自己有没有力气,咬着牙好不容易撑起上身,又蛮力将双腿一一放在床下。 总之,是非去不可! 看着他艰难的做着平常人轻而易举的能完成的事,池羲和为给父君报仇,即便是站在一旁,也并不打算帮忙。 反一个劲儿的觉得,摔倒最好,手脚骨折,一辈子床都别想下一次。 因不放心敷落,即使是大半夜,沈玉川也是铁了心的要外出。磨蹭了一会儿,总算是将身体移到床边,他一手抓住床框,一手向前探到停在身侧的轮椅。心知“侍从”不想帮他,他也不再耽误时间求助,索性孤注一掷想靠自身力量站起。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到底是卧床太久身体虚弱,双腿刚一挺直,眼前就被一片黑雾侵袭,膝盖瞬间软了下去。 池羲和一惊,动了灵力赶紧去扶。 这要是真摔出个好歹,很难想象他的死状会有多惨。 “嗬……放开我……咳咳……” 沈玉川落在少年怀里,一米八的个子,却没什么重量。 沈羲和无语至极:“好了好了,吾带你去就是了。” 他的执拗,让池羲和很是不悦。 这可是大冬天的凌晨!天没三分亮,倒是西北风灌的满满的。 他们上下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天目湖。 风平浪静、一览无余。 看着他执着的歪在轮椅中,因努力寻找敷落的身影,而闷咳着不肯离去,池羲和想填湖的心都有了。 梦怎么会是真的呢! 为了子虚乌有的一个梦,大半夜来回折腾! 池羲和忍不住将脾气发泄在那凡人身上,沈玉川何尝不知那只是个梦,他似好像看不到希望似的,双目失焦的说了声回去吧,突然喉咙翻动,侧头吐出一大口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喂!” 池羲和慌忙摇晃他的肩膀,沈玉川两手垂在身侧,头无力的歪向一旁,不知何时发起了高烧,若非被束带紧紧勒着,恐怕早就摔湖里去了。 第204章 下毒? 喂完了药趁那人病的昏沉,池羲和又强喂了两勺米进去,他母上可是魔尊啊!怎么就为了讨这人欢心,拱手让出整个冥界了?关键是……这人看起来也不领情啊! 作为三界最大冤种魔尊的儿子,池羲和气的整夜失眠。 东方吐白,天快亮的时候,一抹倩丽的身影悄悄来到别院。 烛光打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映出不健康的红晕。起初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时,沈玉川着急睁眼,眼皮却如坠了千斤般沉的抬不起来。高热之下呼出的气又促又急,人还未彻底清醒,手却慌乱的抓住了一块玉牌。 玉牌的主人被他吓的一惊,手中拿着一小瓶新鲜的血液,险些滑落在地上。 “别走落儿……我知错了……咳咳……你到底嗬……到底是不忍罚我独活……这一世……对不对……” 尽管心疾后期并发症令他视线模糊,但蓦然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还是让他满心欢喜,沈玉川硬撑着要坐起来,被璇姬伸手拦住。她故技重施,又想盗取沈玉川的灵血,本就慌乱,还被脑子不清晰的人抓住了手。 “我……不是敷落!” 璇姬青白着脸解释,手却怎么也抽不开。 为救鳐陌麒一命,她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没想到人会突然醒来,璇姬慌不择路,怕惹上什么麻烦,终于还是鼓足勇气甩开了他的手,匆匆往门外跑开。 “等等我……我同你一起走……” 沈玉川被她大力甩在床上,顾不上什么悲伤,抓紧床框将整个下身摔到了地上,孱弱的身体咚的磕在地上,冷汗瞬间顺着额头落下,好在轮椅就停在床边。 “落儿咳咳……再给我一次机会……嗬嗬……等等我……” 他固执的念叨着,因好不容易见到敷落,而再次强打起精神,很快就满手是血的爬上了轮椅。 木质的轮椅划过地板,发出刺激的响声,他吃力的向门外划动,没几下累的气喘吁吁。耳朵里嗡鸣声不断放大,等他终于划到门外,那人影早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咳咳……” 冬日的清晨寒气极重,只着单中衣的他忍不住闷咳,明明浑身湿透又被寒风吹僵,除了头晕,他却感受不到一点冷。四下寻找敷落可能出现的痕迹,轮椅稍向前划动一下,单薄的身子前倾后仰,分分钟都有摔下轮椅的危险。 终于,在滑了一小段下坡路后,轮椅碾到土坑,整个侧翻了过来。 伤过神经的左手被压在身下,沈玉川痛的意志昏沉,他也不知伤到了哪里,咬着牙想靠自己的力量撑起身体,半天却也只是摇摇晃晃的抬了抬头。 天地不断旋转,慢慢变形到他不认识的样子。 随着胸口的项链再次闪动微弱的蓝光,沈玉川彻底撑不住的脱力倒下,只是这一回他没有倒在冰冷的地上,而是那个久违的熟悉怀抱。 “我只离开人间半日,你却次次让我担心,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敷落只手遮天,先落下温暖的结界,又化出厚毯,仔细将他裹了起来。 沈玉川半阖着双眼,似听不懂她的话般,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袖:“对不起落儿……我知错了……嗬……我没有想过……去给你腹中孩儿下毒……” “下毒?” 敷落狠狠紧了紧眉头,她还以为自己瞒的很好,不成想那人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了。可……她肚子里的龙宝明明乖巧健康,为何他会觉得自己下毒了? 他无助的蹭动着头部:“嗬……不是我……不是我咳咳……你……听我解释……咳咳……” 黑夜中惨白的脸如同枯槁,十分骇人,他按着胸口疼到精神恍惚,在敷落怀里挣扎着,不断呛咳出血沫,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好好好,我听你解释,但是我们先回房里好吗?你别着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先冷静下来。” “不是我……落儿……对……不起……嗬……别走……求你……嗬嗬……” 敷落慌忙往他舌下喂药丸,却被他执拗的拒绝了。 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一点也听不到,沈玉川漆黑的眼瞳渐渐空洞,似被逐渐夺去灵魂一般,慢慢没了声息。 “封熙?封熙哥哥!” 意料之内他会昏过去,但敷落实在不理解,自己去冥界安胎半日,怎么他突然精神这么紧张,看来其中是有什么误会,等他醒了一定要解释清楚。 如是这般想着,敷落一直等到次日入夜,那人还是没能彻底清醒。 高烧不断,喂不进去药她就只能以口相哺,来来回回几副药,喝的她舌头都快苦掉了。她学着上缘义经教她的方法,帮他按摩身体,好几回控制不住,床单湿了也都是她亲手换的。 这般精心照顾着,没等到他醒来,却不想等来了不速之客。 这日晚上她刚去厨房盯着安神药煮好,一回房间就见璇姬在床边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你不知道他的身子不能取血吗?” 敷落一掌推过去,璇姬没有防守,险些将魂魄打出体外。 一见是昔日好友,璇姬难堪的攥起了衣襟,她看着敷落走来,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我不是有意要害他,敷落……只这最后一次……” 敷落面色潇冷的打断了她的话:“走,现在走我还能放你一马,不要再来了。” “敷落,求求你救救鳐陌麒吧,他快魂飞魄散了,需要连续三日灵血,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能留他一命,我愿为你做牛做马相报。” “我要牛马做什么?” 璇姬红了眼圈:“敷落,此事是你师尊同意的,若非如此,我绝不会……” “他病的糊涂,你也糊涂?” “我……” 璇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彼时她还不知敷落的真正身份,见敷落实在不答应,她心一横掏出妖簪,腾空一跃向敷落挥去。 敷落没想到她会动手,下意识怕惊扰了沈玉川休息,只一抬手将璇姬拉入她刚化的幻界中。不等她动手,幻界中飞舞的魑魅魍魉,将璇姬团团围困。 “从今日起,我们再不相识,看在你昔日救我一次,我饶你一命。” “敷落!不要走!我求求你,别这样对他!”璇姬才不顾自己生死,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她一面要抵御魑魅魍魉的攻击,一面苦求敷落念及往日情分。 岂料敷落高高在上,铁石心肠的向下睨了一眼:“你在此反思,一日后结界解除,你可自行离去。” “不!鳐陌麒撑不了一日,敷落你救救他,敷落!你相信我,真的是你师尊答应救他的!敷落!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啊!” 第205章 对付他的手段 敷落觉得璇姬不至于骗她,但沈玉川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有些痴傻。 她去厨房煎药的功夫,下人一路小跑而来,着急忙慌禀告:梁王殿下醒了,非要起床找你,谁都拦不住! 闻言敷落提起裙角,往卧房那边狂奔。 “滚出去!” 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碎响。 敷落走过去,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再看看沈玉川白了好几度的脸色,心里一阵后怕,自从他下凡后性格温润,脾气一直很好,真的极少见他发脾气。 她的声音明显发怯:“这是……怎么了?” 沈玉川醒来没看到敷落,本就硬撑在床边摇摇欲坠,怒火烧了没几下,一见敷落来瞬间蔫了下来:“落儿,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打碎东西了,咳咳……” 在犹豫要不要扶他的关头,被他的咳声吓到,敷落立刻选择了坐过去。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段时间忙于政务累了吧,我让寒山配了新药给你,再等一下就可以喝了。” “寒山是谁?” “我、我的一个故交。” 身上的疲惫感让他觉得烦躁,他的记忆还停在璇姬求他取血的时候,心知敷落会在乎他的生死,沈玉川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实情。毕竟在割腕取血这事上,是他存了私心的,如果他病的快死了,也许敷落就会回来。 沈玉川沉下眼眸,片刻后冷声问:“我喝了药你又要走是吗?” 他平静的盯着敷落,复杂的情绪直逼的她说话有些不自然:“不是的,你的身子受不住一直发烧,所以我才让寒山帮忙换药。”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咳咳……” 他这副身子早被他折腾的不像样,只醒来说了会儿话,眼前又开始看不清楚。 敷落赶忙帮他按揉胸口,有规律的在他心脏处施灵止喘:“好了好了,我不走你乖乖听话,对了,你何时知晓我有了你的孩儿?” 想着转移话题,却没想到撞到了他的禁区,她话音刚落,沈玉川身子一颤,无以言语的恐惧将他团团围住:“孩儿?什么孩儿……不、不是我……” 他的手指死死扣在床边,大力到发出咯吱的声音。 敷落也意识到不对,她眼疾手快的将他推到床上,将他紧张到剧烈颤抖的双手揉开,避免他病发弄伤自己。 “我知道不是你,你看着我冷静下来,不会有事的!” 沈玉川眼前一片黑,耳边响起的嘶鸣声起起伏伏,几乎要盖住敷落的声音。 越是被限制,他就越是恐惧:“嗬……不是我!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我的孩儿咳咳咳!毒不是我下的!嗬……对不起落儿,对不起……呃啊……” 潜意识中又浮现出敷落嫌弃他的神色,沈玉川急于争辩,发出痛苦的呜呜声。被汗水打湿的脑袋在枕间剧烈摆动,他的眼瞳睁得极大,含着泪水上下乱翻,却没有一丝焦距。 敷落发现他对龙宝很抗拒,好几次都因提到她怀孕而心悸,突然猜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敷落试着拉起他的手掌,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我和孩儿都好好的,你摸摸他,他还等着你为他取名字呢。” “嗬……对……呃嗬不起……” 只在碰到她小腹那一刻,这人冷静了片刻,又再次剧烈挣扎起来。 怎么没一点父子羁绊呢?!敷落无奈叹了口气,俯身吻住了他的唇,几乎是贴在他身上,与他十指相扣。 她缓缓闭上眼睛,不断以温软来耐心安慰他的神经。 果然,对付他的办法,不管过了几百万年,都还是管用的。 当年她已将封熙骗的团团转,若非她中了子楚舅舅的诡计,他们根本就不会错过这几百万年…… - 璇姬在幻界中哭了整整一日,待她匆忙赶回到藏着鳐陌麒的山洞时,他早已没了踪影。 看着满地狼藉,璇姬双膝一软,直直的摔倒了下来。 “对不起陌麒……” 她抓着地上的杂草痛哭,直到这时她才看透自己的内心,不知何时鳐陌麒已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这段时间自己跟着他为墨珩上神做事,虽说时时都有危险,但这段记忆始终是快乐的。 “你们若日后有麻烦,尽管来崇明山找本尊。” 璇姬猛的想起当日墨珩上神离开时说的话,似重新抓住一道光般,她急忙从地上起身往洞外跑去。 却没想到…… “哎!璇姬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哭了?” 璇姬不敢置信眼前是活生生的鳐陌麒:“你?!没有魂飞魄散!”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鳐陌麒手中的果子都被撞掉在地,他赶忙蹲到地上去捡,边捡边拿起一个,放在衣服上擦干净,温暖的笑着递给璇姬:“阿落说你很快就回来了,我摘些果子给你惊喜,喜欢吗?” “敷落来过?” 璇姬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她以为敷落见死不救,事实上她果然不忍心。 鳐陌麒点点头:“阿落用她的血救了我,误会解开了,我可以永远跟你在一起了。” “啊?那你……” 璇姬刚想问他不回天界了吗?就被他抱在了怀里,鳐陌麒轻轻刮去璇姬眼角的泪痕,柔情似水的望着她:“阿落说,我若负了你,她必定饶不了我。所以……日后自然是你在哪里,我便留在哪里。” “陌麒……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好。” 第206章 分不清梦跟现实 “再烧几天,估计他就连我都认不清了。” 趁他昏睡,敷落又把上缘义经叫了回来,约在耳室里,一步不敢远离。 “其实也不全是因你几番不告而别,他的神经衰弱乃劳累过度所致,低烧不断又时而糊涂抽搐,恐怕是之前吞药自杀伤了根本。” “他吞药?”敷落心下一震,噌的一下从椅上站起。 上缘义经道:“尊主不在的时候,他该服的药多半被倒了,那日我从冥界回来后,见他倒在地上,幸亏吞的不多又救治及时,才堪堪留了条命。” “好了!别说了。” 敷落强压着怒火,想到一事又问:“他总说下毒害了我的孩儿,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梦魇了吧。”上缘义经仔细回忆那天发生的事,他怀疑是准放胡说了什么,但却也没什么证据,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开导他,并不是心药回来了心病就能医,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上缘义经建议道:“他心思重,神经应激后,分不清梦跟现实。不若制造场意外,狠狠刺激一下他?” 上缘义经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若不加干预,让他这么糊涂低烧下去,怕是月底都撑不住,人就没了。 没有谁是比她更想让他早日回天修养,但一想到他废寝忘食画的水利图纸还未结尾,科举纳贤、文武分功之策刚下放百姓,筹建运河折子也只谋了一半。 敷落满脸愁云,她去过沈玉川的书房,一桌案摆着配制农药的药方,也不知试过多少遍了,总之还未最终敲定。早前定好的连带征兵制的折子被他驳回了,还在商定中……如果让他英年早逝,怕日后也会有遗憾吧。 “有几分把握?”敷落不悦,但还是决定救他。人间生息是封熙族上女华氏创造的,他既然不辞辛苦想要守护三界,她自然不会拖他的后腿。 怕声音太大吵醒里室的人,上缘义经向敷落低声道:“待封熙醒后,尊主可以这样……” - 次日入夜,本该晚膳之时,沈玉川却怎么也等不到敷落。 他有些着急,实在坐不住了,叫来下人:“扶我起来,我想到外面转转。” 下人跪在地上,为他穿着布靴。一见不到敷落,沈玉川心里就发麻,有些着急起身,偶然磕到脚趾,也丝毫不觉得痛。 刚将人扶上轮椅,忽然侍卫匆匆来报:“厨房走水,敷落姑娘被压在里面,救不出来了!” “带我过去!” 沉静的瞳孔陡然胀开,这一噩耗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但在没有见到敷落之前,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强吞了几粒急救药在舌下,衣下的手指还是抖个不停。 火光冲天,远远便见厨房那边冒着黑烟。 下人为保护他,轮椅只敢停在厨房外几十米的地方,热气在黑夜中蒸腾,照在每个人脸上都红艳艳的。 “放手!” 沈玉川呵退身后按着轮椅的下人,看着眼前熊熊燃起的大火,在这一刻他异常冷静,能困住敷落的,必然不会是简单的意外。 此时下人拎着一桶冷水匆匆而过,沈玉川一手扶着轮椅,一使劲将冷水抢了过来。他没有一丝犹豫的将整桶冷水浇在自己身上,而后打湿一块手帕,吃力推动轮椅独自向大火中滑去。 “殿下不可啊!火太大了!” “我若死了,传纳兰将军到书房来收拾折子,七十六篇全部交予新皇,不得有误!” 沈玉川肺弱,握紧轮椅交代了后事。 一阵火木重重砸下,终于赶在出口被堵之前,他将轮椅艰难的滑进了厨房。 “落咳咳咳咳咳!” 噼里啪啦的着火声覆盖了他低弱的咳声,浓烟弥漫让他无法呼吸,没呛几口双眼泛红,他歪倒在轮椅上无力的咳喘,全靠意志让他没有立刻昏过去。 身上的冷水被迅速烘干,身下木质轮椅一旦被点燃,后果不堪设想。 火雾中沈玉川看到敷落被压在木梁下一动不动,找到她却救不了她,他急的快要发疯了。 “扑通!” 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惊的敷落一颤,她放的火,但没想到他会栽下轮椅。 沈玉川强忍剧痛,一点一点向敷落爬去,他用湿帕捂着口鼻,喘的说不出一字。浑浑噩噩抓住了敷落的手指,青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 “落儿嗬……别怕咳咳……” 他用力蹭动双臂将敷落身上的木梁推开,敷落拿忍心他再伤到自己,闭着眼睛悄悄施法将木梁抬开。 “疼……你怎么来了……” 敷落假装从昏迷中醒来,巴掌大的小脸被烟熏的黑一块青一块,一对水汪汪的桃花眸尽是委屈:“我回去求师尊让我嫁于你为妻,他同意了,上次我不是故意要不辞而别的。” “嗬……咳咳……” 沈玉川趴在地上努力支起半身,他轻抚敷落的长发到耳后,突然眼前一震黑暗,再睁眼连声音都若远若近。 他将湿帕递给敷落,脱力的笑了笑:“我嗬……让人……咳咳……去请义经菩萨了咳咳……他来了……我们嗬咳咳……就得救了……” 明明这烈火只是施的假象,不知他为何发作的如此严重,敷落被吓得不知所措,她手指快速结印,赶忙将护体之气摄入他的体内。 “殿下你并没有伤害我的孩儿,那只是你不小心梦魇了,我和我们的孩儿都在这里,你摸摸他好不好?” 她红着眼圈拉起他冰冷的手指,这次他没有紧张的拒绝,敷落抬起头正对上他温柔的深眸,一滴泪流下,他的眸光僵在脸上,没了任何焦距。 敷落着急唤他:“殿……殿下!” 终于在敷落崩溃之前,沈玉川缓了过来,他的脸色差到极点,想说什么张张嘴发不出声音,身子猛然一颤,倒在了地上。 “你我……成亲……咳咳……这才是梦吧……” 他的眼前一片光,慢慢浮现敷落的面容。 敷落从地上爬起,小小的身躯窝在他的怀里,流着眼泪满是哭腔:“不是的!是你总要丢下我,我从未想过要离开你!我们成亲好吗?谁都不能再阻挡我们!” 听到敷落的哭诉,心里撕裂般的痛,压的他难以呼吸。 - 上缘义经说他这口瘀血吐出来就好了。 被上缘义经救出来的时候,她仍安心窝在他暖暖的怀中,见他死死抱着自己不松手,敷落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大火扑灭,夜色深沉。 沈玉川经不住劳累,浑身僵的没一点力气,昏昏欲睡。 她小心翼翼的将爱人抱回卧房,原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没想到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平静。 “小屺,你没受伤吧?” 池寒山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儿子。 “母上,你走后父君一直担心你,找了你好久呢。” 第207章 鸿门宴 敷落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得知他们是一家三口,沈玉川不知是累的,还是真的不在乎,破天荒的好心请他们留下来住一晚。 然后敷落就气的整夜没睡。 她实在搞不懂,池寒山此时带着池羲和过来,到底要干什么!好好一枚龙蛋,被他养的六亲不认,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次日一早,她醒来时,沈玉川早没了人影。 问过下人才知,去上早朝了。 一个连久坐都会心悸的人,竟然不要命的去上早朝了?!敷落现在终于能理解墨珩上神的心情了,他这弟弟是真的很会为所欲为。 阴着张脸,打算冲进皇宫将人抱回来,没成想刚飞到门口,正遇上那人的马车停下。 “怎么回事,发着烧出去瞎溜达。” 敷落佯怒,钻进马车上将人抱进怀里,彼时他半躺在厚毯上,正晕的睁不开眼睛。 轻轻按住她为自己按摩太阳穴的手,沈玉川一对沉冷的眼眸深不见底:“昨夜的火是你放的吗?” “不、不是吧……”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吓的敷落话都不会说了。 不过那场大火当真有用,经此一事沈玉川头脑异常清醒,一点也不再糊涂了。 敷落一头雾水,不知怎的他似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对她一脸冷漠、避之若趋,甚至连碰都不让碰一下。 递过去示好的手臂被推开,就这么眼睁睁看他自己逞强下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坐在轮椅上,敷落从下人口中才知,他是约了池寒山、池羲和父子俩用午膳。 还是头回被他落在后面,看着侍卫将他推往前厅,敷落来不及伤心,赶忙提裙跟上。 本想阻止这场尴尬的鸿门宴,但她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父子俩丝毫不见外,端正的坐在客位上。沈玉川刚下朝,官服未来得及换下,虽说紫色蟒袍衬得他肤色愈白皙,气质愈矜贵威严,但一直坐在轮椅上,得不到休息,显然即便是硬撑,身子也隐隐有些坐不住。 “梁王殿下。” 池寒山一袭白衣,大有仙风道骨之姿。他眉眼清秀俊然,眼尾一颗小小的朱砂痣,衬的他本温润的脸庞更加细腻,不知情的全然猜不出他出身魔族,也曾掌权冥界数十年。 昨夜没得机会仔细看他,池寒山起身行礼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张脸几百万年未见,竟是一点没变,怪不得子屺离去这么决绝。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 沈玉川被推到主位上,摆手下令上菜。 池羲和见父君还愣站着,有些担心的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心提醒:“父君……坐下吧。” 听到少年叫池寒山父君,叫敷落母上,沈玉川握着茶杯不动声色的轻抿了下,心下五味俱全,心脏突然拧着疼,眼前又开始模糊不清。 “去休息下吧,你的身体……” 敷落坐在他身旁,最先发现他的不适。 沈玉川来回阖了几次眼睛,低声咳了咳声音冷到极点:“我无碍,你若吃不下,就先回房间等我。” 虽后脑还是坠坠的疼,但好歹能看清一些了。 “可是……” “我今日一定要在前厅用膳。” 敷落的话被他堵在嘴边,池寒山见不得她被欺负,动了魔气向他心口刺去。幸亏敷落及时拦住,一记寒眸怼了回去。 池羲和看着他俩斗法,一句话不敢说。 这一顿饭,显然没谁是心里舒服的。 好在饭菜很快便全端了上来,说是刻意冷落敷落吧,这几道菜还都是她素日喜爱的。看着这一桌子大鱼大肉,敷落心下犯了嘀咕,在要不要去厨房煮面上又开始犹豫。 “小屺,这松子桂鱼很是精致,你多用一些。” 沈玉川动了动筷子,又重新放下。他的视线停在池寒山给敷落夹鱼的碗中,本就赌气现下心里更郁闷了。 “哦……好。” 敷落有些心不在焉,刚接过池寒山夹的鱼,汤碟又被他拿去盛汤了。 池羲和为了给父君出气,也注意到沈玉川气氛不对,赶忙学着父君的样子,随手夹了面前的孜然烤乳鸽给敷落:“母上,这鸽子可好吃了。” “池、羲、和!” 敷落咬字瞪了小应龙一眼,警告他安分守己,并没接过他献来的殷勤。 虽说敷落对他们并不很亲近,但他们互相夹菜的样子,落在沈玉川眼中正是一副阖家欢乐的景象,越想越气一口水没咽下去,反险些呛到气管里,捂着心口不住的闷咳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心脏不舒服,还是太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敷落根本没心情用膳,紧张的帮他顺心口,却总也不得手法,沈玉川疼的小口倒气,气呼呼的撇开脸,不愿让他们父子俩看到自己这么没用。 末了虚喘道:“不用,我饿。” 头回听他这么说,敷落心里有丝惊喜,她赶忙将视线移到满桌佳肴上,在一盘盘口味重的菜肴中,选了白灼海虾夹到他面前的碗碟中。 “那我扒虾给你用些好吗?” 说着便着手去扒皮,别院的伙食都是佳品,一手大的海虾轻易便退了壳。被轻轻放在白玉青纹的碗碟中,等候那人的品鉴。 沈玉川从早起一直未得休息,现下根本没有任何胃口,但见池寒山紧抿着嘴脸色青白的样子,他忽然道:“你来喂我。” “好啊。” 能被他依赖,敷落笑颜明媚,心里突然多了甜丝丝的感觉。 池寒山原本暗沉的眼眸一亮,这凡人太过分了,竟然敢使唤奴役尊主!他长开口刚要阻拦,就被身侧的儿子拉住了。 池羲和给他递眼色:父君不可! 池寒山深深吸了口气,攥着拳头看沈玉川用了一只虾,然后又被敷落哄着用了几口蟹黄粥。 沈玉川被蟹黄粥顶的腹部胀的难受,但他并未告诉敷落自己不舒服,而是看着池寒山漫不经心道:“有些苦。” “苦吗?”敷落真以为是粥坏了,亲自尝了尝:“明明是甜的,再用些来张嘴。” 她每回盛在勺子里的并不多,但沈玉川有时候连一半都含不下。 “味道如何?” “还好。” 原来池寒山在能调动他的胃口,敷落心里的小九九乱飞,趁机又夹了灌汁小丸子,一分为二后喂到他口中。 到底是精神不济,用了没几口他有些气喘吁吁,见他实在吃不下了,敷落拿来薄荷水给他漱口。 池寒山彻底麻木了,但一想到他是封熙,又不得不认命。 可池羲和年轻气盛,憋着一口气等他用完饭,便开始想着如何为父报仇:“母上,梁王殿下的药煎好有一阵儿了,可要拿来趁热喝?那药可是父君千辛万苦炼制的,很是难得,可别浪费了。” 这不咸不淡的话,直听的敷落想把他重新塞回蛋壳里。 她刚想让池寒山带着他赶紧滚,沈玉川突然捂着胸口重重的咳了起来。 第208章 争吵 “别碰我!” 沈玉川愤然按着胸口,挥动手臂拒绝她的喂药,她当他是什么?!连饭都吃不好的废物吗!他自己可以缓过来,至少在她前夫面前没问题! 在心底不断祈祷绝不能在此时发病,眼前光感突然变强,而后所有景物变得颠倒旋转,那男子比他康健,还……长生不老……能陪她很久很久,一点都不麻烦,还真是……般配极了…… “子屺你没事吧?!” 看敷落被那人大力推开,池寒山神色一紧,赶忙上前捧起她的手臂,仔细检查看到一片擦红,登时心疼的几乎就要落泪。 敷落摇摇头:“没事。” 池寒山轻轻抓着敷落手臂诚恳的说道:“让我来帮你吧,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了。” “嗬……咳咳!” 不等敷落开口,沈玉川气的死死扣住心口,两眼赤红,几乎要把整个肺咳出来。 “都说了没事!我叫敷落,不叫子屺、小屺、风堙子屺!” 一点小伤而已,非要闹的人不痛快!敷落不敢耽误时间,趁他阖眼晕的没力气之际,赶忙解开他的束带,打横将人抱在了怀里,着急往卧房走去。 过了一会儿沈玉川没能睡下,但那阵严重的病发已经过去了。 耐心擦去他额头、颈下的细汗,敷落看他手脚不再发颤,才轻轻松了口气。 “子……敷落,药煎好了。” 池寒山将药端来,仍是一副好脾气的温顺样子。只是他越是恭敬谦卑,敷落便越是觉得愧疚,她从前想用冥界之主的位置补偿他,后来她才知池寒山志不在此,她死后没几十年,他便禅让给与作上神了。 “多谢。” 对于池寒山的感情,敷落终是只能一谢了之。 她接过药碗,轻轻吹凉了将那人叫醒。 沈玉川靠在敷落肩膀上缓缓扇动双睫,池寒山的面容在他眼前无限放大,不知怎的莫名对他厌恶到难以自控,没几眼心口又开始密密麻麻的痛了起来。 “喝了药我在这里陪你,多休息好不好?” 敷落将盛了药的小勺伸到他嘴边,温柔的想将汤药哄入他的腹中,岂料沈玉川直勾勾的盯着池寒山,见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突然冷哼一声要求道:“我不要这样……喝药!我嗬……要你亲自……喂我……” 亲自…… 敷落有些难为情,毕竟从前以口相哺,都是在他昏迷的情况下。 他今日是怎么了…… 听到沈玉川过分的要求,池寒山的脸一沉再沉,真想不通他何时变得这么不要脸了!难道是跟自己赌气?池寒山撇过脸懒得看他耍无赖,但又舍不得离开敷落。 “怎么?不愿意……咳咳……我就不喝了!” 沈玉川狠狠瞪着池寒山,按着胸口非要争这口气,明明是为了逼走池寒山,却不想一连说了许多话,气的自己胸口越来越闷痛。 敷落哪里舍得他难受,赶忙吞了口苦药汁,捧起他的下巴将药缓缓推了进去。 苦涩的药汁流进喉咙,沈玉川下意识的反胃,怕一个控制不住,弄脏了敷落。明明是他自己的要求,却又着急去推开她。 但在他服药一事上,敷落并不是那么好说话,完全不顾他的抗拒,一下又一下的深吻着他,直逼的他两眼通红,发出嗯呜的喘息声。 终于池寒山看不下去了,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见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沈玉川不再忍着,突然就用力推开了敷落:“我自己来……” “那好吧。” 敷落拿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药汁,她光顾着害羞,没注意池寒山何时走的。刚起身打算往他身后放两个软枕,没想到那人幼稚的将剩下半碗药,当着她的面全部倒在了床边的一盆赫兰盆栽中。 “你又将药都倒了,到底要干什么!” 沾了药汁的手指一松,药碗应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响声。 沈玉川毫无意外,淡然躺回枕间,仿佛此事本该如此:“池公子的药……我怕是无福消受……” “我再去煎一碗来。” “我不喝!咳咳……” “药还分谁的?!” 如此任性妄为,缘翊说的没错,身子到此番不可逆的地步,都是他自己作的!看着他自己满不在乎的样子,敷落怒气直冲头顶。 沈玉川极力压制闷咳,肩膀向前一耸一耸的打着颤。 他的脸色又差到极点,蓦地摸到胸前的项链问:“池公子那么咳咳……在乎你,他法力高强……这条项链……嗬……这条项链不会也是……他弄来的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简直无理取闹,自己辛辛苦苦照顾他,到最后落得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敷落听他拿项链质疑自己,也被气的不轻。她不想让池寒山在他面前晃荡,可这次明明是他主动要留池寒山的! 沈玉川胸口剧烈起伏,终于爆发了这几日的不满:“我……嗬嗬……不喜欢你跟……别的男子交往……尤其是跟……跟你前夫,随便弄条项链……来糊弄我!” “糊弄你?你觉得我累死累活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闲的没事干了跟你开玩笑?” 不知是否孕期易怒,敷落今日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住,尤其是在听到他说“前夫”这两个字后,她再也忍不了了! “我有几百万年的修为,自然也会有数不尽的情劫,今日有池寒山,往后必然也会有其他人!你心里不快,忍着就是!” 他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惊恐着分辨这话的意思,好几分钟,嘴唇颤抖着发不出一字。 “还有这破项链,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丢掉好了!” 说着便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项链,当着他的面施法烧了个精光。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平日爱惜到以命相护的项链连灰都不剩,沈玉川双目通红,空洞而疲倦,他猛的撑起身子,指着门外怒目而视: “滚!咳咳……滚出去!” 他咳的几乎坐不住,不过这回敷落铁了心的要给他个教训,生气的摸出随身携带的药瓶,狠狠丢在他的身旁:“这是你的药,难受了自己吃!” 而后不带一丝留恋,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209章 玉川,我是哥哥 碍于敷落每日寸步不离,鳐花朝不敢独自来看沈玉川,思来想去她只能从侧面下手,于是振翅飞往厌辞宗下仙山,三言两语请了墨珩上神同往。 赶早不如赶巧,沈墨珩到别院的时候,敷落刚气哄哄的离开。 甫一看到弟弟折在床上咳喘,沈墨珩脸色大变,立刻便脑补了刚刚发生过什么。他将人扶靠在肩头,腾出一只手熟练的按揉他的前心,嘴里不停念叨着:“没事的,哥哥来了。” “嗬嗬……” “玉川,我是哥哥。” “嗬哥……呃……” 企图唤醒他的意识,不过他的声音不敌敷落,显然没什么实际作用。沈墨珩向下摸到他胃腹的硬快,是他频繁发作下腹部胀气而成,但凭他自己喘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没办法沈墨珩只能一手按向他的胃,一手轻缓锤击他的后背。 “我去将敷落追回来!” 鳐花朝见他被折磨的苦不堪言,转身就要跑出去。 沈墨珩赶紧叫住她:“七公主留步,本尊自己去处置那孽障!” - 铁骑压云,深不见底。 敷落跟池寒山虽为魔族,却都是上古光系法术为主,二对一沈墨珩本绰绰有余,但他们各自收着戾气,几回合后被打的连连败退。 “墨珩上神,好久不见啊。” “小杂妖,别以为你勾搭上魔族,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沈墨珩杀急了眼,布下结界欲将敷落困住,被池寒山一剑斩断。在这场对决中,池寒山只用了三成功力,他怀着心事等敷落反击,只因为他觉得她是有记忆的。他们都说敷落空有子屺躯壳,爱了她几百万年,池寒山一点都不相信。 为了封熙,她什么干不出来…… 池寒山垂眸苦笑,一个分心险些被沈墨珩的七星剑削掉左臂。幸亏敷落眼疾手快,一金砖拍开沈墨珩的剑,分身向他身后双手结印,周身雅子花瓣飞舞,散落金光将其团团围住。 “师尊传道,弟子终日不敢懈怠,今日就由师伯替我师尊试试落儿的法术吧。” 别的不说,敷落的结印术是沈玉川亲传,学的是女华氏高阶秘术。本就威不可破,再加上她屺泛氏的力量,只动了一成功力,就唬得沈墨珩放了绝招。 法术爆破,将敷落震开数十米,她就是故意要池寒山看着她那三脚猫的功夫。 池寒山赶忙将她扶起来:“你没事吧!” “还好,我师伯太厉害了。” 敷落故作伤重,痛苦的捂着脑袋,看沈墨珩一鞭甩来,以为池寒山能反击,没想到他只关心在她身上,背对着危险,连护体真气都解了。 千钧一发之际,敷落一咬牙起身趴在池寒山背上,以肉身为他挡了沈墨珩的毒鞭。 “敷落!” 被那声震耳欲聋的惊呼吵到,敷落下意识吐了口血,调动真气让自己满脸煞白。 此时鳐花朝姗姗来迟,不知她提裙在沈墨珩耳边说了什么,沈墨珩剑眉一紧,顾不上对付他们,匆匆往别院飞去。 一连几日,沈墨珩守着弟弟,陪他修养身体。作为厌辞宗的逆徒,而非魔尊风堙子屺,为符合人设,敷落悄悄躲在暗处,只要沈墨珩不走,她就不敢现身。 许是悟到什么,沈玉川身子稍好一点,就开始找借口,想请这个白捡的哥哥离开。 “玉川你自己可以吗?我是你亲哥,才几日就赶我,真是一长大就不听话。” 沈墨珩边抱怨着,边帮他整理朝服,自己弟弟简直越看越喜欢。待他完全适应坐直身后,小心的搀住他的手臂,扶他坐到轮椅上去。 看他双手将脚捞到踏板上,双腿左右乱晃,沈墨珩这才发现他下身是真的没有力气,张张口心酸的说不出一字,心下一顿,出了一背冷汗,若他往后恢复了神识,接受不了现在的身体状况该如何是好?! “让落儿回来吧,你别伤害她。” 沈玉川那天眼见他伤了小妖怪,着急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能时时保护她已经让他很难过了,再见她受伤还不如直接要他的命。 沈墨珩抬手揉揉弟弟的头顶,彻底无语:“好好好,你的落儿,我不动她。往后我要再忙一阵子,不能照顾到你,你也少让我操心。” “知道了,你快走吧,我就不送了。”沈玉川手放在轮椅圈上,他刚要自己推着出去,被沈墨珩随手拽了凳子坐下拦住。 “先吃饭再喝药,那什么破早朝不着急。” 他端过鳐花朝一早准备的阳春面,用筷子挑了几根喂到弟弟嘴边,见弟弟一脸嫌弃的撇开脸,他讨好的笑着也移了移筷子。 经上回当着冥王的面斩了狍天将军的脑袋,他在三界中威名更加显赫,此番违抗天条公然离开天界,天帝咽得下这口恶气便罢,若非要追究他的罪过,他就立刻率兵打上云霄,试试到底是屺泛氏一族天生神力强,还是他这凡人后天得道修为高。 “我吃不下。” “就一口,你尝尝,我看鳐花朝那小姑娘手艺不错,正好留下来陪你。” 终是拗不过沈墨珩,沈玉川张口含住了细面,煮的倒是很软,基本上入口即化,还有淡淡的葱香,虽早上没什么胃口,但用过后并不觉得难受。 “如何?好吃吧,虽然不如我做的,但绝对比那小杂妖强多了!” 只要一提到敷落,沈墨珩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你什么时候走?”沈玉川白了他一眼,不肯再张口,反正等下要喝药,喝也能喝饱。 沈墨珩眸光一亮:“怎么,你要送送我?不用不用。” 欣慰弟弟终于会关心他了,却不想沈玉川果断打破他的幻想:“我的意思是你要忙的话,今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你!很好……” 此时下人来传马车已经备好了,无疑是缓解了他们之间的尴尬,沈玉川推开他按在轮椅上的手,吃力的推了几下轮椅后,突然沉声道:“哥,帮我推到马车前,你就可以走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沈墨珩气的脸都绿了。 第210章 大发雷霆 虽受了沈墨珩一毒鞭,但敷落根本达不到修养那么严重,倒是池寒山有些疑问:“真是奇怪,只短短几年时间,墨珩上神就修为大增。” “所以呢?” “听说是玉川仙君下凡前,给墨珩上神留了秘法宗卷。” 池寒山神色不明的对敷落说道,他特意强调玉川仙君的名讳,观察敷落的反应。 敷落牵牵嘴角笑了笑:“墨珩上神就我师尊这一个弟弟,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的雨,要星星绝对不摘月亮,他们的宗卷不分彼此,又怎么能说是谁留给谁的?” 敷落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很久,他能这么说,很明显是已查明封熙假死一事。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能做的也只是咬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反正她当年是真死,即便是现在重生了,那没有记忆也很正常。 敷落就是敷落,绝不可能当风堙子屺的替身!她在心底不断洗脑,有时候就真的也觉得那魔尊可恨至极。 “原来是这样。” 池寒山黯然神伤的垂下眸,心底有几分明了,却不再追问下去。 因上回那事,敷落不打算这么快回别院。那人总不把身子当回事,再神的医都没用。她揣着一肚子气,打算冷落他一段时间。跟池寒山草草在酒馆用过饭,她突然心里放心不下白恪上神,犹豫再三还是告别了池寒山,偷偷往南沁州飞去。 东篱国新政渐渐走上正轨,从草案到施行,几乎每本折子都要经那人过目。如此大的公务量,莫说他吃不消,就算是身体康健的人也熬不住。 一连几日,鳐花朝都化成幼龙,睡在沈玉川身边。 适夜,正当她心情愉悦想钻被子里睡觉,突然被池羲和阴着脸叫住:“这算什么?你也看上这个没用的凡人了?真没见过,还有争着去给人家当贱妾的。别怪吾没提醒你,吾母上为了他,可坑杀生灵数不尽,你小心死不瞑目啊。” “池羲和……来,你过来姐姐这边……” 鳐花朝动动手指招呼他过来,池羲和觉得她没安好心,果然前一秒刚站到她面前,就被她一把揪住了耳朵。 “你是不是想死在我前面!” 对于鳐花朝的一秒变脸,池羲和痛到面目狰狞:“疼死了!你你你放手!你有本事别化龙啊,这么大姑娘也不害臊!” 他说的并没什么错,但鳐花朝就是不想听。 她身为天帝的女儿,一直以来在众仙眼中,虽是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女,但只有她自己清楚,从小被孤儿般留在南沁州,让她从未体会过真正父君的温暖。 更难过的是,至今她还保留部分生长在蛋壳中的记忆,明明她记得父君很爱她,只要她向父君甩尾闹脾气,父君总能第一时间轻轻抚摸她的蛋壳,为她疏松灵力。 为何待她好不容易破壳后,娘亲不在了,父君也不一样了…… 鳐花朝倍感失落,只能把气都撒在池羲和身上:“我化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个小屁孩不是喜欢大晚上修炼吗?在门口给我乖乖守着,你母上来了提前给我通风报信,不然我保证你死我前面!” 一直被拽着的耳朵被狠狠一丢,池羲和捂着又红又肿的耳朵,疼的差点没跳起来。 后半夜池羲和坐在门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鳐花朝不会有恋父情结吧? 难道真的是天帝那厮对她不好? 池羲和突然有些同情她,浓密的长眼睫轻轻扇动,在这一寒冷的夜晚,显得更加心事重重。他甚至有想到带她回冥界,将自己父君池寒山分给她,但恐怕她不会愿意舍弃公主的头衔,真是可恶的雌龙! 他父君老好了,从小对他百依百顺,无论多忙,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亲自教导他修习法术。还总跟他讲母上的故事,说母上是玲珑聪颖,是世间一等一的美人。从前他一直以为父君跟母上多么伉俪情深,直到遇见这个讨厌的凡人,才发现母上根本不是父君形容的那般,甚至……母上根本不爱父君。 “阿嚏!阿……嚏!” 又困又累,池羲和没来由的打了两个喷嚏,他捂着鼻子满脸不快,凭什么她可以去睡觉,他要留在这里守夜! 骂骂咧咧又待了一会儿,池羲和再也忍不住了,嘴上说着不喜欢,身体还是诚实的化成了幼龙形态,推开屋门悄悄蹭到了鳐花朝跟沈玉川被子中间。 咦~~ 果然很暖和。 池羲和提起嘴角,一脚踹在鳐花朝肚子上,贴着那凡人温暖的胸口,安心睡了过去。 - 翌日午后,别院书房。 七八个朝臣恭恭敬敬排站两边,近日谁不知道梁王殿下喜怒无常,敢在政务上稍有懈怠,便直接被拉出去斩了。 “圣上御驾亲征受困,竟敢举荐如此一草包救驾,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一声瓷杯碎裂在官员脚边,热茶顺势流了一地,沈玉川一身官服坐于轮椅之上,面色阴霾威严赫赫,怒砸瓷杯后又摔了写满战报的折子。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朝臣纷纷跪下,向当今辅国太傅求饶,事实上沈玉川口中的草包,并非武功不好,相反他从小师从道仙,多年来以比武取胜为生,很是厉害。 气就气在,此人只可单打独斗,胸无兵法,上不得战场。 故而,沈玉川发了好大一顿气:“如此懈怠皇恩,是常在后方坐享其成,都成废物了吧!来人!将曹、李二人拖下去,军法处置!” “王爷!王爷饶命啊……” 伴随着凄惨的叫声,那二人这一世到此为止。 沈玉川今晨晕眩,本起不来身,这番情绪激动,不等他再安排什么,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喘起来,他虚脱的靠回椅背,双目肿胀血丝盘旋。 “王爷!快传太医来!王爷心疾发作了!” “咳咳咳!滚!都给我滚……”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话都没说完,沈玉川眼白一翻,再次昏了过去。 太医来的很快,但却诊出了最坏的消息:梁王殿下身子夸了,尤其是心疾带来的后遗症,让他只要用眼就会头昏不止,即便是再如何静养,恢复到之前半自理也几乎不可能。而现下更棘手的是,为保命按时用药和不可操劳,他哪点都做不到。 “你只需……如实告诉我……我这身……咳咳我这身子是否命不久矣……” 太医点点头,末了不敢多说一字。 沈玉川半阖着眼,牵动嘴角笑了笑,摆手示意太医下去。 第211章 剑拔弩张 “小魔头,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今晚睡觉你少挤我!” “你堂堂天界七公主还有脸说吾?!睡觉不是流口水,就是抢被子!天天压着吾胳膊,沉的跟头猪似的……啊!” 鳐花朝振翅盘旋在床上,越瞅那对倔强的龙眼越来气,索性一脚将池羲和踹了下去。 “朝儿,他是?” 若非被他们吵醒,沈玉川真不知道自己跟两只龙,睡了有段时间了。 小白龙暴力的一面被发现,她突然龙脸一红,掉到了了沈玉川的腿上,好在还隔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她慌忙翻过身起来:“他、他是我弟弟小羲。” “呸!吾跟她才没关系!” 小金龙被踹到地上后,揉着翅膀,满口嗔怪她的无耻行为。 听他拆自己的台,鳐花朝一面不好意思,一面又忍无可忍,不等沈玉川再问什么,她似一道闪电飞至池羲和面前,什么也没说,就骑在他身上厮打了起来。 “啊啊啊!痛死了!” 揪着小龙崽耳朵,鳐花朝对床上捂着心口闷咳之人,报以微笑:“我弟弟怕冷,打扰殿下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殿下安心睡吧,我现在就带他滚。” “谁是你弟弟?!鳐花朝你颠倒是非!才不是呢!明明……” 剑拔弩张之际,沈玉川被吵的有些头晕,他不得不阖上眼眸,好一阵都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直到脆弱的神经再次被弱势一方尖叫吓到,心脏砰砰失率跳了起来。 池羲和真是服了她了,怒气冲冲的想反扑,不成想又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池羲和!” 她那对写满要超度你的邪恶蓝瞳,仿佛在威胁他,再不闭嘴就送你下地狱。 直给池小金龙盯的又气又怕。 “朝儿……” 沈玉川按着胸口叫她,剧烈的疼痛不止在心脏上,大滴冷汗打湿碎发,他被折磨的满眼黑雾,也许是因病的恍惚,声音太低没有引起鳐花朝的注意。 他又绝望的叫了一声:“朝儿……” 这一次终于引起了鳐花朝的注意,只是她刚松开攥着的拳头,就突然见床上那人身子猛的一颤,向前吐出一大口鲜血。 - 敷落离开的第十日,沈玉川终于醒来一次。 午后从边塞传来大捷的战报,但心里一旦有了敷落不会再回来这一认知,他面色颓唐的平躺于床榻,活着同行尸走肉基本无异。 门吱扭一声被推开,鳐花朝端着药碗进来。 为了让这人恢复体力,她还贴心的带了一盘牛乳糕,举手投足都在尽量模仿温柔乖顺的样子:“殿下,今日的药好了,温度刚刚好,加了少许杏果,味道还不错。” 她已经不再请示他要不要喝了,反正问了也是被拒绝,还不如直接催他。 连日来五谷不进,他一早没了坐起来的力气,就这么面如死灰的陷在高枕间,沈玉川喃喃自语:“朝儿……往后这药别再熬了,我不喝自然有我的道理。” 只要一睁眼世界就在旋转,他心烦的胡乱捶打胸口,一开口全是虚喘的气音。 “有何道理?” 鳐花朝自顾自的用玉勺挖一小块牛乳糕,一点不担心他把自己捶坏了,毕竟现在他没什么力气,真想死还挺难的。 沈玉川今日难得说出了心里话:“我若死了,她兴许就会回来。” 乍一听很有道理,实际上都是他自以为是。敷落向来神出鬼没,他又有几个年头能等到她回来呢,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是吗?这般歪理莫要教坏小姑娘了。” 敷落冷眼出现在他面前,他们的对话她都一字不差的听到了,这人还不死心,偷偷倒药就算了,现在装也不装了。 从小姑娘面前路过,她刚刚还以为风眠仙君来了,第一次见鳐花朝就认走眼,看她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落儿……你回来了……” 沈玉川听到敷落的声音,喜大于惊,他急于坐起来抓住她,一逞强就犯晕,若非鳐花朝眼疾手快,险些直接栽到地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这么无理取闹。 敷落三步并作两步,将他推回枕间,他却死死抓住她的衣袖不松手。 “你想干什么?” 甫一盯着他看,他扭过头还有些目光闪躲,当真越病越不如个小孩子了。 “沈玉川,你威胁我是留不住我的。” 敷落明显气还未消,她下意识从他枕间摸到药瓶,不顾他的阻拦,一手打开了盖子。 “落儿!你听我解释……” 满满一瓶,估摸着是一粒未用。 他现在精神状态很差,敷落一点风吹草动, 都让他心慌心悸的厉害:“我嗬呃……”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喝个药又不是要你的命,我平生最恨被威胁,你就等死了,我再来给你收尸吧!” 敷落不知他昏迷到今日才醒,只当他是故意拿身子跟她作对,一时间气到口不择言,胸中怒火蹭蹭上窜,连衣袖都不许他再拽了。 “不要!你别走咳咳……” 眼看敷落起身要走,沈玉川彻底绝望了。 “哎!你小心点!” 他不顾半身被被子缠着,失心疯般往地上栽去。体位剧烈变化带来的不适直冲脑门,只一瞬间清澈的双眸失去焦距,而后眼前一黑,浑身冷到彻骨。 敷落听到动静赶紧回头,在他摔下来之前,迅速施法将他按回床上。 沈玉川看不见也听不清,却也不想任人摆布:“不要……嗬……” 敷落没办法,只能吼他:“你再胡闹我真再也不理你了!” “嗬……别走……” 看他晕的双目半阖,还要拼命挣扎。 敷落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指一捻设下结印,将他画地为牢。 她以为这下他总该老实了,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收手,反而在缓过来一口气后,变本加厉的一手撑住床框,一手持刀抵上了左胸。 “你若敢走……嗬……就永远……嗬……永远别想再见到我了!” 沈玉川满眼决绝,像是在给她下最后通牒。 第212章 药浴 敷落气到冷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嗬……我知道!”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很快憋喘到唇上紫绀,像寒风厚雪下破风箱那般怪异的呻吟着,一对存了死志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敷落,让人毛骨悚然。 不得不说,他还是非常懂如何拿捏敷落的。 敷落尽管嘴上发狠,但在看他拿刀的那一刻,所有行为崩溃,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听他的!就听他的吧!全部听他的好了! “好了好了,你把刀放下,我就过去。” 敷落被吓得极度不耐烦,却每走一步都要征求他的同意。 沈玉川才不信她的鬼话,尽管眼前斑驳到几乎看不清,但仍是紧紧握着刀柄:“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走!咳咳……” “我!不走!” 敷落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该好好哄他喝药,事事顺从他放下凶器,但与生俱来的逆反之心,让她即使是对最亲近的爱人,也死活软弱不下来。 “想也不要想!咳咳……除非我死了……嗬……” 敷落擦拭他脸上的冷汗,借机狠狠掐了下他的手心:“死死死,除了死你还知道什么!你再不老实服药,别怪我不客气!” “你!咳咳咳咳……” 鳐花朝干巴巴的杵在一旁,听着他们没有营养的对话,心思不纯的绷紧了下颌。 她就是那小魔头的母上? 白恪上神找了几百万年的女儿风堙子屺? 管她谁呢!敢欺负她的千代姑姑,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得好好想办法对付她,为姑姑出气! - 沈玉川身上不舒服,情绪也跟着不安。 到晚上闹着要沐浴,还必须留敷落在眼前,敷落容他忍他,好声商量亲自给他擦身被拒后,无奈只能答应。 毕竟那人干净喜洁惯了,一连几日颓废卧床,是真的生不如死。 既然答应了他,敷落便差上缘义经着手去准备,先是在别院背风处挖了一大坑,而后动用法术将天山温泉运过来,加以珍稀药材,调适水温后又施法结印,将别院弄成暖季。 这一番操作虽麻烦,但对上缘义经来说只是小事。 敷落很满意上缘义经的办事效率,却还是在帮那人换浴衣时蹙紧了眉头:“殿下,你若要沐浴便坐不得轮椅,只能我抱你过去。” 本来就难受的紧,坐轮椅绑束带又勒的胸闷,她把话说的很死,根本不同意那人为可笑的尊严,自己折腾自己。 但沈玉川不这么认为,一想到自己时日无多,就非要争这口气:“我自己可以!” 眼看情况不对,上缘义经赶忙从中好言相劝。 敷落拗不过沈玉川,上缘义经更拗不过他,于是敷落着急了,率先飞到温泉边等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生闷气,过了好一阵儿,才见上缘义经推着轮椅过来。 松松垮垮的浴衣,趁的人身子更加单薄,他白皙的双脚光着放在踏板上,显得格外孱弱无力。沈玉川一见敷落坐在温泉边,努力撑起手腕,想要调整姿势坐直。 敷落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摆手让上缘义经退下,根本没搭理他,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上前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搂住他的腋下。 “呃……” 突然而来的失重感,让他的唇瞬间失了色,他难受的咕囔一声,敷落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依然没搭理他。 心疾骇重,常年身子温冷,蓦地碰到如此烫的热水,沈玉川禁不住的浑身打颤。 “不舒服及时告诉我,我就在你身边不走。” 敷落不断轻吻他的脸颊,温泉淹没胸口的时候,最难以忍受,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没事……” 勉勉强强坐到了温泉底部,还是敷落在他身后强撑着。 应龙常年生活在深海,甫一遇水,最雀跃欢快的还得是她腹中的龙宝,隔着蛋壳和肚皮,都能微微感受他的兴奋。 “孩儿……没有闹你吧……” 沈玉川被热气蒸的有些脱力,尽管已经很疲惫了,但还是将手放在了敷落圆嘟嘟的小腹之上。 敷落有些惊讶:“你能感受到他吗?” “当然,孩儿说他很喜欢你……咳咳……迫不及待想出来见你……”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敷落发现当年是自己太武断了,若非后来变故,封熙定是个好父君。她记得自己生了两个蛋宝,先出生的那个不小心丢了,后出生的给了池寒山。 此时已过了一更天,水温渐渐下降,敷落本不想他继续泡着,奈何他突然破天荒的主动说自己饿了。 “真的假的?我去厨房煮粥,让缘翊过来陪你?” 好不容易他肯吃东西,敷落当然不会不答应。 沈玉川摸索到石壁:“水没多深,我自己在这里等你就好,你快去快回就好。” 敷落低头想了想,按道理来说确实没什么危险,况且煮粥用不了多长时间,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一时大意,她完全忽略了那个问题,沈玉川最近很是依赖她,用一碗粥将她支走,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她刚一走,沈玉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对着常青树灌木丛后的隐匿者,发出了低沉的声音:“落儿她走了,请出来见一面吧。” 早就知道池寒山对敷落旧情未了,这般偷偷摸摸正好坐实了他的猜想。 池寒山犹豫了片刻,慢慢从灌木丛后出来,几步走到了沈玉川面前。 星月同天,微风拂面,他殷红着双眼,细看之下除了一袭白衣温润挺拔,更生几分破碎悲观之美。 “梁王殿下。” “池公子免礼。” 一如几百万年前那般,池寒山对着这个万神之上的封熙公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别打落儿的主意,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虽然知道凡人斗不过有法术的,但沈玉川与生俱来一面威严,尽管身子孱弱,还是惹池寒山心头一震。 什么他都可以不争,唯独风堙子屺不行。 池寒山一直惦记着年少相识的情谊,对子屺言听计从,故而不想认输:“殿下对她忽冷忽热,即使她都那般低声下气,还总是不知足,怎么如今竟也怕她被抢走了?” “抢?”沈玉川吃力的动了动水中的位置,轻轻勾起嘴角,反问道:“池公子你觉得……你抢的走落儿吗?” 池寒山从前性子极度内敛,猛的被触到底线,紧紧将唇抿成一道线:“殿下说的可真对,是抢不走!但若非是你,她早该同吾在一起,这是她曾经对吾的承诺,都是因为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213章 溺水 他只是想默默陪在小屺身边,即便是如此,都不可以吗! 随着心绪大变,池寒山原本温润的眼眸布满寒霜,他死死盯着那歪倒在水里的人,只需再往前一步,就可以将他按到水里,根本不需要多久,这个拆散小屺跟他的罪魁祸首就会一命呜呼。 但……他不能这么做…… 就在他刚移了半步,定下脚步之际,沈玉川忽然笑着问:“怎么下不了手呢?” “你故意支开敷落,若只为借吾的手去死,当真是无聊透顶。” 沈玉川闷咳着,再如何难受,面上却松快自如:“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池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你什么意思?” 池寒山还没搞清楚他的意图,只见他突然松了抓着墙壁的手,整个人脱力沉入水中。 他少时水性不错,口鼻刚没过水面时,下意识的憋气,但到底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无力的肢体只在水中挣扎了一下,呼吸道崩溃,一下子便呛了水。 “咳咳咳咳咳……” 人在窒息之中,恐惧会无限放大,他咳的两眼翻白,按着胸口试图坐起来一些,却不想好不容易摸到石壁的边缘,猛地一用力后脑狠狠磕在坚硬的石头上,只一瞬间他的双瞳忽然扩大,身子一僵又重重摔回水里。 眼睁睁的看着水花飞溅,池寒山脑子里嗡的一声,恍然想起他们相识之初,他就在冥界圣灵殿陷害自己的事,这才明白自己是着了他的道。 “算你狠!” 慌忙下水将人抱了出来,不待池寒山施法治疗,敷落火急火燎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是吾不好,让他溺水了……” “殿下!殿下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殿下……” 他还没想好如何解释,敷落已小心将那人放在地上。背对着他,显然也并不在乎他说什么。 哀莫大于心死,怔怔的看敷落熟练的将真气推入沈玉川的胸口,池寒山觉得自己累极了。 “寒山,你过来帮我一下。” “你……不怪吾吗?” “说什么傻话,快来!” 沈玉川一动不动的歪着头,浑身瘫软意识全无。因需不断被动呼吸,敷落指挥寒山将他的上身轻轻抬起,避免在催吐的过程中,再引起心悸发作。 “敷落,他好像还撞了一下后脑。” “我看一下。”敷落担心的伸过手去,索幸并未出血,好歹让她松了口气:“但愿没有大碍。” 救治及时,却也很是凶险。 沈玉川似偶人般无力的倒在池寒山怀里,随着淡蓝色的神力附着进身体,胸膛激烈起伏,他猛的睁开双眼,将呛入气管的水都吐了出来。 “呃……落儿……咳咳咳……好疼!呃……” 一颗悬着的心刚放下又惊起,池寒山被他大力挣扎到几乎抱不住。 “殿下放松些……我抱你回去,很快就不难受了,慢慢呼吸,你不能情绪太激动……” “敷落,给他含药。”池寒山原本不能判断他怎么了,但此话一出,那人显然情绪愈加激动,浑身震颤的更加厉害。 “不……呃……走咳咳咳!让嗬……他走……” 他的发音破碎,几乎刚一出来就淹没在粗重的喘息中,不过池寒山大概也能猜不他的意思。 眼看实在没办法,敷落只能半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他,好让池寒山挣脱他的折磨。 “你听话,少受些罪,很快就不痛了。”敷落向他口中喂药,被他厌烦的甩开。 这种力不从心又不被理解的痛苦,让他心慌更甚,这阵心口又痛的紧了,没办法只能咬牙坚持。 随着身体的痉挛,沈玉川裸露在外面的手脚,在地上剧烈摩擦,一道道红痕清晰可见,他在敷落怀中大力辗转,几乎是要把脖子都扭断:“走嗬咳咳咳……让他走!嗬呃……” “好好好,我让他走,你把药含住。”敷落小心维护他脆弱的神经,重新捏起一小粒药丸,塞进他的口中。 沈玉川意识再度昏沉,在药效发作下,身体慢慢趋于平静,在敷落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敷落煮粥回来看到他这般痛苦,心疼的也红了眼圈,小心擦去他流到下巴上的口涎,又反复检查他有没有哪里受伤。方才身体痉挛的太厉害,这人无法控制自己,失态的下身流到她衣裙上,正好被池寒山瞧去。 这人本就最重体面,怕再惊扰到他,敷落施法将水渍打干,满脸不悦的问池寒山:“他溺水是你所为吗?” “不是!”池寒山不愤道。 敷落是有怀疑,但心底那杆秤还是不自觉偏向了池寒山。 “算了你陪他,吾去找缘翊过来。” 池寒山百口莫辩,他不忍敷落为难,也并不准备在这个关头解释什么。耐着性子说完,他便一刻也不想待的转身飞走了。 后来上缘义经再来的时候,池寒山没有跟过来。 敷落虽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并不打算将他溺水的事,怪罪在池寒山身上。毕竟池寒山对她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 可她万万没想到,沈玉川醒来第一件事,竟说是寒山故意将他按在水里。 “殿下你记错了吧,寒山不可能这么做,是你不小心摔倒,寒山救了你。” 敷落怕他激动,刻意压制着声音。 沈玉川刚从鬼门关回来,半躺在一堆软枕间,艰难的维持着坐姿,他一听敷落这么维护池寒山,瞬间又气的起了喘:“是!呃嗬……池公子不可能害我!咳咳……是我自己一心……嗬……一心求死……行了吧!嗬……” “你不要这么激动,我和寒山都听你的好不好?放松些,不然胸口又要疼了。”敷落不想再跟他解释这件事,想着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那人在蓦地听她的话之后,以为他们狼狈为奸,更气的坐也坐不住了。 “都听我的?敷落!咳咳咳……你觉得我如今活着……嗬……都必须仰仗你和你前夫了吗!咳咳咳……”沈玉川用仅存的力气,扒拉开敷落的手,他的眼尾一片血红,就算死他都不可能再许池寒山碰他一下。 “什么前夫?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敷落抓住他的手腕,制约他不要乱动,胸口上还扎着银针呢! 沈玉川气的头晕目眩,赫然脱力倒回枕间,流出一小股泪水:“你跟他成亲……嗬……有了儿子……又为何来招惹我……” 眼前出现星星点点,而后光芒无限扩散,眩晕感很快覆盖了周身的疼痛,他意识到身体出现怪异的变化,可不等他再说什么,像突然熄灭烛火般,视觉跟意识齐齐消失。 “我解释你又不信,儿子不是寒山的,我跟寒山也从未同过房。我在乎的是你,一直都只有你,只是你从来不肯相信我罢了。” 敷落将他的手暖入怀中,她伤心的低着头抽泣,却迟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殿下?” 再看过去,原来他已不知何时,又昏睡了过去。 敷落轻轻拭掉他眼角的泪珠,她不理解这人在气什么,再三检查他下身隔水垫是否妥当,将他手脚都拢入被子中后,施下了深眠术。 第214章 池青山的报复 冥界,乾坤殿。 池寒山独自舞了会儿剑,突然说要泡温泉,他特意施法下了场大雪,一层层轻透的青云鲸丝衣退下,他两眼空洞的走进了热水之中。 “寒山,恳请你跟羲和,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你也看到了吧,如今他的身子受不了任何一点情绪波动,我不能没有他。还有羲和,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我不是风堙子屺,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我都只做我师尊的敷落。” 想着敷落今日所说的话,池寒山的泪止不住的流。 他试着也将身子沉进水中,看着不断向上冒起的水泡,痛苦的只想一醉方休。 “大哥……酒来了。” 身后传来池青山小心翼翼的声音。 他已经从池小侄子口中得知,敷落那厮不要脸的将他哥给赶回来了,实在放心不下,这才顶着月色过来看看。 “你走吧,我没事。” 池寒山没好色的瞥了他一眼,一抬手将池青山手中的酒吸了过来。 池青山狗腿子似的小跑过来:“别啊大哥,你不能在她那受了气,回来就发在亲弟弟身上啊,咱们可是一母同胞,谁若让大哥受了委屈,吾必不会放过!” “吾只是想静一静。”池寒山郁郁寡欢的仰起头,将烈酒往口中倒。 池青山敢忙拦住他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是想静一静,还是难过的睡不着。大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不就一直那个德行嘛,至少她……用情专一?” “小屺她太狠了,连羲和她往后都不打算认。”池寒山看着弟弟不住的摇头,泪水流的更凶了。 这……难道不是意料之内的事吗?莫说没有感情,就算是有那么一丁点,谁还会想认一个从未谋面,几百万年前的儿子啊?没早忘的一干二净已经很不容易了。 池青山在心中暗暗的想,抬起手轻一下重一下的安抚他,几度开口劝他:“大哥,有没有可能,她就真不是子屺尊主呢?” 池寒山情根深种,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她早恢复了神识,吾能感觉的出来,她只是铁了心不承认罢了。” 闻听此言,池青山机智的说道:“那就更好办了!她不承认,就把事情闹到应龙少主那里。等他一历劫完回天,就立刻把他儿子送回去,再要些抚养费。大哥,你放心,这件事交给吾!” “够了池青山,你少去他面前晃荡。小屺既然想瞒着他,你就别没事找事了。再说,他现在病的很重……”池寒山攥着酒壶眼底微漾,他自认从未亏待过羲和,却没想到那人不思恩德便算了,竟又故技重施在小屺面前陷害他。 哥哥这个笨蛋怎么还向着他!今日之事若非敷落还有些良心,还真让他这老贼压着不成?!池青山怒上心头:“他……病的重?他病的重是一日两日的吗?他病的重影响他大杀四方了吗?大哥,你不入世久了,是没见过他最近这一万年来,剑斩六代妖王、八代鬼君,封印狍天、十尾龙蝎、绮梦、叶修他们的恶毒手段,若非与作上神竭力与他周璇,他就差把冥界地府给掀了!” 池寒山眼瞳一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慢慢说道:“听说几百万年前封熙假死,本来是想暗中光复女华氏,没想到阴差阳错害死了小屺,后来他心有愧疚,以应龙族秘术将小屺残魄重塑于夜貘狸蛋中,自己也因耗尽灵力差点没了。” “是啊哥!他沉睡那么多年,也是最近一万年才苏醒的。一醒来就抱着他那破夜貘狸蛋,还主动做那天帝的走狗,真是个祸害!所以大哥,你怎么能心疼他呢?!”池青山歇斯底里的为他叫屈,恨只恨他一时心软,没在敷落恢复神识之前,就杀了那个祸害。 池寒山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你别说了,吾要回去睡了。” “恭送大哥。” 目送池寒山离开,池青山原本平静的双眸突然暗了下来,虽口头答应哥哥不会找事,但他怎么能忍哥哥在人间受了气。 他当即就将池羲和叫了过来,嘱咐他备份大礼,务必再到沈玉川那去一趟。 得了叔父的吩咐,池羲和不敢懈怠,连夜飞往人间。因人界与冥界有时差,他到别院时,隆冬过去,已是初春时分。 透过精致的小窗户,向里探头一看那人正在喝药,瞬间一对金翼气的冒火。他在外面守着,他就不信母上能一日十二时辰都围着那人转。 大约过了几个时辰,午休时敷落终于起身外出,可算让窗外小应龙逮到机会,一脚将门踹开,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落儿……” 沈玉川身着素白的中衣,被猛的惊醒后脸色煞白,他颤颤巍巍的撑起手臂,刚坐到一半就撑不住的脱了力,失去平衡后斜斜的歪倒在床头,按着胸口不住的咳喘。 自从上次溺水后,他再也没能下过床,上缘义经说他的病不碍事,养养就好了,他却深知自己是穷途末路,没几日好活了。 池羲和不自觉放轻脚步,眼中一闪而过的抱歉,他不是冷血之徒,但一想到鳐花朝对那人的态度,和那人对父君的态度,他下意识又紧绷下颌,咬着牙冷声道:“不是敷落,是吾!池寒山的儿子,池羲和!” 沈玉川心下一紧,抬起头悄悄放下按在胸口的手:“是你父君让你来的?” “是也不是,吾听说殿下身子垮了,时常控制不住那处,吾想来很是心痛,那隔水垫子又硬又闷,铺在床上定是不舒服,故而特地寻了几匹上好的蛟绒丝布料,给殿下裹身。”池羲和的眉眼与沈玉川很像,心智却不如他沉稳,行事作派风风火火,一进来就差把来者不善写脸上了。 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平稳,如果还想多陪敷落一段时间,他就不能再频繁发作。沈玉川喉结滚动低垂着头,好不容易凭自己的力气坐稳。没想到下一刻,池羲和突然丢下手中的蛟绒丝布料,丝毫不计后果的跑上来,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震怒,羞辱,无助下枯瘦的双腿猛地一颤,他来不及找到物什遮掩,就眼睁睁看下身涌出一股淡黄,落在事先铺好的隔水垫上。 这一刻,孱弱的心脏似狠狠被刺穿,他的双眼失焦,只觉遍体生寒。 第215章 虎毒不食子 “出……出去!” 带了愠色的脸白到吓人,沈玉川呼吸一滞,很快便气促的乱了节奏,纵使已经难受到极点,他还是紧紧绷着身体佯装镇定。 突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池羲和下意识退了半步,现在再想帮那人喂药肯定会被当作黄鼠狼给鸡拜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什么都没敢再说,慌了神的施法就想跑。 “池羲和,我说过没有,不许你再来!” 他欲落荒而逃的法术被敷落一血鞭打断,没等他施法抵挡,第二血鞭直接将他的后背抽的皮开肉绽,才两下就撑不住的倒在地上大口吐血。 “殿下救吾……咳咳……” 池羲和泪流满面的抓住床沿,在结结实实挨了第三鞭后,终于再也挺不住,浑身是血的退化出了小应龙真身。 沈玉川一看敷落是下死手,也不顾自己头晕目眩,立刻着急的护在小应龙身前:“是我自己身子不济,你伤他做什么!” “是他自找的!你让开!今日我必让他有来无回!” 她当年驰骋三界之时,神鬼妖魔无一敢忤逆,而今见他这般羞辱自己的爱人,敷落灵糯的桃花眸一横,手中的血鞭狠狠握到指骨青白。 “虎毒……不食子!你若打他……嗬……就先杀了我!咳咳……” 小应龙躲在沈玉川身后,被他突然放大的吼声吓得瑟瑟发抖。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威胁敷落,在她要杀小应龙事上没有丝毫退缩,话音刚落双手都没来得及按上胸口,就肩膀一耸喷出一大口血沫。 “殿下!” 敷落冲到床上,一胳膊将小应龙抡到了地上。 此时沈玉川虽还有些意识,但唇色绀紫流着泪无论多么用力都呼吸不上来:“别杀他……嗬……” “看着我殿下,不能睡不能睡!我听你的,你醒醒……” “嗬呃……好疼……落儿……嗬……” 他后仰着脖子,全身上下似沼泽地中的烂泥,不停的在敷落怀中发出恐怖的倒气声。 - “父君!为何连你也打孩儿……” 池羲和身上火辣辣的疼,嘴角也被打肿出血,他挺直腰背跪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望着从小疼爱他的父君。 闻之消息赶来,池寒山没敢进卧房,先给了儿子一巴掌。 池寒山心酸又绝望,不顾儿子的质问,默默流了泪:“你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为何要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父君……你别伤心,是孩儿不对……” 池羲和不愿供出幕后指使者是自己的叔父,更不愿看父君为难落泪,他跪着爬到池寒山身边,埋头痛哭:“若母上真的杀孩儿,孩儿宁愿一死,只是父君的恩情,孩儿只能来世再报!” 说着池羲和一张手掌,手心紧紧握住了一把匕首。 “你做什么傻事!”池寒山迅速躲过他手中的匕首,终于还是痛苦的将儿子抱在了怀中,气恼又无奈的轻抚儿子嘴角的伤痕:“吾儿羲和,你万万不可伤害梁王殿下,他……羲和啊,他才是你的生身之父。” “父君是为救儿子胡说的吧……一定不是真的……对不对?” “你是女华氏应龙少主封熙之后,当年你亲父君跟你母上因误会相继浮沉混沌,才将你托付给吾收养。” 池羲和红着眼圈不可思议到浑身发抖,他不住的摇头不敢相信父君后面所说的话。 “不……不是的!放手你放手!” “羲和!”见儿子情绪激动,池寒山紧紧抱住他,岂料他的身体突然释出强光,等他施法震住光芒,池羲和已化出巨大的龙身,他在空中盘旋着,悲怆的吼完最后一句话,冲破封印消失的无影无踪。 “父君撒谎!孩儿再也不要见父君了!” 经此发作,沈玉川急火攻心累及肠胃,暂时连药都无法喝了。 索性一日内还有两三个时辰能醒来,已是目前最好的状态,上缘义经不敢说准备后事,但敷落也看出是怎么回事了。 因池寒山的苦苦相求,她最终没有下手对付羲和。 “敷落,当年你留一枚早产的神蛋,而后毅然赴死。百万年塑身,百万年注灵,又百万年吾寸步不敢出,耗尽心血才盼得他破壳而生。吾为其父君不可为称的上优良,但定是竭尽心力为其前途。他之所为是该诛杀,但吾愿替他受罚,请准吾带羲和回去严加管教。莫要杀他,就算……给吾留个念想吧。” 从认识池寒山以来,他跪敷落的次数屈指可数,为了那个儿子,他不惜放下一切尊严。 敷落陷在他的绝望中,久久不能释怀:“我说过,你我是过命的交情,无论如何不必跪我。” 她伸手递给池寒山,过去不忍心,今日更不愿见他对自己卑躬屈膝。从前她问寒山想要什么,他说只求侧君之位,她立刻爽快的准了。可是后来她越来越觉得,单单侧君之位委屈了他,于是便下令赐他乾坤殿,册封大祭司,想要与他平分三界,却发现权利与地位,他根本一点都不在乎…… 翌日一早,敷落没想到沈玉川会醒来,温柔的看着她。 “落儿……” 他轻抚她耳旁的碎发,窗外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好气色。 “昨晚一直没翻身,难不难受?要不要坐起来一些?” 不知他醒来多久了,敷落下意识摸索他身下的垫子,一片干爽后松了眉头,钻进他的怀里偷听他的心跳,细密沉重后叹了口气。 沈玉川耐心看她检查完自己的身体,抬手拉住她嫩白的小手,弯起好看的眉角笑了笑,将她拉入怀中:“不难受,一直……能抱着落儿就好……” 在他暖和的怀里,宛如小女儿般的敷落疑惑的抬头看他,却被他几日未刮的胡茬蹭的痒痒。敷落忍不住笑出了声:“殿下何时这般甜言蜜语了,好好好,你若喜欢,给你一直抱着好了。” 第216章 彼岸花 沈玉川发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敷落的后背:“落儿想不想试试我的手艺,我少时在杏花楼用过一道叫……玉藻兰生的甜点,今日做给吃好不好?” 他慢慢的说着,看着怀中娇俏的小妖怪,满眼眷恋不已。 屋内用了上好的银裹碳取暖,按理来说不会很冷,但敷落觉得他身上的温度很不正常,果然她暖呼呼的脚刚缠上他的小腿,就被凉的一颤。 这一反常立刻引起了敷落的警觉:“如何我在你眼中是个贪食之妖?哼,身体不舒服就好好躺着休息,哪儿都不准去!” “好,我全听落儿的。” “这还差不多,对了这里还难受的紧吗?尝试服些药好吗?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敷落小手滑到他腹间,轻轻揉了揉,有些胀气摸起来硬邦邦的。上缘义经说过,如果他往后还能喝的下药,就还有救。 沈玉川轻轻点头,刚刚还精神尚可的同她打趣,这会儿又神色厌厌,迷迷糊糊阖眼睡了过去。 轻轻唤了他几声没反应后,敷落轻手轻脚的起身,小心的给人翻了个身后,拿来软枕垫在他的身后,不小心碰到他的后腰,隔着中衣感受一丝冷意,敷落心中咯噔一声,慌乱却不知缘由。 她转身出门去准备药和早膳,想着等下若他实在闷烦,就抱他到院子里坐一会儿,散散心也不是不可以。 担心再出什么意外,她很快捧着托盘回来,那人却仍在昏睡,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在让他继续睡和叫醒喂药之间纠结片刻,还是选择了将人轻轻唤醒,哪怕稍微喝点药,再睡一天她都没有任何意见。 “殿下,醒醒,我们用些药再睡好不好?” 听到敷落低声轻唤,沈玉川意识很快醒来,但由于身体过于疲惫,让他愣是半天才睁开眼睛。他用尽力气想回应敷落,却只是麻木的颤颤嘴唇,好在敷落能理解他的意思,得了他的允许将他上身揽进怀中。 “我们不着急,少喝一些就可以,我做了好入口的阳春面,等下尝尝我跟鳐姑娘,谁做的更好吃好不好?” 甫一听到这醋味十足的话,沈玉川疲惫的笑了笑,哑着嗓子用气音道:“你……做的好吃……” 看他如此向着自己,敷落心中瞬间乐开了花,实际上她是知道鳐花朝手艺好,比她不知道强多少倍,但谁让她有爱情加成呢! “我们等下出去透透气吧,院子里的月牙花开了,有几朵血红色的很是妖媚,跟……冥界彼岸花一样好看。” 照旧吹温药汁后,白玉瓷勺喂到他嘴边,麻木的张张合合,本来就喂的少,竟然还有部分流了出来,敷落错愕他的状态远不如今晨刚醒的那会儿,难道是没睡醒? 她手指运了灵力按在他喉结处,辅助他吞咽下去。 第一勺不顺利,第二勺敷落更加小心,悬着一颗心见他好不容易咽下去,没等放松一刻,原本喂下去的汤药不知怎的突然呛住,敷落如临大敌赶忙丢下药碗,直起他的上身,轻捶他的后背。 “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我再也不逼你喝了。” 没几下就又咳喘了一头冷汗,敷落赶忙拿手帕擦去他嘴角流下的药汁,沈玉川在此时彻底醒来,他微微皱着眉头,虚弱的看了敷落一眼,突然胸中剧烈钝痛,再也忍不住侧头呕出一口深暗的浓血。 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心疾发作,但见他浑身冷的打颤,越来越僵硬难以自控后,敷落眼疾手快的调动真气,指点在他胸前几个大穴上。 有神力相护,沈玉川并未出现痉挛,他脱力软在敷落怀中,轻声安慰道:“别怕……我没事了……老毛病而已……” “你总吓我,我怎会不怕呢?殿下,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敷落红着眼圈,哭腔听了直让人心疼不已。 “不怕落儿……” 他哪里见得了敷落掉眼泪,不知用了多大力气,将手臂向上抬到她的脸颊上,沈玉川紧张的控制呼吸,轻轻刮去她眼角的泪珠,而后温声商量道:“我想再见见池公子……落儿,你去帮我找来好不好?” 被他一上午连惊带吓,甫一听到他要见池寒山,敷落虽不解,但并未多想。 很快池寒山便来了,他们在卧房闭门讲话,敷落不安的待在院内来回踱步。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一见池寒山出来,敷落赶紧上前问道:“如何?他说什么?” “你跟他提过什么彼岸花吗?他说他想让你摘几朵回来,就种在院子里那堆月牙花之间。”池寒山也不太懂沈玉川什么意思,只能如实相告。 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岂料敷落一心只想着如何满足那人,未等池寒山再说什么,她已施法向冥界飞走了。 云端之上,鳐花朝抱着浑身是伤的小应龙,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池羲和被打了能哭成这损样,更没想到池羲和竟然不想当玉川仙君的儿子。 “好了好了小魔头,玉川仙君三界翘楚,无论修为还是地位都是上乘,做你父君绰绰有余,你别不知足了。” 鳐花朝失神的安慰着他,心里酸溜溜的,她喜欢待在沈玉川身边还要找借口,而他作为亲儿子却可以随意接近。 道不同不相为谋,池羲和猛的推开鳐花朝,露出尖锐的虎牙:“谁稀罕他,吾母上可是冥界魔族子屺尊主,他那般破落应龙族的少主也配?” 鳐花朝也怒了,她对着小魔头吼道:“切!你有什么好贬低他的?你也不想想,若非你是他的儿子,你那张脸能长那么好看吗?” “真是肤浅!你就是看上他了!等着被吾母上抽筋扒皮吧!” 第217章 薨 池寒山重新回到卧房,算着时间将他胸口的银针,一一拔掉。 随着银针被拔出体外,那人神色厌厌的醒来,由于身体对痛的感知越来越弱,他并不知池寒山手里在摆弄什么,半天意识回笼,一对漆黑的眼瞳呆滞的望向窗外问:“池公子……人死后……嗬……都要喝孟婆汤吗?” 池寒山用帕子擦掉他嘴角的血迹,听他突然这么问,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凡人死后在轮回镜前,会饮下忘却前尘的雨露,不过你不必忧心,敷落是神不是妖,无论日后你去了哪儿,都会找到你的。” “不!不要……我好怕……来世……还是这副样子……嗬嗬……”一口气顶在心口,沈玉川含泪抓住池寒山的衣袖,发出的声音干哑而破碎,生怕他听不懂自己的意思,紧绷着身子又焦躁又惊惧:“池公子……请代我好好照顾……她……” “你趁敷落不在,只是想同吾讲这些?” 池寒山后悔刚刚没能拦住敷落,此时再递消息到冥界已经晚了。 他带了薄怒将人抱在怀里,欲再施灵为那人延续生命,却被拼命摇头制止:“我知你……真心待落儿呃……也知她对你……不同……嗬……” “别说了,你不要自以为是,伤了敷落的心,吾绝对不会饶过你!” “池公子……嗬呃……嗬……望你……嗬……得偿所愿……能与落儿……呃……白头偕老……” 漆黑的眼瞳蒙上一层白翳,沈玉川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全然顾不得他的话,只一味的焦急倒气,不甘心的咬破舌根:“莫要再……呃啊……想起我了……嗬……嗬嗬……” “放肆!你怎可这般命令吾,至少、至少要等敷落回来!你若再骗她,吾不会放过你的!看着吾封熙……封熙!你醒醒!醒醒!” 现实与尘封了几百万年的记忆重合,池寒山不敢置信,他故技重施陷害自己就算了,连死状都跟当年如出一辙。 趁着尊主不在,悄悄撒手人寰。 池寒山神色黯淡,他静静地守着沈玉川了无声息的身体,不懂为何到了他成了胆小鼠辈,连个正式的告别都不肯给她…… 天空一声闷雷,瓢泼大雨应声坠落。 “不可能……” 敷落手里攥着一把沾满露水的彼岸花,甩动七尾疾驰在灰暗的天色下,上一秒还在欣喜自己发现了冥界最新鲜的花,下一秒得到沈玉川病亡的消息肝胆俱裂。 “寒山你骗我,是你骗我对不对!不可能,不可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紧赶慢赶到别院,却只得到一壶灵血和一条项链。 池寒山将他的遗物交到敷落手中:“他死前担心你生产时有不测,特地留了一些心头血给你补身体。这条项链是他后来找工匠仿制的,他说要物归原主,若你实在不愿看见的话,就放进他的棺材里吧。” “谁稀罕他的东西!”敷落满眼血红,暴怒的推开池寒山,扑到了他的身边。 “骗子!大骗子!从始至终都在骗我!我恨你,沈玉川!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回了天界就会忘却凡尘,那我呢!你我的孩儿呢!都不要了吗!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同你讲,醒来啊!睁开眼睛不要睡了,不要丢下我,求求你醒来啊……” 猛的碰到他僵硬的身体,敷落肝肠寸断,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再立下毒誓诅咒!但那又有什么用?!她立于三界之中无一牵挂,唯怕他再一声不吭的消失。如是这般小小希冀,竟都破灭的一干二净。 “敷落你要干什么!”池寒山上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匕首,敷落怒目而视:“不就是心疾吗?我把心换给他!只要他活着,怎么都好!” “敷落……不值得的!你冷静下来,一切都还有我在。” 池寒山流着泪将敷落拉入怀中,却被敷落狠狠挣脱开:“我冷静不了!” 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这一切,混沌真气在体内胡乱游窜,敷落甩开七条紫黑色的尾巴,猛的对天空咆哮,紫电暴闪雷雨倾至,在离地三里之时又瞬间结冰,天地昏暗,犹如末世般恐怖如斯。 落儿……你可愿做我这辈子的妻? 往日的点滴涌上心头,敷落的世界暗淡无光,她怨恨着、悲痛着、懊悔着狠狠抓伤了自己手背,一想到他曾经对自己的温柔,再也忍不住在乌云之上抱头痛哭了起来。 他怎么敢这么欺骗她! 第1章 清扫云起宫 人间绝龙岭,敷落攥着那条独一无二的遗物,坐于高崖上哭的泣不成声。 “对不起……呵额……封熙原谅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当日一气之下将送于他的项链捏碎,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在意,也不知费了多大心思,才令工匠又重新打了副赝品。 她仔细抚摸两条项链上的小玉兔,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他发病时垂死挣扎的模样,她早该想到那人心思缜密,最不愿自己丑态暴露在她面前,身体稍一难受,定是早于服药之前,最先将那一角妖心化成的项链摘下。 “封熙哥哥,你怪我吧,对不起……” 怪不得好几回缘翊说他病的重,自己却都一无所知,恐怕那时他就下决心,早日脱离苦海了吧。而自己却从未注意过他心里自厌的结,直到他彻底败坏身体,将自己托付给他认为可靠的池寒山。 敷落将两条项链紧紧贴在心口,妄图感受他留下最后一点温暖,她缓缓阖上双眼,眉角止不住的颤抖。不知何时身下一阵黏腻,腹中蛋宝汲取不到灵力滋养,也痛的不断甩尾抗议,从得知沈玉川病亡消息以来,敷落哭的再也未休息过,更别提分神腹中小玩意了。 远远趴在云端,看着敷落下身被血染红,鳐花朝惊愕的睁大眼睛:“喂!池羲和你快过去,那小夜貘狸她、她浑身是血!你弟弟要没了。” “那如何是好?!送云起宫去?”池羲和不敢回冥界,只想到将她往天界送。 鳐花朝想了想,正当她也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天际划过一道白痕,上神过而万物生。一阵熟悉的鹿鸣后,白恪上神从虚无之中现身,他自南沁州脚步不停而来,一袭流云墨袍委身将满眼是泪的女儿抱紧。 “他是谁?” “嘘……” 鳐花朝屏住呼吸,赶忙拉不明所以的小金龙,往云端埋了埋头。 白恪蓦一看到女儿泡在血水里,原本沉着的双眸瞬间化为心疼:“代儿,父君来了……” 他的蟒瞳玄紫成血,当日匆匆一见,女儿报喜不报忧,只说她这几百万年来过的逍遥自由,却不想如今再见,竟会是如此场面!到底是谁伤了他的女儿跟孙儿,他绝不放过! 碧空万里无云,沈墨珩甩开仙袍,稳稳落于云起宫之内。他一面春风得意,一面吩咐黛青仔细打扫栖仪阁:“你们少主不日就要回天,将安神香提前焚上,桌角锋利的地方都包好,还有本尊新得的天鹅灰厚绒地毯也拿过来……” 之前不知道沈玉川的真实身份,等他好不容易查清之后,才恍然大悟自父王、娘亲死后,自己能在叛军中侥幸存活,一直是他这个孱弱的弟弟保护着他。从大难不死到拜师韩厌辞门下,他还以为是自己背着幼弟一跪三叩首的真诚感动了上天,原来万年前那一切经历,不过是应龙族为少主隐藏身份,长老韩厌辞顺便将他收入门下。 思及此,沈墨珩在心底打定主意,此番若是他们少主要留在天庭,他也暂时不走了。 毕竟,他弟弟属女华氏,而天帝属屺泛氏,一旦身份暴露,天庭处处危险,根本不是什么久留之地。沈墨珩剑眉横峰,手捏一串黑曜石佛珠,在他眼中造物主是屺泛氏还是女华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在乎他唯一的弟弟。 “我等一直未探得少主灵息,墨珩上神可知少主几时回来?”黛青满脸焦急的问道,这段时间有太多三界动向要向少主禀明,但他万万没料到,如今最棘手的问题是沈玉川下界病故后,不仅迟迟未归,灵息也消失不见了。 “怎么?”沈墨珩一听此言,瞬间下颌紧绷:“你们主仆向来瞒着本尊,也有失联的时候?” 黛青自知有罪,连忙叩地不起:“墨珩上神息怒,我等万不敢欺瞒于您。” 看他这副样子不像是有假,沈墨珩想着自己当年渡情劫都没有这么晚回来,担忧沈玉川再出什么事,他慌忙掐指结印去探天地之变,蓦一寻到东篱国京都别院,并无任何丧事挂孝之相,正当他满心不解之时,他的灵力突然被一道强劲的法术破灭。 沈墨珩神色一变,惊慌道:“不好!” 第2章 父神之力 当年屺泛氏为进一步修炼邪术,不惜以吸食天地气数固本还原,一而再再而三破坏四时,以至于人间寸草不生,万物生灵几近衰亡。 应龙少主得知此事,当即亲率部下自冥界向天界反抗,却不想屺泛氏避重就轻,以今下万灵低等为由,直接一权杖打裂了天岩,降下无边洪水。 那洪水滔天似凶猛的野兽,吞噬三川五岳后,直奔屺泛氏玄灵崖上的旧居而来。 眼看大水就要吞噬屺泛氏的一对儿女,白恪化蟒率先将女儿风堙子屺抱于草屋之上:“代儿乖,在这里等父君回来。” “父君别走……” 白恪难舍的轻抚女儿发顶,终是一咬牙往漩涡之中飞去,他将卡在树枝上的轩辕沧泛捞了起来,就马不停蹄迅速往回赶,但让他万万没想到,只一眨眼的功夫,身后的草屋被彻底冲塌,原本乖巧立于屋顶的女儿,在一声绝望的尖叫后,随奔流的洪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着那次没救下女儿,白恪一直耿耿于怀。 他抱着满身是血的敷落,心疼到十指颤抖,欲将她带回南沁州,却不想她昏睡中还生生叫着封熙的名字。 白恪眉心一冷,双眸具是气怒:“代儿,父君不会再让你白受委屈,他想死没那么容易!父君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必要为你讨回公道!” 在心底敲定主意,将敷落安置好别院后,白恪起身往梁王卧房走去。索幸那人病故没多久,冰冷的身子还停放在床上。 “白恪上神。” “让开!” 血红的蟒瞳一翻双手结印,白恪仙袍飘然,当即化出人身蛇尾。 看着白恪动怒祭出摄魂帆,池寒山赶忙上前阻拦:“凡尘轮回自有定数,上神不可任性而为!况且玉川仙君回天,本就是意料之内的事……” “他算哪门子仙君,他是封熙,欺负我代儿的应龙少主!”白恪此时根本听不进去池寒山的话,只一味想为女儿出气,施法强迫沈玉川的灵息退回凡体。 “上神三思,他的身体受不住摄魂帆的戾气,若神识受损,如何再向敷落交代。”池寒山为沈玉川着想,不惜对白恪动了手。 但为时已晚…… 摄魂帆八角悬铃,在法术的催动下,发出怪异的震颤。没一会儿一股股灰白的灵魄,自帆心刺入沈玉川的身体,此举甚险,稍有不慎灵力散开,他即便是醒来也是痴傻之人。 但好在白恪上神修为颇深,不至于一时糊涂真废了他。半晌,池寒山刚要松一口气,就看到敷落满身疲惫的走来,懵懵懂懂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正在此时,原本应气结于床榻之人,突然冷汗涔涔的痛吟起来。 纵使怀疑,但她无心再想其他。 惊呼一声:“殿下!” 敷落激动的向他扑来,清冷的小脸再次被泪打湿。 “呃……” 幽暗的双眸无力的半阖着,不时向上顶去露出一道奶白,沈玉川昏沉间听到敷落的声音,他猛地想起自己下凡历劫又遇到这孽障,气的脸色灰白,差点一口气就没上来。 “放肆嗬!谁……让你来呃……的!” 仅用尽力气说了一句话,眼前再次天旋地转,沈玉川感觉自己仿若置身于棉花之中,窒息而逃无可逃,努力打起精神,也只是手指微微颤了颤,而后胸膛快速起伏,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殿下,你终于醒了。” 感受到他身体强烈不适,怕当着外人面再出现什么不妥,敷落赶忙请白恪跟池寒山离开。长发如瀑垂于两耳后,她欣喜自己还能跟他在一起,但一见他痛苦的汗珠如雨般滴下,心中又止不住的后悔。 她此刻才恍然大悟,逆天改命、凡人转生,父君说的想死没那么容易,是什么意思…… 第3章 恨铁不成钢 “此事与白恪上神无关,都是我不好,是我舍不得你离开我,离开我们的孩儿,才犯了混出此下策……殿下对不起……我会想办法结束这一切,对不起殿下……” 她努力诉说着抱歉,却不知眼前人早已不是当初梁王殿下。 “走……呃……” 沈玉川原本就晕的什么也看不清,听了敷落的话这下更糊涂了,他知自己凡尘历劫结束,却忘了这一世具体发生了什么,更看不出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但他清清楚楚听到孩儿两字,让他本就激动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你!到底咳咳……背着我……做了什么!嗬呃……” “殿下你听我解释……” 被他怒极的话吓到,敷落半蹲半跪在床前,紧紧攥着他的手,欲将两条项链戴到他手腕间,却被他着急动怒的甩开。 “滚!咳呃……” 随着项链被甩到地上,敷落泄了气的僵在榻旁,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无措,她恍然觉得他看自己神色不大一样,俨然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他到底是谁…… 敷落不愿继续想下去,下意识给自己洗脑,自己做的没有错。 正僵持之时,沈墨珩这个不速之客,突然从天而降。 “小杂妖你个蠢货,你怎可为一己之私将他囚于病体!” “师伯……” “你放开他,给本尊滚出去!” 阵阵耳鸣声中出现了沈墨珩模糊的声音,沈玉川用尽全力摆头,眼中光斑之内隐约能看清来人,但很快随着又一阵眩晕来袭,似突然灯灭的夜晚,眼前的景物转瞬即逝,紧接着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能晕过去倒好,偏生他的病就只是不断折磨他,沈玉川没有一点力气软在枕头间,身体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玉川……你忍一下,我带你回去。” “他现在不能动,师伯你别带他走,我会照顾他,师伯求求你,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照顾他?就是趁他难受再火上浇油?小杂妖,他今日会下不来床,皆因你的出现!往后本尊绝不会再看你在他身边放肆!” 甫一听到沈墨珩的声音,他还有些不确定,胸口以下剧烈震颤,难熬的痉挛还在持续着,无论他怎样咬紧牙关,都还是没能忍住不露一点怪异的呻吟声。 “王兄……嗬……落儿还在吗?” 沈墨珩望向他浑浊空洞的双眼,赶忙心疼的递过去手,让他抓着。 “在这里,玉川你要让她过来吗?” 半天听不清应声,沈玉川额角大滴汗珠落下,他双腿用力夹着,只清醒一瞬间,突然崩溃不安的左右摆头:“王兄,让她走呃……脏嗬……不能……让她看到……王兄呃……” 孱弱的脖颈后仰到极致,原本盖在身上的薄被被狰狞抽搐的脚踢开,不知是否一时接受不了身体的痉挛,沈玉川胡乱用力咬破舌头,随着嗬嗬不断的喘息声,嘴角流出口涎混着血迹。 沈墨珩抱着他,发怒的让她滚出去。 不知又过去多久,沈玉川死而复生的身子才渐渐活了过来,如同雨后落在树叶上的水滴,他的身下时时滴露,早已湿濡不堪。 也正是因知如此,沈玉川绝对不能让敷落留在身边,青筋凸起的血管渐渐抚平,左右攥着的拳头跟双腿一样,如死物一般垂在身侧,沈墨珩擦掉他嘴角的血,为他按摩身体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心被指甲划伤,原本还有一丝温热的手心正挂着可怜的血珠。 “王兄……她走了吗……” 难以维持半阖的双眸,沈玉川疲惫的颤动眼瞳,向上折了折渐渐失去焦距。 第4章 陈年旧事 转天别院内白恪转客为主,根本不管那沈玉川的死活,大摆宴席叫来池寒山,同他得之不易的女儿用早膳。 白恪一袭直襟白袍,腰系金丝凤纹带,黑发束起以凤尾鎏金冠固定,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风度翩翩,不同于其他上古垂老神灵,无论气质或是面容都俨然一幅霸气尊者之相。 他坐于上位,看着谦逊得体的池寒山满心欢喜:“代儿,你日后有何打算?依父君看,寒山对你用情至深,又不辞辛苦养育羲和,你若点头的话,父君即刻让沧泛为你昭告三界,选定良辰与寒山大婚。” 一听这话,敷落满脸愁云还未开口,池寒山放下筷子眉头紧皱:“白恪上神,这恐怕多有不妥。” “有何不妥?我代儿为神蟒族王储,屺泛氏之后,你不愿意?” 白恪脸色转温为冷,暗自抬手拦下池寒山,示意他稍安毋躁。 池寒山惶恐:“并非不愿,只是……” “寒山将军魔族之首,是我这一杂妖配不上,白恪上神用了早膳就回南沁州去吧,敷落恕不远送。” 敷落心不在焉,根本无暇顾及白恪要搞什么,冷冷放下话,转身离去。 自从再见白恪,她再也没有唤过父君,尽管他们都心知肚明,但敷落有言在先,她的这点前尘旧事并非刻意隐瞒,只是绝不能暴露在沈玉川面前而已。 “代儿!” 白恪深深的叹了口气,从当年女儿九死一生被冲下玄灵崖至今,他一直都拿她没办法。看着失神在一旁的池寒山,白恪忍不住问:“我代儿从小重情重义,当年若是你玄灵崖下救她一命,为何后来她对那应龙少主偏执成狂?” 他这一问,再度揭开池寒山的伤疤。 几百万年前,确实是他救了子屺不假,但后来种种变故,以至于性情大变,若说有她三分错,那剩下七分绝不该怪罪于她。 “你……痛不痛?抓着我好了。” 那时她虽满身是伤,但一醒来就扬起的笑颜,让他这么多年来都从未忘过。 风堙子屺摇摇头:“不痛……小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池寒山为她轻轻涂药,身后突然钻出一个小脑袋,是他的弟弟池青山好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长得真好看。” 子屺上下打量着这个额头两个龙角的小男孩,她与池青山差不多年岁,都还是未足百岁的孩童,这般又拉进了关系,让她流落在这个陌生的山洞中,更一点也不害怕了。 “我叫风堙子屺。” “我叫池青山,救你的是我大哥,他叫池寒山,我还有个妹妹叫池江山……” 事实上池青山小时候觉得她比自己妹妹俊俏多了,他正想跟子屺再滔滔不绝些什么,突然就被池寒山红着脸打断:“好了青山,你打扰小屺休息了,去外面找些果子回来。” “我才没有打扰她!明明是大哥想单独跟小屺待着,哼!” 池青山冷哼一声,翘着尾巴走了。 后来他帮她找寻过回家的路,却没想到善良活泼的子屺,竟偶然间发现了屺泛氏的阴谋。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回到父神、母神身边,但蓦一听到他们之间泯灭人性的对话,子屺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躲在一块浓郁的灌木丛中,捂紧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她第一次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好不容易等他们的声音消失,子屺双眼空洞的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她摇摇晃晃的坚持了几步,慢慢抬了抬下巴,在看到天边最后一抹光落下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双膝一软,倒了下来。 当晚年幼的子屺高烧不退,她在惊厥中反复念叨着今日听到的话,直到次日太阳重新升起,她才又活了过来。 小小的身躯对着日光发呆,清风阵阵拂过她的碎发。 原来她只是母神为满足野心创造出来的傀儡,先精心养育着,待日后灵力耗尽,不得不归于混沌之时,便可轻而易举夺舍她的躯体,以获得永生重新掌权三界。 只是母神她万万没想到,她所创造的躯体并不完美,为补足子屺身上所缺沧野之灵,又不得不费劲心思,将暗夜之力的轩辕沧泛创造了出来。 她跟轩辕沧泛注定只能活一个,而这一个也注定会成为母神的新躯体。 轩辕沧泛只知前者,不晓后事,故而才会在大水来临之时,假装遇难引父神离开,再使卑鄙手段对付她。 然而知晓这一切的池寒山,到底没有把真相告知白恪。 他答应过子屺,将此事忘掉绝不再提。在那之后,他陪子屺走过最艰难的一段道路,看子屺发疯的修炼魔气,凭一己之力打败轩辕沧泛,她从未说过难过,却也从未真正开心过,直到后来遇到了满怀恶意却一脸无辜接近她的封熙。 他可怜的小屺,在失了亲情、友情后,终于又丢了爱情。 “父君担心玉川仙君回天后会抛弃姐姐,那简直太好办了,女儿有一计可为父君和姐姐解忧。” 一阵清俏的声音响起,神女千代从门外缓缓走来。 白恪从池寒山这里问不出什么,便把目光放在了千代身上:“说来听听。” “此事不难,只需杀了东篱国新帝,人界动荡则天地乱,那女华氏后族向来死脑筋,为稳局势,自然不会安心回天。” 千代不紧不慢的说着,她来的刚刚好,为这一出好戏特地描了新眉。 “白恪上神若不想惹恼敷落,此举切不可行。” 池寒山脸色一沉再沉,这千代公主同那屺泛氏一样心如蛇蝎,唯恐天下不乱。 他都说的这般明白了,岂料白恪根本不在乎,思索片刻对千代道:“天塌下来有本尊顶着,就按千代你所说的做,去吧!” “是,父君!” 第5章 北蛮刺杀行动 “玉川,你早知小杂……” 沈墨珩被气糊涂了,当着沈玉川的面差点脱口而出,见他神色一变,赶忙改了口风:“我是说你早知敷落要去北蛮阻止千代刺杀新帝,为何不提前告诉我?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斗得过谁啊?净耽误事!” 得知千代那厮欲对新帝下手,染指人界,沈墨珩第一个不同意。 “让她去吧,我派了乔阕去保护她。” 沈玉川半靠在床头,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听不出来有任何情绪。 这可把沈墨珩给急坏了,他心慌的在床前踱步,一时间无数可能性在脑子里发酵:“乔阕不能轻易露面啊,自你下凡后她一直在主持应龙族大局。敷落估摸着还不知你神识醒来,我倒有更合适的人选,玉川这样好吧,让乔阕从这事里撤出来,让杉姜去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也好,杉姜武艺高强,不比乔阕弱多少。” 那什么鬼千代跟小杂妖半斤八两,都唯恐天下不乱。沈墨珩一直觉得沈玉川在大事上不会感情用事,直到眼尖看到他手里捏着的两条项链,瞳孔一惊连忙坐到床榻边忍不住又是一番语重心长:“你怎知她连夜去了北蛮,玉川……你不会还在监视她吧?我不是说你保护她不对,但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提到孩子二字,沈玉川不禁问道:“她腹中龙宝是怎么回事?” “都说了是龙宝,玉川你不会想赖账吧。” 沈墨珩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事情再明显不过,自己无疑是要当伯父了。 沈玉川总也休息不好,没一会儿便满脸尽显疲态,听了沈墨珩的话,他难以置信的撑坐直身,试图再追问些什么,突然被一阵剑气打断,浮光中飞舞而下紫长衫女子,一弯峨眉巧笑嫣然,沈墨珩定睛一看,原来是侧夫人杉姜到了。 …… 说起来,杉姜不只是沈墨珩的侧夫人,更多的是他难得的贵人。他们是一万多年前认识的,彼时沈墨珩还只是个灰头土脸的落难太子,她对他一见钟情,赠他宝器护身,送他往仙山学法术。后来更是死心塌地的陪着他一遍遍的轮回历劫,直至飞升破格飞升上神。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那般孤注一掷留在他身边,最后也不过只是得了侧夫人的名分。一气之下,她自请离开天界云起宫,到人间寻一处仙山独自修行。 得了玉川仙君嘱咐后,杉姜一刻不敢懈怠,径直往北蛮御剑飞去。 北蛮在大戈壁荒凉之地,但皇权军队驻扎之地还是很好找到的,她稳稳落于山丘之上,见把守士兵一切照旧,并未出现任何骚动,猜测千代还未得手。 只是不知小妖姬现在在哪儿…… 她不敢轻举妄动,施了隐身术在军营内一一寻找,就在她几乎要将所有军帐都检查一遍,仍一无所获之时,突然被营帐外一阵响箭发出的求救信号吸引。 她快步踏至半空,远远便见枯树林那边火光缭绕。 “落日斩!” 敷落所有法力凝在保护新帝的结界上,从池寒山将白恪跟千代的谈话带给她后,她紧赶慢赶到这里时还是晚了一步,在离军营驻扎五公里远的地方新帝被千代暗算。尽管已经第一时间为他止血,但挨不住凡人身体太弱,她只能先解决了千代,再想其他办法治疗新帝。 “真是多事!既然你非要送死,就别怪我不客气!” 千代敢这么说自然也有不少手段,她都未曾化出真身,便一挥手从袖内挥出飓风,数不尽的砂石瞬间被聚集着,如锋利的刀剑般,从四面八方向敷落袭击而来。 “这是……六菱坠厄钟?” 她施法都是针对敷落的弱点…… 若说怕,她从前真身是光,雾、沙都是她的克星,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沈玉川似早有先见之明,在给她重塑金身之时,用了绝对不惧土系法术的夜貘狸躯体。 “惊喜吗?是父神亲手给我的!”千代手持上古神器,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狠狠的说:“该叫你一声子屺姐姐了吧,你可看好了,我是奉咱们父君之命来除这愚蠢皇帝!” 没想到自己身份暴露这么快,敷落听了她的话心底不由慌乱起来,寒山、青山、白恪、千代……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那沈墨珩呢?他若也听到什么风声,她该怎么办才好?! 寒山、青山、白恪是绝对不会出卖她,但千代就不一定了,所以……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因太害怕失去沈玉川,敷落不由动了杀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我的好姐姐,别以为我看不见,你手里攥着婆罗金砖干什么?想杀了我,去跟那应龙少主比翼双飞吗!我乃屺泛氏唯一子嗣,你身为屺泛氏后人,竟敢对我动手!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醒醒!三界是屺泛氏的天下,永远不可能改变!你不维护天帝统治就算了,还要与父神为敌,助长女华氏应龙族的气焰!” 额间神蟒额迹闪烁,千代革烈金甲加身,含泪在空中怒吼。之前她偷听父神跟敷落相认,父神不止一次劝敷落弃暗投明,敷落竟都不知好歹的拒绝了。八百年养虎为患,此时不除,待她羽翼丰满,屺泛氏权利必然被夺。 明面上受父神之命,实际上却是天帝指使。 杉姜听到剧烈轰鸣声,半边天被法术炸红,她赶忙施法降下甘露,避免火势进一步扩大。她原以为这声震破只是开始,没想到到枯树林时敷落已浑身是血的单膝跪在地上,一旁还躺着被结界保护良好的新帝。 表面上身体倒还算完整,但内里蛇毒灌体,基本上已经救不回来了。 “小妖姬如何?” 见敷落左肩出血将上衣染红,捂着肚子满脸狰狞,杉姜赶忙跳下云端,将她扶勉强扶了起来。 “肚子……疼……” 在与千代打斗关键时刻,腹下落红危及龙宝性命,敷落无奈只能以肉身抵挡刀锋,勉强护住腹中龙宝。她本痛的打颤,但蓦一抬头对视上杉姜那张脸,双瞳震惊的猛的放大。 杉姜不敢置信:“风堙子屺?!” 第6章 旧相识 怪不得杉姜这个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原来她是寒山将军的妹妹池江山。 “五脏六腑损坏,就算是到冥界把这人的灵魂追回来,身体也用不了了。” 不相信杉姜的诊断,敷落调动内力往新帝身上灌去:“江妹妹,你何时成沈墨珩的侧夫人了,怎么从来不见你回云起宫?” “别提了,你可要为我保密,莫当着他的面再叫我以前的名字。”杉姜轻轻为敷落擦汗,不由心提到嗓子眼:“你受伤也不轻,腹中还怀有龙嗣,该好好休息才是。” “可我现在回去,只能带新帝的尸体,若被沈墨珩知道了,他必然会冤枉人是我杀的。” 她这话倒像是沈墨珩往日作风,杉姜无比同情敷落:“那你不必担心,就是他让我来保护你的。” “他怎么知道千代要杀新帝的?!”敷落立刻引起警觉,按道理说此事只有寒山、白恪知道。 杉姜摇摇头,她不知道敷落的疑问,但却可以确定:“墨珩上神不知你的身份,但似乎也开始起疑心了。现不管其他的,小屺这人死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嗯……正在对抗北蛮关键时候,军心不能散,不如你先回去,就说千代没得逞,我变化新帝的模样留在此地御敌,先过了眼前这关头,你觉得如何?” 敷落想了半天,才无奈说了个办法。 杉姜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这就回去,你也注意休息,龙嗣不是旁物,搞不好他难产的时候,会跟你同归于尽。” “这倒不至于吧……” - 白天处理着军务,敷落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看了近几日的战报,她的脑袋也开始跟着疼了。新帝亲征久攻不下,这几日一直是高挂免战牌。不知哪个神婆算得此处大旱,明明可以强攻,非要采取围困之策,以至于浪费时间不说,生生把士气也给拖没了。 “传令下去,明日午时,将行军锅砸了,粮草烧掉。” 新帝将兵力署在东南部,敷落可以理解,毕竟蛮夷城池三面环山,唯有插翅才能上去。但他至今没解决最棘手的滩涂问题,她就万万不能理解了。 按理说通往山上唯一一条道不该有滩涂,不然他们平日是怎么进出的?敷落看着军营上悬挂的宝剑,突然觉得存有大量滩涂的这条路根本不是入口,她当即下令派人巡山,看看其他三面山崖能有何发现。 腹中龙宝远离沈玉川,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先她变化新帝佟蔺的模样,本想施法直接灭了北蛮这群乌合之众,但又怕手段不合理,再无端惹是生非,于是只能作罢。最重要的是,近段时间心有余而力不足,为持续不断运灵安抚小应龙,她渐渐变得嗜睡体力不支。 灵力耗竭的感觉简直太痛苦了,敷落独自坐于军营中不敢随意施法,一面担忧沈玉川在别院的身体,一面心烦的安慰腹中龙宝。实在坐不住了,将桌上的酒杯一砸,起身往别院飞去。 第7章 独处 说是日后会寸步不离的照顾沈玉川,实际上沈墨珩时间有限真的很难做到。厌辞宗内事可以放权给亲传弟子褚楚,应龙族事可以全部交给乔阕,人界事可以托杉姜盯着,但一直潜伏在冥界的风眠仙君处境危险,有她任何一点消息,他都不敢耽误。 “王兄,请务必说服锦儿,将她带回来。” 沈墨珩正帮他手肘上药,头也没抬无奈叹息:“她不肯啊,我不是没有劝过,她说要为自己和身边的人报仇,有自己的计划。” 原本趁他午睡想出去一趟,结果不到一炷香功夫,再回来就发现这人为早日恢复下肢力量,独自下床摔在地上,膝盖、手掌、肘弯都是擦伤。 “锦儿心软,对付不过离作的,你告诉她,若再不肯回来,我便亲自去冥界一趟咳咳……我与离作,她只能选一个。”看着自己没用的身体,沈玉川一点也不觉得痛,听了沈墨珩的话,反而更担心风眠锦。 “可别!你别着急,我会说服她。” 沈墨珩真是服了这俩带翅膀的龙了,擦完了手肘,他又反复检查其他部位,生怕哪里青一块紫一块从他的火眼金睛下溜走。 沈玉川别扭推开他:“一点小伤,大惊小怪。” “这要是伤在敷落身上,你还会觉得是一点小伤?”沈墨珩将擦伤的药放好,又起身倒了杯温茶给他。 提及敷落,沈玉川烦躁不安,不由绷紧下颌:“她调皮的紧,不碍事。” 显然还在对她怀孕一事耿耿于怀。 凡尘一世,记忆潦草。 他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不过因她有前科在先,若真是她趁自己卧床糊涂而为,他定饶不了她! “那风眠锦呢?” “锦儿温顺,她若受伤,我必让作恶者如数偿还。” 他的弟弟果然双标,沈墨珩轻咳一声,还想问那如果是自己受伤呢?话到嘴边紧急刹住,自己这是怎么了,跟两个女子争什么存在感。 入夜初分。 敷落裹着缎黑披风,悄悄溜进沈玉川的卧房,按理说一般这个时候,他都用完饭该休息了,却没想到她刚将手伸进他被中,要检查身下垫子是否不妥,就被那假寐之人抓住了手腕。 “你要做什么?” 沈玉川很排斥她的动作,上下打量着她的着装跟面妆,这段时间没见,她的模样越来越像风堙子屺靠拢,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 “殿下你没睡啊,我……暖暖手,外面好冷。” 当众裸奔也没她这么尴尬,敷落难为情的顺势坐到他床边,扶着他一点点坐了起来。 隔着单层中衣能感受到她手指冰凉,沈玉川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刚一坐稳就忍不住暗地丢了小法术为她暖身。 “去把头发梳起来,黑眼圈洗干净,然后滚出去。”他简单明了的交代着,忍不住又按住了胸口,明明什么都没做,浑身又生了虚汗。 人间这具躯体,即便是灵力撑着,也回天无力。 “这黑眼圈洗不掉,没睡好而已,殿下要不要抱着落儿睡,刚洗完澡,保证每根发丝都是薄荷香。”敷落笑着蹭到他身边,看着他耳朵有些红,忍不住亲了一口。 破天荒的没有拒绝。 敷落还以为他接受了自己,兴奋的心在胸口砰砰直跳,而沈玉川却想的是,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她接下来到底还敢做什么。 “未出阁的姑娘,这般倒贴本王,莫非平日对其他人也这般轻浮?” 沈玉川冰冷无情的话,将敷落定在原地,满心欢喜的小脸瞬间耷拉下来,她蜷缩起双手,有些无助:“我……从来只欣悦你一人。” 她不敢来打扰他休息,只是腹中龙宝需要他安抚,她才不得不来。 “这话你不只说了一回吧。” 沈玉川眼眸淡淡,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忍看她。 敷落不知所措的红了眼圈:“你为何这样想我?”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消磨他对她的感情,敷落自知理亏怕再开口就是哭腔,赶忙闭上了嘴。 窗户并未关严实,晚风袭来吹动她的长发,在烛光下映出波动的黑影。 “抱歉,我夜里身子麻烦,会扰了你休息,我让下人安排客房给你,去睡吧。” 看着那被自己惹伤心的小脸低低垂着,他胸口突然闷的烦躁,明明是不想让她浪费时间照顾自己,却无理取闹的凶她彷若敌家。 敷落连连摇头:“不麻烦,我就睡边上就可以。” 沈玉川拿她没办法,虽不待见她腹中龙嗣,但到底还是怕她难受,无奈只能点头应了她:“再去拿一床被子咳咳……” 趁她转身去拿被子的功夫,艰难的撑着床榻往里挪了挪。沈玉川以手攥拳捶打胸口,半天好不容易缓过来口气,但在看到她腰腹不甚明显的圆滚那一瞬间,心跳加速既担忧又烦躁。 他要确保小应龙不会伤害母体,就必须从小应龙发育开始以自己灵力滋养他。 可现在时间有些来不及,因一时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沈玉川着急的只能拿自己身子发火。 第8章 讽刺 许是白日太累了,肩膀的伤口又痛,敷落翻了个身到他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烛熄月明,随着应龙族独有的秘灵注入敷落腹中,小应龙感受到父君的气息,在蛋壳中兴奋的甩尾。沈玉川本就扯着半边身子半躺,担心小应龙吵到敷落休息,眉心瞬间一冷,比出“嘘”的警告手势在她腹上。 小应龙感知到父君的意思,瞬间老实的一动不敢动。 见此,沈玉川松了口气,他轻喘着勾起嘴角笑了笑,忆及从未谋面另外两个龙嗣,如今这个小应龙实在已经算很乖很听话了。 渐渐的他有些力不从心,拼命压抑着闷咳,又坚持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被迫撤下了灵法。在倒下的那一瞬间,沈玉川唇色彻底染成紫绀,他清楚自己撑不住虚耗灵力,但没想到疼痛来的这么快。 蓦一没了父君的保护,小应龙在蛋壳中害怕的释出光源,他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不安的刚要甩尾,被一只冰凉的手掌压住。 小应龙被冰的打颤,但好歹知父君还在,便也不敢再闹。 沈玉川侧卧着,一手放在敷落圆圆的肚子上。他欲刺激经脉不让自己昏过去,但终是抵不过无边的眩晕感来袭,不多时人就没了动静。 接下来皇位传给谁好呢?! 敷落脑子里想着七七八八的事,猛的从梦中惊醒,窗外天还是黑的,约莫不到五更天还能睡会儿,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没有往日的腹胀感,反而神清气爽,她吓得以为小应龙没了,连忙摸向肚子。 还好还好,只是比较乖,没闹而已。 “殿下?” 敷落怕惊扰他休息,更怕他脸色苍白的一动不动。 一抬手摸到他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敷落吓得登时彻底清醒。因有两床被子隔着,她不太确定他的情况,只能悄悄掀开被角。沈玉川一夜没有翻身,维持侧向她这面躺着,一手虚按在胸口,一手垂在身侧。 “殿下……是不是难受了,没……事的……” 敷落拿起手帕将他脸和脖子上的汗水擦干净,看他对自己呼唤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鼻头一酸大滴泪珠砸在雪白的被子上。 沈玉川的记忆还停在要安抚小应龙上,下肢骨裂般疼到眉头紧锁,但就是陷在黑暗中如何也醒不过来。 舌下被塞了一粒药丸,上身缓缓抬高的时候才麻木的感觉到苦涩。 “水……嗬……” 喘息声忽的加重,敷落抬手化出仙露,小心喂到他唇边。 自责睡的太沉,不知何时这人就低烧了起来,中衣被汗打湿,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这得有多难受啊! “来,喝一点。” 敷落轻轻捏起他的下巴,将仙露往他喉咙中送,尽管动作已经很缓慢了,但由于半躺着胸腔又无力,一不小心就惹那人呛住激烈的咳了起来。 见状,敷落再也顾不得肩膀的伤,忍痛将他上身抱直在怀里,小手运了灵力轻拍他的后背,直到他胸腹向前一软,彻底平息下来。 “咳咳……落儿……” 沈玉川两眼空洞的平视着前方,晕到无法视物。 敷落被他后背染血的中衣吓的一僵,她失神的愣了几秒,立刻垂眸向自己肩膀看去,原来是自己伤口被蹭裂了。 怕被他突然清醒看到,敷落赶忙施法遮掩。 将人小心扶回软枕间,再次贴了贴他的额头,烧没有退下去,但沈玉川在此时阖了阖眼,用气音对敷落道:“别忙活了……天亮了就好了……” “还想再喝些水吗?” 敷落这样问着,转身已将仙露重新拿了过来。 沈玉川疲惫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若是从前敷落听他这样说,早把仙露收了转头睡觉了,但见他一直半张开口呼吸,干裂苍白的嘴唇可怜的紧,她不由劝道:“一点点好吗?我会小心些,不会让你再呛到。” 说着,就半跪着凑上前,想借力将他上身扶起来一些。 “你天生……就这么喜欢伺候人吗?” 他平静的话重重砸在敷落心上:“还是说太钟情……本王了……你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敷落轻咬嘴唇,停下手中的动作,急忙瞥过脸。她不知如何消化这份苦涩,五指用力抠在盛满仙露的玉瓶上,硬撑着不让眼泪当着他的面落下,突然“咔”的一声碎响,玉瓶被生生捏碎,仙露一股股散洒在敷落衣裙上。 “说话咳咳……” 那声碎响在他意料之外,沈玉川努力支起手臂,想坐起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敷落再也忍不住露出哭腔:“对不起。” 说罢便掀开被子踩到了地上,她垂着脑袋攥着流血的拳头,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将委屈吞回肚子里:“殿下休息吧,我到耳室的塌上,若有吩咐……再叫我。” “敷落!” 沈玉川按着胸口,摇摇晃晃的向床外探出半个身子:“别再进来……嗬……去客房好好睡一觉……你不顾自己,也要想想你肚子里那个!” “殿下真的很讨厌落儿吗?” 敷落乌黑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身体上的痛已经不再重要,她停住脚步转身伤心的看着他。实际上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挂在床边摇摇欲坠,若非用力抓着床框,连腰背都直不起来。 但敷落不敢上前,她在等他的回答。 “你做的这一切没有意义,本王……这院里最不缺使唤丫头……若真的像个废物一样……失禁……那也轮不到你来做什么!” 将自己的无能提到明面上来说,沈玉川烦躁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明明几百万年前他已经尝过这种绝望了,为何又要他重新体验一回,风堙子屺自以为可以把世间一切拱手让给他,但代价却是他困于轮椅之上寸步难行!他的伤不是她造成的,但罪魁祸首就在身边,她却总也视而不见…… 补偿?罪魁祸首一日不死,他就日日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他不止一次给过她机会,可她却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让他活在被罪魁祸首恶心的日子里。 她永远不会为自己报仇,只因为罪魁祸首是能助她一臂之力的君后,甚至为了他,不惜违背对自己的诺言。 沈玉川有自己的傲气,他目光狠绝,对敷落下了最后通牒:“若你真的在乎……本王……就不要碰这腌臜之事……如若趁本王没知觉……摸到……那片湿濡……你真的不会觉得恶心吗?!” - 第9章 损兵折将 一夜损兵折将一十六人,打先锋的六皇子当场被擒。 敷落不知道怎么巡个山都能打草惊蛇,她化作新帝的模样坐于帅位之上,任曹太师如何请命,都不接受北蛮城池换人的要求。 “六皇子自以为是,随意更改进山路线,他那条贱命怎比得上朕的城池?!” 敷落本来就气不顺,看六皇子怒意更重,那般狂妄自大,若非是新帝宠妃所出,根本不可能留在御前当先锋官。 “陛下三思,若真袖手旁观,让蛮敌将六皇子首级悬于城上,实在有损陛下的天威!” 曹太师跟新帝多年,很懂揣测新帝的心思,知道这一战真正意义在哪里。 敷落压着火冷笑着横了这老头一眼,以为新帝的皇子都是庸才,忽然眼前一个镇定的声音响起:“父皇,儿臣以为六哥虽行事不周,但并非一无所获,顺着六哥最后发的信号箭,儿臣找到了三处通向山顶的密道。如若能有两全之策,便可救下六哥的同时又不失了城池。” “哦?你也一晚上没睡?” 敷落将目光移向面容清秀的少年。 少年恭敬道:“大敌当前,儿臣并未敢睡熟,只可惜路程遥远,儿臣率兵到时六哥已然不见了踪影。” “什么密道?” 总觉得少年欲言又止,一眼扫到满是威胁盯着少年的曹太师,敷落恍然明白为何曹太师这般着急救六皇子的命。 少年道:“北蛮人擅驯化野兽,据儿臣所知,上山有三条密道,入口处都好似被伪装成野兽的洞穴,初入狭窄又有重兵把守,如若硬拼必是损兵折将。但昨晚却有意外收获,儿臣发现一处污水沼泽的入口,想来是废弃许久,少有人知晓。” “带朕去看。” 敷落对这个沉着冷静的少年另眼相看,之前没注意,不成想新帝这女扮男装的二公主在关键时刻有勇有谋,貌似是个可塑之才。 她们翻身上马,在林间土道上狂奔。略过那两处易守难攻的密道,径直往第三处危险之地而去。敷落发现二公主佟昭虽是女流之辈,但马上功夫潇洒自如,远胜昨日连弓都拉不直的六皇子。 废弃的密道中灰黄的气雾弥漫,敷落刚走进密道,就闻到了难闻的味道。 “此处无人看守,是因为有毒气,他们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只要敢进去必死无疑。”她停下脚步对佟昭解释道。 佟昭一惊,赶忙跪下:“儿臣该死,险些中了他们的奸计!” “起来吧,这不怪你。” 此路不通,她们本要直接回去,刚走到一半,敷落突然叫住忧心忡忡的二公主:“佟昭,你可是真心想救你六哥?不怪他平日总为难你?” 佟昭试图揣测父皇的问题,眸间有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六哥年长敲打儿臣,儿臣并不放在心上,救六哥为的是手足之情,更是震慑猖狂的北蛮。” 若想与六皇子为敌,她此时大可为自己说话。 心软的人如何能撑得起这万里江山呢? 敷落神色不明的望向她,觉得火候不够又添了把柴:“那若要一命抵一命救他,你可愿意?” “儿臣不愿。” 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佟昭严辞拒绝:“十年练武习文,下山前师父嘱咐儿臣为民请命,安邦定国是儿臣毕生所求,若父皇执意以儿臣的命换六哥,儿臣死而有怨。” “你师父是何人?” 入夜三更之后,看着二公主营帐内灯还未熄,敷落握笔的手轻轻从纸上抬起。 她是要给沈玉川写加急快报,但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佟昭的话,她说她师父法号城霭,是东华山上的游僧。 是同名同姓吗? 敷落脑中浮现出城霭慈爱的面容,往日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打来,一起诵经、弹琴、煮茶,甚至睡在同一宫殿里…… 虽然那些事都是在遇到封熙之前发生的,但就是好巧不巧传到了封熙的耳朵里。 一滴墨顺着笔尖滴落,在折子上留下痕迹。 当年她已经不止一次解释过,她在城霭房中都是合衣而眠,城霭也从未越距,每次都是虔诚的念一晚上佛,可难受的是,封熙死活就是不信她的话。 自从今日又听到城霭的名字,这一下午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不可否认他是她的初恋,但似乎记忆里都还没怎么开始,就被封熙给搅黄了。 八百里加急快报是写不下去了,敷落赌气的丢了毛笔,让人将二公主佟昭又叫了过来。 “你师父教你佛爱世人,可两军对峙又是另一回事,明日朕要你诈降,带着城池图换你六哥回来,你可敢只身一人前去?” 六皇子不在,佟昭头回有种自己被重用的感觉,当即下跪行礼应下。 敷落让佟昭去下令,连夜准备蝠盐渍水,打湿棉球后塞在鼻子里阻挡毒气吸入。对于沼泽下那点污水,北蛮人信仰在身,不敢轻易触及,但对于东篱国人早就见怪不怪,统一穿上鸭掌似的匀力靴,安排身手好的从密道进去。 她就是要来个里应外合,打的北蛮措手不及。 第10章 养心殿 北蛮一仗打的大胜,新帝都班师回朝了,敷落还没回来。 沈玉川嘴上不提,心里却止不住的惦记,早膳没用就沉着脸去上朝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二月初,为扬东篱国国威,教化番邦刁蛮,宣朕之仁义,朕统兵十万北伐,今在众将军辅佐下大获全胜,敕封二公主佟昭为西赫王储,高领将军穆宥为二等郡国公……望卿勉励,不负朕托。” 整个早朝上敷落都坐立不安,她时刻注意着轮椅上沈玉川的反应,只要他稍一按胸口,她都极不耐烦想赶紧退朝。 “陛下北伐一路上辛苦,虽该好好休息,但还有诸多事要善后,今日难免劳累些。” 沈玉川打断敷落三番要起身退朝的心思,双眸夹着冷霜似的盯着她起身的动作,又将这几日京都内外发生的事,都递折子上去给她。 好啊!玩消失,冒充新帝,还敢骗他…… 看着这只惶恐不安的小夜貘狸,沈玉川坐于轮椅之上,不顾腰疼半身麻木,也要跟她对峙到底。 “是……梁王殿下说的是。” 虽心知对抗不过他,但更不能把他的身体不当回事,敷落再三考虑,还是宣告退朝,请沈玉川到养心殿单独议事。 一到养心殿,敷落赶忙将他抱到贵妃椅上半躺,这一来二去两三个时辰坐在轮椅上,身上早就受不住了。 “呃……” 后背一挨到软垫,沈玉川疼的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着两侧的毛毯,忍不住闷哼出声。 敷落将安抚心脏的药丸喂给他,而后下令御膳房煎止痛的汤药来。 “陛下变了。” 沈玉川半张着口轻轻喘气,歪着半身看“新帝”忙前忙后,又是喂水喂药又是小心按摩,心中怒火蹭蹭上涨,却又一一压下。 敷落做贼心虚:“朕……” “这仗打的不错,比从前周全许多。” 沈玉川看她手下一僵,暗自垂首可怜巴巴的样子,终是没有拆穿她。 猛的得到他的鼓舞,敷落眼前一亮:“真的啊?” 沈玉川按着胸口咳了咳,话虽这么说,脸上却依旧阴沉如雨。 敷落并不介意,她放下茶碗,拿起桌上自己写的折子,规规矩矩的呈到他手边。 “这是朕在军营里批的,时间紧迫只有关于治灾跟修水利的,那……沈爱卿你过目一下?” 对于她摇着尾巴的炫耀,沈玉川心下一阵欣慰,他右手抓着身下的毛毯借力,稍稍抬起一点上身,左手伸向敷落的折子。 拇指卡在虎口处,自从割破手腕,短短这一段时间,五指蜷向手心,已有萎缩的趋势。 他不愿敷落看到他无能的样子,努力撑开手指,突然不知累到手腕上的哪根筋,左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沈玉川心道不好,想用右手压住痉挛的左手,已然有些来不及了。 沉重的身子因失去支撑,敷落伪装新帝又不好太亲近,沈玉川眉心一紧,脱力砸回软枕间,登时眼前一片黑暗,没几下意识全然消失。 第11章 王兄 谷雨后还一直用着皇室专供的上等金丝炭,自那次在养心殿昏过去被送回别院,沈玉川低烧不断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新帝变了。 此番降服北蛮回来,朝堂内外都看出新帝对政务较从前更上心了。事无巨细亲自批阅奏折不说,半月内接见外使六场,熬夜筛选文武科举考题…… 有人揣摩新帝是为了架空辅国太傅的权利,实际上敷落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朝堂这破事上,只是不想沈玉川劳心劳力影响休息而已。未免那人多想,即便是将所有奏折都批了,她每日都有按时到别院,表面上让那人审核奏折所注是否不妥,实则还是以此为借口跑过去陪他。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这天敷落下御膳房打糕时,望见天际五彩祥云聚来,顿时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陛下,咱们今日这雪芒流黄酥做的最好,为何突然不去别院了?” 一直跟在敷落身边服侍的二公主佟昭好奇的问,彼时她已为东篱国与太子比肩的首个女王储,又有新帝的刻意栽培,深受朝臣和百姓信赖。 敷落洗净手道:“明日西凉王子送公主来和亲,还要辛苦你去迎,今日向你皇祖母请安后,就早些回去吧。” 沈墨珩跟风眠锦,他俩这时候回来做什么。 刚刚在五彩祥云中看到的身影,敷落心里直犯嘀咕,手中辛辛苦苦打出的糕如何也甜不起来了。 “是,儿臣这就去。” 佟昭依言刚要退下,突然停住脚步:“对了陛下,您可还记得儿臣幼时三番两病,都说儿臣命不久矣,要送儿臣入仙门修行的事?” 敷落不知她要说什么,但一想起她师父是城霭,突然来了兴趣问道:“是啊,你师父后来是如何救了你?” “师父当年送儿臣此香囊佩戴,儿臣便少有再难受,不知这物能否也佑梁王爷无灾,若王爷不嫌弃的话,儿臣愿献上此物。” 佟昭说着,主动掏出一个香囊,浅蓝色的绣样精致而简单。 敷落接过到手里,正面花样并无不妥,反面却小小绣着一个“屺”字。 “倒很像你师父的手艺,那朕就收下了。” 敷落对着香囊想起故人有些失神,突然萌生了想再见一见他的想法。 别院内,一早知风眠锦要回来,沈玉川让人扶他起身换衣,半搀半抱的坚持坐到厅间深椅上去。 “这几日我妹妹回来,传令下去药不必再煎来。” 见他这般以手撑着椅子才堪堪能坐稳,伺候在旁的下人有些为难:“殿下,御医说您这病要养,万万不能大意,况且您发热一直不见好,还是……” “好了,若有人多余问起来,瞒过去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玉川想着他那多余的妖徒,眉头又深深皱了皱,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说话间沈墨珩带着风眠锦回到了别院,风眠锦大着肚子,原本清瘦的小脸一见沈玉川瞬间委屈含泪,她跪在他身前迟迟不敢起身:“王兄……” “怎么回事?!” 沈玉川未曾想她又被搞大了肚子,气的心口一紧。 “是我自愿的……王兄你莫急,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风眠锦吞吞吐吐低下了头,攥着帕子泪眼婆娑:“离作害了麟儿在先,杀了琉月姐姐在后,我留在他身边一来能为墨珩上神打探冥界动向,二来寻机会为他们报仇雪恨!” “胡闹!” 沈玉川护妹心急,突然就抓紧了扶手。 沈墨珩刚要喝口茶水,被他大幅度起伏的情绪吓到,赶忙过来劝架:“玉川,你别这么大声,你妹还怀着孩子,一直也没休息好,别跟她致气,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讲的。” 来时他已经提醒过风眠锦,沈玉川身子今非昔比,让她无论如何都要顺着他。 前世的离作虎毒食子,亲手给她下药流掉龙嗣,致使她孤立无援抑郁而终。这一世,他害了她亲近的琉月姐姐,还要以王兄的性命威胁她。 风眠锦想到离作的种种恶行,她就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骨、饮他的血! 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绝对不会退步。 风眠锦不肯依沈墨珩的劝起身,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试图说服沈玉川:“让王兄担心,是锦儿不对,但锦儿这回不能听王兄的,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向王兄道别……” 她的话未说完,沈玉川猛地按着扶手站了起来:“封锦!你若还认我这个王兄,你腹中的孩子就留不得,也不许你再回离作身边!” 知道妹妹秉性善良,不会真的忍心下手对付离作,沈玉川硬撑着手臂浑身哆嗦,麻木的双脚似踩在绵软的沙土上,没几下便难受的头晕目眩。 “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大气若病了,你妹妹就更无依无靠了。” 沈墨珩见状不好,赶忙将人扶坐下来。 沈玉川按着胸口坐会椅子上,额间已有大滴汗水落下:“要报仇……嗬……我替你去……老实呆着……我让人去准备落胎药,你哪儿也别去……” “王兄,你何故逼我呢!” 一听他要替她涉险,风眠锦脸色煞白。 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王兄牵扯进来,她与离作的仇只能自己解决!更何况王兄身子不好,受不得累,只墨珩上神为应龙族兴亡耗尽心力,实在有愧,她作为应龙族女华氏的公主,就更不能当只躲在后面的缩头乌龟! 思及此,风眠锦握紧了拳头,面色伤心严肃。 “好了,此事从长计议,玉川起风了,我抱你回去休息下好不好?” 沈墨珩担心他身子挺不住,试图站在他们之间。 “不……不必!起来,锦儿你起来咳咳……” 沈玉川心急如焚,又怕惹恼了妹妹,一时间有些慌不择路,他想去扶地上的风眠锦,身子前倾一个力没稳住,向前扑倒在地。 “王兄!” 风眠锦身子笨重,第一时间推动法术去扶他的身体,但还是免不了磕到了膝盖。 第12章 前尘(修改) 之前入狱腰腿上都受了重伤,后来累及心脏才不得不依赖轮椅,自恢复神识以来,对于身下这既深恶痛绝又无力摆脱之物,沈玉川一直难以接受。几百万年前他被害的双腿瘫废,鬼知道他经历了多难才勉强恢复,死去的记忆卷土重来,每每梦回当年被囚冥界圣灵宫的日子,风堙子屺都是他的噩梦! 那时,神蟒族族长屺泛氏为修炼长生不死之术,残暴吸取天地生灵之息,以至于怨气短时间内快速集聚,化作恶灵撞破天壳。 天崩地裂,暴风雨袭来瞬间吞噬大半陆地。 应龙族族长女华氏为退天水,毅然决然生祭焱翎钟,在归于混沌前留下遗诏,命其后族镇守人间保护生灵。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女华氏死后不久,屺泛氏欲斩草除根,随便找了个借口,将魔爪伸向了居于轮回镜一带的应龙族。 “少主带着封锦公主快走!那恶贼有备而来,老奴留这里跟她拼了!” 青龙韩厌辞匆匆而来,着急的跪在他面前,手里看家的权杖都被打断了。 “屺泛氏横行无人可挡,她的眼中钉是应龙族,今日我若逃走了,她必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唯有我留下掩护,应龙族才有一线生机,可怜我妹妹锦儿还小,请厌辞长老务必护她离开,我就算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少主不可啊……” 韩厌辞老泪纵横,头都要磕破了,还是没能改变他的主意。 “快走!我若大难不死,便去崇明山寻你们。我若不幸被杀,告诉锦儿不要轻举妄动,只要她能活着,应龙族的血脉就不会断。” 身为应龙少主,沈玉川当年族名封熙,他不是没想过对抗性恶的屺泛氏,只可惜腹背受敌,又要照顾年幼的妹妹,连败到最后无奈只能率旧部逃离神蟒族的视线。 …… 自那日屺泛氏自封母神力掌三界以来,封熙按兵不动一直藏身在崇明山苦修。 终于有一日让他打听到神蟒族内斗的消息,原来此番屺泛氏突然病逝,是其女风堙子屺逼宫所为。她自封魔尊打上云霄,囚禁了天帝轩辕沧泛,而后眼也不眨的将整个神蟒族赶下权力的巅峰。 “风堙子屺弑母囚弟,如今三界之中无人能威胁她的地位,也许……这个时候她最易放松警惕。” 一注意到外界的动向,封熙忍不住单独叫来了韩厌辞。 “少主是想趁魔尊放松警惕的时候反击?听说她手下有个寒山将军忠心耿耿又极有手段,怕是不好对付。” 韩厌辞不赞成封熙的想法,他年少跟随女华氏,是个谨慎又忠心的人。为保护应龙族最后一点血脉,一直都是万死不辞,因此百般不愿唯一的少主只身入犯险。 “池寒山?是那只惯用封印术的椒图吗?” 封熙苦修封印术久了,早就想会会那大名鼎鼎的寒山将军。 韩厌辞也不确定,思索片刻将所见所闻道明,他欲劝少主三思而后行,岂料封熙抬手制止沉声道:“待我先潜入她身边,打探消息回来再说。” 有了伺机接近魔尊的想法,次日一早封熙假装医妖潜入冥界,靠着对冥界各处位置了如指掌,很快得了机会见到了她本尊。 这魔头一身黑袍,遮着上半张脸,周身戾气根本看不出男女。 亲手为风堙子屺涂上止痛的药膏,封熙屏住呼吸不敢抬头,生怕一个没注意散出一点应龙之息,让她看破了身份。 “尊主往后受伤,会再诏我来吗?” 越是被风堙子屺冷眼盯的紧,他就越是装作温顺乖巧的样子。 彼时她身为魔尊,已有君后一位,侧君两位,封熙猜测她是好色之徒,果然以他的容貌不出几日,便哄的她倾心相待。 “少主还要在她身边待多久?此处危险不宜久留啊。” 韩厌辞一听说自家少主得魔尊信任不久,就搬进了至高无上的圣灵宫居住,连夜赶来商量下一步打算。 “她不是要当三界之主吗?我已盗取了她的魔令,你带回去交给锦儿,诏命应龙族旧部,咱们里应外合在她登基大典上送她个惊喜。” 都说魔尊手段泠冽、残忍霸道,很难想象这么短的时间,她会对他言听计从、百般照顾。本意是让她放松警惕,没想到之前一切太顺,封熙一时大意,刚以身犯险定了对抗风堙子屺的计划,后面就兵败被她抓着按到了地狱。 他由记得那日风堙子屺暴戾的脸,她当着众恶灵鬼怪的面,发了疯的撕破了他的外衣:“好你个应龙少主!你不是一直就想爬上吾的床吗!” “你!放开咳咳……我!” 他被卡着脖子,难以呼吸。 一面是被羞辱,一面是被遏制着灵力,封熙痛的恨不得立刻咬牙自尽。 岂料风堙子屺偏生不肯如他的意,事发禁锢他的身体,欺身而上:“从今日起,你就是吾的侧君,你的眼睛是吾的,双手是吾的,双脚是吾的,整个身体都是吾的!吾警告你,若再有什么让吾不满意的心思,吾就杀了整个应龙族替你赎罪!” “你……嗬……呃……” 眼见自己被当作了玩物,魔族死侍也跟着叫嚣起来,封熙被气的又羞又惊,刚开始只是青筋凸起,眼前阵阵发黑,到后来他乌瞳涣散,没等泪水从赤红的眼尾落下,脖颈一软,彻底昏死了过去。 …… 自那次被她气的昏过去之后,他的胸口时不时就开始绞痛,刚开始还以为她给自己下了蛊咒,对她言语攻击百般不屑。 没想到等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逃出她的魔爪才知,他是先天性心疾发作,若非她周全照顾,他的身体早就越来越差。 “吾没骗你,放你自由还不快滚!”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封熙按着胸口久久愣在原地。 他是自由了?还是被她扫地出门了? 封熙冷哼一声,绷紧了下颌。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崇明山走,虽早上被她哄着用了药,但这段时间被低烧折磨着早没了精神。 头顶上大太阳晒人,越来越多的黑雾涌到眼前,封熙踉跄着迈步,没几下突然膝盖一软,摔倒在地吐出血来。 他没办法动用灵力让手下来接他,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深山就只能等死。 “子屺……” 第13章 假死始末(上) 西垠子楚,神蟒族生。 母神屺泛氏的胞弟,魔尊风堙子屺的君后。 早神蟒族内斗之前,在三界就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作为魔尊的舅舅,与子屺虽无情爱之意,但在封熙出现前,一直都是相敬如宾。 “吾乃魔尊昭告三界的君后,怎么?那应龙仗着子屺新鲜劲没过,不肯来向吾请安?” 原以为自家外甥女没情丝,对谁都是三分钟热度,子楚手捏着鱼饵在池塘边喂食。他本不愿与应龙族计较,却不想封熙得寸进尺、傲气凌然的态度,直接将他惹怒。 池寒山立于身侧,满脸为难道:“昨夜骤冷恐是着凉了,尊主说他身子不适。” “你也跟着子屺来骗吾?” 池寒山一愣:“不敢。” 子楚不动声色将鱼饵丢尽,转头冷冷盯着池寒山:“寒山将军真不愧是子屺心腹,说吧,那应龙到底在搞什么?” “君后息怒,近来封熙情绪失控犯了心疾,医妖说怕是不大好,尊主无奈将他送离冥界了。” 池寒山说的委婉,没将封熙以死相逼,拿捏子屺的事都说出来。 “之前那么宝贝,这么轻易就将他送走了?” 子楚双眸闪过一丝深疑:“看来子屺是玩腻了他,走随吾再去瞧瞧,不能太便宜那应龙了。” …… 不知名的山涧外趴着一只意识模糊的应龙。 封熙听到有脚步靠近的声音,昏迷前错将子楚认成子屺,再醒来时灵力被封,囚禁在陌生的孤岛之上。 “当年威风赫赫的应龙族就只剩少主你跟你妹妹了吧?” 彼时封熙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子楚放下手中的热茶,不怀好意的向自己逼近。子屺跟他说过,子楚只是她名义上的君后,因此从前在魔宫内,免了他去请安的繁文缛节。 “听说你妹妹叫锦儿,长得如花似玉甚美。” 子楚上下打量着这只病歪歪的应龙,姿色确实三界上数一数二,但越是与子屺般配,他就越是来气! “不许碰她!” 封熙睡了一觉,身上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又被子楚气的胸口一滞。 “哦?那碰了又如何?” 子楚等这一日久了,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使劲阖了下双眼,封熙眼前一片浑浊,他捂着胸口自知对抗不过,无奈虚弱苦求:“要做什么……冲我来……别伤害我妹妹……她还小……” 子楚嗤笑一声,对这只异想天开的应龙,讽刺道:“吾只是碰碰你妹妹,你就这么着急?那你抢走子屺的时候,可有顾忌过本尊?当年吾为得到子屺,不惜背叛胞姐,竭尽全力助她修炼,为她出谋划策镇压八方,才有了如今君后的地位。而你……什么都没做,就占满了她的心,封熙,吾最烦你这对看谁都目中无人的眼睛,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清高的。记住了,离开子屺你什么都不是,从今日起,你所有的一切,本尊都要一一毁掉!” “嗬呃……” 眼中满是不甘,封熙硬撑着起身到一半,脱力摔回枕间痛苦的闷哼出声,瞬间鬓角青筋凸起,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子楚有什么不敢的,他剑眉一挑,丝毫不把封熙放在眼里:“寒山将军,去把他扶起来,他不是一直埋怨子屺不让他下榻吗?好好教教他该怎么跟主子请安。” “别过来!嗬……滚!” 封熙大口换气,疼的面目狰狞。 子楚趁他昏迷时喂了败坏身体的药,只要他动灵力就必遭反噬,池寒山心疼他,却也不敢违抗子楚的命令。 索性这么耗死他也好,看着封熙从床上摔了下来,死死按着胸口痛苦的喘气,子楚止不住的嫌弃,踢开他按在胸口的手,骂了句:“废物!” “君后,他怕是不好。” 池寒山没征求子楚同意,化出止痛的灵丹想喂给封熙,被子楚厉声斥责:“病死了,吾担着,不许给他用药!传令下去,应龙少主疯了,禁足在此非令不得出。” …… 紧闭的房门无疑加重了内心的恐惧,因担心封锦受到伤害,封熙硬撑着爬了起来。他不顾自身安危,竭力施下了解印术,却没想到平日再简单不过的法术,今日一不小心在半空中爆裂,迅速将整个木屋点燃。 “咳咳!” 大火一下蔓延开来,封熙见状不好,来不及求救,被大火逼到了角落,子楚对木屋施了结界,他没办法逃走,更没有力气逃走! 紧急关头他再次双手结印,施出防火罩,却是为时已晚。巨大一阵崩塌声后,封熙被房梁狠狠中后腰,浓血淌湿在白衣间,他姿势别扭的摔在地上,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 第14章 假死始末(下) “他若有任何闪失,吾不会放过你!” 子屺得了消息赶到时,一听封熙被砸断了腰椎,恨不得将子楚打入地狱。她废不了他,却有的是办法让他过不舒服。 “子屺你别走!” 子楚着急想要解释,他也没想到那应龙会自焚,可她丝毫没给他机会。 尽管已用尽办法医治,但封熙吸入大量浓烟,日夜咳嗽不止,更为棘手的是他脊椎被折,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就只能坐轮椅。 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你不是说会替我报仇吗!杀了子楚,都是咳咳……都是他害我成了废人!杀了他!咳咳咳咳咳!” 封熙如果有半点办法,绝对不会有求于子屺,他发疯的摔着手边的东西泄愤,整个上身靠在床头,被刺激的摇摇欲坠。 “封熙你冷静些,火不是子楚放的,更何况他是吾舅舅,吾没办法惩罚他。吾陪着你,补偿你好吗?先把药喝了,吾答应你,一定会治好的。” 子屺不知所措的坐在他身旁,小心护着他的腰部,现在只是站不起来,医妖说如若再恶化下去,他往后连坐都坐不住。 “那我要走路!现在就要站起来!” 封熙眼尾殷红,死死盯着子屺,他不信自己就只能永远被限制在床上,沦为她宠幸的侧君。说着就一把掀开了被子,使劲咬着牙忍痛,要将双腿齐齐搬到床下。 子屺一惊,赶忙扑过去扶住他:“封熙你有完没完!你的身子不能动气,你硬要吾跪下求你才肯好好喝药吗!” “滚!咳咳!滚啊!” 封熙掀翻瓷碗,丝毫听不进去她的话。 看他自虐的捶床板,子屺也怒了:“你再用力砸,手也会废了!多病发几次,坐都坐不了,到时候只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被强制抱在怀里,封熙挣扎着突然脱了力,他大口喘气泪水无端从眼角流出,整个人安静而凄凉:“你若……觉得我连死都做不到……咳咳……你就试试好了……” “不可理喻!” 封熙狠狠甩开子屺,大有同归于尽的势头:“不要动我妹妹!滚咳咳……滚出去!” 子屺见都没见过封锦,气的也想发疯,但终究还是选择忍了下来,心平气和将他上身往软枕上放了放:“你消消气,好好修养,稍微好一些,吾就让医妖给你开治腿的药。” 比起治腿,封熙更担心封锦,他再度气急的提高了声音:“嗬嗬呃……别伤害锦儿咳咳!” “好好好,不动她,传医妖!” 子屺刚要施法让他睡一会儿,岂料封熙歪斜着身子,拉住了她的手臂:“也不许再攻击应龙族……除非我死……” 他的双眸沉暗中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悲哀,彼时子屺不明白他的痛苦,撇过脸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你可以试试。” 封熙声音越发低弱,他攥着被子故作镇定,心下也不敢肯定子屺会一直顺着自己。像被拔掉毛的孔雀般,没了骄傲的资本,却可悲的不肯低头。 “哼,吾就算动了,你又能如何?” “那我就杀了你。” 封熙不是在吓唬她,虽如今病的厉害,但到底是女华氏的后人,神力天资远高于子屺。 “凭你?” 子屺话没说完,封熙忍不住闷咳起来,她算是怕了他了,连忙应道:“好好好,我就答应你就是了。” 封熙撇过脸不看她,得了她的承诺不久,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他一直很相信子屺,就算她没办法替他报仇,不伤害应龙族应该不难做到。直到有日突然得到封锦怀孕被害的消息,让他彻底对子屺死心,下定决心一死离开她。 第15章 拆穿 别院内,为一碗银丝海蛰粥,两人僵持了半天。 “我活了一万年,也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怎么就不能照顾你了?” 沈玉川低垂着头,晨起心口闷的难受,本就没什么胃口,还要被沈墨珩强行喂粥。他知道自己难受多半跟心情有关,尤其是知道了锦儿赌命也要复仇的事后,一整夜都没怎么阖眼。他不仅仅是担心妹妹,更对应龙族在自己手中衰落,没有完成女华氏留下的遗命,而耿耿于怀愧疚不已。 如若当年按计划只分一半灵力复活妹妹,他们可能早就合力封印天帝跟子屺,将三界的统治重归自己手中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假死逃离,子屺就不管不顾的自断了灵魄。 计划被打断。 厌辞长老劝他不要感情用事,可那终归是为他辛苦怀着龙嗣的子屺,他做不到对她的死无动于衷。虽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对她恨大于爱,但就是不忍心她堕落无尽深渊,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将未苏醒的妹妹托付于韩厌辞后,他决定暂停召集旧部对抗神蟒族的计划。独自拜祭女华氏神像那日,为自己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狠狠给了自己胸口一刀,而后毅然决然转身走向神坛,祭出了神物聚灵帆。 短时间内两次动用逆天之术,封熙知道自己早已强弩之末,子屺的戾气远远超过了妹妹,韩厌辞说他有性命之忧,眼看要被她吞尽神力,封熙招架不住只能硬扛。等好不容易将子屺重塑金身,才觉周身麻木眼前一黑,片刻化作白骨倒了下去。 为驱除她身上的戾气,他在意识消亡陷入沉睡之前,将她七魂封印在夜貘狸蛋中,而后沉入海底以待自己清醒后再带她回来。 没想到这一睡,世间竟过了几万年。 “我有什么好照顾的,你趁我睡着放锦儿回冥界,她独自在离作身边危险,你这么闲不如去保护她吧。” 他知妹妹倔强的性子,已经不怨沈墨珩所作所为了,岂料这人得寸进尺非要赖着不走。 “听听,不愧是应龙少主,安排的就是妥当。” 沈墨珩端着粥碗,一边伸出手给他借力,调整坐姿。他的左手之前伤了神经,五指不敏感没有抓力,平时推轮椅全靠掌根,磨出一层薄薄的茧子。 “我自己来。” 沈玉川食欲不佳,看着那碗被煮到糊状的东西,胃里一阵反酸。 “不行。” 沈墨珩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身上没力气,又只有右手可以用,他既然守在沈玉川身边,就不想让他多动一下。 “哥哥喂你好不好?自从敷落那个小杂妖出生,你都不怎么理哥哥了。”沈墨珩夹着细腻的嗓音,耐心哄弟弟,只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要风给风,要雨给雨,要天上的帝位也得给他摘下来。 “王兄这般柔情似水,怎么不用多用在乔阕、杉姜两位嫂嫂身上?” 沈玉川说着又有些咳嗽,他悄悄用右手掰开蜷缩的左手指,一松力手指又不听使唤的弯了回去,来回几下后有些失落。 一见他难受,沈墨珩赶忙环住他的肩膀,一点点顺他的后背。 “你别着急,慢慢呼吸。玉川啊,你是我弟弟,我对你再好都不为过。” 看着平日尊贵威严的厌辞宗主、高高在上的墨珩上神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样子,沈玉川终是不忍再欺负王兄。 无奈点了点头。 得了这人同意,沈墨珩脸上挂着笑,赶忙坐到对面,一小勺舀起粥吹凉一点再喂到嘴边:“好好吃饭多多休息,才不会难受,来张嘴,啊……” 沈玉川含住粥勺,什么也没说,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味道怎么样?” 沈墨珩刚想说是他亲手煮的,沈玉川神色一变道了句:“好吃。” “看来是有长进,我也尝尝,喜欢的话我天天喂你。” 听到他给的品鉴,沈墨珩立刻喜上眉梢,他刚要舀一勺自己尝尝,沈玉川抢先一步右手托起碗底,上身稍一前倾,将剩下半碗粥吞入胃里。 “哎!你慢点!” 沈墨珩来不及阻止,就只剩了个碗底。 看来弟弟是真的饿了!他这么想着,对自己的厨艺又有了信心。 “没有以后,只此一次,别再做了。” 沈玉川揉着胃靠回高枕,半阖着眼懒得看他一下。 沈墨珩瞪大了双眼:“你不是说好吃吗?” “但你该走了,安心吧,有落儿照顾我。” 沈玉川多一秒也不想看见他。 “是是是!你有你的落儿。” 沈墨珩虽气,但还不至于发出来,一想到敷落化身新帝这事,他忍不住问:“你看出新帝是敷落用八九玄功化的,为何不戳穿她?” 这几日敷落在朝勤勤恳恳,批阅完的奏折拿来让他过目,倒是省了他不少力气,这些沈墨珩和沈玉川都看在眼里。 “她性子急躁,惯爱闯祸,如今坐几日皇位,历练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凡事有他兜底,敷落行事自然不会畏手畏脚。 本意是想让她涨涨见识,没想到他放权这些日子,敷落出乎意料的井井有条,当真让他刮目相看。 不知何时,他的小妖怪好像长大了。 第16章 至亭间 皇宫内敷落一刻不得闲,主要还是将批阅完沈玉川审过也同意的折子,分发给东宫太子和西赫王储去施行。她有意让新帝早日真正归西,却在选定继承人上犯了难,太子佟琪为嫡为长规规矩矩理应继承皇位,但新朝根基不稳,此时更需要的是知人善用、手腕刚强的人。 按道理,王储佟昭最合适不过,偏生她是个女儿身。 趁午后暖和,敷落甩着七尾钻进别院,迫不及待寻沈玉川而去。自从她恢复神识以来,没多久就冲破了七尾的封印,她翱翔于九州,却见山川皆变了风景。就算前身是魔尊又如何,敷落深深的叹了口气,若放在从前,天帝轩辕沧泛绝不是她的对手,但如今比他少修炼几百万年不说,还被腹中龙宝限制了施法。 也正是为此,这七百多年活在天帝眼皮底下,即便早知她的来历,他也全然不在意。 只可惜轩辕沧泛百密一疏,因从未见过应龙少主本尊,而放松了对沈墨珩、沈玉川的提防。岂不知他最大的对手不是冥王与作上神,也不是过气的池寒山、风堙子屺,而是厌辞宗背后的应龙一族女华氏后人。 敷落敲门无人应声,刚要侧耳听听动静,突然屋门从里面打开。 “殿、殿下要出门吗?” 敷落的视线从轮椅上移到他阴冷的脸上。 沈玉川摆手示意身后推轮椅的下人退下,悄悄用力按上心口抬眸反问敷落:“怎么?残废就必须日日躺着,不配出来放风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来给你推轮椅。” 对于他的讽刺,敷落一点不气,笑嘻嘻绕到他身后,见他只穿了棉麻的长袍,怕被风吹到关节,两指一捻化出厚毯,小心的盖在他腿上。 “到亭上坐坐。” 沈玉川薄唇微动,扬扬下巴示意她可以推了。 这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水榭小亭,光秃秃的水面上连颗水草都没有,比起几百年前她为他单独修的凤凰台差远了。 敷落倒了杯热茶给他,破天荒的没被拒绝,便兴冲冲的握起石台上的笔要作画。 “你跟谁学的?” 沈玉川推了推轮椅,想离开敷落自以为能看到好风景的地方,木制的轮子只转了不到一圈,他便累的一下也不想动。 “跟……” 敷落脱口而出“我的爱人”,但转念一想他现在没恢复神识,怕他因此误会,赶忙改了口:“是我自学成才。” “撒谎。” 明明是他亲手教她的!这七百多年简直白养她了…… 沈玉川气的脑袋发胀,他想不通一个凡人跟她未拜天地,竟然能让她称作爱人了?尽管这个凡人就是自己,但因死活想不起来凡尘一世发生过什么,沈玉川心里很不痛快。 “嗯……你说什么?” “哼,没什么。” 沈玉川按着胸口发了好一通闷气,岂料敷落专心画画头也不抬,根本没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 手笔反复起落,没几下几张扇面画完,敷落捧着作品过来:“殿下妙手丹青,要不要来试一试?” “拿走,咳咳……都好难看。” 沈玉川几乎不敢忍咳,怕憋出更剧烈的呛咳,这具破败的身体下面再管不住。 完好的右手攥紧了毯子,蜷缩的左手轻轻推开敷落的画,尽管嘴上不承认,但事实上对于她画的这几张大大小小各种形态的夜貘狸,他还挺喜欢的。 “难看吗?” 敷落把他的话当真了,疑惑的再度审视自己的画,得出一个结论:“肯定是因为没有参照物,等下缘翊过来,让他现出真身,定能画副你喜欢的!” “缘……翊?” 沈玉川听这个名字很耳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敷落并未起疑心,以为他忘了针灸的时辰,半蹲到他轮椅边提醒道:“他是我族最厉害的医妖,每日针灸一回对打通经脉极好,配合服药就不会剧烈发作了。” “不会剧烈发作,但也会发作是吗?” 一听医妖这两字,沈玉川恍然想起那个几百万年前日日用苦药折磨他的缘翊,他记得缘翊是风堙子屺的手下,还记得缘翊是云谣的未婚夫。 越想越来气。 不等敷落开口解释,沈玉川甩开她的手臂,提高了声音:“死不了也不好活,哼!那他也不必在本王身上浪费时间了。” 第17章 行针 “不行!治病是正事,你乖乖听话。” 沈墨珩难得跟敷落站在一条线上,这人讳疾忌医惯犯,他只去厨房取药的功夫,再回房人已不见了踪影。好在出门撞见上缘义经,说他跟敷落在吹风,就一起过来寻他了。 “你别碰我!” 沈玉川狠狠瞪着他,试图推开他伸过来的手。 “义经菩萨亲自给你行针,你若还认我是你哥,就老实给我躺着去。” 坐轮椅没办法行针,念及弟弟需要躺平,沈墨珩听上缘义经吩咐,将他拦腰抬膝抱向亭间一人宽的榻榻米上。 敷落抬眼看到沈墨珩,才几日未见他下巴明显青黑胡茬,看来照顾人耗心力不轻。 “你来这边按住他,我的银针可能会有些疼。” 上缘义经走到敷落身边小声提醒,怕自家尊主被排斥在外,他也是煞费苦心。 他的银针是有点疼,还是非常疼,敷落十二万年前就领教过,好在那时封熙双腿没有知觉,不然肯定连她一起咒骂死了。 “王兄,我的腿快要被你压断了。” 沈玉川一脸嫌弃,从前子屺在身边,都是先为他按揉开肌力,再由手劲得当的女妖轻扶住他,哪像沈墨珩这对蛮力粗手,没个轻重雪上加霜。 “那我轻一点,闭上眼睛睡一觉,很快就结束了。” 沈墨珩说的话,沈玉川一个字也不信,清风拂面,他被压制在榻榻米上,目之所及只能看到王兄跟敷落的脸。 “睡不着,你走开!” 和谐的视线中突然闯入一只拿着银针的手,沈玉川深吸一口气,眉眼间闪过无尽的不安,如案板上的鱼般被迫接受恐怖的折磨。 “好好好,你冷静放松。” 沈墨珩安抚弟弟,一个眼神示意上缘义经可以开始了。 他手法熟练,萃药后下手将银针慢慢捻入他腿上的穴位。一条腿上六根针,沈玉川看不到下面发生了什么,刚开始只觉裤子被撩,双膝冷冷的。随着银针深入病灶,痛感无限放大,他不得不半张开口呼喘。 “呃……” 乌黑的瞳仁猛地紧闭。 沈玉川眉头一紧,双手瞬间按向心口,疼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要了……呃……” 话没说完就紧紧咬牙,下肢被扎的间接性抽搐,沈玉川再也躺不住了,双瞳散开似突然想到什么不堪的事,右手慌忙向身下摸去。 “殿下莫急,没事的,你别乱想了。” 敷落眼疾手快上前按住他的手,避免他乱动影响行针,这人就是疑心重在无关紧要的事上,下面明明干爽并无不妥,他便生不放心。 “你……也滚!” 沈玉川听她的话更气不打一处来,虚弱的呻吟着喘道:“放手嗬……滚……” “玉川!” 沈墨珩能感受到手下很大一股力在撕拽,连带失去神经的左手手指也蜷缩绷紧,心疼的恨不得立刻叫停:“用些止痛的麻药吧,他可能受不住了。” “麻药会抑制他的呼吸,疼着反而比昏睡发病好。” 对于敷落的解释,沈玉川并不买账,他着急的侧脸向沈墨珩求助:“王兄呃……麻药……” “那药太伤身,玉川你再忍忍好不好,很快就不难受了。” 沈墨珩半蹲身子耐心安慰,当着他的面催促上缘义经,心疼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沈玉川乌黑的瞳微微向上顶去,被疼痛刺激的彻底无语:“沈、墨、珩!” “玉川,你别怕哥哥在……不疼了……哥哥给你揉揉……” “闭!嘴!” 原来墨珩上神是个碎嘴子。 见状,上缘义经跟敷落无语对视,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专心的调整位置再下针,吩咐敷落可以将他胸口以上抱在怀里,以真气滋养受损的脏器。 “嗬……” 好半天一对润湿的睫毛挂着水珠,沈玉川浑身似从水里走一遭般湿透,他脱力软在敷落怀里,累的昏昏欲睡。 “是不是第一回都比较痛啊?” 上缘义经算着时辰,又一根一根的拔针,没下一次手沈玉川的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一下。没等他回答沈墨珩的问题,敷落边擦拭他脸和脖子上的汗水,边解释道:“每回疼感都是一样的,但若寻来天山上的红椰参,可能会舒服许多。” “红椰参?” 沈墨珩满脸疑惑看向上缘义经。 知敷落是想找借口让他走,上缘义经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玉川醒醒,哥哥去给你取红椰参好不好?喝了就好了,你跟这个小杂……哦不……跟你的落儿好好待着,哥哥很快就回来。” 沈玉川缓缓转头,疲惫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阖上眼,被气的一个字也不想说。 红椰参能止痛,沈墨珩深信不疑,他刚准备动身,一阵陌生的魔气从四面八方围来,双瞳血色一亮,利剑向敌方飞去。 谁不要命了,敢靠近他弟弟! 第18章 师尊 “敷落,好久不见。” 黑风间最先露出赤裸的双脚,而后风散云落现出身披黑袍头戴罩帽的人形。 不算恐怖,但与当年魔尊身着如出一辙。 敷落双眸定在他左脚腕上拴着魔族标志的骨链,一颗红宝石耀眼,这显眼包不是池青山还能是谁? 他来做什么…… 沈玉川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只一眼便牵牵嘴角低声道:“池青山。” “谁……什么?” 沈墨珩离的最近,却也没听清他虚弱下说了什么。 沈玉川借着他的力气缓缓坐起,疲惫的阖了阖眼,歪倒在他怀里不耐烦的重复道:“魔族的!青山将军。” 以池青山神出鬼没的性格,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露面。沈玉川蜷缩手指勾住沈墨珩的衣袖,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他倒要看看他要搞什么鬼。 敷落出了凉亭走到池青山面前,极不耐烦的沉了脸:“你大哥不在这里,你来做什么?” 早就说清楚了不想所有姓池的接近沈玉川,偏偏寒山来了羲和来,羲和走了青山又来,没完没了的搅和她的好事。 他倒一点不见外。 池青山轻轻弯了弯嘴角:“大哥亲手做的牛乳糕,拿来给你尝尝,哎呦……墨珩上神也在啊?哼!看来是拿少了,不够分啊。” 抬手摘下遮住上半张脸的黑色罩帽,露出一头亚麻色短发,如多年前与她相识的那日一样,随手丢给她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 “吃了吧,我大哥精心挑选!” 三句话离不开他大哥,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敷落知道池青山对自己一直很失望,上前想拽他先离开,岂料“咻”的一个身影赶在她前面冲了过去。 “砰”的一声坠响。 一听他就是那个害沈玉川在人间病亡,间接打乱他们所有计划寒山将军的弟弟,沈墨珩一勾拳夹着神力重重的砸向池青山一直引以为傲的脸颊。 “什么时候青山将军也喜欢在厌辞宗的地盘上撒野了?!” 池青山被狠狠打趴在地上,棱角分明的下颌肿了,他不是没有防备来不及躲避,而是故意挨揍给敷落看的。 “吾是来找……姐姐的,与你何关?” 池青山开口故意一顿,尽管他非常想看敷落倒霉,但理智告诉他不能把子屺和姐姐连在一起说出来。 听到姐姐二字,敷落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他顺口叫错自己名字。她想上前让池青山闭嘴,被沈玉川惊疑的眼睛吓软了双腿。 “别过去!” 沈玉川按着胸口低呵一声,闷喘的思索了片刻,断断续续咳嗽起来。 敷落连忙扶住他:“出了一身汗,我陪你回去擦身好不好?这里风大,咱们走吧。” “好一个姐姐!” 沈玉川心慌的几乎坐不住,却仍赌气用手推开敷落。 堂堂魔族青山将军,十几万岁老不死的,竟然对敷落这个几百岁的妖叫姐姐。沈墨珩觉得可笑至极:“哦?敷落?你与她什么关系?” 看来这老东西还不知道敷落的身份,快速瞟了眼摇摇欲坠靠在亭柱上的沈玉川,知敷落最在乎什么,池青山反倒闭口不再说什么。 “她啊……都没有告诉你吗?” 四目相对,狭长的双眸一抹狡亮,池青山戾气翻涌轻而易举将沈墨珩从身上震开。而后发狠的反扑跃于空中,一拳砸向他的颧骨,“砰”的一声地上的石板崩裂! 虽被沈墨珩施法躲过,但近身搏斗,十几万年都没这么爽过了。 “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池青山跟沈墨珩扭打在一起,他知道应龙少主法术厉害,没想到沈墨珩这样的凡人,也能有如此高的天赋修炼,真是烦死他了。 “你自己问她!” 池青山一记扫腿尘埃四起。 沈玉川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掌推出寒冰结界挡在他们面前,皱起眉头祭出厄魂钟往池青山身上覆去。 不好! 池青山没料到沈玉川恢复了神识,无端被压制法术被打的措手不及。 见此,敷落满脸惊愕的愣在原地,周身似被囚于冰窖之中,大脑空白灵魂一阵哆嗦。她再如何自我欺骗,眼前之人都不可能是梁王殿下了。 他是何时醒过来的?! 敷落快速回忆最近一段时间分发生的事情,脑子里却建不起任何连贯的思维。 “玉川仙君?” 沈玉川面色铁青:“池青山,你跟你大哥无论是谁,凡冥界者不可再接近落儿,否则别怪本君不客气!” 虽不至于被完虐,但为让敷落心疼自己一番,池青山故意摔倒在厄魂钟下,对着敷落可怜兮兮喊道:“姐姐救我!” 他什么时候这么废物了?! 敷落果然上当,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着急赶走他,忍不住从侧面推出金砖低于沈玉川的法力。 “还不快滚!” 她话音刚落,没想到原本没用多大力的金砖,不知怎的,突然控制不住的撞破厄魂钟,径直往宿主身上砸去。 敷落收手不及,惊恐的双瞳猛然一张。 “师尊!” 第19章 一直很乖 敷落并不知婆罗金砖的真正来历。 当年她一死了之,封熙为给她找容纳灵魄的躯体,在一众神兵利器中寻摸了很久,奈何都没有成功,婆罗金砖就是其中之一。 最后……他随手捡了颗夜貘狸蛋,没想到她竟很喜欢。 真是没出息的小东西! 在不断回忆中阴沉了脸,沈玉川到底还是不忍看敷落为自己担心,刚拂袖将嗜血逼近的金砖打落池中,下一秒她就慌不择路的扑到了他的怀里。 “师尊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玉川哪哪都不好受,尽管被压的很不舒服,但依旧保持坐姿,半抱敷落在腿上:“没有伤到,这段时间有没有乖乖听话?” “一直就很乖啊!” 敷落惊大于喜,眼底泛着泪花不肯松手。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这段时间无比委屈。含泪的眼珠无意间转向不远处的沈墨珩,沈玉川顺着她的目光一眼扫去,她又很快怯生生的埋入他的胸膛,沈墨珩怔在原地一整个惊呆了。 搞得好像他欺负她了似的?! 还好沈玉川是他亲弟弟,不会被她的美色昏了神智。 沈玉川抬起麻木的左指,尽力擦干净她眼角的泪水,耐心哄道:“好了落儿不哭,我有些头晕,你推我回房吧,晚些再同你聊聊。” “聊、聊啊……” 一对鸦青色的灵瞳上移,定在沈玉川苍白的脸上,本来满心委屈的敷落,突然心虚的说不出话。 暂且不管那些莫名其妙的事。 一只妖的生活体验结束,终于有靠山能撑腰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幸福,敷落肆无忌惮的躺在沈玉川大床上,舒展身体贴在他暖暖的怀里。 她先他一步醒来,轻轻用发顶蹭了蹭他的下颌,小声唤他:“师尊……” 见他仍沉沉的睡着,对于这一副岁月静好,敷落时不时玩弄他的手指,亲亲他的脖子,好一会儿嘴角忍不住莞尔一笑,只要他们谁都不提封熙跟风堙子屺,就可以当过去那段不美好的感情不存在。 “好像该服药了。” 重新绑好长发,看窗外已经入夜,敷落率先起床往厨房飞去。他一日要用的药一直在炉上温着,无需重煎,敷落算着时间又忙活一阵,才端着一小碗青虾鱼糜小面往回走。 门“吱扭”一声被推开。 隔老远沈玉川就听到敷落的脚步声,这回醒来他一直犯晕,因此即便清醒着也不愿动一动。但见敷落过来,他也只能竭力撑坐起来,扶着床框起到一半,左手突然没了知觉,重重砸到了身侧,手心向上摊开。 施法过度,原本伤了神经的左手,伤势加重。 “师尊你小心些!” 还好敷落眼疾手快,在他身后堆了大小不一的软硬枕后,扶着他靠坐在床头。 黑雾遮掩的视线逐渐显出敷落的模样,沈玉川心头一阵晦暗,将难以自控的左手悄悄藏在被子下,半天盯着敷落忙活摆弄碗筷的手淡淡道:“我自己吃,你出去吧。” 他主动吃东西没有拒绝,这令敷落很惊喜,但自己吃……就主动过头了吧…… “可是墨珩上神说,最近一段时间最好……” 敷落话没说完,沈玉川不满的打断道:“他的话你什么时候这么上心了?” 说着便按着胸口轻轻咳嗽,连带胸腹肩膀被咳的抖动,左手却依旧静静瘫放在侧,一动不动。 “那好吧,你先自己吃,累了我再喂你总行了吧。” 沈玉川没搭理她,前倾身子用完好的右手接过一小碗面,被碗里花花绿绿的颜色吸引,确实开胃不少,只是不等他吃到嘴里,突然又犯了难。 他的左手不听使唤,仅仅掌根存留着微弱的知觉。 “落儿,你去找王兄过来一趟。” 第20章 救星 寻了个借口,就想支走敷落。 敷落守在一旁,还不知他的心思,但见他迟迟没有动手,想着面条坨了就不好吃了,再次笑嘻嘻提议道:“师尊你端着碗,我来喂你好不好?或者我端着碗,你自己吃好不好?” “不好。” 沈玉川低垂着脑袋,视线停留在面上,说着便将左手移到筷子上,他的五指蜷缩极不自然,敷落看的心惊胆战,只要他左手稍一发抖,立刻心悬到了嗓子眼。 过去有多端庄,现在就有多狼狈。 筷子在碗中夹面尚且困难,更别提用些有营养的青虾跟肉糜了。 敷落正想着怎么哄他接受自己的照顾,一声低沉的呻吟声打破她的思路。 “呃……” 刚吃没几口,他左心房突然传来剧烈的绞痛,眼前瞬间入夜般失了所有光亮,拿着筷子的手猛的按向胸口,狰狞的咬紧了牙关冷汗直流。 “心脏不舒服了对不对?放松些,靠在我身上,慢慢呼吸。” 沈玉川以为自己还能控制住,实际上面碗早被他打翻,微烫的汤汁洒在他的手背上,久久才传来痛感。 “没……嗬……” 敷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忙坐到他身后将他扶进怀里,检查他口中是否含着未用完的细面,以免咳嗽的时候呛到气管里,而后捏起他的下巴将药放在他舌下。 “脏……落儿咳咳……” 沈玉川在一阵阵反胃中,被折磨的有些作呕,敷落赶忙让他侧到床边,轻轻拍背:“哪里脏了,觉得难受就吐出来,肯定是面做的不好吃,不怪你。” “好吃……” 沈玉川摇了摇头,艰难的吐出几口酸水,连带未融化的药汁,断断续续的滴落在敷落裙上,一对空洞失焦的双眼轻颤,迷茫的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那下次让落儿喂你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更好吃。” 敷落全然不在乎弄脏衣裙,按耐住心疼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连带盛面的碗一起丢掉,换上新的被子后,再细致为他擦干净左右手。 沈玉川虽晕的看不到,却能感知敷落所做的一切,顿时觉得这段时间敷落长大不少。 “落儿,你出去吧。” 短暂的心疾发作并不严重。 敷落这个时候哪敢让他独自待着,连忙道:“药还没喝,要不要……” “我想静静。” 沈玉川脸色不怎么好看,没有血色的唇轻轻颤动,想说什么被他忍住了。 “静静啊……” 敷落有些为难,好在此时沈墨珩来了。 看着一地狼藉,敷落着急的模样,沈墨珩头回觉得她也不容易。 “你先出去吧,我开导开导他。” “好,师伯随时叫我。” 看敷落离去的背影,沈墨珩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端起药碗用汤匙搅了搅,而后什么都没说,喂了一勺到他嘴边。 一勺勺饮尽,房间静的可怕,沈玉川还在跟自己左手赌气。 “这又不是你的错。” 沈墨珩知道他心结在哪里,无奈叹了口气,抬手举起手帕轻轻点在他的嘴角。 就在他起身要出去换敷落进来时,沈玉川突然抬头双眼满是白翳的望着沈墨珩说:“王兄,我好像看不到了。” “玉川?” 沈墨珩被他的话吓得一激灵,抬手在他面前慌了慌,双眼没有丝毫焦距。 一时间沈玉川静的可怕,低垂下头哀伤自嘲:“没有什么不舒服,让落儿先不要进来。” “不会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明的,我带你去找司药跟乔阕,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必如此麻烦,这里的事还没完……” 沈玉川有些排斥,他知敷落如今怀孕法力受损,不愿离她太远。 “别管其他的了!立刻动身,我们快去快回!” 意识到这不是小问题,沈墨珩着急的打横抱起他,看样子他们是非回趟天界不可了。 岂料沈玉川不顾自己摔回床上也要拼命挣扎,一掌将他推开烦躁的怒吼道:“都说了不必管我!只是气血不足,睡一觉就会好!” 刚刚还好好的人,眨眼间像被剪短线的人偶,漆黑的双眼挣扎几下翻出一道乳白,不断向上顶去直到意识彻底消失。 “玉川?!你怎么了,不要吓哥哥!” 沈墨珩再也不敢忤逆他的话,动了真气慢慢从他的后背向心推入。 “呃……嗬嗬……” 痉挛抽搐的手臂在半空划动,随着沈墨珩及时压制病情发展,沈玉川上身一歪无声无息栽倒下去。 …… 池青山是真没想到这出戏能这么演,原本为池寒山报仇,还想打击沈玉川一番,万万没料到敷落能这么腻歪,无奈只能气急败坏的先走一步。 “大哥,你怎么来了?” 池寒山看他一脸没好气:“吾不是说过你和羲和,谁都不许再打扰敷落吗!” “吾都被打伤了脸,怎么大哥只关心她?” 池青山也气,他觉得敷落根本不是风堙子屺,以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都不可能说忘就一干二净!要么……就是沈玉川给她灌迷魂汤了。 “活该!” 第21章 祖传的 两个时辰后,沈玉川依旧没能醒来。 沈墨珩抬手试了试他的体温,心疼又无奈的为他输送真气,等他好不容易呼吸放松后,再轻轻扶住他的腰背,帮他调整到侧卧的姿势,以免长期平躺腰疼生疮。 整个过程,沈玉川呼吸缓慢,胸膛几乎没有一丝起伏,只在体位变动的时候,双眼偶尔露出一道窄窄的奶白。 “玉川……不舒服了吗?” “嗬……落儿……” 沈墨珩抬手揉揉弟弟的发顶,不敢大声惊扰他休息,却又希望能将他唤醒。他也逐渐发现了不对劲,自从弟弟神识被强制唤醒后,他的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往往醒来没多久就困的睁不开眼睛,好几次莫名其妙就睡了。 “你想见她吗?” 沈墨珩刚要说她假扮新帝去上朝了,沈玉川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突然紧闭双眼烦躁的摆头:“不……呃……” “好好好,不让她过来,你乖乖睡觉。” 说来也真是奇怪,那义经菩萨怎么感觉好像很维护敷落?!魔族的青山将军竟然还叫她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般想着,沈墨珩忍不住脱口而出:“玉川……你告诉哥哥……敷落是谁?是不是……很久以前你们就认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之前一直觉得敷落毛茸茸的,是弟弟寂寞的消遣。但自从他得知了弟弟应龙少主的身份后,就顺带也怀疑上敷落的来历了。 只是一直无从查起。 原以为是弟弟在保护敷落,可怀疑的种子落地生芽与日俱增,让沈墨珩不免为弟弟担心。正当他任何事都恨不得替弟弟除之后快两眼发狠时,从那人口中突然传来吐字不清的低喃:“她……是我的……夫人……” 闻声,沈墨珩心头一震。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 沈玉川在晚膳前醒来,气血蒙眼带来眩晕感稍一减轻,他便琢磨着亲自到厨房去看看。尽管有沈墨珩极力阻止,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说话,在弟弟面前没有任何分量。无奈只能跟在后面,黑着张脸为他推动轮椅。 轮椅很快停在厨房的灶台前,但台面对于坐在轮椅上的人来说,高度并不合适。 新鲜的鲈鱼、多汁的海菇、甜甜的南瓜,还有一众安胎的药材,在灶台前依次摆开。 沈玉川抬手想解开腰间的束带,好让身子前倾方便洗食材,却被一旁胆战心惊的沈墨珩连忙拦住:“小心摔了!玉川,哥哥帮你洗好不好?” 他宝贝弟弟的手指又细又长,他可舍不得弄伤一点。 “只是洗干净,淹不死。” 沈玉川不满他的行为,用力将他推到一边。 沈墨珩还不死心:“你身体还没好,水又太凉,刀也锋利,你在旁边看着指挥,教哥哥做菜好不好?” “祖传的,不外教。” 沈玉川专心舀了一大瓢水,放入木盆中清洗食材。 被连续拒绝之后,沈墨珩还想再开口:“玉川,我不是外人……唔……” 一根红参径直塞入他口中,立刻让他闭了嘴。 虽说不是吃了一万年,但几百年肯定是有的,沈墨珩当然知道他厨艺不错,可就是担心他磕到碰到。 为个女魔头,命都不要了! 沈墨珩不光觉得心疼,更觉得弟弟优柔寡断,他已暗地派下属查了敷落的来历,虽不算彻底弄清,但她妖体里住着风堙子屺的灵魂一事,基本可以确定。 这么说来,那她与天帝、父神一样。 就都是神蟒族的后人? 应龙族的死对头? 好吧好吧…… 难怪弟弟总看敷落不顺眼,现在想来确实合理多了。 沈玉川左手掌根按着海菇的尾部,右手拿刀精准切片,他需要将干净的食材先在开水中烫熟,然后捞出来清煎慢炖。敷落小时候是爱吃鱼的,为着总偷吃生鱼片一事,他不知凶过她多少回了。 因为身体的关系,他每一步都做的很小心。 沾了水的鱼肉下油锅,立刻噼里啪啦的往外溅,一点热油飞溅在他手上,他还不觉得怎样,沈墨珩第一个跳了出来:“疼不疼?!玉川来,快用水降温。” 又是吹又是准备涂药。 对于沈墨珩的大惊小怪,沈玉川平静的眸底,写满了无语:“松开我!” 第22章 自作多情 东篱国皇位传到佟蔺这代百废待兴。 之前有沈玉川辅国,他已经是矮子里拔高的了。岂料他这一死,几个儿子更不争气,享用无度,骄奢豪侈。好在佟蔺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制阀叛乱,虽也因此送了命,但只要各附属国能继续来朝贡,东篱国的国力就不会衰弱下去。 为整顿臣下贵族奢侈贪污,敷落在二公主佟昭奏请下,一整日重新修整了《篱刑》。 “启禀父王,儿臣今日巡查京都,碰见了集众巫卜的两个道士。” 佟昭来到御书房,正遇见新帝训斥太子。 太子因纵容侧妃娘家贪污一事,正撞敷落霉头上,她听从沈玉川建议立嫡立长,有意调教太子,没想到接连好几个差事办砸了不算,他那东宫一宫没几个好东西。 “听说过近来巫卜势力弥漫,却不知他们有何厉害的,正好今日抓来看看。” 敷落丢下手中的毛笔,冷冷的看了一眼太子道:“你说呢?” 太子拱手吞吞吐吐道:“儿臣以为……百姓信奉巫卜,不如将那两个道士请来,封为国师,为我东篱国祈福……” 若在从前他见佟昭,必然不忿的嘲讽几句,但今日他是真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此话一出,敷落更加瞧不上他,她表情晦暗不明的走下龙椅,至太子身侧,突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往象征着权力的玉玺上摸去。 “父王!” 太子被吓的惊慌一怔,下意识的就想缩回手。 敷落死死盯着他睁大的双眼,戾气升腾,将他的手压的更紧:“倘若来日你亲封的国师,以天意来胁迫你,该如何?太子将来继位人皇,若要天下只你一人说了算,就要学会如何牢牢抓住权利!” “是,儿臣知错了。” 虽说当今百姓需要信仰,但越是天灾人祸艰难时期,就更加不能容巫卜之术来分割皇权。佟昭看着太子被训斥,渐渐明白父王的意思,她谨慎的候在一旁,被太子投来求助的目光打断,无奈拱手请命:“父王,儿臣自幼修炼截术,愿陪太子哥哥走一趟。” “准!” 听到截术二字,敷落眉宇间厉色渐消,不免又想起当年的城霭。 “你们同去,将那两个糊弄人的道士直接带到九露台上,孤要亲自处置。” 目光落在玉玺旁的香囊上,对于城霭,敷落久久不能释怀。他是世间最至真至纯之人,她却彻头彻尾的利用了他。 …… 佟昭与太子同去,很快便将祸乱二人带回。 “道长叫何非、何奇?” 九露台上,敷落当着百姓臣下的面,要与他们比试降雨之术。果然他们上当,何非自信的想率先展露头脚。 敷落威严立于高台,设下不可思议的赌局。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何非拔出桃木剑向天空挥指,一道电闪通天,狂风起云来而后无论他再如何用旁门左道施法都没有半点反应。 “这……” 何非难堪的吐不出一字,他当然不知敷落提前设了结界,专破他的法术。 敷落轻蔑的起身,推局大笑:“怎么天之子也会失手?” 何奇连忙下跪,想上前助何非一臂之力,却没想到被敷落一掌,扇断了脖子倒地不起。 “陛下饶命啊!草民知错了!陛下……” 敷落一眼色给到佟昭跟太子身上,只见太子满脸惊讶同百姓们如出一辙,慌慌张张神色不如朝臣,佟昭虽也被何奇的死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来人拿下他!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佟昭一声令下,甚得敷落的心。 岂料这个时候太子才反应过来:“父王,想是天神刚刚都不在家……可否再给何道长一次机会?” 他说话之迹,刀剑正架在何非的脖子上。 敷落一脚将他踹开,厉声呵斥:“蠢货!无灵为败,孤今日就是要以他的血,告慰之前战死的亡灵!” “父王!儿臣知错……” 免不了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敷落下令,当众扒了何非的皮,缝制成皮革口袋,再灌满何奇的血,高高挂在楼阁之上。等众人吓得浑身哆嗦之际,敷落命人拿来长弓,对着血皮袋连射三箭,瞬间血水似下雨般狂喷而下。 “有雨了!” 这个时候突然从百姓堆里传来一声叫喊,人们这才注意到风起云来,随着新帝三箭发出,大旱久已的京都终于天降甘露。 见此,众人彻底信服,纷纷跪下向着城墙之上的新帝,山呼:“吾皇万岁!” 搞定了这两骗子,眼见天色不早,敷落慌忙赶回别院。 路过长廊的时候碰巧遇见寒山,见他脸色不好,敷落关心问起:“寒山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来找我?” “敷落,你跟吾回趟冥界吧,镇于混沌之渊的灵珠不见了,吾怕……是羲和所为……” 池寒山向敷落解释,最主要的还是担心儿子。 敷落当下应好,就在他们准备施法离开的时候,沈玉川出现在长廊尽头的轮椅上,他怔怔的望着敷落跟池寒山,错位下动作亲密无间。双腿间放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那是他辛苦一下午为她做的。 是他自作多情…… 沈玉川平静的垂下双眸,对着身后的沈墨珩不知说了什么,轮椅背转过去。 “师尊!” 轮椅转动的声音一响,敷落彻底傻眼,她慌忙去追,被冷冷落在后面。 第23章 不要脸 门被狠狠拍上! 敷落只差一步,被关在了门外。 “师尊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是寒山的儿子盗了灵珠,与落儿无关啊……” 敷落可怜兮兮的趴在门上,着急的她也不管事实真相是什么,声泪俱下的将所有的错推到池羲和身上。 她都这么委屈求全了,奈何沈玉川回到屋内,气的直接砸了木盘。 “玉川,你这是怎么了?” 沈墨珩被他强烈的的反应吓了一跳,担心他的脚被碎碗伤到,走过来将轮椅推到床边停下。 沈玉川紧紧绷着下颌,努力克制着情绪:“没事。” 这段时间,他一直有背着敷落偷偷复健,可即便他再如何努力,心脉力量不足,这对孱弱的双腿就是撑不了多久。心知是自己自尊心作祟,才会这般敏感多疑,但沈玉川就是接受不了他的出现。尤其是今日,甫一见池寒山一声不吭要将敷落带走,他控制不住的患得患失,不等心绪平复下来,一拳又一拳的砸向踏板上的双腿。 “玉川!” 沈墨珩低呵着,连忙拦住他。 对于他自虐行为,沈墨珩也气的不行:“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从前没见你多吃敷落的醋,怎么这寒山将军头上多长个犄角?你知他们从前就相识,要当鸳鸯早跑了,又怎会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我没吃醋!” 也不知是谁之前上赶着给敷落定亲,生怕她嫁不出去砸手里了。 沈墨珩不屑旧事重提,蹲在轮椅边上按住了他绷紧的手,无可奈何问道:“没吃醋,怎么只一见他就这么激动?” 他不明敷落跟池寒山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却是很了解他这个弟弟,很明显就是吃醋了。 门外,敷落红着眼圈,让池寒山先回去。 虽担心敷落自己解释不清,但想到过去封熙别扭的性格,池寒山自知不入他的眼,安慰敷落几句后,不得不先行一步。 “好了,这大晚上的,别嚎叫了。” 沈墨珩推门出来,不等敷落向里张望,将门又关严实。 以为沈玉川有话给她,敷落果然止住了眼泪,她缓缓从地上站起,红着一对眼圈,沈墨珩看了都不忍严辞:“他没事,躺下睡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活脱脱似一只被抛弃的小白兔。 沈墨珩上下打量了敷落,很难想象她是母神屺泛氏之女,这小脸、这身姿……怎么也不像神蟒族出来的。哦不对!她的真身是光,和那天帝轩辕沧泛一样,都是被创造出来为神蟒族效命的傀儡…… 他查到的野史上说:上古时期,风堙子屺是吸取了神灵的力量,才断层增强了修为。 表面上长的这么人畜无害,原来内里是个吸血恶魔啊…… 少见沈墨珩这么专注的盯着自己,敷落得不到准许,皱起眉头不解的又问了一遍:“师伯,我能进去看看师尊吗?我保证不打扰他休息。” 听她这么称呼自己,沈墨珩突然右眼一跳,脑子里幻想出敷落獠牙饮血的模样。 “咳……明日再来吧,他今日实在累了。” 从胡思乱想中回神,沈墨珩清了清嗓子问:“听说风堙子屺是重出三界了?” “不可能吧。” 在这个问题上,敷落敢向他打包票。 “有没有可能,他们都说……你就是风堙子屺?” 沈墨珩试探着问,表情却不像说着玩。 霎那间,敷落如坠深渊的冷眸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痛恨这种不实的谣言,气急败坏拽着沈墨珩不撒手:“师伯,你要相信我呀!” 沈墨珩被她狂躁的反应又吓了一跳:“怎么?你觉得本尊冤枉你了?” “何止啊师伯!我、我是真解释不清了师伯!我根本不知道风堙子屺是谁,莫名其妙多了一些没经历过的记忆,我也一直苦恼的不行!就那个、那个寒山将军,老说我是他夫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 看她这幅赖皮的模样,沈墨珩忍不住心中狂喜。 为配合她的戏,故意道:“确实这谣言不好辩驳,玉川也说你是他的夫人,这根本就不可能是吧?” “师尊说我是他……夫人?!” 敷落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毕竟沈玉川一直都有完整的记忆,他是最恨她的应龙少主封熙,怎么可能会说出这般违背本心的话。 “他身子不好脑子自然也不清晰,你既不是风堙子屺,这话就不是对你说的。” 激动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敷落装作满不在乎“哦”了一声,刚被沈墨珩催着离开,没走几步,突然又被叫住:“对了小杂妖!本尊来这么久了,你是一次请安都没来过,怎么?仗着跟风堙子屺有几分相像,不把本尊放在眼里?” 还以为良心发现,原来是忘了难为她了。 敷落咬牙切齿:“不敢。” 说着便转身对他拱手行礼:“师伯在上,弟子请师伯安。” 她都如此卑微了,岂料沈墨珩并不满意:“太随意了,本尊既是宗门之主,又是你师尊的兄长,怎么也得三跪九叩吧。” “师伯教训的是!” 终于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沈墨珩大笑都快裂到耳朵后了,他嘱咐敷落每日自修请安,而后心满意足的转身回房。 他的宝贝弟弟,只能他自己守着! 第24章 心甘情愿 “一个连你生辰都不记得的丈夫,是救过你的命?还是助你修成正果了?需要你这么变态的处处维护!池江山,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池青山愤怒到了极点,将他千辛万苦取来的灵珠狠狠拍在杉姜手中,转身就走。 “二哥!” 杉姜知是自己说怒了他,忙丢下灵珠向外追去:“你别走二哥,其实我过的也并未你想象的那么不堪,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与墨珩上神没有关系。” 独自抚养沈墨珩五个儿子,这难道叫好?!到底是他想象的不堪,还是她就天生贱命,喜欢沦为人家的妾室?! 池青山停下脚步,越想越觉得丢脸:“池江山,你出生的时候是带了一脑子水吧?!若非你当年为他断了灵髓,何以至今日混的连维持长生不老的灵力都没有!” 小妹池江山当年为个臭凡人,不惜改名换姓,与大哥断绝兄妹关系。如今那人利用完她,飞升神位就弃之不顾。这么多年,若非他背着大哥接济小妹,她早灵力枯竭而亡。 “二哥,我知你疼我,但这灵珠我不能收。” 虽池青山没说灵珠来历,但她隐约记得这是应龙族留下,镇压混沌之渊的法器。 “怎么吾给你送上门,你还不想收?!池江山你少不知好歹!” 自从杉姜与沈墨珩成亲后,池青山为避嫌很少来找她。偶尔来一回,也只是为送些灵力补给。这回也是,一见自家小妹容貌衰败,他气的拔剑就要往她五个儿子身上砍去。 “不是啊二哥,你从哪儿寻摸的这颗珠子?” 杉姜刚想说这颗灵珠跟应龙族当年施下的那颗很像,池青山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的话:“这你就别管了,好好照顾自己,灵力不够了记得告诉吾,吾再去想办法!” …… 这就是池寒山说的灵珠不见了? 原来是贼喊捉贼。 放出去的神识锁定在池家兄妹身上,沈玉川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找到了丢失的灵珠。 “咳咳……” 池青山偷了他的灵珠不算,池寒山还要拐他的落儿。 沈玉川满脸不悦,哪里还躺得住,掀开被子就要将双腿搬下床。 “哎玉川!你要去哪儿?” 这时沈墨珩大步走来,他刚把敷落赶走,回来便见弟弟吃力的抓着床框,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王兄……嗬……你背我去趟冥界吧,决鸣潭下混沌之渊,我有要事必须亲自去。” 这么短短一会儿,就累的气喘吁吁。 沈玉川不敢再高估自己,见沈墨珩大步走来,安心栽进他的怀里。 “什么事情要这么着急?” 沈墨珩暖热手心,用了力按揉他的胸口。 “封印瘟毒的灵珠被盗了。” 沈玉川只说自己有办法重新压制,丝毫不提未经他的允许,灵珠被盗落入嫂嫂杉姜手中这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墨珩再怎么不愿意,为了天下苍生也得同意。他们决定立刻动身,先乘云鹤驾车飞往冥界,下来再由他亲自背弟弟入潭。 “这一趟太折腾你了,晕的话就休息一下。” “嗯。” 很快他们来到了决鸣潭入口,再往下云鹤驾车就进不去了,他将昏昏欲睡的人小心背在后面,怕他受不住冥界的戾气,便不停的同他讲话。 “你有哪里不舒服要立即告诉我,听见没有?” “嗯。” 不愿他过分担心自己,沈玉川耐着性子一遍遍回应,为攒些力气,他阖起眼眸将苍白的脸紧紧贴在沈墨珩肩膀上休息。 “玉川?” “嗯。” 原本交叉搂在他胸口的双臂,被水冲击的左右摆动。沈墨珩虽然嘴上不提,但心里十分清楚,弟弟现在还是凡人的身体,即使事先服了药,在冥界也不可久留。 他加快速度向混沌之渊游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座应龙神像前,深谙的潭底静的可怕,沈玉川抬手召出天火,瞬间将眼前照亮。 “此处结界甚广,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能盗走灵珠的,恐怕修为不在你我之下。” 沈墨珩惊讶于此处鬼斧神工,顺着沈玉川所说的方向看去,果然便见神像的龙爪上空空如也。 沈玉川牵牵嘴角,毫不在意笑了笑:“记不得多少年前的封印,早就落后失灵了,没那么可怕。”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沈墨珩执着于抓住盗贼,却被沈玉川阻挠。 “不必浪费时间再追回灵珠,今日重新封印就是了。” 抬手化出手杖,沈玉川从他背上下来,吃力的撑着稳住身形,试着单手结印。虽是凡人之躯,但他的神识未损,几下就成功摧毁破损的圣印。 全程沈墨珩看的胆战心惊,他太怕会出现意外了。 “王兄。” 蓦一被点到名,沈墨珩赶紧上前。 沈玉川递给他一枚刻有屺字的令牌:“之前那个是假的,这回货真价实。” 说罢,便请他飞到神像爪上,以此为祭重新封印。 沈墨珩不可思议手中魔尊的令牌,想起从前去眙邯山那次,也是这枚令牌,他真是蠢,怎么就没早猜出弟弟的身份。 一脚踏地,很快飞至神像爪前。 按着沈玉川的指挥,沈墨珩不断探索着,施下应龙族的秘术。 待到魔令祭出之时,他清晰感到自己被一股沁润的灵力包裹,沈玉川催促他下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不等他飞离神像,天地之气突然从四面八方向魔令飞速聚集,紫雷电闪冲击下将石像一整块击碎,沈墨珩躲闪不及,受波及被震回了原地。 “王兄!” 一道鬼火紧追其后,眼看就要钻进沈墨珩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沈玉川挥袖丢出手杖,以身相护。 压在身上的力量突然加重,沈墨珩一回头看到弟弟倒在自己身上,惊恐的双眼瞬间落泪。他没想到弟弟能扑过来救他,一声强忍的闷痛声后,沈玉川身子一僵而后迅速瘫软下来。 应龙不会遭天地之气反噬。 虽然很危险,但这是利弊权衡下最优的办法。 沈玉川扛着砸伤,轻声安慰他一米八还红眼圈的王兄:“不用服药……嗬……我感觉还好……走,回去吧……有魔令在此,再镇压瘟毒一千年……没问题……” 第25章 瘟毒 “大哥,都散场了,咱们也走吧。” 池青山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目送沈墨珩背沈玉川离开后,池寒山手握一株注满戾气的赤珊瑚,神情复杂的在应龙石像废墟间现身。 忍不住对罪魁祸首训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之前,他因寻不到敷落帮助,就急忙赶往冥王处借法器,欲将儿子闯下的祸补上,没想到半路上正好碰到池青山回来。一见他遮遮掩掩心虚不已的样子,池寒山就知道是自己冤枉了儿子,当即五花大绑押着池青山过来。 “再怎么说吾也是为了咱们小妹,大哥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胳膊净往外人身上拐。” 池青山委屈的瘪过头,对大哥的行为极为不满。 “一码归一码,小妹若知灵珠来历,必然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池寒山本不欲理他的废话,岂料池青山得寸进尺,跳起来专往他的痛楚上戳:“哼!你自己看看那高悬于龙脉之上的是什么?那是魔令!你最宝贵的东西,沈玉川随意就扔在这里……” “好了!” 池寒山厉声打断他说下去,远远感受到魔令上子屺的气息,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为镇压天、冥、人界安稳,子屺当年以光之力,没日没夜苦修百年才练得三块魔令。自己跟青山各一块,剩下一块自云谣死后不知所踪,没想到……那般宝贝的东西,自己平日爱惜舍不得拿出来,他随意占去也就罢了,竟然随意丢弃在这里! “大、大哥……你怎么了啊?” 池青山被他吓了一跳,知道大哥宝贝那魔令,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反应。 平静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波澜,难以言喻的怨将他紧紧包裹,好半天池寒山神情哀伤的吩咐道:“你在此护法,吾要将魔令取下来。” “这不好吧,珊瑚令的灵力比魔令弱太多了,况且大哥你已经有两块了,不差这一块,咱们又不会应龙族那些歪门邪道的秘术,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池青山试图阻拦,被大哥一眼制止。 一直以来池寒山都以为,自己可以放下那些不该有的儿女情长,到头来终是自己骗自己,他只是想遵从内心一次,万万没想到当下所作所为,竟会在日后险些害死与他生死之交的小屺。 他们离开后没几日,池青山的话就一语成谶,珊瑚令难以压制深渊的瘟毒,不知被谁利用,迅速往人间传播开。 刚开始还只是城外的百姓腹痛高热,朝廷上并未当回事,直到大批中毒的百姓严重脱水,没两天就死伤一大片,京都内得到消息一下子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太子一党提议封锁城门,隔离传染。 虽已提前加固了别院的结界,但敷落还是担心沈玉川遭不住,为避免被瘟毒感染,她不顾王储一党的反对,当即下令紧锁城门,在瘟毒消灭之前不再放任何人进来。 三川之上,万河源头。 千代还在不断往水里施加瘟毒,正当她野心勃勃想毁掉人界之时,天际落下几十枚银锥,闪动光芒向她刺来。 “姑姑住手!” 鳐花朝在空中收了银翼,轻盈的落在千代面前。 “绾绾?你怎么来了?!” “姑姑,原来真的是你!你为何要勾结太子,利用瘟毒害人呢?” 鳐花朝虽没有痛下杀手,却也打断了千代的阴谋,这令千代很不满,忍不住教训道:“害人?绾绾是谁教你来与姑姑做对的?!你要记住,是厌辞宗主沈墨珩霸占了你父君执掌的人界,现在只有毁掉这一切,才能维护咱们神蟒族的威严!” “姑姑,不是这样的。咱们趁瘟疫还没有传开,快将剩余的瘟毒重新封印,不然就来不及了!” 鳐花朝说着,就要上前抢千代手中存放瘟毒的法器。 见说不通,千代顿时怒火中烧:“放肆!你这个叛徒!” “姑姑,你停手吧,还有挽救的机会。若父君知晓,必不会放过你的。” 鳐花朝委屈落泪,她刚要开口解释,千代蟒眼一亮,一记甩尾将鳐花朝狠狠打落高山。 第26章 瘟疫 “鳐花朝!” 池羲和一见她有危险,瞬间化龙穿破云霄,往山下追去。 这段时间他一直偷偷跟踪鳐花朝,虽然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但池羲和骨子里就是看不惯她受到伤害,咬紧牙关径直冲下,却还是因为距离远晚了一步。 池羲和伸直龙爪扑空,“砰!”的一声巨响后,眼睁睁看她整个身体砸入江流。 “咕噜咕噜”的水噪声瞬间填满耳道,应龙天生遇水而欢,鳐花朝在湛蓝的水中恢复了意识,刚一睁眼就见一只发着光的金麟的应龙朝自己游来。 池羲和?! 扑棱他那对显眼的金翅膀显摆什么?! 她可是世间唯一一只八羽纯种应龙,岂是他这种杂交品种能比的?! 池羲和墨色的龙瞳中映出一张俊俏的龙颜,他们一白一金相拥在一起,谁也没有挣扎,各怀心思紧紧盯着对方。 他再也忍不住了,着急的张大嘴巴上下喷道:“你伤到哪里没有?那疯子打你不会躲吗!真是笨!还天帝的女儿呢,人间的猪都没你蠢!” “池、羲、和!” 鳐花朝根本不可能惯着他,凭借提醒事项优势,一个龙扑将他狠狠压在水底。 池羲和打不过她,气的吼吼喘气:“有种你放开吾!” 鳐花朝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看着这似兔子般红眼圈的小魔头问:“你怎么知道我掉下来了?” “眼瞎吗?当然是想泡你!” 鳐花朝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感动的话,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生气又冲他脸上给了一巴掌。 “我劝你好好说话。” “你再打吾一下试试!鳐花朝,你真当吾会一直让着你吗!你听好了,等吾父君跟母上治了瘟毒,就打上云霄,将你、你姑姑、你父君一起粉身碎骨!” 可怜池羲和本是好意,却终是为他的嘴硬吃了亏。 又是一嘴巴子。 而后她眨了眨疑惑的龙眼,咬着池羲和的龙角低声问:“你是说敷落跟寒山将军,他们去除瘟了?” “废话!” 池羲和龙角被咬的红肿,虽嘴上逞强,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她八羽力量的压制。彼时鳐花朝一心说服姑姑,还不知道自新帝下令封锁城门开始,敷落就召来池寒山想办法尽早截断瘟源。 在上缘义经探测下,黑紫绒的七尾狰狞散开,敷落化出巨型真身,她张开血盆大口将被沾染瘟毒的江河如数吞入腹中。等她缓缓收了法术,池寒山立刻分身三处,利用潮汐之变,化出混沌冥水阵,将异界之水调来补上干枯的河床。 此举实乃无奈之举。 抓不住盗取瘟毒者,无论敷落吞多少水,都是治标不治本。 可……池羲和现在已经知道是姑姑下的毒,他万一将这一切都说出去,那姑姑岂不是会有危险?! 鳐花朝既不愿天下百姓无辜受累,又不想姑姑跟父君受到伤害,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她的利爪慢慢压在池羲和眉心,顿时心跳如鼓,是不是只要动手杀了他,就不会有人知道这次瘟疫是姑姑做的…… 仙妖势不两立,他们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应该杀死他才对。 与此同时,别院内彻夜灯火通明。 敷落气鼓鼓的推门闯进来,见他都三更了扔坐在书房批奏折,登时绷紧了小脸。她就想不通了,究竟为何他突然又停了寒山练的药,之前不一直好好的吗?这样哄着还时不时的闹别扭,连药都不喝,病怎么可能会好! “师尊该休息不休息,该服药不服药,这般虚耗着再难受了如何是好?” 敷落耐着性子劝他去休息,就算寻常百姓也坚持不了天天熬夜,更何况他心疾骇重,腰身更是不能久坐。 听了敷落的质问,沈玉川握着笔的手收紧,装作毫不在意淡淡问:“我如何是我自己的事,你来做什么?” “自己的事?” 敷落更气了,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笔,狠狠折断,让他写让他画!她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回来也没得到他任何好脸色。 “出去。” 沈玉川不想看她半夜发疯,按着胸口请她离开。 “我偏不!哼,是因为寒山对不对?我只是同他一起去找瘟源,所以师尊拿自己身子赌气,全因不喜寒山的出现。” 一股压抑的怒聚上心头,沈玉川顺着她的动作轻抬双眸,攥了神力欲将其震出门外,是啊,她说的都对,他就是讨厌四处蹦跶的池寒山……但终究是将所有情绪隐藏起来,手放在轮椅的轮子上吃力要离开。 “你别走!” 敷落想跟他把话说清楚,上去就要堵他的去路,不料沈玉川铁了心不理他,胡乱用力划动轮子后退,一脱力险些心悸从轮椅上摔下来。 沈玉川忍痛推开敷落,努力想靠自己的力量坐稳身体:“滚开!” “把药喝了!” 蹲在轮椅前扶住他向前倾倒的身体,敷落担心又后怕,她不在的这两日沈墨珩都快急死了,这人是谁的话都不听,就跟着了魔一样。 “你们狼狈为奸,再也不要回来才好!” 沈玉川按着胸口闷咳,无论再如何不满,都只能被身下的轮椅圈着。 敷落一下不敢动,守在他身边顺着他道:“你把药喝了,好好睡觉,我就听你的,再也不回来。” “你敢!” 话音刚落,沈玉川不顾自己发抖的身子,用完好的右手抓住了敷落的肩膀,越说越激动:“池青山盗取我的灵珠,我好不容易才去重新封印,池寒山又盗取我的魔令!他帮你?他能帮你什么!分明就是他做贼心虚!” 说了好长一段话,沈玉川被刺激的倒回靠背,紧锁眉头轻一下重一下的急促呼吸着。 原来赌气就只是为了块破魔令,那东西又不值钱,不是要多少就能造多少吗? 池寒山对她有所隐瞒,虽不知前因后果,但她肯定的说:“不是他,你相信我,绝不可能是寒山……” “你还敢说!咳咳咳咳咳!” 此时沈玉川再也忍不住,痛苦的阖了下双眼后,整个人歪倒在轮椅上按着胸口激咳。 敷落见状不好,赶忙解开他腹间的束带,打横将他从轮椅上抱起,快步往卧房走去。蓦然体位变化,沈玉川眼前瞬间陷入黑暗,他没有安全感的挣扎,半天才渐渐有了微弱的光感。 期间他胡乱挥击的法术,击碎茶壶发出不小的碎响,被吓的脸色青白、口唇微张,就更喘不上来气了。 “嗬……嗯……” 敷落将他小心的抱到床上,脱掉他的靴子,刚要将丹参放在他舌下,被他抓住了手臂。 “师尊?” 敷落顺势爬上床,轻声唤他。 沈玉川用气音委屈道:“你呃……欺负我……走不了……嗬……路……” 不大不小的一番发作后,沈玉川彻底没了力气,软软倒在敷落怀里。若放从前,他一点都不把池寒山放在眼里,但今时不同往日,自那日收到风堙子屺自戕的消息,他才发现她对自己难以言喻的重要。 “才没有呢。” 敷落握住他冰冷的手,轻轻贴在脸颊。 “我的灵珠……还有魔令……” 谁的东西被接二连三的偷,还能有心思喝药养病? 敷落瞬间有些理解他了,将他往怀中抱了抱,老实认错道:“师尊,是我不对,你别气了,明日我就让他都给你交出来!” “哼……不……稀罕……” 沈墨珩说他发病后,很可能会短暂失明失聪,敷落附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见他慢慢睡去彻底没了动静,才敢一一脱掉他的外衣。 取来热水擦拭早已汗湿的身体,用了些力道按揉心口好一会儿,见他虽然仍张着口鼻,但呼吸暂且平稳后,才又拿来干净的中衣,为他轻轻穿好。 第27章 她又走了 次日一早,趁着沈玉川还未清醒,池寒山、上缘义经如约前来,将敷落带走。 一直等到午膳时间,还不听那人动静,作为陪护的沈墨珩再也忍不住,如履薄冰小心询问:“要起身吗?还是再躺躺?都尉李大人求见,已经让人在前堂等着了。” 沈玉川神色恹恹半坐在床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破天荒摇头拒绝见客。 “落儿呢?” “她……入夜就回来。” 沈墨珩心虚极了,那三只妖去炼瘟毒的解药了,走时并未说何时回来。 “她跟你说的吗?” “嗯。” 被弟弟那对失落的眼眸盯的心里一片汪洋,沈墨珩再次说了谎。 什么要紧的事要背着他…… 沈玉川安静的躺在床上,侧过脸显得心事重重。 怕他继续追问下去会露馅,沈墨珩赶忙递来一碗汤药,打着马虎眼转移话题:“她好歹也是你亲传的法术,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没人伤的了她,你放一百个心!” “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咳咳……打得过谁?” 沈玉川半信半疑,想起好几次她挨揍受伤的样子,就再也躺不住,坐起身就要掀被子。 这可把沈墨珩吓坏了。 “敷落让你务必卧床休息,你小心些!” 被他突然要下床的动作吓了一跳,沈墨珩赶紧拦住他,不由提高了声音:“上缘义经跟池寒山一起去的,玉川,我向你保证她绝对安全!” “这就是不辞而别的原因?!” 沈玉川动作一滞,气的险些犯了晕眩,他扶住床框不让自己倒下,明明非常担心,却嗔怪道: “缘翊上神精通医术,寒山将军法力高强,四海八荒哪里都有趣,怪不得她不愿回来。” “玉川,她不想让你担心。” 沈墨珩在他身边坐下,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不能直接说敷落去做危险的事,只能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今日外面暖和,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担心?!” 她突然一声不吭的消失,他怎么可能不担心!还是说……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已经成她累赘了? 还有王兄也是,因为自己拖累,王兄既顾不了他的小家,又无暇去处理厌辞宗业。 沈玉川越想越气,根本不想透气,转而深深阖了下眼,对哥哥没好气道:“王兄有多久没回去见杉姜嫂嫂跟五个侄儿了。” “说那些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沈墨珩并没多想什么,只当是随便聊聊家常。却不知沈玉川郁结于心,一阵冷风从窗子吹来,按着胸口忍不住轻咳起来。 “怎么了?玉川,来喝点温水缓缓。” 一下下轻拍弟弟的脊背。 “咳咳……不用……咳……” 等他渐渐好转止住了咳嗽,沈墨珩似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是不是想杉姜做的七珍粉糕了?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 你们的定情粉糕,我喜欢什么…… 沈玉川违心点头。 以为他是胃口大开,沈墨珩当即道:“那简单,午后我便回去一趟,你乖乖睡一觉,睡醒了就有香喷喷的七珍粉糕了。她那里的竹酒,你上次不是也说很适口吗?一起带回来,让你尝尝鲜。” “好啊。” 既然这么愉快的说定了,沈玉川便不再耽误时间,任由他帮自己喝完药,就催促他赶紧离开:“王兄,这些珠子也一起带给杉姜嫂嫂,算是给五个侄儿的礼物。” “这也太贵重了吧……” 沈墨珩接过紫玉盒,平日一颗难求的舍利,沈玉川竟然一送就是一盒,大大小小闪着金光估摸有十几颗之多,任谁看了都眼馋的流口水。 “又不是给你的!” 沈玉川抬手将盒子盖好,心烦的阖上双眸,再次催促他离开。 他闭眼假寐了一会儿,等确定沈墨珩终于走了,沈玉川彻底放飞自我,立刻让下人扶他起身,来来回回抓着手杖在院子里复健。从刚开始被人扶着手臂站都要晕一下,到后来撑着手杖能独立站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 一旁的下人忍不住劝道:“王爷,天凉了风冷,身上衣裳若湿透了,会再病着的,歇息一下吧。” 沈玉川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一手撑着手杖,一手扶在红墙上。 好啊……既然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 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咬着牙一步步慢动作般抬腿迈步,腰骨偶尔发出咯吱的声响,眉宇就瞬间紧绷起来。汗液一遍遍打湿两鬓碎发,实在忍不住痛了,他就命人喂一颗止痛的药丸给自己,而后死死盯着地面。 片刻后,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玉石砖上渐渐浮出池寒山讨厌的样貌。 “王爷!” 没有懂医的人监督,沈玉川全凭意志折磨自己,尽管已经很努力的咬牙忍着,还是抵不住膝盖毫无预兆的软了下去。 好在下人一直不敢站远,眼疾手快将人捞了起来。 “嗬……呃……” 低血压瞬间夺取他的意识,沈玉川顺着下人的力气,缓缓歪倒在地上,疲惫和不适在身体上无限放大,随着他张开口急促喘息,腰腿紧绷的一阵阵发抖。 “本王……嗬……没事!” 在人间被打断的腿不足以到灵力都难以恢复的地步,沈玉川痛的难以呼吸,他明显感觉到这是旧伤复发了。 封熙哥哥…… 猛然间想起十二万年前那场大火,沈玉川又气又恨,若非当年西垠子楚害他,他岂会落到今日这幅鬼样子!后来为了报复子楚,他不惜以命威胁,才让子屺废了后位。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个池寒山。 “王爷,可好些了吗?” 沈玉川晕的睁不开眼睛,只虚弱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要大惊小怪。 下人都不敢盲目抱他,有眼色的婢女赶忙去抱来毯子,垫在他的身下。 好在平日敷落用药膏按摩,一直护理得当,才在这般劳累的情况下,没有引起严重的肌肉抽搐。沈玉川靠在下人肩膀上休息片刻,等心脏不再砰砰跳不停了,才慢慢又站了起来。 与其说站,不如说被两人合力扶抱着,才又坐回轮椅上。 一直睡到入夜,沈墨珩不知被何事耽搁了,没有按时回来。沈玉川被下人浑浑噩噩的叫醒,药喝到一半突然捂着肚子说疼,御医来的路上,大夫先看了,只说是精神压力大忧思过重引起的,又重新开了药方。 不过,沈玉川显然并不想喝,对着端药伺候的下人淡淡吩咐道:“拿酒来。” 第28章 发烧 是上好的陈酿女儿红。 以为沈墨珩跟敷落都不会回来,黑夜来袭,沈玉川面对冷清的房间,抱起酒壶就往口中灌。 这是自他生病以来,少有的痛快饮酒,虽不如他从前饮过的珍品,但酒带来的醉意,还是让他不知不觉陷入了美好的幻想。 师尊,这些课业都做了,就能出去玩了吗? 恍惚间他听到敷落的声音。 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敷落为了跟鳐陌麒去山间漂流,不惜骗自己,让褚楚化作她的样貌留下来替她修行。 师叔息怒,师姐她不是故意的…… 险些将怒火全发在褚楚身上,他着急飞去寻那孽障,找了整条林溪,差点心疾发作,终于在个不起眼的山洞里发现正呼呼大睡的敷落。 原来还偷喝了仙酒! 一脚踢开枕在敷落小腿上睡死的鳐陌麒,沈玉川生气的挥手亮出了金鞭,还没下手,褚楚立刻扑上前,挡在了敷落身前哇哇大哭: 师姐知错了,师叔别打了呜呜…… 已经记不得当初怎么处罚她了,好在她只是贪玩,没有惹出什么祸事。 想着从前的事,不知不觉就已喝完了一壶酒。望着空无一人的黑夜,沈玉川喘息越来越粗重,刚开始还能用手臂的力量撑坐起来,片刻后雪白的脸上坨红转青,只弯腰向前拿新酒的功夫,肩膀脱力脑袋一垂,似被折断般“扑通”一声,整个身子砸在地板上。 “落儿……” 再睁眼已是天旋地转,好在是黑夜没有强光刺激,沈玉川身体一滩烂泥,似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中,闷哼着坠入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颤抖的眼皮翻开一道眼白,他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却在剧烈的胃痛下,激咳着呛出不少消化不了的液体。 “嗬……嗯……” 安静的夜里,屋内低弱的哼唧声渐渐消失。 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他就只能这般姿势扭曲的压着胸口睡一夜。 因为知道沈墨珩会陪着他,敷落没有让下人来守夜的习惯。偏偏今日沈墨珩走的匆忙,以为自己能及时回来,也没有提前吩咐下人入夜做什么。 长时间的压迫胸口,难以呼吸很可能让他再也醒不过来。 好在厨房的丫头是个聪明的人,往往半夜是有顿药要服,今日她早早煎好却不见有人来取。抱着疑惑的心思推开了卧房,看灯都熄灭了,她本不欲打扰,刚要出去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 难道是喝醉了? 丫头试探的闻着味道向前走了几步,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清。此时一阵风吹开了窗子,借着关窗的由头,才敢又往里面走了走。正当他关上窗子,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被床边满地酒壶的场景惊呆了。 “王爷?!” 沈玉川的姿势明显不对,丫头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心知肚明这种情况下,他是回答不了自己什么了。 “来人啊!快来人!王爷昏倒了!” 她赶忙用火折子点了灯,冲到门外叫人去请大夫。 微弱的火光下,沈玉川脸色青白,即使已经被抱到了床上半坐起,他了无声息的模样还是很骇人。 大夫很快披着外袍跑来,因住的离别院最近,一来二去变得很有经验。拿了几个硬枕放在他身后,托起他的下巴向舌下压了一片白参,边观察他的状态边加了力道按揉他的胸口。几番施压下,沈玉川眼皮无意识的翻动几下,紊乱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拿银针。” 对着深度昏迷的沈玉川,大夫丝毫不敢怠慢,小心扒开他胸前的中衣,生怕一个不妥,自己的脑袋不保。 几针下去,沈玉川随着大夫的按压,侧身呕出堵在心口的淤血。 病人跟大夫都被汗湿了个头,见王爷总算是没了性命之忧,大夫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快去烧水,每隔一个时辰用温水给王爷擦身,再煎退热的药来,他的身子可受不住反复发烧。” …… 快天明的时候,自南天向别院飞来一只七彩金凤凰,沈墨珩从坐骑上跳下来,被那五个臭小子耽误,一不小心错了时辰。 他推门进去,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导致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是谁。却见弟弟正睡的安好,沈墨珩当然不可能直接将人叫醒,轻轻为他盖好被子后,转身离开去了厨房。 杉姜做了一堆好吃的,可不能凉了,得再加热加热。 一直在厨房忙到彻底天亮。 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沈墨珩照常来帮他起床洗漱,发现他明显动一下都没力气,全靠外力扶着才坐起来一点。 “怎么,哪里不舒服?” 沈玉川昨夜醉酒伤了嗓子,此刻正被喂着味同嚼蜡的食物,摇着头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以为他是还没睡醒,沈墨珩只能放慢喂粥的速度:“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咳咳。” 一张口被还未彻底咽下去的粥呛到,刹那间他又开始头胀恶心。摇摇头不想吃了,却被沈墨珩转身找手帕的功夫,不小心忽视掉。 沈墨珩仔细擦去他嘴角的米液:“这场瘟疫还真不是因为那个寒山将军,玉川啊,是天帝的妹妹千代公主散播了瘟毒。” “落儿她现在在哪?” 沈玉川无心听他说什么,刚将手搭在沈墨珩手臂上,忽然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扭曲模糊。 “你怎么这么烫?!” “我呃……” 沈墨珩被他手心不正常的温度吓了一跳,上一秒刚丢下碗勺要试他的体温,下一秒他已跌进了自己的怀里。 怪不得下人见了他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发烧了。 突然意识到什么,沈墨珩抱着他枕在自己腿上,三下扒开他的上衣,果然露出几根刺眼的银针。 又封脉止痛! “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身体难受怎么不说,你要急死我是不是!” 沈墨珩嘴上着急的训着他,手下不停运起真气往他胸口推去,直到被憋成紫绀的唇缓缓好转,他才麻利的动手将白皙胸膛上挂了血珠的银针一一拔掉。 期间沈玉川自知理亏,没有丝毫反抗,他木纳的看向前方,使劲阖了下眼,微弱的颤动上下唇: 若落儿有危险,请王兄救她一命…… 他一遍遍请求着,直到意识彻底昏沉,也没有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第29章 保胎 沈玉川的担心不是毫无预兆的。 敷落刚一跟池寒山他们分头行动,就冤家路窄的遭到了千代的围堵。 “你是不是精神不好有病啊!” 她现在的法力虽不如寒山厉害,但手握凌端剑又有金砖傍身,几番交手没让千代占到丝毫便宜。 怪就怪在她每次发起致命攻击,腹部总会突然撞击般剧痛。 敷落抚着肚子落在山顶,感受到湿重的寒气,小应龙甩尾在蛋壳中释出光源,哼哼唧唧拼命告诉母亲自己痛的难以呼吸。 可偏偏千代不让她有丝毫喘息时间,一个掌心雷击下狠狠劈在敷落左肩,焦黑的气体飘出,敷落灵敏的嗅觉被刺激狠了,弓下身“哇”的一口吐了起来。 “子屺姐姐,受死吧!” 千代不慌不忙的单手结印,另一只手聚集大量的光之力后,缓缓划出一个泛着金光的环,这是神蟒族独有的秘术——极寒八卦环阵,因是父神白恪亲手所传,又在原来毁灭力量的基础上加了光咒。此法阵一出,无论是何等修为的都难以抵抗,一旦三魂七魄被吸入环内,片刻就会丧失意识,永远被留在幻境中。 一看不是她的对手,敷落好汉不吃眼前亏,神目一亮踏入空中。她召出土灵兽堵截千代,层层设障御剑要逃,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天际法环铺开,将深暗的黑夜照的明如白日,敷落没飞多远,被环内巨大的吸力拉住,尽管她已经想尽一切办法反击,但还是抵不住神蟒族秘法的力量。 “你这傻瓜,为了只应龙死了整整十二万年,怕是修为早毁于一旦了,怪不得陛下不把你放在眼里,真是可怜又可爱。” 能亲手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千代得意的勾起嘴角,父君不是最在意风堙子屺这个女儿吗?也没有三头六臂啊……来之前,千代特意偷了父神白恪的绝龙珠,就是为了能将她置于死地。 像踩死一只小鸡那么容易,千代趁敷落不备,暗地里将绝龙珠打入她的腹部。 敷落被飓风撕扯着,根本来不及护小应龙:“不要……呃!” 她绝望的吐血嘶吼,那绝龙珠不偏不倚砸进她腹中,瞬间蛋壳碎裂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接着一直系在身上的腹带无端收紧,更加速了蛋壳的破损,敷落不敢置信,曾经沈玉川亲手为她缝制的暖腹带,会成为杀死她孩儿的致命一击。 为救小应龙,敷落放弃抵抗,空出手慌忙去扯破腹带,就在她无能为力之际,突然一个温暖的蚌壳将她包裹起来:“敷落!” 池寒山急切的关心她。 敷落赶紧摇摇头回道:“我没事。” 千代没想到池寒山会来,她皱起眉头慌忙加强法力,却不想池寒山厉目一横,只一挥五指上的法铃,她的秘法阵瞬间着起大火。 不等她上前查看怎么回事,池寒山抱敷落飞离危险区,顺手丢出魔令,将千代引以为傲的极寒八卦环彻底炸开。 池寒山没空杀千代,心疼的抱着满身是血的敷落找到上缘义经,一番治疗后,上缘义经自己都不敢保证她腹中的蛋壳能否复原。 “她吞食了大量有瘟毒的水,也有些中毒。” “那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应龙少主来安抚小应龙。” “好!吾立刻带她回别院去!最快明早就能赶到!” 第30章 返回云起宫 夕阳透过窗户将整个屋子照成橘黄色,敷落两日未回,沈玉川就浑浑噩噩烧了两日。 就连沈墨珩为他擦洗身体,也浑然不知。 “师尊,师叔的药煎好了。” 被紧急从崇明山叫来的褚楚端着药进来,看着守在床边一刻不敢放松的师尊,跟无声无息昏睡着任人摆布的师叔,心底一阵说不上来的难受。 “拿来给我。” 沈墨珩淡淡说着,已将人小心扶抱在怀里,先是握紧他冰凉的手暖了暖,而后轻轻托起他的脖颈枕到自己肩膀上,纵使对于喂药已经再熟悉不过,也还是担心昏迷状态下会不小心呛到他。 褚楚恭敬将一手大的青玉碗呈上,抬头正对上师尊青色的胡茬,随着视线抬高,两道深深的黑眼圈撞入他的眼里。 “师尊,这里有弟子守着,您去休息下吧。” 不到万不得已,师尊不会召他过来,想必是没办法了。 经过他的诊断,师叔这是劳累过度、心绪不宁所致的发热,原本热散了便好,但他身体过于虚弱,又加上之前大量服用药物毁了身子,才迟迟不见好转。 “不用。” 沈墨珩浅浅喂了一勺药在沈玉川嘴里,只是看似简单实则并没那么顺利。 没有意识不知吞咽,即便勺子将药送到舌根,也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沈墨珩手忙脚乱帮他擦拭。 褚楚时刻关注师叔的状态,见他面色苍白暗灰实在憔悴的不像样,当下觉得这病拖不得:“玉川师叔这般病情反复,还是早日回云起宫让司药看顾着好,耽误下去怕是会越来越严重。” 沈墨珩何尝不想带他走,只是一直不愿违抗他的意愿。 心头烦躁不是滋味道:“你师叔他惦记着那只妖,又怎会安心回去?强迫他回去,醒来必会不满。” “如果师姐也回去就好了。” “你没听说吗?你师姐是上古的魔尊,她与天帝之间不清不楚,不可能再回天界了。” 沈墨珩很讨厌提起这些破事。 “确实有风声这么传,那师叔他知道吗?听说……师叔以前是师姐的侧君。” 师叔这颜值,怪不得当年魔尊要遣散后宫,眼都不眨的将无上权力交了出去。 褚楚的声音越说越弱,更难听的传言他不敢说,但自从接触到应龙族后,又不得不承认师叔大有可能是师姐的男宠。 沈墨珩脸沉了下去:“他不知道敷落的身份,从前的事过去就算了,千万别再传到他耳朵里,又该不舒服了!” “是,弟子谨遵教诲。” 周而复始好几次,沈墨珩这辈子耐心都用光了,才堪堪喝下去不到半碗的量。 一直被迫捏着下颌张着嘴,沈玉川呼吸不畅,面部止不住的发颤。 “嗬呃……” 又是一碗药灌来,他难受的止不住的摆头抗拒,皱着眉头发出微弱的闷哼。 “好了好了,哥哥不喂了。” 被子被挣扎着蹬开一角,露出白皙无力的脚趾,而后断断续续发出重而促的呼吸声。 “你可以听到哥哥声音对不对?药太苦了,都是哥哥不好。” 怕他挣扎掉身上的银针,沈墨珩将碗丢下,好一阵安抚后,抬手化出一小片青叶。 “这个味道最好了,稍微含一会儿,不许咽下去。” 让他将青叶含在口中,无意间带出长长的涎液,沈墨珩轻轻勾起唇角,自己弟弟怎么看怎么喜欢……又仔细为他擦拭干净,在沈玉川面前,狠绝无情的厌辞宗主立刻化身心思细腻的小绵羊。 只要他能安好的活着。 沈墨珩照顾他,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刚要扶他躺下,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呕吐吓慌了神。 “咳咳……嗬……咳……” 褚楚拿痰盂的功夫,沈玉川趴在沈墨珩腿上,呛咳着吐出不少药汁。 而后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的阵阵发晕。 “师叔醒醒!” 褚楚自幼跟在沈玉川身边学医,见他没有吐干净,立刻上前抱住他的胸口抬了抬,掌心用了几分力道帮他吐出来。 褚楚不断唤他醒来,毕竟没意识的呕吐习惯了,会有生命危险。 “嗬……” 似坠深海,被冷水纠缠着身体。 沈玉川被刺激的翻出眼白,犹如脱水的鱼般,很快身体就起了痉挛。 “疼……咳咳……王兄……” 原本瘫软无力的四肢突然紧绷颤抖,眼看着沈玉川被活生生疼醒,沈墨珩跟着难受却毫无办法。 褚楚双手不同施法,强行压制他心疾发作。一紫一白两道真气,交错撞进他的胸膛。 “停下……嗬呃……王……兄……咳咳……疼……停……” “玉川,哥哥在陪你,你忍忍,就要好了。” 不知有没有听到沈墨珩的声音,沈玉川片刻疼出一身冷汗,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虚弱的发出呻吟。 “停下……啊嗬……疼……死了……” 心像被狠狠割了一刀。 “停!别弄了!” 沈墨珩再也看不下去,赶紧让褚楚停手,自己则一边抱着他,一边按摩他的手臂。 “可是……” 褚楚知道不该停下,但也没有办法。不料他刚收了真气,痉挛一下子没了束缚,整个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 与敷落相比,沈墨珩的按摩手法并不得当。 “嗬……嗬嗬……” 汗如雨下一遍遍流过毫无血色的脸颊,褚楚递过来温湿毛巾,被子下面如触电般一抖,引起了他的注意,没等他反应过来,又响起刺耳的水声。 师叔这是?! 看到有淡黄的液流出,褚楚惊的险些出声,他师叔那般矜贵清冷的仙君,若知自己病的时候连下面也管不住,该有多伤心啊…… 好在沈墨珩提前做了准备,在身下垫上厚厚的垫子,又非常及时去更换干净的。而他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也根本没精力去想这些。 “王兄……这是……哪啊……”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沈玉川浑身无力,半张着嘴呼吸,控制不住又流了许多涎水。 “玉川?” 沈墨珩轻抚他的脸颊,以为他要清醒,让褚楚倒来蜂蜜水喂他,没想到只是浅浅饮了一口,他又开始按着胸口大口喘气。 “师叔心疾发作了,师尊不用太过担心,挨过这一阵就好。” 褚楚施法让他将水吐了出来,只是这次痉挛来势汹汹,不等他将药含住,沈玉川竟扑在哥哥怀里吐了血。 “玉川!” 沈墨珩双眼瞬间爆血丝。 沈玉川脱力倒下,嘴角源源不断的出血。沈墨珩再也受不了了,嘱咐完褚楚,就连夜抱他返回了天界。 去他的意愿! 就算他醒来怪他,他也要立刻回云起宫。 不巧的是,他们前脚走,后脚池寒山送敷落回到别院。 “嗯?怎么都不在?” 看着这里空空如也,池寒山掐指一算才知,沈玉川是回云起宫了。 “这里有他设下的结界,小应龙对他的味道也熟悉些,寒山你回去跟缘翊炼制解药吧。” “那好,你暂时不能动用法术,自己照顾好自己。” 听敷落这么说,池寒山思索片刻,无奈点头答应了。 第31章 趁早退位 棠梨骨玉族高贵优雅,自上古伊始降于轮回镜前,是三界之内五行之中,唯一生来即永生不需要繁衍的一族。 故此,族内只有冥王与作上神跟弟弟离作。 吸取他们任意一位的灵力,都势必会使修为大涨,也正因是这样,风眠锦才一直自愿留在冥界。她的目标是离作,等到彻底废掉他的那一日,她会亲手葬了他。为琉月姐姐报仇,也为十二万年前她那苦命的孩儿报仇。 这日她在冰室修炼完回来,刚到离作所住宫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不休的声音。 与作:“你的阿锦讨厌你,不会再回来了!” 离作:“不可能,你闭嘴!” 一听是冥王与作来了,风眠锦停住脚步,悠哉给自己倒了杯好茶,转身往秋千椅上走去。她只要默默听着就好了,今日心法还未修完,可没功夫掺和他们的家事。 殿内,离作精心准备风眠锦喜爱的茶点。 他原以为姐姐是来道喜的,没想到竟是污蔑锦儿利用他!他不过是一块不死不灭的棠梨骨玉,比上不如应龙族尊贵,比下没有神蟒族天资,锦儿心地善良,怎么可能伤害他呢? “往常这个时辰,锦儿……她是该回来的。” 碎发遮挡下小鹿般清澈的眼眸被波动的情绪打湿,离作垂首看着茶水中自己灰暗的倒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瞬间暴怒:“今日定是你来才将她吓跑的!” “阿离!” 噼里啪啦一顿乱砸。 与作真想给他一巴掌,没眼看的卡紧他的喉结,提醒道:“你的阿锦是应龙公主,她胆识可比你大多了!听清楚了阿离,她恨你入骨,绝不会原谅你!” “不……别说了!吾不想听!你滚!滚啊!” 离作简直要被气疯,好不容易挣脱她的遏制,没等从地上站起,又被一脚踹断了肋骨。身体上的痛不值一提,这段时间为风眠锦大量散功,离作未睡得一个整觉,仿佛十二万年的思念化网将他死死困住,痛的他以首撞地,崩溃的发出阵阵尖叫,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可以感受到锦儿是心悦他的,但就是不知道为何弄到今日的局面! 与作恨不得立刻将他绑起来,但见他骨瘦如柴,又不得不咬牙忍下:“当年你为一己私欲囚禁她,后又亲手做掉她的孩子,吾警告过你,不可将她逼急了,你非不听!落得今日下场,怨不得她,都是你罪有应得!” “姐姐……” 离作哭到胸闷,绝望的瘫倒在地,渐渐安静下来。 他不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但他的锦儿因此不再理他,让他死也不能接受。 与作不忍他再死一遍,蹲下身将他捞进怀里:“阿离放了她,也放过你自己吧。” “姐姐,世人为何都想长生不老呢?女华氏会死,屺泛氏也会死,就连光之身的风堙子屺、光之影的轩辕沧泛也都不能得到永生。” 离作从与作怀中挣脱,背过身独自默默流泪,他不明白世间万物都会更替,为何偏生他跟姐姐,就必须一直活着。 “你只是太寂寞了。” “姐姐,吾不能没有锦儿。” “这不是你祸害她的理由,应龙公主悲天悯人,她本可为天主神女。” 十二万年前封锦怀了离作的孩子,起初离作他比谁都要欢喜,但随着封锦月份渐大,越来越承受不住孕嗣的痛苦,离作才知应龙双胎分娩时风险极大,即便是耗尽他所有修为,也有可能保不住母体。 女华氏之死,传闻与孕嗣有关。 这更加重了离作对孩子的抵触,于是在封锦快要临盆之前,他再也忍不住,不管她如何苦苦哀求,一掌杀死了自己的骨肉。 孩子死后,封锦抑郁而终。 与作自知有愧,押着离作主动向魔尊请罪,却不想封熙在得知妹妹死后一病不起,魔尊盛怒,当即诏命处死了离作。 “阿离,你可知如今的风眠锦最想得到什么?” 与作无奈的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想回忆当年弟弟做过的蠢事。 “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离作心痛的低垂下头,风眠锦日日吸取他的灵力,尽管他很清楚问题的答案,但就是不愿去承认。 与作道:“是三界之主的位置。” 闻之,离作眼前一暗,缓缓向与作跪下,伤心的一字一句道:“姐姐,那请你趁早退位吧!这三界……天界、人界、冥界本来就是女华氏的,锦儿是女华氏后人,她哥哥身子又不好,所以三界之主的位置非她莫属。” “阿离,你就是个疯子。” …… 风眠锦悠闲地靠在秋千椅上,看冥王满身戾气的离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的争吵,她全部都听见了。自始至终她都记得女华氏留给应龙族的遗诏,她想只有自己快速强大起来,才有资格为王兄排忧解难。 她要踏着离作的尸体,一步步夺回本该属于她跟王兄的一切! 第32章 兵变 七日后,天界云起宫。 沈墨珩刚跟天帝推杯换盏回来,就迎面遇见匆匆而至的鳐花朝。还停留在天帝的不怀好意中,沈墨珩对他的女儿自然没个好脸,嗔怪问道:“七公主怎么这般着急来云起宫?” “墨珩上神安。” 感受到他的不善,鳐花朝并未放在心上,端庄的行了尊礼后道明来意:“敷落在凡间有难,敢问玉川仙君现在何处?我有要事禀告。” “什么?!敷落有难?”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沈墨珩就要拉她离开云起宫。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本尊随你下凡,此事切勿惊动他。” “可此事非玉川仙君不可,是当朝太子起兵造反,当众拆穿了敷落假冒新帝。我走之前敷落她动了胎气,正被千代姑姑打回原形关在笼子里……” 鳐花朝长话短说,还未说完,沈墨珩忽然变了脸色。 使眼色好像是想让她闭嘴。 不知原因的向后转头,正对上玉川仙君满是盛怒的眼。 “玉川仙君……” 看他这副要杀人的反应,鳐花朝捏着袖带怔在原地,不用想她刚刚的话应是被他都听去了。 好在她没说什么惹他生气的话,可沈墨珩是真真犯了他的大忌。 眼看沈玉川身形一晃,着急的撑起手杖转身,沈墨珩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你别着急,我同你去,敷落她没你想象的那么……” “放手!” 厉声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为他擅自作主一事沈玉川大动肝火,反手一道紫焰打出,将其牢牢围困在原地。 “沈玉川!你也太黑心了!快放开我!” 一阵酥麻感禁锢身形。 沈墨珩奋力破印,险些被应龙族法术反噬。 所幸鳐花朝并未受牵连,沈墨珩一个暗示的眼神,让她赶紧跟上。 真是弟大不中留! 郁闷的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沈墨珩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要置敷落于死地的罪魁祸首,不就是鳐花朝的姑姑吗?!她这么特地跑过来报信,到底是大义灭亲还是另有陷阱?! …… “玉川仙君,可否不要伤我姑姑?” 不算讨好,但真诚的希望厌辞宗与神蟒族的关系不要闹僵。 一面是欣赏的仙君,一面是敬重的父君。 鳐花朝不愿三界再起纷乱,更不愿他们成为死敌。纠结无奈下,一对温润的杏眸不卑不亢的落在沈玉川眼中,尽管他早就察觉她手里时刻攥着掌心雷,但终是不忍她大义、赤子之心落空,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发绾的这样别致,这么多年你姑姑对你一直很照顾吧。” 这段时间沈玉川恢复的并不是很好,仅仅是昨日才勉强退了烧,因此他一开口除了还会咳嗽,声音也有些沙哑。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鳐花朝害羞的垂下头,小声咕哝一句:“姑姑待我很好,所以能不能……” “这么多年我竟不知神蟒族会藏着一只小白龙。” 沈玉川打断她的问题,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没有办法向她保证,应龙族与神蟒族决一死战的时候,谁会活下来。千代不比轩辕沧泛跟风堙子屺,她是屺泛氏亲生的女儿,神蟒族唯一的少主。 所以对于他而言,她就必须死。 “我才不是……” 鳐花朝冷不丁一怔,慌忙将视线挪向乌云之下,仿佛龙这个字是她这一生的禁忌。 她曾经逞强跟池羲和说,自己先母是应龙近亲奉姝帝姬,虽然是她编的假话,但鳐花朝不止一次羡慕那些有母亲的孩子,更妄想自己也能得到父母亲的疼爱。 从她记事以来,父君会满足她所有要求,却疏离的从不陪她;祖父会传道她百般法术,却匆忙的只教些皮毛;只有千代姑姑,像母亲般陪她长大,关心她成长中的每一个变化。 她不止一次的对着星星许愿,如果自己不是应龙,是只神蟒就好了。 断头台上琼堆玉砌,太子等这一日很久了。 他之前还纳闷呢,怎的父王突然就宠爱二妹了,原来是二妹伙同猫妖,早谋害了父王。那日刚得知此消息宛如晴天霹雳,好在千代仙姑及时为他出谋划策,才顺利让那假扮父王的猫妖现形。 “昭儿妹妹,你还有何遗言?” 大权在握,太子自持捉妖有功,傲慢的坐于高楼之上。他以前还妒忌这二妹的文治武功,如今想来不过莽妇一个,猫妖落网后,她都明明已经带兵逃出京都,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偏要为了这畜生再折返回来。 闻声佟昭抬起头颅:“成王败寇,王兄尽管下手就是!只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日那妖女能助你登上帝位,明日亦能将你化为她的傀儡,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断送了佟家的江山!” “好啊!佟昭啊佟昭,你死到临头,还是那么牙尖嘴利!” 太子拍案怒吼,死死盯着被五花大绑即将斩首示众的二妹,以及七条锁链下血流不止的猫妖。 “动手吧。” 佟昭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平静的闭上了双眼,她默默念起佛经,为自己,也为这段时日兢兢业业处理政务的假父王往生超度。 突然。 天地惊变,紫云四起。 众人起身盯着天界异象,因惧怕触犯神灵,而纷纷显出不安的神情。 要是仙姑在就好了…… 千代去取烧死猫妖的九幽圣火了,走前叮嘱一定要等她回来再行刑,因身边没有定心丸,太子忍不住提前下了令。 “时辰已到!行刑!” 遥遥一见有刽子手往敷落身上丢火把,沈玉川登时怒不可遏,着急飞过去护她,竟直接逼出了应龙真身。 “落儿乖,不哭不哭……” 许是听到他着急的呼唤,敷落哭着发出尖锐的哀鸣,她本身没有多重的伤,但七尾被锁,连化形的力气都没有。 “师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敷落并非不死之身,短暂的失去意识,让她没有丝毫安全感,幸好他及时出现将她抱在了怀里。 沈玉川轻啄她的脸颊,心里好一阵后怕:“傻瓜,不会有事的。” 第33章 小应龙 自隐姓埋名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以应龙之灵降下无尽天惩,随着地动山摇的法力散开,天地间瞬间狂风怒嚎,片刻不到太子的人被卷上了天,又狠狠摔下高楼。 “谁伤的她?” 沈玉川本不想在人间造业障,但一见敷落可怜的被拴在柱子上,他双目血黑浑浊,忍不住见人就杀。 刽子手害怕的跪在地上,哆嗦的向太子那边指去:“是、是殿下下令除妖……” 此话一出,太子必死无疑,他连滚带爬要逃,刚过城门,被一片火海堵住去路。 “太傅……救我啊!有人要杀我!”被吓得精神失常,还以为沈玉川是站他这边,太子急忙向他求救:“你救救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晚了。” 太子死后,佟昭手持青虹剑斩杀其余党,成为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妖怪,可亲眼看着梁王变真龙,还是惊的目瞪口呆。 “早些回去准备登基大典吧。” “登基?” 正打扫战场的佟昭显然没做好准备,她想过梁王清风道骨可能不是凡人,可万万不敢想他竟是下凡历劫的昊清显圣玉川仙君。传说中一己之力封印恶灵饕餮的神?今日她是见到活的了? 那一瞬间佟昭惊慌的软了膝盖,根本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沈玉川淡淡道:“你护我夫人一程,我助你登上王位是应该的。” 实在是变故来的太快,佟昭难以置信,昨夜她还是阶下囚,今午就告诉她要做天下之主了。她尽量控制自己平静的接受这一切,拱手叩拜丝毫不敢怠慢:“玉川仙君在上,敷落大人在上,不知可愿移步寿安殿,待我……” “不必。” 沈玉川说完,不等佟昭再如何挽留,抱起小夜貘狸施法离去。 到别院的时候,沈玉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的脚几乎抬不起来,扶着墙壁勉强站稳,晕的不敢再走。 “如何突然这般难受?” 敷落耷拉着耳朵听他心口阵阵杂音,再也忍不住从他怀里跳下,化出有狸耳狸尾巴的人身。 沈玉川捶了捶胸口,轻咳道:“不妨事,老毛病罢了。” 因瘟毒一直未解,敷落唇色青白,看起来也很骇人。如果不是他身子不好,轻而易举就能清除她体内的毒素,但现在他实在没力气了,只能暂时压制毒素蔓延。思及此,沈玉川内疚的心慌头晕。 “那我扶着你慢慢走。” 一见他不舒服,敷落也顾不上自己哪儿疼了。 沈玉川按着胸口轻揉她的发顶,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好啊,落儿来这边。” 尽管答应了敷落的要求,但怕一个不小心晕倒砸到她,他并不敢真的将身体的重量分给她。 这样一来,他们就只能龟速移动。 心知他是为自己好,敷落郁闷的垂下眼眸:“我要是还能用法术抱你回去就好了!” “让你平日再不认真修炼……总算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了吧。”沈玉川笑着打趣她,一句话说的很慢,中间夹杂着些许鼻音,好在虽喘却没有咳。 不知是否怀孕情绪起伏的缘故,敷落生气的哼了一声,撇过脸湿润了双眼。 “好了……落儿……” 一看小妖怪被说的生气了,沈玉川冰凉的手将她圈进怀里,转移注意力似的解释这几日行踪。 “谁要管你去哪里了!” 一路上磕磕绊绊,总算挨到了床边。 敷落再也忍不住,着急扶他躺下,再轻轻脱下靴子,盖好被子。 “我去煎药,你先睡一会儿。” 轻柔的长发垂在耳后,想起今日鳐花朝一头好看的小辫子,沈玉川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敷落的脸颊,是该也为她换个精致的发髻了,他的落儿这般倾城绝世,是三界美的小夜貘狸…… “不着急,落儿来。” 沈玉川不想喝药,只想抱抱她。 敷落顺势被他拽到怀里,睁着一对灵糯的桃花眸依偎在他胸膛上。明明还想着,等他睡着就赶紧去煎药,没想到被他轻轻安抚一阵,她竟先一步沉沉睡去。 “你乖些,不许闹她。” 沈玉川安抚她腹中的小应龙,这么长时间一直住在破碎的蛋壳里,小应龙委屈极了。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撑着床铺坐了起来,传些灵力给小应龙。 随着灵动的真气推进腹部,沈玉川身体力竭,不一会儿额头隐约现出一对乳白的龙角。 “咳咳……” 一阵浅一阵重的真气,让小应龙很不适应,很快他便闹了脾气,一记甩尾撞去,沈玉川收手不及,被法术反噬的险些吐血。 他这才发现瘟毒不除,冒然修复蛋壳,小应龙为自保会伤害敷落。 颤抖着手指解开胸前的衣裳,露出一排排被截断一半的银针,因为扎进身体里时间太长,有几处不仅出血还肿了起来。 皱着眉头一根根摘下。 沈玉川疼到麻木,好在今日心脏很给面子,没有什么严重的发作。 银针止痛却也压制他的施法,将敷落脸上的碎发轻轻拂开,沈玉川俯身吻上她温软的唇,将她的妖丹物归原主。 “嗯……” 像小扇子般浓密的眼睫轻颤,感受到浑厚的真气入侵,敷落在睡梦中开始挣扎,冰凉的手掌一下下拍打在他身上,满口哼唧发出模糊的呓语。 师尊的喜欢,是那种可以亲亲的喜欢吗? 敷落清亮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叫醒,沈玉川使劲阖了阖眼,再睁眼意料之内只剩下一片黑暗。这一刻起,当年复生子屺的画面在脑中无限放大,怕她承受不住龙族的神力,更怕她会应激再吸光他的精血。 他紧紧压住胸口,在难忍的耳鸣中频频皱眉,有心清除敷落体内的毒素,可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意识让他知道,不能再逞强了。 突然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以为她要醒来,沈玉川艰难的想要支起身子,慌乱间一滴汗落在敷落眼下。随着透明的灵液逆流进敷落左瞳,神目翻出一道金光,封印被彻底解除。 第34章 等一个回答 “师尊,也是爱落儿的吧。” 环在他腰间的双手,慢慢游走向他的后脖,敷落一步步试探,缠绵的双眸流连在他失焦的眼里,渴望得到与十二万年前不同的答案。 「封熙哥哥,也是在乎子屺的吧。 ——你做梦。」 从未想过十万年后,他们还会回到这个问题上,沈玉川茫然看着眼前的黑暗,想起子屺失望至极的样子,心脏突然疼的厉害。 “好好睡一觉,明日告诉你。” 想不出如何正式回答她,沈玉川撑起上身想要起来,不料敷落却一刻不想等,稍一用力将他紧紧抱住,再也不管他是否会拒绝,强硬的吻了上去。 “不要离开我。” 他想挣扎开,但流成小溪般的泪滑落在他手背上,沈玉川心疼到难以呼吸,他再也忍不住摸到敷落的双手举过头顶轻轻掰开,深深吻了回去。 昏暗的烛光下,两具神圣的身体缠绵在一起。 如果这一切不是梦,让她做什么都可以!眼见自己的爱终于有了回应,千言万语汇聚心头有口难开,敷落激动的泪流的更凶猛了。 屋外大雨滂沱洗尽尘埃,屋内神光冲撞不止不休。 …… 适夜无月,鳐花朝静静地看着一湖星星,坐在水草边上独自发呆。 “日后你若愿意,可以同落儿一起回云起宫来。” 想着沈玉川对她的话,她的心一整个凌乱了。去那里做什么?难道是……也想收她为徒?就算她想去,敷落也根本不会同意吧。 阵阵寒风吹动她的长发,注定又是个不眠的夜晚。 不知怎的,一看到玉川仙君,她就觉得好熟悉。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但又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她想靠近,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会是什么呢? 一道泪缓缓划过脸颊,鳐花朝心底实际上是清楚天帝不是她的亲父君,但她不敢去想,自己到底是谁。如果她是池羲和就好了,不仅有疼爱他的寒山将军,还有生身父亲玉川仙君。不像她,从生下来就是被忽视的…… 惦记谁,谁来。 她正恨不得掐死池羲和的时候,池羲和莫名其妙游荡到了她的身边。 “忧郁的坐在这里做什么?” “少多管闲事!” 烦躁的推翻他精心挑选的果篮,不知不觉间将气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要吾猜猜,不会对某人爱而不得,在伤心吧。” 池羲和都不用猜,因为自从得知自己身世以后,他一直都在跟踪她。倒不是对她多感兴趣,只是莫名其妙担心她受到伤害。 “胡说八道。” 鳐花朝怕心事被戳穿,起身就要离开。 池羲和在她身后突然大声喊道:“鳐花朝!你喜欢玉川仙君的时候挂相,难道你自己没照镜子吗?” “那又怎样。” 鳐花朝停下脚步,攥紧拳头反感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月光下,池羲和一改往日生人勿近的冰冷,缓缓向她靠近,说出了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心里话:“吾比他年轻,比他更能保护你,所以……鳐花朝,嫁给吾也是一样的。” 第35章 登基大典 因上次新帝继位没选好日子,沈玉川这回说什么都不让佟昭仓促登基,光是让礼部占卦观象就用了三日,等好不容易定了吉日,他又下令改国号为屺,命八方诸侯朝见,共去泰山祭拜上古女华氏。 这般公然挑衅轩辕沧泛的天威,着实让沈墨珩都没做好准备。 知道云起宫是待不住了,他刚要下凡回厌辞宗,就被天帝请了去。说是下棋,谁的棋子都没动一下。到底不是他的地盘,沈墨珩巧言周旋,没敢彻底撕破脸。 “应龙族生息凋零,可要你弟弟好好保重,若是操劳过度,伤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临走被天帝倒了杯酒,他不想喝不是因为酒有毒,看着盘中用应龙蛋壳制的粉白酒樽,沈墨珩心里一万个不痛快。 这是在向他示威了? “多谢陛下赐酒。” 一口饮尽还不算完,天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问道:“这酒如何?” 沈墨珩道:“自然是佳酿。” 他也就喝喝味道,对酒没有丝毫研究。 听了他的话,天帝顺势将那特殊的酒樽包在木盒中给他:“不止如此,看来墨珩上神没有尝出这其中的滋味,那就带回去让玉川仙君也尝尝鲜吧。” …… 转眼来到登基大典这日,尽管沈玉川看上去仍很虚弱,但他坚持不坐轮椅,让敷落很是无奈,只好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小心扶着。 “等下结束了,带你去骑马游湖可好?” 他拉起敷落的手轻轻放在腿上,想了半天才想出有趣的事哄她。 一听出去玩,敷落顿时来劲:“真的啊!” 沈玉川轻轻点头,胸口又开始阵阵发闷,好在不算太厉害,服了药后可以忍受。 “那我可得出去选匹最烈的马!” 说完便兴奋的飞了出去,敷落一直以为她的眼光是一流的,十个鳐陌麒也比不过她! 浩浩荡荡的队伍有序向泰山开去,迫于天帝的威胁,沈玉川不得不改令只祭天,不造女华氏神像也不拜祭。比天子六驾还要尊贵的马车上,他悄悄将几片粉白的碎蛋壳收在怀里,神色并未露出任何不妥。 至泰山脚下,马车再无法行进。 佟昭作为屺国新主,率先从马车上下来,恭敬的带着众诸侯迎沈玉川出来。 “师尊,不坐轮椅,坐轿子考虑吗?” 熟练的为他系好龙瑾蓝绸披风,敷落抱住他的手臂耍赖,心疼他半夜还在发烧。 “这样不妥,走吧落儿,我没有不舒服。” 意料之内不会同意。 慢慢扶着他的手臂下车,沈玉川生的精致又气质矜贵,敷落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流口水。 这是谁家的美人儿啊…… 她才不管是不是位高权重,只一心想将他绑起来,抱回去做她的压洞夫君。 此番祭祀庄重盛大,沈玉川与佟昭齐上祭坛,因身子不适,脚步放的很慢,虽未如他事先所想,但也算顺利。忙活了一整日,等众人刚一散去,敷落就迫不及待要他信守承诺,带她一起去游山玩水。 并不是没有骑马的机会,只是下凡后新学了自以为还算高超的马术,忍不住想向他展示。 她欢快的飞上她精挑细选的乌敦马上,刚准备在山涧驰骋一番,就被沈玉川从后面叫住:“落儿,说好了在外面要听话,把手给我。” “同乘一马啊?” 看着他身下那匹苗条的白鹭马,敷落打心底里一万个不愿意。 她试着耍赖撒娇,却没有任何用处,无奈只能下马钻到他怀里。不似她刚刚那匹强壮,她的视线都矮了几分。 “师尊不会是怕赛马输给落儿吧?” 敷落在他怀里仍不老实,不经意间摸摸他的胸口,或是蹭蹭他的下巴。她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这般胆小,一步也不让她离开视线。 沈玉川宠溺的轻轻抬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闭上眼睛,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会是有好吃的吧。” 敷落吸吸小鼻子,实际上她已经闻到味了。 有烤乳鸽、烧野猪、凤龟汤…… 能吃饱喝足待在夫君身边,敷落已经不再想过去冥界的日子了,毕竟清冷的魔宫没有丝毫温暖,日日夜夜杀戮与争斗,也只会让她疲惫不堪。 哪有睡着三界最厉害的神,吃香的喝辣的自由自在好呢! 一桌美味陆续被她塞入肚中,她刚要接过茶杯说够了够了,天不知怎的突然暗了下来,数不尽的青鸟盘旋,头顶的乌篷被瞬间掀翻。 “小心!” 眼疾手快的帮敷落挡下一支毒箭,沈玉川用力阖了下眼,立刻呼吸急促的按着胸口跌坐下来。 “师尊,你没事吧!” 敷落跌跌撞撞向他扑来,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天空赫然出现一个闪着紫光的圆环。 而这圆环…… 越看越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这是屺泛氏炼的极寒八卦环,入此阵者神魂俱失,专克光系法术者。” 沈玉川面色煞白的靠在敷落怀里,强忍着不适双手结印。他知道是千代来了,但没想到她的目标不是他,而是身怀有孕的敷落。 第36章 异界 难得一见,日月同天。 眼看四方山林被冲天大火包围,鳐花朝张开八羽银翼径直往东海飞去,她欲调水救火被池羲和施法拦住:“万物自有劫道,不是你可以阻止的。” “放手!” “死也不要放手!鳐花朝!吾绝不能看你替该死的神蟒族祭天!” 池羲和只有一对金翼,即使被她八羽银翼一下下拍疼了胸膛,他也死死骑在鳐花朝背后不松爪。 鳐花朝流着泪伤心的问他:“如果今日……是你父君寒山将军有死劫,你会做什么?” 一个时辰前,他们无意间闯入宁丘涧,发现了屺泛氏的神像。琢磨了许久,才堪堪弄清当年发生了什么,只是神蟒族与应龙族的恩怨,貌似跟他们也没有太大关系。正要悄悄离去的时候,不知触碰到了什么,突然两道刺眼的光芒射在他们身上,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摇晃,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庄严肃立的石像就在他们面前轰然倒塌了。 “吾……谁也救不了。” 池羲和只愣了一下,再回神她已然挣脱束缚,飞向远处消失不见。 他一直很不理解鳐花朝,这龙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但这一次他嫌累不想追了。施法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知道那神蟒少主斗不过应龙少主,稍稍松了口气。更知道沈玉川一定会保护鳐花朝,池羲和彻底想也懒得想,打了个哈欠回家睡觉去了。 事实上,如他预料大差不差。 虽说神蟒族的极寒八卦环化的异界很怪异,但此阵法攻击对象十分有限,别说应龙族,除了风堙子屺、轩辕沧泛,谁都震慑不住。 “一个骗小孩子法阵,我就不信能奈我何?” 敷落在沈玉川面前,假装对风堙子屺一无所知。当年她就知道屺泛氏目的不纯,既想利用她跟轩辕沧泛,又忌惮他们日后势力太强大。故此,留下恶毒阵法,以便压制不住的时候毁掉他们。 “争强好胜!我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 看着敷落险些落入千代的圈套,沈玉川右手攥拳抵在胸口,一面拉住她,一面急喘不停。 敷落心疼坏了,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只得乖乖认怂:“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身子会受不住的。” “扶我一把。” 沈玉川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但除了对敷落雷声大雨点小,对其他人都是丝毫不手软。 闻言,敷落乖乖站回他身后。 他是有算出千代今日有来无回,怎料刚将金羽凌月箭对准她的心脏,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别杀我姑姑!” 可惜,弓已拉满。 鳐花朝对沈玉川的期待落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千代被一箭贯了身。 这小丫头不会要报复吧…… 为免斩草不除根,日后遭漏网之鱼报复,敷落一把抢过沈玉川的弓箭。就在她三箭齐发,刚要瞄准鳐花朝时,沈玉川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所有尖锐,厉声道:“落儿不可以……咳咳!” 急促呼吸下渐渐缺氧站不住,敷落赶紧扶他就地坐下服药,但还是避免不了的发作了心疾。 半空之上,鳐花朝拦住千代,想尽快逃走。 怎料千代癫狂不已,顷刻间化成一条身体如同一条巨大的江河青黑的蟒蛇,她暴怒着仰天发出呲呲的恐怖嘶吼,吐着信子一击将石桥捣毁,隔开沈玉川与敷落周旋。 “心脏破了还能蹦跶,真不愧是神蟒族,你可真是厉害!” 左看右看,怕用错了法术惹师尊起疑心,敷落不是第一次对抗神蟒,但这次每一招每一试都格外小心翼翼。 飓风卷起沙石,敷落抬手化出凌端剑,正要逼退千代的冲锋,忽然一眼扫到沈玉川被鳐花朝攻击,扶剑单膝跪下。 “师尊!” 强怒之下,左眼瞬间翻出赤金的光芒,将鳐花朝的八羽一击折断。 早该杀了她,省的祸害了他! 片刻不到鸦青色的瞳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恐怖的血瞳,她提剑一跃飞上千代的蟒首,对着千代天灵盖狠狠一刺:“都给我死!” “嘶!” 浓血顺着蟒的头骨源源不断流出,从未受过如此重伤的千代狂暴的甩动蛇尾,一个挺身张开血盆大口将敷落吸入腹中。 “子屺姐姐,你知道神魂俱裂的感觉吗?” 腹中滋滋喷射的毒液对敷落毫无作用,趁自己还没被开膛破肚,千代不顾死活的向极寒八卦环内所化的异界冲去。 “倘若当年屺泛氏不死,整个神蟒族都是我的阶下囚,你真以为我会怕你那点雕虫小技吗?” 并非完全不知她的诡计,敷落的目光中毫无惧色,更多的只是担心沈玉川身子不舒服。 千代突然大笑:“哈哈哈哈哈……那就试试吧,很快,心魔会告诉你的!” 异界外,天空划过一道血水,谁都不知道那诡异的法阵内会发生什么。 眼见沈玉川强压心疾发作,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鳐花朝大哭着扑上前:“别过去!求你……” 到底是怕他因此送了命,还是怕他彻底将姑姑杀死,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一味的死死拉住沈玉川的衣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走之后,你立刻……嗬呃……立刻去找沈墨珩……拜其门下……咳咳……永不得出!” 沈玉川决然推开鳐花朝,在异界大门彻底关闭的最后一刻,不要命的向结界内追去。 “不要!” 第37章 失去记忆 我醒来时,枕边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他睡的很熟,一只手静静朝上摊开,几乎就要碰到我的脸颊。我的心里咯噔一声,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怎么起的这么早?” 起身找衣裳的间隙,不小心将少年吵醒,我尴尬的问道:“你是谁?!” 少年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我啊……当然是你的夫君了,你不会想不认账吧?” “夫君?!你……我的?” 他敞开胸膛,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中衣,因那张脸不算太成熟,让我难以置信他的说辞。不好的念头在心中升起,我慌张拿过一旁的铜镜,还未看清镜中自己的模样,怎料下一秒就被他扑在了身下。 少年笑嘻嘻道:“怎么还不信呢?你长得天生尤物,与我最是相配!” “放开我!你滚下去!” 我奋力抵抗,少年却将我匆忙穿好的衣裳再次扒开。 就在我快要被惹怒时,他恶作剧得逞一般,停下手哈哈大笑起来:“阿秭,你这是怎么了?明明昨日还说喜欢我呢!” “你叫我……阿秭?!” 看着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这下我更加疑惑了,四下打量周围华丽的楼阁,脑子里却始终一片空白。 见状,少年理所当然解释道:“对啊,我叫轩辕沧泛,你是我阿秭风堙子屺啊。” 原来我竟是九天之上母神屺泛氏与父神白恪之女。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我攥起衣角消化他向我透露的身份,不敢信他说的话,更不敢不信他说的话。 等我再回过神,轩辕沧泛已消失不见,但他说的话还不停在我脑海里翻滚:“阿秭,等下父君母上回来,你不要忘记来玉藻宫请安了。” 我这是怎么了。 竟然连父君母上得胜归来的大日子都记不得了。 由着倩桦仙子上妆后,司礼仙官已捧着紫色的华服,恭敬的候在一旁。 我起身挑开那衣服看了看,精致高贵是真的,但裙下大片神蟒的图腾,让我看了瞬间心里不安起来:“换件来吧。” “殿下这恐怕不合规矩。” 我慢慢回头,上下打量这个司礼仙官,他躬身不敢抬头,似是很尊重我。一时间宽敞的屋子里静的可怕,明明到处站着人,却诡异的没有一点声音。 此时远处两种不同的钟声响起,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疑惑的向外张望,因急着去向父君母上请安,也无心再计较穿什么衣服。很快便被众仙簇拥着来到了玉藻宫,跪拜主位上的母上屺泛氏后,父君白恪笑着将我拉入怀中,轻揉我的发顶:“几百年不见,我的玳儿长高了,也长大了。” 他身上有熟悉的气味,这令我脑海中突然多了许多温馨的记忆。 我姓屺泛,单字一个玳,是神蟒族嫡长的风堙殿下,世号风堙子屺。我还有个弟弟,他叫屺泛雪,是神蟒族唯一修为十阶的轩辕殿下,尊号轩辕沧泛。我的母上是三界之主屺泛氏,她以日月之灵将我们创造出来后,交与神蟒族大祭司白恪上神抚养。 这时母上走过来说:“一回来就听说你与城霭这段时间交往很是密切,玳儿你若真心喜欢,我便做主将你嫁于他为妻可好?” 父君像是跟她提前就商量好般,也笑着点头赞许道:“那城霭年少有为,与玳儿你最是般配!” “哪有……父君真是的!” 我害羞的瞥过头,从他手中躲开,捏着手指嗔怪问:“我若嫁他,父君舍得吗?” 轩辕沧泛插嘴道:“有什么不舍得,又不是不回来了,姐姐定是不好意思了!” 他巴不得我赶紧跟城霭下凡,这样他在天界就更无法无天了。 “哼,你懂什么!”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父君道:“你喜欢,我便舍得。” “我……” 思索着家人的话,我轻轻垂了垂眸。 城霭正直善良温润如玉,又与我自幼青梅竹马,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吧。 …… 转眼来到大婚之日,想着要做城霭的夫人,心底止不住的欢喜。怎料轩辕沧泛此时非要扫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停不下来。 连我的闺蜜云谣都忍不住笑道:“你们可真是姐弟情深!” “这玩意儿我可不要,你若喜欢带回去玩吧。” 说完便将轩辕沧泛一脚踹开,身着大喜的华服上了婚车。 为这场婚宴,城霭特意在人间仙山上修了盛大的宫殿,每一处无不是他精心设计,如梦似幻,沉醉一眠便不再知天地为何物。 入夜后,我独坐婚房等城霭回来,许久门被轻轻推开。 我惊喜他还记得我们幼时的约定,取来恶应龙的角做定情信物。城霭一直都是个细心的人,他将乳白的龙角以净化之水洗净,而后精心雕刻成一对饰品。 “如何?喜欢吗?这回多亏了沧泛帮忙。” 我从他手中小心翼翼接过那对龙角,对着温暖的烛光仔细端详,好一会儿脑子里又一片空白。 好在城霭及时叫醒了我:“这对是雌应龙的角,稍微小一些,还有一只雄应龙,不过他被囚在母神的地牢里,哎对了……子屺,你想去看看吗?” “一只龙有什么好看的。” 那地牢也不是没去过,只是在大婚之日提这个,多少有点晦气。 我将这对龙角放在一旁,刚打趣要跟城霭到床榻上歇息时,突然有侍卫急匆匆来报,囚禁在圣天地牢中的恶龙情况不好了! 第38章 风堙子屺的日记(上) (一) 在得知恶龙狂躁发怒的消息后,我的心一下子变得躁乱不安,脑子里并没有跟他的任何记忆,但就是没来由的坐立难安。 好在城霭并不介意,他提议连夜同回上界看看,悄悄去悄悄回,就如小时候偷偷跑出去一场刺激的冒险一样,算不上破坏了大婚之夜的规矩。 很快我们来到了囚困恶龙的地牢。 黑暗腐臭的狭窄水笼里关着一只庞然大物,即使点了火把,仍然很难看清他的整个龙身,只听他的身体狠狠拍打水面的声音,就能感受到他此时暴怒的心情。 四周布满神蟒族封印之力的咒语,城霭垂眸低声问我的意见。 「杀了他。」 「子屺,即便我们不出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留着总归是个祸害。」 不满城霭的优柔寡断,我毫不客气对他下令斩杀恶龙。 城霭对我唯命是从,在亲眼看恶龙被剑贯穿彻底停止呼吸后,我们转身离去。 (二) 本以为恶龙的死只是新婚夜的小插曲,却万万没想到会成为我日后苦难的开始。在我与城霭成婚的第二日,没有等到凤鸾金车巡游四海,城霭突然暴毙。 得知爱人死去的消息,我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的哭昏了过去。 「子屺,醒醒,将解酒汤喝了再睡。」 在熟悉的温柔中醒来,我慌张睁开眼,对上城霭关切的目光。 难道城霭的死,只是喝醉后做的噩梦? 我喜极而泣将他紧紧抱住,就着他手中的汤碗喝了几口,与往日不同,这解酒汤毫无味道。我下意识的想起重要的事来,这些天不仅仅是酒水,任何能入口的食物都很奇怪,像空气一般。 就在我的心刚平静一些时,突然门外侍卫匆匆来报,又是被关押在天牢里的应龙少主出事了。 「那应龙少主贼心不死,明日势必上表白恪上神……」 听着城霭一字不差的话,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本就半死不活的恶龙而已,不值得我们去多管闲事,早些睡吧。」 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打断了他新婚夜去地牢的提议。 城霭满眼柔情似水,眉眼一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与我同枕而眠。 估摸过了一炷香时间,见城霭睡熟,我起身叫上云谣悄悄往地牢飞去。在路上我将这两日不可思议的事告诉了她,原本以为她会跟我同样震惊,没想到她突然平静的说:「子屺,我、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你在胡说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眼前一片斑驳。 再睁眼却看见云谣被恶龙一掌狠狠拍在混臭的水潭下。 不!放开她! 我发疯的冲进结界中,化出朝澜剑向恶龙喉咙刺去。 鲜血瞬间炸开在我的脸上,顾不得恶龙的攻击,我一头扎入水中,想将云谣拉上来,没想到一分心被恶龙咬住了胳膊。 我吃痛的惨叫一声,将昏迷的云谣唤醒,才发现自己生生被咬掉了半条左臂。 「他根本不是应龙少主,子屺你快离开这里,谁也不要相信!」 恶龙凶狠的甩尾而来,云谣在匆忙留下句话后,看准时机一跃而上,就在我的面前与恶龙同归于尽了。 我抱着云谣的身体,眼泪止不住的流。 短短两日的时间,我经历了爱人跟闺蜜的死,天一下子暗了下来,我不知道再醒来又会出现在哪里,但这一切肯定跟那恶龙有关系。 (三) 清晨第一缕光照在我的身上,如我所料一样,记忆刷新,再醒来又回到了新婚这夜,城霭没死,云谣也没跟恶龙同归于尽,就连我被撕碎的左臂也完好无损。 「我去去就回。」 我向城霭告别,独自提剑向地牢飞去。 恐惧的心理被无限放大,这次空洞的地牢里一个侍卫都没有,安静的除了水滴落下的声音,就只剩下我紧张的呼吸声。 「我若死在你手里,明日轩辕沧泛的尸体就会送到你身边,放下剑吧。」 「你做梦!」 我将剑推出,才发现水潭中没有囚着恶龙。 恶龙化成人形,出现在我的身后,冷笑道:「风堙子屺,听命于我,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父君母上了。」 「你到底要什么。」 随着泪水滑落脸庞,手中的朝澜剑被碎断。 「要你同我一样,永生不宁。风堙子屺,我不得好死,你也不必好活。」 我僵硬的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保护身边的人,鬼使神差的听从他的命令,不惜触犯天条,将他带回了我的宫殿。 很快惩罚到,我被迫与城霭和离,剔除了神骨,同恶龙一道堕落冥地深渊。 第39章 风堙子屺的日记(中) (四) 附魔锁加身,我被种了傀蛊,听之任之的跪在寸大的蛇虫坑里。 因毒气所致,原本鸦青色瞳仁被白翳覆盖,我崩溃的拔剑自刎,却不想血水所流之处,竟留下蜈蚣般恶心的墨痕。更糟糕的是我的皮肤紧急脱水,只太阳一升一降的时间,我便枯萎成了皮包骨头的丑陋怪物。 此后数年人间瘟乱、百鬼横生、万仙惨死。 我自知罪孽深重,即便放下屠刀,也再无可能回头是岸。心灰意冷之间,沦为恶龙的奴隶,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身份、容貌。 直到…… 秽春后一日,我受命到寒源冥地破除九头魔虫的封印,正在我捻指施法关键时刻,一股强劲的灵力震停了我。 随着异响转身,来人身体倾长,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袍,神秘而挺拔。 我警觉的刚要开口,被他抢先一步推灵拦下:「且慢,待我将虫魔净化,你可再破除他的封印。」 能轻易困住我不算本事,大言不惭说要干预封印才是可笑,净化?他以为他是谁?救世主吗?心里盘算着送他归西,手里的毒镖已飞了出去。 不过…… 显然他并不是寻常的鬼怪,暗器的伤害对他来说还不如世间的一粒尘埃,头回见这般沁润之灵护体的人物,我紧张的皱起了眉头,硬撑着怪异又沙哑的声音问:「你是谁?!」 「无论是谁,都不重要。」 彼时他已慢慢走到我身前,与黑袍一体的罩帽隐隐盖过鼻尖,单看下巴听声音也会觉得是个俊朗的男子。 他……杀死我应该很容易吧?仿佛温柔的目光轻轻落在我的发顶,惹得心神莫名其妙的慌乱起来。 「重要的是你,该如何去做。」 他说着,声音突然一顿,身体也轻轻颤抖。 不好! 我猛地想起自己如今丑陋的模样,捂住口鼻慌乱的侧开了脸。 真是可笑!明明恶心这张脸,还要假装不在意,到底有什么可装的! 以为他嫌弃我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我恼羞成怒讽刺道:「九头魔虫乃恶灵以血浇灌而成,岂是你能说净化就净化的?识相的话,就滚远点!」 「我若可以做到……咳咳……你便听我的,可好?」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默不作声琢磨什么法术能伤他,却不知突然脑子里哪根筋抽了,猛的转身蹭的一下掀开了他遮挡眉眼的宽大罩帽。 一瞬间我震惊的红了眼眶,不敢相信他几乎跟恶龙长得一模一样。 「你、你是……」 恐惧在脑子里炸开,我下意识就要跪下认罚,被他一手拉进怀中。温暖又熟悉的气息并未有丝毫安慰,反倒让神经剧烈紧绷起来。 「别……呃杀我……」 「啊额……哈……知道呃……错了……」 想起从前他对我所作所为,我咬紧牙关在他清瘦的胸前瑟瑟发抖,折腾了没几下,突然口吐白沫,发出阵阵怪异的呜咽声。 「落儿!」 他着急的将我牢牢抱在怀中,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在紧急念咒结印后,五彩斑斓的黑气从我身体中被抽出,我痛苦的鼓圆了双眼,一道血水从眼角滑下,肺管咔咔作响,整个人扭曲而破碎。 我终于要死了吧…… 就在我浑身轻飘飘,快要没有知觉的时候,一个声音飘入我的耳中:「是我不好,弄痛你了……咳咳……落儿乖……是我来晚了……」 咫尺之内是这个陌生男子焦急的脸庞,我吃力的哼唧一声,鼻子一酸落下了泪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蓦地就见他抬手化出一枚银耀的龙鳞,施法向我心口推去。虽然从来没见过这神物,但不知怎的脑海中竟浮出了它的用处,转移宿主受到的伤害。 「唔……」 一声闷哼声从他口中传出,随着治疗法术极限发挥作用,难以忍受的剧痛使得他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屏住呼吸极为克制的小口喘气,肉眼可见的失了血气。 「救……救我……」 没等他彻底缓过来,我被恶龙冻结的灵血再度冲开,身体秒速发生了分解。 「啊!」 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光里,我崩溃的伸出手臂,下一秒四周被爆破声包围,枯老的身体彻底融进神圣的光里,片刻额间雅子花印记在烈焰中重新绽放,骨肉轻盈似清风细绸,青丝蓬发垂于膝弯,血红神目一闪而后隐匿于鸦青色桃花眸下。 原来,是他为了净化我体内的邪恶之力,动用了应龙族禁术。 「你还好吧?」 一切恢复如昔,我不敢置信的走向他。 他唤出手杖轻轻点头,胸口费力起伏了一会儿,我还是不敢靠近他,只按他要求运灵将体内的龙鳞还给了他。 接下来如他所说,净化九头魔虫,不费吹灰之力。 他到底何方神圣? 我正不解,他突然按着胸口嘱咐:「将这套净术记下了吗?咳咳……日后你再去开封印,便……不会再有戾气咳咳……」 恶龙要破除鬼魅凶兽封印是为了为祸三界,若每每用净术,怕也不好交差。 我本打算随意应付了他,岂料他又慢慢说道:「混沌初,为延绵天灵地阔,洪荒三祖纷纷以身献祭。季磬大人上九重为天界,道一大人中九重为人界,芜姜大人下九重为冥界,才有如今三界之别……嗬……咳咳……三祖之下,屺泛氏与女华氏……本一脉相承,然代代厮杀对立咳咳……」 「所以……你才是女华氏的……少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脸色煞白,看起来有几分病色,比之前更渗人。强撑着施法久了,有些吃不住的低声咳嗽,他说话间时不时喉咙吞咽,心肺明显很不舒服,却又在下一秒扬起温和抱歉的笑意。 「你之所以为异界所困,皆由……你心中杂念而起……目之所及不过空梦一场咳咳……咳咳……舟山之南……泗水之东……藏有季磬大人助你一臂之力的骨扇咳咳……如若……能寻得,便逢凶化吉……」 我劝他休息,他却强硬的非要说完。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犟种。 正想着下一步做什么,没想到我会一语成谶,刚刚还大展无上灵力的应龙少主,突然哆哆嗦嗦连话也说不清楚,毫无征兆的捂着胸口眉头紧皱。他虚弱的不像样,额头脖颈无一处不是被冷汗打湿,不等我反应过来,一声手杖落地,他整个人就如一摊软泥般,骤然瘫软了下去。 「你怎么样了!」 「有点累。」 我想扶他起来,隔着衣服单薄的身子一片冰凉,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意识还算清醒但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掏出药瓶给他喂药,半天就在我以为他缓下来的时候,忽然一声痛苦的闷哼声响起,他痉挛的按着心口吐了血。 不好! 并没有太多时间让我心乱如麻手足无措,下一刻飓风袭来,恶龙突袭出现在我面前,他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将我狠狠摔在石墙上,怒视问我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我被摔得有些头晕眼花,但好在我提前施法隐身送走了应龙少主。 「你好大的胆子,敢刺杀我!」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恶龙发生了什么,恶龙解释说有人用和我一样的法术袭击了他。我坚定的解释自己并不知情,且一直在这里没去过别的地方。 他狠狠的瞪着我,在我面前摔出一块叶子大小的玉佩,明显是我贴身之物,他厉声质问我有什么好狡辩的。就在他以为证据确凿之时,我心神不定的从衣袖间,捏起了我的玉佩。 他摔在地上的,竟和我手中所持,一模一样! 「你个贱人!」 他暴怒着将我一脚踹开,明明与刚才应龙少主相同的容貌,却是一整个黑心。 而后,虽没有证据,但我依旧被他发疯的关了禁地。 在无声的禁地中,我一遍遍回想着应龙少主的话,我不理解所谓骨扇是什么,只想着季磬大人留下那般厉害的神器能对付那冒牌龙,也定然能医治好应龙少主的心疾,到时候就算是报答他对我今日再造之恩了。 却万万没想到,那一天,我终究是没能等来。 第40章 风堙子屺的日记(下) (五) 黑暗的钟乳石禁地中,我数着水滴落下的声音,不知又过了多久。 「子屺。」 一个老者的声音将我从睡梦中叫醒,我起身转过头望着黑暗中走来的人,穿戴着那日与应龙少主同样的黑帽披风。 难以置信,她说自己是云谣,之所以白发苍苍衰老的模样,是因为被那冒牌货下了诅咒。 「你说你亲眼看见那恶龙的真身是只蟒蛇?」 「那冒牌货是只雌蟒,绝不会错。」 我拥抱安慰她,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不仅仅因为她有云谣特有的湛蓝眼瞳,更因为只有她能清楚说出我同云谣一起的所有秘密。 …… 在云谣的帮助下,我们很快离开了禁地。初步计划拿到骨扇,借助季磬大人的力量杀死恶龙。我本以为云谣会赞成,却不想她听了之后神情有变,陷入了沉思。 良久,云谣神色哀伤抬头问我:「是应龙少主亲口告诉你,那骨扇可对抗冒牌货吗?」 「对啊,可有不妥?」 「季磬大人当年留下那骨扇,的确能克制神蟒、应龙二族。但骨扇的力量无法限制,一旦发挥作用,除了那冒牌货,势必也会伤及他这个少主。子屺,他再伟大,也不可能牺牲自己来保全你,更何况你们只一面之缘。」 「你是说?」 「我们还是要小心那个应龙少主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夹杂着点点血沫,云谣脸上血色尽褪,原来自从被诅咒后,不仅仅是容貌,她身体各项机能也在退化。 我轻轻点头,示意她爬到我的肩膀上,接下来的路我背着她走。我们决定先找到应龙少主再做打算,岂料天不遂人愿,刚要有所行动,那冒牌货疾风堵在我们面前,为保护云谣,我逃脱不及,受伤被她封印在寒冰之中。 (六) 许是听到了我们的话,冒牌货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如云谣所说一样,她叫千代,半人半蛇。可那都不重要了,随着被关在冰里时间久了,我的身体一天天发生变化,没过几天竟退化成七八岁的孩童。 母上,望念在与女华氏师出同门的份上,不要再杀戮了。 父君,我有个秘密,一直没来得及说。 城霭,那日你说想在枯萎的森林里种满雅子花,以后会实现吗? 沧泛,你与我本是共生一体…… 云谣,虽然你总说誓死追随我,但你从来不是我的婢女。 (七) 如果再不想办法离开,不久后我将化作一束光,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我又能如何呢? 一滴泪划下脸庞,就在我以为又幻听时,我一抬头竟对上了他的双眸。我喜极而泣,他又来救我了。不管云谣说他对我有何企图,这一刻我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你的腿怎么了?」 「别担心,只是偷懒坐坐而已。」 他这样解释他身下笨重的木质轮椅,但过于苍白的脸色直接出卖了他。我抿着嘴暗自难过,等他将我从冰里解救出来,上一秒还慢悠悠说着话,下一秒无声无息昏了过去。 额头很烫,看样子是发烧了。 漆黑的眸混沌无光,缓缓浮出一道乳白。不忍他身子瘫在硬邦邦的轮椅中,我使了很大的力气,将他打横抱在怀里。即使没了意识,他瘦弱的双腿还会时不时抽动,我将他藏在一间小木屋里,按记忆中的手法为他按摩痉挛的腰背。 许久,他也没有醒来。 (八) 我下山去寻止痛退热的药,并没有离开多久,但心神就是一直安宁不下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随着天空一阵电闪,山顶小木屋的方向冒起了浓烟,我丢下草药疯狂往回跑,却不想三步以外就被千代拦住了去路。 为了让她满意,我跪在她面前,足足扇了自己一百耳光。 直到脸肿的通红,千代才又道:「我不难为你,但……我现在又觉得不满意了,若想见到活的他,我要你俯首称臣,三步一跪五步一叩的磕到山顶!」 她说完便化作一股白烟离去。 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将我里外浇湿,我望向远处,一股无力感蒙上心头。别无他法,我只能按她的要求,可当我好不容易拿着草药回到小木屋,我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九) 隔天云谣邀我去取骨扇,我正疑惑她为何知道准确的位置,话还没说出口,便到了地方。这是一处贫瘠的山岭,四周静无一物,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存放神器的盒子就在前面。」 云谣暗示我过去取,好在四周没有什么机关暗算,我顺利走到季磬大人石像前,在云谣的再三催促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却没想到里面竟然是空的。 「云谣……我们被骗了,你快过来呃!」 话音未落,胸膛被一把匕首穿破,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云谣,她面无表情拔掉我胸口上的匕首,下一刻匕首化成了一把骨扇,原来她早就得到了。 更让我绝望的是,原本年老的云谣,在我濒死之际,竟慢慢变的年轻,成了我的模样。这到底是为什么?猛然间我想到未变老时云谣的话,她说她已经死了,让我谁都不要相信。只可惜至此我明白她的话,已经太晚了。 渐渐的眼前一片黑暗,在生命最后时刻,我听到她不忍的喃喃:「抱歉,你不是我。」 那声音很低,却极讽刺。 第41章 同归于尽 第六次了。 杀死不争气的自己,不费吹灰之力。 我是什么时候察觉自己身处异界的?大概是因为东拼西凑的记忆实在漏洞百出。起因是师尊一箭穿透了千代的心脏,结局却是我因逞一时口舌之快,不仅失去法力和记忆,还险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好在千代修为尚浅,她搞出来的心魔乱七八糟,企图以神蟒族来威胁我,全然不知我与他们早就关系微妙,水火不容。 事情还要从城霭迎亲那日说起,本是喜事,偏生我从洗礼开始就隐隐不安,等彻底乘上玉辇花轿,还没走到一半,天地间突然狂风大作。 “殿下小心!” 在一声惊恐的尖叫后,红色的轿帘被一把掀开:“快跟我走!” 来者白纱遮面,披头散发,衣衫破破烂烂,我与她对视,只记得那双与我如出一辙的鸦青色的眼瞳。 彼时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她拉着横穿了一处山洞。 锦绣华殇。 不同于之前的春色,这里白雪皑皑,透着股浓浓的死气。 我想问她为何带我来这里,岂料刚一回头,就被她满脸阴狠的推下了谷底。 这个疯子想杀了我,可惜用错了方法。 不久后,我从谷底的溪边醒来,试图找到出去的路,没想到竟误打误撞,让我发现了季磬大人圆寂前留下来的结印。 原来…… 女华氏跟屺泛氏师出同门,都是季磬大人的得意弟子。女华氏以厚土之灵造化了生灵,深受三界爱戴,但因其性格太过慈爱悯世,季磬大人为大局考虑,最终选择了屺泛氏为九天玄女。 得知神蟒族与应龙族的过往,我的脑中渐渐浮出一个陌生的身影,他叫沈玉川,出身厌辞宗,是天界比肩战神的存在。从破壳那天起,他便陪在我身边,日夜以命相护。我敬他为师尊,却也有不少忤逆他的时候。后来我慢慢长大,冲破封印恢复了神识,才终于明白他于我而言,是爱更是救赎。 回忆戛然而止。 如果真的如季磬大人所说,异界是为了在必要时彻底毁掉所有神蟒跟应龙而幻化的,那么我非神蟒更非应龙,也就根本克不到我身上。我一字一句琢磨结印上的深奥,大概猜出季磬大人留下克制蟒龙两族的法宝,是一把光之力的骨扇。 而恰好,我生而为光。 怪不得屺泛氏当年就算错误开启异界,也要毁掉我与轩辕沧泛。她想得永生不灭之身,聪明反被聪明误,再想毁掉我们的时候,羽翼丰满,已经来不及了。 不清不楚的匆匆归于混沌,也难怪千代会步她的后尘。 如此想来,异界是千代的坟墓,她死我必能脱困。我淡定的将骨扇收入囊中,心下已暗暗有了计划,可我万万没想到,纵使我万般小心,还是遇到了新的危机。离开谷底后,异界时间发生混乱,我消失不过一日,竟有别人顶替了我的位置。 “……” 四目相对,她率先发现了我,我便不能留她性命。化骨扇为铁锁,狠狠勒死了她。只因为她与我从头到脚,一模一样的容貌、声音、身形……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因异界时间流速太快,我的身体不断衰老。为了不死,自此以后,我没有再以真容示人,而是换上了宽大的黑袍,靠不断的杀死“我”来维持活力。 所幸,她们并不难对付。 为了早日离开这里,回到师尊的身边,秽春后一日,我加紧了对千代这个冒牌货的攻击。却万万没想到,师尊只身闯入异界,不顾一切的来救“我”了。 真是可悲。 一见他为了救“我”,明知异界克制他,还逞强耗在这里,我嫉妒的发狂。看来我真正的对手并非千代,而是或有记忆、或有法力、或一无所有的“我”。 于是,我暂时搁置了计划。 为能近身照顾他,我假扮老年的云谣接近“我”,先是挑拨“我”与师尊的关系,而后趁“我”去寻草药,偷偷将师尊藏了起来。 看着他瘫软在我怀里,因反噬而痛苦的挣扎,我犹豫再三,施法将骨扇封存起来。 “心脏还是疼的紧吗?”我暖热了手按揉他的胸口,控制力度轻推他的腰背:“药不能过量,我扶你坐起来一些,哪里不舒服,你再告诉我……” “你是子屺……是吗……” 他第一次叫我这个陌生的名字,我想说我是敷落,但见他满眼期待,我的心似刀剜般狠狠一痛。 事实上我也明白。 如果没有沾风堙子屺的光,他根本不会给我生命,这七百载的宠溺、纵容、偏爱,风堙子屺到死也没有得到,而我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泪啪嗒啪嗒落下。 他见我久久不语,心疼的想要伸手抹掉我脸上的泪珠,可惜稍一动身,就又开始呼吸不稳。 “封熙哥哥。” 为了演好他心中久别重逢的爱人,我拉起他冰冷的手贴在脸旁,“你答应过,等我回来就一起离开冥界,你还记得吗?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 说着那些属于风堙子屺跟他的约定,我的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是我不好……不该……骗了你……” “不!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一意孤行,才辜负了你的信任!” 也许是从前的感情太过遥远,他盯着我发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垂首,漆黑的眸子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 见此细微变化,我的心顿时一梗。 当年风堙子屺唯我独尊惯了,大概是不会如我这般低声下气。 “子屺咳咳……” 仅仅一句话,他的呼吸再次被打乱,我着急施法帮他缓解,他却颤抖着摇了摇头,让我侧耳靠近些。 斩草除根。 他命我必要时刻释放骨扇,不可再犹豫不决,隔天,我收拾了“我”的尸体,正式将千代约了出来。 彼时她因灵力枯竭,也衰老的不像样。 既然是打算做个了结,我便不再拐弯抹角:“你的心脏碎了,想必这段时日,也过的很艰难吧。” “风堙子屺,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她上下打量着我,一对蛇类独有窄瞳亮的可怕。 有师尊兜底,我大可用骨扇直接灭了她。但到底还是更怕他的身体撑不住,我瞒着师尊孤注一掷。铤而走险提议将自己的心脏给她,以此交换她主动释放异界的天门。 “你可能不了解我,我惜命,不想跟你两败俱伤。” “哦?是吗?” 千代不是对一颗稳定的心脏无动于衷,她试探我的下一步行动,我自然也不能让她失望,就在她话音刚落的间隙,我眼也不眨挥刀将心取了出来。 不屑一顾将那物丢给了她:“你若听我的,七日之后必会恢复如初,你若敢骗我,咱们同归于尽。” 闻言千代决定赌一把,她没在说什么,倒是麻溜的按我的要求,释放了异界的出口,只是那地方离此地尚有一段距离,若要彻底破除封印,需得我亲自走过去。 …… 血从胸膛冒出,一滴一滴落在戈壁的砂石上。 活下去…… 就让我活下去吧。 我比她们更需要活着…… 为了不把血流干,我拿干枯的树枝堵住胸口,但收效甚微。炙热的太阳好像火炉架在我的头顶,严重的脱水很快就产生了幻觉。 落儿…… 团团黑雾迷眼,靠着他的呼唤,已经不知道又在这片戈壁上走了多少日了。 仿佛没有黑夜,也没有尽头。 我弯腰趴在泥潭中,试图让身体的温度降下来,摸到一条蚯蚓,迷迷糊糊往缺水破皮的口中塞去。 “砰!” 一不小心整张脸栽到了地上。 就着污泥舔了舔,还不错,终于有水了。 师尊…… 落儿好痛…… 你别不要我…… 我五体投地栽倒在地上,努力扬起下巴,正当我恢复了些许意识,惊喜的发现异界的出口就在眼前时,一把弯刀闪到了我的视野中。 “风堙子屺你骗我!快!呃……快将这破心脏嗬……取走!痛死我了!我杀了你!啊!快些取走!啊!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距上次分开不过数日,再见面千代满脸腐烂,如疯子般朝我杀来。她不是想要一颗心吗?我给她就是了。不过……她神蟒小身板,能不能承受得住光的炙热,就不一定了。 我承认我算计了她,但也是她罪有应得。 出口就在眼前了,可对于千代凶猛又激进的重击,我有心抵抗却无力施法。 如若死在这时,就实在太可悲了。 想着一定不能再辜负师尊,我随手抓起一把沙子往她眼中丢去,才堪堪有机会翻滚几米躲开。 虚弱的身体几乎就要流干最后一滴血,我握紧拳头又松开,大口喘着粗气,眼前如下雨般满是斑驳。 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但我杀她的心,明显比她杀我的心狠。 不到最后一刻,没有谁会手软。 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在空气中无限放大。 那弯刀径直刺进了我的左眼,瞬间血就喷了出来。 痛是真的,但没有到死的地步。 看着千代捂着喷血的脖子,睁大眼睛倒了下去,我长舒一口气,劫后余生捂着胸口大笑起来。 我的心,是师尊的。 我的命,谁都别想夺取! 第42章 彼此放过 冥界,花团锦簇的碧波潭间,躺着一只通身乳白的应龙。 不久前的一个夜晚,离作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同意给她自由。大半夜被通知可以走了,风眠锦内心毫无波澜,她平静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听他在身后极为克制的低泣。 “锦儿……你能不能……” 风眠锦直接就当没听见,也没看见。 杀了她的孩儿,又间接害惨了她全族,难道还指望她原谅不成?! 如果在一起的过往全部都是痛苦的,那么不管什么原因,都应该果断一刀两断才是。风眠锦不想多浪费哪怕一秒,仿佛陌生人般说了句后会无期,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 但离作不能。 在风眠锦走后的二十天里,离作并没有进入正常生活,他将自己关进她住过的屋子里,谁也不许进来。不发一声的躺在地上,一对静止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空气,模样恐怖又渗人。 消息很快传到了冥王与作上神耳中,得知风眠锦的离开,她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着倒在地上颓废不堪的离作,与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再这么折腾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阿离,醒醒。” 她上前将他上身托起,牢牢的抱在怀中,心疼的无以言喻。 听到声音,离作极为缓慢的睁开双眼。 “阿姊……” 他失落的叫了与作一声,而后垂下眼眸委屈的问道:“吾是不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兴许……她不忍再伤害你呢?” 离作伤心,与作的胸口也像被狠狠打了一拳。 他以为的在一起是生生世世,永远也不能变的!所以即便是伤害,他也甘之如饴,眼巴巴的攥着她的手臂,着急解释:“可是……锦儿已是吾的妻子……” 轻轻抬起指腹,抹掉他发红眼尾上的泪。 与作实在不知如何安慰:“是你把她逼的太紧了,她有神族的责任,不可能为你留下。感情于她而言,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你却亲手杀了她的孩儿。阿离……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 “呵呵……” “连阿姊你都这么说,吾还有什么希望……” 他们本是开天辟地神斧上的阴阳棠梨骨玉,得芜姜大人指点,在冥界修成人身。原本只要平分十劫便可得道成神,但因她一时心软,多受了四劫,离作只能被迫承担情劫。 岂料,十劫中最难渡的,竟是情劫。 一时错而步步错,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到底是被她给毁了。 念及此,与作更加心疼。 “你只是病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她想解释自己会想办法让他忘记应龙公主,没想到说话间他竟沉沉睡了过去,一滴冰冷的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与作打横将他带回行宫修养,再也忍不住动身往风眠锦藏身的地方寻去。 …… 那是一大片粉茉花坛,与作到时,风眠锦正修炼结束。 “你今日会回冥界吗?” 睁眼看到冥界之主,真是冤家路窄。 风眠锦心下毫无波澜,平静起身并不行礼:“是他不想让我在他身边了。” 她们的相处极不自然,若非因为离作,八百年也不会说一句话。 闻言,与作陷入了沉思。 “那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我累了打算去荷花池沐浴。” 风眠锦尴尬不已,她以为自己把「请你离开」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岂料与作不仅没有告辞的意思,竟还反请她到冥界喝茶。 一边是执掌冥界的新尊主,一边是形单影只的应龙公主。 她被迫回冥界,时刻注意离作是否暗中盯着她,但四下扫了一圈,也并没发现不妥。 正怀疑是自己想多了,就见与作捏起一盏茶,在手中轻轻摇了摇,突然自嘲的一笑:“吾那弟弟脑子缺根筋久了,从前的事,希望公主不要介意。” 果然,三句话还是离不开离作…… 风眠锦还没有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刚端庄的托起茶碗,就听与作又冷冷道:“公主若觉得被打扰了,就请直接杀了他吧。” 他们姐弟果然变态! 风眠锦意料之内,但还是有些惊奇:“与作上神的意思是……” “棠梨骨玉一族只吾与他相互扶持,吾在意他,自然也知他心中所念,若他能死于公主手中,想必也是心甘情愿。” 一瞬间。 风眠锦平静的眸光充满不屑:“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她自顾自的饮茶,丝毫不把他们姐弟的道德绑架放在心上。 “那你可愿再给他一次机会?” 与作掌握人的生死惯了,许少这般低声下气。 风眠锦觉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反感拒绝:“缘灭则散的道理,与作上神应是知道的,所以,我不愿再与他有瓜葛。” 她实在不能再浪费时间给离作了。 正如与作所说,风眠锦有太多遗憾没完成,仅仅抓住这点,与作向风眠锦提到了另一件事:“昔日风堙子屺为向屺泛氏报仇,在寒山将军帮助下,吸食了不少圣人的灵力,才得以力掌三界成为魔尊。” “所以呢?”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用与作说,风眠锦也知道。当年风堙子屺除了天分,邪念也是她修炼之一。 “风堙子屺,她又回来了。” “那又如何。” 风眠锦对灵力有意,她知道只有自身强大,才能辅佐王兄。 与作肯定道:“吾从万云镜中亲眼所见,她在异界重塑真身恢复了记忆,出来后不知说了什么狠话,你王兄突然心疾发作。” “什么?!” 听到这话,风眠锦眉心紧锁,担心到了极点。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起身就要往人界去,这时与作不再拐弯抹角,起身叫住了她:“你王兄病重,现在是时候需要你强大起来了,不过你也不必太急,吾会想办法给你想要的灵力,只要你留下来……再陪陪离作。” 第43章 鳐花朝的哭诉 “玉川仙君!我知姑姑罪大恶极,但望看在那次敷落落难,我不顾一切告诉你的份上,求你将我姑姑灵魄,还给我吧!” 拖尾长裙脚步匆匆,鳐花朝神色焦急的闯入沈玉川下榻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起来说话……” 彼时沈玉川在异界伤了真气,刚醒来不久,他虚弱的靠在一堆软硬枕间,看小姑娘哭的双眼通红,心也跟着闷痛,说什么不肯再喝沈墨珩喂过来的汤药。 “不,你不答应,我不能起来!” 一面是她喜欢的仙君,一面是疼爱她的姑姑,鳐花朝实在没有办法了。想着带走千代的灵魄,而后修炼应龙秘术将其复活,她的眼神便愈加坚定,不管费多大力气,她一定会让姑姑改邪归正重新开始! “咳咳……” 片刻不到,沈玉川呼吸又重了一些,他这病最怕情绪刺激,发作起来根本不受控制。 沈墨珩无奈放下药碗,望向哭的可怜兮兮的鳐花朝,深深叹了口气,这公主是真的油盐不进,他提前已经解释了一百遍,屺泛千代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她非死脑筋的不信。 难道非要变个假的出来,唬弄一下她? 还真是想到一起去了,沈玉川动动喉结,即便是难受的眼前一片昏花,还是忍不住对她满眼温柔:“别哭鼻子了……跟你母亲……一样……” 慈爱的目光久久停在她稚嫩的脸上,这么多年没有参与她的成长,令他的心十分抱歉,他抬抬手让她过来一些,忍不住拿出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 “请仙君发发慈悲……” 鳐花朝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依旧苦苦哀求。 “这不是慈悲不慈悲的问题!” 沈墨珩急于打破他们之间的对话,想赶鳐花朝快点出去,岂料沈玉川按着心口,喉咙上下滚动,极为缓慢的一字一句道:“明日午时……你到崇明山厌辞宗……可将屺泛千代带走……好生安葬……” “玉川?” 沈墨珩还没反应过来,鳐花朝瞬间喜出望外:“多谢仙君!” 应龙族跟天界撕破脸,本是对立的一方,但她丝毫不在乎,胜者为王败者寇,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好好修炼,救姑姑一命。 …… 入夜大雨滂沱,呼呼作响的打在窗上。 将被子往上拉至锁骨,沈墨珩下了三成灵力,才终于能让沈玉川安稳的睡去。 起初他是不愿那么麻烦,但挨不住沈玉川求他,为全鳐花朝一片赤子之心,就不得不连夜赶回崇明山一趟。不过这事他总觉得不妥,唬弄的了一时,也糊弄不了一世,倘若以后她发现是假的,又该如何? 窗外黑漆漆一片,沈墨珩离开没多久,沈玉川猛的睁开了双眼。 “落儿!” 他焦急的转动眼睛四处寻找,整颗心暴跳如雷。 想抓住什么坐起来,却发现被施了法术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一时间胸口急促的起伏,没两下就头晕目眩,瞳孔涣散到没有了焦距。 他又梦到风堙子屺了。 不…… 准确来说是异界中的敷落。 “封熙……” “你答应过,等我回来就一起离开冥界,你还记得吗?” “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 他与敷落朝夕相处七百载,又岂会分不清她跟风堙子屺。 伤心的脸庞在脑海中挥散不去,不是久别重逢的激动,而是卑微到骨子里的哀伤。不知何时他的敷落要对他委曲求全,以为假装子屺能哄他高兴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 沈玉川心疼的难以呼吸,明明自己深爱着她,可最后让她痛苦到丧失自我。他与子屺尘缘已尽,却要强加这份爱给敷落。卑鄙的想留她在身边,所以复活她,也不管她究竟愿不愿意。以为帮她承受身体上的痛苦就是爱,其实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绑架她的自由。 现在的敷落自愿成为子屺,也要留在他身边。 他想要的,看似都得到了。 不是吗? 突然一阵响雷,在耳边无限放大。 撕心裂肺的痛迅速席卷浑身上下,一行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过脸庞,终究是他这么久了,也没有学会放手,或许敷落值得更好的,但那个人肯定不是自己。剧烈的痉挛自膝弯开始,慢慢延伸到了腰背,他蜷缩着手抖成怪异的模样,胸中呼哧呼哧发出痛苦的呻吟。想到敷落扬着小脏脸说不的样子,软腻钻到他怀里蹭蹭的样子,时而乖巧时而叛逆,沈玉川痛苦的眸子对着空空的手心,微笑着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雨势渐停。 可算得到机会,敷落端着熬好药的木盘进来,这些日忙于恢复法力,真可让她烦透了。想着解决了千代,下一个就是轩辕沧泛,她又深深皱起了眉头。 是得好好想想对策! 第44章 分手(上) 九天之上,深暗的玉藻宫内,没有一盏琉璃。被横着截断的神蟒玉像旁,轩辕沧泛一身青白云纹宽袍,手握开天浮生笔,挥毫落下一字。 玳者,四海齐天八荒扬名。 微弱的月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轩辕沧泛双眸晦暗不明,随着青白的笔杆被捏碎,尘封的记忆随之涌上心头。 「主天地之变,诏命册立大弟子屺泛氏为万疆主宰,待三祖归于混沌之后,准其号令三界登基为帝。册立二弟子女华氏为大地之母,赐混鼋骨扇,上斩神灵下灭鬼魅,辅佐三界之主,不得有误。令有阴阳二气,以光为身,可化神兵利器,可驱毒浊魅蛊,若遇无可破解大难时,可取之助其一臂之力。」 没错,他与风堙子屺便是祖神口中的阴阳二气。 本为守护三界六道轮回而生,岂料在祖神具亡神蟒族上位后,他们被迫修成人身,成为屺泛氏的傀儡。主光之力的风堙子屺被选中成为屺泛氏的新躯体,而他则要被彻底吸干灵力,以此来弥补新躯体上的缺陷。 一死一生,他知道活下来的更艰险,却还是不甘心彻底化为尘埃。 于是他故意将神蟒族的阴谋传到了风堙子屺的耳朵里,果然如他所料,风堙子屺无法忍受父神、母神的利用,一怒之下击碎天犁,叛出了神境。 那时四海八荒被搅的大乱,眼看屺泛氏因得不到灵力,一日比一日力不从心,他便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为得帝位,风堙子屺越是激进有仇必报,他便越是收敛锋芒,在内对屺泛氏听之任之,在外笼络人心暗地布兵。 这一出好戏,让他坐收渔利,不仅收获了神蟒族的拥护,更是利用应龙族少主反败为胜。 在坐稳天帝之位当天,风堙子屺前脚刚折磨了被暗藏的屺泛氏,后脚轩辕沧泛便闯入了结界。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母神落魄如泥,再也藏不住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从今日起,你的厄运到头了,屺泛大人。」 「放肆!你们!一个个忘恩负义的叛徒!」 「们?们在哪里?分明都是风堙子屺的错,屺泛大人如何冤枉我呢?」 「玥儿!你想要什么,救母上出去,将来神蟒族的一切都是你的!」 「不不不,屺泛大人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妄想忍辱负重的挣扎是没有任何用的,你背着子屺递消息向应龙族求救,呵……还不知道吧,子屺魔气压制三界,任凭那少主和他妹妹如何力挽狂澜,也不过是徒劳。应龙族自顾不暇,怎么会救你这个罪大恶极之人呢哈哈哈哈哈……」 「轩!辕!沧!泛!」 「我会送你去见祖神他们,不过……屺泛大人可要想好如何自圆说辞,向他们忏悔。把三界搅和的一团糟,很难逃脱惩罚吧……」 回忆戛然而止,屺泛氏突然暴毙,后世无一人知道是谁所为。 所以……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思及轩辕沧泛,敷落满心烦躁,不提他比她多修炼十几万年,法力根本打不过,就算她能找到克制他的办法,也无论如何躲不过阴阳一体同生同死的天命。 这大概就是百年来,即便早知她重生养在天界,也不拆穿的原因吧。 “在……想什么……” 沈玉川下巴扭向一旁,避开她心不在焉喂过来的半勺药。 墨色蝶羽轻颤又恢复了满目星光哄道:“喝一点,我就告诉你。” 沈玉川抬手抢过药碗,连勺子也不用,一口喝净。 “是我找到毁掉轩辕沧泛的办法了,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如果你肯相信寒山,等下我叫他来商议此事。” 寒山……城霭……缘翊……子楚…… 她称呼的倒是亲热。 沈玉川没好气看向她:“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见他突然这般,敷落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此物……你可认得……” 一块紫石头。 不对…… 这是冥界的护身法器。 不会是我的吧? 敷落差点认错,下意识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后,迅速回溯过往的记忆,终于在短暂的头脑风暴后,她想起这就是十几万年前自己送给他的。 虽然在异界的时候明白了他对从前的自己有感情,但敷落还是谨慎道:“有些眼熟,谁的啊?” “从前我病的起不来身,我夫人拿给我的。” “夫人?” 敷落小心翼翼问道:“师尊……最在意的人吗?” 原本平静的目光由窗外移向敷落,沈玉川点点头,从初见到如今,似是头回承认了他们的感情。 从未想过会有天他会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重提,敷落一时间激动之余又有些无措。 正当她思考如何继续说下去之时,沈玉川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神色自若的看着她问出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话:“你是子屺……对吗?” 第45章 分手(中) “我?” 姣好的容颜上闪过一瞬惊讶。 敷落没有答案,只是平静的扬起下巴问他:“若我说不是,你便不会如此与我亲近了吗?” 到了嘴边的话梗在胸口难以吐露,他实在不知如何开启这个话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敷落的真实身份,这千百载来的压制,起初是想为自己报仇也让她也尝尝被囚困的滋味,可后来在有意无意发现子屺的苦衷后,每每看到敷落心底总生起对子屺的愧疚,心疼当年假死害的她失心自戕,更后悔重塑敷落彻底取代了她。 “无论如何……我的夫人只会是你。” 如果不是提前恢复了神识,这坚定的表白于敷落而言,既感动又莫名其妙。时过境迁,她明白他们的关系不可能一如从前,虽依旧爱的炙热,却较从前更加坦然:“这块魔玉是风堙子屺的贴身之物,你认为我是你的夫人,所以我就得是她,对吗?” “子屺,不咳……” 沈玉川悄悄留意在敷落的神色上,见她稍有落寞,心里咯噔一声,恍悟可能是旧事重提再次伤到她,急忙摇头否认,却不想开口间不小心引出了断断续续的闷咳。 “缘翊说你最近情况不好,有什么事等身子好些再说吧。” 敷落赶忙扶他靠回枕上,却发现一股无形的力在反抗。 他的情绪很不好,声音低哑微不可闻:“从前的夜貘狸族族长,医妖之首,子屺的心腹缘翊上神咳咳……如今的上缘义经菩萨,在池寒山找到你之前,他应该早将从前的事告诉你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提及缘翊,敷落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虽不知是何缘由,但敢肯定他是下了决心,要逼她承认从前那些犯忌讳的往事,以及那个可能会影响他们感情的那个身份。 “我其实也并不确定。” 敷落实话实说,就算她有风堙子屺的神识,但毕竟心境不同,她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谁。直觉这是件慎重的大事,绝不能潦草承认,她本能的回避这个问题,想要去找沈墨珩过来。 岂料,刚一起身,便被他抓住了手怀。 “等一下子屺呃……别走……” 沈玉川慌忙扑出床外半个身子,呼吸猛的一滞露出痛苦的神色,单薄的身子很快被冷汗打湿,一手撑着床沿,被敷落动作惊到,险些摔下床来。 “我们先不说这些好吗?还有一味药,墨珩上神该等急了。” 敷落皱着眉头垂下眼眸,她的心紧绷着,怕结局不可控,根本不敢转过身看他。这哪是她想象的久别重逢互诉情长?这分明就是四面楚歌决堤火葬场! 赶紧走,是她眼下唯一的念头。 “呃……嗬额……” 沉重而又忍耐的呼吸声将她拉回现实,沈玉川微微垂着头,无神的双眼缓缓阖上又慢慢睁开,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他的手指紧紧抓着床沿的横木,以此来强忍突如其来的心绞痛。 见此,敷落后悔不已。 她急忙托起他的后颈,借力将他揽入怀中,唤出神木向他心口施法压制。 “那些不要紧的事,就不能等你好些了再说吗?”刚擦好的身又被冷汗打湿,敷落既心疼又生气,不免提高了声音。 “可你咳咳……一直都未……回答我嗬呃……” 仿佛在跟自己较真,沈玉川被闷咳憋的呼吸不畅,也要施法挣扎。独属于应龙族的赤焰之力冲击在沁润的灵力上,没几下唇上便起了绀紫。 情况越来越糟糕,敷落拿他没办法,收了法术不敢轻举妄动,眼见他半张着口急促呼吸,实在难受的紧了,下意识抬手就要捶打胸口,她赶忙去拦:“你想我说什么?” “子屺……咳咳……是子屺嗬……呃咳咳……是吗?” 那对深不可测的黑眸逼视着她,又如那时一般,他以孱弱的身子威胁她,等待她的妥协,不惜付出生命。 未久,敷落深深叹了口气:“封熙,你说的没错。” 听到久违的名字,沈玉川双眸先是一惊,而后陈杂了恐惧跟悲伤。明明早知道,明明早做了准备,他还是像是承受不住一般,紧皱着眉头,侧脸重重的咳了几下。 既然要说开了,敷落也不再顾忌什么了。 等他短暂的熬过这阵急发作,身子彻底瘫软下来,她才有似是回忆一字一句道:“在认识你以前,我本名屺泛玳,执掌阴阳四时万载,却不想中途遭遇变故堕落三界之外。不过万幸的是,那时有寒山、城霭、子楚相助,我得以重新修炼。泗也之战打败神蟒族后,暂夺天地共主之位,或许……或许我就是你所说的魔尊风堙子屺……” 或许也不是。 敷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沈玉川没想到还能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心口突然觉得被什么堵住了,试探问道:“当年城霭……我咳咳……一直在找他……我很抱歉,伤害了他,你知道他去了哪吗?” 如若不是要借魔族之力对抗神蟒族,可能他永远也不会跟子屺有交集,他不假意接近子屺,想必子屺爱着的大概一直会是城霭吧。城霭法术高强为人正直,有世间一切美好的品格,又出身高贵是祖神之子。 尽管敷落摇头表示没有联系,沈玉川还是别扭的想着那个更值得子屺托付终身的人,他们是彼此的白月光,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从未有过欺骗,更从未吵过架。 越想越难受,心脏承受不住的乱窜起来。 见状况不对,敷落赶忙宽慰他,轻轻吻着他凌乱的发丝,在耳边喃喃低语:“该说的我都交代了,不许再胡思乱想。” 当年册立魔宫主侧君三位,不过是为了共修,退而求其次之法。她利用子楚诡器,得到寒山护法,吸了城霭内力,好不容易才修得无尽法术,一心只为绞杀屺泛氏,能有什么感情。 “我向你保证,城霭与我除从小一起长大之外,再无其他感情。” 这些话她早就说过,只是从前他本能的抗拒。 将魔宫搅乱,使子屺众叛亲离,便可趁机围剿神蟒族,重振应龙族,这些他本可以都实现,可百密一疏,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假死会彻底毁了她。或许只有那时拥抱着子屺最后一缕残魂,他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内心。 “子屺……” 豆大的汗珠落下,身体逐渐停止了战栗,沈玉川疲惫的半阖双眼,精神不振的颤颤嘴角:“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想放下一切责任,同敷落、同池羲和跟鳐花朝、同未出世的小龙宝一起过平淡的生活,不过这次,没等得到回答,就很快没了意识,歪倒在了敷落的怀里。 第46章 分手(下) 昏暗的房间里点起油灯,天转眼间入了夜。敷落离开后的第五个时辰,沈墨珩轻步推开房门,向床上郁郁寡欢的人埋怨: “一切如你所愿,现在该满意了吧。” 在确定了沈玉川目前的身体状况后,沈墨珩再没有让他独自睡过,他心情好了会容他这个可怜的哥哥上床挤挤,心情不好他就只能多起夜几次,到他房里看看,防止他半夜发病,毕竟这副身子只是凡胎。 对于十几万年前的那个风堙子屺他听到的传闻并不多,不过,才刚满一千岁敷落这个小杂妖从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沈墨珩多半还是会心疼一点的。 “还不到时候,王兄你再帮我一件事。” 沈玉川身上盖着唯一一件夜貘狸毛毯子,其他与敷落有关的东西他都当着她的面烧掉了。 如敷落提前预料的一样,在短暂的享受了他为重逢亲手下厨的一顿鸿门宴后,沈玉川突然性情大变,将当年她囚禁、欺骗、害他重疾险些瘫痪的事,当着沈墨珩跟池寒山的面都说了出来。 “我说玉川你啊,差不多行了。” 直至现在沈墨珩还是无语中午那顿火葬场,他简直气到想笑,怎么也想不到他这弟弟能面不改色的跟不惜以命换命的爱人说出一直把她当女儿来养的话,呵……他把敷落当女儿,那鳐花朝算什么? 另一个笑话? 沈玉川目光森森扫了沈墨珩一眼,故作轻松的攥起半拳挡在鼻下轻咳:“有池寒山在她身边,我没什么好咳咳……管她的……” 也不知是谁刚逼走敷落,就难受的发作了心疾,沈墨珩不明白他的心事,忍不住走过来替敷落打抱不平:“混沌崩坏在即,你不会真被应龙族长老们说动,让敷落回冥界保胎,一旦平安降生龙族后裔,就拿她祭天吧?” 算盘珠子简直都打到他脸上了,沈墨珩最看不惯那几个自以为是的老不死的,嘴上说着为了应龙族,为了应龙少主,实际上没有本事就算了,还总拿祖神的遗命来压迫他弟弟。 “有把天捅破的,就必要有人去补,如果一定要选择牺牲一个,那为何还要舍近求远?”沈玉川假意顺着他的话说,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闻此,沈墨珩不敢置信,不觉提高了声音:“是!天下苍生重要,祖神遗命也重要,但不能因为对抗天帝费劲,就欺负刚满千年的小妖啊!阴阳则一便可阻止混沌吞噬三界,阴是轩辕沧泛,阳是风堙子屺,干敷落什么事?!” “敷落就是风堙子屺,如果她不想祭天,就应该回冥界,在那里池寒山会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她身边,谁也伤害不了她。” 应龙族子息单薄,历来雌龙孵化龙宝不久后就会离世,而大多雄龙则命数更短,因要安抚幼龙,不断为尚未出世的龙宝给予真气,他们甚至撑不到龙宝孵化。沈玉川不断加重的心疾,一是因重塑敷落差点被吸光真气,二来就是当年为保鳐花朝跟池羲和两姐弟消耗过甚。这回敷落所怀来的并不合时宜,他已自身难保,更别提滋养小龙宝了。 故而只有她安全了,沈玉川才敢放手一搏。 这恐怕才是他真正意图。 沈墨珩被他揪心的咳嗽泼了盆冷水冷静下来,敷落可一直都是他的命啊,怎么可能为了什么苍生,就听应龙族那几个小喽啰呢。 “是啊,也不是第一次丢给寒山将军了,他那么有耐心,你大可以放心。” 颤抖的指骨悄悄抚上心口,沈玉川吃力地从喉间挤出一个“嗯”。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池羲和已经是池寒山儿子了,到头来你还是孤家寡人。”并不是存心挖苦他,沈墨珩端来睡前最后一碗药。 沈玉川并不在意池寒山会取代他,但一想到白日敷落震惊麻木的样子,他的心又开始躁闷不安:“不许呃……再提她!” 大手狠狠蹂躏胸中最痛处,看得出他是自己惩罚自己,沈墨珩立马闭了嘴,他将硬枕垫在沈玉川身后,看到他额头脖子处出了不少冷汗,不禁紧张起来:“怎么突然难受,哪里不舒服?” “没有。” 沈玉川没好色的喝下他一勺勺喂来的药,一时间房间安静的可怕。 如果身子好一些,他又何尝不想亲自养育幼龙,他可以教羲和比池寒山厉害千倍万倍的封印之术,可以带花朝游历三界做任何喜欢的事。可……他和妹妹封锦从出世就没有见过母亲,从小只有应龙族的长老陪伴教导着他们。所有人都说他们的母亲是大地之母女华氏,造福了世间万物,若没有生下他们,一定不会死。 眼见一晚药见底,气氛稍稍缓和,沈墨珩还是忍不住道:“玉川你再好好想想,去把敷落追回来吧。今日你那样逼她,她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掉,恐怕是真的伤心坏了。” 的确,她明明没做错什么,莫名其妙被迫接受新的身份,更无可奈何扣上宿仇的帽子。伤心是真的伤心,不过沈墨珩不知道的是,真正的风堙子屺就是天生无泪。 “等她接受了……就不伤心了……” 他一直担心敷落接受不了他的死亡,却万万没想到不久的将来,敷落会无声无息的走在他前面,所有人都瞒着他,尸骨无存。 沈墨珩继续劝和:“好,你说敷落是风堙子屺,那风堙子屺跟天帝到底谁更罪大恶极?!据我所知,风堙子屺一不跟神蟒族一伙,二没有主动伤害应龙族,若非夹在你们两族之间,三界灭不灭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不死不灭……” “你说够了没有。” 沈玉川烦躁的打断了他。 “明明是你先利用了她……” “所以你是想让我再利用她一遍吗?” 沈墨珩气急败坏,还想说些什么,被他严厉警告声吓了一跳:“玉川?” 还未放下药碗,沈玉川猛的上身一紧,匆忙双手按胃,痛苦的呕出两大口药汁。 “玉川!” 沈墨珩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刺激他,心疾最忌剧烈呕吐,担心会有生命危险,他赶忙从床边翻出专治的药丸,往他舌下含服。这个时候沈玉川已经没办法再开口了,他死死握着沈墨珩的手,几乎用尽身体所有力气,痛苦的在他怀里挣扎。 “呃……呕呃……” “玉川,我们用力吐出来,不怕不怕,马上就不难受了。” 沈墨珩肠子都快悔青了,趁着他堪堪缓和之际,用力让他上身前倾,抓紧时间连揉带拍,刺激他将刚刚喝下的药吐了个干净。 “嗬……好疼……咳咳……呃……” 很少见他痉挛发作到这种程度,沈墨珩紧紧抱着他,不敢离开一步:“是我不好,玉川,哥哥再也不说你了,一切都会好的,只要你好,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沈玉川此刻犹如刚从河里爬上来,浑身寝衣褶皱凌乱,脑子混沌,眼前一片昏花。他能想到自己多狼狈,不过幸好这一切都没被敷落看到。 微微勾起嘴角,沈玉川再也撑不住,深深陷入了黑暗之中。 药总算是发挥作用了,沈墨珩心疼将失去意识的人往枕头上放,尽管还只能是半坐着睡,但总算能养养精神了。他小心的化出热毛巾擦拭他上身的冷汗,换了干净的寝衣,掀开被子要检查他刚刚痉挛发作有没有哪里受伤时,突然摸到一片潮湿。 立刻意识到什么的沈墨珩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里,虽说还占着凡人之躯,但自从他恢复了神识之后,已经很少控制不住了。 很显然,他这是病的更重了。 第47章 分道扬镳 “封熙,你不是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没有屺泛玳,没有风堙子屺,也没有敷落……” “诛天剑!” “你要杀我?连我腹中的孩子也……凌端剑!” 致命的剑在空中交错,闪烁着寒光,发出刺耳的声音。 看着他那么全神贯注的要自己死,敷落惨笑一声,腾空而起结印冻结了他的法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她已经气的不想讲话,岂料沈玉川并未罢休,只在眼前拂袖一挥,晴空瞬间烽烟四起,从一阵飞沙走石后猛的飞出一只暴躁的应龙兽,凶狠的挣动钢铁一般的龙翼向敷落嘶吼着喷出炽热之焰。 她与轩辕沧泛一阴一阳,无形无态,就算从未修行过,也很难被杀死,除非……是她自己放弃了。 凌厉的焰火将她团团包围,即便是烧到了身上留下道道伤痕,敷落仍旧不甘示弱的看着他。 她在赌,赌他的心软。 怎料,没有结果。 …… 池寒山又救了她一次,敷落回到冥界的时候状态很好,至少在外人面前是如此。 独属于她自己的神宫内满是寂寥,一觉醒来,也许是出于对自身的保护,她发现关于敷落的记忆在慢慢消散,脑海里翻到涌现出她跟封熙过去的点点滴滴。 踱步来到往生溪畔,一缕青烟绕绕西升。 她好奇的掐指一算,踏云向柳岸下打坐人那处飞去,落地冷漠的俯视他道:“还俗吧,你修佛永远也不会得到正果的。” 出家却未削发,上缘义经从来未真正的看破红尘。 知是敷落来,他赶忙起身双手合十行礼:“尊主何出此言。” 敷落微微扬起下巴,无奈的笑了笑:“缘翊,你不是一直在寻找云谣的下落吗?求佛,不如求我。” 听到云谣的名字,上缘义经神色微变:“她……” “你杀死她后,就再也没人陪我好好说过话了,这酒……你替她喝了吧。” 敷落随手化出两坛酒,率先坐在溪边开了封,她的心情并不好,但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也许是已经累了,也许是彻底没有办法了,也许她开始学着释然了。 接过酒坛,上缘义经心如止水。自从开始寻找云谣,他就再也没碰过酒。恭敬的敬了敷落一杯,正当他准备浅尝辄止,敷落突然一脸认真的问起:“当年为什么要背叛我?” 上缘义经先是一愣,片刻后他轻放佛珠朝敷落跪下:“属下该死。” “告诉我原因,我许你见云谣最后一面。”敷落轻轻叹息,对过去的事释然又无奈。 “原因……很简单。”上缘义经平静的开口,眼中却满是愧疚与凄凉:“云谣她撞破了属下的秘密。” 说着,他便双手结印显出了真身。 谁会想到他夜貘狸族长竟是一只神蟒?! 惊讶一闪而过,上下打量着蟒身露出道道紫色的云纹,敷落终于明白过来,随之是更深重的苦笑。 她淡淡问他:“你是神蟒族特意安插在魔族的细作?” “不止如此,属下还是屺泛氏遗弃的亲生儿子。”上缘义经化回人形,时过境迁他已没什么好隐瞒了:“那时母神她正得势,根本容不了属下活着动摇她的权利,好在白恪上神及时救了属下,将属下与云谣养在幽灵岛深处。所以其实并非是属下背叛了尊主,而是云谣背叛了白恪上神。她照顾封熙少主,对尊主忠心耿耿,完全忘记了白恪上神交代我们的任务。” 云谣受神蟒族恩惠长大,怪不得临死遗言,求她不要为她报仇,不要伤害缘翊。 想到云谣死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敷落伤心的垂下了眼眸,她的神色一片灰暗,末了张开口,刚要说出云谣最后灵根的位置,突然警觉的感知到什么,一记眼色提醒上缘义经:“有人过来了。” 云谣的死、缘翊的秘密,暂时告一段落。 “是封熙少主。” 上缘义经的视角最先注意到站在很远处的沈玉川,他独身一人手持权杖,虽换了湛蓝色的常服,但发丝凌乱未曾束冠,看起来倒像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还有寒山。” 敷落说完,池寒山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上缘义经躬身行礼:“见过寒山将军。” 池寒山则注意力全在敷落身上,如沈玉川所想一般,回到冥界他恨不得一日十二时辰都跟敷落在一起,这才一炷香不见,他便急着来寻:“怎么找缘翊过来了,是哪里有不舒服吗?” “没有。” 敷落麻木的回答,虽满心都在远处的沈玉川身上,但始终没打算回头。 听她这么说,池寒山放下心来,他与敷落走在前面,忍不住又问:“我做了你爱吃的松子粥,要不要用一些?” 这次不等敷落回答,上缘义经开口道:“松子寒凉,尊主有孕不宜用粥,入夜溪畔多灵气,在附近走走或许对胎儿更有益处。” 他是冥界出了名的鬼才医术,说的话池寒山不敢不听,温柔的笑了笑点头赞许:“说的也是,那我陪你。” “还是算了,寒山我们回去吧。缘翊还要念经吗?就不打扰了。” 敷落知道上缘义经这么说是想给她和沈玉川独处的机会,但因午膳之事尚有隔阂,她不愿池寒山再跟他动手,因而临走时,又给了上缘义经一个眼神,请他留下来善后。 与此同时,远处沈玉川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扶着权杖,他出来的着急,甚至连急救的药都没带,一路上难受了,只能停下来休息片刻,因此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没有任何目的连夜赶来,却只敢躲躲藏藏的偷看她一眼。 “唔……” 神铁制的权杖坠地,发出沉重的闷响,直到敷落跟池寒山离开,沈玉川累的彻底撑不住了,胸闷窒息感越来越重,双膝跪地手死死击打在胸口,又是一阵痛苦的咳喘,就在他被憋的几乎快要丧失意识彻底倒下的时候,一双大手将他接到了怀中。 上缘义经得敷落嘱咐给他喂了药,而后轻声道:“我已传音给墨珩上神过来,仙君不必担心,起了药效就不会痛了。” “别……别告诉她咳咳……我来……” 乌青的嘴唇颤抖张开,他用气音努力表达意思,盼着能看到她安然无恙,却固执的不许她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上缘义经点点头,算是应下,见之,沈玉川苦笑着牵牵嘴角,再次陷入了昏睡。 第48章 前世(1) 封熙…… 吾将这三界打下,拱手让于你可好? 还是说你执意想要取吾的命…… “不要!子屺!嗬呃……” 他又梦到十二万年前的事了,挣扎着从梦中惊醒,等意识彻底清楚,沈墨珩抱着他几乎快要把嗓子喊哑了。 拿来热毛巾擦去他额头的汗,沈墨珩问:“怎么去了趟冥界,睡的这么不安稳?” “我……” 沈玉川侧脸轻咳,并不打算说一些没用的事。 “义经菩萨说你没见到敷落,还昏倒在冥界,你背着我偷偷跑出去,知不知道到底有多危险?!真当天帝是吃素的吗!你当我爱管你的闲事啊!真懒得理你!” 沈墨珩端来热水递给他,满脸不快的教训了他几句。 沈玉川自知理亏,闷闷不语,就着他递来的热水慢慢喝了两口,突然刻意上来,一下子呛进了肺里恨恨咳嗽起来。 “哎!你慢点啊!” 快要卖出门槛的脚步停下,又飞奔回床边坐下,一听他被水呛到,沈墨珩顿时没了脾气,将人重新抱回怀里,运了灵力一下下按揉他的心肺。 好在被呛并不严重,沈玉川半天缓和过来,有些疲惫的阖了阖眼睛,虚弱勾起嘴角向沈墨珩低头道:“我已经……自己惩罚过自己了咳咳……王兄你别生我的气了。” 沈墨珩哪敢生他的气,他就是太紧张他了。 怕以后再有心结,沈墨珩实在忍不住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我查也查不明白,你跟风堙子屺怎么认识的?怎么那日你就说她害了你们应龙族?” 沈玉川忍着闷痛自嘲的笑了笑:“那王兄都听到什么传闻了。” “嗯……怎么说呢。” 还真让他给问住了,沈墨珩思索片刻,说出了最不着调的传闻:“就是有说魔尊为了应龙少主解散了后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虽然离谱,但事实上却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那时的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为他做了什么。 “王兄既然想知道,我说与你听就是了。确实,我与子屺相识是场阴谋……” 十二万年前的记忆卷土重来,虽中途为重塑敷落他沉睡了几万年,但跟子屺的点点滴滴,时至今日他一点也没有舍得忘记。 …… 残月无痕,呼啸的风声灌入耳中似恶鬼还魂。 冥界最恢弘的一座宫殿内阁之中,剧烈的燃着浮生鬼火。 火光之下,一道肃冷鬼魅的身影正对着天魁镜施法,只是今夜不知怎的,她突然碎了法力,心烦意乱的甩开黑袍,转身散尽魔族戾气。 见此,一直护法在侧的池寒山,赶忙起身走到跟前,紧张道:“尊主,可有吩咐?” “吾不舒服,诏封熙来。” 魔尊风堙子屺不带一丝情绪,牵牵嘴角,心中七零八落。 自打上次她受了点小伤,见到那个叫封熙的医妖后,池寒山也看出她总是魂不守舍,如今又听她这么说,温柔的双眸一垂,已然明了几分意思,故而试探的向她提道: “那医妖虽不精音律,又无法术内力,但那张脸倒是数一数二的。尊主若有意,吾即刻将他送进你的修罗殿里。” “此事不急,你莫吓到他。” 风堙子屺头回觉得池寒山手段粗鲁,一眼扫到手背上包扎的绷带,忽然想到两全之策:“对了!你可以告诉他,当年玄灵崖底救吾一命者,与他容貌相似。吾不忘恩情,打算接他进修罗殿报恩,如何?” “尊主想的周全,如此……甚好。” 藏在衣下的指骨被捏的咯吱作响,池寒山的血凉到骨子里,他与魔尊幼时共难,眼见她修炼至此,早断了情丝,却没想到今日为个医妖,能这么大费周章。 左右自己不过是个侧君,往日地位不如君后,今后封熙一来,恐怕尊主更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了…… 思及此,池寒山脸色煞白。 当年明明是自己在玄灵崖下救了她,如今却成了她讨好封熙的借口…… 带着一身委屈情绪,她今晚何处宿寝,池寒山问也没问,闷头行礼退了出来。 第49章 前世(2) “子屺没有青丝,所以……她对封熙,应该只是玩玩而已。对,新鲜感很快就会过去的!” 这一夜池寒山整夜未眠,心慌意乱挨到晨起,他终于还是按耐不住,独自去了桃医坞。 彼时封熙还未起身,桃医坞地方不大,他只能和衣宿在草药堆间,奇怪的是不管炼丹炉发出多大的声音,都没能将他吵醒。 池寒山心生疑惑,慢慢靠近才见他蜷缩在角落,嘴角挂着血痕,浑身打颤的厉害。叫了几声都未得反应,看来发热昏厥有一阵儿了。 到底还是不忍尊主失望,池寒山弯腰托住封熙后颈,稍一用力将他打横抱起。本想将他先带回去,没想到封熙身子单薄,骤然体位变化,一时禁不住眩晕,竟生生呛咳出血来。 他这么弱竟然是医妖? 池寒山吓了一跳,不觉加快了脚步。他知封熙出身低微,尊主又素来戒备心重,回到修罗殿后,欲将封熙先安置在自己府邸。 没想到前脚刚放出去消息出去,后脚魔尊便脚踏凌云现身软榻边。 “如何病成这般?” 一见封熙侧卧在床,口唇微张,两颊殷出红晕,风堙子屺满脸心疼,赶忙将他抱在怀中,单手运灵,辅助他平稳呼吸。 “尊主……” 池寒山愣生生被晾在一边,倒似他哪里不尽心似的。 他知不应在这个关头忠言逆耳,却仍是忍不住道了声:“这封熙留不得,他体内有净化之力,与魔族戾气冲撞才伤了心肺,怕是与应龙族有关,望尊主早做打算。” “区区应龙族而已。” 彼时她已打败屺泛氏,将三界牢牢攥在手中,丝毫不将池寒山的话放在心上。 “那属下去煎药,请尊主……” 他心头不是滋味,还想着再劝一劝,只可惜话没说完,便被她打断:“还有什么事吗?” 池寒山被她噎到说不出话,无奈只能失望的离开了自己府邸。 他知道尊主会心疼封熙,却万万没想到,她一连几日亲自照顾不算,还将主宰天地之息的圣灵宫赐给了他。这般昭示天下的独宠,难道不怕盛极必衰,将封熙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吗?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没等到封熙摔下高坛,自己先被暗算了。 那日五岳八洞上神齐聚魔域,洪亮的钟鼓鸣声传震三界,魔尊一身紫湛黑袍,朱唇不点而赤,千缕青丝未加簪冕藏在黑袍下,只偶尔被风拂出几缕露在胸前,虽不见其眉目真颜,但裸足白皙缠灵悬于半空,不难想象其身姿俊朗。 万神朝贺,风堙子屺谋求数百载,终得这三界之主的宝座。 她于高呼声中侧转过身,白皙的手上多了根雷纹聚日权杖,神秘的黑袍随戾气而摆动,自权杖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昭示着她无上的权利。 为保登基仪式万无一失,她一早安排了亲信镇守魔域之外,却不想终是百密一疏,祭天地往生刚进行到一半,应龙族突然率军闯入冥界,将魔族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朝结界被破,数不尽的天火瞬间砸向魔域。 “尊主,是封熙公子偷了你的令牌,欲挑地脉破亡魔族!” 赶来报信的妖狐中了血魂,刚一跪下便浑身发作,痛不欲生的频频呕血。 如此重要的场合,应龙族非要来送死! 风堙子屺只手遮天,挥动权杖召出死侍,死侍各个手持镰刀,又有万神相助,很快便克制住了天火。 尊主明鉴…… 应龙族自持女华氏后代,即使拼到灭族,也绝不低头…… 尊主不可不防…… 恍然想起池寒山的提醒,风堙子屺满身不可置信:“寒山呢?!” “寒山将军不敌魔令,落入封熙公子手中之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尊主,定要为寒山将军报仇雪恨……” 话音未落,邪念起,权杖应声而碎。 青绿的天空瞬间被血红吞灭,风堙子屺一声令下,上万魔物聚集上来。 在黑暗力量的包裹下,原本被遮住的双眸,发出摄人的光芒,风堙子屺面目阴暗,手持椎骨鞭,抛下诸神佛陀,似道闪电般向冥界逼去。 第50章 前世(3) 风堙子屺并不知是封熙救了池寒山一命。 她乘青鸟赶到之时,只一眼见他被缚在魔令之下,碧丝白衣上满是血窟窿,了无声息的样子,便极端疯魔的甩出椎骨鞭,泄愤的朝封熙身上抽去。 “少主!” 封熙与之实力悬殊,没想到过她会来的这么快,不下两个回合,鞭毒在他双膝炸开,血浆争相流出。 不等应龙族长老靠近,封熙受不住的摔在地上,疼的浑身冷汗直流。 见此,风堙子屺满眼厌恶,并不满意:“吾倒要看看,应龙族到底有几条命,敢动寒山一根毫毛!” 封熙知道她不是在放狠话,用尽气力向长老们下令:“别过来!咳咳……撤呃……快撤!” “撤?你破了吾的浮生塔,伤了吾的寒山将军,让吾在三界颜面扫地,一个撤字就想跑,封熙!你未免太天真了吧!” 风堙子屺哪容他挣扎,挥手掷出椎骨鞭,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无数的金光注入椎骨鞭,顷刻间化鞭成剑雨,从他身侧掠过,向整个应龙族逼去。 “子屺嗬……不要!” 就在她要当着他的面,大杀四方的时候,突然一阵浓厚的灰雾袭来,风堙子屺后知后觉自己弱点被他知晓,她的真身是光,封熙便企图用雾来克她。 只可惜他睿智有余,实力不足。 风堙子屺在灰雾中任意穿梭,如恶鬼附身般猛地蹲在封熙身前,狠狠掐住了他脖子,怒极反笑:“吾给你个机会,你只要求吾灭了应龙族,吾便对你既往不咎,保你一世安宇。” 她没有早早看透他的小伎俩,是她太大意了。毕竟三界没有谁是她的对手,偶尔在她的大业中出现些小意外,也真是——很有趣! “嗬……” 赖以生存的气道被她攥在手里,封熙胸口剧烈起伏,没几下就喘的两眼昏花。他恨不得立刻死去,但为了身后的族人,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求你……嗬……子屺咳咳……” 子屺以蛮力逼迫他臣服:“求吾什么?” “杀了我咳咳!求嗬……嗬啊……放过他们咳咳……”封熙竭力攥住她的黑袍,呛咳着想要同归于尽。 “放肆!” 风堙子屺闻声色变,一挥手狠狠打在封熙的脸上,不容忤逆道:“应龙族是吾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都得死!尤其是你最珍视的妹妹,小小年纪就敢破吾的十绝阵!” 她气结的一脚踹在他胸口上,转身要冲破灰雾去追杀应龙族,没想到封熙垂死挣扎,狼狈的向前扑住她的脚腕,仰起头苦苦哀求:“子屺嗬哈……你不是喜、喜欢……我吗嗬啊……” 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 风堙子屺赤裸的双足白皙青珑,在地上轻盈一点,轻易从他手中挣脱,腾空而起间,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沉声嘲讽道:“是什么让你觉得吾堂堂三界之主,会喜欢你一只无权无势的应龙?吾不过是一时新鲜,你身上那龙淫味儿,真是恶心!” 为拖延时间让应龙族撤走,封熙硬撑着身子任她羞辱。 魔头当道,有心救世,无力回天。 他本是女华氏归于混沌后,奉命镇守轮回镜的应龙少主,却因参与风堙子屺跟屺泛氏的斗争失败,而被迫逃亡,眼睁睁的看着三界陷入战乱,实在愧对祖神…… 冷汗将两鬓的碎发打湿在脸上,封熙踉跄的站起身走了几步,仅凭声音追寻到她的方向,撑着最后的力气在胸前双手结印,以耗尽生息的手段,指着魔令下的池寒山威胁道:“你若……敢走嗬……我就杀了他!” 一句话没说完,封熙突然头重脚轻,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风堙子屺蓦地皱起眉头,看不透他的自虐行为,在他心脉瘀阻快被憋死前,将他稳稳拉到了怀中。 好冰的身体…… 浑身没一点温度,真不知道他在硬撑什么。 一股灵力吹进他温润的冷唇,风堙子屺的吻不带一丝感情。 不知何时,遮眼的袍帽无意间滑落两肩,封熙惊疑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她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有对清澈幽深的桃花眸。 怪不得她总遮着半张脸,原来是嫌造物主的偏爱,与她满身戾气不搭。 他的唇色由青紫缓和成苍白。 仇恨近在咫尺。 一想到这可能是他最后能接近魔尊的机会,封熙没有犹豫,翻手将附了净化之力匕首,刺进了她的黑袍里。 他哪有什么感情,伪装成医妖靠近她,不过是为了将她置于死地而已,封熙不断说服自己,但一见她眼尾赤红眸底堆泪,顿时觉得自己心脏似被狠狠拧了下,生起不可言喻之痛。 黑袍下血流成河,一路向下滴落脚尖。 她是永生但非不死! 风堙子屺发指眦裂,怒极戾生,顷刻间天地逆转,哀嚎声震。 她暴怒的震碎了封熙的金身。 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后,当着众恶灵鬼怪的面,风堙子屺发狠的撕破了他的外衣,怒目逼视:“好你个应龙少主!你不是一直就想爬吾的床吗!” “你!放开咳咳……我!” 本就头晕目眩,又被戾气刺激到激咳,封熙拼命挣扎,恨不得咬舌自尽。 岂料她偏不如他意,施法禁锢住他,而后欺身而上:“从今日起,你就是吾的侧君,你的眼睛是吾的,双手是吾的,双脚是吾的,整个身体都是吾的!吾警告你,若再有什么让吾不满意的心思,吾就杀了整个应龙族替你赎罪!” 她将他狠狠压在往生河滩,不顾他呼吸吃力,当着众目睽睽的面生啃他白皙的脖颈。 即便是双眸翻白、手脚抽搐,都没有再丝毫怜惜。 “滚开!放开我呃咳咳……” 眼见自己被当作了玩物,魔族死侍也跟着叫嚣起来,封熙被气的又羞又惊,刚开始只是青筋凸起,眼前阵阵发黑,到后来他乌瞳涣散,没等泪水从赤红的眼尾落下,脖颈一软,彻底昏死了过去。 再三确定,是自己把矜贵的应龙少主弄昏后,风堙子屺有些郁闷,一蹙眉令围观的部下都滚蛋后,摊手化出一条保暖极佳的毛毯,将他裹好后抱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圣灵宫送去。 “不算乐观,应龙出生极寒之地,心脉本弱,如今又急火攻心,已出心疾之相。” 没听医妖这番话之前,她是打算罚他到十八层地狱待着,但见面无血色的歪倒在软塌间,她也没那么执着要他命了。 风堙子屺并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是否影响寿数,她的修为登峰造极,过去从没有遇到对手,故而从未用碰与医病相关的法术。 医妖如实禀报:“日后倘若调息不当,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如何个调息?” 见医妖诊治完,风堙子屺下意识将他露在金蚕被外的左手,向被子里拢了拢。他的手脚在之前挣扎的时候受伤,白皙的皮肤上红痕一片,看起来甚是可怜。 “尊主不必担心,属下这就去开服药,只要他日日服用,平常发作的话,可保性命无虞。” 听来是一次性治不好,风堙子屺心累的摆手让医妖下去。 看着他病中疼的直发冷汗,她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气的直骂他活该。 他倒好一昏了之,她还得去收拾一堆烂摊子! 第51章 前世(4) 封熙身子孱弱,一连昏睡了七日,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彼时风堙子屺为给他祈福,刚把应龙族都放出冥界,听到床榻上传出动静,欣喜若狂的将他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医妖说你醒了得及时服药,吾准备了你素日喜欢的山莓汁,等服完药奖励你用一些好不好?” “你……是谁……” 封熙睡眼惺忪,漆黑的眼瞳上下扫视,看眼前的一切很是熟悉,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七日前那场大发作后,元气还未恢复,他浑身软弱无骨,沉沉的陷在子屺怀里,没想过接受,也没想过拒绝。 “吾是你……” 姐姐、妹妹、妻主、贱妾、至交、故交、生死之交……子屺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关系,她怕犹豫太久,惹他疑心,赶忙随口道:“你叫封熙,吾是你夫人。前几日外出不小心摔下山崖,得卧床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好。” 说完这话子屺心虚到了极点,之前考虑如何让他安心养病,她听从池寒山的建议,二话没说施法抹了封熙的记忆,现在见他好不容易醒了,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处。 “喝了山莓汁,胸口真的就不疼了吗?” 封熙抬手按着胸口闷咳到喘,他难受的根本无暇顾及别的。 子屺赶紧道:“是要先喝药,胸口才能止痛。那山莓汁性凉,你暂时用不得,只能拿来漱漱口,不可咽下去。” 说着便搂着他腋下往上提了提,耐心的等他配合着坐稳,才又传诏医妖送药进来。 “嗬……为何呃……为何这般疼……咳咳……” 封熙半阖双眼,原本温润白皙的脸疼到狰狞,浑身冷颤。他是真被持续不断的绞痛整怕了,醒来没一会儿,新换的中衣又被冷汗打湿。 “忍一忍,吾向你保证,以后会好的。” 封熙半个胸膛都被疼麻了,精神恍惚间被喂了一粒药丸,这是他第一次用缓心悸的药,苦涩的药丸在舌下渐渐化开,积攒起大量口涎。 “我……信夫人的……嗬……嗬哈……嗬……夫人……照顾我嗬……辛苦了……” 随着他开口讲话,部分涎水从嘴角流出,但更多的是堵在喉咙间不上不下,难受的他除了反胃干呕,就只想被一棒子敲晕。 “你好好的,吾就不辛苦。” 子屺想起医妖的话,他这是早期心疾发作,刚开始还未适应,故而恐惧的心理下,痛感也会无限放大。没办法替他疼,就只能尽力安抚。子屺有些心疼,轻轻用指腹刮去他赤红眼尾的泪,心疾初发便疼成这般,日后若恶化又该如何是好。 正想骂那群废物,医妖之首缘翊上神便到了。 他简单向子屺行礼后,一看封熙脸色不对,赶忙放下药箱捻出银针。子屺知道他要做什么,欲要腾出位置,被他拦住:“尊主留在这里无妨。” 眼下封熙受不住刺激,她若再走了,这病更没法治了。 毕竟没谁是不怕银针刺穴的,感受到怀中封熙浑身震颤的挣扎,子屺赶忙施法将他手脚压住,如此仔细照顾着,挨不到五针封熙眼白一翻,再次昏睡了起来。 “并无大碍,小心养着便是。”缘翊见过心疾后期脏器失能的,与封熙目前情况比,更恐怖千百倍,因此并不觉得他有多严重。 子屺问:“可有彻底治愈的办法?” “顺着他的心意,避免劳累及时休息,保证身心愉悦,这病倒也不容易发作。” 缘翊如实相告,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赫然想起尊主抹了封熙记忆的事,眉头紧了紧:“尊主既然给了他新身份,就千万莫走漏了消息,以他如今的身子,若恢复了记忆,后果不堪设想。” “传吾口谕诏命三界,日后若谁胆敢在封熙面前乱嚼是非,罚入人界畜牲道,世代不得好活。” 风堙子屺就不信了,以她今时的地位,还保护不了一只应龙不成? 第52章 前世(5) 封熙身子孱弱,一连昏睡了七日,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彼时风堙子屺为给他祈福,刚把应龙族都放出冥界,听到床榻上传出动静,欣喜若狂的将他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医妖说你醒了得及时服药,吾准备了你素日喜欢的山莓汁,等服完药奖励你用一些好不好?” “你……是谁……” 封熙睡眼惺忪,漆黑的眼瞳上下扫视,看眼前的一切很是熟悉,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七日前那场大发作后,元气还未恢复,他浑身软弱无骨,沉沉的陷在子屺怀里,没想过接受,也没想过拒绝。 “吾是你……” 姐姐、妹妹、妻主、贱妾、至交、故交、生死之交……子屺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关系,她怕犹豫太久,惹他疑心,赶忙随口道:“你叫封熙,吾是你夫人。前几日外出不小心摔下山崖,得卧床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好。” 说完这话子屺心虚到了极点,之前考虑如何让他安心养病,她听从池寒山的建议,二话没说施法抹了封熙的记忆,现在见他好不容易醒了,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处。 “喝了山莓汁,胸口真的就不疼了吗?” 封熙抬手按着胸口闷咳到喘,他难受的根本无暇顾及别的。 子屺赶紧道:“是要先喝药,胸口才能止痛。那山莓汁性凉,你暂时用不得,只能拿来漱漱口,不可咽下去。” 说着便搂着他腋下往上提了提,耐心的等他配合着坐稳,才又传诏医妖送药进来。 “嗬……为何呃……为何这般疼……咳咳……” 封熙半阖双眼,原本温润白皙的脸疼到狰狞,浑身冷颤。他是真被持续不断的绞痛整怕了,醒来没一会儿,新换的中衣又被冷汗打湿。 “忍一忍,吾向你保证,以后会好的。” 封熙半个胸膛都被疼麻了,精神恍惚间被喂了一粒药丸,这是他第一次用缓心悸的药,苦涩的药丸在舌下渐渐化开,积攒起大量口涎。 “我……信夫人的……嗬……嗬哈……嗬……夫人……照顾我嗬……辛苦了……” 随着他开口讲话,部分涎水从嘴角流出,但更多的是堵在喉咙间不上不下,难受的他除了反胃干呕,就只想被一棒子敲晕。 “你好好的,吾就不辛苦。” 子屺想起医妖的话,他这是早期心疾发作,刚开始还未适应,故而恐惧的心理下,痛感也会无限放大。没办法替他疼,就只能尽力安抚。子屺有些心疼,轻轻用指腹刮去他赤红眼尾的泪,心疾初发便疼成这般,日后若恶化又该如何是好。 正想骂那群废物,医妖之首缘翊上神便到了。 他简单向子屺行礼后,一看封熙脸色不对,赶忙放下药箱捻出银针。子屺知道他要做什么,欲要腾出位置,被他拦住:“尊主留在这里无妨。” 眼下封熙受不住刺激,她若再走了,这病更没法治了。 毕竟没谁是不怕银针刺穴的,感受到怀中封熙浑身震颤的挣扎,子屺赶忙施法将他手脚压住,如此仔细照顾着,挨不到五针封熙眼白一翻,再次昏睡了起来。 “并无大碍,小心养着便是。”缘翊见过心疾后期脏器失能的,与封熙目前情况比,更恐怖千百倍,因此并不觉得他有多严重。 子屺问:“可有彻底治愈的办法?” “顺着他的心意,避免劳累及时休息,保证身心愉悦,这病倒也不容易发作。” 缘翊如实相告,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赫然想起尊主抹了封熙记忆的事,眉头紧了紧:“尊主既然给了他新身份,就千万莫走漏了消息,以他如今的身子,若恢复了记忆,后果不堪设想。” “传吾口谕诏命三界,日后若谁胆敢在封熙面前乱嚼是非,罚入人界畜牲道,世代不得好活。” 风堙子屺就不信了,以她今时的地位,还保护不了一只应龙不成? 第53章 前世(6) “若非寒山将军松口,还真是不好找到尊主!” 趁着封熙午睡,云谣一路疾驰,终于在云舒山洞找到了风堙子屺。此处距圣灵宫一万两千公里,以封熙的灵识正好无法感知子屺的存在,而子屺若有心要回去闭着眼睛都能到。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他吗! “出了何事如此着急?” 青葱般细长的手指稳稳捻起一枚白子,城霭猜到会是与封熙有关,抬手让抚琴的雪姬下去。 云谣抱怨道:“封熙哥哥以为尊主日理万机,没想到是跟城霭殿下在这里躲清闲。” “对一个侧君,吾不向来如此吗?” 子屺终于开口,不过确是云淡风轻极不在意的样子。 “他不一样!” 稍微动一动就头晕眼花的人,没有任何记忆,除了被催着喝药,就只能躺在床上自责自己为什么总是生病,什么忙都帮不上,才辛苦夫人在外忙的面也不露一下。 事实上云谣看到的这些,风堙子屺都知道,但她有苦衷不一定每个人都说一遍。不过,既然云谣提出来了,城霭也觉得逃避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决定从中调和,把先前封熙差点发现子屺不是他夫人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是怕尊主再露出什么破绽,要等他身子稳定一些再回去培养感情……” 云谣听了城霭的解释,再次刷新了她对应龙生性多疑重思这件事的认知,她猛的想起封熙问她今年的惊蛰祭在哪举行,心底一阵后怕,因为魔族从未准备过。 他的记忆虽被抹了,但关乎本能无法控制,这也是让风堙子屺最头疼的事。现在好了,三个人凑不出一个点子,云谣愁容满面的坐在棋盘边,她也不敢回去了。 …… 时间来到晚上,圣灵宫的侍女因晚膳既找不到主上风堙子屺,又不见魔殿云谣的踪影,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来问这少主想用些什么。 又干等了一下午的封熙精神恹恹,他摇头拒绝,趁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按着胸口掀开了被子。 “唔……” 逞强带来的后果,就是刚一站起来,就眼前一黑头晕目眩的跌坐了回去。 封熙趴在荞羽锦被上大口喘气,好在有侍女及时发现并通知了缘翊上神。不多时,池寒山也赶了过来,见封熙服了药后情况转好,下令准备两道清爽的小菜,他要替子屺陪封熙待一会儿。 “我自己咳咳……可以。” 封熙觉得舒服一点了,不仅要自己拿勺子,还强硬的要坐到木桌前吃。 席间不管封熙说什么,池寒山有备而来,都回答的天衣无缝。 尤其是提到少主这个称呼时,封熙觉得奇怪,在他们口中子屺是三界之主,那他则该被尊君后才是,为何大家都称他少主。 闻言,池寒山也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个问题,真正的君后彼时正在祁连山闭关修炼,等他回来,不知子屺又该如何是好。 “大概是尊主继任神位之日,少主受伤未至,没有正式册封,等你身子好些,她会都给你补上的。” 池寒山宽慰他,就在封熙快用完一小碗云吞面的时候,门呼一下被吹开,云谣怀里抱着一只受伤的夜貘狸进来,伤心的快要哭了,说这就是魔尊风堙子屺。 “被打回原形了?” 池寒山心里忍不住想笑,他几时不知风堙子屺的原形竟是暖乎乎的软团子,还是五彩斑斓的黑毛绒。 为了给他们独处的时间,云谣麻溜的将池寒山拉了出来。门外站着缘翊,他等云谣好久了。等云谣跟缘翊一起离开,池寒山心下郁闷,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 与此同时,圣灵宫内殿,封熙不知想到了什么,非要给受伤的子屺泡药浴。没等子屺从惊讶中缓过神,他已单手结印化出了灵泉。 洗就洗吧…… 子屺无可奈何的被他双手掐着从床上抱起,两条毛茸茸的腿刚一碰到热水,她就开始疯狂挣扎,发出惊觉的嘶哈声! “好了好了,子屺乖咳……泡一泡很快就能痊愈……” “喵哇!” 触碰到水的那只脚冒出戾气,子屺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这根本不是寻常的药浴,灵泉里充满净化之气,泡久了完全可以毁她的修为。 封熙见她挣扎,以为只是怕水,于是更加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哄,子屺稍放松一点,他又抱起她往水里放。 只听“咚”的一声! 子屺从那滩被染黑的灵泉里窜起,化成人形只卷一层黑披风压上了他的怀里。 “嗯……” 封熙没有任何防备,一时间他们倒在地上,一冷一热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子屺尴尬的抬头在他敏感的颈肩处低语:“吾体质特殊,是不可以碰净化之法的。” 话音刚落,封熙脸紧张的泛红起来。 第54章 前世(7) 在封熙没来插手魔族事务之前,池寒山从来不知道人界也是需要分心管理的,所以在某天封熙突然心血来潮提出凡人也需建立等级制度,推崇权利集中的时候,池寒山有史以来第一次在魔尊面前发了火。 “寒山!” 匆匆离去的步伐被拦下。 “尊主信任应龙少主,还来找属下做什么?” 池寒山以为子屺又会无条件向着封熙,紧紧攥着拳头,紧绷着身体转过身,看也不看她一眼。 从小屺到妻主再到尊主,因为封熙,他的侧君之位名存实亡。池寒山本不愿跟他计较,岂料封熙独占子屺不算,现在又要来动摇他跟云谣主持三界秩序的权利。 这放在谁身上,都觉得不可思议。 风堙子屺表面上哄着封熙,实际上还是站在池寒山这头,出言宽慰道:“吾不来找你,这三界都要麻烦云谣,她可忙不过来。” “小屺,你若念及往日情分……” 知道他心寒意冷想离开,子屺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念头:“算起来许久未去过凌珝之端了,不如这几日就动身,一起去还那时起誓要将屺泛氏赶出神境的愿如何?” 能跟她几日在一起自然是好的,池寒山顿时消了一半气,凌珝之端,那是独属于他跟她的秘密,后来之所以忘了还愿,是因为随着魔族势力滔天,风堙子屺力掌三界,早不把祖神放在眼里了。 可…… 风堙子屺从前一心埋在仇恨里,根本不知三界乱如牛毛。若真听了封熙的话,凡人可以修仙得道,那人界不再有相生相克,不出百年轮回镜崩坏,三界势必又会大乱。 一想到如此,池寒山忧心忡忡,即便她给了台阶,也不愿妥协:“那倘若你一走,封熙他非要孤注一掷,谁还能拦得住他?!” 半晌,子屺无所谓的轻松道:“他身子不好,与人界那群蛮夷乌合之众一样,成不了什么气候。昨夜看书冲了风还在咳嗽,吾才顺着他的心思,你若觉得不妥,只当他病糊涂了就是。” “好吧!” 眼不见为净,池寒山也知多说无益,索性简单交代之后,放下所有心事,跟子屺出了三十三天之外。 …… “原来对魔尊唯命是从的寒山将军也会发脾气啊。” 沈墨珩发出感慨,对沈玉川所说之事听的津津有味。 沈玉川清清嗓子:“那之后我有些记不清了。” 不用他记得,沈墨珩都知道寒山将军走后,他这个固执的弟弟是下令插手了人间秩序的,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自己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凡人入厌辞宗修仙得道,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法力和地位。 “我猜池寒山回来,一定气坏了吧。” 沈墨珩忍不住差点笑出声。 沈玉川不禁又再次陷入了回忆:“其实改变人界的一些事,不全是我的主意,更多时候是城霭在做,他是祖神道一大人和芜姜大人的儿子,出身与人能及,有他出面更能让三界信服……” 第55章 前世(8) “封熙哥哥快!尊主跟寒山将军就快到圣灵宫了,你赶紧吃下去!” 入夜子时,圣灵宫的烛火重新点燃,云谣慌张将封熙从睡梦中叫醒,端着一盘片好的鸭肉,就往他嘴里塞。 封熙努力嚼,不知是没睡醒的缘故还是什么,云谣塞的多了,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云谣后悔没把城霭叫醒,她边放下食盘,边起身去拿茶壶:“喝点水喝点水!” “咳咳!她到哪儿了?” “缘翊拖着呢!” 封熙呛了几口,再也不想喝水了,明明是他们之前一早就商量好的对策,没想到真等子屺回来,还是手忙脚乱起来。 云谣不停顺着他的胸口,怕时间来不及,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口鸭肉:“封熙哥哥你放心,缘翊说了这鸭肉与你服的药相冲,不出一刻必然反胃呕吐,到时候就算尊主来问罪,她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忍一晚上就好了。” 事情还要从今晨风堙子屺打坐完说起,凌珝之端待了半载有余,眼看马上就可以结束闭关,池寒山突然收到消息说是人界大变天,不仅有了世世代代的帝王,还出了不少求仙问道的帮派。不用想都知是谁的杰作,池寒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等子屺闭关出来,就怒冲冲御剑往冥界飞去。 “此事事关重大,尊主不会再包庇他吧?” 他前脚刚走,子屺后脚就追上了。 不心软是不可能的。 风堙子屺对人界的事不痛不痒,但仔细想想确实是封熙越界了,他不该插手魔族的事,为顾及寒山颜面,也怕他再继续下去,会恢复记忆,她下定决心道:“数罪并罚,定不会饶他。” 圣灵宫近在咫尺,巧就巧在子屺刚一落地,就见缘翊带着两个侍卫过来:“恭迎尊主。” “大半夜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子屺有些意外,据她所知,这半年封熙的身子一直很好,就算是练功施法,都没有再心疾发作过,所以这个时辰请平安脉,就是匪夷所思。 缘翊故意拖延道:“回禀尊主,是……” “是云谣又说封熙哪里难受了吧?” 池寒山没好气打断他。 子屺也早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追问:“他怎么回事?若有半句虚言,你跟云谣就都不必留在冥界了。” 以往每每见封熙生病,她的心就也跟着疼,但助长封熙拿康健当幌子的作为,子屺绝不姑息。 她言辞狠戾,惊得缘翊赶忙单膝跪地,将罪都揽到自己身上:“与云谣无关,是封熙少主他晚膳多用了些鸭肉,属下怕他入夜难以消化,才特意来送些山楂水。” 真是一套好的说辞! 风堙子屺冷哼一声怼道:“吾若不回来,他上天入地一点事没有。” 她轻飘飘一句话,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却将他这半年所做的事定了罪。 “算了小屺,让他去吧,天色太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池寒山算看出来了,缘翊、云谣、封熙只在一起半年,就拧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三个一心糊弄子屺,今晚必然什么病发作。 意料之外子屺没有在圣灵宫过夜,缘翊送走他们,来不及多想,赶忙往后殿跑去。 他不清楚云谣给封熙准备了多少难以消化的鸭肉,刚一推开房门,就听到一声瓷器落在地上碎响的声音,而后是卧房深处急促又痛苦的呼吸声。 按道理来说鸭肉与安神药相冲最多只是腹泻呕吐而已,怎会剧烈爆发了呼吸困难?!缘翊在看到封熙痉挛的倒在地上咳血时,一下子慌了神,他跑过去帮云谣将他抱上床,喊了两声他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转而赶紧问云谣:“怎么会这样?!他这样多长时间了?有没有服过药?!” 云谣着急的红了眼圈,语无伦次道:“药喂不进去!半柱香前用了一盘鸭肉,他说胸闷憋得慌,吾扶他刚躺下,就开始反胃想吐!一直按着心口喊疼!” “嗬……呃!嗬……” 因为强烈的窒息,封熙半张着嘴,头死死后仰。他的身体僵硬的一点也掰不开,缘翊顾不上再问什么,找到他肋下两寸处狠狠一按,封熙泛白的双眼瞬间回落,随着上身痉挛的一挺,他终于咳出了那口堵在气管里的血痰。 随后他死死抓着胸口的的手从身上滑下来,虽然身体仍紧绷着不时抽搐一下,但好歹不再被强烈的窒息折磨的痛不欲生了。 见状,缘翊稍松一口气,取出银针一根根扎在他手脚心口的大穴上。 “封熙哥哥他没事了吗?” 化出热毛巾擦拭他脸颊上的冷汗,后知后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哭了起来,云谣胡乱擦掉泪水。 嘴角除了血迹,还不时划落含不住的口液,只能说他只是暂时不会感觉疼了,因心肺缺氧太久,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缘翊有些后怕,再次给他把起了脉相,果然还是一片杂乱。 “已经没有意识了,他这是食物过敏,引起的呼吸衰竭,吾已行针给他止喘,如果后半夜烧退不下去,可能就会有性命之忧。” “那、那如何是好?!尊主呢?” 云谣不敢相信缘翊的话,明明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有生命危险了呢。 缘翊皱着眉头化出一小瓶药,递到云谣手里:“你在这里守着,隔一个时辰给他降一次温,一定要让体温降下去,吾去找尊主谢罪。” 第56章 前世(9) 接到消息风堙子屺头也不回的走了。 池寒山愣在原地,心知自己差点害死封熙,他心神不安的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挨到东方微光,等池青山终于取回了椒图族珍藏的鱼参,池寒山赶紧命厨房以参入粥,亲自端去了圣灵宫。 “云谣!” 走到殿前的时候正好遇到云谣出来,想着她一夜未曾离开半步,肯定知道封熙的情况,他赶紧说出了此来的目的。 云谣疲惫的叹了口气:“你放心吧,尊主正守着呢。封熙哥哥他已经稳定下来了,就是用药不及时,旧疾复发又要躺好一阵子。” “那吾进去看看。” 池寒山忧心忡忡,他刚要进去被云谣一把拦下,云谣好心提醒道:“尊主正在气头上,你可别再去添乱了,你先回去,封熙哥哥醒了吾偷偷告诉你。” “小屺她……有没有说什么?”池寒山不死心的问,他太在意风堙子屺的看法了,所以才忍不住总把封熙当对手。 云谣懂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经此一劫,封熙身体又被打回了原样,能躺着就不站着,能睡着就不醒着,从最重的暑气开始,一直到快入冬,都精神恹恹。 子屺找来缘翊问缘由,缘翊也不能确定,只随口道可能是郁结于心,毕竟上回那桩干预人界的事她下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不免会让封熙觉得是自己惹她动怒了,心里不断积攒起防备和恐惧。 原来他是天生的劳碌命。 风堙子屺求证问:“所以吾将人界给他,他心里就好受了?” “尊主恕罪,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缘翊连忙跪下,但他就是这个意思。 封熙没有记忆,又什么都不让他做,久而久之,跟坐牢也没有什么不同。 更何况她去凌珝之端,一走就是半载,不禁让他怀疑自己跟她的感情到底有多少,思来想去得不到答案,又见她对寒山关系不一般,就更不知如何在魔族自处了。 风堙子屺从未想过会是这样,自与西垠子楚达成同盟结为夫妻后,她确实一时兴起封了寒山、城霭为侧君,可那要么是为了共修,要么是为了扩大势力,没有一个像对封熙一般,是一见钟情的喜欢。 那就太好办了! 终于明白哪里出问题后,风堙子屺转身去见了城霭,她向城霭说明来意,城霭立刻一拍即合,当即表示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侧君的名份,这是天大的喜事,坐等喝她的喜酒。 喜酒不喜酒,就是后话了。 城霭又提到她那个君后快要闭关结束的事,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云谣匆匆传音来报,是封熙醒了。 珠光宝气的圣灵宫日日点着珍贵的缚骨香,能留在这里服侍的婢女都是云谣严格挑选过的,比其他宫殿多一倍有余。 “子屺……” 封熙听到动静侧脸正好见她从外面回来,他按着胸口半躺在床榻上,被迫接受池寒山的好意。 这咸粥简直难喝死了,他没有胃口,池寒山非要喂! 可子屺并不这样想,以为他好不容易有胃口了,抬手接过池寒山手里未进完的粥,瓷勺在堆满海鲜的精致小碗里轻轻搅了搅,小心喂到封熙唇边:“这粥闻起来好香啊,还有其他什么想吃的吗?吾明日做来给你尝尝。” “我自己可以。” 封熙轻咳,一定要自己拿勺子。 见此,云谣识趣的同池寒山行礼退下。 “吾今日路过浮梁城,偶然见那个总穿黄袍的老头死了,可惜他没有儿子。” “那……后来呢?” 一口粥还未咽下,就听她少见的提起人界的事,封熙眉头紧紧皱起,下意识为西夏国的将来捏了一把冷汗。 子屺道:“好在他的皇后接手了他的江山,继位的时候国号都改了。” “这样啊……” “城霭说之前你准备往人界修水利一事搁置了,午后想邀你去到处看看哪处位置合适,入冬天冷了,吾让云谣给你准备了几套暖衫,等下用完了药,吾扶你去试试可好?” 封熙不敢相信这是子屺说的话,他惊讶的问:“子屺你许我咳咳……去了吗?” “当然,只要你好好的,这三界都归你管。” 子屺当然不想他那么劳累,但看他对人界特别上心,她突然觉得只要他心里舒服,她什么都能答应。 第57章 前世(10) 岁月静好的日子又过了整个冬春,就在池寒山快要接受魔族权利逐渐下放封熙和城霭手里的时候,魔族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君后西垠子楚统领万骷死侍,浩浩荡荡从祁连山结束闭关修炼,回到了修罗殿。 “玳儿呢?” “尊主月前去了人界,因一些事耽搁了,归期未定。不过君后放心,吾已将君后回来的消息禀告了尊主。” “什么事这么重要要她亲自去?她不从来不屑去管这三界之事吗?”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等玳儿回来再说吧。” 子楚从池寒山眼底的失望捕捉到子屺离开一事并不简单,事实上因跟子屺关系特殊,如果不是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从不过问她的事。 人界热闹的集市上,封熙走走停停,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 起初他是想自己做些什么事打发时间,没想到在城霭帮助下一来二去竟生了兴致,从人界到三界这段时间他忙的乐此不疲,为证明自己有能力帮到子屺,他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子屺看在眼里,一阵心疼:“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快回去吧,该着凉了。” 洪水也退了,千面魔也打了,连瘟疫也消停了。为了给封熙使绊子,让他知难而退,她从中作梗把人界霍霍的不轻。 怎奈,封熙有他自己的小心思,好不容易单独和子屺出来,他逞强不愿回去,提议到前面茶铺坐坐。 子屺不愿意,但并没有拒绝。 她在暗地一手遮天将晒人的烈日盖住,见坐下后封熙忙着拆刚刚街边打包的小食,又指尖运灵搅起温风拂面。 封熙来不及品茶,笑着将买来的小食一一摆在她面前:“这个藕粉凉糕配麓丝凉茶甜度刚刚好……你再尝尝这个樱玉酥,据说是西夏国这边的特色,有点酸酸的,很是开胃,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还有虾籽蒸饺跟糯米粽……” 他自知这些食物会加重心脏负担,平时那样只尝一点点,今日是特意买给子屺的,但看一块块糕点精致诱人,立刻勾起了他肚里的馋虫。 “确实很好吃。” 距离上次进食大概也有几十年了,子屺勉强吃了几口,捧场的点点头。 封熙见子屺喜欢,心下欢喜,不免也胃口大开,在扫光一碟枣羹后,又对海棠蜜饯下了手,精挑细选了一块最圆润的,轻轻捻起递到她唇边。 子屺微微低头,无意间露出一点黑色披袍下的眼睛,清澈,空洞,如一汪看不透的神秘湖水,在对视的那一刹那,封熙大脑一片混乱,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事就在眼前,可他的意识被一道密不透风的墙罩住,怎么也想不起来。 “封熙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 他抱歉的笑了笑喝下一口茶水,也不知怎的,脑海里竟突然浮现出青城山下那一大片茶庄,那里灵气深重最适合休养生息,他想带子屺一起去,可转念一想那里是应龙的地盘,子屺不喜龙族,便立刻又转了话题。 但到底是病去如抽丝,一盏茶结束的时候,他悄悄按向胸口,心脏开始砰砰砰砰杂乱跳个不停。 可即便是如此,他仍没有回去的打算,见天色还早,封熙问她有没有什么想玩的?子屺提议去赛马场看看,她之前一直是骑神兽,御灵剑,驾凌云,见凡人的新鲜玩意,一时间也有些好奇。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孩子性情的一面,封熙宠溺的笑笑,就在他吃完药要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等他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重新跌回在了板凳上。 “吾带你回去,你现在必须要休息了!” 被吓到变了脸色的子屺刚忙上手将他揽在怀里,封熙大口喘息了几下,才逐渐看清子屺担心的样子。 他虚弱的摇了摇头:“不小心起急了。” 边说着边扶着桌子撑起身体,完全不在乎自己此时脸色有多难看。 “你总是这样。” 子屺心里着急,气的侧过脸不看他。 他又撑着桌子试了试,除了有点晕没什么不舒服,估摸自己身体还能玩几个时辰,封熙勾起嘴角讨好似的哄她:“夫人,我错了咳咳……求你来扶我一把吧……” “你不是很有本事嘛。” 子屺嗔怪出声,自己率先起身,与其说是站起来,不如说是被抱起来,封熙按着胸口,口鼻并用的呼吸,另一只胳膊被架起来,好不容易忍过体位变化带来的眩晕,心脏又开始剧烈收缩,一声极度隐忍的呻吟后,双腿软绵绵歪倒下来。 幸好子屺眼疾手快,在他突然没了回应的时候,手臂滑到他的膝弯,打横将他稳稳抱在怀里。 第275章 前世(11) 心疾之人受不得累,能像封熙这般上天下地,忙起来几个时辰不眠不休的更是少之又少。 等他彻底清醒的时候,太阳西落已经快要开不了了。 “你只有这一件黑披风,会不会冷啊?” 天亮着,照的她的眼睛异常平静,封熙枕在子屺的腿上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恍然发现子屺遮着眼睛时和摘下黑袍时露出来的眼睛颜色是不一样的。 一时红一时青。 仿佛地狱深处的恶魔,无声而凌烈。 也似天源清澈的神珠,圣洁而清冷。 一时贪恋这种被在乎的感觉,子屺并不想把自己真身是什么告诉封熙,她手臂稍用力,护着他的后腰帮他坐起来,含糊回道:“此时正是夏日。” “可你冬天也是如此,还总光着脚,踩在地上不会疼吗?” 被他接连的问题问到,子屺难得笑了笑:“那你为吾挑身衣服吧。” “光有衣服可不行,脚下生寒最容易生病,我们去裁衣坊看看,多置办一些才好。” 封熙念叨着从地上站起,他感觉自己好多了,跟子屺在一起的这些年,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跟子屺的身份。 只知她待他好,远远超过了妻子对丈夫的侍奉,而他也要更爱她信任她才是。 裁衣坊内,封熙选了几套清冷的水波纱袄裙,搭配灵动的薄羽披帛,子屺退下黑色的披风,露出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她试了许多套,因生来是个集万灵精华的美人胚子,每一套穿在她身上都有种脱离凡尘圣灵自傲高不可攀的感觉。 “吾去将衣服换下来。” 安排封熙坐下休息,子屺像寻常百姓一样走到换衣的小屋,手指轻轻一挑,换上了刚刚封熙最满意的那套。 活了这么几万年,她不懂什么是好看,但如果不是她压制着体内的戾气,这衣服要被她体表的温度给烧成灰了。 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吹打在窗子上。 子屺感受到越来越近的妖气,一对冷寂的桃花眸微微眯合,瞬间闪现封熙身边将心怀不轨的两妖魂魄剥离躯体,摄魂置于手掌之下。 这一切封熙都毫无所知。 子屺才不管他们是何意图,在问清了来历之后,掌心一合将牤龙族的两个妖兽粉身碎骨。 事后封熙还不想回冥界,子屺便也学着平常人的模样,找到客栈开了一间房。 封熙兴奋的躺在天字号房间的大床上,对凡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夜深了子屺脱掉外衣,将额头抵在封熙的肩膀上,跟他少有的说起三界的所见所闻,封熙顺势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抚摸她被蹭的凌乱的碎发。 这种感觉在认识封熙之前从未有过,子屺依赖的抱住他平坦的腰部,仿佛他是最好的安神药,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她呼唤不再有回应,封熙疲惫的笑了笑,他半躺在床上,抬手化出一张薄绒毛毯,他想为她盖上,又怕动作幅度太大将她吵醒,整个过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猛然间想起城霭的话,他们不像夫妻,更像热恋中的爱人,彼此动心,难以克制。 后夜惊雷一阵,窗外狂风大雨。 在没成神之前,子屺是为神蟒族掌管阴阳四时的风堙殿下,她有预知风雨的能力,担心突然的天气变化会让封熙心脏不适,便赶在暴雨来临之前,结印化解了极端之象。 本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封熙安心休息,她起身从他怀里钻出来,意外的听到一声极为克制的呻吟。 万般小心,他还是发烧了。 黑暗中子屺垂下眼眸,凑近去听他的呼吸声,时急时乱,翻出洛神丹的手停在半空,想起今日服用早过了上限,她不敢再喂给他吃。 难道是自己身上的戾气过给了他? 子屺庆幸自己这个时候醒来,不至于让他汗淋淋的烧一整夜,她边回想缘翊指导如何给他擦身降温,边扶住他的肩膀往他身后又塞了几个软枕。 随着一炷香的真气摄如他心口,封熙神智混沌的睁开了眼睛,仿佛对所有事一无所知,对子屺的轻唤只有身体无声颤抖的回应,子屺抱紧了,他的双眼又只剩一片乳白。 缘翊早提醒过,她就不该由着封熙性子来,什么生同床死同穴,子屺当年走火入魔,身上的戾气足以毁掉整个三界,早已不是什么法术就可以压制的了。 见封熙又人事不知的昏过去,子屺心疼无以言喻,一想到自己不死不灭,而封熙顶多万年就会老死,她整颗心都被揪住了。 什么来世…… 她从来不信,不忍封熙遭受轮回之苦,子屺当即分身飞入堕狱七十九层间。 那里不见天日,也永远不可能有除她以外的人可以靠近。 “你来做什么?” 看着曾经高高在上如今沦为死囚的屺泛氏,子屺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她赤脚踩在亲手布下的严冰荆棘之上,左手一抬,血红的神目被黑暗遮住,又恢复了平时简单的装束。 屺泛氏被迫跪在地上,她的灵力即便是没有被封,对子屺也没有丝毫作用。 但对于封熙,却是不同。 子屺对这个曾经想要抢夺她身体的养母不屑一顾,她今日所来所做所为,不是为仇恨,她所要的不过是封熙永生,跟她一样不死不灭…… 第276章 前世(12) 如果能像封熙一般,什么也不做,就得到子屺全部的爱,池寒山觉得哪怕即刻让他死去,他也心满意足了。 在子屺突然消失的两个月里,池寒山不用猜,都知道她去了哪里。这日他照旧与云谣来向君后西垠子楚请安,谈及轩辕沧泛继位神蟒族更改为天族一事,子楚略有不快,毕竟屺泛氏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算怎么回事。 除此之外,子楚提到近日整个牤龙族被灭一事,血洗苍山十分骇人,他令池寒山去查幕后仇家,云谣无奈说起这是子屺下的毒手。 闻此,西垠子楚冷哼一声,更加不满她的所作所为,转而对云谣、池寒山嘱咐:“虽说屺泛氏死了,神蟒族也灭了,但玥儿跟玳儿总归还是祖神季磬大人这一脉的,可那个城霭不一样,他是道一、芜姜之后,与咱们生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做,你们心里需得有点数。” 彼时子楚还没有注意到封熙的存在,他希望风堙子屺跟轩辕沧泛能共掌三界,不至于大权遗落,却根本无法预知,比城霭更难搞的是十几万年以后的应龙族。 非但将三界据为己有,更是毁掉了他此生最为重要之人。 如是这样说着,三魔各怀鬼胎,谁也不会听谁的。云谣一心只为子屺效命,池寒山则心不在焉只想避世。什么城霭、轩辕沧泛,他们根本丝毫不放在心上。 一炷香的时间,门外匆匆有传魔尊回来的消息,子楚赶忙起身,他有多久没见过子屺了,嘴上说着不在意,身已飞到了修罗殿。 他远远地望去,只见子屺寸步不离地搀扶着一个身体虚弱不堪的男子走下马车。那场景让他感到十分陌生和诧异,因为他从未见过子屺如此专注和关切地对待一个人。 子屺紧紧地靠近那个男子,低声细语着什么,似乎在叮嘱着重要的事情。她的眼神充满了紧张,时刻留意着男子的每一个举动。 子楚走过去,身后跟着君后该有的仪仗。他以为子屺会让那男子向他请安,没想到子屺不仅没把他放在眼里,竟还让他先回去等着,等她安顿好那男子休息,再回来找他。 封熙浑浑噩噩的烧着,子屺甚至不想他多走一步,不顾他的反抗,就当着子楚的面将人打横抱着,往圣灵宫而去。 而后一个小时里,子楚如坐针毡,他打听到封熙在病中,本不想计较子屺的新宠,奈何子屺做的过甚,亲自喂药擦身不算,还哄着那人入睡。 这不禁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子屺在去找子楚的路上碰见池寒山,她向他透露了自己准备和封熙一起离开冥界的想法。池寒山听完这些话,心瞬间凉透,他不希望子屺离开,便询问:“若是如此,那么君后该怎么办?” 子屺面色凝重,沉声道:“倘若子楚不情愿,吾愿将三界之主之位让与他,自此两清,再无瓜葛。” “好一个两清再无瓜葛!” 她的绝情之语尽被西垠子楚听去,他顿时怒火中烧,怒声喝问:“屺泛玳,你昔日跪地恳求吾助你报仇雪恨时,可不是如今这副嘴脸!” 他的声音中满是失望和痛心,对子屺的决绝似乎感到难以置信。 子屺不理解他在发什么疯:“舅舅也知此一时彼一时。” 子楚觉得她的良心都喂了狗,不觉冷笑起来:“说的也是,你我各取所需罢了。不过,吾倒是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美人儿能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放弃这得来不易的尊主之位!” 子屺面无表情地看着子楚,淡淡地回了一句:“那就不劳舅舅费心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子楚见状,顿时怒火中烧,对着子屺的背影大声喊道:“玳儿!” 他试图伸手拉住子屺,但却扑了个空。子楚提高音量,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回来!不许走!你真以为吾只是为了取代屺泛氏才同你在一起吗!当初,你对吾投其所好,海誓山盟,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子屺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她不耐烦地打断子楚的话:“胡说!吾几时与你动过感情?你只是吾的舅舅。” 子楚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中带着绝望:“你太过分了!你是吾的妻主,从前是!现在是!永远也是!你怎么可以为一个外人,对吾如此绝情......” 子屺实在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于是怒声呵道:“住口!” 她实在想不到他们除了拜过天地,能有什么曾经,就连同房,每次都是她随便化跟树枝代替。 “嗬呃……” 一声不合时宜的喘息声打破他们的争执。 在与子屺对视的那一刹那,封熙按着胸口落荒而逃。 “封熙!” 子屺从后面追去,心下生了不好的预感。 封熙拖着无比虚弱的身躯,在睡醒之后,却没有看到子屺的身影。他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担忧,于是决定出去寻找她。当他走到外面时,无意间听到了一段对话,而其中的\"妻主\"二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上。这两个字让他的思绪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他无法接受那个可能的真相,害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于是,他不敢再停留,转身仓皇逃离。 然而,封熙因为发烧导致双腿发软,脚步有些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紧紧捂住胸口,突然间,一阵剧痛袭来,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知道自己的心疾即将发作,但此时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赶忙从怀中掏出药丸,胡乱地塞了几颗进嘴里。希望这些药丸能够缓解他的痛苦,让他能够坚持下去。 第277章 前世(13) 子屺匆匆忙忙地追了出来,封熙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语气急切地问道:“为什么嗬……他会叫……你妻主?你们到底!咳咳……是什么关系?” 子屺心里一阵发虚,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帮他揉揉胸口,却被他抬手拦住。 她的眼神有些躲闪,无可奈何地解释道:“你肯定听错了,子楚他……他是吾舅舅,所以才会喊吾屺主啊。” “屺主?” 封熙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找到真正的答案。 恰在此时,子楚踱步而来,他端详着这个虚弱得路都走不了,斜倚在子屺怀中的男子。的确是三界罕见的容貌,但修为浅薄,又有心疾在身,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他颔首,沉声道:“玳儿所言不假,吾确实是她的舅舅。” 子楚本欲借机与子屺缓和关系,岂料,子屺对其视若无睹,反倒对封熙无尽讨好:“是啊,吾没有骗你,深呼吸封熙,很快就不疼了,他真的只是舅舅。” “走……嗬……嗬……别看……” 自己这般狼狈,一定会给子屺丢脸的。封熙混乱的看着这个所谓的舅舅靠近,一时激动又开始挣扎不安。 见此,风堙子屺俯身抱起仍在发烧的封熙,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转身疾步离去。 “寒山将军!” 子楚一人呆立当场,面露狠戾之色,让他速来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池寒山无奈,只得走上前来,面色凝重地说道:“封熙身患顽疾,受不得刺激,尊主一早嘱咐过吾等,日后谁都不得再使用‘妻主’这一称呼。” 闻此,子楚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愤恨之情,他眉头紧蹙,对这件事甚是不满:“寒山将军,不常以深爱玳儿自诩吗?怎如今无动于衷?” 寒山并不介意他的嘲讽,淡淡道:“吾与子屺,来日方长。” “好一个来日方长,你就不怕她真的一走了之?” “当年小屺被屺泛氏迫害九死一生,你无动于衷,等她好不容易有了几分对抗神蟒族的力量,你威胁她立你为后才肯出兵讨伐。你们互相利用,能有几分真心?君后若识局势,还惦记季磬大人这一脉能主导乾坤世世代代,便安分守己,等小屺禅位于你为好。” 说罢,拂袖离去。 他这是哪根筋抽抽了?! 见池寒山悲观的快跳河了,西垠子楚愤恨的回到乾坤殿,他跟寒山完全不同,苦思冥想该如何解决封熙这个祸害,这时,他的手下离作轻蔑一笑,认为要对付封熙并非难事。 “你有计谋?” 离作凑到子楚耳边,轻声低语道:“吾有一计,只是需要委屈君后去趟圣灵宫。” “说吧。” “属下是想让君后探望封熙的时候,告知尊主她极为厌恶应龙族一事,如果封熙知道了无耻的应龙族不仅偷了尊主重要的魔令,还曾打伤了她会怎样?” “以封熙那冲动的性子……哼!少不了会自作主张找应龙族算账。” “夺不夺的回来魔令不重要,只要他去,应龙族自会认出他的身份,一旦他恢复了记忆……” 离作的计策让子楚眼前一亮,他觉得此计可行,于是决定依计行事。 …… 时间辗转来到年末,恰逢封熙生辰,诸神同祝八方盛宴。这是他到魔族第一次大摆宴席,往年子屺见他身子不利,多半会保守单独陪他,今年不同,封熙涉足三界秩序,为其壮声势,子屺亲手扶着他坐到了魔尊之位上去。 这可又把君后子楚整破房了。 这半年来,他一直想私下跟封熙单独见面,可惜每次只要他去到圣灵宫,子屺都谨慎陪着寸步不离。看惯了她平日穿的娇娇嫩嫩的服饰在封熙面前晃荡也就算了,今日如何重要的场合,她竟然!为取悦封熙,当着诸神之面为其献舞! 自惊鸿舞开场,直至胡旋舞落幕,子屺连续跳了整整七支舞。西垠子屺如坐针毡,几时见过她如此不顾颜面,提剑不杀人就算了,剑舞作罢,又亲自击鼓助兴,西垠子楚捏起酒杯,真的恨不得直接掀桌子。 被这些人如此哄着,封熙心情愉悦地多喝了两杯果酒。等到他还想继续喝第三杯时,子屺连忙在一旁劝阻道:“寿星若是喝醉了,还怎么吃面呢?这可是吾亲自下厨做的。” 说罢,她转头吩咐云谣将自己精心制作的双蛋长寿面端上来。这碗面的分量虽不多,但却做得极为精致。 封熙见她少有的撒娇,宠溺的笑了笑。子屺亲手端起碗筷,温柔地喂食给他,并贴心地加上一些清蒸肉丝和爽口的小菜。 然而,尽管如此,封熙还是在午休时分醉倒了。在知会了子楚一声后,子屺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封熙一同离去。 子楚沉默不语,他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让封熙落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离作劝他不要心急,耐心等待时机。谁料,这一等,竟一直等到了三个月后的惊蛰之日。趁着子屺和云谣不在冥界,封熙受子楚蛊惑,亲自率领大批魔兵杀向青城山。 起初,封熙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似曾相识,但当他忆起他们对子屺的伤害时,内心瞬间变得冷酷无情。 “王兄!果真是王兄啊!” 应龙公主封锦一眼认出封熙就是她的王兄,心中既庆幸他尚未殒命,又焦灼于他已然失忆。 “交出魔令,饶尔不死。” 封熙毫不迟疑地施展出天罗地网之术,逼迫封锦就范。应龙族拒不从命,他一声令下,将封锦困于熊熊火海之中。 见状,封锦悲痛欲绝地喊道:“王兄,魔令可是你亲手交给我的,我真的是你的亲妹妹啊!” 随即亮出了长剑。 剑锋凌厉交错在一起,封熙不屑应龙族种种恶行,催动灵力打在封锦身上,几次欲要对她下狠手,但在一声声“王兄”的呼喊声,他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第278章 前世(14) 激烈的战斗过后,封熙以天罗地网之术,轻易将整个应龙族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而这壮观震撼的一幕,恰好被远处的子楚和离作亲眼目睹,两人兴奋激动得难以自持。 “离作,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为君后效力,是吾的荣幸。”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秘密的角落里,封锦正与族内的诸位长老们紧急商议着。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们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就是让封锦假意投降,等封熙放下戒备之时,再以呈上魔令的借口,将他打晕带回应龙族。 “王兄从前许多事不记得了,但血缘是不会改变的,你可愿与我回应龙族验证?” “放肆!我乃魔族君后,怎么会是你王兄?!” “魔族君后是神蟒族的西垠子楚,王兄!锦儿真的没有骗你!是风堙子屺施法抹掉了你所有的记忆!” “不!你……” 封锦紧紧握着魔令,小心谨慎地朝封熙慢慢靠近。 就在她即将交还魔令,对封熙发动攻击之时,忽然一阵凌冽的狂风呼啸而过,云谣宛如从天而降的神将般,没有丝毫犹豫向空中祭出魔扇,一击将封锦震出三丈之外。 “云谣!别伤她!” “应龙族打伤尊主,罪大恶极,难道封熙哥哥你都忘了吗!” “让她走……云谣,我已经拿回魔令了,放她一条生路吧!” “不可能!” 看着封锦被打出龙角龙尾,封熙的心头一阵剧痛。 此时的云瑶异常清醒,封锦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封熙被说服回到应龙族,那么后果将会极其严重。思及此,云谣满眼杀意,一掌震碎了封熙护在封锦身上的结界,手握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向封锦饿虎扑食般冲去。 “住手云谣!” 封锦惊恐万分,因身受重伤,对于致命一击只能下意识闭上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封熙突然闪现到封锦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勉强挡住了云谣的攻击。 “封熙哥哥你!” 本是一桩再小不过的事,云谣万万没想到他会不惜牺牲自己来保护封锦。 沾满戾气的利刃刺在封熙后背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封锦看到这一幕,泪水夺眶而出。她哀伤地望着封熙,满眼绝望:“王兄、王兄你不能有事……” “你抱够了没有?” 云谣冷冷的扫了封锦一眼,一脚将她从封熙的身边踹开,在她心中封熙哥哥就只能属于子屺姐姐,除此以外,所有蓄意靠近封熙的人都该死! 就在云谣召出魔鬼,从四面将封锦团团围住,将要啃噬她的身体时,城霭及时出手,一剑斩断了云谣恶毒的鬼术。 “跟我走。” 他强硬地拉起封锦,带着她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同云谣想的一样,风堙子屺完全不信应龙族会就此安分。 圣灵宫内,封熙用过药后睡的还算安稳,原本苍白的脸因失血过多,更加憔悴不堪。 “尊主,属下办事不利,愿受一切责罚。” “此时错不在你,是封熙他自己耳根子太软了。” “封熙哥哥他……” 就在子屺犹豫要不要再次抹去封熙记忆的时候,封熙突然躁动不安的浑身颤抖,没几下胸口传出窒息般的啸鸣声,知他是梦魇着了,子屺连忙将他从床上扶进怀里。 “封熙,醒醒。” “不呃……救救她……嗬我妹妹额……救救……她……” 不用猜都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云谣眉头深深皱起,对封锦的恨又多了几分。 子屺倒并不介意,她轻轻按揉封熙的胸口,片刻封熙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看清面前的子屺,他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封熙慌乱质问子屺:“我……到底是谁?子屺你告诉我咳咳……云谣、云谣为何非要杀应龙公主不可?” 眼看他额头冷汗密布,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子屺不动声色安慰道:“那只是应龙族耍的阴谋诡计而已。” “我要见应龙公主!子屺,你帮我找她来咳咳……好不好?” “你先好好休息,应龙公主被城霭带走了,城霭是一等一的大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咳咳!” 他对封锦的安全实在放心不下,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当他好不容易直起身子时,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重重地跌倒在地。 “尊主,应龙公主来了。”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响动,城霭带着封锦缓缓走进房间。 原来,城霭救走封锦后,向她说明了封熙病情不稳定,受不了任何一点刺激的事。他希望封锦可以先去把应龙族的事情都处理好,等个几百年再过来接走封熙。 封锦心疼到无法呼吸,她无法想象那次被抓后封熙过着怎样身心折磨的日子。尽管她不愿意妥协,但为了封熙的身体,还是在城霭的带领下来了魔族。 “应龙族女华锦参见尊主、参见君后。恕奴有眼无珠,误将君后认成了王兄,愿受一切责罚。” 再次看到封熙,封锦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悲痛,红着眼圈对他说自己认错了人。 “子屺咳咳咳……” 看着封锦长跪不起,封熙彻底懵了。 他着急的想弄清楚心中的疑问,岂料刚一开口又止不住的呛咳。无论如何努力,都想不起来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难道真的是子屺在骗他吗?!看着封锦被紧急赶出宫,封熙心疼的胸口一颤,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昏倒在了子屺的怀里。 第279章 前世(15) “给封熙生个孩子?” 亏池寒山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堂堂执掌三界、无人可敌的魔尊,什么时候要沦落到怀嗣来挽留一只应龙的心了。 风堙子屺无法接受这个提议,本质上还是受屺泛氏的影响。 她自生是照亮三界的一道光,因屺泛氏的贪婪被迫化为人形,起初还算悠闲自在,直到无意间得知自己并非神蟒族继承者,而是屺泛氏新躯体的提供者,风堙子屺彻底无法直视母亲这一阴谋家。 但有些念头一旦动了,就往往由不得自己。尤其子屺她也很好奇,孕育生命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她跟应龙会配出什么奇怪的生物? 圣灵宫。 风堙子屺喝下助情的药,特意换上封熙给她买的白纱流光裙,斜倚在长椅上小憩。 彼时她已经趁封熙昏迷不醒之际,重新抹了封熙的记忆,删删减减只剩他们相处美好的时光,什么封锦、女华氏、应龙族……泡沫而已。 想到这里,子屺少见的勾起了笑意。 她自认为法术高强可以为所欲为,肆意将封熙的人生玩弄股掌之中,岂料万物相生相克,除了轩辕沧泛那个生同存、死同灭的毒瘤,就在不久的将来,会是封熙这个不起眼的应龙少主,彻底毁掉她在三界之内所有期望。 不多时,见宫内烛火安然熄灭,云谣松下一口气:“给封熙哥哥的药,尊主怎么自己喝了,幸好吾有准备,让封熙哥哥提前也喝了一碗。” 缘翊无奈摇了摇头:“是药三分毒,你也不怕他不耐受。” 云谣越想越气:“都是那群不安分应龙的错,若非他们,封熙哥哥的病根本不会复发!” 她在心中郁郁不平,却因子屺的命令,又不得不忍着这口气。时间辗转过去半年,自第二次被抹掉记忆后,封熙常常一个人发呆,没了从前的心思,偶尔子屺不在的时候,他不吃不喝,一躺就是一整日。 眼看再这么下去,人会病的越来越重,子屺决议立一万个侧君,择良辰埋进生祭谷,震慑三界为封熙祈福。与此同时,她一声诏命废了西垠子楚君后之位,池寒山、城霭侧君之位,改立封熙为三界共主神宗尊后。 这当然立刻引起了子楚的激烈反对! 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被封熙抢走,西垠子楚就差发疯跟风堙子屺打了起来。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名分,更是他在魔族的地位。心知没能力跟子屺硬碰硬,趁子屺对他还有那么点愧疚,西垠子楚听从离作出谋划策,被迫先忍了下来。 “看来封熙是不得不死了。” 离作深知子楚的恨,侍候在侧蛊惑道:“若要一劳永逸,彻底断了封熙的退路,势必还从应龙公主下手。最容易得手的办法,就是刺激他恢复记忆,要让他知道尊主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他于股掌之中,哼……就他那个半死不活的身体,不愁他死不了。” “不止封熙,云谣也必要除掉!” 多少次好事,都是被她给跪掉的!子楚满目阴翳,云谣对子屺言听计从,她们数万年生死之交,只有封熙跟云谣一起死了,才能彻底打击倒他这个自负狂妄的外甥! 第280章 难产(上) “所以你跟云谣就被敷落的舅舅给杀死了?” 沈墨珩从未听说过西垠子楚的名讳,难道是因为惹了魔尊被三界除名了?他在心中八卦的想着,沈玉川又开始闷闷的咳嗽。 适时递上一杯温水,被摇头拒绝。 沈玉川神色恹恹的靠在床头,目光始终落在手心虚握着的夜貘狸毛毯上:“他若得手了,王兄你现在看到的我是鬼吗?” “我当然相信你的实力!” 脑海里浮现西垠子楚悲痛交加又慌不择路的神色,沈玉川疲惫的阖上了双眼:“我那时床都下不了,哪有什么实力。是子楚他自己纠结不定,关键时刻心慈手软,不仅没有争回君后的位置,还被子屺将我妹妹的死怪在了他的头上。” 他那时就看出子楚对子屺是有感情的,但错就错在,子楚始终自诩上古正神,又怎甘心拉下脸承认一片真心呢? 听到这里,沈墨珩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妹妹?风眠锦?封锦?女华锦?” “锦儿被离作强暴,生产的时候为保孩子难产,一尸两命。趁他们分崩离析,子屺腹背受敌,我假意顺从,背地里早就开始谋划如何回应龙族,修炼秘术将我妹妹灵魄重生的事。”沈玉川神色淡漠的说着,心里却无比苦涩。 那时他只顾心疼妹妹跟未出世的外甥,忘了子屺腹中也正怀着他的亲生骨肉。 恰在这时又得到了云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息,子楚、城霭一个接一个离开冥界后,池寒山一己之力根本拦不住子屺,她暴怒的冲向神蟒族,以她的法力不可能打不过轩辕沧泛,但最后却是她负伤毁掉了三魄。 他的女儿被迫早产震出母体,趁子屺虚弱昏厥之时,轩辕沧泛将龙蛋偷偷抱走了。 听到这里沈墨珩总算是懂了一点,见沈玉川陷入回忆,难受的再次按住胸口。沈墨珩赶忙托起他的肩背,在身后又放了一个软枕。说是躺着,上身被许多软枕垫着,几乎跟坐起来无异。 “咳咳……” 沈墨珩知道他累了,又喂了他一颗药后,将他双手收回被子里,熄灭烛火转身离去。 梦魇里,他又回到了子屺为给云谣报仇,冲向神蟒族与轩辕沧泛打斗的那一日。眼睁睁看轩辕沧泛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降下含有囚龙咒的雨水,沈玉川心火一怒,连忙双手结印挡在子屺身前。 岂料…… 子屺从他身上穿过,一掌震出破灭印,就在她要将轩辕沧泛打入黑暗之境时,附着在雨水中的囚龙咒生效,腹中两枚龙蛋不安的挣扎起来。 “子屺!” 再睁眼已是第三日午后,他浑身发烫,随着身体知觉渐渐恢复,小腹憋胀感越发明显。定是沈墨珩给他喂的退烧药太多了,他有预感敷洛生产在即,无法再允许自己不陪在她的身边,着急的四下寻找,却始终不见沈墨珩的身影。 “王兄……嗬……嗬……” 没办法只能努力攥起床单,试图自己起身去找敷洛。 可连续高热、不吃不喝三日,他哪还有顶点力气,凭借所有意志,拼命挣动也只是抬起脖子,将软枕蹭到了地下。 一滴泪悄无声息划下脸庞,情绪极度激动之下心脏又开始紧急收缩,沈玉川青筋暴起,不知从哪里的力气,猛的翻身重重摔下了床。 “咳咳咳咳咳!” 右手被死死压在胸口,这一摔直接导致他呼吸道被重压,悲痛欲绝的呛咳起来。随着憋闷而来的是意识模糊,他使劲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模糊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 不…… 在双瞳晦暗,失去光彩,一动不动之际,他后悔了,自己不该那么对子屺,更不该逼敷洛离开自己。 一双白软的脚抽筋似的,狠狠拍打在硬脚踏上,浑身经脉紧绷剧烈震颤,这一切沈玉川都毫不知情,他哀伤又绝望的流着眼泪,直到被沈墨珩叫醒抱在怀里,全身痉挛还没有停止。 “玉川!” 脖子以上瞬间疼的发红,沈玉川胸口剧烈起伏,头颈撑不住的后仰,比起刚刚的昏厥,这种全身爆发的痛让他面目狰狞,越是四肢被外力强行压制,惊恐的双瞳越是上上下下不停翻白,最后斜斜落在沈墨珩的脸上,忍不住的呻吟出声:“呃……嗬……” 第281章 难产(中) “生孩子是这种感觉吗?” 敷落全身只裹了件黑色披风,靠在一片洒满新鲜花瓣的灵泉里,忍不住抬头问上缘义经:“怎么除了刚才发动的那一下,现在一点也不疼?” 上缘义经见多了生到崩溃的孕妇,像敷落这般惬意自在的属实没见过,不过毕竟是魔尊,有例外也很正常。他解释道:“大家都这样。” “怎么可能都这样?敷落,你再好好想想,十二万年前你疼的死去过来,多么凶险才生下羲和。”池寒山如临大敌守在敷落身边,他是真真切切目睹过那血腥的场面。 敷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问她昨天发生过什么还行,十二万年前的事情她哪儿还记得…… “不如……再喝一杯催产汁吧。” 上缘义经贴心盛上一杯从灵泉中刚舀出来的水。 “这不就是泡澡水么!” 敷落深刻怀疑上缘义经念佛把脑子念坏了。 上缘义经忍不住笑了笑:“尊主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要不就别在这耗着了,等龙宝自己掉出来。” 敷落说着,就要从灵泉里站起来。 池寒山赶忙拦住:“都已经发动了,怎么能生一半不生了呢?!敷落,要不然……” 敷落好奇的问:“不然怎么?” 上缘义经突然插话道:“人间好像有切开肚皮取出孩子的办法。” “那是人间?那是地狱吧!” 池寒山不满上缘义经的馊主意,他向敷落道:“吾是想说,不然叫羲和过来看看吧,毕竟他是龙宝的亲哥哥,兴许还能有点应龙族秘术什么的……” “哎!等等,我好像又有感觉了。” 敷落感觉什么东西在子宫里旋转,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反胃恶心。 上缘义经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如尊主你化形吧,应龙是蛋生,不是胎生,你现在人体可能不太生的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敷落的肚子猛的散出一道金光,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跟十二万年前一模一样,敷落你感觉到疼了吗?” 没生产前池寒山怕她疼,搜罗了一堆止疼药,但到目前为止,敷落一点也不需要。 敷落艰难的动了动身体,心慌的摇了摇头:“一点点。” 岂料她刚说完,额间紫色神印显现,敷落猛的甩尾飞向空中。 “小屺!” “寒山将军别过去!” 上缘义经拦住池寒山,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阵狂风后,乌云密布彻底化成七尾夜貘狸。接着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此时一道圣洁的滋养之光从人界照进冥界,化成数不尽的雨滴将敷落温柔的包裹了起来。 “是不是封熙回来了?” “将军稍安勿躁。” 随着一声“咚”的砸水声,清澈的灵泉被鲜血染红。 站在灵泉边上的池寒山躲避不及,险些被溅一身血,再向灵泉看去,咕噜咕噜竟浮上来一枚微微泛着蓝光的应龙蛋。 与此同时,天上的夜貘狸在刚刚那道神光的包裹下,化成一片泡沫,彻底消失不见。 “小……屺呢?” 上缘义经下水捡蛋回来,池寒山仍旧愣在原地。 他将健康的应龙蛋塞到池寒山手里:“恭喜寒山将军,你又当爹了。” 池寒山表情突然极度哀伤起来:“小屺她……又死了吗?” “将军你没发现现在是阴天吗?尊主恢复真身,不再是夜貘狸了。等她休息好,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回来找你要她儿子了。” 上缘义经无奈解释,只是他仍想不通,为何敷落能无痛产子。 第282章 难产(下) 一个时辰之前,人界的议政王府。 沈玉川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极度虚弱的瘫在沈墨珩的怀里,在确定了敷落即将临盆的消息后,他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王兄……麻烦送我……现在去……应龙族神殿……” 沈墨珩心疼的擦拭他额头的冷汗,不解的问:“你别着急,我带你去冥界看敷落好不好?她若见你来陪她,一定会很母子平安的!” 沈玉川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震,他紧紧捂住自己刺痛的心口,心慌意乱的用力摇头:“不用……神殿就好……” “好好好,我现在就送你去!” 沈墨珩无奈地叹了口气,知敷落生孩子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只能顺从他的心,抱着他去应龙族神殿。 一路上,沈玉川都很安静,没有说话。 在前往应龙族神殿的之前,沈玉川为了能够坚持到那里,强行服用了三倍剂量的止痛药。这种做法虽然可以暂时缓解他的痛苦,但同时也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但此刻的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撑到神殿。 杂草丛生,到这个破败不堪的应龙族神殿后,沈墨珩按照沈玉川的要求,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慢慢地跪到了女华氏的石像面前。 如是已经万分小心,但当膝盖接触地面的时候,他的心口还是不可避免的传来一阵刺痛。沈玉川痛苦地皱起眉头,整个人摇摇欲坠,着急扶住手边的祭台才勉强跪稳。 \"玉川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沈墨珩担心地问道,他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然而,沈玉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子屺……是我害死的……\" 原来他的心结一直都未曾解开! 沈墨珩试图说服他:\"魔尊众叛亲离被天帝重伤,难道就没有她自己的原因吗?玉川,她命有此劫,不关你的事。\" “可若非遇到我……她本不该受……这般折磨……” 沈玉川轻声咳嗽着,缓缓闭上了双眼,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让我单独陪陪她吧……\" “那我在殿外等你。” 听到这话,沈墨珩无奈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神殿。 待沈墨珩离开后,沈玉川强忍着心口的剧痛,缓缓伸出手,艰难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的结印。随着他的动作,一道道微弱的光芒从他手中流出,汇聚成一团凌厉的光环将神殿团团围起。 殿外,沈墨珩被身后突然化出的结界险些伤到,这是专门防他的么……他无语的飞至安全地带,心寒到了极点。 空荡的神殿内,沈玉川一袭白衣跪在地上,他虔诚地向女华氏忏悔。 就在他躬身磕头想要直起上身之时,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歪斜着倒在了地上。脆弱的心肺立刻被寒气包裹,痛到麻木在此刻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努力用手撑地,可无论如何都没能再重新跪起身。 无奈之下,他只好彻底放弃。 他侧卧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地抬起手,从手心化出一片护心龙鳞。这片龙鳞是他从前给敷落护身的,但当时敷落闹别扭扔给了沈墨珩。 「天地无极,乾坤逆转,结身替之法助我,转敷落所受之伤,散!」 沈玉川在心中默念法咒,以最毁身体的法术,操纵龙鳞腾空而起,在空中散出一道强烈的光芒。 片刻,逆转之法成功地将敷落生产之痛具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只那一下,沈玉川眼瞳猛的一震,最后一点眸光彻底熄灭。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前所未有,灵魂都被撕碎的痛苦,随着源源不断的压力从龙鳞转移到他身上。他微微颤动眼睑,眼前一片漆黑。他平静的接受所有知觉慢慢消散,想着与敷落在一起的千百年,那些快乐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不禁泪流满面。 「母君在上,愿以我之生息,换敷落平安,望母君成全……」 一道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沈玉川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平静的躺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念叨。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那尊古老的石像似是显灵般,竟真的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逐渐变得越来越亮。这些圣灵之光从石像身上飞出,如同无数颗闪耀的星辰一般,径直向着冥界的方向飞去。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沈墨珩越等越着急,就在他终于忍不住想问问沈玉川情况的时候,刚刚还凌厉无比的结界突然间破裂碎开,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神殿内,僵硬了不知多久的尸体化为了一道烟雾,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迅速消散在了人间。 第283章 祭天命格 崇明仙山,厌辞宗的结界是连天帝也绝对破不了的。 黑暗幽深的伽罗殿内,卧着一只银雪色的应龙,诺大的龙身蜷缩在一张百尺宽的松软麻织床上,奄奄一息,胸口很久才缓慢的浮动一下。 “王兄……这是哪儿……” 宝石蓝的龙瞳隐隐透着阴翳,沈玉川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害怕独处,身体动不了也就算了,脱胎换骨后连眼睛都盲了。 沈墨珩心疼弟弟,赶忙唤出火龙珠护住他的心脉,辅助他稳住呼吸。 “玉川不怕,我一直陪着你呢!放心修养吧,敷落母女平安,听说用的还是你之前在下界给取得名字,叫封瀛,小名瀛儿。” “瀛儿……” 沈玉川轻轻念叨,未听沈墨珩后面再说什么,又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敷落金光塑身重生在天界,一睁眼就是天帝轩辕沧泛跟白恪上神。他们于风堙子屺来说是算为数不多的羁绊,但跟敷落什么关系都没有。 “玳儿,你能回来父君很欣慰,孩子的事你不用担心,玥儿会亲自去冥界把孩子要回来……” “等等!不用麻烦,我走就好。” 敷落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听到让轩辕沧泛去要孩子,立刻厉声叫停了白恪。 白恪慌忙去拦:“玳儿!” 轩辕沧泛本就不赞成白恪的做法,看她不识抬举,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父君你别管她!她的心里只有应龙少主,哪儿还看得上咱们神蟒族,让她走!” “什么应龙、神蟒的,你个手下败将,技不如人只会耍阴招。” 敷落毫不客气反击轩辕沧泛,着实把他又狠狠一激:“风堙子屺!” “够了玥儿!少说几句话不会死!” 白恪偏心由来已久,轩辕沧泛看大难临头了,他还这么护着她,立刻将矛头转向了白恪:“父君认为是我没事找事吗?姐姐不明白一只脚踏进了黄泉,我必要跟她说道说道。” “你不就想说封熙要杀你吗?” 能让轩辕沧泛火烧眉毛的事,敷落丝毫不放在心上:“三界主位轮流做,怎么就不能是他呢?” 怎么就能是他呢! 封熙上位必然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他若死了,命格上风堙子屺作为共生天光,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了的啊!她不在乎神蟒族,也不在乎她自己的命了吗! 思及此,轩辕沧泛绝望一笑,对他这个不靠谱的共生姐姐无可奈何:“风堙子屺你有病吧!当年祖神季磬大人化三界为一,明明白白交待神蟒族世代继承,而非应龙族,你自己胡闹搅合就算了!非要将本属于我们的一切,拱手让给外人!真是可笑至极!你吸食城霭功力,引诱子楚叛族帮你,好不容易修炼成三界尊主,到头来还是被封熙那只不入流的病龙耍的团团转!你不是疯子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啊!” “你骂谁有病呢?!” 说了一大堆,没一个字是敷落想听的。 轩辕沧泛怒吼:“谁不怕被祭天,我就骂得谁!你还不知道吧?应龙少主早就暗地埋线,准备用你我的灵力生祭三十三重天呢!” 站在他的角度,风堙子屺一直都很过分,他都已经杀了屺泛氏给她报仇了,她还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玳儿,玥儿说的没错,你且听父君一句,无论你跟屺泛氏有什么仇恨,先留在天界看看情况。应龙族名不正言不顺,封熙阴谋诡计,实在不得不防。” 白恪看似站在敷落这边,实则还是维护神蟒族的利益。 闻言,敷落深深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自暴自弃:“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他若执意要我的命,就亲自来取好了。” 第284章 前世(16) “白恪上神,这也太夸张了吧,瀛儿都还没破壳。” 当晚敷落留宿天界,看着白恪给女儿封瀛准备的公主房,数不尽的珍珠宝石……她有些无所适从的要求回云起宫去住。 白恪沉浸在女儿、外孙女即将回到身边的喜悦中,自然事事顺从。送走敷落,转头又回到了轩辕沧泛的玉藻宫,作为神蟒族的大司命,他活着唯一任务就是稳住局势,对付应龙族。 他不逼敷落,不代表会因为敷落,放弃对应龙族的绞杀。 凌晨…… 敷落来到沈玉川的房间,睡在特制对腰背好的水床上,开天辟地头一回做噩梦了。 “放我走!风堙子屺!你个卑鄙无耻的骗子!带着你的药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滚啊!咳咳咳!” 发怒的嘶吼声在耳边盘旋,十几万年前,风堙子屺还活着的时候,一直希望能得到封熙的信任。她小心翼翼维持跟他的关系,岂料大刀阔斧的砍去子楚君后之位,终是逼急了子楚,一怒之下抓了封锦,强行恢复了封熙的记忆。 他的夫人根本不是风堙子屺,一切的一切,所有轻易拥有的不过是她的谎言。 在恢复记忆后,封熙立刻想要逃离,可惜百密一疏还是被云谣发现,告诉了子屺。子屺心慌意乱,着急赶来见满地狼藉,立刻也怒火四起:“你怎么好意思说吾骗你的?!从头到尾吾没有诏命动过应龙族和神蟒族(ps:她仅仅跟母神屺泛氏有仇,还没到乱发疯的地步),即便是你们跟神蟒族结盟对抗魔族失败,吾也只是将你们赶出冥界而已!你利用吾、枉费吾对你的感情,早该千刀万剐!” “谁稀罕你的感情!风堙子屺你放开我!咳咳咳!放手!” “喝药!把药喝下去!你听到没有!” “不!咳咳咳咳!滚开!” 在与子屺对峙的那一刻,封熙完全不占据上风,他听不进去子屺的话,刺激之下心疾发作,愤恨得不到疏解,一时间头也开始剧痛,挣扎中竟不小心狠狠给了子屺一巴掌。 黑色的罩帽被打掉,嘴角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嗬……别、别过来!咳咳咳咳咳!” 风堙子屺二话没说将他打入了地牢,随后三下诏命:每日血鞭数百,发病不许用药,非令不得见任何人。 云谣以为风堙子屺只是说说,没想到第二日就从地牢传来了封熙吐血昏迷的消息。心知封熙对子屺的重要性,云谣赶忙求情,却不想子屺彼时正在气头上,不仅没有收回诏命,更是追加了将应龙灭族的决定。 “这可如何是好?!” 云谣无奈,只能求助于城霭跟池寒山。 池寒山与魔尊是同生共死的八拜之交,不想因一个废子惹事生非,当即表示此事全由尊主定夺,随后消失在三人间。 城霭见他躲去,紧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安排道:“你我将他救出来,送回应龙族去吧,先避一避风头,等子屺气消了,兴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与魔尊青梅竹马,又自愿散功助她修炼,救封熙一事除他有十全把握,任谁也很难做到。说干就干,云谣当即一拍即合,同城霭假传诏命带走了封熙。 短短两日时间,封熙被持续不断的发病折磨的没有一点力气,尽管被喂了药,一路上还是昏昏欲睡。 “封熙醒醒,过了这座山就是应龙族的地盘了,我与云谣不便过去,你在此等着,很快你妹妹就会来接你。” “谢……嗬……谢谢……” 好在还算有意识,城霭将他放在一棵老松树下,这里离应龙族很近,不出意外很快他就能回到族内。云谣虽仍担心,但为了拖延时间,再瞒魔尊一段时间,他们不得不赶紧离开。 将缓解心疾的药放在封熙手中,匆匆离去,岂料他们的行踪一早被西垠子楚盯着。 你有恩于吾,吾不动你,但你的部下担有怂恿之责,伤害吾唯一的妹妹,今日必死无疑! 子屺的厌恶之声仍在耳边,彼时他刚因惩罚云谣,被子屺杀了几个得力的亲信。满心怒气无处发泄,不想封熙竟正好撞了上来。他命离作将封熙关进结界,任凭封锦如何也找不到。 看着濒死的封熙仍倔强的瞪着他,西垠子楚勃然大怒,上前一脚踹开了他手里的药瓶,指着鼻子大骂:“无耻淫龙没想到你也有今日,从前万般柔弱魅惑子屺,好在她终于看透了你,昨日诏命绞杀应龙,明日便可踏平龙族!” “嗬……不可能……滚!咳咳咳咳!” 点点血沫喷在脸上、前襟上。 封熙用尽力气,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他的胸口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上不来气却剧烈的疼。 又一口鲜血呕出。 子楚对情敌没轻没重,离作怕人真死在他们手中,赶忙捡起地上碎掉的药瓶,给人喂了药,而后晓之以情劝子楚离开。 “王兄!王兄你在哪儿啊!王兄!” 结界外,封锦感知封熙的存在,却因法力太浅,根本无法破除妖术。 封熙努力自救,趴在地上努力去抓散落尘土间的药,发丝凌乱,双眸布满血红,一口一口塞进嘴里,不知吃了多少,终于在快要憋死之前,暂时平复了气息。 「天地无极,朝月往替,奉逐也之息,灭诸神之印——破!」 仍旧吃力的趴在地上,封熙双手艰难结印,孤注一掷想要破除结界,岂料就在他快要成功之时,压制不住的心疾再次卷土重来,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后,长达数秒的静止,让他很快散了灵力。 一口鲜血喷出,接着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七窍流血。 “嗬……嗬嗬……” 好怕,会死。 封熙绝望的看着妹妹因四处找不到自己,而崩溃大哭,眼前明灭不断,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不仅是没用的少主,更是没用的哥哥。 单手补印,生祭龙鳞之法,注灵向结界处打去:「灭!」 结界被炸的那一刻,封熙的心也跟着碎之一颤,他以为就要成功了,万万没有想到结界碎裂降下天火雷电,一个躲闪不及,天劫劈中老松树,根部折断重重砸在了他的腰背。 唔! 血流成河,脸色苍白的颤了颤手指,胸口以下犹如一潭烂泥,没有任何知觉。 心知死定了。 封熙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第285章 前世(17) “西垠子楚,你与吾缘分已尽,回玉清泽去吧。” 为向母神屺泛氏复仇,她曾经七上玉清泽请他出山,以三界君后的地位诱惑他,怎料到头来情缘浅薄,终成一场空。 “子屺!你听吾解释,封熙的腿不是吾弄残的!吾没有施法害他!吾真的没有!一定是他故意的!子屺!你相信吾好不好!” 西垠子楚含泪,瘫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垂着眼眸,如果不是因为被子屺骗,他怎会有如此下场。什么时候对子屺产生感情的?从她来玉清泽说服他对抗屺泛氏开始,还是眼睁睁看着她登上魔尊之位开始? 屺泛氏可是他从小一起修炼的亲姐姐啊! 他毁掉姐姐的一切取悦子屺,到头来!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眼见子屺绝情断义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西垠子楚从地上站起,痛苦的立下诅咒:「白昼无日,双月同天之时,他会重新回来,与子屺同归于尽。」 …… 时间一晃又过三年,恢复记忆的封熙已能熟练操控梦境与族内长老取得联系了,风堙子屺还完全被蒙在鼓里。 她只当他精神不佳需要休养,没想到在她身边的每一日,封熙都在暗地布阵想要将魔族跟神蟒族斩草除根。 只因为三年前,子楚的手下离作害死了封锦跟他未出世的小外甥。 封熙将这一切都怪在子屺身上,可子屺也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哄过、劝过、安慰过,全部无效。 子屺不得已只能满三界去追踪凶手离作的下落,在封锦白骨堆里发现自杀未遂的离作,一问才知,封锦与封熙合力要杀她跟轩辕沧泛的秘密被离作发现,逃跑时不小心中剑身亡。 她还怀着封熙的孩子,封熙怎么可能会对她下手呢? 子屺不愿相信离作的话,反手将离作冰封打入地狱,仓皇回到了冥界。 圣灵宫,这三年封熙没有一天是给子屺好脸色的,他们彼此互相冷战,许久不见一次,见一次就又务必会大吵一架。 “尊主,应龙少主心疾加重,再强行动法术行走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缘翊请求子屺去看封熙,并将他的近况如数告知。 说是行走,不过是封熙执拗的用仙法把自己撑起来,走不了两步,心疾发作就会重重摔在地上。 如此一来,周而复始,对身子没有半点好处。 子屺无奈,喝完安胎药后,拂袖往圣灵宫遁去。 “滚!都滚!” 药碗碎裂在墙上,匆匆行至的脚步顿了顿,子屺走到圣灵宫门口,不用想都知道他在里面发什么疯。起初封熙救回来的时候,缘翊说过脊椎神经断裂,胸以下知觉消失,非重塑金身不可逆转。封熙崩溃,硬撑着死也不坐轮椅,子屺心疼任他如何恶语相向,忍着久而久之,封熙得寸进尺药也不吃了,就要耗灵力来站起来。 看着他为一点可有可无的体面跟尊严,企图用仙术来维持短暂的行走,子屺再也忍不住动了手,强行将他抱回床上,拿药喂他:“你的腰和腿不是吾弄残的!你天天甩脸色给谁看!好好休息!想做什么,吾命人抱你,不准再这样虐待自己!” “风堙子屺!你少管我!我是死是活跟你没有关系!杀了我!你能杀了我妹妹,为何不也杀了我!” 他暴怒的吼着,两眼满是憔悴的血色,被迫躺在床上,胸口以下所有感觉消失,只能用力的攥起两拳一下一下,随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砸在特质养身的水床上。 又是一阵碎响! “就你这样,用的着吾动手吗!你用力砸吧!本来只是瘫的走不了路,你把手也砸坏了,没办法结印,就只管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吧!” “风堙子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你骗了吾!吾告诉你封熙,你死不了,只要吾活着一日,你就永远别想死!” 子屺崩溃的怒砸了药碗,她彻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封熙了。想离开躲清净,可缘翊下了最后警告,封熙如今强弩之末,只凭跟她赌的一口气撑着。她若敢走,他不出三日,就会气绝身亡。 “咳咳咳咳!” 看他咳嗽,努力想撑着床起身,但身下一点都动不了,子屺赶忙上前将人抱在怀里,运了温润之灵按揉他的胸口。 封熙难受的流出生理泪水,气喘吁吁的看着子屺,丝毫不客气道:“我累了……滚……滚吧……” 风堙子屺小心将人放回床上,让缘翊过来诊脉,确保只是累昏过去没有危险后,带着一肚子气离开了圣灵宫。 第286章 前世(18) 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封熙选了最痛苦的一种。 晴朗的午后,他强行动用法术将自己摔进轮椅里,念诀往院落水潭而去。遇水化龙,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真身上,孤注一掷想腾空飞走。怎料,但凭他如何施法,庞大的龙身在水中也动弹不得分毫。 废物! 流着泪的龙头扎进水里,呜呜的抽泣,他想淹死自己,哭了许久才又不得已恢复了人身。侧趴着倒在水边,在这里痉挛、失禁,要比当着子屺的面,勉强能接受多了。 心里清楚子屺不会不理自己,封熙化悲痛为力量,身体不行便开始筹谋智取。按照应龙长老们的意思,要等风堙子屺跟轩辕沧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趁乱出手。 事实上根本行不通。 轩辕沧泛实力远弱于子屺不说,子屺也根本没有要对神蟒族赶尽杀绝的意思。此番应龙族若要从中得利,必得先从子屺身边心腹下手。 城霭、云谣、缘翊,还有可恨的池寒山! 子屺重情,众叛亲离是对她最好的惩罚,谁让她偏激、爱恨都过了头呢?等她一死,再找机会对付狡诈的轩辕沧泛,胜算没有十成,也会容易许多。 如是这般想着,胸腔内的心脏跳的越来越沉重,他紧紧皱了皱眉头,突然脸上血色全部退去,来不及服药,眼前一片昏暗,意识短暂消失后,耳边只剩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疼…… 不,他不能死! 封熙痛苦的翻动白眼,狼狈的咳血抽搐,没几下就退化出了一对银白的龙角,狰狞的一下又一下撞在地上,露在白衣外的皮肤擦伤一片。 子屺……好疼…… 救救我…… 吸进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就在他快要憋的恨不得立刻死去的时候,池寒山紧急出现,蹲下喂过药后,将毫无预兆发病的他抱回了房间。 又是一番费力不讨好的救治。 池寒山察觉封熙对自己的恶意,未等他醒来,就收手离开了圣灵宫。又是一连几月养病,封熙醒来再没见过子屺,虽清静但也纳闷,难道自己是失宠被关冷宫了? 如此心思沉重的想着,喝药的间隙就又咳了血。 彼时他并不知道池寒山、云谣忙着为子屺稳住胎息,三魔正一起闭关修炼的事。见身边只剩城霭时常来看望,便最先打定从城霭下手的主意。 他故意让城霭准备蔬菜粥给他,喝完便口吐黑血,出了中毒之相。 “给你两条路咳咳……你主动离开……从此隐姓埋名咳咳!咳咳咳!还是……让子屺来给你定罪……从此……恩义两断……选吧……” 城霭与封熙交好,他还未反应过来是被陷害了,缘翊被策反立刻做了伪证,向子屺禀明了城霭下毒害封熙一事。 闻听此消息,池寒山生气的反驳:“城霭乃祖神道一、芜姜之子,一生光明磊落,必不会无故出手害人!” “难道是轩辕沧泛做的?” 子屺已经怀疑到封熙自己身上了,云谣骨子里还是向着封熙的。 从魔岩山赶回圣灵宫,再想问清楚的时候,封熙已先一步将城霭赶出了冥界。他说城霭是自己愧疚离开的,子屺一个字也不信,生气的掐着他的脖子,逼问城霭的下落,被云谣跪下哭求拦下。 “咳咳!你杀了……我……他也回不来咳咳……” 对于城霭的离去,封熙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在乎子屺对他的态度,不想子屺对他处处限制,更不想子屺真的把他当空气。 风堙子屺用力攥起拳头,初孕情绪不稳定,让她几欲动手又努力克制,未免走火入魔,气愤的再也不想踏进这里一步,岂料刚一转身,封熙以手撑起上身,向床外扑去。 “封熙!” 白色的里衣被冷汗打湿,封熙心跳如雷,后悔想留下她,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道含不住涎水从嘴角滑落,浑身痉挛前便已昏厥了过去。 可怜又可恨,风堙子屺觉得这两个词用在封熙身上,最为准确。他讨厌她腹中的孩子,无时无刻不在逼她打掉,却又不准她离开,日日要陪着才肯休息。 不过说来也奇怪,应龙蛋宝气息混乱,先前如何也压制不得。自从回到封熙身边,腹中的孩儿竟突然转性,变得温顺起来。 唤缘翊来诊,只说是阴阳得当,便连安胎药也停了。 彼时她不懂怎么回事,也根本想不到是封熙担心她难产,暗地里偷偷服用过量扼制心疾的药物,才勉强日日等她睡着,按抚她腹中的龙宝。 可毕竟虚弱的身体经不起熬夜折腾,再持续半年的自毁式散功后,封熙彻底顶不住了。此时放弃,双龙宝月份大了,子屺生产恐有不测。为保母体,封熙再一次跟子屺大吵一架,站不起来就疯狂打砸手边能拿到的一切。 “把孩子打掉!风堙子屺你让我感到恶心!我宁可断子绝孙,也不可能准你生下我的孩子!打掉!立刻打掉!你听到没有!” 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向封熙,右脸立刻血肿一片,风堙子屺第一次对他动手,话也没说便将他踹倒在了地上。 他怎么可以这么侮辱她! 云谣追出圣灵宫的时候,震惊的目睹了子屺伤心之泪。 魔尊怎么会有泪呢? 她……明明连一颗完整的心脏都没有…… 未等上前安慰,天空突降暴雨,转而风雪齐怒,三界共哀。 见此,云谣愤恨的抽出魔鞭返回了圣灵宫,一鞭鞭抽打在封熙身上,大骂他该死,诏令不准任何人喂饭、喂药给他,活活耗死才好! 第287章 前世(19) 城霭,你到底去了哪儿啊…… 明明一早约定好做龙宝们的义父,子屺翻越三川五岳就是寻不得城霭的踪迹。一个寒冰凌烈的夜晚,子屺看到人间万千烟火,再一想到封熙对自己的谩骂,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冥冥之中早已写好了结局。 这次回去她打算跟封熙分开的,却不想魔宫彻底毁掉她的绝望,才刚刚开始。 缘翊反戈,背叛风堙子屺,斩杀云谣,投奔了轩辕沧泛。 幽暗的宫殿内空无一人,雷电暴击,子屺赶来见云谣最后一面。血从脖子上一股股流出,看着脸色煞白,灵魄已经被打散的云谣怒睁双眼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风堙子屺无助的向前走了几步,随即扑倒在地,崩溃的大哭起来。 “子屺姐姐……咳咳!别怪……缘翊……求你……不要伤害他……咳咳咳咳!子屺、子屺姐姐……我呃……走了……” 云谣撑着最后一口气,为狠心杀害她的缘翊求情。不等风堙子屺问出缘由,肉身化为泡沫,消失在了子屺的怀里。 「所化非形,万恶之端,念往生与我辞绝,幽灵笔——开!」 血一股股从紧握的拳里流出,不忍唯一的妹妹就这样魂断三界,风堙子屺腾空而起,结印生祭灵血,向半空丢出打开异界大门的幽灵笔。 她不舍得将云谣三魂七魄推进异界,只为留住一息,不让她同祖神一般完完全全归于混沌,化作寻也寻不见的尘埃。而后不顾云谣最后的遗言,发疯似的冲上九天云霄,要找轩辕沧泛杀了缘翊报仇。 闻之此事,池寒山从梦中惊起。 城霭走了,云谣死了,缘翊逃了,现在整个魔宫只剩他一个,倘若子屺再出事,他根本想不到该如何善后这一切。 怕子屺腹中的双龙宝限制她的法力,池寒山叫来弟弟池青山立刻准备去追子屺,助她一臂之力,岂料刚安排好魔族内事务准备动身,被一早堵在殿外的封熙拦住了去路。 “寒山将军、青山将军。” 封熙有备而来,坐在轮椅上按着胸口,轻轻笑着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不知封熙来意,但觉缘翊的事跟他脱不了关系,池寒山让弟弟先行去寻子屺,自己则请封熙进了客室。 彼时封熙还不知道云谣死了。 “你说的不错,是我自己下毒,逼走了城霭,但缘翊、云谣背叛子屺,跟我完全没有关系,我也只是不巧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而已。” 封熙让人送上今日还未用的药,边冷冷的说着,边轻轻搅和乌黑的药汁。 原来他早知缘翊是神蟒族派来的奸细,可为何在封熙收集的情报中云谣也会背叛子屺呢?池寒山没时间弄清楚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不懂封熙,见封熙手臂没有力气,拿起药碗摇摇欲坠,接过来正想帮忙喂药,突然又听封熙面不改色道:“今日子屺大限将至,往后三界就是寒山将军你的了,此事若成,望寒山将军不要忘了我们应龙族……” “封熙!” 苍白染上墨色,一碗药泼在他的脸上。 池寒山拍案惊起,彻底被封熙激怒,他着急去保护怀孕的子屺,万万没想到会被封熙以身设界困住:“子屺所怀,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这谁又说得准呢?” 面对质问,封熙心跳沉重,面上却依旧不予理睬:“子楚、城霭,也有可能是寒山将军你的孩子,难道不是吗?” “混蛋你!” 随着怒气上脸,池寒山右手化出一柄长剑,直指封熙的心口。他清楚的知道子屺半生爱错了人,颤抖着发力,却不敢真的动手。 与此同时,轩辕沧泛打不过子屺,便伺机而动下了毒诀给她腹中的应龙。 子屺无生无灭难以对付,可应龙几乎处处是弱点。 不多时敖毒发作,风堙子屺腹中龙宝难受的拼命挣扎,没加下就撞破了蛋壳,刺激的子屺身下血流不止。 孤立无援,这一刻风堙子屺开天辟地头一回感到了害怕,她下意识躲开轩辕沧泛的攻击,怎料下一秒腹中龙宝紧急降生,一瞬间的剧痛让她失去意识跌落凤启沼泽中。 咔嚓一声,蛋壳碎裂,落在子屺身侧。 轩辕沧泛有所防备的慢慢靠近,见子屺是真的满身是血的昏死过去,才轻轻一吸将碎掉的龙蛋抱在怀里。 是条可爱的雌龙。 小女娃抱着自己的龙尾蜷缩在蛋壳中,安安静静,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 轩辕沧泛心动恻隐,想也没想将龙宝偷偷带离了沼泽,独留风堙子屺在此,自生自灭。 第288章 前世(终) 爹爹…… 孩儿好痛…… 蓦一感受到小龙宝甩尾来的求救信号,封熙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头颈低垂,大滴汗珠顺流而下。 专门克制小龙宝的敖毒是他让长老给轩辕沧泛特意配制的。 他原本打算让轩辕沧泛拖住子屺,自己在这一日假死脱离魔族的控制的,可小龙宝危在旦夕,很有可能是子屺出事了。 想让池寒山送他去找子屺,行至茯苓崖的时候,封熙后悔叫停了池寒山。 子屺回来,或许他就走不了了。 错过这次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子屺不死不灭顶多受伤,眼下先回到应龙族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你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见封熙半张开口呼吸的又急又快,摇摇欲坠险些一头栽下轮椅,池寒山警戒的环顾了四周,想着子屺心急如焚。 封熙不屑的牵牵嘴角,心口疼到连没知觉的下身都隐隐发抖:“你们魔族……像是连一点算计咳咳!都对付不了……的吗?呃……帮我拿……药……嗬嗬……好疼……” “你不是很能吗?自己吃啊!” 池寒山紧紧皱起眉头,知云谣的死对子屺打击最大,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封熙突然冷笑:“我……嗬嗬……帮将军你呃……赶走子楚……城霭,将军正大光明的咳咳……嗬……跟子屺在一起……不……嗬……嗬嗬……感谢我吗?” 他的敌人从来不是子楚、城霭,如果不是因为子屺,他第一个杀了封熙。 子屺看在往日情分不会罚他,但池寒山爱屋及乌,实在不愿见子屺第一次动心,就草草以悲剧收场。 故而,一直咬牙忍着这个恃宠而骄的应龙少主。 可封熙显然不能安分守己,再这么下去……子屺会不会有危险? 到底要不要去父留子,杀封熙的念头不知何时在池寒山心中升起。正如他所说,现在只要封熙死了,子屺就是自己的了。 一时妒火上头,池寒山故意道:“口口声声说子楚将你害成瘫子,你看子屺惩罚他了吗?反倒是你赶走城霭,子屺弃你在此不闻不问。实话告诉你吧,子楚、城霭根本没有离开,只是为哄你安心在魔宫做她的玩物而已。子屺今日离开冥界,就是下了诏命将整个神蟒族和你们应龙族一起祭天,再等个把时辰,他们就该回来了。” 是……这样的吗? 如果不是一早跟应龙族长老们取得了联系,有洞察外界的能力,封熙可能真的会着急的大动肝火。没想到池寒山会这么说,封熙后仰头颈虚弱的倒在椅背上,思考片刻便决定顺水推舟将假死之过赖在他的头上。 本来还犹豫告诉他子屺受伤的事情,现在好了,封熙药也不吃,小施灵诀打在脆弱的心口,一口血径直向前呕了出来。 往后是悬崖,更是他即将重获的自由。 封熙心中大喜,表面上却尽是崩溃。 池寒山的话无疑是他纠结时最好的推波助澜,趁池寒山怀疑人生,封熙吃力的推着轮椅到悬崖边,做好准备想要一跃而下。 怎料,这个时候池寒山突然后悔了。 封熙火上浇油:“我的腿……是子楚害的,子屺早就知道对不对?!子楚扶她上位,在她心中分量谁都比不了,所以她根本不可能为我报仇咳咳……这次……这次诏命绞杀应龙族和神蟒族,是为了子楚还是城霭?!” “池寒山你说话!告诉我嗬……嗬嗬……之后子屺打算、打算怎么处理我?说!我要听实话!” 被一连串质问问懵,池寒山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被封熙拖延了时间。 他懒得理封熙,遁风想要去找子屺,岂料就在他动了法术之时,封熙突然心疾加重,受不住的向悬崖后倒去。 池寒山不知道封熙怎么在自己眼前死的,但那日封熙的的确确没有救过来。 没有尸首、没有葬礼、子屺也没有任何伤心,她受了重伤生池羲和的时候有些艰难,好在有之前封熙日日为蛋宝注灵,最后母子平安。 再之后…… 魔尊风堙子屺的死就传到了应龙族的耳朵里。 女华氏是上古造物神,虽攻防法术不如师姐屺泛氏,但传给封熙的封印术和复活术绝无仅有。彼时他正得意以应龙秘术重塑了妹妹封锦,累的若非有束带绑着身体,几乎坐不稳轮椅。他要闭关,已经很久不关注外界的消息了。 应龙长老韩厌辞道:“少主,魔尊没了。” “她去哪了?” 封熙还没有意识到韩厌辞所说的意思,心脏已不正常的快速收缩起来。 韩厌辞恭敬的行礼解释道:“午夜自裁,魂归混沌了。现在魔族是寒山将军在善后,恐怕会对应龙族不利。” “不可能……去、去查清楚!” 慌乱的四肢猛的痉挛,直接刺激到心疾发作。 封熙不敢信韩厌辞的话,尽管下一秒被及时喂了急救药,但还是话没说完就急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人双腿还在胡乱痉挛,细长的手指也紧绷着内扣在胸膛,韩厌辞见少主开始呕血,立刻打横将人抱回了房间。召集医妖来诊,心脏几度停跳,最后还是扎针放血,用了极凶险的药,才堪堪保住了命。 从此一病不起。 第289章 一息两灭 当年风堙子屺力掌三界,再如何嚣张,也从未想过除掉轩辕沧泛。 轩辕沧泛亦是如此,就算早知道玉川仙君是死对头应龙少主,看在他将子屺死而复生的份上,也一直忍着让着护着他。 混沌崩坏在即,沈玉川作为祖神遗命的执行者,轩辕沧泛作为祖神留下来守护天地的最后一道屏障,各自存了私心。轩辕沧泛不满世人勾心斗角,为成仙得道不择手段,想要趁机重构三界秩序。沈玉川却觉得轩辕沧泛的职责是守护,而非出手干预相生相克,产生更多更重的业果。 默默看他们针锋相对的斗法后,敷落失望离开了天界,她能预见轩辕沧泛的死亡,自然也知自己是活不久了。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那么悲观。 应龙族对抗神蟒族,无论是墨珩上神单打轩辕沧泛,还是沈玉川单打白恪上神,都是五五开。应龙族清楚胜算不大,但死心眼遵从祖神季磬之命,这一仗还是非开不可。 “王兄,轩辕沧泛与敷落的弱点相同,但死穴刚好相反。他命格属阴,正午阳气最足的时候灵力最弱,须得先以杏黄绫封其神识,才能咳咳……” “好了好了,你今日都没停过,不许再想其他的,该休息了!” “无妨……等此事了后咳咳……有的是时间休息……” 他的眼睛看不见,即便是精力最好的时候,也无法久站。沈墨珩急的不行,但对于一个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来说,根本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与此同时,敷落盘坐在山顶,对着刚出生的小应龙心如死灰。 这么多天了,沈玉川没有来看过她们母女俩一次,他执着于生祭轩辕沧泛来安天地之变,看似是奉季磬大人遗命,实则公报私仇也未可知。 她与轩辕沧泛是祖神留下来守护三界的屏障没错,可既已阴差阳错修成有灵魂的人身,为何混沌大劫不能另想法子,还要他们非死不可呢?三界众生的命得救,她与轩辕沧泛却一定要死。 凭什么?! 如果没有化出神魂,她也就认命了。可这一路走到今日,她是真真切切把世间所有的痛苦都受了一遍! 封熙该死!该碎尸万段!该日日夜夜心疾发作,经脉寸断永无安宁! 如果不爱就不会有恨,敷落心存侥幸,好几个夜晚冲动想要去告诉他:轩辕沧泛死她也活不了,但临行前都止住了脚步。从前到如今,她所遭受的羞辱还不够多吗? “娘——亲——娘亲!” 仿佛能感受敷落的情绪,小应龙无师自通,牙牙学语笑着要抱抱。 哀伤藏满心事的桃花眸泛起莹莹泪光,敷落轻轻念了声“瀛儿”,将小应龙紧紧抱在怀里。甫一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小应龙开心的甩尾,拿光滑的龙角蹭娘亲的脸颊。 沈瀛生的乖巧,左贴贴右亲亲,一心想哄娘亲不哭。她虽还是小小幼龙,却灵根深重,一早把那个惹娘亲伤心的坏爹爹记在了小本本上,想着快快长大去为娘亲报仇。 让坏爹爹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时间辗转来到至阳这日,沈玉川能掐会算肯定会选在今日向轩辕沧泛发难,敷落深知如若自己不去,轩辕沧泛在劫难逃。 就在她犹豫该不该去阻止的时候,冥王与作上神给了她一个不得不立刻动身的理由:寒山将军、青山将军以及她的弟弟离作都去助天帝一臂之力了。 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就算沈墨珩撑得住,以封熙的耐力也打不了几回合。 敷落将女儿托付给鳐陌麒、璇姬后,迅速赶往了双方交战的池渊之地,果然如她所料,沈墨珩被困池寒山十绝阵中,沈玉川一人难敌四手,被白恪上神、池青山、轩辕沧泛、离作围击,僵持着进退两难。 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沈玉川当年以身设障在幻境将她耍的团团转,现在敷落也学会了这一招式,拂袖间化出当年在他座下为徒的少女模样,双手结印不等他反应,就将他拉离了轩辕沧泛四人的视线。 幻境中,敷落问沈玉川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 沈玉川慌张的垂下眼眸,生怕露出一点不适,让敷落发现他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废人。 “你杀了轩辕沧泛,我也会死的,放过我们好吗?” 敷落央求,岂料下一刻沈玉川的剑落到了她的额心。 “你自己解开封印。” “我若不呢?” 他对她动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敷落恨而生厌的苦笑:“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在这里,用季磬大人给你的权利,将我神魂打散拿去用吧。去震山川四海下的岩浆、去补即将破裂的天壳地陷,去灭九州万国霍乱的瘟难……” “够了!” 沈玉川眼睛看不见,但听敷落这番决绝之言,心脏突然猛的收缩,像是被一双大手死死掐住,瞬间痛的无法呼吸。 在她眼中,他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天崩地裂,万物槁枯。 修为高深的尚且能自保,可三界其他还活着的生灵怎么办?人、妖、兽许许多多,都是母亲跟季磬大人的心血啊! 只是死一个轩辕沧泛,就可以阻止灾难,为什么都要反对他?! 他没错…… 一定不是他的错! 被刺激的盲眼乱颤,努力平复呼吸,一开口还是气促而急:“你不听嗬……我的……嗬嗬……我自己来解!呃……嗬嗬……” “封熙!你真的狠心要杀我两次吗?!” 一掌将他手里的剑震碎,敷落崩溃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心碎后麻木。 可笑的是,都到这一刻了,敷落还在赌他对自己的感情。 看他执意要毁封印,敷落绝望的扬了扬下巴,炙热的光芒散在身上,两道清泪滑落脸颊。至阳之日,是她功力最强之时,只要她想,他便绝不可能得逞。 可…… 她实在好累。 累到不再怨世间任何一个人。 第290章 再见她一面 一百年后,天界玉藻宫换了新的主人,沈墨珩不放心沈玉川独自住在云起宫,连哄带骗将人留在身边,喂过今日最后一顿药后,见呼吸平稳匀称,叹了口气为他整理被角。 正要起身出去理清轩辕沧泛留下的烂摊子。 眼睛上蒙着绸带的人突然从梦中惊醒,胡乱用力的右手死死抓着胸口往床外扑,冷汗如瀑,滑到下巴的时候半张的薄唇迅速染上了绀紫。 “玉川!” “呃……呃嗯……” 口涎堆积混合着急救药丝丝流出嘴角,沈玉川听不清也看不见,仿佛又回到刚知道魔族易主那日,瞪大眼睛崩溃的陷在沈墨珩怀中浑身剧烈痉挛,直到精力耗尽彻底昏了过去。 月上柳梢头。 自从上一任天帝轩辕沧泛死后,沈墨珩找了敷落整整一百年。 最后的记忆停在她万念俱灰的看着沈玉川焚化了轩辕沧泛的时候,那副哀莫大于心死麻木、落魄的神情,沈墨珩至今还时不时会想起来。 有件事他一直不明白,这次混沌崩坏用轩辕沧泛补,那下回是不是只能用敷落了? 龙蟒之战,风眠锦为给沈玉川争取时间,化龙与离作同归于尽。彼时他正被寒山将军困在十绝阵中,若非夫人衫姜舍命赶来破阵,阵外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江山!醒醒!二哥来了,你快醒醒!” 直到衫姜死去,沈墨珩才恍悟衫姜竟是池寒山、池青山的妹妹——池江山。看着池寒山震惊含泪、池青山痛不欲生的样子,沈墨珩心里浑然一片,刚想最后抱一抱衫姜,被池青山一剑挥开三里之外。 池青山满脸狰狞怒视高高在上的池寒山,周身戾气几欲喷发:“是你害死妹妹的,池寒山你满意了吗!自从遇见子屺,你的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吾跟妹妹了!池寒山,杀妹之仇,吾与你不共戴天!” 说完便抱着死去的椒图消失了。椒图族小公主池妹妹(来源阴阳师)  除了他的夫人衫姜(池江山),相继死去的还有应龙族女华锦公主和冥王与作上神的弟弟幽司命离作。沈墨珩终其一生,唯一一次想求沈玉川救人,但见他病的神智不清,心知即便是开口也无能为力了。 神蟒团灭,应龙所剩无几,沈玉川病体难掌三界事宜,最终权利落到了沈墨珩的手上。他与冥王与作上神联合重整人间,这百年来是公认的新一任天帝,岂料这一心照不宣的事,极大的引起了应龙族长老们的不满。 他们执意想让病的连床都下不来的应龙少主继位,不但处处与沈墨珩作对,还企图诬陷池羲和血统不正,不算应龙少主的儿子。 这日,在跟应龙族长老们差点动手之后,沈墨珩气冲冲来云起宫找沈玉川。 “别睡了别睡了,你们应龙族马上要造反了!看你还剩口气,想让你立刻娶了烛龙公主,好传宗接代留条血脉!” “落儿呢?咳咳……” 被从床上扶起,沈玉川按着胸口咳了咳,烦躁的扯下了遮在眼上的绸带。他都什么也不想要了,护不护眼还有什么用,反正除了敷落,他谁也不想看见。 沈墨珩急了,赶忙按住他冰凉的手指:“你这别扭的性子,到底怎么活这么久的?!” “她在怪我,不愿意见我对不对?” 支撑不住的软脖向沈墨珩肩膀歪倒,沈玉川声音沙哑,眼前有光感却仍是一片模糊。他总这样神志混乱的睡着,偶尔做梦会见到小时候的敷落,那是她刚二十岁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学得情窦初开一词,竟将他骗入桃花谷要跟他表白,正式追求他。 仰着得意的小脸话还没说完,就被赶去天马圈里铲马粪,敷落骂骂咧咧,发誓再也不搭理他了。那件事没多久,敷落说到做到,一得自由之身就跟其他小仙搞起了恋爱。她跟他们在外面打打闹闹不算,好几次当着他的面,将他们带回了云起宫。 师尊,你不会吃醋了吧…… “玉川、玉川!” 阴翳无光的眼瞳骤然失神,嘴角却隐隐一抹笑意,沈墨珩怕他胡思乱想心疾发作,赶忙轻声呼唤他从幻觉中醒来。 沈玉川虚弱的含下一粒参药,半天问沈墨珩:“落儿答应我去见她一面了吗?” 沈墨珩不敢告诉他敷落消失不见的事情,只能沉默不语。 试图转移话题,被沈玉川执着问道:“她看到我会心软的……你扶我去咳咳……见见她吧……我有话想告诉她……嗬……嗬嗬……” “再过一段时间好吗?等你眼睛好点了,等……” “我等不了了!王兄,落儿生气了对不对……呃……她不想理我……是怪我杀了轩辕沧泛吗?为什么……王兄为什么……你让我见见她好不好……她肯原谅我的话……我的法力可以、可以复生……所有人……咳咳……” 无法忍受失去敷落的折磨,沈玉川还妄想重复当年的禁术,却不知今时不同往日,风堙子屺当年一息尚存,而今轩辕沧泛一息也没有。 就算他一命抵一命,也什么都复生不了。 轩辕沧泛番外:一心为人的哥哥和渴望被爱的姐姐 我叫轩辕沧泛,是上古源初时天恩点化而生的一道光。 坐晓三界事,法令六道中。 哥哥与我是天命共存者,不出意外,这辈子也不会往红尘中去。 但…… 某日一只受伤的应龙误闯神坛,打破了我们终日平淡如水的生活。 “沧泛,你觉得做人怎么样?我也想有一个身体。” 只寥寥几句,哥哥便被那个自称封熙的龙精蛊惑,将与我双修的事抛之脑后,想要掺和到神蟒族与应龙族的斗争中去。 “你是男子,应龙少主也是男子,你们……不合适。” 我看他渴望的神情,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哥哥却说:“我只是想成为人,没想那么多。”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哥哥,你想要感情的话,我们可以谈谈!” 织裙飘舞,我着急去追他。 哥哥站定脚步,懵懂的脸庞明显愣了一下:“我、我从来……只当你是我的……妹妹。” 天地初开之时,众生寂寥。万物因光而生,日出为阳,日落为阴。这么久以来,我因只能吸取哥哥的灵气而活,早已将他当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可他,却因一只应龙,萌发了人的感情。 坚定的,弃我而去。 带着伤心跟失望,我在神域独自修炼了百年,等我好不容易再见哥哥时,他竟被神蟒族强行化出人身,成了女妫氏的女儿:屺泛玳。(作者:咳咳,你哥哥其实是自愿的。) “玳儿请母上安!” “母上放心,玳儿一定不会辜负神蟒族的期望!” “生辰那日母上会来吗?父君对玳儿很好,但玳儿也想母上。” 看着我的哥哥像个舔狗一样对那只蛇精唯命是从,我的心崩溃到了极点。 为什么…… 他泛滥的感情比对从前那只应龙更甚。 我不理解哥哥的做法,却偶然间想起那年偷听哥哥跟祖神的对话。 哥哥:「季磬大人,你可以教我成为人的办法吗?」 季磬:「你是……降生在神域的圣灵之光?」 哥哥:「说的没错!听说季磬大人普度众生,特来许个愿。」 季磬:「人有三苦:亲情、爱情、友情,又有八难: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而你……有长生,有他们求之不得的神力,何苦去受肉体跟灵魂上的苦难呢?」 哥哥:「我……心意已决……望季磬大人成全!」 季磬:「我即将归于混沌无能帮你,但你若愿做三界守护之神,日后我的弟子女妫跟女华会助你一臂之力。」 哥哥:「该如何做?」 季磬:「天毁之时,以你命数压三界煞气。」 哥哥:「这么严重?我还能活到成为人吗?我……没有大人厉害,恐怕难担重任。」 季磬:「别担心,我说的只是最坏的可能。」 哥哥:「那好吧。」 季磬:「我给你取个名,叫……风堙子屺如何?」 哥哥:「我还有个妹妹。」 季磬:「屺为日光,泛为月光,阴阳相生相克,又主天道缺一不可,你妹妹取个轩辕沧泛可好?」 哥哥:「多谢季磬大人赐名!」 这便是那时哥哥与祖神的交易过程。 我早该知道,即便不为那只应龙,哥哥也是铁了心要离开神域,做一回人。 所以这只蟒精又是什么来历? 因为恨意,我很快便将女妫氏的一切查了个底朝天。 「祖神弟子」 「神蟒族族长」 「主宰三界的战神」 似乎很厉害,但我的哥哥叫风堙子屺,才不是什么屺泛玳!她怂恿哥哥成为傀儡,我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如果祖神还活着,我可以轻易将单纯的哥哥带走,可惜现在是神蟒族跟应龙族的天下,我没有办法唤醒哥哥的记忆,只能先留下。 “玳儿,从今以后他是你的弟弟,屺泛玥。” “弟弟?” “姐姐。” 再想办法获取蟒精的信任。 也正是这个决定,好巧不巧让我发现了她的阴谋。 费尽心机将哥哥化成人,只是因为灵力告竭前未修得长生术,想要霸占哥哥的身体继续活着。 真是可恶! 一面为还沉浸在亲情里的哥哥感到难过,一面想着如何让哥哥看透女妫氏的真面目,我从中做梗,第一回动用法术降下了毁灭性的洪水。 毁掉生灵算什么? 我只要哥哥不受伤害就够了! 可是…… 正当我沉浸在马上成功,可以跟哥哥回到神域的时候,哥哥心碎于女妫氏的所作所为,心灰意冷离开了神蟒族,又消失不见了。 若干年后,女妫氏衰败到只剩一口气,我也以男子的面貌成为神蟒族的继承者。 倒不是心理上有多变态。 他做哥哥,我便是妹妹,她做姐姐,我便是弟弟。 不为别的,始终与之相配便好。 “姐姐为何不长记性呢?” 再次相见,风堙子屺已是高高在上的魔尊,她的法术始终压我一头,我不想让她挨了亲情的痛后,又吃爱情的苦,绞尽脑汁对付招惹她的应龙少主,却被她当作仇敌。 “不论你是屺泛玥,还是轩辕沧泛,你为神,我为魔,结局只能势不两立。” 她的话如一根刺扎在我的心里,我赌气不管她,许多年后再听到她的消息,她已为封熙怀上了孩子。 应龙少主,从未珍惜过她。 不知内情,但至少眼见是如此,更可气的还有我安插在她身边的耳目,不仅背叛了我,竟然还口口声声叫她姐姐。 可笑! 真是可笑! 这么多年,我一心一意的想着从前,到头来风堙子屺完全不在意。 云谣,她最信任的生死之交,一个比女妫氏和封熙还要讨厌的存在。 我要他们都死! 看着她抱着云谣的尸体哭的撕心裂肺,我的心才勉强舒服一点。 目之所及,三盏烛火只剩封熙的还亮着。 应龙少主,虽心有城府却体弱多病,受不得刺激,根本无须他出手,说不定哪天就自己气死自己了。 我筹谋三界诸事,想让子屺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怎料她为给云谣报仇,竟要……杀我…… 一心为人的哥哥。 渴望被爱的姐姐。 还有,被抛弃在神域的我。 真的很难为她腹中两个孩子感到高兴,一时恨上心头,我与被她囚禁的封熙里应外合,趁她中药,将她所怀之子打了下来。 龙凤胎。 先出生的是姐姐,弟弟仍在腹中。 “你太让我失望了。” 风堙子屺重伤昏迷在肮脏的沼泽里,这是最好的机会,我愤怒的想要杀了她,却迟迟下不去手。最终以「她死,我也会死」的理由,说服了我自己,抱着新生的龙宝落荒而逃。 我的心里乱作一团。 后来…… 和我命运羁绊的风堙子屺自裁了,我却一点事也没有。 消息打探下去才知,是那该死的封熙生祭自己的命数,以夜貘狸为身重塑了她。 「她能继续活下去了。」 对于刚刚统治三界的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给她取名敷落。 我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对付他们,又得到消息,封熙遭秘术反噬,被她吸干了灵力,永久的沉睡下去了。 「没了应龙少主的持续供养,她也只能不死不活。」 这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就此,我安心主宰整个三界,成了至高无上的天帝陛下。 轩辕沧泛番外:都要死了,就勉强接受你的道歉吧 “姐姐,还记得从前西垠子楚对你的诅咒吗?” 三界浩劫、万物崩坏,应龙少主仗着祖神遗命,自持正道、孤注一掷的以我命数挡煞,来将混沌秩序重新引上正轨。 可惜……也是个蠢货。 他刚结印将我的生路断送,下一秒他如珍如宝的爱人,也开始从头到脚渐渐化成泡沫。 “他说……白昼无日,双月同天之时,会重新回来,与我……同归于尽……” 泡沫化到姐姐的双膝,她面如死灰的抬头望向天空。 “那些都是气话。” 我出言打断姐姐的回忆,告诉她真正的西垠子楚早就死了,跟她出山、助她修炼、陪她登上魔尊之位的,一直是我这个弟弟附身而已。什么都可以听她的,唯一要求就是成为她的君后。不想,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要被那该死的应龙给搅和没了。 所以,我偷走他的女儿回去虐待,是绝对没有错的。 小小的龙宝在我怀里哇哇大哭,想到她日后大概是会有跟姐姐相似的容貌,我用法术逗她笑,忍不住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取名:鳐花朝。 “沧泛,对不起。” 泡沫化到姐姐的胸膛,意料之外她没有震惊,反倒向我道歉。 藐视的看了结界外的应龙少主一眼,忍不住唇角勾起得意的笑,我即将同姐姐永远不分离,他的余生却只能在黑暗和病痛中度过。 亲情、爱情、友情。 我很想问姐姐来三界一趟,还满意吗? 两行清泪滑落姐姐的脸颊。 从最初的交付真心,一花一草都不忍伤害,到如今万念俱灰,大杀四方留下嗜血的名号,她不止是在应龙少主的坑里栽了一跤。 更多的是那道貌岸然的季磬大人。 神域结界凌厉之至,我早该想到,单凭一只修为浅薄的应龙,是绝对不可能误闯进来的。还有女妫氏,她一只快要老死的蟒精,又如何知道霸占姐姐的灵体就能长生不灭? 堂堂祖神,不过如此。 这一切即便我不跟姐姐说明白,经过这么多大是大非,她自己应该也想通了。 “都要死了,就勉强接受你的道歉吧。” 说完这句话,泡沫已化过了我的鼻尖,唯有闪着光芒的眼眸还留恋在姐姐身上。下一刻,久违的温暖贴近,姐姐变回哥哥将我紧紧抱住,我也化回了妹妹的样子。 为了追随哥哥,我烦躁的执掌三界记不清多少载,一直不明白,天帝这种劳心苦力的烂尊位,应龙族是怎么乐此不疲的。那群贪得无厌的长老想要重振应龙族,也不看看他们病入膏肓的少主,有没有精力受得住这份辛苦。 不知吃了多少压制心疾的药,才完成结印。 坐在轮椅上盲眼乱颤,站都站不起来,灵力可能早就枯竭了。 而我,虽死却是跟哥哥一起。 想象日后那只应龙找不到哥哥,崩溃发疯、神智不清的样子,我在化为泡沫彻底消失在三界前,立下应龙少主众叛亲离,应龙族三代而亡的诅咒。 我的哥哥,最不应该在三界留下血脉,留下牵挂。 沈玉川番外:为了你回来,我可以不择手段 六道之外,神域空寂无声无息。 终日发疯的应龙少主听信谗言,以致鳐花朝自刎、池羲和重伤、唯一放不下的小儿子不治而死,敷落听到消息,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化了乌沉沉的云影与远道而来的旧识传音: “虎毒不食子,他如今也是坐到三界之内、可以由着性子为所欲为的位置了。” 出言满是讽刺。 沈墨珩此行闯入神域本就理亏,告诉圣灵她遭难生下的三个孩子都快被害死了,就更抬不起头了。 “敷落,其实这些年玉川他……过的并不好……” 不只是被越来越重的心疾拖累到难以自理,自敷落离开后,沈玉川不顾劝阻、强行动了禁术治疗眼睛。 只可惜…… 绝大部分真气用来封印混沌崩坏逃出来的恶灵,身体极度虚耗下,禁术反噬不仅双目没能复明,万年修为毁于一旦,神志也越发错乱。 不必解释,敷落心神一动便知三界发生了什么。 想说活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去再纠缠一个……快要彻底完蛋的病人。原本她这样生来不死不灭的圣灵是不懂修炼的,三界走一遭,她才知道众生皆有生死,无论季磬大人、女华氏这样创世造物的仙,还是沈墨珩、与作这样历劫得道的神。 沈玉川那样的身子就更不用说了,多活一日,都是折磨。 “应龙少主对三界有恩,即便过的不好,短时间内天道有数、未有继承者,混沌也收不了他的命。” 敷落点明因果,所言具是沈墨珩从前未曾参破的。 怪不得玉川他敢这么作…… 霎时,沈墨珩愣在空谷间,眉头微微皱起,内心深处陡然一酸。这些年他总埋怨沈玉川脾气暴戾、性情越来越乖张,从未想过对于沈玉川而言,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尤其在失去敷落的消息之后。 “你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就算知道敷落已经彻底放下,沈墨珩还是执意这么问。 云端深处传来敷落的冷笑,她能怎么说,自己当年就是被他和季磬大人骗出神域,脑残想拥有所谓的感情,最后什么也没得到,白白送了命去补天崩地裂。 沈墨珩语塞的垂了垂眸:“他对你很抱歉。” 事实上,抱歉两个字,敷落自恢复神识到如今这么久了,都没有听沈玉川亲口说过。 “亏你还自称孩子们的亲伯父,手握重权却连他们的小命都护不住。” 敷落终于回话,却已埋怨的转了话题。 沈墨珩更加惭愧:“敷落也好,风堙子屺也罢,就算不为了玉川,随我去救救你的孩子吧!” 他是跟沈玉川起争执、砸了法器离开的。 事情还要从应龙族昭告三界称帝那时说起,安世造物,六道轮回,沈玉川隐忍到今时今日,不只独揽大权、重振应龙族,他想等坐稳局势后给敷落盛大的神婚祭,跟她破镜重圆也好、重新开始也好,朝朝暮暮的生活在一起。 怎料,在没日没夜虚耗神力追踪她的去向无果后,被再也看不下去的沈墨珩狠狠一记耳光甩在脸上:“凡事没有两全的,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 “为什么连你也……咳咳!不肯……嗬……嗬嗬……帮我!” 身体原因,连日来水米未尽,心疾来回发作的人虚弱撑在床边,呼吸粗重的未能说完话,便发丝晃动一头栽了下来。 一颗药喂进被捏开的嘴里。 “嗬嗬……” 心脏猛的憋住又狂跳不止,沈玉川难受的含不住药,被抱在怀里不断按揉心口许久,才艰难的缓过一口气来。 沈墨珩心疼又气愤:“费尽心思除掉轩辕沧泛,换言之往后千秋万代再没有可以威胁到应龙族的,你还想要我怎么帮你?” 寻着声音想要抓住王兄这根救命稻草,但经刚刚一番发作,沈玉川身体知觉麻木,着急的用尽了力气,摊开的手也只是在珍贵的狐绒地毯上微微蜷缩。 “要……落儿……” 代表权利和地位的琉珠金冠在发间随主人的不安晃动不停,沈玉川意识拉扯,原本清澈骁冷的眸子染上白翳斜斜的上下乱转。 状态好时传召仙家议事,实在病重的厉害就昼夜颠倒的把自己关在房间翻看禁书,想要找到女妫氏当年违背天道将圣灵化人的办法,用尽神力得到的却只有毫无灵魂的躯壳。 周而复始,病又如何会好呢? 更糟糕的是爱人留给他的三个孩子,鳐花朝、池羲和均已成年他管不住,唯一还小的瀛儿想要亲手养育,好不容易从冥界抢回来,瀛儿只要见他便是一张桀骜、痛恶的脸。 “你害死了我娘亲,我死都不会认你!” 连续几次被气的心疾发作后,应龙长老打着拜请尊安的幌子,将孤苦无依的瀛儿又丢回了冥界。 沈墨珩得知消息匆匆去寻,可惜晚到一步,遗传了体弱的瀛儿救治无果后,不治而死。抱着小侄儿凉透的身体,沈墨珩动怒要给应龙长老降罪,怎料沈玉川态度冷淡并不应允。 不明白他是怎么变得如此冷血,沈墨珩跟沈玉川不欢而散,放狠话不再管他的事,紧接着应龙长老的诡谋便伸向了逃亡在外的鳐花朝身上。 “少主正值壮年,日后子嗣必不会少,不可为一时不忍,留下花朝公主这个隐患。” “随你们说的来。” 鳐花朝虽为应龙少主亲生的女儿,却是上一任天帝轩辕沧泛养育长大,应龙长老恐她日后复仇,背地里只要一有机会就对她下毒手。如今得了主子点头,各种狠绝的法术欺压,直接将无人庇护的鳐花朝逼到了绝路。 “你不帮我,日后我死收尸不必你来!” 鳐花朝自知时日无多,孤注一掷降下洪灾想要生灵涂炭,毁掉女华氏造化的人界,同样被应龙族排挤的池羲和赶来阻止她,被发怒的龙尾狠狠甩了一嘴巴子。 是啊,母上去后,他还有父君能依靠,可花朝姐姐形单影只,什么都没有了。 灰头土脸回到冥界被池寒山叫住,池羲和想让父君去救救鳐花朝,池寒山却道:“好生在冥界待着,羽翼未丰满之前,不许再与应龙族有瓜葛。” “父君……弟弟死了,我如何再眼睁睁看着姐姐死?!” “你不掺合进去,她是不会死的。” 应龙少主心思深重,往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池寒山以为自己告诫儿子已经很清楚了,万万没想到说了跟没说一样,不久后得到了鳐花朝畏罪自刎、池羲和生祭灵血抵御天灾的消息。 “父君……你来了……” 池羲和命悬一线倒在结印正中,鲜血不断从他心口流出体外,背上白衣破烂,是之前为保护鳐花朝被应龙长老用夺命鞭抽打的痕迹。 池寒山心疼的将儿子抱在怀里,眼底忍不住泛起了泪花:“你如何不肯听我的话,去受这样的伤。” 第一时间为心尖上的儿子止痛。 池羲和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我以为用我的血救了凡人,他们就会放过鳐花朝,可他们!还是逼死了她!” “你真的太像你的母上了,总把事情想的简单,被对方耍的团团转……” 池寒山轻声安慰儿子,原本要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一个沉重的脚步停在了他们的正前方。 沈墨珩来了。 看着满地狼藉,不必池寒山解释,沈墨珩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住动手打残了一众应龙长老。他怒气冲冲的往天界最尊贵的云起宫,与高高在上的应龙少主大吵一架后,割袍断义说要往三界、六道之外的神域去。 “王兄!” 一听这话,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沈玉川立刻警觉的按着胸口从床上坐起,慌张想要他也带上自己,被沈墨珩一拂袖甩在地上。 “滚开!” “带上……我吧咳咳……我会嗬……听话……” 不偏不倚后脑撞在坚硬的床脚,沈玉川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竭力想爬起,力气不够,腰腹狠狠一折,呼吸道被强行堵住,唇上染起心疾发作的紫。 他的话还有几分可信? 沈墨珩犹豫要不要救他,心都凉了:“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好自为之吧。” 意识到自己彻底无望去神域,沈玉川眼尾殷红,逞强手指伸向沈墨珩离开的方向,拼命道:“见到嗬……呃落……落儿……咳咳咳咳!帮我告呃……诉嗬……她……抱歉……嗬……嗬呃……” 话没说完,一道鲜血混着口涎从嘴角丝丝落下,沈墨珩于心不忍,却又正在气头上。 他这个弟弟向来视敷落如命,按理说不会亏待她的孩子,一直不理解他的反常行为,沈墨珩下定决心不再管他,想尽办法往死亡之地的神域闯去。 鳐花朝番外:爹爹,娘亲真的还会回来吗 天界,云起宫。 随着青玉般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挑,一道仙法操纵三四把剪刀同时开工,片刻朱砂色的薄纸上留下四只应龙一只兔兔的形状。 “公主心灵手巧,龙年讨个好彩头,真是好看极了!” “黛青将军,我爹爹醒了吗?” 第一次剪窗花就如此成功,鳐花朝急不可耐想拿给沈玉川看,走到殿外被守夜的黛青拦住。 “司药仙官在里面给少主行针还未结束,公主等等再进去。” 这样的事见怪不怪,鳐花朝跟黛青闲聊窗花上是爹爹、两个弟弟和自己,黛青问道小雌龙怀里抱着的那只兔兔,鳐花朝解释说那是她给娘亲准备的口粮。 “哈哈……你怎么知道敷落小时候爱吃烤兔子肉啊?” “听我爹爹念叨的呗!” 应龙三姐弟,瀛儿依赖娘亲,池羲和撮合母上跟养父在一起,唯有鳐花朝盼着亲生父母能重归于好。 不多时紧紧关着的门被从里面推开,沈玉川听到外面的嬉笑声,知是女儿来,药也没喝便让歧氓草草结束了今日的请安。 “爹爹!” 鳐花朝小跑进去时,沈玉川已被扶着洗漱、换了干净的外衣,虽说一整日都不会下床,甚至被子都不会掀开,但毕竟鳐花朝长大了,只要他没有昏过去,日常都会穿戴得体一些。 “听黛青说你要下凡看瀛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玉川手臂从被子里抬起,虚握空拳在嘴边还有些咳嗽,他的身体太过虚弱,稍微坐一会儿腰受不了,肌肉隐隐发颤,需要扶着借力才能坐稳。 鳐花朝自顾自贴着窗花,回眸浅浅一笑:“今日是除夕。” 娘亲不在,我当然是要陪着爹爹! 小施法术在床边幻化了一桌美味佳肴,一般来讲凭功德脱胎成仙的没有进食五谷的需要,本身是妖兽的只会生食吃人,而像他们应龙族天生神兽无论修为,仍旧保留进食的习惯。 “爹爹不必担心,瀛儿这一世是白骨小姑娘,在人间混的风生水起,羲和修为大增,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小姑娘?” “问过司命仙官了,可能下凡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但可以确定她就是瀛儿,爹爹若是觉得不妥的话,等瀛儿修成正果,兴许还能变回来。” 鳐花朝这么解释,内心也是存疑的。 闻听此事,沈玉川思虑过度,额头一沉忽然向边上歪了一下,好在及时撑住桌板,才堪堪稳住身体。 他倒不是在意小儿子的性别,只是…… “派信得过的手下去盯着咳咳……不许……图谋不轨的人接近她……尤其是异性……瀛儿还小,不懂人情,等她回到天界,那些所谓的朋友咳咳……早晚要忘记的。” 养敷落久了,沈玉川得出唯一的结论——下凡历劫不能有狐朋狗友,不然就算去一万次,也只会以失败告终。 “爹爹说的是,菜都要凉了,快尝尝!” 此刻鳐花朝有些心虚,什么图谋不轨……白骨小姑娘嚣张跋扈,只有她图异性的份,哪个也没胆子占她便宜,更想不到……她没有遗传沈玉川半点专一,是个不折不扣的花心大萝卜。 精致玉勺盛起可口果蔬被放在面前的瓷碗中,方便沈玉川自己进食,他的眼睛有微微的光感,摸索到碗和勺的位置,再慢慢捧到手心,整个过程艰难的过分斯文。 “这是……” 鼻尖离近了才闻到熟悉的味道,沈玉川有些不能确认的看向鳐花朝。 鳐花朝道:“先炙再烤的兔肉,是当年……” 娘亲最喜欢的一道菜。 话没有说出口及时闭了嘴,兔丝大拌菜,其实名字很简单,但怕沈玉川想起敷落心里不好受,鳐花朝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顿饭吃的父女俩心里凉凉的。 先前沈玉川故意放权给贪得无厌的应龙长老,表面上激怒沈墨珩闹的不可开交,实则只是让鳐花朝陪自己演了场大戏,在助池羲和渡劫、保护瀛儿闭关修炼的事上一件都没有落下。 与其说为了逼走沈墨珩,不如说他就是专门做给敷落看的。 “爹爹,娘亲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的……就快了……” 瀛儿番外:父君是知道孩儿的,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叫瀛儿,一只从出生就不被期待的应龙。 还未开始修炼以前,我与娘亲相依为命,混沌崩坏后,娘亲就再没有回来。我问青山将军我娘亲呢?他让我回去想想那场灾难是如何结束的,无非是应龙少主生祭了上一任天帝来封印从往生中爬出来的恶灵,可…… 轩辕沧泛仅仅只是娘亲同生的一息而已。 他的死根本不足以助应龙少主完成结印,所以?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应龙少主用了娘亲的命才平息的这场灾难! 恨,只恨我自己不够强大。 按青山将军的计划,我要讨应龙少主的欢心,一点一点下药毒死他,但从被接回他身边那日起,我的厌恶一刻也藏不住,几次三番失手后,那个自称我父君的应龙少主一怒之下摘掉了我的心脏,将我罚下冥界自生自灭。 天雷滚滚,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就好像旧时娘亲的眼泪,我自知命不久矣,绝望的倒在泥泞间大哭起来,娘亲,孩儿真的好想你……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灵魂被逼出体外,我的肉身化作一堆白骨。司命仙官有意引我往人界转生,我怕这又是应龙少主的阴谋,犹豫之间,不知从哪突然窜出来的孤魂野鬼附身在了我的白骨上。 竟然还是个少女! 真不知廉耻,随随便便就上异性的身! 我气急败坏的想要司命仙官赶走她,怎料司命仙官压根感知不到我的存在,他的修为太低了,要是那个卑鄙恶心的应龙少主在,说不定…… 呸呸呸! 司命仙官见白骨化为少女,也是吃了一惊!他慌慌张张离开,我彻底没了办法,只能跟在这个自称「栩三三」的少女身边,等她老死,把身体还给我。 可惜,多年过去,她非但没死,竟还修炼到差点飞升。 上缘节,我有心助她突破法术瓶颈,没想到找到她时,她正用着我的身体在跟一只公狐狸搞暧昧。 士可杀不可辱! 她正要开口告白之际,我一道结印化出狂风大作,吓得公狐狸夹着尾巴乱蹿,误打误撞摔倒了悬崖下面。 “狐狸哥哥!” 这个栩三三还算仗义,不怕死的展开骨翅,替他拦下九道天雷,但依旧没有什么卵用,公狐狸摔死了,栩三三也被摔的只剩一口气。 “你……是谁……” 我腾空稳稳落到悬崖下,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她的眼睛明亮如星,虽五官不似娘亲那般精致,但舍己救人的精神深深打动了我,我又舍不得她死了。 “西陵淮序。” 想说自己叫瀛儿,可又觉得不要这堆白骨,又没什么必要,一眼扫到崖底石碑上写着一篇被日月风霜璀璨的几乎快要看不清的西陵淮序,我给自己取了新的名字。 “为什么要救我?” “喜欢。” “咦~流氓啊!” 救命之恩,我以为她会对我以身相许,没想到栩三三是个不折不扣的花心大萝卜,短短千年她创立了岘山派,养了白蛇精、牡丹精、墨狐精、鲤鱼精、莲花精……一众男宠做徒弟。 真想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花的! 不对,这具白骨压根没有心,不只如此,连脑子也没有。 无意间我发现天界时常会有派下来关照栩三三的,难道跟那高高在上的应龙少主有关?我暗地留心此事,知道应龙少主把栩三三当亲生女儿后,打起了利用栩三三向应龙少主复仇的主意。 上九重天,云起宫。 寒冷午夜一朵彼岸花在屋外悄悄绽放。 不是第一次来看这个该死的罪魁祸首,如往常一样,透过纱窗一盏微弱的琉璃下,沈玉川如同精致的瓷娃娃般,胸前绑着一条白色的束带,孤零零的靠坐在一堆软枕间,他的眼睛浑浊恍惚,不知想了什么,又开始按着胸口断断续续咳嗽。 可惜,心肺无力,除了把自己憋的坐不稳东倒西歪,血痰堵在气管,什么也咳不出来。 如果娘亲在,她肯定又要心软了。 诡计多端的老妖龙! 一道黑风紫影化形成人,我轻蔑的走到他面前,缓缓勾起嘴角:“父君在上,孩儿代三三请父君安。” 听说他很在乎栩三三,我便故意来告诉他,我即将跟他的宝贝女儿成婚。 果不其然,我的一番话刚说完,沈玉川就死死按住了胸口,他的身体好像枯败的老树,只需一阵微风就能轻易折断,心悸严重发作,难受的浑身发抖、反胃想吐,但无人在旁帮助,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忍着:“西陵淮序!你!呃……嗬呃……” 身份被贸然拆穿,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清楚老妖龙的弱点,当然是要专挑他的痛处说:“孩儿会好好照顾三三,前提是父君不要妄图打搅我们,如果想破坏我们的相爱,父君知道孩儿的,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嗬嗬……” 冷冷望着清瘦、破碎的应龙少主疼昏过去,我一步上前粗鲁的掐住他毫无反抗的脖子,想让他死又觉得实在太便宜他了。 不像哥哥姐姐,我从前还在蛋壳里的时候,就很少得到父君的灵力。 应龙体弱,初期没有灵力滋养很难存活,我恨父君伤害娘亲,更怨他对我不管不顾,让我在未出世前就几乎丧命。 真的很想他死。 ——— 【关于为什么轩辕沧泛叫风堙子屺哥哥】请看小沧视角:风堙子屺神域时期  轩辕沧泛:没手没脚没有五官怎么了!我哥哥!他是我哥哥!谁都别抢! ——— 【关于女妫氏给了风堙子屺绝美外貌,为什么封熙不仅对她没有欲望,还吓出了心脏病】请看封熙视角:风堙子屺魔尊时期  封熙:走开!别碰我!救命呃……滚!呃……滚…… 大结局:你的抱歉,就是杀了我儿子么 以为栩三三是老妖龙的软肋,没想到却是自己的劫。 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他遗传了沈玉川的腹黑,因为不够老练,沈玉川每天稍微腾出一盏茶的功夫陪他玩玩,西陵淮序先前所有心机都成了一纸空谈。 儿子败给老子并不可悲。 可悲的是西陵淮序受刑、当着众仙被封印去填东海岩浆这日,沈玉川破天荒更衣下床,将不听话关禁闭、死不承认是他女儿的栩三三放了出来,以三界之主的身份带她去欣赏西陵淮序的死。 “仙君、求求你放了阿序吧!他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你让我叫你父君我也叫了,你让我留在天界我也留了,我日日给你磕头,求求你!求求你了!” 蓦一回到沈玉川身边,栩三三痛哭跪在他的面前求情。 沈玉川心疼轻抚三三的发顶,一手按着胸口,想要拉她起来,稍一用力呼吸吃力,唇上又染了紫气:“他……不该……利用你……”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彼时栩三三并不知道自己捡的这副骨架是谁的,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出身可怜,绝不可能跟神仙沾边,但就是磨破了嘴皮,也没有人相信她。 “你若……再……气我……他会死的咳咳……更惨……” 强撑着想让心肝宝贝看清那恶灵的真实面目,沈玉川心跳紊乱,渐渐额头、脖子都起了薄汗。他不是吓唬栩三三,死算便宜西陵淮序了,让西陵淮序那个妄想占他女儿便宜的恶灵生不如死,他有无数种办法。 “仙君!” “不必再说……” 沈玉川头晕的阖了下眼睛,抬手让三三闭嘴,反正没一个字是他想听的。 着急忙慌退下,栩三三不信仙君所说西陵淮序接近她另有所图,她想提前去问清楚西陵淮序到底怎么一回事,刚要飞走,名义上负责她安全的天将粗鲁拦住了她。 “公主,留步。” 直到沈玉川喝完药,被从寝宫小心抱出来,栩三三才恢复了自由。 正午,比诛妖台还残忍的玄冥顶。 一袭华丽无极的鲛丝银线神袍,通身墨黑、轻盈质地光芒下更显人威严挺拔,沈玉川天潢贵胄,虽因身体受限没有修得长生不死,但气质凌厉又有无上法力,是众神仙如何也比之不及的。 “呵呵……” 看着老妖龙乘五凤八蛟的天驾来,唯一美中不足他体虚站不久,勉强外出,也需黛青在旁抱着才能坐到提前安排舒适的座椅上。西陵淮序不屑的撇过脸,觉得这男人有时候也挺活该的。 “你笑什么?” 死到临头了还敢瞪那一对桀骜不驯的眼,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敷落,沈玉川心脏突然疼的厉害。 被铁链绑住双手吊在半空的西陵淮序抬起青涩桃花眸,嘲讽勾起嘴角:“半生算计反被聪明累,自然是笑你众生之上依旧是个废物!” “哼……” 沈玉川阴冷更甚,三界出了名的脾气差。 父子对视,头顶乌云密布,谁也看不上谁。身后,栩三三被下了定身术满脸是泪,沈玉川不许她求情,一点余地都没有。 就这么看他死吗? 虽然一直嘴上不承认在乎西陵淮序,但他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唯一一个无条件听她、信她、护着她的人。 “少主,行刑时间到了。” 两行清泪滑落脸颊,黛青从三三面前走过,恭敬的向沈玉川请命。 「阿序你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三三极度恐惧下,凝结心神催动了与西陵淮序隔空对话的法术,这是属于他们俩的秘密,没想到绝境还能救命。 「没有。」 「我不是仙君的女儿,你快告诉他我跟他没一丁点关系!我不要你死!不要你离开我!你快替我跟他解释清楚!」 她以为淮序会和从前一样哄着她,怎料淮序对沈玉川不仅是恨,更多的还是失望。 「三三。」 「听话,我死的时候,你闭上眼睛。」 「不……不要!」 最后告白间,九道天雷齐齐劈向西陵淮序,残存的一点灵力径直融进栩三三的身体。沈玉川始料不及,一阵强光照得众仙清一色的睁不开眼睛,再看清时,栩三三已腾云驾雾化出了真正的龙身。 …… “封熙!这就是你说的抱歉?!” 心脏猛的收缩,又极快速的跳动,眼见小应龙头也不回的飞走,沈玉川脸色又差了几分,可惜这回不等他恍惚出神,忽然闪现、头戴幽灵罩帽,身裹宽大黑袍的人,目光发狠抓住他的衣领,将大半边用不上力的身子拎了起来。 “瀛儿是儿子是女儿你都搞不清楚!” 重拳砸在苍白的脸上,沈玉川吐血倒在地上,听不懂她说的话,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什么西陵淮序才是自己的儿子?什么小姑娘只是误打误撞占了儿子的身体?明明是他总跟自己对着干,自己要保护女儿才…… 不对…… 瀛儿,他的瀛儿是儿子。 敷落跟沈墨珩匆忙赶回,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知自己这次彻底惹怒了敷落,沈玉川来不及高兴敷落回来,竭力趴在地上攥住敷落的手,与之前冷酷无情完全不同,沈玉川痛到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卑微到了尘埃:“落儿……你回呃……你听我嗬……呃……解释……” 敷落怒不可遏:“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欺负我的儿子!” “对不起……我想呃……呃额……想办法……落儿……嗬嗬……” “玉川!!!” 敷落掀翻他的第二次,他就已经晕了,心跳如鼓突突在脑子里放大不停,嘴角下巴糊了一片冰凉,沈墨珩心疼将人抱在怀里,药已经吃不下去了。 浑浊视野变得昏暗,嘴里仍旧念叨着:“别走……” 可敷落的眼里只剩下恨。 【全文完】 避雷变态虐待版:碎骨预警 “八九玄功不是有手就行的吗?这也能练不好!比不上有天分的妖兽,怕是连下界最次的散仙都打不过,池羲和?你这么些年练功带脑子了吗?当真是被寒山给惯坏了!” “母上,我真的好累啊……能不能……休息一下……” “少废话,继续!” 从晨起到日落,敷落难得有机会教池羲和法术,没想到这小子空有应龙与圣灵血统,五行三清六道之法没一个他擅长的,看似样样通,可一旦用于实战,就变得样样不灵。 三个孩子,明明都是她亲生的。 鳐花朝聪颖好学,几乎所有法术游刃有余、一点就通。最年幼的瀛儿不仅法术自成一派、易守难攻,而且性格沉稳、有勇有谋,小小年纪心怀天下,大有圣人之资。 一长一幼不需自己操心,伤脑筋的就只有池羲和这个从只养在冥界、除了美貌什么都没遗传到的龙。 “真是岂有此理?!” 生父嫌弃、养父娇惯,她再不严格对待,日后闯出祸事能不能自保还是两说。敷落越想越气,冷漠推出番天印将池羲和罩在法阵,正要到藏书阁找几本心经给他,一转身与不速之客四目相对。 “你来做什么?” 因欺负瀛儿的事,敷落已经跟沈玉川说的很清楚了,一刀两断再不相见,怎料这人跟有什么执念似的,宁可被绑在轮椅上,也要从天界赶着来到冥界找她。 “落儿,你不想住在云起宫没有关系,我让司坞仙官新修建了更舒服的宫殿。” “……” 心肺无力发出的声音本就低弱,惟恐敷落拒绝,沈玉川谨慎斟酌看着她的脸色问:“同我回去看看好不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想象中冷嘲热讽没有,敷落一个眼神没有分给他的转过了身,反倒池羲和一脸明媚、在番天印下亮晶晶的眼睛激动叫道:“是烬天神宫吗?前几天听鳐花朝说那里连地面都是奇珍异宝铺成的,如此大工程,原来是给母上住的!” 沈玉川轻轻点头,带着虚弱的笑意想要继续说什么,突然肩头一颤,面露痛色呼吸停滞了几秒。 “少主!” 知道心脏不适,身后黛青忙着从瓷瓶中倒药,被他垂眸摇头拒绝。 “多什么嘴!专心修炼!” 敷落抬手给了池羲和一脑门,一个没用的残废有什么好看的? 她向来不喜约束,大多时候头戴罩帽、身裹神袍,身体隐入黑暗,露在外面没有血色的薄唇和一双有人的特征的裸足,已经是给对方最大的面子了。 又怎么会在乎住什么宫殿呢? “落儿……抱歉……” 又惹你不开心了。 缓过最天旋地转的一阵,沈玉川低声叫她,可惜她已不是当初那个上赶着围在他身边活泼调皮的少女了。 黛青看在眼里,忍不住劝慰:“少主,我们该回去了。” “我无碍。” 对于沈玉川而言,烂命一条不是形容,而是事实。 黛青担忧的皱起眉头:“出来太久了,少主的身体……” “黛青。” 掌心在心口暗暗用力安抚从坐上轮椅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后腰僵硬发冷不适感渐渐牵连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罢工的心脏,沈玉川轻描淡写警告黛青,再多嘴插手他的事,下回就不必来了。 “落儿,没有照顾好羲和……是我的错,你不要骂他……” 骂我好了。 心知肚明再如何补偿,敷落也不会原谅自己,沈玉川尽可能拖延时间陪她。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非她不可呢?这些年沈墨珩总指责他无论对风堙子屺还是敷落,都是赤裸裸的一场骗局。可他的身不由己,又有谁能体谅? 天地之初,女华氏造物过剩以至女妫氏所控资源枯竭,为此季磬大人一道金光将寿终划出混沌与轮回两种结局,功德未满的人、妖兽、仙兽死后入轮回转世,修为高深的神、魔死后则化为恶灵归于混沌。 如此,三界相安无事了数万年。 直到越来越多神、魔葬于混沌、不甘被困,季磬大人才意识恶灵不再有生前的记忆又法术颇深,如果不加制衡,早晚重回三界危害众生。 包括她自己。 于是,便有了诏命龙蟒两族闯神域寻圣灵的事。 谁能让圣灵心甘情愿去制衡恶灵,谁就是下一任三界之主。彼时应龙族长女华氏早亡,应龙族接连被神蟒族打压,他就是在如此危机下,九死一生昏倒在神域里的。 恐怖、神秘,却又说什么都信。 这是他对风堙子屺的第一印象,想趁机骗圣灵跟自己离开,被仓皇赶来、满眼厌恶的轩辕沧泛拦住:“无耻应龙!” “不许你带走我哥哥!” 种种原因,最终让神蟒族捡了便宜。 不仅仅为完成季磬大人的遗命、争夺三界主君之位,女妫氏怕自己逃不过归于混沌的下场,日日苦修附身之术,想要霸占风堙子屺能够永生的身体。 女妫氏的阴谋并不是后来才知,只是那时身在沼泽,不易掺和进去惹祸上身。后来,再听到关于风堙子屺的消息,他已从不谙世事的圣灵成了嗜血成性的魔尊。 唇亡齿寒,赶尽杀绝神蟒族,下一步必然会对应龙族下手。 恰好此时得知风堙子屺喜好脔宠,不然怎么君后和两个侧君都是男子呢?本意并非想欺骗他的感情,可他打不过风堙子屺又是绝对的事实,为尽应龙少主之责,不让应龙族乃至整个龙族成为魔族案板上的鱼肉,不得已装病博取他的同情偷到了魔令。 诡异帽袍之下,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风堙子屺竟然是个钟灵隽秀的少女。 那句我心悦你很有可能是真的,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把匕首捅进她的腹部,既然不能得到原谅,就更加深深的恨好了。 …… 他这样自私卑劣的人不配得到风堙子屺的信任,可对敷落他是真的有倾注一切在爱。不管是不是补偿,要星星绝不摘月亮,想要护她周全,无忧无虑、一生顺遂的心,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所以,又怎会是故意伤害他们的瀛儿…… 沈玉川垂眸目光落在微微蜷缩放在小腹的手指上,在生祭轩辕沧泛封印恶灵那场夺位之战后心脏骤停,最先只是下肢没力气,而后手臂难以抬高,最近……他不敢告诉沈墨珩,连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 “不需要,请吧。” 他们之间温度降到冰点,还好有个一听能住三界最尊贵的宫殿就激动的跟打了鸡血的儿子在其中调和:“母上,应龙少主也是好心,不要白不要啊!” 敷落冷哼一声:“那你跟他走吧。” 立刻吓坏了池羲和。 “啊?!母上你别生气,儿子知道错了呜呜……” “哭什么?” 太没出息,让敷落一度以为他不是自己的儿子:“让你先去而已,我跟你父君随后就到。” 她本无意再与沈玉川有瓜葛,奈何沈玉川变着法的来纠缠她。 刻意加重父君二字,像一把流星锤砸在他的心口,不想跟池寒山同一屋檐下,又胆怯的不敢说出自己的不满。 见脾气向来不怎么样的应龙少主没有反对,敷落将白送上门的大礼照单全收后,火上浇油:“还未发请帖,应龙少主如何知道我与寒山不日成亲的消息?” “!!!” 不光沈玉川不知道,池羲和跟轮椅后的黛青也是一惊。 他母上终于肯给父君一次机会了? 沈玉川有多在乎敷落,黛青最是清楚不过,要少主看着小妖姬出嫁,以前可能不会怎样,现在却是真的会要命。 “落儿,你不要跟我……赌气……” 眼神示意黛青把轮椅往前推一点,沈玉川平静说完深深叹了口气,双手废用到凡事需依靠手下帮忙,就算着急也没有任何作用。 “你不是我师尊吗?” 敷落冷笑着弯腰拉起了他冰凉的手,满眼讽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请师尊你为我们准备神婚祭吧!” 沉默,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尴尬之中。 折腾许久,沈玉川半身陷在轮椅之中,明显有些累的坐不稳了。 “怎么?不愿意?” 轻佻言语重重的砸在沈玉川心口,敷落轻轻揉搓他修长的手指,在认为他不说话把自己当空气的片刻,一根根将他的骨头捏碎。 “呃……” “小妖姬你干什么!” 黛青扑上来阻止的时候,沈玉川十根手指已经断了四根,剧痛使得呼吸严重紊乱,狠狠咬住下唇不让呻吟继续流出,在敷落越发厌恶的神色中,强撑着气音承诺:“如果你想好了,我会……为你准备……妥当……” 彻骨冰冷充斥整个冥界。 敷落饶有趣味的勾起嘴角后退一步,明明漂亮的桃花眸在笑,目光却是极致的恨意:“最好是这样,师尊,我和你……来、日、方、长!” 避雷变态虐待版:烫伤预警 烬天神宫仙雾缭绕,露台琼阶到处霞光万道,比传闻更瑰丽壮观千万倍。 敷落赐主殿给池寒山居住,池羲和都分到了一角小楼,沈玉川连片瓦都没捞到。索性,云起宫离烬天神宫并不远,一日来寻她七八遍,四舍五入等于他也住在这里。 “玉川还没醒吗?” “少主昨夜回来太晚着了凉气,肚子不舒服,墨珩上神先坐,还要稍等片刻。” 被打横从浴房抱出,看到沈墨珩一早过来蹲他,沈玉川脖子无力后仰在黛青怀里又晕了晕。 “好端端怎么又病成这样!” “墨珩上神息怒……” “他不肯回来你们施法弄晕他、或是传音我来劝他呀!一群废物连自己主子都伺候不好!” 坠了铅一样的身子本来就累,有点意识也快要被沈墨珩絮絮叨叨的训责给吵没了,沈玉川闭着眼睛也知自己被转移到了沈墨珩的怀里,想要清静片刻,烦躁的抬起手臂,毫无力气的砸在了沈墨珩的下巴上。 “吵……” “玉川?你醒了!” 面对唯一的弟弟,沈墨珩立刻变了一副嘘寒问暖的嘴脸:“肚子还难不难受,王兄给你揉揉好不好?” 想说不需要,但在半盲冷眸对上关心则乱目光的时候,沈玉川平静点了点头,被扶着头颈靠在了他的肩头,一下又一下的用内力将整个腹部暖热。 然而,并没有好受多少。 吃过极苦又没用的药后,沈墨珩忙于三界之事滚了,沈玉川就又要去烬天神宫看敷落。 “黛青,传朝儿一起过去。” 三个孩子,敷落亏欠鳐花朝最多,虽嘴上从未说过,但沈玉川知道敷落心疼女儿、又不知如何亲近。阳光明媚、温度适宜,今天算是不错的好日子,估摸自己精力尚可,沈玉川施法助行,想不靠轮椅自己过去,猛的体位改变,头晕目眩差点没一头栽到桌角上。 …… 并非第一次来烬天神宫,鳐花朝满脸不快,她是不能理解娘亲为什么一定要跟寒山将军在爹爹眼皮子底下同居。池羲和的愿望一一实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一副随时欠收拾的嘴脸来回蹦跶,跟只蚂蚱精似的。 真是讨厌! “娘亲,应该很喜欢寒山将军吧。” 一颗完整的汤圆塞入口中,鳐花朝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敷落有些难以回答。 不喜欢,并不影响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能轻而易举报复如今的三界之主。 事实很残忍,敷落顾及鳐花朝的心情,并不会全部说出来,冷漠目光洒在对面已经冷掉的半碗汤圆上,尽可能的温柔说道:“合适比喜欢更重要。” “真的么……” 雕琢精致的户外圆桌上盛放着五碗汤圆,他们一家三口吃的开心,唯有自己爹爹不在,明明知道肠胃不好用不了这样难以消化的食物,还要故意害他在情敌面前出丑。 鳐花朝在桌下紧紧攥着拳头,鼻子一酸,眼眶晶莹含泪。 作为同卵双胞胎,池羲和最先感知她的伤心,嚼也不敢嚼了放下勺子问:“鳐花朝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芝麻馅的,我这里有红豆虾仁馅的,你要不要尝尝?” 红豆!虾仁! 明明一点也不合适! 鳐花朝终于忍不住猛的拍桌站起,伤心诘问:“为什么娘亲和爹爹就不能重归于好!” “鳐花朝你在发什么疯?” 见她这么不讲理,池羲和第一个不同意。 所有愤怒集中在一个点上,鳐花朝满眼怒火、恨不得立刻掐死池羲和这个蠢货:“池羲和我警告你!你再帮着一个外人,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什、什么外人?你说的外人……他是我的父君啊!” “池羲和!” “你是笨蛋吗!你是龙!是应龙!爹爹为了你灵力都快被吸光了!没有他虚耗身体救你,你根本生不下来!” “胡说!” “你闭嘴!闭嘴!!” 生恩不如养恩大,池羲和就算受应龙少主灵力庇护,这么多年也早忘的一干二净,他将池寒山当唯一的父亲,宁可得罪鳐花朝,也一点不示弱。 眼尾一红,泪水就要掉下来。 从小只有父君没有母上,池羲和委屈的要命,他才是真的一日数着一日,想着终有一天母上能回来跟父君团聚长大的。 现在告诉他,母上不爱父君,那只应龙才是他的亲生父亲,池羲和绝对不可能接受。 “羲和,跟我出去。” 池寒山咽下最后一口汤圆,起身想要离开,被敷落抬手抓住了衣袖。 敷落自己处理不好感情的琐事,他是知道的,但作为混乱关系中的第三者,池寒山有心无力。想澄清自己跟敷落的关系,仅仅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又不想罪魁祸首总是拿身体当借口,置身事外。 池寒山阴暗抬眸,对着拐角处冷冷一笑。 半柱香前沈玉川吃了一口汤圆就借口黛青有事找他,被匆匆扶着到外面躲着吃药,好半天止了心脏的痛,等再攒了点力气回来,走到一半就听鳐花朝跟池羲和谁也不让谁的吵了起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 敷落好像天生没有爱人能力般无动于衷。 一碗带着汤水的汤圆狠狠砸在地上,鳐花朝泪流雨下痛骂:“我恨你们!” 失望拂袖离去。 …… 琼楼玉宇只剩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一神一灵后,敷落喝的酩酊大醉,丝毫不顾沈玉川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一件件撕烂他的皇袍。 雪白狐绒上留下微黄的水渍,窗外雷雨大作。 “嗬嗬……” 心跳陡然加速,又被吃下的药强势压住,沈玉川浑身过电般刺痛的厉害,竭力呼吸没几下,视野由浑转黑,又像历劫归来清醒那日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后悔过么?” 敷落很想问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沈玉川汗如雨下,用力挣扎想要手按到胸口止痛,可惜左手右手都被泛着金黄的茎蔓紧紧绑住,什么也做不了,疼到想立刻昏死过去,眼尾殷红哭的可怜,又一颗缓解心疾的药强行喂到嘴里后,晕晕沉沉的头无力在地上晃了晃。 听不清她说什么,勉强虚弱开口只有如风嚎、一次重过一次的呼吸声:“嗬……嗬嗬……对嗬呃……嗬……不……嗬……呃嗬嗬……起……嗬嗬……” 结界外,沈墨珩着急的不断试探各种法术,想要冲进去救人。 嘴里大骂不停。 敷落当然不会让什么来打扰他们,不是说想要补偿她吗?并非全是酒精,初见就不顾一切、心甘情愿被骗到三界,这张魅惑人心的脸占了最大一部分原因。 他演的实在太像了。 不去管上挺胸膛在颤抖什么,也不去看失焦后翻白的眼睛,敷落双手捧起沈玉川染上绛紫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封熙,我心悦你。” 不过,现在不是了。 晶莹缠绕,没有丝毫挣扎,甚至连一点呼吸声都不再有。不知过了多久,敷落疲惫的倒在沈玉川的身侧,张开手化出帕子胡乱擦拭他嘴角、下巴流出的津液,无意间摸到火一样的滚烫,意识清醒了几分,却又觉得麻烦恶心。 不得好活,又死不了。 不知道沈墨珩一天到晚在担心什么。 敷落不慌不忙撤掉结界,面无表情从他的身上跨过,打着哈欠回松软舒服的大床继续睡。 隔天,坐着轮椅的人来送醒酒汤。 敷落满眼不屑抓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拉,没有束带绑着的上身几乎折倒在床上:“师尊觉得我像是不清醒的妖吗?” 不仅不是妖,从恢复神识后最讨厌的就是夜貘狸。 幽暗冷眸隐隐藏着笑意。 沈玉川清楚她恨不得自己死了,仍强撑着床边努力起身劝道:“我咳咳……亲手煮的……喝一点……我……就走……” 从前偷喝仙酒的时候,也是他整夜照顾的。 脑海中浮现自己撒娇钻入他怀里的画面,敷落恨意更浓,搅乱她原本平静的生活,玩弄她的一片真心,从前的她,怎么还会觉得幸福? “好呀,我要你喂我。” 敷落皮笑肉不笑的给他机会。 沈玉川先是一惊,而后有些犹豫,醒酒汤是他在小厨房盯着加药材熬成的不错,可昨夜心疾严重发作并没有缓过来,他的双手抓握不好勺子,没黛青在旁边帮忙,是绝对不可能抬起手臂的。 “好……” 白玉般修长手指伸向那碗微烫的醒酒汤。 吹凉,喂给自己而已。 敷落不觉得她为难他什么了。 半天勉强抓住勺子,手臂带动手腕颤抖,汤汁溅在白皙手臂上红了一点。 “如今师尊成了三界之主,不知……准备册封弟子个什么仙位?” 喝不到嘴里,敷落也并不催促。 欣赏他笨拙的扯着半个身子、从桌案上盛起一勺醒酒汤,还没离开碗就晃掉了大半,咣当一声,整碗醒酒汤连带勺子撒过手心,碎到了地上。 “嗬……嗬呃……” 眼见沈玉川呼吸一急,敷落发难:“师尊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没咳咳咳咳咳!” 不只心脏骤停,昨晚被敷落强行做那种事后,起了高烧也还没退。严重咳嗽到憋气,敷落破天荒的帮他拍痰,气道打开好不容易舒服一点,一碗更加滚烫的醒酒汤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 “继续。” 话虽这样说,经过刚刚的刺激,敷落清楚他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轻轻握着他的手抓起碗里的勺子,目如寒冰的盛起,而后机械喂到自己口中。 真甜…… 四目相对,她一松开,他的手就脱力垂了下去。 勺子清脆碎成两片。 “嗬嗬……” 心脏不适始终没能缓解,一点微弱的异响在胀痛脑子里无限放大,沈玉川反胃恶心的闭上眼睛,被迫用过力的手指瘫软在小腹前瑟瑟发抖。 整个人狼狈不堪。 可惜敷落并不在意,反倒自说自话,在下一秒起身端起了那碗滚烫的醒酒汤:“你也尝尝吧。” 整整一碗从正上方高高泼下。 后仰无力的脖颈立刻烫伤一大片红印,不知何时沈玉川失去意识昏了过去,敷落满意的勾起嘴角:“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很甜?” 避雷变态虐待版:溺水预警 应龙出生在深海,什么概念? 就算不能像风堙子屺那样遇光灵力翻倍、伤病秒速恢复,也绝对不至于呛了几口,就直接溺水昏过去。 可偏偏就…… 意识昏沉的人被扶着喝了药后放回床上,从傍晚到深夜短短两个时辰没见,堂堂三界之主又被折磨半死不活送了出来。自从敷落回来,沈墨珩前后加了四五个侍从轮班照顾沈玉川,孱弱身子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什么?玉川他是龙啊!就是把四海都吸光了也没问题,又怎么会溺水呢!” “上神息怒……这……” 昏迷不醒原因虽然离谱,但真真切切是如此。 司药仙官倒霉催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自从开始照顾玉川仙君的身体,一日少不了会被墨珩上神骂几顿,只是严重和更严重之分而已。 “仙君近来越发体虚,本就不易外出,小妖姬又强迫他长时间泡在温泉里,估计是心疾发作没有及时用药,才摔倒呛了水。” “上神放心,索幸被发现的不算晚,仙君已经没事睡下了。” 司药仙官为自己一条小命着急解释,一阵凌厉的寒风吹过,项上人头总有一副要掉不掉的濒死感。 “玉川他什么时候能醒?” 刚抱回来脸色发青、唇与手脚发紫,既无呼吸又无心跳的样子,沈墨珩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 “这……不好说……” 司药仙官略显窘色,醒来就又会折腾去烬天神宫,倒不如昏着好好养养。 “我去问问敷落,她到底要怎样!” 沈墨珩原本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可见敷落对沈玉川越来越过分,再也忍不住要找施虐之人谈谈。 但……他的想法有些太理想化了…… 司药仙官跪禀提醒:“敷落已经不是当年养在云起宫的小妖姬了,除了要玉川仙君亲自为她准备与寒山将军的神婚祭,今日更是直接逼仙君诏命三界以她为尊、让位给她,想来不久之后她就要出手将天界众仙家大换血了。” “真是岂有此理!” “她不是向来不屑这些吗?!” 沈墨珩气的眼都直了,他倒不是多在乎自己在天界的地位,将他赶出天界乐得自在、也许会有更清闲的事可做。 可他这个弟弟不一样。 沈玉川一只脚几乎已经踩进混沌、没多少好日子可活,她不在乎也就算了,先夺他的权利,再换掉他的手下,故意在他面前与情敌你侬我侬,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干脆一刀杀了他! 也省得没被累死先被气死! …… 两个时辰前。 池羲和在天目泉边上修炼御火之术,敷落邀请池寒山一起下水试试温度,正想找个借口骂儿子几句时,熟悉的轮椅停在了几步外的平地上。 “小屺。” “是你输了。” 池寒山只扫了一眼,便轻笑着转过身继续泡温泉。 “落儿……你不是说有城霭消息了,下午要带我去两界山……看看么……咳咳抱歉……我有点事耽搁了……别生气,现在去吧……” 明眼人都知道他所说的有事耽搁是身体原因,上周烫伤并不严重,但心脏问题还是昏迷了整整两日,穿衣、下床、洗漱他如今自己都做不了,仰仗黛青跟侍从帮忙出门,需要的时间就更久了。 所以…… 敷落以为他今天不会来的。 “晚了半个多时辰,一个杀人凶手怎么还敢迟到呢?” 打扰她的生活又打乱她的计划,那就更没必要给好脸色看了,敷落清冷的脸庞堆满刻薄,让池羲和看了都觉得可怕。 黛青忍不住站出来道:“小妖姬你不可以这么对少主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敷落不屑打断道:“你口中的主子不过是我当年众多侧君之一,按尊卑,我没有让他跪下请安已经是客气了。” “你!” 握住的拳头紧了又紧。 黛青不明白什么仇恨能将过去所以的好都抹掉,不敢再多说一字,沈玉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落儿,正事要紧。” 沈玉川没有任何戒心的让黛青下去。 敷落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转过身故意晾着他:“我若非要泡个澡再考虑要不要接受你的道歉呢?” “好……我在边上等你……” 同在岸上、一对圆溜溜的琥珀眼落在那只应龙发丝凌乱的脸上,清冷而又矜贵,是造物主自己都再也复刻不出来的程度。池羲和总算明白昨晚父君跟他解释,他总被娘亲骂的原因。比起鳐花朝和瀛儿,他的眉眼跟沈玉川简直共用了一套模具。 他才不承认是什么遗传呢! 说是等着,沈玉川合眼的功夫,就又昏了过去。长期无法正常进食、入睡困难骤然晕倒再醒来不仅得不到休息,浑身瘫软只稍一动虚汗就会把里衣打湿,随便一阵风吹来,少不得又得病一场。 再醒来,身上的外袍已经被扯下丢在了轮椅上,身边池寒山、池羲和没了踪影,那么扶着他坐在温泉里的人是…… “咳咳。” “别乱动。” 长年躺在床上,虽说有司药仙官派弟子日日过来按摩,原本修长的双腿还是有明显的肌肉萎缩,怪不得……连路都走不稳了…… 将三界从轩辕沧泛手里抢过来,不应该心满意足吗?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脉象毁成这样了。 想到刚刚沈玉川在轮椅上毫无预兆心疾发作的样子,敷落心生异样,还好池寒山眼疾手快喂药又给按着小腹排了尿,不然跟她出去不声不响的憋一天,膀胱可能就炸了。 可她……为什么要心软呢? 再等等。 取他的血救活瀛儿,用他的神识找到城霭。 就离开三界再也不来! 错开目光,沈玉川任凭她怎么报复自己,手掌在坐着的两边暗暗用力,试图站起,天方夜谭。 “我没事了,一起去找城霭吧。” 不只是为了敷落,当年那碗毒粥,也一直成了他的心结。多次好心救他的命、知己般启发他处理三界诸事,不止一次的站出来为他说情,城霭于他是无话不谈的挚交,更是政治起点的导师。 并非猪油蒙眼,那时候一定要赶走城霭的原因只有一个:相较池寒山的理性和云谣的感性,城霭更是风堙子屺的精神支柱。 “下次再想毁掉我,不必大费周折伤害无辜的人。” 敷落的冷眼,让沈玉川心头一颤。 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扼着他的脖子,双眼失焦,忽然就浑身一软倒在了敷落的怀里。 黛青说他除了喝药,不怎么吃东西。 见他脸色苍白,眼睛来不及合就突然不会说话、没有反应了,敷落连忙拿了一颗备在旁边洗好的葡萄、剥了皮喂进他口中。 “封熙!” 大声唤了两声没反应。 后仰脖子嘴巴合不上,葡萄被舌头搅成果泥,咽不下去就没有任何作用。刚刚还空洞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已经翻白。 “唔……” 指望他自己吃点东西明显不可能,敷落一手捏着葡萄,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往上提了提,堪堪坐稳将去籽的葡萄喂进了空隙,而后低头吻上不算冰凉的柔软。 又是讨厌的苦涩! 敷落这辈子尝过的苦药,都是因为他! 如果是从前,自己一定甘之如饴,只要他身体舒服,自己皮糙肉厚怎么都可以,但是现在凭什么?! 强忍怒气舌尖尝过葡萄的味道,按揉喉咙将葡萄汁往下顺,她怎么会爱上这么个废物?隐隐记得除了葡萄,他还喜欢橘子,法术一挥下界最甜的蜜橘掰来一小半,重复之前的流程,又给喂了进去。 “别装睡了,睁开眼睛吧。” 喂到七八颗葡萄、三四片橘子的时候,鸦羽似的睫毛微弱颤了颤,敷落知道他的情况好一些了,将他扶抱贴在岸边,抓起他的手在岸边寻找抓握点。 如往常一样,沈玉川昏倒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想着城霭的事,怎料敷落一口给他回绝了。 去个鬼! 她可不想一路上还要照顾他! 温热泉水随着白皙小腿哗啦上岸,敷落抬手施法换上干净的衣裙,而后放下一句请自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