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就是城主,有点野心很合理吧》 序章 炎国国都,平中城。 炎国国君炎信君正在大殿内批阅奏折。炎国立国已三百年有余,从最初的锐意进取,开疆扩土,到如今已见日簿西山之象。国内大小诸侯林立,其中强者逐渐有称霸一方之势;间中还有天灾战乱,君室应付起来也是大费国力,苦不堪言。十年前上任国君炎康君在位时的田王叛乱,声势浩大,前后波及近半个炎国,差点打到君土地区,最后还是魏述魏大将军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强势镇压叛乱。炎康君为表彰其功绩,封其为魏国公。这次叛乱虽以田王失败告终,但对炎国的影响却极大,进一步造成了君室衰微,其余诸侯的野心日趋膨胀。 这时,一封总务司内务府的奏折引起了炎信君的注意。奏折上写道,西北边陲小城乌城城主近日突然暴毙,其家族绝嗣。关于新任城主的人选,内务府表示按照当前士级贵族的顺位,理应由贵族廉义受封乌城,担任乌城城主。 “廉义何许人也?”炎信君心想,接着往下看去,果然奏折贴心附上廉义的简短介绍:廉义,年二十二,平中城人,军务司护城府南城区伍拾长。其父廉苍跟随魏国公述镇压田国叛乱有功,先君赐其士爵,但一直未获封地,五年前病逝后由其子继承爵位,其子便是这廉义。 “唔,看来是他的人?” 炎信君顿了顿,开始在脑海中极力搜索对乌城有限的了解,想起这乌城确实是边陲小城,建城史仅仅几十年,周边都是互无太大联系的小城,城池本身也并无突出、特别之处,往年纳贡在众多封地中也是几近末尾。且此城地处西北偏远之地,冬天苦寒,绝对不算是个好封地,看来确实是轮到廉义这无名小卒? 炎信君看向奏折末尾,总务司的批复印章自不必说,五令阁的总务平令纪康,右平令孟秀,左平令赵帛的批复皆为“拟准”,似乎这乌城实在是无足轻重的小城,提不起几位大人的半点兴趣,好像在说:谁去都一样! 坐在案前的国君沉吟半响,终用朱笔在奏折最末写下决定。 “准”。 — — — — — — 五令阁。 左令赵帛坐在上首,正在翻阅一本书,殿内只有他一人。这时,总务平令纪康叩门而入,快步走近,低声说道:“左令大人,君上已经同意了。” 赵帛对这回答似乎并不意外,目光还是留在书上。顿了顿,说道:“这种小事我们三个持同样意见,君上不会不同意。” “不过孟秀这厮也批准,一定是故意的。” “未必,眼下这局势,他跟我们一个阵线也不奇怪。” “也是。” “不过这步棋却不能不走。难得有一个机会,必须把网撒下去,多一分力便是一分力。”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赵帛翻了一页书,继续道:“过两日朝议,你找个谏议郎,弹魏述一把,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是,左令大人。” 纪康说完缓步退出大殿。赵帛继续看着手上的书,不过这次许久不曾翻页。 第1章 启程 骑马走在国都附近的官道上,廉义还沉浸在喜悦和幻想中。 五日前接到内务府的告知文书,国君封他为乌城城主,对他的封赏已昭告天下,请尽快前往封地乌城。接到文书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获得封地,虽然不知道这乌城是个什么城,具体在何处,但好歹也是个城。自己当下虽然在护城府任职,伍拾长往大了说也算个军官,但与城主可没法比,有了封地之后自己算是真正踏入贵族的门槛,尽管是最底层的贵族,但是与之前的自己比起来那也是云泥之别。 此外,内务府还给廉义配了两个拾人队,以后便是他廉义的亲兵了。说是配,其实跟买的也没什么两样。他接到内务府的文书后便第一时间去军务司募兵府报到,募兵府三日前才给他配齐这二十人。廉义一看到这群小伙子就知道他们大部分参军不会超过半年,装备约等于没有,每人配一把刀,没有头盔也不持盾更不披甲,就这募兵府还要按人头收取转编费,每人一千钱,这二十人就花了廉义两金,要知道他作为士爵每月的食邑才八百钱。 黑是真黑啊,还好刀有刀鞘,廉义内心无语。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现在自己也算有了一个小小的班底,这群小伙子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九岁,最小的不过十六,都是底层百姓家的孩子,看着就老实本分。三日来廉义日日请他们吃肉喝酒,大家迅速拉近关系。临行前一晚,廉义在自家小宅中设下家宴,宴请自己的亲兵们。 “兄弟们,等我在乌城站稳脚跟,就把你们家里人都接过来,我们在乌城扎根壮大!以后有我廉义的富贵,就少不了你们的富贵!” “好!谢家主!”大家都发自内心地期待,这生活似乎有了盼头。 — — — — — — 这几日廉义除了跟亲兵们拉近关系外,还去护城府办了若干手续,交还军服武器等,结了军饷。又四处走动,与昔日上峰、同僚们告别,城主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封地,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该宴请地宴请,该送礼地送礼。都城内相熟的朋友近邻们知道消息后上门贺喜送礼的也不在少数,廉义自是一番应酬,回礼道谢。 廉义家中人丁稀少。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便去世,父亲五年前病逝,留给廉义一套小宅院和一点积蓄,除此之外他再无血亲。家中还有个小家丁廉二,今年十八,孤苦伶仃,从小便被廉父收养,说是家丁,其实与廉义情如手足,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这次随廉义一同前往乌城,也算多一个心腹。 至于宅院廉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着,毕竟是父亲留给他的家产,虽然此生可能不会再踏足,但似乎宅子在,父亲的陪伴就在。廉义从小跟随父亲学习做人、兵法、读书写字,父亲的言行举止深深地影响着他。 宅中的家具等物件都留着,其余物什有用的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能卖的全部卖掉,此去乌城路途遥远,且廉义的随行武装人数不多也不算强大,轻装上阵明显是更好的选择。辎重粮草等物廉二也已备好,至于马,马在炎国可是金贵玩意,最次品种的幼马也要两三千钱一匹,廉义唯一的一匹马还是三年前庆祝自己当上伍拾长买的,这次只能额外买两架马车装物,配了两匹老马。考虑到金在乌城似乎更加实用,而且方便携带,廉义把积蓄几乎都换成了金,只留一点碎钱备用,共计六金三千钱。 昨日廉义还让廉二去军务司驿亭府给魏国公送去一封信。在魏国公还是军务司副司的时候,便是廉父的上峰,廉父常与其往来。后来魏国公受封魏国,廉父仍与其书信往来,新晋的公爵大人并未嫌弃自己的老部下,每逢去信必有回信。廉父去世后,廉义也没落下这问候,每年至少去信一封,维系着这父辈间的情谊。 去年魏国公世子大婚,廉义还收到了喜帖,告假前往魏国衍州城参加喜宴。到衍州城后廉义先行前往公爵府拜见公爵大人,魏国公见到廉义后抓着他的手含泪说到:“你父亲的最后一面我没见到,最后也没有送他一程,十几年的好兄弟,过命的交情,没想到当日一别竟是永别,至此天人永隔,不知何日才能泉下相见。”说完潸然泪下,廉义听完也是泪流满面。在场宾客无不动容,一方面为二人间的深厚情谊所感动,另一方面也被魏国公的至情至性所触动,深觉其有一代明主之姿。 — — — — — — 收回思绪,对于今后在乌城应该如何发展,廉义此时还欠缺想法。前任城主虽然暴毙,家族绝嗣,但肯定还留下了自身的利益势力,自己此次受封上任,必会触碰这个势力甚至是几个势力的利益,绝不是自己到了之后简简单单喊一句“吾乃城主,尔等还不快快跪下!”他们就会乖乖跪下并把嘴边的肉双手奉上。 “这次路上耗时不短,自己得好好想想办法,不能就这样脑袋空空地过去,不然明年暴毙的可能就是自己了。”廉义低头沉思,“不过乌城建城时间尚短,城内势力根基绝不牢固。内务府可以得到的关于乌城的信息太少,具体情况得到了乌城才能详细了解。这次突然得到封地,虽然感觉事有蹊跷,但也是自己二十二年来得到的最大机缘!父亲通过军功得到的爵位只能传三代,而如今自己有了封地,成了一方诸侯,这传承是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的!这样的机缘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一定要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廉义眼中露出坚定的光芒。 回头望去,身后的亲兵们围着车队,踏着轻快的步伐紧紧跟随,远处的平中城逐渐遥远,早晨出城的城门乾泰门已无法看清,太阳也渐渐升起,晴空万里。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呢,廉义心想。 一行人顺着官道向西北而去。 第2章 轩侯 魏国衍州城,魏国公府。 魏述拿着一封信在看着,他的家臣严启坐在下首,正在安安静静地喝着茶,等到家主拿信的手放下,随即开口: “廉家那小子的信?” “嗯,看样子欣喜地很呢,踌躇满志地上路了。” “人之常情啊,对他来说这是个大机缘,就看他能否抓住这个机会了。”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了。” “希望他以后既能成长起来,又能为我们所用。” “走走看吧,尽人事,听天命。在这天下大势面前谁都是蝼蚁,就连我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大点的蝼蚁。不用管这小子了,没个几年成不了气候。继续关注平中和两王的动向。” “是,家主。” — — — — — — 这日,廉义一行踏入轩领,经过近二十日的跋涉,终于踏出君土地区,先后又路过几个小城,到达轩领。 这轩领是轩侯的封地。轩侯家族受封轩领的时间与炎国建国的时间相差无几,是炎国最早的诸侯国之一,初代轩侯跟随炎国开国君主炎祖君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此后历代轩侯创业不足,守成有余,轩领三百年来也算安稳发展。 当代轩侯孟安,在国都也是小有名气。为人乐善好施,侯府中养了不少食客,传闻有人真的只是“食客”,孟安对此却并不在意,曾对家臣说“能入我侯府的食客都是有才之人,现在没展露其才能,不是他们没才能,是我侯府太小啊。” 进入轩领后又走了两日,廉义才到达轩州城。城门守卫看了看廉义的身份铭牌后,连马车也不检查就恭恭敬敬放他们一行人入城了。 “哥,这轩州城管得挺松,守卫还知礼节。”没外人在时,廉二就喊廉义叫哥,从小就是这习惯,廉父和廉义也从没说过他什么。 “轩侯管教有方,他人不在国都却能在国都享有盛名,必然不简单。” “我们要上门拜访吗?看看他是何等样人。” “不了,我们一没递门刺二没带贽礼,去到乌城之后还要花费不少,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我们四处看看就好,寻个住处,明早就启程。” — — — — — — 廉义在城中四处闲逛,先是找到间客栈,安顿好马车辎重等,随即队伍就地解散,让亲兵们自行安排,他则带着廉二,继续逛逛这轩州城。随着离国都平中城越来越远,这一路上的人文风貌也是发生着变化。轩州城的百姓似乎更热爱生活,集市里摩肩接踵,酒楼食肆也是宾客满堂,座无虚席。而且这比平中城多了一种叫茶馆的食肆,人们更爱喝茶,约上三五好友,点上一壶茶,就上两三碟小菜,一下午的时光便能过去。 “哥,这的人生活的也太好了吧,一个个坐那跟个大人似的。” “是啊,这儿的人活的更像是人。”乌城的百姓也这样生活吗?如果不是,自己能否做到让他们也像这样生活呢?廉义突然想到。 “走吧小二,我们也去试一试,体验一下轩州城百姓的生活。” 廉义二人走进街尾的一间小茶馆,找了个角落坐好,店家殷勤地拿出两块热布给二人擦手。廉义看了看隔壁桌,努努嘴对店家说:“来份一样的。” 不多时,一壶热茶、两碟小菜、两碟瓜果便由店家放上桌一一摆好。两碟小菜都是本地的腌菜,廉义都没吃过,瓜果则是一碟黄瓜一碟小干果,干果看着像松子。店家见二人每道菜都仔细端详,便知他们是第一次来茶馆,笑着说道:“二位客官是从外面来的吧,我们这喝茶可以倒在杯里,一边品茶一边吃菜,也可以倒在碗里,跟小菜瓜果一起拌着吃。”廉义笑着道谢,跟廉二品着茶,透过窗瞧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就在他们快喝完一壶茶的时候,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突然进到店里,瞧见廉义二人之后径直走过来,抱拳说道:“小人是轩侯府的管事陈氏,大人想必就是乌城城主廉大人?轩侯久闻大人盛名,特令小人有请大人到侯府一叙。”说完对着廉义恭敬一拜。廉义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小城主竟然入了轩侯的眼,会主动邀请自己到侯府,一时忘了回答。一旁的廉二反应却快,连忙站起扶住侯府管事,向廉义看去,廉义这才反应过来,也赶忙站起道:“久闻轩侯大人大名,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管事请。”陈管事笑了笑,又抱了抱拳,扬手说道:“廉城主请。”说完转身带路,路过店家时还不忘拿出一些碎钱放在柜台上。 外面有侯府的马车在等候,上了马车后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到了侯府。下车后那管事自是在前面带路,廉义二人在后面跟着,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着侯府,这侯府占地虽广,却不如想象中气派,但宁静典雅,似那莲花出尘脱俗。 当一行人到达主殿时,轩侯孟安竟已在殿外等候。廉义这次有所准备,立马越过管事快步行进,弯腰抱拳道:“小士廉义,见过轩侯大人!”“廉城主免礼免礼,”孟安扶住廉义的手,“一路过来辛苦了,快快进殿歇歇脚。” 待侍女们上好茶水点心之后,殿内二人静静喝着茶,谁也没有说话。廉二跟随陈管事在偏殿候着。 “听闻令尊是魏国公的部下。”孟安又喝了一口茶水,问道。 “是的,家父曾跟随魏国公大人征战。” “魏国公一代人杰,是炎国的大英雄,令尊一定也是那般人物。今日我一见廉城主,便知你也是那英雄人物。” “轩侯大人过奖了,小士原先只是国都的小军官,当下去偏远之地当个小城主,万万当不上英雄。” 孟安大笑,却不纠结这个,话锋一转问道:“那廉城主现在可与魏国公往来?” 廉义顿了顿,说道:“是的,家父去世之后魏国公大人对小士照顾有加,比之家父也是丝毫不差,小士感激不尽。” 孟安又笑了笑,说道:“乌城地处偏远,廖城主又根基尚浅,如若需要尽管开口,万万不用跟我客气。” “谢轩侯大人!” 二人再度喝着茶,间中聊上两句。 不多时,孟安似有要紧事,站起了身,廉义心领神会,借机告退。 第3章 抵达 出了轩州城,廉义一行继续向乌城方向行进。 他还在回想昨天与孟安的会面。轩侯为什么要见自己?从陈管事能找到茶馆来看,一定是进城的时候就有人通风报信,看来轩侯早就决定要见自己一面。自己一个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就算有昭告天下的乌城城主的任命文书,也不足以让轩侯高看自己一眼。那原因只能有一个,派系!自己能获封乌城,世人一定认为自己是魏国公的人。想想自己昨日与轩侯的对话,恐怕他更加认定自己就是魏国公的人。那自己获封乌城究竟跟魏国公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廉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叶扁舟,不受控制地被卷进炎国的权力旋涡中。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太重要,旋不旋涡的也得先活下去。对于自己来说,到了乌城之后,扯一扯魏国公的虎皮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 — — — — 又走了二十来日,在廉义有意加快速度的情况下,队伍已进入炎国的西北地区。在这晚春时节,附近的河流甚至还有西边西山高原上流下的雪水。西山高原雄踞炎国西部边界,北部与北方的北岭山地相夹,形成西山走廊;南部到了炎国南边的海岸线后又一直向西南方向延伸。整个西山高原雄伟壮阔,一望无垠,是炎国西边一道天然的防线。 廉义一行在一处驿亭歇息。廉义看了看手上的地图,说道:“这驿亭离乌城已不足百里,我们快的话不出三日便能到达。这是去乌城的最后一个驿亭,我担心后面的路不太平,我们待会往北走,先去梁城。” “不太平?哥你是怕有埋伏?” “嗯,虽然我觉得他们不至于那么蠢,但是不得不防。” “埋伏?哪个鸟人敢埋伏我们?”问这话的是马平,廉义亲兵里其中一个拾人队的拾长,小小年纪就长的牛高马大、膀大腰圆,偏又生的黑不溜秋,往地上一杵就像小半截黑铁塔。 廉义闻言笑了笑,说道:“我也只是猜测,小心驶得万年船。去梁城看看也好,毕竟以后也算是我们的邻居。大家再歇一歇,我们待会就出发。” 不多时,他们再度出发向北而行。由廉二牵马,廉义随亲兵们一齐走着。从平中城出发以来,廉义并未过多骑马,总是与自己的亲兵们步行赶路,嘴上还说:“你们跑得能有马儿快?我还是随你们步行罢。”亲兵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家主。 就在他们向北又走了几里地之后,远处的半山腰上竟然有两个人躲在树上,向路上张望着。 “大哥,上不上啊?”其中一个站在稍矮的树干上的人问道。 “上你个头啊上,看见个人你就问上不上,上树满足不了你是不?”站在较高处的人呵斥道,“这伙人才两架车,物什少不说,个个带着家伙,行进间有章有法,绝对是官家的人。先不说我们啃不啃得下,就算啃下了也得崩坏几颗牙,而且后患无穷。” “原来如此,还是你聪明啊大哥。” “哼,学聪明点,你个猪头!继续盯着,我下去躺会,有人来喊我。” “好嘞大哥,安心去吧。” — — — — — — 当日天黑前廉义便抵达梁城。这梁城与轩州城比起来就像那驴车比之四匹高头大马拉的马车。出入城池的人稀稀落落,城内看着也是暮气沉沉。廉义内心估计乌城或许也是这般样子,希望会比梁城好。一行人谁也没心思再去街上闲逛,找了间客栈便匆匆睡下,翌日大早再度出发。 出城后又向西北行去,这次向涵城进发。众人一路无言,紧赶慢赶,日行近五十里,也没能在天黑前赶到涵城,只得在附近村庄借住一晚。翌日晌午时分才接近涵城。不过这次廉义不打算进城,略一歇息,转道向西南朝乌城而去,按照这两日的速度明日下午便可抵达乌城。 “啊,终于到了。”廉义呼出一口凉气,远处依稀可见一条黑线,想来便是那乌城的城墙。廉义激动的情绪中还带着一丝紧张,期盼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这一日。“我的封地,我来了!”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隐约可见乌城的城门。廉义突然说道:“小六,你把刀放下,先进城探探情况。我们在这等你。” “是,家主,我这就去。”小六是马平那队的亲兵,是所有亲兵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年仅十六,一脸稚气,为人却不失机灵。 一行人在道旁的树底下等着。 过了大半个时辰,小六跑了回来:“家主,大致情况探清楚了。前任城主暴毙有小半年了,他的遗孀何氏一直住在城主府,何氏的家族是乌城最大的家族,有不少子弟在城防司任职。”小六想了想,接着说道“听闻现在城里的决策还是以何氏为主,城里百姓都在传下任城主就是她了。” “城内兵力如何?” “城门处有四个人,城楼上目测十个左右,城楼里面不清楚。” “城主府的情况呢?” “大门同样有四个人,无人出入,其余情况不清楚。” 情况跟自己想得差不多,自己的受封让何氏从暗地里的城主成了多余的人,势必会引起何家的强烈反弹,何家会如何对付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难道...把何氏娶了? 廉义哑然失笑,被自己这荒唐的想法逗笑了。廉二问道:“哥,可有什么好办法?这何家一定想着霸占乌城。”“想不到,不过我是君上封的乌城城主,他们肯定得忌惮这个。”廉义想了想,对小六说道:“小六,此后你跟我们分开,你在暗处活动,见机行事,给你些盘缠,切勿引人注目。待会我们先进城,你晚点再进。”接着又吩咐道:“小二,刀你拿着,你顶替小六,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亲兵了。” 廉义说完,突然上马,遥望乌城,豪气干云。 “走,跟我进城!” 第4章 遗孀 乌城从人口上来说,是个小城,城内人口堪堪过五万,而国都平中城的人口超过五十万。但从面积上来说,乌城又勉强算是个中城,周长近十五里,比梁城、涵城都要大。城墙高近三丈,用附近山上采出的乌岩,混以泥浆砂石筑成,坚不可摧,传闻建城时本要挖护城河,因所费甚巨而搁置,但也由此可见乌城的建城初心。 — — — — — — 廉义骑马走在去往城主府的路上,方才进城时已给城门守卫看过身份铭牌,守卫们也早已知道乌城将迎来新城主,此刻一个守卫正在前方带路。廉义打量着城内,脚下的主道路用乌岩铺就,外侧的民居稀稀落落,杂乱无章,越往城里走,所见民居越工整,甚至逐渐能见到较大的宅院。可能由于太阳快要下山的缘故,路旁的行人稀少,他们对于廉义一行人也是毫无兴趣,自顾自低头走路。 守卫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走到城主府。乌城是坐西向东的朝向,城主府同样如此。由于廉义是从北门进的城,从北城门径直走来,去城主府的侧门更近,那守卫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朝着那侧门走去,门口处站着两名军士,守卫对着其中一人道:“你进去禀告城主夫人,君廷来的廉大人已经到了。” 廉义深深地看了那名守卫一眼,马平看守卫那鸟样本想发作,又看自家家主没什么反应,只能暂时作罢。廉义突然问道:“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那守卫似乎没想到廉义会这么问,怔了一下回道:“回大人,小人何阿大。” 廉义也没回应,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先前进去的那名军士便走了出来,对着廉义道:“大人请。” 廉义见状先下了马,回头吩咐道:“马平、高山跟我进去,其余人在这候着。”高山是另一个拾人队的拾长,为人沉默寡言,从小无父无母,与弟弟相依为命,吃百家饭长大,就连名字也是他懂事之后自己给自己起的。廉二第一次知道他名字的由来之后赞叹一句:“好名字!”从此以后叫他流水。 那城门守卫见廉义进去之后,飞也似地走了。 廉义进门之后发现是一条走廊,往旁走了六七步之后又见一个门,进门后一位侍女已在等候,见到廉义后微微低头屈膝:“奴婢见过廉大人,请。”说完转身带路。廉义三人跟着侍女,那侍女走了几步后又拐进一条走廊,朝前走去。这城主府后庭是个三进院落,是城主居住的地方,而大门进来的两进院落为前庭,是城主日常办公的地方。 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后拐出去,竟是个小花园,虽然面积不大,但水池假山和连廊凉亭是一样不缺,花花草草点缀其中,娇艳多姿,芬芳馥郁,看得出花园的主人花了不少心思装饰此地。 只见一位花信年华的女子正坐在凉亭中,细看之下却见眉眼间带着妇人特有的成熟妩媚,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宁静淡雅,在廉义看见她的时候,她也看见了廉义,站起身却没有动,看着廉义向凉亭走来。 廉义双手抬起正要抱拳,那女子微微屈膝开口道:“王城主遗孀何氏,见过廉大人,大人此刻到此所为何事?”廉义闻言愣了愣,没想到这寡妇一来就不客气,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也不适合再说。 “王夫人中年丧夫,请节哀。” 何氏也是万万没想到廉义这厮回这么一句,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开了头廉义也不再客气,接着又道:“想必王夫人已看过君廷昭告天下的文书,从今日起,我便是这乌城的城主,城主府便是我的宅邸,那王夫人此刻在我家作甚?” “廉大人好大的威风,一来便大展雄风欺负王城主的遗孀,一介女流,将我扫地出门?” “王夫人我也是为了你好,不然今夜我俩孤男寡女的,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明日我俩的名声可就毁了,我倒无所谓,只是王夫人你一把年纪了,名声毁了想要再醮可就难了。” 何氏怒极反笑:“没想到廉大人与那市井之徒无异,喜欢逞口舌之利,不过妾身不与大人计较。城内的乌城客栈是何家的产业,已为大人留下上房,请廉大人移步歇息。” “王夫人切勿执迷不悟。乌城是君上赐给我的封地,作为城主我就得住在城主府,我若不住在城主府,我这城主便有名无实,有名无实便算不得城主。这公然违抗君命的欺君之罪,王夫人你可担的起?” “你...”何氏没想到廉义这么难缠,脸色涨红,先前脸上的淡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何氏撂下句狠话:“廉大人善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妾身不是对手。不过在这乌城,光凭城主的名号可不够,没有我们地方家族的支持,就如那空中楼阁,小心摔着!”说完带着侍女快步离去,一刻也不想再见到廉义。 廉义三人又回到刚进门时的院子。“高山,你让弟兄们把东西都搬进来,今晚大家就住进来。叫两个弟兄盯着那女人,后庭的东西随便她搬,侍女让她全部带走,我们一个不留。马平,你跟我去前庭看看。” 主殿建得也算气势恢宏,两侧还有两间偏殿,此刻包括主殿勤政殿在内,三间屋子都是锁着的。廉义眼神示意马平,马平嘿嘿一笑,先是暴起一脚重重踹在主殿的门锁上,接着狠狠劈出一刀,锁条顿时崩裂。 廉义推门而入,顺便示意马平把两处偏殿的门锁也劈开,明天就叫人安上新锁,前主人不但得搬走,还不能有钥匙!殿内陈设简单,主位一张长桌,桌上笔墨纸砚皆有,两侧各有两排共十六张椅子。除此之外便是一排排的书架,架子上放着不少的书籍,让廉义失望的是,几乎没有和乌城有关的书,而且绝大部分书都比较陈旧,看来上任城主并不爱看书,不过他看到了一本不知何人所写的《上天入地探洞三十六式精讲》,看样子被翻阅得挺频繁。 廉义把城主府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这时何氏早已离开,亲兵们也收拾完毕。廉义让马平高山安排好今晚的守夜,又把廉二喊来,吩咐一番,廉二得令离去。 廉义走到侧门外,先前站在门口处的军士也已消失不见。 第5章 城务 翌日,廉义早早便起了身,等待着乌城的官员们过来汇报工作。 昨夜,他让廉二从盘缠中拿了五百钱,骑着马奔驰在乌城的大路上,一边撒钱一边高喊:“新任城主廉大人已入城!”一直喊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想必此刻整个乌城都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廉二昨夜还以城主大人副手的身份,又问了几户人家乌城的详细情况,说的越详细赏钱越高,权与利的双重影响下,几户人家那叫一个积极,就差把他留下来个彻夜长谈了。 乌城最大的家族是何家,产业包括客栈,当铺,赌档等等,其中当铺与赌档只有何家一家在做,而像良田、宅院等物更是不计其数。此外还有城防司的司长何力,是何家家主的大儿子,也是王城主遗孀何氏的亲哥哥,其余家族子弟也有不少在城防司任职。第二大家族是陈家,产业与何家高度重合,除了当铺与赌档。陈老爷子的大儿子已接手家里的生意,二儿子陈泉在城防司任职副司长。 还有个小家族苏家,家族生意是药材和一些杂货,外地货等,无人在城主府任职。与何、陈两家差距较大。 炎国各诸侯国的行政、军事体系与君廷大同小异,大多只是名称叫法不一样。像乌城的城防司主管军事,类似君廷的军务司;城务司管城内行政民生,类似君廷总务司与民务司的结合。城务司司长李仁,年轻时受过城主的举荐在君室书院修习过,学问高深,为人正直,百姓对他是交口称赞,声望颇高。 — — — — —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时,外面平静的街道似乎突然有了人气。廉义走出城主府,不多时便见到一行九人向城主府走来。当先一人虽着常服,但也是气质出众,穿着干净,妥帖。廉义心知这便是那李仁了,向前迎去。 “下官李仁,见过城主大人。”李仁见廉义前迎,加快了脚步,距离合适之时立马拱手开口。 “李司,初次见面,我是廉义。”廉义伸手扶住李仁,左手一扬,对着大家说道:“大家都是前辈,今日初见,我们进去说话,请。” 勤政殿内,众人一一落座,廉二带着两位亲兵上茶。李仁为廉义介绍着在座众人:城务司一正一副两位司长,副司长陈贵;城务司下设三部,吏部司书朱杰,工部司书张大河,民部司书江云;此外还有民部律令司吏袁胜也来了,他比较特殊,手下还管着二十来号差员,这些差员除负责城内巡逻、协商邻里纠纷之外,还负责抓捕犯人,是乌城除了城防司军士、城主府亲兵之外唯一合法持械的群体,因此这律令司吏可以算是民部的副司书。城务司的大人物今日来齐了。 至于城防司,司长何力告假缺席,仅副司长陈泉和自己的嫡系,两位伍拾长陈涛,陈灿三人而已。待李仁介绍完毕,廉义心情大好,对着众人道:“我在临行前收到义父魏国公大人的书信,他老人家一再嘱咐我,到了这乌城之后,一定要虚心向各位学习。今日一见,俱为人杰也。我在乌城根基尚浅,日后可要仰仗各位了。”说完拱手致意。 众人心念电转:“这新来的城主果然有猫腻,还没出发就收到书信,这不明摆着城主是内定的?我咋就没有这样的义父呢。” 陈贵反应极快,笑着道:“魏国公大人乃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下官今日一见廉大人就发现紫气逼人,如那太阳般耀眼,原来是魏国公大人的义子,难怪难怪。” “哈哈哈,陈副司过奖过奖。对了,二位陈副司可是兄弟?” 李仁呵呵一笑,答道:“祖上可能是亲戚,现在么,翻遍族谱都找不到证据。” 众人哈哈大笑,接着往下聊去。 — — — — — — 这一聊是直接聊到了午时,廉二都不知给众人添了几轮茶水。廉义留众人在城主府内用膳,午膳过后,继续与李仁、陈贵和陈泉三人在勤政殿内议事,其余人等自去忙活。 廉义今日第一天上任便下了几个命令。先是吏部司书朱杰拿着廉义的任命文书回吏部存档,同时命人在城内各告示栏写下告示,告知城内百姓城主廉大人已上任。再是把马平的拾人队变为城主府亲卫队,马平任队长,朱杰写好任命文书,下午便抄送至各公署,并告示全城。高山另有任用。 而民部司书江云也没有闲着。早上廉义竟然问他,城防司的军饷如何发放,大家顿时沉默,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由两位司长代为领取,其中何力领八成,陈泉领两成。好在廉义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在得知上个月的军饷还未发放之后,让江云拟好告知文书,下午便要层报至李仁处,以城务司的名义告知城防司:明日城防司所有军士都坚守岗位,原地待命,民部会派人发放上月军饷到每个人手上,明日缺岗者上月无军饷。此外廉义还问了乌城近些年的税赋、支出等,命江云整理账簿,这两日便要交到他手上。 炎国对各诸侯国的军士人数有着严格的限制,一旦超过这个上限,便有谋反的嫌疑。像廉义这样的士爵搭配乌城这样的小城,兵力上限是五百人,哪怕如今君室衰微,也没有哪个诸侯敢在明面上犯禁。 当日李仁三人直至在城主府用过晚膳才离去。 而在三人离去之后,廉义又带着廉二、马平二人出门而去。 — — — — — — 乌城,何家。 何家家主何忠看着手上的告知文书,对着何力道:“这小子好手段啊。” “我看是陈家出的主意,说好的抱团取暖,这才第一天就叛变了,全家都是无耻小人。” “唉,之前我们仗势欺人太久,现在突然出现机会,也不怪人家另谋出路。” 何忠放下手中的文书,在屋内来回踱步。 “阿力,明日你去看看,看看这小子还有什么手段,我们何家势大,他不敢有大动作。” “知道了,爹。” 第6章 刑部 乌城,城防司军营。 廉义起了个大早,带着高山和一队亲兵来到军营,陈泉和陈涛陈灿已在军营门口等候,昨日二人便约好今日在此见面,廉义要来军营看看。 城防司的军营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西南向不远处,围绕着一个小土坡而建。乌城西侧已无任何炎国的城池,出了西城门不到十里便是西山走廊的范围。西山走廊的另一头据说是几个部落国家,政权更迭频繁,双方官方接触不深,民间交流却还行,不时有客商穿过走廊翻山越岭而来。由于西山走廊路途遥远,且内部崎岖不平,不适合大规模行军,有史以来也未见有敌来犯,因此炎国对此处的防御并不如何上心,不然这城主之位也轮不到廉义了。 众人向着军营内走去,陈泉向廉义介绍着军营的情况。营内军士见陈副司竟落后一个身位走在领头之人身侧,领头之人器宇轩昂大家却不认识,于是全部低头自顾自忙活,只当没看见这伙人。 军营内一应设施俱全。入口处是个大的演武场,平时也用作军士们集合。再往里走是食堂,杂货铺,仓库等。杂货铺卖的是一些军营不统一发放的日用品,最主要的还是粮食。由于乌城的军饷不发粮食,只发钱,所以很多军士在休假日时会在杂货铺买好粮食带回家中。杂货铺的粮食价格总体与城内持平,好处是价格平稳,不会因大量采买而波动。 廉义一行去了食堂,今日的早饭还不错,有馒头,杂米煮的粥和腌制的野菜。陈泉道:“弟兄们的伙食还是不错的,廉大人要不要试一试?”“哈哈,确实不错,今日我已吃过早饭了,改日再来。我们去营房看一看。” 众人又去了营房,四处转转后又回到了演武场,看军士们进行操练。这时,一着黑袍军服的男子急匆匆进了军营,看到陈泉后又折向过来,对着廉义弯腰抱拳:“下官何力,见过城主大人。” 廉义立马扶起:“何司不必多礼,今日巡了巡这军营,何司治军有方啊。” “廉大人过奖,今后城防司还需大人多多指点迷津。” “何司不必谦虚。军营我也看罢,先回城里了。你也尽快集合将士们,稍后民部便会派人来发放上月的军饷,过了今日不领可就没有了。” “是,城主大人。” — — — — — — 廉义回到城内,又去各公署转了转,跟下面的人混了个脸熟。看完出来看看日头,还不到午时,便又回了城主府,刚在勤政殿内坐下,喝了口茶水,进来个亲卫,说门外律令司吏袁胜求见。 “宣。” 只见那袁胜大步流星地进来,一进殿内见四下无人,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下官今后誓死追随廉大人左右!” 廉义哈哈大笑,连忙站起身过来扶起袁胜,道:“得卿相助,如虎添翼也。” 炎国不兴跪礼,哪怕是平民见到国君也不强制下跪,除非是犯人,受审时强制跪下。那袁胜是为何一见到廉义就单膝下跪说那样的话呢? 原来昨夜廉义三人出门,正是去这袁胜的家。 袁胜虽然不解,还是恭敬让内人李氏上茶,李氏也不多问,给三人上茶后便去内屋休息。 “天黑过来叨扰,袁司吏切勿见怪。”廉义微笑着道。 “廉大人言重了,可是有要紧事要跟下官说?” “不知你与何家关系如何?” “都是公事上的来往,私底下来往并不多。” “我初来乍到,正是用人的时候,急需信得过的人呐。”廉义说完,认真观察着袁胜的表情。 袁胜内心微动,表面不动声色:“几位大人都是可信之人。” 见此廉义也不再试探,直接道:“当下袁司吏在乌城,算是中等人物,我让你更上一层如何?条件是成为我的嫡系,凡事都听我的。”廉义顿了顿,看袁胜没什么反应,接着道:“当下予你的好处就有三个,一是城务司增设刑部,撤律令府,你跟你的弟兄们都去刑部,你是刑部司书;二是刑部司吏的任命权交给你,不过人选得在现在的差员里选;三是你手下的差员,全部转为差吏。” 袁胜听完,内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前两个好理解,这差员转差吏,虽一字之差,地位可差远了。差员的俸禄无固定标准,以民部的拨款为准,管理上也较为松散,而差吏是受吏部统一管理,统一发放俸禄的,这要是全部转为差吏,自己这二十多个弟兄可算得上是咸鱼翻身了。 “现在是刑部,以后壮大了成为律令司也不是不可能,独立于城务司城防司之外。不过凡事都有风险,有了阵营就会有斗争。袁司吏不必急于答复我,今夜好好想想,明日问问弟兄们的意见。”廉义说完,起身告辞。 — — — — — — 时间回到现在,廉义与袁胜一边闲聊一边写任命文书。刑部司吏的人选袁胜也确定了,叫李山,二人相识已十多年。除这二人外,原先的二十三名差员转为差吏,这二十五人便是新设的刑部最初的班底。廉义又让袁胜先拨几个人过来借用,协助亲卫队拱卫城主府。 任命文书写好后,廉义笑着道:“恭喜袁司书,而立之年的司书,前途一片光明啊。” “一切拜廉大人所赐。今后下官一定肝脑涂地,为大人排忧解难。” 廉义唤廉二把任命文书送去吏部,务必下午就要抄送至各公署,并告示全城。又留下袁胜,与一众亲卫们在府内用膳。 午睡过后,廉义又让廉二带两个亲兵去附近村里,看是否能招几个侍女和庖人,随着在城主府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总是一群糙哥做这些细活,不太合适。 乌城附近还有三个小村庄,也是乌城的一部分,都属于廉义的封地,东南北三向各一个,距离不算远。廉义还特意提醒,别让人知道是城主府要人。 到申时左右,亲卫来报,民部司书江云求见。看来是送账簿来了。 “宣。” 第7章 权力 廉义看着江云带来的账簿,不说话,静静的翻着。 江云时不时喝口茶水,时不时观察一下城主大人的脸色,也不说话。 其实廉义对这账簿是什么样心中大概也有个数,此刻只是粗略的过了一遍,顺便给江云施施压。乌城的税赋来源与炎国其余各地相差不大,主要是两块,一块是每年的田税和丁税,田税向有田产者收取,收的是田里产出的作物,按收获时的产量收,一般是“十税二或三”;丁税则向所有人收取,也叫人头税,收的是钱,年龄不同纳的税额也不同,按户收取。另一块是杂税,其中又以土地税为主,乌城所有土地属于城主,在土地上建宅院,宅院属于个人但土地属于城主,所以每年还要缴纳土地税。如果房子是租的,那房东收取的租金也要缴税,叫租税。此外还有商税等,涉及交易买卖全部需要按照交易额缴税,由于征收难度等原因,商税主要集中于有固定点位的经营者。 去年乌城共收杂米六万余石,收成还不错,够全城人吃上四五个月。其余丁税杂税等共收入三百余金。乌城没有自己的货币,日常所用货币大体以君廷的金、钱为主,少数也用其余诸侯国的,像东北的灵国,东南的轩领,南方的丰领等地的货币,在乌城都能见到,这些货币样式大小与金、钱相差不大,主要差异在于货币本身的锻造工艺和货币上的文字。若是有人拿着写着“轩领”二字的金、钱,在君土,灵国等地是花不出去的。而在乌城,甚至能见到西山走廊之外的货币,那边的人用的多是铜币和银币。 廉义看完了“收”,又向“支”看去。 支出除了城主府的日常花费外,主要是城务司的俸禄、民部的民生建设、工部的修缮建设费用以及城防司的军饷。乌城共四十九个拾人队,其中普通军士四百四十一人,拾长四十九人;伍拾长十人,合计五百人。普通军士月军饷一百二十钱,拾长一百八十钱,伍拾长三百钱,合计六金四千七百四十钱。 “江司书昨日说城防司的军饷直接发给两位司长?” 来了!江云心想。“是的,廉大人。” “城防司的人数江司书可有核实过?你怎知两位司长拿了军饷后是否有发给将士们?” “这...” “你可知今早我在军营巡了一遍,我们的营房可是宽敞得很啊,你江司书带着棺材趟进去两百个都不嫌挤!” 廉义笑着说这话,江云可被吓个半死,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廉大人说笑了。”江云用袖子擦了擦汗。 “现在城府库里还有多少余钱?” “大概一百金多点。” “唔?账簿上没看出来哪里花费甚多。” “是...是之前王城主说何家于乌城有功,把何家的税赋免...免了。” “免了多少?” “一年大概是六十余金。” 殿内突然很安静。江云咽了口口水,悄悄抬头看去,发现廉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双目深邃,似乎是要把自己吞噬。 哇的一声江云哭了出来,用袖子抹着自己的眼睛,道:“廉大人,下官心里苦啊,这些,这些都是王城主让下官做的,那何家家大业大,称霸一方,之前在乌城仗着有王城主给他们撑腰,那是目中无人,为非作歹横着走啊。下官早已盯上何家,可惜无人为下官撑腰,满腔热血无处挥洒,廉大人一定要为下官做主啊!” 廉义看这厮的熊样,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满腔热血的样子,估计也没少收受何家的好处,不过今日对他的敲打也够了,日后再慢慢收拾他。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这样子我怎么敢把重要任务交予你?” 江云一听这话两袖挥挥,擦了擦眼角,丝毫看不出哭过。“廉大人请放心,任何重任皆可放心交给下官,定不辜负廉大人的期望。” “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今后可不要行差踏错。” “谢谢廉大人!下官一定改过自新,以后唯廉大人马首是瞻。” “你先回去吧,今日的军饷一定发不完,你给我做好记录!明日报给我。” “是,廉大人。下官这就退下。” — — — — — — 廉义看了会书,闲来无事,在城主府内转了转,走去后花园。 这两三日廉义的经历与之前二十多年的经历毫不相同,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之前的廉义虽然是个士爵,但是在平中城却不算什么。伍拾长算是个军官,但是别说在军务司,就是在护城府也不算什么。人与人之间其实并不相同,三年前殷国公的三子在平中城参军,国君直接赐其士爵,任督军府少府,若是换成带兵的将领则相当于营将,比伍拾长高一级。当时的廉义恰好刚升任伍拾长不久,当兵三年才当上伍拾长,人家一参军就比自己高一级,这是什么道理?道理就是人家是殷国公的儿子。 廉义站在凉亭中,看着自己的手。想到了昨日大家在勤政殿面对自己,想到了今早袁胜的单膝跪地,也想到了刚刚江云的曲意逢迎,这些都是因为自己是乌城城主,是这个位置带给自己的权力和威势。是啊,这就是权力的味道,是掌控的感觉。城主是这个感觉,那领主呢?国公呢?甚至是...廉义不敢再想。抬头望天,天高地阔,心中某种东西在滋生,在萌芽。十年前的田王或许也像此刻的自己有这般想法?自己突然理解了当年田王的决定。 这两日廉义对乌城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特别是经过昨日与李仁等人的探讨,下一步的决策也有了大概的设想。今日城防司的军饷发放很关键,发是肯定发不完的,通过早上军营营房的情况来看,估计领取军饷的人不会超过三百人,陈泉说他手下有七十多人,那何力那边... 袁胜的任命今日才发出去,再耐心等两日磨合磨合,城防司是重中之重,这时候不能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 廉义站在凉亭中,看着鱼池里的鱼,若有所思。 第8章 威吓 这两日,廉义在城内四处转悠,去城防司兵部看了看,顺便帮亲兵们要了装备,包括头盔,皮甲,长枪等,总算是让亲兵们看起来不那么寒酸。这兵部主管后勤,主要负责城防司军需粮草等物资的采买和发放,司书何奎也是何家的人,是何力的堂弟。 新设的刑部自然要独立出来,在民部隔壁又寻了间空的宅院,当作刑部的公署。人多的好处这时就体现出来了,不用一日公署便收拾得差不多了。廉义本想在城主府内设宴与刑部众人好好交流感情,结果城主府内桌椅碗筷不够,无奈只能去了陈家开的酒楼。廉义把江云叫出来做东,对他道:“今日在场的都是以后我在乌城的嫡系。江司书你昨日不是让我放心把重任交给你来着?现在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待会去把账结啰。” “好!”那江云还没来得及说话,袁胜等人就带头起哄,可怜的江云连说句完整的话的机会都没有,当晚被灌的不省人事,被人抬了回去。临走时,廉义又抱了两坛酒踉踉跄跄往外走,对掌柜道:“全部记江大人账上,明早去他府上拿钱!” 前日,廉二去了附近村里,半日便回来了。带回来两个小侍女和两个庖人。两个小女孩是两姐妹,姐姐叫李荷,年方十六,妹妹李叶小两岁。两姐妹跟随祖母和叔父一家生活,叔父听闻城里大户人家要侍女,主动上来要了六百钱就让廉二把她们两姐妹带走了。两姐妹一见到廉义就知道这是能做主的人,直接跪下道:“大人,奴家什么活都会干,谢谢大人收留!”廉义也是那底层过来的人,直接把两个小女孩扶起道:“以后这城主府的内务就交给你们两姐妹了,没有你们这城主府可转不了啰,哈哈哈。”至于那两个庖人,以前在城里的酒楼做庖厨,后来年纪大了就回了村里,这次听闻城里找庖人,要求不高就来试试。廉义也懒得多问,再怎么样也比自己的亲兵做饭好,直接打发到庖房去了。 昨日,江云过来汇报了前日城防司发放军饷的情况。共发放了二百五十四人的军饷,有趣的是,十个伍拾长,四十九个拾长倒是一个不差,全部到齐了。廉义已经知道了陈泉手下有七十五人,换言之...看来是时候再往前压一压了,想到这,廉义让人把高山唤了过来。 — — — — — — 下午,廉义带着袁胜去了城防司。 何力不在,底下人说他去了军营,廉义说赶紧把他叫过来。 待何力赶到城防司公署时,发现廉义坐在了他的位置上,袁胜持刀站在桌案一侧,何力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廉大人。” “听闻何司去了军营?” “是的廉大人,下官在监督将士们操练。” “何司可真是爱兵如子,事必躬亲啊。” “廉大人见笑了,这些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对了,前日将士们领取军饷的情况,何司可有所了解?” “不知廉大人具体指哪方面?” “听闻领取了军饷的仅仅二百余人,何司可知其余人怎么回事?” “这个...”何力咽了口口水,他本以为廉义只是想从自己这省一笔军饷,没想到今日直接发难,直接把老底给揭了,这问题让人怎么回答? “何司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若有什么困难,尽可大胆提出来,我给你做主。” 到了这一步,何力明白无论如何再也糊弄不过去,坐着的那位啥都清楚还在那装糊涂。何力看了眼袁胜,道:“廉大人,下官想与大人单独聊聊。” “好,袁司书你去外面转转,让我单独给何司排忧解难。” 袁胜应了一声,快步出门而去,顺便把门也关上了。 “廉大人,下官冤枉啊,都是王城主让下官这么干的!” 廉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脸懵地看着何力:“王城主让你做甚了?” “下官之前每日老实本分地操练军士们,几年前王城主突然找到下官说炎国承平日久,乌城这边陲小城无需那么多军士,让下官随便找几个借口开几个军士,省出来的军饷我们五五..不是,八二,是八二分,王城主拿八成的军饷。下官本不想如此行事,无奈慑于王城主的淫威,只能照做。谁知王城主越陷越深,一直让下官开人,所以就...” 廉义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即脸色大变:“好哇,原来你们竟勾搭成奸,做那吃空饷的勾当。” “冤枉啊廉大人,下官都是被逼的。” “嗯?王城主走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现在军士的数量还是不够啊?” “啊,这,这个...其实城防司之前一直在准备,如今已准备妥当,明日便可开始募兵。” “够了!”廉义大怒,一拍桌子道:“贪墨军饷按炎国律令当斩!就算是王城主让你做的,你作为下属明知道他错了也应该死谏,没有死谏也应当斩!你有几个头给我斩啊?” 何力的脑袋垂的都快贴到了胸口:“饶命啊大人,再给下官一个机会,让下官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廉义呼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何司这些年为了乌城也算是呕心沥血,城内百姓也是口口相传,把你斩了城内百姓估计也不答应,何司这些年贪墨了不少军饷吧?” 何力顿时明了:“不多不多,明日下官就给大人奉上五十金,谢大人不杀之恩。” “来人,把何力给我拖出去砍了!” “啊?”何力快哭了:“一百金!廉大人,明日下官亲自送去府上。” 廉义见好就收,笑着道:“何司乃乌城的支柱,我怎忍心砍你呢?不过城防司得改一改了。”见何力一脸疑惑,廉义接着道:“既然何司手下一百余人足矣,以后也不要超过二百人了,每月军饷民部照样发到你这,不过只发一百七十人的军饷,其中伍拾长三人,拾长十七人。至于募兵的事,也不用何司操心了,我自会安排。” “这...”何力突然觉得不妙。 第9章 赴宴 何力还是答应了。 其实廉义从头到尾都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一步步把他踢到坑里去。关于募兵的事情何力本想再挣扎一番,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个制高点,不能如此轻易让出去,结果廉义说已经让人在操办此事,让何力安心训练军士们,过段时间将有重任交给他。 把位置让回给何力,廉义带着袁胜一出门就转去了城务司。城务司也有少量的军士在负责守卫等工作,这些军士名义上是城防司的人,领的都是城防司的军饷,但实际上都是城务司各位大人的亲信。廉义找到了李仁,又下达了一项任命:任命高山为城防司副司长。 昨日他便已写好手谕,让高山带着手谕去找陈泉,让陈泉安排几个得力手下辅助高山,即刻开始在附近村里募兵,目标二百人,完成目标才能回来。此刻廉义顺便把募兵的流程补上,在城务司走完流程后,将募兵文书与高山的任命文书一道送去各公署并告示全城。 — — — — — — 何忠啊的一声,把书案上的物件全部扫了下去。 何力回家后便向父亲述说今日发生之事,何忠自然是大怒,随即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父子二人都不说话。良久,何忠颓然开口:“我们猜错了他的目的,他是有野心的人,是我们小看他了,以为他无权无势是个软柿子呢,真是可笑。” 何力坐在那,也不知道说什么,叹了口气。 何忠接着道:“之前有人给我们撑腰,我们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哪怕是只猪当城主,他也是乌城的天啊,可笑可笑。” “爹,只是募兵而已,至于吗?我们手上的人一个也没少啊。” “现在人已经不重要了,等他手上有人了他就可以随便拿捏你了啊。哪怕他现在就把你撤了,你手下除了姓何的,有几个敢替你出头的?就算是姓何的,就一定跟你一条心了?” 何力不敢回答,甚至不敢往下细想,因为他知道何忠说的是对的。 “爹,要不趁他现在人少,我们把他...” “阿力你糊涂啊,他是君上封的城主,我们动手了就会有破绽,君廷一定会拿我们开刀来立威的。现在就算别人把他弄了,大家也会怀疑到我们头上。而且就算把他弄了又能如何?城主能是我,还是你啊?再来个比他狠的,把我们吃了都不吐骨头。” 何力低头,不敢再言。 “这天下便如此,名头对了,才能往下走。阿力,明日你带一百二十金过去,得先把关系弄好了,可别再让他找到借口弄你了,说不定我们还能从陈家手上抢口饭吃。” 何力点头应是,正要出门告退,何忠又把他喊住了。 “阿梅跟梁城沈家的媳妇是不是有点交情?我们得想想退路了。” — — — — — — 廉义这几日闲来无事,日常在府内看书、练刀。 练刀就简单了,就是军中学的那几样,之前廉义因为赶路和公务等耽搁了,近日空闲下来便又练上了,什么提刀扎马步,横劈竖劈侧劈等等,早晨起身便先练半个时辰。 前任城主不爱看书,廉义爱看书。什么圣人语录,前朝野史那是来者不拒,至于那本什么三十六式,廉义交给马平那厮了,让他学点技巧,不要光知道用蛮力。勤政殿内的书似乎都是摆设,外面整洁,翻开都是没怎么翻过的样子,看来王家的人都不看书? 晚上还得去陈家赴宴。这会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上廉二出门了。 那日何力送了一百二十金过来,整整一大箱子,看得廉义是两眼放光,纳入了自己的小金库。这会还在盘算着是不是在陈家也敲一笔,仔细想想不妥,陈家可是一开始就投诚了,自己不但不能抢,还得赏。 下了马车,陈家的家丁立马过来领着马车去了陈家的马厩。这马车也是王城主留下来的,廉义刚来乌城的时候,城主府旁的马厩里还有四匹马。 陈老爷子陈锦已带着一大家子在家门口等候。陈锦已是花甲之年,身子骨还挺硬朗,人也看着精神。眼神跟廉义一对上,就拱手拜道:“小民陈锦,见过城主大人。”陈家众人跟着行礼。 “陈老爷子折煞我也,您是长辈,不必如此多礼。来,我们进去说话。”廉义快步上前,扶住陈锦,又向陈泉点头示意。陈锦另一边站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是陈泉的大哥陈溪。 陈家的宅院不大,是个三进院落,倒也布置温馨。这次只宴请了廉义,廉义到来之后人就齐了,众人在膳厅落座。 甫一坐下,陈锦就举起酒杯,对着廉义道:“廉大人年轻有为,犬子总在小民面前说起廉大人,说廉大人雄姿伟岸惊才艳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乌城有如此城主,实乃百姓之幸也。小民代表陈家上下,敬廉大人一杯!”说完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廉义也举起酒杯,道:“老爷子太看得起我了。我见陈司办事得力聪慧过人,心想一定是家里教得好,今日见到陈老爷子,确实如此。今后我还有不少重任要交给陈司,交给外人我可不放心。今日初登贵府,我也敬陈老爷子一杯!”说完也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陈锦闻言大喜,二人又是一顿推杯换盏互相吹捧,这才拿起筷子,开始用膳。桌上其余人才跟着拿起筷子,夹着面前的菜。随着时间的深入,气氛也渐渐热闹起来。 饭后,陈锦与廉义在正厅内喝茶,陈泉与廉二在一旁作陪。 刚刚饭桌上说着没营养的话,现在陈锦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待廉义喝了两口热茶之后,道:“廉大人,之前那何家狼子野心,跟小民说何陈两家联合起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以后城主也得看我们脸色办事。他们何家势大,小民也只能假装答应,廉城主一来,小民就让犬子投诚了,这何家肯定怀恨在心,以后指不定怎么报复陈家呐。” “陈老爷子放心,何家也是一时失言,我相信他们已改过自新。乌城的未来可不能缺了你们两家,都是乌城的支柱啊。”廉义也不上钩,还在说着不痛不痒的话。 “不过,我看那兵部的何奎,好像有点问题。”廉义适时又给点希望,抛出个新话题。 二人继续聊着,过了好半晌,廉义才带着廉二回府。 第10章 朝议 炎国三一七年四月十五,平中城宫城奉天殿。 今日是君廷每半月一次的朝议,大殿内群臣已到齐。 大殿内有三级台阶。最上层是国君的位置,现在还是空着的,炎信君未至。下一层坐着三位老者,不,应该说左侧是一位中年人,右侧坐着两位老者,这三位是廷公大人。廷公上谏国君,下察百官,虽然炎国的每一道政令都可以不经过他们三个之手,但他们三个仍具有极高的权柄。左侧的中年人炼桓是廷太公,廷公之首,信君的亲叔叔,康君的弟弟;右侧上首是廷傅公权蔚,兼君室书院祭酒,南领南侯权家之人,今日奉天殿内半数以上的官员是他的门生;右侧下首是廷少公炼仲,东领东侯炼恩的亲弟弟,上任五令阁左平令。再下一层站着的是五令阁五位大人,左右平令居左,上首左平令赵帛,下首右平令孟秀;右边三位平令,上首总务平令纪康,中间民务平令吴钧,下首军务平令熊智。最下一层是其余官员,呈扇形散开,坐在最高处的国君能看见殿内的每一个人。 廷公制度始立于祖君时期,在本朝之前从未出现过。一开始的主要作用是监察百官,时不时给国君建言献策,上谏国君只是说说而已,初代三位廷公大人都是祖君的家臣,跟随祖君征战天下,是祖君的绝对心腹。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君臣之间的博弈,廷公开始在炎国的朝堂上扮演着重要角色,特别是如今的廷太公炼桓,权倾朝野,信君有时候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随着内侍的一声:“君上到!”殿内众人迅速进入状态。 信君快步从屏风后走出,坐在了最上面的位置。众臣高呼:“君上恭安!” “安。众卿亦安。” “安!”众臣又是一声高呼,朝议正式开始了。 按照规矩,三司司长开始轮流汇报这半月来发生的事情。 大半个时辰之后,三位司长汇报完毕。右令孟秀道:“各位可还有事要奏?”朝议一般由右令大人主持。眼见无人说话,孟秀出列,对着信君一拜,道:“君上,臣有事要奏。” “说吧,孟卿,何事?” “臣觉得大炎如今的爵位已大大超过了大炎所能承载的极限,对大炎的财政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大炎的军功爵制封了太多的爵位,臣觉得应该废除此制度。”孟秀说完,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内哗的一声,谁也没想到右令大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赵帛看了一眼孟秀,似是要通过他的表情看出他的内心想法,可惜孟秀此刻很平静。三位廷公迅速眼神交流了一番,看样子他们也没想到孟秀会说出这样的话。 军务司副司凌辩第一个跳了出来表示反对:“军功爵制是我们大炎的立国之法,祖君圣上就开始用了,是祖宗之法,右令大人说要废除,是何居心?”不少大臣听完点头,对凌辩的说辞表示认同。也难怪凌辩反应那么大,他的上上任魏述十年前由于当时的军务司司长年纪较大,魏述亲自上阵平定田王叛乱,获封魏国公。现如今的军务司司长任向年纪也偏大,还是个文官,这时候余下的灵王或者平王要是突然反了,肯定是他凌辩带兵平叛,只要成功了那受封凌国公是板上钉钉之事,这灵平二王还没反呢,这边就准备把军功爵制给废了。可以说现在废除军功爵制,对他凌辩的影响最大。 “祖君圣上立军功爵制的时候可从未说过这是祖宗之法,后世永不废止。不同的制度适用于不同的时期,夏天过河时可以乘舟,冬天河面结冰了难道还乘舟过河?”孟秀早有准备,一句话就反驳了凌辩的观点。 凌辩还欲再言,这时又有人说:“把这制度废了,要军功还有什么用?以后打仗谁都不卖力了。”“是啊是啊。”有人附和。 孟秀闻言笑了:“敢情将士们打仗建功立业只是为了爵位?那还要军饷作甚?各位大人也别拿俸禄了,到时送你们上前线打仗建功封爵可好?臣觉得只要战时加饷,战后论功行赏,若有重大军功者再讨论是否封爵,这样绝对亏待不了将士们。” 众人闻言不再说话,议论声也渐渐小了下去,殿内还是文官较多,谈论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废除这制度好像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很多人抱着看戏的心态,开始作壁上观。 “那之前通过军功封的爵位,现在该如何处置?”赵帛发话了。 “之前封的自然是作数的。” 这时台阶上的人都不说话,似乎在思考废除军功爵制的可行性。那凌辩本还想再挣扎一番,看见这情况,也不敢再多言,心里却是大受委屈,光宗耀祖这辈子是无望了,至于孟右令所说的重大军功,何谓重大?还是想想就好了。 “三位廷公意下如何?”信君问道。 权蔚和炼仲都看向炼桓点了点头。炼桓看向信君道:“臣觉得可行。” “准了。总务司拟好昭告文书,昭告天下。” “是,君上。”总务司司长韦明应道。 “退朝。”信君说完迈步从屏风后离去。 — — — — — — 五令阁,赵帛的公署内。 赵帛、纪康二人在此。 “左令大人,孟秀这时候提出废除军功爵制是何用意?” “我也猜不透,应该是君上授意的,难道,要对诸侯们动手了?” “可是这时候动手会不会太早了?炼桓还横在中间呢,我看东南西北四领都快成他的封地了。” “是啊,没道理放着三位廷公不动,去动诸侯们啊?” “要是废除军功爵制是为了对付廷公们呢?可是军功爵制跟他们三个有什么关系?这玩的是哪出啊?” “先不管这些,我要是君上,当下最大的敌人不是诸侯们,诸侯们远着呢,三位廷公可是在眼皮底下啊。”赵帛顿了顿,接着道:“孟秀和他背后的孟家一定是坚定的保君派,没理由不搞廷公先来搞我们,所以我们五位得联合起来,不能再内耗了,跟着孟秀走就没错,现在炼桓势大。” “是,左令大人。” 赵帛想了想,先让纪康下去,沉思许久之后,开始动笔写信。 第11章 苏沐 这日,廉义准备去苏家赴宴。 从安排募兵至今不过五日时间,自是没那么快有新兵来城主府报到。廉义让高山募到一个便训练一个,凑齐个伍拾人队立马给他送过来,城主缺人呐! 那日吃完陈家的宴席之后,再也没人邀请廉义赴宴。没办法廉义只好主动出击蹭吃蹭喝,不是,用廉大人的话来说这叫体察民情,深入了解乌城百姓,一颗赤诚之心全是为了乌城百姓。这厮吃完午宴吃晚宴,这几日李仁、陈贵等人的家是去了个遍。昨日实在是没地方可去,连何家都去了,顺便想到今日可去苏家看看,之前还未接触过,让廉二过去打了招呼,苏家也是欣然应允。 廉义到苏家的时候,苏家家主苏岩与儿子苏涵已在家门外等候。苏岩对于廉义主动提出来苏家似乎很是欣喜,上任城主在的时候,苏家从未与城主府有过接触,顶多只是城主府的下人去苏家的铺里买点药材或是杂货。 苏家人丁不多,宅院却不小,而且内里与乌城常见的宅院还不一样,进门后先是穿过一个小园林,才来到正院。此刻正厅内有一碧玉年华的女子,正在沏茶。廉义望过去,只见一双明亮的眸子与自己对视,那眸子明如皓月,内里宛若星辰。眸子的主人放下手中的茶具,嘴角带着笑意,眸子弯成了月牙状,起身对着廉义屈膝行礼道:“民女苏沐,见过城主大人。” 廉义回过神来,笑着应道:“好。这苏家一进大门觉得心旷神怡,一进这正厅觉得如沐春风啊,哈哈哈。” 苏沐闻言俏脸微红,却不说话。苏岩接过话头:“廉大人谬赞了,请坐,我们先喝口热茶。” 众人一一落座,廉义时不时与苏岩苏涵聊上两句,时不时看一下苏沐沏茶,恍惚间觉得眼前女子似那画中的人物,一举一动都蕴含着美与自然。 待喝过三五杯热茶,闲聊几句之后,众人又移步至膳厅吃晚膳。苏岩的妻子也从里间出来,与廉义打过招呼后落座。由于廉义是独自前来,此刻倒显得他有些多余。好在苏岩与苏涵也是玲珑剔透之人,不时与廉义搭话,话题总往乌城上引,廉义很快便放松下来。 饭后父子二人又邀请廉义在正厅里喝茶,苏沐母女二人回后院里间休息。三人又是一阵闲聊,原来这苏岩是年少时便随父亲来这乌城做营生,苏家主家在灵国,也是做那药材生意,凭着家里的货源,苏岩父子二人很快便在乌城站稳脚跟,这些年苏家药材铺还开到了旁边的涵城与梁城。只是家中无意那官场,这些年来始终无人踏足,前几年苏涵也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 “原来如此,那苏家也是药材世家,底蕴深厚。对了,不知苏小姐可有婚约在身或是中意的人?”廉义先赞了一句苏家,然后问了问苏沐的情况。 “小女不曾有婚约在身,只是是否有中意之人,倒是不曾听她提起过。” “如此甚好。”廉义嘀咕了一句。 “什么甚?”苏岩没听清。 “啊,我是说,苏家家风甚好,以后我成家了要多向苏掌柜学习学习。” 苏岩很开心,又客套了一番,廉义连忙岔开话题,又聊到了乌城,廉义想多听听百姓口中的乌城。原来乌城在建城之前,是个一般大的村镇,村中百姓以李、陈两姓为主。后来君廷决定在此建城,梁城的梁家,涵城的董家都想掺和一脚,结果是君廷派过来的王家负责建城,乌城建成之后,君廷也封王家家主为士爵,任乌城城主。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今天收获不少,廉义心满意足,不多时便起身告辞了。 廉义今天是步行而来,乌城不大,来寻常百姓家还是不摆谱坐马车了。 往城主府走了没多久,廉义突然见到陈贵带着家丁好像要去哪。陈贵也看见了廉义,不知这厮是喝了酒还是觉得自己与廉义有了交情,先是行礼打了招呼,然后悄悄凑过来说道:“廉大人,下官正准备去那风月之地体验一下人世间的极乐之事,廉大人可有兴趣一同前往体验一番?王城主之前可没少去,那何氏管的严,都是下官给他打掩护呢。”说完还在那挤眉弄眼的。 “风月之地?”廉义当然知道风月之地是什么地方,他在平中城可没少见同僚去,也见过不少男子把妻女卖到这地方。他还听闻乌城的风月之地,是梁城的梁家带头经营的... “好啊陈副司,你带我去。” 廉义跟着去了,到了之后发现是个民宅,外面还有人在看场子。廉义认准地方之后招呼也不打,径直回府去了。 — — — — — — 翌日大早,廉义起床吃过早膳之后就让廉二去把城务司司书以上的人全部喊过来。 待李仁六人来齐之后,廉义也不铺垫,直接问道:“乌城有风月之地,你们可知?” 陈贵心里咯噔一声,昨夜廉义不辞而别他就觉得心里有点没底,刚刚来时路上还在想廉义是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把他们喊过来,可是廉义也是男人啊,怎么可能因为这个问题发难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眼见没人说话,李仁答道:“下官知道。” “知道为何不制止?” “炎国律令从未说过不能有风月之地,乌城此前也从未颁布过任何律令不许城内存在风月之地。” 妙啊,李仁,你说得对!陈贵心道。 “你们可知那风月之地有多少良家妇女是被卖过去的?又有多少男子沉迷其中败光家业的?乌城以前没有律令,现在有了。袁胜,你现在就拟律令,从此以后乌城不准出现风月之地,现有的风月之地半月之内给我清场,半月之后全城彻查。律令今日之内就要报给我。陈贵,你罚俸三个月。” 李仁又接着道:“廉大人,乌城的风月之地跟梁城的梁家有关系,之前他们是与我们打过招呼的,如今每月都是超额缴纳土地税和商税的。” 廉义顿了顿,道:“李司,你去信一封吧,自行措辞,此一时彼一时。超额缴的税都是我乌城百姓给的,他们赚的已经够多了。” “是,廉大人。”李仁应道。 “廉大人,这人都有七情六欲,堵不如疏啊。”江云劝道。 “怎么,明面上把这禁了,他们是会死还是怎样?此事我已下定决心,休要再提。” 众人闻言沉默,再无话可说。 第12章 新兵 半个月后,袁胜带人把整个乌城翻了一遍,再没发现任何风月之地。 其实在袁胜出击前两日梁家便叫人带了二十金上门赔礼道歉,说梁家已从乌城撤场,之前不知道廉城主的规矩,忘了跟廉城主打招呼,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之后两城还应加强合作之类的话。廉义把来使客客气气接待了一番,还招呼了一顿午饭才打发走。至于那二十金,廉义是毫不犹豫地收下了。一来是这钱本就是从乌城百姓身上赚的,二来是乌、梁、涵三城之间盘踞着一伙山匪,劫掠来往客商,背后也有梁家的影子,廉义迟早要对这伙山匪下手,这会先与梁家虚与委蛇着。想到这,廉义又拿出三金,让廉二去集市上买点回礼,给那梁家送去。 拉大旗的梁家撤了,其余的小虾米自然也是撤的一干二净,袁胜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倒是围观的百姓不明内情,只觉那大人好生威风。 半月来廉义又去了苏家两次,而且也不空手去了,每次都去集市买几样熟食,打点小酒,再给苏家四人带点小礼物,特别是给苏沐的礼物,总比别人多一样。苏涵年纪与廉义相仿,几次相处下来二人也相熟了不少,似乎是看出了廉义的心思,上次廉义离开的时候他对廉义透露道:“廉大人,舍妹之前并无意中人。”廉义闻言笑了笑,告辞离去。 — — — — — — 此刻廉义正在勤政殿内看书,亲兵来报陈涛在府外求见,廉义正要开口,心中一动,道:“我出去看看。” 廉义到门口处一看,果然陈涛带着一大片人在门外空地上待命。陈涛看见廉义出来,快步行进过来,行了个军礼,喊道:“伍拾长陈涛,带第一批新兵五十人向廉大人报到!” “涛伍长辛苦了。这才短短半月,就能募到五十人,涛伍长能力出众啊。”廉义大喜。 “廉大人过奖了,都是高副司带的好。”陈涛也是个明白人,突然多出来的上峰,他很自然的接受了。 “涛伍长先去兵部领装备,我在北城门处的校场等你们。”廉义怕陈涛不识路,唤了个亲兵稍后给陈涛带路。那校场是前几日在城内寻了个空地收拾出来的,以后专门用作新兵的训练之地,马平已在那捣鼓两三日了。 对于炎国百姓来说,参军是个不错的选择。不但军饷不低,还提供食宿,甚至是家里的田税、丁税、土地税等等都有一定减免。之前江云说何家一年免去的税金大概在六十金,实际上肯定不止,何力吃了那么多空饷,税金绝对也漏缴不少,不过廉义也不点破,现在还不适合掀桌子。 廉义到校场的时候,马平正躲在营房内看书,不过看的不是兵法,而是一本叫《真男人十大绝招详解》的书。廉义见此气不打一处来,还未开口,马平笑嘻嘻道:“家主,之前那本我学完了,这不找陈贵陈副司又借了一本继续学习呢。” “新兵你想好如何训练了?”廉义决定不与这傻蛋讨论看什么书的话题。 “想好了,就按我们之前在军营里那套来,现在就等新兵们就位了。” “第一批已经就位了,这会在领装备呢,你做好准备吧。” 廉义初步设想待这批新兵二百人募齐后,将乌城的军务进行改革。撤城防司,设立军务司,下辖乌剑军和乌卫军。乌剑军负责城外一切军务,如巡逻,征战等;乌卫军则负责城防。原先城防司的兵部划到城务司,权责不变。 乌剑军与乌卫军的指挥设为营将,炎国军制四个伍拾人队为一营,由于战时伍拾长一般是骑马指挥自己的部下,所以营将也称驷将。廉义延用君廷的称呼,就不再自己另起名字了。至于人选当然是留给自己人,高山任乌剑军营将,而马平任乌卫军营将,不再担任城主府亲卫队的队长,队长之职留给廉二,城主府亲卫队作为廉义的私兵,独立于乌城的军政体系之外,只听廉义一人号令。 不过眼下还是以训练新兵为主,届时再与两司的高层商量如何改革。这第一批新兵五十人就拨给马平,让他好好操练,尽快跟城墙上何力的人换防。 又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陈涛带着新兵们赶了过来。新兵都别着制式军刀,戴着头盔穿着藤甲,迈步前进的样子还像那么回事。陈涛过来交代了两句,新兵装备已领齐,名单也交至城防司处。说完行了个军礼就带着两个手下离开了,出城回高山处继续募兵。 廉义向马平使了个眼色,马平会意,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脸严肃,往前走了两步,大吼:“全员听令!以我为中点,向左右两边列阵!” 新兵们在临时拾长的指挥下,很快便十人一排列队站好。 “都给我听着,从今日开始,你们就是兵,是乌城的军士,不是普通老百姓,把你们的脑子给我清理干净,以后不要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城主廉大人让你们做甚,你们就做甚,你们的上官让你们做甚,你们就做甚,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 廉义看到马平一脸认真说着有点语无伦次的话就有点想笑,不过这时候可不能笑出来。 “全部给我站着,没说动全部不许动。”马平说完自己也站着不动,像个黑木桩。 廉义缓步离开了校场,把这留给了马平和他的新兵们。 廉义离开校场的时候,发现太阳已逐渐西斜,“今天天气不错呢,适合去蹭...去体察民情,去哪体察民情好呢?”廉义突然想到了苏沐。 去到苏家的时候苏氏父子不在,廉义与苏母打过招呼后,问苏沐要不要去集市逛逛,顺便买点今晚的菜肴,苏沐红着脸答应了。 二人在路上慢慢走着,虽然隔着不小的距离,廉义仍能闻到苏沐身上淡淡的少女香味,看着太阳慢慢变成夕阳,空气中都弥漫着温柔的气息。 “苏姑娘,以后多陪我出来走走罢?城主的工作实在是乏味,还是与苏姑娘在一起比较有趣。” “民女都听廉大人的。”苏沐的脸又红了。 廉义觉得心情大好,二人慢慢向集市走去。 第13章 出兵 五月初一,平中城奉天殿。 又是君廷半月一次的朝议。此时朝议早已开始,三位司长照例汇报完后,右令孟秀道:“其余人等可有事要奏?” 这时,军务司副司凌辩出列道:“君上,各位大人,昨夜收到魏国、开领传来的急报,近日两地境内山匪横行,百姓蒙难,两地兵力捉襟见肘,急需君廷出兵救援。” 五令阁五位平令大人不说话。 少公炼仲道:“开领?赵左令,你家后院起火了。” “下官也是才知道此事。”赵帛不咸不淡地回道。开领开侯与他是远房兄弟,二人的爷爷是亲兄弟。 眼见还是无人说话,炼仲继续道:“向来是君土出了事,诸侯国来援,哪有诸侯国出了事,君土去援的道理?这不是老子孝敬儿子么?” “是啊是啊。”底下不少大臣附和。 “魏国公送来的急报还说,现在魏国的百姓罹难,他的衍州城被攻破没关系,可是他不能见魏国的百姓于水火中而不顾。君廷可以不出兵相援,只是他希望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君廷允...允许他提高兵力上限,增加兵力剿灭山匪。” 大殿内突然安静,落针可闻。五位平令大人还是不说话。太公炼桓看着他们五个,似是要看出些什么。 这时信君开口道:“赵卿,你意下如何?” “君上,臣觉得君廷出兵最好。一是魏国的百姓也是炎国的百姓,君廷理应拯救魏国百姓于水火之中;二是可以扬我军威。” “赵卿言之有理。任卿,君廷出兵可行?”任向,军务司司长。 “君上,近日军务司刚换掉一批旧军械,新的军械还未到位;前些日子又按例让一批军士告假回乡;且最近君土东北十几个村庄雨量暴涨,又借了一批军士给当地官府救灾。当下军务司的人手也很是紧张,君土不能不守啊。”这些推辞早在朝议前任向与凌辩就商量好了。任向年事已高,当下已是半退隐的状态,五年前由民务司升任而来。作为文官,军务司的绝大部分决策他都参考了凌辩的意见,做事就一个原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而凌辩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军功爵制刚刚废除,现在带兵出征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要是打输了,轻则革职重则掉脑袋。要是打赢了能有啥好处?君上应该会赐一箱金,至于数量,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不,不会超过二十。顶多再赐幅字,君上亲笔手书:忠君报国。运气好的话,将来自己致仕之后,总务司还会替自己在乡下修个牌坊,仅此而已。 任向说了一通借口,信君信以为真,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孟秀出列道:“君上,臣听闻东南西北四领兵强马壮,武德充沛。四领拱卫君土已三百年,四领出兵如同君廷出兵,且东、南二领离魏国和开领二地更近,何不让这二领出兵?” 炼桓一听乐了,铺垫半日就这雕虫小技? 信君一听眼前一亮,似乎是觉得此计可行:“三位廷公,意下如何?” 三位廷公不着痕迹地对了对眼色,炼桓道:“君上,臣觉得可行。只是这突然用兵,一时半会可能难以出兵。” 赵帛道:“君上,若是出兵的人数少一点,应该会更快一点,若是出兵三千人,应该十来日便可。” 炼桓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帛。 信君不再问话,直接道:“准。军务司拟旨,命东领出兵三千人前往开领开州城援助剿匪,南领出兵三千人前往魏国衍州城援助剿匪,五月十五前必须出兵;民务司酌情调拨军费至东、南二领,三日内呈报军费奏折上来;总务司拟昭告文书,昭告天下。” “是!” — — — — — — 五月初二,廉义收到了君廷发来的昭告文书。 他看了一眼文书之后觉得讶异,不过不是讶异文书的内容,而是讶异文书的时间。四月十五君廷朝议的昭告文书,五月初二便送到了乌城,倘若是加急文书,还会更快,比如自己要是在乌城造反了,十日之内加急文书应该就会送到信君的书案上。想当初自己来乌城的时候在路上花了一个多月,虽然路上稍微耽搁了,最后也绕了一段路,但与文书的速度比起来仍是天差地别。军务司的驿亭遍布炎国,君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并不算弱。 至于文书的内容,廉义看完之后并没什么特别感想,废除军功爵制对他没有影响,以后他也不太可能会因为军功而升爵。那君廷这时候废除军功爵制的用意是什么?廉义想不到,朝堂之上的派系斗争,勾心斗角,他也看不到。把文书放在一边,廉义又往校场走去,第一批新兵到来后廉义日日去校场看马平操练新兵。廉义到现在仍觉得心潮澎湃,一点一点地有了自己的势力。 到了校场之后,马平正带着新兵们练习列阵行进。廉义看了会,还挺满意,新兵们练得有模有样。不一会儿,马平下了命令: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廉义一到校场的时候,马平就看到了,下完命令之后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道:“家主,我训练得怎么样?可有吩咐?” 廉义笑道:“没什么吩咐,你做得挺好,以后继续。再过几日你训练得差不多后,挑五个机灵的去城主府,把小六也算进去。再从你原先的队里调五个过来做拾长,带带这些新兵。”小六也在这批新兵里,来的当日就找了个机会与马平对了眼,翌日廉义来的时候知道了此事,觉得小六确实够机灵,以后要多带在身边。 廉义又找了几个新兵,随便聊了两句。新兵们都知道这就是城主大人,与自己差不多年纪,不少人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再加上廉义本身就没什么架子,在新兵中的声望急速上升。 廉义聊完后,又说了几句鼓劲的话,给大家打打鸡血,顺便画几张饼,眼看效果不错,心满意足,功成身退。 廉义抬头看看天色,又溜去找苏沐逛街去了。 第14章 夷商 廉义与苏沐到西市的时候,发现了一队西山走廊外来的夷商商队,正好是今日到的乌城。其实廉义早就想见识一下这夷人的商队,前几次逛集市也是特地选了西市,但从没遇见过,今日总算遇上了。 乌城西市建在了西城门处,从西城门进来便是,就是为了方便夷商贩卖货物,集市内也预留了足够的摊位。当然,这些夷商能进来,首先在出西山走廊的时候,就会被城防司在城外哨所的人先盘查一遍,到了乌城进城的时候又被盘查一遍,顺便缴纳关费,在西市出摊还要缴纳租税,民部有专门的差吏在此收取。也有小部分夷商并不进入乌城,而是去往别的城池或诸侯国,但不管去哪,当地的关费与租税也是绝对少不了的。 尽管如此,穿过西山走廊而来的夷商仍不算少,最多时一个月能有三四拨夷商来到乌城,这些商队往往从不同的地方而来,带来的货物也不尽相同。但近十来年,似乎是政局动荡的原因,商队数量锐减,往往两三个月见不到一个商队,来的大多也是家族式的小商队。 此时摊子前聚集着不少百姓,也有城内的商户前来采买,苏家商铺也来了伙计。苏家可以用主家的运输线,自家也有一个小商队,时常会从这采买些新奇玩意,运往炎国其它地方售卖,所以苏沐对这些夷商和货物也算熟悉。而这些夷商们对炎国也算熟悉,不少人能比手画脚地说几句炎国话。他们会以炎国主流货币为交易货币,卖掉货物后再去购买瓷器等手工艺品、布匹甚至是杂米干粮等等。 廉义看着摊子前的热闹景象,心想这些夷商要是多来一些就好了。又看了看所卖之物,有各式各样充满异域风情的饰品、手工艺品和皮草等,也有肉干和不少看着像是糕点类的东西。 “小沐,那些黑乎乎的是什么肉的肉干?”随着二人的日渐熟悉,相互之间的称呼也从廉大人、苏姑娘变成了义哥、小沐。 “那是马肉的肉干,夷人特别会弄这个,我们买了不愁卖的,听闻不少大贵族茶歇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些。” “马肉?”廉义觉得很奇怪,夷人竟然会用马肉来做肉干,难道夷人不骑马?还是因为马贱?一般而言,数量多而贱... “小沐,你家的商队有穿过西山走廊去过那边吗?” “没有呢,炎国过去的商队特别特别少,传言那边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那边的人跟我们哪都不一样,除了商人,剩下的都是坏人。” “你家有人会说他们的话吗?我想跟他们聊聊。” “没有,不过他们多少会说一点我们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廉义仔细观察,有位年纪较大的夷人,似乎会的炎国话比较多,这个夷人看着还有点像炎国人,外表与别的夷人有点不一样,眉毛没那么浓,肤色也白一点。 廉义拿出二十钱,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声道:“聊聊?聊完都是你的。” 那夷人盯着廉义手上的钱,用力点头:“聊聊,都是我的。” 三人站到一边,廉义又问了几句,发现这大哥会的炎国话大多是关于买卖的,什么国、部落啥的一概听不懂,说了两句之后就指着廉义手里的钱在那叫:“我的,都是我的。” 廉义偏不给,指了指摊子上的肉干,道:“马,你们那里很多?” “肉干?你要多少,我们很多。” “我说的是马,骑的马,驾、驾、驾的马!”廉义还比划上了,苏沐在一旁掩面偷笑,大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驾,驾,驾?”那夷人懵了。 廉义突然想到,这些夷商肯定不是人拉车把这些货物拉过来的,连忙四处张望,终于在集市边缘,城墙底下发现了一个简易的马厩,里面竟有十几匹马,还有个夷人在看着。 廉义指着马厩里的马,向那夷人道:“我想买那个。” 那夷人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终于知道他想买什么,连连摇头道:“不卖不卖,回去用得上。” 这句廉义听懂了,不卖是因为回去的路上要用到马。 “下次你带多点马过来卖给我,你要卖多少钱?” 那夷人看着廉义,仔细想了想,也不说话,故作高深地张开手掌,比了个五。 “五钱?你先卖一匹给我,我先骑两天试试。”廉义说完从手里那二十钱里拨出五钱,准备递给那夷人。 那夷人一看廉义这操作,眼睛瞪大如铜铃,摆摆手扭头就要走。 “哎,别走啊,逗你玩呢。五十钱,五十够了吧?”廉义急忙拉住他。 二人又是一顿拉扯,最终廉义以二百五十钱的价格买下了一匹马,连同刚刚二十钱的劳务费,一并给了那夷人,双方对这笔交易都很满意。有了这笔交易,廉义相信下次这队夷商过来的时候,会带更多的马匹,只是不知道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了。 廉义把马牵走了,这马目测八至十岁,正是壮年,平日应该是用于拉车,品种看着也与炎国常见的品种不一样,这马更高一些,也更壮一些,不知道跑起来怎么样。那夷人肯定是把十几匹马里最差的马卖给了他,不过廉义绝对不亏,这马弄到平中城去,最低也是八百钱起。廉义之前从平中城出发的时候买的两匹老马,一匹都要四百钱,自从到了乌城之后,那两匹马就没出过马厩。 廉义与苏沐回到了苏家,见到了苏岩,大概说了下今天的见闻。廉义突然有个想法,想以苏家的商铺和商队为基础,成立个商行,把商队的规模弄大一点,去夷人那边转一转,能否把夷人的好东西带回来。像那马匹,一趟要是能带回个百八十匹的,也是很可观的利润。不过此事得从长计议。 廉义与苏家父子聊着商队的事,三人都聊的兴起,用过晚膳后仍觉不够,在正厅内接着聊。苏沐在一旁沏茶,看着三人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温馨,给三人倒好茶后,看了眼廉义,廉义有所觉,也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只一瞬二人便移开目光,嘴角都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第15章 筹备 廉义与苏家父子仍在谋划商行的事情。 “岩叔,为何炎国这边的商队很少穿过西山走廊去夷人那边看一看?”廉义时常过来蹭饭,跟苏家的关系也熟络起来,现在称呼苏岩为岩叔,苏母为苏婶。苏涵比廉义小两岁,廉义喊他阿涵。 “传闻很久之前有不少商队过去,但回来的很少,就算侥幸能回来的,也说那边人烟稀少,人也大多凶神恶煞,如那鬼怪。久而久之,这边的商队就不去了,在炎国也能做买卖,遇到劫匪顶多也就破财,丢了性命的很少。”有些地方的“劫匪”,占着交通要道做着要钱的勾当,嘴上却喊着道义,不管往来带着多少钱和货,给了过路钱就放行,不给就别过。 廉义想去那边,除了看到商机之外,最重要的还是马。有了马不但出行方便,速度奇快,还能组建骑兵部队。廉义以前在军中曾见过一次骑兵的演练,对阵双方各八百骑,两军冲锋时的壮观景象与巨大的声浪,让廉义大受震撼。如若自己手上五百人都是骑兵,野战可以横推了梁城和涵城两地的兵马。 “看来这事急不得,还得徐徐图之。岩叔可有高见?” “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多了解了解那边,不求知根知底,但也得知道个表面。” 廉义想了想,暂时想到了两步。 “岩叔,我们可以先让今日那队夷商留下两个人,我们找几个伙计去跟他们学那夷话,只有能正常对话了,才能去了解,以后我们过去那边也有大用。” 苏岩眼前一亮,道:“这事可行。只是那报酬该如何算?按夷商的性格,只怕要价不低。” “那倒不必,我们就说想与他们长久贸易,现在双方言语不通,交流不便,让他们留两个人下来学炎国话,以后他们过来贸易更方便。为表诚意,我们可以提供食宿。” “城主此计甚妙。” “希望他们以后还想再来,不然这说辞没用。对了,岩叔现在与主家关系如何?” “谈不上远近,只是时常从他们那进货,现在铺里很多药材都是从灵国运来的。有时我们的货也要往其它较远的地方送,就会出钱用主家的运输线,主家的经营规模庞大,运输线更长,轩州城、平中城等大城都有去,远的甚至像那平国,魏国也有踏足。” “多久让他们帮忙送一次货?” “期限并不固定,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两个月也是可能的,取决于是否有人要我们的货。” “若是我们的商行也想要做类似的运输线,怕是不太现实。” “是的城主,我们的货物量太小,远的地方没有市场,根本用不上这样的运输线。” “所以现在关键还是在于货物,没有足够多足够吸引人的货物,我们养不起像样的商队。” “是的,城主。” “那下次用到主家的运输线的时候,能不能让他们带回点外面的消息?地方昭告、市井传言都可以,我觉得乌城实在是地处偏远,消息闭塞,商队的消息应该很灵通。” “我下次问问,应该问题不大。商队的人最是喜欢打探消息,只是这些消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无妨,就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廉义便回去了。 — — — — — — 翌日,廉义把陈泉叫了过来。 廉义说了想法,想叫些军士穿过西山走廊,熟悉熟悉路途,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便回来。最好是能画个地图,军中可有会画地图的人才? “廉大人,军中未发现有这样的人。我们派人去那边刺探情况,莫非是要对他们动武?” “非也,只是想与那边加大贸易,现在对那边不甚了解,两眼一摸瞎就过去风险太大。若是把情况探明了,安安稳稳地把贸易做起来,我们乌城就可以起势了。” 廉义让陈泉拨几个负责在西山走廊望哨的军士过来,陈泉领命而去。城防司在西山走廊内是有几个哨所的,零零散散地设在北侧的山坡上,最里的一个距离外面大概二十里。这些哨所里的军士是城防司所有军士里最辛苦的,所以定期会在何力与陈泉的人里轮换,大概三个月便换一次。之前廉义出城去军营的时候本想顺便过去看一看,陈泉说现在里面都是何力的人,廉义略微思索,只能暂时作罢,日后再说。 廉义又往校场走去,先是看了会新兵们操练,待歇息时把马平和小六喊了过来。 “小六,没想到这次你会来参军,我还在想要通过什么办法把你召回来呢,最近你可有什么发现或收获?” “家主,那日分别之后小的一直在城里晃悠,家主来了乌城之后乌城没什么变化,城里也没什么风言风语。那日听闻城防司开始募兵,小的就在想,参军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方法,所以就去参军了,报名当日便见到了高副司。” “好,到时我把你调到城主府去,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罢。不过眼下有件事我要交予你去办,可能会有危险,不过这事马虎不得,小六你可有信心?” “家主放心,小的一定全力以赴!” “好,这次你再带几个新兵去,带人练练,回来我就让你当拾长。”十六岁的拾长,就算是在乌城这种小城也是值得称道的。 “谢家主!” “马平你再找四五个人给他,要几个机灵的和几个能动手的,你看着找,稍后就让他们去城主府报到。” “是,家主。” 廉义说完就回府了。小半个时辰后两拨人先后到来。陈泉那边来了五个人,领头的是个老兵,叫李彬,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成熟稳重。廉义任命李彬为领队,写上手谕,正式把任务交予他们,让他们去兵部领了军需等物便出发,一行人领命而去。 廉义在府里用过午膳。自从荷叶姐妹来了城主府之后,府里让她们姐妹二人打理的井井有条,廉义很是满意,不过城主府对于她们二人来说还是太大了,是时候再找几个侍女了。 午膳后不久,苏家派人过来,说那夷商已经答应,留了两个人下来。 第16章 风起 五月初六,廉义收到一封信,是魏国公的复信。 信中先是祝贺廉义开启了人生新的篇章,以后的人生将一片光明;又解释了考虑到廉义初来乍到,必是操心至极,算算时间差不多才复信;还说二人虽然相隔甚远,但也别因此生分,凡有需要尽管开口,他作为公爵自有办法;末了还说了些勉励的话。 信虽不长,关切之情却跃然纸上。 廉义心中感动,这段时间仔细想想,自己这城主之位,十有八九是魏国公的功劳,魏国公对自己的再造之恩,此生估计是难以回报。今年派人去国都进贡的时候,再另外差人给他送点礼物去罢。 与此同时,魏国衍州城。 严启也拿着一封信,在书房找到了魏述,开口道:“家主,西北来信了,那小子干的不错。” “哦?拿来我看看。”魏述来了兴致。 魏述接过信纸,细细看了起来。 “这小子做的不错,开了个好头啊。” “是啊,确实有点能力,还是家主慧眼识珠。” “不过有能力的人通常也有野心。” “那我们...”严启突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 “无妨,静观其变。看看小家伙还能带给我们什么惊喜吧,哈哈哈。” “是,家主。” — — — — — — 五月初七,平国,镇南城。 平王坐在殿内,看着手上的密信。殿内还坐着他的三个谋士。 “魏述先出招了,以境内山匪祸乱为由,让君廷出兵相援,君廷让南领派三千人去援。开领用了同样的理由,君廷同样让东领派三千人去援。这二人果然是一伙的,只是为何现在就暴露了呢?”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么早就暴露一个后手?”坐在平王右侧首位的谋士罗照问道。 “我觉得他们目的有两个,一是打击炼桓势力,搅合君廷的形势;二是展示自身实力,说不定抱着结盟的心思。”坐在罗照旁边的郑文道。 “那我们与他们结盟?如此一来便占据了炎国的小半壁江山,稳扎稳打,霸业可图。” “结盟之后呢?如果到最后只剩我们三个,罗先生你有把握我们能打赢魏述?”左侧的卢珀突然问道。 罗照闻言沉默。 “我们先不动,坐山观虎斗,就怕殃及池鱼啊。”平王发话了。 五月初八,灵国,拒山城。 灵王坐在殿内,也在看着密信。世子炼霆山一身戎装,似乎是刚从校场上回来,不经意中眉眼间露出一丝煞气。 灵王看完密信,又递给了炼霆山:“霆山你看看,分析一下。” 炼霆山接过密信,迅速扫了两眼,道:“果然。” “你的意思是?” 炼霆山又仔细看了一遍密信,道:“父王,儿臣之前便猜测这魏家已经与赵家联手,毕竟魏述根基薄弱,而赵家地狭人寡,两地相邻,结盟可守望相助,这次两家一起出手便可证明。” 灵王点了点头,道:“不错,还有呢?” “这山匪应该是两家的后手,这次既然敢拿出来,必然还有别的后手。炼桓肯定看得出来,但是还是派人去了,要不就对这六千人有信心,要不就有后招。由于是在魏家和赵家的地盘上,孩儿对这六千人并不看好,所以炼桓应该还有后招,但是儿臣愚钝,看不出他的后招是什么。” 炼霆山顿了顿,接着道:“至于魏述这么做的目的,儿臣不能确定,猜测他可能还没准备好,只是想把水搅浑。一旦四领与君廷一条心,君廷将一扫颓势,届时炎国上下估计只有我们才有一战之力。” “哈哈哈,好,说的好,我儿能文能武,何愁大事不成!” “父王,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罢,这一轮过招,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五月初十,君廷关于东南二领出兵的昭告文书才送达镇南城和拒山城。 — — — — — — 五月十五,平中城。 又是君廷半月一次的朝议。在三位司长照例汇报过后,凌辩出列道:“君上,各位大人,昨日军务司收到东南二领的文书,两地兵马这几日便会出兵,预计六月初可到达衍州城和开州城。” “知道了。”信君淡淡地回道。 凌辩见无人问话,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回去。 今日的朝议有点风平浪静,前两次的朝议众位官员都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谁也不敢乱说话,生怕被别人误会站了队。今日见朝堂如此安静,不少人已做好准备,好好表现一把。 只见谏议郎廖炳站了出来,道:“君上,各位大人,臣有事要奏!有人向谏议府揭发...”得,这头一开众人就知道又要扯皮了。果然,廖炳说完之后,被揭发的那个官员急眼了,跳出来反驳,二人开始斗嘴,斗着斗着二人的同伙也来劲了,双方援军开始加入,一群人开始喷唾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上面坐着的四位眼睛都闭上了,像是睡着了一样。 孟秀见时间差不多了,大喝一声:“都别吵了!” 信君被这一喝给叫醒了:“对,退朝了。诸位爱卿半个月后见。”说完一溜烟跑了。 — — — — — — 五月十八,第二批新兵五十人也被陈涛带了过来。廉义还是把他们交给了马平,跟第一批的新兵们一起训练。同时廉义收到了君廷的昭告文书,炎国东南之地即将到来的战争,他看不懂,只觉风雨欲来。 近日廉二又去附近村子招了几个侍女,都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廉义大手一挥,任命李荷为城主府大管事,李叶为城主府二管事,两姐妹开心到上蹿下跳,最近吃穿不愁不说,竟然还有人可以使唤了。如此一来偌大的城主府也算有了点人气,渐渐热闹起来。 廉义这些日子也没少去苏家铺子转悠,跟着苏岩学习经商之道,也顺便监督苏家伙计学那夷话,看样子效果还不错,咿咿啊啊的廉义也听不懂,听不懂就对了。 而苏沐也开始去城主府吃饭了。第一次时还红着脸要苏涵与丫鬟作陪,慢慢习惯后也放得开了。只是城主府众人俨然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城主夫人,每次来时大家看她那眼神,都弄得苏沐俏脸微红,廉义却是看得心头大喜,也不阻止,只当没看见。 第17章 遭遇 魏国境内有大中小城池九座,兵力上限两万人。魏国继承了田国大半的领土,都城衍州城是以前田国的都城,在炎国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城池,人口超过三十万。开领境内有大小城池五座,兵力上限一万二千人。开领赵家也是炎国的老牌强族,受封开领超过三百年。 六月初二,杨峰带兵走在开领的路上,向着目的地东洼山行去。 由于东领距离开领较近,两日前他便抵达了开州城。开侯赵进热情接见了他,感谢了东领的出手相援,这一援对开领的百姓有救命之恩。而杨峰进入开领之后,也确实见过几个村庄被毁灭的痕迹,百姓尸骨无存,这些山匪着实凶残。 开领军务司的人告诉杨峰,他们已探明这东洼山是山匪颇具规模的一个据点,但开州城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去征讨,于是这重任就交到了杨峰的手上。 杨峰今年三十二,十六岁参军,从小兵做起,目前已官至千将,作为平民家的孩子,在东领军界也算是传奇人物。这次东侯特命他为援开大将军,统率三千步兵,显然是对他的信任,杨峰对此很是自豪。炎国军制五营为一军,指挥名为千将。千将再往上就无固定编制了,根据实际情况来定。像这次杨峰带着三千人,也捡到一个“大将军”的名号。 “报!将军,前方东洼山已不足十里。” “知道了,下去吧。”杨峰举目四顾,四周都是平地,树木也是稀稀落落的,这种地形不怕被埋伏。他在出发前,东侯提醒过他行事要小心谨慎,这次开领之行不简单,小心埋伏。 又向前行了一段路,已远远能见到东洼山,山势连绵一片,看着不小。杨峰停下队伍休整,又派出几队斥候,打探情况。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斥候队队长来报:“报!将军,东洼山范围不小,刺探的情报有限。这里地势空旷,我们若直接冲锋,山匪们老远就能发现我们。敌方人数不明。” 听完斥候的话,杨峰对着另外两位千将道:“我们人数不足,包围东洼山不切实际,而且山匪生性多疑,此刻说不定已经发现了我们,我的建议是原地休整,稍后直接强攻,管他山上有几人,我们把主力灭了,小的杂鱼漏掉也不成气候。” 两位千将听完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杨峰说的有道理,一同点了点头。 杨峰见此心里暗爽,扭头对亲卫道:“传令下去,原地休整小半个时辰,吃点干粮就好,不准生火。” 半个时辰后,杨峰命令全军结阵,正常速度前进,他要用这种速度,用己方的军威,慢慢给山匪施压。 当杨峰部行进至距离东洼山还有两三里的时候,隐隐能听见山里传来号角声和鼓声,山匪们也动员了起来,看样子要抗争一番。 当距离还有一里的时候,杨峰大喝:“杀!” 军士们跟着大喝:“杀!杀!杀!”喊声震天,连山里的号角声和鼓声都为之一滞。 “冲锋!保持阵型,给我杀!”杨峰大喝,纵马向前冲去。 军士们闻言全部冲锋,提刀持盾向山上杀去。这边还未至,那边已有山匪扔掉武器朝山里逃去。杨峰估计山匪头头原本在此处布置了防御阵型,不过还未交锋这阵型就先垮了。 这三千步兵也算是东领的精锐,不费吹灰之力直接砍翻外围的十几个杂匪,三五下便翻过了正面的小山头,像把巨剑长驱直入。翻过山头后山匪的人数增多,但还是杂乱无章,武器更是杂七杂八什么样的都有。杨峰提着把长刀,纵马劈杀犹如天神下凡,一刀劈下去必有一人倒地,一路杀去竟无一合之敌。 杨峰杀得心中畅快,仿佛此刻已身在东领出炽城接受东侯大人的赏赐。这军功就好像树上的果子,直接掉在了自己的手里。 “哈哈哈,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杂鱼臭蛋,知道什么是战争吗?知道什么是军队吗?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杨峰说话间,又翻过一个小山坡,山坡后的山匪数量不少,但看着还是乌合之众,连防御工事都没有,杨峰纵马上去就是一阵劈杀。 杨峰劈砍正劈得尽兴之时,山外似乎隐约传来一阵号角声和马蹄声,杨峰心里一个激灵,凝神静听,号角声逐渐清晰起来,杨峰心里突然涌起不详之感。这时,山里似是呼应一般,也响起号角声,山匪们一听这号角声转头就跑。杨峰一看这情形暗道不好,回头一看,士兵们也杀得兴起,阵型都开始散乱,不少人都没听到号角声,还在追着逃跑的山匪砍。 “停下,集合!列阵,列阵!”杨峰急了,大喊。然而没什么用,远处的士兵们都没听见,而传令的亲兵也不知去向,方才杨峰一阵埋头冲杀,亲兵哪里追得上? 只听那马蹄声隆隆如闷雷,由远及近,三五个呼吸间便劈了过来,忽又安静了些,只见一大队骑兵从山外翻来,当先一人一见“炼”和“东”两个字旗,大喊一声:“好哇,这伙山匪竟如此大胆,假扮君廷之师残害百姓,将士们,我们替开领百姓讨回公道,杀!”说完直接纵马杀来,杀声如雷,那杨峰哪有开口的机会?来骑从山上冲锋而下,杨峰这群阵型都没聚合起来的步兵,就像纸糊的一样,一撞就碎。 骑兵势如破竹,杀的速度比刚刚杨峰部杀山匪还快,杨峰心道大事休矣,立即调转马头,向着山里逃去,背后士兵们的喊杀声就像战鼓,给了杨峰无尽的力量,只望能逃出此地,回到东领向东侯大人报告此事,此事有蹊跷,跟那赵进绝对脱不了干系! 待翻过山坡一看,杨峰愣住,山坡后面竟然是个山寨,这寨里是山匪还是?还来不及细想,不知何处射来一支箭,直接射穿了杨峰的喉咙,杨峰“啊”的一声,扔掉长刀双手抓住箭杆,还来不及动作就又中了几箭,浑身瞬间没了力气,坠马而亡。 杨峰的步兵们还没交锋便没了斗志,就算刚刚杨峰不逃也改变不了结局,骑兵们来回几个冲锋之后便杀得他们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山上一人见此情形,向身旁的亲兵点了点头,亲兵拿出号角,呜呜吹响,骑兵们开始收兵,山上那人调转马头,向山外行去,剩下的残兵留给山里的人解决,一个都跑不了。 第18章 改革 这日,廉义正在城务司与李仁等人商量改革税赋的问题。 其实乌城的很多问题廉义早就想动上一动,只是之前对乌城的掌控不够,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手上的人手逐渐增多,廉义的底气也足了起来。前日刚到六月,陈涛又送了第三批新兵五十人过来。这第三批的兵募得比第二批还快,陈涛解释说很多人离得远,得到消息晚,最后一批五十人也很快可以募完,高副司表示六月十五之前一定足额完成任务,回到乌城。 廉义大喜,对这募兵速度大为满意,当即表示届时自己重重有赏。 可笑的是,从第三批新兵开始,兵部的装备就发不全了,有十来人连刀都没有。何奎对此的解释是,之前恰好淘汰掉一批旧军备,新的军备很快便会备齐,第一时间给新兵们安排上。廉义对这回答不置可否,先不发作。 关于改革税赋的问题,廉义也是受到城主府农场的启发。附近的村子里有属于城主府的农场,农场里的农民专门为城主饲养家禽,牲畜,固定一段时期便要提供定量的家禽牲畜,多出的部分就是农民的收入,若是少于要求的量,等于这段时期白干。如此一来农民都悉心照料,使出浑身解数争取把每个动物幼崽都养大养好。 廉义觉得同样的道理也可用在田税的收取上,之前私底下也经常就这个问题与李仁讨论,此刻心里有了较为完善的想法,便询问大家的意见,这种事工部司书张大河就是陪衬,完全没意见。而陈贵和袁胜二人只顾点头,前者估计是廉义说啥他都会点头,后者可能都没听懂,象征性点头。江云低头思索,然后小心翼翼地道:“如此一来确实是可以提升农民的干劲,毕竟多出来的都是自己的。可是若是天时或是别的原因,田里的产量达不到或只是勉强超出官府规定的量,那百姓可就难了啊。” 这一点廉义也想到了,回道:“若是天灾人祸等原因,全乌城的百姓都会受到影响,到时官府不但不收田税,还会开仓济粮。若是别的原因,便由民部去核实情况,刑部派人监督,根据实际情况对田税进行赊欠、减收或者免除处理,但只要有减,就一定要纸面呈报给我。” 大家闻言都点点头,对这回答表示认可。 “按照目前归属乌城的土地来算,每十亩收三石杂米,一年也可收到六万石。之前还有许多有主荒地是没有收取田税的,税赋改革后,这部分也要给我收起来,有地不种的,想办法给我交足这三石米,不交者把田给我收回来!如此一来,我们官府收到的粮或许变化不大,但民间的粮应该会更多,量多则贱,我们收到的粮可以卖到外地去,卖粮所得再回乌城买粮存入府库,对官府和乌城百姓来说,都是好事啊。” “妙,实在是妙啊,廉大人。”陈贵一脸崇敬地道。 众人只当没看见陈贵的嘴脸,互相望了望,点点头,认同了廉义的说法。 “那李司你们尽快拟好律令给我,今年秋收就可按此新法收取田税。” “是,廉大人。” “那说完田税,我们再说说丁税。之前丁税全部人都要交,我觉得这税太重,百姓都喘不过气来,也要改一改。”众人又竖起耳朵,认真听廉义的高见。 廉义一边说,李仁等人一边听一边给建议,不断完善廉义的设想,渐渐有了大致框架。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基本确定下来。 将丁税改为丁役,不再让百姓交钱,而是以义务劳动的形式,每年需服役三个月,时间可以分开,但每次最少连续服役半月,服役期间官府负责伙食。若是官府突然有丁役的需求,主动报名者只需服役两个月。而在丁役对象上也进行改动,男子年龄在十六至五十岁,女子年龄在十六至四十五岁才需服役。男子与女子的服役内容也不一样,男子做些粗重的活,女子则去官府的手工作坊或者农场。最后不愿服役者,或服役期限不足者,缴纳丁役税。 廉义道:“如此一来便可大大减轻百姓们的负担,虽然三个月的时间也不短,但只要不是农忙时期,百姓肯定可以抽出时间,况且官府还提供伙食。虽然我们收到的税额又少了,但少了的钱可以在别的地方找回来嘛,找钱的办法还是很多的。” 众人频频点头,心想:到时别从我们这找钱就好。 “李司,这月拟好律令,我核完后尽快贴出去,明年开始施行此法,今年按旧例施行。” “是,廉大人。” “对了,还有一事。之前我以残害家庭为由,把城里的风月之地都关了,可残害家庭的事不止去那风月之地,赌博也残害家庭啊,多少赌鬼卖妻卖女就为了有钱再去博一把,若以前只去风月之地的人,最近见到乌城的赌鬼在那赌档出出入入的,自己却无处可去,这不公平,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还是把赌博也给禁了吧。” 袁胜一听这话,心里就乐了,廉大人铺垫一大通,不就是要搞何家吗? “袁司书,今日就要把律令写好给我贴出去,明日就把乌城的赌档全部给我抄了。” “廉大人,今日才贴律令出去明日就行动,会不会太急了?”袁胜问道。 “这种事哪有什么急不急的,拖一日就会残害多少乌城百姓?明日赌档里还有钱的,全部给我没收了!” 大家听完之后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廉义只当没看见。低头喝了口茶水,道:“诸位爱卿你们先忙,我去巡视一番。” 出了城务司,廉义又去了城防司找陈泉喝茶。高山很快便会回来,到时城防司也要改革一番,廉义的一些设想,现在也可以跟陈泉说,算是提前打个招呼。二人关于城防司如何改革的问题又讨论了大半个时辰,陈泉还让廉义晚上去陈家吃饭,廉义欣然应允。 那陈涛陈灿是堂兄弟,二人皆是陈泉的族弟,往上数三代那是住在一个家里的人。这次城防司改革和以后的安排也会涉及陈涛陈灿二人,廉义想着早打招呼更好一点,毕竟自己能较快掌控乌城,陈家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第19章 云涌 平中城,春来酒楼。 今日书院休旬假,不少学子出来游玩逛街,炼恺也是其中一员。 这炼恺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长六尺,生的唇红肤白,面容俊秀。这人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偏那身世也是人中龙凤,乃是平王之子,当下正在国都求学。 炼恺叫了两碟小菜,一壶酒,就着小菜慢慢喝着,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时,一位客人不请自来,直接坐在了炼恺的对面。炼恺向来人看去,却是一位翩翩公子,气质出尘,二人这一组合,也吸引了酒楼内其余客人的目光,两个大男人长这样,一看就不像好人。 “在下丁岚,见过殿下。” 来人称呼自己为殿下,炼恺不觉得奇怪,书院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不少,不过此人他却不认识,也猜不出是何人派来的。 “丁公子今日所为何事?” “不为何事,只是想与殿下攀个交情,顺便告诉殿下一个消息。” “请。在下洗耳恭听。” “自从十年前平王大人继位之后,殿下便一直在平中城生活。明面上是一路求学,实际上是何原因,殿下应该很清楚。” 炼恺闻言瞬间变脸,不过却没有发作,他知道丁岚还有话要说。 “殿下的大哥是什么货色,殿下很清楚,平国的百姓很清楚,平王大人更清楚,但是如无意外,下任平王一定是他,只因为他是嫡长子,而殿下是庶子。” “你想告诉我的消息就是我都知道的东西?”炼恺阴沉着脸问。 “殿下别急。我想告诉你的消息是,如果你想,你现在就可以回平国去。”丁岚说完,还抽空找店小二要了个杯子。 炼恺愣住,下意识以为是丁岚说玩笑话消遣他,仔细一想不太可能。 “为什么?你们图什么?” “你现在回去了,最少可以活到明日。你若一直留在平中城,现在天下如此形势,说不定等下就会传来平王起兵的消息,君上都救不了你。”店小二拿了杯子过来,丁岚给自己倒了杯酒,尝了一口。 炼恺瞬间明白这丁岚是谁派来的了。 “放我回去不合道理,我这身份得留在平中城才对,而且我大哥那样的人当上平王,才是你们想要的。” “殿下的身份?如若平王要起兵,殿下在平中城他就不敢起兵了?再说,殿下现在回去就是平王了?” 炼恺顿时语塞。 “放殿下回去,无非几种可能,最大可能是受到殿下大哥的猜忌,哪天被他杀掉。也有可能殿下兄弟二人兄友弟恭,殿下忠心辅佐兄长,虽然在下觉得这不可能。还有可能殿下忍辱负重,在平国朝堂周旋,阳奉阴违,给他们父子二人捣乱。当然了,也许会有我们想不到的可能,比如殿下直接逃到别的地方去。但是对我们来说,无论哪种可能,都比我们哪天把你砍掉更好。” 炼恺无法反驳,对面这厮不但长得好,口才也好。 “殿下可以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回去书院直接收拾行李即可,我们已打点好一切。若是需要,我们也可派人送殿下回镇南城。” “好,我们现在便动身?” “哈哈哈,殿下也是爽快之人,没问题,现在便可动身。” 炼恺付了酒钱,回到君室书院收拾行李,匆匆出城而去。 同日离开平中城的,还有殷国三殿下,督军府少府殷固。 — — — — — — 凌辩动身向宫里走去。此时已过子时,但驿亭府先后传来的两份军情文书,还是让他决定进宫。此刻虽然是宵禁的时间,但护城府的军士一般也不会巡至此处,就算巡至此处,凌辩的身份铭牌也可保他畅通无阻。 而信君也绝对算得上是勤政的君主,在位七年来凡是够资格进宫的官员,在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基本都能在宫里找到他。所有经手的奏折,他都是逐一阅过并亲自批复。这可不是所有君上都能做到的,之前炎国某位君上就发明了一位大臣读奏折,一位大臣说出批复,一位大臣写批复,而他在一旁饮酒作乐的惊世之举。 虽然这个时辰了,但是以军情文书的内容,君上应该不会怪罪于我,凌辩心想,又加快了步伐。 进宫后先是被搜了身,才跟着禁军向宫里走去。顺着一旁的连廊走,眼看着过了奉天殿的范围,又被搜了一次身,守门的禁军才放他进去。进了后宫之后又换成一个小内侍带路,向信君寝宫行去。 从进宫到现在一顿折腾,这都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凌辩才来到信君的寝宫。小内侍去偏殿把王内侍喊了起来,王内侍在信君还小的时候便照顾他的起居,深得君上信任。凌辩向王内侍说明了来意,连文书的内容都与他说了。王内侍略一思索,决定叫信君起来。 “君上,君上。”王内侍一边轻轻叩门,一边轻呼。 几个呼吸之后,殿内传来信君的声音:“何事?” 王内侍轻声道:“军务司凌辩凌大人有要紧事急奏。” 信君似乎坐了起来,又过了会,道:“让他过来,在门口说。” 王内侍向凌辩招招手,凌辩快步走了过来。 “凌大人在门口说便可。”王内侍说完轻轻后退。 凌辩先是向王内侍行了一礼,然后再转向门口,拿出文书轻声道:“君上,臣深夜打扰,还请恕罪。实在是大事紧急,臣才深夜入宫。今夜驿亭府先后传来两份紧急军情文书,是魏国和开领送过来的。文书上说东南二领的领兵之人急功近利,深入山匪的老窝,误中埋伏,导致二领援军全军覆没!所幸他们引出了山匪的主力,两地的官兵来了个反包围,将所有山匪一网打尽。” 殿内没发出任何声音,信君听完也没有表示。 “君上,臣说完了。”凌辩提醒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把王内侍喊来。” “是,君上。”凌辩慢慢退后,向等在一旁的王内侍打了个招呼,便跟着来时带路的小内侍出去了。 “君上,小的在。”王内侍轻声道。 “明日奉天殿小朝议,现在就通知下去吧。” “是,君上。可还有吩咐?” “就这样,退下吧。” “是,君上。”王内侍退下,赶紧安排人通知下去明早小朝议的事情。 第20章 抚恤 六月十一,奉天殿,小朝议。 这小朝议是因为突发情况、紧急事件或其他有必要即时决定的事情,由君主临时通知,一般是副司以上职务的人参加,一起商议做决定的制度。可以说,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炎国君廷的权力高层,就是炎国君主的绝对心腹。 此刻,信君、三位廷公、五位平令、三位司长三位副司长一共十五人都坐在殿内,小朝议准备开始了。 信君先让凌辩把昨夜的军情文书的内容说一说,再给大家传阅一遍。 凌辩拿出两封军情文书,先是大致说了下文书的内容,然后示意内侍过来呈给信君看,信君摆摆手,内侍又呈给了炼桓,炼桓面无表情接过,仔细看了起来。而权蔚、炼仲在凌辩说完之后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显然他们也是才知道此事。炼桓看完后二人也不接文书,赵帛才接过,看了下去。 待军情文书又传到凌辩手上时,殿内无人说话。 “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还是无人说话,看来不点名是不会有人开口了。 “赵卿,你怎么看?” “君上,臣愚钝,没有看法。” “左令大人不需要有看法,把家里的谋划说出来就可以了。”炼仲阴沉着脸道。 “下官家中无任何谋划,仅有老母与下官夫妻二人而已。”赵帛还有一子,不在平中城。 “你的小家没有谋划,你的主家有啊,今日在此跟诸位同僚说道说道。”炼仲不依不饶,言语也不客气。 赵帛闻言似乎是悲从中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哽咽道:“君上,想当年,臣第一次来平中城的时候,只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二十四岁时有幸被荐,进入谏议府当个小小的谏议门外员,从此再也没出过平中城,距今已超过三十年了啊。七年前君上继位,重用臣让臣进入五令阁,臣一直感恩戴德铭感五内,七年来从不曾懈怠过,臣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君上,为了大炎啊,为何今日还要遭此污蔑,臣之前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啊。”说完掩面痛哭。 信君也被赵帛的一番肺腑之言感染,眼角湿润,连忙安慰道:“赵卿不必如此,卿之忠心,我都看在眼里,赵卿乃国之栋梁,万万要保重身体啊。”说完又扭头对炼仲道:“少公言重了,做事说话要有证据,切勿寒了大家的心啊。” “是,君上,是臣鲁莽了。” “孟卿,你怎么看?” “君上,带兵之人急功近利,贪功冒进中了埋伏,实在是太正常了。” 信君点点头,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中埋伏很正常,二领的援军同时中埋伏?两份军情文书送过来的时间接近,内容都接近,这也很正常?”权蔚也发话了。 “这军情文书可以打完仗就写,也可以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慢慢写,驿亭府的马也有脚快脚慢之分,这文书送过来的时间接近不是很正常吗?自古军情文书都大差不差,还能写出花来?至于带兵之人,傅公大人与少公大人走得如此之近,两家的将领也有可能是一类人,一起中埋伏下官觉得很正常。”孟秀云淡风轻,细细说道,只是说出来的话嘲讽之至。 “放肆!”炼桓第一次开口,直接大喝。 “好了好了,太公你也别吓唬他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信君出来打圆场,炼桓也不回话,双目如深渊,看不出想法。 “这样吧,虽然东南二领的援兵中了埋伏,全军覆没,但也算牵制了山匪,就让魏、开两地出这阵亡军士们的抚恤金,各出五百金和两万石杂米,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君上英明!”赵帛开口了,另外四位平令有样学样,一齐道:“君上英明!” 下面的六位司长更是全程看戏,这会抓住机会赶紧道:“君上英明!” 炼仲见此还欲再言,炼桓却道:“君上英明!” “好,纪卿韦卿你们二位安排此事,尽快落实下去。” “是!”纪康和韦明同时应道。 — — — — — — 太公府。 “太公,看样子上面与下面联合起来了。”炼仲这会倒不气了,也不知道是气消了还是刚刚在演戏。 炼桓在沉思,目前的局面看起来有点不妙。 “本来最近诸侯们比较安静,是安内的好时候,魏述赵进跳出来捣乱,真是欠收拾!”权蔚怒道。 “坑了我们六千人,光给抚恤可不够,要让他们也出点血。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这样。”炼桓突然道,三颗脑袋凑近,低声交流着。 半晌,三人讨论完毕。 “今后在朝堂我们要适时展现实力,也要适时隐忍。不知不觉君上长大了,我还把他当成总角小儿。”炼桓感叹。 “要想办法把赵帛弄下去,这五令阁突然铁板一块,是个麻烦。”炼仲道。 “未必。赵帛是肯定跟我们对着干了,这孟秀么...我们可以想办法让君上猜忌他。” “不会吧,孟家这么坚定地挺君,君上会猜忌他?”权蔚疑惑。 “君心难测。孟家实力不俗,对君上来说姓炼的都靠不住,何况姓孟?” 二人点点头,承认炼桓说的有道理。 “我们要多争取一些支持。西北二领要再努努力,就算目前不靠过来也要站在中间。殷国我已在布局,之后会让他们弄出点动静。其余诸侯你们可有办法?” “丰领和申国我一直在接触,无甚效果。丰侯似乎安于现状,不想铤而走险。那申国公狮子大开口,不好糊弄。”权蔚叹道。 “福侯态度暧昧,看样子是在骑墙观望。吴国公不同意,他说等太公登上君位再说。”炼仲也没有好消息。 “我若是登上君位还用得着他?” 炼桓起身,接着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先把当下的事做了,自身实力够了,到时自有盟友主动上前来。现在么,先把水搅浑,炎国是时候破而后立了。” 如果说之前东南二领的出兵,各方势力只是各种猜测,现在事情的结果等于把答案拍在了案上,各方势力更加蠢蠢欲动,暗中布局,炎国大地一片风雨欲来之势。 第21章 军务 那日,袁胜带人把乌城的赌档抄了,其实也就何家的一间而已,竟抄出了六金多的赌资,袁胜把这些赌资都充入城府库。何家连开赌档的房产也被没收,择日拍卖,拍卖所得也充入城府库,其余赌具、杂物等全部销毁。 廉义等了几日,也不见何家有人上门诉苦,看来这何家是打定主意夹起尾巴做人了。前几日没收的何家房产也拍出了七金八千钱的价格,被陈家陈锦所购得,这价格比房产实际的价值高了些许。 六月十二一大早,高山和陈涛等人带着最后一批的五十个新兵回来了,廉义大喜,自己的班底终于算是初步齐整了,赏了高山两金,陈涛三金,陈涛的钱再自行与手下的人分。至于装备,头盔倒是领齐了,藤甲只有一半,领了二十五副,而刀更是一把都没有,廉义看着何奎在那擦汗也不发作,催了一句就离开了。 乌城的军备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城里官私合营的手工作坊,像那藤甲,军刀等。之前廉义第一次去完军营回来之后,就笃定何力吃空饷,第一次去兵部的时候又留意了兵部的军备,果然兵部的军备也是数量不足的,当时廉义就让人跟作坊的人打过招呼,延缓城防司军备的供应,并派人暗中监督。等到何奎知道募兵之后再去采买军备,加急订单,却是为时已晚。 至于官私合营,一般意味着官府对这个作坊的主人知根知底,免了这个作坊的土地税,有些甚至还减免商税,日常相关采买也是首选这个作坊,一段时期之后作坊再把经营所得回馈部分给官府,双方互惠互利,两全其美。这种合作模式也是炎国各地盛行的模式。 廉义叫上高山、马平和陈泉、陈涛、陈灿五人到勤政殿议事,商量城防司改革事宜。廉义又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其余人或提议或补充,气氛热烈,一直讨论到了午膳后才有了决定。廉义又让廉二把城务司和城防司司书以上的人喊过来,当面宣布对城防司的改革方案。 不多时,城务司李仁等六人刚进门,何力带着何奎和三个伍拾长也到了。伍拾长虽无明文规定级别对应司书,但城防司副司之下便是伍拾长,所以一般说到司书,也默认把伍拾长算进去。何力一进门就看见陈泉三人,看着也不像刚来的样子,联想到一早上陈泉都不在城防司公署里,心里顿时吃味。 “诸位都是乌城的权力核心,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现在宣布,对城防司进行改革,下面宣布改革方案。”廉义说完顿了顿,观察众人反应,城务司的人没反应,而何力等人虽极力控制,仍是脸色微变。 “将城防司改为军务司,任何力为司长。任陈泉为军务司副司长,协管兵部,原城防司兵部划入城务司,由城务司直管,任何奎为兵部司书。从新兵中划出三个伍拾人队,成立乌盾军,负责城内所有军务,协防城主府,任马平为乌盾军营将兼军务司副司长。剩余新兵与原城防司所有军士编为乌剑军,负责一切城外军务,任高山为乌剑军营将兼军务司副司长。” 乌卫军的名字在马平的强烈要求下改为了乌盾军,算是与剑军对应。 城务司其余人没什么反应,而陈贵听完心里一喜,自己手下又多了一拨人,还是管军备的人,不知是不是城主大人对之前罚自己俸的补偿? 而何力初听自己还是司长时,心中大石落下,心说这改革听着玄乎,原来只是换个名字,那我也能改!后来越听越不对劲,这改革好像改的还挺多,以前的城防司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廉义又接着道:“以前的乌城承平日久,以后可未必。我在平中城的时候,军务司的大人物就让我一定要小心西山走廊之外的夷人,虽然他们的军队从未踏足乌城,但以后谁说的准呢?在坐各位多多少少都与夷商接触过,他们什么样子你们很清楚,贪婪无比,见利忘义,我们大炎物产丰富,难免引起他们的觊觎之心。所以以后军务将是我们乌城的首要工作,此次也正是因此而改革。 “正所谓业有专攻,马副司与高副司都是我在平中城军中精挑细选的亲兵,家中世代参军,可谓是将门世家,所以这次我重用他们两个为营将和副司,以后军务上的事情尽量以他们二人的意见为主,何司与陈司坐于高台,坐得高看得远,把控大方向就好。至于军饷,以后每月民部会派专人到军营发放。” 廉义的话说得含蓄,但是大家都听懂了,何力与陈泉二人算是被架空了,以后成了两个文官,转为幕后了,就剩个司长和副司长的名头。 城务司的人就好像练习过一样,齐声道:“廉大人高见!” 陈贵还多加了一句:“廉大人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实乃乌城百姓之幸也。” 陈泉三人也道:“全凭廉大人吩咐!” 廉义看向何力,何力毫不怀疑若是他说个不字,廉义下一句一定是:来人,把何力拖出去砍了! “廉大人未雨绸缪,高见,高见啊,下官全凭廉大人吩咐。”何力行礼道。陈贵在一旁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廉义大笑,道:“哈哈好,在坐各位都是乌城的支柱,今后大家齐心协力,造福百姓!” 在座众人很快散去,李仁等人回城务司尽快落实文书并告示全城,而马平、高山则整合新兵去了。 马平把前三批一百五十个新兵留了下来,剩下的最新这批交给高山带出城去了,以后城内的校场就是盾军的军营,城外的军营作为剑军的大本营。 之前刚好挑了四人给小六带走,马平将他原先城主府亲卫队的八人全部编入盾军,其中三人为伍拾长,五人为拾长,又在新兵里找了十人当权知拾长,观察一段时间,合适就转为拾长。乌城四面城墙每面安排三个拾人队,立马就与当前城墙上的人换了防,换下来的军士们还不知道城防司的改革,盾军解释半天他们才明白,收拾干净之后到城外剑军那报到去了。 剩下的三个拾人队,一队暂时留在城主府,与之前袁胜派过来的几个差吏一起守卫城主府,另外两队继续在校场操练,过段时间再与城墙城门处的盾军轮换。 第22章 查抄 翌日,廉义带着马平在城墙上巡了一圈,还把自己的经验和心得传授给了军士们。廉义以前是平中城护城府的伍拾长,守城可以说是他的老本行,一圈下来就连马平也学到不少东西。 “这些新兵啥都不懂,你多上点心。等小六他们回来,就不给回你了,我留在城主府。” “是,家主,我一定上心,好好操练。” 廉义又出城去了剑军军营。 只见高山把所有军士全部打散,重新分成六个伍拾人队,原有的五个伍拾长暂时不动,各带一队;高山又从自己的队里挑了一人当伍拾长,也带一队;剩下的八人编入督战队,平时辅助高山操练军士,监督大家的表现。新提的伍拾长叫黎兴,性格跟高山极像,沉默寡言,跟个闷葫芦一样,不过做事却很是认真。廉义与他接触不多,但高山做事是个靠谱的,因此廉义对黎兴也是信任有加。 高山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新兵,从头开始抓起。首先便是发布军纪,以前的城防司连明文军纪都没有,上官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发布了军纪之后,高山直接就让大家在演武场上严阵肃立,一边肃立一边背军纪,高山念一句,大家跟着喊一句,午饭前背不下来的重罚! 廉义看了半天,对这番景象很满意,高山的性格明显很适合当这教头,只是不知道将来行军打仗的本领如何? 廉义在午膳前回到了城主府里,又叫人去把江云和袁胜喊过来。 袁胜恰好在公署里,来得很快。江云似乎是吃饭正吃到一半,嘴角还没擦干净。 廉义带着二人到后庭一起用膳,边走边道:“这个点叫二位司书过来,十分抱歉,不过眼下有件要紧事,却是拖不得。” “廉大人说笑了,为大人鞍前马后,下官求之不得,哪有抱歉的道理?”江云回道。 廉义一脸古怪地看着江云,心想这厮最近是不是跟陈贵走得比较近?不过还是接着道:“兵部的何奎有问题。第三批新兵报到都有半个月了,到现在军备还是不齐,你们民部给他的军费到位了没有?可有拖欠?” 江云心里一惊,道:“下...下官不曾拖欠过兵部的军费。” “给的军费可是按五百人的份额标准来给的?” “是...是的。” “那就奇怪了,之前城防司不到三百人,给了五百人的军备钱,如今军备却是不够,江大人你认为是何原因啊?” “这...”江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三人这时已走到膳厅,李叶带着两个侍女给三人上菜。 廉义招呼二人动筷,也不提刚刚那事。 待吃得差不多了,廉义道:“江大人什么都不知道?” 江云被逼无奈,勉强道:“下官猜测那何奎贪墨军费,中饱私囊。” 廉义要的就是这个回答,又对袁胜道:“袁司书听见了?” “下官听见了,江司书举报兵部何奎贪墨军费,中饱私囊,下官稍后就去查。” 江云听到袁胜这么说整个人都呆住了。廉义心中大乐,这袁胜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好,你们两个一起去查,互相也有个照应。尽快查,这新兵来了连个军备都没有,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袁胜又吃了几口,带着还没回过神来的江云出去了。 廉义饭后在小花园里散了散步,又小睡了会,静待袁胜的好消息。 — — — — — — 袁胜带着江云先是回了刑部,带上十几个人,等人齐之后又去了民部,江云去领了账簿,众人又直奔兵部而去。 何奎不在兵部,只有懒懒散散的几个人在署里,竟然在玩骰子买着大小。袁胜见此景象,心道就算今天掰不倒何奎,也能把这几个小杂鱼抓回去。那玩骰子的几人见来人来势汹汹,一看打扮竟是刑部的人,领头的赶紧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又让人去通风报信。袁胜也不打招呼,找了个位置坐下,示意江云也坐。 过了好半天何奎才赶过来,看样子似乎在午睡,衣冠不整。看到袁胜一大帮人围在这,心里不详的预感算是坐实了。 “何司书,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啊袁司书,不知来我兵部有何贵干?”何奎强作镇定。 “江司书检举你贪墨军费,中饱私囊,你若现在从实招来,还能从轻发落。” 何奎闻言像被雷劈了一下,呆了一下立马反驳道:“不可能,袁胜你张嘴就来,可有证据?” 袁胜把江云拿来的账簿拍在了桌上,道:“江司书没证据怎会检举你?你把兵部的账簿拿出来,对一对便知。” 何奎见到账簿,有点慌了,嘴硬道:“之前我在录账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把账簿都弄湿了,大部分字迹都已不可辨认。” “我自会辨认,账簿呢?”袁胜大喝。 “字都看不清,还留着作甚?我扔了。”何奎似乎又有了底气。 “兵部的账簿没了,军备作坊的账簿总有了吧,何司书我们走一趟?” 何奎心道这下赖不过去了,突然跪下,大哭道:“冤枉啊我,都是江云那厮逼我的,跟我说什么城防司的人不够,要那么多军备作甚?多出来的钱我们一九分,九成都被他拿去了!” 江云自从来到兵部之后就不敢说话,没想到这会被何奎戳了出来,偷瞄了一眼袁胜,见袁胜还在盯着何奎看,江云放下心来,一拍桌子道:“大胆!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道德沦丧良心尽失?这时候还想祸水东引污蔑我这忠良之臣?罪加一等啊你何奎。” 何奎还在那大喊大叫,袁胜可不傻,谁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根本不重要,廉义要抓谁才重要。 “你还是跟廉大人狡辩去吧,把何奎给我拿下!”袁胜指挥刑部的人拿人,顺便把那几个玩骰子的杂鱼也一并抓了。 — — — — — — 袁胜带着手下把何奎等人押到了勤政殿,此时廉义正在看书,袁胜过去低声复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廉义听完,大概想了一下,道:“刑部听令:何奎贪墨军费,中饱私囊,证据确凿,按律当斩!革职抄家,家人全部逐出乌城。至于这几个蛀虫,交出一年俸禄,服一年丁役,之后也逐出乌城,不服者斩!” “是!” 第23章 赎命 斩人这种事情乌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在场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乌城建城至今发生过没有,反正袁胜是肯定没斩过。他连忙与廉义商量了一下细节,廉义想了想,决定先把何奎关在刑部的牢狱中,择个良辰吉日在北城门外寻个僻静之处斩了,斩完挖个坑就地埋了算了。 袁胜点头应是,先把何奎等人押回刑部,他得先回去把文书等流程补上,明日才能去抄家,这会先让人去把何奎家控制住,严禁任何人出入。至于良辰吉日,自然是廉大人说哪天就是哪天。 — — — — — — 何奎被抓走的时候,何力正在家中睡觉。手下人来报信他才知道此事,何奎为何被抓,他心中有数,这次怕是凶多吉少,急忙起身找父亲商量。何奎是何力的堂弟,不与何力住在一起,抄家也不会抄到何力头上,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何力的堂弟,不能见死不救。 何忠竟不在府上,何力急的是焦头烂额,生怕晚了一步就见到何奎身首异处,只能自作主张,在家中翻箱倒柜起来。 准备妥当之后,何力直奔城主府。 何力求见的时候,袁胜等人才刚走没多久,廉义正准备收拾一番去找苏沐呢,心道这何力也算是重情重义,来得真快。 “宣。” 何力抬了个箱子进来,走到廉义面前恭敬行了一礼,却不说话。 “何司不必多礼,来,坐下说话。” 何力满面愁容,勉强坐下,艰难开口:“廉大人,下官今日来此,是...是为了替那何奎求情,请廉大人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那何奎贪墨军费,证据确凿。说不定袁胜此刻文书都贴出去了,朝令夕改,以后我说的话谁还会听啊?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啊。” “廉大人是乌城之主,一定有办法的。下官特地进献五十金,只为赎何奎一命。” 廉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何力带来的箱子,心中权衡利弊。 何力一看便知有戏,又添了一把火:“何奎鬼迷心窍,但终究是下官的弟弟,下官愿引咎辞职,只为救我弟弟一命!望廉大人成全!” 廉义心中冷笑,表面故作惊讶道:“何司言重了,何司可是乌城的栋梁之臣,怎能因此辞职?唉,何司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是真心想砍了他,我再想想办法吧。那箱子何司你先留下,我帮你们打点打点,你放心,届时这五十金若有剩,我全部还给你们,一钱不要。” “廉大人切勿客气,何奎罪有应得,这钱能赎他一命已是万幸,万万没有往回拿的道理。” “不知何司以后打算如何安排何奎?”廉义岔开了话题。 “下官打算让他回丰领老家,此生余下的时间在田里安安心心务农。”何力撒了个谎,近日何家在梁城盘了两个铺子,刚好把何奎弄过去看着铺子。 “也是一条路子。何司你先回去罢,何奎的事我来想办法。” “谢大人!廉大人之恩下官铭记于心。”何力行礼离去。 廉义先是把箱子搬回了后庭,在自己的正房里找了个位置放下,打开一看,金灿灿的金有大半个箱子。做了城主来钱就是快,这才多久,自己的小金库已经快两百金! 廉义从箱子里拿出六金,先是去了刑部,让袁胜在文书加上一句话:何奎罪大恶极,斩立决!六月十四辰时处决,刑部司书袁胜执行,军务司司长何力监斩。 廉义让袁胜尽快拟好文书,今日一定要发出去。又约着今晚去他府上吃饭,袁胜知道廉义有事要说,点头应允。 廉义离开刑部后又去了苏家铺子,那两个夷人学炎国话学的极快,生活中的日常交流已无太大问题,反而铺子里的伙计学那夷话学得不怎么样,五六个伙计也挑不出个好的来。苏涵也在店里,二人走到铺子后头,廉义问道:“怎么会这样,那夷人耍小聪明不认真教我们?” “不是,那两个夷人本就会一点炎国话,来了铺子里之后天天听我们说,是个傻子也学会了。但是那夷话只有他们两个互相说,我们可不好学。我看那两个夷人学得差不多,准备回去了。” “那可不行,以后就让他们拿出时间教,就像书院里的先生一样,不教就不给饭吃,我们的人没学会那夷话,他们别想走。” 苏沐不在,廉义待了会就离开了。看看天色差不多,又去集市买了点熟肉和酒,便朝着袁家走去。 — — — — — — 六月十四一大早,袁胜带人押着何奎出北城门行刑,何力随行。 袁胜回来后,又拿着文书直接去何奎家抄家,把文书贴在了何家门上,检查了何奎一家老小的随行包裹和仔细搜身之后就放行了,何忠早已安排了人候在门口,等他们出来后就把人接走了。 到了午时时分,袁胜才来到城主府向廉义报告。廉义接过单子,粗略扫了眼,好家伙,一个小小司书的家都抄出了三十六金八千钱!其余器物若干,甚至还有大城市贵族才玩的瓷器金器等。 “金钱存入城府库,其余房产器物拍卖之后也全部存入城府库。” “是。”袁胜应道,正准备出去,又被喊住了。 “等等,这些要拍卖的东西,先让陈家和苏家估个价,全部估完再拍卖,拍不到估价下次再拍。” 袁胜愣了一下,答道:“是,廉大人。” — — — — — — 同天,平中城云中酒楼的店小二,拿着一封信来到了总务司律令府,交给了当班的律令门外员,道:“小人见过大人,刚才一位外地来的客官,让小人把这封信交到官家这。” 那门外员见来人一副小二打扮,吼道:“你交个甚?莫不是来消遣你大爷我?” “不敢啊大人,小人也是被差遣过来的,要消遣也是那位客官干的。” 那门外员又恶狠狠盯了一眼店小二,这才拆开信看去。 只见那门外员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看得差不多了,飞也似地跑了进去,还留下一句话:“在这等我,哪都不许去!” 第24章 面君 六月十五,朝议。 今日的朝议到目前为止风平浪静,似乎又是一次例行公事。 等前面的几个官员奏了一些可说可不说的小事之后,律令府司书年辉站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引起怎样的震动,有点颤抖地掏出一封信件,道:“君上,各位大人,臣有事要奏。” 纪康一脸疑惑地看向年辉,心道你小子要奏甚,怎么没跟我打个招呼? “律令府昨日收到此信,信上说魏国公和开侯沆瀣一气,有谋逆之心;擅养私兵,冒充山匪掩人耳目,用计诛杀君廷援兵,目无君廷,其心可诛!” 等年辉说完,朝堂上顿时如炸开了锅一般,众官员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炼桓见几个平令毫无反应,眼神示意内侍把信拿上来,呈给君上看。 “肃静!”孟秀整顿朝堂纪律,议论声小了下去,但还是有零星的声音传来。 “送信者何人?身份核实过了?”孟秀继续问道。 “回大人,送信者为城里云中酒楼的店小二,身份没问题。至于这封信,则是一位外地客人让他送过来的,给了他两金,出手阔绰,他便答应了。”年辉答道。 这时信君已看完信件,又递给了炼桓。 凌辩站出来道:“君上,各位大人,这种来路不明的信件,分明就是想挑拨君廷跟诸侯之间的关系,肯定是心怀不轨之人的小把戏,万万不可中计啊!” 恰好炼桓看完了信传了下去,道:“凌大人看过此信否?这信写得有理有节,凌大人不加核实就妄下定论,莫非...” 凌辩急了:“太公大人,下官只是提醒,别无他意。”说完赶紧退了回去。 赵帛、纪康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微微摇了摇头。 炼仲看完了信,赵帛赶紧接过,看了起来。 “这信虽无实据,却说的合情合理,依我之愚见,这必是熟知内情之人的检举信,我们有必要核实一番信中所说的内容,若所说为真而我们疏忽错漏,那魏述和赵进真有谋逆之心,后果不堪设想啊。”炼仲道。 “是啊是啊,万万不可小觑啊。”不少大臣附和。 谏议郎廖炳出列道:“君上,各位大人,臣建议,彻查!” “彻查!”最少十几个声音附和。 五位平令这才看完信的内容,但朝堂上不少官员已达成共识,要求彻查此事。 民务司司长黄伦这时也出列道:“臣附议,彻查此事!”眼见有分量的人站了出来,又有十几个官员附和。 这时候若有人站出来说个不字,能被这些人的唾沫淹死。 信君开口道:“若是要查,该如何查?赵卿,你可有计策?” 赵帛斟酌了一下,道:“臣觉得可以派几个钦差去魏国和开领民间探察一番,等钦差回来再做计较。” 信君闻言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有道理。 “不妥,万一派去的钦差跟他们是一伙的呢?或者派去的钦差被他们策反了呢?这种做法不可行。”权蔚反驳道。 年辉突然道:“君上,臣昨日看了信件之后便苦思冥想,心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年司书直言便是。” “臣觉得,若想知道信中所言是真是假,让魏国公和开侯来平中城一问便知。若信中所言为真,他们心怀鬼胎,断不敢来;若信中所言为假,他们心中坦荡,区区进都面君,有何不敢?” 朝堂之上突然安静了下来,炼桓眼前一亮,赞道:“妙啊,年大人这一招着实是妙。” 底下的人瞬间接上:“妙啊,年大人高!” 年辉继续道:“魏国、开领两地山匪肆虐,百姓蒙难,魏国公和开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可用这理由命令他们两位来平中城,当面向君上谢罪。” 炼桓又赞道:“好,这两计妙极,年大人真是可造之材。” “太公大人过奖了。”年辉恭敬行礼。 “君上,臣觉得此计甚妙,便依计而行?”炼桓问道。 信君环顾朝堂,此刻却突然觉得有点孤独。 “准,依计而行。” “总务司今日便要把文书发出去,昭告天下,送去魏国和开领的文书,给我加急加急再加急,用最快的速度给我送过去!”炼桓又补上一句。 — — — — — — 何奎留下的空缺,由陈灿顶上,接任兵部司书。陈灿从队里带上几个心腹便上任了。而陈灿留下的空缺,暂时先空着,现在剑军不满三百人,五个伍拾长够了。 廉义与高山就剑军的兵种构成又讨论了几次,最终决定拨两个拾人队为斥候队,廉义大方把城主府马厩里的六匹马全部给了斥候队,自己只留下两匹老马。 又拨出一个伍拾人队,组建弓兵队;余下大约两百人,分成四个步兵队。西山走廊的哨所内还有二十来人,这部分人也先不动。 至于装备,全体剑军都统一配备藤甲铁盔木盾和制式军刀,缺的军备陈灿会尽快补上。弓兵队的弓和箭兵部是一点都没有,以前的城防司从未有过弓兵,当下乌城里连制作弓和箭的作坊都没有,廉义让陈泉赶紧想想办法,找批匠人在城里弄个作坊。乌城铁产量也不高,还要用于制作农具等物,廉义让高山先将就用着木盾,后续尽快给剑军的木盾铺上层铁皮,到时不但轻便还防御不俗。 除此之外高山本还想再组建个枪兵队,不过一时间兵部也忙不过来,只能暂时作罢,先要了八杆长枪,给督战队的人先用上。 这几日军务司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高山和马平都忙着操练军士们,似乎是在暗中较劲。这种正向的互相使劲,廉义看着是大为满意,常常加入其中,与军士们打成一片,每日在城内校场和城外军营之间来回跑,忙得不亦乐乎。整个军务司的精气神焕然一新,与之前的城防司已完全不一样。 苏沐时不时还会来看看廉义,有时还带着食盒,盒里装着苏沐亲手做的饭菜,军士们见了,总是要起哄,随着苏沐的俏脸变红,军士们起哄得更起劲了。 “你们鬼叫个甚?有劲是不?今晚加练!”廉义大叫,心里却是美滋滋。 第25章 初谈 廉义在军务司当了几日陪练,眼见军士们的日常操练已步入正轨,兵部也慢慢补齐一些军备送了过来,又把目光转向了那两个夷人。 这日廉义与苏沐一齐来到苏家铺子,一个夷人与两个伙计在外面忙活,而另一个夷人则在后院教几个伙计夷话。廉义心血来潮,拉着苏沐一起坐下,听那夷人教学。 “骑马,就是咔噜阿力拔。再说一次,咔噜阿力拔。” 这夷话果真不好学,两个音的词非要发五个音,难为这些伙计了,廉义心想。 那夷人又认真教了半天,廉义见他教得费劲,几个伙计学得也费劲,起身打断道:“大家歇息半炷香的时间,起来活动活动。” 廉义示意那夷人过来聊聊,几个伙计识趣离开。 那夷人屁颠屁颠过来,还行了一礼,道:“哈噜噻见过城主大人。”炎国礼节他倒学得有模有样。 “你叫什么名字?”廉义没听清。 “我是哈噜噻。” “好的阿塞,在这住得可还习惯?” 哈噜噻顿了会,似乎是思考廉义说了什么,而他要回答什么。 “习惯,这儿很舒服。” “如此甚好。不知你的家乡跟这有什么不同?” 哈噜噻说了半天,说着说着开始用上了手,一边说一边比划,廉义连听带猜,一边听一边问,有些哈噜噻听不懂的话,廉义也开始比划上了。二人你来我往,要是有人路过看见,准以为这两人在唱戏,苏沐在一旁看得也是掩嘴轻笑。 原来,西山走廊那边是几百个部落生活在一块,聚在一个他们叫永生坪的地方,互相之间有联合也有攻伐,再远的地方哈噜噻也不清楚。至于部落这个说法,廉义也是基于现实猜测,哈噜噻原话说的是国家,但廉义觉得就算是国家,能几百个聚在一片地方,那一个国家也大不了多少,结合他们的生活方式,用部落形容比较合适。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很接近,就是追寻水源、草原和猎物,哪里有这三样,他们就迁往哪里。 交流到这已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这时另外一位夷人也走了进来,刚刚在外面与廉义打过招呼,但这会廉义已经忘了他的名字。 “小兄弟,你是?”廉义问道。 “阔啰拜见过城主大人。”阔啰拜又行了一礼,这位看着比哈噜噻聪明一点。 “好的阿拜,你们二人是一个国家的?” 阔啰拜的炎国话更好一些,与廉义交流都不怎么需要用手。 哈、阔二人都来自可呼那部落,服侍的主人是族长的亲弟弟,他们是专门来往各地的商人,带着部落里的商品四处贩卖,带回族人需要的货物和主人可能喜欢的东西。 廉义又问道为何炎国之前过去的商队总是回不来,永生坪的商队应该不少。 阔啰拜答道,草原崇尚武力,外来的商队满载货物而武力不足,在他们眼里就像那待宰的肥牛肥羊一样。以前永生坪所有部落共尊河族族长为永生坪之主,后来河族衰落,各部落间相互攻伐,争那永生坪之主的名号,这种情况已持续了几十年,几十年来大部分部落都是频繁迁徙,炎国过去的商队一定是被这些部落劫掠,毕竟语言不通,而这些部落又在跑路的路上,也不怕被秋后算账。 阔啰拜又道,近些年永生坪的情况稳定了一些,各部落间逐渐分成了三个联盟,相互之间以文斗为主,动武的情况越来越少。所以他们可呼那部落派了不少商队出来,而他们目前又守着开力山口,离炎国最近,非常希望跟炎国加大贸易往来,造福两国百姓,而乌城跟可呼那部落合作是非常安全的,货物在乌城售出即可,希望税费能少一点。 廉义心想这阿拜就是比阿塞聪明机灵,说的话都不一样,以后问话应该分开他俩,得到的信息可能更真实一些。 廉义又问了他们部落的情况,阔啰拜答道,他们目前属于水草盟,实力最强,盟主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位永生坪之主。而他们可呼那部落在盟内地位不低,族长是联盟的长鞭。阔啰拜解释半天,廉义猜测应该是类似君廷律令府司书或督军府司书之类的角色。 部落内有几万人,廉义还特地问了马,阔啰拜说也有几万匹,廉义对这一数量表示怀疑,实在是难以想象几万匹马是什么景象,这还只是一个部落的数量。 眼下廉义对永生坪和可呼那部落也有了一些了解,又与二人闲聊几句,便与苏沐离开了苏家铺子。 “小沐,你觉得那两个夷人的话可信否?”廉义问道。苏沐虽为女子,却颇有想法,廉义常常询问她的意见。 “那哈噜噻看着没什么心机,说话也像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阔啰拜却精明,说的话似乎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不过也许都是假象,毕竟他们是两个人,联手做戏也并非不可能。” “那有真的消息吗?” “永生坪之前几十年有战争应该是真,炎国商队被他们劫掠的原因也是真。至于他们可呼那实力如何,族长如何,在哪个联盟,联盟实力如何,这些都有待推敲。” 廉义低头沉思,苏沐说的不无道理,这些夷人不得不防。 “等小六他们回来,看看西山走廊内的情况如何。我打算再叫人跟他们两个过去那边看看,眼见为实。” “如此也好,我们的人过去那边,学那夷话应该也容易些。” 廉义哈哈大笑,想到了苏家伙计们学那夷话时抓耳挠腮的样子。 “小沐,中午便在城主府用膳罢?马平那小子借了几本书给我,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马平会看书?” “是啊,我也好奇,他看的是什么书。” “那就看看,不好看我就捶你。” “好好好,你想捶现在捶我也行。” 廉义哎哟一声,原来苏沐直接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 — — — — — 魏国,衍州城。 魏述仔细看着手里的文书,面无表情。看完后又递给了严启,今日殿内还有几人,原本在议事。 随着最后一人看完,严启开口道:“这是阳谋啊。” “我们用的也是阳谋。”魏述回道。 “到时路遇埋伏,有理都成死理。”严启旁边一人道,名为赵礼。 “我必须得去,死了是忠臣,不去就是反贼。既然我们先出招,就要做好接招的准备。那炼桓能有什么招?我都接着。”魏述平静道。 众人无言。 第26章 丁岚 六月二十,魏国公下令世子魏济安监国,并封为魏国大将军,统领全军。 六月二十一,魏述带着两个侍从向着平中城而去,两个侍从轮流策马御车,三百魏武军随行护卫。 魏武军是魏述一手打造的精锐重步兵,全军六千人皆身长六尺之上,身披重甲手持重盾、长矛,腰别陌刀和手斧。陌刀刀长两尺,锋利无比,砍人如切菜。九年前魏述与田王的最后一战中,中军的三千魏武军面对田王的万余精锐,骁勇无畏,与敌杀得有来有往,丝毫不落下风,一战打出赫赫威名。可以说,魏述能平定田王叛乱,魏武军当记首功。 由于此次是前往平中城,全副武装不合适,三百魏武军轻装上阵,披的是轻甲,武器只有陌刀,尽管如此,战力仍不可小觑。 与此同时,开侯赵进也在前往平中城的路上。 — — — — — — 孟秀在府中品茶,为他沏茶的是食客丁岚。 这丁岚两年前从君室书院卒业,直接上门自荐成为孟府的食客。全天下都知道孟家人好养食客,孟秀也不例外。二人初见之时,孟秀问丁岚有何底气上门自荐,丁岚的回答竟然是美貌,让孟秀哑然失笑,最终也没多问便留下了他。经过两年来的相处,孟秀也发现这丁岚不愧是书院的学生,才思敏捷,博古通今,现如今也相当于孟秀的谋士。 “那魏国公和开侯要来平中城,先生觉得会发生什么?”君廷已收到两地发回的文书,魏国公和开侯已经动身前往平中城。 “属下不知。” “以先生的聪明才智,没道理不知道啊。” “眼下的局面属实是复杂了些。” 孟秀看着丁岚,丁岚仍在摆弄手里的茶具。孟秀突然想到自己对丁岚的过去不甚了解,丁岚也从未透露过家里的情况。 “我认为东南二领吃了瘪,这次一定会报复。”孟秀突然道。 “属下觉得未必。田王叛乱时东南二领便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这次又各损失三千人,而魏国如今如日中天,与开领结盟也是显而易见之事,东南二领未必敢报复。” “东南二领不敢报复,有人敢报复。” 丁岚恰好又沏好一壶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一眼孟秀,孟秀脸上依旧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也在看着他。 “之前的援军虽是东南二领出兵,但也是以君廷的名义,他们这番操作,实在是让君廷颜面扫地,君上若是报复,也不足为奇。” “那先生觉得君上会如何报复?”孟秀说话时一直看着丁岚,偏偏丁岚又男生女相,若让外人瞧见,准会以为右令大人与常人的爱好不一样。 丁岚给孟秀添了一杯茶,道:“君上之事,小人不敢猜测。” “今日殿内就你我二人,先生不必多虑。” 丁岚低头不说话,似乎是在斟酌。 “属下觉得君上必定震怒,魏国公毕竟于国有功,或许无恙,但开侯危矣。” “先生的意思是?” “嗯。”丁岚看向孟秀,点了点头,答案不言而喻。 孟秀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君上继位以来,从未主动杀过人。一来就杀侯爵,还是有封地的侯爵,影响太大,不合道理。” “总有开先例的时候,眼下君上正需要立威,向开侯动手以儆效尤,大有可能。” 孟秀举杯喝了口茶,经丁岚这么一分析,确实有自己想不到的地方,不过,这事值得再推敲推敲。 待公道杯里的茶倒完,孟秀微微示意,丁岚便起身行礼退下了。 孟秀心中一动,走到书房,提笔写信,给书院去信一封,想了解丁岚先前在书院的情况。待信写到一半时,孟秀突然想到书院那地方,略一思索,便把信撕了,又开始动笔写另一封信。 — — — — — — 信君正在勤政殿内批阅奏折。 勤政殿是历代炎国君主的书房和办公之地,不过之前并不叫这个名字,五年前信君十六岁时亲自改为此名。在炎国,不论男女,十六岁即为成年,成年者可以谈婚论嫁,君室贵族子弟也可以授勋封爵;家中若是有家族生意或是别的需要撑起门面之事,刚成年者这时候也会开始试着接手。 信君竟看到一份总务司的奏折。一般来说奏折都是各司下的府起拟,各司核批过后,该上报的才会报上来。炎国历史上还发生过府里拟的奏折总是被司里驳回,最后司书和司长在朝议上对簿公堂的笑话。 只见总务司的奏折里写道,律令府司书年辉、谏议郎廖炳被人检举结党营私,虽无直接证据,但司里考虑到律令府的重要性,谨慎起见,拟将二人停职查办,核实无罪之后再官复原职。 五令阁的三位平令大人意见一致:“拟准。” 信君不假思索,直接写下批复:“准。” — — — — — — 六月二十三,殷国公一纸军令,殷国突然调动兵马。 六月二十五,殷国公封三子殷固为拒敌将军,领兵六千,当日殷固就带兵出征。同日,一封密信也送到开州城。 开领左相王惠看着手里的密信,眉头紧皱。左相是百官之首,大部分诸侯国皆是如此称呼。 “殷国突然调兵,诸位有何见解?”王惠问道。 其余官员一听,心头一紧,议论纷纷。 右相纪盛道:“赵大人不在,殷国这时候调兵,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不得不防。” 众人闻言点头,认同纪盛的观点。 “殷国调兵人数呢?密信里没说,我们又该怎么防?”王惠又问道。在场的都是文官,这些问题是一问三不知。王惠赶紧让人把世子赵宸和军务司的人喊来。 纪盛接着道:“殷国这时候施压,一定是收到平中城的什么消息,赵大人此次平中之行,凶险异常啊。” 殿内气氛异常严肃,在赵宸到来之后,气氛才稍微好转。军务司的人也很快便到,众人赶紧商量对策。 六月三十,殷固的先头部队已抵达殷、开两地交界处,就地驻扎。 第27章 陈兵 七月初一,上午的朝议才结束没多久,凌辩刚回到军务司的公署,驿亭府就送来一份殷国的文书。凌辩一看文书的内容,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又进宫去了。 而赵帛等人则有功夫沏上一壶热茶,细细品尝了好几口,宫里才来人,告知下午奉天殿小朝议。 收到消息的人也不喝茶了,赶紧回府急急忙忙应付两口午饭,就往宫里赶去,在奉天殿旁的偏殿候着。信君也并未让诸位大臣多等,三位廷公到了之后人便齐了,只一盏茶的功夫,王内侍便进来道:“诸位大人,请。” 待众人一一行礼落座之后,信君道:“诸位爱卿,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说完点头示意凌辩。 凌辩会意,开口道:“君上,各位大人,殷国公送来文书,说鉴于先前开领山匪横行,而两地相邻,为以防万一,保殷国百姓安宁,特调兵六千人驻防在两地边界,严防山匪。” 其实几日前信君便收到密信,殷国都城附近出现兵马调动,人数大约几千。这个人数肯定不会是造反,再联想到最近的局势,殷国这支兵马的去向,信君也有了猜测,而今日送来的文书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殷国何人领兵?”信君突然问道。 “殷国三殿下殷固。”凌辩答道。 “殷固?此子不是在军务司督军府任职来着?怎么又跑回去带兵去了?” “这个...”凌辩却是不知情。 “君上,殷固从军以来表现优异,从未告假。此次家中有事,向臣告假回家,臣就应允了。”任向答道。 “家中有事?因何事告假?”信君一反常态,语气竟有些不悦。 “这个...臣并未过问。”任向回道。 信君有点生气,不过不是因为殷固的身份。其实炎国从未有质子的说法,也没有明文规定诸侯们一定要把某个子孙送到君上的眼皮底下。只是从祖君开始封爵授地起,第一个受封的宁王就主动让自己的一个儿子到平中城的君室书院求学。后来其余诸侯也有样学样,以各种名义把自己的儿子或孙子送到平中城,三百多年来君上们也报之以信任,诸侯之子在君廷入仕参军者比比皆是。有一个实例可以生动说明君廷对这些世人所认为的“质子”的监管是如何之松懈,当年田王起兵之时,田国留在平中城的人竟然是田王的弟弟,得知此事的康君无奈把将他砍头的命令改为流放申国。 当然,像赵帛这种能进入君廷高层的也是少之又少。一是因为他在平中城已好多年,不是开领当代开侯的直系血脉。二是因为赵帛自身也确实有能力。三是因为赵帛的岳父便是从总务平令致仕的,为他积累了不少的政治资源。与赵帛情况相似的还有如今的民务平令吴钧,他是吴国公吴家的人,不过为人低调,与军务平令熊智合称“虚无二令”。 而信君之所以对此生气,是因为他对殷国是有拉拢之心的,不然也不会殷固一参军就封他为士爵,任督军府少府。督军府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同级军官见到督军府的人先矮上三分。而现在殷固回去了,还带起了兵,殷国难道没有带兵之人,非要那殷固带兵?并不是。再看殷国这六千人的动向,殷国倒向何阵营不言而喻。 殿内突然安静,信君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余人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开领境内的山匪已被剿灭,殷国这时候大军压境,似乎是别有用心啊。”纪康忍不住开口道,打破奉天殿内的沉默。 “之前开领说兵力捉襟见肘,证明山匪人数不少且遍布各地,开领说剿灭就剿灭,谁知有没有山匪余孽存活?那殷国调兵防范不是很正常嘛。”炼仲回道。 这话还真说的有点道理,纪康也说不出话来。 权蔚又道:“那殷国公也是为了殷国百姓才这么做的,既然发了文书来君廷,想必也发了文书给开领,臣不觉得有不妥之处。” 信君这时也回过神来,问道:“其余人有何看法?”傻子都听出了信君语气中的不善,没人敢答话。 眼见无人搭理自己,信君心中更加郁结。 “寡人乏了。都退下吧。” “是。” — — — — — — 乌城军务司改革已半月有余,前些日子廉义给剑军的斥候队派了两个任务,一是派些人到西山走廊的哨所熟悉环境,换些军士回来接受操练。二是探查乌、梁、涵三城之间的山匪的消息,最好摸清这伙山匪的规模、位置、行事方式等,待剑军训练有成,定拿这伙山匪开刀! 算算时间,小六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廉义在心里盘算着。 这段时间他与苏、陈二家一直在商量商行的事情,最终决定由三家共同合作,成立乌城商行。由廉义出资,廉义拿出了五十金作为商行的本金;而苏、陈两家负责经营,其中陈家主要负责乌城内的经营,同时拿出一套铺面作为商行的门面,就是之前何家开赌档的那一间;而苏家主要负责乌城之外的经营和运输。商行的经营所得刨去成本,由廉义拿走一半,苏家拿三成,陈家拿两成。至此三家可以算是结成同盟。 把铺子简单修缮过后商行便开业了。廉义让苏沐作为他的代表,以后替他看着乌城商行,在商行里她说了算。苏家自然是没意见,而陈家也没意见,背靠廉义这棵大树,让陈家在商行这贴钱陈家都乐意。 而苏家把苏家铺子里药材之外的货物都拿到商行这贩卖,陈家也划出不少货物,再加上苏家原先的小商队也会淘回不少外地的货物,一时间这乌城商行也不算冷清,在城里颇有人气。不少百姓听闻这商行是城主大人开的,都特地过来看个新鲜。商行里的伙计有苏家过来的,也有陈家过来的,那两个夷人哈噜噻和阔啰拜也被打发了过来帮工,这下连陈家的伙计也开始学那夷话了。 第28章 放线 三家这头把商行弄得热火朝天,那头自是有人被冷落。 这日上午廉义在城务司溜了一圈,听取了李仁等人对近期乌城城务工作的汇报。离开时,廉义暗示陈贵中午去城主府用膳,陈贵一点就通,含笑点头。 待陈贵去到城主府的时候,廉义在前庭的偏殿接待了他。偏殿虽然在侧面,但也装缮得颇为豪华,在此会客、公务毫不寒酸。 “陈副司,我们在这喝茶罢,这无人打扰,安静。”廉义亲自为陈贵沏茶。 陈贵表现得受宠若惊:“这事让下官来便好了。” “安心坐着便是,不谈公事,我们当以朋友相处。” 陈贵闻言喜笑颜开,嘴就没合拢过。廉义以前从不沏茶,不论是水也好茶也罢,有什么就喝什么。来了乌城之后身份不一样了,也开始有样学样照苏沐那样沏茶,只是他们二人气质实在相差太远,一个温婉如玉,雅如春风,一个阳刚之气十足。此刻廉义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陈贵一看便知不够熟练,心道沏多几次就好了。 廉义给陈贵和自己倒上茶,道:“请。”这茶叶还是在乌城商行买的,买了好几种价位的茶叶,眼下陈贵喝的这个是最便宜的,反正在廉义喝来味道都一样。 “好茶,好茶啊!”陈贵赞叹一声,说的跟真的一样。 “陈副司,之前罚俸一事,我向你道歉,我也是逼不得已,有些事不得不做。”廉义说得诚恳,一脸真诚。 “廉大人折煞下官了,之前那事确实是下官不对。”陈贵脸上谦卑,内心却道:之前给一巴掌,现在又想说些好听的恩威并施?这点小伎俩哥哥我二十年前就会用了。 “那梁家实在过分,在乌城做的营生来钱是如此之快,我到乌城那么久他们却从不登门拜访。他们的手伸到我乌城来,应该跟我打个招呼才对啊,一声不吭这不是看不起人吗?正好我刚来也需要立威,就拿他们开刀了,不小心殃及陈副司,我道歉。”廉义说完又拱了拱手。 陈贵嘴上说哪里哪里,心里却活络起来。 廉义又接着道:“最近我与苏、陈两家搞了个商行。不瞒你说,那苏家之女我是早就看上了,苏家未来也算我半个本家。而陈家也是最先向我靠拢的一拨人,而且一直也很听话,深得我心,很多话不用我说太明白,那陈老爷子人精一样的人,什么都懂,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陈副司你说我总得给这两家点甜头尝尝嘛,不然以后谁还跟我干活呢?” “是啊,廉大人英明!苏、陈两家日后对大人绝对是唯命是从啊。” “不过这乌城那么大,我也不可能光靠苏、陈两家就高枕无忧了,像李司和你陈司,也是我的左臂右膀,缺一不可啊。” 陈贵闻言都呆住了,眼角甚至隐隐可见泪光,感慨自己这些天拍的马屁...不是,是付出的努力终于都有了回报。 廉义对陈贵这反应很是欣慰,继续道:“所以我也不能厚此薄彼啊,不然人心寒了,我一个人怎么管这乌城啊?” 陈贵还真挤了滴泪出来,道:“得此明主,下官实在是三生有幸。” “再开个商行是不太可能了,不知陈副司可有什么好的建议,我们共谋富贵?” 陈贵瞬间调整了状态,来了精神,低声道:“要说富贵,还得是那两样,前段时间廉大人不是才收拾了一次嘛。”陈贵也不明说,开始试探。 廉义哈哈大笑,好像听见又好像没听见,道:“这年头,良心和富贵不可兼得啊。” 陈贵有点拿不准廉义的意思。 “午膳应该差不多了,来,我们一起过去。” 陈贵又跟着廉义去了后庭的膳房,廉义还把廉二等几个亲兵叫了过来一起用膳,问道:“平日没有外人时我们都是一起用膳的,陈司不介意吧?” 陈贵当然不会傻到说介意,相反还很欣喜,与廉二等人行了一礼,廉二等人连忙回礼,廉义让大家赶紧入座。 饭桌上自然是没再聊方才的话题,陈贵也算是个人才,活跃气氛一流,跟廉二等人也聊得来,各种趣事是信手拈来,整个午膳吃得那叫一个欢乐。 午膳后几人又聊了几句,廉二等人识相退下,而廉义也说乏了,准备午休,陈贵也识趣告退,廉义送他出府。 “乌城想要发展,还得要钱啊,这事我得多仰仗陈司你了,以后有些事,私底下跟我说即可,不用通过城务司。” 陈贵连忙应是,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行了一礼之后出府而去。 — — — — — — 七月初二,开领潘就带兵五千,赶到开领边界,各派兵一千进驻博城、盈城,两城与殷国相邻。潘就带着剩下的三千人在两城中间的后方二十里处扎营。 事实也正如权蔚所言,殷国也向开领送去了文书,文书内容与送去君廷的一致,也是以防范山匪为由出兵,只是文书送到的时间是七月初二,而文书送到之时,潘就的人已经在扎营了。 那日开领众人经过商议之后,决定先以防守为主,遂让潘就带兵五千来边界观望局势。出征前王惠对潘就道:“切勿主动出手,就算殷国主动攻击,也以防为主,求稳。” 潘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在开领已小有名气,手下一支骑兵,以快闻名,先前剿灭山匪他杀敌不少,被记首功。只是他并不以防守见长,王左相居然让他去前线防守?他略一琢磨,猜测前线应该是打不起来,或者王左相想等对面先动手。 潘就派出大量斥候和少量先头部队先行,他带着大部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行军。六月二十九他便距离博城不足五十里,前方的斥候来报殷国毫无动静,他还停下等了一夜,翌日斥候才报殷国内部来了一小股部队,人数大约一两千,在距离开领二十里处就地扎营了。 潘就决定再等,又等了一日,斥候又报殷国内部出现一股部队,人数在三四千,在昨日扎营的东面十里之外扎营。等到今日也就是七月初二,殷国那边还是毫无动静,潘就等得不耐烦了,决定你扎你的我扎我的,下令大部队往前推进二十五里就地扎营,各令一千人进驻博、惠二城。同时写下军情文书,送回开州城。 第29章 炼恺 炼恺回到镇南城已有大半月的时间。 他回来的原因丁岚都帮他想好了。回到王府当天炼恺见到平王之时,先是真情流露,毕竟父子二人已十年未见。二人一顿寒暄之后,平王果然疑惑炼恺回来的原因。 炼恺道:“那日书院的先生告诉孩儿,孩儿已完成书院的学业,书院再无什么学识可以教授孩儿的了,让孩儿回平国发挥所长。孩儿疑惑,又去了内务府,内务府司书卢琳亲自见了孩儿,他说从书院卒业理应进入君廷为官,但如今君廷官场人才济济,孩儿这后来者也只能从小吏做起,实在是辱没了孩儿的才能,故希望孩儿回平国发挥自身所长。孩儿想,既然司书大人都如此言语,孩儿又着实思念父王,就...就自作主张回来了。”说完又流下泪来。 平王如何看不出其中有猫腻?但炼恺终究是自己的儿子,离家十年,自己记忆中他的样子早已模糊,如今更是长大成人,这标致的小子自己若是在街上遇见都不敢相认。这些年你过得如何等问题,平王都不敢问,远离家乡举目无亲,能过得好吗?想至此处,平王更是觉得心中亏欠。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平王眼中泪光浮现,摸了摸炼恺的头,心道,管它有何猫腻,老子儿子回来就好,总好过将来被当作反贼砍头。 “包子,你想如何发挥你之所长?说来惭愧,这么些年未见,父王对你已不太了解,不知你擅长何事?”包子是炼恺的乳名,已十年不曾有人这么喊过他。 “孩儿只希望能陪在父王身边,不论孩儿擅长何事,只要是父王想让孩儿去做的,孩儿都会尽全力去做好。” “那...”平王也犯难了,不知如何安排是好。 平国世子炼悦在政事阁挂名,近年来在罗照的言传身教下,也算是能独当一面。罗照在平王年少时便进了王府,侍奉两代平王超过三十年,如今虽然在平国朝堂无任何官职,但却是公认的平王头号心腹。平王心道,既然炼悦已在政事阁,再把炼恺弄过去也不太合适,如今炼悦身边聚集了一大批人,而炼恺孤零零一个,还是让他们兄弟二人保持距离比较好。 炼恺还有个弟弟炼怀,也是平王庶子,今年刚成年便参了军,如今正在平国边境历练。只是炼恺是个文弱书生,参军这个选项也被平王否决。 “包子,你先好好歇息两日,多年未归家,先熟悉熟悉王府和镇南城,镇南城这些年可是变化极大。” 当晚,炼恺就见到了自己的兄长炼悦。 父子三人围着一张大桌,桌上尽是美味珍馐,明显不是三个人的分量。平王心情大好,胃口大开,一边吃还一边给两个儿子夹菜,看见兄弟二人互相敬酒,平王笑得更开心了。 饭后,兄弟二人在王府的花园里散步。 “阿恺,这些年苦了你了。” 炼恺没想到自己印象极差的兄长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这些年他也成长不少。 “都是我应该做的,兄长不必愧疚。” “眼下回来也好,最近局势不太平,怕是有大动静。” “谢谢兄长关心。” “不知阿恺下步如何安排?父王可曾说过?” “父王让我在王府好好歇息。” 炼悦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如此也好,好好享受平国二殿下的生活,万事有父王和哥哥顶着。” “是,谢谢兄长。” 说完这些,炼悦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炼恺心想,自己若是乖乖当个纨绔,是否可以好好活下去? — — — — — — 炼恺果真好好歇息了两日,不是在王府内晃悠,就是在镇南城里瞎逛。无论是府里还是城里,炼恺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两日下来竟有身在异乡之感。 第三日,平王让人把炼恺叫去了书房,炼恺到的时候,书房内还有另外一人。 “孩儿见过父王。”炼恺行礼道。那人也起身行礼,道:“小人内务司司长卢珀,见过殿下。”炼恺还礼坐下。 “阿恺,这位卢大人可是博学多才之人,父王很快便会举荐他入政事阁。卢大人听闻你从书院卒业,今日特地过来向父王要人呢,想让你去平国书院当个先生,你可愿意?” 卢珀接着道:“小人听闻殿下从君室书院学成归来,定是那有真才实学之人,今日斗胆过来向平王大人提议此事,殿下若是志不在此,放心拒绝便是,不必在乎小人感受。” 炼恺本想拒绝,在书院当个先生并不是他心中所愿,但突然心中一动,拱手道:“承蒙卢大人赏识,我若是拒绝岂不是不识好歹?随时愿意为书院效劳!” “哈哈哈,好,如此甚好!”平王很开心。 卢珀也是笑道:“殿下什么时候做好准备,便什么时候去内务司即可。” 炼恺答应下来,三人这才在书房内开始喝茶。 — — — — — — 炼恺没让卢珀久等,翌日早晨就去了内务司。 这个时间卢珀已在公署里,甫一见到炼恺有点意外,随即请炼恺坐下,笑道:“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做好准备了。” 炼恺回道:“当了这么多年学生,当先生还是第一次,有点迫不及待。” 这话逗得卢珀开怀大笑,道:“殿下说话也是有趣。” “不知卢大人可认识君廷内务府的卢琳卢司书?”炼恺突然问道。 卢珀弯起的嘴角突然凝固,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摇头笑了笑,回道:“不瞒殿下,卢司书是小人的兄长。” “这事父王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平国的司长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的?我们兄弟二人选择不同,各为其主也是极为正常之事。” 炼恺不再纠结,问道:“卢大人,我何时可去书院?” “哈哈,这事不急,我们可以先研究研究殿下在书院要传授什么学问。” 又过了两日,炼恺正式在平国书院担任先生,负责给明年卒业的学生讲授君廷和炎国各诸侯国的国情。 第30章 进都 七月十一下午,魏述一行终于接近平中城,距离平中城还有五十里的时候,遇见了在此等候多日的君廷护城府司书张松年。 张松年年纪轻轻,如今才三十出头,便已做到一府司书。张家世代为官,其父致仕前官至民务平令,张松年前些年更是娶了太公炼桓之女为妻,在当下的君廷也算是最为耀眼的几人之一。只是他作为文官,执掌护城府也只是流于表面,混个资历。军务司各府虽然级别一样,但由于人数、管辖范围等原因,实际地位天差地别。像护城府负责拱卫平中城,虽从不公开人数,但绝对超过三万人,是军务司的重中之重。 张松年去年升任至护城府司书,不少人猜测明年他便会再往上走走。张司书只管大事,小事基本交由下面的人自行决策,其实也不能说人家懒政惰政,底下的大老粗们能有几个服他的?私底下人送外号“没杆枪”,意思是只是个头。 张松年带着南府军将军来东和两个千将在此恭候,南府军两千人在旁列阵肃立。斥候早就探得魏述一行的动向,这边军阵才列好,那边就看见魏述的行伍了。 张松年还没发话呢,来东大喊:“南府军向魏国公大人问好!”身后两千人齐声高喊:“南府军向魏国公大人问好!”连着喊了三句,气势如虹,声势震天。魏述离开军务司虽已有八年时间,但在军务司将士们的眼中仍犹如战神一般,声望极盛。 魏武军突然停止行进,开始列阵。 似乎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军阵便已列好。一人骑着马一马当先出阵而来,两个侍从御着马车跟在后头。 张松年估摸着距离,差不多时拱手高喊:“护城府司书张松年,见过魏国公大人!” 来骑迅捷如风,转眼便到了众人面前,下马后也不言语,待马车过来停下,拉开了车窗帘子,来东这时才走到车窗前弯腰道:“将军,小子来东,将军可还记得我?” 魏述在马车里笑道:“是你小子,我怎么会忘,你参军那天我也在。”眼看魏国公还记得自己,来东眼眶都湿了,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有这柔情的一面。 魏述这才看向张松年,张松年走到车窗前又行了一礼,道:“护城府司书张松年,见过魏国公大人!” 魏述有点惊讶,开口道:“张司书竟如此年轻,后生可畏啊,你成年否?”魏述声音不小,来东三人没忍住,笑出声来,连后面南府军的军阵里也有笑声传出来。 张松年好像没听见笑声,认真答道:“魏大人说笑了,小人今年已三十又三。” “张司书年轻有为,未来可期啊!” “魏大人过奖了。从这开始,便由我们护城府护送魏大人进城?” “好,麻烦张司书了。”魏述向马车旁的林奕点点头,林奕会意,上马返回魏武军军阵。林奕为魏武军副统领,魏武军有三个副统领,各辖两个千将和两千魏武军。 魏述与来东在叙旧,张松年被晾在一边,似乎也没意见,直勾勾地盯着魏武军那边。 林奕回到魏武军军阵后,不多时又带着两个拾人队骑马而来。剩下的魏武军们则开始在附近找合适的地方扎营。 这二十人是跟魏述上过战场的,一路无言,连骑马的频率似乎都一致,明明只有二十人,却有千军万马之势。随着他们的临近,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林奕控制着速度,稳稳停在众人不远处,身后二十个魏武军亦然。来东心道,不愧是魏大人的兵,竟如此强悍。张松年想的角度却奇特,魏武军不是步兵?马术竟也如此娴熟? 魏述见二人沉默,主动开口道:“张司书,来将军,我们现在动身?” 张松年回过神来,抬手道:“魏大人请。”来东让两个千将下去指挥,南府军三百人随行护卫,剩下的就地扎营。 路上两个千将骑马在前带路,林奕三人骑马跟在马车旁,二十个魏武军稍稍落后,三百南府军拖在最后。 随着太阳逐渐西斜,在快要落到远处的山后头时,众人来到一处驿亭。此驿亭距离平中城大概三十里,是去往平中城路上的最后一个驿亭。此处还有几家客栈,远远一看像个小镇。 君廷总务司司长韦明、内务府司书卢琳和一众官员在驿亭等候。 马车停在了驿亭前,韦明对着马车行礼道:“总务司韦明,见过魏国公!” 魏述拉开了车帘,下了马车,笑道:“原来是你,别来无恙。”魏述在受封魏国前,韦明还只是总务司的一个司吏,二人也算旧识。 “多年未见,魏国公风采依旧。” 魏述大笑,道:“怎劳你费心,跑这么远来见我。” “天色已晚,今夜在旁边的客栈歇息罢。总得有人来安排此事,他们知道我认识你,便把我支了过来。”韦明说着玩笑话,带魏述去了旁边的客栈,客栈已被总务司包了下来。除南府军的三百人在附近扎营外,其余人全部住进了客栈里。 韦明在客栈内设宴,气氛并不热烈,也就来东不时找魏述聊几句。吃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喝过几轮酒之后,便草草结束。 韦明把自己和大半魏国人的房间安排在了客栈的三楼。林奕安排两人站在楼梯口处,自己在三楼寻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随后站在了魏述的房门外。 “开侯到平中了吧?”魏述问道。 “嗯,前两日便到了。”韦明回道。 “他住何处?” “内务府的客舍里。” “炼桓不敢对我动手,但是对开侯就不一定了,他让我们来,绝无可能只是赌我们不敢来,必定有后手。” “初一殷国陈兵六千在边界,到现在都无下文,应该是与开领的兵马在对峙。” “唔,这就是后手了,他们要对开侯动手。” “若是如此,殷国陈兵边界的动作是不是太明显了些?而且开侯现在已经进了城,一路上又有重兵保护,他们如何动手?若是出了君土再动手,至少要调动近千人,这跟直接杀上门有何区别?” 魏述凝神沉思。 二人又聊了几句,韦明才推门离去。 翌日,众人早早便出发,争取午时之前抵达平中城。 第31章 姑父 魏述一行在午时时分赶到了平中城。遥望平中城,魏述心中感慨万千,阔别平中城已有八年之久,没想到还有归来之日。 南府军护送至此便结束了任务,目送魏述进城。来东对着魏述恭敬行了一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从南城门乾阳门进了城,南城区的四个拾人队开始一路护送。道路两旁站着不少百姓,也不说话,就这么微笑着静静地看着马车驶过。百姓还记得,当年是马车里的这个男人站了出来。 魏述拉开了车窗帘子,本想看看现在的平中城与记忆中的平中城有何不同,却看到了路旁的百姓。大道宽阔,他却能看到百姓脸上的笑容,也看到了被爹娘抱在怀里的垂髫小儿指过来的手。百姓为何在此驻足观望?或许都是因为好奇吧,魏述心里如此想到,但略显沧桑的脸庞仍是有些动容。 马车在宫城大门乾门前停了下来,从这开始便要步行了。总务平令纪康在乾门迎接,张松年等人行礼之后便离开了。林奕和韦明陪同魏述进宫,两个御车的侍从先回魏述之前在平中城的宅院收拾,两队魏武军由内务府的人安排,在宫外歇息等候。 纪康在前头带路,向膳殿行去。今日信君在膳殿设下宫宴,为两位诸侯接风洗尘。而开侯抵达平中城的当日,信君在东书房接见了他,二人聊了小半个时辰,开侯便出宫前往内务府客舍,并不算正式会面。 魏述几人到膳殿之后,人就到齐了。这宫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今日就是平日参加小朝议的十五人,加上魏国公和开侯二人。林奕被带去了偏殿,偏殿内还有开领的紫翎军副统领谢余,二人自成一宴。开侯此次出行,五百紫翎军随行护卫,同样是两个拾人队陪他进城。紫翎军是开领的重步兵,战力极强,只是缺乏实际的战绩,名声不及魏武军响亮。 “臣魏述,见过君上。”魏述对着信君躬身行礼,而信君在魏述快要进殿时便站起身来,快步走来扶起了魏述。 “魏公,一别多年,好久不见。”信君平常的话语,众人却都听出了一丝激动。魏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早上,那个将自己送到乾阳门的少年,依依不舍地问道:“姑父,您还会回来吗?” “君上,一别八年,臣...臣甚是想念。”魏述回过神来,曾经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大家都很想念你,平中城的百姓也想念你,回来看看也好。”信君拉着魏述坐下,坐在了他的右侧上首,与炼桓相对而坐,二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魏述右手边坐着开侯赵进,二人拱手致意。 “诸位都是我朝重臣,今日不必拘谨,放开吃喝,务必尽兴。各位爱卿,请!”信君悦道。 “谢君上!” 大家开始动筷,甚至有人已经跟邻座的人碰杯喝了一口。 魏述吃了两口菜,现在似乎已经吃不惯平中城的口味了,尝了尝炖的鹿肉,又觉稍微甜了点。这时,赵进举杯凑了过来,二人碰了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低声交流着。 “各位爱卿,我们一起喝一杯,向远道而来的魏国公和开侯打个招呼。”信君举杯笑道。 众人拿起酒杯,魏述二人举起酒杯向信君行礼,又向众人示意后,喝完了杯中酒。 又喝过几轮酒之后,信君有点不胜酒力,让下面的人各自发挥,自己只吃不喝。炼桓拿着酒杯,先上去跟信君说了两句场面话,喝完了杯中酒便下来了,待侍女倒满酒后,向魏述和赵进走了过来,坐在了二人对面。 “二位在聊甚话题?或许可以加上我一个。”炼桓笑道。 “我在向魏大人请教带兵打仗如何避免中埋伏。”赵进也笑了。 “哈哈哈,赵大人真是好学,只是你大限将至,何必请教这些呢?” “炼桓,你说话怎如此无礼?”魏述插一句。 “姐夫,八年未见,第一句话就说我无礼?” “难道你有礼?” “我不与你争论,姐姐这些年如何?” “很好,太公若是有心可去魏国探望一番。” “探望当然要探望,不过不是现在,到时我会亲自去把她接回来。” “就怕你像那二领的援兵一样有去无回。” 眼见这边箭弩拔张,信君适时出手。 “魏公,上来说说话。”信君招手,炼桓拿起酒杯回座。 “君上。”魏述拿着酒杯,坐在了案的一侧。 “姑父,好久不见!这些年过得可好?姑姑过得也好?”魏述的妻子平乐公主,是康君的亲妹妹,炼桓的亲姐姐,信君自然喊他姑父。 “都很好,谢谢君上挂心!一眨眼,君上已经长大了。”魏述看着信君,笑道。 君臣二人相谈甚欢,下面众人表情各异。 宫宴还在继续,赵帛也过来跟赵进喝上了,刚聊上两句,孟秀也加入进来,三人倒像那多年未见的老友,此刻正在叙旧。 宫宴一直持续到快到申时才结束,信君让赵帛、孟秀送魏、赵二人出宫,其余人各自散去。而两位诸侯进都的原因,大家似乎都忘记了,无人再提。 林奕带领两队魏武军护送魏述回了魏家宅院。 — — — — — — 翌日,魏述又让两个侍从把宅院仔细收拾一番。日上三竿之后,不少昔日同僚、旧识等收到消息上门探望,魏述一一接待,还找了个酒楼宴请众人用了午膳。 宴请结束后,魏述回到家中,在宾客们送来的礼物中翻找了起来,在一份包好的糕点中,拆出一封信来,打开细细看去。 仔细看了两遍,魏述才把信烧掉,开始提笔写信,写完后把信交给了林奕,又对他耳语几句。 下午,信君又让宫中内侍和一队禁军过来,请魏述进宫。魏述进宫后不久,赵进也被请了过来,今日只有君臣三人,在东书房内喝茶。沏茶的是王内侍,王内侍与魏述也是旧识了,在信君年幼的时候,魏述当过信君的先生,与王内侍也时常交流。 当日魏述、赵进二人在宫里用过晚膳之后才出宫。 第32章 截杀 开侯赵进自从到了平中城之后,就没主动出去过。一来这平中城他是第一次来,出了门也不知道能去找谁;二来,自打离开了开州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近些日子在这内务府客舍,他还能稍微心安一些。几日来无事发生,赵进不安的心绪才逐渐得以缓解。 赵进的孙儿赵龄,去年成年后才符合君室书院的入学年龄,眼下正在书院求学。今日是书院休旬假的日子,昨夜赵龄便来了客舍,与祖父团聚。见到赵龄的时候,赵进笑地合不拢嘴,他不是没想过会因赵龄而受制于人,不过此事并未发生,看来对方还不至于使那下三滥的手段。 吃过午膳后,赵龄想与祖父在平中城逛一逛。赵进略一思索便答应了,明日参加完朝议,也是时候回开领了,今日适逢书院休假,正是好好陪陪孙儿的时候。况且这平中城在君上的眼皮底下,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为避免张扬,赵进只让一队紫翎军随行护卫,另一队留在了客舍。 上了马车后,赵龄提议先去书院看看,赵进笑道:“带路吧臭小子。” 谢余坐在御车的侍从旁,看着路旁过往的人群,神情专注。 一路相安无事,马车来到了书院。书院一般人进不去,就算是学生家属,若没有书院祭酒或是总务司的批条也进不去。不过马车里的不是一般人,亮了亮身份铭牌,书院的守卫便放行了。 不愧是久负盛名的书院,赵进心道。内里不像是求学的地方,倒像是哪个王府的后花园,脚下大路青石铺就,笔直通往书院主楼。赵进让马车停在一旁,仅让谢余陪同,与赵龄步行前进。今日的书院冷冷清清,赵进也乐得清静,一边与赵龄说话,一边欣赏书院的景色。谢余落后几个身位,慢慢跟在后头。 待赵进一行从书院出来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赵龄又指挥着去南集市,想挑几样像样的礼物,带回去给爹娘。 也就走了几十步的路程,马车转了个弯,谢余心中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书院的位置本就较为偏僻,路人稀少,只是来时不觉异常,刚刚出来时却觉得诡异,这一切只是谢余的直觉,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又走了几步,谢余似有所感,突然跳下马车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只见几十步外十来个黑衣蒙面人持刀疾冲,几个呼吸间便能杀过来! “列阵!”谢余拔刀大喊,十个紫翎军瞬间反应过来,摆成半圆型把马车围住,御车的侍从也进了马车,预防暗中突施冷箭,在马车里当个肉盾。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余脑袋里想的却是昨日下午在东书房外的偏殿里,林奕对他道:“魏大人收到探子的密信,炼桓会在开侯离城的路上动手,务必小心!”林奕竟然说了假消息,难道... 只是眼下的形势不容他细想,当先一个黑衣人已挥刀劈来,谢余手中的陌刀又长又快,后发先至,一刀便劈开了对方半个脖子,溅出的血染红了谢余大半个身子。 紫翎军虽然精锐,却只有十个人,若是敌人只有这十来个人,自是不成问题,只是这时马车的前方又杀来了二三十人,远处似乎还有黑衣人在赶过来。 谢余又劈倒一人,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急忙下令道:“七个人去前面,注意阵型,守住!”这时候就能看出紫翎军的精锐程度,前面三人头都不回,后面七人已迅速回头摆好阵型。谢余急了,今日恐怕凶多吉少,往前踏出几步,肋下硬接了一刀,又砍倒两个人。必须尽快解决后面这些人,前面才有一线生机。 马车前已经交上手了,后面的黑衣人只剩下三人,退退缩缩随时要跑的样子。眼见只需要三刀就能解决掉这三人,书院方向的路上又杀出了四五十人,谢余见这局面,顿时绝望了,仰天大叫一声,就要上前拼命。 这四五十人的后面似乎出了点问题,前面这边还没动上手,后面啊的几声就被砍倒了几个人。领头之人回头一看就知道坏事,大喊:“靠,后面的不是我们的人。” 谢余反应很快,大叫:“弟兄们守住!援军来了!”又让后面三个去前面帮忙,自己抽出把飞刀,向前掷去,刺穿了刚刚喊话之人的喉咙,提刀独自杀上前去。 领头之人身死加上前后夹击之下,这后来的人很快崩溃,仅剩的十来人随即落荒而逃。谢余看向对面十来二十个同样蒙面的黑衣人,稍有戒心。当先一人对谢余点点头,带着后面的人绕道向马车前杀去。 马车前的这个方向是黑衣人的主力,此刻还有四五十人围着,紫翎军已经倒下了三人,生死不明,站着的七人也是人人带伤,好在现在多了帮手,缓解了局势。谢余站在了马车前,警惕地环顾四周,顺便喘口气,恢复点力气。 后出现的这些黑衣人,带着浓浓的军队作风,动作整齐,进攻有章有法,配合得当,绝对是军中精锐!谢余得出结论,今天似乎有救了。 只是对面的黑衣人数量实在不少,当前谢余这边的人数还处于劣势,几个紫翎军已是强弩之末,远处似乎还有人在赶过来。 突然,远处巷子里闪出一道白色身影,就像一道白色霹雳,一点寒芒闪过,刺穿了一个黑衣人的喉咙,来人是个使长枪的白衣蒙面男子。白衣男子枪出如龙,迅捷如风,几个呼吸间又挑翻了几人。白衣男子身后还跟着五人,这五人除了都蒙着面以外,衣着武器各不相同,五花八门。可是杀敌速度一点也不比谢余这边二十多人慢,尤其是那使长枪的,似乎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将黑衣人的队形刺了个对穿,硬生生犁出一条道来。 “这猛士是何人?若是他来行刺,我们...”谢余咽了口唾沫,答案显而易见。 对面的黑衣人中突然传来一声哨声,几个黑衣人听见这哨声,立马开始搬地上的几个尸体,慢慢撤退,大部分黑衣人却浑然不觉,待反应过来之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对方最后的一个黑衣人被砍倒之后,白衣男子看了眼谢余后,六人迅速向来时的路撤退;最先来援的一拨人也迅速退去。 街上突然间只剩下谢余等人和一地尸体,跟半炷香之前比起来恍如隔世。 直到这时,仍没有任何官府的人出现。 第33章 追查 谢余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一时没反应过来。 又环顾了一周,确认无人埋伏后,谢余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让人去查看地上躺着的三个弟兄,自己走到马车窗前,道:“大人,外面暂时安全了。” 侍从从马车里出来,随时准备御车离去。 “弟兄们伤亡如何?”赵进问道。 谢余看向蹲着的几人,几个人全部摇了摇头。 “走了三个弟兄。” “去宫里。” “是!” 谢余让人把躺着的三人背上,指挥侍从御车走那白衣男子离去的路。走了一大段路之后,再变换方向,迅速往宫城而去。 — — — — — — 信君此时正与君后权茵在宫林里散步,太阳西斜,午后烈阳逐渐变为落日夕阳,散落在林木间,也落在地上,碎成点点明光。权茵喜欢在这时候散步,信君空闲时都会陪她走一走。 权茵明明是十八九岁的年纪,模样也似那谁家待出阁的闺女,却穿得雍容华贵,贵气逼人。二人三年前成婚,是熊太后与太公炼桓一起决定的姻缘。权茵乃南领南侯的嫡长孙女,三年来夫妻二人同心同德相敬如宾,也是宫中一段佳话。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信君还无任何子嗣。 “君上可是有心事?”权茵问道,眼神却落在了树上。 “没什么,多事之秋。”信君看了眼权茵,他很少与她谈论国事,后宫干政在炎国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君上可要保重身体,我想早日为君上诞下子嗣,前几日宫医又为我调理了身体。” “好,辛苦你了,阿茵。” “只要能为君上分忧,我便不觉得辛苦,一切都值得。” 信君正欲说两句鼓劲的话,王内侍匆匆跑了过来,道:“君上,开侯大人求见,大事!” “阿茵,你自己走会,我去看看。” 权茵点了点头,行了一礼,目送信君和王内侍离开。 — — — — — — 魏述在自家宅院中喝茶,宅院里空空落落,偌大的宅院因久无人居,开始显露破败之象。魏述在想这次离去前是否应该把这卖了,放着也是浪费,想必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奕从街上回来,步履匆匆。 “主公,我刚刚看到小原了。果然有人对开侯大人动手了。” “结果如何?” “开侯大人没事。紫翎军骁勇,谢余也不是吃干饭的,小原他们赶到的时候,局势还算可控。对面是真狠啊,最少来了六七十人。” “六七十人?那他们...”魏述都觉得双方实力差距悬殊。 “还好小原他们去了二十人,而且半路杀出六个人,领头之人使一杆长枪,武功高强,无人能敌,直接把对面杀退了,不然今天开侯大人怕是凶多吉少。” “武功高强么...”虽然不知道这六个人是谁,但他们是谁的人,魏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们家总是有这些奇人异士,都不知是从何处寻来。 “开侯现在应该进宫告状去了,我们也去看看。”魏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是。”林奕叫上宅院里的十来个魏武军,护送魏述进宫。 — — — — — — 信君照旧在东书房接见了赵进。 赵进叙述了事情经过,信君越听越怒。待赵进说完后,信君已经怒容满面。 “来人!派一队禁军去书院,维持秩序。半个时辰之后勤政殿小朝议,现在就通知下去,迟到者革职!把平中府、律令府、护城府三府司书也给我叫过来!”信君大喝。门外的内侍使出吃奶的劲跑出去了,从未见过君上如此动怒。 信君花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慢慢平复心情,赵进在一旁正襟危坐,看着地板也不敢说话。 “开侯,让你受惊了,我们移步勤政殿等候吧。” 君臣二人移步勤政殿后,参加小朝议的人还没等来,倒先等到了魏述。 魏述进殿后,对信君行了一礼,寻了个位置坐下。 在炼桓一脸阴沉地走进来之后,人就到齐了。有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看到赵进之后就知道是何事。 “邱帆,张松年,你们可知今日平中城发生了何事?”信君直接发问。 邱帆是平中府司书。信君罕见地直呼姓名,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二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二人的表情就像真的不知道一样。 “看你们这样子是真的不知道,那让我来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开侯在书院门口被近百人截杀,大炎的侯爵在平中城被人砍,你们说这事可笑不可笑,啊?还有国法吗?” 不少人露出惊惧的表情,这事严重了! 二人直接跪下了,邱帆大叫:“君上,冤枉啊,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们两府的兵是干什么吃的?一百多人械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等我来通知你们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要俸禄作甚?”信君大怒,直接把桌上的杯子摔到了二人面前。 二人胆都被吓破了,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直在叫冤枉、知错了之类的话。 信君不想再搭理他们,环视众人,道:“说说你们的看法。” 孟秀道:“臣认为两府司书渎职。此事有蹊跷,或许要深究,好好查一查。” 信君又问道:“其他人呢?” 其余四位平令道:“附议。” 信君又看向了炼桓等人,问道:“三位廷公为何不说话?” 炼桓道:“这事实在是骇人听闻,臣等被震住了,不知说些什么好。” “孟卿说的你们可认同?” “认同,的确要好好查一查。” “这二人怎么处置?” “这...”炼桓犯难了,张松年是自己女婿,这要怎么回答? “先停职查办,待水落石出之后再议。”炼仲答道,替炼桓解难。 “好。律令府彻查此事,督军府、平中府协查,孟秀、纪康二人主查,吴钧、熊智二人辅查。有结果之后你们四个都要写份调查经过呈报上来。张松年、邱帆革职查办,革职期间在诏狱候着。你们可还有疑问?” “没有疑问。”众人齐齐摇头,动作从未这般整齐过。 第34章 出使 廉义把李彬、小六和一个苏家的伙计苏强以及两个夷人阔啰拜、哈噜噻送出了乌城。苏强将作为乌城城主廉义和乌城商行的双重特使,出使可呼那部落,两个夷人充当向导,李彬、小六二人随行护卫,再带上金钱礼物若干,礼物都是夷商来乌城会买的东西。 几日前李彬的十人探路小队安全无恙地回到乌城,从五月初三出发到七月初九回来,共耗时两个多月近七十日。几人一路疾行快走,风餐露宿,终是完成了廉义交代的任务,探了那边的情况,大致绘了个西山走廊的草图。几人一个比一个像乞丐,蓬头垢面不说,身上衣物甚至都有破损,由此可见此行之艰辛。廉义给每人都赏了一金,让他们好好歇息两日,约好七月十二再来城主府汇报情况。 当日廉义起身后先是打了两套拳,又练了练刀,用过早膳后便在偏殿看书。廉义到乌城已有三个来月,王家留下的书他也看了不少,空闲时便拿出来翻一翻,自觉获益匪浅,受益良多。 廉义看了好几页后,亲兵来报李彬、吴六求见。 “宣。” 这亲兵本是袁胜的人,刑部成立之后袁胜的七个手下一直在城主府担任护卫,不久前廉义正式把他们要了过来,归入城主府亲卫队。几人满心欢喜,直到如今还是干劲十足,跟着谁更有前途自是不必多说,况且亲卫队还是城主自掏腰包给的俸禄,俸禄比刑部的差吏略高一点。而袁胜那边也早就重新募人,现刑部已有三十人。如今刑部在乌城可是香饽饽,之前又是查封又是抄家的,威名正盛。 二人进来后恭敬行礼,廉义刚点着炉子煮水,准备卖弄一番茶艺。 “二位快快请坐,此次西山走廊之行,辛苦大家了。” 李彬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慢慢坐下,也只坐了半个屁股。 “此行情况如何?”廉义看着李彬,问道。 李彬看向小六,他知道小六是廉义的人。小六赶紧推手示意,你来你来。 李彬先是拿出了草图,双手呈给廉义,开口道:“属下的小队一路疾行,前面十来天比较顺畅,西山与北岭的间隙较大,地势也较为平坦;中段的路开始变窄,两边山势变陡,西山更是变为直壁,脚下大石交错,我们如此轻装,日行也仅二十里,如此地势走了有十来日,地势才逐渐开阔,两边的山呈喇叭状散开,脚下的路才好走起来。走到这之后我们开始在山上慢慢摸着前行。” 恰好这时廉义给二人倒了茶水。那草图廉义看不懂,跟行军图完全不一样,扫了两眼又递了回去。李彬喝了口热茶,继续道:“又向前摸了两日,开始能见到夷人的巡逻兵,看打扮是一个地方的。对面的地势比这边开阔许多,夷人的巡逻兵不多,小半日才能见到几个,警惕性也不高。我们顺着北岭的余脉又往前走了几日,北岭向北延伸开去,正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直望到天边也看不到尽头,那景象真是,美啊!”李彬顿了下,说出个美字,估计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词去形容那份美景。但廉义能想象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有多美,特别是千辛万苦翻山越岭之后看到那广阔的天地,定让人豪气顿生,恨不得插翅飞越,飞过这片土地到天地的尽头一探究竟。 “草原上毫无遮拦,我们在山上观察了两日,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便原路回来了。回程也无甚特别之处,一路平安。” “夷人为何不在那两山之间的由窄变宽处扎营?而要费劲在后面巡逻呢?”廉义问道。 “出口处是片陡坡,巨石不少,不适合扎营,且两山间隙在这之前已经开始逐渐变宽,所以夷人想要守那山口,不好守,除非投入大量兵力。我们遇见的夷人也未必是巡逻的,只是属下的猜测。” “我们若是想要行军,这西山走廊可行?” 李彬摇了摇头:“不可行,中间那段路窄难行,大军通过耗时极长,走廊内休整不便,在山口外极易被夷人埋伏。我们这次探路,未必就神不知鬼不觉,夷人是否有那暗哨也说不准。” 廉义闻言点头,李彬说得有道理。 “夷商的车队不知是怎么过那段路的。”廉义又问道。 “小车队不成问题,只是费时费力。那段路马匹却是更难通行。” “原来如此。”廉义一听,心中的热火瞬间被浇灭大半,看来下次夷商也不太可能带大量马匹过来售卖。 廉义又给二人倒了茶,闲聊几句家常,留下他们吃过午膳后,二人才离开。 — — — — — — 廉义小憩过后,又去了苏家商议此事。 苏岩又让人去把陈老爷子也叫过来,两家离得不远。也就过了盏茶的时间,陈锦和大儿子陈溪便到了。 廉义把李彬的话简短地复述了一遍,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陈锦年纪最大,率先开口道:“小民觉得还是应该按照之前的计划,先让人过去看看。既然夷人有商队过来,证明两地经商还是可行的。就算无法交易马匹,夷人别的货物在炎国也是很受欢迎的,值得一试。” 廉义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 苏岩道:“我的看法与陈老爷子一样,夷人的货物值得我们一试。” 苏沐突然道:“上次的夷人卖了马给我们,下次就不一定卖了。你知道有马可以组建骑兵,难道夷人就不知道了?你把他们的马买了,会不会骑着马去攻打他们呢?上次的夷人是商人,想不到这个,难道他们的族长想不到这个?” 陈锦和苏岩都露出赞赏的表情,廉义呆了下,心道自己真是把事情想简单了,这事还得慢慢想办法,急不得。 “那就按照原计划,先派人过去探探情况。唔,就以我和商行的名义,派出特使。特使你们可有人选?”廉义问道。 “商行的伙计苏强,夷话学得不错,人也机灵,他可以胜任。”苏岩答道。 廉义又看向陈锦,陈锦点点头表示同意。 “行,那就这么定了。苏强和那两个夷人你们去告知,我会派上李彬和吴六随行护卫,让他们再准备两日,七月十五一早便出发。” “是!” 第35章 工匠 临行前廉义又嘱咐苏强不少事情,此行他最重要,廉义放心不下,自是千叮咛万嘱咐。廉义还对两个夷人道,如果他的人此行有危险,以后永生坪的人就别想再穿过西山走廊了。 送走苏强等人后,廉义又来到乌城新成立的弓箭作坊。军用弓箭禁止流入民间,所以这作坊完全是官家的产业。只是一个月来这弓箭作坊从谋划成立到如今正式生产,前几日竟传来消息,作坊的工匠不会制造弓箭! 廉义听到这个消息哭笑不得,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过来送消息的是陈泉,他道:“作坊的工匠都是从别的行当里临时调过来的,之前从未弄过弓箭。现在一是材料的问题,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材料是最合适的;二是他们弄出来的箭,简直没法用,瞄不准不说,几步之外一只鸡都射不死。下官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请廉大人治罪。” 廉义道:“陈司言重了,这事是我想当然了。乌城之前从未出现过弓兵,这是我也知道的事,如何能怪罪于你?你先回去再与工匠们研究两日,我来想办法,过两日去作坊里看看。” — — — — — — 廉义到作坊后,陈泉不在。陈灿在与工匠们讨论着什么,看到廉义进来,急忙跑了过来,行礼道:“下官陈灿见过廉大人。” “陈司书不必多礼。这弓箭的问题可有解决之法?” 陈灿摇了摇头,道:“工匠们毫无经验,材料、制式都是问题,想要造出弓箭,只能慢慢摸索研究,但是这样耗时耗资甚巨。若是有那懂行的工匠带一带,或许这些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陈司书言之有理,只是这懂行的工匠不好寻啊。” 陈灿闻言也沉默,弓箭都是军队用的东西,懂行的都是官家的人,这可不好找。 “陈司书你们先沉心研究,工匠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们放心,大不了我们乌城不要弓兵了,问题不大,心里不要有负担。” 廉义又与工匠们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这才离去。 回城主府的路上廉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陈灿说的有道理,只是这工匠该去哪寻呢?先不说交情,自己都不知道谁的工匠会造弓箭,就算知道,人家也未必会把工匠借来乌城,自己总不能去平中城找君廷要人吧。 突然,想到平中城廉义就想到一个人,找他帮忙或许可行。 回到勤政殿后,廉义提笔写信,先是想原由,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合适的,只能以为对付夷人,急需弓兵驻防西山走廊为由。廉义又说了难处,眼下急需会造弓箭的人才。一封信写写改改,廉义仔细措辞,花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才把信写好。 把信封好后,廉义还特地去乌城商行里仔细挑选了两样礼物,回到城主府后又拿出乌城的令牌和一点盘缠,跟信件一起全部交给了廉二,对他交代了几句。 廉二叫上个亲兵陪同,把马厩里的两匹老马牵上,出城后直奔轩州城而去。 — — — — — — 下午,陈贵嬉皮笑脸地抱着个箱子来到城主府。 廉义又在偏殿接见他,拿出上次招待他的茶,这茶现在是陈贵来了才喝得上,前几日李彬二人喝得茶还要更贵一点。 “好茶,真是好茶啊!每次来廉大人这喝茶,直到第二日仍是满腹茶香,回味甘甜,究竟是廉大人的茶好,还是廉大人会沏茶?依下官之见,一定是二者兼具,才能喝到如此甘香的茶。”陈贵按照惯例上来便是一串马屁奉上。 “哈哈哈,陈司要是喜欢,以后常来。”廉义还得陪他演戏。 “谢谢廉大人厚爱,下官定为廉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想必陈司今日是有要事上门?”廉义不想再听陈贵放屁,急忙问道。 “若是没事,下官万万不敢过来叨扰。经过下官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让乌城在廉大人的带领下更辉煌一事,终于有了眉目。” “哦?陈司快快说来听听。” “张家在城东南有处宅院不小,我们会找些无家可归的少女,培养她们琴棋书画,为城里的雅士们提供生活上的雅兴和心灵上的慰藉。此举一来可以给这些少女们一个栖身之所;二来这也是雅士们有迫切需要的活动;三来还能为乌城增加商税,真的是一举三得啊。” 廉义表面喜笑颜开,心道这张家不就是之前跟着梁城梁家在乌城经营风月之地的张家?这东南的宅院就是之前的经营之所吧,这下倒好,直接就重操旧业了。陈贵还挺贴心,没把话说得太直白,披了个风雅的外衣。 “这事就你跟张家弄?” “还有几个小家族,彼此分工不同。不过大头还是在廉大人这,以后利润我们七三分成,七成是我们孝敬大人您的,剩下的三成我们几家分。”陈贵笑道。 小家族么,看来何家没参与进来,可惜了,廉义心道。 陈贵又把带过来的箱子放到了案上,打开后推到了廉义面前,恭敬道:“这二十金是我们孝敬大人的,毕竟廉大人也是要打点关系的。” 廉义扫了一眼箱子,这是要自己堵住别人的嘴,别让人眼红。 廉义给陈贵添了一杯茶。在陈贵看来,廉义是默认了。廉义又扯开了话题,不再谈论此事。 闲聊几句之后,廉义突然道:“陈司,我还未带你去过后花园吧?我住进来后又栽种了不少绿植,把花园重新修整布置过,来,我带你去观赏观赏,你也给点意见。” “不敢不敢,下官只是观赏,养养眼,谢谢廉大人。”陈贵心里乐开了花,看来跟廉义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二人离开了偏殿,而箱子则留在了案上。 — — — — — — 自从把何奎拿下后,廉义便让刑部的人暗中盯着何家,密切关注何家的一举一动。 才盯了三天,刑部的人来报,三日来何家只有何忠、何力和一些下人出入,未见到何力的孩子和何家的女眷。 又过了一个月,刑部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似乎何家打定主意老实做人,同时把女眷等送走了。 第36章 事后 开侯赵进在平中城遇刺的消息,就像是滴在水里的颜料,在炎国疯狂扩散开去。 当日的小朝议结束后,魏述与赵进便离开了平中城。信君各调了两百禁军,一路护送二人出城五十里。二人与各自亲兵大部队汇合后,快马加鞭往回赶。赵龄也顺带被赵进接走了。 回程路上,谢余还在回想着在宫里的时候,他与林奕的交谈。 “怎么回事啊,情报有误啊?”谢余悄悄问道。 “嗯,这消息应该是幕后主使故意放出来让暗处的人放松警惕的。好在魏大人认为今日是对面动手的最好时机,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只是没想到对面这么猖狂,叫了这么多人过来。你们怎么跑书院去了?这不是给机会对面动手吗?” “这...”这个问题谢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回答赵龄是对方的卧底,故意把我们带去书院?还是回答都怪你林奕给的假消息,让我们放松了警惕? 林奕也没想得到答案,自顾自道:“赵大人平安就好。” “嗯。” 谢余收回思绪,专心赶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赵大人平安送回开州城。 — — — — — — 七月十四的小朝议结束后,四位平令大人聚在五令阁的公署内,商量开侯遇刺一案要如何着手调查。 孟秀有点头疼,赵帛不在,这案子由他主持,看着坐在他面前的“虚无二令”,这恶人只能由他来当了。 “各位同僚对这案子有何见解?不妨说出来,我们一同研究研究。”孟秀道。 果然,熊智与吴钧都不说话,齐齐转头看向纪康。 纪康对此似乎并不意外,淡然道:“此刻平中府的人应该已经到了事发地,我们可以先从事发地的尸体入手,从他们的身份往上查起。”实际上,当禁军赶到事发地的时候,平中府刑案处的人已到事发地多时,并对事发地进行保护、记录,众多尸体也被妥善处置。 熊智与吴钧闻言齐齐点头,似乎对纪康的做法非常认同。 “吴令,此事要麻烦你跟进确认行凶者的身份。”孟秀道。 “不麻烦,分内之事。”吴钧爽快答应。 “至于张松年和邱帆二人,玩忽职守的罪名是跑不了了,若是到时查出些什么,你们说该如何定罪?熊令,您是何意见?”孟秀可以不在意吴钧,却不能不在意熊智。熊智是熊太后的亲哥哥,信君的亲舅舅,八年前升任军务平令后一直任职至今。按理说,他这么一层身份,在朝中横着走都不奇怪,但出奇的是八年来他却异常低调,不然也不会与吴钧落得个这样的名声,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以查为主,到时我们无法定夺之事,再交由君上与朝中众臣去决定。”熊智这话说得毫无问题,只是孟秀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查是肯定要查,但是要查到哪一步呢?若是查到幕后主使,那...” 孟秀不再往下说,但另外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殿内陷入了沉默,无人说话。 纪康知道熊、吴二人不会主动说话,他道出了自己的看法:“君上不让赵大人主持此案,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估计也不想把此事闹大。” 这次不但熊、吴二人点头,连孟秀也点了点头。 纪康继续道:“往上查到张、邱二人为止,往下么,我看护城府与平中府内部很有问题。”说完还特地看了熊、吴二人一眼,平中与护城两府二人刚好各管一个。 吴钧道:“尽管查便是,若是平中府的人有问题,我绝不徇私。” 纪康又看向熊智,熊智也点了点头。 孟秀突然道:“若是张、邱二人参与行刺,这罪名,应该处斩!” 这话把另外三人都吓了一跳,邱帆砍了也就算了,张松年是能随便砍的?其实邱帆也是炼桓的人,不然也做不到平中府司书,不过与炼桓的关系不如张松年亲近,人家毕竟是女婿。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眼下应以查案为主。”纪康道。 “纪大人说得在理。”熊智赶紧附和。 “若是无特别之事要议,我先去事发地看看,看看有何发现。”吴钧赶紧找借口开溜。 “我们一起去看看,此案非同小可。”孟秀道。 “你们去便好,我一把年纪,见不得这些。”熊智连连摆手,很快便离开了。 最终三位平令结伴而行,前往事发地一探究竟。 — — — — — — 当日,小朝议结束后,炼桓直接回了太公府。 他之前一直在府里等消息,与刺杀失败的坏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信君传召立马去奉天殿小朝议的消息。他还没来得及了解详细情况,便先往宫里赶去。 回府后,长子炼泽一五一十地述说今天的详细情况。 “竟有两拨人马相援?”炼桓感到奇怪,这赵进人缘那么好?竟有两拨人马暗中保护? “是的,从出手风格来看,是两拨不同的人,一拨是军队的风格,一拨是江湖术士的风格,只是不能确定这两拨人是否是同一人派来的。” “军队的风格,难道是君上安排的?不,这人数不像,那就是魏述留在平中的暗子。那江湖术士又是什么玩意?难道是...”炼桓沉思,理清思绪。 “狼影的人伤亡如何?” “死了十二个,伤了九个,只搬回来六具尸体,还有六具来不及,那几个江湖术士杀得太快。” “这些人到底什么来路?那么能打,带他们上战场岂不是横扫天下?”炼桓怒道。 “不一样,当时是街头斗殴,加上场地空旷,正是他们发挥的好时候,要是在战场上,他们没有阵型配合只有挨砍的份。” “这些人哪里找的?我们也寻些这样的人,以后行刺便万无一失了。” “孩儿再去想办法,之前狼影也想编入这些江湖术士,只是大多都是招摇撞骗之徒。” 炼桓窝了一肚子火,谋划已久的刺杀,被几个搅屎棍搅和了,放出去的假消息,看起来毫无用处。 “废物!”炼桓气得把茶杯摔到了地上。炼泽在一旁低头沉默,不敢出声。 良久,炼桓开口:“手尾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他们知道惹了大麻烦,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些渣滓别的不行,跑路逃命的功夫却是一流。” “给我查,那个耍花枪的是谁的人,我怀疑是他的人,让内线好好查一查。” “是!” 第37章 灵国 炎国所在的这片土地,世代繁衍其上的百姓称呼它为中土,有明文记载的历史已超过了一千年。有史以来中土便是战乱不断,直至炎国建立才有所好转。 中土的主人,在炎国之前是维国,疆域远不如如今的炎国。炎国史书记载,维国最后一位君上维殇君骄奢淫逸、暴虐无道;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维国百姓贱若猪狗苦不堪言,各族纷纷揭竿而起反抗暴政。出身炎族的祖君圣上,带领炎族奋起反抗,联合其他部族,推翻了维国,斩维殇君于入云城,建立炎国。 祖君建立炎国后,立嫡长子为储君,后来继位为宗君。其余五子先后封王,祖君是唯一封过王爵的炎国君主,此后历代君上再未封过王爵。宗君继位后,宁王与安王先后谋反,被宗君血腥镇压,其余三王老实了两百多年。王爵谋反带来了巨大的军功,宗君又封出了吴国公、殷国公和福侯等爵位。宗君还将自己的三子封为东、北、西三领之侯,女婿封为南领南侯。至此,炎国主要的政治势力大致形成。 — — — — — — 灵王看完了手里的密信,递给了左相秦异。世子炼霆山也在。 灵王似乎心情不错,一副出门捡到钱的样子。 “这,炼桓胆子也太大了些。”秦异看着密信道。 “或许有人会认为是信君干的,报复得越激烈,越像信君干的。毕竟援军全军覆没,君廷也颜面扫地。魏述是信君的姑父,赵进可什么都不是。”灵王道。 “真相很明显,从来都是。”秦异看完了密信,又递给了炼霆山。 “赵进的那两拨援军,秦相你可有眉目?” “大王,若是军中之人,臣只能从阵营的角度来猜,是魏述的人。而那几个奇奇怪怪的人,不管向着谁,臣都会猜是孟安的人。” “这孟安竟如此大胆,无论是信君还是炼桓动的手,都不是他惹得起的啊。”灵王疑惑。 “是炼桓动的手,魏述也好孟安也罢,都有信君撑腰。” 灵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见炼霆山看完密信后一言不发,便问道:“霆山,你有何看法,不妨直说。” “父王,儿臣觉得,这些江湖中人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现在看来还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若是在战场上两军交锋,自是影响不了大局;可若是在城内行那刺杀之事,却是效果极佳,不得不防啊。” “这...”灵王也反应过来,这后面来的援军也太能打了些,放在军中可算得上是无双猛将。 “从今日开始,王府和拒山城都要加强防御,包括父王和秦叔等王廷重臣的日常护卫力量,也必须加强,增加护卫人数。” 灵王看向秦异。 “世子言之有理,臣附议。” “好。霆山,便依你之言而行,你自行安排即可。” “是,父王。” “这么说来,平中城内也不太平。”灵王若有所思道,扯回了刚刚的话头。 “是的,现在的炎国不但上下不和,上面内部也不和。特别是君上亲政之后,与炼桓的斗争日趋激烈。臣觉得,我们还应再等一等,坐山观虎斗,寻找最合适的时机,甚至可以找找合适的盟友。” “哦?秦相详细说说。”灵王来了兴趣,炼霆山也凝神静听。 “盟友不应离我们太远,也不应与我们实力接近,符合这个要求的,臣觉得是西领。” “西领?西领与君土紧挨着,就算跟君廷不是一条心,也应该站在中间看戏才对。而且若是西领可以,那北领也可以,北领与我们更近,与北领结盟可以避免与君廷直接交锋。”灵王反驳道。 “大王且听臣分析。北领夹在君土与我们之间,且与君土接壤,若北领与我们结盟,君廷绝对第一个收拾他;若是倒向君廷,背靠君廷可慢慢与我们周旋。因此,北领是绝无可能与我们结盟的,臣猜测,北侯会在君廷的局势明朗之后倒向君廷,到时君廷正是急需盟友之时,在这之前他会保持中立。” 灵王父子二人闻言点头,秦异说得有道理。 “炎国东强西弱,西面除了西南方的申国外无任何大国,况且申国大而不强,还要应付本国的蛮族,实力有限;而丰领的丰侯胸无大志,终日只知饮酒作乐,绝对是庸人中的庸人。西侯面对这样的局面,心中不可能毫无想法。两地结盟,于我们而言,西领北可牵制轩领,轩领以北之地任我们夺取;于西领而言,我们南可牵制轩领,他们在西南的对手只有申国和丰领,实在是胜算极大。” “好,秦相此番分析精彩至极,得卿相助,本王三生有幸也。” “大王言重了,这只是臣的一番分析,不一定算得准。不过臣认为,只要西侯有了别的心思,不跟君廷一条心,不论是否与我们结盟,我们的目的都成了一半。” “好,那我们派个说客去西领?” “是的,不过这说客不能是王府中人,也不能是王廷的人,以免留下把柄。” 三人就说客的人选讨论半晌。 末了,秦异道:“我们眼下一是要稳固发展自身,二是要耐心,等局势变化。像此次援军剿匪之事,再来多几次,我们的胜算便又多上一筹。”秦异不怕多说,他知道灵王虽才智与能力皆是一般,却从善如流,虚心向学。与之相比,炼霆山却更刚愎自用一些。 “秦相说得是。” “对了,现在平中城是风云变幻之地,若我们暗中再添一把火,在城里布置一番,适时捣乱,让局势变得更混乱一些,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奇效。”炼霆山半天无话,突然说出此言。 灵王还未开口,秦异便道:“不可,做得多容易错得多,若是行那画蛇添足之事,容易引火烧身。这时候坐山观虎斗便是最好的选择。” “秦相言之有理。霆山,我们先不动,该动的时候,再以雷霆之势发动!” “是,父王。” 第38章 劣刀 工匠的问题还未解决,兵部也提供不了弓兵队的军备,高山无奈只能先把他们当普通的步兵来训练。好在弓兵也是步兵的一种,当作步兵来训练并不算过分,等于先练个底子。 军务司改革已有一个多月,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无论是剑军还是盾军,渐渐都有了正规军的样子。原先的城防司,充其量只能算是村镇武装,若是遇上威势十足的敌人,怕是对面嗷两嗓子,这边就跑光了。 高山还报了十来号人的名字,这十来人在训练中终日浑水摸鱼,懒惰成性,阳奉阴违,只做表面功夫。高山的意见是将这些人裁撤。廉义看着名单,大多数名字都没听过,但何阿大的名字却出现在了名单之上,这个人廉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城主府就是他带的路,从他当日的言行举止来看,无疑是何家的死忠。 “从军务司呈报上来吧,若有人不同意,就说我已经同意了。”廉义将名单递回给高山。 呈报文书当日下午便送到了城主府。廉义还在文书后写下了批复:“军务司督战队协同刑部监督被裁撤人员回家,防止出现流民兵匪。” 此外,黎兴在操练时还有个小发现。 那日,他本想指导一下底下人的挥刀动作,抓着那人的手臂,挥了两下感觉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要过来那把刀,试着自己劈了两下,怎么劈怎么不对劲,直到他拿出自己的刀后才反应过来,之所以不对劲,是因为刀轻了。他仔细对比,轻的军刀稍微短了一点,薄了一点,大概轻了有小半斤。 黎兴把队伍分成两列,同排的两人互换军刀,若发现两把刀不一样的立即上报;两人都没上报的,黎兴每把都上手试了试,又发现了十几把轻的军刀。黎兴赶紧把这事汇报给了高山,高山细细琢磨一番,也不声张,带着黎兴悄悄去找了廉义。 廉义一听就明白肯定是何奎留下的问题,这何家,真是乌城的蛀虫! 廉义让黎兴拿两把有问题的军刀,去军备作坊核实。黎兴回报,这些军刀都不是作坊的产出,而且徒有其表,质量欠佳。 “二位先别声张,当作无事发生,我自有安排。”廉义道。 高山和黎兴点头应是,行礼退下。 廉义又写下手谕,以旧军刀陈旧为由,让陈灿着手准备五百把新军刀,尽快备齐后统一给军务司的人换上。 这账先欠着,到时跟何家一并清算,廉义心道。 — — — — — — 时隔两个多月,乌城终于又来了一队夷商。廉义约上苏沐一起去看看。苏涵也带上两个自认夷话还不错的伙计前往。 到了夷商的摊位之后,一位伙计跟着苏涵去扫货。商行成立之后,前期初步打算将夷商所有货物都买下,再运往轩州城等大城售出,了解售出的情况,以后若能前往夷人那进货,才知道要进些什么货。以往乌城的商人们都是买了夷人之物在本地内销,或者在周边售出,今后商行将通过自己的车队,将货物运至君土和各诸侯国的大城。 而另一位伙计则当起了廉义的译员,与夷人交流了起来。这批夷商都是生面孔,不是上次来的那一批,不过同样来自可呼那部落。 那领头的夷人惊异于眼前这个炎国人竟会说自己的语言,廉义也并未多作解释,复杂的问题也不问了,显得太突兀。今日就是为了买马而来,等你们很久了! “不卖不卖。”那夷人一听廉义要买马,连连摇头摆手。 廉义早有准备,让人拉了几头驴过来。炎国西北地区的驴,比炎国其它地方的驴要稍微矮一点,但是更粗壮,驮重能力更胜一筹。 夷人没见过这样的马,还在想这是什么品种的马? “你们要用这高马来拉货,实在是暴殄天物,一匹高马能拉多少货物?走山路还不好走,不如用我们的矮马来拉货,我们这马可是专门用来拉货的,你们要是弄多几匹,以后能带更多的货物过来,自然也能带更多的货物回去。”廉义一本正经地道,一旁的伙计果然用上了手,说得少比划得多,也不知那夷人听明白了多少。 恰好这时苏涵已买了不少货,廉义眼神示意他们把货包好让驴驮着。 苏涵会意,故意把刚买的货全部压在一头驴上,不多时便装好了第一拨买的货。 那夷人一看,这炎国的矮马果然能驮重,比草原的高马更胜一筹。不过这夷人也不傻,问道:“这马是不是跑不快?” 这句伙计听懂了,原意向廉义复述了一遍。 廉义心道这夷人还挺有眼力,不过他也没打算骗人。 “腿短所以跑不快,但也因此更适合走山路。只要过了那段山路,你在草原上还怕找不到跑得快的马?” 夷人闻言心动了,来一趟那么辛苦,若是带的东西更多,赚得也就更多。 “你们这矮马怎么卖?” “八匹高马换四匹矮马。”廉义脸不红心不跳。 那夷人倒不觉得这价格贵,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们这是各取所需,你们有高马我们有矮马,实际上你们需要矮马我们也需要高马,双方互换,两全其美啊。” 那夷人想了想,道:“若是互换,为什么不是四换四?” 伙计译出这话时,苏沐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廉义,分明在说,这回看你怎么扯。 “你们可呼那部落不是有几万匹高马吗?我们大炎可没有几万匹矮马,这是因为矮马更珍贵啊,我们在乎与你们的关系,在乎以后长久地往来,才是这个价格。”廉义说完,还悄悄对苏沐眨了眨眼睛。 那夷人闻言又与商队里的其余人商量半晌,最终答应了这笔交易,用八匹马换了廉义的四头驴。而苏涵几乎把这个商队的货都买完了,进城当日就把货卖完,那队夷商也是难掩激动,利落收拾好了摊位,直奔城里的酒楼而去。 廉义也是心情不错,跟着苏涵兄妹二人去了苏家,讨论今日所得。 第39章 线索 仅两三日的功夫,律令府的人来报,关于行凶者的身份,平中府刑案处的人有线索了。 孟秀几人赶紧到刑案处了解情况。总务司副司左煜也在,律令府司书年辉被停职查办后,他就兼任律令府司书一职。这几日律令府的人一直在刑案处协助调查。 刑案处处长高栋见到几位朝中巨擘,恭敬行礼。心里明白,这次的案子,是自己的一个机会,此案无论结果如何,朝中必有人要落马,若是局势失控,恐怕遭殃的人还不少。 “几位大人,那日刑案处收回全部尸体后,立马着手展开调查。根据现场情况来看,猜测现场的尸体全部属于行凶一方。刑案处又对全部尸体进行了整理和辨认,根据体型、文身等身体特征,结合当日现场事发时部分百姓的描述,刑案处推断这些人都是帮派的人。” 帮派就是一群人有组织地为非作歹,不干正事,都是些地痞流氓。哪怕是平中城这样的都城和大城,也有帮派的存在。对于这些社会渣滓,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栋继续道:“于是刑案处便请了其他帮...其他城里的百姓来此指认,大部分尸体都被人指认了出来,证实是平中城伏虎帮的人。刑案处立马组织人手前往伏虎帮的地盘抓捕,但其余众已逃之夭夭,护城府的人也并未留意这几日是否有伏虎帮的人出入,以后若想再找到他们,怕是不太容易。” 几位大人听完也是眉头微皱,这主犯跑出了城,想要抓到可就难了。 突然,纪康问道:“大部分尸体被人指认,还有小部分没被指认,这是何原因?” “纪大人,有近十具尸体没人指认,可能是指认的百姓并不完全认识伏虎帮的人。” 纪康与孟秀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想到了什么。 “把无人指认的尸体样貌都画下来,在全城告示,提供线索者重赏。”纪康道。 高栋迟疑了会,回道:“是。” 孟秀又对左煜道:“左大人,对此案可有眉目?”左煜似乎是个中间派,哪头都不靠,孟秀对他也是以礼相待,尽量拉拢。 左煜回道:“从目前来看,这伏虎帮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可能性很大。下一步应该查一查最近谁与伏虎帮走得近,有过接触之人都应该被怀疑。” 众人闻言点头,左煜说得有道理。 这时,高栋壮着胆子道:“各位大人,这伏虎帮现在活无人证,死无对证,若是提供线索之人浑水摸鱼,冤枉好人,这容易断成冤案啊。” “我们自会判断真假,又不是他们说什么我们便信什么。高栋你是在质疑我们的脑子还是品德?”纪康面无表情,语气却不客气。 “下官万万不敢,是下官失言了。”高栋赶紧低头认错。 “那便两头出力。刑案处继续找无人指认的尸体的线索,此事督军府也在军中找线索;律令府和刑案处调查伏虎帮的线索。大家速速去办,有消息直接报至五令阁。”孟秀下了命令。 — — — — — — 炼泽在太公府的书房里找到了炼桓。 “爹,内线送来消息,近日他府上确实多了一些客人,不过神神秘秘的,具体人数不能确定,而且这些人竟然住在内院,以往内院只有他一人居住而已。内线无法确定这些人是否就是当日救了赵进的人。” 炼桓若有所思,道:“狼影的人怎么说来着?那天他们几个用的都是什么武器?” “什么武器都有,有刀有剑。” “你看,后面的人用什么武器,其实并没有人在意,因为领头用枪之人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用刀用剑不是很正常吗?平中城谁上街腰间不配把刀或剑?” “是啊,太正常了。”炼泽隐约间明白炼桓想说什么。 “阿泽,那几个耍枪弄棒的人是谁的人,我们只是猜测,但肯定有人知道他们是谁的人。若是我们也寻个耍枪的,后面带几个人,这不就真假难辨了吗?” 炼泽眼前一亮,道:“如此一来,下次这样的活派他们去做的话,谁来都迷糊啊。”不过他转念一想,又道:“只是这使枪之人不好寻啊,若是我们找的人不如上次威风,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假的。” “你说得也对,这事不急,我们慢慢寻。眼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你把颜正初从狼影调出来,他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我有件事要他去办。” “爹,不知是何事?” “这次杀赵进不成,我们在朝中失势,要在外部找找盟友了。我们势弱的时候正是找盟友的好时候,对方会认为他可以趁机要个好价钱。”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更被动,不是要花费更多吗?”炼泽不解。 “花去多少都是暂时的,要看以后能得到什么。”炼桓不等炼泽理解,继续道:“把颜正初叫过来吧,我要他代表我出使北领,拉北侯入伙!” “是。”炼泽得令离去。 颜正初的父亲颜景是田国名将,田王起兵时被封为田国大将军,统领田国兵马,当时的颜正初只有十岁。后来,田国的形势逐渐不妙,颜景开始为年幼的儿子找寻后路,在几个选择中,最终选择了托付给炼桓。颜景年轻时曾在平中城游历,结识了当时还是闲散君子的炼桓。颜正初被送到平中城后不久,田王兵败的消息也传了过来,田王在前线自刎,颜景阵亡在乱军之中,被魏武军分而争功。 这些年来炼桓对颜正初也算是尽心培养,先是让他在学堂学了几年的读书写字,后来又把他放到了君廷的边军,在军中摸爬滚打,锤炼自身。去年叫了回来,让他加入狼影。 如今的颜正初沉默寡言,终日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炼桓并不在意,对于他来说,底下的人听话就行。 炼泽把颜正初带来后,炼桓又细细交代此行的细节,并把信件、令牌等物交给了他,此外还给了十金在路上所用。在金钱上,炼桓倒是大方,对谁都一样。 颜正初领命离去,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40章 乱象 苏涵将从夷商那采购而来的货物,让伙计们全部打包装好,由原先苏家的小商队负责运送,这次先送往轩州城,卖给当地的商铺。商队已从苏家划入商行,近日又招了几个年轻的壮小伙当伙计。在廉义的授意下,商队以后若是因商行经营所需而出城的,皆可前往兵部领取武器,回城时若是完整归还,给兵部一点损耗费意思意思即可。 由于此次路途不近,货物又不少,廉义还特地让高山调了三个拾人队一路护送,与商队同吃同住。护送的费用根据军饷按日计算,待商队返回时统一付给军务司。 商队的领队是个中年男子,苏家的人都喊他丰叔。丰叔在苏家已待了好多年,年轻时在别地的大镖行干活,后不知何原因辗转到了乌城,加入了苏家的商队,一待就是好多年。廉义本想在军中寻个人当那商队的领队,之前他想安排的是李彬,苏岩却是极力推荐丰叔,说他跑商经验丰富,为人也忠厚正直,之前一直都是苏家商队的领队,日后也绝对可以胜任商行的领队一职。廉义从善如流,还给丰叔加了薪水。 那队夷商在乌城大吃大喝了两日,昨日在集市买了不少货物后便返程了。看得出来他们对新换的驴挺满意,回程确实比以往的夷商又多带了些货物。 新换来的八匹马,廉义还是给了斥候队。而关于那伙山匪的消息,斥候队并未掌握多少,他们极少出动,并不像寻常山匪。在乌、梁、涵三城之间刚好有一片小山脉梁岩山,他们应该是盘踞在此,只是以斥候队的人数,想要探索这梁岩山实非易事。 这伙山匪的行事风格不像山匪,联想到之前魏、开两地因山匪向君廷求援,开领也就罢了,廉义并不了解,可是以魏国的实力,会受困于小小山匪?廉义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又联想到传闻这伙山匪背后有梁城梁家的影子,廉义心中瞬间有了一个猜想。 眼下剑军无论是操练还是军备都不完善,不能操之过急,廉义心道。 — — — — — — 凌辩优哉游哉地走去军务司的公署。眼下时辰尚早,他在府里用过早膳后心血来潮,决定自己走去军务司。 近日平中城因开侯遇刺一案闹得满城风雨。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此案为伏虎帮所犯,刑案处要抓所有与伏虎帮有过接触之人,传闻这几日已捉拿了上百号人。是否与伏虎帮有接触,谁说得清?还不是官府的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一时间人心惶惶。 不过这些与凌辩无甚关系。张松年被革职查办后,护城府府令刘敬被任命为护城府权知司书,最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凌辩到公署后,先是点上炉子把水烧上,待会沏茶。又在桌上铺纸磨墨,一大早练练字,可以陶冶情操,平和心境,至少凌辩是这么想的。 当凌辩弄完这么一套流程下来坐在那喝茶时,外头的阳光已经有点刺眼了。 “凌大人,下官朱炜求见。”外头有人碰了碰门,来人是督军府司书朱炜。 “进来。” “是。”朱炜正准备进去,司长任向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吓了朱炜一跳,任向手里还提着个鸟笼。 “下官朱炜见过任大人,任大人早啊!”朱炜连忙低头行礼。 “早啊小朱。”任向笑着点点头,提着鸟笼离开了。 凌辩刚走出来,正准备打个招呼,看到的却是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进来吧。”凌辩对朱炜道。 二人坐下,凌辩给朱炜倒了杯茶。朱炜双手捧杯,轻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道:“凌大人,那殷国三殿下殷固之前告假回乡,本应前日回督军府报到,但直到今日还未归来,下官特来报告此事。” “他不是回去带兵了吗?应该不会回来了。”凌辩面无表情,回道。 “可是他好歹也是朝中重臣,一府少府,一声不吭就不回来,这也太无礼了些,何况他还是公爵之子!”朱炜有点激动。 “是啊,你也说了,他是公爵之子,你能如何?”凌辩反问。 “我...”朱炜一激动,差点说出我灭了他。 “之前他是如何告假的?为何我不知此事。” “此子直接找了任大人告假,翌日任大人告知下官此事,下官才知道他告假回乡。” “哈哈哈,哪来的粗野莽夫?怎一点规矩都不懂。” “或许因为他的身份,有些规矩算不得规矩。”朱炜学得挺快,用凌辩的思维回答了这个问题。 凌辩仔细想了想,对朱炜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是,凌大人。”朱炜行礼离去。 — — — — — — 城里的传闻并非无中生有,刑案处这几日确实抓拿了百来号人,而且仍未结束。凡是捉拿回去的,律令府和刑案处都会一一审问,只要认定有嫌疑,更是各种手段齐上,逼问出余党或是同伙。有那被冤枉的人,禁不住这审问,随口便说了个名字。如此往复,这余党与同伙是永远也抓不完。 此时的局面有点奇怪。之前信君下的命令是律令府主查此案,但总务司司长韦明却不过问此事。而负责协查的平中府,自从司书邱帆被革职查办后,司书一职空缺至今,府令杜凌又因病告假,平中府缺了主心骨,而司长黄伦和副司温延对此案也是不闻不问。于是乎左煜的手直接从隔壁伸了过来,开始指挥刑案处的人了。高栋也不知如何是好,想到上面不问此事,左煜还是个副司,又有五令阁的几位大人主持此案,于是他便想通了:个个官职都比我高,我还想个甚! 而伏虎帮一事,左煜对律令府和刑案处的命令是:凡是有嫌疑的,只要官职比我低,一律抓起来再说。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局面,疑犯越抓越多,上到朝中官吏,下到凡夫俗子,全部都可以被怀疑。就在刚刚,有人禁不住折磨,报出了平中府城安处处长肖庆的名字。高栋一听来劲了,处长抓处长,自己还是头一遭,反正上面有令在先,眼下还有人证,先把那肖庆抓回来再说。立马点上十来人,风风火火出门而去。 只是他似乎忘了,这肖庆是任向的女婿... 第41章 撤兵 七月二十五,殷国边境的六千兵马突然行动了起来,拔营撤军。 主将殷固很无奈。本以为会等来行动的命令,结果海州城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只能按兵不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殷固逐渐认定,己方在平中城的计划失败了。今日传来的军令,更是证实了此事。 殷固有些心神不宁,自己下步该何去何从?之前告假时并未打算再回去,只随便告了五十日的假,算算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回去报到的时候,因此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按时赶回平中城了。而且自己作为君廷军务司中人,竟在诸侯国带起了兵,这合不合炎国礼制?殷固说不准,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 殷固有些心急,决定先走一步。把军中指挥权交给了副将,他带上两队亲兵迅速骑马离去。 这边拔营撤军,那边也是立马嗅到味道。潘就派斥候仔细确认殷国兵马的行踪,确定对方真的撤军之后,他立即将军情报回了开州城,己方兵马暂时不动。 当殷固快马加鞭回到海州城时,潘就也收到了开州城的军令。 在殷国撤军四日后,开领也同样撤军了。 — — — — — — 凌辩等了两日,派人去督军府询问,得到的答复是殷固仍然未归。 凌辩深思熟虑一番后,提笔写下奏折:督军府少府殷固告假期满未归,无故不到,目无朝堂行无纪律。军务司拟罚其俸半年,待此子归来之时,通报全军,罚二十杖。 奏折在末时被送至任向处。任向扫了两眼,对此毫无意见,便盖了个军务司的批复印章。这两日他的心情很不好,女婿肖庆被刑案处的人当作嫌犯抓走了,女儿日日回娘家哭诉喊冤,偏偏任向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也被当作那嫌犯,进去吃牢饭。 而当军务平令熊智看到这篇奏折时,提笔在奏折“全军”二字的“军”字上划了个圈,往下拉条长线,写下自己的批复:“拟改为‘朝’。” 孟秀的批复是:“堂堂督军府少府,不能督己,如何督军?无故不到,目无君廷,心无军纪。身为国公之子,不懂规矩,罪加一等。建议革职。” 赵帛看完奏折后,摇头失笑,心道孟秀就是孟秀,依然犀利。赵帛略一思索,便在“革职”二字上画了个圈,往下一划写下批复:“拟准。” 而当信君看完这份奏折后,顿觉心中畅快,随即又想到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不能有这种常人之心,又重新看了一遍奏折,细细琢磨几位大臣的批复。 最终,信君还是在奏折最末写下决定:“准。” 当奏折又回到凌辩手上时,凌辩仔细看去,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信君只写了一个准字,那就说明同意赵左令的意见,于是乎,殷固的命运就被决定了。 凌辩让人拟了文书,核过无误后又让人抄写了两份,将三份文书连同奏折送至司长任向处。任向收到文书后在三份文书上盖上了军务司的官印,一份连同奏折留在了司里;一份送至督军府司书朱炜处;一份贴在了督军府的告示栏上。 — — — — — — 殷固回到国公府后,在正殿见到了殷国公殷备,世子殷坤也在。 “父亲大人,兄长,殷固回来了。”殷固行了一礼,在右侧坐下。 “或许你也猜到了,刺杀赵进的计划失败了。”殷备对着殷固道。 “是的,孩儿收到军令的那一刻便知道了。” “军令才发出几日,你怎回来得如此之快?”殷备不解。 “孩儿迫切想要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便先行回来了,大军还在后面。” 下一步哪有计划?至少殷备是没有的,不过他也听出了殷固的意思,只是下一步如何安排殷固,他却是还没想好。殷固此时的情况与之前的炼恺有点相似,不过又有点不一样,因为殷固也是殷国公的嫡子。 “你可有想法?”殷备问道。 殷固一时不知父亲问的是哪种想法,不是你们叫我回来的?还问我的想法? “孩儿无任何想法,一切听父亲的安排。” “这样的话...”殷备也犯难了。 “不如阿固还是回平中城去吧?好歹也是个一官半职,日后还能当个内应。”一直未发话的殷坤开口道。 “这,阿固带兵兵临开领,君廷怕是心有芥蒂,他还能回去吗?” “父亲,究竟是谁的主意让孩儿回来带兵?这下把孩儿的后路都给断了。”殷固颇为不满。 “这是大家商议之后的决定,如此慎重之事哪有什么谁的决策,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吗?”殷备当然不会说这是炼桓的决定。在炼桓看来,殷固回殷国带兵是一举两得之策。首先绝对会刺激信君,对他的威势也是个打击,毕竟殷固的少府一职可是信君亲自任命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来便是少府,其中的拉拢之意是再明显不过了。其次,以殷固作为君廷军务司中人的身份带兵,殷国的发兵更是在法理上占据了优势,绝对会有不少人认为,殷国的出兵是君廷的意思,毕竟两领的援军同时全军覆没,实在是太过蹊跷了些。 “阿固离开时是告了假的,作为国公之子,带带父亲的兵,说得过去啊,想来君廷也不会如何刁难阿固,君上是一代明主,绝不会在意如此小事。” 殷备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世子所言也有道理。 “阿固,你意下如何?”殷备问道。 “孩儿自是毫无问题,只是之前告假未曾多想,仅五十日,似乎几日前就已经期满了。” “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你为何不告多几日?”殷备有点动怒,竟在这种小事上出了问题。 “孩儿以为再也不会回去了,而且若是告假太多,惊动上面就不好了。” 这话说得也没问题,殷备也不好再责怪什么。 “只是几日不到,问题不大。顶多罚你的俸,再者给你几杖,此事就算过去了。哥哥待会再多给你点金,你回到平中城后吃点好物补一补,再去某地放松放松。阿固,放宽心,都是小事,你抓紧时间回去。”殷坤柔声道。 殷备对此很满意,世子越来越有国公的风范了。 “是。”殷固点头答应。翌日一早又快马加鞭向平中城赶去。 第42章 名单 开侯遇刺一案前前后后查了大半个月。刑案处在平中城抓捕的人数已超过三百,最近几日抓回来的人,大部分是各种手段轮番上阵仍不招供,高栋等人都是审讯的老手,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冤枉的,心道伏虎帮这一线索查到这算是查到头了,无辜的人也抓了两三日,是时候交差了。而且那几个无人指认的尸体的画像也张贴出去好几日了,无人上门提供线索,这条线索也算是断了。高栋理了理头绪,便去向左煜汇报案情。 左煜客气接待了高栋,当得知高栋是来汇报案情的,直接问道:“高处长查出幕后主使是谁了吗?” 高栋闻言都傻眼了,这种案子的幕后主使是我能查出来的吗?左大人怎么问这种问题。对啊,查不出幕后主使怎么结案啊,我是查案查糊涂了...对啊,这左煜不是我上官啊,我来汇报不是羊入虎...高栋似乎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时间脸色有点难看。 左煜见高栋不回话,欲哭无泪的鬼样子,问道:“高处长这是劳累过度?查案要紧,身体也要紧啊。” “是,左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近日查案确实有点劳累。”高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急中生智,心中已有了说辞,这下是得硬着头皮上了。 “高处长一心为公,殚精竭虑,结案后我必在君上面前为高处长美言几句。高处长今日过来,想必案情必有突破,快快说来,上面几位大人可是催得紧,我都帮你挡了下来。” “谢谢左大人。下官确实查出了幕后主使,幕后主使就是伏虎帮的帮主。” “伏虎帮帮主?这是为何呀,他与开侯大人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半路截杀开侯大人,不合道理啊。” “那是因为...因为开侯大人的孙子赵龄,与那帮主的小妾有私情,他发现之后气不过,欲当众砍杀赵龄泄愤。不过开侯大人也不是吃素的,暗中的护卫救了他一命。那帮主眼见泄愤不成,还犯此大错,随即出城逃命去了。”高栋对自己找的理由很满意,伏虎帮的人万万不可能跳出来喊冤枉。 其实平民养妾不合炎国礼制。炎国礼制规定平民只能有一位正妻,不能有妾。哪怕是有爵位的贵族,对于妾的人数也是有着严格的限制,像是士爵这种小贵族,也不允许有妾。一旦有人违反此礼制被发现,轻则罚钱抓人,重则抄家流放。但是有封地的贵族却又不一样,从宗君时期开始便无任何限制,换句话说,像廉义这样的小城主,便可以有一位正妻,无数位妾。不过眼下伏虎帮的帮主犯的大罪几条命都不够砍,与之相比纳妾倒是小事一桩。 “若证人所言为真,我们得顾虑开侯大人的感受,毕竟私情这种事情不光彩...”左煜稍微提醒道。 高栋才反应过来,是啊,伏虎帮不会出来说话,开侯大人还在啊。 “那赵龄既然是开侯大人的嫡孙,想必也是人杰,伏虎帮一群渣滓,或许是妒忌或许是之前与赵龄有过冲突,记恨在心,所以在书院门口埋伏报复...” 被左煜这么一提点,高栋瞬间抓住核心:全部都赖给伏虎帮! “左大人,下官的案情报告还未写好,现在就回去写,尽快呈给左大人。”高栋拱手道。 “无妨。辛苦高处长了,曙光已现。”左煜回了一礼,笑道。 高栋行礼退下,赶紧回刑案处统一口供。 高栋回到刑案处后,把刚才左煜说的内容和自己想的内容相结合,稍微完善了一下,开始写口供,又把几个确实认识伏虎帮帮众的疑犯抓出来,补充一些实情。 “对了,伏虎帮的帮主叫什么名字?”高栋刚写了几句,问道。 有两个疑犯特别积极,同时开口道: “马大虎!” “牛阿虎!” 高栋停下写字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两个疑犯对视了一眼,一脸尴尬,无话可说。有疑犯憋不住,笑出声来。 高栋懒得与二人计较,把两个名字结合起来,就叫牛大虎。 写完口供后,让几个嫌犯赶紧把口供背下来,高栋开始写案情报告。写完案情报告后,高栋又把疑犯的名单整理出来,把明显无罪又是平民的人都放了,凡是有个一官半职的都留了下来,有罪无罪自有上面的人定夺。待高栋弄完这一切,已是子时,只能明日再去左煜处汇报案情。 翌日,高栋早早便到了左煜的公署,左煜也在。二人交流了案情后,左煜带着高栋去五令阁。 二人直接去找了纪康,纪康见二人一同前来,也不多问,先是让人去把另外三位平令也叫过来。前几日熊智来报,督军府在军中未查到任何线索,眼下就看左、高二人的成果了。 三位大人很快便到。 高栋先是呈上了疑犯的口供,疑犯的口供大致一样,说之前某日伏虎帮帮主牛大虎在街上强抢民女,被赵龄阻拦,牛大虎见赵龄翩翩公子英雄救美,心生妒忌,只是当时街上人多不好下手,探得赵龄乃书院学生后,寻了个机会在书院附近埋伏赵龄,伺机报复。开侯大人与此事毫无关系,只是恰好受到牵连。 高栋又拿出了疑犯的名单,道:“疑犯还说,伏虎帮为了更方便报复,买通了朝中的官员,这是下官整理的疑犯名单,只是似乎不全是和此案有关系...”高栋将名单中的平民与官吏分开,还将官吏的官职也写了上去,呈给几位大人。 听着高栋有些自相矛盾的话,几位大人互相看了一眼后,三位平令看向孟秀。孟秀对纪康道:“纪大人来吧。” 纪康也不客气,接过名单,仔细看去。 纪康看了有近半炷香的功夫,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在名单上圈了起来,一边圈一边道:“平民都放了吧,这种案子牵涉到平民说不过去,他们可以是提供线索的人,事后可进行适当的奖励。” 这话明显是对高栋说的,高栋恭敬道:“是,纪大人。” 纪康圈完后,又把名单递给了熊智,熊智接过扫了两眼,便递给吴钧,吴钧亦然。 孟秀接过名单,记住了被圈中的人名。把名单递给了高栋,道:“就这样吧。” 高栋恭敬接过名单。他知道,被圈起来的这些人,就是此次平中城开侯遇刺案主犯的共犯。 第43章 结案 高栋拿着名单回去了。 他回到刑案处后,重新整理了一份罪犯名单,只写名字和罪名,把旧的名单烧掉。然后将案情报告连同罪犯名单盖上刑案处的官印,交至总务司左煜处。左煜将报告和名单仔细核了好几遍,又盖上了律令府的印章,交至五令阁。 几位平令大人核过后,又讨论了一遍最后应如何定案,讨论出结果后,各自回去写调查经过。翌日一早,四人又碰头对了一遍各自的调查经过,再三确认无误后,一起去信君处汇报此案。 纪康向信君复述高栋所写的案情经过,三言两语带过,结论是伏虎帮是主犯。着重说了四位平令对主犯和共犯的定罪与判决,信君看了罪犯名单,似乎挺满意,并未细问,但是对共犯的定罪有不同看法,君臣五人各抒己见,最后达成共识。 信君让人传唤下去,下午小朝议。 而四人各自所写的调查经过,信君阅过一遍后,符合心中预期。岳父与那吴钧照例敷衍了事,调查经过写得天花乱坠,华而不实,认真一看没干一件实事。此次查案,刑案处与律令府也算是立了功。 午时君臣五人简单用过午膳后,信君回宫里小憩,四人回五令阁。 严格意义上,五令阁也是宫城的一部分。进了乾门之后,右侧一大片建筑区都属于五令阁和三司高层的公署,各位大人不但有独立的公署,还有专门的庖厨负责他们的饮食,若是某位大官员站出来说以公署为家,还真未必就是玩笑话。 而只有过了炎门,才算真正进入君城,是炎国君主处理政事和生活起居的地方。 午时一过,各位大臣便已到位,信君也很快便到,小朝议开始了。 信君甫一进殿还未坐下,确认人齐后便直接开口道:“各位爱卿,直接开始吧,高处长,你先说。” 高栋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表面镇静都做不到,颤抖地掏出案情报告,道:“君上,各位大人,下官...不是,臣高栋,刑案处平中府的高栋,见过君上,各位大人!” 众人心里无语,不过想到他是第一次参加小朝议,有这种表现也情有可原。 左煜道:“高处长,此案你出力不少,照着案情报告如实念便可,不必多虑。” “是。”高栋似乎也渐渐适应了过来,先是弯腰行了一礼,接着道:“开侯大人遇刺一案,刑案处根据案发现场行凶之人的尸体往上追溯,由平中城的百姓指认,证实行凶之人俱为城中伏虎帮帮众。刑案处又与律令府一起在城中寻那与伏虎帮有过接触之人,抓获不少嫌犯,有些嫌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提供不少此案的线索,也举报了与此案有关之人。最后经刑案处的核实与整理,以及罪犯的口供,我们梳理出此案的经过。”说完,高栋呈上了案情报告,由于信君已经看过,示意高栋递给炼桓。 将案情报告递给炼桓后,高栋继续道:“此案主犯为伏虎帮帮主牛大虎。此人之前与开侯大人之孙赵龄有过节,想通过报复泄愤,组织帮众在书院附近埋伏,为了方便行事,还贿赂了平中府城安处处长肖庆,护城府西城区城巡队的统领王兑。二人目前已认罪,但坚决否认涉及各自上官。” 此时三位廷公已看完了高栋写的案情报告,报告传到了黄伦的手上。 这时纪康开口了,下面的话不适合高栋说。 “此案主犯伏虎帮帮主牛大虎及主要帮众一共七人在逃,此七人目无法纪,当街聚众截杀本国侯爵,绝对是死罪一条!应全天下通缉,尽快抓拿归案后斩首示众!” “准。”这罪名是板上钉钉之事,关于判决信君也不问其余人的意见,直接拍板。 “而平中府城安处肖庆和护城府城巡队王兑,身为君廷高官却收受贿赂,与那帮派中人同流合污,致使本国侯爵遭遇险情,性质恶劣,理应斩首抄家,以儆效尤!” 这下涉及朝中官员,而且又斩又抄家的,信君还是要象征性地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五位平令不说话,这本就是他们的决定。赵帛虽未参与查案,但若说纪康没征求过他的意见,在场之人谁都不信。 还是炼桓先开口了:“附议。” 任向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出求情的话,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了。任向突然觉得心力交瘁,身处这吃人的朝堂,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如履薄冰,一步深渊。除非毫无立场,可是这本身就不可能。 黄伦与韦明也先后说了附议,任向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这二字重如千斤,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这时凌辩开口道:“附议。” 纪康接着又把罪犯名单拿了出来,道:“这是刑案处整理的罪犯名单,名单上除了肖庆与王兑外,还有平中、护城两府官员十余人,尽皆涉及此案,已全部认罪。至于如何惩判,臣觉得可以大家一起逐一定夺。”说完把名单呈给了炼桓。 炼桓接过扫了一眼,没看到张松年的名字,便递给了权蔚。 众人一一讨论,很快便将这十余人的判决确定下来,轻则革职罚钱,重则抄家流放。 “而邱帆,张松年二人,身居高位却懒政惰政,对属下监管不严,散漫松懈,致使平中城发生如此惊世骇俗之大案,君廷颜面扫地,实属大错大误,按理当斩,震慑全城!”纪康说完,殿内落针可闻。 “纪康,你别太过分!”炼仲大喝。 “下官所说哪句过分?他们二人难道不是失职失责?当日来到奉天殿还一问三不知!” “失职而已,罪不至此,何须斩头?你这是假公济私!”炼仲越说越激动。 “够了,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孟卿你们有何看法?” 孟秀看了眼赵帛,赵帛竟然在闭目养神。 “臣无任何想法,一切凭君上做主。” 信君环顾一圈,无人想开口。信君又看向炼桓,炼桓脸色阴沉至极,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我觉得邱帆与张松年实属无能,在平中城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寡人在天下诸侯面前沦为笑柄!”这话无人敢应,皆默默听着。 “不过,若是同时把二府司书斩首,却又过了些,毕竟他们二人并未参与此案。不如只斩一个吧,斩一个司书足够震慑全朝了。太公,你觉得斩谁比较好?” 第44章 殷固 炼桓沉默。其余人连呼吸都不敢使劲,静静等待着答案。 无人知道炼桓在想些什么,炼桓似乎并不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连脸色也逐渐变得淡然。 “臣无意见,全凭君上吩咐。”炼桓缓缓开口。 看着炼桓,信君差点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君廷日后的局势走向,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稳定城内虽皆是平中、护城两府的职责所在,但平中府应更向内,而护城府更向外。因此,此案平中府司书邱帆御下无方,玩忽职守,致使君廷蒙羞,罪不容恕,寡人决定,将其革职抄家,斩首示众,震慑全朝!” “君上英明!”群臣齐声道。 “至于张松年,同样是御下无方,玩忽职守,不过鉴于此案主责不在他,寡人决定,将其降职为护城府府令,罚俸一年。望朝堂诸卿引以为戒。” “君上英明!”这次喊的声音似乎大了些。 — — — — — — 殷固从海州城出发后,一直在赶路,想尽快回到平中城。 八月初五,殷固回到平中城,随行的两队亲兵随即回程,仅殷固一人进城。 由于天色已晚,殷固并未前往督军府,而是先回了住处休息。近些日子几乎都在路上赶路,哪怕是殷固这般年纪,身体也有点吃不消了。想到明日自己要解释告假未归和带兵的事情,殷固是彻夜难眠。 翌日,天还未亮,殷固便像往常那样,前往督军府上班。他到督军府的时候,门口的守卫看到他,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才确认是殷固,连忙行礼道:“殷大人,现在时辰尚早,大人来此是为了何事?” 殷固笑道:“你这问题怎问得如此奇怪?我来督军府还能是为了何事?”说完也不管那守卫,径直往里走去。守卫本想拦住殷固,想到他的身份,迟疑了一下,殷固已走出好远。守卫想想作罢,看样子他还不知道,进去之后自会有人告知他。 殷固回到自己的位置,署里此刻还未有同僚,只是这桌椅似乎与以往有点不同?殷固仔细看去,确定桌椅未变,但之前自己放在桌上的物什已全部不见。直到这时殷固还并未多想,毕竟自己离开的时间不短,自己的物什被收起来也很正常。 殷固闲来无事,甚至还在公署里走动起来。望着熟悉的环境,殷固觉得几日来的疲惫得到了舒缓,心道,还是平中城舒服,这更像自己的家。 “咦,这不是三殿下吗?您来这是作甚?”朱炜一进公署,便看见殷固站在庭院里发呆。这个问题殷固却又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朱司书早,下官殷固告假期满,今日回督军府报到。由于下官疏忽,记错假日天数,致使多日未到,今日为表诚意特提前上班请罪,还望朱司书海涵,下官甘愿受罚。” 朱炜一脸古怪,这公子哥看来还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三殿下,有件事,你似乎还不知道。”朱炜还在措辞,生怕对方迁怒自己。 “何事?朱司书直说便是。”殷固一脸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泛起一阵不安的情绪。 “三殿下还是自己看吧。”朱炜叹息一声,将殷固带到自己的公室里,找到了之前司里送来的通告文书,递给了殷固。 殷固的手有些颤抖,慢慢接过通告文书,低头看去。 果然... 为何自己不多告些假?那人明明告诉自己已打点好一切,告假五十日与一百日又有何分别?可是,殷固又想到,哪怕自己此次能回到督军府,自己在殷国带了兵,日后在督军府又能有好果子吃么?这个问题已永远没有答案。 殷固将文书递回给了朱炜。颓然想到,日后自己将何去何从?若是回殷国,大哥怕是也容不下自己。 “朱司书,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殷固作最后一番挣扎。 朱炜摇了摇头,道:“政令岂有儿戏?”又叹息一声道:“我本想等你回来再带你去司里请罪,没想到那日点卯被任司发现了,任司执意要报至上面,我实在是掩护不过,我有愧于你啊三殿下。” 殷固闻言心里反倒好受了些,还是有人向着自己的。 “朱司书不必如此,我是自作自受罢了,怨不得别人。日后有机会,定请朱司书喝酒!”殷固对着朱炜恭敬行礼,礼毕后直接转身离去,似乎是不打算回去收拾用具了。 “三殿下,我送送你。唉,真是可惜了,以殿下之才干,假以时日,必能入主五令阁。闲时定要常回来看看,督军府永远是殿下的家。” “一定。这三年多谢朱司书照拂,殷固感激不尽。”殷固拱手道。说完便离开了督军府,毫无继续客套下去的心情。 走在平中城宽阔的街道上,殷固心中茫然。思来想去,眼下也只有回殷国这一条路。不过,自己手里还有大哥给的金钱,在平中城休息几日再回,日后估计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 殷固本想寻个酒楼,结果天色尚早,此时的平中城只有早点铺子营业,无奈吃了碗面条,便回住处睡觉去了。 殷固初时心中思绪万千,翻来覆去是如何都睡不着。心中还在想着父亲让自己回去带兵的事情,莫非是大哥的主意?自己如今这一栽倒,回去殷国只能是个笑柄,告假都告不明白,如何能担得大任?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殷固逐渐睡去。 期间殷固又醒了几次,待最后一次醒来时,屋内竟是一片昏暗,恍惚间天地之中似乎仅余自己一人。几个呼吸之后,殷固才清醒过来,向屋外望去,傍晚的天色暗红如血,微弱的光亮似乎随时逝去。 殷固没由来一阵心悸,连忙收拾一番出门而去,寻了个酒楼大肆吃喝,一边吃饭喝酒,一边看着屋内的美姬翩跹起舞,心情渐佳,将诸多烦恼置之脑后。 直到酒楼打烊,殷固才踉跄回家。 殷固在自家门前还左右望了望,确认是自己的宅院后才掏出锁匙开门,抬脚正要跨过门槛,身后竟闪出个白色身影,手持短刃对着殷固连扎了十几下,下下都对着要害而去,有一下甚至扎在了殷固的脖子上。 白色身影不紧不慢地从殷固身上掏出了钱袋子,扬长而去。 殷固在自家门前咽了气。 第45章 整军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平中城,逐渐唤醒这沉睡中的巨城。 殷固的尸体直到清晨才被人发现,不对,应该说直到清晨才有人去官府报了案。刑案处的人到了之后,先是对现场进行了检查,初步判定为劫杀,因为尸体身无分文,而尸体的穿着并不像身无分文的人。一个刑吏在确认尸体身份的时候,从尸体身上找出了一个身份铭牌,低头看去。 “我靠!”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高栋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他仔细看了尸体,从伤口来看,行凶者不像是个拦路抢劫的,出手利落,招招致命伤,绝对是个熟手!高栋又看向大开的院门,问道:“这是他的住处吗?” “是的,高大人,下官特地让人去督军府问了,殷公子确实住这。”一个刑吏回道。 高栋进了宅院仔细看了一圈,没有人进来的痕迹,宅子里的东西也没被人翻过。路过的人或许因为门口有个尸体不敢进来,但是凶手么,若是为了劫财,不可能不进来。 “附近可有找到见过凶手的人?”高栋又问道。 “都问遍了,没有。昨夜隔壁的住户恰好晚归,归来之时这边的门是锁着的,证明凶案发生在他归来之后,那个时辰已是接近宵禁的时间,不太可能有人看见。” 宵禁的时间,凶手如何离开呢?高栋沉思。 “凶手可能是隔壁那人?”高栋突然问道。 “不太可能,隔壁是个文弱书生,两户作为邻居的时日不短,殷公子之前两个月不在,不太像是隔壁动的手。” 高栋环顾四周,又看了眼尸体,预感这案子又是不了了之,最近还真是多事之秋啊。高栋理了理头绪,连忙去司里向温延汇报此事。 — — — — — — 陈贵等人搞的新营生,在城里悄悄干了起来。廉义装作不知道,只是让刑部盯着,每日进出的都有哪些人。结果第二日刑部的人来报,昨日开业去的都是城里的百姓,进去的人他们只认识民部司书江大人。 廉义内心无语,不过现在的主要目标还不是他,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之前军务司裁撤了十来人,给廉义提了个醒。何力手下的兵应该都不大行,他又去找了高山商量此事。 “家主,何力之前那拨人确实不太行,不过大部分勉强能用。之前一直懒散,操练不严,如今突然想要勤快起来,绝非易事。”高山答道。哪怕如今在乌城身居要职,他和马平等人还是叫廉义家主。 “新兵的态度呢?” “新兵还是很不错的,大部分都是小伙子,干劲十足。” “让黎兴去募兵,募多一百人回来。以后军务司的兵态度有问题的,直接裁掉让他们滚蛋;态度没问题能力不行的,也裁掉,不过这些兵就送去商行吧,商行以后也需要人手。不管募多少人回来,军务司不能超过五百人,择良裁劣。” “是!” 廉义将目前的人马又仔细梳理了一番。城务司的十来个守卫,原先是挂在城防司名下,后来又转去军务司,但这些守卫日常也不参与军务司的操练,与军队已经脱节了,现在的战力估计跟刑部的差吏差不多。廉义将他们从军务司调出,调入自己的亲卫队,以后还是在城务司充当守卫,但不再占用军务司的兵额。 诸侯们都有自己的亲卫队,亲卫队并不占用诸侯的兵额,而且炎国律令也无明确规定各诸侯的亲卫队人数上限,但一般不超过总兵力的两成,因为亲卫队一般都是最精锐的一拨人,精锐就不可能人多。像廉义这种七拼八凑弄出来的亲卫队是比较特殊的,所以后来马平也是提议,让亲卫队轮着去盾军的校场操练,不但要操练自身技艺,还有各种阵型配合。 廉义还在马平等人的陪同下,亲自去了西山走廊内的各哨所视察一番。廉义想让这些哨所再往里深入一点,这样有更充足的时间戒备。目前斥候的人手不够,只能等黎兴的新兵来了之后再调一些兵入斥候队了。同行的还有陈灿,廉义让陈灿加大对哨所军需粮草等物的供应,特别是防寒保暖的衣物更是要提前准备好。 廉义连着几日去剑军的军营看剑军操练。最近高山在操练阵型,至少要练至进退有度,阵型不乱。远远看去,目前的剑军大致是能做到的。高山虽然话不多,但练兵确实有一套,廉义亲自来也不会比他更好。待这练熟之后,下步便是听从军令的操练了。发出军令主要通过战旗、鼓和锣等物什,将士们能从这些物什中读取主帅的意图就显得尤为重要。而在战场上伍拾长、营将等人的局部指挥也是很重要的,所以高山对几个伍拾长也是着重照顾,时常私下加练。这练兵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啊,廉义心道。 何力手下原先有三个伍拾长,都姓何,是何力的族弟。自从何忠在乌城发家之后,有不少何家族人从家乡来此投奔他,这些人大字不识几个,只能做些需要动手的活,恰好何力在城防司,便把这些远房亲戚全部招到自己手下,没多久他们便混成了拾长或伍拾长,之前何力吃空饷暴露,只能留下三个伍拾长的名号。三何相较于伍拾长,其实更像是帮派的打手,这种人自然是不符合高山的要求,不过在廉义的示意下,高山对他们的无能视而不见。 至于马平那边,廉义操心得少一些,倒不是马平的能力比高山更出众,而是盾军的操练本就更容易一些,盾军的人数又少一些,还都是些涉世未深的小伙子,因此盾军更纯粹一些。马平没用几天就与他们打成一片,本就是同龄人。就连廉义也与盾军的人更亲近一些,在校场里与盾军一起吃过好几次军营的膳饭。 整完了军,廉义把心思放到了城务司。江云手下的民部司吏陈武,祖上三代都住在乌城这片土地上,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李仁却说过他的好话,说他脑袋灵光,不是庸人。廉义也观察了他不少时日,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眼下需要有人站出来接班了。 第46章 传承 颜正初骑马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看样子不像是有任务在身的军士,反而更像是周游天下的富家子弟。 此行炼桓只交代了最终目标和一些细节,并未明确时限,颜正初也乐得自由,像只逃出鸟笼的小鸟,每日赶路是随心所欲,从平中城出发已过了十来日,他还未踏出君土。 炼桓收留和培养他的目的,颜正初很清楚。十年来他就像是飘在天上的风筝,没有落脚之地,一条风筝线连着两端,一端绑在他的身上,另一端被炼桓抓在手上。 颜正初很想报仇,只靠他自己几乎不可能,但他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一条狗。或许将来某一天,他会抛弃所有做出选择,走出自己的路。 颜正初加快了赶路的速度,朝着北领而去。 — — — — — — 殷固惨死街头的消息,信君当日便知道了。 温延收到高栋的汇报之后,又去找了黄伦,二人商量一番,将此消息报给了吴钧,吴钧便直接向信君报告此事。 “君上,这案子看似是杀人夺财,但实际上应该是故意迷惑官府,殷固临死前便打开了家门,凶手却并未进屋翻找财物;而且从殷固身上的伤口来看,行凶之人精于杀人。” 信君还在低头看书,似乎是思考了一番,道:“或许他想进屋的时候,被别的事耽误了,又或许他进屋了你们没发现,说不定他认识殷固,若是他知道殷固的财物放在何处,又何须翻找啊?” “是,君上英明,这点臣是完全没想到。”吴钧捧了一句。 “先找到凶手吧,找不到再说,这种案子不好查啊。”信君翻了一页纸,道。 “是。”吴钧行礼告退。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信君还是决定告知殷国公此事,写下手谕命内务府拟好文书,以总务司的名义去书一封。 当日刑案处贴出告示,为此案提供真实线索者,有赏。 过了两三日,还是毫无线索,刑案处对此案也渐渐不闻不问,不了了之。 — — — — — — 开侯赵进回到开州城已有十来日的时间,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路上颠簸,快回到开领的时候便染上了风寒。休养至今,身体也只能说是有些许好转。 世子赵宸接过父亲的担子,暂时处理开领的政事。赵龄心有愧疚,那日若不是他提议去书院,后来的事便不会发生,这些日子对祖父也是悉心照料。 赵宸今年三十八,成熟稳重,无论何事都能冷静应对,一直以来深受赵进的信任。 赵进这两日的精神稍微好了些,甚至能下床走动了。看着赵龄依旧稚嫩的脸庞,赵进却知道自己这孙儿长大了。遇袭那日在马车里,赵进能感受到赵龄的情绪,除了慌乱之外,更多的是愤怒,赵进对此挺满意,那日赵龄若是被吓尿了裤子,这次赵进就不会带他回来,而是把他留在平中城自生自灭。 “小铃铛,把你王爷爷和纪爷爷喊过来。”赵进走了两圈便有点乏了,让赵龄把他扶上床后,对着赵龄道。 赵龄内心无语,祖父还叫这个小名,嘴上却不说什么,依言照做。 王惠、纪盛二人来了之后,赵进也没挪窝,都不是外人。赵龄煮上水,为二人沏茶。 “王相、纪相,这次平中城之行,我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折腾不动了。”赵进开门见山,也不拐弯抹角了。 王惠、纪盛二人对视了一眼,知道赵进要说何事。 “开侯大人春秋鼎盛,何出此言,这小小风寒过两日便好了。”纪盛道。 “纪相就别哄我开心了,哪怕身体痊愈了,心也乏了,年纪到了啊。” 王惠心中奇怪,这话不像是赵大人的风格,莫非他在平中城受到什么打击了? “赵大人,突然如此,怕是突兀了些。这天下群狼环伺,还是稳妥一些罢。”王惠劝道。 “无妨,近些年世子也接了我不少担子,更是很久之前便与你们一起处理政事,你们一直以来配合得当,我相信他是能独当一面的。你们可是不信任他?”赵进是打定主意了。 “这...下官信任世子。”王惠答道,赵进又看向纪盛,纪盛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如此便好。日后你们可要尽心辅佐世子,世子年纪也不小了,你们不必过于担心。”赵进轻言安慰道。 “是!” “小铃铛,把你爹喊过来。” 赵龄也听出了祖父的意思,不过这种事他不敢插嘴,从祖父的言语中,他听出了深深的疲惫。连忙跑去叫自己老爹过来。 赵宸赶到之后,赵进也想好了说辞,他深知赵宸的性格,他要说一个赵宸无法拒绝的理由。 赵宸先是对赵进行了一礼,又对王惠、纪盛二人行礼,二人回礼。 “阿宸,这些年开侯的身份让爹日益疲惫,这次的风寒是上天对我的一个警醒,若是再来一次我怕是已无力挺过。如今该是你尽孝的时候了。” “爹...孩儿...”拒绝的话赵宸说不出口,若是拒绝岂不是不孝? “我意已决。日后的开领需要一个更加锐意进取的开侯,为了开领的百姓,赵宸你必须接过担子。” “是...”赵宸艰难答应。 这事便算定了下来,在下一次的开领朝议上,群臣还会再讨论一次,不过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这事由开侯一人说了算。而王惠还需要回去写请示文书,奏请君廷,只有君上点头同意了,这边才能着手准备新侯继位的事宜。这事也只是走个流程,君上不会不同意,但有时候有些无意义的事情却是必须得做。 众人皆散去,屋内只留下赵进父子二人。 “阿宸,你不必难过,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当初爹也是如你这般从你祖父那接过这担子,这便是我们中土之人的传承。现在,爹要把开领交给你了。” “是,孩儿一定竭尽所能!”赵宸道,眼泪却流了下来。 “你不必难过,卸下这个重担,爹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是问题。”赵进笑道,伸手摸了摸赵宸的头。 “是,爹一定福寿无疆!”赵宸说完,向赵进跪下拜去。 第47章 造箭 八月初十,廉二一回到乌城,便直接进了城主府找廉义。 廉义正在勤政殿内研究军务司兵力分配的问题,廉二在门外叩了叩门,喊道:“哥,我回来了。” “进来吧小二。” 廉二急忙推门进来。 廉义率先开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别说了哥,那两匹老马跑起来没比我快多少,耐力还不行,不然早回来了。” “结果如何?轩侯怎么说?”廉义最关心这个。 “还没结果呢,他说派个儿子过来跟你详谈,人在前殿候着呢。” “儿子?”廉义疑惑。 “是啊,就是儿子,还有几个工匠和仆从,一并过来了,眼下都在前殿呢。” 廉义带着廉二亲自出去迎接。 只见前殿内坐着位气质不俗的男子,看着与廉义一般年纪,长得眉清目秀不说,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自信,给人一种霸气外放的感觉。双方一见面,他先站起身行礼道:“在下孟定远,见过廉城主。” “在下廉义,见过孟公子。”廉义回礼道,并让廉二先带着孟定远的人去客栈歇息,他则带着孟定远去往偏殿。相较于正殿勤政殿,偏殿更适合待客。廉义抬头看去,心道得赶紧给偏殿也弄个牌匾才行,显得更为气派一些。 二人分主客坐下,廉义照例先点炉煮水,拿出了还未开封过的茶叶,这可是乌城商行里最贵的茶叶了,是苏家从灵国购来的。今日有贵客上门,正好试一试这茶叶的味道。 “廉城主,不瞒你说,这乌城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过跟上次相比,如今的乌城变得不一样了。具体何处不一样,我却说不上来,哈哈哈。”孟定远笑着道。 这人说话也有趣,与外表看起来不太一样,廉义心道。 “没想到乌城这偏远小城孟公子也来过。” “我们孟家就是喜欢交朋友。我兄长命不好,整日跟在我爹身边学这学那,我就不一样了,哪都去得,自然是去过不少地方。” 二人又聊了炎国各地的一些风土人情,廉义给孟定远倒上一杯茶。 “我来乌城赴任的时候,路过了轩州城,给我的感觉与别地都不一样,哪怕是与平中城相比,轩州城都有自己独特的一面,轩侯大人治城有一套啊!” “都是祖上传下的家业,我们仅是勉强守住罢了。”孟定远谦虚道。 “我刚刚听廉二说,轩侯大人似乎是有话要带给我?” “是的,关于工匠的问题,廉大人你也知道,这些可是涉及军备,军备是军队的重中之重,有时候两个精锐之师的对决,往往一个小细节便决定了成败。” “是,这些我都懂,若是别人我是万万不敢开口,可是轩侯大人名声在外,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开了这口。若是拒绝,我想孟公子是万万不必亲自来此当面拒绝我的。” 孟定远喝了一口茶,笑道:“那是,你看我工匠都带来了,这意图也是很明显了。” 廉义也笑道:“孟公子直说无妨。”说完又给孟定远添了茶。 “我带来的这几位工匠便能完成弓与箭的制造,他们会在乌城待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你们的人能学到多少,就看你们的了,而且这两个月工匠们的吃穿用度与薪俸都得算你们的。” “这是自然,两个月足够了。”廉义还在等对面的下文,若只是这条件,孟定远没必要亲自来。 “此外,两个月之内乌城要造出两千支箭,无偿送予我们。廉城主若是答应,我带来的工匠随时可以投入到弓箭的制造中去。” 廉义对两千支箭没有概念,之前他在君廷护城府的时候也没接触过军备的制造,不知道造两千支箭要花去多少钱,而一年又是否可以造出来。一年两千支,一个月接近两百支,听起来似乎不难。 “孟公子,若是有人想买一支箭,你们会要价多少?”廉义想知道这两千支箭的代价。 “我们从不卖箭,不过若是廉城主想买,我们一支箭要价二十钱。” “不如这样,一年后若是我们拿不出两千支箭,缺的数量我们便按一支二十钱的要价补上金钱如何?”一支才二十钱,两千支才四金,完全在廉义的承受范围内,看来这孟家表面是来谈条件,实则是带着善意来的,或许正如孟定远所说,孟家喜欢交朋友。 “当然可以,那我们便说好了。”孟定远笑道。 当日廉义带孟定远逛了乌城和城主府,还在府里招待他们几人用过晚膳,晚膳后亲自送他们回了客栈。二人年纪相仿,在许多事情上都能聊得来,晚膳时喝了几口酒之后,二人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结果就是酒越喝越多。 廉义送孟定远回客栈的路上,二人勾肩搭背,各说各话。廉二在后面跟着,生怕二人一起倒在大街上。 第二日廉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却是不太记得昨晚喝酒之后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弓箭,猜测他们几人现在应该在弓箭作坊里,希望自己的人能学会如何造箭。 廉义直接去了弓箭作坊,孟定远和他的几个工匠已经在作坊里了。几个工匠一看便是熟手,非常利落地在打磨弓和箭杆。早上工匠们已经确认,对于乌城来说弓与箭的原材料不是问题,乌城拥有造弓箭的全部材料。除了箭簇在铁铺里完成之外,其余部分全部在作坊里完成。乌城的工匠们跟着学,也是学得有模有样。 “孟兄,昨晚可有休息好?”廉义虽不太记得昨晚之事,一开口却自然而然地改了口。 “顶好。多谢廉兄的款待了。”孟定远笑着拱了拱手。 二人在作坊里看着工匠们在造箭。陈灿向廉义大致说了早上的事,铁铺那边已经着手制造箭簇的模具,模具也是按照轩领的工匠们提供的模板来造的。如此看来,日后乌城自己造箭不是问题,一旦掌握了原理,后面的事情便容易许多。 二人在作坊待了近一个时辰,廉义带孟定远回府吃午膳。 孟定远在乌城住了两日便回了轩州城,廉义亲自送出了城,二人约定两个月后乌城再见。 第48章 北侯 颜正初于八月十一进入了北领。北领他还是第一次来,这几日所见风光倒也新鲜。 出了君土往北都算是炎国的北地。颜正初从君土最北边的长镇出来后,搭轻舟过了赤林河,上岸后便是北领的土地。赤林河发源于君土西边的蒙山,大致流向为东北,一直流到吴国出海。至于镇,镇的规模比村庄大,但是没有城墙。 八月十三,颜正初到了安北城,北侯府便坐落于此。他倒不急于去找北侯,而是在安北城内闲逛了起来。安北城还算繁华,来往于君土和灵国之间的客商大多会途经此城,因此城内的商业和食宿业发达。颜正初进城后发现竟随处可见商铺,与民居混在一起,说明安北城并不限制市的地点。颜正初不知全天下有多少城池是如此安排,但起码平中城不是。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南来北往的商队,颜正初也不自觉地像他们一样走快了些。 他先是寻了个客栈,把马安顿在客栈的马厩里,随后在客栈里随便应付点吃食,便回房歇息去了。 看看天色应该是快过了末时,颜正初出现在了北侯府的大门口,向其中一个守卫慢慢走去。 “这位小哥,我从平中城而来,是北侯大人的旧识,今日有要事与他相商,能否帮我通报一下。”颜正初说完张开了手掌,掌心里有六七钱的样子。 那守卫见来人虽然穿着普通,但气度不凡,像是流落民间的王公之子。扫了一眼颜正初的掌心,迅速伸手抓走掌心里的钱,放入怀中。 “在这候着。”守卫丢下一句话,与别的守卫打了个招呼,进了侯府。 不多时守卫便独自出来了,对颜正初道:“在这等着吧,等下有人出来接你。” “是,多谢。”颜正初也不多说,站在一旁安静候着。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先前收了钱的守卫对着颜正初道:“跟我过来,那是姚管事。”说完带着他来到姚管事面前,恭敬道:“姚大人,就是此人。”说完便回去站岗了。 “姚大人,我奉命从平中城而来,与北侯大人有要事相商,此乃我家主人的信物。”颜正初说完从怀里掏出了炼桓的令牌,令牌用锦布包着;又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金,将两样物件恭敬递给姚管事。 姚管事见颜正初拿出一金给自己,脸色和善了不少。接过两样物件,利落收好了金,悄悄打开锦布看了一眼内里,瞬间来了精神,道:“这位公子,随小的进来。” 颜正初跟着姚管事向里走去,一路目不斜视。 姚管事将颜正初带至一偏殿内,轻声道:“公子请先在此歇息,小的进去通报一声。”颜正初点了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过了会,他又被带了出来,先是被搜了身,然后过了个廊门,来到后面的正殿。进殿后发现一人端坐在主位上,殿内仅他们二人,在他进来后,外面的侍女还把门给关上了。 主位上的人年纪不大,仅三十出头,一身锦衣,眼神凌厉,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直视颜正初的眼睛。 “在下颜正初,见过北侯大人。”颜正初说完掏出了炼桓的信件,轻轻放在了北侯前方的案上,又退了回去。 “来,坐下说话。”北侯轻轻动了下头,颜正初便坐在了他的右首位。 北侯拆开信件,静静看了起来。 颜正初身前的案上摆着瓜果肉干和酒,不过他没有动。 北侯看完了信,又拿出炼桓的令牌,细细端详起来。 “颜公子,之前平中城发生的事,本侯多少也听说了。” “是发生了一些事。” “颜公子与炼桓是什么关系?你能替他答应什么条件?” “太公大人的条件已经写在了北侯大人手里的信中。” “这些不够。”北侯摇了摇头。 “不知北侯大人还需要什么?” “除了信上的这些,每年再要十万石粮。” 颜正初闻言沉默。其实炼桓的底线是十五万石,不过这时他可不能痛快答应。炼桓这些年权柄日盛,没少掠地,粮食不是问题。 “北侯大人的条件若只是每年再要十万石粮,在下可替太公大人答应。”颜正初咬牙道。 “这只是先决条件,你答应了才能往下聊。” “这...北侯大人请说。”颜正初脸色有点难看。 “本侯接下来的条件也不多了。一是我们只能是盟友,他别想使唤本侯,当他的决策同时有利于我们双方时,本侯才会听他的。二么,本侯在君廷有个心腹,需要炼桓把本侯的心腹往上提!” 前面的条件炼桓想到了,他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后面这个,炼桓没提,究竟能不能答应?一时间颜正初也拿不定主意,若是回去确认了再回来,一去一回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变数太大,这事要是办砸了,自己日后是难以有出头之日了。 “敢问北侯大人的心腹是?”颜正初试探道。他的心腹若是赵帛,那还怎么提?不过绝无可能是赵帛。 “军务司驿亭府的府令程聪。”程聪与弟弟程敏是上代北侯的故人之子,从小便被收养在北侯府。后来上代北侯在平中城寻了关系,将程聪送至平中城,不久后程聪便进入君室书院修习,卒业后成了君廷的一个小吏。而程敏则一直留在安北城,目前是北侯的谋士。如今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已不多。 颜正初没想到北侯的心腹在君廷的位置不低,不过若是军务司的府令,或许难度又小一点。突然,颜正初想到了之前自己在边军结识的一位同龄好友,后来他家里托了关系将他调回了平中城,目前的他应该也在君廷,或许就在军务司。自己回了平中城之后便进入了狼影,一直不便走动,这次回去之后,或许可以...颜正初心中突然有了想法,把心一横,决定替炼桓答应这个条件。 “为了北侯大人如此重要之盟友,这两个条件也不是问题。”颜正初拱手道。 北侯豪迈大笑,对颜正初的表现很满意。 “颜公子快试试案上的肉干,这可是好东西。今晚在侯府住下,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 “谢北侯大人!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晚颜正初在侯府住下,翌日一早便与北侯告别,动身回平中城。 第49章 救灾 八月十五,君廷朝议。 在朝议开始前,总务司吏部府司书叶达宣读了几份人事任命。 “经议,君上决定发出任命:任命护城府府令刘敬为护城府司书,任命张松年为护城府府令;任命平中府府令杜凌为平中府司书,任命刑案处处长高栋为平中府府令,任命刑案处副处周步为刑案处权知处长,任命城安处副处任章为城安处权知处长;律令府司书年辉官复原职,总务司副司左煜不再兼任律令府司书;谏议府谏议郎廖炳官复原职。任命如上,诸位可有异议?” 朝堂众臣齐呼:“附议!” 继而朝议开始,三位司长照例出来汇报工作,今日民务司黄伦最后汇报。 轮到黄伦汇报时,他略显沉重地道:“近几月君土东北地区的雨量一直不小,周边的河流水位已经暴涨,近日来雨量仍有逐渐增大之势。之前军务司已调兵协助当地官府转移受灾百姓,但从目前来看,还需作更坏的打算,将百姓转移至更远的地方,以防洪涝。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是,眼下秋收在即,一旦发生洪涝,东北地区的粮食将颗粒无收,大部分百姓的余粮是绝对不够过冬的,形势危急!” 众官员闻言议论纷纷,这洪涝和饥荒可是大问题。 “这洪涝是注定的了?”信君问道。 “几成定局。近些日子东北的雨势越来越大。”黄伦答道。 “这可如何是好,莫非是寡人做错了事,上天怪罪于我?”信君叹道。 “君上,眼下还有挽救的余地,为时未晚。洪涝并未完全发生,应尽快将百姓转移至别地才是。”炼桓急道,似乎真的在乎百姓一样。 信君闻言瞥了一眼炼桓。 炼桓继续道:“东、北二领离东北地区不远,由他们出兵协助转移百姓,在时间上可占得先机,眼下正是与洪水抢时间的时候。” “那百姓要转移到哪里呢?”黄伦问道。 “自然是转移到东、北二领。日后洪水退去,愿意回去的百姓再回去便是。” “依臣愚见,太公此策可行。”炼仲适时开口。 信君看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一阵烦闷。 “东、北二领地狭兵寡,就算是在时间上占得先机,如何能完全转移得了东北的百姓?这事可马虎不得。依臣之见,军务司也得出兵相助,毕竟之前军务司便已协助过当地官府救灾,此次去更是熟门熟路。况且君土的百姓,还是转移到君土更合适。熊平令,军务司出个五千人救灾不成问题吧?”赵帛问道。 熊智愣了一下,回道:“不成问题,下午便可动身。” “东、北二领各出五千人也没问题,三路兵马同时行动,转移百姓更迅速。”炼桓随后道。 “东、北二领离灾区不远,依下官之见,二领还是留多点兵马自救吧,这洪涝不得不防啊。”赵帛淡淡道。 “赵大人言之有理,二领各出两千人得了。”纪康也开口了。 “救灾的兵马当然是越多越好,你二人出言阻挠是何居心?”权蔚也加入进来。 “下官是好心提醒,就怕有人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赵帛呛道。 “够了!孟卿,你意下如何?”信君出面调停。 “救灾不是小事,人多力足,臣觉得军务司可出六千人,二领各出三千人前去救灾。救的百姓也应尽量往君土转移。” “善。诸位可还有异议?” 炼桓瞪了一眼赵帛,道:“附议。” “附议。”其余人附和。 这时黄伦又道:“解决了转移百姓的事,那收成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此次转移受灾百姓之后,灾民大概会四散各地,如何解决粮食问题,是个大问题,众人陷入沉思,不少官员又议论起来。 此时韦明出列道:“臣觉得军务司应将转移的百姓转移至何地做好记录,接收了灾民的城镇,若官府府库的粮食大大有余,便开仓济粮;若是不足,便直接让当地的地主乡绅拿出余粮救济,等灾情过后,君廷再根据各地接收灾民人数按量拨付粮食。” 不少人闻言点头,护城府新任司书刘敬甚至说了出来:“韦大人此计甚妙!” 上面几位大人还在思考此计的可行性,其实韦明此策与炎国历来赈灾之策大同小异,只是稍稍改动了细节。 “不妥。开仓放粮应是官府之事,怎能由地主乡绅来做?”孟秀竟然站出来反驳。 “孟大人,我朝历来如此,有何不妥?”问这话的是温延,他觉得总算是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了。 “温副司,历来如此,便一定对么?地主乡绅会拿出什么粮、拿出多少粮给灾民?君廷拨付的粮又是什么粮?” “孟右令,由地主乡绅赈粮,可保地方稳定,此事光靠官府可不够,灾民可能比洪涝更可怕。”赵帛淡淡提醒道。 炼桓三人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灾不灾民的跟他们毫无关系,本打算闭目养神,但此时都睁开了眼睛望了下去,似乎有好戏看了。 “赵左令,他们只想要口饭吃,若是有粮可吃,怎么会比洪涝更可怕呢?” “孟秀,这是朝堂,不是书院。你可有对策?”赵帛问道。 “应由军务司与当地官府共同记录接收的百姓,由当地官府开仓赈粮。君廷再从君土其余各地购入平价粮,按量拨入当地。” “若是一地接收的百姓过多,当地的官府如何够粮?官府的府库若是发不出粮,后果有多严重,不需要我多说吧?” “君廷现在便可准备部分粮食,先行拨付。” “不可,今年秋收未收,君廷的粮拨了出去,今年收不回来怎么办?” “今年只有东北受灾,眼下秋收在即,如何会收不回来?” ... 朝中众人没想到今日一个救灾的问题便引得几位大人明争暗斗,左右二令甚至直接对峙了起来,似乎许久不曾出现这场面了。 “够了,两位爱卿,这样下去是无法争出结果的。”信君再次出面调停。 信君想了想,他认为孟秀的计策似乎更妥当一些,但是也只是似乎,若是朝堂众臣不支持,他也只能听众臣的。 “孟卿的计策,可有人附议?” “臣附议。”左煜道。 然而朝堂之上只有他一人说了这话。 “便依韦卿之计而行。救灾的将士们也尽快出发,百姓可等不了。韦卿,你先去安排昭告文书,奏折可后补。”信君最终下了决定。 孟秀听闻这结果,有些颓然。 朝堂之中似乎有张巨网,笼罩着他,无法挣脱。 第50章 心事 乌城如今有了造弓箭的工匠,弓兵队就不再是摆设。廉义在乌城外西北向寻了片较为隐秘的空地,建了个校场给弓兵队训练。校场离乌城大概两三里,外围还生长着不少树木,整个弓兵队仅用时不到十日便建成了校场。 若是有劳役民夫,校场还能建得更好,但之前廉义定的丁役新政明年正月才开始施行,今年乌城百姓缴的还是丁税。其实廉义若是强制征调民夫,百姓也不会说什么,之前王城主就这么干过,毕竟名义上丁税是丁税,徭役是徭役,二者并无关联,但廉义并不想这么做。炎国的诸侯和贵族们认为自己在百姓之上,自己下的一切命令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廉义却不这么想,他觉得人心向背才是他作为一方诸侯立足的基石。廉义的丁役政策,等于是在法理上将乌城的丁税与徭役相结合,真正做到了史书上所说的“轻徭薄赋”,若是今年还要乌城百姓服徭役,那等于是自己否定自己。 廉义为了加快弓箭的制造,把部分弓兵调到了弓箭作坊,辅助工匠们造箭。轩领的工匠率先造出了十几把训练用的弓,和几十把没有箭簇的箭,没去作坊帮忙的弓兵已经在校场进行训练,乌城的弓兵队也逐渐步入正轨,名字与实际开始相符了。 近来廉义还为一事所困扰。 他来乌城也有近五个月的时间,从一开始增设刑部、募兵,到后来改田税丁税、改革城防司、处置何奎,甚至是成立乌城商行、派人出使可呼那部落,他都认为自己做得不错。但有一事,他却觉得自己处置不当,那便是与苏沐之间的关系。 廉义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对苏沐有了别样的情愫,或许是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苏沐对他肯定也是有情,但这情到了何种地步?廉义不知道。二人如今的相处,倒更像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但廉义把苏沐当妹妹看待了么?并不是,他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思来想去多日,还是没个头绪。 廉义毕竟只有二十二,无父无母,有些事情还是稚嫩了些。 突然,廉义想到了陈老爷子,他的两个儿子都成了家,而且自身年纪也不小了,或许可以给自己指点迷津。 廉义看看天色,此时上门正合适。 从城主府一路行至陈家,廉义都还没想好要如何开口询问。眼见到了陈家,便先进去再说。陈家的院门开着,廉义直接进门绕过影壁,看见个家丁在打扫院子。那家丁一见廉义进来,嘀咕了一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飞快地跑进去叫人了。 廉义只当没看见,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陈锦很快便走了出来,廉义起身拱手道:“陈老爷子,我又来叨扰了。” “廉大人万万不必如此客气,都不是外人,我们进去说话。”陈锦笑得很灿烂。 二人在正厅内坐下,侍女很快便摆上了瓜果,煮上了水。 “廉大人许久不来,今日造访,小民甚是欣喜。”陈锦笑道。 “陈老爷子,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要请教,我自己实在是想不明白。”廉义也不想些弯弯绕绕的了,直接问好了。 “不知是何事?小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是...我与苏沐...似乎缺了...不是,我似乎应该做点什么?目前我们之间似乎是...那个...”廉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不过陈锦却是过来人,听个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廉大人,小民大概听懂了。您与苏姑娘目前的感情陷入了僵局,廉大人想要更进一步,却又不知如何行动,小民说得可对?”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不愧是陈老爷子,一听便知。”廉义赞道,看来是问对人了。 “我们炎国人讲男女之事,在婚嫁前无非就是始于情,止于礼。若是先合了礼,那便要合情;反之亦然,若先合了情,下步便是合礼。” 陈锦三言两语便解了廉义的惑,廉义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 “陈老爷子言之有理,只是具体该如何行动?” “自是从头到尾走一遍流程,将苏姑娘娶进门。”陈锦笑道。 “这...”廉义闻言脸色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心跳加剧。 “廉大人应由家中长辈出面,带上聘礼去那苏家提亲,苏家若是答应便定下亲来,两家择个良辰吉日,两位有情人成亲,一切就妥了。”陈锦笑呵呵道。说到这事他的嘴就没合拢过,仿佛是自家儿子要成亲一般。 “多谢陈老爷子为我解惑!”廉义拱手道。 “廉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廉义又坐了半炷香的时间,起身道谢离去。 离开陈家后,廉义不由自主地向商行走去,这个时候苏沐应该在商行里。陈锦的提议算是点醒了他,一下便将他的困扰解开了。看来,成亲也要列入日程里了。 廉义到了商行之后,外面只有几个伙计在看铺,苏沐在里间。 廉义敲了敲里间的门,也不说话。 “进来吧。”苏沐的声音传了出来。 廉义推开门走了进去,苏沐抬头见是廉义,眼睛里亮了一下。 “大忙人今日怎么有闲功夫过来,好几天没过来了。”苏沐问道。 “过来看看你...不是,过来看看铺子,顺便看看你。”廉义说完没忍住,笑了起来。 “哼。”苏沐嘴里哼了一声,嘴角却翘了起来。 “出去走走?” — — — — — — 二人一直走到了西城门的西市处,在西市内逛了起来。期间苏沐看见个发簪,喜欢得不行,廉义便帮她插在了头上的柔丝上。 “怎么样?好看么?”苏沐问道。 “很好看。”廉义直视着苏沐的眼睛,笑道。 “去。”红晕瞬间布满苏沐的俏脸,苏沐扭头便走。 廉义笑着付了钱,快步追上,也不上前,就这样慢慢跟在苏沐的后面。二人慢慢走出了西市,向苏家走去。走了没几步,苏沐又转过了身,问道:“真的好看?” “真的好看。”廉义一脸认真。 二人渐渐并肩而行。 “小沐。” “嗯?” “等着我,有一天,我会去你家提亲。” “嗯。” 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二人脚下的路似乎也变得很长,长到要一起走一辈子。 第51章 粮殇 回程的时候颜正初不再耽搁,全力赶路,不足十日便回到了平中城。 进城之后,他并未直接去太公府,而是先去了军务司边军府。 当日申时时分,颜正初进了太公府。炼桓不在,炼泽接见了他,听闻事已办成,炼泽甚是喜悦,近来总算是有了好消息。二人年纪相仿,炼泽还要小上一岁。颜正初在参军前是一直住在太公府的,与炼泽也算年少相识,但如今二人之间的关系却微妙,既不是主仆,也不是兄弟,别说知己,似乎连朋友也算不上。 二人随意聊着,知道事情办成之后,炼泽便岔开了话头,也不细问。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炼桓回府了。似乎是下人通报了颜正初在府里,炼桓直接便进了正殿。 “太公大人。”颜正初起身行礼。 “如何?”炼桓边走边问,迅速在主位上坐下。 “北侯答应了。” 炼桓也舒了一口气,呼出一个月来的阴霾。在他看来,只要再拉西领入伙,整顿君廷内部,收拢君权和兵权,哪怕是同时与全天下诸侯开战,他也有信心! “此行似乎久了些。”炼桓问道。 颜正初拿出炼桓的令牌,双手递给了炼桓,开口道:“那北侯收了信件与令牌后,晾了属下几日,后来谈条件的时候拉扯了好几日,谈妥后又留属下住了几日。此行事关太公大业,属下不敢忤逆北侯。” “正初,此次你立下大功,想要何奖赏?”炼桓笑着问道。 “太公大人,其实此行,还是有瑕疵的,属下不敢要奖赏。”颜正初有点紧张,轻声道。 “嗯?有何瑕疵,你说说看。” “北侯看了信件之后,还提出了额外的条件。一是每年要二十万石的粮食,属下觉得盟友之间应该互相扶持,据理力争,后来北侯便同意了每年只要十万石粮食;二是北侯听令太公大人的前提是于他有利,这点在计划之内,属下并未拒绝;三是他在君廷有三个心腹,需要太公大人提携一把,属下本想拒绝,但北侯死活不肯,最少也得提两个,这点在计划之外,但属下为了事成擅自做主答应了。请太公大人责罚!” 炼桓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却并未言语。 “炼明的胃口也太大了些,他以为他是谁?”炼泽开口,一脸不屑。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门找他的是你!”炼桓喝道。炼泽立马低头,不敢再多言。 “他的两个心腹是谁?” “驿亭府府令程聪和边军府府令陆华。” “都是军务司的人,这炼明的手还挺长。”炼桓沉思,两人职位不低,一时半会想要提拔还真不容易。 “正初,此行你有功,瑕不掩瑜,我赏你十金。以后你在狼影管两个小队,专门替我办事。” “谢太公大人!” “那两个府令你明日便去接触,先稳住他们,一时半会上不去。” “是。” “至于那十万石粮食,让狼影尽快准备,备齐之后正初你给炼明送去,到时人手不够让阿泽协助你。” 狼影是炼桓的一支私兵,明面上却是一群商行护卫,如今这商行规模不小,近些年为炼桓和他的盟友敛财不少。至于每年给北侯炼明的十万石粮食,都不用炼桓自己来,自有盟友解决这个问题。 — — — — — — 民务司除了平中府,还下设平东、平南、平西和平北四府,治理君土其它地区的财税和民生等事,四府所辖面积不尽相同,但人口与税额却是相差无几。四府虽无军权,在名义上还受总务司协管,但四府司书绝对算是地方上的巨擘。 平东城,平东府。 司书炼浚正在看下面送上来的公务文书。四府的公署并不在平中城,而是在各自的府城。平东城离此次受灾的东北地区不算远,因此炼浚比平北府司书曾雄对灾情更上心一些。 这文书看得炼浚是眉头紧锁。炼浚这一系是炎国的第五代国君文君之后,如今传到炼浚这是食邑微薄,每月仅三千钱,对于没有封地的君室之后,炎国自有一套食邑体系。好在炼浚能力出众,两年前便已是平东府司书,未来未必没有机会再往上走。 炼浚不说德行有多么高尚,但心中是有百姓的。眼下的形势不算好,因为平东城的各商行闻风而动,把粮食都屯了起来,几个月前一斤杂米只要三四钱,如今却涨至七八钱,整整翻了一倍!而这一波粮食的上涨,正是从官府几月前转移百姓开始,粮食可能歉收的消息,似乎是被各大商行有意渲染,粮食价格应声而涨,才有了如今这局面。 炼浚还在思索对策,前些日子听闻雨量又涨,洪灾几成定局,他已写了急报报至司里,不知君廷会如何应对?但君廷的应对之策,炼浚心中已有了猜测。 他让人赶紧把府令叶通喊过来。 叶通到了之后,炼浚直接开口道:“老叶,北边的灾害得想个办法,洪灾几成定局,君廷无论如何决策,都必定会转移百姓,我们平东城离灾区近,必定会转移不少百姓至平东,得赶紧把粮价稳住,不然就麻烦了。” “可是我们之前已经想过办法了,从东领买过两拨粮食后,现在人家也收紧了口子,难道要去平南城?可是这路上就得花多少时间,况且府里已经没人了啊,大部分都派去转移百姓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老炼。”叶达苦着脸道。 炼浚也是眉头紧锁,苦苦思索对策。如今平东城的府库里大概有杂米四百多万石,还是在向东领又买又借之后才有如今这个量。 “不如我们让城里的大户捐一些粮食出来?就以平东府的名义。”叶通怂恿道。 “城里的大户?就算你惹得起,我也惹不起。” “那...要不就让城里的商行捐一点?大的惹不起,让小的捐,这种时候这些商行肯定都是囤积居奇,我们可以暗示他们捐一点,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炼浚低头想了想,道:“这招勉强还行,老叶你快通知下去。” 过了两日,叶通来报,朗赢商行来信表示:平东城所有商行都属于平东商帮,由商帮统一管理货物的采买,目前平东商帮采购粮食困难,没有粮食积存。 第52章 获罪 这夜,廉义刚睡下没多久,便被人喊了起来。这也是廉义定下的规矩,只要消息够重要,任何时候都可以找他。 “廉大人,何力跟几个手下去了城东南的风月之地,当值的兄弟急忙去通知了袁大人,袁大人事急从权,没有通知廉大人就直接带着兄弟们扑进去了,这会应该有个结果了。”来报信的是刑部的差吏,想必是袁胜出发的时候让他来城主府报信的。 何力去那种地方?这种事能抓他吗,袁胜怎么那么冲动...不过转念一想,最近何家乖得很,这次要是不出手,下次不知何时才有出手的机会...而且这次可以顺便把陈贵那厮也一并处理了,忍此獠很久了...一瞬间,廉义的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 “你在外面等等我,我换个衣物便一起过去看看。” “是,廉大人。” 廉义换了身衣物后,又叫上两个当值的亲兵,与那差吏一起赶往事发地。 当廉义四人赶到的时候,宅院的各门都有刑部的人在站岗,看来人都还在里面。 “廉大人!”门口的两个差吏对着廉义行了一礼,廉义点头示意,急忙向里走去。内里一片狼藉,好几个“客人”衣衫不整地蹲在地上,一脸尴尬,这几个是城里的普通百姓,廉义懒得管。有个差吏突然看到廉义,小跑过来喊道:“廉大人,这呢,跟小人来。” 那差吏将廉义带去了宅院的正房内,袁胜几人和何力都在这里,还有个小姑娘也在,畏畏缩缩地躲在床上,小姑娘看着比李荷李叶两姐妹还小。何力似乎喝了不少酒,满身酒气,被一个差吏按在地上。 廉义先是看向袁胜,随即问道:“何家和陈贵那几人也按住了?” “我让李山带人过去弄陈贵他们了,何家一直有人盯着,跑不了。”李山是刑部司吏,是袁胜的副手,也是袁胜多年的同僚。 廉义蹲了下去,看着何力。 “他似乎认命了,什么话都不说。”袁胜道。 廉义突然怒了,直接一脚踢在何力的脑袋上。 “何力,你太让我失望了,怎么说你也是军务司的司长,是乌城的二把手,你今晚做了何事?我之前怎么说的来着?你把我说的话当作放屁是不是?我知道你没把我放在眼里,但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包括之前吃空饷,贪军费,调换劣质军备的事,我都记着呢。” 何力听完仰天大笑,也不言语,似乎是在耍酒疯。 “把他押回刑部去审,回去就审。”廉义下令道。 “是。”袁胜赶紧让人把何力押了回去。 廉义这才看向床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缩在床上,刚刚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们,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害怕。 “这些姑娘都放了吧,愿意回家的尽快送回去,不愿意回去的看看城里谁家还缺侍女的,让她们过去讨口饭吃吧。”廉义对着袁胜道,说完就离开回城主府了。 — — — — — — 翌日,廉义早早便起了身,去往刑部。 不单何力,还有何忠,何力手下的三个伍拾长,以及陈贵和几个跟陈贵合伙做买卖的小家族的家主,昨夜都被刑部一网打尽,悉数抓了回来。其中三何是与何力在一起的,不然若是在军营里,这事还更麻烦一些。 由于何力和三何身份特殊,是军务司的人,廉义让人把马平和陈泉也叫了过来,算是监督刑部审讯,廉义没叫高山,他留在军营好一点。 袁胜昨夜折腾了大半夜,刚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廉义等人就来了。旁边的司吏似乎刚审完何力,对袁胜悄悄耳语了几句。 “廉大人,手段都用上了,何力还是什么都不说。”袁胜道。 “无所谓了,无论他说不说,他的罪名都是确定的了;那何忠的罪名就是纵容何力犯错,同时滥用何力的权力为何家匿税漏税;三何除了昨晚那事外,别的交给高副司吧,等下就让人押他们三个去军营,我让廉二跟你们过去给高副司传个口信。赶紧拟判决文书吧。” “是。” “陈贵呢,招了?” “没有,他一直在喊他是忠臣,是...是为廉大人办事的...”袁胜的声音越说越小,怕别人听见跌了廉义的面子。 廉义却是无所谓,大笑道:“哈哈哈,你们今日在场的谁不是为我办事的?走,去看看他吧。” 众人来到陈贵的关押之处,陈贵的模样看着有些凄凉,此刻正在睡觉。 袁胜敲了敲隔网,陈贵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待他看清来人时,似乎是看到了希望,直接大喊大叫道:“廉大人,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袁胜妒贤嫉能,就知道抓同僚的小毛病,他不是好人!”这声音要多哀怨就有多哀怨,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廉义走上前,靠近了些,开口道:“陈贵,你说说看,你的是什么小毛病?” “我...我也是为了廉大人才...才那个...” “我让你想办法谋个富贵,你给我想的是什么歪门邪道?我之前为何罚你俸,这么快便忘了?” “之前...之前是廉大人说明面上不行,言外之意不就是私底下可以吗?” “明面上不行私底下便行了?陈副司你可真是聪明呢,聪明到只有你上钩了!” 陈贵欲哭无泪,此时也不知他是后悔还是悔过。 突然,陈贵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道:“廉大人你,你是默认了的,你收了我的金!你贵为一城之主,没道理敢收不敢认吧。” “我以为那金是你忘了拿走的,我还一直为你在偏殿保管着呢,原来是贿赂我的,你胆子可真大,罪加一等!” “你!你!”陈贵指着廉义,你了半天,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认罪吧陈贵,说不定小命还能留着。”袁胜劝道。 “廉义,你不是好东西!还有你袁胜,你们这些熊蛋都不是好东西!”陈贵破口大骂,越骂越难听。袁胜打开了隔网,直接一刀鞘劈在了陈贵的脑门上,将陈贵劈晕了过去。 “这陈贵哪有一点为官为臣的样子?看看他干的都是什么事。革职抄家吧,跟何力两父子一起砍了。” “是。”袁胜应道,心道这次的判决文书有得写了。 第53章 骚动 廉义从刑部离开了,何力几人的命运已经被决定。随后,廉二跟随刑部的人一起押着三何去了剑军的军营,廉二向高山传达了廉义的吩咐。 当日下午,高山在校场集合了剑军全体将士,三何跪在阵前,伤痕累累。高山站在阵前,一脸严肃,不怒自威。 “兄弟们,这三个人,你们都认识,有些兄弟还很熟悉。他们是我们剑军的伍拾长,但是,他们德不配位!他们是什么人你们很清楚,根本不配做我们剑军的伍拾长。昨夜,他们无视廉大人立下的规矩,在城里犯下错误,按照剑军的军纪,应当斩于阵前!我们剑军成立之后,他们一直在违反军纪,今日一并清算!”高山怒喝,众军士大气都不敢喘。 高山示意旁边督战队的人行动,于是,督战队又站出一人,拿出军务司刚发的文书,大声读出文书的内容。原来,文书将三何的罪名都列了出来,最后给出处决:斩于阵前。 督战队又走出三人,一人一刀,将三何的脑袋砍了下来,阵中无一人为三何求情。 — — — — — — 与此同时,何力等人的判决也通告了出来。何力、陈贵二人革职抄家,加上何忠,三人全部斩头!而张家东南处的那套宅院,则被刑部没收,择日拍卖;张家和几个跟着陈贵讨食的小家族的家主,则让家属带着金钱来赎人。由于何家只剩一些下人,通告倒没说如何处理,主家没了,这些人也只能另谋生路。而陈贵的家人,则全部逐出乌城。 这次斩头也不择什么良辰吉日了,明日八月二十四卯时便在北城门外执行,而抄家则是立即进行。廉义在城主府等的有点激动,陈家如何先不说,何家绝对是巨富,应该能抄出三百金?五百金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想到这,廉义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本书拿在手上,半天都没翻页。 在太阳快要下山之时,袁胜和廉二才回到城主府,向廉义复命。 “如何?”廉义表面镇静地问道。 袁胜拿出账簿,道:“廉大人,陈贵的宅中抄出四十六金余五千钱,其余物什若干;何力的宅中抄出...抄出一百零二金余三千钱,其余物什若干。” “什么?袁司书,这两日你辛苦了,是不是眼睛不好看错了?”廉义一脸不可置信,何家怎么可能只有一百金?上次过来赔罪都给了一百二十金。 “廉大人,下官没看错,也没数错,马副司和廉队长都在现场,就是这个数。” 廉二看向廉义,点了点头。 廉义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实在是想不通,何家怎么会只有这点家产?突然,廉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何家的女眷似乎两个月之前便不在了,一定是带走了大部分的家产,联想到之前何力说要把何奎送回丰领老家,估计现在他们全在丰领。何家从乌城搜刮的金钱,廉义是追不回来了。 好几个呼吸之后,廉义才缓过来,开口道:“按之前的规矩来吧,两家的物产全部拍卖了,充入城府库,田产我会让江云去处理。”事已至此,廉义也没办法,不过何家带不走的东西也价值不菲,光是田产就超过了两万亩,乌城全部的田才接近二十万亩,一个何家就占了十之一! “是。”袁胜行礼告退,走得飞快,估计是急着回去睡觉。 当夜廉义心中烦闷,在床上翻滚了许久,才渐渐入睡。 — — — — — — 廉义一边吃着早膳,一边抬头看着窗外的天,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袁胜来报,何力三人已经处决。廉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袁胜行了一礼便回刑部去了。这事有马平监督,廉义相信不会有问题。 吃过早膳后,廉义正在想着要做些什么,城主府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一名亲兵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道:“廉大人,外面聚...聚了好几十人,喊什么‘城主仗势欺人,滥杀无辜,讨回公道’之类的话。” 廉义闻言心道不好,这陈贵世代是乌城人,在乌城是有宗亲势力的,本以为凭自己如今的声望,解决一个陈贵没问题,没想到还是激起了民愤。 “你们把正门守住,别让他们进来。”廉义下令道。 “是,廉大人。”那亲兵又赶忙跑了出去。 廉义又让廉二去将李仁和袁胜喊过来,顺便吩咐了廉二几句,廉二得令,从侧门溜了出去。 廉二刚出去没多久,袁胜便进来了。 “廉大人,弟兄们控制住前门的局势了,所幸他们只是在门口喊叫,并未冲击城主府。但是他们听不进话,只顾喊叫,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我们下步该怎么办?” “我让廉二去商行找几个伙计,等下他们会混进去假装与闹事者是一伙的,然后找到领头的几个伺机动手,稍后你出去,只要动起手来,动手的全部抓起来再说,抓回去慢慢审,日后找个时机再把我们的伙计放了。” 袁胜闻言眼睛一亮,应了声是便飞快离去。 袁胜前脚刚走,李仁后脚便进来了。 “李司,你在城务司找几个人,越多越好,把陈贵的罪状直接在街上大声念出来,并告知城里的百姓,下午开始,城务司会派人亲自上门将陈贵这些年贪墨公家的金钱还给百姓,凡是在家且成年者,每人发十钱。” “是。”李仁也得令离去。 安排完这些,廉义坐在勤政殿内,静静等着。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外面的声音突然变大了起来,各种声音都有。而当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小,外面似乎又安静了下来。 这时,进来一个差吏,向廉义道:“廉大人,方才闹事者不知为何内部动起手来,袁大人把动手的人全部抓了回去,抓了有十几人,现在门口的人也不喊了,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了。袁大人让小的进来通报一声。” “知道了,兄弟们辛苦了,你快回刑部去吧。” “是。” 结果午时还未到,门口的亲兵便进来告知廉义,城主府门口的闹事者已全部离开了。 没过多久,袁胜来报,抓起来的人审出来了,有几个是本地陈氏的人,还有几个是梁城沈家派过来的人。 第54章 灾起 乌城,城主府。 “梁城沈家?这沈家又是做甚的?”廉义疑惑,这沈家他都没听过,为何会叫人来乌城搞事? “是梁城的一个大家族,类似我们乌城的何家。被抓的这几个是那沈家的下人,说是沈家家主让他们来乌城伺机捣乱,昨日听闻今日刑部要斩陈贵,昨夜便教唆陈氏族人今日来城主府闹事。”袁胜答道。 “家主的命令?他们来乌城多久了?”直觉告诉廉义,这事不简单,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说是前两日才来。” “不可能。你叫两个弟兄,换套衣服,去梁城探一探那沈家的底,要叫两个认得何奎和何家女眷的人去,低调行事。” “是,那抓到的这几人如何处置?” “陈氏的人和商行的人过两日便放了吧。陈氏的人罚二十杖,让他们长长记性。先让商行的人穿上沈家人的衣服再放,那几个沈家人砍了,不用留情。” — — — — — — 八月二十五,经过几日的筹备,赵宸继位,从赵进的手上接过权柄,成为开领第二十二代开侯。赵宸在继位大典上当即宣布今年开领的田税由十税三降为十税二,同时免去了四十岁以上者明年的徭役。 这继位的日子,是赵进与几位朝中重臣定的,赵宸本想拖到年末,被赵进驳了回去。继位大典结束后,赵宸顺势与几位朝中重臣在殿内议事,赵进也列席旁听。赵宸让父亲大人再辅佐自己一段时日,赵进答应了。 “诸位叔父,日后赵宸要仰仗各位了,望诸位叔父不吝赐教,赵宸一定从善如流,感激不尽!”赵宸说完,对着众人拱手拜道。 众臣皆惊,纷纷拱手还礼。 左相王惠道:“赵大人言重了。主公把位子传给了您,以后您就是我们的主公,我们会一如既往,绝无异心。” “是啊赵大人,绝无异心!”众臣附和。 “赵宸感激不尽!”赵宸又行了一礼后,这才开始议事。 “从之前殷国的举动来看,殷国与东领是一丘之貉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如此一来,等于我们开领的头顶是竖着两大强敌,各位可有良策?”赵宸问道。论及正事,他的气势也随之而变。 “大人,依下官之见,要不就挑拨离间,要不就暗中掣肘,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暗中掣肘似乎更容易一些。”王惠道。 “嗯?具体如何施行?王相快快说来。” “这...下官只是提议,具体施行有待商量。” 纪盛接着道:“若是能引起民乱或是贼匪肆虐,定能消耗两地的实力。” “炼恩和殷备都不是庸人,两地百姓安居乐业,想要引起民乱谈何容易;而且两地兵锋正盛,哪里会有贼匪啊。”赵宸叹道,纪盛闻言沉默,苦苦思索计策。 “前两日君廷送来的昭告文书,令军务司和东、北二领出兵往君土东北地区救灾,那地毗邻东领和殷国,迁移出来的灾民,必定会有去往东领的,甚至会有自发逃出来的灾民,逃往东领和殷国,若是要引起民乱,这部分灾民或许可以利用。”开领总务司司长余显道。 众人皆觉余显言之有理,暗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余司言之有理,可有具体之策?”赵宸问道。 “如今洪灾尚未发生,下官之策也只是假想,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若是真要如此行事,我们现在就可以布局,尽快派人过去落子。” 有了思路,计策便好商量。众人大概商议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根据君土东北地区可能发生的洪灾和后续事件,针对殷国和东领两地的一个较为细致的计划便成型了。赵进全程旁听,但一言不发。众人都很有默契,只要他不说话,就当他不存在。 当日下午,一支临时组成的十来人小队,离开了开州城。 — — — — — — 其实,早在前两日,洪灾便发生了。 洪灾发生前两日,君土东北部艳阳高照,当地百姓都以为水位即将下降,河水会顺流而下,这样下个月底的秋收还能有所收成。结果天晴不过两日,又暴雨倾盆,仅半日功夫便洪水泛滥,怀山襄陵。先后五六个镇子,十来个村庄被波及,被淹没的良田不计其数。之前因雨水成灾已经迁移过一次的百姓,只得再次迁移,被迫向周边地区逃命。 炎国的东部是人口稠密地区,君土的东部更是如此,此次受灾百姓超过十万。而此时东领的三千军士才刚刚进入君土,北领的三千军士甚至还在北领。只有军务司来援的军士赶上了趟,本来他们的目的地是东北部的中心东阳城,结果还没到东阳城洪灾便发生了,于是乎他们直接就地疏散百姓,背起老弱妇孺,拼命带着百姓向安全地带转移。 东阳城地势较高,且离洪灾中心较远,目前洪水还没淹过城内,但城里也是人心惶惶,一日之间似乎逃离了几万人,城主尹维对此也是无计可施,所幸跑的人多一点,城里的存粮还能再坚持些时日。 而到了八月二十五这天,已经有不少灾民逃到了平东城。平东府司书炼浚在城内寻了不少地方,搭上营帐安置灾民,保守估计当日平东城便接收了超过三千名灾民。当夜,城内几个大户便向炼浚抗议,不能让这些灾民玷污了平东城的土地,应该在城外弄块地方收留他们,现在不是大发慈悲的时候,希望炼司书好自为之。炼浚顶不住压力,只能答应今日入城的灾民他会妥善处置,明日起城里不再接收灾民,这才把几个大户打发走。 翌日清晨,炼浚下令,严控所有人入城,六大城门只开南城门一个城门,且随时做好关上的准备。同时在北城门外搭好营帐,若有灾民前来,便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官府会从城墙上扔米粥下去,我也算仁至义尽了,炼浚心道。 君土的东北不但东邻殷国和东领,还北接福领和北领。这次的洪灾,正朝着谁都预料不到的情况发展。 第55章 买卖 何力、陈贵被抄家后,两家的田产也被官府没收,今年田里的粮食由城务司雇人收割后充入城府库,明年将会无偿分给乌城的无田者或少田者耕种。为保证分田的公平性,届时将由民部执行,刑部监察。 而何力和陈贵空出来的位置,自有人接替。廉义于八月二十五也做出了新的人事任命,任命陈泉为军务司司长,保持协管城务司兵部不变。任命江云为城务司副司长,任命民部司吏陈武为民部司书。 至此,廉义在乌城算是站稳了脚跟,此后对乌城的掌控日益加深。 自从那日陈贵被刑部抓去后,江云是一直忧心忡忡,如坐针毡。直到城务司的任命文书下来了,他七上八下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本以为廉义会连他一块收拾,结果非但没收拾他,还给他升了官。这厮打定主意日后要好好为政,造福乌城百姓。 — — — — — — 就在这时,乌城商行的商队,从轩州城回来了。 苏沐立即让人去城主府通知廉义,廉义也是即刻动身,前往商行了解商队此行的收获。商队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月,廉义对结果也是期待起来。 廉义到商行后院的时候,后院热闹非凡,苏岩父子和陈家父子都到了,正在看商队带回来的货物。苏沐向廉义招了招手,道:“快过来吧,就等你呢。” 廉义乖乖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其余人也各自坐下。商队的领队丰叔对廉义行了一礼,道:“廉大人,小人幸不辱命,带领商队平安归来。军务司的将士们已回去复命,护送的费用和军备的损耗已与军务司和兵部结清,共付六千一百零八钱。” “丰叔,你做得很好。”廉义称赞道。至于护送的费用,廉义之前已与江云打过招呼,一半的钱随军饷发给随行的军士们,另一半则充入城府库。 “廉大人,各位东家,不出所料,此行最大的收获还是源自马肉干。我们从夷人那购入的价格为一两十五钱,去到轩州城,卖给当地商行的价格是一两六十钱!可惜这次夷人带来的马肉干并不算多,我们只购入了近五十斤,被轩州城的一家大商行全部收了,仅这一笔我们便赚得两金两千钱。” 廉义也被这利润震撼到了。别看两金不多,那是在只有五十斤左右的马肉干的情况下,若是有五百斤马肉干,利润便能变成二十金。廉义虽然不懂马肉干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但料想以一匹马的重量,保守估计也能做出两百斤的肉干来。 “这马肉干我们自己是否做得来?”廉义问道,他想到了马厩里的两匹老马。 “不太容易,听闻夷人是将马肉用那什么柴火熏过之后,又是风吹又是日晒的,我们自己弄,怕是没那个味道。”苏岩答道。 廉义回想起来,之前看见马肉干的时候,虽然肉干是黑乎乎的,但确实是能闻到一种没闻过的香味,看来轩州城的人是吃过这马肉干的,食髓知味,那商行才敢一次性全部买下这马肉干。 “不知这马肉干若是拿到平中城去,是否能卖个更好的价钱?”廉义又问道。 “廉大人,若是去平中城,时间上可能又要多一个月,但价钱,不太可能卖到一百二十钱。从夷人那多购入一些马肉干,我们多往返几次轩州城,似乎利更足一些。”说这话的是丰叔,虽未直言,但廉义也听懂了他的话。这马肉干,我们的商队也可以去夷人那买,多购入一些,还可以与买马互相掩护,廉义心道。 “好啦,别再说肉干了,商行不能只买卖一种货物。丰叔,此行其余货物如何?”苏沐适时打断,众人才想起来,商队还带了别的货物去轩州城。 “其余货物主要集中在饰品和衣物之类的,那商行不太感兴趣,我们又去了许多商铺,在城内转了两日,才逐渐将大部分货物售出,少部分货物实在卖不出去,今后只能在乌城卖了。小人认为,吃食类的货物在轩州城更易售卖。” “有道理,之前我去轩州城的时候,那里的人就知道吃吃喝喝。”廉义笑道,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所以若日后条件允许,我们可以将夷人的货物归类,不同类别的货物,我们分别派商队送往不同的城镇,争取将货物卖个更好的价钱,卖得也更容易些。”陈溪也道出了自己的意见,陈老爷子闻言点头。 “对,下次若是货物足够多,我们可以尝试拆成两个甚至是三个商队,去别的城镇试试。”苏涵附和道。 “你们别急,如无意外,到时等苏强他们回来了,以后我们也可以去夷人那进货了,随便你们要买什么便买什么。你们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我要你们一人负责一个商队!”廉义指着陈溪、苏涵二人笑道。 “没问题。”苏涵拍着胸脯道,跃跃欲试的样子。 “廉大人,小人自作主张,用赚得的钱在轩州城又挑了一些货物回来,一是可以在城里售卖,丰富商行的货物;二也可以试试那夷人的喜好,若试出他们的喜好,日后我们可以从炎国各地进货,卖给那些夷人。”丰叔道。 “不错,还是丰叔你想得周到。”廉义心想,这丰叔果然有经验,让他来带商队,没选错人。 “因此此次轩州城之行共赚得三金六千五百三十钱,其余货物若干。”丰叔说完,拿出了账目明细,递给了廉义,廉义扭头示意递给苏沐。 苏沐接过账目细细看去。其余人各抒己见,继续讨论商队的事宜。 在廉义看来,只要能去夷人那进货,商队的规模必定可以扩大,一半人负责去夷人那,一半人负责中土。届时黎兴募兵回来后,淘汰下来的老兵,只要态度没问题都可以加入商行,如此一来,商行的护卫也等于是半兵半商了,日后也能算是自己的一支武装力量,以备不时之需。若是商行的规模越做越大,这支武装力量的人数也能随之增多... 最后,廉义还向丰叔了解了最近轩州城内关于炎国局势的传闻,这是出发前廉义便让他打听的事情。 第56章 灾民 八月末,黎兴也募齐了一百名新兵,回到军务司报到。如今的廉义在乌城颇具威望,受封乌城之后廉义的一系列行动和颁布的政令,还是得到了乌城百姓的认可。从这次募兵的时间便看得出来,募一百名新兵只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证明不少人想跟着廉义混饭吃,认可廉义的为人。 新兵的到来意味着一部分老兵军士生涯的结束,高山之前便根据剑军众军士的表现和态度拟定了名单,这次直接根据名单裁撤了五十人,将军务司的总人数控制在五百人以内。其中十六人态度散漫,直接由督战队和刑部差吏送回家里,廉义还多发了他们一个月的军饷,将九月的军饷也发给了他们;另外三十四人态度无甚问题,只是因年龄体力等各种原因战力较差,便由乌城商行接纳了他们,成为商队护卫的一员,如此一来商队的人数达到了五十余人,哪怕是在大城也不算是小商队了。 而新兵们会先接受新兵操练,操练结束后补齐步兵队的兵额;同时将斥候队升级为伍拾人队,届时再调入三十一人。余下的新兵们到时再另做安排。而之前三何留下的职位空缺,高山从督战队中挑出三人补上,成为新的伍拾长。如今的军务司军士接近满额,而算上斥候队的伍拾长剑军也只有六位伍拾长,到时还需再立一名伍拾长。 而斥候队伍拾长的人选,出乎廉义意料,高山报了斥候队其中一个拾长的名字,此人是上一批的新兵,没想到如此之快便入了高山的眼。对此,高山的原话是:“此子天赋极高且虚心向学,是块料子。”廉义对此也是毫无意见,只要是好料子,来得越多越好,根本不在乎他是昨日来的还是去年来的。 高山的操练强度不低,最近不但弓兵们在练箭,连斥候队和伍拾长们也抽空前往弓兵校场练习射箭。 有了新兵们的加入,乌城军务司更加热闹起来。 — — — — — — 东北部的洪灾,让君廷不得不重新下达军令。经过群臣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让边军行动起来。边军的位置与人数一直是军务司的机密,但这次洪灾严重,哪怕是东、北二领的军队到了之后,也不足以转移灾民。目前最迅速且有用的办法,只能是动用边军。 八月二十五下午,边军府的紧急文书便送了出去。不是通过驿亭府,而是边军府自己送。 八月二十六,陆陆续续有灾民到了平东城。看着紧闭的城门,大部分灾民仿佛认命一般,自顾自找了营帐入内休息,舔舐无家可归给自己带来的伤口。而有些灾民将这洪灾归罪于官府,官府犯下大错自己才遭此大劫,如今到了这平东城,官府非但不开门迎接,还紧闭城门,真是岂有此理?眼看有不满情绪的人越来越多,有十几人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开始聚集在一起,冲击平东城的北城门,一边喊一边拍门,希望能施加压力给平东府,得以门开入城。 城墙上的守卫赶紧将此情况往上报。 炼浚知道此事后,让过来通报的守卫统领去找府令叶通。 “关于安置灾民一事,我已交于叶府令负责。眼下这情形,叶府令一定有应对之策,你快去问问他的意见。” 守卫统领一头雾水,但还是听令而行。 当守卫统领向叶通汇报此事的时候,叶通心里是直骂娘,却不能发作,也不能再往下推。炼浚此举,已经告诉了他要如何做,而这个决策,只能他们两个之一来下。 “叶大人,您是牙疼?”守卫统领看叶通咬牙切齿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是啊,我心系百姓,最近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难啊。”叶通轻叹一声。 “叶大人真是爱民如子,有您这样的大官员,真是百姓的福报啊。”守卫统领奉承道。 “看你年纪不大,倒还有点眼力。对了,北城门外冲击城门的灾民,都给我用箭射死。” “啊?”守卫统领呆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些灾民聚众冲击城门,本官可以理解为他们在攻城,若是放他们进城,势必会危害城内百姓的安危。为了平东城的百姓,本官不得以出此下策。后世史书上的骂名,就让本官一人背负,为了平东城的百姓,我无怨无悔。”叶通说完,眼眶都湿润了。 守卫统领应了声是,便匆忙跑出去了。不知是被叶通的言语感动了立即去执行,还是不想再看叶通演戏。 与此同时,灾民冲击城门的消息也传到了城内大户的耳中,几家大户的家主又一次来到炼浚这。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打开城门,昨夜你可是答应了我们的。”其中一家的家主道,语气是一点也不客气。 “知道知道,我炼某说话算话。我若是开了城门,你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炼浚也心中烦闷,他知道叶通会下何命令。 “就是,老王你要相信炼司书嘛,昨夜他说了今日会妥善处置灾民,今日一早不就处置好了嘛。”另一位家主道。今早炼浚便将城内的灾民重新安排到几处新的营帐区,新的营帐区更小,而且安排了城内守卫严加看管。灾民们挤在一起躺都躺不直,纷纷怨声载道。但自从有人表达不满被守卫敲了几棍之后,渐渐大家都老实了下来。 “炼司书,你放心,只要官府处置好了灾民,我们四家自会在城内城外放粮,饿不死他们的。”这四家放粮可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日后君廷拨下来的粮。灾情时官府放粮会非常节制,以备不时之需,而当地大户这时候出来放粮,日后君廷拨粮时,便能分一杯羹。 此时北城门外已聚集了几十位灾民,后面拍不到门的就跟着大喊:“开城门,开城门!”试图给城内施加压力。而许多围观的灾民也跃跃欲试,准备上前助他们一臂之力。 突然,马面墙上的城楼里射出几十支箭,一下就倒了一大片灾民。三轮齐射过后,北城门处再也没有站着的人。围观的灾民瞬间退去,噤若寒蝉。 一时间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是地上躺着几十具尸体。 第57章 肉粥 平东城所发生之事,在其余地方也在发生着。东阳城直接紧闭所有城门,一个灾民都没放进城,城外聚集了几万灾民。城内大户煮好的杂米粥,还有腌菜、馒头等物,通通都被守卫们从城墙上或扔或倒丢了下去。对于大部分灾民来说,这些需要抢的东西,很多时候想要吃上只能靠运气,比方说恰好有腌菜掉到了头上。 雨势从八月二十六起便逐渐减缓,但高涨的水位还是向下蔓延,洪灾开始波及到殷国和福领,这两地也开始出现了灾民,而之前从君土东北部逃到两地的灾民,只得继续向别的地方逃去。 — — — — — — 福领,元城。 福侯齐思这两日愁绪万千。洪灾波及到了福领,连福领都出现了灾民,想到即将秋收却被泡在水里的粮食和要开仓放粮救济灾民,齐思就一阵肉疼。收的少了给出去的还多了,怎么想都是亏的,齐思还在琢磨这部分粮食要怎么找补回来。 炎国当下的诸侯共有两王、四公和八侯,其余小城主若干。仅有一座城的诸侯暂且不提,稍微占点疆域的诸侯里,福侯的位置算是最差的。福领西北是灵国,东北是吴国,东南是殷国,西南是君土,与北领和东领也是相隔不远,四战之地都不足以形容福领的位置。因此历代福侯行事小心翼翼,在夹缝中求生存,不敢倒向任何一方。 当代福侯齐思更是如此,不想被卷入大诸侯之间的斗争,只想守住祖上传下来的一亩三分地,但这些年特别是近一年来,先后几个势力私底下频繁派人接触他,想要拉他入伙,他是哪个都不敢答应。其中又以东侯炼恩最为积极,齐思已婉拒了三次,最后一次他甚至对练恩的使者道:“不是本侯把自己当根葱,而是形势不允许本侯这么做,还望如实转告东侯。” 齐思苦思冥想之后,终是咬牙下了命令:福领灾民每人每日可领米粥四碗,馒头两个;外地灾民若是日后不再离开福领,与福领灾民享受同等待遇,否则不予发粮。 — — — — — — 这几日平东城内的灾民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饱。虽然他们不像城外的灾民要从地上抢混了泥土的米粥吃,但城内发的米粥也只能是勉强垫个肚子。少数身上有点碎钱的人,还能去城里的各式铺子买点吃食,但大多数灾民,只能等官府或是大户们放出来的米粥。 反倒是看管他们的守卫们,换了一拨又一拨,几日来个个守卫都是红光满面,一看便知吃食绝对不差,少数灾民心里是更加愤懑,同样是人,境遇却相差如天地。 而北城门外的灾民也是越聚越多,几日功夫便超过了一万人。门外的数十具尸体还躺在地上,再也没有灾民敢上前拍城门。只是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城墙上扔下的粮食却只增加少许,有些灾民几日来都没抢上几口吃的。 入夜,平东城内不知谁家竟摆起了宴席,宅院内是热闹非凡。 原来是城内大户王家的老爷子过六十大寿,哪怕是如今这特殊时期,宴席也是照摆不误。司书炼浚派人提醒过,王家人的答复是,少摆几桌便是,于是便由六十桌改为五十桌。 王家为此次寿宴准备颇久,许多食材是提前许多日便备好了,因此并未受此次洪灾影响。宴席上不但有鹿肉,野猪肉等山珍,还有从殷国海边采买而来的牡蛎、贝类等海味,此等宴席比之那王公贵族的宴席也是不遑多让。 此时的王家宅院内人声鼎沸,王家家主与客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眼见客人们对自己恭敬有加,王家家主心中甚是得意,有一种天下尽在我手的错觉。 突然,他想起一事,抬手叫来身边的家丁,问道:“今日给后面那些贱民送过粮了?” “家主,早已送过了。”家丁低头,恭敬答道。 “等会晚膳结束后把这些残羹剩菜收拾出来,你们若是不吃,就给那些贱民送去,再让庖厨弄点肉粥给他们。今日我父亲大人过寿,让他们也吃点好的罢,便宜这些贱民了,哈哈哈。” “家主真是心善,这点施舍足够他们感恩戴德了。”家丁奉承道。 “好了,你快去吧。”王家家主说完就进屋招呼客人去了,待会吃完晚膳他还要去后院跟客人喝酒。 一炷香之后,那家丁带着几个王家仆从,推着车去往最近的灾民营帐区。这个点,灾民们早已睡下,而哪怕是在这里都能隐约听见王家宅院内传出的声音。 “放粮了,你们要不要起来吃?不吃我们就走了啊。”方才的家丁喊道。 这几日每日都是只放三顿粮,今日三顿粮已放完,但是不少灾民反应极快,立即冲上前去排起了队。 只听那家丁喊道:“今日我们老家主过六十大寿,你们有口福了,给你们放多一顿粮,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粮,是放了肉沫的肉粥。凡是想喝的,待会领粮的时候,说句孝敬的话,说的不好听的,别想吃到肉粥!” 排队领粮的人越来越多,那家丁打开了粥桶,拿起勺子,看向排在最前头的一个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咽了口口水,高举手里的碗,对着那家丁轻声道:“祝...祝王家大人寿比天齐,请大人赐粥!” 王家家丁闻言仰天大笑,仿佛这话是对着他说的。随即舀了一勺肉粥,倒在了中年汉子的碗里,汉子拼命道谢,端着碗走远了。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开口便觉得顺嘴了些,但有人离开了队伍,不再排队。也有人从头到尾都没排过队,突然放粮,有些灾民心有戒心,也很正常。 其中有两兄弟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兄弟二人看着年纪相差无几,二十岁上下,身长皆超过六尺二,面容刚毅,此刻在灾民中如鹤立鸡群一般。 弟弟曹田道:“这年头,狗也能仗人势。” 哥哥曹丁道:“这样的渣滓,真想把他砍成几块。”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火焰熊熊燃烧。 第58章 七杰 曹氏兄弟看着那家丁的嘴脸,心中暗恨,转身进了营帐内。 营帐内还有几人,也是刚进营帐没多久,本以为今夜运气不错,额外有吃食,结果还要说孝敬那老王的话,这与乞讨有何分别? 经过几日的相处,曹氏兄弟与营帐内的几人也熟络了起来,此刻兄弟二人说话,并不避讳他们。 “哥,我想不明白,粮是我们种的,年年交足田税给官府,到头来这叫什么事?出现洪灾了,给的粮是大户的施舍,现在吃点肉粥还要说好话讨要,这跟摇头摆尾的狗有何分别?我看今夜远处那大户人家的家里很是热闹啊,都这种时候了,凭什么他们可以!”曹田越说越激动,营帐内的其余人都望了过来。 曹丁先是看了看他们的反应,随即扭过头对曹田道:“这洪灾也不知何时能退去,照这样下去,过几天我们便会饿得走不动路了。” 兄弟二人皆轻叹一声,相顾无言。其余人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过了没多久,只听外面那家丁喊道:“今日我们王家大人高兴,给你们的吃食还不止肉粥,你们今日有好福气啊。” 营帐内的人又走了出去,想看看王家能拿出何样的吃食出来。 只见王家仆从们打开了几个大桶,原来他们将宴席里的残羹剩菜全部倒在了几个桶内,桶盖一打开,肉香味就飘了出来,前面的灾民闻见肉味,眼冒金光,恨不得直接扑进桶里大快朵颐。 家丁看向几个仆从,笑着点了点头,仆从们会意,一人掏出一个瓢,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随即从桶里舀出残羹剩菜,漫天泼洒。 “快抢啊,地上的吃食可都是好东西,你们一辈子可能只能吃这一回啊。”王家家丁喊道,他话音未落,已经有灾民上抢了。先前第一个领肉粥的中年汉子仗着身体不错,已经从地上抢到吃食吃上了。 王家的下人们一边泼洒,一边大笑,看着灾民们争先恐后地在地上抢吃食,心中甚是得意,只觉全身上下畅快无比。 曹氏兄弟见此情形,紧紧握拳,眼中有无形的火焰在燃烧。 后方三人走上前来,他们与曹氏兄弟同一个营帐。其中一人道:“曹家兄弟,哪怕我们饿死,也好过被这些狗东西羞辱。”说这话的是张七,后面二人是张乐和张土,三人同村。 此时又有两人走上前来,这二人是杨青和刘立。杨青道:“你们说得对,凭什么我们年年交足田税,到头来还要受这些鸟玩意的气?” 七人默默无言,远处地上的抢食还在继续。 突然,曹丁道:“我们若不想受辱,迟早会饿死,若是奋起抗争,大不了也是一死,横竖是个死,大丈夫怎能死得如此憋屈?” 曹田怒道:“就是,都这个时候了,城里的狗大户们吃的都是什么玩意?还剩了这么多拿来羞辱我们,我靠,上天为何如此不公,让这些渣滓天生如此滋润?我想不明白!” 张乐接着道:“哈哈哈他娘的,大爷我都要饿死了,还要受这鸟气。” 刘立也道:“兄弟们,横竖是个死,死前闹点动静,也不枉在这苦难天地间走一遭了。” 七人互相对视,彼此间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全部点了点头。 曹丁道:“那些下人没有兵器,不足为虑,我们先把那些守卫干掉。”共有三队守卫看管这些灾民,前后出入口各一队,还有一队巡逻,眼下巡逻这队守卫不知去向。七人商量好计划,假装上前抢食,慢慢靠近前面那队守卫。此刻这些守卫们有些在看热闹,有些倚靠在旗杆上打着瞌睡。 随着渐渐靠近守卫,七人都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曹丁看准机会,轻喝一声:“动!”七人瞬间前扑,曹家兄弟仗着身材高大,各自搂着两个看热闹的守卫的脖子,四个守卫反应慢了些,立即被紧紧勒住,喊不出声来。 另外五人扑向打瞌睡的守卫,张乐满腔怒火化为无限战力,直接拔出一个守卫的刀,一刀将两个守卫的脑袋劈开了个大口子,鲜血喷溅而出,另外四人也很快解决了余下的四名守卫。 这时,那几个王家的下人才反应过来,那家丁指着浑身血红的张乐道:“你...你们...”话未说完,几个下人已被劈死,被砍成了好几块。张乐几人又回头将那四名守卫捅死,拔出他们的刀,甚至还拿到了几支矛。三张还不忘抄起地上的桶盖,当个盾牌使。一共五个桶盖,三张扔了两个桶盖给杨青和刘立。 抢食的灾民们都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如魔头一般的七人。 “是从地上抢食,还是从大户的碗里抢食,你们自己选。”曹丁说完,带着六人迅速杀向后面,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后面的守卫们也干掉。 后面的守卫只有两个在望风,而这二人此刻还在闲聊。看着曹丁几人浑身是血拿着兵器跑出来,哪还会不知道发生何事?其中一人大喝:“你们做甚?想死是吧!” 七人只顾往前疾冲,其余守卫才从瞌睡中慢慢清醒,站着的两名守卫被七人的气势所摄,对视了一眼,突然一齐向外逃去,赶紧去通风报信才是明智之举! 曹丁喝道:“别管他们。”说完带头上去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守卫劈死,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八名守卫齐齐横死街头。 曹丁道:“听我说,成败在此一举!我们兵分两路,阿田你跟杨青刘立带部分灾民去救别的营帐区的灾民,要让城内乱起来。你们三张跟我,我们去开北城门,如何?” 众人都不是蠢人,心知眼下不是在这讨论计划的时候。张七开口道:“干!” 曹丁带着六人折返,灾民们有些已经逃了,有些只是蠢蠢欲动,有些还在抢桶里的残羹剩菜。曹丁喊道:“我告诉你们,刚刚不小心跑了两个,眼下你们就算在这跪下求饶也是个死,想在这等死的我不管,想搏个泼天富贵的,就跟我们来!” 曹丁说完,七人急忙向门口处跑去,有不少灾民跟着他们一起跑了出来。 七人在营帐区门口兵分两路,曹丁和三张带着近百个灾民向北城门杀去,曹田三人也带着几十个灾民向别的营帐区杀去。 还有近半的灾民留在了营帐里,不敢乱动。 第59章 民乱 曹丁等人前脚刚走,负责巡逻的那队守卫才听见动静匆匆忙忙赶了回来,看他们那样,不知是去哪找吃的去了。 领头的拾长一看营帐区内的惨状,心道坏事,这次死定了。 眼见内里还有不少灾民,他立即上前走向最近的一个,抬起一脚踹翻了那个灾民,怒道:“快说,发生什么事了?” 那灾民捂着胸口,痛苦地道:“大...大人,有人造反啦,他们杀了...杀了好几个官大人,刚刚才从那边分开逃了,好多人跟他们跑了,大人现在去追,绝对追得上,我们是无辜的啊,我们啥都没做,都是良民啊,饶过我们吧,求求你们了。” 营帐内许多灾民附和,大喊无辜。他们之所以不跑,就是不想死,他们认为留在营帐内就能证明他们是无辜的,待跑出去的人被抓了,说不定之后他们分到的粮还能再多点,不少灾民的心里已经在盼望着曹丁等人被抓。 守卫拾长对灾民们的求饶充耳不闻,他转头对自己的手下道:“眼下已铸成大错,唯一可以补救的法子便是...” 其余守卫会意,大家心照不宣,齐齐点头。 那拾长随即拔刀,大喝:“你们这些贱民,官府给你们营帐遮风避雨,给你们吃食不至于忍饥挨饿,谁知你们不知感恩便算了,竟然还敢动手造反,真是道德沦丧,死有余辜!” 说完,一刀砍死了刚刚被他踹了一脚的灾民。 十个守卫如虎入羊群,在营帐内大开杀戒,威猛无比。 — — — — — — 曹丁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北城门杀去,他们人多势众,却又是一群乌合之众,使不出什么迂回包抄之类的战术,直接硬上。城内有巡逻而过的守卫见一大群人凶神恶煞,撒腿就跑,曹丁等人理都不理,直直向北城门杀去。 城墙上的守卫们正打着瞌睡,有人恍惚中瞧见了杀过来的一群人,瞬间警醒,大喊:“不好了,民变了,快醒醒!”喊完他直接跑去城楼里鸣锣。 曹丁听见了锣声,知道城墙上的人发现了他们,一边疾冲一边对着身后众人道:“待会什么都别管,一定要把城门打开,放外面的百姓进来。” 众人杀到城墙下的时候,城墙上的一些守卫也集结杀了下来,城门处的一队守卫瞬间底气足了不少。 曹丁深知后面的灾民靠不住,还手无寸铁,只能用一往无前的气势影响他们。曹丁气势如虹,大喝道:“弟兄们,只有打开城门才有一线生机,跟我冲啊!”趁现在冲击,打对面刚下城墙的人一个立足不稳! 张七和张土持着桶盖分立左右护着曹丁,曹丁势大力沉一个长矛直接刺穿当先的一个守卫,张乐也是用桶盖拨开刺过来的矛,用长矛捅穿了一个守卫的肚子,就这么顶着这个守卫往前推,四人势如破竹,向城门杀去。后面的灾民见四人如猛虎下山,己方又人数占优,胆子也大了起来,硬着头皮向前冲去。 有几个守卫故意避开当先四人,杀向后面的灾民,捅倒几个灾民后,有些灾民开始畏缩,但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人群一下子就淹没了几个守卫。 曹丁等人已杀至城门前,几人奋力搬开城门的横栓,拼命拉开城门。 眼见城门的缝隙越拉越大,曹丁对外大喝:“城外的灾民们,快快进城!进城才能活下去!” 曹丁几人连喊了好几声,也不等外面有所动静,转头向后面杀去。有些灾民已经在扒守卫尸体上的护甲给自己套上,也有抢到兵器的,越杀越起劲。 三张的桶盖已经换成了盾牌,更是如虎添翼,渐渐杀上了城头。 这时,外面的灾民们已经反应过来,不少人慢慢往前摸去,他们已经看见城门打开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怕个鸟啊,冲他娘的!”说完就向城门奔去,其余灾民见状,纷纷向城门跑去。 — — — — — — 当曹丁他们还在营帐里准备反抗的时候,平东府司书炼浚还在公署里写汇报文书,向君廷民务司汇报平东城的情况。现在平东城内外少说也聚集了一两万的灾民,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炼浚又写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把文书写好。就在这时,叶通像丢了魂一样跑进来,哆嗦道:“老炼,大事不好了,灾民们暴动,已经有一个营帐区失守了。” “什么?”炼浚闻言跳了起来,一阵心悸。 “反了,这些灾民反了,完了,完了。”叶通手脚都在抖。 “快让人过去看看,堵住他们啊。”炼浚急道。 “派...派了,已经从府里派两个伍拾人队过去了。” 突然,炼浚想到一事,大喝:“不好,北城门!快叫人过去看看,快!” “什么?”叶通还没反应过来。 炼浚不想再与这家伙啰嗦,径直向门外走去,他要叫人去通知城防处的处长。他刚找到个侍从吩咐了几句,话还未说完,一个守卫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道:“大...大事,大人不好了,外面都是灾民,灾民杀进来了。”炼浚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曹丁等人拉开城门的时候,曹田等人已经解救了一个营帐区,又聚合了一拨灾民。曹田灵机一动,心道擒贼先擒王。对杨青和刘立道:“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带人去下一个营帐区,我带人杀向平东府。”二人点头答应,带着部分灾民离开。 曹田带人杀向平东府,一路无人阻挡。 当曹田杀到平东府的时候,曹丁等人也杀到了平东府。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仰天大笑,齐齐杀入平东府,活抓了炼浚和叶通,又将府里别的公署全部扫荡一遍,翻出的军备全部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套上。 曹丁对着曹田和三张道:“我们以平东府公署为据点,你们去扫荡城墙,只要把城墙控制住,这平东城就是我们的了,城内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四人领命而去,在门外振臂一呼,立即有灾民回应,跟随他们去扫荡城墙。 此时,已经有十来个灾民把曹丁当成了老大,听令行事了。 第60章 天道 曹田等人扫荡城墙的时候,余下的五个城门都是开着的,意味着有不少城门守卫逃跑,平东城发生民乱失守的消息是瞒不住了。他们一路没遇到什么抵抗,有些来不及跑的守卫甚至直接就弃械投降了。还有一些拖家带口准备逃离的城内百姓,全部被他们拦了下来。 半个时辰过后,城墙已被曹田等人控制住,六个城门又重新关上。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此时已过了子时。杨青和刘立二人眼看城内彻底乱了起来,便带人去了平东府公署。不多时,曹田四人也扫荡完城墙回来,七杰重新汇聚在一起。 曹丁道:“先带人把城里的大户和商行抢了,大户不是好东西,商行这时候卖的粮食比平时还贵,也不是好东西!而且给点甜头手下的人才能听话,顺便一泄我们的心头之恨!只能抢大户和商行,任何人不许抢寻常百姓家,不听劝告者斩!”曹丁习惯性地发号施令,但其余人并无意见,依言而行。 六人很快便分好了各自的目标,带着手下人直奔城内大户的宅院和几个商行。一两个时辰前大家饿得无法入睡,当下却觉得浑身上下干劲十足。 曹田等人一路上见不少灾民在砸寻常百姓家的门,还有一些已经砸开了门,在内里疯狂劫掠,与山贼盗匪无异。曹田也管不了那么多,得先去把王家抢了,要是没抢上就亏大了。 所幸他们赶到王家的时候,只有少数灾民在砸门。王家高墙大院,哪怕是到了如今这时候,大部分灾民也不敢打王家的主意。 曹田将砸门的灾民赶走,示意手下搭人梯从墙上翻过去。王家院墙近一丈,可是挡不住这群如狼似虎的人,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已翻过去了两三人,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王家的大门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曹田杀进去的时候,王家上下正在拼命收拾家当,还有好些个客人来不及逃的,此刻也在正厅里,看见曹田一伙人进来,瞬间面露绝望之色。 “今夜你家如此热闹,我特地上门拜访,不知你们可欢迎?”曹田笑道。 “欢迎之至,各位大人的到来真是...真是我王家的荣幸!”王家家主哭丧着脸道。 “哈哈哈,不必客气,我吃了你们王家的剩菜剩饭之后,现在可有力气了,不然今夜还来不了你们这,多谢了啊。”曹田越说越开心,只是他的笑越看越瘆人。 王家家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陪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曹田逗了两句,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下令道:“男的全部杀了,女的全部带走。把所有值钱的玩意和吃的东西都给我搜刮走!” “不要杀我啊,我儿是君廷的司书王...”今日过六十大寿的王老爷子话未说完,两个人上去就是各砍一刀,王老爷子成了曹田等人进入王家之后第一个砍死的人。 其余人纷纷动了起来,王家的浩劫开始了。 — — — — — — 一个多时辰之后,七杰在平东府公署内议事。最先跟他们一起跑出来的同个营帐区的一百来个灾民,眼下彻底成了七杰的死忠,对七杰是唯命是从。他们坚定抱团,短时间内便掌握了城内的权势。城内大户已全部被洗劫,被杀者成百上千;而后来在曹田带人砍了几十个入室劫掠普通百姓的灾民后,城内的局势也渐渐稳定下来,后半夜的平东城终于归于沉寂。 “下一步如何行事,你们可有想法?”曹丁问道。 三张都是莽夫,此刻不出声。 杨青想了想,道:“我们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是逃命的灾民,发挥不出太大的战力,平东城失守的消息几日便能传到君廷,君廷必会派大军前来收复失地,我们这些人如何能抵挡君廷的大军?我认为我们应当把值钱的东西和百姓全部掳走,找个深山老林落草为寇,以后的日子也必是快活的很。” 三张闻言拼命点头,对杨青的话深表赞同。 曹丁摇了摇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们为什么会反抗?因为我们是灾民,我们被迫背井离乡,我们吃不饱饭还要被侮辱,我们是被逼无奈。这事上天也看不下去,我们是替天行道,铲奸除恶!” 这话不但将杨青和刘立说得愣住,连三张和曹田也是目瞪口呆。原来...原来我们不是坏人?六人不禁如此想道。 “我们做的是正义的事,怎么能把百姓掳走去落草为寇呢?我们应该据守平东城,与官府讲道理。如今洪灾肆虐,各地灾民无数,我们把大旗举了起来,就像是黑夜中的一个火把,必会照亮别人的路。” “高,实在是高!曹兄,兄弟佩服,请受我一拜!”张乐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对着曹丁就是一拜。 曹丁连忙将张乐扶起,道:“乐兄你这是作甚?我也是想了大半夜才想通此事,此刻说出来也是与你们商量,你们意下如何?” 刘立道:“曹兄所想之事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日后的安排我全听你吩咐!” 其余人全部起身抱拳,心中所想不言而喻。 曹丁抱拳道:“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相聚便是缘,不如我们七人今日结拜为异姓兄弟?” “好!”众人异口同声道。 炎国三一七年八月二十九,平东起义七杰在平东城结拜为异姓兄弟,尊曹丁为大哥,其余人不论大小。 完成结拜后,曹丁道:“我们得先有个名号,既然我们是替天行道,不如就叫天道军。天亮后便将愿意加入我们天道军的人都接纳进来,以后城内不分灾民与百姓,都是百姓。” “是。” “还有一事,虽说我们是正义之师,但若是君廷大军来袭,我们也是难以抵挡。我觉得我们可以分出一路人马,去别地看看是否有可乘之机,像那东领和殷国必有不少灾民。” 这有点像逃命,眼下刚结拜,谁都不想去。 眼看谁都不想去,曹丁下令道:“我们第一次从营帐区出来的时候,便是兵分两路,如今再次兵分两路,便还是按照上次的安排来吧。曹田,还是你们三个去。” 天亮后,曹田三人各带两百人出城而去。 第61章 提亲 廉义之前解决了几件大事,如今对乌城的事也无需如何上心,近几日闲来无事,给自己鼓足了两日的劲后,终于是下定决心向苏家提亲。 去苏家之前,廉义先是去了陈家,希望陈锦可以陪同壮胆。廉义的原意是自家长辈不在,希望陈老爷子可以充当自家长辈,向苏家提亲。在陈锦看来,这不但是自己的荣幸,还能彰显廉陈两家亲近的关系,实在是好事一桩,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根据陈锦的建议,廉义准备了九金九千九百九十九钱作为提亲的礼钱,表示男方家带着长长久久的决心上门;还从城主府的农庄里挑了一头最肥的猪宰了,作为提亲的礼畜,体现男方家的实力;廉义还让荷叶两姐妹准备了许多小饰品和小糖果,都用红纸包着,既显得男方家有诚意,又喜庆好看。 若是别地的大户人家提亲,甚至还要宰牛杀羊。但府里的农庄并没有这两种家畜,乌城也无谁家是养了羊的,而牛日常则是作为耕牛使用,轻易不会宰杀。廉义听闻夷人的地盘不但骏马遍地走,牛羊也是数不胜数,看来今后在牛羊上也能与夷人谈谈买卖,牛羊肉在炎国也是大受欢迎,不愁卖不出去。 陈锦代表廉义的长辈,先是让人给苏家送去门帖,说明来意。提亲可不能直接上门,若是女方家不同意,当面拒绝对两家来说都不好看。当然,陈锦知道苏家不会拒绝,这只不过是遵循传统走个过场罢了。 苏家当日便送了回帖回来,约定明日也就是八月二十九共议两家结亲之事。 第二天廉义特地换上了新衣服,先去陈家接上陈锦,再去苏家。廉义还把许久未乘的马车都拉了出来,拉车的两匹老马还挺给他面子,一路上走得都不算慢。 尽管已经知道最终的结果,廉义在马车上还是紧张起来,手心都出了汗,又不舍得擦在新衣服上。 陈锦笑道:“廉大人,人生仅此一次,紧张也很正常。小民到现在还记得当初提亲时的紧张,成亲时的激动,掀起红盖头时心上人羞涩的笑,这些小民一辈子也忘不了。” “陈叔,日后别再自称小民了,您替我提亲,以后就是我的长辈。”廉义拱手行了一礼。 “好,好。”陈锦笑着受了一礼,眼眶湿润。 “成亲的事情,我应该也会记得一辈子。”廉义又补上一句。 众人到了苏家门前,在门前等候主家出来迎接。廉义看着亲兵们挑着的提亲礼,内心甚为欣喜。 不多时,苏岩父子出门相迎。 陈锦与苏岩打了个招呼,二人边走边聊,今日他俩是主要人物。苏涵对着廉义傻笑,喊了声:“妹夫。” 廉义拍了下他脑袋,道:“还没成亲呢,喊哥。不对,成亲了也喊哥,我比你大。” 苏沐在正厅内坐着,也是一套新衣裳,浅紫色的长裙。脸上依然挂着淡笑,只是红扑扑的脸蛋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看到廉义进来,二人悄悄对了个眼神。 两位长辈在正厅内坐下,刚刚一路聊的话题却与成亲之事无关。苏涵指挥亲兵们摆好提亲礼后,又出门去了。 苏岩道:“小女与廉大人情投意合,二人有情而成亲,我们作为长辈是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啊。” “是啊,两人因情而合,这是多么难能可贵之事,我一把年纪了,什么场面没见过,都对他们两个羡慕得很啊。”陈锦笑道。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廉义与苏沐又对上了眼,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我已让阿涵去叫人过来当个证喜之人,顺便让他择个良辰吉日,我们今日便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陈老爷子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好,喜事将近啊,哈哈哈。来,我们喝茶。”苏岩招呼道,今日由他来沏茶。 证喜之人到了后,先是问了廉义与苏沐的姓名,默念了两句之后又问了二人的生辰,随后又是抬头望天又是低头翻书,口中还念念有词,念了大约有半盏茶的时间,突然猛地站起,道:“有了!” 他这突然的动作把坐他身旁的廉义吓了一跳。廉义疑惑道:“什么有了?” “大人的大喜之日有了,就是下月二十八。” “二十八么...”廉义不知道这日子有何特别之处,不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时间上倒是充裕得很,足够筹备亲事了。 苏岩与陈锦对视了一眼,二人对这个日子都没有意见。 “那日子就定下了?”苏岩问道。 “就九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陈锦道。 二人又详细聊了亲事的具体细节。廉义看似在听,思绪却已经飘到了一个月之后,自己的大喜之日。 — — — — — — 平东城发生民乱之后,不少城门守卫逃了出来。大部分守卫畏罪潜逃,打算换个地方隐姓埋名继续生活。也有少部分守卫直奔最近的驿亭而去,想把平东城的消息尽快传回君廷。 听闻此消息的一个驿亭亭长是大惊失色,没想到平东城这样的大城也会发生民乱。他当即写下密信,采用的是守卫们的说辞,把发生民乱的原因全部归罪于灾民,是灾民们贪得无厌,大量灾民涌入平东城后,眼见城内的繁华和百姓的安居乐业,妒忌城内百姓的富足生活,趁着己方人多势众恶由心起,趁火打劫,在城内为非作歹。 亭长写完了信,把信封好,拿出极急令,与信件一同交予手下的驿差,那驿差收好两样物件,当即骑马离去。极急令上写着三个急字,拿出此令便意味着驿亭府会用最快的速度将物件送至目的地,一般都是用于传送紧急军情。一旦用出此令,每到一个驿亭,便会直接换人换马,立即送往下一个驿亭,中途不会停歇,直至将物件送达。 八月二十九上午送出的信件,当日傍晚便送至君廷。驿亭府司书曾正看完密信后,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去找凌辩,生怕跑慢了一步贻误军情。 第62章 边军 此时奉天殿内的气氛异常严肃,外面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谁都没有开口,诸位大臣全部低头看地,装作没看见信君那阴沉的脸色。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信君开口道:“怎么回事,为何会这样?” 这个问题无人回答。其实也无人能回答,密信并未交代清楚具体的起因经过结果,这些大臣又没有亲眼目睹,谁也不知道此刻平东城到底如何了。平东城在平东府治下,眼见无人回答,黄伦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君上,臣猜测是灾民们因为受灾无家可归,背井离乡而心中愤恨,又由于灾民人多势众给他们壮了胆量,所以在平东城内结伙趁火打劫。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应从两头入手,一是准备出兵镇压民乱,二是给乖乖投降的灾民发放粮食,抚慰他们的情绪。” “之前不是已经让当地官府和地主乡绅共同放粮给灾民么?为何君廷现在还要给灾民放粮?如今灾民为何还要趁火打劫?”信君不解。 信君的问题大家心知肚明,却无法回答。在座的大臣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哪个不是地主大户?谁家不是把粮食堆到粮仓都放不下?灾情来了,要这些地主大户放粮,他们给灾民放了半斤粮,回头就会找官府要一斤粮。 哪怕是赵帛,虽然在开领没什么土地,但这些年作为君廷的左平令大人,在君土也没少要地。这便是那日在朝堂上,百官中只有左煜一人支持孟秀的原因。左煜来自平南城左家,是城里的大家族,父亲是家族学堂的先生。由于不是家族直系又不愁吃穿,加上父亲的言传身教,左煜对钱财并不如何上心,一心为官。 而孟秀更为纯粹一些。出身轩领孟家的他,身上孟家人的气质很明显,那便是乐善好施。而他本人也是淡泊名利,平日只爱喝茶画画,至今仍是孑然一身。 而对于信君来说,别说平中城,就连宫城他都很少踏出,对于君土乃至天下的了解都来自于书籍和先生的传授。关于受灾和放粮,书上可没说百姓会如何悲惨,地主乡绅们会如何使手段。 回到信君的问题,还是无人回答,于是孟秀道:“或许是个别别有用心的灾民,煽动了民乱。臣认为当下应该先把民乱压下来,避免民乱扩散,此次洪灾范围不小,受灾百姓众多,若是有大规模的民乱,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开口,黄伦赶紧附和:“右令大人言之有理。” 任向也接上道:“军务司可派兵前往镇压民乱。” 信君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之前让边军府派人协助救灾,转移百姓,这次突发民乱,他们可会先行去镇压?” “给边军府的命令并无如此要求,他们是否会去镇压民乱,要看带兵之人。但若是去镇压了民乱,这头灾民们又会陷于危险境地,这是个两难的抉择。”凌辩道。先给大家说明此次军令之艰巨,万一手下犯了错到时也好求情。 “眼下事态紧急,还是让边军府去镇压民乱?若是从平中城派兵过去,怕失了先机。”温延提议道。 “不可,现在不能动边军府的人,他们必须驻守在原地。”凌辩道。 众人明白凌辩的意思,尽皆点头表示同意。 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军务司派出三千人前往平东城镇压民乱。之所以人数不多,是考虑到镇压越快越好,将平东城的损失降到最小。 至于黄伦所说的君廷给灾民放粮,不了了之。小朝议结束后,信君的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似乎错漏了什么。 军务司派出的三千兵马,于八月三十的辰时出发,向平东城急行军。 — — — — — — 经过一日的休整,平东城的天道军已颇具规模。到了八月三十这天,已有八千余人加入天道军。这八千多人不但有灾民,甚至还有平东城内的百姓。曹丁将这八千多人分成了四十个营,每个营两百多人。平东城失守之后有两百多名城门守卫投降,大部分人都愿意投诚,曹丁将他们也平分到每个营中,还将他们的兵器都还给了他们。每个营都有曹丁的亲信,即最初响应七杰的一百余人。 曹丁与三张各带十个营。四人的分工也很明确:曹丁居中待在公署里,作为天道军的中心;张乐骁勇善战,把守城墙与城门;张七嘴皮子还行,负责城内治安,协调灾民与城内百姓的关系;张土粗中有细,一方面协助张七,一方面也继续吸纳兵丁加入天道军。至于金钱粮食等物,全堆在公署里和城内几个秘密之地,由曹丁派人看管。 仅一日功夫,也就是八月三十这天,平东城便恢复了基本的运转。 曹丁也没有排斥后来的灾民,他们经过盘查之后便能进城。平东城目前依旧只开一个城门,但是开的却是北门,这两日又涌入了两三千的灾民。不过曹丁不再无偿放粮,而是要灾民们为天道军干活,比如在城墙上站岗。而只有加入天道军,才能保证可以吃饱睡好。曹丁在原先的营帐区基础上,又开辟出好几个营帐区,起码保证灾民们在睡觉时可以躺得直。 曹丁还让天道军开始操练,让投诚的守卫们传授经验,按照平东城之前的操练方式来,甚至还让他们传授守城的经验。按照曹丁的猜想,接下来便是苦战的开始,得先把平东城守住。只是他没想到,官府的兵马来得是如此之快。 平东府这一块的边军,在八月二十六傍晚便收到了军务司传来的军令。边军统领当即下令两个千将各带一千人出动。二人带兵于八月二十七一早出发,向东阳城而去。结果他们行至半路休整之时,遇到了从平东城出逃的城门守卫,从而得知平东城发生民乱。 两个千将一合计,决定分头行动:一人带兵继续去东阳城转移受灾百姓,另一人则带兵前往平东城一探究竟。 八月三十中午,边军府的千将带兵到了平东城。 第63章 孙宜 边军府的千将名为石季,他见到平东城城头虽然还挂着炎国的旗帜,但城门紧闭,城内也没有传出嘈杂之音,显得安静祥和。他暗道不好,平东城果然是失守了。 石季唤来身边的一个拾长,命他代表边军府,进城交涉。 当这支边军出现在平东城城墙守卫的视野中时,守卫们第一时间上报。曹丁登上城墙的时候,这支边军在两里之外停了下来,派出的使者也已快到城下。 曹丁对张乐道:“待会把这人放进来,我在公署里见他。” “好。”张乐应了一声,指挥守卫们开城门。如今灾民们摇身一变,成了城里的兵,不但有钱拿,还吃得饱睡得好,一个个都对曹丁几人恭敬有加,做事积极。 那拾长进城之后一路行来见城内还算井然有序,对主事之人高看了几分。 “在下边军府拾长张四九,敢问您是?”那拾长进公署后对曹丁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曹丁,无名之辈,就一灾民而已。” “您这聚众谋...打家劫舍,冲击官府,与谋反无异。悬崖勒马,现在还来得及。”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打家劫舍了?而且就算我现在投降,就凭你能饶我一命?” “这...”那拾长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若说能,都不是哄骗曹丁,而是自取其辱。 “此次灾情,官府和城内大户不干人事。官府仅放少数灾民入城,将大部分灾民拒之城外,而每日所发粮食仅能充饥,若是运气不好,还得挨饿!我们住的营帐,也只比猪圈大一些。这些还不算,那大户人家的下人,渣滓一样的东西,还拿剩菜剩饭羞辱我们,扔在地上让我们争抢,这抢食与野狗何异?张四九,我问你,换做是你你会如何做?是乖乖饿死,还是当狗苟延残喘,还是站起来闹他一闹?那大户人家的人跟我们也没什么不同啊,一刀下去还不是四脚朝天?” 张四九哑口无言。 “我们天道军这次是顺应天道替天行道,不干人事的人,上天迟早不让他做人。” 曹丁对张四九又说了好几句,才将他请了出去。张四九急忙回去向石季复命,回营后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和曹丁的交谈。 石季听完后大感棘手,下令就地扎营,同时写下密信,送回自己的边军大营。 — — — — — — 当日傍晚,开领派出的十来人,也到了平东城附近。 为首之人孙宜,是开领赵家的谋士。此人年仅三十,却深得赵宸信任,用起计谋来不论对错,只求结果。同行之人还有纪霖,开领右相纪盛的小儿子,带了几个亲信仆从。此外还有紫翎军副统领谢余,以及他的一队亲兵。这些便是此次开领小队的全部成员。 他们于八月二十七到达东领出炽城,休整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也没见到任何灾民。于是又启程前往东领最北边的小城小北城。小北城位于君土、北领和殷国三地的交界处,对于小队来说,小北城是个理想的栖身之处,日后行事也方便。 而在他们将要到达小北城之时,听闻平东城发生了民乱,造反的灾民已经占领了平东城。孙宜当即提议去平东城看一看,事态的发展偏离了他们的计划,谁也没想到那么快就有灾民造反。 纪霖同意,其余人更是没意见,于是小队又调转方向,向平东城赶去,于八月三十傍晚抵达了平东城附近。他们从平东城东北偏北的方向而来,并未看见在城南扎营的边军,不过这些孙宜都考虑到了,他只带了个仆从进城,让其余人留在城外,见机行事。 守卫见他们二人不像灾民,问道:“你们是何人?来平东城做甚?” “小民孙大,从开领而来,进城探亲。”孙宜说罢,从口袋里掏出十几钱,偷偷塞给了守卫。 守卫不着痕迹地收了钱。手下人搜完身后摇了摇头,示意二人并未携带兵器,守卫便放二人进城了。 孙宜进城后倒不急着去找城内主事的,而是在城内逛了起来。见城内百姓与灾民虽然阵营分明,但也算得上是和和睦睦,不时还能见到一队队巡逻之人。孙宜心道这些灾民起事才几天,便能做到这一步,为首之人真不简单。 孙宜来到城中央的平东府公署,向守卫说明了来意。守卫不敢怠慢,立即进去禀告。 不多时,便有人出来,把孙宜迎了进去。不知是没有要求,还是里面的人见孙宜二人弱不禁风,总之无人搜身,他便直接进了正厅,见到了曹丁。 “在下孙宜,是开领开侯赵宸的手下,不知大人如何称呼?”孙宜拱手行礼道,言语恭敬,把姿态放得很低。 “曹丁,当不得大人,一无名小卒罢了。” “曹大人短短几日便能从无到有,还能把平东城收拾成这样,绝不是一般人。”孙宜赞道,这话是由衷之言。 “不知孙大人因何事来平东城?”曹丁很好奇,孙宜绝不是因为平东城发生民乱才从开领赶过来,时间上来不及。 “曹大人,我们确实是有要事,不过我们原本是想去东阳城或是小北城,半路听闻平东城不太平,便折过来看看。” 曹丁又将他早些时候对张四九的那番说辞重新说了一遍。 “不知曹大人接下来如何打算?孙某今日大言不惭,胆敢说一句有点见识。今后我们开领说不定还是曹大人坚定的盟友,哪怕不是盟友,也不会是敌人。” “我们天道军会据守平东城,接纳天下灾民,让城内所有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有个容身之所。若是君廷承认我们,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乖乖待在平东城,绝无二心。每年岁末还会给君廷上贡。” 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想割据一方,自成诸侯,孙宜心道。 “君廷若是大军压境,曹大人可有应对之法?” “我们天道军代表百姓,君廷断不会对我们下死手,我们会据理力争,为全城百姓讨得一片容身之地。” 三言两语,孙宜便知曹丁打的是什么心思,他又给曹丁提了几个建议。 当夜,曹丁留孙宜在公署内住下,盛情款待。 第64章 石头 孙宜经过一夜休息,起身后只觉神清气爽。他昨夜与曹丁交谈许久,双方虽未结盟,互相之间却有了合作的意思。 孙宜起身后去向曹丁告别。 “曹大人,我还有同僚在城外,昨日害怕君廷大军围城,因此留了个心眼,他们并未随我一起入城。” “孙大人行事如此小小谨慎,必是能成大事之人。” “曹大人过奖了。稍后能否派人送我出城,他可顺便接应我的同僚,我会让我们开领秘密部队的领队进城,协助你们守城。” “如此甚好。大恩不言谢,开领的恩情我曹丁记下了。你们若是还要往东北而去,日后见到我弟曹田,可让他助你们一臂之力,他离去之时带了六百人,想来能帮上你们一些。孙大人只需对他道‘你哥已将你六岁时的丑事告诉了我’,他便会相信你的话。” “若是能遇上,定能帮上大忙。”孙宜大喜,此行他们的掣肘便是人少,若是有了曹田的帮忙,可行的计谋便多了起来。孙宜在寻思,该怎么去找曹田呢? 孙宜出城后,找到了纪霖等人,简单说了城内的经历,向谢余下了协助曹丁守城的命令,不过要见机行事,见势不好立即隐入城中。谢余会意,带着两个手下进城,而孙宜等人继续按原计划向小北城而去。 — — — — — — 九月初一,君廷朝议。 今日的朝议自然是着重讨论洪灾,两位司长的汇报都是长话短说,给后面的讨论腾时间。两位司长汇报完后,只见黄伦出列道:“君上,各位大人,东阳城刚刚传回消息,雨已经停了,洪水水线已慢慢下降,东阳城已妥善处置灾民,目前一切安好。城主尹维推测,洪灾会向下蔓延,波及殷国和福领。眼下想必军务司、东领和北领派出的军士已经在协助救灾。因此可以判断,此次洪灾已得到初步控制,只要雨势不再变大,后续态势将在我们的控制之内。只是,平东府仍未传回任何消息...” 大殿内落针可闻,平东城发生民乱的消息这两日在君廷已经传开了,以目前灾民的人数而言,一旦发生民乱,平东城怕是凶多吉少。 “诸位爱卿,可有好办法?”信君问道。 凌辩出列道:“君上,臣认为,昨日军务司已出兵三千人,在这三千人传信回来之前,我们应以救灾为主,只有将灾情控制住了,才不会有更多的灾民。眼下平东城北边有军务司的六千兵马,东领和北领各三千兵马,一旦灾情见缓或是结束,这一万两千人可立即南扑;加上我们昨日派去的三千兵马以及边军,平东城的局势还在可控范围内。” 凌辩的话算是给殿内不少人都吃了颗定心丸,连信君听完都舒缓了眉头,因为此事昨夜他是辗转难眠。 “凌副司一番见地让我豁然开朗,真不愧是君廷的栋梁之臣。” 面对炼桓的赞美,凌辩表面受宠若惊,心里却谨慎起来,道:“这只是臣的浅薄之见,当不得太公大人如此盛赞。” 赵帛道:“臣也觉得应先等前线传回消息,再作计较。当下先以救灾为主。” 其余人也提不出切实可行的计策。朝议最终未下任何决策,便草草结束。 — — — — — — 话说那日曹田三人带着六百人出平东城,一路向东北而行。他们一路上见到不少灾民南下,灾民们见他们成群结队而行,以为是收到了什么风声,转移去那既安全又有粮食的地方,竟有不少灾民调转方向跟着他们。于是乎,当他们终于见到城池的时候,已经是个近两千人的队伍了。 曹田将七杰在平东城的遭遇添油加醋地烩制一遍,又将曹丁的那套说辞稍微改动一番,一路上都在给灾民们大倒苦水,标榜自己是如何正义,如何替天行道,将灾民们说得是心中激荡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去将天下大户都大卸八块。 只是他们见到的城池,却是城门紧闭,不敢放他们进城。而曹田也不敢下令攻城,叫人在城池的四个城门处远远蹲守,同时派人去周边查看情况。 被他们围着的城池,正是东领的小北城。 — — — — — — 近来若问乌城军务司哪一支队伍最忙,当属斥候队。高山对他们的要求很高,不但要操练斥候的技能,还要练习骑马和射箭。 斥候队新的伍拾长名叫石头,今年只有十八,原本在乌城南边的村子里帮人干些杂活,听闻城主大人招兵,吃住都不要钱,便参了军。石头家中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无田无产,廉义怀疑他是被抱养的,不过并未过问。 廉义仔细观察了几日,发现这石头真是天生当斥候的料,往草堆里一蹲,真的就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视力与听力都是极佳,而且对方位也很敏感,队里成员的大概方位他都能记得,带路只需要带一次便记得路径。怪不得高山会提议让他当斥候队的伍拾长,这等天赋,着实吓人,廉义心道。 斥候队从此由石头全权负责。他先是从原先的两个拾人队里挑出四人,升为拾长。高山将新兵们操练了几日之后,便挑出了三十一人给他。石头将老兵与新兵们全部打散,平均分成五个拾人队,每队都有三四名老兵。 而西山走廊内的哨所,廉义不再让斥候队负责,而是让高山安排步兵队的人轮流值守。他眼下要将更重要的任务交予石头和他的斥候队。 梁岩山盘踞着一伙山匪,已是确定之事。梁岩山位于三城中间的位置,严格来说不属于三城中任何一城的地盘。之前斥候队们只敢在外面探查,不曾深入,几个月下来也没有实质进展。廉义觉得现在是时候对这伙山匪动手,检验一下剑军的操练效果。 但是这毕竟是廉义到了乌城之后的第一次军事行动,动手前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让石头带人深入梁岩山,最好能摸清山匪的规模和实力,最少也要研究出己方的进军路线和撤退路线,以及对方可能的增援路线和撤退路线。 第65章 推手 发生民乱的那一夜,曹丁营帐区负责巡逻的那队守卫,将营帐区内的灾民杀得七七八八之后,城内已经大乱。拾长吴大对着手下道:“灾民人多,现已起势,不是我们几个能压制的,我们赶紧先逃出平东城,再作打算。” 他们从西北城门逃出,在他们来到城门的时候,城门已是打开的状态,守卫不知去向。他们又向外逃了好几里,才停下略作休息。有人提议在此分道扬镳,各自逃命,也有人提议去东阳城。 吴大略一思索,道:“不可,我们去平中城。” 其余人都呆住了,瞪大双眼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吴大继续道:“此次民乱是我们的失职,若是让君廷查出来,绝对是死罪。但若是我们将民乱的消息带回去,君廷便不会怀疑我们,试问谁会在犯下死罪之后还自投罗网呢?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你们当兵多少年了,现在突然成了逃兵,你们可甘心?” 众人无言,吴大说的话也有点道理。 “我们将罪过扔给别的守卫,就说我们正在巡逻,突然一大群灾民向我们袭来,想要解救我们看守的灾民,我们浴血奋战,奈何寡不敌众,只能且战且退,最后大势已去,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平中城,想将平东城发生民乱的消息带回去。你们觉得这说辞如何?” 大家都觉得有些无语,这说辞一听就是编的。不过吴大有一点说进了大家的心里,那就是谁都不想当逃兵。 最终,全部人都同意了吴大的建议,一队人迅速向平中城赶去。 — — — — — — 君廷还没等到军务司三千兵马传回的军情,倒先等到了边军传回的密信。 九月初三,边军府收到了密信。司书熊兵看完密信之后,心道果然如此。他急忙去向凌辩汇报此事。但当他去到凌辩的公署时,底下人却告知他凌大人检阅军士和军备去了,无奈他只能越级向任向汇报此事。 任向看完了密信,若有所思。 熊兵见任向不说话,开口道:“任大人,边军传回的消息,都在密信上了。下官先退下,有事您再吩咐我?” “好,熊司书你先回,我现在就进宫向君上汇报此事。” 熊兵离开后,任向又仔细看了一遍密信,提笔将密信抄下,抄完后又写了几行字,封好后让下人送了出去。做完这些,他才拿着密信去向信君汇报。 — — — — — — 边军府送回的密信,内容正是张四九和曹丁交谈的过程,炎国君臣想要知道的关于平东城的消息,几乎都在密信里了。信君一看完密信,立即下令召开小朝议。 奉天殿内,信君先将密信给众臣传阅了一遍。赵帛看了密信的内容,脸色不悦。而吴钧看完了密信之后,内心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待全部人看完了密信,信君阴沉着脸,道:“说说吧,我们要如何应对?” 凌辩道:“君上,各位大人,臣建议强攻。” 温延驳道:“那曹丁用平东城的百姓威胁我们,凌大人是想让平东城的十几万百姓陪葬?” “那温副司可有良策?难道要妥协,让他们割据一方?” “这...总之不能强攻。” “好了。其余人的看法呢?”信君打断道。 纪康道:“君上,臣赞同凌副司的建议。”韦明与左煜也接着表示赞同。 任向突然道:“都怪平东城的大户,干的是什么事?若不是他们如此对待灾民,怎会发生民乱?如今我们也不必在此抉择,那可是十几万百姓啊!” 任向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更加沉重了一些。炼桓见此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有了笑意,正准备开口,孟秀却抢先开口道:“这只是曹丁的一面之词,如何信得?恐怕是他早有预谋,早就准备将祸水倒在城内大户的身上。他把官府和大户们说得越坏,他们的行为便越合理,曹丁是影响人心的高手,眼下只怕会有更多的灾民支持他们。” 炼桓要说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握紧了椅子的扶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任向。 “孟卿,接下来该如何做?” “正如凌副司所言,我们有大军在东部,局势还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孤立平东城,切断曹丁与其余灾民的联系。” “好!不愧是孟卿,你们觉得呢?”信君问道。 其余人直呼附议。 任向突然道:“君上,各位大人,孟大人的计策可作为初步计划。平东城毕竟有十几万百姓,兹事体大,臣建议明日朝议,共同商议后续计划。” 炼桓急忙开口道:“任司言之有理,臣附议。”三公和民务司的人都同意。 信君下令道:“军务司速速送去紧急军令,下令三千兵马先行孤立平东城,围而不攻。明日奉天殿朝议,总务司速速通知下去。” “是!” — — — — — — 当日晚些时候,吴大等人也赶回了平中城。他们隶属于平东府,回到平中城后,直接去了民务司报到。得知他们是从平东城回来的,副司温延亲自出来接见了他们,将他们带进了公署里。 吴大有些哆嗦,没想到一回来见到的便是副司。回来的路上他们小队一直在润色说辞,尽量既显得真实又能体现他们的英勇。吴大将准备好的说辞迅速对温延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们也不知道平东城为何会发生民乱?”温延有点失望。 吴大见温延如此关心民乱的起因,内心更加紧张起来,道:“小人也不能确定,但灾民们绝对是预谋已久,不然平东城不会如此之快便乱了起来。” 温延瞧见吴大身上的斑斑血迹,想必是经过一番血战才得以逃出平东城,连忙安慰道:“吴拾长不但英勇善战,还将如此重要之军情亲自传了回来,忠心可鉴,实乃大功一件。稍后我会上报此事,为你们请功。” 吴大终于放下心来,随即内心狂喜,赌对了!连忙拜道:“谢温大人!小人日后必为温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温延摆了摆手,笑着对吴大道:“吴拾长不必如此。你们先下去休息几日,有好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吴大乐呵呵地离开了,迫不及待将这好消息告诉他的弟兄们。 温延看着吴大离开的背影,心道来得好,真是天助我也! 第66章 症结 九月初四,君廷朝议。 临时召开朝议,在炎国历史上并不常见,君廷上一次临时朝议,还是田王叛乱之时。换言之,这是信君第一次临时召开朝议。由此可见,曹丁占据平东城,造成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大一些。 孟秀道:“今日临时召开朝议,目的是商议平东城灾民造反一事。据边军府传回军情可知,叛民曹丁挑动灾民在平东城内造反,现平东城已在曹丁的控制之下,曹丁放言若我们强攻他将会诛杀城内所有百姓。曹丁实际兵力未知,推断大部分为灾民,后续随着更多灾民进入平东城,曹丁的兵力仍有可能增多。昨日小朝议已下令前线军士孤立平东城,围而不攻。现形势危急,望各位同僚群力群策,给出行之有效的应对之法。” 群臣瞬间犹如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 这时,温延手拿一份文书站了出来,道:“君上,各位大人,臣有事要奏。” “温卿,有何事要奏,直说便是。”信君疑惑,孟秀问的是对策,温延却站出来说有事要奏,不过想来温延也不会不知轻重,于是信君还是言语和善,甚至有些期待温延要奏之事。 “昨日平东府城防处的拾长吴大从平东城逃了回来,臣与之一番交谈之后,终于明白平东城发生民乱的真相!臣将与吴大的谈话内容全部记录在此。叛民曹丁所言为真,平东城的大户放粮量只有官府标准的一半,绝大多数灾民忍饥挨饿,大户人家的下人甚至拿残羹剩饭去侮辱灾民,若不是如此,那曹丁怎么可能一呼百应煽动民乱?此次平东城的民乱,平东城的大户是罪魁祸首,罪大恶极!” 群臣静静看着温延发挥,温延话音一落,群臣再度如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赵帛盯着温延,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思。 黄伦此时也站了出来,接着道:“君上,各位大人,之所以会出现大户放粮而又缺米少粮的情况,归根结底,还是出于韦明韦大人之策,那...” “黄伦!今日朝议意在商议退敌之策,如此关头你们二人不思良策,反倒指责同僚,意欲何为?你们心里究竟有没有君上,有没有炎国百姓?”黄伦的话才说到一半,被孟秀大喝打断。 黄伦一副为了大义的样子,严肃道:“君上,这是引发民乱的症结,症结不除,任何城池都有可能再发生民乱啊,今日臣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言。” 信君还在沉思,他没想到温延要奏的是这样的事,更没想到黄伦紧随其后。炼桓见信君不说话,直接开口道:“黄司言之有理,你继续往下说。” 信君有些恼怒,望向炼桓,炼桓却看着黄伦。 “归根结底,还是韦明韦大人的计策有问题。若是不由大户而是由官府来放粮,难道官府会缺米少粮吗?难道官府会拿残羹剩饭去羞辱灾民吗?” “官府绝对不可能如此行事,韦大人的计策有问题啊,当日就不该采纳此策。”谏议郎廖炳道。而谏议府司书王策一言不发,那日平东府过寿的王老爷子,正是他的父亲。他这几日对自家的遭遇牵肠挂肚,如今听到民乱的起因是大户虐待灾民,那城内的父亲等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不禁悲从心起,对朝堂上发生之事都充耳不闻了。 左煜听到廖炳的话,不禁讽刺道:“那日我可听见廖府郎一直在为韦司长的救灾之策叫好呢,怎么今日在你嘴里就成了不该采纳呢?” “左大人一定是记错了,下官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廖炳说完干笑了两声。 纪康道:“黄司你说是韦司的计策有问题,可是那日百官都是支持韦司的,你今日说这个意义何在?难道要追朝堂所有官员的责?” “纪大人可是记错当日之事了。当日只有赵大人支持韦大人的计策,除此之外再没有官员明确表示支持韦大人之策啊。”吴钧开口道。 “你...当日温副司还说韦司之策是我朝历来如此,今日在你这就不算明确支持了?而且韦司说出此策的时候,朝堂众臣一片叫好之声,吴平令你是否承认?难道这是会拒绝的反应?当日君上询问谁支持孟大人之策时,只有左副司一人支持,若你们既不支持孟大人之策,又不支持韦司之策,难道还能想出其它更好的救灾之法?” “纪大人,我们为官难道是从记忆与猜测中找寻话语的依据?你怎如此幼稚?我问你,当日只有赵大人明确支持韦大人之策,并因此与孟大人争论,是或不是?” “你...你这是蛮不讲理!”纪康怒道。 “究竟是谁蛮不讲理?君上,三位廷公大人,臣今日在百官面前斗胆直谏!面对灾情,总务司司长韦明提出错误对策,而左平令赵帛作为百官之首,一开始便支持韦明的错误之策,严重误导朝堂群臣之判断,此错误之策直接导致平东城失守,十几万平东城百姓沦为人质,性命危在旦夕。臣认为,应当将赵帛、韦明二人处斩,以慰平东城乃至天下百姓!” 吴钧的话掷地有声,朝堂众臣这次不再如炸锅一般,而是如同一潭死水般沉寂,全部紧紧盯着上面几位的反应。 信君双手死死抓着自己大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日赵大人主要是与臣辩驳臣的对策。韦大人之策,其实并无人明确支持,但也无人明确反对。”孟秀道。 炼桓道:“孟右令说得不错,他们二人罪不至死。” 而少公炼仲接着道:“韦司提出错误之策,本身问题不大,但赵左令身为百官之首,本应指出此策之误,他非但没有,反而拥护此策去与孟大人争辩,实属失职啊。” 这时,律令府司书年辉站了出来,道:“臣附议,赵大人失职。” 接着便是黄伦、任向两位司长,副司温延,吏部府司书叶达,驿亭府府令程聪等人齐声道:“赵大人失职!” 炼桓最后来了个定论:“君上,我们三位廷公一致认为赵帛失职,理应革职。” 信君突然站起身,道:“当日的决策是我下的,怪不得别人。今日朝议暂议至此,改日再议。”说完便急忙离开了,留下朝堂众臣面面相觑。 第67章 比试 本该是商议退敌之策的临时朝议,结果未商量出任何对策,反倒是百官之首左平令赵帛和总务司司长韦明成了众矢之的,似乎他们二人才是君廷的敌人。 信君突然离去,这朝议自然是无法继续。炼桓看着赵帛,得意一笑,与权蔚和炼仲率先离开了奉天殿,一大批大臣跟随他们三人离开。 孟秀问道:“赵左令,这事如何...” 赵帛打断他道:“无妨,孟大人,我有分寸。平东城的事要麻烦你上心了,民乱大意不得。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我猜他们很快便会主动出击,我们应尽快拿出退敌之策。” “这本就是我份内之事,算不得麻烦。” 赵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纪康之后,缓缓离开了奉天殿。此时大殿内还未离开的人,都看得出赵帛想独自离去,只能目送他离开。 — — — — — — 当日孙宜离开平东城后,路上一直在思索要如何寻找曹田,曹田手底下有人,孙宜迫切想要牵上这条线,对己方日后的行事是一大助力。结果一到小北城,发现小北城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灾民,打的正是天道军曹田的旗号。 孙宜大喜,急忙以故人的名义求见曹田。 曹田见到孙宜之后,语气不善:“你是何故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是君廷派你来劝降的?” 孙宜笑呵呵道:“曹将军莫怪,在下孙宜,是开领人,奉命前来救助灾民。先前已经见过曹将军的兄长曹丁曹大人了,他特地让我过来助你一臂之力。曹大人让我告诉你,他已经将你六岁时的丑事告诉了我。” 曹田听见孙宜称呼他为曹将军,心里暗爽,又听到了曹丁告诉孙宜的话,对孙宜已是深信不疑。 “孙兄,我哥让我小心行事,刚刚谨慎了些,言语多有冒犯,请勿见怪。” “曹将军说笑了,谨慎行事方能成大事,哪有见怪的道理。我还有几个同僚在外面,可让他们进来一起商量商量后面的计划。” “好,快快请进来。” 曹田从平东城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不少东西,像粮食、营帐、武器等物都有携带。此刻他和杨青、刘立三人在营帐内与孙宜、纪霖等人商量着后面的计划。 曹田道:“孙兄,不瞒你说,眼下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带出来的粮食撑不了多久,如今这里有近三千人,小北城不敢攻,若是这小北城都拿不下,我们也不知还能去哪里。” 孙宜看向纪霖,问道:“小纪,你可有想法?” 纪霖想了想,道:“将他们分别对待。从平东城带出来的六百人作为嫡系,而半路上加入进来的人,必须干活才能有粮吃。我觉得可以让他们制作爬城梯,让他们攻城,不攻就要饿死,会有人听话的。若是城破,城里会有粮食;若城攻不破,吃饭的嘴也会少不少。而且我还会让我的人骑马去君土散播这里开城纳人的消息,再给你们天道军拉多些灾民过来。” 孙宜闻言点了点头,对曹田道:“我觉得可行。这小北城的守军不会太多,如今被你们围了两日,士气大受打击,值得一攻。” 曹田看向杨青和刘立二人,二人对视了一眼,对曹田点了点头。 曹田对纪霖抱拳道:“好,那便照纪兄弟的意思去做。纪兄弟,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事一桩。” 二人各自下令,安排底下的人干活。 — — — — — — 话说那日谢余进城之后,便被人带去见了曹丁。曹丁一见谢余,便知这人有点武力。二人心不在焉地聊了两句后,皆沉默了下来。 屋内的气氛顿时有点尴尬,曹丁认真想了想,道:“谢兄,恕我冒昧。刚刚我一见谢兄便知你是武力高强之人。而我区区一农户,从未练过武,但仗着身材高大,与人动手也是没输过。我从未与你这武力高强之人比试过,不如我们来试试?” 谢余仰天大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来,我们点到为止。” 二人说试就试,赤手空拳在院子里分开站好。谢余的功夫更多在刀上,这赤手空拳,未必是曹丁的对手。 曹丁喊了声请,却先动了,向谢余扑去,只三两步便扑到了谢余面前,右拳向谢余打去。谢余迅速矮身向左闪避,同时左拳击中了曹丁的肋下,一击即中之后立即跳开,果然曹丁右拳一个侧甩,擦到了谢余的衣角。谢余这一拳对曹丁没造成什么伤害,曹丁也没打中谢余,二人在院子里周旋。 如此往复几个回合,终让曹丁抓到机会,侧身撞在了谢余的身上,将谢余撞出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坐在地上。谢余连忙摆手道:“够了够了,曹兄力大无比,谢某不是对手。” “哈哈哈,谢兄未下重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彼此彼此,我们点到为止。不用兵器,我真不是曹兄的对手。” 二人这么一比试之后,关系瞬间拉近不少。曹丁让人弄了两个小菜,跟谢余坐在院子里喝酒。 “谢兄,孙大人说你会协助我们守城,可是你们只有三个人,哪怕你们三人都能以一当百,也不足以对付君廷的人啊。” “曹兄,你们眼下缺的不是兵,是将。你们现在人数近万,而且还在增加,君廷短期内是拿不出多少人对付你们的。但你们欠缺作战的经验,这是我擅长的。我可以先教大家守城,操练几日我们甚至还能打出去。孙大人跟我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君廷很快便会派兵过来,这第一仗打成什么样,关系到后面的成败啊。” “君廷已经派兵过来了,昨日就来了,驻扎在城南。”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如此之快?这不...”谢余突然想到,这支兵马不是专门过来的,很有可能是提前派出来救灾的军队,半路听闻平东城发生民乱才过来的。救灾...君廷会派多少人出来救灾?这么说平东城北边会有不少君廷的兵马...谢余心念电转,局势对于曹丁来说,非常不妙。 “城南驻扎了多少人?” “听守城的弟兄说是一千多人的样子。” 谢余陷入了沉思之中,心中有个想法渐渐成型。 第68章 出击 谢余仰头喝完一杯酒,对曹丁道:“曹兄,我们要攻出去,城南那一千人就是我们天道军最好的攻击对象。” “这可是官府的军队啊,谢兄你可有把握?” “有把握,官府的军队又如何?他们只有一千人,我们找个合适的时机杀出去。他们这点人就敢在城外扎营,分明是轻视我们,笃定我们不敢攻出城,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轻视之心,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也有可能故意如此,诱使我们出城。” 谢余愣了一下,没想到曹丁会这么说。不过他还是笑道:“确实有可能。不过我们不得不攻,围城的军队越围越多,以后想攻就更难了。曹兄,哪怕十几万平东城百姓在你手上,君廷也不会容许你割据一方的。” 曹丁喝完一杯酒,站起身道:“好,我们攻出去!” — — — — — — 曹丁唤人将张乐从城墙上换了下来,让三张见过谢余,随后将操练和指挥天道军的大权交给了谢余。谢余打算让三张杀出去,一人各带两千人,便将他们三部分开,各自操练。 平东城内的军备满打满算仅能供给一千八百人左右,曹田之前带走一小部分,谢余将剩下的平分给三部,让三部自行分配,今晚让装备齐全之人顶在最前面冲锋。 谢余登上城头,仔细观察城外的营帐。从营帐数来看,这支部队就是一个千军的规模,若是救灾的部队,估计还是轻装上阵,谢余心想。 谢余向曹丁建议后日也就是九月初三晚上子时动手,同时这两日在城墙上弄出点动静,让对面时刻保持戒备,曹丁同意。于是南城墙这两日不是敲锣就是打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出城冲锋。而谢余则是通过号角锣鼓等,训练天道军听令而行。 两日时间转瞬即过。九月初三白天,谢余给六千天道军放了假,让他们好好休息,晚上饭点时分集合,集体用膳后,全部在校场内待命。曹丁亲自来到校场,鼓舞士气。 “弟兄们,我们天道军在平东城起事,只为一口饭吃。人活着就要吃饭,吃饭便是这天地之道。我们为什么要叫天道军,因为有人不让我们吃饭,我们便要替天行道!我们受灾没人管,跑来平东城还要受人侮辱。现在城外就有要找我们麻烦的人,就因为我们杀了城里的大户,他们来得可快了,他们以后还会不让我们吃饭,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杀光他们!”底下的人大怒,情绪都被调动起来。 曹丁很满意,继续大喊道:“就在今夜!让我们天道军杀光他们,杀出我们天道军的威风,让天下人都不敢小瞧我们!” — — — — — — 南城墙上火光通明,今夜谢余与曹丁将在此指挥、观战。 眼看天色差不多,二人对视一眼,曹丁点了点头。谢余向左右下令道:“开左右城门!” 西南城门开,张七带着两千人出城集结;东南城门开,张土带着两千人出城集结。半炷香之后,二人带兵向前疾行。这时,南城门也打开,张乐带着两千人出城集结。 让他们走而不是跑,也是谢余的意思。谢余觉得天道军底子不行,这二里地要是跑过去之后就没劲了,溃败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 左右两军走出去没多久,对面营帐里就响起了号角之声。作为回应,南城墙上也响起了鼓声。张乐的中军集结速度极快,冲得也快,渐渐要赶上左右两军。这时,城墙上的号角声也响了起来,这是冲锋的信号! “杀!”震耳欲聋的喊声响起,冲锋的天道军在喊,城墙上的人也在喊。 营帐里的边军也很快集结出来,天道军迎头撞上。冲在前头的天道军全部手持长矛,狠狠向前刺去。边军仓惶出营,阵型不稳,又两边受袭,交锋的瞬间便落入下风。左军的张土部甚至有人已经杀进了营帐里。 但边军毕竟是官府的正规军,逐渐稳住了阵脚。几个军士间的小范围配合娴熟无比,有人主攻有人主防,一旦有天道军的攻击被防下,便会有边军的屠刀挥过来,收割天道军的性命,天道军也开始出现伤亡。 张乐的中军也杀到了。张乐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怕,一人顶在最前。本来中路便是最多人的一路,张乐提刀往人堆里杀去,转眼就砍倒一人。张乐部的人还没到便先红了眼,全部嘶吼着杀上前,狠狠刺入边军的中路。 前军与敌交锋之后,后军的人由两边包围上前,很快便包围了整个边军的营帐。包围圈一形成,他们便往里杀入,不过首要目的却不是杀人而是放火,不多时营帐里便着起了火,好几个营帐都烧了起来。 “着火了,营帐着火了,完了完了。”也不知是谁在喊,不少人回头看去,只见后方火光冲天,人数上本就处于劣势的边军,这下更是不少人慌了神,开始且战且退。 谢余一直在城墙上观战,正如他所预料的,对面救灾的部队轻装上阵,这一点君廷的各位大人没想到。看到营帐起火,谢余向旁边的人道:“再冲锋。” 城墙上换了另一种号角声,鼓声大作。天道军见到对面开始退缩,后方又响起冲锋的信号,知道己方局面占优,士气大涨,提气向前杀去。 边军受不住这波冲击,开始溃败。千将石季也无力回天,大叫一声砍倒了两人,随后被乱刀砍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全部边军都被杀死。曹丁和谢余见结果已定,俱是开怀大笑。 “谢兄战术布置得当,指挥有度,不愧是孙大人力荐之人。我之前小看了谢兄,万分抱歉!”曹丁拱手道。 “对面轻视了我们,而曹兄战前鼓舞了士气同样也很重要。不过眼下放松不得,这场只是小打小闹,君廷的大军还在后面,我们还应该...”二人边聊边下城墙。 三张指挥手下打扫战场,把有用的东西全部弄走,将敌人的尸体全部焚烧。待收拾好战场之后,天色都开始见明。 而军务司派出的三千人,也即将到达平东城,却不知己方已在平东城阵亡一千人。 第69章 霍方 九月初四清晨,曹丁与谢余在看战后的统计。 “我们竟然阵亡四百六十七人,我以为会是一场大胜。”曹丁遗憾道。 “曹兄,天道军才操练多久,首战面对正规军有这个战绩已经很好了,我觉得就是一场大胜。” “可是我们的人数六倍于他们啊。” “人数并不是决定交战双方胜败的唯一原因。若不是我们还有着好几处优势,这一战胜负难料啊。” 曹丁知道军事不是自己所擅长之事,再聊下去谢余就要变成自己的先生了,连忙转过话头道:“收获完整护甲超过八百套,这可是好消息。” “确实,我们眼下人多,军备严重不足,这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粮食也有两百石,米饼馒头也有不少,足够犒劳弟兄们了。” “不错。曹兄,此战的收获远远大于损失,如此下去,我们天道军只会愈战愈勇,愈战愈强。” “谢兄,这一战你功不可没啊,不如你也加入我们天道军,我给你封王,哈哈哈。” 谢余也是开怀大笑,笑完后便岔开了话题,继续与曹丁探讨天道军的情况。 — — — — — — 军务司派出的三千人,本是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平东城赶去,想以最快的速度扑灭民乱,结果半路又收到君廷的军令,让他们对平东城围而不攻,等待君廷的下一步命令。 这军令让领兵的将军霍方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拖下去有何意义,不过他还是依令而行。若是违反军令,做对了便是功过相抵,做错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霍方也算是来自军伍世家,伯父霍和之前是魏国公的手下,八年前便因军功受封和城。和城离君土的平南城和魏国的衍州城都不算远,因此也颇为繁华。霍和在炎国城主一级的诸侯里,实力强劲,不容小觑。 而霍方已年近三十,在军务司混上了千将,也算年轻有为,但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说他毫无能力,升迁完全靠背后的关系。这次得以带兵平叛,霍方打算好好表现一把,扬眉吐气一回。 自从收到军令之后,他们的行军速度有所下降,不过在九月初四的午时时分,也接近了平东城。有趣的是,双方的斥候竟然先碰上了。本来天道军是没有斥候的,谢余在击败城南的边军之后,挑了近百名看起来机灵的天道军向平东城的四周铺开散去。谢余认为之后任何方向都可能有敌军过来,把斥候放出去可以尽可能让己方提前知道敌军的动向,准备应对之策。而霍方让斥候在前探路,则是他的习惯使然。 双方斥候打了个照面,天道军的斥候似乎没想到那么快就能遇到敌军,像是受惊的兔子拔腿就跑。而霍方的人见到对面逃跑,便知这是叛民的斥候,连忙挥动马鞭想要追上射杀之。谁知刚追上没几步,对面的远处又跑出几个人。这名斥候见此不再追击,调转马头回去向霍方报告此事。 此时的霍方正在树底下歇息。听闻有斥候求见,赶紧道:“快快带过来。” 那名斥候走近后抱拳道:“将军,小的在十里之外发现敌军的斥候,对面人数不少,不便击杀,便赶回来向将军报告此事。” “十里之外?这离平东城还有多远?” “约莫二十里。” 霍方知道平东城周围都是平原,不便设伏。不过对面知道派出斥候,看来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叛民,还得谨慎对待。而且斥候不少,对面到底有多少人呢? “继续刺探对面的消息,与大军保持十里距离。” “是。”那名斥候得令离去。 霍方又向身边的亲兵下令道:“派多些斥候出去。再传令下去,一炷香之后继续行军,让陈安带着四个营先行,大军相隔二里随后而行。” 霍方心想,君廷让我围而不攻,若是对方主动攻击,那就由不得我了。 — — — — — — 另一头,天道军的斥候也回到了城内,向谢余报告此事,而且还是好几个斥候一起回来。 “谢统领,小人刚刚在城西遇到了一个骑马的人,我看他披着甲,猜测他是官家的人。我撒腿就跑,他立马就追了上来,后来见我们这边人多,他便不追了,调转马头回去了。” “城西多远处见到他的?”谢余问道。他们见到的是斥候,有斥候便不是救灾的军队,君廷的兵马来得真快啊。 “得有十几二十里。小人赶回来都用了小半个时辰。” “你是说他本想追你,后来看到你们几人便不追了?” “是的,谢统领。” “可还有其它发现?” “没其它发现。” “你们下去吧,回营帐里去休息,辛苦你们了。” “是!” 几个斥候下去后,谢余在沉思。 今日早些时候,他让张乐挑选了六百人,组建天勇军。天勇军以后将是天道军的精锐,军备粮草都是天道军里最好的。他还将余下的天道军重新整编,普通战力普通装备的天道军有一万两千人,张七、张土各带六千人。除此之外,他还留了一千人守城,两千人维护城内治安,曹丁甚至还有嫡系八百人。起事才几日的功夫,天道军的实力已是暴涨,哪怕谢余现在就离开,天道军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谢余还在思索,君廷派了多少人过来。若是人数在三千以内,他还敢让三张带兵出去碰一碰。军备仍是天道军眼下最大的掣肘,人数虽然不少,但装备齐全的满打满算堪堪两千人。 谢余让自己的两个亲兵去城西探察情况,看能否探出对面的兵力,他则去找曹丁商量对策。 “曹兄,斥候来报,君廷的兵马来了。” “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是的,他们离平东城应该有二十多里,快得话下午便能到。” “谢兄可有对策?” “现在情况不明,不知他们有多少人,我觉得不能冒进。先把北城门关起来,不能再放人进城了。” “好,那便依谢兄之见。” 曹丁吩咐下去,将北城门关上。二人又详细探讨对策。 第70章 辞呈 霍方故意放慢行军速度,当他们九月初四在平东城西侧十里处扎好营的时候,天边都染上了晚霞,只是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的人都没有欣赏这美景的心思。 霍方在营帐内听斥候们汇报探得的情况。 “没再遇见对面的斥候,城外没任何发现。” “城外只有零星的一些灾民,推测早些时候才突然关上城门,使他们无法进城。” “城南有焚烧的痕迹,推测这两日发生过战斗。” ... 几个斥候轮番发言,霍方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你们都没再见到对面的人?”霍方问道。 几个斥候全部摇头。 霍方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八百人顶在前面,对面极有可能不敢冒进,若是三千人围城,对面就敢出城一战。可是三千人围城又冒险了些,谁知道城里有多少叛民呢? 霍方还在思索计策,同时期待着对面袭营,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 — — — — — 平东城内,谢余也在听两个亲兵汇报军情,曹丁同样在场。 “什么?对面的营帐不足千人?”谢余听完亲兵的汇报后,惊讶问道。 “是的,不会超过一千人。” “会不会是对面的障眼法?实则营帐里面有两千人。”曹丁问道。 谢余摇头道:“不会,他们的大军应该在后面,用这一千人诱使我们攻出去。” “原来如此。”曹丁说完后不再言语,静待谢余的高见。 就在这时,底下人进来通报,城外有个自称何超的人求见谢余。这何超是谢余那一队紫翎军亲兵中的一员,想必是孙宜让他过来送信。谢余对曹丁点点头,开口道:“放他进来见我。” 何超很快便进了公署,对谢余抱拳道:“末将见过谢统领。” 谢余还了一礼,道:“这是平东城的曹大人,不必见外。” “何超见过曹大人。”何超说完,掏出一封信件递给了谢余,道:“这是孙大人让末将带给谢统领的信件,他们现在在小北城。” 谢余接过信件,拆开仔细看去。曹丁让何超坐下歇息,还给他倒上了茶水。 谢余看完信件后,本想递给曹丁,突然想到不知曹丁是否识字,便开口道:“孙大人与曹田曹将军在小北城遇上了。他们眼下正打算攻打东领的小北城,想向我们借人借军备。” “这...我们眼下占领了平东城,与官府已是势不两立的局面,再去招惹东领会不会过于冒险了些?不如让阿田他们回来,我们死守平东城。”曹丁担忧道。 “不可。哪怕我们守住了君廷的攻势,一旦东领的灾情稳定下来,一样会对我们动手的。我们现在要尽快打出天道军的威名,吸引更多的人加入我们,才有可能争得一线生机。” “嗯...”曹丁还在迟疑。 “今日的敌军来势汹汹,我们还是先稳守两日,看看对面是何情况。若是这时候我们分兵出去,对面绝对摸不准我们的想法,可起到疑兵的作用。”谢余建议道。 “若是要出兵,谁适合带兵?”曹丁似乎是有了主意。 “张七兄或是张土兄皆可。以小北城的规模,我们派三千人便够了。” “好。我们便派三千人助他们拿下小北城!” 隔日天微微亮,张七便率领三千人出城,往小北城赶去。 — — — — — — 自从九月初四的临时朝议之后,左平令赵帛已连续两日告病在家休养。而九月初六这天,信君收到了赵帛的辞呈。 赵帛以身体抱恙为由,请求信君允许他辞去五令阁左平令一职。如今他年事已高,无法再胜任左平令这如此重要的官职。 信君看完了赵帛的辞呈,想了很久,手里的朱笔拿起又放下,不知该如何批复。若是驳回了赵帛的辞呈,他还会回到朝堂之上吗?估计不会,炼桓等人绝对会死死咬着他不放,而赵帛也深知这一点,这一次赵帛似乎是真的栽了。 信君仿佛是看出了赵帛的心思,在赵帛的辞呈上写下了批复。 — — — — — — 赵帛连续两日未出现在五令阁的公署里,九月初六上午的放班时间一到,纪康就急忙往赵帛的宅院赶去。 纪康进到赵府的时候,赵帛正在院子里看鸟。 “先生,身体好些了?”纪康私底下喊赵帛先生,他从进入炎国朝堂开始,便一直在赵帛的手底下干活,从心底里早就把赵帛当成了自己的先生。 “你来啦,快坐。”赵帛招呼道,如今的他倒像个乡野老农,而不是炎国朝堂的百官之首。 纪康依言坐下,却发现赵帛还在抬头看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先生,这次真的打定主意了?” “嗯,炼桓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走也由不得我。为官便是如此,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我的离开希望可以保全韦明。日后你要多向孟秀学习,他不是一般人啊。” “是,先生。那日后我该如何...” “这要问你自己,你做官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是君上的总务平令,是炎国的总务平令,不是我赵帛的总务平令。小纪,以后多为自己考虑吧,日后无论你做何事,都改变不了炼桓他们对你的看法,你的处境也很危险,我认为你还是万事问心无愧就好,学那熊大人混日子也行,总之少卷入到派系斗争里去。” 纪康没接话,呆呆地看着院子里的花。 “不出意外的话,孟秀会接替我,有他在,炼桓在朝堂之上就无法只手遮天。真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觉得有他在很安心。”赵帛摇头苦笑。 “先生,以后的日子您会如何过?” “没想过,先在平中城住段时日再说。你说我在平中城都待了这么多年了,也就对自家宅院和宫里比较熟悉,说出去都没人信,哈哈哈。” 赵帛也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喃喃自语道:“一眨眼就...就快四十年了啊。” 纪康红了眼眶,轻声道:“先生,我一定常来看您。” 赵帛没有回应,二人静坐无言。 秋风吹过,院子里竟然飘起了落叶。 第71章 入城 九月初七,曹田等人准备进攻小北城。 前两日何超回来复命,说平东城张七已率领三千天道军来援,于九月初四夜里出发。孙宜算算时间,这两日差不多该到了。这几日他们一边着手准备攻城用的梯子,一边轮番骚扰城墙上的守卫,几千人将小北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孙宜算得很准,当日下午,张七的三千人便到了,张七直接进了指挥的营帐里。 几人在营帐内商量着攻城计划。孙宜说直接四面城墙一起进攻,一个小北城能有多少守军。纪霖觉得应该徐徐图之,几面城墙轮流攻,让对面不知道该如何布防,出其不意。曹田认为可以先假装撤退,诱使城内守军攻出来,用野战解决他们,小北城自然唾手可得。几人各抒己见,都认为自己的战术最合理。 就在这时,底下人冲了进来,说小北城的城司在城墙上喊话,想要谈条件。城司是个官职,权力上与城主无异,只不过城池不是城司的封地。 孙宜当即反应过来道:“他们是想投降了。” “这...我们优势如此明显,跟他们还有什么好谈的?他只是个城司,想从我们这捞好处呢。”曹田道。 “可是若是条件合适,我们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小北城。” 听了孙宜的话,众人都沉默了,一旦打起来便会有性命之忧,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谁去合适?”曹田问道。 “我可以去,你们再派一个人。” “我跟孙大人去,讨价还价交给孙大人,我护孙大人周全。”杨青自告奋勇。 二人准备妥当之后,昂首阔步向城门行去,丝毫不担心城墙上突施冷箭。待二人行至近处,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孙宜率先走了进去。 门后众守卫簇拥着一人,那人看见孙宜便行礼道:“在下东领小北城城司郭楚,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我是平东城天道军的张八,这是我兄弟张九。英雄不敢当,我们顶多算是豪杰。” 郭楚闻言不知孙宜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一时间愣住,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恭维。好在杨青给他解了围,言语不善道:“你要在这与我们说话?” 郭楚连连摆手,招呼二人前往城司公署。待三人在公署里坐下后,郭楚甚至还点了炉子煮水,看样子要先沏上一壶茶,仿佛是在待客一般。 孙宜不耐道:“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了,叫我兄弟二人过来谈甚条件?半个时辰我们要是没出去,我们天道军可就直接攻城了啊。” 郭楚陪笑道:“张大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眼下你们兵强马壮,我们小北城不是对手,我就想知道你们天道军是做甚的,咋就把我们小北城围起来了?我就是个城司,我跟我的兄弟们不想拼命,万事都好说,有得商量。” 孙宜对郭楚的态度很满意,得意道:“如今灾情肆虐,我们灾民连肚子都填不饱,而你们却能继续享受,凭什么?你们吃的粮都是我们种的!我们天道军要替天行道,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不再受你们的欺辱!我看你也算识相,让你们的人乖乖投降,我们可以保证不杀任何人。” 郭楚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尽管他事先已经猜到了这伙叛民的目的。 杨青看见郭楚的样子,狠狠一拍桌子道:“怎么,你不愿意?” 郭楚讪笑道:“愿意,当然愿意。只是小人的钱财能否留下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小人可以拿出一半孝敬各位英...各位豪杰。” 孙宜仰着头,似乎在用鼻孔看着郭楚。 杨青哈哈一笑,对着郭楚道:“金钱与性命,你选一样,我们取走另一样。” 最终郭楚还是投降了。孙宜出城将大军带了进来,天道军没对任何守卫和百姓动手,在进城之前曹田已经下了严令。 不过郭楚等几位当官的就不同了,家产被搜刮的一干二净,还被软禁了起来。城内几户宅院大一些的人家,也交了一些粮食保命。 城内的守卫只有三百来人,护甲和兵器都被卸下。而小北城内总共的护甲和兵器也不足五百套,几人一合计,决定留下一百套护甲和兵器,其余由张七带回平东城。 由于担心平东城会打起来,隔天清晨张七便带兵回城,顺便带走了两百名小北城原先的守卫。此行不但不失一兵一卒,反倒还多了两百人回去。 — — — — — — 从八月末起,君土东北部的雨水便停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洪水的水位也渐渐退去,万余名救灾将士还在努力,争取妥善处置尽可能多的灾民,将他们迁移到安全的地方。 君土的东北地区是重灾区,今年注定是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农田颗粒无收。殷国、福领也受到了洪灾的波及,所幸不算严重。殷国这几日也发生了几起民乱,不过被快速镇压,没闹出太大的动静。而逃难的灾民则四处奔逃,北领、福领、殷国和东领都能见到灾民的身影,单单收留处置这些灾民,就得耗费四地极大的人力物力。 霍方一到平东城,就将斥候探得的军情传回了君廷,着重说了城南疑似发生过战斗一事。九月初七他收到了君廷的复信,信中让他以守为主,围住平东城,别再让灾民进城,待北边的灾情结束之后,届时将会有过万的兵力围剿这伙叛民,收复平东城。 霍方看完了复信,信中说的围住平东城他觉得不现实,他手底下才三千人,如何围住平东城这样的大城?这时候分兵实在是危险,这几日城内毫无动静,一定是在等待破绽。 霍方仔细思索一番后,下了军令:拔营! 他决定再诱惑一次城里的指挥之人,合兵一处将大军带到了平东城的北方约六里处,分成东西两营驻扎,两营相隔四里。同时派出大量斥候,看见活人便先抓回军营里再说。 谢余知道后,不为所动。他看得出这次对面的指挥是个善战之人,以天道军的实力,哪怕对面只有两三千人,胜负仍是难料。 谢余继续静待良机。 第72章 来使 廉义最近对斥候队的事情比较上心,希望石头能尽早摸清梁岩山山匪的底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剑军的战力。没想到石头的消息没等到,反倒先等到了苏强等人回来的消息,他们出使可呼那部落平安归来。 进城报信的是小六,来不及与廉义寒暄,行了一礼直接道:“家主,此行顺利!他们也派了使节过来,领头的是他们族长的侄子,眼下应该也快进城了,我先进来通报一声。” 廉义扶住小六说了声辛苦,略一思索便道:“你先出城稳住他们,我让李仁出城迎接,既然他们有使节过来,我们该有的礼节得有。” 小六应了声是便出去了。廉义叫来廉二,让他依次去通知李仁、苏家和陈家,让他们出城迎接可呼那的来使。又叫个亲兵去给马平传个口信,让他立即带两队盾军的军士来城主府,以壮声势。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门口处的亲兵来报,来使即将到门外,廉义这才走出城主府,只见李仁陪着一个夷人走在最前,后面跟着有近二十人,竟然人人都牵着马,马上还绑着辎重等物。一行人很快便走至城主府门前,廉义与那领头的夷人对视,双方皆含笑点头。 李仁抬手介绍廉义道:“这是我们炎国的士爵大人,乌城之主廉义廉大人。”说完又换了只手向廉义介绍那夷人:“这是可呼那部落族长的侄子可呼拉亚。”阔啰拜在后面向可呼拉亚翻译李仁的话。 李仁话音一落,二人各自行礼。廉义是抱拳,可呼拉亚则是举起右手横在胸前,似乎是在展示手臂。可呼拉亚满脸胡子,看眼睛却是个年轻小伙。 “可呼使者,我们进去说话,请。”廉义扬手在前带路,将他们带进了城主府勤政殿,荷叶姐妹带着侍女们招呼众人,奉上瓜果茶水。 可呼拉亚一坐下就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阔啰拜连忙翻译道:“廉大人,我们可呼大人说这乌城果然很大很好,你们派了人去,我们也会派人来。可呼大人想知道炎国,于是便亲自过来,我们是真心的。” 廉义稍微理了理阔啰拜的话,笑道:“我们也是诚意十足,我们与你们只隔了一条山道,说是近邻一点也不为过,在我们炎国人眼里,远亲都不如近邻啊。我们今后大有好好合作的可能,双方都有对方想要的货物,合作正是取长补短,何乐而不为呢?” 阔啰拜说到一半有些迟疑,苏强又说了几句夷话,二人轮着向可呼拉亚翻译。 可呼拉亚听得频频点头,向苏强说了几句夷话,苏强对着廉义道:“廉大人,可呼使者这次亲自过来还有一个原因,他希望我们以后只跟他的人做买卖。我们乌城把守着开力山口,也就是西山走廊,哪些夷人可以过,哪些夷人不能过,都是我们一句话的事情。” 廉义听了苏强的话,暗自思索如此合作的利弊。他看向苏岩和陈锦二人,二人都微微摇头。廉义心里有了主意,开口道:“买卖这种事,当然是越多越好。我们与一个部落做买卖,一个月可能只有一个商队来乌城。若是我们与十个部落做买卖,一个月可能会有十个商队来乌城,这其中的差距可是显而易见啊。” 苏强二人赶紧向拉亚转述廉义的话。 拉亚闻言面色不悦,不过这个表情很快便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又开口说了几句话,这次是笑着说的。 苏强翻译道:“可呼使者说为表诚意,我们三人骑过来的马匹将作为礼物赠予廉大人。他们还带了不少礼物,稍后他会向廉大人一一介绍。” 廉义笑道:“谢谢可呼使者的好意。”他又向拉亚着重介绍了苏岩和陈锦二人,表示他们二人都能在乌城商行说得上话,而乌城商行今后将代表乌城与可呼那部落做买卖。 拉亚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就好像是老鼠发现了粮仓的洞一样,拉着阔啰拜与苏、陈二人聊了起来。 廉义倒也觉得拉亚有趣,心思都在脸上。他吩咐下去,午膳就在院子里招待这些客人,现在城主府有多少人,中午就做多少人的饭,吓得几个庖厨赶紧出门买吃食去了。 廉义也加入了拉亚几人的讨论中,原来已经聊到了货物上。拉亚见廉义过来,立即让手下去外面将礼物搬进来。说是礼物,其实更像是展示货物。几个包裹一打开,拉亚滔滔不绝地向众人介绍起来,苏强与阔啰拜两人都译不过来,一个听得懂说不过来,一个说得出来但是只能听懂一半。 廉义一边听一边看,还让人把商行的丰叔叫过来,他对什么样的货物适合卖去哪里更有经验。拉亚带过来的礼物与平时夷商的货物有较大的不同,手工艺品居多,其次是动物的皮毛。看得出来都是比较贵重的货物。其中有几样看着像是骨雕,纹路细腻,雕刻精美技艺精湛。廉义向阔啰拜问道:“阿噻,这是骨头吧,这是何物的骨头?” 阔啰拜还在忙着翻译,没留意到廉义喊错名字,匆匆一瞥那几个骨雕,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一时急了,张开双手脸色狰狞,一边比划一边发出“吼,吼”的声音。 廉义看着阔啰拜张牙舞爪的,只觉莫名其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旁的陈锦看懂了,向廉义道:“这应该是用老虎的骨头雕刻的骨雕。” 廉义心道不愧是族长的侄子,如此贵重之物拿来当作礼物,这东西摆在府里还是很有面子的。 人多场面便热闹,时间过得极快,府里的庖厨备好了菜,在院子里摆下六桌,都是炎国西北地区的特色菜。前些日子城外的猎户还送了只刚打到的鹿过来,为宴席增色不少。廉义招呼众人落座用膳,酒饱饭足之后是主客皆欢。 饭后廉义让李仁带可呼拉亚等人去客栈歇息,午睡后下午再详聊。 送走夷人之后,廉义又与商行的人商量合作和货物的事宜。像那虎骨骨雕廉义便觉得很不错,这东西炎国国内应该没有,若是卖去平中城等大城,应该会受贵族们的欢迎。 第73章 合作 可呼拉亚在乌城住了好几日,看得出来他喜欢乌城的生活。作为回礼,廉义也送了他一些炎国各地和乌城的特产。 原来,拉亚之所以想让廉义只跟他做买卖,是因为可呼那部落还分了三部,部相当于部落的诸侯国。拉亚的父亲是部落族长的亲弟弟,还是舍勒部的部首,另外两部同样有自己的商队。三部明面上和和善善,暗地里小争小斗不断。因此,若是拉亚能独揽与炎国的买卖,他们舍勒部无论是声望还是实力都会大涨。 得知了这一层原因,廉义对于与舍勒部的合作,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与商行的人讨论了此事,仔细斟酌之后,决定重新与拉亚谈判一次。 拉亚到乌城的第三日,廉义邀请他到商行议事。在场的有苏岩和一对子女,陈家父子,还有苏强和丰叔,商行的核心与骨干全部都到齐了。 拉亚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这次的谈判不欢而散,拉亚说完之后阔啰拜立即低头与拉亚轻声交流。苏强有些尴尬,翻译道:“拉亚好奇这里怎么会坐着个娘们。” 苏沐闻言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起来,盯着拉亚。廉义大笑道:“无见识者无罪。她是我们乌城商行的大掌柜,可呼使者若是介意,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 苏强大声转述,拉亚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大呼小叫起来,阔啰拜陪笑道:“可呼大人不了解情况,言语有失,苏大掌柜对不起。”阔啰拜是认识苏沐的,方才一听拉亚的话暗道坏事,连忙向拉亚解释苏沐的身份,若是苏强不在,这事就被阔啰拜混过去了。 廉义抓着苏沐的手,轻声道:“我没想到会这样。” 苏沐拍了拍廉义的手,笑道:“无妨。”她知道与夷人的合作对廉义和乌城有多重要,何况廉义为她出了头,那夷人也道歉了,她大人有大量,不与蛮夷番邦一般见识。 阔啰拜恭敬问道:“廉大人想商议何事?” 廉义收起了笑容,平淡道:“前日可呼使者提出想让我们只与你们做买卖,我们觉得此事可行,但细节仍需商议。” 阔啰拜闻言大喜,连忙向拉亚转述。 拉亚会意,亮出了他的诚意。以后双方的每一笔买卖,舍勒部都会拿出一成给回廉义。不论是买也好卖也罢,廉义都能从舍勒部得到交易金额的一成。此条件不可谓不丰厚,廉义花五百钱从舍勒部买东西,还能拿回五十钱,卖亦同理。 廉义也不问其余人的意见,摇头道:“不够,单是我们乌城与舍勒部的买卖,能有多少钱?” “廉大人,一旦我们合作了,这买卖的钱自然就上去了。买一成卖又一成,这就是二成了啊。” 苏沐道:“炎国的货都在你们那,你们再卖给别的部落,这买卖自然就大起来了,不是么?永生坪又有多少部落,这买卖的钱再多,两成也不够。” 阔啰拜擦了擦汗,询问拉亚的意见,拉亚闻言终于拿正眼看向苏沐。 其实这个问题之前商行的人便商议过了,苏沐道出了拉亚的真正意图,大家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经过商议之后,众人最终还是决定与拉亚再谈一次。对于商行来说,只跟一家夷人做买卖其实也有好处,毕竟他们对于永生坪实在是太过陌生,只要拉亚给的条件足够,廉义便会答应下来。而且日后若是合作加深,廉义还能再谈条件。 阔啰拜又道:“我们也可以做到只跟你们乌城合作,不跟别的炎国人合作。这一点双方是一样的,我们已经有很大的诚意了。” 廉义听到这又笑了起来,道:“阿噻啊,这西山走廊我可以不让任何炎国商队过去,你们可以不让别的部落的商队过来吗?” 阔啰拜语塞,脸色很难看,向拉亚摇了摇头。 拉亚看起来失去了耐心,抬手喊了一句。 苏强抢先道:“可呼使者让我们提条件。” 廉义几人对视一眼,苏沐笑道:“你来说吧。” 廉义看向拉亚道:“你们提的条件不变,每月再送给我们一百匹马和五百斤马肉干。” 阔啰拜瞪大眼睛大叫:“这怎么可能!”苏强不管他,向拉亚说了廉义提的条件。拉亚听了反应倒不像阔啰拜那么大,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张嘴喊了一句。 “他说马十匹,马肉干五十斤。”苏强道。 廉义与拉亚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对马和马肉干的数量一直在拉扯,二人仿佛乐在其中,丝毫不觉得浪费口舌。陈锦年事已高,甚至打起了瞌睡。 说着说着四人都站了起来,越走越近,廉义甚至觉得对面的唾沫已经喷到了他的脸上。 最终,拉亚还是失去了耐心,不想再争,答应了廉义的条件,每月送给廉义五十匹马和两百斤马肉干。于是乎,乌城与可呼那部落的舍勒部终于达成共识,共同合作。 双方还商定了许多具体的细节,比如日后交易要认准舍勒部的图腾,没有图腾的商队乌城不但不能与他们做买卖,还不能让他们进入炎国,乌城若是违反此项约定,得向舍勒部赔礼道歉。再比如若无特殊情况,日常频繁交易的货物不许变价,像是马、杂米等物双方都议定了标准价格,一年后再重新议定价格。永生坪的历法与中土略有差异,不过拉亚答应按照中土的历法来算时间。 终于敲定了合作,廉义与拉亚都是心情大好,二人差点就勾上肩搭上背。拉亚此行不但带了礼物,还带了不少炎国的金钱。炎国的货币比永生坪大部分部落的货币更精美,不少部落的贵族都收藏着炎国的金钱。 合作的事确定了下来,拉亚也准备返程,在商行里买了近六金的东西,给了商行六金六千钱。廉义也难得大方起来,又热情招待了拉亚两日。 丰叔和苏强等人也做好了准备,他们这次会随拉亚去舍勒部,日后商行的商队也会频繁地去往舍勒部。商队带了六头驴,货物驮得满满当当。廉义还送给拉亚两头驴,毕竟人家赠马在前。 廉义心道,商队的规模还得再扩大才行,这边安排了人去舍勒部,那边还得安排人去别地进货。商行成立了两个多月,如今终于有了腾飞的迹象,未来大有前途。 九月初八,廉义送他们出城,一行近五十人浩浩荡荡向西而去。 第74章 陆华 九月初九,总务司发往君廷各府的通告文书,引起了轩然大波。 文书的大致内容为,君上同意五令阁左平令赵帛因身体原因辞去官职,赵帛正式致仕。君上赐他赵国公的荣誉名号,赏十金,每月食邑一金。同时,经过廷公与五令阁的推荐,君上决定任命孟秀为左平令,吴钧为右平令,民务司司长黄伦升任民务平令。其余人事任命择日通告。 大臣们对此文书议论纷纷,有人感慨赵帛的致仕,有人感叹孟秀三人的升迁,但更多人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其余人事任命上。黄伦的位子显而易见空缺出来,不出意外副司温延会顶上,那温延的位子又空了出来,这会轮到谁那可是万事皆有可能,按理说所有司书都有机会。从司书到副司那可是质的转变,毕竟副司是能参加小朝议的人,而够资格参加小朝议的人,整个朝堂也只有十四人而已。 这两日平中城各位大人的府里都很热闹,进去一看都是同僚,在经营着自己的小圈子。颜正初同样如此,此时的他正在边军府府令陆华的宅院里。 之前他作为炼桓的说客与北侯炼明谈判的时候,炼明为自己的心腹程聪谋了个前程,把程聪的升迁作为条件加入到合作里。当时的颜正初胆大至极,认为自己可以暗中插手,为自己谋求利益,他想到了在边军时认识的好友陆继。颜正初进入狼影后一直低调行事,从未去寻过陆继叙旧,但眼下有了好机会,那日他从北领回来后便找上了陆府,向陆继提议此事。 颜正初告诉陆继,自己如今在为太公大人效力,眼下太公在君廷需要有份量的手下,让陆继问问他父亲是否有意。陆继不敢怠慢,当即向父亲陆华转告了颜正初的话。陆华同样不敢怠慢,与颜正初详细聊了此事。颜正初让陆华今后在朝堂之上站在炼桓的一边,若是太公大人有事要办,自己会过来传达。作为回报,时机合适时炼桓会将他往上提拔,今后也会对他多加照拂。陆华没多想就答应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不知有多少人想在炼桓这棵大树底下乘凉都没机会。 此时的颜正初在陆府里喝茶,如今的他是陆府的座上宾。 颜正初喝了一小口茶,摇头叹道:“真香。” “小颜,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陆华笑着问道,眼神里带着些许期待。 “陆叔,我今日过来是想给您透个底,好不容易空出来个位置,大家都在盯着呢,您的事这次可能还不行。” “这是为何?我对太公大人可是忠心耿耿,不能浪费我对太公大人的一片痴心啊。” “陆叔,我们谁对太公大人不是忠心耿耿啊,您加入的时间尚短,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而且,太公大人也并未吩咐陆叔做事,他得先考虑做了事的人啊,不然以后谁还听他的啊。” “话不是这么说啊小颜,他要是吩咐我办事,我肯定尽心尽力办好啊,他不吩咐还能怪我?” “别急啊陆叔,不同的事得找不同的人。太公大人还是惦记您的,不然也不会特地让我过来。您放心,有小继的关系在,以后我会找机会多向太公大人提及您。” “那便多谢了。小颜,我可是看好你啊,你一看就是成大事的人。”陆华捧了一句,给颜正初添了茶。 “对了,你再给陆叔透个底,这次谁能上啊?”陆华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颜正初又喝了口茶,面露难色道:“这事还未完全定下来,知道的人没几个。” “没事,你跟我说说,你放心,我不跟别人说。” “陆叔,这事我只与你一人说,日后我要是从别人那听闻此事,那就是你说的啊。” “放心吧,我的嘴严实得很,你快说来听听。” “其实民务司的正司,现在还没定下来,谁当副司,也还没定下来。但从府令升至司书的人,不出意外是驿亭府府令程聪。”其实这些都是颜正初的猜测,不过昨日炼桓确实问了他的意见,北侯炼明说了两个人,但这次只有一个机会,应该给谁?颜正初假装思索了会,回道要给程聪,因为这是北侯第一个说出来的人。 陆华惊呼:“竟然是他?没想到啊。” “这事还未定呢,哪怕是太公大人,朝堂也不是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来。” “我懂,我懂。”陆华让下人把陆继喊了过来,对陆继耳语几句。陆继看了颜正初一眼,笑着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陆继提着两个食盒进来放在了桌上。陆华打开两个食盒,笑着道:“小颜,你为太公大人办事,这两样东西想必经常用得上,你带回去便是,不用跟我客气。阿继没少跟我说你在边军的时候照顾过他,这些就当作是我作为父亲对你的感谢。” 颜正初嘴上说着客气,手上动作可不慢,接过两个食盒,快速瞥了一眼内里,一个食盒里装的是金,看样子是二十金。另一个食盒里装的是一些珠宝首饰,估计也值十来二十金。 “陆叔,您真是太客气了,我之前也没怎么照顾他,我们都是互相照顾。”颜正初一边说,一边把食盒盖上,放在了自己面前。 “他哪会照顾人啊,我还不知道他么?不说之前,就说当下你也混得比他好,说不定以后还得找你帮忙呢,哈哈哈。”陆继年岁与颜正初差不多,如今已是边军府的权知少府,估计很快便能升为少府。少府若是得令带兵,那可是可以带一个营的兵,而颜正初没有一官半职,明面上只是朗赢商行的一个小队长,二人的地位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若不是如今颜正初为炼桓办事,二人在大街上遇见,别说正眼,陆继都不会拿鼻孔瞧他。 颜正初与陆华又客套了几句之后,告辞离去,陆继送他出门。 “正初,如今你混得不错,你与我父亲议事,我都没资格上桌。” “这不是我混的好,是我狗腿子当得好。小继,我要是你就好了,哪怕让我一辈子当个权知少府我也乐意。” 陆继一笑置之,只当颜正初说的是客套话。 二人在陆府门前道别。 第75章 瞄向俞城 炎国的洪灾日渐消退,但七杰扯起替天行道的大旗,还是得到了许多灾民的响应。特别是经过几个紫翎军的主动散播,最近几日有不少灾民前来小北城投奔天道军。好在有孙宜和纪霖等人出谋划策,曹田一边整顿城内民生,一边整编天道军,操练新加入的灾民。 曹田三人也不是没怀疑过孙宜一伙人的目的,但一来他相信兄长的智慧,既然孙宜是兄长派过来的,曹田还是给予了充分的信任;二来孙宜等人从不越权,任何事都只是建议,决策全由曹田三人做主;三来面对曹田的赏赐,孙宜几人也是从不拒绝,安然接受,如此一来,曹田三人反倒对他们极为放心。特别是曹田,深知自己的斤两,与孙宜稍一接触便知对方的智慧远远高于自己,因此对孙宜基本上是言听计从。 张七带兵回平东城后,曹田等人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如今我们占据了东领的小北城,下一步想办法对付东领?”曹田率先开口。 “对于出炽城来说小北城地处偏远,东领一时半会估计还发现不了,我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吸纳新兵,积极整军,积蓄力量。”孙宜开口道。 杨青道:“我赞同孙大人的看法。” 刘立道:“眼下我们光有人,兵器不够,这也是个大问题啊。” 曹田叹道:“城内作坊已经在拼命赶制刀和板甲,不过短短几日也凑不出几个。” 杨青应道:“这小北城怎如此破落?兵器都没几件。” 三杰还在寻思要怎么弄到兵器。孙宜却疑惑,东领不应如此军备废弛才对,如此看来,东领应该是将主要战力都集中在出炽城,或是其它隐秘的地方。若是东侯得知丢了小北城,他会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曹田打断了孙宜的沉思:“孙大人,关于兵器,你有什么妙计没有?” “妙计?什么妙计?”孙宜一时没反应过来,东侯的应对之策,他心中有个猜测。 曹田耐心解释道:“我们眼下缺少兵器,如何可以得到更多的兵器,孙大人你聪明过人,快快想个法子,我们有兵器才有底气啊。” “造不如抢,我们再打下个城池,必然可以得到不少军备。” 几人面面相觑,这小北城才打下来一日的功夫,孙大人就想着打下一个城池了? “孙大人,可否详细说说你的高见?” “曹将军,时间紧迫,等东领发现我们打下小北城,必会大军来袭,我们往西打君土的俞城,打下之后俞城与平东城、小北城之间将畅通无阻,三城之间连成一线互相照应,日后守起来更有胜算。” “可是这俞城也是小城啊,就算打下能有多少军备?我猜不会超过小北城,也就五百人上下的量。”今日还未开口的纪霖道。 “就是小城才适合我们动手啊,若是大城就凭我们这几百把刀,你敢上啊?” 曹田三人互相看了眼,孙大人说得好像也对。 于是乎,小北城的天道军,又着手准备进攻西边的俞城。 第76章 东领出兵 东领,出炽城。 东侯炼恩正在殿内看舞姬们跳舞。炼恩去年过了六十大寿,如今仍然精神矍铄,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姬们起舞的身段。上代开侯赵进明明年岁比他小,如今却垂垂老矣,个中缘由着实引人深思。而世子炼琪也年过四十,去年开始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终日只知饮酒作乐,不务正业。炼恩对世子炼琪日渐不满,动了另立世子的心思。 炼恩沉浸在舞姬们曼妙的舞姿中,仿佛世间再无他物。突然,东领总务司司长何廷从殿外进来,走到炼恩的案前,轻声道:“大人,近日...” “闭嘴!”炼恩呵斥道,对何廷打断他欣赏美景深感不满。 “是。”何廷赶紧低头认错,大气都不敢出。 也就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炼恩突然想到何廷肯定是有要事才会这时候来此,顿觉内心烦躁无比,再无心情看舞姬们跳舞,于是狠狠一拍桌案,不耐道:“够了,都滚下去!” 舞姬们深怕走慢一步惹怒东侯大人,迅速离开了大殿。何廷知道炼恩要听自己的汇报,一动不敢动,乖乖等待炼恩的命令。 “还不快说!到底何事?”炼恩又怒吼一声,心中更觉烦躁。 “大人,近日关于灾情的汇报文书,各城都能按时上报,但小北城已多日不曾上报,最后一次上报已是九月初二的事。前日下官已派人去核实情况,至今仍无消息传回。君土的平东城已失守,小北城离平东城不远,下官推测...小北城或许跟平东城一样。” 炼恩皱着眉头听完,显而易见自己的小北城与平东城一样,被攻占了。只是不知是被平东城的叛民还是被别地的叛民攻占的。 “你的意思是,小北城也被叛民攻占了?”炼恩故意问道。 “是的,下官猜测如此。” “以你之见,你认为眼下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尽快出兵收复小北城,震慑心怀不轨之人。” 炼恩不认同何廷的看法,开口道:“你先下去吧,把左相和冯司叫过来。” “是。”何廷听懂了炼恩的言外之意,行礼告退。 左相陈题足智多谋,是炼恩的第一智囊。冯平是东领军务司的司长,虽说目前是个文官,却是实打实由小军士一步一步往上爬至此位。二人皆深得炼恩信任。 二人进了大殿之后,三人商议如何解决小北城的问题。 陈题事先已知道小北城的情况,心中有了计较,直言应先试探是何方势力占据小北城,若是平东城的人,应尽量避免引起平东城的注意,眼下君廷还未对平东城动手,若是由东领先与对方分个胜负,实乃下策。 陈题一番话得到了炼恩和冯平的认同。同时冯平补充,就算不动手也不得不防,避免再失去任何一城。三人又商议了近盏茶的功夫,炼恩下了命令。 当日,东侯炼恩下令派出三千人前往小北城,先以围城为主;世子炼琪随行,招安城内的叛民。同时炼恩还下了另一道命令,在君土救助灾民的三千人迅速回援,支援小北城。 第77章 霍方出击 张七带兵往回赶,连斥候都没往外派,或者说他带的人里根本就没有斥候,因此他并不知道霍方把军营扎在了城北。而谢余和曹丁也没想到张七那么快便从小北城返回,殊不知张七这一回,等于是直接撞入了霍方的怀里。 “报!将军,东北方二十里外发现一支兵马,人数大约三千,推测为前些日子出城的那一支叛民。” “他们速度如何?何时能到平东城?”霍方想了想,问道。 “估计申时能到。” “好,我知道了。” 在霍方看来,这三千人他一定要吃下!不过具体战术,还得再思量思量。 — — — — — — 谢余得知城北的敌军有动静,一开始以为他们要去进攻小北城,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们人数不足,如何攻城?这时谢余才想起来,张七还在城外,很有可能是张七的返回,引起了敌军的注意。 谢余心里有了主意,向曹丁汇报此事。 “什么,他们要去攻打张七?” “我只是猜测,但应该是,不然没道理动。” “我们得去救他,现在就传令下去,出击!” “现在不能动,我已派人去打探消息,一旦确定他们是去进攻张将军,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攻打他们的军营,逼迫他们回援;一路前去救援张将军。” “等他们打了再动,不就晚了?”曹丁有些着急。 “我们不知对面是否真的去进攻张将军,哪怕是真的,一旦我们动太早,他们也很有可能放弃进攻张将军,直接转头杀我们。” 曹丁知道谢余说的有道理,无奈点头道:“需要我做的,直说便是。” 谢余点头,下了几个军令。 — — — — — — 张七在正午左右下令全军停下休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张七带兵出发,他估计不用两个时辰便能回到平中城。今日天朗气清,微风吹过还带着一丝凉爽的感觉,如此天气让张七的心情都舒缓不少,想必平东城一定是平安无事。 走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张七已经过了好几个村子,看样子快到平东城了,似乎比他预计的时间要快不少。 “大家再加把劲走快两步,我们快到家了,抓紧进城,晚上给弟兄们加两个菜!”张七大喊,鼓舞士气。 “好!”“说话算话啊!”众人欢呼,果真加快了脚步。 此时,走在前面的人隐约发现前方出现了不少人影,远远看去黑影都连成一片,前军心生警惕,停下了脚步,急忙将此事上报。前军的伍拾长才收到消息,正准备往上报时,对面动了! 只见对面冒出许多比人还高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刚见其形,便闻其声,隆隆的蹄声传来,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怎么回事?”张七听见动静喝问。那个伍拾长已经呆住,消息还没传出,张七已经知道前面有人了,他身旁的人都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前军发生了骚乱,有人大喊:“那是骑马的,骑马的官兵来了!” 骑兵!张七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第78章 初次交锋 霍方的骑兵来势极快,哪怕张七处在军阵的最中间,对于前方的情况一无所知,仍能感受到骑兵冲锋的气势,声势震天,大地都在震颤。张七带着亲兵往前挤,他哪怕再不懂带兵,也知道此刻稳住军心才是最重要的。 “稳住,原地固守,退后者杀!不要怕,给我砍他娘的!”张七大喊,亲兵们四散开去,传达军令。随着敌军的临近,骑兵的威势更盛,不少人握刀的手都在颤抖,若不是看见张七拼命向前冲,说不定就有人弃械逃命了。 前军都是经过挑选的人,军备齐全。此刻看见敌军的骑兵冲来,还算镇定。张七指挥道:“拿盾的站到前面去,大家凑近一点,不用怕,他们不敢冲过来。”其实张七也不知道对面会不会冲过来,先稳定住军心再说,已经有亲兵来报砍了几个逃命的人。 对面的骑兵冲至距离前军还有三四百步的时候,果然分成了左右两军,看样子是想进攻侧面或后面。张七见此内心大喜,果然猜对了!他急忙喊道:“有盾牌的站前面,给我围紧一点,我就说他们不敢冲过来,给我守住了!” 骑兵们彻底分成了两边,看样子人数并不多,也就两百来人的样子,没想到可以造成如此声势。骑兵们一分开,也露出了后面的步兵,看着人数在一千多点,列着整齐的军阵向前冲锋,杀声震天,同样气势骇人。 骑兵们很快绕至张七部的侧面,竟拿出了弓箭,也不瞄准,直接往中间的人堆里射。张七这三千多人,有军备的人只有六百多点,站在中间的这些,别说盾牌,连护甲都没有,此刻全部成了活靶子,齐射一轮便倒了一大片。 张七见此眼睛都红了,这样下去都不用对面的步兵出手,自己的人都能被这些骑兵玩死。“冲锋!全部给我冲锋,跟我砍前面那些混蛋。”张七大喊道,说完率先向前冲去。有人是张七的死忠,想都不想就跟着张七向前杀去。也有人明白了张七的意图,一旦跟对面的步兵杀在一起,这些骑兵就会停止射箭。想通此理,又一大批人跟着向前冲锋。还有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想逃跑,跟着大流跑了。 骑兵们射了两三轮箭,见这些“活靶子”开始冲锋,纷纷调转马头,想追在后面砍杀。而离得近的骑兵,则继续射箭,照样不瞄准,对着人堆里就射,只追求速度。 张七的手下们一个跑得比一个快,与其说是冲锋,更像是在逃命。而张七还在高喊:“杀啊,给我往死里砍!”身边的亲兵们也跟着他高喊。张七的这份狠劲又将己方的士气提起了一些,此时他们离前方的敌军仅有两三百步的距离。 对面的将领是霍方的副将朱昆。他看见张七部冲锋的时候便猜到了张七的意图,当即下令道:“停止冲锋!原地列横阵,防御!”亲兵们令旗一挥,前军的营将和伍拾长立即指挥前军停下列阵,严阵以待。 就在朱昆静待张七往自己的军阵上撞的时候,斥候来报,后方又出现了一支兵马,人数在三四千! 第79章 天勇来援 朱昆闻言内心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问道:“还有多远?多久能到?” 斥候答道:“将军,敌军离我们大约有六至八里,最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能攻击我们。” 哪怕朱昆心里再轻视这些叛民,此刻前后夹击之下也不敢托大,略一思索便下了军令:“冲锋,快速解决前面这些,再转头解决后面的。” 朱昆部刚摆好了阵型,此刻又冲了起来,不但己方将士有些不明所以,连对面的张七也搞不懂这边的意图。这又是什么战术?张七心道。不过张七绝对想不到有援军向自己赶来,他只想尽快与对面交锋,摆脱后面烦人的骑兵。 两股洪流很快撞在一起,在后军逃命式冲锋的挤压下,张七部的冲力不小,本就人数占优的他们,硬生生压过了朱昆的前军,一交手竟先占了小小的上风。不知是不是后有追兵的原因,张七的天道军劈杀地异常凶狠,仿佛不要命一般硬往前压。 眼见进攻受阻,朱昆的内心也焦急起来,这支叛民的军队完全不像是灾民,更像是一群饿狼,饥渴且凶狠。眼下己方的优势在于骑兵,扩大战场范围更有利于骑兵作战,于是朱昆下令道:“两翼往左右两边突。” 朱昆的骑兵开始分散作战,有些骑兵箭筒已空,在外沿寻找良机,看到落单的敌军拔出军刀便砍。后面的天道军对此毫无办法,损失惨重。 张七这边的冲势渐渐弱了下去,朱昆那边就站稳了脚跟,开始占据了上风。他们军备优良,兵器有长有短,就连护甲都比天道军的护甲厚。 就在这时,张乐出现了。他已经能望见战场,甚至闻到了空气中飘过来的血腥味。 “弟兄们,这些残暴的官兵正在残杀我们的兄弟,我们能不能让这些臭鸟蛋骑在我们头上?”张乐喝问。 “不能!”众将士高呼。 “我们要不要还手?” “要!” “杀!”张乐这边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他带着自己的六百天勇军和张七留在平东城的三千人,杀向朱昆。听见遥远的号角声,张七精神一震,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人,先借来振己方士气再说。 “我们的援军来了啊,坚持住,再随我冲他一冲!”张七高喊,从头到尾他喊得最多,手上的刀却还没见血。不过他这一喊却有成效,已经节节败退的天道军,勉强稳住了局面。 朱昆听见号角声,回头一看,心道这伙叛民来得如此之快,急忙大喝:“八营掉头迎敌!”八营是朱昆的中军,听令迅速转头,列阵迎敌。 天勇军冲得极快,气势汹汹杀向朱昆的八营。一交锋朱昆便知两支叛民的战力完全不同,后面偷袭的这支战力更强,心道若是一开始就与这支叛民碰上就好了。八营前后皆敌,军心不稳,眼下不是对手,朱昆果断下令撤退。 骑兵听见己方撤退的号令,一边杀敌一边掩护,快速向大部队靠拢。而张七这边不少人见对方的骑兵跑了,立即四散逃命。 天勇军杀得八营节节败退,朱昆的骑兵都是轻骑,也不敢太过靠近。朱昆和亲兵们且战且撤,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最终,骑兵带着少量步兵撤退,而朱昆和几十个亲兵则跪地投降。 第80章 对碰 在谢余看来,对面一定是兵分两路,不可能拔营去进攻张七。他猜测对面总人数大致在三千多,不会超过四千,会分出一千至两千人前去进攻张七,大本营里留下两千人左右。至于兵种,骑兵可能有,但应该不会有重骑兵。谢余思索良久,定下出击计划后,向曹丁汇报此事。 曹丁听完当即点头表示同意,看样子估计也没听进去。谢余立即排兵部署,下达军令准备出击,只待他派出的斥候回来报信。 申时,太阳都成了斜阳,只见一骑从东北方快速驰来,进城后找到谢余汇报道:“将军,已确认东北方有两支人马,来的人马有三四千,对面出击的人数大概是一千五,半炷香之前两军已相隔不足十里,属下来不及确认来的是否是张七将军的人马,急忙赶回来报信。” “无妨,你做得很好,现在去给张乐将军带路,尽快支援张七将军。”谢余赞道,说完立即下令,张乐率天勇军及三千天道军立即出击,支援张七部。 待张乐率军出城后,谢余眺望北方。此刻他仍有些犹豫,自己要是没有后着,对面会增兵去攻打张七吗?或许会,或许又不会。不过谢余不想赌,对面的精锐绝对还在军营里,而己方的精锐却都在张乐那。 眼看张乐部已行出三四里,谢余下令张土率兵八千出击,攻击敌营。 — — — — — — 霍方得知平东城派出了一支三四千人的兵马往东北方向去,他便知道了叛民的意图。当即下令全军待命,随时准备出击。他在等对面的下一步动作,若是平东城再无动作,他就会去追击方才那三四千人。 果然,不多时便有斥候来报,城内有大量敌军出动,人数超过五千!而且目前还在出兵,最终出动人数未知。 营帐内还有霍方的另一位副将袁冲,闻言主动向霍方请缨道:“将军,请容许我带兵出击,打对面一个立足不稳,绝对会有成效。” 霍方笑道:“你急什么?别把我的大鱼吓跑了,你现在出击,对面就不会再出兵了。你让他安安稳稳排兵布阵,说不定就全军出动了,刚好我们一网打尽。” “不愧是霍将军,高瞻远瞩,非我等能比啊。”袁冲恭维道。 霍方摆了摆手,对斥候道:“留意敌军动向,一旦出击立即上报!” “是!”斥候得令告退。 霍方又对袁冲道:“让将士们做好准备,随时出击。” “是!” — — — — — — 张土的八千人在北城门外列阵,按照谢余的军令列了八个方阵,每个方阵一千人,各方阵间距离近百步,张土的方阵在中间坐镇。列阵完毕后,张土大喊:“快步前进,攻陷敌军的营帐!”张土的方阵又跟着喊了一遍,八千人听令快步向前,谢余和曹丁站在城墙上看向远方。谢余心想,这八千人能回来几个呢? 对面的营帐也迅速反应,近两千人走出了营帐原地列阵,其中还有两个营的骑兵。霍方骑在马上,远远便看见了对面明显是方阵的站位,眼睛微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霍方部毫无动静,静静等待敌军的到来。 张土站在高台之上,高台底下还有四个轮子,好几个人在推动高台前进。张土看见对面严阵以待,心里也有些没底,不过好在对面人数不多。他看着距离差不多,大喊道:“全军准备,冲锋!”底下的人吹响了号角,天道军冲锋了! 霍方见此仍是毫无反应,对面一冲锋,他便看出了这支军队比乌合之众也好不了多少。眼看敌方前军冲至两百步左右的距离,霍方才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和拇指,后面的几个传令兵见此立即大喊道:“弓箭手准备。” 两个营的弓兵听令瞬间拉起了弓弦,向斜上方瞄准。霍方的右手往前一指,传令兵大喊:“射!” 先是松弦“砰”的一声,紧接着又是箭矢“咻”的破空声,听见这声音天道军的冲锋都为之一滞,似乎受到了惊吓,然后便是四百支箭矢斜着插入天道军前军的阵中。第一轮的弓箭往往只是试射,更多是想打击敌军的士气,尽管如此天道军仍是倒下几十人,阵型都出现了些散乱。弓兵们都很有经验,迅速拉弓搭箭,自发射出了第二轮的箭,两个弓兵营的射速相差无几。张土反应也极快,大喝:“不要怕,快速冲锋,拉近距离!” 第三轮弓箭射完之后,霍方迅速举起右手握拳,随即双掌指向两侧,传令兵下令:“弓箭手退,骑兵冲锋!”两翼的骑兵终于得以释放,快速冲出,绕向两侧。步兵自觉顶上身前弓兵后退留下的空缺,列阵固守。 霍方的骑兵用的战术都如出一辙,同样是绕至侧面,往人堆里射箭。张土无视了这些骑兵,或者说即便重视了也毫无办法。两军的步兵终于对上了,天道军的冲势不足,士气也不高涨,只觉面对的敌军仿佛一堵墙一般,不但砍不动,己方还被压得节节败退。 不过天道军胜在人多,中军进攻受阻但两翼渐渐包抄上来,霍方见此又举起双手,伸出食指拇指指向两侧,传令兵再度下令道:“弓箭手,左右两侧后方,射!”又是一轮齐射,天道军又倒下一两百人,张土怎么也没想到这都交上手了,对面还敢用弓箭,不怕射到自己人?不过眼下他是找不到答案了,早已下了高台的他,只能通过喊叫来鼓舞士气。 弓兵们又射了一轮箭之后,霍方做了停止的手势。传令兵刚喊完弓箭手停,便见霍方张开手掌甩手,他们又立即拿出了号角,按照特定的节奏吹响了号角。 这是全军冲锋、自由攻击的号声,往往是己方占据较大优势时的信号。此号角一响,本就占据上风的霍方部更是士气大涨,杀得天道军丢盔卸甲。骑兵更是看出了许多敌军没有护甲,甚至已经开始自发组织冲阵。 霍方的马从始至终都没动过,他静静看着战场,此战大局已定。 厮杀近一个时辰,天道军已经四散逃亡,再也没有完整的军阵。就在这时,朱昆的一营骑兵赶了回来,向霍方汇报军情。 听完军情的霍方面无表情,略一思索,下达了穷寇莫追,鸣金收兵的军令。 第81章 胜负 张乐眼见敌军开始撤退,己方两条腿又跑不过对面四条腿,下令赶紧收拾战场,把能收走的军备全部收走,同时收拢残兵,将逃跑的人全部抓回来。 二张回到平东城的时候,张土已经带着残兵败将回到了城里。曹丁与谢余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交战他们看不到,但天道军四散奔逃的样子,他们在城墙上还是看到了。而且两拨人马先后回来,回城人数看着也远远比他们预想中的少。 曹丁命人仔细核对人数,虽仍不时有零散的人逃回来,但战斗结束已久,还会逃回来的人终究是少数。核出来的人数让曹丁心痛不已,张乐带着三千六百人出城,尽管把张七和他的部分兵马救了回来,但回城的人数也只有不到四千六百人。张土就更惨不忍睹了,带着八千人出去,回来的只有三千多人。今天打了两仗,天道军损失了近七千人,再算上两千多的伤兵,可谓是元气大伤。 曹丁去找谢余商量此事,二人碰面的时候,谢余反倒先开口道:“老曹,我正想找你呢。我手下人把俘虏审出来了,领头的不但是个千将,还是对面的副将,这可是条大鱼啊,今天这一仗打得不亏。”其实谢余还知道了对面的主将是霍方,他对霍方和霍家也是有所耳闻,不过曹丁肯定不认识霍方,于是没向曹丁提及此事。 曹丁听见“大鱼”二字,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苦笑道:“可是我们也损失惨重,没了差不多七千个弟兄,非死即逃。” 谢余闻言也装作略有些悲痛的样子。 曹丁看着谢余,问道:“如何处置那些俘虏?当作筹码与对面谈判?” 谢余反问道:“我们放人的条件是什么?” “这...”曹丁吐了个字就沉默了。 谢余三言两语便安排了朱昆的命运,曹丁稍作思索后,同意了谢余的安排。二人随后又详细商议后续的计划,一致同意首要之事便是增加天道军的兵员。 — — — — — — 骑兵汇报的军情,正是朱昆兵败被俘的消息。霍方经过一番思索,放弃了转头去营救朱昆的想法,下令收拾战场,整军回营。 这次霍方共带了三千军士出征,当夜整军时仍有一千八百多人。霍方对此却非常不满意,尽管叛民人数众多,但军备不足操练有限这些问题都很明显,实际战力自然不高。己方却损失了超过一千人,就连骑兵也损失了几十人,甚至副将都落入了叛民的手里。霍方本以为自己初次带兵出征,可以杀他个名动天下,没想到却是个耻辱之战。 而在杀敌数上,打扫完战场之后的估算是超过三千人,朱昆的部下则估算他们杀了一千多人。霍方心里这才稍微好受了些,一千换五千,可以算得上是大胜了。 就在这时,守营的军士来报,营外有人自称是朱昆将军的部下,被叛民放了回来,手上还提着个包裹。霍方闻言如何不明白包裹里是何物?开口道:“放他进来吧。等下...不能让他打开包裹,谁都不能开,让他拿进来。” 军士退下后,霍方看了眼袁冲,摇头苦笑。 那人很快被放了进来,袁冲开口道:“东西给我吧,叛民可有让你带话?” “袁...袁将军,他们没有让属下带话,只是让我务必将此物送...送回来,还派人在后面盯着我。” 霍方二人更加确定包裹里是何物。袁冲打开包裹一看,果然是朱昆的项上人头。 当天夜里,也就是九月初十戌时,霍方下令拔营,向北行进十里扎营。同时写下军情文书,命人速速送回平中城。霍方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将朱昆的死讯写入了军情文书里。 — — — — — — 孙宜等人于九月初八定下进攻俞城的计划,当日下午由杨青率领两千人前往俞城,小北城内仍有一千八百多人守城。如今的天道军先不说战力,起码在人数上是个不小的势力。 俞城位于小北城以西偏北,离小北城近三十里;平东城的以北偏东,离平东城则有六十里。三城之间确实距离不远,天道军打下此城后三城之间可以守望相助。 杨青九月初九便到了俞城,故技重施同样先是把城围了起来,希望俞城的城司也学那郭楚,开门投降。这俞城看着似乎比小北城还要小,就这能有多少守军?杨青只觉胜券在握,安心等候。 到了九月十一,杨青等了两日城内仍然毫无动静,他怕夜长梦多,急忙下令攻城。 天道军从四面城墙同时进攻,哪怕这是他们第一次攻城,甚至是第一次出战,仍然不把俞城放在眼里。特别是他们看见城墙上射下的稀稀落落的箭矢之后,士气更是大涨,没几下便冲至城下,将爬城梯架在了城墙上。 这爬城梯是从小北城内搜刮而来,算是最简易的攻城工具。将梯子架在城墙的半腰处,爬至梯子顶部时,再用带钩爪的绳梯套在城堞上,迅速攀上攻击守军。至于他们一开始围小北城时赶造的爬城梯,属实是有些粗制滥造,后来全部堆在了城内的杂物房里。 也就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城墙上已经有不少天道军的身影。又过了没多久,城内仅剩的几十个守军,全部弃械投降了。 杨青大摇大摆进了城,心中一度动过贪念,但又想到曹丁说的天道,一番挣扎后仍是下令任何人不得伤害百姓,违令者斩。不过俞城的城府库被杨青洗劫,府库内的钱粮全部归天道军所有。而城司等官员则被杨青以残害百姓,有违天道为由,在城司公署门前斩首。 同日下午,东领的五千兵马不紧不慢地到达小北城,在小北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离城三四里处各扎一个军营。敌军来势汹汹肆无忌惮,偏偏城内才派了两千人去攻打俞城,一时间城内风声鹤唳。 孙宜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军营,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曹田的亲兵上了城墙,对着孙宜道:“孙大人,东领的使者进城了,曹大人让您过去。” “知道了,你先回去,我稍作准备就过去。” 孙宜看那亲兵走远了,这才动身去找纪霖。东领的人他不方便见,只能让纪霖去。 第82章 初次议和 东领的来使坐在殿内,曹田和刘立也在。三人自顾自喝茶,旁若无人,仿佛另外两人都不存在。 这时,纪霖走了进来,跟曹田二人说了几句悄悄话,曹田闻言点头会意,示意纪霖快坐。 曹田开口道:“周使,这是我们天道军的三当家杨九。老九,这位是东领派来的使者,周使者。” 纪霖朝周使点了点头,算是行礼。周使对此并不在意,反而笑道:“你们三当家如此年轻便胆色过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纪霖随即回道:“哪有什么胆色,食不果腹,只能恶向胆边生了。” 曹田接着道:“此次东领兴师动众,就连世子殿下也在阵中,让我们过去议和。老九,你觉得怎么样?” 刘立不耐道:“议个鸟啊,直接打便是,跟他们啰嗦个甚?” “闭嘴,你个莽夫,我们听听老九的意见。” 纪霖顿了顿,笑道:“东侯毕竟是小北城的前东主,既然世子来了,我们天道军作为东主还是得给几分薄面的,我去跟他们议和。” “好,一定要小心。”曹田叮嘱道。 纪霖随便带上两个人,跟随周使进了东领军的营帐。营区内军纪严明,纪霖扫了几眼便知都是精兵,非城内的天道军所能力敌。他孤身进了主帐,只见主位上斜坐着一中年男子,想必就是东侯的世子炼琪。只是这炼琪毫无世子的威风,面目浮肿,双目无神。炼琪的名号纪霖也听过,没想到是个这样的人。 周使介绍纪霖道:“殿下,这位是小北城内天道军的三当家杨九,他们与占据平东城的天道军为同一势力。” 炼琪举着酒杯冷漠道:“坐吧。” 纪霖依言坐下,很快便有人送上了酒菜。纪霖见炼琪不说话,他也不主动开口,拿起筷子夹起菜便往嘴里送,还给自己倒上了酒。周使见炼琪不开口,他也不敢多说,正襟危坐地坐在了另一头。 这时又进来几个侍女模样的人和几个乐师,对炼琪和纪霖行了一礼之后,乐师奏乐,侍女们开始起舞。纪霖面色古怪,这喝酒就算了,怎么连舞姬和乐师都有,这世子是出来秋游来了? 炼琪突然问道:“杨当家,若是我现在下令攻城,你认为你们有几成胜算啊?” 纪霖随口道:“至少五成。” 炼琪仰天大笑。纪霖扯了句大话,也不脸红,继续喝酒吃菜。周使坐在对面,一直在观察这天道军的“三当家”,心道这厮果然是胆色过人,身处敌营还镇定自若,说起大话那是张嘴就来,说完还面不改色。 一曲终了,乐师们又奏起了另一首曲子,而侍女们也换了个舞姿,继续起舞。纪霖心想原来这些都是舞姬,只不过这次随军出征临时当起了侍女。 炼琪只问了纪霖一个问题,似乎就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专注于喝酒听曲赏舞。三人都不说话,东领与天道军的首次议和就在这耐人寻味的氛围中结束了,分别时炼琪还让纪霖明天再来喝酒。 纪霖回去后孙宜三人都在等着,纪霖将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孙宜听完若有所思,四人商量对策许久。 第83章 弹劾霍方 君廷自从公布了吴钧等人的任命之后,再也没有发布任何消息,仿佛民务司不再需要设立司长一职。而信君也多日不曾出现,甚至极为罕见地拒绝了好几位大臣想要面君的请求。按照王内侍的说法,是君上心情郁结,不能看见添堵的东西。 而温延这几日则是忙得不亦乐乎,俨然一副司长的派头。民务司内部也充斥着一股洋洋得意的味道,似乎因为如今的民务司风头正盛,压过了另外两司,而民务司的各位大臣作为民务司的一份子,同样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如今的民务司从上至下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状态。 霍方的军情文书隔日便送回了君廷,到了第二日也就是九月十二,朱昆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军务司。得知此事的募兵府司书朱桂当即找到了任向告状,斥责霍方不懂带兵,致使前线平叛失利损失惨重,应当奏请君上,将霍方调回君廷治罪。 任向很头疼。他知道朱昆是朱桂的族侄,侄子在前线战死,朱桂恰好借这名义闹一闹,抨击霍方,打击霍家的实力。但任向不想招惹霍家。 任向装作慎重考虑的样子,以一句“我会尽快奏请君上”把朱桂打发走了。 不过有些事任向不干,自有别人会干。当日就有不少人写奏折去弹劾霍方,有人说霍方狂妄自大导致兵败,连累副将被杀;也有人说霍方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比自己优秀,故意布置必死的战术害死朱昆;更有甚者说霍方与叛民就是一伙的,霍家是平东城叛乱的幕后主使,否则君廷的兵马怎么可能打不赢由灾民组成的乌合之众? 这些奏折就像雪片一样往五令阁送,甚至还有不少奏折直接送到了三位廷公的手上。按理说前线战事吃紧,眼下君廷的首要之事是往前线增兵,然而此时的君臣们仍在争论民务司司长的人选。 信君自从那日小朝议突然离开后,除了批阅奏折外,这些天只见了臣子们一次,就是见了这一次才有了九月初九总务司的通告文书。其余时间信君都在宫里看书写字,陪君后权茵散步说话。今日觉得是时候出来决定民务司的司长一事了,结果还没开始商量要做何决定,便先看到了霍方送回来的军情文书,简直是当头棒喝。 这时三位廷公和五位平令大人也进了殿里,信君一见到他们就开口道:“前线怎么回事?不是说围而不攻的吗?怎么又打上了?” 炼桓道:“这霍方有问题,不过眼下不急于处理他。君上,我们还是先把民务司的司长定下来吧?” “这...前线不需要增兵吗?”信君觉得疑惑。 孟秀本想为霍方辩解几句,毕竟他杀敌超过五千,而他阵中还有近两千人,并不是毫无战绩。不过有了赵帛的前车之鉴,眼下孟秀也不敢随便下定论了。 “无妨,霍将军的文书里也没说让君廷增兵啊,区区叛民不足为虑。不过这民务司要是没个领头的,许多政事不好推进啊。”炼桓继续道。 信君见殿内无人说话,只好作罢。君臣就一系列人事调动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第84章 新任司长 杨青打下俞城后,第一时间让人给平东城和小北城传去口信。隔天去小北城送信的手下回来复命说小北城已被大军包围,无法进入。杨青担心小北城的情况,却毫无办法,他本就不是有主意的人,既然是大军,那肯定是东领的大军,自己这点人毫无作用。想了半天才想到自己应该把这一消息告诉曹丁他们,又赶紧让人去平东城报信。 俞城是个小城,城内百姓只有两万余人。杨青从城府库翻出来的护甲和兵器只有两百套多点,照这样估算之前守城的军士也不会超过这个人数,怪不得俞城如此轻而易举便被天道军攻了下来。 城内几乎没有灾民,而且城府库的余粮也不多,俞城似乎也受到了洪灾的波及。杨青照例找城内大户要了点保命钱,同时收编了投降的守军,不过没收的兵器暂时未还给他们。 九月十三,平东城的天道军来人了,原来是担心路程遥远,他们换了个人来传信。来人转达了曹丁对杨青攻下俞城的赞赏,同时经过商议,他们一致认为杨青应该继续固守俞城,发展自身实力,不用担心平东城的安危,目前一切稳当。 于是,杨青在俞城待了一段大权在握的日子。 — — — — — — 九月十三,总务司关于人事任命的通告文书,又一次在君廷引起了巨震。 军务司司长任向平调至民务司任司长,副司凌辩升任为军务司司长;律令府司书年辉升任为军务司副司。驿亭府府令程聪升任为律令府司书;护城府南府军将军来东升任驿亭府府令;南府军的军职调动择日公布。 这次的任命着实是耐人寻味。 众官员中对此通告最震惊的莫过于温延,本以为司长一职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没想到却便宜了凌辩,这凌辩一介武夫,怎能做好司长的活呢?还有这年辉,只擅长找茬和权谋的人,怎么能去军务司呢?温延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司长不是自己。 还有一人虽然震惊于结果,但更多的心思却放在了别的事情上,这个人便是陆华。他知道炼桓如今的权柄极大,但没想到居然能做到这一步,能把府令中默默无闻的程聪弄到律令府去。这么看来,他陆华能加入炼桓这一系,还是个喜事! “看来日后真要跟颜正初搞好关系啊,哪怕他不是炼桓的心腹,也绝对是身边之人。没想到阿继无意中也能结识这般人物...”陆华内心还在盘算,如何跟炼桓集团拉近关系。 与此同时,得知这一消息的来东,却是面色凝重。 “将军,这是喜是忧啊?”来东身旁的亲兵问道。 “唉,我也不知道。我走了之后。你们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该说不该做的一定要小心,管住嘴管住手,听到了没有?” “知道了,将军。” 看着亲兵离去的背影,来东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今日这通告看似是喜事,实则不然。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兵权给卸了!去的还是驿亭府那鸟地方,自己这大老粗能做甚? 来东呆坐半晌,想不出任何对策。 第85章 探梁岩山 石头果然没让廉义失望,仅十来日的功夫,对梁岩山的探查就有了初步的结果。他挑了几个最善于藏匿的手下,一起深入梁岩山中,大致摸出了山匪们日常出入的路线。此刻他正在向廉义、高山和马平汇报探查的结果,如今的乌城军务全凭他们三人做主。 “廉大人,高副司、马副司,梁岩山方圆近十里,总体山势不高,但草木繁盛,极易藏匿,若想全歼山匪,仅凭我们的兵力,恐怕难以做到。” “好,其余情况呢?”廉义并不感到意外,山匪的盘踞之地必是易守易藏之地,廉义也没想着要全歼他们,肃清官道和练兵是主要目的,其次还可以打击梁城的实力。梁城的沈家都敢在乌城搞小动作,掌控梁城的梁家对乌城有所图谋也不足为奇。当然,廉义内心深处对梁城也是有所想法的。 “根据这些日子的摸索,我们大致推测梁岩山的山匪数量不超过五百。我们还发现了三条山匪出入的道路,两条为主路,频繁有山匪出入,一条朝向是东北,一条朝向是东南。还有一条小道,只有零星的山匪出入,应该是他们留作逃命用。不排除还有其余我们未发现的路。” “有三条路么...”廉义听完细细琢磨,思考着进攻计划。 “你们可有发现对方的暗哨或是被对方的暗哨发现?”高山突然问道。 石头不假思索地摇头,但随即又迟疑了一下,道:“没发现对方的暗哨,但应该也没被发现?不然他们何必放我们一条生路呢?” 高山闻言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你们可有进攻的良策?”廉义问道,马平和石头齐齐看向高山。 “我带剑军从小道攻上去,马平和石头堵两条大路。” 马平和石头闻言点头,对高山的战术表示认可。廉义听了却问道:“两条大路相距甚远,他们二人如何分配兵力?若山匪全力从一条大路出逃该如何?” 高山低头想了想,道:“我带一半的剑军和石头的人主攻,剩下一半剑军和盾军平分,堵住两个路口。只要我们攻得够快,山匪必然慌不择路,不可能全部向一个路口出逃。或者我们三队平分,直接三个路口同时进攻。” 廉义站起了身,来回踱步。看史书总觉得带兵打仗是轻描淡写,但到了自己带兵上阵时却有些患得患失,都是自己的兵,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的结局。之前东南二领的援兵不就全军覆没了? “石头确实是有被对方暗哨发现的可能,放你们回来是想埋伏我们,钓一条大鱼。这些日子我们还是抓紧操练,特别是盾军要多与剑军练练配合,等我大婚之后再进攻梁岩山,最近无需再去探查。我更倾向于三路同时进攻,你们认为如何?” 高山三人互相看了看,各自点头。高山答道:“妥。” “这事只有我们四个知道,切记不可外传,军务司那么多人,难免有对面的眼线,毕竟还有不少人以前是何力的兵。高副司,你要多多留心。” “是。” “那先这样,若有好的进攻计划,提出来我们再商议。” 三人点头应是,告辞离去。 第86章 炼琪招安 高山三人离开后,廉义还在琢磨进攻山匪的事情。原本按照他的设想,剑军是负责对外的进攻,而盾军是负责乌城的防守,这次让盾军参与对山匪的进攻,虽然也有练兵的意图,但更大的原因还是乌城的兵力太少了。 乌城的军士只有五百人,行动起来是各种掣肘,这次的山匪好在推断出不到五百人,若是推断出超过千人那打还是不打呢?尽管如此,但廉义眼下还不敢突破这个上限,他要先暗中积蓄力量。成立商行扩大商队规模,接纳军务司淘汰下来的军士,是他的一个初步尝试。如今的商行势头渐好,是时候增加商队的人手了。想到这,他立即写下募兵一百人的手谕,让亲兵送去给陈泉,让他尽快安排此事。 除此之外,廉义还想到学梁家养一批“山匪”也不错,以乌城目前的财政收入,再加上之前抄家的收获,乌城的府库还是颇为充实的。而据点可以设在西山走廊里,绝不会被这边的人发现。只是,若是被夷人发现难免出现误会,还得想个妥善的办法。 廉义想了半天都没什么头绪,索性出城去剑军的营地,找高山商量此事。 — — — — — — 自从那日纪霖从炼琪的营帐回来之后,果真又连着去了几日,次次都是喝酒赏舞,从未谈过正事。而炼琪的心思,孙宜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当炼琪与纪霖以“酒友”的身份又喝了两日酒之后,首日出使小北城的使者周柳再也不陪同了。两个酒鬼喝一次酒憋不出两个屁来,净是在喝酒。在周柳眼里,炼琪这个世子算是废了,回去之后得赶紧向东侯大人报告此事才行。 今日照旧是二人喝酒赏舞,纪霖看见对面的周使不在,想必一会炼琪有话要说。 果然,舞姬跳完了两支舞后,与乐师一起行礼退下。炼琪轻声道:“三当家,我们已接触了四日,今日便开门见山了。我跟随大军来此,是想招安你们。我们东领的大军没有攻城,便是最大的诚意,我若是下令攻城,这小北城你们半日都守不住。” “招安的条件呢?” “东领会封你们大当家为小北城的城司,至于二当家和你,可以前往出炽城,只要有才干,官职甚至是军职都不成问题。” “我们天道军的兵马又如何处置?” “当然是归东领军务司统领。” “那我们三位当家岂不是成了没牙的老虎?” “你们无故攻破我们的小北城,我们愿意招安已是仁慈至极,难道你还想我们答应你们拥兵自立?”炼琪笑问道。炼琪虽是笑着却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此刻他的气势像是随时扑击的猛虎,与纪霖初见他时的气势简直是判若两人。 “世子殿下这话为什么要等到周使不在才说?”纪霖突然问道。 炼琪闻言大笑,却不回答。纪霖也不急,低头夹菜喝酒,怡然自得。 “还有一种招安,成为我炼琪的人。” 纪霖闻言抬头看向炼琪,心道孙大人算无遗策,果然如此! 第87章 阻碍 纪霖装傻充愣,道:“世子殿下是什么意思?这不还是招安吗?” 炼琪不客气道:“我看三当家不是愚笨之人,还在我面前装糊涂?” 眼看被炼琪当场戳穿,纪霖也不觉得尴尬,解释道:“我也没说错啊,这也是招安嘛。不知成为世子殿下的人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跟我处在同一战线,以后共享荣华富贵。” “有现在看得见的好处吗?不是我不信你啊殿下,只是我那两个哥哥都是大老粗,说什么荣华富贵他们听不懂,得有点现在的好处。”纪霖说完还不怀好意地笑了。 炼琪稍微思索了一会,开口道:“你大哥还是小北城的城司,天道军我尽量跟军务司讨价还价,给你们留一千人。” “就这?”纪霖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 “嫌少?对于我们东领来说,你们的行为与谋反无异,东侯大人派我来这招安你们,已经表现出最大的诚意。原先你们都是些什么人物?农民还是店里的小二?一旦你们答应招安,以后就是东领的贵族,简直就是鲤鱼跃龙门,一跃便成龙啊。若是不答应,你们就是反贼,罪该万死。” 纪霖装作被震住的样子,愣了一会,才问道:“我们需要做什么?” “第一,天道军你们至多只能留一千人;第二,一年上缴三万石粮食;第三,你二哥跟你要有一人跟我走,日后为我所用;第四,以后东领会派人过来辅助你们治理小北城,我的人也会在里面,我会通过他与你们联系。以后万事都听我的,我保你们天道军在东领平安无事。第五,你们要与平东城的天道军脱离干系,从此之后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纪霖闻言心念电转,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炼琪见纪霖不说话,他也不出言催促,静静地喝着酒。 “世子殿下,此事非我一人所能决定,容我回去与哥哥们好好商量商量,明日我再来叨扰殿下。”纪霖行礼道。 “好,明日我等你。” — — — — — — 纪霖回城之后,直接去找孙宜。曹田等人现在也不等着他回来了,以为他今日又是去对面喝酒的。 纪霖将今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孙宜,孙宜听完低头沉思。 “孙大人,你说这东领是真心想要招安天道军?会不会是缓兵之计?” 孙宜还在想着对策,不经意地回道:“练恩的意图应该就是这样,孤立小北城,尽量不与平东城发生战事,等君廷平定了平东城,他再收拾小北城。派炼琪过来招安,估计也是起了换世子的心思。” 纪霖回道:“那练琪就是真想招安了?故意不按炼恩的套路来,若是被他招安了天道军,出炽城的人就会认为天道军是他的嫡系。只是他就那么相信天道军会被他老实招安?” 孙宜笑道:“利害关系他已经告诉你了,答应招安,天道军就是他的底气,而他就是天道军在出炽城的护身符,二者相辅相成。没想到这炼琪看似沉迷酒色,机会来了还是出手果断啊。” “这世子一当就快三十年,换做是我也觉得毫无意思。不过,这会不会是他们的障眼法,掩人耳目,故意让外人以为他们父子不和。” 孙宜闻言都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又坐了下去。“小纪你说得也有道理,但眼下似乎也只能赌一把了,招安对东领也有好处。对了,炼琪可知道曹丁曹田是兄弟?” “应该不知道,我从没说过。嘶,那日孙大人让我去见那周使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先聊上了,不知曹田是否有提及此事。” 孙宜皱了皱眉,想了想道:“应该没说,不然炼琪怎么可能让两城的天道军脱离干系呢?” 纪霖点了点头,问道:“孙大人是想答应炼琪的招安?” “若是拒绝,炼琪估计就会下令攻城,他得把局势搅浑才有机会。但是他的条件,曹田绝对不会答应。眼下几无灾民,天道军后继乏力,答应炼琪的招安,这东领才有可能不安定下去,我们可以转头支持炼琪。” “那曹田...”纪霖没再往下说。 “现在要看刘立的意思。小纪,你可有试探他的好办法?” 纪霖想了想,道:“我试试。” — — — — — — 当夜,纪霖抱着两坛酒,先是装模作样去了曹田那,看门的亲信说曹田在忙,纪霖会意,又抱着酒坛去找刘立。 “刘兄,这酒似乎越喝越香啊,我去找曹兄喝酒,不巧他在忙,不知刘兄是否赏脸与小弟喝一杯?” “哈哈哈纪兄弟瞧你说的,随时可以来找我啊,快快进来。” 二人在屋内坐下,刘立又让人去弄了点小菜。二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没多久便喝完了一坛酒。纪霖打开了第二坛酒,装作不经意地道:“刘兄,其实今日那东领世子跟我说了点事。” 刘立哈哈一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道:“他跟你说了甚?” “他想招安我们。”纪霖又将今日炼琪说的条件,重新跟刘立说了一遍。 刘立听完无言,纪霖继续道:“我们终究是干不过官府啊,我们虽然人多,但苦于军备不足,底下人也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如今东领大军围城,我们若是不答应他们的招安,如何打得过东领的大军?” 刘立还是沉默,眉头紧皱。 “刘兄,我觉得接受招安是更好的选择,只是这招安的条件,无论如何曹兄也不会答应,你可有好的法子说服他?”纪霖说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刘立,观察他的反应。 刘立看了一眼纪霖,眼神闪烁,猛地干了一碗酒。 纪霖也仰头干了一碗酒,迷糊道:“这酒后劲还挺足。” “说服曹田,我觉得毫无可能,他一定会死守小北城。”刘立道。 “都是为了他们两兄弟的野心,这不是不把兄弟们的命当回事么。眼下外面大军围城,他在屋里做甚?”纪霖说着“酒话”,偷偷观察刘立的反应。 刘立又干了一碗酒,把心一横,直接道:“纪兄弟你也别试探我了,你有何计划?快快与我说来,我配合你便是。” “我们干掉曹田,你当小北城的大当家,我跟炼琪去出炽城,从此小北城再无天道军。” 刘立闻言心跳如擂鼓,久久不能平息。 第88章 夜议 经过那日与霍方的大战,平东城的天道军实力大损,算上伤员才一万出头的兵力。城内的灾民大多不愿意再加入天道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在城里饿不死,一旦加入天道军就要上战场,不但死得快还死无葬身之地。而城内的百姓加入天道军的人本就不多,现在一看伤亡那么大,更没人愿意加入了。 曹丁和谢余一合计,决定逼迫灾民一把,下令每户必须有一人加入天道军,才能领天道军的粮食。此令一出,又让他们勉强凑了一些兵员出来。 这日,曹丁又收到了俞城传来的消息,他才得知小北城被大军包围,赶紧让人把谢余叫过来商议对策。 曹丁将刚刚听到的消息又向谢余复述了一遍,问谢余有何应对之策。 谢余低头不语,似乎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当初我就说别招惹东领,现在两头是敌,谢兄你说怎么办才好啊?”曹丁虽然语气还是颇为客气,话里话外却有了怪罪的意思。 “东领的兵马属实是来得快了些...” “难道等你叫他们来他们才来?”曹丁现在连语气也有些不客气了。 谢余也想不到好的办法。说实话现在的平东城也有些自身难保,那日大战结束之后,估计对面的将领还会向君廷求援;而北方救灾的将士应该也很快会完成任务,届时还不知有多少兵马会聚集到平东城,谢余估算最少上万!看来,自己是时候离开平东城了。 谢余对曹丁一抱拳,道:“曹兄,之前是我决策失误,我愿意将功补过。请拨给我三千人,我带兵去解小北城之围。若是失败,回城之后任曹兄处置!” 曹丁闻言心中一动,盯着谢余。曹丁内心深处本想拒绝,但是弟弟曹田在小北城,试问三张谁能带兵去解小北城之围呢? 曹丁扶住谢余的手臂,笑道:“谢兄不必自责,攻打小北城虽是你的建议,但是我也是同意了的,所以并不是你的错。你愿意带兵去解围是再好不过了,眼下平东城只有你才有带兵的才能啊。我拨三千人给你,顺便让张土跟你一起去,随你使唤!” “好,曹兄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击退东领的兵马!” “对了,你那两个手下能否留下?没办法,只有他们两个马术娴熟,你说这里没个会骑马的怎么行?” 谢余心中暗骂,嘴上却道:“那是自然,我本就没想过带上他们,这得有会骑马的人。” 九月十四天刚微微亮,谢余与张土便带兵三千出城,朝小北城行进。 — — — — — — 纪霖离开了刘立的住处,特意在附近待了许久,见刘立屋内毫无动静,也无人出入,这才回去向孙宜报告此事。 “如何?”孙宜还没睡下,此刻他也有些忐忑。 “他答应了,具体如何做还得商量。” “他该不会是假装答应你试探你的吧?”孙宜有些谨慎。 “应该不会,我在外面又等了半日,他屋内没动静。他只要不傻,都会答应我,外面可是大军围城,城内才多少人?” “方才我想了好些计划,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旦干掉曹田,只能你跟炼琪去出炽城了,小纪你想好了?” “想好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且我去出炽城,正好借机进入敌人内部,这可是我们一开始都没想到的事。” “好,小纪你万事要小心。这次你立了大功啊,表现不错。”孙宜很欣慰,明明才三十岁的年纪,却把纪霖当成了晚辈。 “孙大人,说说你的计划?这曹田可不好摆平。” “首先将曹田与曹丁的关系告诉炼琪,借此跟他谈条件,我觉得可以让他在东领朝堂想办法给你弄个官职,先站稳脚跟再说。” “这事要告诉他吗?他会觉得我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日后怎么可能会重用我?”纪霖不解,问道。 “曹田必须得死,这事瞒不住炼琪。你们三人是临时搭伙,算不得背信弃义,曹田为了他兄长有私心,你跟刘立除掉他是极为正常之事。你主动跟炼琪提及此事,反倒可以取得他的信任。” “好,然后呢?”纪霖对孙宜的说法深信不疑。 “至于曹田,让刘立找他喝酒,你再进去,最后让刘立的亲信直接杀进去即可。事后就说曹田兄弟二人有野心,不顾天道军的死活,占着一亩三分地就想着死守小北城,你们二人为了底下的兄弟们,只能杀了曹田,带着天道军投奔东领。” 纪霖听完还在琢磨孙宜的这个计策,想了想似乎发现哪里不对劲,问道:“刘立进去之后再让他的亲信直接杀进去不就得了,我还进去做甚?” “你不进去刘立未必有胆量做这件事,而且你们两个都在场,事后的解释才能更有说服力一些,不然容易引起曹田的人的反抗。而且你进去了,到时可以让何超他们一起杀进去,光靠刘立的人未必能成事。” “原来如此。”纪霖心道孙大人想得真细致,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开侯大人的谋士,这是自己日后努力的方向! 二人又重新商议了一遍计划,补充了一些细节。突然纪霖“啊”的一声喊了出来,把孙宜吓了一跳。 “怎么了小纪?” “若是小北城的事让平东城知道了,谢统领怎么办?曹丁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是啊,自己怎么把谢余给忘了,谢余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哪怕自己这次立功再大,回去开领也难逃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我们可以这样,让人去平东城报信,就说小北城被围,让平东城出兵来援。报信之人要暗示谢统领,让他带兵来此,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脱离平东城了。”孙宜几个呼吸间便想到了解决之法。 “曹丁会答应让他带兵么?” “不好说啊,但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那让何超去吧,他之前便去过平东城报过信,对于他们来说也算熟脸。” 二人最后又对了一遍计策,纪霖离开孙宜的住处,找到何超交代此事。 翌日一早,何超躲过几个东领的斥候之后,快马加鞭往平东城赶去。而纪霖也将在今日去找炼琪敲定招安一事。 第89章 行动 纪霖今日来得比前几日更早一些,炼琪才刚用过早膳,索性带着纪霖在军营里巡视起来。其余军士见到世子殿下出来闲逛,全部敬而远之。 “说吧三当家,你们商量出结果了么?” “有结果了,不过此事说来复杂。”纪霖将七杰的关系大概说了一下,将自己代入到杨青的角色中,言语中暗示曹氏兄弟野心不小,欲称王称霸。 “那曹田为了他们兄弟二人的野心,丝毫不顾底下兄弟的死活,断不可能接受殿下的招安,哪怕是接受也是假意接受。我们二当家优柔寡断,但是我想得很明白,眼下除了投靠殿下这棵大树,哪还有别的活路?我承诺将我的手下全部给他,他才答应随我一同除掉曹田。反正我将来也是要为殿下效力的,用这些手下换来殿下的大事能成,实在是划算。” 炼琪闻言大悦,笑道:“我就说你不是愚笨之人,对时势判断得很清楚。你放心,你跟我回去绝对比在这更有前途。” “殿下,不知我能否有个一官半职?”纪霖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会向父亲大人提请,若是他不答应,我就招你为谋士。日后等我成了东侯,你要什么官职任你提。” “谢殿下。”纪霖行了一礼,一举一动已经像是炼琪的臣子。 “你们什么时候行动?” “应该是今晚,一切顺利的话,明日我就带兵出城。” “好,明日等你的好消息。” — — — — — — 九月十五的朝议,信君终于出现在众臣的面前。这是赵帛辞去左平令一职之后的第一个朝议,从初四的临时朝议至今,君廷可以说是经历了一次不小的震动,今日的朝议风平浪静,众臣都很克制。 几位大臣奏请了几件小事,眼看气氛差不多,温延出列道:“君上,各位大人,臣有事要奏。”黄伦进了五令阁,程聪也升了官,炼桓一伙又将目光望向了前线。温延提议撤换霍方,派新的将军带兵前往平东城平叛。 “君上,各位大人,战时换帅,容易军心不稳啊。何况眼下前线已经失去了一个副将,继续相信霍将军较为妥当。”凌辩出列道。朝堂之上的武官并不多,凌辩算一个,所以他关于军务上的提议一般也没人反驳。 温延不死心,继续道:“那可以派人去监督霍方,防止他再犯下错误。” 炼仲适时插嘴道:“这个法子不错,我觉得可行。” 权蔚道:“派谁去合适呢?” 信君看着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就觉得心烦,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新上任的民务平令黄伦可没留意到信君的脸色,开口道:“臣觉得年辉年副司是个合适的人选,他新上任,正好去前线展露才干,顺便指点一下霍方。” 纪康闻言险些笑出了声,驳道:“黄司...哦不是,黄平令,你让个文官去前线指点武官打仗?” “指点可未必就是指点打仗,多一个人便多一个脑袋,说不定就会多一条对策,无论如何年副司也是霍方的上级,怎么就不能指点他了?”黄伦反驳得有理有据。朝堂之上不少人点头,认可黄伦的说法。 “君上,臣觉得黄大人说得在理,可依言而行。”炼桓看似是建议,语气却颇为坚定。信君见无人反对,只得答应了下来。 这时年辉出列道:“君上,请允许臣带三千兵马助霍将军一臂之力,同时希望护城府府令张松年能作为臣的副手随同出征,臣定不负君上信任,一定平定平东城的叛乱。” 信君眼睛微眯,盯着年辉。而张松年则静静站在护城府司书刘敬的后面,并不言语。信君又看向孟秀和纪康等人,全部毫无表示。今日的朝议,新任左平令孟秀一言不发。 “任命年辉为平东大督军,张松年为平东副督军,领三千兵马驰援霍方,尽快出发。总务司速速拟告知文书,随同大军带出,告知霍方。”信君下令道。 “是!” — — — — — — 当日傍晚,刘立抱着两坛酒,进了曹田的住处。刘立的几个亲信还带了不少下酒菜,给二人摆好在桌上后,便出去找曹田的亲兵们闲聊去了。刘立打开一坛酒,一坐下就先跟曹田干了一碗。 “曹兄,这大军围城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放心吧刘兄,你看他们只敢围不敢攻,也就吓唬吓唬我们。等我哥解决了平东城的敌人,立马就会派兵过来,到时我们来个内外夹击,绝对杀得他们屁滚尿流,哈哈哈。”曹田吃了几口菜,又与刘立干了一碗酒。 二人很快喝完一坛酒,刘立打开第二坛酒后,与曹田便以吃菜为主了。这时,纪霖也抱着两坛酒进来,一进门就喊道:“好哇曹兄,昨日想找你喝酒却说在忙,今日又先与我立哥喝上了。” 曹田兴致很高,看见纪霖先是哈哈大笑,随后道:“来得正好,刚想叫人去喊你来着。”纪霖坐下后,直接就拿着刘立的那坛酒喝上了。 “好酒量啊纪兄弟,怪不得那东领世子日日找你喝酒。” “废话少说,满上满上。”刘立喊道,又开了一坛酒,给曹田和自己倒上酒。 ... 此时曹田的住处外,刘立的十来个亲信和几个紫翎军向大门处走去。刘立和纪霖带来的人正在门口与曹田的人闲聊,看见己方来人,立即掏出匕首,狠狠扎向曹田的亲兵。曹田的亲兵们哪里有准备?眨眼间六个守卫全部倒下。 几个紫翎军带头,迅速冲入院子里。院子里还有六个守卫,见到一群人持刀冲进来,全部都被吓住,一时间六人都说不出话来。直到敌人走近,才有人战战兢兢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他话说到一半,见对方不为所动一刀劈来,赶紧调头就跑,可惜为时已晚,被一刀劈开了大半个身子。 外面的动静终究是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曹田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纪霖装傻道:“什么怎么回事,喝不下别跑啊,叫我一声大哥就饶了你。” 曹田说了句有毛病,踉踉跄跄走过去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个提刀的大汉,一刀便劈开了曹田的大半个脖子和右肩,溅出的鲜血甚至喷到了刘立的酒碗里。 第90章 招安 眼看曹田身死,刘立的酒也醒了大半,来到院子对自己的亲信们道:“让他们到校场集合。”说完跟纪霖对视了一眼,二人各自点了点头。刘立留下几人善后,随后与纪霖一同前往校场。 如今小北城内的天道军不足两千人,城墙上还留了好几百人,因此在校场集合的人数也就一千出头,盏茶的时间便集合完毕列好了阵。刘立站在高台之上,准备向全军发言。他本想将这机会让给纪霖,纪霖一开始还以为刘立在试探他,一看刘立的脸色才知道这家伙底气不足,心里发虚。纪霖没好气道:“你才是天道军领头的,你踏不出这一步,马上解散天道军得了。”纪霖说完还拍了拍刘立的肩膀,在他身后站定。 刘立呼地吐出一口气,借着酒劲喊道:“兄弟们,今夜我做了一件错事,但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活路,为了我自己的性命,我不得不做。外面大军围城好几日了,那曹田可曾想过解决之道?今夜还跟我说等他哥来救他,城外的大军会等他吗?他就想着固守城池,守着自己的小地盘,他可曾想过兄弟们的死活?你们有多少人连护甲跟武器都没有,如何守住这小北城,如何抵挡城外的大军?” 刘立顿了顿,观察底下人的反应,见大部分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底气更足了些,提高了音量继续喊道:“东领的世子就在城外,亲自招安我们,他们不想再杀戮了,不想再有战争了,你们可知曹田是怎么想的?他不甘居于人下,完全没想过接受招安,还说我是叛徒,被东领收买,背叛了天道军,究竟是谁背叛了天道军?兄弟们,你们加入天道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上一口饭吗,要是命都没了,还吃什么饭?” 刘立又停了下来,底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被围城多日天道军的士气本就低落,如今听闻曹田是这样的人,许多人都垂头丧气,似乎一下子就失了魂。 “兄弟们,我决定带着你们,接受东领的招安!今后我会替东领驻守这小北城,愿意跟着我的,我保证我能吃饱就不会让你们饿着。不愿意跟着我的,我也不强求,我会让东领世子放你们走,随你们去哪!” 纪霖一直在后面看着刘立,发现这家伙说得还行,甚至高明到都没提把曹田怎么了。底下乱糟糟的,都在议论要如何抉择。 最终,有两百来人决定退出天道军,待洪灾退去之后就回家,剩下的人都决定继续跟着刘立混饭吃。纪霖让人去给炼琪报信,明日一早出城接受招安。 翌日纪霖与刘立、孙宜道别,挑了六百多人带出城。东领大军列阵肃立,炼琪在阵前接见了纪霖,双方在一式两份的招安文书上各自签上字,周柳带着一份招安文书进了城,他将会在城里等待东领后续的安排。而东领大军在小北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扎的四个军营,北边的军营继续驻扎,剩下的三个军营同时拔营,带着纪霖和他的六百多人返回出炽城。 孙宜继续在城内等待谢余的消息,一旦谢余回来,他们这个小队此行的任务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如今洪灾已渐渐退去,许多灾民都开始往家回,他们这点人难以再掀起风浪。 只是,炼琪没想到小北城会有援军,而且援军已经在来的路上。而孙宜也没想到谢余不但已经带兵往小北城赶,随同出征的还有张土。谢余对于小北城发生之事更是一无所知,如今的他还在发愁要如何脱离天道军... — — — — — — 霍方这几日虽然未派大军出营,但也不是毫无作为。他一方面整编军队,救治伤员;另一方面广布斥候,紧盯平东城的动向。那日平东城三千兵马出城,斥候第一时间便向霍方报告了此事。 霍方一开始仍动了吃掉这三千人的念头,副将袁冲却道:“他们之前便派大军出城过,后来大军回城被我们伏击,现在又派大军出城,霍将军你猜是什么可能?” 霍方随意道:“这些叛民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四处劫掠,顶多再去打打村镇,难道他们还敢...”霍方的声音越说越小,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袁冲见霍方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不语,笑道:“不错,属下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而且他们两次行进的方向都是东北,应该是同一个地方。平东城的东北有小北城和俞城,第一次出兵还能回城,证明他们应该是得手了。第二次出兵,应该是有人又攻城了,从这点来看,他们打的是小北城,东领出兵攻城了。” 霍方听了袁冲的一番分析,眼睛一亮,不过他随即又道:“但是俞城也失守了。” 霍方派出的大量斥候,了解到平东城附近不少情况,因此他才知道俞城也失守了。同时他还与北边负责救灾的军务司兵马取得了联系,领兵的将军林恒回信道当前的灾情已接近结束,他将向君廷请示准许他派兵前来援助霍方。 “俞城和小北城可能都被他们打下了,毕竟两城都不是什么大城。但是他们此时出兵,是援兵的可能性很大,属下还是倾向于推断他们会前往小北城,极大可能会与东领的兵马一战。” 霍方低头不语,他觉得袁冲的推断虽然大胆,却不是毫无道理。 “你的意思是不管这三千人,放他们去小北城与东领的兵马交锋?” “是的。其实我们的目的只是收复平东城,这城内的叛民要是跑到别地去,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 “确实,你言之有理。”霍方点了点头,接受了袁冲的建议。 如今的霍方更加想要立下军功。他敏锐地意识到朱昆的死会使他在君廷遭受口诛笔伐,因为伯父的原因他在君廷没少受到排挤,明明他毫无政治立场,从不站队,只想带兵建功立业,但是毫无作用。 前些日子送回君廷的军情文书还未有回信,但料想不会有好消息,一想到此,霍方的心情就烦闷起来。 第91章 左相秦异 在许多人眼里,赵帛辞去左平令造成的影响比平东城发生民乱还要大。翻阅中土历史,民乱造成的影响非常有限,像七杰这样攻下三城是极为罕见的情况。如今洪灾渐渐退去,许多灾民陆续回乡,天道军已渐露颓势。七杰中的曹田首先身死,刘立接受了东领炼琪的招安,也预示了七杰最终难逃分崩离析的结局。 灵国,拒山城。 灵王与左相秦异等人正在议事。 “这赵帛竟然经不住炼桓的重压,就这么辞官了。”灵王感慨道。 “炼桓对朝堂的掌控渐深,大王,我们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开战的日子就不远了。”秦异道。 “之前的墙头草北侯·和西侯·,也很有可能会倒向炼桓。”谋士吕勇道。 “西侯那边还是未传来消息?” 秦异摇了摇头道:“回大王,未传回任何消息。”之前灵国欲与西领结盟,派了说客去西领,结果西领世子虽热情接待了他们派去的说客,但说客一直未见到西侯本人,西领世子也从未正面答复是否与灵国结盟。 “这又是什么意思?既不答应又不拒绝,就这么晾着,咸菜都晾干了。”军务司司长苏镇北吼道。苏镇北在灵国从军多年,在军中很有威望,世子炼霆山正是他的门生。 “别急啊苏将军,他们虽然没答应但也没赶我们走啊,就这么耗着,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 苏镇北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秦异的话。 “那吴钧突然有如此表现,会不会是...”吕勇突然想起这事,问道。 “这家伙不动则已,一动即中,真是不可小觑。这么说来,吴鸿那老家伙也可能与炼桓勾搭上了?” “大王,很有可能。吴国被我们与殷国围着,不可能同时与我们两国交战,不与我们交好,便会与殷国交好。经过上次殷国陈兵开领边境一事,显而易见殷备已经加入了炼桓一伙,那吴鸿选择与炼桓联手对付我们,也不足为奇了。” 秦异的话说得众人齐齐点头,对于灵国来说,眼下的局势有些严峻。 “秦相可有对策?” “大王,臣暂时未想到可行的对策。之前想从离间三公入手,但想不到合适的计划。” “之前世子经常与臣提起可以多派些人手去平中城寻找机会,臣觉得眼下或许是合适的时机。”苏镇北建议道。 “大王,臣觉得可行。” “秦相你之前不是说怕引火烧身来着?怎么此时又同意这计策了。” “大王,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只能从平中城寻找机会了。” 灵王让人把世子叫过来。 “不知那魏述与赵进...不是,赵宸才对,他们对此可有谋划?”灵王随口问道。 几人互相看了看,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秦异道:“臣觉得有,他们离东领和南领更近一些,说不定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用的计策或许更为有效。” 灵王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开口。几人又聊了些别的事情。 炼霆山进来之后,苏镇北提及增派人手去平中城一事,炼霆山当即表示早有准备,在军中挑选了不少身手过人的军士,随时可以前往平中城。 秦异等人详细商议此事。 第92章 西侯炼庄 西领,西灼城。 西侯炼庄与世子炼维正在商议如何应付灵国的说客,他们也得知了赵帛辞去左平令的事。世子的先生谭习近来频繁与灵国的说客接触,今日过来向炼庄父子述说他与对方接触的经过。 “灵国虽然雄踞北方,实力强大,地缘位置优越,但他们也因此远离中土的中心,眼下他们急需盟友,但也未必是真心想与我们结盟,我们实在是不该此时与他们结盟。”谭习说完了经过,向炼庄说了自己的看法。 “上次炼桓的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炼庄问道。 “父亲大人,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嗯,自从那次之后再也不派人过来,是不想再拉拢我们了?” “大人,很有可能,与其余三领比起来,我们西领确实没那么重要,对于炼桓来说,这西边没什么对手啊。” “小维,你有什么看法?” “父亲大人,我们明面上还是不表态,暗地里可以两头都答应,同时拿两边的好处,我们把主要心思放在丰领,一旦把丰领吞下来,何惧他们两方中的任何一方?” “这...会不会太贪心了些?一旦被他们发现,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呢。” “我们可以有所取舍,多听炼桓的。就算被灵王发现我们这样做,我们跟灵国之间还隔着轩领呢,他们能奈我们何?” 炼庄闻言眼睛一亮,道:“这倒也是,中间隔着轩领呢。谭先生,你怎么看?”谭习原先是西领一个小村镇学堂的先生,因贤明和孝心闻名西领,炼庄听闻之后特地请来给炼维当先生,一直对谭习颇为尊敬。有趣的是,因贤明和孝心闻名的谭习却教出了炼维这样会两头拿好处的门生。 谭习笑道:“世子聪慧过人,这是个好计策。不但两边都不得罪,还能壮大自身,若是能把丰领拿下,这炎国的西边我们便是一霸。” 炼庄本就想如此,见谭习也认同炼维的建议,心中大定。 “小维等下你让灵国的人过来见我。炼桓那边我们主动派人过去?” 谭习答道:“是的,大人。刚好赵帛的辞官是一个契机,我们改变主意的契机,炼桓不会多想的。而且吴钧这次的表现,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与炼桓之间必是达成了某种协定,甚至是他背后的吴鸿与炼桓结盟了也说不定。如此形势下我们主动找炼桓寻求结盟也不足为奇了。” “慢着!”炼维突然喊了一声。 “何事?”炼庄疑惑地看向炼维。 “孩儿突然想到,那北侯是否又与炼桓结盟了呢?若是北侯也加入了炼桓一伙,随着我们的加入,炼桓背后就有四领的支持了,他很可能...”炼维说到一半顿住。 但是炼庄和谭习都听懂了。 “这...大人,我们还是作最坏的打算为妙,当作北侯已经与炼桓结盟了。” “嗯。”炼庄答道,突然有些心烦意乱。 “那我们?”谭习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暗中答应灵国。炼桓派人找上门我们再另行商议,你们意下如何?” 炼维和谭习都拼命点头,同意炼庄的做法。 第93章 谢余来援 何超在去往平东城的路上遇到一支兵马,看军备不是官兵,上前一问果然是天道军,令何超没想到的是,领兵之人正是自己要向他通风报信的谢余。 何超直接被带到了中军,见到了谢余。 “谢统领,末将奉曹将军和孙大人之命,前往平东城求援。你们这是去哪?”何超见到有张土这个外人在,将曹田搬了出来。 “我们正是去小北城,你们被大军包围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 “这是为何?我们并未求援,直到这两日末将才寻得机会逃了出来。” “是杨青派人告诉了我们。他打下俞城之后给你们报信,结果发现小北城被大军包围,于是将此事报给了我们,我们商议过后决定前来助你们解围。” “原来如此。”何超心道自己还没到平东城,谢统领就自己出来了,真是得来毫不费功夫。 张土问道:“这位将军,现在小北城的情况如何了?” 何超愣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东领的大军围而不攻,昨日不知为何突然撤走了一大半的人,眼下还有近两千人在。要不是他们突然撤走那么多人,我也没机会出来求援。” 何超这话说得不自然,张土没发现,谢余发现了,毕竟何超是他的亲兵。谢余不禁想到,若是何超说谎,那真正的情况是什么?他用眼神询问何超,何超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果然有问题! 张土不知情,还问谢余有何计策。 “张将军,我们到了再议,眼下还不清楚小北城的情况。” 谢余部的行进速度不慢,九月十六便到了小北城附近,何超以先进城汇报情况为由,快马加鞭朝城里赶去。而东领的兵马也发现了他们的到来,直接派人进城质问刘立是怎么回事。 “大当家,莫不是你们以为我们大军走了,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周柳听闻城外有天道军的兵马,不客气地问道,丝毫不在意若是刘立反悔,第一个杀的人可能就是他。 此事孙宜早就与刘立打过招呼,刘立笑道:“周使误会了,我怎会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城外的兵马里有我们的内应,你容我派人去问问。”说完便让人去向孙宜报告此事。 孙宜没想到天道军的援军这么快便到了,连忙叫个紫翎军出城问问情况。结果人还没出孙宜的住处,便传来何超回城的消息。何超径直来到孙宜处,说了城外天道军的情况。 孙宜用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想好了计策。一边让何超回去偷偷告诉谢余,稍后两军交战时趁乱逃跑;一边又让人去告诉刘立和周柳,城外这些人可以任由东领军进攻,就当作是他们的军功。 谢余也派了不少斥候出去,但天道军的斥候明显较差,并未探得什么有用的情报。何超回来后向谢余和张土道:“张将军,谢统领,刘将军让我们直接进城便可,东领的兵马已多日不曾出动,龟缩在军营里。” 张土毫不怀疑。而谢余、何超二人又对了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94章 援军兵败 天道军行进极快,似乎大家都急着进城歇息,张土隐隐约约中好像看见了小北城的城墙。自己从随时可能饿死的灾民,变成带兵打仗像将军一般的大人物,张土至今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突然,一个斥候急匆匆地从远处跑来,大喊道:“不好了,前面有好多官兵,正往这边过来。”这斥候一边喊一边跑,许多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一时间一小半人骚动起来。 谢余也听到了这名斥候的喊叫,大喝道:“叫什么叫,扰乱军心,砍了!” 何超闻言二话不说,直接一挥马鞭向那斥候冲去,那斥候见此胆子都吓破了,转身狂奔大叫道:“不要啊将军,我不...”话未说完,被何超一刀削掉了半个脑袋。 这些天道军哪里见过如此场面,许多人都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就该死了? 谢余大喊道:“大家莫慌,列阵,随我迎敌!”这边才刚动起来,远处已经听见了大军行动的动静。 只见东领的军士们已经列好了阵,踏着重重的步伐,迅速向天道军袭来。 这边一阵鸡飞狗跳,才堪堪列好了军阵,此时对面的东领军离他们已经不足两百步了。这时东领军的前排军士拔出了刀,一边行进一边用刀拍打着手上的盾牌。全军高喊:“杀!杀!杀!”一声声大喊传来,本就有些手足无措的天道军,士气更加低落。 谢余拔出刀纵马上前道:“兄弟们怕个鸟啊,跟我上去杀一杀他们的威风!”说罢带着何超策马冲锋,全然不把对面的东领军放在眼里。 张土也适时喊一句:“冲啊,我们跟着谢将军向前杀!”说完也带头冲锋。 “冲啊!”天道军也喊了出来,向前冲锋。 谢余二人刚冲出没几步,立即转过马头,向右侧冲去,让人猜不出他们二人的意图。张土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对面也开始冲锋,似乎才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两军便交锋上了。 天道军摆着并不严密的阵型,用着并不齐整的军备,眼下连指挥的人都跑了,张土除了冲锋喊不出第三个字,他都如此,何况是他的亲兵呢?上次与霍方的交战便说明光会冲锋是不行的。 此刻哪怕天道军的人数比东领军多了一倍,还是被杀得节节败退。东领军的军阵严密,前排的军士持刀和盾,后排的军士有长矛有钩,进退配合有度,势如破竹。 张土还在那大喊冲啊顶住之类的话,此时哪里还有人听他的呢?前军已经被砍杀殆尽,天道军已处在溃败的边缘。 张土见势不妙,心生退意,自己后面却站着不少人,他急忙喊道:“退,我们先退。”他这一开口,后面的人立即落荒而逃。张土再想逃却已是来不及,东领军的人看着他的旗子杀了过来,张土来不及反应便被乱刀砍死。 东领军前后杀了大半个时辰,杀死的天道军超过一千五,俘虏了近八百人。张土的头颅也被砍了下来,这可是极大的军功。领兵的将军心中一动,连忙让人带着张土的人头和护甲给世子炼琪送去,绝对可以赶在炼琪回到出炽城之前给他送去。 第95章 智囊告退 谢余和何超从战场逃离之后,从小北城的南城门进了城。 城外大战的结果让周柳非常满意,斩敌过半,俘虏的天道军也不少,更何况连对面首脑级的人物都被斩首,想必东侯大人一定会好好奖赏自己。而刘立在得知城外的天道军损失惨重之后,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内疚,这份内疚之情在得知张土被斩首之后达到了顶点,然后又在周柳的称赞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道军只是自己的踏板,今后自己就是官家的人了,何愁不能飞黄腾达?刘立心道。 孙宜与谢余碰面之后,二人详细交流了这段时日各自的经历,最终一致决定立刻赶回开领。他们此行的计划算是失败了,出发前想要利用洪灾和灾民影响殷国和东领,实际做起来却难度极大。这接近一个月的时日他们对东领造成的影响较为有限,东领因天道军损失的兵力才五六百。对殷国更是没有,唯一的意外收获便是纪霖打入了东领内部,但纪霖也因此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凶险万分不说,能发挥多少作用此时还是未知。 谢余留在平东城的两位手下,已无望救回,只能寄希望于曹丁不会迁怒他们,或者根本就没发现谢余叛变之事。 谢余让何超带两个人去出炽城,今后作为纪霖在出炽城的帮手,随时准备接应纪霖。 孙宜与谢余去向刘立道别。 “大当家,既然纪兄弟他去了出炽城,我们也要去出炽城助他一臂之力,今后我们会与大当家书信联络,我们永远是大当家最坚实的盟友!”自从刘立决定接受炼琪的招安之后,孙宜就改口称呼他为大当家了。而刘立心里也不希望孙宜等人继续留在小北城,这样他才是小北城唯一的发言者。 “没有孙大人的帮助,实在是让我胆战心惊,不过大丈夫不夺人...不强人...强人之难,我也只好忍痛送孙大人离开小北城了。”刘立假惺惺道。 看着刘立故作姿态的样子,孙宜强忍笑意,行礼道:“大当家必是极为出色的城主,不然我也不忍心离开天道军的将士们。” 刘立哈哈大笑,对孙宜的称赞非常满意,当夜设宴款待孙宜二人,为他们饯行。九月十七,孙宜一行十来人便离开了小北城,出城走了几里路之后,何超三人全力赶往出炽城,孙宜等人则回开州城。 周柳在小北城内巡视了两日,确定刘立在城内留下的手下不足一千人。他还见到了之前打开城门投降的前城司郭楚以及小北城其余的几个官员,周柳懒得与他们多言,直接写下奏折,奏请东侯处死郭楚等人。 此时的曹丁还在平东城焦急地等待谢余和张土的消息,年辉和张松年带着三千兵马也行进在前往平东城的路上,而位于前线的霍方,也收到了一封来自于平中城的密信。 看完密信,霍方额头青筋暴起,他才得知很快便会多两个人指挥自己打仗,还是两个文官!霍方又看了一遍密信,开口让人将副将袁冲喊了进来。 第96章 收在深秋 时值深秋,正是农忙时节,乌城周边的农民们都忙着收割田里的粮食。今年大家听闻城务司下了新的政令,每十亩地只收三石粮食,多出来的粮食都是农民自己的,而今年的收成又很不错,是个丰收之年,百姓对城乌司纷纷是交口称赞。想到今后也是如此的税赋,许多人不但眼下干劲十足,对往后的日子也是带着更多的期许。 廉义这些日子上午花一个多时辰处理政事,用过午膳后都会带着亲兵们出城,帮农民们收割粮食。此时两千多里之外的平东城和小北城不太平,这里却是一片祥和的景象。起初农民们哪里敢让廉义下地干这些?以为这些大人们又想到了什么法子整治他们,结果廉义真的是下地干活的,令农民们惊叹不已,以前谁能想到城主大人会下地干农活? 乌城周边的人家廉义都尽量做到雨露均沾,家家户户都去帮一帮,没几日的功夫只要廉义一出城,总能看到有百姓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廉义同样热情回应。甚至还有百姓给廉义送了自家种的菜和鸡蛋之类的农产,廉义也是笑着收下了一些,并行礼道谢。 看到城主大人如此积极,连着出城好几日,不是做表面功夫的样子,城务司副司江云也带着手下们出城帮忙。 廉义看到江云的时候一阵无语,问道:“你们很闲?” “这不是替廉大人分忧吗?我们也像廉大人一样,上午在署里干活,下午出来帮百姓们收割粮食,不耽误公事。”江云陪笑道。 “每户在耕多少土地,你们都做好记录了?哪些是有主荒地,你们都去实地探查过了?” 江云愣了一下,随即讪笑道:“这些陈司书都做好了,不然下官也没空过来替廉大人分忧了。” 廉义闻言心想,看来这陈武才是真正干事的人,以后要多加重用。 “难得你有此心意,好好干,别践踏了百姓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廉义适时也给江云一点好言好语。 “放心吧廉大人,我也是干过农活的人。”江云说完便动起手来,还真是干过农活的样子。 “对了,江副司,还有一事。今年收上来的粮食,收与支都要做好记录,还要备好一定数量的军粮,一旦下了军令,军务司要尽快收到粮草。我看往年城务司都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日后若是因为粮草问题贻误军情,我唯你是问!”廉义也是收了多日的粮食才想到这个问题,此刻赶紧提醒江云。 “是,廉大人,下官一定做好此事。” 高山和马平最近加紧操练军务司的将士们,乌城内的军备作坊也在拼命赶制箭矢、长矛等物。廉义虽不懂如何造军备,但他好歹是平中城出来的伍拾长,一支正常战力的军队该有什么样的军备,其实他比高山等人更清楚。之前给军务司的将士们配齐了军刀之后,廉义又要求军备作坊造长矛,还特制了一些薄铁片,到时给负责冲锋的前军将士的盾牌包上。 现在马匹的数量还不够,不然骑兵我都得弄出来,廉义心道。同时更加期待舍勒部送来的马。 第97章 炼琪回城 炼琪回到出炽城,带着纪霖和后方送来的“战利品”面见父亲炼恩。 炼琪将此行经过详细向炼恩说来,此时的他身姿挺拔,与平日的形象全然不同,炼恩也注意到了这点,不过并未多问,静静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一言不发。 炼琪见父亲不说话,继续道:“那天道军贼心不死,还胆敢派兵来援,孩儿阵前激励了将士们一番,将士们为了东领,为了父亲大人,爆发出无穷战力,不足一个时辰便杀得天道军溃不成军,不但斩敌近两千,还俘虏了近一千人,连对面的贼首张土都被我们砍下脑袋,今日孩儿将此物进献给父亲大人。”说完,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案上,向前推去。 炼恩对案上的盒子毫不在意,甚至眼神都没在上面停留,待炼琪言毕,又将目光放在纪霖身上,带着审视的意思细细打量。 “你叫杨九?说说来历。”炼恩道。 纪霖装作故作镇定的样子,行礼道:“东侯大人,小人是东阳城谷村人,年少时在城里上过几年学堂,如今在城里的客栈给掌柜的打打下手。一个月前回村里给家母过寿,没想到遇上了洪灾,家母不幸溺毙,小人只能顺着大多数灾民往南避难,进了平东城之后恰好与贼首张土等人住在同一个营帐里,与他们有了点交情,他们起...他们反叛之后小人立即响应他们,不时给他们出几个主意,因此混了个小北城的三当家。”纪霖依据杨青的经历稍加修改,说得半真半假。 炼恩听完不再打量纪霖,转头向炼琪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贼子?”纪霖一听这话心都漏跳了一拍,这下把自己给玩没了... “父亲大人,这杨九是个有才干和胆色之人,孩儿想招之为幕僚。小北城可派人前去行监察之职,此次我们东领用最小的损失便收回了小北城,还多了一千兵员,派得力之人过去便可慢慢感化他们,长此以往日后他们谁还记得天道军?在父亲大人的光辉之下,他们只会庆幸自己加入了东领,并用余生去守护这份庆幸。” 炼恩闻言颇有些意外,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雄心勃勃的世子炼琪。 “你打算派何人去小北城?” “周柳此行表现尚可,他可作为副城司留在小北城。至于练兵之人,可让冯司安排。此时留在小北城的一千多人可继续驻扎以防万一,待三千军士从君土回到出炽城休整一段时日之后再去替换他们。” 炼恩顿了顿,道:“便依你之言。琪儿,这次你做得不错,没让我失望。我这老骨头也差不多该让位了。” 炼琪闻言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失神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道:“父亲大人春秋鼎盛,孩儿尽辅佐之职便足够了。” 炼恩哈哈大笑,岔开了话题,又看向纪霖道:“这小家伙原先只是个店小二,直接做你的幕僚怎么行,我让何廷给他弄个官职,先试他一试再说。” 炼琪急忙低头行礼,让炼恩看不清他的脸色,开口道:“是,父亲大人。” 纪霖反应也极快,恭敬行礼道:“谢东侯大人!” 第98章 千将涂岩 张土的三千人,只有几百溃军得以逃脱,而这几百溃军又只有一小半人逃回了平东城。得知此事的曹丁暴跳如雷,既忧心弟弟的安危,又心疼失去的兵马,眼下平东城的天道军已不足万人,可以说是巅峰不再。 “谢将军和张将军呢?他们怎么没与你们一起回来?难道被东领军俘虏了?”曹丁问道,他心里并不想谢余出事,毕竟天道军急需带兵之人,而曹丁和三张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张乐善冲锋,倒是一员猛将。 “张将军应该是被活捉了,谢将军他...在开打前就逃跑了。” “什么?”曹丁刚刚平复一些的心绪又被挑动起来,直接站了起来。 “我们也是听...听前军说的,说什么‘谢将军跑了,怎么回事啊’之类的话,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也不清楚。而张将军则是中军被包围了,我们看帅旗都倒了,就...就逃了。”回答之人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声音也渐渐变小,生怕曹丁因为逃跑怪罪于他。 “混蛋!岂有此理!”曹丁一怒之下将桌上的杯子都打翻在地,几个溃军头快低到胸口,就差跪下了。不过曹丁却没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几人逃跑一事,谢余跑了,张土也凶多吉少,损失近三千人不说,还丢了两员大将!如今的曹丁,已经有穷途末路的味道了。 曹丁突然之间有些颓然,重重坐在椅子上,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好好休息,回来就好,活着就好。”几人如蒙大赦,跑得飞快。 几个溃军退下后,曹丁还是觉得有一股气堵在胸口,于是下令将谢余留下来的两个手下砍死。如果说起义之前的曹丁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顾一切只为出口气,那如今的曹丁就是既贪婪又害怕失去。从灾民到一地主宰的转变太大,带来的刺激也极大,试问一旦体会到大权在握的感觉,谁会甘心再失去? 曹丁唤人将张乐和张七叫来,三人商量后续计划。 — — — — — — 霍方还没等来军务司林恒林将军的兵马,也没等到年辉和张松年二人的兵马,倒先看到了边军府的兵马。 这支边军府的兵马仅一千人,带兵的将军名为涂岩,正是之前与石季并分两路的边军府千将,在东阳城附近协助救灾已有近二十日的时间。两日前涂岩收到林恒的来信,信中林恒请求涂岩带兵前来协助霍方平叛。林恒部作为军务司派出来救灾的军队,协助霍方平叛需要请示君廷,但涂岩部作为边军府的兵马,平叛本就是他们的本职。恰好涂岩一直没有石季的消息,收到林恒的信后立即拔营向平东城急行军。 涂岩得知平东城北边有君廷的军队扎营,便带着一队亲兵前来求见,霍方亲自出来迎接,二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同为武官却也能聊得来。 “原来涂兄是边军府的人,戍边者,真英雄也。”霍方对涂岩恭敬行了一礼。二人虽同为千将,但霍方此次出兵是军务司三千兵马的主将,理论上比涂岩高了半级。 “你我都是为了大炎,职责不同而已,我若是英雄,那大家都是英雄。”涂岩一句话便赢得了霍方的好感。 二人闲聊几句开了场之后,涂岩迫不及待地问到石季的消息。 第99章 回防俞城 “石季?”霍方对此人毫无印象,实际上涂岩还是他此次出征见到的第一个己方的千将。 “是啊,我们二人原本奉命前往北边救灾,半路上遇到了平东城出逃的守卫,才得知平东城发生了民乱,我与石将军决定分头行动,我带兵去救灾,他带兵过来平定民乱。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收到他的消息,恰好霍将军在此也有段时日了,就想向你打听打听。”涂岩回道。 霍方一听,恰好想起一事,道:“若是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初来之时,斥候便探得城南发生过战事,会不会是石将军与叛民们...” “这...”直觉告诉涂岩,城南的战事就是石季与叛民的交战,而交战之后石季部毫无踪影,似乎已经言明了他们的结局。 霍方见涂岩脸色有些难看,出言安慰道:“石将军或许是不敌之后回你们边军大营去了?” 涂岩是心思玲珑之人,勉强笑道:“霍将军言之有理,稍后我派人回去问问。” 霍方适时岔开话题,问道:“眼下该如何对付城内的叛民,涂将军可有良策?” “霍将军在此征战多日,定有良策,苦于兵力不足,我说得可对?” 霍方闻言哈哈大笑,这涂岩倒也是个妙人。于是霍方将自己的想法向涂岩道出:“我出征后便收到军务司的军令让我对平东城围而不攻,其实此招是个好招,当时苦于兵力不足,三千人想要围城不合适,但眼下一旦军务司和林将军的兵马到了之后,我们便可包围平东城,一旦城内的粮草用尽,这帮叛民就走投无路了。” 涂岩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个良策。哪怕叛民狗急跳墙,也翻不出风浪来。但若是他们用城内的百姓相要挟,我们又该如何?” “我已在这驻扎多日,他们从未如此表示过,或许不至于?君廷的军令也并未提及此事,但哪怕是以百姓相要挟,我们也不能心慈手软,否则日后所有敌人都会用百姓来要挟我们。” “霍将军说得是,绝不能心慈手软。” “其实我更担心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另有其事。” “嗯?望霍将军详细告知。” “这次君廷派来的大督军是新上任的副司年辉,副督军张松年也是个府令,二人都是文官,官职却比我们都高,万一下了别的军令,这可如何是好?”霍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怕二人不懂装懂,外行指挥内行。 “这个...”涂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时候言多必失。 二人突然无言,营帐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霍方又想起一事,道:“对了涂将军,东北的俞城也被叛民攻下了,这事你可知?无奈我实在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收拾他们。” “来时并未经过俞城,此事我还不知晓。” “他们攻下俞城也有一段时日了,但我实在无力去追踪他们的动向,也不知他们现在有何动静...”霍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难以启齿的样子。 涂岩会意,主动道:“我带兵前去一探,看住他们。” “好,有劳涂将军了!”霍方拱手行礼。 涂岩回礼告退。出了霍方的营帐后,涂岩安排一个手下回边军大营探听石季之事,他则带兵转头朝俞城赶去。 第100章 年霍相见 九月二十四,年辉与张松年带着三千大军终于赶到了前线。随军带出的关于增兵和任命两位督军的告知文书年辉已命人提前送出,几日前便已送到。霍方听闻报信的斥候说两位上司将至,急忙带着袁冲和几个亲兵快马加鞭出营帐相迎。 几人见到大军的前哨之后打了个招呼,霍方报上名号,一名军士迅速往回报信。霍方几人又向前行了不足二里路,便见到了整齐列阵的军士们,有二人一前一后骑马立于阵前,霍方心道,来了!不过他没想到二位大人会在阵前相迎。 霍方几人骑至三五十步之外便齐齐下了马,年辉二人见此也下了马,年辉率先行了一礼,道:“霍将军与众将士们在前线辛苦了。” “末将代将士们谢过年大人!末将霍方,见过年大人,张大人!”霍方恭敬行礼,四人依次打过招呼后,霍方带着众人往营帐里行去。 一路上四人相互说些问候的话。霍方与袁冲是第一次见到年辉,张松年他们倒是见过几次,但并不熟悉,只是属下见到上司之后的行礼问候。 不多时几人便回到了营帐,年辉下令全军在霍方部的隔壁扎营。 年辉与张松年在营帐内的上首分主次坐好,霍方与袁冲二人则分别坐在了下首的左右两侧。 “霍将军在前线也有一段时日,你们一众将士的辛劳与功绩君廷都看在眼里,此番派我二人过来,一是带着三千大军支援你们;二是因为我新上任,君廷派我来向霍将军学习一二,张大人在军务司时日不短,此番随行也是辅助我,还望霍将军与袁将军不要多虑,这前线还是你们说了算,我们二人这次过来只是当个学生。” “末将二人都是一阶武夫,能在年大人和张大人的手底下干活,正是求之不得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多虑呢?”霍方拱手笑道,心里却在冷笑。 “正是,还望两位大人多多指点我们这些大老粗。”袁冲适时开口,他与霍方搭档多年,彼此间的默契不小,若问此时霍方心里想的是什么,估计也只有袁冲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哈哈哈,两位将军还真是谦虚,怪不得年纪轻轻便能纵横沙场。” “张大人过奖过奖。”霍方不咸不淡地回道。 “不知最近前线可有事发生?”年辉问道。霍方知道他问的是那日交锋之后的事情。 “与我军未再有交战过。大约十日前他们派兵去往别地,人数在三千人左右,但后来只有几百溃军回城,推测他们交战失败,对手未知。前几日贼首曹丁首次派人前来言和,末将以兹事体大需上报君廷为由稳住了他们,除此之外无其余事情发生。” “他们有何条件?” “退兵,允许他们天道军占据平东城,他们每年会向君廷纳贡杂米两万石。” “这点杂米能做甚?用平东城的百姓威胁我们就腰杆子硬了?”对于年辉这带着怒气的言语,霍方低头当作没听见。 “霍将军将此事奏请君廷了?”年辉又问道。 “是的,年大人。” “好。估计隔壁的营帐也搭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歇息,明日两位将军再过来商议下步计策。” “是,年大人。” 年辉摆摆手,示意霍方二人不用相送,与张松年离开了营帐。 第101章 张七言和 那日曹丁三人讨论对策,讨论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张乐主张杀出去,将官兵们杀退危机自然解除,还能杀到他们不敢再来。张七有些犹豫,最后建议守城胜算更大,一旦守住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曹丁也拿不定主意,不过他首先排除了张七的建议。 “守不住的,他们围着不进攻便能饿死我们,粮食总有耗尽的一天。” “要不我们就用一开始说好的方法,拿百姓威胁他们,让他们退兵,不然我们就...”张七不死心,又提了个不用与官兵交战的计策,这个计策是七杰刚起事时便有人提的计策,但曹丁不让他们有如此想法。从起事到现在,曹丁也只是在初次面对边军府千将石季的手下张四九时暗示过此事,没想到今日张七又提及此事。 曹丁愁眉不展,其实此策是个下策,或许能延缓天道军的衰败,却不能让天道军活下去。他一方面愁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另一方面又担心弟弟曹田的安危,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小北城的情况让他觉得不对劲,特别是谢余的战前逃跑,让他觉得自己的思虑似乎是有所疏漏,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何处有疏漏。 一想到此,曹丁立即叫来几个亲兵,安排道:“你们几个装作寻常百姓,去小北城探一探情况,有何发现速速回来告知我,特别是曹田和张土两位将军的消息。” 待几人离开后,曹丁对二张道:“不如我们先与对面言和,探一探对面的底细,待对面回复了再做打算,城内的粮食还能再吃好长一段时日。” 张七自然是满嘴答应,张乐却不满意此安排,不过眼下曹丁也顾不得张乐的想法了。曹张二人就言和的事情商量了半天,张乐再没开口说过话。 张七提了许多想法,他认为给官府的好处越多,官府答应的可能性越大,但曹丁认为好处越多越显得他们底气不足。最终还是曹丁作为大哥做了主,许给官府的好处只有一个,那便是每年纳贡杂米两万石。这个数量曹丁还留了余地,他也知道不可能一次便谈下来,前面报少一点,后面拉扯起来对己方更有利一些。 隔天张七带着几个亲兵出城,稳妥起见他没报自己的名号,只说自己代表城内的天道军来与官府言和。霍方听闻此事倒是来了兴致,看来叛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主动言和便是服软的开始。 霍方接见了张七,当张七说出言和的条件之后,霍方直接笑了出来,张七还误以为霍方对此很满意。霍方自知失礼,收敛笑容之后表示会立即向君廷奏请此事。二人又客气了几句之后,霍方拿起茶杯开始喝茶,不再言语。 张七识趣告退,回城之后向曹丁报告此事,表示言和的可能性很大,官府的人也不想打仗,不过这事他们拿不定主意,得上奏什么君廷才能答应下来。 曹丁听见张七这么说宽心不少,对面既然要上奏,那表示对言和还是有想法的,不然何必上奏呢?他出言称赞了张七几句,当夜二人把酒言欢,一抒胸中烦闷。 又过了几日,曹丁派去小北城的亲兵回城,将刘立被东领招安、曹田和张土二人身死的消息告诉了曹丁。 第102章 何去何从 曹丁听见这消息,呆立无言,报信的亲兵屏气凝神,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曹丁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此事当真?” “刘...刘将军被招安一事确定为真,小北城里都传开了,东领的官员都住进了城里,我亲眼所见东领的人在城内巡视。至于两位将军身死的消息,我是在城里打听得来,东领的人不止一次在城内吹嘘一战打得贼...打得我们毫无还手之力,连我们的主将都被他们斩杀。而曹将军自从刘将军被招安之后再也没人在城里见过他,若曹将军还活着,断不可能让刘将军接受东领的招安,所以两位将军应该都...”亲兵说到这里不再言语,他想说的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是,曹将军。还望曹将军尽快振作,带着我们活下去!”亲兵言毕行礼退下。曹丁在手下面前毫无架子,亲兵们对他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此时的曹丁内心尽是苦涩,亲兵的话他听见了,却觉得自己再无力气带着兄弟们走下去。起事之时想的是自己兄弟二人无所畏惧,不起事也迟早饿死,却没想到自己会承受失去亲手足之痛。 曹丁呆坐许久之后,强忍悲痛让人将两位张将军叫过来。 二张到来之后,看见曹丁双目通红,满面泪痕,二人皆大吃一惊。张七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曹丁将亲兵带回来的消息缓缓道出。二张对于张土的死倒不觉得奇怪,毕竟早就知道他的中军被东领军包围,但他们震惊于刘立的叛变和曹田的遭遇。 “怎么会这样...”张乐也呆住了,刘立被招安,曹田不知所踪,很明显是手足相残。张乐不禁想到起事那一夜,七人结拜的场景,一切仿佛昨日才发生,而今日就出现了手足相残的情况。 而张七则低垂着头,似乎为曹田和张土的遭遇而悲痛。 “不如我们直接投降了罢,说到底我们起事也是拜城内几个大户所赐,如今早就报了仇,现在投降,想必官府也不会为难底下的兄弟们。”曹丁突然开口,言语中尽是无力之感。 “这时候投降难逃一死啊,官府即将答应我们言和,一旦投降我们手上没了兵,官府可不会放过我们。”张七劝道。 曹丁闻言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还是沉默无言。 “我们起事是为了反抗,怎能半途而废?大哥,你这就打退堂鼓了?当初我们是怎么说得来着,怎能死得憋屈,说好的替天行道呢?”张乐怒道,将几日前想说却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张七抬头看向张乐,不过并未开口,而是又转头看向曹丁。 曹丁心乱如麻,想了半天才看向二人道:“我累了,今日先这样吧,明日我们再一起讨论这事,给我们天道军的明日定个方向,你们认为呢?” 张七抢先道:“我同意,大哥你好好歇息,明早我们再好好讨论这事。” 张乐看向二人,不轻不重嗯了一声便离开了。张七见此摇头苦笑,向曹丁点头示意之后同样离去。 第103章 再度出击 没人知道曹丁当夜想了什么。翌日,二张来到曹丁的住处,商量天道军接下来的计划。 与此同时,霍方和袁冲也来到年辉的营帐处,准备商议接下来应付叛民的计策。二人等了将近盏茶的时间,张松年才从隔壁营帐过来。张松年先是对二人点头示意,随后向营帐内喊道:“年大人,下官与两位将军随时听您吩咐。” “快快进来。”营帐内传来年辉的声音。 三人依次进入,营帐内早已摆好桌案和毯子。待三人坐好后,年辉开门见山问道:“两位将军与叛民接触的时日已然不短,可有对付他们的高见?还望二位不要藏拙,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商议,务必尽快将叛民镇压,还平东城百姓一片晴天。” “年大人,我们两人都是只知打打杀杀的莽夫,之前与叛民的交战也是他们出兵在先。如今他们龟缩在城内,除了攻城我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霍方道。 年辉闻言不由自主地皱眉,眼睛看向张松年。 张松年会意,看向霍方道:“霍将军这就过谦了,君廷谁不知霍将军是霍城主的侄子,霍城主当年带兵打仗也是打出了赫赫威名,霍家怎么说都是个将门,霍将军怎么可能是个只知打打杀杀的莽夫呢?” “张大人属实是高看我了,我只是霍城主的侄子,并未得到他的传授。” 年辉见此换了个方式,问道:“君廷建议我们围而不攻,霍将军认为呢?” “既然是君廷各位大人的高见,末将自然是认同的。”霍方说完还抱了抱拳,袁冲在一旁一言不发,见此情形却是有点想笑。 年辉也拿霍方没办法,无奈道:“那便按照君廷的吩咐行事,继续监视平东城。议和的事情看看君廷是何回复再做下步安排。” 霍方二人答应下来,正准备行礼告退,突然有斥候冲了进来,大喊道:“年大人,城内出兵了,不过他们并未列阵,前军直接往东北方向而去,目前出城的已有好几百人。” 营帐内的四人都吃了一惊,前脚才言和后脚就出兵,这是用上计谋了?不过叛民们没有列阵,或许并不是抱着交战的念头出城。 “霍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年辉问道。别说他这初来乍到之人,哪怕是霍方已面对天道军多日,此时也不知城里是怎么想的。 “不清楚,可能是想逃?不然为何不列阵。我们得出兵拦住他们。”情急之下,霍方也顾不得自己是在献策了。 年辉有些拿不定主意,又看向张松年,张松年向他点了点头。年辉略一思索便下了决定,下令道:“既然霍将军说拦住他们,那我们便拦住他们。此次出击全军都交由霍将军指挥调动,务必将出城的叛民镇压!” 霍方和袁冲得令离去。年辉这次带来的人不是霍方操练的兵,霍方并不熟悉,但是对于霍方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而且年辉还带了八百骑兵,可见君廷这次是下了决心要解决平东城的叛民问题了。 而霍方此时甚至还有点兴奋,因为八百骑兵里,有五百重骑兵,这可是战场上的大杀器,霍方也没想到这次出征能指挥上重骑兵。年辉这次说是三千大军出征,实则还带了近一千辅兵,只是并未算在总兵力里。 第104章 张乐离城 尽管过了一夜,但曹丁三人各自的想法并没有改变。二张来到曹丁的住处时,曹丁甚至还未起身。张七二人等了近半炷香的时间,曹丁才稍微收拾了一下坐在主位之上。 “大哥,你想好接下来该如何做了吗?”张乐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想法。” “我还是之前的意思,杀出去,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决心。” “不行,我们才提出言和,现在又杀出去,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若是可以言和,底下的弟兄们就不用去拼杀了。”张七驳道。 “张七,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呢?”张乐冷笑道。 “张乐,你什么意思?你为了逞一时之快,就知道杀杀杀,可曾想过弟兄们是拿命上战场的?我们军备都不齐,怎么跟官兵们打?”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起事呢?” “当初不起事现在全部都饿死了!”张七大喊,张乐无言以对。 “够了!”曹丁出言阻止,他想了想,继续道:“你们二人都言之有理,但眼下不应该把精力放在争吵之上。既然我们已经与官府言和,现在还是等他们的答复吧。” 张乐闻言急躁了起来,大叫道:“小北城已失,现在我们只剩俞城了,万一官府只是想拖着我们呢?再拖下去对我们不利啊。” 曹丁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天道军如今的兵力锐减,除去伤员能上战场的兵力堪堪过万,而城外还有官府的兵马虎视眈眈,城内士气低落,再拖下去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一想到此,曹丁又有些迟疑起来,看向张七道:“阿七,官府答应言和之事你可有把握?老实说来,这关系到我们天道军的死活。” 张七见此情形也有些紧张起来,有些犹豫地道:“应该是有些把握的,官府那个领头的听到我们主动言和都笑了出来,看样子不像是作假,他们应该也不想打仗,言和之后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嗯,你这么想也有点道理...”曹丁还是倾向于张七的意见。 “笑能说明什么?是和是打他们说了不算,若是上面要他们打,他们还能不打?”张乐还在尝试说服曹丁二人改变主意。 “够了阿乐,我们与官府已经开始言和了,你这时候要打,岂不是言而无信?底下的弟兄们会怎么看我们?此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休要再提。” 张乐只觉一阵气血上涌,突然道:“我想带我的兵去俞城,万一官府去打俞城,仅凭杨青的兵很难守下来。” 张七闻言色变,问道:“阿乐你这是要分家?” 曹丁愣住了。 “哪有什么分家不分家的?我只是想去杨青那边看看,以防万一。谁知会不会有别的官府的兵马去攻打他们?我们与这的官兵言和,别地的官兵不一定知道此事。” 曹丁突然仰天大笑,二张都有些不明所以。 “去吧,我再拨一些人给你。”曹丁笑完,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大哥,这...”张七觉得不妥。 “阿乐说得不无道理,让他去吧。”曹丁说完径直下去安排兵马,走得飞快。 张乐看了一眼张七,一言不发地跟着曹丁出去了。最终,张乐带着自己的六百天勇军和曹丁拨给他的八百天道军,仅带了几日的粮草,就从东北侧的城门出城而去。 第105章 天勇军败 霍方出征之时带了六百轻骑,之前与天道军交战损失了几十骑。霍方出了年辉的营帐后当即命令袁冲率五百多轻骑前去拦截叛民,务必不放过任何一个叛民离开。他则拿着年辉的令牌调动这边的兵马,紧随其后。 袁冲率领一众轻骑疾行在城外的土地上,掀起滚滚尘土,马蹄声响彻云霄,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这五百多骑。 此时的张乐部已全部出城,迅速向俞城的方向行进。才走出不足五里地,张乐就听见了远处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 张乐并不惧怕,大喝一声:“官兵们来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兄弟们,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实力!列阵,给我杀!”天勇军同样大喝一声“杀!”,同时冷静地调整着阵形,天勇军在前,新加入的军士在后,迅速列阵,准备迎接战斗的到来。他们的目光坚定,仿佛在宣告着他们的决心。 袁冲冲锋在前,老远便看见了叛民们在列阵,心道自己来的正是时候,大喝一声:“左右冲锋!”身后的亲兵们迅速摇旗,分成了左右两边,大部分往右边冲锋,带走了一半的轻骑;小部分跟着袁冲往左边冲锋,同样带着一半的轻骑。 交锋的时刻很快到来,袁冲部利用自己的速度和机动性,迅速从左右两边包围天道军,同时用弓箭攻击敌军侧翼。张乐的天勇军是天道军中军备最齐全的一支兵马,人人持盾严防死守,因此此战弓箭的效果并不如上次交战之时,一轮齐射下来对面仅倒下了几十人。不过袁冲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只需要把这支叛民拦下来即可。 袁冲部一轮冲锋结束,向外侧绕了一圈,又继续第二轮冲锋和齐射。这时,如重锤一般的马蹄声在远处响彻。 张乐听见这声音,哪怕是勇猛如他也是心中一惊。 霍方带着重骑杀到,在距离敌军还有二里左右的时候,下令冲锋。随着冲锋的号角声响起,五百重骑陡然加速,迅速向敌军杀去。袁冲部早已向两侧远处散开,避免殃及池鱼。 张乐红着双眼,大喊:“把盾牌抓稳了,顶住!”只是在对面如响雷一般的冲锋声面前,不知有多少天道军能听见。单是面对这阵仗,张乐部的阵型便出现了松动,已经有人在伺机逃跑。 二里的距离眨眼便至,重骑兵的冲锋仿佛如一柄重锤砸在了木板上,一击便将木板砸得破碎。霍方的骑兵们挥舞着马槊狠狠砸在天道军军士的身上,就如同砸在瓜果之上一般。厮杀声与哀嚎声交织,仅仅不足盏茶的时间,天道军的精锐天勇军便被击溃。冲势渐缓的重骑们毫不慌张,继续挥舞着马槊杀敌。 张乐部明显出现了溃败,不少人已经开始逃亡。两侧袁冲部的轻骑见此也不再观战,再一次对敌军发起了冲锋。这一次他们不再齐射,或是拔刀砍杀,或是用箭射杀,大肆屠杀四散奔逃的天道军。 此时霍方作为后手的一千步兵才刚刚赶到,这场交锋便到了尾声。而余下的三百轻骑,霍方甚至都没带出来,留在了年辉的军营里。 第106章 又失一杰 平东城外的这场交锋耗时极短,张乐部几乎被全歼,天道军的精锐尽失。不知张乐临死前是否会后悔自己出城的决定,或许是因为他没想到官兵竟然有重骑兵。袁冲的部下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张乐残缺破碎的尸体,面容已无法辨认,只能通过军备发现他与其余人不一样。 “霍将军,发现一人疑为叛民的主将,但尸体已破碎不堪,只有尸体上的红披风证明他与别人不一般。此外此战共歼敌一千二百余人,俘虏一百多人,未放过任何一个叛民逃脱。”打扫完战场之后,袁冲向霍方汇报此战的战果。 “好!将士们辛苦了。收兵,我们赶紧将这好消息告诉两位督军大人。” 得知此事的年辉和张松年也是心情大好,一来便立此大功,日后再进一步也是有了底气。特别是张松年,因为赵进被暗杀一事受到牵连被降了职,一直是挖空心思想着官复原职。 “此事我们要尽快禀报君廷,平东城失守已近一个月,直到今日终于是有了好消息。多亏了两位将军,辛苦了。”年辉说完还向霍方二人行了一礼,张松年同样行礼。 “两位大人客气了,带兵打仗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这次若不是两位大人带了援军来援,我们还真不好打这一仗,这支军队绝对是叛民的精锐。”霍方回了一礼,道。 “既然是精锐,那他们出城的目的是?看样子不像是殊死一搏,不然为何不列阵呢?”年辉非常疑惑,问道。 “或许是想逃向俞城?若我们追击便与我们交手,若不追击他们便去俞城。之前一战可能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战力不如我们,但我们的兵力却不多。”霍方答道。 “俞城?”年辉一头雾水。 “俞城也被叛民攻了下来,末将知道此事之后便第一时间禀报了君廷,当时年大人估计在半道上,因此不知道此事。前几日边军府前往东阳城救灾的一支千人的边军回到此处,末将已让这支边军的千将涂岩协助前往俞城驻防,若有情况他必会第一时间告知末将。” “原来如此,昨日你怎么不说此事。”年辉言语间颇有怪罪的意思。 “不知年大人不知此事,是我疏忽了。” “罢了罢了,小事一桩。今日霍将军立下大功,我必会奏请君廷,好好奖赏两位将军和诸位将士,这一个月你们辛苦了。” “谢年大人。”霍方抱拳行礼。 “如今城内叛民的兵力如何?霍将军你可有数?” “不好说。但今日他们才损失一支精锐,上次与我们交锋之后一直不敢出城,而前几日在有此精锐的情况下仍主动与我们言和,我猜测他们已是强弩之末。” “嗯,有道理。”年辉又看向张松年和袁冲。袁冲点头表示同意,而张松年笑道:“霍将军善带兵善谋略,我是早有耳闻的,这两日相处下来我发现霍将军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年辉同样笑了起来,问道:“这么说你是同意霍将军的看法了?” “下官同意。” “对了,霍将军将叛民言和的消息奏请君廷有多久了?”年辉突然想起这事,问道。 “有五六日了。” “按理说该下文书了...”年辉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107章 笼中困兽 张乐出城之后,曹丁整个人更显颓丧,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张七坐在曹丁身旁,忍不住道:“大哥,怎么能放他离开呢?他的天勇军拿着我们最好的军备,他这一走,我们...” “好了,别再说了,他人已经出城了,多说无益。”曹丁打断了张七,略显不耐。 “唉。”张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曹丁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从起事起就一直面对着官兵,官兵仿佛无穷无尽,而自己的手下却越来越少,连带着一起起事的结义兄弟也越来越少。曹丁不是没想过逃往别的城池,可是连这墙高城深的平东城都守不住,他们还能逃往哪里呢? 张乐出城是何结局曹丁已毫不关心,甚至都不去想他是否会去俞城,在曹丁看来,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见到张乐了。 — — — — — — 又过了两日,曹丁见官府那边毫无下文,心中有些焦急,连忙叫来张七问道:“与官府言和的事情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至今仍没有消息?” “这...或许是路途遥远,路上来回便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这要是再算上他们内部讨论的时间,我觉得这么久没下文倒也正常。” “这倒也是。”曹丁虽然觉得张七说得有道理,内心却觉得有些不安。 “要不你再去官兵那看看?探一探他们的反应。”曹丁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继续道。 “大哥,我这就去。” 当张七看到官兵的军营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大之时,内心只冒出了一个念头:官府增兵了。 而当他进到营帐之后见到坐在最上面之人跟上次不是同一个人之时,心道果然!只听霍方坐在一旁介绍道:“年大人,张大人,这位是城内天道军的张使,上次也是他作为代表前来议和。张使,这位是年大人,这位是张大人。” “在下张八见过两位大人!”张七抱拳行礼,抬头却见上面的两位大人不为所动,正在打量着他。 “坐吧张使,不必多礼。”张松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张七坐下后觉得这两位后来的大人还挺神气,与一旁的霍将军完全不一样,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一阵心慌。 “张使来此有何贵干?”张松年问道。 “我代我们曹将军问问言和的事情,上次言和到现在已有多日,为何你们还未答复。” “你们似乎急于求和?”张松年这话说得稍微大声了些。 张七咽了口唾沫道:“没有此事,我们只是不想再打下去,避免百姓出现更多伤亡。” “原来如此,你们还真是有慈悲之心。” “我们本就是百姓,逼不得已才起事反抗,如今自然要为百姓考虑。”说完这话张七的底气似乎又足了些。 “但是我们奏请君廷之后,君廷一直未有答复,如此重要之事,我们实在是无权私自做主,只能等上面的文书下来之后再听令行事。还望张使回去告知曹将军,我们收到文书之后会立即与你们议和。” “如此最好。”张七不久之后便离开了。 年辉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而实际上他们昨日便收到了君廷的文书,君廷的命令是拒不言和,叛民出城便杀,投降者押回平中城受审,执行此策至收复平东城为止。 如今他们虽未包围平东城,但斥候遍布平东城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得知。 第108章 喜事 近日的乌城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城主廉大人将要成亲一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廉义在乌城深得民心,他的喜事仿佛是全乌城百姓的喜事,不少百姓都在家门上贴上了喜字,既能祝贺廉大人的大喜事,还能顺带沾一沾喜气。 随着喜事的临近,城主府上下忙得是连喝水都快顾不上了。特别是荷叶姐妹,如今的她们早已不见当初的小心翼翼和畏畏缩缩,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族管事的气质,大方得体。两姐妹除了气质上的变化,连带人也变得容光焕发起来,只需略施粉黛,跟大家闺秀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 喜事的安排和筹备廉义全权交由陈老爷子负责,还让廉二和城主府亲卫队的人随便陈老爷子使唤。陈锦认为喜事可以让多些人参与,拉近廉义与百姓之间的距离,酒席可以摆在盾军的校场上,城内甚至是周边的百姓只要想来的都可以来吃上一顿。廉义认真思索之后觉得陈老爷子说得对,点头应允。 廉义近来除了监督剑军和盾军的操练之外,还帮苏沐打理商行。几家一致认为商行需要扩充人手,充实商队,于是又新募了几十个伙计,组建了三个小商队,一队带着乌城本地的货物去往可呼那部落进行贸易;一队按照苏家的资源前往灵国贸易;一队去往轩领贸易。算上之前已经去往可呼那部落的丰叔一行人,如今商行已有四个小商队,近百名商队护卫,可谓是颇具规模。 苏岩建议一个商队负责固定的运输线,一旦商队熟悉此线之后运作起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廉义接纳了他的建议。商行还从周边村里买了不少驴回来,走山道还是驴更合适,驮物更多。而且驴还可以转手卖给夷人,利润丰厚。 由于廉义即将出兵,此次不再动用军务司的军士随行护卫,只是将多余的军刀借给他们防身。前几日乌城的军士们还将一队夷人的商队拦在了山口处,让他们打道回府,只因他们不是舍勒部的商队。苏涵提议可以暗中与这些夷人做买卖,被廉义拒绝了。如今乌城刚与舍勒部谈下约定,好处还没拿到多少,不适合不守信誉,谁知那商队是不是舍勒部的人假扮然后过来试一试他们的? 陈锦提前两日便安排人布置城主府,整个城主府张灯结彩,装饰得喜气逼人。城内各公署的门前也贴上了喜字,挂上了红灯笼,甚至连城门等地都贴上了喜字。城务司还贴上了告示,生怕城内知道此事的人不够多。 而早在一个月前廉义与苏沐定下亲事之后,李仁便写下奏折,将廉义成亲一事禀报君廷总务司内务府。廉义作为有封地的贵族,一方诸侯,成亲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奏折上还写了苏家和苏沐的情况,这些内务府都是要记录在册的。 — — — — — — 廉义和苏沐从商行出来,二人才忙完商行之事,廉义送苏沐回府。 二人慢悠悠走在路上,不少百姓见到城主大人和未来的城主夫人并肩走在路上,都露出了浅笑,识趣不上前打扰。若是只有廉义一人,说不定就会有百姓主动上前来送米送菜,顺便说一句:“廉大人,秋收的粮收得差不多啰,不用再来地里帮忙了。” “小沐,后日便是我们成亲之日,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在你家初见你仿佛还是昨日的事。” “你是因为公务缠身觉得时间过得快,还是想说自己的决定做得草率了?”苏沐俏皮问道。 “哈哈哈,我是想说认识你之后时间过得太快了,恨不能早些认识你。” “就你会说话。” “家主!”就在这时,一名亲卫急匆匆跑了过来,先是跟苏沐打了个招呼:“嫂夫人好!”,才转头向廉义道:“家主,阿土从平中城送完奏折回来了,还带了几个君廷来的官员,这会应该已经到城主府了。” 由于廉义和苏沐还未成亲,苏沐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二人道别之后她便自行回苏家了。廉义本想今晚在苏家蹭饭,如此一来也只能作罢了。 廉义回到城主府的时候,君廷来的几位官员已经在勤政殿内坐着喝茶了,廉二在代为招呼,送奏折回来的方土也在殿内。廉二瞧见廉义回来,打了个招呼道:“廉大人!”,算是提醒几位客人。 为首之人颇为年轻,看着与廉义差不多的年纪,闻言当即起身,对着廉义拱手道:“廉城主,久仰久仰,在下是君廷总务司内务府士礼处的副处郑连,此次受命代表君廷前来乌城给廉城主贺喜,好在是赶上了,恭喜恭喜!”郑连说完连连拱手,做足了礼数。 “谢谢郑大人!不巧下午有事在外,招待不周请勿见怪。”廉义回礼,让大家都坐下。廉二颇为醒目,给几位客人都添上了新的茶水。 “平中城来此路途遥远,我可是深有体会。几位大人特地赶来,这份情义实在是让我感动之至。”廉义坐下后,再次感谢郑连等人,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有点热泪盈眶。 “哈哈哈廉城主不必如此,我们士礼处也是好久没出动过了,这次听闻廉城主的喜事,我们士礼处的人都是抢着来沾你的喜气啊,有幸被我们几人抢到了,我们得谢谢廉城主才是。” 廉义听了这话仰天大笑,心道这些当官的就是会说话。 郑连掏出一封信,递给廉义道:“廉城主,这是内务府的贺信,请!” 廉义接过信件,拆开看去,信中都是一些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之类的话,信的末尾还附上了内务府送的礼品清单,有礼金十金,碧玉一对,金饰两个,布帛两匹,女子用的粉黛、头饰等物,共计九样,寓意长长久久,可谓是颇为用心。 郑连递了信件之后向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人连忙出去将礼品拿了进来,一一摆在桌上。廉义大呼感动,当夜在府内设下宴席款待几位大人,连李仁,陈泉和陈家苏家等一众乌城核心都叫了过来,场面热闹至极。 宴席结束后,廉义给几位大人送了金和瓷器等物表示感谢,几位大人推托一番之后便笑着收下了。随后廉义安排人送他们去陈家的客栈歇息。 第109章 廉义接亲 郑连等人知道廉义忙于亲事,第二日主动提出他们自行在城内游玩,无需廉义安排,让廉义安心准备自己的亲事,明日他们会按时到场参加喜宴。 廉义拱手道谢,不过还是安排了一名亲卫充当向导,给郑连等人带路。 陈锦发动了城内的妇女,明日给庖厨打下手,不然单靠城主府的庖厨无法应付如此庞大的酒席。桌椅碗筷大多也是向城内百姓借的,凡是帮忙者皆可在酒席上有一席之地。大部分食材城主府或是在城内采买,或是城主府农场的产出;小部分食材则是通过商行提前许久从别地采买,像一些比较少见的山珍,乌城是买不到的。单是食材城主府便花费了好几金。 至于明日迎亲的队伍,廉义在斥候队和伍拾长中选了最好看的二十人,组成左右两列迎亲队。每人穿上军装,骑颜色相近的马,显得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由于城主府的荷叶姐妹等侍女都是黄花大闺女,与成亲有关的许多事她们都不太懂,陈家的女眷们便过来帮忙布置城主府。一切都被她们打理得喜气洋洋,廉义这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都觉得甚为满意。 对于明日的亲事,廉义是既期待又紧张,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 翌日,天色微亮廉义便起身收拾,换上了新做的大红衣裳,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迎亲的队伍早已在府外等候,廉义出府上马,看着天色差不多是吉时,带着自己的迎亲队出发了。寻常人家本是有轿子去接亲,但廉义省去了此物,直接骑马接回来。如此接亲不说别地,单在乌城绝对是头一遭。 二十一骑浩浩荡荡奔向苏家,此时虽为时尚早,路旁也有不少百姓在等着看热闹,看见廉义之后许多百姓高喊:“恭喜廉大人!”“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恭喜的声音此起彼伏,廉义一边骑马一边挥手致意。 廉义到了苏家之后,苏岩等一众苏家老小都在门前迎接,连苏家铺里的伙计都快来齐了。廉义向苏岩夫妻二人行礼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苏岩夫妻二人笑道:“好,好!”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睛。旁人只道他们苏家之女嫁得好,连带着他们苏家也一跃成为乌城数一数二的望族。但他们为人父母,心中的担忧又与何人说? 苏家人将廉义迎了进去。由于廉义身份的问题,省去了许多步骤。若是苏家同为贵族,或是身份更高的贵族,这成亲的礼节又会不一样。 苏家正厅内坐着不少苏家邀请而来的宾客,见到廉义进来后纷纷行礼。苏涵见众人落座之后,拿出事先写好的稿子,向宾客介绍新郎的情况,以及提亲时给了何礼物。待苏涵读完了稿子,宾客们又说了许多恭喜的话,作为过来人象征性地给了一些建议。 眼看时辰差不多,苏母将苏沐带了出来。 今日的苏沐浓妆艳抹,与平日淡雅的形象大不相同。廉义看见苏沐的那一刻,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日的她与今日的她是如此地不同。但廉义知道,当初那一眼与今日这一眼,他都会永远记得。 第110章 终成眷属 廉义从苏家接亲顺利,将苏沐抱上了马。二人相识许久,还是第一次有如此亲密的动作,苏沐更是觉得本就怦怦乱跳的心都要跳了出来。 回到城主府后更是大阵仗,城务司和军务司的人分列左右,盾军的几个拾人队在外围维持秩序,围观的百姓数以百计,场面热闹非凡。 廉义将苏沐抱下了马,李仁、陈泉等人全部围了上来,说些喜庆的话,将两位新人迎了进去。许多围观的百姓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仿佛他们也是郎家人或娘家人。有人道:“两位新人郎才女貌,真好啊!” “是啊是啊。”周围不少人附和。 地上铺上了长长的红布,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踩踏,只让两位新人从上面走过。陈锦代表廉义的长辈,端坐在勤政殿内的主位之上。廉义拉着苏沐的手,二人走到了陈锦面前。成亲的过程也是稍加改动,廉二作为郎家的代表,当众宣读喜词,主要也是些恭喜贺喜的话。随后二人共同拜了天地,再向陈锦鞠躬,最后夫妻二人接过陈锦递过来的茶,在一众亲朋宾客的面前将茶一饮而尽。 原本按照习俗为了彰显男方家的实力,有身份的宾客送的贺礼都要拿出来展示一番,廉义觉得如此不妥,取消了这一环节。二人喝完茶水后,廉义带苏沐熟悉城主府,这一环节对于苏沐来说虽只是走个过场,但寓意为从此以后这便是新娘的新家。而对于廉义的身份来说,此环节也有一层权力交接的意味,以后苏沐便是城主府的主母,操持府内一切事务。 府内的环节结束后,也差不多到了开席的时辰。一群人又簇拥着这对新人浩浩荡荡向城内盾军的校场走去。马平甚至吹起了冲锋的号角,不清楚这号角声是怎么回事的百姓只觉得新鲜,纷纷拍手叫好。 此时校场内已聚集了不少人,有帮忙的百姓,也有提前过来准备吃席的百姓。许多百姓拿了粮食、鸡蛋等物作为贺礼,廉义事先便吩咐过负责收礼的亲卫,仅拿一点贺礼意思意思即可。百姓们一见到廉义来了,纷纷站起身拱手行礼,廉义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恭喜的声音,根本无法分辨何人说了何话,只能拼命拱手回礼。 今日吃席的除了苏家的人之外,乌城的核心全部都到齐了。苏家明日会在家里摆回门宴,廉义带上苏沐回去吃完这顿,二人的亲事才算最终完成。 由于来吃席的人实在太多,这喜宴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众人将新人送回了城主府,陈泉、马平等人一个比一个笑得不正经,廉义如此不要脸之人都闹了个红脸,而苏沐更是直接往后庭的里屋逃去。 陈泉等人虽不惧怕廉义,但也不敢拿苏沐来开玩笑,扔下一句“好好休息”之后众人便离开了。而廉义则时快时慢地往自己的房里走去,心跳如擂鼓,这辈子都没试过如此紧张。 房门果然紧闭,但廉义知道苏沐在里面等着自己。 廉义敲了敲门,问道:“小沐,我进来了啊?” “嗯...”苏沐的回答声若蚊蝇,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但廉义已经推门而入,随即又关上了门... 第111章 炼明讨粮 炼桓从宫里回到府里,才在书房内坐下,长子炼泽便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递给炼桓道:“父亲大人,北侯炼明送过来的信件。” 炼桓疑惑,自从与炼明结盟以来,双方还未有实质上的往来,难道是找自己要那十万石粮食?可是双方才刚开始结盟,自己还未命令他干活,他就好意思主动讨要?带着疑惑,炼桓拆开信封看起了信。 炼桓看完了信,表情有些惊疑不定。他将信递回给了炼泽,炼泽好奇,连忙接过信看去。信的内容写得讳莫如深,明面上看的意思是北领因为之前的洪灾大受影响,希望向朗赢商行借五万石粮食,但实则是暗示炼桓,北领受灾严重,作为盟友,炼桓要拿出五万石粮食助他度过难关。 “这...这炼明也太贪心了吧?他怎么不去抢!还威胁我们,看他的意思是我们不给就不结盟了?”炼泽大怒,又说了几句很难听的脏话。 “如此沉不住气像什么样子,这五万石粮食要了你的命了?”炼桓不满炼泽的反应,喝斥道。 “这粮食事小,孩儿就是觉得气得慌,还没让他干活呢,他就敢来讨要,以后还能让他干活吗?指不定还要另外开价呢。” “主动找他结盟的是我们。”炼桓轻飘飘一句话,便让炼泽消停了下来。 “父亲,炼明他该不会是明面上与我们结盟,暗地里跟灵王勾搭上了吧?”炼泽刚消停下去,又想到这事,连忙问道。 “他不至于如此愚笨。或许只是贪得无厌,想趁机讨要点好处。五万石粮食看似不少,但也不算多,他看准了我们不会因为这点粮食就失去他这个盟友,也不可能因为他如此讨要便去收拾他,起码当下不可能。” “原来如此,还是父亲大人睿智,看穿了炼明的心思。”炼泽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 “你何时才能成熟些,你也不小了,阿泽,为父日后可是打算让你...”炼桓话说到一半便不再往下说了。 “知道了父亲,孩儿会努力的。”炼泽却清楚炼桓的后半句想说的是什么。 “你给炼明回信,五万石粮食不是问题,我们尽快给他送去。之前答应他的每年十万石粮食,来年正月一过我们就先给他送去五万石,剩下五万石明年年中给他。让他的人在朝堂之上全部都要配合我们三位廷公,体现他这个盟友的作用!” “是,父亲。”炼泽答应下来,正准备下去安排回信的事情,又被炼桓叫了回来。 “赵帛辞官都快一个月了,魏述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他对这事毫无反应。” “不可能,魏述怎么可能毫无反应?”魏述越是沉寂,炼桓越是觉得不安,总觉得自己这姐夫在谋划什么大动作。赵帛虽是开领赵家的人,但他知道赵帛就是魏述派系在君廷的旗帜。如今这旗帜都倒了,魏述作为幕后举旗的人,怎么可能毫无表示? 炼桓想不到魏述可以出什么招,便先让炼泽赶紧去给炼明回信。 而炼明不但找炼桓讨要粮食,甚至开口向君廷讨要了粮食... 第112章 大捷之赏 十月初一的朝议,凌辩宣布了前线取得大捷的消息。信君等人早已知道此事,而凌辩在朝议上再提一次,是让朝堂众臣都知道此事,对于年辉等人来说这可是长脸的好事情。 民务司副司温延道:“两位督军大人一到前线便立此大功,此次派他们二人去平叛真是太及时了。之前是哪位大人说文官去前线无用来着?” 眼看温延又想借机发难,孟秀刚想开口回答,一旁的吴钧先开口道:“前线大捷是大喜事,之前谁说了什么不重要。臣认为年、张两位督军大人当赏,霍方、袁冲两位将军也当赏。” 孟秀对吴钧的回答感到意外,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道:“臣附议。” 朝堂众臣开始议论纷纷,似乎是在讨论要如何赏。两位大人都发话了,这时候也没人傻到跳出来表示反对。 信君见无人反对,开口道:“平东城发生民乱以来,我们首次取得如此大捷,杀敌一千余而几无损伤,确实当赏。你们说该怎么赏?” 涉及人员奖赏,吏部府司书叶达出列道:“臣认为两位督军大人可赏十金,两位将军可赏八金。” 平中府司书杜凌疑惑道:“此次大捷两位督军大人当记首功,他们二人才赏十金,两位将军怎么赏了八金?此前霍方还因为指挥不当害死了朱昆将军。” 凌辩道:“霍方安排朱昆带一千余人堵截三千余叛军,他自己率兵不足两千对付近万余叛军,杜司书你觉得这安排哪里有问题?我们军务司还没给霍方定罪,你一个民务司的司书就给他定罪了,杜大人权力不小啊。” “我...我不是这意思。”杜凌一时口快,被凌辩这一驳斥,不知该如何回应。 温延见任向毫无反应,心道这老家伙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军务司的人,只能主动开口道:“凌大人切勿怪罪,杜凌一时失言,他只是觉得两位将军与两位督军的赏金相近,不太妥当而已,并无其它意思。” “是的是的,我并无其他意思。”杜凌赶紧附和。 叶达道:“臣只是觉得两位将军出征已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功劳也是苦劳,此次大捷他们也必定是冲锋在前,值此赏赐。” 少公炼仲突然道:“叶大人言之有理,附议。” 廷公都发话了,叶达的提议很快便通过了。为鼓舞士气,稍后朝议结束军务司便会安排人将赏金送到前线去,顺便再运送一批粮草。 一桩事了,总务司副司左煜出列道:“北侯来信,北领由于此前出兵救灾,粮草耗费颇大;兼有大量灾民涌入北领,下放许多救济粮,而今年收成又欠佳。北侯请求今年暂不上交岁贡,同时向君廷借粮五万石,明年与岁贡一齐交上。” 不少人闻听此言样子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心思活络起来。而炼桓心里更是肯定炼明就是贪得无厌之人,不但省了岁贡,还倒借君廷的粮食!北领明年要是给岁贡五万石,这是算岁贡还是算还粮? 信君看见群臣的反应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开口道:“我刚知道此事之时与你们的反应差不多,各位说说有何看法吧。” 朝臣一时间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第113章 借粮之争 若说洪灾造成的影响,君土受到的影响最大,整个东北部都受到影响,秋收说是颗粒无收也不为过。再加上救灾和天道军起事等原因,军务司前前后后调动兵马万余人,粮草耗费更甚。而北领受到洪灾的影响较小,救灾也只是出了三千兵马,因此炼明的要求其实并不合理。但奇怪的是,此刻朝堂之上却无人主动发言,特别是民务司的人,当下君廷的财政之艰难他们是最清楚不过。 左煜仔细斟酌之后道:“臣觉得北侯的要求不妥,君廷受灾严重还要平息民乱,粮草耗费更巨,哪里还有余粮借予北领?臣提议北领今年可不纳岁贡,待明年粮食富余之时与明年的岁贡一并上贡。” 温延反对道:“可是北领出兵救灾是我们命令的,如今北领有难,我们却置之不理,以后可还有诸侯愿意听命于我们?” 左煜本想说当初是太公大人争着要东、北二领出兵的,不过还是没敢说,换了个点反驳道:“诸侯听命于君上是天经地义之事,不听就是大逆不道!若不是北领出兵是因为我们的命令,别说借粮,岁贡都不能不交,哪有诸侯不交岁贡的道理?” 这话无人敢反驳,不过温延又道:“听命是听命,但听命之后如何做是一回事,出多少力去做又是一回事。北领出兵救灾很关键,不然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次民乱呢?” 这话倒也没说错,左煜也沉默下来。朝堂之上突然变得安静,连方才还在议论的大臣们也不再议论了。 眼看无人说话,吴钧打破沉默道:“温副司,你的意见是?” “吴大人,下官认为可借北领三万石粮食,明年北领再将借粮与岁贡一齐交予我们。” “户部府的粮食盈余如何?今年的秋收会比往年收得少啊,起码平东府是收不了粮食了,灾后的粮食拨付可有安排?” “这...”温延不敢答应,他只是出于北侯炼明与炼桓是盟友的角度帮炼明说说话,没想到吴钧会反过来问自己问题,这吴大人上去之后改换门庭了?怎么开始刁难自己了? 或许是因为东领也是类似的情况,傅公权蔚不便说话,因此另外两位廷公也不说话。而五令阁也只有主持朝议的吴钧在说话,其余四人也是一言不发,连黄伦都毫无表示,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那吴大人的意思是?”孟秀终于开口。 “我同意左副司的意见,今年准许北领不交岁贡,明年再交两年的岁贡。” “附议。”孟秀开口,三位平令也一致同意。 三位廷公也没意见,这事就这么确定了下来。接着吴钧又说起他刚刚提到的粮食拨付问题,今日在朝议上想要商议出初步计划。如今从各地送上来的文书来看,洪灾完全退去也就是十月中旬左右的事情,受灾地区和灾民涌入的地方,要拨付一定的粮食稳定局势。对于君廷来说,今年是非常艰难的一年。 朝议结束之后,各家的探子赶紧将北领今年不交岁贡的事往家里报。对于炎国来说,有诸侯不交岁贡也算是新鲜事了,尽管只是今年,但明年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第114章 乌城出兵 十月初三,才成亲几日的廉义就迫不及待下令,出兵讨伐梁岩山的山匪。为避免走漏风声,军令一下剑军和盾军的人便立即动身。除了陈泉带领盾军两个伍拾人队守城之外,军务司其余人全部出击,廉义亲自带兵出征。 行军路上,马平问道:“家主,你不留在府里休养身体,跟着出来作甚,这种小事交给我和山哥就行了。” “去去去,休养什么身体,我身体好着呢!交给高山我放心,交给你我才不放心,所以特地跟出来看看。” “今日一战且看我如何表现吧!”马平战意高涨。 廉义无视马平,转过头继续与高山商议进攻梁岩山的细节。他们出兵前已确定了初步的进攻计划,那便是高山带一百五十人从小道攻上去,廉义和马平各带一百人从另外两条主道攻上去。其中高山主攻,廉义和马平辅攻,石头带五十人在外策应。 石头道:“若从外侧在梁岩山的小道往东北向的大道走,大概要一炷香的时间,往东南向的大道走,要近半个时辰。” 马平闻言立即道:“东南口远一点,我去。” 在这点上廉义没跟他抢,点点头道:“东北口我去。” 四人再度商议一遍进攻计划。又行进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廉义带兵往左侧而去,马平带兵往右侧前进,马平部行进的速度要快一些。而高山、石头二人则带着两百人继续向前行军,他们的速度又要比廉义部的行进速度慢一些。 小半个时辰之后,高山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梁岩山的轮廓。石头看着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道:“他们应该...应该已经到了。”按照计划,廉义和马平到了之后先是原地休整,等斥候的通知再攻上山,而高山则预计他们差不多到了便会先行进攻。 高山拍了拍石头,看见他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弟弟,笑道:“别紧张,就是一些小山贼,习惯就好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石头心道山哥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不过内心紧绷的感觉还是稍微得到了缓解。 高山向石头点了点头,下马道:“主攻队的人,跟我上!”一百五十人浩浩荡荡地跟着高山,踏着坚定的步伐向梁岩山挺进。而石头则安排余下的五十人,其中步兵分散藏匿在周围各处,他和十来个斥候分两头行动,骑马奔向廉义和马平,告诉他们高山已经上山了。石头这五十人全部以竹哨联系,凡是在外侧碰头而不吹哨子的,先砍死再说。 且说高山这边,虽然没有下令冲锋,但是行进速度一点也不慢,直至上山走了好一段路之后,高山才下令道:“慢一点,两人一队,散开。” 主攻队呈扇形散开,步兵手持盾牌在前,弓兵在后,以两人为一队慢慢向前摸进。拟定进攻计划的时候廉义就提及过这条路可能会有陷阱,一定要小心。此时众人脚下的草长及膝盖,身边树木也颇为繁盛,确实是布置陷阱的好环境。 果不其然,走没多久他们便发现不少陷坑和兽夹,众人只能小心翼翼前进,前进速度比预料中慢了不少。 第115章 肃清箭楼 主攻队在山林中摸索着前进,小半炷香的时间之后终于发现一条小山道,高山下令沿着山道快速前进,因为探路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 依旧是两人一组,小山道也只能四人并排而行。直到现在,山里也没任何反应,高山一直留心四周的动静,却没什么发现。 不多时前军便翻过了前面的山坡,主攻队已经深入梁岩山了,走到此地才能依稀发现一些人为活动的痕迹。高山突然道:“加快行进速度,山匪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我们先上!”高山的命令很快便传至前军,前军迅速行进,几乎是半冲锋的状态。 走过一段山势平缓的山路之后,高山终于见到了山匪们在山坡上修筑的十来座箭楼,山坡上甚至还有尖木桩,拒马等物。高山本以为这些山匪知道有人进犯之后会一窝蜂地杀出来,没想到他们还知道根据地利固守。 “弓兵,放箭!”高山下令道,他的主攻队有弓兵三十名。其实露在外面的山匪几乎没有,躲在箭楼里的靠弓箭也很难有效杀伤,但毕竟是第一次出击,高山通过此举可以提振一下己方士气,缓解手下弟兄们紧张的情绪。 一轮齐射过后,高山对弓兵们的射箭准度还是颇为满意,箭矢几乎都扎在了箭楼上。 “山匪到位人数不足,防守力量薄弱。步兵列阵推进,把箭楼都给我拔了!”高山大喝。步兵开始聚成紧密的阵型向前推进,弓兵则拥着高山稍微后撤。 离山坡还有五六十步的时候,箭楼里果然射出箭矢。乌城需要求助轩领孟家才有的弓箭,这梁岩山的山匪竟然也有,不过射程与威力都比较差。步兵在略微慌乱之后,依旧踏着坚定的步伐前进。 黎兴也在阵中,他瞧见正好十三座箭楼,下令道:“各队留一人给我,其余各自带队拔掉一个箭楼。”他迅速安排拾长们攻取箭楼,他带着十二人率先冲向最近的箭楼,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一箭楼,壮己方士气。 山匪的箭楼倒筑得不高,也不结实,但入口都朝向山坡面。黎兴一马当先顺着梯子向上爬,还不忘用盾死死挡住面门,才爬至一半时,后背便中了两箭,一箭似乎被背甲弹开,一箭却刺入了肉里。黎兴大怒,一发狠迅速向上爬,沉肩顶盾撞开了门。 门内的山匪很聪明,蹲下想砍黎兴的腿,被黎兴一脚踹翻在地。黎兴顺势拔出匕首,割开一旁山匪的喉咙,这时候拔刀就慢了,接着又是一脚踹倒了正面的山匪。这时另外两个朝外射箭的山匪才扭过头来,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跟进来的两个步兵将两个山匪捅死。 被黎兴踹倒在地的两个山匪也被黎兴扎死,才几个呼吸的功夫,箭楼内的五个山匪便被解决。黎兴朝外喊道:“别进来了,各自归队。” 黎兴感觉背后的箭矢插得不是很深,往后一摸,抓住箭杆将箭拔了出来。 高山看见黎兴进攻之后便带兵跟了上来,走近时山匪的十三座箭楼已被肃清。有些箭楼内只有三四名山匪,各队杀敌数不一,所幸无人阵亡,只有十来人轻伤,一人重伤。高山叫一人送重伤的军士先下山,外侧有石头的人接应,伤兵先送回乌城,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第116章 马平进山 高山带兵继续往山里深入。而护送伤兵的军士在下山后,先是吹了好几声悠长的口哨,远处草丛里传来哨声回应。那军士立即道:“别吹了,快过来帮忙,有个弟兄受伤了,高将军下令送他回城。” 草丛里的人闻言迅速站了起来,用力吹响竹哨,急促的哨声吹响三下后,远处赶来一骑。来骑了解情况后立即将伤兵接上了马,赶回乌城。剩下的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刚才下山的军士转头向山上杀去,而刚才躲在草丛里的军士又继续躲进了草丛里。 几个呼吸之后,一切又变回原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 — — — — — 廉义部到了北边的山口附近,廉义便立即下令原地休整,他则向山里眺望。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山里有人居住的痕迹颇为明显,路过的人或许会以为山里住着猎人。 廉义身边跟着李彬和小六,二人自从九月初从可呼那部落回来后便一直是城主府亲卫队的亲卫。廉义本想按照约定安排李彬为亲卫队的队长,小六为拾长,又觉得如此安排埋没了他们二人,但是转念一想,如今的亲卫队没几个自己用着趁手的人,小二还是不适合队长一职,像此次出征,若是把廉二带来,他能作甚?对李彬二人的任用廉义已纠结了快一个月,如今还是没个头绪。 山里一阵骚动,似乎是山匪们发现山外有人不怀好意,不过廉义也没想着偷偷摸摸上去,从人家大门杀进去还想别人不知道,这伙山匪绝对活不到现在。 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廉义心道,来了。 来人正是石头,他老远便下了马,快速奔至近前,道:“廉大人,高将军已经进攻了,大概...大概一两盏茶的时间之前。” 廉义笑道:“不急,听动静山匪还想出来收拾我们呢,再等等。” “是,廉大人。” — — — — — — 另一边,马平带着自己的嫡系,盾军的一个伍拾人队在前,剩余的五十人在后,在南边的山口处等命令。山里的山匪似乎也是蠢蠢欲动,动静还不小。 “这些毛贼顶多就五百人,分到这个口的最多也就一百个出头,你们说我们能不能砍翻他们?”马平大声问道,生怕山匪不知道他在外面准备进攻。 “能!砍翻他们!”盾军的人大喊,众军士的气质与马平如出一辙。 马平这边还在鼓舞士气,一骑从远处而来,正是前来报信的斥候。只见那斥候迅速赶到近前,下马道:“马将军,高将军已经进山了,大约在两盏茶的时间之前。” “好嘞!”马平应了一声,又继续道:“给我砍翻他们!冲啊!”说完便带头冲锋。那斥候见马平部进了山,立即吹响竹哨,表示这边也进山了。 这一边的山匪倒也了得,见有人杀上山来,山里也传来冲锋的声音。马平闻言立即喊道:“给我冲快点!” 不多时,马平的前方露出了山匪的身影,山匪们几乎都有甲胄和较为统一的军备。马平心道,好家伙,这些怎么看都不像山匪,更像残兵。不过此时箭在弦上,容不得他多想,他也懒得多想,管他是山匪还是残兵,全部砍翻便是。 马平左手持盾,右手使一三尺钉头锤,第一下便砸开了当先一山匪的脑袋,犹如砸在了瓜果之上一般。 “杀!”马平气势如虹,疯狂向山里杀去。 第117章 猛兽成精 梁岩山的这些山匪虽然住在山上,但还真不是一般的山匪,战力不输大家族的私兵。若是让何力带着以前乌城城防司那些酒囊饭袋过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不过眼下马平带着盾军冲杀又是另一番景象。山匪刚冲下来时还带着教训这些官兵的念头,结果一交手发现对面有个似乎是猛兽成精的玩意,一把钉头锤砸得是又快又狠。而他身后那些官兵也丝毫不差,阵型严密,配合熟练,己方好像完全不是对手。 本来盾军从下往上进攻是更为不利的一方,结果却是盾军平推了上去。马平杀得兴起,愈战愈勇,带领手下将山匪打得节节败退。 山匪的小头目当机立断,带着几个手下就往回跑。他没跑多远,剩下的山匪几乎都放弃了抵抗,有跪地投降的,有转身逃命的。待马平解决掉负隅抵抗的山匪之后,再想去追逃命的山匪便来不及了。 “投降的先绑起来,待廉大人处置。”马平下令道。他倒没猜错,这个口还真有一百多个山匪,刚刚冲杀下来的便有一百人出头的样子,此刻地上的尸体都有四五十具。 盾军阵亡四人,此刻也无法妥善安置,只能放在一旁摆好,待歼灭山匪后再统一安葬。 马平再次率领手下往山里进攻,顺着山道前行两三百步,绕过几处巨石之后,地势豁然开朗。山匪根据地势,利用木桩沙土等物竟然堆砌了如城墙一般的东西,高有丈余,放眼望去土墙上最少有好几十个山匪。 “靠,这帮毛贼还知道弄个龟壳。”马平骂道。 “这可咋办啊,马大将军?”盾军的伍拾长皮树问道。皮树是最初便跟着马平和廉义从平中城来到乌城的亲兵之一,如今不但跟马平混成兄弟般的交情,与廉义的关系也很是不错。皮树看似何事都听马平的,实则颇有主见,屡屡给马平建言献策,是马平的左臂右膀。 “我们前面已砍翻四五十个毛贼,如今再把这几十个毛贼限制在此,家主和山哥的进攻便会更加畅通无阻。我看这龟壳十有八九便是毛贼的大门,我们还是先在此等等再说,皮皮你怎么看?” “妥!”皮树答道。 于是马平部便在山匪的山门处休整,给土墙上的山匪施压。 — — — — — — 廉义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山匪主动下山,倒等到了马平已经上山的消息。 “马平这么快就上山了?”廉义向报信的斥候问道。 “是的,廉大人。前去报信的弟兄过去没多久就吹响了竹哨,那哨声就是攻击的哨声。” 很明显,马平一听到高山上山之后,他便立即带兵上山。他离得较远,听到消息便立即行动倒也说得过去。马平看似五大三粗毫无智慧,实则粗中有细,不是愚笨之人,不然廉义绝无可能将盾军交给他。 “我们也上,别让兄弟们把血都流了,让这些山匪见识见识我们乌城军士的实力!”随着廉义带头冲锋,众军士爆发出了无穷的战力,这要让廉大人有个三长两短那还得了,全部拼尽全力冲在廉义的前头。此刻他们冲锋的气势犹如刚化龙的巨蛟,猛虎巨熊来了也难以抵挡。 第118章 两路会合 高山带兵穿过箭楼后,一路不见任何山匪,他也不敢冲得肆无忌惮,毕竟这是山匪的地盘,一切小心为上。前行至一三岔路口,高山果断选了草木最为稀疏的那一条道,直取匪窝的中心。 “高将军,是不是不对劲?我们走了那么久,一个山匪都见不到,前方怕是有埋伏。”黎兴问道。 “我们已走过适合伏击的地方,却没遭遇埋伏。我们三路兵马攻山,山匪怕是疲于应付,再往前走走看。” 高山说完才几个眨眼的功夫,前方山林里便传来吼叫声。 “列阵,迎敌!”高山指挥道。乌城步兵常用军阵是以拾人队为一小阵,拾长顶在最前,八人分左右两列拱卫,一人在拾长之后随时补位。日后高山打算依据每人的站位配备不同的兵器,不过当下也只能先用着统一的军刀。 山林中冲出好几十个山匪,呜哇乱叫着向这边杀来。高山吹响竹哨,尖锐的哨声传出好远,不但刺穿众人的耳膜,也是山匪即将失去性命的信号。 黎兴带着四个小队突前,由于地形无法过于讲究阵型和站位。高山也并未如何指挥,这种情况下不需要指挥,见人就砍就对了。 山匪来得气势汹汹,可一碰到硬茬立马就气势大变,一交锋便是一退再退。高山见时机合适,再次吹响竹哨,剑军的二次发力,直接将山匪打崩,四散奔逃。 高山本想下令追击,但山匪如此不堪一击又让他怀疑有诈。高山看了眼地上几十具山匪的尸体,与黎兴对视一眼之后,果断下令道:“追击!” — — — — — — 廉义在山口处同样遇到了泥木砌的城墙,于是下令弓兵们朝城墙上射箭,他这一路带着弓兵队余下的两个拾人队。好在廉义发现山匪的箭不如他们的箭射得远,不然廉义真是要高呼天道不公,这年头山匪都有的玩意,自己却造不出来! 廉义命弓兵在前带路,利用弓箭压制土墙上的山匪。他率兵来到墙根下,下令爬墙强攻,丈余高的土墙挡不了他们多久。发现箭雨停了的山匪刚想探头出来射箭,敌人已经到了眼皮底下,下一刻眼中所见便是刀锋。 步兵们一旦上了土墙,山匪便守不了多久。在倒下二三十人之后,剩下的二十余个山匪全部弃械投降。廉义见土墙后并不是山匪的营寨,而且一个山匪都见不着,于是下令将投降的山匪就地格杀。 廉义不作休整,率兵长驱直入,一路上都能见到零零散散的箭楼分布在山道和山坡上,不过箭楼内空无一人。廉义想过山匪在山里设伏,甚至是梁城的兵马都有可能埋伏在山里,不过廉义觉得以一城之力不可能在山里养着一支有战力的军队,梁城也不可能提前安排一支兵马在山里等着别人进攻。 再度深入一二里地之后,廉义终于见到了山匪筑得凌乱无章的房子,遍布在山间的盆地上。此时高山这一路的兵马已经杀至,到处是四散奔逃的山匪。 “一个拾人队为一组,看见山匪就地格杀,山匪头领要活的!”廉义下令道。 “是!” “你们带几个人跟着我,我们去找领头的。”廉义对李彬和小六道。 第119章 歼灭山匪 本就毫无斗志的山匪,在廉义这一路杀到之后,更加心气全无,连逃命都变得慌不择路起来。还有的山匪怀抱着刚刚收拾好的宝贝正准备逃命,一出门便遇见了恰好经过此地的乌城军士,饶命的话都来不及喊便被一刀砍死。 廉义未见着高山,估计也在找山匪的头领。小六抓住一个逃命的山匪,看着十来岁的年纪,恶狠狠地对他道:“带我们找到你们的老大,就放你一马,不然死无全尸!” “不...不...不要...”那小山匪吓得惊慌失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拼命摇头摆手。 “靠!”小六懒得多说,一刀砍死了小山匪。 “我们去主殿看看,说不定贼首还在那。”廉义突然道。 廉义的小队一路摸索一路杀,终于来到了山匪营寨的主殿处。这主殿不说有多富丽堂皇,但放到城里最少也是个大户人家的正厅。此刻主殿门口还有一小部分山匪在顽强抵抗,而高山站在一旁冷静指挥进攻。看见廉义到来,高山立即快步走了过来。 “家主,山匪的头领应该就在里面,这里的抵抗最顽强,而且山匪还有点战力,应该有从军的经历。” “嗯,一路过来可顺利?” “颇为顺利,在这之前并未遇到像样的对手。”高山说完指了指主殿。 “马平呢?我没见到他,他比我还早上山来着。”廉义笑问道。 “我也未见过他。”高山严肃答道。 廉义一怔,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为了梁岩山这些小小的山匪,甚至是无仇无怨的山匪便出征,若是因此失去了马平,这一切不就都成了笑话? 就在这时,剑军攻入主殿,接连杀进去好几人。而外围的战事也进入了收尾阶段,已经有拾长命令小队的人检查地上躺着的人有没有装死的了。 廉义见此,对高山道:“叫黎兴带个伍拾人队,从马平进来的山口杀出去,要快,立马去!” “是!”高山也知道轻重缓急,立即下去安排。 廉义面色凝重,进了主殿。主殿内的山匪已不足二十人,其中有一人端坐在宝座上,竟然还在喝酒。 “射他的手!”廉义喝道。他身后的弓兵立即搭箭,瞄准宝座上的山匪,射出一箭。箭矢再出现时,已经钉在了那山匪的小臂上。 随着那山匪的惨叫,余下的山匪全部跪地求饶。 廉义让李彬和小六审问那十来个山匪,其余人也没闲着,四处翻找山匪的金钱财物。 在小六砍掉那山匪首领的两根手指后,终于问出了廉义想知道的事情。原来,梁岩山原本便有一伙山匪,几年前被梁城梁家的人收服之后,梁家这些年一直在往山里塞人,一些残破的军备也送过来。以前的山匪首领已被梁家秘密解决,如今这个原先是梁城城防司的副司长,被梁城城主梁达安排过来当个山匪头领,这伙山匪俨然便是梁家的私兵。 主殿内的山匪,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廉义下令全部诛杀。而在确定主殿内没有任何有价值之物后,廉义下令焚毁主殿。 大部分军士还在搜刮山匪的营寨。这时,黎兴带着马平那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第120章 剿匪得失 廉义看见马平神采奕奕的样子,先是放下心来,随即问道:“怎么回事?被山匪难住了?” “家主,我那口的山匪不知死活,还敢出来应战,几下便被我们干翻了。我攻进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弄了个城墙一样的龟壳,龟壳上也有好几十个山匪。我一合计,里外里我们也算是解决了百来个山匪,便在山口休整,等待合适的时机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廉义哑然失笑,马平的想法他很清楚,此刻也不多说什么,道:“人没事就好,四处看看有何值钱的玩意,这些都是山匪从百姓手中抢来的,我们替百姓要回去!” 马平一听就来劲了,立马带着手下下去忙活。 廉义不想在梁岩山停留太久,从进山到现在也有小半日的功夫,眼看搜刮地差不多了,立即下令回城。三路兵马合兵一处从小道下山,下山后石头的人断后,大部队迅速赶回乌城。 众人回到城外军营时已是申时,出征前廉义便安排好大军归来后用好吃好喝的伺候,好好犒劳出征的将士们。 此次出征乌城阵亡二十二人,其中四人为拾长,尸体已全部带了回来,廉义会在乌城附近找个地方安葬这次和以后出征阵亡的将士。同时廉义下令此次阵亡者每人的抚恤金为两金,拾长再加一金。 乌城的核心们此时正在城主府勤政殿内议事。 “廉大人,此次出征有伤兵五十三人,其中十七人重伤,日后无法继续从军。”陈泉根据大夫的诊断汇报道。 “重伤者日后去商行干活吧,陈司你安排人跟他们好好谈一谈,切不可对军务司怀恨在心,每人再给抚恤金一金。江副司,你配合陈司发放抚恤金。” “是!”陈泉和江云同时应道。 江云接着道:“此次出征得到金钱共计七十八金八千余钱,杂米两千四百余石,牛羊各六头。其余珍宝若干,粗略估算这些珍宝价值五十金上下。” 廉义想了想,道:“李司,江副司,你们与商行的人共同给这些珍宝定个价,把这些珍宝卖给商行吧,价格要合理公道。”廉义说完还朝李仁眨了眨眼睛,李仁会意,笑道:“是!” 廉义的意思很简单,要李仁看着点江云,不然江云很可能贱卖这些珍宝赚个人情。 “此次出征的将士本月三倍军饷,守城的盾军本月发多两成军饷。” “是!”江云连忙记下。 高山问道:“家主,此次损兵折将,是否要继续募兵?” “当下正是秋收时节,秋收完已是岁末,来年再说吧。” 马平也问道:“梁岩山我们要不要占了?好不容易打下个地盘,以后我们也有第二个老窝了,我负责弄龟壳!” 廉义道:“不可,起码当下不可。我们去的兵少了,梁家一定带兵报复,去的兵多了乌城也有危险。何况住在山上,再好的兵也容易变成山匪。此事不急,梁岩山就在那,目前无论是涵城还是梁城都不足以独占梁岩山,我们还是先以发展自身为重。” 马平闻言直呼:“高,家主就是高!”他这一句话引起哄堂大笑,廉义也是笑得直摇头,这马平真是个活宝。 第121章 兄弟同命 张七近日愁容满面。关于言和,官府从始至终都没个答复,如今都过去了十来日,张七心中觉得不对劲。再拖下去形势对天道军不利,这事他们能想到,官府肯定也能想到。 而曹丁等了好几日都不见官府的答复之后,突然耐心全无,仿佛丢了魂一般,整日不是饮酒就是睡觉,对底下的事情不再过问。如今底下人有事也不找曹丁了,直接找张七更为有用。而张七此刻只想保住小命和富贵,对其余事情也不上心。因此底下的天道军做事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有人开始公然抢百姓之物,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等,平东城百姓怨声载道。 林恒将军在收到君廷的答复之后,派出的三千援军于十月初四抵达。如此一来年辉更是觉得底气十足,信心满满。霍方看出年辉立功心切,不想再继续干等下去了。 张七在心里经过多日的挣扎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做一件事。 入夜,张七带着几个手下拿着好酒好菜来到曹丁的住处,此时的曹丁正坐着发呆,案上的吃食几乎没动过,地上却倒着两个空酒坛子。 “唉,大哥,你这样可不行啊,兄弟们需要你啊,你快振作起来。”张七安慰道,却抱着酒坛子走近曹丁。 曹丁闻言瞬间警醒,猛地站起,仿佛一头受惊的猛兽,将张七吓了一跳,酒坛子都差点摔到地上。 “哈哈哈老弟,你来得正好,我这酒都喝完了,正愁没酒呢,你就送上门来了,快来,我们继续喝。”曹丁开怀大笑道。 “好,继续喝,大哥我陪你。”张七惊魂未定,随口应道。 几个手下将带来的下酒菜摆上,给曹、张二人倒上酒,兄弟二人直接便干了一碗酒。张七夹了几口菜,一边吃一边道:“官府还是没有言和的消息。” “再等等吧,这事不是小事,急不得。”曹丁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酒,说完又是一碗酒下肚。 张七给两人的碗里添上酒,道:“急是急不得,就是这时间着实是长了些,我怕夜长梦多。”张七说完拿起酒碗碰了碰曹丁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曹丁也干了碗中的酒,道:“能有什么夜长梦多,我们天道军手上有平东城的百姓,官府还能对百姓不管不顾了?” “也是。”张七和曹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他带来的三坛酒便被二人喝得一干二净。 “大全,你再去拿两坛酒过来。”张七命令道,大全立马就出去了。此时的曹丁已经摇头晃脑,不省人事。张七向余下的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立马站起来道:“曹将军,我扶您去休息。” 只见那人走到曹丁的身后,拔出一把匕首,先是一只手捂住了曹丁的嘴巴,再将匕首狠狠扎入曹丁的后脖颈。另一人也拔出一把匕首迅速扑了过来,将匕首狠狠插入曹丁的胸口。 张七叹息一声,吃着案上的下酒菜,心中的内疚之情一闪而逝。 曹丁死了,倒在地上的他又被扎了好几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张七要做的就是等。刚刚出去的大全会带人过来解决外面曹丁的亲兵,同时还会派人去打开平东城的城门,将官府的人迎进来。 张七要投降,而曹丁的人头便是他的投名状。 第122章 张七投降 霍方刚回到营帐内,此前年辉传召他们三人商议攻城之事,四人商议半天也没个结果。霍方和袁冲都不同意攻城,叛民虽然战力很一般,但守得是平东城这样的大城,就凭他们这八千来人,攻城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年辉二人立功心切急于攻城,霍方对此很是烦闷,不知如何劝阻。霍方不但劝阻不了,而且到时若是攻城不利,他绝对还要背下黑锅。 霍方正准备睡下,营帐外有人喊道:“霍将军,年大人传召,急事。” 霍方心中大骂,不过还是利落起身应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四人才分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再次碰头。不过这次营帐内多了三人,其中一人为张七派来的使者,另外两人为年辉的近身侍卫,站在年辉的身后。 年辉道:“这个人说他代表城内的二当家来投诚,你们也听听。” 来人的目光在四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后,道:“我们二当家张将军希望归顺官府,只要你们答应保全他性命,再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官职,他立马就将我们大当家的人头献上,带领我们全体天道军投降。” 年辉看向三人,笑问道:“你们认为如何?” 张松年奉承道:“年大人威震八方,短短十来日这些叛民便承受不住年大人的威势。下官觉得如此最好,城内百姓可以免受战火的伤害,双方兵马皆可保全性命,如此功德没道理不答应。” 霍方道:“张大人说得对。”袁冲立马补上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年辉向来人问道:“你们准备何时投降?” 来人答道:“只要你们答应张将军的条件,我们现在就可以投降。” “没问题。只要你们投降,别说你们二当家,就是一兵一卒我们也不会伤害。至于官职,这我们可做不了主,我可以保证,到时在君上面前帮你们二当家美言几句,毕竟他这个决定挽救了双方许多人命。” 那人想了半晌,似乎觉得并无不妥,道:“那你们这就带兵入城?北城门随时可以打开。” “不急。这样吧,袁将军,不如你带几个人先进城探探情况,情况属实我们再让大军入城。” “是,年大人。” 袁冲进城后跟着那人一路往曹丁的住处行去,并未发现有伏兵的痕迹。当他进到屋内之时,曹丁依然倒在血泊之中,而张七坐得老远,似乎是睡着了。 袁冲不认识曹丁,无法判断是不是叛民的大当家。不过他认出了张七,略显意外道:“是你!” 张七笑道:“是我。将军亲自过来,想必你们答应我的条件了。” “嗯,只要你们乖乖投降,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人。不过你的官职我们给不了,得回君廷交由君上定夺,我们年大人答应会为你美言几句。” “好,我相信你们。你们现在就可以带兵入城,明天天亮我会将此事通告全军。” 袁冲盯着张七的双眼,看到的是一双通红的眼睛,除了疲惫,看不出别的情绪。袁冲对身边的亲兵耳语了几句,亲兵点头离开。 当夜,年辉派两千人进入平东城,控制了北城门,大军也驻扎进了原先的平东府公署。 第123章 入城纳降 张七投降投得很彻底,许多天道军在睡梦中就被张七的亲兵拿走了军备。如此一来,天道军彻底成了失去獠牙的野兽。 天色微亮,张七就召集全军在校场内集合,连城墙上的天道军都被叫了下来。他要宣布曹丁心气尽失、力有不逮,日后将由他张七带领天道军,并向官府投降的消息。袁冲见此立即让人去给年辉报信,赶紧调兵进城。他带进来的两千人,趁机控制了城墙和余下的五个城门。 对于张七要带领天道军向官府投降的消息,大部分人几乎没有反应,仿佛宣布的不是他们的命运。一小部分人情绪有些激动,对这个决定非常意外,与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而有一小撮人闻言大怒,丝毫不考虑周遭的形势,“骗子!叛徒!”“让曹将军出来主持公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代表我们天道军?”等声音此起彼伏。随着他们的怒吼,人群逐渐骚动起来,局势有失控的趋势。 张七面无表情,下令道:“扰乱军心,全部砍了。”他身边的亲兵立即大喝道:“砍了!”环伺在侧的张七手下立即上去将喊叫的人砍死。实际上一开始有人喊曹丁名字的时候,已经有张七的手下直接上去砍人了。 在砍死十来个带头的人之后,全部人都噤若寒蝉。大部分人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低头看地。 — — — — — — 年辉起得很早,起身后只觉心情舒畅,神清气爽。他一起身便打听城里的消息,得知昨夜城内未传出消息,也没闹出太大动静之后,立即下令全军拔营,朝平东城进发。 才行至一半,袁冲派来报信的人便到了。 “年大人,袁将军说叛民已全部集合在城内校场,有军备者仅几百人,而且袁将军的人已经控制了城墙和全部城门。” “干得好!你告诉他,大军这就进城。” “是!” 年辉哼着调,下令大军加快行进速度,尽快入城。一旁的张松年也是面带笑意,春风满面,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两位大人心情大好。而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霍方,此时面无表情。 — — — — — — 张七这边的局势刚稳定下来,年辉的大军就入城了。 虽说年辉答应了不伤一兵一卒,但是底下的人对天道军可没有好脸色,不说拳脚相向那也是暗中使了不少小动作。就连张七的人也被粗鲁地卸了军备,其余天道军由霍方带人清点好人数,分成十个降军营帐,分散在城外各处并严加看管。 年辉来到平东府的公署,赶紧写下文书,将功劳...不是,将今日入城纳降一事上报君廷,请求君廷下达之后的命令。年辉还特地在文书落款处写上:“军务司年辉于平东城平东府公署奏请。” 忙完这些,年辉又想起一事,让人将张松年叫了过来。若是之前年辉肯定还要叫上霍方和袁冲,但如今他和张松年已立下大功,霍方和袁冲二人的表现已经不重要了。 二人商量好后,年辉召见了张七。 张七提着一个盒子,带着一直被天道军囚禁的平东府司书炼浚、府令叶通走了进来。 第124章 功大于过 炼浚、叶通二人年辉是见过的,毕竟司书和府令这种大官下到地方,每年都至少要有一人去君廷面君。而且炼浚在上升平东府之前,是平中府的府郎,与年辉有过一些交集。 府郎是一府的三号人物,与府内各处处长同一级别,但默认比处长高上半级。像那谏议郎廖炳,官职全称实则是谏议府府郎廖炳。 此时的炼浚和叶通,像是刚被张七救出来的灾民。穿着的衣物还是那日被俘时穿着的衣物,只是官服当时就被曹丁等人扒了下来。二人身形消瘦,看神态犹如失了魂魄一般。年辉知道,要是再晚些日子放他们出来,二人命不久矣。 二人的官职是想都不用想了,就连性命,虽然在天道军面前保住了,但回到君廷之后还能否保住,此刻估计就连信君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念及此处,出于同情,年辉命人拿来两件袍子,给炼浚、叶通二人披上,开口道:“两位大人,振作一些,平东城的民乱结束了。” 炼浚闻言浑身震颤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清年辉的样貌之后道:“年...年大人,是...是你,结束就好,结束就好啊!我愧对君上,愧对平东城的百姓啊!”说完嚎啕大哭,一旁的叶通虽一言不发,但也是潸然泪下。 年辉拍了拍炼浚的肩膀后,眼神示意张七一边说话。 张七一脸谄媚地跟着年辉走到一旁,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盯着他看的两个侍卫,刚想把带来的盒子献上。张松年也走了过来,道:“张将军,这东西就不用给我们了。你虽然是降将,但这次你主动投降,还是立了大功的。况且你们在平东城起事你也算不得主谋,因此你不但功过相抵,还功大于过。” “谢谢张大人为我说好话,小人感激不尽,今后一定会报答两位大人。”张七希望用这些日后的大饼换取两位大人的好感,好为他谋得一个好官职。 “这不是为你说好话,只是为了报答你这次的仁义之举,跟你说一些心里话。” “是,谢谢张大人。”张七抬头看向二人,他觉得张松年还有话要说,便不过多言语。而年辉静立无言,屋外照进来的阳光只照到了他的腰部以下,尽管他站得离张七不远,张七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即便你是功大于过,那也大不了多少。如今君廷人才济济,你不饱读诗书又是有罪之人,单单立这点小功,哪怕是君上看在年大人的面子上封你一个大官职,别的大人也不会同意。如此一来就只能给你个小官当当,但是小官人微言轻,将来要是有人要暗中对付你,谁都敢出来捏你一把,甚至是让你死于非命。你们天道军之前可是没少杀霍方将军手下的兵啊,虽然跟你没关系,但霍将军爱兵如子且睚眦必报,难保他会把这笔账算到你的头上。霍将军日后要是想对付你这个小官,你如何能抵挡得了?我跟年大人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啊。”张松年继续道。 张七听得晕晕乎乎,张松年这一长篇大论他只听懂了七八分,但也被吓得不轻,早已忘记其实他的心里更相信霍方多一些。 第125章 落幕 张七头低得很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松年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张七想了许久,终究是反应过来,拱手拜道:“请张大人明示。” “你带着平东城投降,是小功,若是再带上俞城投降,两小相加,绝对是大功一件。” 张七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道:“我没有曹丁那威信,杨青怎么可能听我的话乖乖投降呢?” “这事要是容易,能是大功一件吗?不过我们倒是帮你想了个办法。”张松年说完便凑近张七,耳语了几句。 “这...或许能行。”张七有些犹豫。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年辉开口道:“方法我们已经帮你想好也告诉你了,具体怎么做你自行决定。而且我要提醒你,你一个人带着俞城投降是大功一件,两个人可就未必了。” 张七有些懵,他听懂了年辉的言外之意。 而张松年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道:“你可以挑两个亲信同行,我们再给你两百精兵壮胆。兵贵神速,下午便动身,如何?”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张七坚定道:“好。” — — — — — — 边军府的千将涂岩之前受霍方所托,率边军府一千兵马前往俞城盯守叛民。他赶到俞城之后又四处打探消息,探得叛民打下俞城后未再有动作,一直固守俞城。于是涂岩将此事去信霍方,他则带兵一直在俞城外扎营,紧盯城内的叛民。 城内的杨青得知城外多了一支军队,一看人数不少,实力也不差,又没有攻城的意思,便懒得理会,毕竟平东城给他的命令是固守城池,若是主动出击,那怎么能算固守呢?杨青如此想道。 城内外双方都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就这么相安无事过了十来日。特别是杨青,打下俞城已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些日子他在城内一言九鼎,过得是极为快活,犹如神仙一般。 十月初五下午,斥候来报,大约两百骑正向俞城赶来。由于斥候发现得晚,骑兵速度又快,涂岩还未做何决定,便又有斥候来报,这两百骑绕过他们去往俞城了。 既然是骑兵,那便不是叛民,从来的方向看,应该是从霍方将军的军营过来的,但是却又绕过了己方的营帐,看来是年辉大人带来的援军?那又为何绕过自己呢?涂岩陷入沉思。 — — — — — — 骑兵营将得知前方有军队驻扎时颇为意外,这事张大人没跟他说过,看来是不知道这有一支兵马。尽管看旗帜是边军的人,他还是决定绕过,将正事办了再说。 杨青被两百骑来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尽管人数不多,声势却不小。骑兵在远处停下,张七提着个盒子,带着两个亲信进城。杨青心中不愿,但知道张七肯定是有要紧事才来,无奈下令放他们入城。 张七被带到了城司公署,屋内除了杨青,还有几个俞城天道军的小头目。 “七哥,多日不见,近日过得如何?大哥他们可还好啊?你们多日不曾联系我们,怕是把我们这点人给忘了。”杨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张七叹了一口长气,又稍微缓了缓,将平东城天道军这段时日的遭遇说了出来,顺带说了曹田身死和刘立被东领招安的事。 “这...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杨青等人陷入震惊之中,没想到他们这边风平浪静,外面却天翻地覆。 “不过,乐哥他并未来此。”杨青突然想起这事,继续道。 张七闻言看向杨青,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嘴上却应道:“想必是远走高飞了。” 屋内陷入沉默。 “七哥,接下来我们...”杨青打破沉默问道。 张七等的就是这一句,立马道:“大哥先是失去弟弟,后来张乐又带兵离开,在双重打击下意志消沉。昨日他找到我,将他心中所想告诉了我。他说我们再与官府对抗下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唯有用他的死,才能救我们和底下的弟兄们一命。他让我...让我将他杀了,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他的身上,带领全部人投降。再过来劝降你,这样我们两个都能活下去,底下的弟兄们都能活下去。我听完当然不同意,劝了他好久,没想到他只是假装答应我,昨夜...昨夜弟兄们发现,大哥他自尽了。我强忍悲痛,想到不能让大哥白死,辜负他的良苦用心,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做,投降官府。”说完,将带来的盒子放到桌上,推到杨青面前。 杨青盯着盒子,终究是没有打开,沉默无言。 张七继续道:“我投降之后官府的人并没有为难我,还说我救了许多人命,立下大功。我跟他们说我会想办法劝降你,这样又能救许多人命,城外的两百精骑便是官府的人,他们还有一万大军在平东城。领头的年大人已经答应了我,只要你打开城门投降,他便既往不咎,不伤害城内任何一个弟兄。他回去还会上奏君上,帮我们要两个大官当当。大哥想得没错,他们也不想打仗。” 杨青看了眼身边的几个手下,道:“七哥,不如你先下去歇息,我与兄弟们商量商量。” “好,你们商量。”张七深知急不得,带上盒子离开了。 眼看张七走远了,杨青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几个手下纷纷表示既然有张七开了头,向官府投降便是个明智之举,不然以俞城这点兵力,如何抵挡官府的一万大军? “那曹丁真就如此大义,舍弃自己的性命救所有人?”其中一个小头目问道。 “确实有可能是他会做的事情,但如今曹丁已死,张七想怎么说都行。”杨青答道。 “但不论是何原因,我们再跟官府对抗下去确实是以卵击石,哪怕平东城没有一万大军,有个八百或一千的骑兵也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啊。”另一人道。 “可若是投降了,我们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以后就任人揉捏了。”杨青担忧道。 “不投降必死,投了还有一线生机。再说了,有那张七在前面顶着,要出事也是他先出事。”又是一人建议道。 这话似乎得到了杨青的认同,他思虑再三之后,决定投降。 城外的骑兵营将得到杨青投降的消息后,一面命人回平东城将这事告知年大人;一面带兵入城收缴城内天道军的军备。同时他还派人去边军的营帐交涉,为何在此扎营却不告知平东城的督军年大人。 不过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涂岩的答复是他受林恒将军所托,从东阳城来此拖住叛民,等待林恒将军派兵来援,对于督军年大人在平东城一事并不知情。 十月初六,张松年亲自带兵到俞城。待他进城之时,杨青等人已经身首异处了。 “张大人,这杨青嘴上答应投降,实则是假装答应,暗地里就想出一口气,等张大人进城之后伏击张大人。万幸被小人发现,在两百精兵的帮助下,这些图谋不轨之人已全部被小人解决。”张七恭敬道。 “好,张将军又立下大功,这下回君廷之后,年大人和我可就有底气为你谋个好官职,你就放心好了。” “谢谢张大人!” 张松年留下一千人在俞城驻守,剩下的人带着俞城的两千余天道军回平东城。涂岩昨日就知道俞城将被收复,今日一早便拔营回边军大营了。 至此,天道军全部投降。持续近五十日的民乱结束,史称“天道军之乱”。 第126章 东领 君廷的文书下得极快,十月初六年辉便收到了文书。不算路上的时间,信君和几位大人也就不到半日的功夫便决定了天道军所有人的命运。 文书上下了几道命令,一是从叛民中挑选两千身强体壮之人带回平中城,作为后备军士接受募兵府的操练;二是叛民中有军职在身的人全部押回平中城受审,包括叛首张七等人;三是剩余叛民全部遣送原籍,军务司林恒协助;四是尽快收复俞城。 年辉收到文书的时候,张松年已经带兵出城了,不出意外的话,此时俞城已经收复。而文书上许多东西没说清楚,年辉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行事,例如文书下的四个命令显然不可能同时进行,还得分个轻重缓急;炼浚和叶通怎么处置,文书上更是连二人的名字都没提。 年辉将文书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让人把霍方和袁冲叫了进来。 二人进来后分左右坐下,年辉把文书递给了霍方,道:“君廷回的文书,两位将军也看一看。眼下俞城已经收复,下一步应是挑选要带去募兵府的人,我认为挑人的时候可顺便记下叛民的原籍,离得近的这两日便可先遣送他们回去。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霍方看完了文书,将文书交给袁冲,道:“我认为可行。” 袁冲接过文书,仔细看了一遍之后道:“下官的想法与年大人一样。” “那挑人这事就交给两位将军了,二位才是行家啊。”年辉笑道。 二人客气几句,便告辞下去安排此事了。 当日傍晚,张松年带着俞城的两千余天道军回到了平中城,并向年辉汇报俞城发生之事,说完后还补上几句道:“还是大人想的招数妙啊,让他们自相残杀,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回了俞城,还除掉了几个贼首。” “这种贪生怕死的阴险小人,连大哥都能杀,还有谁不能杀?用荣华富贵即可随意拿捏他。”年辉不屑道。 “那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处置他?” “君廷让我们将他带回去受审,坏人总不能都让我们当了。对了,君廷的文书下来了。”年辉才想起文书的事情,将早上收到的文书拿给张松年。 “我已安排霍方和袁冲去挑那两千人了,同时挑些离得近的叛民先遣送回去。松年,你写份军情文书给我,我把收复俞城的消息送回君廷,我们回去复命的日子不远了。” “是,年大人。”一想到此行立下大功,回去之后必少不了自己的好处,张松年的嘴角便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 — — — — — 信君坐在殿内,正看着刚刚送来的文书。对于信君来说,近来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叛民投降了,平东城的百姓保住了,军务司的兵马也保住了,剩下俞城这座小城,收复只是时间问题。忧的是自从北领开了今年不纳岁贡的头之后,现在有样学样的来了,东领也不想交岁贡。 东领刚送来的文书中说,东领不但受洪灾影响严重,还遭受了天道军的攻击,小北城被叛民攻陷,为了收复小北城东领出兵近万人,加上去君土救灾的三千人,东领粮草耗费甚巨。又因洪灾影响收成,东领还拿出储粮平衡粮价。如今东领的府库中几无存粮,举步维艰。恳请君上除了免除东领今年的岁贡之外,再借东领十万石粮食,明年秋收后将与明年的岁贡一齐交还。 信君看完文书后,心中冷笑。北领喊穷也就算了,东领也喊穷?东领尽是沃野,人口稠密,自古便是出了名的粮仓。东领都城出炽城的前身是维国国都入云城,至今仍是公认的炎国第二大城,人口绝对超过三十万。 信君将文书放在一旁,打算置之不理。在他内心深处,不知何时开始对东领和南领感到格外厌恶。他正想处理别的奏折,想了想还是将东领的文书拿了起来,写下批注“朝议再议”。 接下来估计福领也要提出免除岁贡,甚至是殷国也可能提,这可如何是好?信君愁眉不展,案上的奏折许久不曾动过。 — — — — — — 话说开领右相纪盛的小儿子纪霖,机缘巧合之下被东领世子炼琪招安,化名杨九进入了东领朝堂。炼琪本想招纪霖为自己的幕僚,怎知被父亲东侯炼恩“横刀夺爱”,炼恩让总务司司长何廷给纪霖安排个官职,却又没说是何官职。何廷苦思冥想,不知该给这毛头小子安排何官职。最终,在得知纪霖会算账之后,何廷安排他去了内务府,官职竟然是个少府。 东领的行政体系与君廷相差无几,但精简了许多,少府一职在东领可以算是中级官员。自己本应是世子的幕僚,却被东侯抢走,安排的官职还不小,纪霖从这安排中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对纪霖的任命于九月二十五下达,与此同时下达的还有刘立等人的任命。刘立被任命为小北城城司,周柳由于在收复小北城的过程中表现出色,被任命为副城司。日后负责小北城军务的人也由军务司司长冯平做好安排。此外,小北城原城司郭楚等人由于面对敌人毫不抵抗,轻易投降,全部处死!由小北城城司刘立收到文书后即刻执行。 纪霖在内务府待了已有十来日。他在开领虽未入仕,但父亲好歹也是一领之右相,官场的学问他懂的可不少。不过为了他的言行举止符合他的“过去”,许多东西他也得藏着掖着。 何廷虽然给纪霖安排了官职,却未安排具体的工作。这些日子二人也就碰过一次面,何廷言语客气,并未多说,且言外之意是纪霖不用做事。纪霖这十来日就在内务府内四处闲逛,同时装作何事都想学的样子,时常向同僚请教,甚至是看书时遇到看不懂的字句,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才肯罢休。 这日恰逢是休沐日,纪霖上街瞎逛。上一休沐日不知是否有人暗中盯着他,他也不敢四处瞎逛,装作在府内读书的样子。这一休沐日再不出来,似乎又不符合年青人之心性。纪霖索性不想太多,顺其自然便是。 纪霖感叹于出炽城的繁华,不愧是炎国第二大城。 半炷香之后,纪霖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因为有两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杨公子,我家主人有请,望公子赏脸。”其中一人道,言语颇为客气。 “请。”纪霖点头,跟着二人走了两条街,来到一处饭庄模样的店铺,上了二楼。二人将纪霖带到朝里的一个房间门口,其中一人敲了敲门,道:“主人,杨公子到了。” 里面传来进来的话语,那人推开门,道:“杨公子请。” 纪霖径直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男子与自己年纪相仿,面容看着眼熟。此外竟然还有两位妙龄女子坐在他的两侧,一人喂食一人捶腿。 “杨公子请坐,随便吃,别客气。”那人招呼道。 纪霖拱手说了句多谢,刚一坐下便想起为何会觉得这人眼熟,他已经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想必你还不认识我,我是炼阙东,家父正是东侯大人。” “公子大名,在下亦有耳闻。”纪霖道,心想果然是东侯之子,父子二人的长相极为相似。 “贸然叫杨公子过来,是我唐突了。但实在是想交你这个朋友,之前多日不见你离开内务府,等到今日才有机会,还望杨公子切勿怪罪。”炼阙东说完,示意两位女子离开。 纪霖嘴上说荣幸之至,心里却好奇起来,这东侯之子到底要说何事。 第127章 善后 炼阙东一脸认真,与刚刚轻浮的样子判若两人,连气势都变得威严起来。 “试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兄长既然想招你为幕僚,想必你一定有过人之处。你初入东领朝堂,与他接触的时日尚短,对东领、对他都不甚了解。本来你若是成了他的幕僚,那铁定是他的人,但如今却成了内务府的少府。虽说起步不低,但在外人看来,你也失去了靠山,没有靠山在朝堂之上可难以立足啊。” 纪霖心道,说这么一长串,原来是来挖墙角的。 “小人之前误入歧途,有幸被世子大人赏识,带到了东领。如今更是官职在手,吃穿不愁,因此对世子大人感激不尽。若是再改换门庭,怕是为外人所不齿。”纪霖一番斟酌后,小心翼翼道。 炼阙东惊讶于纪霖的回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纪霖继续道:“承蒙公子看得起,今后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这话说得炼阙东又是一愣,继纪霖进门之后,再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向纪霖,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公子倒是知恩图报之人,难得,难得。”炼阙东的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笑道。 “对我好的人不多,有便要珍惜。” 二人闲聊几句,纪霖本以为炼阙东差不多该放他走了,结果炼阙东又加了几个菜,拉着纪霖吃吃喝喝。不时还打听纪霖以前的经历,让纪霖疲于应付。 “原来你们天道军起事是这样的原因,竟有如此狗仗人势的家仆,要是我的仆人如此,绝对被我大卸八块拿去喂狗。”炼阙东情绪激动,仿佛是他吃了地上的吃食。 “不全是,说来复杂,我们当时也确实是快要饿死了。”纪霖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那你们打我们的小北城又是为甚?”炼阙东突然问道。 纪霖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当时是大哥曹丁让他弟弟曹田带着我们去别的城池,最好打下一城与平东城守望相助,曹田出城后就认准一条路,于是我们就到了小北城,所以...” “原来如此,我们东领真是受了无妄之灾啊,有洪灾不说,还遭受波及丢了一城。都怪那个家仆,那是谁家的家仆来着?日后别让我遇见他家的人!对了,平东城如此行事风格,一定是史家的人!” “这...他们从未说过是哪家的人,我们抄家的时候,看见朱门就进,也没去留意是谁家的门。”纪霖不知道是谁家的家仆,但也不敢承认,谁知道平东城是不是有个史家? “罢了罢了,现在小北城也收回来了。来,我们继续吃。”二人推杯换盏,炼阙东喝酒如喝水,面不改色,吓得纪霖赶紧盘算如何找借口离开。 纪霖拼命夹菜,眼见桌上的菜肴吃得七七八八,以不胜酒力为由,向炼阙东告辞。炼阙东倒也没留他,说了一句日后或许要劳烦杨公子,便让门外的仆人送客了。 两个仆人将纪霖送到饭庄的门口。纪霖挥手告别,不敢再逛,直接摇摇晃晃地走回内务府,生怕再来个东侯之子。 兄弟争权,王侯将相家常有之事,而且这炼阙东不但跟炼恩长得像,性格也一样多疑,真是难缠啊,纪霖心道。 — — — — — — 君廷关于俞城的文书很简单:普通叛民遣送原籍,其余人押回君廷受审。 张松年带回平东城的两千余天道军中,有近三十名小队长之类的人物,算是俞城天道军的中坚力量,这部分人得带回平中城。而顶上的几个人,已经被张七杀光了。 经过两日的筛选,霍方和袁冲从降军中挑了两千人作为募兵府的后备军士,也找出原籍地离平东城不远的两千余人。十月初八,由霍方带人回平中城,张松年带兵将叛民遣送原籍。 十月初九,袁冲也带一支兵马将余下的一半叛民遣送原籍,剩下的一半等林恒将军派人来接走,送回东阳城,届时年辉等人便可回平中城复命。 年辉也没有闲着。他先是将天道军藏起来的粮食宝物等全部找出并记录在册,随后安抚慰问受到天道军侵害的百姓,还从府库中拿出不少粮食,分发给百姓们,短短几日便在平东城民望大涨,百姓纷纷高喊上天显灵,派来年大人解救苍生。 由于之前城内的大户全部被天道军洗劫,无一幸免,年辉倒省去了上门慰问的功夫。像那城内原本的大户王家,是君廷谏议府司书王策的本家,作为王策的同僚,年辉见到王家老爷子喊一声叔父绝不为过。炼阙东追问纪霖是谁家的家仆狗仗人势欺负灾民,便是这王家的家仆。 原先城内的几个商行也全部被天道军洗劫,几个商行的主事们甚至都丢了性命。年辉将几个商行幸存的伙计找了出来,让朗赢商行牵头,认领从天道军中缴获的赃物。 入夜,年辉仍在公署内。侍卫来报,公署外有朗赢商行的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搜身即可,你们不用进来了。” “是,年大人。” 朗赢商行来的是两个人,年辉在白天的时候都见过,其中年纪较大者是商行的副管事。大管事被杀,新的管事还没来,如今这商行自然是他说了算。 “小人见过年大人。”二人恭敬行礼,就差跪下了。 “两位快快请坐,不必客气。”年辉招呼道。屋内只有他们三人,茶水之物是不可能出现了。 副管事从怀里掏出一份清单,双手放在年辉面前的桌上,恭敬道:“年大人,这是我们几个商行被劫掠的货物清单,今夜我们二人代表平东城全部商行,即平东商帮而来,请年大人过目。” 年辉拿起清单看去,上面各项物资列得很细,有些东西并不在缴获的赃物里,他们已拿朱笔圈出。 “年大人,我们被劫走的许多货物并不在这些赃物里,但年大人答应归还属于我们商帮的货物,已经帮我们挽回了极大的损失,小人代表平东商帮,对您的大恩大德表示感谢!”说完,二人尽皆低头抱拳单膝跪地。 “不必行此大礼,你们快快起来。”年辉嘴上这么说,整个人却没动,说完继续看着手上的清单。 二人跪了足足十来个呼吸的时间,才起身坐到一旁,静静等待年辉看完。 年辉看完清单后,内心对此清单还能接受,心道不算太狠,清单上的货物只占缴获赃物的四成左右。 “这清单如此繁杂,一时半会也看不完,不如你们先回去,明早再过来。”年辉淡淡道。 “年大人,这清单并不繁杂,有些货物一定是您喜欢的,其实我们商行也用不上。”副管事从怀里掏出一支毛笔,恭敬笑道。 年辉见此,拿起桌上的毛笔,笑道:“你们再坐会,我再看看。” “年大人您慢慢看,切勿遗漏了,不用理会我们。” 年辉又重新看向清单。朗赢商行的货物他没动,毕竟背后的主子他惹不起。其余商行的东西他毫不客气,看见想要的便拿毛笔圈上。 “嘶,我记得缴获的赃物里有一条镶了七块异色玉的金腰带,好像是你们商行的吧?这清单里怎么没有?”年辉问道。 “啊?这...是,是我们商行的,清单遗漏了,我这就补上。”副管事反应很快,连忙应道。 “没事,我给你写上了,拿的时候可千万要记得啊!” “一定一定,年大人放心好了。” 半个时辰后,年辉亲自将二人送出了公署,漆黑的夜色都掩盖不住三人脸上的笑意。 第128章 牵线 廉义与孟定远的两个月之约,孟定远提前了三日,于十月初九便到了乌城。 沐风殿内,廉义给孟定远倒茶。沐风殿是勤政殿右侧的偏殿,廉义时常在此应酬待客,因此特地为此殿立了个牌匾,起名沐风殿。至于为何起这个名字,廉义被问起时只是笑笑不说话,眼睛却看向一旁的苏沐。 廉义还将殿内重新布置过。夷人可呼拉亚送的虎骨雕等精致物件,廉义挑了几个最喜欢的留了下来,全都摆在了沐风殿内。再加上之前抄何立等人的家抄出的宝物,廉义也挑了一些合眼之物摆上,瓷器、金器皆有。这些富贵之物让沐风殿变得富丽堂皇起来。 “廉兄,两个月不见,贵府变化真大啊,恭喜恭喜。”孟定远坐下后,环视了一圈,笑道。 “这不是成亲了嘛,家里有位贤内助,许多事情才操持得顺了。之前府里的丫头不敢管,我又没闲功夫去管,好多事一团糟。”廉义回道,眼角都是笑意。 “啊,对,差点忘了。之前廉兄大喜之日,在下未能到场祝贺,实在是抱歉。今日略带薄礼,祝你们长长久久!”孟定远说完,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应该是玉器之类的东西。 “孟兄客气!这份情义,我廉义记下了。”廉义抱拳致谢,毫不推脱便接过了木盒。孟家主动示好,他没理由不接着。其实廉义成亲那日孟定远已经安排了手下登门送贺礼,今日又再送礼,可谓是诚意满满。孟家若是如此结交天下英杰,那天下英杰都会是孟家的朋友,廉义心道。 二人细细品茶,尽管只是第二次见面,如此沉默气氛却不尴尬。 “关于弓箭一事,这两个月来乌城已造六千余支箭,但日常操练损耗亦不小,如今兵部仅余两千支箭。不如我直接给你十金,箭矢就不给你了。这弓箭是个好东西,一城之军没个弓兵,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多亏了你们带来的工匠,我们乌城才能自己造箭矢,孟兄可别跟我客气。” “说多少便是多少,给多了不行,给少了也不行。之前说好两千支箭或是四金,若不给两千支箭,那就给四金。”孟定远认真道。 “可是这并不是...” “在这些事情上拉扯,可就见外了啊。”孟定远笑道。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廉义摇头笑道。 孟定远喝了口茶,不经意间看到木柜上摆着的虎骨雕,问道:“那是何物,我竟然从未见过。“ 廉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答道:“用老虎骨头雕刻而成的骨雕,夷商送的礼物,我们这不时有夷人的商队过来。” “老虎的骨头也能雕刻?想不到这夷人看似野蛮,还有这精湛的技艺。” “是啊,他们虽然与我们全然不同,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比如他们经商便挺有一套的。孟兄,你们可有自己的商行?” 孟定远摇了摇头,道:“我们家旁系子弟都不从商,直系子弟就更不从商了,不过我倒是与轩州城内的几家商行关系不错。” “是这样,我们与夷商的关系还行,能买到许多夷人的货物,想借此与轩州城的商行合作。不知孟兄能否从中牵个线,我们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也是商行内部商量出来的方法,以目前乌城商行的实力,无法将夷人的货物卖出太远。而在大城内开店立铺一是所费甚巨,二是货物太少。于是众人便依据苏沐提出来的方法稍加完善,打算先试上一试。 “怎么个合作法?” “我们将从夷人那买来的货物送到轩州城,以总价的形式全部卖给轩州城的商行。这个总价孟兄我们给你一成,希望你一是帮我们双方牵个线,二是给这个总价把把关,尽量公道合理。当然这只是初步的合作之法,日后轩州城的商行也可以给我们列个单子,我们直接照单子跟夷人买,到那时就可以散着买卖。或是他们有更好的法子,到时我们再商量。” 孟定远没说话,廉义也不出言打扰,低头静静沏茶。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合作之法,不过我得先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 “这是自然,到时候给我来信即可,我派人过去跟他们谈。” “夷人的商队这些年已不多见,看来最近又出现了,之前消停是因为战乱?”孟定远问道。 “孟兄果然聪明。他们之前确实是因为战乱消停了买卖,这两年政局稳定了些,但也是危机重重。不过我们打算试一试,不但让夷人过来做买卖,还主动去他们那边做买卖。” “这...廉兄好胆识,这条商路若是通了,必是潜力无限。” “这不是苦于乌城地处偏远,地狭人少,只能拼命想些别的法子,让孟兄见笑了。” “我有何资格取笑你,与廉兄比起来,倒显得我无能了。”孟定远嘴上客气道,两道锐利的目光却看向廉义,仿佛想要看穿他。 “对了,近来炎国可有大事发生?乌城消息闭塞,我可像是睁眼瞎一般。”廉义似乎不在乎孟定远的目光,问出了他一直颇为关心的问题。 “有,不但发生了大事,还不是一般的大事。”孟定远向廉义详细说了自他八月离开乌城后炎国发生的一系列大事,包括君土的洪灾,天道军的起事,君廷左平令赵帛辞官等等。 “想不到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大事,与之比起来,乌城真是太安宁了,偏远之地也不全是坏处。”廉义感叹道。 “是啊,世事难料。”孟定远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二人从午后一直交谈至今,看天色,府里估计快开饭了。 二人闲聊几句后,苏沐便敲响了沐风殿的门,喊二人去后院的膳厅用膳。 当夜孟定远照旧去陈家的客栈歇息。何家被抄家后,何家开的乌城客栈被苏家买了去,改名为苏氏客栈,不过廉义招待客人时仍是让客人继续住在陈家的客栈。 — — — — — — 廉义打开孟定远送的木盒,里面是一对玉佩。尽管廉义不懂玉器,仍能看出此玉佩用料不俗,不是凡品。 廉义将玉佩给了苏沐一个,道:“定远兄送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白拿了人家的礼。今天给他的四金本是要答谢他们孟家送来工匠教我们造箭的,结果别说答谢了,给的钱还不够买人家送的礼。” “这孟家倒是有心了,难怪久负盛名。义哥,待他回去之时我们也回个礼吧,不然显得我们不识礼数。”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不知该回什么礼。啊,今日我看他对夷人送的虎骨雕挺感兴趣,要不送一个虎骨雕给他。” “夷人送你的,你再拿来送人,多不好。他问起骨雕的时候你说了是夷人送的了吧?” “这倒是,我如实说了。”廉义挠了挠头,转头看向别处。 “我从府里挑样回礼给他,再以商行的名义挑样夷人的货物给他当作礼物。他此番回去不是要帮我们与轩州城的商行牵线么?以商行的名义给他送礼说得过去。孟家帮了我们,我们礼数上得多用心些。” “你说得对,小沐。还好有你在,不然此番我可要丢人了。” “你们这些人整天打打杀杀的,不如我们女子心思细腻,我们各施所长。”苏沐说完还仰了仰头,一副得意的样子。 “嘿,瞧你那模样,看我不收拾你。”廉义说完,将苏沐横抱了起来。 孟定远这次不再久留,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工匠们离开了乌城。离别时廉义送上两份礼物,孟定远虽然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笑着收下了,二人约定择日再聚。 第129章 叛军 乌城今年的秋收已收得差不多,江云和陈武早已着手征收田税一事。今年是乌城第一次按百姓耕种土地的大小来征收固定的粮食,恰好今年又是个丰年,百姓手里的余粮比往年多了不少,连带着田税的征收也比往年顺利许多。 勤政殿内,城务司众人向廉义汇报征收田税的进展。 江云道:“廉大人,如今征收了田税的土地已经过半,已收得杂米三万一千两百余石,估计这个月末下个月初可以收完剩余的土地,共收得杂米六万两千石左右,与去年收上来的数量差不多。” 廉义道:“好,明年大家种地一定就更有干劲了。有主的荒地征粮可顺利?” “顺利,各家都很配合,他们说明年一定种上粮食,不让土地荒废。” “那便好,本来我们乌城的土地就不多,他们不种有的是人种!”廉义语气强硬。其实有土地又不种的就算不是大户也是个中户,说不定就有在座之人的本家,但廉义也不过问是谁,乖乖听话上缴粮食就行。 “廉大人,今年给君廷的岁贡是时候准备了。”李仁提醒道。 “去年给了多少?” “去年给了杂米三千石。” 廉义心道,今年的岁贡得比去年多,不然显得他不如上任城主;又不能给太多,显得乌城余粮太多,引人注目。 “今年岁贡给杂米三千两百石,再加两样夷人的东西,你们觉得如何?” 大家都没意见,乌城的岁贡就这么确定下来。 廉义派李仁去平中城缴纳岁贡,民部司书陈武随行,同时征调民夫近千人拉车运送岁贡。廉义还挑了几样礼物,让李仁先顺道去轩州城拜访轩侯,就上次工匠的事情表示谢意,同时命高山带两个拾人队随行护卫,下令二人准备好岁贡和粮草后,立即出发。 — — — — — — 十月十一,君廷果然收到了福领送来的文书,虽然内容与东领的文书有些许不同,但结论就一个:今年不交岁贡,顺便借点粮,明年还!连行文手法都与东领文书大同小异,信君虽然心里明知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两份文书出自同一人之手。 信君感到异常烦闷,在花园里踱步。这下已有三领提出不缴岁贡,若是殷国也来凑热闹,今年会比往年少至少五分之一的岁贡!再算上平东、平北两府因为洪灾损失的粮食,君廷损失惨重。 君后权茵走了过来,她看出了信君心事重重,问道:“君上,因为何事如此忧虑?” 信君看见权茵,勉强笑道:“没事,有份奏折不知该怎么批。” 权茵见此在心里叹了口气。信君作为君主大多数时候待人客气,与人为善,是好事。但作为夫妻,待她却同样客气,二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鸿沟,使彼此难以贴近。信君几乎不与她说心里话,不说朝堂之事,是怕她忧虑,还是对她抱有戒备之心? “君上要保重身体,奏折是死物,别太放在心上。” 信君露出了笑容,道:“放心吧,我没事。” 看到信君的笑容,权茵心里没由来地感到些许厌恶。 二人相伴走了一小段路,权茵便以身体疲乏为由退下了。 — — — — — — 和城城外某处军营。 和城城主霍和,受封和城已有八年之久,侄子霍方是君廷军务司的千将。和城原本是田国的城池,八年前田王叛乱失败之后,和城被封给将军霍和。霍和受封和城之前是魏国公魏述的部下,打仗时以手下将士骁勇善战闻名。世人本以为他只是一介武夫,不善文治,但这些年和城确是呈现蒸蒸日上之势。 半月前,霍和收到一封密信。收到密信后,他在军中左挑右选,选出一人名为涧川。涧川的父亲是霍和的亲兵,但在平叛时死于战场。涧川四年前成年后便加入了和城军,走上了父亲的老路,如今已是千将。 “川儿,这事...你可想清楚了?我本不该如此安排,此举辱没了你的姓氏,你父亲泉下有知,也定不会原谅我。但此事事关重大,除了你,交给别人我不放心。”霍和为难道,许多年前涧川便认霍和为义父。 “义父,这些虚名,我不在意,我父亲也不会在意。最重要的是我们大事能成,其余事情都是小事,算不得什么。”涧川答道。 “好,此事一了,我让你去魏国公手下做事,将来封侯拜相都将成为可能。” “谢义父,这次我一定小心行事。” 半个月来,和城一边准备粮草军备,一边打探消息,制定行军路线和战术。他们将会于今日动身,朝南领进军! 营帐内,霍和与涧川告别。 “川儿,今日一别,此生不知还能否再见。为父希望你一定好好活下去,等我下去之后,你来给我扫墓。” “义父,别说丧气的话,这世道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我们打赢了,以后史书上的事还不是任由我们写?我早就等不及与他们碰上一碰了,此次正好得偿所愿。”说完还拍了拍霍和的肩膀,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 霍和被涧川的举动逗笑了,心中的愧疚之情也减轻不少。 “义父,我出发了。” “好,万事小心!” 一切准备妥当,涧川向全军训话。 “弟兄们,我们这次出兵,不但不是光明正大,还得背上骂名。我们不能让任何一人被敌人活捉了去,一旦身死,不能回家安葬埋于故土,只能就地掩埋。我们可能会全军覆没,有没有害怕者?现在出列,免于出征。” 全军无动于衷,只是用坚毅的目光看着涧川。 “哪怕我们此次侥幸活命,也不能再回到和城。你们可与家中父母妻儿做好告别?心中仍有牵挂者,现在出列,免于出征。” 仍是无人动弹。 “我们此番杀敌,势要杀得敌人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众将士高喊。 涧川豪迈大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四海皆可为家。弟兄们,此生是我涧川对不住你们,所有骂名皆由我一人背负。来世只要你们愿意,我们继续做兄弟!出击!” “出击!”全军呐喊道。 涧川带着三千骑离开了军营,并未露面的霍和在营帐内早已是泪流满面。 翌日,和城向君廷送去文书,麾下千将涧川带兵叛逃出城,不知所踪。 — — — — — — 北侯炼明讨要的五万石粮食,炼桓不紧不慢地准备,花了十来日才凑齐了一半。他命颜正初先行护送一万石粮食前往北领。 临行前,炼桓向颜正初道:“多留心留心炼明,看看这厮打的是什么主意。时机合适的话,多住几日再回来。” “是,太公大人。” 因为护送之物数额巨大,狼影出动了好几个商队的护卫护送,算上拉车的苦力前前后后千来号人,规模浩大。狼影是炼桓一派内部的叫法,对外则名为朗赢商行。 因为五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狼影从筹粮之日起便小心谨慎,知道此事的人全部被暗中监视,稍有异常之处便会被格外关注,所幸并未发现异常。 太公府。 “父亲大人,颜正初已经出发了。”炼泽道。 “好,暗中保护的人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 “一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筹粮时虽然没发现异常,可难保有人暗中觊觎,一定要万分小心。” “是,父亲大人。” 颜正初带着一千余人的商队浩浩荡荡地出城而去,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下次再回平中城已是许多年之后的事情。 第130章 将忠 十月十三,霍方带着两千天道军降军回到了平中城。他先是将两千降军移交到募兵府,随后又去军务司军务处移交兵符,卸下兵权。 当日,军务平令熊智和军务司司长凌辩照例来到军营探望出征的将士们。跟随霍方回城的都是霍方手下的兵,经过与天道军的厮杀,回到平中城的仍有九百余人。熊智和凌辩分别向将士们说了几句勉励的话,随后霍方宣布全军歇息三日,众将士可离开军营,但不能离开平中城,引来众人阵阵欢呼。 待手下散去之后,霍方将两位上峰带到自己的公署内。霍方这一军常驻在平中城内,各项条件与驻扎在城外的军务司各军比起来,算得上是较为优越。 三人各自坐下,霍方丝毫没有面对上峰时应有的恭敬之情。 凌辩率先道:“小方,木已成舟,我们两个也不能改变什么。你尽快看开些,世事便是如此,没有公平可言。各人气运也各不相同,有起有伏皆是正常。” 霍方闻言不服,道:“君廷若是能出兵六千人,为何不一开始便让我带兵六千去平叛?若是我有六千兵马,还有那年辉张松年什么事?先让我去消耗叛民的锐气,再让他们两个就会耍嘴皮子的人过来摘桃子,谁能服气?” “可谁让朱昆在前线战死了呢?那朱昆是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你还敢让他带兵去与叛民对碰,这不就是你的决策有误么。若不是朱昆身死,君廷也不会那么快便派援军出击,甚至是连具装重骑都派了出去。”凌辩继续劝道。 “我...”霍方觉得委屈,他知道朱昆不行,所以安排朱昆去解决城外的一小拨叛民,由他来应付城内叛民的大部队,谁知就是这样的安排,朱昆还是兵败被杀。其实朱昆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不堪,但也是霍方和朱昆二人的命不好,遇上了张乐的天勇军,致使一人失了军功,一人丢了性命。 “小方,如今我们在朝堂之上失势,许多事情由不得我们,你还是看开些罢。”熊智开口劝道。 “将军,我们军务司几万人,只要您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听您号令,还管朝堂之势做什么?那三公手上能有几个军啊?” “住口!”熊智大怒,呵斥道。 熊智深吸了几口气之后,见霍方一脸不忿的样子,道:“小方,你是带兵之将,不是只顾听令埋头冲杀的小卒。为将者心中一定要有一个忠字!军务司的兵只能姓炼,只能忠于君上,你自己好好悟一悟这个道理吧。” 熊智说完,不再理会霍方的反应,与凌辩离开了军营。 霍方目送二人离开后,呆坐在椅子上许久。 — — — — — — 十月十五,朝议。 五令阁右平令吴钧待三位司长说完便直入正题,拿出三份文书,道:“东领、福领和殷国先后送来文书,内容大同小异,旨在免除今年岁贡,顺便借粮,与明年的岁贡一起交回君廷。诸位同僚觉得是否有必要听一听文书所写内容?”殷国的文书不出信君所料,还是送来了君廷。 殿内无人说话,吴钧看向信君,后者点了点头。于是吴钧将三份文书交予一旁的内侍,内侍恭敬接过,当堂宣读。 内侍宣读完三份文书后,众臣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过只是场面热闹,过了有盏茶的时间,并没有人有要站出来的意思。 “你们是毫无意见?还是有意见不敢说?”信君不耐道。 谏议府司书王策出列道:“君上,臣认为东领与北领受君廷命令,出兵君土救灾耗费颇大,自身也遭受洪灾甚为严重,请求免除今年岁贡情有可原。可是这福领和殷国,受灾不如二领严重,又无出兵耗费粮草,却请求免除今年岁贡,此举欠妥,有跟风讨巧之嫌。” “嗯。”信君虽未开口,却是听得频频点头。底下不少人见信君如此反应,纷纷附和王策的意见,对福领和殷国的举措表示抨击。 “之前北领的奏请,我们如何处置来着?”信君问道。 “今年不交岁贡,明年交上两年的岁贡。”总务司司长韦明答道。赵帛主动辞官挽救了韦明的官职,无人再因错误救济灾民导致民乱一事刁难韦明,但韦明近来在朝堂之上也是少言寡语,非他所答之事一概不开口。 “既然北领和东领受君廷之令出兵救灾,岁贡一事便用同样的处置之法,你们认为如何?太公你觉得呢?” “臣附议。” “那便如此。福领和殷国的奏请又该如何处置?”信君不等众臣答复,直接问了炼桓后便下令了。 这下又没人应话了。 “黄平令,你觉得如何处置比较妥当?”信君点名黄伦,问道。 “这...驳回他们的文书,该交的岁贡还得交。”黄伦答道。 “你们可同意黄平令的意见?”信君问道。 殿内先是沉默了一两个呼吸的时间,接着纪康便道:“臣附议。”其余三位平令大人紧随其后表示同意。 “那便依黄平令之见,拒绝福领与殷国免除岁贡的奏请。去年两地交了多少岁贡来着?” 民务司副司温延答道:“福领交了两万石粮食,殷国交了六万石粮食。” 信君想了想,道:“福领和殷国两地确实受到洪灾的侵害,今年便通融些,福领交一万六千石粮食,殷国交四万八千石粮食便可。总务司批复文书的时候把这数目写上,也算给他们一点慰藉。” “是,君上。”韦明应道。 “诸位可还有事?” “君上,臣还有事。君土的秋收已完成十之八九,各地的田税征收也几近完成,不少城镇的账目统计已送至民务司,而军务司也已完成各城镇接收灾民人数之统计。臣经过这些日子与民务司、总务司的众多同僚商议、合计,已完成向平东、平北两府除平东城之外各城镇拨付救灾粮食的数目安排,平东城的粮食拨付需等年副司回君廷之后另行商议。”吴钧说完,拿出一份账目,这是他近来主抓的一项政事,也是上任右平令之后的第一项大事,自然是格外用心,格外卖力。 最终信君还是同意了吴钧的粮食拨付计划,小部分城镇近日便会运去粮食,其余则要等到君廷收到今年的田税之后再行拨付。 — — — — — — 颜正初带着狼影的千人大商队,出了平中城后将前往平中城东北处二十余里之外的安平渡,在这乘上商船,顺着中炎河一直向北进入赤林河后,在北岸北领的抚南渡泊船卸货。 由于商队规模不小,在安平渡等了小半日才上了船。尽管狼影财大气粗有自己的商船,但安平渡是平中城外唯一的渡口,能泊船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也满足不了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船只。颜正初也只能耐心等候,等了半日才等到商行的船,将粮食全部搬上八艘商船又耗费了小半日,待商队启程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此时的中炎河明亮如白昼,河上不但商船多如鱼儿,甚至游船也不少,船上灯火透亮。有的船上是男女二人在花前月下吟诗抚琴,也有的船上是富家公子在风月之地花天酒地。如此景象若是文人墨客来了,必是要感叹好一副盛世之景。 颜正初见此心中复杂,一边心中唾骂这些酒囊饭袋浪费家财虚度光阴,一边又遐想如此无志的人生岂不快哉? 尽管河上的船多如繁星,颜正初仍觉得有一艘甚至是好几艘船在跟着商队,船上无数双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第131章 劫粮 颜正初的商队在船上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四日,抵达北领的抚南渡。抚南渡的规模自然是无法与安平渡相提并论,商船靠岸后由于天色几近傍晚,颜正初决定在船上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卸货赶路。 抚南渡不但是个渡口,还是个镇,规模与颜正初去过的君土长镇相当。由于来往商船无数,镇上的景象也是颇为繁华。 而当商队的人靠岸泊船之时,一条小商船也靠了岸。船上下来一精壮男子,指挥手下从船上卸货之后,便向镇上行去。此人军中绰号钢虎,是灵国世子炼霆山的麾下猛将。 颜正初不但自己留在了船上,还严令所有人不准下船。他将所有护卫分为四拨,轮流守夜,保证商船的安全。他知道炼泽还安排了狼影暗中保护,但与其相信别人,还不如自己小心确保万无一失,炼桓才会高看自己一眼。 入夜,抚南渡岸边的某条船上,几人正在密谋。 “原哥,我们趁夜把船烧了,省事。” “好几条船围着他们,应该是暗中保护的狼影,我们一旦与他们僵持在水中便施展不开,明日再说。” 几人继续密谋明日的计划。 翌日清晨,苦力们将粮食从船上卸下,颜正初趁此机会在镇上随意走动,并未发现有何异常。抚南渡的朗赢商行早已有人备好粮车在岸上等着,此刻帮着一起卸粮,力求尽快出发。 待全部粮食装上粮车,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颜正初一声令下,商队出发。他们会径直穿过抚南渡,直奔安北城。上商船之前负责拉车的苦力们将会留在此地听从这边朗赢商行的安排,拉车的主力则换成了骡马,所拉粮车之重,连马儿都跑不起来。商队规模之庞大,眼看前面的粮车都要走出抚南渡了,队伍末尾之人回头还能看到渡口。 此时,渡口旁一家早点铺子,几个从别的商船上下来没多久的伙计正在吃着早点,眼睛还时不时瞟向正在远去的自家商队。突然,斜刺里砍出一柄短斧,直接砍开了其中一个伙计的大半个脖子。紧随其后杀出三人,全部手持短斧,将剩下的四个还愣在当场的伙计全部砍死,鲜血瞬间铺满了大半间早点铺子。 其余食客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全部吓得呆如木桩,铺子的掌柜吓得“啊,啊,啊...”了好几声也没说出话来,不过铺子里的动静终究是引起了外面的注意。对面站在路旁的几人望了过来,也是被吓了一跳,一人反应极快,大叫道:“靠,想死是不是?”说完拔刀冲了过来。 铺子内的四人见引起注意后,迅速从来路撤回。商船上执行暗中护卫任务的狼影头领也注意到了早点铺子内的动静,安排道:“下去四人跟上。” 大街上早已骚动起来,渡口的船夫、苦力和抚南渡的百姓等等全部四散奔逃。听见动静的颜正初立即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队伍末尾一名护卫恰好赶至,急道:“大...大人,不好了,后...后面打起来了。” “有人劫粮?”颜正初也急了,踮起脚尖却什么也看不到。 “不...不是,有别的人打起来了,杀人了。” 打起来,不是劫粮,但是却杀人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究竟是为什么?颜正初心念电转,他心里清楚,在这电光石火间,他要尽快下令。 “去这里的商行,快!”颜正初下令道。 “去商行!”命令人传人,从队伍中段传向首尾。颜正初已尽量避免商队的首尾离得过远,但此次运送的粮食实在太多,无法避免。 颜正初带头向抚南渡的朗赢商行冲去,商队缓缓动了起来。这的朗赢商行并不大,但颜正初别无他法,只能先去商行以守为主。 抚南渡镇中的一间客栈内,钢虎正在二楼向街上望去。他刚刚本想出手,被渡口的骚动吸引了目光,随后见颜正初下令去商行,笑道:“这小子反应倒还不赖。” 钢虎拿出怀中的哨子,用力吹响,远处接连响起哨声回应,一直传出好远。 “放箭!”钢虎将头探了出去,喝道。只见路旁不少建筑的楼上都探出个箭簇,纷纷射向御车的车夫,或者粮车旁的护卫,顿时便有十来人中箭倒地。 颜正初见此情形,心道果然有问题,大喊道:“用粮车掩护注意躲闪,快去商行!”说完仍带头向商行冲去。 钢虎的人射了两三轮箭之后,粮车已全部遁入大路旁的小道,钢虎下令道:“追!” 船上的狼影头领见商队突然变换方向,下令道:“一队二队下去看看。”船上立即下去四十人,朝商队冲去。而去追那四个持斧者的人,到现在都没动静。 “三队四队,追过去看看。”头领指向那四人逃跑的方向。此时那个方向巷子里的转角处,也是有着好几十人,或持短斧或持短刀。地上则躺着七八具尸体,正是追杀至此反被杀的狼影。 “原哥,那边也打起来了,还有别人盯上了这批粮食。”有人从远处小跑过来道。 “我就说嘛,一路上我都闻见味道了。”被称作原哥的男子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他身旁一人问道。 “我们也杀过去,手底下见真章。他们不对我们动手我们也别动手,先杀狼影。”原哥下令道。 当三队四队赶到此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地上同伴的尸体,不见任何敌人,于是只能将同伴的尸体抱回船上,听令行事。 钢虎的兵器竟是一对铁锏,比一般的锏还略长一些,长四尺二。这等武器在两军交战之时都是个大杀器,何况是此时对付的是商行的护卫。尽管狼影已是优中选优,不是一般的商行护卫可比,但无盾无甲的情况下,如何去抵挡那挥舞的铁锏? 钢虎一锏劈下便能带走一名狼影的性命,一路走一路劈杀,在杀了十来人之后,再没人敢上来与他碰上一碰。而这时部分粮车也到了商行的门口,粮车将商行门前的路挡得水泄不通,商行里的护卫也杀了出来,与狼影一同杀敌。 狼影一队二队的人同时杀至,看见钢虎的人便冲上去砍,刚刚还处在下风的狼影瞬间士气大涨,钢虎的手下也出现了伤亡。 双方激战正酣,就在这时,原哥也带人杀到。双方听见动静俱是心头一喜,转头看去却是不认识的一拨人。钢虎反应过来不是己方的援兵;狼影的人一看,竟然不是船上的大部队,再看对面的反应,似乎也不认识这拨人! 终究是钢虎反应更快,只听他喊道:“兄弟,我们合作一把,把这些人杀光,粮食我们五五平分!” “哈哈好!”原哥豪迈大笑,随口答应,带着手下兄弟杀向狼影。这下狼影的士气又大受打击,被杀得节节败退。 本就狭窄拥挤的街道,挤上这么些人,几乎都是贴脸厮杀。转过来的街上还有许多粮车停在一旁,也有钢虎的人与狼影在厮杀。狼影人数虽然最多,战力却最差,还要兼顾粮车的安危,损失最为惨重。 原哥这边虽然人数最少,却进退有度,配合得当,杀得狼影一退再退。钢虎甚至还有闲功夫瞄了一眼这边,对这些人的来历有了大致的猜测。 此时周边的脚步声再度响起,竟是足足有百来人杀到!只见狼影头领带着六个小队,径直杀向钢虎与原哥等人。 第132章 得手 北领在抚南渡设了收取商税、关费和泊船费的官员,也安排了不少差吏维持秩序,不过此时发生大规模械斗,这些人全部不见了踪影。也不怪他们不出现,大半个镇子都在打打杀杀,少说也有五六百人。 随着狼影头领带着六个小队杀到,狼影的人数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一时间仿佛胜利在望。躲在暗处的颜正初一直在观望,他看得出来,两拨敌人实力都很强劲,绝不是一般的势力。 钢虎和原哥淡然不惧,仍在对狼影造成杀伤。 只见又是一伙人加入,紧随在狼影六个小队身后,瞬间砍翻十来人。原哥见援兵已到,开始吹哨集结同伴们,向援兵来的方向杀去,打算合兵一处。 随着战况的深入,三方人马渐渐分开,各占据了一条小路,彼此对峙。 钢虎双锏撑地喘着粗气,无视狼影,对着原哥道:“实力可以啊兄弟,哪个军的?” 原哥并不理会,只盯着狼影头领看。那头领心中叫苦,没想到会遭到两方的攻击,上面安排暗中护卫的八个小队近两百人,加上商行随行的护卫近三百人和抚南渡商行的护卫近百人,仍然力不能敌,这次怕是要栽了。 狼影头领心中正在谋算今日要如何渡过此劫,北侧又来人了。 原哥也发现了动静,抬眼看去只见又是百来号人,不紧不慢地凑了过来,带着一阵杀气。他迟疑了会,还是对身边的同伴道:“等会且战且退,粮食我们不要了。” 后来的一百多人逐渐靠向钢虎,且有意围向狼影,所属阵营已不言而喻。 商行的护卫队长奇道:“怎么会是从北边来的?这...这也太猖狂了。” 狼影头领道:“从哪边来都只能是他们。” 钢虎回头一看,见己方援兵已到齐,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手中铁锏向狼影一指,喝道:“动手!” 钢虎的命令像是给在场所有人下的一般,三方全部一齐动手。只是原哥等人不再卖力,佯攻多于真打,慢慢退后。而钢虎似乎是不经意间向原哥这边靠拢,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钢虎的小动作被原哥瞧在眼里,他果断下令道:“撤!” 原哥的人动作极快,毫不恋战,转身便走。原哥等几人负责殿后,且战且退,不时回头留意同伴们撤退的情况。 钢虎见此也毫无办法,先办正事要紧,于是便专心杀向狼影。 眼看同伴们撤退得差不多了,原哥哈哈大笑,对着钢虎喊道:“灵国之军果然名不虚传,有机会我们战场上见,后会有期!”说完便转头跟着同伴们撤离此地。 钢虎心中大骂,嘴上却不能输,大笑道:“好啊魏国的人,我们战场上见,下次可别当缩头王八了啊哈哈哈!” 原哥这边一撤,狼影压力大减,然而仍不是钢虎这边的对手。他们后来的援兵尽管同样只是手持短刀,但两人一小队四人一大队,配合极为默契,一人刀起恰好是一人刀落,侧后方又对着同伴,几乎毫无破绽,砍人如切菜。没几个回合便把狼影杀得七零八落,开始出现逃兵。 钢虎紧盯几个领头之人,还不忘插空瞄向外面的战况。见有人在追着逃兵砍,喝道:“逃跑的人别管,先把抵抗的杀掉,靠近南边的粮车立马拉去渡口。” 一道刀锋迅疾如雷电直奔钢虎的脖颈,刚回过头的钢虎本能般侧身用肩膀去挡,刀锋直接砍入钢虎的肩膀,差点将他的左臂给砍了下来。钢虎大叫一声,左手铁锏掉落在地,右手直接挥锏横扫,来不及拔刀的狼影头领弃刀闪躲,仍被铁锏划过胸口,胸前瞬间血如泉涌。钢虎趁势迈步上前,反手挥击铁锏,打断了狼影头领的颈椎骨,尸体如烂肉般拍击在地,死状凄惨。 见此情形更多的狼影四散奔跑。钢虎身后很快便上来两个手下,一人帮他拔出肩膀上的短刀,一人用衣物将伤口扎紧绑好,将钢虎的手臂也紧紧绑在了身上,避免手臂晃动牵扯伤口。 钢虎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指挥手下拉粮车,一边找寻敌人剩余的领头之人。不多时,商行的护卫队长也被杀死。 “奇怪,一开始那小子呢,早就不见了,难道被他跑了?真是滑溜的小子。”钢虎扶着肩膀,一边看着手下拉车,一边粗略扫视着地上的尸体。 此时已几乎见不到狼影的抵抗力量,街上到处是尸体。钢虎的手下有人负责将尸体搬到一旁清出道路,有人负责拉车前往渡口。渡口的船上还有钢虎找来的苦力,眼下全部跑过来帮忙。 有些粮车侧翻倒地,跌落在地的粮袋散开,杂米散落一地。钢虎下令这些粮食也别管,把能拉走的粮车拉走之后就撤。 一个多时辰之后,钢虎带着近八千石粮食乘船离开了抚南渡。他们这五艘大船会顺着赤林河往下游而去,在灵国的津平渡靠岸。 而颜正初一开始便发现不对劲,直接找地方躲了起来。待钢虎等人走后许久,他才现身。 这次的事虽然非他之过,但难免落下个办事不力的罪名,何况以炼桓的性格,未必会轻饶了他。哪怕最后活了下来,以后也难以再有出头之日。一想到此,颜正初心中悲愤,又想到父亲虽然惨死,好歹是惨死在战场之上,而大敌当前自己却退缩躲藏,何必再苟活于世?于是他拔出自己的配刀,准备划开自己的喉咙。刀刃即将破开皮肤之际,他又想到了自己几日前在船上看见河上的游船之时的心中所想。 酒囊饭袋无志尚且虚度光阴苟活于世,自己岂可因一时低伏便自行了断?还不如那酒囊饭袋! 颜正初插刀入鞘,平复心情,开始盘算该何去何从。狼影不能再回,还能去向何处?突然,他心中想到一个地方,或许是个好去处。 他又回到商行内搜刮了点金钱便立即上路,离开了抚南渡。 — — — — — — 十月十七,年辉在平东城等到了林恒将军派来的人,将剩余的叛民全部交给了他们,将由他们遣送叛民回原籍。 如此一来,年辉和张松年此次督军的任务便圆满完成,可以回君廷复命了。 年辉命袁冲带兵一千镇守平东城,等待君廷的后续军令。他则收拾好一切,带上该带之物,与张松年一齐带兵离开了平东城。而平东府原先的一众大小官员,除了炼浚和叶通跟随二人回君廷之外,其余官员暂官复原职,等待君廷的命令。 大军行进在官道上,年辉邀张松年进马车闲聊。 “松年,可曾想过此次回去得何奖赏?” “年大人,我自然是想过,君上应该会赐个十金八金的,再说几句好听的话,便差不多了吧。” 年辉闻言捧腹大笑,应道:“你说的是我的奖赏,我问的是你的奖赏。” 张松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道:“还请大人明示。” “我是刚上任的副司,自然是不可能再升迁。但你不但不是新任的府令,你以前就是司书,这次回去怎么也得把司书给回你。” “大人,尽管我有功,但刘敬没做错事啊,哪有又换回来的道理?” “我什么时候说你跟刘敬换了?眼下不正好有个空位么。” 张松年终于明白过来年辉说的是什么。 “可是这...远离君廷,可还有再回去之日?” “官职先上去,别的一切都好说。别人想回去或许难,但你不一样啊。” 二人低声交流着。 第133章 初雪 涧川的三千骑仅带了少量的粮草,将士的食粮主要以干饼馒头为主。踏入南领之后,喂马的草料也所剩无几。他们沿着河流山溪前行,遇见村子便在田野里放马,秋收过后田里遍地是杂米的茎秆。村民们全都畏惧躲在家中,骑兵们也不打扰,马儿吃饱之后便继续行军。 他们行进速度极快,没多久便遇到一个哨兵军营。 “将军,前方五里外有一小军营,推断兵力一百。” “原地休息片刻,稍后随我出击。”涧川下令道。 涧川部向前挺进四里,最后一里涧川率兵三百开始冲锋,余下骑兵先行赶往下一敌营。他们用白布蒙住战马的双眼,直接冲撞敌军军营。南领这两个伍拾人队的小军营,连防止敌人袭营的壕沟都挖得很浅,战马一跃便过。涧川带兵杀到的时候,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三百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杀过,没有刻意追求趁着天色偷袭,直接正面碾压而过。他们仅仅用了盏茶时间便将军营里的哨兵悉数斩杀,掠走军需粮草后,将军营付之一炬,随后紧追大部队而去。 南领还不知有一支兵马杀到,涧川要趁此机会,抓紧时间尽可能多地摧毁南领的军营! — — — — — — 十月二十,炼泽收到了狼影上报的一万石粮食在北领抚南渡被劫的消息,一通发泄之后又心惊胆战地将此事告诉了炼桓。 炼桓问清原由后怒极反笑,道:“好啊,没有大动作就搞小动作,真是上不得台面。” 炼泽问道:“那灵国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魏国的人污蔑?” “就是他们。北领是灵国和君土的缓冲之地,他们不想见到我们结盟,况且贼人逃向赤林河下游,不是灵国就是吴国。” “我们如此小心防范都被他们知道运粮之事,商行的叛徒藏得可够深的啊。” “对了,颜正初呢?”说到叛徒炼桓才想起他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应该是跑了。难道他是叛徒?” “不好说,不过他不是一心一意地留在这里,我看得出来。” “我看就是他,这臭小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既然颜正初跑了,以后我们换个人与炼明接触,先与炼明确认清楚上次结盟的条件是否都是他提的,不,别以后了,现在就找人,尽快去问清楚!” “是,父亲大人。那这五万石粮食是...” 炼桓看着桌上的毛笔,想得出神,不时拍击椅子的扶手。 “我们已经送了一万石粮食,既然粮食是在北领的地盘丢的,那就要怪到炼明的头上了。这一万石粮食我们当作北领已经收了,剩下的四万石,我们下次送到抚南渡,让炼明派人来拿!这次派人过去顺便跟他说明这事。” “是,父亲大人。” “这次商行筹粮,都找了哪几家要粮?”炼桓喝了口茶,淡然问道。 “温家、任家和朱家都有,其中温家出得最多。啊,这么说这三家也有可能走漏风声?这可不好查啊。” “以后多留心吧,人多容易走漏风声,没办法。” “是,父亲。对了,那赵帛这两日开始变卖田产,估计是想离开平中城,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干掉他?” 炼桓想了想,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继续盯着他,最近平中城风平浪静,各方势力都安分守己,我们也不宜弄出太大动静,万一被盯上就麻烦了。” “是。” 此时的边军府府令陆华还不知道,颜正初一时胆大包天将他牵扯进炼桓与炼明的结盟交易中,并不是给他带去大机缘,而是天大的麻烦。 — — — — — — 十月中旬一过,天气便急转直下。十月二十一,苏沐起身后竟发现天上飘起了雪花,连忙将廉义喊了起来。 “快看快看,下雪了,你不是说你没看过雪么?今天可以看个够。”苏沐笑呵呵道。雪中的城主府一切仿佛只剩下两种颜色,不是黑便是白,却有种异常简洁的美。 廉义揉着迷糊的双眼向窗外看去,院子里是飘飞的雪花和翩跹起舞的倩影,灵动的身姿似乎带起一阵并不存在的春风吹进屋里。 廉义穿上大衣来到院子里,看着漫天的飞雪,感叹下雪真美。他自小在平中城长大,今日才是他第一次看见雪。炎国要过了北地才会下雪,即君土以北的地方,像是灵国的北部早在前几日便下了雪。 用过早膳后,廉义收到了亲兵送上来的一个小木盒。木盒内是用乌城周边的乌松木制成的手串,好几日前他特地找了城内的工匠订做而成。廉义提笔写信,信件将与手串一齐送至魏国公魏述处。自从上次初来乌城之时收到魏国公的复信之后,廉义再也没有给他去过信件,眼下岁末将至,是时候写信问候他老人家了。 廉义本想让李仁等人去平中城送岁贡之时顺道去魏国送去此物,但李仁他们人数众多,路途遥远,其实并不方便,廉义只好作罢。待写好信后他会让廉二送去驿亭,通过驿亭府送去魏国。 上次剿匪回城后,廉义便将李彬和小六重新安排。小六接替廉二成为城主府亲卫队的队长,亲卫队队长虽然是廉义的私兵,但廉义是把这个职位看作是伍拾长的,高山和马平对小六甚至是平起平坐般看待。而由于剑军恰好缺一个伍拾长,廉义便任李彬为伍拾长,如此一来剑军便有了七位伍拾长,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大的变动。 至于廉二,廉义给他安了个城主府左管事的名头,荷叶姐妹同为城主府右管事。而且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廉二便整天与姐姐李荷眉来眼去,廉义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当作没看见,任由他们二人发展。 廉义让廉二去驿亭送信后,他又溜去了苏家。之前他每天都盼着舍勒部的马儿早些送过来,某日他突然想到,舍勒部每个月都要送他五十匹马,光是这五十匹马城主府的马厩就放不下,那往后每个月的五十匹马放哪?一年就是六百匹马!他赶紧去请教苏岩,苏家毕竟从商多年,见过的世面还是多一些。 当苏岩听到廉义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拍脑袋道:“哎呀,之前我怎么把这个问题给忘了。马儿一多得弄个马场,马儿全部养在马场里。” “马场?那要怎么弄?”廉义对此是一窍不通。 苏岩也不太懂,最终他们决定去灵国问问此事,最好找几个熟悉养马之人,带回来在乌城也弄个马场。以后我的马岂不是越来越多?廉义如此想到。 灵国土地广袤,不少是水草丰盈之地,传闻也是马儿遍地,只是灵国的马匹甚少出现在灵国之外,因此许多人并不了解。 廉义今日去苏家正是要问问这养马之人的事。 “岳父。”廉义见到苏岩,拱手道。 “小义,我正想去找你呢,养马人的事回信了。他们说马场必须建在空旷之地,最好有水有草,我想着我们乌城北边的北岭山脚下不就正好有这么一大块地么,而且他们要的工钱也不算过分,每人每月三百钱,你看如何?” “他们有多少人?” “信上没说,三五个应该是有的。” “行,那便跟他们先要五个人再说,来了再慢慢谈。” “好。对了小义,还有一事...”苏岩正想继续往下说,苏涵从大门外径直闯了进来,高喊道:“爹,又出事了,妈的那帮人就是故意的!” 苏涵一进门看见廉义一愣,廉义看着他们父子二人,问道:“怎么回事?” 第134章 突袭 苏岩看了看儿子,道:“你坐下歇歇,我先说吧。” “是,父亲。”苏涵赶紧坐下,向廉义打了个招呼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通猛灌。 “前些日子我们在梁城的铺子遭遇窃贼,损失了一些钱和比较名贵的药材,起初我们只当作是小事,毕竟这事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但官府随便一查便一口咬定是我们铺子里的伙计干的,三天两头便要上门盘查一番,城里的百姓以为我们犯了什么事,都不敢再来铺子里买药了。” 廉义一听便知是梁家针对自己剿匪一事的报复。 苏岩看向苏涵道:“方才你想说什么?” 苏涵立即道:“昨日傍晚看铺子的两个伙计,有一个失踪了,另一个在铺子里被...被杀了,早上官府来人说这两人就是行窃之人,因为分赃不均反目成仇。他们还说我们经营不当,御下不善才致此惨案,因此不但将...将我们的铺子封了,铺子里值钱的东西还都被他们拿走了,说是查案的物证。” “唉...”苏岩闻言也是直摇头,对此却毫无办法。 “岳父,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受到连累了。” “哈哈哈,你放心大胆去做便是,跟梁家在梁岩山的损失比起来。我们这点事都不算什么。” 廉义让他们父子二人切勿与梁城官府起冲突,能忍则忍,大不了不在梁城做营生。这事他来想办法,哪怕没办法日后也一定会找机会为他们出气。 离开苏家后,廉义想到那何奎和何家的女眷都在梁城,这事说不定就有他们的影子,但是可以用什么办法回击此事呢?他低头沉思,缓缓走回城主府。 — — — — — — 十月二十三,傅公权蔚收到南领传来的急报,拆开看后暗道回击来了,连忙去太公府找炼桓。 炼桓看完急报后愁眉不展,让人把少公炼仲也喊过来。于是,三公齐聚太公府。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炼仲看完了急报,问道。急报上说南领近日八座军营遇袭,阵亡将士超过两千人。 “上面没说,估计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但我觉得跟魏述肯定脱不了干系。”权蔚回道。 另外二人沉默,显然也同意权蔚的看法。 突然,炼桓想到一事,道:“前些日子霍和的和城上报麾下一支骑兵叛变,不知所踪,看来就是去了南领。” “叛...叛军?他娘的骗谁呢?不就是霍和派过去的吗?真是岂有此理!”权蔚怒道。 “叛变的骑兵有多少人?”炼仲问道。 “没说。先将这事报回去吧,让他们也好做准备。骑兵,人数不详,霍和的人马。”炼桓向权蔚道。 “好。” “太公,这是魏述对赵帛一事的回击?” “应该是,还要看后续的进展。对面这次动真格的了,这下可不好应对。” “为了扫荡几个军营就把一支骑兵变成叛军?真是丧心病狂!” “你若反过来想呢?既然他们都把一支骑兵变成了叛军,那就很有可能不仅仅是扫荡几个军营就会善罢甘休啊。” 炼仲瞪大了双眼,一副我怎么没想到的样子。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权蔚问道,言语中显得颇为焦急。 “打仗驱敌的事交给南领。如果魏述随便叫个手下弄支兵马打进南领你们都应付不了的话,那我们也不用跟他们继续斗下去了,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战力的对手。” “太公说得是。” “不过他们前脚劫我们的粮,后脚又进南领为非作歹,这口气真是咽不下啊。” “武力是他们的长处,我们也应该用我们的长处。”炼仲道。 “嗯?有点道理,说来听听。” “其一,我们让民务司市务府的人着重查灵国、魏国、和城三地来平中城的货物,该扣下的扣下,该退回去的就退回去,这些还不都是市务府说了算?” “嗯,虽然是小打小闹,但也算是个手段。还有呢?” “其二么,我们把这三地的岁贡给吞了!” 炼桓闻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个吞法?” “这个还得再从长计议。” 炼桓在屋内来回踱步,最终还是摇头道:“岁贡牵扯极大,毕竟是给君廷之物。上次暗杀赵进一事我们损兵折将,到头来还没杀成。不能打岁贡的主意,我们还是再想个法子吧。” 三人继续想着报复的法子。炼桓却有一种无力感,出了平中城,他这太公还有多大的威名? — — — — — — 涧川听完斥候的汇报,看着手上的地图,向一旁的副将道:“应该就在前面了,传令下去,一炷香之后出击!” 副将连忙下去传令此事。 涧川带兵踏入南领后,三日之内摧毁了十座军营,杀敌超过两千两百人。如今南领几乎没有单独散落在外的军营,而且涧川部的入侵已经被南领发现,昨日他们遭遇外出探查此事的南领两个营,双方一阵激烈搏杀后,以南领军全军覆没告终。 涧川兵分为二,他们两路兵马会分别进攻南领的两个军镇。南领在三个镇有驻军,涧川会带一路兵马进攻柳镇,和城探得的消息说此镇有驻军五百人。由于南领已经出兵,这次得手之后两路兵马便会离开南领去往魏国,再继续扫荡下去一旦与南领大军缠上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现在还不是时候。 昨夜开始涧川便预感后有追兵,于是他派出三个伍拾人队在后方三个方向的三里之外吊着,随时保持警惕。 一炷香之后,涧川带着一千两百余骑,向柳镇进军。在行进五里之后,涧川已能看见镇外的军营。 “冲锋!”涧川下令道,副将立马吹响号角。千余骑的声势已然不小,这边甫一冲锋,军营里便有了反应,迅速组织起防御。都城发出的戒严令他们昨日便已收到,昨夜睡觉都不敢卸甲,但此举面对涧川此时的进攻,着实于事无补。 南领军动作颇快,已经在军营外列起了军阵,前排都是长矛兵。快要冲锋而至的涧川迅速摇旗指挥,骑兵们分成左右两军,企图撕扯敌军的阵型。 果然,人数并不占优的南领军不能兼顾侧翼。涧川带兵绕至敌军的侧方开始攻击敌军侧翼,后军则直接对敌军发起了冲阵。 和城一方的将士仿佛与敌人有着血海深仇一般,手中兵器每一下都铆足劲往敌军身上砸去。涧川部全军带着死志,凶狠地向敌人发起冲击。双方仅仅交战盏茶的时间,南领军便抵挡不住敌军的进攻,后军开始四散奔逃。 涧川指挥一支骑兵杀向敌军的溃兵,大部队则自动将还在抵抗的敌军包围了起来。部分骑兵甚至开始下马作战,每匹马上都携带着木盾和短刀,此时他们面对南领军犹如虎入羊群。 一炷香之后,再也没有活着的南领军。 涧川照旧带兵洗劫了军营,洗劫后放火烧营。 “将军,我们即将离开南领,最后要不要把镇子也洗劫了?反正日后打起来无论如何双方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副将看着不远处的镇子,问道。 涧川遥望镇上,此刻的镇上仿佛毫无人烟,陷入死一般的沉静之中。 “算了,我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何苦再为难手无寸铁的百姓。速速传令下去,行军十里之后再休息,都给我坚持住!” 涧川先是带兵向东北行了十里稍作歇息,随后便径直往和城方向赶去,他将与另一路兵马在和城附近汇合,再一同前往魏国。 柳镇距离南领都城中奎城仅有百余里。 第135章 凯旋 十月二十四,年辉、张松年带兵回到平中城。总务司司长韦明和军务司司长凌辩亲自在城门处迎接二人。 “恭喜二位大人啊,立下如此大功,如今朝堂之上可全是二位大人的威名啊。”韦明笑道,笑得很自然。 “韦大人可别这么说,我这老脸都不敢见人了。”面对昔日上司,年辉还真拿衣袖遮了遮脸。 “哈哈哈,真是有趣。你们二人交了兵符便进宫面君,估计是有大奖赏啊。那炼浚和叶通也要带进去。贼首张七让韦大人带走,他自会安排。”凌辩道。 “是,谢谢凌大人。”张松年行了一礼,客气道。 四人不再言语,待回到军务司后,韦明带着张七直接告辞离去。张七现在有些惶恐,见着谁都叫大人,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年辉和张松年交回兵符,也来不及更衣,便带着炼浚和叶通进宫了。 除了他们四人,此刻三位廷公和左平令孟秀、右平令吴钧已经在膳殿内跟君上在闲谈了。 今日信君的心情不错,与殿内众臣有说有笑。这时,门外内侍喊道:“年大人等四位大人到!”三位廷公闻言便站起身准备迎接,见两位平令仍然端坐,转头一看信君也端坐在上,正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三公只好又再坐下。 年辉四人一进膳殿,觉得殿内氛围有些奇怪,好在信君及时开口道:“四位爱卿快快落座。” “谢君上。”四人连忙行礼,各自坐下。 信君举起酒杯道:“为民乱的平息,为平东府百姓的安宁,我们共饮一杯!” 众臣纷纷举起酒杯回应,有人说是君上的圣德感动上苍,也有人说是君上神机妙算用兵如神才将叛民收服,众人各自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炼司书,叶府令,你们二人这些日子也受苦了,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是,君上。”二人应道。由叶通先说,将洪灾之后平东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随后炼浚也补充了一些。由于民乱伊始二人便被天道军制服关入大牢之中,民乱的经过他们也说不清楚,这一个多月天道军做了什么,他们更是一问三不知。 “这平东商帮是何东西?还敢顶撞平东府?几个商行组成的商帮一点粮食都拿不出来,怎么可能?平东城的粮食卖那么贵,就是他们在后面搞鬼吧?” “这...”信君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炼浚不知该如何回答。孟秀和吴钧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三位廷公。 “太公,你对这平东商帮可有了解?” “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朗赢商行也参与其中,不过具体之事臣就不清楚了。”炼桓答道。信君估计早就知道平东商帮的事,今日只不过是恰好有个由头罢了,所以炼桓不能不认,但也得撇清关系。 “原来是泽弟的事,朗赢商行的事,太公你了解多少?” “不多,平日炼泽也不与我说这些事,我也懒得去管他了。” “晚上让他来宫里用膳,我们兄弟二人已许久不曾相聚。” “是,谢君上。” “来来来,今日是平叛大军凯旋之日,是大喜之日,我们再共饮一杯!“信君再次举起酒杯,众臣又是几句恭维之言伺候,随后喝完杯中酒。可怜炼浚看见案上的菜肴食指大动,进殿之后却还没动过筷子。 “炼司书,叶府令,这次平东城的民乱虽非你二人之过,但你二人作为一府司书和府令,却是难辞其咎。” “是,还请君上责罚,臣愧对君上,愧对平东城的百姓!”炼浚二人皆是流下泪来。 “至于如何处置你们二人,其实我已想了许久。念你们二人这些年治平东府有功,这次便留你们二人一命,主动辞官回去颐养天年吧,你们看如何?” “谢君上不杀之恩!臣永世铭记在心!”炼浚突然起身,朝信君跪拜下去,叶通见此也依样照做。 “二位不必行此大礼,这事我就不放到朝议上去说了。日后若是有人弹劾你们,不必理会便是,孟卿吴卿你们二人可得挡着点!” “是,君上。”孟秀和吴钧应道。这时炼浚和叶通也起身,泪流满面。炼浚本以为会被革职砍头抄家,没想到还捡回一条性命。 “动筷动筷,再说下去菜肴都凉了。”信君招呼道。孟秀尝了一口,发现已经凉了。 信君吃了几口菜后,又与众臣喝了一轮酒,随后道:“两位督军说说此行经历?” “是,君上。”张松年早已准备多时,此刻将这些日子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待他说完后年辉也作总结性发言。二人都有意无意地将功劳往对方身上推,对霍方和袁冲二人却是只字不提。 “得二位爱卿真是军务司之幸,百姓之幸也。若不是有你们二人,这民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平息下去。”信君笑道。 “君上圣德,更是天下民心所向,哪怕没有我们二人,那叛民也难逃失败,上天也不容他们。” “哈哈哈说得好!你们二人可有想要的奖赏?尽管说来!”信君心情大好,难得慷慨一回。 年辉二人心中大喜,嘴上却客气道:“平叛乃是臣之职责,为君上分忧,为百姓解难,岂敢轻言奖赏?” 炼桓生怕信君答应下来,连忙道:“出征确是劳苦功高,特别是年大人作为大督军,必是夜夜琢磨如何对付叛民而不能寐。臣觉得既然年大人乃军务司的副司,此番也展露带兵作战的才能,可封一个十军大将军。” 一军便是一千人,领兵者为千将。若是封年辉这么个名号,下次他带一万人大军出征可就名正言顺了。 “不可。年大人这次带兵出征只在平东城外与几百叛民交手,如此规模如何证明他能带得万人大军?行军打仗不是儿戏,还请各位大人三思。”面对炼桓的提议,孟秀坐不住了,急忙驳斥。 “孟大人言之有理,臣附议。”吴钧也开口道。 炼桓扫了一眼吴钧,不再言语。 “孟卿说得也对。那你说该如何奖赏?”信君问道。 孟秀笑道:“年大人立如此大功,想必君上一定惦记在心里,对臣来说,这便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奖赏。” 年辉闻言心中大骂,反应却丝毫不慢,对信君拜道:“孟大人说出了臣的心里话,君上心里有臣,便是对臣最大的奖赏。” 信君大笑,心情极好,道:“你们这些人,就会哄我开心。来人,从我的府库中拿出十金,赏给年司书!” 张松年心中啊了一声,年辉果真料事如神。他也不再犹豫,主动道:“君上,各位大人,臣...臣本是护城府司书,如今平东府司书空缺,臣觉得...觉得自己足以胜任平东府司书一职,自荐为平东府司书。” 信君看了一眼张松年,不等旁人有所表示,立即道:“一府司书牵扯极大,不得儿戏。我们还是朝议再议此事。来,继续吃菜,这酒喝得太慢了...” 张松年如何不明白信君的意思,含恨退下。 此后众人不再谈及国事,气氛看似融洽。 当日下午,炼泽也进了宫。信君在一偏殿内接见了他,说是用膳,所吃之物更像是茶余饭后的点心。信君先是问了朗赢商行之事,又问了平东商帮的事。其实朗赢商行在地方四府都有商帮,而且在商帮内说一不二,可谓是威势十足。 信君仅仅是过问此事,并未多说。也就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让炼泽退下了。末了还说炼浚叶通二人辞官之后毫无所入,让炼泽照顾一二,炼泽自是应下。 第136章 拉拢 从宫里出来后,张松年跟着炼桓回太公府,一路上二人无话。 回府后炼桓叫来炼泽,训斥道:“他叫你进宫,应该要说平东商帮的事。以后行事低调一些,少拿商帮的名头做事,多学些手段,不要只会靠名头吓人,听到没有?” 炼泽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下意识应道:“知道了,父亲大人。那我现在进宫?” “进宫候着去吧。”炼桓说完,带着张松年去书房。张松年向小舅子炼泽点点头后,紧跟炼桓脚步。 炼泽紧紧盯着二人的背影,直到看见二人转过拐角,方才离开太公府进宫面君。 书房内,张松年点上碳炉,烧上水准备沏茶。 “去平东府当司书,是你自己的主意?” “是的,岳父大人。回城路上我与年辉聊及炼浚和叶通的下场,我们都肯定他们二人断不可能继续留任原职,我便想到平东府司书好歹也是司书,虽然远离君廷,但我也只能先当回司书,才有继续往上的希望。不然等君廷空出司书之位,谁知要等到何时?只有尽快向上走,才能更好地助岳父大人一臂之力。我想着这次立功不小,且我本就是司书之职,上任平东府是顺理成章之事,谁知那炼...君上还是推脱,估计还是上次那事对我怀恨在心,唉...” “上次那事他只会怪我,不会怪你们。对你等的惩罚,都是在打我的脸呢!”炼桓愤恨道。 张松年当作没听见,低头摆弄茶具。 “你这想法是好,只是以后我想见念儿可就难了,平东城山长水远的,我可不方便过去。” 张松年连忙道:“岳父大人,平东城城小民刁,念儿岂能跟我去那种地方受苦?我会让她留在平中城,替我安心侍奉您老。” “松年,你有如此孝心我很感动,当初确实没看错你。只是你夫妻二人这般分离,这叫什么事啊。”炼桓为难道。 “岳父大人,世间岂有两全之法?这也是为了大业不得已而为之。我只想尽快成长起来,为您分忧,一时相思之苦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念儿能在您身边,我也放心。再说世事难料,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我就能回来了呢。” “你这嘴还真是能言善辩,行吧,这事我给你想办法。” “谢岳父大人!”张松年大喜,有了炼桓这句话,平东府司书一职算是十拿九稳了。 二人喝茶闲聊,炼桓还说了南领的军情。这边正说着这事,家丁来报,傅公大人求见。 炼桓预感又有大事发生,张松年借机告退,炼桓却道:“没事,正好你也听听。” 傅公权蔚急急忙忙进来后先是看见了张松年,强颜欢笑道:“松年你也在啊,刚回来不回去歇息歇息?” 张松年行礼后正欲开口,炼桓打断道:“行了,又不是外人,快说南领怎么了?” “昨日才收到南领的紧急军情,今日又收到了。霍和的人又毁了两座军营,还攻打了柳镇和蒲镇,这次又损失超过一千人。” “什么?柳镇都被打了?真是如此猖狂!”炼桓一拍桌子,大怒道。他也知道柳镇距离中奎城有多近,霍和这次可以说是在南领的眼皮子底下捅了南领一刀。此次南领军士上的损失事小,面子上的损失更大。 “唉,贼人竟如此猖狂,真是无法无天。”老窝都差点被掏了,权蔚也是觉得面上无光。 “可有抓到俘虏?”张松年问道。 “没有,敌人只留下了尸体,两镇相加不足三百具。” “上次三千这次又三千,这是钝刀子割肉啊。”炼桓怒道。若两次事件都是魏述的计谋,那南领确实因为魏述损失了超过六千兵马。 “敌人下步动向可有追踪到?”张松年追问道。 “急报上也没说。” “松年,你可有应对之策?”炼桓问道。 “因为知之甚少,我无法给出南领的退敌之策,想必南领的将士们定能找到退敌之法。若是南领遇袭一事的应对,我倒是有一两个不成熟的想法。” “这时候你就别谦虚了,年哥,快快说来。”权蔚可是君室书院的祭酒,这话都从他嘴里说了出来,可见他此时心情之焦急。 “傅公大人,我如此说话习惯了,抱歉。应对之法有二,一是该喊疼的时候就要喊疼,我觉得如今傅公大人可代表南领向君上诉苦,这事虽然君上不会承认,但他也知道就是霍和在背后指使,如此行为若是不稍加敲打,以后别的诸侯尽皆效仿怎么办?这炎国不就天下大乱了?” 权蔚听完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道:“霍和的背后是魏述,君上肯定也知道,他会去敲打霍和?” “当...应该会,这次之事如此明显,君上不敲打敲打说不过去。何况他真就那么信任魏述?那魏述只是姑父,太公大人还是叔父呢,谁更亲?” 炼桓听得一怔,权蔚却搓手道:“这倒也是。还有呢?” “二么,便是拉拢平国,共同对付魏国。魏国虽然只继承了田国一半的国土,但他的手下却将田国剩余的土地瓜分得七七八八。此次霍和的行为恰恰表明他与魏述仍有关系,可以想见日后有一天,魏述若是一声令下,他这些旧部下很有可能全部归顺于他,届时不就等于又出现了一个田国么?十年前的田国只有颜景一人能打胜仗,但日后这样的魏国有多少人能打胜仗?不说盛名在外的魏述和霍和,单单这次带兵深入南领之人,就不是等闲之辈。将来南领若是覆灭在魏国的铁蹄之下,平国是觉得魏述接着北上打君土呢,还是南下打平国呢?” 炼桓和权蔚听得目瞪口呆,二人对视一眼后才反应过来。炼桓叹道:“后生可畏啊,我还想着让你提点意见我再指点指点你,结果你却说出如此良策,这么浅显的拉拢之策我却想不出来。松年,是我连累了你啊,不然你眼下何需去平东城受苦?” “太公,你可是找了个好女婿啊。”权蔚奉承道。张松年提的两个应对之法,他觉得非常可行。 “他说的两个法子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是高见。我稍后就入宫,先将此事告诉君上?” “好。等等,这事君廷有多少人知情?” “我们三个和他。”权蔚抬了抬下巴,指向张松年。 “先将此事散布出去,在朝堂之外造势。若是君上想不了了之,朝议之时我们再闹上一闹。” “好,还是太公想得周到。那平国那边?” “我先去信一封,让他给平王吹吹耳边风,看看平王的反应再说。” 眼看正事说完,张松年正欲行礼退下,炼桓却道:“那个...松年啊,我想了想,念儿还是跟你一起去平东城吧,你们已经成亲,夫妻二人还是别分开比较好。” 张松年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行礼道:“谢岳父大人。” — — — — — — 炼桓与权蔚先行离开了书房,张松年后脚跟着出来,正想跟着两位大人一起离开太公府,却瞥见角落里有一人在向自己招手,扭头看去,正是自己的妻子炼璘念。 张松年回头见炼桓二人已经走远,便走向自己的妻子。 “念儿,你怎么在这?” “你出征那么久,我回家看看。刚刚听说你回来了,便算着时间在这等你,今日怎么在里面聊了那么久?” “刚出征回来,要说的事情多。对了,我可能要去平东城,父亲让你留在家里陪他。” “不可能!我找他说理去。” “好啦,逗你的,你跟我一起去吃苦吧。” “我才不怕吃苦呢。我要是去哪你敢不跟着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松年哈哈大笑,摸了摸妻子的头,眼底却闪过一丝悲伤。 第137章 引荐 和城附近某处,涧川成功与自己的另一路人马会合,清点人数后发现己方仍有两千五百余人,主要是攻打柳镇和蒲镇时损失较大,阵亡近三百人。随后逃亡路上又陆续有伤重不治的骑兵倒下,永远深埋在了回和城的路上。 此时众将士已是油尽灯枯,人马俱疲。前日涧川从柳镇离开后便有一支南领的骑兵在后面追撵,涧川果断分兵撤离,紧跑快赶之下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南领,这才摆脱了后面的追兵。涧川进入南领后从未允许过手下劫掠寻常百姓,大军仅以干粮野果充饥,无论是将士们还是战马都随着战事的深入而逐渐不支。若是被南领的骑兵撵上,大军难逃败亡的结局。 这时,一支商队从和城方向而来。商队颇具规模,是个三四百人的大商队。商队头领带着商队向骑兵们径直走来,也不与正在歇息的涧川等人打招呼,直接在队伍的前方便开始默默卸货。 涧川也不过问,自顾自歇息。 商队卸完货后便直接离开了,看方向是返回和城,商队头领招呼都不打,仿佛从始至终都没看见涧川这小几千人。涧川待商队走远之后,在当先一箱货物中拆出一封信件,看完信后却是湿润了眼眶。 “兄弟们,把这些货物都给我拆了,这些便是我们的粮草补给。动作快些,我们尽快上路前往雁城,过了雁城我们再歇息。” 将士们拖着疲惫到麻木的身躯搬运粮草,不多时,他们再度启程。 — — — — — — 孟秀出身于开领孟家,有一点倒是继承了孟家的传统,那便是食客盈门。但食客丁岚拜入孟秀门下已两年有余,表面上得到了孟秀的器重,实则却一直是孟秀身边的边缘人物。 这日,丁岚竟收拾好了行李,直接找到孟秀请辞。 “先生这是何故?两年多来我可是亏欠过先生?”孟秀不解。 “孟大人不曾亏欠过属下。但我这般人虽名为食客,又岂可一直赖在府上吃白食而不有所作为?我实在愧对大人,无颜继续留在府上。今日请辞,还望大人允许。” 孟秀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在朝堂之上碌碌无为,回府之后也是无事可干,辱没了你的才能。以你之才干若是入朝为官。最少也是官至司书,在我这当个食客确实可惜了。下步可有打算?” “我决定回乡,当个学堂先生,将一生所学传授下去。” “如此甚好,先生之学问也算有了传承。不知先生家乡是何地?”从不曾过问自己门下食客家里的情况,天下可能独此孟家一家。 “东阳城。自从在书院求学之后便甚少回乡,本以为此生回去的日子屈指可数,没想到最后却是我的栖身之地。” 二人又闲聊几句之后,彼此似乎都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丁岚本以为孟秀会假意挽留,结果孟秀毫无挽留的意思,还露出一副我早知你会如此的表情。 盏茶之后,丁岚带着行李离开了孟家,孟秀亲自送出了府门,盯着丁岚的背影若有所思,而丁岚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丁岚离开孟府后本是走向城东的方向,过了几条街后又转头向南,最终在平中城南侧的城门出了城。 — — — — — — 颜正初离开抚南渡后买了匹马,横穿了大半个北领后,又过了好几个城池,终于是到了轩州城。他一路行来日夜兼程,如今风尘仆仆的模样倒像个逃难的灾民,哪里还有以前贵公子的模样?就连他所骑之马也因日夜赶路,犹如病马一般。 颜正初在城内找了间客栈歇息,先是好酒好菜大快朵颐一顿,再将自己重新收拾了一遍,早早睡下。 翌日,颜正初来到轩侯府,求见轩侯。在来轩州城的路上,他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告诉轩侯自己的身世,如果不说,自己这经历如何能让轩侯高看自己一眼?但如果说了,传闻轩侯与魏述关系微妙,或许会直接将他押送给魏述处置? 最终,轩侯的名望和他对机会的渴望,让他决定一切都如实说来。 轩侯府的管事与其他王公贵族的管事不太一样,起码与颜正初见过的北侯府的管事不一样,他都还没掏出“好处”,管事只是听说颜正初的来意之后,立马就将颜正初请了进去,只是让护卫们简单地搜了一下身之后便给他寻了一间偏殿,歇息着等候轩侯的召见。 今日轩侯似乎颇为忙碌,颜正初等了小半个时辰,偏殿的门都不曾动过。 又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刚刚将颜正初带至此偏殿的管事终于将颜正初带了出来,前往主殿面见轩侯。 颜正初进殿后,悄悄打量了一眼殿内端坐正中之人。轩侯孟安看着与炼桓差不多的年纪,面相却更为柔和一些,给人平淡如水之感。颜正初连忙行礼道:“在下颜正初,见过轩侯大人。” “颜公子快快请坐。刚刚何管事跟我说有位公子容貌不凡,想要见我。现在我亲眼所见公子的容貌,确实不凡,值得一见!” “轩侯大人过奖。”颜正初又行了一礼,随后说明来意,并将自己的来历娓娓道来。他还如实说了这次之所以会来投靠轩侯,正是因为护送的粮食被劫一事。 颜正初说了近半个时辰,孟安却是听得极为认真,竟无一次出言打断。 “想不到颜公子还有如此身世,颜将军确实是带兵打仗之才,可惜独木难支。” “谢轩侯大人!” “你的来意我已清楚,按理说我是不会拒绝颜公子如此才干之人,不过...” 颜正初听到“不过”二字心里便是一紧,紧紧盯着孟安。 “魏国公魏述与我的关系不错,我们二人虽未谋面,书信往来却颇为频繁,也算半个知己好友。你父亲之死虽不是魏述之错,但跟他也有关系,正因为此我无法坦然面对颜公子,所以轩领怕是不能接纳颜公子。” 颜正初闻言惨然一笑,起身告辞道:“谢轩侯大人,在下另寻他路。” “颜公子,我话还未说完呢。”孟安招手喊道,颜正初一愣,不过还是坐了回去。 “我们轩领虽然不能接纳颜公子,但我想到一个地方或许适合颜公子,我可以写封信件帮忙引荐,他一定会给我三分薄面。” “不知这地方是?” 孟安说了一座城池的名字,颜正初一脸茫然,却是没听过这座城。 “此城城主与你年纪相仿,你们二人日后或许可以互帮互助。颜公子意下如何?” 颜正初眼下如何还有其它选择?只得答应下来。孟安动作极快,当场便写了引荐书,封好后交给颜正初。 虽然轩领没投靠上,但好歹也是有了落脚之地。大事一了,颜正初便向孟安行礼告辞。 回到客栈之后颜正初心中却是颇为烦闷,他的主公本应从太公变成轩侯,结果却因种种原因,连轩侯也投靠不成,最终主公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小城的城主,心中落差可想而知。 “颜正初啊颜正初,你父亲是败军之将,你是畏罪逃跑的逃兵,在炼桓手下干活像是鹰犬一般,竟然还嫌弃人家城主的实力不如炼桓孟安,人家好歹也是一城之主,你是什么?”颜正初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手中拿着孟安写的引荐书。最终他还是带着万般想法,沉沉睡去。 清晨,颜正初喂好了马,备好了干粮,带着孟安的引荐书再度上路,朝西北而去。 第138章 协定 十月二十五,轩州城内的两家大商行派人前来乌城,商议合作一事。这事是孟定远亲自向两大商行的东家提及,两大商行都颇为重视,派了商行的副掌柜前来乌城。 乌城商行内,苏沐向两大商行的人介绍商行内的货物,主要都是城内的产物,其实并不能入他们的眼。苏沐心里也清楚,许多货物三言两语间带过,不多时便带着众人在商行的后院内坐下,商议合作一事。 “苏掌柜说话有条有理,毫不含糊,有苏掌柜在,贵商行的营生一定是做得极好。”轩盛商行的陈掌柜看着廉义夫妻二人,恭维道。 “陈掌柜过奖了。”苏沐淡笑道。 廉义道:“夷人的货物还是少了些,夷商带来的货物往往几日便能在乌城内卖完,因此我们才想主动前往夷人的地盘,带更多夷人的东西回来做买卖。我们若是合作,彼此都可发挥所长。我们将夷人的东西带回来并送到轩州城,你们两家商行再各自将货物卖出。” 富贵商行的董掌柜道:“这些倒好说,毕竟如此合作很合理。只是不知夷人的货物是否有足够的量。若是一个月就几车货物,这些小打小闹不至于谈及合作吧?” 廉义一怔,随即想到董掌柜之所以这么说可能是见到商行铺子里并未出售任何夷人的东西,对夷人货物的数量表示担忧,若是货物的数量太少,确实不值得他们这副掌柜亲自出马山长水远跑来乌城谈合作。 “这是自然。董掌柜放心,日后我们与夷人的贸易往来是双向的,我们会过去,他们也会过来。而且我们商行已经逐步在募集人手增加规模,与夷人的交易必定会更加频繁,货物量完全不必担心。” 董掌柜笑道:“廉大人如此肯定,小人自是相信。” “至于合作方式,我们每次会以核心货物为底,加之不同的货物,以总价的形式卖予你们。日后待你们摸清何种货物更易卖出之后可列单子给我们,我们照着单子去夷人那买,价格到时再详谈。” 两位掌柜对视了一眼,陈掌柜问道:“这核心货物是哪些货物?” “马肉干,兽皮,甚至是马匹都算,但不一定次次都会有这三样,两位掌柜可还想到别的货物?”兽皮在夷人内部都大受欢迎,能卖到炎国的数量不会太多,而且一定价值不菲。夷人制作的兽皮比之炎国的兽皮更加毛发光亮,看起来栩栩如生。 听到兽皮和马匹,董掌柜的眼睛都亮了,刚刚问到货物数量时的淡然之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兽皮要是能买些回来,数量少点倒也没关系。”董掌柜搓了搓手,笑道。众人闻言皆笑了起来,这董掌柜变脸也变得太快了些。 “我们轩盛商行与富贵商行不同,我们的客人中平民百姓更多一些,所以我们希望能多一些日常之物,大多百姓都能买得起。像那夷人的小首饰,之前我们便卖得很快。” 苏沐若有所思,问道:“想必是不常卖?物以稀为贵。” 陈掌柜赞道:“苏掌柜猜得不错,夷人之物我们确实卖得很少,近些年就更少了。不过在众多夷人的东西中,他们的首饰卖得也是最快的。这些首饰用料简单,色彩却颇为鲜艳,是轩州城百姓喜欢的东西。” “原来如此。”廉义心道跟轩州城的商行合作看来是对的,本地的商行才对本地的客人最为了解。他看向一旁商行的伙计,那伙计看向廉义点点头,表示已经将陈掌柜说的话记了下来。 “至于货物的总价,你们觉得是每一批货物都按照固定的总价买卖,还是根据每一批货物的不同来议定总价?” 两位掌柜又对视了一眼,低声交流着。似乎也就两句话的功夫,只听董掌柜道:“根据每批货物的不同议定总价。”陈掌柜在一旁连忙点头。 廉义道:“议定价格时会有定远兄的人在场评判,若是这总价双方难以达成一致,以定远兄一方的定价为准。当然,若是我们中有一方不同意他的定价,此次交易就作废。” 两位掌柜皆点头表示同意。 董掌柜又道:“我们希望你们送来的每一批货物我们两个商行的人都要在场,货物分配我们会自行协商。” “当然可以。” 三方又约定了许多合作细节,最终签下协定。快得话估计很快便会有夷商来到乌城,在新年到来之前,两城的商行间便能做上一两笔买卖。 — — — — — — 年辉这次回城可谓是满载而归。他先是将从天道军手上得到的赃物全部交至军务司处,回府后又将平东商帮给他的好处仔细整理了一番,挑出几样好看又精致之物,亲自包好。他还写下一封信,交由下人送出。 第二天,年辉带着礼物出府,坐着马车去他平日常去的戏楼看戏。这戏楼的设置颇为巧妙,一楼前门这半边为桌椅,客人坐在椅子上看戏,桌上摆些酒水吃食;后半边中间部分为戏台,两侧是楼梯,只有从后门进入才能从这楼梯上二楼,在前门进的话是无法前往二楼的。 马车停在戏楼的后院内,年辉让两个下人和车夫在院子里等他,他则从后门上了二楼。二楼有人看见是他后,将他带到一房门外。年辉敲了敲门,道:“大人,是我。” “进来。” 年辉向门外那人点点头,推门而入。 房间内只有炼桓一人,正透过房间的大窗向下看去,这个房间正对楼下的戏台,在此看戏既私密,视线也好。 “太公大人,下官幸不辱命,成功收复平东城,平息民乱。”年辉对着炼桓的背影恭敬行礼道。 “你这次做得不错,坐吧。” 年辉坐下后,将昨夜包好的礼物放在了桌上,笑道:“太公大人,这次下官小有收获,特地挑了几样小物件孝敬您老。” 炼桓站起了身,终于是将目光从戏台上移开,看了眼年辉,年辉赶紧起身将炼桓的椅子转了个向,面对桌子。炼桓才又坐下,看了眼桌上的礼物笑道:“有心了,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孝顺。”有意思的是,炼桓只比年辉年长两岁,却用上了孝顺一词。 “没有太公大人就没有今日的我,这些都是应该的。” “昨日君上的赏赐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看你多少也能猜到这赏赐。你才升了副司,而且如今很明显是我的人,君上必会对你有所成见,你要有自知之明。” “是,下官明白。” “你在律令府隐忍多年,如今露了头就再没有左右摇摆做样子的必要了。不但纪康和韦明不会再信任你,甚至是孟秀也会提防你。” “太公大人放心,下官别无二心。” “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跟你说说形势。你在军务司尽量少参与朝堂之争,这些并不是胜负的关键。熊智和魏述在军务司的势力根深蒂固,远超你的想象。之前任向是正司都寸步难行,许多手段难言成功,而眼下凌辩官职还在你之上,他更不是等闲之辈。你要万分小心,切忌急于求成。” “是,下官谨记在心。” “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敌人太强大了。”炼桓侧头看着楼下的戏台,戏台上的戏正唱到精彩情节。 年辉颇有些意外地看着炼桓,他几乎从未听过炼桓说这些丧气的话,这是受打击了? “我会尽力将松年弄到平东府当司书,时机合适的时候,你也帮帮他。” “好,我看着来。” 二人不再言语,静静看戏。 第139章 马场 十月末,苏家从灵国找来的马夫,有两个先到了乌城,苏涵带他们面见廉义。 苏涵到的时候廉义不在府里,他便带着两个马夫在前殿等候,廉二得知后也前来作陪。廉苏两家关系极近,二人年纪又相仿,如今的感情是颇为要好。 此时廉义正在城务司的公署内代李仁处理城务。李仁与高山好几日前便带齐人马护送岁贡前往国都平中城,而江云和陈武还在忙收取田税的事,于是这几日只要得空廉义都会来城务司。乌城今年的田税这几日便能全部收完,届时江云会回来代李仁之职。 府里的亲兵找到廉义,廉义见城务司没什么事,便回府去了。 廉义直接在前殿接见那两个马夫,坐下后打量了二人一眼,向苏涵问道:“不错,那么快就找到人了,但是怎么只有两个人?” “我们一开始托主家问马场之事时主家便找到了这两人,他们都在马场干活多年,主家便直接让他们二人过来了。至于要三五个人的复信早已寄出,我想也不是问题,这些人应该下月便会到达乌城。” 廉义对此颇为满意,笑道:“如此甚好。”接着又扭头向两位马夫问道:“两位既然在马场干活多年,想必是经验丰富,不知二位可知如何建一个马场?” 两个马夫面面相觑,似乎没听懂廉义的话。 廉义见他们二人这个反应,再次问道:“现在乌城没有马场,但日后我们会得到马匹,所以需要建一个马场,你们二人可知如何建造?” 其中一个马夫道:“大人,建一个马场不难,主要是找到合适的地方。其次是日后的养与护,这些都很关键。而且若是马匹的数量太多,光凭我们二人可做不来。” “人手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找帮手,而且日后要是养的马多,我还会找多些人来帮你们。至于合适的地方,城外倒是有一处地方我们觉得合适,我这就带两位去看看?” “全凭大人吩咐。” 廉义带着几个亲卫出城,小六也跟了出来。之前苏岩说的地方在乌城的西北,北岭山地的山脚下。此地往西南走不远便是西山走廊的山口,往东北走则是涵城。 那地方苏涵更为熟悉,由他在前头带路,廉义则是第一次来。众人出城后往西北走了大概六七里便到,此地山上的小溪在山脚下汇成了一个小湖,以小湖为中心方圆四五里竟形成了一片小草地,周围树林环绕,倒是个景色宜人之地。 两个马夫左看右看,不时谈论几句。 廉义也在四处走走看看,向身旁的小六道:“这地方倒是易守,周围都是树木,而且这些乌木,冬天也不落叶。” “是啊,家主,这地方外人想找都不好找。” 廉义又看向东北方,遥望涵城的方向。 “阿涵,这离涵城有多远?”廉义问道。 “十余二十里?具体我也不是很确定,但不会很远,不会超过三十里。” “你回答得很好,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苏涵正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那两个马夫跑了过来,其中一个道:“大人,这里适合建马场,养个几百匹马不成问题。” “那可太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那日初雪只下了半天的小雪,今日虽然冷风呼啸,倒是个晴天。 两个马夫开始滔滔不绝,什么这里弄个马棚,那里弄个草房,廉义听了两句便打断了他们,道:“好了别说了,我们有专门建房子的人,你们跟他慢慢说。” 众人回城开始着手准备建马场之事,廉义将两个马夫交给了工部司书张大河,命他全力配合二人建马场。 — — — — — — 十月三十,在朝议的前一日,信君召集众臣商议如何处置天道军投降的叛民。 信君进殿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平东城民乱一事,抓回来的叛民便有近百人,这些人要如何处置?你们有何意见,贼首张七又如何处置?” 年辉道:“君上,张七主动投降,他不但不是民乱的主谋,而且他是解决了真正的贼首曹丁之后才开门投降,臣认为应当予之奖赏。” 韦明驳道:“亲手解决自己人,这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么?这人本就是叛民,还不讲仁义与自己人自相残杀,罪加一等,理应处死。” 年辉不满道:“正是他的贪生怕死不讲仁义,避免了我们军务司将士在战场上的拼杀,挽救了多少将士的性命?何况我们若是将他处死,以后谁还敢向我们投降?投降还不如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韦明冷笑道:“年大人你如此维护这贼首,莫非是收了他的好处?还是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韦大人切勿以己度人,我只是出于本心如此建议,若是在场还有其余大人同意我的意见,难道他们也收了贼首的好处?” “你们二人别吵了,其余人怎么看?”信君不想再听他们二人掰扯,出言阻止。 “我同意年大人的意见,给张七奖赏。”温延道。出人意料的,大部分人都同意年辉的意见,认为应该给张七奖赏。 “君上,各位大人,炼浚、叶通二人主动辞官,臣认为张七可顶替叶通,任平东府府令。”年辉乘胜追击,继续建议道。 韦明笑道:“年大人,你还说没有收他的好处?那张七会写自己的名字吗?你让他出任平东府的府令?” “君上,各位大人,此次收复平东城,张七功不可没,理应给他足够的好处。有这前车之鉴,日后面对别的敌人,我们更加容易不战而屈人之兵。” 几位大人都点了点头,认同年辉的意见。黄伦道:“君上,臣附议。” 信君又看向炼桓,炼桓也点了点头。 “既然诸位爱卿都同意,那便如此安排。现在平东府的府令有了,司书你们可有人选?年副司,你说呢?”信君明知故问。 “此次出征副督军张松年功不可没,臣认为他可胜任平东府司书一职。” 年辉说完后,大殿内无人说话,连刚才一直与年辉唱反调的韦明也安安静静的,仿佛没听见年辉说的话一般。 “这么说你们都没意见?”信君问道,言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臣附议。”吴钧道,今日第一次开口。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便如此安排。明日朝议提一提,让大家都知道平东府的司书和府令有着落了。” “是。” “那余下的叛民又该如何处置?” “君上,臣认为可全部赦免,他们只是走投无路才跟风起事,并不是主事之人,不必深究。”总务司副司左煜道。 左煜的意见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于是被抓回平中城的天道军全部保住了性命,无一人被处死。小朝议结束后,凌辩便拿着信君的赦令回军务司放人了。 张七到达平中城的当日便被韦明带到了内务府的客舍,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客舍里,不曾出过门,连去茅房都有人跟着。 年辉出宫后特地来到客舍,告知张七他即将回到平东城任府令的事。 “感谢年大人,能遇上年大人,小人真是三生有幸。” 年辉哈哈大笑,心情愉悦。 “不必谢我,是你自己做了最为正确之决定。你我也算有缘,日后有机会再细细交流。张大人到时也会与你一同前往平东城,你们也算旧识,可要互相照应。” 张七顿觉自己与张松年这般人物平起平坐,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禁有些飘飘然。 “这是自然,年大人放心。日后有何吩咐,尽管使唤我便是。” “我们是同僚,哪有什么使唤的说法。”年辉笑道,拍了拍张七。 年辉并未久待,不到一炷香之后便离开了客舍。 第140章 守孝 十一月一日的朝议,吴钧将昨日小朝议的内容全部提请了一遍,在群臣中并未引起什么反响,众臣甚至对张七出任平东府府令一事都没什么意见。于是,张七出任平东府府令,而张松年如愿成为平东府司书,再次官至司书。二人的任命文书,朝议后便会由总务司吏部府下发。 陆华对平东府司书一职本有些许期待,但知道司书是张松年后他又很快释然了。人家是炼桓的女婿,而且此次平叛有功,再加上以前也当过司书,这次是他也就顺理成章了。陆华突然想到已许久不曾见过颜正初,不知他近来在忙些什么? 这时,谏议府司书王策出列,强忍悲痛道:“君上,各位大人,臣的本家在平东城遭受民乱波及,家父及一众兄弟全部死于非命,臣恳请君上及各位大人允许臣回去料理后事,守孝一年。” 朝堂之上前脚还在说张七出任平东府府令的事,后脚王策就站出来说要回去守孝,几位大人闻言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谁知王家被洗劫的时候这张七有没有掺和一脚? 信君清了清嗓子,道:“准。吏部府拨十金加在王司书本月的俸禄里,代表君廷对王家的慰问。” “是,君上。”吏部府司书叶达道。 王策行礼致谢,退了回去。 谏议郎廖炳见时机成熟,出列道:“君上,各位大人,臣听闻南领最近发生战事,一伙贼人在南领内恣意妄为,先后摧毁十来座军营,甚至杀到了中奎城旁的柳镇,杀害南领将士近三千人。这伙贼人全部是骑兵并且训练有素,恰好半月前和城上报麾下一支骑兵叛逃,南领的贼人或许就是和城的这支叛军。” “廖府郎你想说什么?”吴钧问道。 “吴大人,下官想说的是这支骑兵叛逃的原因是什么?骑兵往往是一军之中最优秀之兵员,怎会轻易叛逃?下官觉得和城上报这事就是想撇清关系,让我们误以为只要他们主动上报我们就不会怀疑是他们指使,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廖府郎你可有证据?这种事光凭推测是没用的。”孟秀问道。 “孟大人,下官并无证据。但传言这支叛军已经离开了南领,直到现在也没有其余消息传出,实在是像只针对南领的行动,而且这伙贼人从头到尾都不曾劫掠过百姓,甚至打到柳镇也没有杀入镇中烧杀抢掠,这哪里是叛军的作风?这分明是受人指使为了某种目的才动的手。所以贼人的目标很明确,所谓的‘叛逃’只是障眼法,实则他们依然是和城的兵。” “廖府郎言之有理,只是没有证据,这...”孟秀再次提醒道。 “下官今日并不是想扳倒某人,只是给各位大人讲讲我的猜测,若是其他诸侯尽皆效仿,我们炎国必将大乱,各方陷入征伐。” 廖炳说完便退了回去,信君脑海中闪过各诸侯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少公炼仲问道:“廖炳你既然提及此事,必定想好了解决之法,你说该怎么处置?” 廖炳又站了出来,道:“以确定之事惩罚。和城一支骑兵叛逃为事实,和城的御下不善导致军队叛逃,将百姓置于危险之中,理应重罚。” 群臣议论纷纷,有人说让和城裁军的,也有人说让和城给南领赔礼道歉的,奉天殿内一片嘈杂。但这些意见都没有人附和,就像天边的流星,一闪而逝。 “君上,臣认为可罚和城上缴双倍岁贡,通过重罚以示君廷对此事的重视。”温延出列道,他的这一建议立马等到不少人的附和。 信君看向孟秀等人,全部点头回应。炼桓也道:“君上,臣附议。” “准。朝议后内务府拟告知文书,尽快送去和城。” — — — — — — 颜正初一路风餐露宿,终于是到了乌城。他骑的马儿比之刚买回来时瘦了一大半,颜正初摸了摸马的脖子道:“苦了你了,我答应你,此次不论成与不成,我们都不去别的地方了。” 颜正初照例在城内找客栈住下,乌城比他想象中更繁华一些,但他毫无游玩的心情,收拾一番后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他带着轩侯孟安的引荐书,来到了城主府的门前,向门口的守卫说明来意。 廉义正在院子里练刀,听亲兵说有人要见自己,还是轩侯介绍过来的。廉义以为是轩州城哪个商行的人,正想出门带来人去商行,想想不对劲,轩侯怎么会理会商行这些小事,于是他又转头去往沐风殿,并让亲兵把来人请进来。 亲兵将颜正初简单地搜了身,便带他前往沐风殿。颜正初悄悄打量着城主府,心道这城主看来还颇为讲究。 廉义听见外头的脚步声,直接出门相迎。二人对视一眼,双方都颇为吃惊。廉义吃惊于来人竟是个气质不凡的公子模样的人,一身普通衣裳却难掩贵气。颜正初吃惊于这年轻的城主一副将军的气质,只一眼便看出一身朝气与阳刚之气。 “在下颜正初,见过城主大人。” “颜公子快快请进,我是廉义。听说是轩侯大人让你来的?”廉义将颜正初带进沐风殿,命人送来瓜果点心。 “正是。”颜正初拿出引荐书递给了廉义,由于他不知孟安在引荐书上写了什么,只得将自己在孟安面前说的话又重新跟廉义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只是颜公子如此不俗之人,轩侯大人他怎么会...让你来我这?他门下食客不少,应该相当欢迎你前去才对。”廉义问道,拆开引荐书看去。 引荐书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孟安的意思是廉义事业正兴急需帮手,颜正初是个有才能之人,用好了是一大助力,但此人颇有野心,心中仍有牵挂,不得不防。 颜正初将孟安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啊?这,竟然是这样。”廉义没想到颜正初还有这样的身世,而且孟安是知道自己与魏述的关系,仍将他引荐过来,看来要么是找的借口搪塞颜正初,要么是他不想用此人。 廉义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其实,我与魏国公魏述也有点关系,家父是他的手下,我能受封乌城,或许还是他从中协助,所以颜公子你若是介意,那...” 颜正初一开始以为廉义用孟安的借口拒绝自己,心中悲哀之情渐起,正想告辞,但看廉义的表情又不似作伪,于是试探道:“这是上一辈人之事,其实我也放下了,何况这事与廉城主毫无关系,我还是分得清的,不是迂腐之人。” “哈哈哈好!有了颜公子相助,我乌城必将更上一层楼。” “谢谢廉大人的接纳,我一定毫无保留,全心全意辅佐廉大人!”颜正初单膝跪地,向廉义拜道。廉义连忙将他扶起,笑道:“正初,不必如此,我们这不兴这套,自然点就好。” “你原先在平中城的商行干活,如今要不也去商行?你也有从军的经历,还是想从军?或者是...”廉义突然想到一事。 颜正初看了眼廉义,道:“廉大人手上可有未解决之事?可将此事交给我,这事我若是没办好,我自行离开乌城,或是任由廉大人处置,绝无怨言。” 廉义笑道:“哈哈哈那倒不必,没那么严重。我手上确实有一事...”廉义将乌城与梁城的恩怨从头说了起来,连带着如今龟缩在沈家的何奎等人,廉义都一一从头说起。 第141章 暴露 “那何奎是乌城何家的人,本是军务司的兵部司书,但贪墨军费中饱私囊,用粗制滥造的军备代替正常军备以从中牟利。当初我本要斩了他,但他的堂兄何力极力保他,何力也是有罪之人,而且官职更高,但当时还不是动何力的时机,为避免打草惊蛇我便放了何奎一马,没想到他去了梁城,投靠了梁城的沈家。后来何家被我下令抄家,抄家前却让何家的女眷带着何家的大部分钱财跑了,现如今也在沈家。” 颜正初静静听着,脑中梳理着各方之间的关系。 “这么说,沈家其实与廉大人并无仇怨,但与廉大人有仇怨的何家余孽如今投靠了沈家。” “是的,之前我在处理另一事之前,沈家派人前来暗中捣乱,要不是我们应对得当,当时便是个大麻烦,所以现在我们与沈家也有仇怨了。” “这沈家是什么实力?” “沈家是梁城的一个大家族,类似之前乌城的何家。至于实力,只要解决了梁家,这沈家不足为虑。”廉义说得很隐晦,但颜正初听懂了,心中一喜,看来这新东家也是个有野心之人。 “这事要顺势而为。至于梁家与沈家,我们还得徐徐图之。” 廉义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他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荷叶姐妹中的妹妹李叶进来给二人添了些点心,廉义对她耳语几句,李叶点头答应,还顺带偷瞄了一眼颜正初。 “廉大人是想让我去梁城?”颜正初问道。 “是,正好你面生,想让你先去梁城落个脚,平时打探消息,将来或许可以当个内应。” 颜正初想了想,有些疑惑道:“不知我如何在梁城落脚?” “在梁城租个铺子开间商行,涵城有我夫人娘家开的铺子,货物我们会从乌城先送去涵城,再从涵城送去你那。” “原来如此。” 不多时,李叶敲响了门,道:“家主,我跟主母说啦,她让我把东西拿过来。” “好,进来吧。” 李叶抱着个箱子推开门走了进来,将箱子放在桌上后,又趁机偷瞄了颜正初一眼,便一溜烟地跑了。 廉义打开了箱子,推到颜正初的面前,道:“正初,初次见面,我这没什么合适之物,这里是二十金,十金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十金是你去梁城落脚的各项花费,届时不够再跟我说。” “谢廉大人!”颜正初心中微动,没想到廉义出手颇为大方,看来是较为看重自己。 “你也不用在梁城待太久,毕竟在那弄个商行也不能把那两家怎么样,主要还是以打探消息为主,我们也算是在梁城有了个据点。” “明白,我几时出发?” “不急,你可先在乌城歇息两日,多了解城内之事,再去涵城游玩两日后自行前往梁城。或者你自己看着安排,我觉得这西北之地你是第一次来,多了解看看总不是坏事。” “是,廉大人...等等,我自行前往梁城?”颜正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发现不对劲,这廉义就不怕我跑了? “怎么,你觉得一个人底气不足?” 颜正初心中闪过几个念头,缓缓道:“这倒不是,只是我对此地并不熟悉,或许有些熟悉此地的兄弟与我一同行事更为稳妥一些。而且到时要是有紧急情况,自己人回来报信不容易走漏风声。” 廉义笑道:“有些道理,倒是我疏忽了。走,我带你去商行挑几个机灵的伙计,与你一同行事。” 颜正初起身后,从箱子里拿出五金收好,又将箱子盖上递给了廉义,道:“廉大人,我现在居无定所,不便带太多这些惹眼之物,能否请廉大人先替我代为保管?” 廉义没想到颜正初会这么做,呆了一下后接过箱子笑道:“当然可以,还是你想得周到。” 最终,颜正初在商行内挑了四名伙计作为手下后,便与廉义分开了。此时他的心情与昨日已全然不同,离开商行后在城内游玩了起来。 自己这次似乎是遇到良主了,颜正初心道。 — — — — — — 炼泽派去与北侯炼明重新接触之人,给炼泽送来一封急信。炼泽看完信后大骂一声叛徒,急忙找到炼桓汇报此事。 “父亲大人,不好了!那颜正初果然是个叛徒,边军府府令陆华根本就不是炼明的人,那臭小子好大的胆子,在这偷梁换柱,差点就被他蒙骗了过去。” “什么?我看看!”炼桓连忙抢过信仔细看去。 信上说炼明对除了陆华之外的所有条件全部同意,这些条件确实是他所提,但陆华不是,他根本就不认识陆华。 炼桓看完了信,直接拍在了桌上,强忍怒火。 “怪不得我们运粮一事暴露,一定是颜正初泄露出去的。当时劫粮的是灵国和魏国的人,颜正初和魏述有仇,他一定不会为魏述卖命,那他就是灵国的人!这么说这陆华也是灵国的人,是灵国安插在君廷的奸细!”炼泽有些得意,竟被他理清了这一关系。 炼桓点了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对付这陆华?灵国竟然敢劫我们的粮,得给点颜色他们看看!” “不对!”炼桓突然道,抬手阻止了炼泽继续往下说。 “不对?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陆华?我们弄不了灵国,难道还弄不了陆华这小小的边军府府令?” “够了,别再说了!”炼桓怒道。 炼泽不知父亲为何如此动怒,只能乖乖闭嘴。 “你想得不对。如果陆华是灵国的人,颜正初怎么可能把运粮的事告诉灵国,让灵国劫粮然后自己再逃跑?只要我们换个人与炼明接触,他偷梁换柱的事迟早暴露,这样陆华不就也暴露了么?虽然他只是个府令,但一万石粮食不足以换一个府令。” 炼泽闻言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差点就犯下大错。 “而且若是颜正初泄露运粮的消息,那魏国是怎么知道的?你觉得是灵国还是颜正初告诉魏国的?” 炼泽低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炼桓敲着桌子,对炼泽很失望,他比张松年差远了。 “运粮之事暴露,应该是筹粮的那三家之一或二。颜正初不必去管他,蝼蚁一样的人,我不给他机会他什么都不是!至于陆华么...”炼桓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陆华,因为他还不确定陆华是哪一边的人。 “让人多观察观察这陆华吧,既然他不是炼明的人,那便不是我们的人。” “是,父亲大人。” “凡事多动动脑子,你跟你姐夫相比差远了!”炼桓忍不住训斥道。 “是,知道了,父亲。”炼泽低着头,看不清脸色。 — — — — — — 张松年于十一月初三离开平中城前往平东城,因为他要带着妻子一同前往,收拾东西耗费的时间多了些,便让张七先行出发。张七倒不觉得奇怪,依言先行,比张松年提前了半日启程。 张七很快便会回到平东城,一想到平东城,七杰的过往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因为起事自己才有如今的身份,带头起事的曹家兄弟却不在了,曹丁甚至还是自己动手解决的,一想到此张七心中便有些许内疚,不过很快这内疚之情便被他抛之脑后。 而张松年出城后向车夫道:“我们走南边,不走东北的大道。” 车夫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照做了。 “松年,我们走槐城不是更近吗?为何要走这条路?”炼璘念问道。 “上次出征走了槐城,这次想换条路看看。” 炼璘念一听便知他在骗人,不过她也没有戳破,转头静静看向窗外。 第142章 魏川 十一月初四,纪康与韦明一齐进宫,向信君汇报一事。 “君上,槐城城司陈陆传来急报,新任平东府府令张七在上任路上行至槐城附近时遭遇贼匪。尽管陈陆一发现便立即带人前去营救,但仍慢了一步,张府令惨死在路上,随行所带之物全部被贼匪掳走。陈陆在信中说一定尽快将贼匪绳之于法。”韦明拿出槐城传来的急报,念道。 槐城是平中城前往平东城路上的第一座城池,隶属于平中府。许多人会在此歇脚,所以张七在这路遇贼匪,倒也说得过去。 信君听完摇头失笑,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这陈陆什么来头?” 韦明又将陈陆的情况粗略地说了一下,此人过往经历在炎国官员中很常见,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官至城司也就到头了。 信君听完后便知这陈陆在朝堂上无依无靠,虽然年纪已有四十出头,但还不算太老... “这陈陆上任槐城城司已有两年,竟连小小的贼匪都整治不好,罚俸一个月!” “是,君上。”韦明应道。罚俸一个月不疼不痒,也没让陈陆限期抓到贼匪,信君对张七被杀一事的态度显而易见。 “如此一来,平东府又缺一个府令,你们可有人选?” “全凭君上吩咐。”纪康趁机表明心意。韦明也不说话,明显与纪康一个意思。 “嗯...”信君看着二人,心中却在想让谁去平东城合适。 “司书与府令最好要有一人对当地有所了解,这么说来,那谏议府的王策不是要回平东城守孝一年吗?让他先暂代府令一职,张松年有事便找他,没事就别打扰他。来年我们再看看让谁去当这个府令。” 纪康与韦明对视一眼,二人心中对这个人选已经有了猜测。 “是,君上。” “此事不急,下次朝议再议,你二人记得。” “是,君上。” — — — — — — 涧川沿途又补充了两次粮草后,终于带兵进入魏国。不过路上还是死了十来个重伤的骑兵,另外还有十来人已奄奄一息。 进入魏国没多久大军便到了临城,魏国魏武军的千将已提前两日带兵到城中等候。涧川留下大部队在临城休整,自己则带着两队亲卫跟随魏武军的千将前往衍州城。 涧川麾下这三千人其实有不少人是从魏国而来,顶替了和城原本的兵额,日常军饷军备等也由魏国拨付,不然以和城之力也难以供养三千精骑。况且和城的兵力上限是四千,不可能有三千是骑兵。炎国各国骑兵的合理兵力是总兵力的两至三成,一般不超过四成。 因此此次大部分将士对涧川带他们前往魏国并不排斥,对许多人来说,这次算是回家了。 三日后,涧川抵达衍州城,直接进了国公府面见魏述。 国公府内,魏述正与世子魏济安在听曲,赵帛之子赵礼也在。大殿中央乐师们正专注于手中的乐器,整个大殿洋溢着文雅的气息。 下人轻声通报了涧川在外求见的消息,魏述让他进来,同时挥手示意乐师们先退下。待那下人和乐师们一齐退下后,魏述道:”他来了。此子虽然年轻,却坚毅过人,是个可造之才。“ 赵礼道:“能在南领来去如风又全身而退,确实不一般。”赵礼如今在魏国总务司任府郎,自从赵帛上任君廷五令阁的左平令之后,他便来到衍州城师从严启。严启乃魏述手下的头号谋士,在魏国朝堂中很有威望。在家世与先生的双重加持之下,赵礼在魏国也是过得风生水起,特别是他还与世子魏济安走得很近,冥冥之中似乎是某种传承。 不多时,涧川便走了进来,对着魏述行礼道:“小人涧川,见过魏国公大人。” “坐吧小川,苦了你了。”魏述打量着涧川,明明是二十岁的小伙子,此时看着却像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嘴唇干裂,脸上也出现了皲裂,好在双眼依旧明亮,露出坚定的目光。 “国公大人,我不辛苦,底下的弟兄们更辛苦。”涧川依言坐下,道。 魏述笑道:“对,你说得是。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世子魏济安,这位是总务司吏部府府郎赵礼。” 三人互相行礼,魏济安笑道:“见过涧将军。涧将军年纪轻轻便颇懂带兵,空闲时我想向涧将军请教一二。” “哪里哪里,都是底下的弟兄们神勇。”涧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只是黝黑的脸庞看不出脸红。 “小川,如今你的名字已经暴露,今后或许要换个名字,不知你可愿意?” “愿意,还望国公大人赐名!” 魏述想了想,道:“今后你在魏国为将,不如你就姓魏?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便恢复你原先的姓氏,不埋没你父亲的名号。” 涧川闻言心中激荡,对父亲的思念之情汹涌,低头道:“谢国公大人!” 魏述年岁不小,加上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见此如何不明白涧川此时心中所想?只见魏述缓缓走到涧川身旁,拍了拍涧川的肩膀,道:“孩子,你好好歇息一段时日,万事有我。” “是,谢国公大人。” 魏济安二人见此情形也是红了眼眶。魏述亲自带涧川...不,从现在开始是魏川。魏述亲自带着魏川下去歇息,在魏述的下步安排之前,魏川便暂住在国公府内。 — — — — — — 丁岚到了平国镇南城后,先是去卢家见了内务司司长卢珀。 “白面,太公怎会把你派来平国,在孟秀那混不下去了?”卢珀笑问道。白面是卢珀给丁岚起的外号,因为丁岚长得过于阴柔。如今炼桓一系凡是知道这外号的,全部如此称呼丁岚。 “那孟秀始终对我心存戒心,表面上礼遇有加,实则只是做做样子,两年多来毫无所获,再待下去也是白费力气。正好最近你这边要发力,太公便让我过来。那炼恺我见过,应该可以应付得来。他近来如何?” 卢珀摇了摇头道:“先生倒是当得还行,不过不知他是装傻充愣还是毫无野心,怎么点他都没用。他的身份在书院倒是吸引了一批心有想法之人,不知他是否有在暗中培养力量。” 炼恺作为平王庶子本在平中城的君室书院求学,五个月前炼桓暗中布局,在书院打点好后便让丁岚成功将他说服回到平国,回到平国后卢珀又顺势将他安排进了平国书院当个先生。炼恺回到平国也有近五个月的时间,却从不过问政事。除了卢珀之外,平国书院中也有不少人因为他的身份主动向他示好,暗示心甘情愿为他效力,炼恺全部视而不见。 “他不是他大哥炼悦,他是个聪明人。太公的信你收到了?”丁岚问道。 “前几日便收到了,不过还没行动,这事得想个法子。” “平国与魏国离得近,怎么可能不忌惮魏国的实力?这次和城的骑兵在南领来来去去就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这支骑兵一定跟魏国脱不了干系,不然以和城之力怎么可能养得起能在南领散步的骑兵?你随便找个时机便可跟平王提及此事,哪怕先不跟他说与太公联合,也可说服他先把精力都放在魏国身上。” 卢珀低头不语,过了会道:“白面你说得有道理,今日我便去王府向平王提及此事。” “好,我也去见见炼恺,探探他的口风,他估计还不知道我是谁的人。” “他不问便不说,他若是主动问,证明他心中还是有想法的。”卢珀笑道。 “也是。你这有位置吗?给我个官职,日后行事方便。” “小事一桩,你等着。” 二人又交流几句,随后各自行事。 第143章 慎言 丁岚拿着卢珀给的手令,进了平国书院。此时午时刚过,书院内显得颇为冷清,大部分学生不是回了家,便是待在书舍里午憩。 丁岚面带笑意,倒不急着去找炼恺,而是在书院内缓步走了起来,游览书院内的美景。这平国书院虽不如君室书院名头响亮,景色却是丝毫不差。 如此时节炎国北地已下起了雪,这南地却像夏季刚过。轻柔的风拂过,吹起丁岚的衣角,出尘的气质引得路过的学生频频侧目。 眼见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丁岚快步离开,打听炼恺的书舍去了。 不远处两位妙龄女子瞧见,其中一人笑道:“郡主,你看那位公子男生女相,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呢。” 郡主炼缇也看见了丁岚,白了同伴一眼道:“就知道看样貌,真是肤浅。” “我才不肤浅呢,哪有人不看样貌的。”那女子用手指捅了一下炼缇,二人嬉笑打闹着走开了。 丁岚随便找个人便问到了炼恺的书舍所在,如今炼恺在平国书院也算小有名气,并不难寻。 丁岚敲响了书舍的门,轻声道:“殿下,我是丁岚。” “谁?”内里传来炼恺的声音和脚步声,丁岚并不答话。 门开,炼恺见到丁岚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我说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原来是你。”说完将丁岚请了进去。 书舍内颇为简陋,左侧一张小书桌,右侧几个书柜,正中一扇屏风,屏风后应该是寝间。炼恺招呼丁岚在书桌旁坐下,给丁岚倒了杯水,道:“我这只有这了,将就着喝吧。” 丁岚在屋内扫视一圈,道:“殿下堂堂平王之子,怎住如此地方?” 炼恺笑道:“你一开口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厌。你怎么来平国了?” “在平中城混不下去,想到还有一位故友在镇南城,便来投靠。不知这位故友能否关照一二,给我弄个一官半职?” “不知你这位故友是?” 丁岚闻言哈哈大笑,却不回答这个问题,又问道:“不知殿下近来可好?” “挺好,在这当个先生很不错,比在书院求学有意思多了。” 丁岚笑道:“当初正是在下让殿下回平国,如今殿下对这一决定可还满意?” “那你今日还有何吩咐?说来我听听。” 丁岚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心道这炼恺还真是小心谨慎,油盐不进。 “吩咐不敢说,我只是路过镇南城,想到殿下也在此,便顺路登门拜访,与殿下叙叙旧,别无他意。” “原来如此,我们倒是有好几个月不见。”炼恺拿起水壶,给丁岚添了点水。 “是啊,如今殿下风采依旧,我却是寄人篱下。” “可以寄人篱下,何尝不是一件幸事?总归是有个落脚之处。” 丁岚闻言一呆,细细琢磨炼恺此言的用意。 “殿下,今日多有叨扰,我会在镇南城待一段时间,我们改日再叙。”丁岚似乎明白了炼恺的言外之意,但今日已不太适合继续深聊下去。 “好,丁公子慢走。”炼恺依旧不咸不淡,让人捉摸不透。 丁岚行了一礼,拉开门正准备离去,门外竟有一女子要进来,看见丁岚后惊讶道:“是你?” 丁岚大惊,心道这镇南城还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不过他反应也极快,强笑道:“姑娘认识在下?” 门外女子正是方才在书院内见过丁岚的郡主炼缇,她乃平王之女,炼恺的亲妹妹。 “不认识,认错人了,这位公子勿怪。”炼缇嘴上客气,却让出了门外的位置,用意明显。 丁岚回头向炼恺抱了抱拳,出门后又向炼缇抱了抱拳,炼缇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迅速进入屋内把门给关上。丁岚惊疑不定,匆匆离去。 — — — — — — 话说另一头的卢珀,在平王府内找到平王后,二人来到平王的书房。 “王上,近来南领发生的战事,想必全天下都知道和城所谓的叛军实则受和城指使,而和城必是受魏述所指使。” 平王嗯了一声,等着卢珀继续往下说。 “这和城会受魏述指使,是因为城主霍和以前是魏述的手下,而我们平国的东北边可是有不少城主以前都是魏述的手下,若是这些城主全部听命于魏述,那魏述的实力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强大。” 平王闻言坐直了身体,认真了起来,而且似乎已经猜到了卢珀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支和城骑兵,在南领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打到了南领都城旁的柳镇,魏述随便找一个手下便有如此战力,那魏述的兵又是何战力?” 平王面色凝重。卢珀其实句句都没说错,魏述和他的手下名声如此响亮,那是平叛时打出来的。近十来年除了魏述和颜景,炎国没有再打过大规模会战的将领,但二人已经交过手分出了胜负,因此这些年魏述一直盛名在外。 如此战力的魏国在平国的东边,如何不让平王忌惮?只是这些年南领与东领抱团,不但与君廷亲密无间,还与魏国不对付,因此平王一直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置身事外。但如今看来,南领加上东领似乎还不是魏国的对手。 “卢卿,你有何良策?” “王上,我们不能再坐山观虎斗了,不然南领被灭,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南领被灭?不可能,魏述敢走这第一步?” “这一步迟早会有人走,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人走了第一步,走第二步的人就是随后的事情。” 平王眉头紧皱,苦苦思索卢珀的话,这话似乎有道理,但似乎又不完全有道理。 “那我们要如何做?” “给魏述施压,起码在明面上站在南领这一边。比如这次南领之事,王上可以给君廷去信一封,直言此事和城做得太过分,如此不加掩饰,实在是恶劣之至。” 平王听得直点头,这招倒是不错,既看不出立场又合情合理。 “卢卿此策妙极,便依你之言,这信你尽快写好给我。” “是,王上。日后我们应积极上书,起码在言论上打压魏述一系。” “卢卿所言极是。” — — — — — — 卢珀回府后,发现丁岚已经在府中等候自己。 “如何?看你这模样,炼恺又装迷糊了吧?”卢珀看见丁岚的脸色,便知丁岚今日与炼恺的接触并不顺利,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那边如何?”丁岚并不回答,反倒问起了卢珀。 “还算顺利,起码开了个头。我让平王给君廷去信一封,斥责和城此次做得太过分。” 丁岚点了点头,道:“这步棋走得不错。而且你猜得不错,今日炼恺确实在装迷糊,但我觉得他是心有野心,但心存戒备。你想他才见过我一次,如何可能对我坦诚相告?书院主动去接触他的人,谁知有没有炼悦派去试探他的人?炼恺只要一步走错,那便是万劫不复。” “这倒也是。” “你说他见过我之后,会不会找人去查我?” “应该不会,他如何有这实力?” “但今日我从他那出来之时,门外一女子似乎认识我,一见到我便惊呼‘是你?’后来那女子进了他的书舍,那女子怎会认识我?” “那女子进了他的书舍?”卢珀疑惑,炼恺回到平国后不见他与别的女子接触过,怎会有女子进他的书舍?突然,卢珀想到一人。 “那女子这么高这么瘦,有些刁蛮是不是?”卢珀一边说一边比划。 丁岚想了想道:“还真是,你认识?” “认识,她是炼恺的亲妹妹炼缇。哪怕炼恺让人查你,也不会让炼缇去查你。” “那是何原因...”二人讨论半天,也没讨论出个原因来。 第144章 报复 和城城外西边某处小路上,两个和城的斥候正在巡逻。再往前走个两三里,例行公事巡查一番,二人便可回去交差换防了。 “嘶,张哥,你觉不觉得这两日这一片有些过于安静了?” “前些日子我们不是有群兄弟叛逃了嘛,从这打到南领去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这兵荒马乱的,路上不安静才是怪事了。”被称作张哥的人轻声道。涧川叛逃一事在和城军中还是秘密,大多数人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所知都是道听途说。 “原来如此。”那人还欲再问些秘密,突然大地似乎在颤动。 “张哥,怎么回事啊,刚刚是不是前边有动静?” 张哥无暇回答,立即纵马前行,迅速向动静的源头冲去。身后的同伴见此也紧张了起来,快速跟上。 二人前行一二里后,前方的动静越来越大,张哥经验丰富,已经知道前面是何缘故。他找了个高地,冲上高地向前望去,随后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从军近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今日这场面。 “快...快回去报信,快走。”张哥大惊失色,调转马头用尽平生力气往和城赶。 — — — — — — 霍和才刚离开城务司回到城主府,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下,下人便急忙跑了过来,道:“家主,斥候营的秦将军在外求见,说是大事,急事!” “快让他进来。” 斥候营的营将如疾风般冲了进来,看架势倒像是个刺客。他冲到了霍和面前,急道:“霍大人,西侧城外有万余人大军,看架势是冲我们来的,离我们已不足十里!” 霍和大惊,想都不用想这万余人一定是南领的大军,如此大军调动竟然悄无声息,打到自家门前才知道! “跟我去军务司,快!千将以上的全部给我喊过来。”霍和快步前行,迅速向军务司赶去。 也就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和城当得起将军二字的人全部聚集在了军务司的议事堂内。 “城外西侧有万余人大军正向我们袭来,应该是南领派兵前来报复,如今距离我们估计仅五里左右,你们认为该如何应对?”霍和问道。 “我们守城便是,凭这一万人就想打下我们和城?真是痴人说梦。” “他们真的敢动手?我们好歹用了叛军当借口,难道他们这一万多人都是叛军?” “若是龟缩守城,那我们这两次用兵不是偷袭就是当缩头乌龟,这不是助长了南领的威名吗?我不同意守城,连与他们动手都不敢,那之前涧川将军打去南领还有何意义?” 众将军七嘴八舌,各抒己见。霍和也在犹豫,究竟是守城还是与敌人碰上一碰。若是动手,敌军有一万人,己方处于劣势,不拿出全力毫无胜算。若是守城,显得自己怕了南领,如此一来,之前涧川打到柳镇也算不得什么了。 就在这时,城墙上响起了尖锐的号角声,这是敌人进攻的信号!随后城外传来阵阵隆隆之声,犹如闷雷。 “南领动手了,他们来真的了。”霍和握了握拳,不知在想些什么。 — — — — — — 和城西侧的这支大军,正是南领的一万大军。南领隐蔽出兵,不到两日便完成了先头部队五千人的出动,后又派出三千重甲步兵和两千骑兵紧随其后。军备粮草也是一应俱全,短短几日全部备齐,大军直取和城! 南领此次出兵如此迅捷,似乎也是想扬眉吐气一回,展示自己的实力。 南领军距离和城不足五里后,两千骑兵率先出击,以奔雷之势袭向和城,仿佛要直接踏碎和城一般。眼看和城已近在眼前,指挥的千将下令道:“城外军营,杀!”这是他们出征前便想好的计划,将和城城外的军营拔除,若是城内派兵来援,一并干掉! 两千骑兵冲锋,声势浩大,城内都能感受到这份震颤。城外军营早已收到军情有敌来犯,此时大部分军士已披甲列阵,但并未收到下一步军令到底是攻是守,敌人便来势汹汹杀到,他们只能仓促应战。 南领骑兵似乎因为血海深仇而丧失了理性,直接对和城的军阵发起了冲阵。双方一碰面便直接进入肉搏战,手中兵器使劲往敌人身上砍。南领骑兵的前军杀入敌阵后,后军向两侧分开,朝敌军身后的军营杀去。 军营内有少部分还在准备披甲的军士,此刻全部成了移动的木桩,不是被马冲撞倒地,就是被敌人砍倒在地,一时间军营内哀鸿遍野,溃兵四散奔逃。 涧川带走了三千骑兵之后,此军营内的兵力只有两千,而且大部分士兵都是刚刚补充上来的,平日都在暗处操练,当作预备的兵员,因此战力较为一般。霍和绝对想不到,南领会以这样的形式报复,直接派大军来犯! 许多杀穿出军营的骑兵,在营将的指挥下又掉了个头,朝敌军的背后杀去。南领的八千步兵也行进极快,此时已能望见城头! 城内,霍和还在军务司,愁眉不展。 “霍大人,这下该怎么办?再不下令城外的大军就要全军覆没了啊。”和城军务司司长问道,其余将军也都在看着霍和,等待他的命令。 霍和还在犹豫,是否要派出手中精锐与南领军拼个你死我活。如今都杀到这个份上,他毫不怀疑若是城内空虚,对面就敢直接攻城! “传令下去,固守城池,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霍和咬牙道。 “霍大人,这...那我们城外的将士们怎么办?”一千将急切地问道。 霍和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叹了口气道:“传令下去吧。我先回城主府,有事再报。”说完便离开了军务司,背影萧瑟。 “霍大人,这不行啊...”那千将不依不饶,还想追上前劝说,被军务司司长拦了下来。司长挥了挥手,其余众人会意,皆下去传令去了。 此时城外的战斗已经结束,以南领的胜利告终,他们的步兵甚至都没参战,在城外对和城虎视眈眈。和城投降者近五百,被南领军卸下军备甲胄后,全部押到了南领军的阵前斩首,近五百人无一幸免。而这都被城墙上的和城守军看在眼里,他们看得双眼发红,握着武器的手由于过于用力而在颤动。 杀完俘虏后,南领军直接在和城外扎起了营,营门距离和城西侧城门不足二里。 — — — — — — 和城的军情就像雪片一样吹向炎国各地,引起了巨震。同时,南领的文书也在大军出征当日便送往君廷。 十一月初七,权蔚拿着南侯给他的密信进了太公府。 炼桓看着密信,脸色明显由晴转阴。看完密信之后,炼桓怒极反笑道:“权康可以啊,现在做事都开始先斩后奏了。” 权蔚有些心虚,解释道:“太公,我也是才知道此事。南侯他或许是担心泄露军情,所以才...”话才说到一半,他便顿住不再往下说,暗道糟糕,自己言语有失。 果然,炼桓闻言将密信甩了过来,差点甩到权蔚的脸上。炼桓大怒道:“泄露军情?这军情不用跟我商量,他自己能做决定?到时魏述发狠将他灭了,他别向我求援!” 这话权蔚没法接,低头不语。屋内陷入沉默,两人都不说话。 炼桓心烦意乱,魏述让和城出兵,打得己方措手不及,颜面大失。如今权康私自用兵,仅一万人根本打不下和城,还显得南领势弱,与这一城之地你来我往。 炼桓又捡起了地上的密信,思考下步计策。 第145章 大族 南领军在和城外扎下军营后,和城立即派出使者前往交涉,质问南领为何无故攻击和城,杀害和城将士。同时还派人给君廷送去紧急军情文书,要告南领一状。 和城的使者路过军营的大门,地上的血迹还没干,他看得是又惊又怒,心中还有些害怕起来,生怕南领军不讲道理,把他也砍了。 然而南领军并未如此,甚至连领兵之人都未出现,只派出了一个千将。和城的使者还未开口,他倒先开口道:“你们的叛军杀了我们几千人,到现在毫无踪影,我们底下的兄弟过来讨要一个说法。正所谓法不责众,我们也毫无办法,你们说怎么办?” 使者大怒道:“这位将军都叫他们叛军了,跟我们有何关系?我们要是能指挥得了他们,他们还叫叛军吗?反倒是你们带着你们的兵杀过来,还说毫无办法,这借口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千将不屑一顾,甚至连他们被底下人所裹挟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但两个小人物之间的争论,注定是毫无意义。 一个时辰后,和城的使者离开了南领军营。而南领军则开始轮番派人在城外高喊:“交出叛军!”他们先后换了十几拨人,足足喊了近一个时辰。而城墙上的守军则是破口大骂,在言语上不甘示弱。随着天色渐晚,双方都非常默契地偃旗息鼓。 — — — — — — 张松年到任平东府后,首先便是一纸公文直接命令平东商帮尽快恢复城内买卖,同时货物价格不准高于洪灾之前的正常价格。平东商帮各大商行不复之前面对炼浚与叶通时的硬气,尽管货物不足,但第二日还是纷纷开门做起了营生,某些货物甚至是亏本买卖。 张松年知道君廷很快便会调拨粮食下来,于是将府库内的粮食一部分无偿发给城内较为困难的百姓,一部分以略低于商行的价格出售给城内普通百姓。再加上平东商帮的带头,短短两日的功夫平东城便开始恢复了一些人气,街上的百姓都多了起来。 由于新任司书张松年已经上任,之前留守平东城的袁冲得以带兵回君廷复命。 原先平东府的各级官员,张松年下令他们暂官复原职,但一个月内每人都要交上一份自己的述职文书。三个月后他会对所有人进行考核评定,重新调整各官员的职责,择优升迁。至此,平东城基本恢复了正常的运转,但元气大伤后还需一段不短的时日才能恢复昔日的繁华景象。 回家守孝的君廷谏议府司书王策比张松年还早两日到达平东城,而张松年在来到平东城后的第三日,便到王家登门拜访。 如今王家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尽管因为白事府内一切以黑白二色为主,但仍能看得出此宅之前的气派。 王策在主殿内招待张松年。二人此前并未过多接触,但如今因为同在平东城的关系,二人今后也有了一些关联。 “张司书如今怎么还是一人做事,我记得君廷是安排了府令的啊?”王策给张松年倒了一杯茶后,笑着问道。 “那府令比我还早出发半日,到现在都还没到,不知是不是去了别处。”张松年似是意有所指,同样笑着回道。 “乡野之人目光短浅,许多门道都弄不清楚便想踏足其中,殊不知一步走错便是万丈深渊。小池塘里的小鱼放到江河湖海只能是大鱼的吃食,难道还妄想长成大鱼?” “王司书所言极是,松年受教了。”张松年对王策行了一礼,仿佛学生面对先生一般。 “得了得了,你可别打趣我了。来,喝茶。”王策拿起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也不问,等张松年主动表明来意。 张松年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道:“王司书,之前平东城的民乱,城内大户死伤严重。如今民乱已平,这些大户可有人继承家业?王司书的王家乃平东城的名门望族,我今日登门便是想问问,王家是否愿意主持此事,好让平东城尽快回到正轨。” “不知张司书想我们如何主持这事?”王策对这一提议毫不意外。在他看来,张松年一定是想尽快做出一番政绩以调回平中城,而这必然离不开城内大户的支持。 “尽快找到各家族合乎法理的继承人,找不到继承人的家族的家产由王司书自行分配,不过我张松年要拿一半。经此合作,日后我们两家在平中城可多往来往来。王司书,你意下如何?” 张松年这一提议可谓是诚意满满,给了王策充足的好处。不过若是说到日后往来,其中拉拢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王策心念电转,是否要上张松年及他身后的大船。 “张司书如此诚意,我若是不答应便是不识好歹了。”王策思虑再三之后,笑着应道。 二人举杯示意,说起了闲话。不久之后,张松年便离开了王家。 — — — — — — 南领军在和城外扎了两夜的营,两日来几乎是没停过对城内的喊话。和城的守军第二日开始便不再理会,任由他们在城外叫嚣。第三日清晨,南领军竟开始收兵回府,撤退前大军还绕着和城走了一圈才扬长而去。 十一月十二,君廷收到了和城送来的紧急军情文书。前几日南领送来的文书并未在君廷引起震动,大家对南领的用兵都不以为然,并不觉得他们会做何过激之事,估计只是为了出口气罢了。知道内情的炼桓等人也当作无事发生,静待结果。 结果和城送来的军情文书直接在君廷引起巨震,连信君都想不到南侯权康竟然如此大胆! “南领前几日送来的文书是如何说的来着?快拿出来看看。”信君向前来汇报此事的凌辩问道。 “他们说和城的叛军在南领杀伤无数,底下的将士们群情激奋,一味地压制下去恐将引起哗变,别无他法下他们只能带兵自行找出叛军报仇雪恨。”凌辩早有准备,拿出南领的文书念道。 “找叛军找到和城城下去了?难道和城外的军士都是杀入南领的叛军?”信君问道,言语中听不出情绪。 凌辩低头不语,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尽管他知道答案。 “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再等等,看看最终结果吧。”信君不等凌辩回答,又补上一句。 “是。”凌辩行礼告退。 另一头,三公聚在太公府内,同样在商议此事。 “凌辩进宫报信,你们说君上会是何反应?”炼桓问道。看样子他的心情似乎颇为不错,与前几日看到南领密信大发雷霆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上次和城稍加掩饰外加小打小闹,也罚了上缴双重岁贡,这次南领直接打上门去,估计君上忍不了,很快便会召集我们小朝议。”少公炼仲摸了摸胡子道。 “我看未必。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和君廷毫无瓜葛,上次对和城的责罚也是无关痛痒,这次估计也是做做样子,在岁贡上下文章,正好解决今年君廷的粮食危局。” “太公,那我们应该?”傅公权蔚问道。 “静观其变,这次我们站在君上这一边。至于权康,等这事过去了我再跟他算账!这次我倒要感谢他,让我知道我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炼桓说完用凶狠的眼神盯着权蔚。这次南领用兵一事对他的打击颇大,所以几日前才如此动怒。魏述有一批人为他卖命,可是他炼桓呢? 三人等了小半日也没收到小朝议的消息,炼桓知道自己猜对了君上对此事的态度。 第146章 满载而归 十一月十三,廉义日夜盼望着的商队终于从舍勒部回到了乌城。商队带着一百匹马和好几头驴,几乎都驮着货物,满载而归。 商队在西城门外卸下货物后,一半的马匹按照廉义的吩咐赶到了城外新建的马场内。前几日苏家从灵国找来的四个马夫已经到位,如今马场已初步建成,恰好商队带了马匹回来,廉义打算先养着五十匹马试试。余下的五十匹马廉义又一分为二,一半归斥候队,一半归商行所有。廉义想成立一个骑兵伍拾人队,此事等高山送完岁贡回来后便会正式着手准备。 丰叔和苏强正忙着整理货物,廉义让他们二人忙完后去城主府找他。 一个多时辰后,城主府沐风殿内。 廉义向二人问道:“这次怎去了那么久,我以为半月前你们就该回来了。” 丰叔答道:“小人第一次去夷人那,在他们舍勒部内多转了转,又仔细研究了他们夷人所卖的各种货物,因此耽搁了一些时日,还望廉大人见谅。” 苏强也道:“而且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属实是多了些,马儿都走不动了。” “无妨,那一百匹马是怎么回事?” “是舍勒部答应每月送我们的马匹。那可呼拉亚考虑到路途遥远,便一次把五个月的二百五十匹马都送了过来,从我们开始合作的九月算到了来年的一月。不过这次他们带的东西更多,另外一百五十匹马被他们借去驮物去了,走在我们的后头,到时他们在乌城卸完货之后便将余下的马交给我们。”苏强答道。 廉义闻言喜笑颜开,这二百五十匹马可不是小数目。而每月获得五十匹马,对于乌城这样的小城势力来说,这些马无论是用作军用还是拿去买卖,在实力上都是极大的飞跃。 “如此看来那可呼拉亚还算厚道,愿意提前送马过来。你们此行有何收获?” 这个问题让丰叔二人涛涛不绝。原来二人在舍勒部待了好几日,又买了许多之前夷商们从未卖过的新鲜玩意,带回来试试反响。 待二人说完后,廉义道:“你们赶紧将货物分好,先送一批去轩州城。我们与轩州城的两大商行已经谈好了合作,我们一批次的货物直接以一个总价卖给他们两个商行,你们二人要分好这些货物和算好总价,这里面可是有大学问,务必要深思熟虑。” “是,廉大人。” 余下的货物由苏沐去统筹,如今她虽不是每日都去商行,但仍然掌管着乌城商行,大事都由她说了算。 丰叔二人走后,廉义夫妻在商量这批货物要如何处置。 “看来商行还得再募些人手才行,没想到丰叔他们这次带了那么多货物回来,夷人的商队还在后面,竟然借了我们一百五十匹马,那他们得有多少东西啊?”廉义道,嘴角都忍不住翘起。 苏沐问道:“如今商行有近百人,还需再募多少人?” 廉义想了想,道:“募多一些,一二百人都没关系,商行用不上的我另有他用。” 苏沐点头答应,二人又商议起了商行的下步安排。 第147章 马夫司伯 约莫一炷香之后,苏沐带着李叶和两个亲卫去商行。而廉义想到夷人阔啰拜这次也跟着乌城的商队先到了乌城,便让人去将他叫来城主府。 阔啰拜来得极快,见到廉义后行礼道:“在下阔啰拜,见过廉大人!” “阿拜,如今你的炎国话说得很好啊,不错。”廉义这次终于叫对了阔啰拜的名字。 “廉大人过奖。”现在连夷人也知道谦虚了。 “你怎么跟着我们的商队回来了?” “这次货物多了很多,我先过来看看,再找找带什么货物回去。” “你不用担心卖不出去,我们商行全部收了,价格到时再议。” “谢谢廉大人。” “今日叫你过来是这样,最近我需要一些面生的人,你那可有愿意在炎国干活的人?帮我找三五个,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最好会说我们炎国话。” 其实不少夷人都向往炎国,廉义想找几个人并不难。而他之所以想找几个夷人,是方便跟梁城的颜正初接触。几日前颜正初派人送来信件,他以平中城商人的身份成功在梁城开下杂货铺子,迈出踏入梁城的第一步。 而苏家受梁城刁难,在梁城的药材铺子已被查封,从此不再踏足梁城。 “廉大人,我尽力而为,尽量找到这些人。”阔啰拜答道。 这小子还在这装,廉义也不点破,挥手让他退下了。 另一头的苏沐去到商行后也没闲着,一是与丰叔和苏强等人商量要带去轩州城的货物和怎么定总价;二是下达了募两百名商行护卫的命令,并尽量在来年到来之前完成;三是选出合理和适量的货物,这些是廉义特别要求届时送去给颜正初的,廉义初步设想一半为夷人的货物,一半为轩州城的货物,通过所卖货物的稀少将颜正初铺子的营生先做起来;四是在乌城城内偏僻之处买下一片空地,建起屋舍作为商行的库房和护卫的住宿之所。 苏沐几个命令一下,丰叔等人颇为激动,这乌城商行正朝着大商行的方向发展。 廉义则去了城外的马场,此时的马场内正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今日商队带回来的五十匹马已经送了进来,此刻有些正在吃草,有些正在喝小湖里的水,还有些正在肆意奔跑。工部司书张大河正与一个马夫在商量着什么,而这些日子马场的围栏与草棚都已建好。 马夫中有一人名为司伯,他年纪最大,也在马场干活最久,几个马夫都尊他为首。于是廉义大手一挥封他为马夫长,掌管乌城所有的马夫,而这些马夫的身份都属于廉义的亲兵,由廉义自掏腰包给他们发放俸禄。 司伯见廉义来了马场,乐呵呵地跑过来道:“大人,这些夷马真是不错,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比我们炎国的马跑得更快跑得更远。可惜都是壮年马,若是刚过幼年的马,我们再精心养护一段时日,在灵国一匹就能卖到八千钱以上!” 廉义心中一动,问道:“那这些壮年马在灵国能卖多少钱?” “那最少也得五千钱以上。”司伯非常肯定地道。 灵国都能卖五千钱,那平中城肯定更贵,廉义立马开始在心中盘算一个月五十匹马能卖多少钱,一年又能卖多少钱... 第148章 暂代府令 突然,廉义又想到一事,问道:“马场里的马能否自行繁衍?如果能的话,我们马场的马岂不是可以越养越多了?” 司伯一副那是当然的样子,道:“大人,能是能,只不过这些马...都是公马。” 廉义闻言一呆,心中大骂一声,早些时候还说可呼拉亚厚道,看来是说早了。五十匹马都是公马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商队带回来的一百匹马都是公马。如此看来,还在夷人那的一百五十匹马,极有可能也都是公马。 这事要尽快解决,廉义觉得需要立即派人去舍勒部与可呼拉亚交涉。送过来的马都是公马,这份合作的诚意严重不足! 廉义离开马场后,本想立即安排商队前往舍勒部与可呼拉亚交涉,但他又想到时近岁末,商队去了舍勒部之后就赶不回来过年了。而且听闻夷人之地比乌城还冷,可以连着下好几天大雪,廉义心中盘算一番后,决定来年再派人过去交涉。母马从怀到生小马也要近一年的时间,反正一时半会也影响不大,来年再说。 廉义突然又想到可呼拉亚之所以一次送了五个月的马过来,或许就是因为送的都是公马,一次送多些,能拖便拖。哪怕自己现在就派人过去,也是大费周章,说不定他又已经安排了五个月的马送了过来,里外里近一年,也就是五百匹公马,对于乌城来说,这可不是小数目。由此可见夷人并非如表面那般粗犷,也是有着不少小心思。 廉义骑马走在回城主府的路上,心中盘算下一步计划。 — — — — —— 十一月十五的朝议,在例行公事之后,总务司司长韦明率先提及平东府府令该如何安排一事。至于原府令张七在上任路上被贼匪杀害,韦明一句带过,偌大的朝堂无一人对此表示怀疑,无一人表示要追查真凶。韦明话音一落,众臣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该由何人接替平东府府令一职。 见众臣讨论得差不多,总务平令纪康道:“平东府作为地方官府,司书与府令作为主政之人应至少有一人对平东府各地有所了解。如今的新任司书张大人大家都很熟悉,他必定对平东府各地不甚了解,因此臣认为应推举一熟悉平东府之人为府令较为妥当。” 纪康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而且明显还有下半句未说,因此也无人出来反驳他的言论。 “纪大人言之有理,不知你可有推举的人选?”右平令吴钧问道。 “有。我们总务司谏议府王策王司书正好告假回家守孝,平东城乃他的家乡,他对平东府各地必是相当了解。臣认为可让王司书暂代平东府府令一职,也不需他做何事,以张司书的能力,想必一人也可解决大部分政事。待张司书需要帮助之时可再向王司书需求帮助。来年张司书对平东府有所了解后,我们可再重新推举适合接任平东府府令之人。” 纪康绕了这么大一圈,许多大臣还在脑中揣摩纪康此言的用意,而炼桓等人已经知道了纪康的意图,但想不通纪康此举有何意义。实际上当日纪康和韦明向信君汇报张七遇害一事之时,君上的反应和对平东府府令一事的处理,已经让他们二人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那槐城城司陈陆一定是赌信君想让叛民张七死但又不想自己动手污了名声,所以提前便暗中安排人手,在张七上任路上杀掉了张七。他写给君廷的信其实就是在暗示君上,张七是他杀掉的。而那日君上的反应证明陈陆赌对了,且纪康韦明二人当即便猜到了君上想让陈陆升任平东府府令,当日便派人去槐城与陈陆接触。陈陆在收到君廷两位巨擘释放出的善意之后,苦无后台的他当即同意加入二人的阵营,日后去平东府与那张松年斗上一斗。 “纪大人此举有何意义,恕我愚笨,看不出意义所在。”炼桓问道。 “太公大人,眼下与其随便派一人去仓促上任,不如让王司书从旁辅佐张司书,待张司书熟悉平东府后,届时我们派谁去平东府辅佐张司书都可啊。” “纪大人言之有理,我看此举颇有意义,诸位爱卿应该没人反对吧?”信君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下面诸位大臣。 “不反对,臣附议。”炼桓面无表情应道。 “臣附议。”许多大臣又跟着喊了一遍。 第149章 南领之罚 说完了平东府府令一事,军务司司长凌辩又站出来说南领与和城的战事。 “三日前君廷收到和城的军情文书,文书上说南领擅自派出大军无故围攻和城,还将和城城外军营夷为平地,军营内几千军士全部惨死,和城希望君廷主持公道。而南领十一月初七送来的文书则说南领将士对于和城叛军杀入南领一事群情激奋,为防止底下将士哗变他们只能自行带兵出征找到叛军,手刃敌人以报仇雪恨。” 底下大臣们又像煮开了的锅一般沸了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其实此事在君廷早已传开,但这些大臣们此时若不与同僚们议论上几句,似乎显得自己无足轻重,如此大事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傅公,这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信君问道。 权蔚心中一紧,硬着头皮道:“此事毕竟是和城的叛军杀入南领在先,若是和城管教得当,这些军士不叛逃出城,那南领的军士也不会杀向和城。既然上次我们罚了和城缴纳双倍岁贡,这次也可照例如此责罚南领。” “和城杀去南领的是叛军,而南领杀去和城的却是所属大军,两件事怎可相提并论?”纪康出言反驳道。 “若不是和城的叛军,南领大军怎么会杀去和城?此事归根究底,要怪和城治下无方,他们才是罪魁祸首。南领将士何罪之有?他们冒死杀向和城只是为了找出叛军为弟兄们报仇雪恨!”民务平令黄伦也不甘示弱,出言反驳纪康。 黄伦的言论得到了底下不少大臣的附和。 “依黄大人之言,南领这次是不得已而为之,无错之有了?”纪康问道。 “正是。” “真是强词夺理。你说和城治下无方导致出现叛军,那南领若是治下有方,怎么会管不住他们去报仇?依我看,南领更加治下无方,和城管不住要叛逃之人,南领连寻常将士都管不住!” “你才强词夺理,二者怎可相提并论?”黄伦颇为激动,看样子准备与纪康动手比试比试。 “你们两个够了!其余人怎么看?”信君出言打断。 众臣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想先看看别人怎么说。然而大部分人都不表态,只有小部分或支持黄伦或支持纪康,两方人数相差无几。 民务司司长任向出列道:“君上,我认同傅公大人的意见,照和城之例责罚南领。” 右平令吴钧也出列道:“臣附议。”不少大臣见此纷纷表示附议。 信君今日本想从重责罚南领,毕竟南领不加掩饰直接派兵进攻和城,性质颇为恶劣,与之前魏国、开领用山匪作为借口,和城用叛军作为借口都不相同。但见今日如此局面,想要从重责罚南领是不太可能了。 “那也让南领今年缴纳双倍岁贡?”信君问道。 群臣尽皆附议,于是信君命总务司尽快下达文书送往南领。纪康看向孟秀,近日的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朝堂之上仿佛与军务平令熊智组成了新的“虚无二令”。 第150章 西市盛况 夷人的商队比乌城的商队晚了几日到达乌城,规模远超以往,光驮物的马儿就有三百多匹。廉义想到夷人那还有自己的马,他们回去必定需要更多驮物的牲口,便早已提前让人从外地准备了许多驴,而且都是公驴,打算在这大赚一笔。 阔啰拜与苏强去挑选双方要买卖的货物,大部分货物由商行买走,小部分货物由夷人自行在城内散卖。丰叔几日前已带着商队前往轩州城,廉义派了两个伍拾人队随行护卫,由黎兴亲自带队。 今日的乌城西市可谓是盛况空前,不但双方官方人员在忙活,许多百姓也收到消息蜂拥而至,想要买些夷人的新鲜玩意。廉义也特地来到西市,看见如此盛况,对随行的江云笑道:“今日如此景象,租税与商税想必可以收上不少。” 江云也笑得合不拢嘴,回道:“那是当然。廉大人,下官在乌城为官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如此繁忙之景,廉大人真是施政有方,造福乌城百姓啊。” 尽管知道江云在恭维自己,但廉义还是忍不住自得起来,自从来了乌城之后,他自认为还是为乌城做了不少事。如今乌城呈现蒸蒸日上之势,府库的金钱多了起来,商铺里的粮食多了起来,粮价比之半年前更便宜,街上的百姓也多了笑脸,这一切廉义自认为他当记首功。 不过廉义还是笑着敲打江云道:“以后心思放在政事上,少说些阿谀奉承的话。” “是,廉大人,下官铭记于心。” 廉义看了会,又转头向刑部司书袁胜道:“今后多派些人手到西市来,夷商来得多,这西市必定是人多眼杂,要多加防范。若是人手不足,再募一些差吏也不是问题,你回去提请上来。” 袁胜应道:“是,廉大人。”今日刑部安排了不少差吏在西市,一是监管夷人,二也是维持秩序,西市摩肩擦踵的,难免有人起了冲突。 廉义巡视了一遍,在夷人商队的中心处找到了阔啰拜。阔啰拜一见到廉义,露出一副明白的表情,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轻声道:“大人,人我都找好了,有五人。” “行,我都要了。你闲下来之后把人带去商行,我都打点好了。给你的好处也放在商行了,自行去取便是。” “是,谢谢廉大人。今后有事一定要找我,小人甘愿为廉大人效...效马劳。” 廉义闻言一脸古怪,也不纠正他的话。这夷人学东西真快,想必不用多久,他说话便与炎国人毫无差别了。 入夜,廉义向苏沐描述了今日西市的盛况,苏沐听得津津有味。 “想不到如今百姓也对夷人之物如此追捧,以前夷商来的时候也只是西市周边的百姓会去看上一看。”苏沐笑道。 “夷人之前还是来得少,东西也少。以后来得多了,我们让别地的百姓也如此追捧。” “嗯,那几个夷人我都安排好了,明日会有生脸的伙计带他们去梁城送货。” “此事日后或有大用,不可小觑。” 二人又说些闲话,享受相伴的时光。 第151章 你来我往 魏川在国公府休息了几日之后,魏述将他安排进了魏军军中,军职仍旧是千将。正所谓做戏做全套,现在还不宜声张。待他日后出征之时,无人会去理会这魏川是从哪冒出来的。 魏川搬进军营后,世子魏济安果真找了他两次,向他请教带兵之道。看着魏济安一脸认真虚心请教的样子,魏川对他也是颇有好感,便毫不藏私,将自己带兵的经验全部说了出来。 这日,和城的军情也送到了国公府,魏述正看着和城送来的密信,几个主要的谋士和军方的林颇将军都在殿内。 魏述看完密信后面无表情,又将密信递给了严启。 待全部人看完密信后,魏述平静问道:“你们有何看法?” 严启道:“南领这一步属实是大胆,那权康是如此激进之人?” “之前援兵在我们这全军覆没,这次又被和城所谓的叛军打到了柳镇,权康或许是脸上挂不住,派兵想要扳回一城。但他以一领之力去打和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光彩。这一点难道他想不到?”赵礼也问道。 “而且他若是派兵少了,可能打不赢和城,又无法派出更多的兵力暴露实力。哪怕就是这一万人,也打不下和城,就算打下了他也不敢占领和城,所以权康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出一口气就兴师动众?”严启不解,再次问道。 殿内陷入沉默,无人回答他们二人一连串的问题。 “或许南领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吃瘪,这次虽然他们只出动了一万人,但出兵迅捷无比,打到了和城门前才被发现。而且他们的骑兵也不弱,你们看密信上说南领两千骑冲杀过后损伤甚小,这实力也不可小觑啊。”军务司的林颇将军道。他乃君廷军务司林恒将军之子,魏武军副统领林奕的亲兄长。按理说兄弟二人不会同时在一军之中从军,但魏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林氏兄弟给予了充分的信任。上次魏述进平中城面君,林奕甚至一路上都是他的贴身近卫。 几人闻言点了点头,这次南领虽然以大欺小,但也确实展示了一把战力。 “那我们下步该如何?”世子魏济安问道。 “当然是静观其变,看君廷如何处置南领。”严启道。其余人也点了点头,对严启的意见表示认同。 “济安,你觉得呢?”魏述问道,似乎是在征求世子的意见。 “我觉得...无论君廷如何处置,我们都要有所表示,替和城挽回颜面。” 魏述闻言摇头失笑,众人却怔住,一时间他们仿佛在世子身上看到了魏国公的影子,而他们似乎很少站在魏国公的角度想问题。 魏述又问道:“那你说说我们又该怎么有所表示?” 魏济安丝毫不在意父亲刚刚听见自己说的话后笑了出来,继续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魏述看向林颇,林颇点了点头,意思是此举可行。 “军务司立即去准备,新年之前完成此事。” “是,将军。”林颇领命。 魏述下令后提笔给和城去信一封。 第152章 烽烟再起 魏述送到和城的信很简单:此事因我而起,我来解决! 霍和看完了信,心中笑道,尽管成了国公大人,但这么多年过去,魏将军依旧没变。 于是魏国迅速发兵一万五千人,其中有两千魏武军。魏述命林颇为讨贼大将军,林奕为讨贼副将军,兄弟二人共同率军出击。魏国大军中途借道其他几个诸侯的城池,顺着官道直接杀向南领,于十一月二十杀到了南领小南城城下。 城墙上的守军伍拾长见城下大军云集,举的还是“魏”字旗,顿时大惊失色,一边急忙派人向城司通报此事,一边质问城下大军何故来此。 魏军当先一营将吼道:“我们魏国丢了一只鸡,有人看到是你们南领的兵偷了。限你们盏茶时间交出贼人和鸡,不然我们亲自进去找!” 守军伍拾长一听心道坏事,这摆明是来找茬的,又派一人接着向城司通报,城楼情况危急! 盏茶的时间能有多久?小南城的城司才收到魏军来找茬的消息没多久,魏军就开始攻城了。 魏军毫不试探,林颇直接下了猛攻的军令,共计六千人从小南城的北、东、南三面攻城。双方先是弓箭互射,但小南城兵力处于劣势,没几个回合便被魏军的箭雨压制,守军们连脑袋都无法抬起来。 魏军大举进攻,钩索带着绳梯纷纷搭在城墙之上,步兵们发了疯一般往城墙上爬去。林颇在战前便立下奖赏,先登上城墙者赏二十金!二十金足以让普通军士眼红,甚至连性命都可抛之脑后。 战场上鼓声震天,南领军似乎面对着无穷无尽的魏军,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手段。小南城的城司赶到城墙上时,已经有魏军登上了城墙,正向城楼上杀去,吓得他赶紧跑回城司府,准备逃命。 一旦有人登上了城墙,很快便会有第二个。不多时,东城楼率先失守,魏军在东城楼上吹起了冲锋的号角,小南城守军顿时士气大跌,逃了不少人。魏军趁机杀向城门,奋力打开了东城门。大量魏军涌入,杀向城内。此时另外两侧城门也几乎同时告破,小南城失守,前后也就抵挡了不到一个时辰。 小南城的城司带着几十个亲兵从西城门出逃,径直朝南领都城中奎城逃去。 魏军控制了西城门后,杀光了城内守军,连投降的守军都没放过。但对百姓秋毫无犯,下令全城百姓待在家中,禁止出现在城内。 城司府,林颇和几个将军在议事。 “林将军,我们下一步打哪?”一个副将问道。 “等着。剩下的城没一个好打,我们就固守小南城,静待南领的反应。在衍州传来军令之前,我们安心守好小南城便是。”林颇答道。此次出征魏述下何军令,这万余大军之中只有林氏兄弟二人知道。 “那我们在这小南城要做甚?”另一个副将问道。 “轮流值守,保持警惕。下一步就看南领如何应对了。”林颇笑着回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第153章 南领增兵 小南城的城司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逃向中奎城。待他逃到中奎城时,甚至都弄丢了一只鞋。不久之后,侯府里便传出权康愤怒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权康下令调兵一万人奔赴小南城御敌,同时下令立即募兵两万五千人。如今南领的兵员上限仅一万六千人,算上权康的亲兵和各地一些不占兵额的临时“守军”,也才不到两万人。这次一次募兵就超过了当下南领总兵力的一倍还多,大敌当前让权康找到了机会,趁机扩军。 权康随后给君廷去信诉苦,南领无缘无故遭受魏国攻击,百姓罹难,希望君廷为南领作主。接着他本想写信给权蔚,犹豫半晌之后,还是决定给炼桓去信。权康在信中诚恳认错,言语直白却又真情流露,说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魏述一系刁难,先是什么援助魏国剿灭山匪,结果三千兵马有去无回;受魏军埋伏也就算了,结果魏述随便找了个马仔,小小和城霍和也蹬鼻子上脸,让什么所谓的叛军来南领散步遛弯,又杀了自己两三千人;自己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派大军报复,冷静过后才想起未与太公商议,但军令已下,不得已之下只能先斩后奏。望太公见谅! 权康让内侍将信送出之后,静静地看着案上的印章出神。 — — — — — — 廉义近日几乎日日去马场看马,时常流连忘返。他还亲自挑选了一匹棕黑色的骏马当作自己的坐骑,起名乌电,安上马鞍后没两日便将乌电驯服得温顺有加。此后廉义时常在马场外纵马疾驰,从此乌城常常能见到城主大人骑马飞奔的身影。 如今斥候队人人配马,本身军备也较为优良,可以说是乌城军中的最强战力。廉义让石头用心操练,务必让斥候队成为乌城的尖兵,破除一切敌人!同时还让他们扩大巡逻范围,今后不但要盯着西山走廊,还要盯着梁城和涵城。至此乌城斥候队像是满天星,散布在乌城周围。 十一月二十二,廉义叫来陈泉和马平在勤政殿内议事,小六作为城主府亲卫队的队长也加入了此次议事。 “自从前些日子夷人送来的马到了之后,我便一直在想我们军务司的事情。如今既然有了夷马,我们应该将之更多地用于军务,毕竟骑兵有多强,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清楚。” “廉大人,这骑兵与步兵的军备不同,而且耗费更甚,兵部那边...” “陈司,你放心,我会让江云加大对兵部的投入,务必让军备跟上。无论如何,我们乌城的骑兵都要弄起来。” 眼见廉义如此坚持,陈泉等人毫无意见。何况组建骑兵最大的问题在于马匹,眼下乌城已经解决了这一问题,相比之下骑兵的军备反倒是小事。 “我们乌城在军制上也应向君廷看齐,两百人为一营,剑军和盾军改为剑营和盾营较为恰当,日后待两营有了一千人再改回去。” “是!”三人同时应道。廉义这话容易引人遐想,马平已经在咧着嘴笑了。 “还有一事,是今日之重点...”廉义继续道。 第154章 乌城三营 “我想从盾营调出一个伍拾人队给剑营,而剑营一分为二,设为东西剑营,或者南北剑营也行。马平你和高山分别任两个剑营的营将,陈司你兼任盾营的营将。日后盾营只负责城墙和城门的守卫,不再负责守卫城主府,城主府交由城主府亲卫队全权负责。你们三人认为如何?” “我认为极好。”带着剑营意味着可以带兵出征,马平自然是拍手叫好。 “廉大人,这盾营的日常操练,交由谁来负责?”陈泉毕竟没有从军的经历,这几个月来清楚看到自己在军事上与高山马平二人的差距,如今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接受了自己顶着司长的名号却毫无实权的现实。而陈灿执掌兵部表现尚可,陈涛作为伍拾长却是有些力不从心,难以有表现的机会。上回攻打梁岩山时,他更是毫无作为,被掩盖在黎兴的光芒之下。 “日常操练由盾营的两个伍拾长自行负责,马平不时去监督指导,陈司你只需作为盾营的旗帜和主心骨即可。马平你认为可行?” “没问题,盾营的伍拾长也没问题。”马平拍了拍胸口道。 “我也没问题。”陈泉随后道。廉义又看向小六,小六连忙点头应是。廉义接着道:“下次募兵时我会再挑些人补入亲卫队,而且届时不但斥候队是骑兵,还要再弄一个骑兵伍拾人队。” “大人威武。”马平明捧了一句,小六闻言在一旁憋笑,廉义则很无语,装作没听见。 “今日之事便商议至此,陈司你尽快拟好文书交予城务司。” “是。”陈泉三人行礼告退。 — — — — — — 魏国攻破了南领的小南城,此事在君廷引起了滔天巨浪,许多不明所以的人以为这些诸侯终于开打,只希望不会打到平中城来。 炼桓几乎同时收到小南城城破的消息和权康的密信,他听闻消息后怒极反笑道:“你们看权康干的好事!”权蔚与炼仲在一旁低头默不作声。 炼桓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拆开密信看去。 待看完密信后,炼桓却是一脸思索的样子。权蔚二人好奇密信的内容,但看样子炼桓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只能忍住不问。 “你们说,君上会是何反应?”炼桓问道。 “估计跟上次的反应一样。南领主动进攻他都没反应,南领挨打他就更没反应了。”炼仲答道,权蔚闻言点头表示同意。 “南领趁机增兵了,若是君上没动作,魏述也没动作,此次南领倒也不是毫无所获。” “所以魏述打下小南城只是为了替霍和出一口气?”炼仲问道,有些惊讶。 “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炼桓叠好密信,收了起来。 “那我们要如何应对?”权蔚问道。 炼桓想了想,道:“这两日必定有不少人弹劾魏述,我们也加一把火,最少也要让君上与魏述明面上对立起来。我们先在朝堂之上造势,看看他们双方下一步如何进展。” 炼仲与权蔚离开后,炼桓又提笔给权康复信。 第155章 五令阁议 南领的一万大军行进极快,先头部队不足两日便赶到了小南城。一番探察之后见魏军只是龟缩在城内并无下一步动作,南领军也不派人与魏军接触,直接在城外扎下军营,与魏军对峙。 城内,斥候向林颇汇报军情。 “将军,敌军先头部队约三千骑在城西北三里外扎营,推测后方还有七千至一万人的大军。” “好,继续探察,如无意外每半日向我汇报一次敌情。” 斥候退下后,林颇想到南领若是只派了这么点人来,其中甚至还有三千是骑兵,那南领军就不会攻城。看来大将军猜得不错,南领一定会趁机增兵。眼下的关键便是若己方一直占据着小南城,增兵之后的南领会不会进攻小南城? 一想至此,林颇写下密信,派人送回衍州城。 — — — — — — 这两日弹劾魏述和谴责魏国的奏折如雪片一样送到五令阁,也有不少大臣跳过五令阁,直接奏请信君。而这些奏折全部被信君退到了五令阁,而且信君也没说要如何处理这些奏折,几位平令大人一筹莫展。 五令阁的公署内,五位平令大人急忙聚在一起商议此事。 “孟大人,这事要如何解决是好啊?”吴钧看着孟秀问道。 “你们三个有何高见?”孟秀并不答话,反倒向纪康三人问道。 黄伦迫不及待道:“孟大人,这和城和南领你来我往也就算了,这魏国出来横插一脚是什么意思?魏国公魏述到现在一言不发,一份解释的文书都没有,可有将君上和我们朝堂放在眼里?魏述此举极为恶劣,朝堂众同僚都看不下去了,你们看这些奏折都能将我们五个淹死!我们何须再商议此事,应立即一齐奏请君上,速速定魏国的罪!” 黄伦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吴钧三人却毫无反应,齐齐看着孟秀,等待他的回应。 “你们说君上把这些奏折退给我们是何用意?”孟秀再次问道。 吴钧道:“不好说。” 纪康道:“很难讲。” 熊智干脆不说话,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黄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三人,张了张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孟秀摸了摸下巴,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他对此情形倒丝毫不觉得意外,有些时候只能个高的顶着。一想至此,孟秀心中又浮现赵帛的身影。 “各位大人,我看这些奏折的内容大同小异,若是每批阅一封或几封奏折便提请君上,想必君上也烦不胜烦。我之拙见是不如我们将这些奏折全部批阅完成后,不再有类似的奏折送上来时,我们再将这些奏折分门别类之后统一提请君上。你们认为如何?” 黄伦一听人都傻了,这得弄到猴年马月?魏述要是一发狠灭了南领,君廷给权康收尸都来不及。 吴钧闻言心道孟秀不愧是孟秀,这一手漂亮啊!连忙开口道:“孟大人所言极是,下官附议。” 纪康和熊智随即跟上:“下官附议。” 黄伦无可奈何,哼了一声便甩甩袖子出门而去。 第156章 君后相争 五位平令在五令阁议事之时,被他们揣测君意的信君正在宫里的花园内散步。王内侍落后几步,跟随在信君身后。 “此刻朝堂众臣必是人人都来掺和一脚,送到我这的奏折都能堆满桌案,送去五令阁的奏折怕是连他们的公署都塞不下。”信君驻足在一棵古树前,抬头看着树冠平静道。 “田王之后还是第一次有诸侯相争而破城的,朝堂之上有推波助澜者,有随波逐流者,也有忧心局势者。”王内侍常常跟在信君身边,对朝堂局势看得很清楚。 信君嗯了一声,继续散起步来。 这时,远处脚步声响起。王内侍回头看去,转头道:“君上,君后来了。”随即转身向君后权茵行了一礼后,向远处退去。 权茵回头见王内侍走远了,这才向信君道:“君上,臣妾的家乡形势危急,恳请君上主持公道。” 信君看着权茵,颇为头疼。 “阿茵,我作为一国之君,这天下大事应当秉公处理,岂可徇私?” “君上如此偏袒魏国,朝臣谁人不知,安能说秉公处理?” 信君闻言顿时气血上涌,深吸一口气后问道:“你是什么意思,朝臣的心思你都知道?” 权茵直视信君的眼睛,丝毫不惧,应道:“我不知道朝臣的心思,只是依据事实推测。南领与和城有冲突,跟魏国有什么关系?天下谁人不知魏述是君上的姑父?君上若是不定魏国的罪,别说朝臣,天下百姓会怎么想?” 信君的脸色很难看,权茵说的话让他觉得与南领权家比起来,他更像个外人。今日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君后的另一面,之前三年的相处突然有些不真实起来。 “你想我怎么做?”信君问道,看不出喜怒。 “撤掉魏述公爵的身份,以儆效尤,以正君威!” “非谋逆者如何撤爵?还是公爵!” “南领权家是臣妾的娘家,而臣妾是君上的君后,魏述近日所作所为丝毫不将南领放在眼里,难道不是也不将君上放在眼里?此举即可视为谋逆!”权茵说得有理有据,谏议府的谏官们都得自叹不如。 “二者怎可相提并论?此事我自有安排,政事你还是少插手为妙。南侯不会有事,你父亲也不会有事,放心便是。” 权茵低头,轻声泣道:“确实不能相提并论,一个是君上的姑父,一个只是臣妾的祖父,孰近孰远显而易见。是臣妾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还望君上见谅。” 信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权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怒极反笑道:“你不是没看清自己的位置,而是没想明白自己是谁的人。”说完径直离去。远处的王内侍立即跟上,尽管他没听见二人议论何事,但伴君多年的他看得出信君的心情非常不好。 “君上,慢点走...”信君走得极快,王内侍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远处的权茵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信君停下脚步,回头道:“传熊平令进宫,随我觐见母后。” “是。”王内侍答应一声,立即下去安排此事。 第157章 众臣进宫 信君与熊智觐见熊太后所为何事,外人不得而知。信君回到寝宫后便以身体需要静养为由,一直闭门不出。如此过了两三日,权茵也从未有过任何表示,似乎是不知道此事。 十二月初一,众臣在宫门前才得知今日君上需要静养,不进行朝议。大部分官员便回各自公署忙活,但有小部分官员不愿离去,仍在宫门前停留。 这时,三位廷公大人也来到宫门前。得知朝议取消后,廷少公炼仲情绪激动,大声道:“眼下如此重要之时,怎可因为静养耽误朝议?” “是啊是啊。”不少在场的官员附和。 “有些事为臣者不得不为,我要进宫向君上说清楚。”炼桓喊道,说完便迈步往宫里走去。他这一动,在场官员全部跟着他向宫里走去。而守门的禁军不知是因为被众臣的气势所震慑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竟不加阻拦,就这么让他们顺利进宫。 炼桓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路过奉天殿后不久又路过勤政殿,信君的寝宫元光殿已然不远。 元光殿内,信君早已起身,正在翻阅五令阁提请上来的奏折。这些与魏国和魏述有关的奏折,他一封都不打算批复。 门外王内侍正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听见一阵骚动,循声望去只见太公炼桓带着一众朝臣风风火火地朝元光殿而来。 王内侍在宫中多年都不曾见过如此场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信君也听见了殿外的动静,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院子里的炼桓恰好开口道:“君上,南领局势危急,恳请君上替南领主持公道!”炼桓身后的众臣又依言复述了一遍。 信君闻言是又惊又怒,急忙问道:“王...王内侍,外面怎么回事?” 王内侍急忙进入殿内道:“君上,太公带着一众朝臣在外面,看样子想面见君上。” “怎么回事?田直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把他们放了进来?”信君大怒,喝问道。这问题王内侍如何回答得上来?田直乃禁军统领,掌管平中城所有禁军。炼桓任太公后不久便举荐田直为禁军统领,田直一直以来倒也没出过什么错漏,没想到今日宫里会发生如此严重之事。 此时此刻田直正在君后权茵的寝殿内,寝殿内只有他们二人,侍女们都退到了寝殿外。 “今日太公这么一闹,我的官职怕是不保了。”田直叹道。 “你大可把此事推给今日值守的几人,你借口什么都不知道便是。那几人若是掉了脑袋,善待他们的家里人足矣,此事对你来说不难吧?”权茵三言两语间便做好安排,仿佛几条人命无足轻重。 田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我们之间的合作,你的位置很重要,你若是丢了官职,我只能找别人了。”权茵扫了田直一眼,毫不客气。 “知道了,一切尽在掌握,我是不可代替的。”田直看着权茵,笑道。 “你还是尽快去元光殿看看吧,你不出现说不过去。”权茵扭过头,不再看着田直。 “知道了。”田直应道,又再仔细看了一眼权茵后,方才转身离去。 第158章 禁军统领 炼桓等了小半日,见元光殿内毫无动静,又将方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而他身后的众臣也再次复述了他的话。动静之大,元光殿附近几个殿的内侍和侍女们都听见了。 门开,王内侍走了出来,轻声道:“太公大人,君上有请。” 炼桓向身后众臣打了个招呼后,迈步走向殿门。此时禁军统领田直才匆匆赶到,眼见炼桓正准备进殿面君,他连忙放缓了脚步。炼桓装作没看见田直,径直进了元光殿,而王内侍看了远处的田直一眼,将殿门关上后,守在了门外。 信君已平复心情,面无表情地看着炼桓。炼桓向信君行了一礼,道:“君上,南领军情紧急,双方势如水火不能再拖,因此臣不得不行此下策。望君上尽快责令魏国退兵,并重罚魏国。这魏述狼子野心,君上不得不防啊。南领乃君后的娘家,这魏述丝毫不将南领放在眼里,实在是胆大妄为。” 信君不为所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炼桓。炼桓见信君不说话,还欲再言,信君立即打断他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炼桓急道:“君上,此事可不能再拖了啊,魏军打下小南城已十日有余,眼下可能正在围攻中奎城,南领形势危急啊。” “魏军只占着小南城,两军正在小南城对峙。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但我知道。毕竟我是君上,而你只是太公。”信君一脸平静,嘴上说的话却是毫不客气,甚至带些稚气,仿佛孩童说的气话。 炼桓愣了一下,低头应道:“君上说得是。” “诸侯之争,你们却如此上心,为臣者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今日便这样吧,太公请回。” 炼桓一脸凝重,今日大好局面却收效甚微,心有不甘。但眼下他也做不了什么,除非把田直叫进来... “是,君上。”炼桓行礼告退。 炼桓出了元光殿后,王内侍进来道:“君上,田统领在外求见。” “不见,我乏了,让他继续做好自己的本职吧。” “是。”王内侍记下这有些意味深长的话,转身准备出去告知田直。 “等等,传军务司凌司进宫,我在勤政殿见他。”信君又补上一句。 “是。” 当日下午,凌辩手持信君给的令牌,直接从军务司调了一个军进宫。而带兵的千将,正是此前随霍方前往平东城平叛的袁冲。 同时,信君直接跳过三位廷公与五令阁,以田直失职致使宫中不宁为由,罢免了他禁军统领一职。并任命袁冲为禁军统领,立即上任。 当田直见到袁冲拿着君上的手书找上门时,心中顿时涌起反抗的念头。袁冲的名号他听过,若袁冲只有一千人的兵力,他有信心杀到元光殿,但是万一... 袁冲见田直脸色变化不定,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袁冲甚至还加了一把火道:“田大人连文官都拦不住,要不要与我们军务司的人练练手?” 田直闻言笑道:“袁将军说笑了,恭喜袁将军高升啊!”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田直便收拾好物什,离开了宫城。 第159章 退进 魏军与南领军在小南城已对峙了十日,双方都非常有默契,互不派使者交涉,各自忙活己方之事。十二月初二一早,斥候照例向林颇汇报军情。 “将军,南领似乎又增兵了,兄弟们探得对面军营有频繁出入的痕迹。” “有没有确切的消息?” 那斥候想了想,道:“一定有辎重辅兵之外的军队进入敌军营。” “好,我知道了。从今日开始加派人手探查敌情,探查范围外扩五里,每日向我汇报四次军情,敌军任何细小变动都要立即告知我。” “是,将军。”斥候领命离去。 “哥,你说这南领会不会来个大的,大军一到位就直接攻城?上次和城一事证明这权康也是个狠人啊。”林奕问道。他作为魏武军的副统领,虽然这次出征只带了他麾下的两千魏武军,但完全够资格作为林颇的副将。 “权康此刻在后方一定大规模募兵,而且肯定会打破兵额上限,这几日的迹象表明南领援军已陆续赶到,眼下对面的军营里少说也有一万五千人。若是守城的话,三万人以内我都有信心,但是...” 兄弟二人感情深厚,从小便一齐跟着父亲林恒学习带兵打仗。林奕知道兄长担心何事,安慰道:“一切皆有定数,非你我二人所能决定。若是真的开打了,那便是理应开打,管它有没有必要!” 林颇忍俊不禁,应道:“就你懂的道理多,我看你也别带兵了,去给人开悟吧。” 林奕正想说点什么回击,与兄长打打嘴仗,外面一亲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道:“将军,衍州传来的急令。” 林颇连忙接过急令拆开看去,急令上写着全军立即撤出小南城,退往和城。 “不用赌南领是否会进攻小南城了。衍州让我们退去和城,速速安排!” “是。”林奕也不多问,立即下去安排大军撤出小南城。 — — — — — — 平中城的一处私宅内,炼桓、年辉和田直三人正聚在一块。此私宅在平中城毫不起眼,名义上属于朗赢商行一个商队的领队所有,但实际上一直为田直所用。 炼桓昨日出宫后便一直暗自后悔,后来得知田直被罢免之后更加懊恼不已,进宫毫无收获不说,还损失了田直这一颗重要旗子,简直是挥出的刀都砍在了自己身上。 “田统领,昨日是我失策了,害你丢了官职。你放心,我能举荐你一次,就能举荐你第二次。” “太公,我现在可不是禁军统领了,千万不要如此称呼我。”田直这话像是在怪罪炼桓,不过眼下炼桓也不与他计较。 “你先在此歇息一段时日,过段时日我再给你安排个差事。” 田直不置可否,不咸不淡道:“谢太公大人。” 炼桓又转头向一旁看热闹的年辉问道:“之前让你留心那陆华,有何发现?” 年辉摇了摇头道:“毫无发现,看不出是哪方的人,没做任何出格之事。” “哼,藏得可真好,待我得空了再找机会收拾他。那袁冲又是何来历?为何是他接任禁军统领?” “不清楚,之前在平东城时并未发现他有何怪异之处,看样子是尽忠职守之人,军务司的资料也看不出异常。不过他当年与霍方一齐参军,看来又是魏述的人?” 炼桓听到又是魏述的人便心烦,这时田直适时开口道:“我对禁军掌管颇深,一时半会他也做不了什么。” “让你的手下做事聪明些,可别让他找到把柄,袁冲不是蠢人。” 田直对年辉的语气很不满,不过还是哼了一声表示回应。 “禁军之事先放一边,要用之时再想办法。南领可有消息?” “没任何消息。”年辉又摇了摇头道。 “君上知道眼下南领与魏军仍在小南城对峙,此事连我都不知道!消息应该是从军务司报上去的,按理说你作为副司理应知道,但驿亭府的人显然跳过了你。” “驿亭府司书曾正和府令来东都不是我们的人,那来东以前还是魏述的手下!”年辉似乎是在辩解。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那任向之前还是正司都曾被跳过,何况是你?” “而且消息也未必是驿亭府传上去的,权康不来信告知军情,魏述未必不会告知君上前线的军情。”年辉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及此事炼桓又是大动肝火,对权康越发不满。上次权康来信解释擅自对和城用兵的原因,难以完全消除炼桓心中的芥蒂。 “你说得也对。”炼桓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 “太公大人,我们对前线军情一无所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年辉的提问让炼桓难以回答,他平日获取消息主要通过狼影,平时消息倒是颇为灵通,但是眼下到了战时就毫无办法,只能等南领来信或是军务司传来消息。 “我们等君上的动作。既然他知道前线的军情,若是前线有变,他必定会有所动作。” “那我们岂不是颇为被动?当初就不该让来东去当驿亭府的府令,若是弄个我们自己人,这次就不会如此被动。”年辉颇为不满。 “来东不走南府军我怎么有机会插手?此事我自有安排,孰轻孰重我自会分辨。”炼桓说完站起了身,打算离开此处。 “这些时日安分些,多事之秋容易出事。”炼桓留下这句话后,离开了此间私宅。 — — — — — — 魏军从小南城撤军之后,南领军顺利收复小南城,此消息当日便送到了中奎城。而当日权康便下令调集募来的“新兵”一万五千人尽快赶往小南城。这些新兵其实大部分都有南领从军的经历,名义上是退伍的老兵,但实际上可以算是南领的后备军,一旦有军令便迅速集结,因此此次权康下令募兵之后短短几日的功夫便已募得超过两万人的大军。 而权康下令一万五千人前往小南城的目的也很明显,那便是进攻和城!算上当下已经在小南城驻扎的一万多人,届时小南城的兵力将接近三万,权康有信心这三万大军可以打下和城。他的算计并不复杂,这次无论是和城也好还是魏国也罢,南领都是先挨打的那个。再算上此前去魏国剿匪的三千人全军覆没,南领这半年多来实在是大受打击。这次南领占着理,权康无论如何也不想忍气吞声,更何况他认为哪怕南领在战场上输了,炼桓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必定会下场插上一脚。 十二月初五,南领近三万大军从小南城出发,直取和城! 而林颇也于十二月初四带着从小南城撤出的万余魏军抵达和城,并驻扎了下来。霍和对魏军毫不见外,竟然就这么让他们驻扎在了和城。当夜,霍和设宴款待林颇兄弟二人。 “两位将军,大将军的密信我已收到。多年未见,他仍是如此善于谋略。”霍和笑道,先是赞了魏述一句,以此为今夜的宴席开场。 “相较于谋略,我们兄弟二人更佩服您与大将军的兄弟之情,这份情谊胜过一切谋略与手段。今日我们魏军能进入和城,一切尽在不言中,胜过千言万语。”林颇说完向霍和行了一礼,态度恭敬。林奕也同样行礼。 霍和大笑道:“我们这些老东西,也就这些可取之处了。对了,你们认为权康是否会攻打和城?” 林颇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后,都点了点头。 “好,来便来。有两位将军和魏国大军在此,我和城何惧他南领!” 当夜,三人仔细商议拒敌之策。 第160章 灵平岁贡 南领和魏国、和城三方之间你来我往,战争规模愈发扩大。此事虽然在君廷引起大震动,但对于整个炎国来说,还算是小事,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时值岁末,还有十来日便是新年,各诸侯的岁贡也陆陆续续送到平中城。有些岁贡已经到了,有些还在路上。像是西领的岁贡便是今年第一个到达平中城的,共计两万石粮食。 总务司内务府司书卢琳整理了今年各诸侯缴纳岁贡之明细,亲自进宫交给了信君。这事本可以由内务府提请,但卢琳觉得此事是好事,足以让信君喜笑颜开,不愿放过这露脸的机会。 信君看着明细,眉头逐渐舒展,总算是有件舒心之事。今年除了几个受灾之地,其余地方的岁贡都比去年有所增多,尤其是平国和灵国,都缴了八万石的粮食。由于运粮队伍庞大而又路途遥远,此刻两国的岁贡还在路上,先派了使臣前来告知此事,以便让君廷早做准备。 “平国和灵国征调运送岁贡的民夫过万,再加上粮车辎重,这些人还是别挤入平中城了。你向纪康提及此事,让他与军务司合力在城外接下两国岁贡。你与两国的使臣说好如此安排,收下岁贡后带他们来见我。” “是,君上。那岁贡收下后是...” “灵国的岁贡放入广德仓,平国的岁贡放入安民仓。”平中城四周遍布粮仓,且极为隐蔽,管辖各粮仓的官府也不尽相同。像这广德与安民二仓便是内务府辖下粮仓,专门用于存放诸侯上缴的岁贡。 \"是,君上。那其余诸侯的岁贡又如何处置?\" 信君想了想,道:“先交予民务司户部府。其余诸侯的岁贡队伍都给我接进城里来,凡是我炎国百姓都应当领略平中城的繁盛之景,你们内务府要做好接待。” 卢琳点头应是,不久后便离开了宫里。 — — — — — — 乌城的马场在马夫司伯等人的指挥下已全部建成,舍勒部的商队也将余下的一百五十匹马都交给了商行,廉义把这些马都放到了马场里。 乌城近日又寒冷了些,几乎整日飘着雪花。但这些夷马颇为耐寒,如此天气依然有不少马儿在马场上奔跑撒欢,马蹄声阵阵,听得廉义的心也是炽热起来。奔腾的骏马昭示着旺盛的生命力,在这寒冷冬日也暖人身心。 这些马吃得也不少,不但要吃草料,甚至是豆子、杂米和谷类它们也吃。好在马场得到了廉义的全力支持,城务司民部每日都会准时送来马场所需。 如今乌城的夷货也算是小有名气,最近梁城和涵城都有商人前来采买,甚至是乌城南边的石城也有商人前来。石城离乌城百余里,由此可见乌城之夷货确实传出了名声。 颜正初在梁城的买卖也是做得风生水起。他的铺子是第一个在梁城卖有关夷人货物的商铺,虽然没几日梁城便有不少商铺也在卖夷货,但他的商铺已经打响了名号,特别是不少少女和妇女都想来这看一看商铺的掌柜,顺便买些新奇玩意。 而在廉义找的几个夷人出入过颜正初的商铺之后,他的生意越发红火。 第161章 组建骑兵 颜正初的铺子在梁城能做得红火,是廉义始料未及的。一开始他还担心如此会引人注目,引起梁家的注意,后来听从梁城回来的夷人伙计说铺子里的顾客多为女子,廉义想想也就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以颜正初的样貌,生意红火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舍勒部的商队在乌城待了几日便回去了,他们未卖完的零散货物全部低价卖给了乌城本地的商铺。他们光是与乌城商行做的买卖便足以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多待几日只不过是为了采买足够的炎国货物。而双方在合作之初便约定好今后双方的商队只在对方的地盘做买卖,也就是说舍勒部的商队只会在乌城做买卖,不会去梁城或是别的城池,乌城的商队过去亦如此,只会在舍勒部做买卖。 如此一来,乌城的商税等收入自然是水涨船高,近日连石城的商队也闻风而来便是最好的证明,但乌城也因此有了新的问题。 就在石城商队来的第二天,城务司副司江云找到廉义,说出了他的忧虑。 “廉大人,这夷人之物如此抢手,下官是万万没有想到,连石城的商队也来了。我们乌城与石城接触不多,由此可见这些夷货之吸引力。” 廉义不知江云要说什么,嗯了一声便静待下文。 “这些货物卖得红火固然是好事,但他们若长此以往都只能来我们乌城采买,如此热闹景象难免让人眼红...” 廉义现在知道江云想说何事了,不得不说江云所言不无道理。远的先不说,近的像那梁城梁家必定会眼红,双方本就结怨,现在有利可图之下谁知道梁家会做出何事。 “江司可有良策应对?” “应对之策有二,一是减少夷商来乌城的频次,减缓乌城夷货交易的势头;二是抓紧发展自身,乌城的实力壮大了,别人眼红也只能干瞪眼。” 江云说得颇有道理,廉义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江云见此急忙问道:“廉大人,下官可是言之有误?” “你没说错,只是乌城与夷人的买卖刚做起来便要主动减缓这势头,我不甘心。” “廉大人,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自保啊。” 廉义思虑良久,道:“你说得对,我们不得不防。不过你说的第二步没错,第一步却是要稍微改一改。如今夷商们每次过来我们大概留了三成的货物给乌城其它的商铺,今后只留一成,九成的货物由乌城商行接手,卖到轩州城等大城去。而且也不让他们在西市散卖货物,如此一来乌城的夷货便少了,买卖夷货的势头自然有所减缓。” 江云闻言眼前一亮,道:“不愧是廉大人,如此真是妙极。不过这会不会引起轩领的眼红?” “我说你怎么如此敏锐,能想到我们的买卖会引起别人的眼红,原来你这家伙一直是以己度人啊?”廉义笑着打趣道。 江云装傻充愣,应道:“廉大人,没有这回事,我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一直心系乌城,自然想得多了一些。” \"原来如此。你放心吧,轩领看不上我们这点东西,而且我们离轩领不近,不值得他们花心思在此。\" “是,谢谢廉大人明示。” “对了,给城内商行的夷货少了,我们向他们收的商税也适当减免一些,别让他们心里有想法。”廉义突然想到此事,提醒江云道。 “是,下官知道了。” 江云走后,廉义还在沉思江云所提出的问题。廉义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小小的买卖便会引人眼红,江云的话让他有惊醒的感觉。乌城如今在炎国如同蝼蚁一般,自己势单力薄更应如履薄冰,时刻警醒,万事三思而后行。 江云不会想到他一个小心的建议让廉义有了如此多的想法,从此他在廉义心里的地位又上了一个台阶。 盏茶的功夫过后,廉义出现在了军务司,江云也被他叫了过来。 “陈司,江司,军务司骑兵队一事即刻着手前期准备,马鞍马镫等物尽快备齐,还有铁甲长矛等物...”廉义向二人详细述说了骑兵队的军备,这些军备他借鉴了此前他所见过的平中城骑兵的军备。 骑兵队一事廉义本想等高山回来之后再着手准备,但如今他不想再等,早一日提升实力都是好事! 第162章 守城 南领此次行军以步兵为主,骑兵仅作斥候用。而林颇在撤军之时留了一些暗哨在路上,因此他提前大半日便知道了南领大军来犯。 和城,霍和与林颇等人此刻正在商议退敌之策。 林颇道:“正如我们之前所言,和城地处平原,不适合设伏,因此我们将通过守城打击敌军。此次敌军进犯兵力两三万,实力不容小觑。霍城主,此战如何防守,我们听霍城主命令。” “西面和北面城墙交给我们和城将士,余下两面交给你们。林将军认为如何?”这安排看似公平,但南领军从西北方而来,西面和北面城墙正是敌军的主攻方向。 “北面城墙交给我们?余下两面城墙我们随意分配。”若不是这是和城,西面城墙林颇也得要下来。 “也好,便依林将军所言。”霍和知道争不过林颇,眼下也不是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之上的时候。 “此役我们先示敌以弱,待敌军大举进攻之后我们再全力反击。魏武军先不作安排,随机应变。” 霍和闻言点了点头,对林颇的意见表示同意。 “不如我们派一支骑兵躲在城外?待敌军兵败退兵之时我们派骑兵出击,追杀溃军。”林奕建议道。魏军此次出征带了近两千骑兵,一直未派上用场。 林颇想了想道:“此招不错,不过敌军也可能会有骑兵,而且不太可能会参与攻城。” “那便骑兵对骑兵。若是敌军溃败得厉害,我们还可派出大军出城追击。既然南领胆敢来犯,我们便给他们来个狠的,让他们有命来,无命回!” “小林将军说得不错,我觉得可行。”霍和赞道。 林颇见霍和都这么说了,便同意了林奕的建议,下达了一系列军令。霍和这边也向和城一系的人下了军令,守城时全军听林颇号令。于是,和城严阵以待南领军的到来。 十二月初八,南领大军抵达和城。领兵的将军名为权铸,乃权家旁系子弟,是近年来涌现而出的青年才俊。权铸今年仅二十九岁,南侯权康便敢将南领近三万大军托付到他的手上,由此可见权铸之实力。 权铸让骑兵探察和城方圆五里的情况,步兵这边即刻着手准备攻城的器械。此次出征他们带了冲车和云梯,本来权康还打算让他们带上投石机,但上次进攻和城的将军说和城附近几乎没有石头,权康也只能作罢。 和城城高墙深,城墙高近四丈,大小城门六座,还有两处用于屯兵的瓮城和两座平常不开放的城门。和城城墙的形制是马面墙,即一面城墙有几处是凸出向外,增加了防御时的纵深。可以说哪怕没有魏军在城内,凭权铸这三万人想打下和城也不是易事。 权铸遥望和城,他想起出征前南侯的叮嘱:攻下和城绝非易事,量力而行,切不可冒进!今日看到和城他才理解了南侯的话,这和城比之南领中奎城也是丝毫不差。 “报!将军,和城方圆五里未发现敌军踪迹。”骑兵的千将前来汇报军情。 权铸想了想道:“你们退到外围,主要防范东面和南面。”权铸如此安排也是怕魏军趁机偷袭,己方腹背受敌。 “是,将军。”千将领命告退。 攻城准备就绪后,权铸立即下令攻城!南领军从和城的西、北、南三面同时攻城,而且直接就上了精锐之军,丝毫没有试探的意思。 南领军喊声震天,声势浩大。三面城墙几千人同时进攻,场面蔚为壮观,哪怕是和城军许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南领军冒着箭雨,用冲车开道,径直往城门撞去。云梯紧随其后,南领军几次试图攀越城墙都被和城军破坏。箭矢、碎石、甚至是火把、细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疯狂从城墙上往下扔,弄得南领军是毫无办法。 攻城的场面看似热闹,实际上收效甚微。两个时辰后,南领军的大营处传来收兵的号角声,大军如潮水般退去。 营帐内,众将领们在商议今日攻城之得失。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倒颇为热闹。今日南领攻城部队的损失还算可以接受,阵亡不足一千人,但毫无收获,甚至连城头都没人摸到。 “这和城守军镇定自若,撒沙子都撒得四平八稳不慌不忙,这城不好打啊。”其中一个千将感叹道,他这话得到了不少将领的认同。 权铸却是听得若有所思。 其余将领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有用的结果。权铸下令明日继续攻城。 入夜,骑兵的千将向权铸汇报今日探察的消息。 “将军,今日未发现任何敌军的踪迹。不过有两个方位过于安静,有些不寻常。” 权铸瞬间警觉起来,问道:“可有深入探察?” 那千将摇摇头道:“属下怕打草惊蛇,并未过度留心,也是入夜之后方才确定有不寻常之处。” “那两个方位同时派人去探察,明日午时前告知我结果。最少往外查出去十里!” 翌日清晨,南领军再度向和城发起攻击,攻势比昨天更加迅猛。和城军的守城方法仍是昨日那几招,但效果出奇得好,南领军打了小半日,仍然毫无进展,与昨日的战果相差无几。眼看太阳高挂,南领军再度吹号收兵。 而权铸也从骑兵那得到了两个方位有埋伏的消息。一番思虑之后,他下令全军歇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听令攻城。他又另外下了一道军令,命三千骑分为两拨,同时攻击两个方位的伏兵! 而城外的伏兵,有一支正是由林奕率领。在南领斥候发现他们的时候,林奕也知道敌人惊了。此刻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一是继续埋伏,二是立即出击! “出击!敌人若是不动,我们打到他们大营去!”林奕果断下令道,同时不忘给另一个方向的友军报信。 林奕部前进不足三里,便遭遇了南领的骑兵。双方二话不说,迎面便是冲阵搏杀!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都打出了真火,毫无试探的意思,势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一个时辰已到,权铸还未下令攻城,他在等骑兵的结果。若是现在攻城,一旦己方骑兵败了,敌人势必会冲杀至此,腹背受敌之下,己方恐怕难逃败局。 又过了接近半炷香的时间,两支骑兵的残军回到了营帐内,加起来仅一千余人。 “将军,我们与伏兵的骑兵势均力敌,但他们人数较少,杀到后面他们先逃了,属下害怕敌军仍有伏兵,并未追击。”说话的千将也是负伤,身上血迹斑斑,铁甲甚至都变了形,可见战况之惨烈。 “你做得很好,辛苦了。快快下去处理伤口,别伤到了身体的根本。后续之事交给我,你安心休养。”权铸适时安慰道,将这千将扶了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南领有序退兵,放弃攻打和城。 林奕带着残兵回到了和城,魏军的两千骑,回到和城者仅五百余骑。 “哥,我们的埋伏被南领发现了,遇到了他们的骑兵,打了个正面交锋,平手。”林奕故作轻松道,但其实已负伤在身,此刻在咬牙强撑。 林颇也不拆穿他,扶住他道:“为防南领杀个回马枪,我们在和城再待几天。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你就安心休养,可别让大将军看到你这副样子。” 林奕听到魏述的名号就一激灵,勉强笑道:“哥你自己忙吧,我下去睡一觉。”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抓紧时间恢复。 第163章 护卫 经过几日的构思,廉义心里对乌城各部重新进行了安排。 这日,他在勤政殿内叫来陈泉和伍拾长陈涛,与他们二人商议此事。自从何力一系被清洗后,乌城军务司的核心大多是以廉义从平中城带来的两队亲兵为主。哪怕是石头这种乌城本地人,也是从底层经过磨炼一步步慢慢升上来的。而陈涛这种平平无奇之人之所以能当上伍拾长,还是因为派系。陈家作为掣肘何家的势力,必须在军务司有一定话语权,由此可见之前的王城主也不是十足的草包,知道稍微制衡何家。 再加上之前乌城的军务太草率,说难听点就是村镇武装。无论是何力还是陈泉都不具备带兵出征的能力,充其量只能带人在城内械斗,因此之前陈涛陈灿兄弟二人作为伍拾长完全没问题,但如今却是不行了。陈涛这些日子的表现廉义都看在眼里,明显是力不从心,能力跟不上。 陈灿的兵部司书做得还行,廉义一时半会不会动他。陈涛若是直接撤掉也说不过去,毕竟还得看陈家的面子,不过廉义想到了一个好安排。 “陈司,涛伍拾长,今日叫你们二人来是商量个事。”廉义笑道,亲自给二人倒茶。 “廉大人直说便是。”陈泉显得很平静,陈涛似乎猜到廉义想说何事,脸色有些难看,并不答话。 “最近乌城商行的买卖势头正猛,我们决定招募多些人手。而且之前我说商行的商队外出时可以向军务司借人,向兵部借军备,之后我想改一改,一是让商行多些护卫,如此便无需再向军务司借人;二是允许商行拥有自己的武器和防具,如此一来也无需再向兵部借军备。不过商行毕竟不是官府,底下人多还有兵器日后难免失控,苏家又几代经商,不具备管这些人的经验。因此我想让涛伍拾长作为商行的护卫统领,掌管商行所有护卫,这些事情要交给自己人而且有经验的人我才放心。” 陈涛没想到廉义说的是这事,他以为廉义要直接撤掉他的军职,他迅速扫了一眼陈泉,似乎是征求陈泉的意见。 陈泉对着陈涛轻轻地点了点头,同时笑问道:“廉大人,我的兄长陈溪平时也会经手乌城商行之事,让陈涛去掌管商行所有护卫,会不会不妥?” “当然不会,陈家与苏家都是我之心腹,并无任何不妥。我知道你们都是一心为了乌城更好,别无他意。” 尽管陈泉知道廉义说得是漂亮话,心中仍大为受用。而陈涛也想通了此中关键,如今乌城商行便有百余人,看样子今后还会有更多的护卫,自己在军务司做到伍拾长已经是顶天了,手下就五十人,还不如去商行当个护卫统领!如此一来虽说丢了军职,但能在廉大人底下做事,什么身份重要吗? “谢廉大人!属下全凭廉大人吩咐。”陈涛赶紧行礼道。 “那陈司你负责拟文书并转送城务司,告示贴出去之后他就可以去商行报到了。” “是,廉大人。” 此外还有斥候队的变动,要等到明年募兵之后再作安排,廉义开始对来年期待起来。 两日后,陈涛便前往商行开始接手护卫统领一职,他原先伍拾长的位置暂时空了出来。廉义则将商行也进行了一系列改动,护卫作为一个职位独立了出来,今后护卫负责护卫的活,干活的伙计负责买卖。这些日子商行也陆续招募了一些人手,越发壮大起来。 “陈统领,如今商行很多人不在,到时等他们回来你再一一分工,有从军经历的都划为护卫,身材壮硕者也划为护卫,我需要他们在必要时候能作为一份战力,你看着办。” “是,廉大人。” 商行还从兵部那低价购入一些较为残次的军刀,另外向城内的军备作坊订做了一批武器。商行的武器与兵部的略有不同,用料更加简单,造价更为便宜一些。此外所有护卫人人配备轻便的板甲,商行也已向作坊下订。假以时日,乌城商行的护卫也是一支武装力量。 “商行要在西山走廊外设置一交易点,日后凡是夷商过来,商行便直接在此收购他们九成的货物,剩下一成再让他们在民部的监督下卖给乌城别的商铺,不能再让夷人在市集散卖货物。我们要减少外人来乌城,避免引人注目,财不外露。”此事廉义之前已告知了江云,今日特地告知商行众人。 “知道啦。”苏沐带头应道,看着廉义满眼都是笑意。 — — — — — — 十二月十五,君廷朝议。 信君时隔一个月再度出现在朝臣面前,初一那天跟着炼桓进了宫里的大臣全部低头看地,生怕被信君认出来秋后算账。两位廷公也是闭眼假寐,傅公权蔚更是直接告假。 今日的朝议平静无波,几位大人先后说了今年炎国之政绩。民务司副司温延说了今年君土的田税、商税等征缴情况,以及丁税和丁役等也都一一细说,前前后后说了小半个时辰,将许多人说得昏昏欲睡。 信君听得很认真,他手上也有民务司呈上来的账目,一边听一边看着账目。 吴钧一边听一边分神观察众臣的反应,民务司司长任向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仿佛事不关己。这家伙看来在哪都是不干活的主,这司长之位他还能坐多久?吴钧心道,内心暗自谋划。 温延说完之后轮到总务司韦明,他倒有所侧重,主要说了今年各诸侯之岁贡和主要朝臣今年的考核,简明扼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说完了。 军务司凌辩更是省事,只大致说了下今年军务司出兵的情况和军饷花费,前后加起来也就说了不到十句话,便退了回去。 其实几日前三司便将今年之政务文书呈报给了信君,今日只不过是趁着朝议将这些政务总结说给朝臣们听听,但大部分大臣对此毫不关心。朝议进行至此,无一人出列表示对三位大人的表述有所疑问,他们更关心南领的战事,此事自从半月前炼桓进宫之后便不了了之,到现在仍是一点消息没有。他们迫切想要知道战事的消息,然而半月来毫无动静,急得他们是心痒难耐抓耳挠腮。 这时,信君开口道:“凌司,将昨日和城的军情文书给诸位卿家说说吧。”众臣疑惑,怎么和城又有军情了? “是,君上。”凌辩再次出列,拿出一份文书念道:“十二月初四魏军从小南城退至和城,路过和城时告知我们,魏国已从小南城撤军。十二月初八南领三万大军进犯和城,狂攻两日无果后撤退。和城霍和敬上。” 凌辩读完文书后今日一直很安静的朝堂顿时热闹起来,诸位大臣仿佛现在才开始朝议,左右议论起来。 “南领大胆!竟敢拥兵三万,还进攻和城,必须问责南领,以正君威!”纪康第一个跳了出来,义正言辞道。 只有少数人在底下附和,但也没人出来反驳,尽管大家都知道南领必是以自保为借口打破兵额,但问责这种做做样子的行为还是要有的。 眼见无人反对,信君道:“那便问责,内务府负责此事。” “是,君上。”内务府司书卢琳应道。 “君上,这两日灵王和平王也来信谴责魏国擅自对其余诸侯用兵,影响恶劣!”凌辩道。 “两王说得也没错。卢司书,魏国也问责!” “是,君上。”卢琳再次应道。 朝臣们见此一头雾水,许多人看向太公炼桓,发现太公似乎是睡着了。 “今日朝议还有一事。”信君再次开口,朝臣们立即竖起耳朵,好奇君上要说何事。 第164章 相聚 信君继续道:“我成婚已近四年,与君后虽恩爱有加,但一直未诞下子嗣。想到我从未纳过妃子,因此来年正月我想纳妃,为这宫城带来新鲜景象,希望能早日延续君脉。此事我早已向母后提及,她也同意此事。不知你们可有异议者?” 此事就像一道重锤砸在了朝堂之上,连太公炼桓也不睡觉了,睁开了眼睛。 纪康率先附和道:“君上成婚已久,与君后的感情一直为宫中佳话。但四年已过,如今君上也确实到了该纳妃的时候,为君上开枝散叶。”君臣一唱一和,意思也很明显:君上没有子嗣是君后不行,纳妃一事谁要是阻止谁就是不想君上有子嗣! “君上是想公开选妃,还是心目中已经有了钟意之人?”炼桓问道。 “当然是公开,宫外的女子我都未见过。太公你可有人选?” “这种事当然是君上自行选择自己钟意之人为妙,臣便先恭喜君上了。”炼桓笑道,还行了一礼表示祝贺。有了炼桓带头,不少大臣纷纷祝贺,奉天殿内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最终,信君决定在各诸侯国挑选妃子。命内务府立即下达文书给全部诸侯,由诸侯们自行决定是否派人入宫参选及参选的人数。同时平中城内有意的普通百姓也可向内务府报名,选妃一事来年正月起正式开始。 — — — — — — 乌城的运粮队耗时两个月,于十二月中旬赶到了平中城。他们半路顺道去了轩州城,轩侯孟安热情接待了他们,李仁则代廉义送上年礼,而孟安回的年礼更为贵重。随后他们一路疾行,终于是赶到了平中城,把运粮的民夫们累得够呛。 负责护送的两个伍拾人队留在了城外的镇上,李仁和高山带着两个伍拾长跟着内务府的官员进了平中城。乌城的岁贡不多,内务府根据总务司的安排,将乌城的岁贡移入城内内务府的府库。 成功移交岁贡后,内务府的官员给他们一行人准备了客舍。李仁四人分得四间小客房,几百名民夫则睡的是大通铺。 “你们如今也赶不回去过年,不如就在客舍内住下,来年再回程。君上的意思是你们尽可在平中城内游玩,领略国都的风光。”内务府的官员客气道。 “是,谢谢这位大人了。”李仁刚掏出点好处想表示表示,那官员连连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我们国都的规矩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好好歇息,有事可去内务府找我们。”说完便告辞离去。 “嘴上说得客气,心里的成见却怎么也掩饰不了。”高山见那人走远了,向李仁道。 “乌城这种偏远小城,被人看不起也正常。何况国都确实繁华,乌城与此相比真是如萤火比之皓月。”李仁自嘲道。他不是第一次来平中城上缴岁贡,早就看开了。 随后,李仁让大家自行活动,每个人都想好好逛一逛平中城。 高山独自在城内闲逛,小半日后,他进了一间商行。商行的伙计一看见他便上前假献殷勤,而高山在商行内随意看了看,确认外面没人留意他,便径直上了商行的二楼。那位伙计随后与店里打了声招呼,出门而去。 过了大半炷香之后,一人急匆匆地赶到了商行的二楼。 高山见到来人,笑道:“小原,你来啦。” ”哥,好久不见!“来人扑了过来,抓住高山的手。 “是啊,好久不见。快快坐下,我们哥俩好好聊聊。”来人是高山的亲弟弟高原,这名字同样是高山起的。 “哥,你近来过得可好?在那边习惯否?那人待你如何?”高原坐下后,仍抓住高山的手,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都挺好,新东家待我不错。你呢小原,这半年多来过得如何?” “哈哈我过得可刺激了,哥我跟你说,我可是为大将军办了两件大事呢。今年年中他进都面君,我还见到他来着。” “你办何大事了?快跟我说说。” “你听我慢慢说。这第一件事发生在他进都面君之时,我们探得炼桓找了人要对开侯动手,大将军让我们带人保护开侯,谁知炼桓找了近百人,我们差点没保护下来。好在半路杀出一伙武功高强之人,为首者使一杆长枪杀得大开大合如入无人之境,真是威猛无比,最后开侯得以安然无恙。事后大将军说这几人应该是轩领孟家的食客,被孟秀找来保护开侯。那人真是太强了,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一样杀人如切菜啊?” 高山无语,敲了一下高原的脑袋道:“我们是带兵之人,要杀人如切菜作甚?这些都是江湖招数,在沙场之上谁会让你闪转腾挪上下翻飞?” “哈哈哥你说得也对,大将军也是这么告诉我的。”高原摸了摸头,笑道。 “第二件大事又是什么?” “第二件事是前段时间的事。我们得到消息炼桓要送一批粮食去北领,我们带人一路跟随他们到了北领抚南渡,在那动手劫粮。谁知遇上了灵国的人也来劫粮,灵国从北边来了好多人,看身手都是军方的人。我们同时与两方交手,由于灵国人多势众我们只能退走。不过炼桓的粮食被劫,我们也算达到了目的。” 高山听了高原的经历,内心颇为触动。高原说得轻描淡写,但高山知道两次大事都是凶险万分,容不得出半点差错。一想到此,高山拍了拍高原的肩膀道:“万事小心,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唉...” “哥,你也是。当初大将军为何要将你派去跟他啊?他又不是我们的人,大将军是怎么想的?” “他也是我们的人,只是大将军没跟他明说。当初康君圣上分封时对大将军有所戒备,许多有功之人只有爵位没有封地,他父亲便是其中之一,大将军一直觉得对他父亲有所亏欠。他父亲去世之后君廷对他这一系不再关注,大将军便让纪康大人为他留意封地,恰好今年乌城空出了城主之位,而且乌城地处西北,日后若是能发展壮大也是轩领的一大助力,于是纪大人便为他谋划了这一封地。大将军特地派我前去协助他,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 高原听完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与轩领之间?” “关系很微妙,算不上盟友但也不是敌人。目前来说我们与轩领肯定是一边的。” “哥,你说我们日后若是在战场上遇见,到时该怎么办啊?”高原担忧道。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日后再说吧。”高山对此也是很迷茫。他虽然心向魏述,但廉义对他也是毫无保留,极力重用他。日后两军若真在战场上遇见,他该做何选择? “哥,你在乌城经历了何事?也说我听听。” 于是高山便从跟随廉义从平中城出发开始讲起,大大小小的事都一一说了出来。他的经历虽不如高原凶险,但也做了不少事。高原听得是津津有味,啧啧称奇。 “这么说,他还有些才干,不是个草包。” “当然不是,如果他是这样的人我根本不用担心日后我们会在战场上遇见。” 兄弟二人一聊就是一下午,楼下商行的人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定是有说不完的话,也无人上来打扰。 “对了,我得写信给大将军送去。我去到乌城之后只给大将军送过一封信,还是刚到乌城没多久的事。”高山说做就做,找来纸笔,将自己这大半年来的经历又写进了信里。 第165章 岁末 随着南领三方战事的消停,以及君上要纳妃的消息传遍炎国,这片古老的大地终于迎来短暂的宁静,得以平静迎接新年的到来。 南侯权康知道权铸进攻无果后,并未怪罪于他。权铸极为肯定魏国大军也在和城,并未撤退回魏国,单凭他手上的三万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吞下和城,眼下也不是不顾一切拼命的时候,于是权铸决定退兵。权康接受了他的建议,下令权铸来年勤加操练,务必让南领的三万多人形成稳定的战力。 如今既然破了兵额,权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将兵额降回去。魏国随时可能来犯,还有比这更好的拥兵借口吗?这次的战事也不全是坏事,权康心道。 — — — — — — 此刻东领的纪霖甚为想念家乡的亲人。两个月前他在街上遇见了孙宜派来接应他的几个手下,两个月来他倒也传了一些东领的消息回去。自从那日炼阙东主动找他表露招揽之意后,便再也没出现过,世子炼琪同样如此,兄弟二人似乎从纪霖的身边消失了一般。纪霖现在除了处理政事,还时常在出炽城的街头闲逛,希望借城内的热闹景象缓解他心中的思乡之情。 年关将至,出炽城的街头显得越发热闹起来。而负责接应纪霖的几个人早就被纪霖打发回开领过年去了,更增添纪霖的孤独之感。 纪霖回到内务府的官舍时,有一仆从模样的人在等他,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仆从见到纪霖后,恭敬行礼道:“杨公子,世子大人有请。” “好。”纪霖心中也好奇起来,自从自己来到出炽城后就不再露面的炼琪,今日找自己要说何事。 东侯府东极殿内,侍女们给炼琪二人倒酒,桌案上摆着各色瓜果吃食,琳琅满目。侍女们动作极快,却又不显得慌乱,一切摆弄妥当之后留下一人伺候,其余人有序退下。 此殿是侯府世子居所的主殿,纪霖还是第一次来。 “在出炽城住得可还习惯?父亲大人自从说要把你弄到总务司去历练,这么些日子来我也不曾找过你,希望你不会怪我把你带来东领却又冷落了你。”炼琪喝了口酒道,同时示意侍女给纪霖倒酒,炼琪则自斟自饮。 “习惯,出炽城繁华无比,我更喜欢出炽城的生活,因此对世子大人感激不尽,又怎会怪世子大人。”纪霖直接干了一口酒,笑道,神态颇为松弛。 二人并不如何交谈,以饮酒为主,低头饮酒似乎就是他们二人的相处之道。炼琪一壶酒喝完后,轻声道:“你先退下。” “是,世子大人。”那侍女分别向二人行了一礼,恭敬退下。 纪霖见此心道东领真正实力不知如何,这些侍女倒是颇为优秀,怕是与宫中的宫女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听说之前炼阙东找过你?想必是提出要招揽你。”炼琪随意问道,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纪霖并不奇怪炼琪知道这事,这兄弟二人怕是互相都在对方身边安插了眼线。 “是的,世子大人,他确实提了此事,不过被我回绝了。” “他是何居心,你应该清楚,也未必是真就看重你。” 纪霖点了点头,也不答话,静待炼琪的下文。 “你如今无亲无故的,年关也要到了,岁末那日来侯府吃饭吧,我们一起过节。”炼琪轻描淡写一句话,纪霖却是颇为触动。 “谢谢世子大人厚爱,岁末那日我一定尽早赶来侯府。” \"在内务府可还习惯?我听闻你虚心好学,且处理起政事游刃有余,同僚们都对你赞不绝口。\" “习惯,大家都对我照顾有加,与我之前的贼窝比起来简直是好太多了。”纪霖随口胡扯,心想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生怕被他问个不停,怎么可能会有人对他赞不绝口? 炼琪闻言笑道:“习惯就好,以你之才干少府算不得什么。来年我帮你想想办法,再往上走走,将来也能是我的左臂右膀。” “谢谢世子大人!” 不久后侍女们进来给二人的酒壶添满了酒,炼琪甚至来了兴致叫来舞姬跳舞助兴。 当日纪霖直到用过晚膳后才摇摇晃晃地离开侯府回到官舍。尽管炼琪没有直说,纪霖却心有所感,这位世子大人怕是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很快便会有所动作,自己去争取那早就该属于他的位置。 — — — — — — 君上纳妃的消息传得比任何军情都要快,很快便传遍了炎国。 平王收到君廷的文书之后,有所意动,心里很快便想到一人。他连忙与自己的妃子慧妃商量,慧妃正是炼缇和炼恺兄妹二人的生母。 “缇儿若是愿意,让她入宫成为君上的妃子当然是好事。”慧妃笑道。炼缇若是成了君妃,她在王府的地位还能再高一些。 “你同意便行,我跟她说说,去国都见识见识也好,我看她最近是越来越刁蛮了。” “还不是你宠的?我同意有什么用,她不愿意你能如何?” 平王闻言露出一丝宠溺之情,道:“缇儿可是我亲闺女,我不宠她还等谁宠她?有个好姻缘不容易,我这就让她过来。” ... “什么?我才不要做别人的妃子,君上的妃子也不行!”炼缇刚一坐下,听见平王说到纳妃一事又跳了起来,大叫道。 近来炼缇又在书院见过丁岚许多次,丁岚经常去书院找炼恺,有时是喝茶,有时甚至二人都不说话,就在炼恺的书舍内看书。而炼缇也时常去书舍找自己的兄长炼恺,一来二去与丁岚也相识了起来。方才平王提到纳妃一事,炼缇的脑海中立即出现了丁岚的身影。 “做君上的妃子有何不好?当今君上温文尔雅谦逊有礼,与君后也是恩爱有加,从未有过不和。你进了宫他一定会对你倍加爱护,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平王劝道。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炼缇又坐了下去,双手横放在胸前,看都不看自己的爹娘一眼。 “放肆,怎么跟你父王说话呢?”慧妃在一旁吼道。相较于平王她对自己的儿女严厉许多,此刻对炼缇的不识时务有些恼怒。 炼缇有平王在场给她撑腰,刚想顶嘴,平王在一旁插嘴道:“罢了罢了,她不想去就不去。缇儿,你放心便是,你不想去,没人能强迫你。” “这样最好。”炼缇起身扭了扭,似乎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书院早已放假多日,炼恺也回到了王府。炼缇飞奔到兄长的住处,刚想说说纳妃的事,便看到丁岚也在,正跟炼恺有说有笑的。 炼缇看到丁岚小脸一红,又想到方才自己听到纳妃时竟然瞬间就想到他。 “怎么了跑这么快,脸都红了,快坐下歇歇。”炼恺道,顺手给炼缇倒了一杯茶。 “郡主你好,我们又几日不见。”丁岚也笑着招呼道。 “谁要跟你见?你来干嘛?”炼缇问得不客气,丁岚却听出了她语气中不同寻常之意。 “过来见见你们兄妹,我在镇南城没什么朋友,只能老是叨扰你们了。” 炼缇坐下后也不回应,喝了口茶便低头看着茶杯,俏脸还是微红。炼恺在一旁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也不傻,与丁岚眼神交流。 最终炼缇还是没忍住,跟他们二人说了平王想让她进宫当君妃的事,不过被她强力拒绝了。看着炼缇一脸得意的少女模样,炼恺二人都大笑起来。 炼缇偷瞄一眼丁岚,想看看他是何反应,结果发现丁岚眼角带笑地看着她,连忙收回目光,心里如小鹿乱撞。 第166章 年关 岁末这天,乌城也是喜气洋洋。今年是个丰年,家家户户都准备好好庆祝一番,并期待明年也是个丰年,廉义当上城主后的所作所为让乌城百姓对之后的日子也是更加期待起来。 一大早荷叶姐妹便带着府里的家丁侍女们在城主府门前摆放了许多小年礼,这些年礼都用红布包着,里面是些瓜果点心。来领年礼的都是受父母之命前来的孩子,为来年讨个好彩头。 刚开始分发年礼没多久,苏沐也出现在城主府门前,拿起年礼递给孩子们。认识她的孩子都会甜甜地叫一声:“主母大人好!”引得苏沐喜笑颜开。 今年来领年礼的孩子比往年多了许多,苏沐一边分发一边招呼李荷道:“你带些人再回去多备一些年礼,剩下这些肯定不够分。” “是,主母大人。”李荷连忙叫上两人,进府安排去了。 今天的廉义也没闲着,在府里招呼家丁和侍女们布置城主府。今夜他要在院子里摆下宴席,宴请他的得力干将。前些日子民部和商行的账目陆续算出,尽管事先已经有了估算,但实际账目还是让廉义大呼惊喜。民部今年除粮食外的各类税收竟达到了四百金!而商行的利润也有近百金,这两项数额都大出廉义所料。大喜之下廉义决定岁末这日大摆宴席,好好犒劳自己的手下。 如此财力之下,什么兵我养不起?廉义心中豪气道。而且明年商行的规模还会扩大,届时又会有何表现?廉义对此更加期待起来,壮志满怀。 大致安排好城主府的布置后,廉义又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年礼,前往各心腹的家中送贺礼,两队亲卫队骑马随行,阵仗颇大。他先去了陈家,陈老爷子陈锦毕竟年岁较大,廉义因此将陈家放在了首位以示尊敬。 廉义日常便显得与陈家更为亲近,对陈家众人照顾有加,而对自己的丈人家苏家反倒显得不冷不淡。这其实是廉义有意为之,廉义可以如此之快掌控乌城,陈家当记首功,对陈家越好越显得廉义知恩图报。如今无论是城务司还是军务司中乌城本地一系的人,都对廉义有着强烈的认同感和忠心,原因就是廉义这一份以诚待人之心。 送过陈家之后便是苏家,翁婿二人无需多说,廉义问候了两句便赶往李仁家,中午他还会在李家吃午膳。李仁所在的李氏一族是乌城最大的宗亲势力,李仁为人低调,他背后的李家却不容忽视。此前的乌城之主王家对李家也是拉拢为主,还推荐李仁去君室书院修学,给了他一个城务司司长的位置,不可谓不重视。 接待廉义的是李仁的父亲。 “李伯,李司肩挑重任,在这岁末之日不能伴您过节,我深感惭愧。今日因此过来叨扰,顺便代替李司陪您过节。今夜还望您能赏脸前往城主府,与我们一同过节,辞旧迎新!” “廉大人千万别这么说,仁儿能为大人和乌城尽一份绵薄之力是他的福分,小民替我儿谢谢廉大人之栽培。更要谢谢廉大人爱民如子,特地前来陪我这孤寡老人过这岁末年关之日,乌城有廉大人这样的城主,何愁不能兴盛?今夜小民一定前往城主府,与各位大人共度佳节!” 二人在祥和的气氛中吃过一顿午膳,廉义回到城主府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又继续送年礼。他依次去了江云、陈武、袁胜、张大河等城务司要臣的家中送礼,所到之处无不欢欣鼓舞。 至于军务司中人,廉义给部分伍拾长放了假。他从平中城带来的亲兵多是君土地区的人,这次廉义也放了两三人回去,还让他们来年把家里人都接到乌城来。由于高山不在,马平被廉义留了下来。 “想什么呢?不去帮忙在这发呆?”廉义见马平在院子的角落里发呆,上前打趣道,他看出来马平应该是想家了。 “嘿嘿,家主,我从来了乌城就一直在操练新兵,这最后一天就不能让我偷个懒发个呆呀?”马平故作不满道。 “当然能。你说这会高山在干嘛呢?” “应该是跟他弟弟在准备过节吧,他们兄弟二人难得相聚。”高山有个弟弟,是他们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不过当初高山的解释是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参军,却分到了不同的军营,他的弟弟被分去了边军府。 “你说他给自己起名高山,会给他弟弟起什么名?” “呃,高...高水?” “哈哈哈...”廉义仰天大笑后也不搭话,二人就这么看着院子里的人在忙前忙后,无人上前打扰他们。 廉义突然想起还要跟苏沐去商行,拍了拍马平的肩膀道:“等高山回来了,你去把二老接过来,我给他们在城内弄套宅子颐养天年。把你哥一家也接过来,明年我们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年。来年我再给你找个伴,你也该成家了。”马平也有一个亲哥哥,在乡下种地,赡养老人。 “不用了家主,我才不到二十呢,我要自己找。不过接我爹娘过来,只要他们愿意我就去接。宅子的事我就替他们二老谢谢你了,我自己的宅子我自己想办法,我的俸禄我可都存起来了。”马平笑道。提起爹娘他发自内心地露出了笑容,廉义方才的建议也让他觉得很温暖。 “行,听你的。”廉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半炷香过后,廉义与苏沐出现在了乌城商行内。今日的商行仍开门做营生,商行内有着熙熙攘攘的客人。见到廉义二人前来,不少百姓都主动打招呼说“廉大人来了,廉大人万岁”之类的话。廉义与百姓们亲切交谈,苏沐则帮着店里算账,缓解店里人手上的不足。今日大部分伙计都放了假,只有少数自愿留下来的伙计,他们大多无父无母或借住在亲朋好友家。 到了申时时分,天边的夕阳洒落在商行里,商行内的客人已寥寥无几。待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后,一位伙计关上了商行的大门。苏沐道:“好了,我们乌城商行今年的营生便做至此时。今年无疑是我们商行的丰年,但我相信来年是更大的丰年!廉大人决定这个月的工钱发多两份,大家辛苦了。明年我们再接再厉,争取比今年更好!” “谢谢廉大人!谢谢苏掌柜!”几个伙计全部欢呼雀跃,今年商行好不好另说,发多两份工钱可是实实在在的! “跟我们回去吧,今夜城主府设宴,我们一起辞旧迎新,来年更盛!”廉义招呼道。 ... 入夜后的城主府热闹非凡,宴席在廉义的几句开场之后便告开始。宴席上的菜品虽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是色香味俱全,不但菜色丰富还份量充足。众人推杯换盏,满足的笑容挂在每个人的脸上。 廉义被围攻喝了两轮酒后便借机躲了起来,躲在一角落处歇息。他看见了因为自己不在而被围攻的廉二;看见了城务司与军务司的喝酒对决;也看见了苏沐与女宾客们的窃窃私语掩嘴轻笑;更看见了乌城更加兴旺的明天。 就在廉义抬头望天傻笑的时候,苏沐的俏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笑问道:“想什么呢,笑得像个孩子?” “想到了我们的明天,想到了乌城的明天。”说完,廉义的眼神变得坚定,似乎一瞬间醒了酒。 只见廉义伸出了手,苏沐伸手搭在他的手上,二人的手紧紧相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67章 信君年礼 正月初一的朝议,朝臣们比以往更早地来到奉天殿,就为了新的一年对君上的一句问候。今日说是朝议,其实一般情况下不议朝事。信君出现在殿内后,率先问候了朝臣,接着朝臣们又回以问候。从上任君上康君开始,每年正月初一的朝议还增加了君上给几位去年表现深得君心的大臣年礼这一环节。而自信君继位以来,每年他都会挑选五六人送出年礼,其中太公炼桓已连着七年都得到了信君的年礼。 几位朝中巨擘单独问候完信君之后,王内侍在一旁道:“君上赠年礼!”诸位大臣连忙侧耳倾听,希望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君上所赠年礼其实并不算太过贵重,但年礼本身的象征意义却是价值千金万金。 “去年朝堂许多爱卿一心为公,尽忠职守,深得寡人之喜爱。但年礼送得太多便显得轻贱,还望未得到年礼的爱卿切勿心灰意冷,明年还有机会。”信君因为自谦常常以‘我’自称,但有些时候他也会用上‘寡人’一词,比如眼下需要体现君威的时候。 信君看向一旁的王内侍,王内侍弯腰行礼后便拿出一份文书,念道:“五令阁右平令吴钧吴大人、总务平令纪康纪大人,民务司副司长温延温大人,总务司副司长左煜左大人、谏议府司书王策王大人,民务司平中府府令高栋高大人,以上为今年获得年礼的六位大人,恭喜六位大人!” 这结果使得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太公竟然没有年礼?还是孟秀反应颇快,喊道:“恭喜各位大人!”这下大家才反应过来,纷纷出言祝贺。 炼桓的表情耐人寻味,不过他并未言语。 这时五位内侍手捧今年的年礼送到了五位大人的跟前。由于王策在平东府守孝,他的年礼在朝议结束之后由驿亭府派人送去。 年礼送完便到了用膳的环节。奉天殿门前已摆放好了桌案,待信君和众大臣一一入坐后,宫女们托着食盘鱼贯而入,新年膳宴便开始了。 由于膳宴结束之后连着好几日都是休沐之日,众大臣们全部放开了吃喝,觥筹交错间显得颇为快活。 — — — — — — 新年的前几日,大部分人还沉浸在过节的喜悦中,但有不少人已经踏上了前往平中城之路,她们要进宫参加选妃。有意思的是,十来日之后乌城才收到君廷的文书,而选妃的时间只有正月。 “岂有此理,去年十二月中君廷朝议的文书,正月中才送到乌城来,这要是吃饭连锅底都舔不上。”廉义气道。 “我们乌城确实离得远,这也是没办法改变之事。文书说什么呢?”苏沐问道。 “君上要纳妃,炎国诸侯皆可派人入宫参选。但是时间只限正月,现在都正月中了,还有我们乌城什么事?” “我们也没有合适之人,看开点吧。”苏沐安慰道,摸了摸廉义的脑袋。 “这事倒是无所谓,但日后要是有重要之事,影响可就大了。” “眼下恰逢岁末年关,驿亭府怕是人手不足,过了正月就好了。” 廉义应了一声,心里涌起对封地的渴望。若是势力够大,哪怕再远驿亭府也不会怠慢。 第168章 君后和好 自从信君决定纳妃之后,君后权茵对他便百依百顺,夫妻二人似乎回到了新婚之时的恩爱状态。在信君看来,君后这是害怕失宠,担心被取而代之而尝试挽回二人的感情。信君也不计前嫌,继续对权茵以礼相待,并尝试做出改变,开始与权茵谈论朝堂之事。 正月初五,信君正在勤政殿内看着文书,权茵在一旁给他沏茶。权茵的手边也放着一本书,二人静静享受这闲暇时光。 良久之后,信君呼出一口气,放下手中文书,看了看天色道:“今年正月的天气不错,似乎预示着今年也是个丰年。” “看来今年的岁贡收得不错?” “不错,尽管几个诸侯国受到洪灾影响少了岁贡,但其余诸侯的岁贡都比去年多,总算不至于让我们捉襟见肘。”信君笑道,心情颇为愉悦。 “如此便好。使臣们都回去了?” “嗯,这两日都陆续启程了。”因为岁贡颇丰的缘故,信君可是好生招待了各诸侯的使臣一番。 突然,权茵想起一事,笑道:“初一那日膳宴,我见到了新任禁军统领袁统领。他巡视得极为认真,威武的样子像是林子里的猛兽,他发现我在看他还不好意思,想必袁统领一定是老实本分之人。” 信君闻言笑容逐渐消失。之前田直任禁军统领之时从未听权茵提起过他,眼下袁冲一来她便提及袁冲,这是何缘故? “是啊,袁将军是忠实可靠之人。”信君勉强应道,才想到袁冲也是相貌堂堂之人,这样的人在宫中出出入入是否合适?尽管后宫对于禁军来说同样是禁地,但信君突然觉得颇为不妥。 “君上纳妃之后,可不能忘了我。”权茵看见信君的表情,笑着转移了话题。 信君回过神来,看见权茵罕见地露出了娇羞的姿态,心道原来我的君后也是如此之美。信君瞬间把袁冲抛到了九霄云外,安慰道:“纳妃只是惯例,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们成婚已近四年,总得尝试别的办法。” 权茵神色瞬间黯淡,她知道信君说的是子嗣之事。 “正所谓母凭子贵,将来要是哪位妃子有了君上的子嗣,我也迟早失宠,难逃被取而代之的命运。” “你别想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哪怕某位妃子有了我的子嗣,我的君后也只有你一个。何况子嗣是可以过继的,将来你喜欢哪个孩子,我便将他过继给你,封他为储君。”信君这话不可谓不重,等于是默认了将未来储君的选择权交到了权茵的手上。 权茵闻言果然露出了笑容,笑道:“谢谢君上。” “要不要去花园里走一走?在这待了许久,我都有些头昏眼花起来。” “好。君上,哪日我们偷偷出宫去吧?总是待在宫里也烦闷。” “再说吧,宫外不太平,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有袁统领在,还有何惧?”权茵又提到袁冲,信君刚刚的想法又统统回到了脑子里,这袁冲是否适合当这禁军统领? 第169章 扩充亲兵 颜正初在岁末那日回到了乌城,廉义在城主府摆的宴席他也在场。不过他加入廉义阵营的时日尚短,平时也不在乌城活动,尚未能完全融入乌城的核心圈子。而廉义更是有意让颜正初处于边缘,许多人都不知道颜正初平日在忙些什么,甚至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若不是看见廉义与他说过几句话,有人还以为他是混进来的。 正月初八,廉义特地来到客栈内为颜正初送行,颜正初回来当日便告知廉义将于今日启程去梁城。 “正初,你在梁城要万分小心。我不想你过于引人注目,因此你切勿觉得在这受到了排挤和冷落。待梁城的铺子稳定了,你便回来,我正是急于用人之际。” “好,我明白的,廉大人。”形单影只对于颜正初来说是家常便饭,何况眼下他确实不适合在乌城太过招摇。 廉义拿出一个盒子,放到了颜正初的面前,道:“这是你上次留下来的十五金,我又给你添了五金,如何分配你自行决定,在梁城招些人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有困难尽管提,你来了乌城之后我们虽然见面不多,但别因此生分。” “谢谢大人!”颜正初心中微动,收下了盒子。 “叫我家主吧,马平他们都这么叫。”廉义笑道,说完便站起身拍了拍颜正初,离开了客栈。 同日,廉义还安排了几件事情。一是命军务司立即开始募兵,为增加参军的吸引力,加快募兵进程,廉义将乌城所有军士的军饷都上涨了二十钱,如此一来一个普通的军士每月也有一百四十钱的军饷。至于募兵人数,廉义这次的命令是最少一百人。 二是让商行派人前往舍勒部,就舍勒部送来的马都是公马一事提出抗议。廉义让苏强带队,带上几十名伙计和护卫,组成半使臣半商队的队伍,立即出发。双方的合作才刚起步,而且最近贸易的势头很不错,可呼拉亚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廉义如此想道。 此外廉义还让小六配合荷叶姐妹把前殿的一个偏殿收拾出来,作为城主府亲卫队的公署使用。城主府的前半边是个两进院落,前殿时常作为客人的歇脚之所,廉义不在府中之时,来访的客人一般都在此等候。后殿则是主殿勤政殿、偏殿沐风殿等。 这次募兵之后,廉义设想将亲卫队扩充到两个伍拾人队,日常一个伍拾人队守卫城主府,另一个伍拾人队则在西山走廊负责巡逻和排查来往夷商等事,从而将目前负责西山走廊巡逻的斥候队的人解放出来。至于马夫司伯等人,名义上虽属于城主府亲卫队,但毫无战力,此刻完全被廉义无视了。 乌城的兵额只有五百人,廉义希望这五百人全部是战兵,而不是被杂七杂八的琐事所分散兵力。尽管如此一来城主府亲卫队的人数多到有些说不过去,但只要君廷不派人前来制止,这些便算不得越界。 我这才一百人,算不得拥兵自重,何况我只是为了自保,廉义心道。 第170章 府令之争 正月十五的朝议,许多大臣还没从节日的欢愉中走出,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便开始了。 一系列例行公事完成后,总务司司长韦明出列道:“君上,各位大人,那平东府府令一职一直空缺,总是让守孝的王司书兼任此职颇为不妥。经吏部府提请,总务司商议,一致举荐平中府槐城城司陈陆任平东府府令一职。” 许多人还在想这陈陆是什么来头,这边总务平令纪康出列道:“君上,臣附议。这陈陆近些年在吏部府的考核都为优良,让他升任平东府府令,臣觉得是再好不过了。”纪康将这陈陆的考核张嘴就来,很明显是有备而来。而看信君满意地笑容,不难看出是谁想将陈陆升任平东府府令。 突然,朝臣中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想起这陈陆的有关事迹了。 信君见无人答话,正想就此拍板。谏议郎廖炳突然出列道:“君上,各位大人,上任平东府府令张七在上任路上被贼匪杀死,而他被杀的地点正是在槐城附近。直到如今也没有听说槐城抓到了凶手,陈陆如此治理能力和断案能力,调至平东城似乎不妥。” “是啊是啊。”许多大臣附和道。信君闻言皱眉,虽说廖炳所言有几分道理,但是他难道看不出这任命是谁的意思? “凶手早就绳之以法,只是这种小事难道要特地在朝议上说?”韦明驳道。 “当然不用。但是上任府令死在现任府令的地盘上,这似乎不妥吧?谁知凶手是不是受人指使。” 廖炳的话让韦明无法反驳,张七之死是何原因,在场的人都清楚。 “平东府府令一职廖府郎可有合适的人选?”信君铁青着脸问道。 “君上,这事还是由吏部府的人来说更为合适,臣只是觉得陈陆不妥而已。” 信君又看向吏部府司书叶达。事实上今日这局面叶达早有准备,早在韦明询问陈陆的考核时叶达便留了个心眼,将这事通过叶通报给了炼桓。叶达与之前的平东府府令叶通为亲兄弟,之前信君因为平东商帮在平东城囤积居奇的事敲打了炼桓之子炼泽,顺便让丢了官职的炼浚与叶通二人在郎赢商行找份差事。信君此举本想是让犯了错的炼泽帮君廷养两个官员,没想到却给叶达和炼桓一系搭了线。 “君上,臣认为军务司边军府府令陆华大人可胜任这一职位。”叶达想了半晌,道。 陆华闻言心脏都要跳了出来,看来小颜在太公那使上劲了,不过怎么是平调?太公的女婿也在平东府,我这一去是彻底打上太公的烙印了?陆华心中想法万千,一时出了神。 朝臣们议论纷纷,不知叶达为何会举荐陆华。 “君上,臣附议。”炼桓开口道。 “臣附议。”底下不少人出言附和。 “那边军府府令又安排谁来接任?”信君问道。 军务司副司年辉道:“可让护城府东府将军文帆接任。” “不可,怎可让武官接替文官的职位?护城府四府将军不能再动!”凌辩激动道,之前南府将军来东已经调为文官,任驿亭府府令。 第171章 平东府令 “凌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才调动过南府军的来东吗?为何如今又说不能动,之前你干什么去了?”民务平令黄伦喝问道。 “正是因为之前调动过来东,如今才不能调动文帆。护城府四府军是拱卫平中城的核心军队,四府将军不宜频繁调动,极易造成军心不稳。”凌辩回道,语气不重却坚定有力。 “君上,四府将军轻易不能动,还望三思啊。”说这话的竟然是军务平令熊智,在场诸位大臣谁也无法想起熊智上次主动在朝议上发言是什么时候的事。一时间不少人抬头望去,确认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熊平令所言极是,四府将军不能动!”信君不等别人有反应的机会,立马顺着熊智的话应道。 “君上,不如还是让陈陆上任这平东府府令。至于廖府郎所说的杀害张七的凶手是否受人指使,臣觉得可派钦差特使前往槐城查一查这断案经过,若有可疑之处我们再作思量。” “可行。这钦差特使派谁去合适?诸位爱卿可有人选?”信君与纪康这一唱一和,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这平东府府令的人选便已经拍板了。 廖炳悄悄地抬头看了眼傅公权蔚,权蔚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民务司副司温延才出列道:“君上,各位大人,既然槐城隶属于平中府,不如就让平中府刑案处的人作为钦差特使前去查案?” “可行。平中府选好人选后立即提请上来;陈陆的人事任命吏部府也尽快拟好提请,让陈陆尽快上任!” “是,君上。”几位大臣应道。 “君上,入宫参加选妃的人这几日已陆续到达平中城...”内务府司书卢琳向信君汇报选妃一事的进度,表示这几日已有不少人前往内务府报到。最终,君臣议定本月二十九和三十两日在奉天殿前的大院上进行选妃,届时有资格参加朝议的官员皆可到场观礼。 “各诸侯们派了多少人来,又有多少随行人员,内务府都要妥善做好安排,可别怠慢了他们,影响我们君廷的威仪。” “是,君上。”卢琳恭敬答道。闻者无不暗自庆幸,这活一般人可干不来。 ... 朝议结束后,平中城的某处私宅内,炼桓与年辉正在谈论方才之事。 “动一个来东已是他们的底线,今日连熊智都跳出来阻拦,剩下三府可不能操之过急。南府军如何了?” “太公大人,吕光已初步掌控南府军,但来东在南府军威望甚重,一时难以消除他的印迹。” “此事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他在军中详细归类,哪些是墙头草,哪些是他们几个武夫的死忠,届时该拉拢的拉拢,该解决的解决。” “是,太公大人。” 炼桓看着案上的茶杯,叹道:“这军务司可不好动啊。” 年辉也是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没事就多去军营里巡一巡,我就不信他们内部都是铁板一块!” 年辉点头应是,心中却对炼桓这一建议颇为不屑,这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此策? 第172章 小小内侍 这日未时,袁冲正在宫里巡值。巡值是他上任之后新立的规矩,上至他这个禁军统领下至禁军伍拾长,每日当班之时最少要巡察防区两次,发现懈怠者重罚。袁冲之所以定下如此规矩是因为他发现禁军实在是过于懒散,疏于操练,他上任一个多月来已清洗了十来个懒惰且不服管教者。 眼下正是午憩的时候,宫中一片静谧。袁冲故意挑这时候巡值,因为此时极易打瞌睡。 袁冲带着两个手下走走停停,一路过来并未发现有偷懒懈怠者,心中颇为满意。正想寻个地方歇息,一个小内侍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轻声道:“袁统领,能否借一步说话。” 袁冲一脸疑惑,不过还是示意自己的两个手下在远处等候。 那内侍见二人走远了,轻声道:“袁将军,君上有请,请单独跟我来。” 袁冲闻言更加疑惑,他进宫多日却从未见过这个内侍,君上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料想宫中也无人敢借君上的名头来诓骗他,袁冲还是依言行事,回头对两个手下道:“你们先回班房,我去去就回。” 袁冲跟着那内侍往里走,方才他们三人巡值都快巡出了宫,也不知这内侍是怎么找到他的。只见小内侍一路走的都是侧面的宫道,看方向竟是往后宫走去。 袁冲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突然停下脚步,问道:“这位小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袁将军,君上要见您,我当然是带您去见君上啊。”小内侍回头,用一种你干嘛明知故问的语气回道。 袁冲半信半疑,不过还是跟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小内侍一路疾行,又过了两个有禁军驻守的小门。两个小门的禁军甚至还对袁冲露出了笑意,不知为何他们的笑意让袁冲觉得十分不适。 “好了,别再走了。是谁让你来的?”袁冲喝问道。过了前面的门便是后宫,君上是绝对不会在后宫面见大臣的,哪怕是禁军统领也不会。前面的宫门甚至都没有禁军把守,仿佛是一张巨兽的嘴,要将袁冲吞噬。 “袁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小内侍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丝毫没有方才轻声细语的样子。 “你还问我?我不与你计较。”袁冲当即确认有诈,放下句话后调头便走,想赶紧远离此地。 小内侍立即扑上来一手搂住袁冲的腰,一手抓住袁冲的手臂,喊叫道:“袁将军你这是作甚,这后宫你可不能进啊。” 二人的动静吸引了后宫里的不少人,一人从后宫的宫门里出来,见此立即问道:“怎么回事?” 小内侍看见来人立即扑过去道:“高内侍,这袁大统领似乎是想偷偷进入后宫,看见小人后转头就想跑,小人便抓着住他不让他跑了。”这高内侍是王内侍的副手,在宫中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你血口喷人,是你用君上要见我为由带我来这的!”袁冲怒道,没想到被人摆了一道。 “袁统领请回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此事我自会禀告君上,是非曲直由君上定夺。”高内侍道,言语中颇有嘲讽之意。 “如此最好。”袁冲看了一眼小内侍,转头离去。 第173章 风波 \"什么?袁冲想偷偷摸摸进后宫?\"信君刚午憩了一小会,一起身便听见高内侍说出令人震惊的消息。 “是啊君上,是小蝈蝈发现的。那袁冲见被人发现想跑,幸好被小蝈蝈抓住,不然可就被这贼子闯进去了。” “哪个小蝈蝈?” “君上,小蝈蝈是君后大人的内侍,前年才进的宫,无名无姓,君后大人便给他赐名小蝈蝈。” 信君闻言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把他们两个给我叫去勤政殿,我亲自问问是怎么回事。”信君说完后便起身更衣,一旁的侍女们连忙过来给信君整理仪容。 “是,君上。”高内侍领命离去。 当高内侍找到袁冲说明来意之后,袁冲仰天大笑道:“你们这些阉人有没有脑子?同样的招数还想用第二次?再相信你们我就是蠢死的猪!” 这话把高内侍气得不轻,怒极反笑道:“话我是带到了,君上在勤政殿等你,去或不去随你,你好自为之!”说完扭头便走。 袁冲才不管他说什么,继续在班房内闭目养神。 而高内侍回到勤政殿便向信君哭诉道:“君上,袁冲他目无君上,说小的用君上诓骗他,还说小的是...是阉人,这贼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信君闻言是哭笑不得,不过此事的来龙去脉他大概也有数了。他又看向殿内的小蝈蝈,这小内侍此时有些战战兢兢,低头望地尽量忍住不动。 “行了,你在这等着吧,我换个人去叫他来。”信君又命殿外一个值守的禁军去喊袁冲过来。 这次袁冲不再怀疑,很快便到了勤政殿。信君明显是想问他今日差点进入后宫的事,袁冲因此有些忐忑。 “臣袁冲见过君上。”袁冲低头行礼道。 “袁将军免礼。听高内侍说你想偷偷进入后宫却被人抓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信君的语气很平静,袁冲稍显心安,回道:“君上,今日未时时分臣与两位属下正在巡值,那小阉...小内侍过来说君上要见臣,让臣单独跟他走,臣料想无人敢拿君上来诓骗臣,便跟他走了。谁知他将臣带去后宫宫门前,臣心知不对,正欲停下,这小内侍便抓住臣大喊大叫,然后臣就被发现了。” “君上,冤枉啊,小的...” “闭嘴,没人让你说话!”信君喝道,直接将小蝈蝈吓得跪在了地上,不敢再言。一旁的高内侍也是噤若寒蝉,一动不动。 “你说你与两位属下正在巡值,想必他们也见到了你们二人交谈,把他们叫来问一问不就有结果了吗?快快叫来。” “是,君上。”袁冲大喜,明显君上是偏袒他的,他转头就去班房叫人去了。袁冲走后,信君也不理殿内的两个内侍,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阅了起来。 不多时,袁冲带着今日与他一同巡值的两个手下回到了勤政殿。三人行礼后,信君开门见山问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袁将军在来的路上已向你们说清楚了,你们二人也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君上,今日确实有位内侍跟袁将军单独说了话,袁将军让我们回班房后便跟着他走了。”其中一人答道,另一人点头表示同意。 信君看向高内侍二人,表情耐人寻味。 “君上,能否容许小的询问两位将军几句?”高内侍拜道,语气十分卑微。 信君并不答话,仅仅点头表示同意。 高内侍立即问道:“请问两位将军可有听见他们二人说了什么?”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 “你们回班房后,袁将军是否继续跟着那内侍,你们可有亲眼瞧见?”二人又摇了摇头,摇得很干脆。 高内侍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指着小蝈蝈道:“那跟袁将军说话,带走袁将军的内侍,可是他?” 二人望向小蝈蝈,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袁冲见此顿觉有些不妙。 “两位将军不必害怕,今日有君上在此为你们撑腰,大胆说出来便是。”高内侍笑道。 其中一人回道:“那内侍一直低着头,我又是隔着袁将军看着他,因此不能确定是他。” 袁冲瞬间如坠冰窟,仿佛后背被人刺了一刀。 “君上,很明显这是袁冲的小把戏,故意找个内侍配合他把两位将军支开,顺便还有了人证,他再偷偷潜入后宫。万幸此事被小蝈蝈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高内侍激动道。 信君不为所动,就这么看着袁冲和他的两个手下。 “你们不能确定是他,但也许可能是他。毕竟虽然看不清样貌,但身形和声音却改变不了,没错吧?”信君突然发问,语气颇为严肃。 “是...是的,君上。”那两人硬着头皮答道。 “够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就当什么没发生过,今后我不想再听到此事的任何流言。袁将军留下,其余人退下。”信君挥了挥手,下令道。 高内侍愣了一下,随即咬牙道:“是,君上。” 待全部人离开后,袁冲有些激动,道:“君上,臣...” “我知道。当初我向凌司询问禁军统领的人选,凌司举荐了你,我相信他也相信你。万幸今日你没进后宫,你若是进去了,可就完全说不清了。” “谢君上,是臣大意了。” “这禁军可不是随便在门口值守便完事了,丝毫大意不得。田直在禁军待了七年,你初来乍到,万事都要三思。” 袁冲知道君上在提醒他禁军内部不稳,恭敬道:“是,君上,臣谨记在心。” “下去吧,别辜负了我和凌司对你的信任。” “是,君上!”袁冲行礼告退。 回到班房后,袁冲思虑再三,觉得今日跟着自己的两个小子不对劲,不过二人都是伍拾长,以袁冲的职权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他们。最终,袁冲将二人的防区调至宫门处,而且是两个不同的宫门。 另一边,信君也让王内侍留个心眼,看看高内侍近日与谁走得比较近。经过今日这么一个小风波,信君想通了一些事,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愿面对。 第174章 东侯寿宴 正月二十五,是东侯炼恩的寿辰。 这日,侯府布置得喜气洋洋,登门贺喜的客人络绎不绝。不但有本地的大族富商,还有几个诸侯也派人前来送礼祝贺,如殷国、北领、南领和福领等;君廷内务府侯礼处的处长亲至,代表信君也送上了贺礼。而像是三公等人更是不必说,炼桓甚至让长子炼泽来了出炽城。 炼琪在侯府门口迎接宾客,不少宾客昨夜他已见过,因为昨夜炼琪设宴接待了他们。喜宴寿宴前一日主家接待宾客在炎国上层之间颇为常见,如此既能体现主家的好客,又能在宴席前便让宾客们熟络熟络。 “琪兄,好久不见!”炼泽看见炼琪,先是行了一礼,随即让下人把贺礼奉上。两家走得极近,二人自是时常接触。 “好久不见,太公大人近来可好?” 二人闲聊几句后·,炼琪将炼泽迎进了侯府。 纪霖也来到了侯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能来东侯的寿宴,还是东侯亲自派人邀请他前来。炼琪见到纪霖后,难得露出笑意,道:“随意便可,就当作在自家宅院里。” 纪霖闻言一怔,他从炼琪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炼琪不再多说,拍了拍纪霖的肩膀后便招呼别的宾客去了。 纪霖带来的贺礼仅仅是油布包着的一份糕点,这份小小的糕点便要一百二十钱,而纪霖如今每月的俸禄才一千两百钱。不过纪霖作为东领官员,不但免除了各自杂税和徭役,官府连他的食宿也包了,与普通百姓相比还是天壤之别。 侯府负责收贺礼的家仆只扫了一眼纪霖的贺礼便放在一旁,连记录在案都省了。纪霖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见,径直进了侯府参观起来。今日侯府的宾客没几个是他认识的人,除了他的顶头上司总务司司长何廷,再无其余同僚在场。 何廷看见纪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笑道:“小杨啊,我们总务司就来了我们二人,你可是前途无量啊。” “何司过奖了,下官都是沾了何司的光啊。”纪霖行了一礼,笑道。 何廷对纪霖的话很是受用,又勉励了纪霖几句便离开了。纪霖在侯府中寻了个凉亭,坐等寿宴开始。他隐隐觉得今日的寿宴会发生一些事情,一想至此,他又看了看远处的炼琪,陷入沉思。 侍女们拿着托盘出出入入,托盘里都是些瓜果小吃,摆在了桌上。宴席一直摆到了院子里,里里外外有四五十席。此时侯府的管事们开始陆续邀请宾客们入座。一小部分宾客在殿内席地而坐,每人一个小桌案,而大部分宾客则在院子里坐着围桌。纪霖坐的便是围桌,好在离殿门不远,还能看清殿内的情形。 待宾客们几乎都落座之后,东侯炼恩出现在了殿内,双目明亮,精神矍铄。 “今日感谢各位给我一分薄面,来我侯府给我庆贺寿辰。我话不多说,今日尽量让所有人吃得好,喝得好!” “东侯大人豪气!”宾客们纷纷奉承道。 “寿宴开始!”侯府的大管事喊道,东侯炼恩的六十二岁寿宴开始了。 第175章 黑白临门 随着大管事的一声大喊,侍女们鱼贯而入,摆上了今日寿宴的佳肴。殿内的东侯炼恩还在与炼泽等人谈笑风生,今日的寿宴他算是长足了面子,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炼阙东坐在远处,看着坐在父亲大人右侧下首的炼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炼恩与炼泽等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似乎是说到兴起,炼恩拿起酒杯便与几人隔空碰杯,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开怀大笑。 内务府侯礼处的处长尽管官职不大,但他今日代表信君而来,因此坐在了炼恩的左侧首位。不过此时他是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极力讨好炼恩与炼泽等人,毫无君上特使的觉悟与做派。 几人像是忘年之交一般,菜还未上齐,他们便已喝了好几杯酒,引得殿内宾客频频侧目。炼琪尽管坐得极近,但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致,只顾自己喝酒。 突然,炼恩大喊一声,整个人缩成一团。他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一手按着喉咙,一手捂着肚子,嘴里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周围众人全都站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炼恩。 “父亲大人,您这是...”炼琪伸出了手,却不敢上前触碰。 此时的练恩一脸痛苦,如何能回答练琪的问题?只见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随后倒地不再动弹。围观的宾客们大惊失色,已经有人想要逃离。 “全部人不许动,叫医者过来,快!”炼琪大喊。东侯倒地不起,世子自然要站出来。远处的炼阙东一脸惊疑不定,似乎是在犹豫不决。侯府的侍卫们也冲了进来,有人围着地上的炼恩,有人保护炼琪,还有人看着宾客们。殿内鸦雀无声,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 侯府的医者很快赶了过来,仅仅摸了摸炼恩的脖子便向炼琪摇了摇头,随后他用布巾捂着鼻子又仔细端详起地上的尸体和黑血。几个呼吸过后,那医者起身道:“应该是中毒身亡,剧毒,刚入口没多久。详细情况可能要...要验过尸体之后才知道。” 炼琪惊呼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怒道:“父亲什么都没吃,只喝了酒,这酒是阙东献上的,父亲还舍不得让我们喝。炼阙东,你是何居心!”宾客们闻言全部吓了一跳,炼阙东身旁的人全部退得远远的,唯恐被误认跟他有关系。 “炼琪,你不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意欲谋夺东侯之位,毒杀了父亲,还想赖我?你休想!” “还敢狡辩,把他给我拿下!”炼琪一声令下,殿内的侍卫纷纷冲向炼阙东,但也有小部分侍卫开始后退,并未听命于炼琪。 “哈哈哈,就凭你这个废世子?做梦!”炼阙东急忙向殿外逃去,此时殿外也冲进来一些侯府的侍卫,看样子是保护炼阙东的人。宾客们见此纷纷逃命,一时间侯府内混乱无比。 纪霖紧紧盯着炼阙东,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佯装逃命。今日要是让炼阙东逃了,那东领就热闹了。 炼琪没想到侯府中有这么多侍卫站在炼阙东一边,转眼间两拨侍卫便在殿内厮杀起来。可怜炼恩倒在地上无人理会,堂堂东侯大人就这么死在自己的寿宴之上。 第176章 侯府之乱 侯府一片混乱,纪霖正偷偷跟着炼阙东而行。炼阙东看似独自逃离,但纪霖看得出他前后左右至少有六人在暗中保护。 突然,整个侯府钟声大作。这钟声会吸引城内的禁卫军前来,拖得越久形势便对炼阙东越为不利。眼见炼阙东转过一个拐角,身旁只剩下六名护卫,纪霖把心一横,咬牙追上道:“殿下,等等我!” 炼阙东猛然回头,一时倒没认出纪霖来,他的六个护卫全部一脸戒备地看着纪霖。 纪霖赶紧道:“殿下,您这衣物太过惹眼,不如跟小的换个衣服,我帮您把侯府里的侍卫引开。”今日炼阙东穿了件紫袍,确实颇为惹眼。 “殿下,我们没时间耗在这,得赶紧离开王府!”领头的护卫劝道,语气焦急。 “不,我跟他换。”炼阙东眼睛一亮,似乎认出了纪霖,说完便迅速脱下外袍。纪霖也不废话,同样开始脱下自己的外袍。 二人迅速换了衣物,纪霖接过外袍扭头便走,边走边穿上外袍。身后传来炼阙东的声音:“小子,能活下去便来找我,我必不亏待你!” 纪霖朝后招了招手,迅速拐了几个转角,眼看四下无人便大叫一声“哎哟!”,随即躺在地上装作昏迷的样子。 另一边的炼阙东和六名护卫急忙向侯府的后门赶去。此时侯府后门处有两队侍卫把守,见到有人前来纷纷抽刀准备迎敌。 “别管那么多,杀过去。”炼阙东冷静下令道。 眼看双方就要交手,守门的侍卫中有几人却突然挥刀向身旁砍去,瞬间便砍死几名同伴。侍卫们突遭如此变故,顿时方寸大乱。炼阙东的六名护卫毫不拖沓,手起刀落便砍倒几人。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十余名侍卫便躺倒在地,死状凄惨。 一名侍卫立即上前拉开门栓,门外肃立着两排禁卫军,看样子整个侯府都被包围了。 炼阙东见此局面毫不意外,他脱下纪霖普通布料制成的外袍,露出了里面华美的衣物,贵气逼人。只见他在门内喊道:“你们看清楚我是谁,东侯大人死于非命,赶紧让我这个东侯之子离开,重振旗鼓为东侯大人主持公道!” 门外的禁卫军们闻言有些异动,有些人甚至交头接耳起来。禁卫军的头领正想下令进攻,远处突然马蹄声大作。 门内的侍卫们不再等待,纷纷杀出,同时大喊道:“护送殿下离开,为东侯大人主持公道!” 远处杀来二三十骑,瞬间将禁卫军的阵型冲撞得七零八落。炼阙东瞅准时机,从门内一跃而出,疾冲几步迅速跳上一骑的马背,催促道:“快走,十万火急!” 马上之人会意,吹响哨子后迅速向东城门冲去。其余众骑配合默契,有人开路,有人掩护,有人殿后。 这几十骑速度极快,出炽城正东向的城门毫无反应,就这么让他们冲出了出炽城。沿途撞倒百姓无数,无人敢出言呵斥,就这么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殿内,炼琪一脸阴沉地看着地上炼恩和十几具侍卫的尸体。方才殿内一片混乱,许多侍卫下刀都不敢用力,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同伴,再加上四散奔走的宾客,场面混乱得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时,殿外急匆匆跑进来一名侍卫,脸色慌张道:“世子大人,殿...贼首从后门逃脱,眼下估计已逃离出炽城。” “啊!”殿内传出一声不甘地嘶吼。 第177章 乱臣贼子 殿内,炼琪坐在主位之上一言不发。有些宾客还留在了殿内,比如炼泽等人,此刻也不言语,静待炼琪的安排。 炼琪很快接受了炼阙东逃走一事。事前炼琪也知道东领必定有人站在炼阙东那一边,支持他接过东侯之位,但没想到支持他的人竟有如此之多,今日被他顺利逃脱便是明证。但炼琪也庆幸自己提前下手,不然假以时日自己更是毫无机会。如今炼恩已死,炼琪还是世子,自然是他接过炼恩的权杖,发号施令。 很快炼琪便想好后续计划,只听他下令道:“放所有宾客离开。今日东领的家丑让各位见笑了,他日我们定会好好给各位赔个不是!” “世子殿下,节哀啊...”众宾客纷纷安慰道,脚下却不慢,不一会儿殿内的宾客便走得七七八八。 “琪兄,请节哀顺变!我会在出炽城待一段时日,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伯父入土之日我也会到场,送他最后一程。”炼泽安慰道。他并未急于离开,等到最后才出言安慰炼琪。 “有心了,大恩不言谢,我炼琪记下了。”炼琪抱了抱拳,道。 炼泽离开后,炼琪向一旁的侯礼处处长行礼道:“大人,今日之事还要麻烦您回去禀报君上,尽快给谋逆之人炼阙东定罪。而且这东领无主的日子不能太久啊。大人,您的举手之劳东领百姓必不会忘记,我的继位典礼恭候您前来。” 炼琪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侯礼处处长挤眉弄眼表示明白,说了几句官腔便告辞了。 待侯府的宾客们都离开后,炼琪又让人将炼恩的尸体搬到炼恩的寝殿安放,择良辰吉日下葬。同时派人彻查今日炼阙东逃离出炽城一事,揪出炼阙东留在出炽城的残余势力。 这时,侍卫们又将昏迷的纪霖抬了进来,为首者道:“大人,这小子穿着叛贼炼阙东的衣服。” 炼琪一看竟然是杨九,心中颇觉奇怪,问道:“他被你们打晕了?审出什么了?” “大人,不是我们打晕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晕了,躺在地上。我们本以为他是炼阙东,结果发现不是。确认炼阙东逃出侯府之后,我们才将他带过来。” 炼琪刚想开口叫医者过来看看,纪霖瞧准时机睁开了眼睛,同时闷哼了一声。 “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炼琪问道。 纪霖抬头看了眼炼琪,呆滞了一会才装作刚认出炼琪的样子,手足无措道:“世子大人,刚刚侯府一片混乱,小的想逃...逃离侯府,结果跑着跑着就晕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炼琪并未多想,命人将纪霖送下去休息,同时让医者给纪霖开些调理身体的药。安排好这些后,他连忙赶去总务司,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当日,东领总务司以世子炼琪的名义向东领各地发出了炼阙东谋逆一事的文书,宣判炼阙东为乱臣贼子,能将他押送回出炽城者官拜司长。同时,文书还宣布炼琪将暂行东侯之权,掌管东领一切事务,直到君廷下发任命文书为止。 第178章 分庭抗礼 纪霖从侯府离开后,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内务府的官舍中。外人只道他是受到了侯府今日变故的惊吓,实则他是苦思冥想如何将今日东领之事传回开领。之前他的几个内应回去开领过节,前几日也回到了出炽城,只是眼下要如何知会他们前来接头? 炼阙东逃出了出炽城,他极有可能在东领兴风作浪,与炼琪分庭抗礼。纪霖觉得这正是开领一直苦等的机会,一旦把这消息带回开领,开领必定能有所行动,从而在战略上占据主动。 想通此节之后,纪霖决定铤而走险。他不知道炼琪是否会派人监视自己,但为了传出如此重要之事,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纪霖离开内务府官舍,装作在城内散心闲逛了起来。此时的出炽城尽管并无戒严,但早上有几十骑冲撞出城的事还是传了开去,许多百姓暗觉有大事发生,眼下也不敢随意在城中活动。 纪霖逛了小半日,走进一间小酒家,寻了个角落的位置,背对酒家大门坐了下来。他要了一壶温酒,两碟小菜,自顾自吃了起来。 又过了有小半炷香的时间,纪霖身后那桌也坐下两人,其中一人与纪霖背对着背,只听他问道:“公子,可有要事?” “炼恩已死,炼阙东逃走,极有可能在东领与炼琪争权。”纪霖只知道这些,简短告知。 “是。” 此后纪霖不再与此人言语,坐他身后的二人自然是开领派来接应他的人。有人冲撞出城的消息传开之后他们便等候在内务府之外,见到纪霖出来之后立马跟了上来。 纪霖吃完两碟小菜之后便离开这小酒家,继续在城内闲逛起来。 — — — — — — 炼阙东等几十人从出炽城逃出后一直往东南而行,越过东领的重镇榆关之后到达原州城。原州城规模自然不及都城出炽城,但也不算小城,城内百姓近十万,也算是颇为繁盛之城。 原州城城司范虎一直是炼阙东的有力支持者。炼琪虽然是世子,但炼阙东作为炼恩的嫡子,他也有权继承东侯之位,自然会吸引不少心有想法的人向他靠拢。 正月二十七,原州城向君廷和东领各地发出文书,指出东领世子炼琪为了谋夺东侯之位,毒杀了东侯炼恩并嫁祸给东侯嫡子炼阙东;望君廷主持公道,望东领各地明辨是非,为东侯大人讨回公道。 如此一来,东领各地会收到炼琪和炼阙东兄弟二人发出的文书,各地掌权者会做出何种选择? 到了正月三十,东领各地都有所表示。炼琪收到了三城四镇的效忠文书,炼阙东则收到了一城三镇的效忠文书。由于榆关的镇守也是炼阙东的人,因此炼阙东掌控的便是两城四镇,而炼琪则是四城四镇。 远在平中城的信君也通过内务府侯礼处的禀告知道了东侯炼恩死于非命一事,不过信君并不打算插手此事。他仅下令让内务府派出特使了解炼恩之死的详情并出席炼恩的丧礼,除此之外再无其余命令。 眼下的信君,似乎全部心思都在正月三十开始的选妃一事上。 第179章 信君选妃 正月三十的平中城热闹非凡,城中百姓早就知道今日是信君选妃的日子。一大早便有不少百姓等在宫外的大路上,等着看各地进宫的人是何等样貌。 各诸侯国送来参选的人有近五十人,全部住在内务府的客舍内。今日这客舍也被围观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平国派来参选的是平伯侯之女。平伯侯乃现今平王之弟,获封侯爵之位。诸侯们也有分封本国爵位的权力,但所封爵位必须低于自己的爵位,而且一般封出去的只是爵位的名号和食邑,并不是土地。 平国的随行队伍由内务司司长卢珀带领。此刻他的马车就跟在平伯侯之女的马车后面,卢珀的马车内还坐着丁岚,这次他作为卢珀的助手同行。丁岚之前投靠平国后,卢珀在内务司给他安排了一个书笔吏的职位,算是在平国朝堂有了一个小小的官职。 卢珀隔着薄纱帘子看着车窗外伸长脖子的百姓,笑道:“你说这些百姓怎么如此有兴致,又不是他们选妃。” “闲来无事,不就当找个乐子。”丁岚应道。 “听说最近你跟炼缇如胶似漆?因为你她都不进宫了,本来平王是想让她进宫来着。” 丁岚闻言脸色微红,这次路上他满脑子都是炼缇的身影,心中甚为想念。他们二人之间还未揭开那层窗户纸,还停留在懵懂的情愫阶段。 “平王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丁岚装作没听见前面那句。 卢珀见此也不再纠缠,笑了笑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车窗之外。 他们的马车在君城门前停了下来,从这开始所有人都要步行进宫,感受君城的威仪。此时君城门前还有几个诸侯的队伍,但这些队伍之间毫无交流,仿佛对方不存在。 卢珀等人一路前行,路的两边每隔十步便站着一名禁军,每道门前都是重兵把守。 宫城门前的地上甚至铺上了许多花朵,舞姬们在花池中央翩跹起舞。如此时节,这些花朵必是从炎国南地运来的,如此布置可谓是用心之至,颇费苦心。 奉天殿前搭了个台子,台子周围是一圈又一圈的桌椅。靠近台子的是各地队伍的位置,桌椅吃食齐全。而远处则是君廷朝臣的位置,只有条椅。 卢珀等人被安排在了正对台子的右侧,他们左侧则是灵国的位置。平王与灵王是炎国仅有的两个有封地的王爵,地位之高自是不必多说。 此时朝臣们已经到齐,若是平日朝议,眼下已经开始小半日了。各地队伍也已到齐,在场众人静候信君到场。偌大的奉天殿大院此刻少说也有好几百人,却无嘈杂之音。 信君与君后权茵正在奉天殿后的荣安殿整理仪容,宫女们忙前忙后。 “君上似乎颇为期待?”权茵问道。 信君笑了笑,道:“毕竟是第一次。”其实今日要选谁,信君心中早已有了想法,稍后看看真人便能确定下来。此次平中城民间报名者信君只扫了一眼名单,便全部都否决了。 “我们走吧。”信君向权茵伸出了手。权茵将手搭在了信君的手上,君后二人携手前行。 第180章 花落谁家 信君和君后的到场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奉天殿门前摆上了一大一小两张大椅,一张雕龙一张刻凤,君后二人端坐其上。除了他们身后撑着华盖的内侍,奉天殿门前再无其余人。哪怕是太公炼桓,此时也仅是坐在了下面一层须弥座之上。 权茵看着下面众人,此刻的高高在上将她平日深居宫中的不快全部驱散。特别是不少参加选妃的女子投来或是羡慕或是妒忌的目光,更是让她心中畅快,内心深处对权力更加渴望,心道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如今的身份。 信君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看向下面的内务府司书卢琳轻轻地点了点头,今日的仪式将由卢琳主持。 卢琳向君后二人行礼致意,随后开始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地致辞。就在信君都准备睡着之后,卢琳终于念完了他的稿子,恭请信君发言。 信君晃了晃脑袋,起身后先是环视一周,随后道:“今日之仪式在我炎国列祖列宗的见证下,定能为我们大炎带来安定与吉祥。愿普天之下安平民乐,大炎世代安宁!” “君上圣明,君上圣安!”卢琳带头喊道,底下所有人齐声呐喊。如此情形信君心中也是豪情万丈,仿佛此时的他是天下的中心。 随着鼓声阵阵,仪式正式开始。昨日内务府便与各队伍协商出了今日上台的顺序,各地参选之人轮流上台展示才艺。今日到场的女子全都是贵族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展示才艺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 只见众美先后上台,空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清香怡人的气息。有人在台上抚琴,有人在台上起舞,一个个倩影让周围气势恢宏的宫殿都失去了颜色,众人无不看得目不转睛。 “这些女子是如此之美,远胜皓月与繁花。”权茵笑道,抽空看了下信君的表情。 “是啊。”信君敷衍道,眼神并未从台上离开。 权茵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看向台上。这些女子无论哪个与她相比都毫不逊色,她心中也难免忧虑起来。 每位女子的表演结束之后都会引来台下阵阵喝彩之声。今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是炎国文艺上的盛宴。 待全部参选之人完成才艺展示之后,太阳都几乎到了众人头顶。卢琳起身道:“请各位稍事休息,一炷香之后公布结果。”卢琳说完,迅速跑向信君,等待信君告知他结果。信君也并未让卢琳久等,轻声向他耳语着。 一炷香之后,卢琳拿着名单,朗声道:“有请灵国苏榆,福领齐柠,西领谭楚移步东书房,其余宾客可回客舍歇息,内务府会好好招待各位!” 这三人便是信君此次选妃的结果,三人都大有来头。苏榆乃灵国军务司司长苏镇北的孙女,姐姐苏灿灿是灵国世子炼霆山的夫人。齐柠是福侯齐思的小女儿,一直深得福侯的恩宠。谭楚的父亲谭习则是西领世子炼维的先生,是能左右世子意见之人。 今日与其说是选妃,不如说是联姻。至于效果如何,他日自见分晓。 第181章 以牙还牙 纪霖通过手下传回的消息,仅三日便送回了开领。开领众人极为重视,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先一边调兵遣将一边准备粮草,再静待东领之后的变故。炼阙东无论逃到哪个城池,只要有所行动,开领都能收到风声。 正月三十,炼阙东在原州城公然反对炼琪的消息传到了开州城,开侯赵宸立即召集文臣武将十余人议事。 “没想到炼阙东有如此能量,如今可以肯定的是,原州城已脱离炼琪的掌控。”赵宸开门见山道。 右相纪盛想了想,道:“东领重镇榆关离原州城不远,易守难攻。炼阙东既然敢在原州城起事,榆关估计也投靠了他。” 左相王惠闻言也点头同意,接着道:“炼阙东在原州城起事,东领呼应者绝对不少,下官认为他完全能与炼琪分庭抗礼。” 赵宸也点点头,问道:“那你们认为我们该如何?是坐山观虎斗,坐看东领内斗,我们再收渔翁之利?还是假借协助镇压之名,出兵解决炼阙东?” “我们如此行事,君廷那边?”纪盛问道。 “君上不会管。之前南领与和城都打出真火,就连魏国也亲自下场,君廷也只不过是不痛不痒地做做样子责问一番。这次东领内斗更是小打小闹,君廷更加不会管,我们大胆行事便是,出了事我顶着。”赵宸这番话也是赵进的看法,正因为父亲与他所见略同,赵宸此刻才有如此底气。 底下众人一听此言顿时来了精神,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准备大施拳脚高谈阔论一番。有人支持坐看东领内斗,有人支持出兵解决炼阙东,能占一城是一城。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赵宸的谋士孙宜突然道:“各位大人,能否听我一言?” “孙先生请说。”其余人都闭上了嘴,客气道。孙宜是赵宸的首席谋士,开领众臣都给他面子,对他客气有加。 “各位大人可还记得去年年中开侯大人去平中城面君之时,殷国做了何事?” “他们陈兵六千叩边,随时准备进犯我们开领。”军务司一位将军答道。 “正是。当时开侯大人在平中城遭受袭击,这明显是一个阴谋。一旦开侯大人遭遇不测的消息传回开领,边境的殷军必然长驱而下,打我们一个群龙无首,措手不及。” 赵宸已然明白孙宜想说什么,直接问道:“如今我们直接动他们?” 孙宜点点头,道:\"来而不往属实是失礼。我们如今对殷国动手,绝对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况且眼下东领内斗,无暇东顾,机不可失啊。\" 孙宜此策不可谓不大胆,殿内一众文臣武将都说不出话来。开领与殷国实力上的差距可不小,开领所辖五城八镇,殷国却有八城十二镇。双方明面上的兵额也有所差距,开领仅仅一万二,殷国却是两万。 赵宸见大家都不说话,再次问道:“孙先生可有把握?” “有些把握,但如今确实是我们动手的大好时机。而且若是我们兵败,魏国绝不会坐视不理,但若是殷国兵败,有谁会救他们?” 赵宸被孙宜说动了,可是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此时他才发现,有些命令下起来竟是如此艰难,哪怕他是一领之侯也是如此。 第182章 烽烟四起 最终,赵宸与军务司众将商议之后,下令发兵一万两千人,加上辅兵八千共计两万人,兵分两路进攻殷国!炎国各诸侯们因为这兵额的问题全都煞费苦心,千方百计地想弄多些兵马。开领的方法之一便是辅兵,他们的辅兵全部当作战兵操练。此次出征全部辅兵都配备了简易的军备,完全可以作为轻步兵作战。 开领两路大军一路由潘就率领,以骑兵为主;另一路由紫翎军统领赵白率领,以紫翎军为主。开领此次精锐尽出,势必要打出疾风暴雨般的攻势,给殷国以沉重一击。 二月初一,开领两路大军同时出发。 另一边,东领世子炼琪也没闲着。尽管君廷一直未册封他为东侯,但他行事俨然一副东侯的作派。自从炼恩身亡那日起,炼琪便一直在东领朝堂中铲除异己,连之前与炼阙东有过接触者,也全部被他所猜忌,或是降职或是调离重要职位。此外炼琪还拼命提拔自己亲近之人,他临时从禁卫军中抽调了一批人组成“肃清卫”,上至左相右相,下至平民百姓,肃清卫全部有权抓走审问,一时间整个出炽城人人自危。 此次炼琪得以如此之快便掌控东领政局,除了他世子的身份之外,还多亏了禁卫军统领解忠的支持。炼琪也投桃报李,任命解忠兼任肃清卫统领,如此一来解忠摇身一变,成了出炽城除了炼琪之外最有权势之人,主动巴结他者无数。 纪霖的运气倒是不错。总务司总务府府令因为与叛贼炼阙东勾结的罪名突然被肃清卫抓走,炼琪直接任命纪霖为总务府府令。纪霖自然是心中窃喜,当日便买了好酒进入侯府向炼琪大献殷勤。 炼阙东在原州城起事的消息传回出炽城后,炼琪立即调兵遣将准备攻打原州城。由于军务司没有他能信任之人,一番计较之后他将大军分为四路,哪怕是某路大军投敌了,他这样安排也能尽量减少每路大军投敌的损失。同时带兵之人皆是从底层积累军功而升,炼琪认为如此升迁之人不太可能与炼阙东勾结。 二月初二,出炽城八千大军分四路进发,直取榆关。 — — — — — — 炼阙东没想到能得到一城三镇的支持,他给这四地城司或镇守一一复信,并封爵以收买人心。同时,他下令收缩兵力,向这一城三镇要人要粮。炼阙东知道炼琪必会派大军前来,而榆关便是抵御炼琪军的前哨,敌人要取原州城必过榆关,所以榆关必须守住! 原州城的兵力仅两千,榆关仅一千,于是炼阙东调了一千人前往榆关驻守,他在原州城等待援军的到来。 “东侯大人请放心,榆关必能守住。待敌人攻城疲乏之时,我们再杀他个措手不及,以逸待劳!”原州城城司范虎道。 “范大人言之有理,便依你之言。”炼阙东有如今的势力还要仰仗范虎,范虎的面子他自然要给。 二人继续商议后手,要如何应对炼琪即将到来的攻势。 第183章 无奈之举 东领的变故让炼桓这几日坐立难安,少公炼仲更是直接病倒,卧病在床多日。近段时日炼桓一系的实力大为折损,先是田直丢了禁军统领一职,随后炼恩身亡,东领内斗更是雪上加霜。今年开年不利,炼桓也是异常烦闷,苦思破局之策。 二月初一的朝议信君以宫中有事为由,向朝臣告了假。不知道者以为是信君刚刚纳了三个妃子忙不过来,但少数人知道信君之所以不出现,是不想谈论东领局势的事情。 二月初二,炼桓与权蔚一同前往少公府探望炼仲。炼仲经过几日的休养,精气神已恢复得差不多。炼桓二人到府里的时候,炼仲正在花园里散步。 见到炼桓二人,炼仲挥退左右,找了个石椅坐了下来。 “看你这身子骨还挺硬朗,躺几日便能下地了。”炼桓笑道,在另外一张石椅上坐下。 “是啊,老仲,你都一把年纪了,这身子骨倒还可以啊!”权蔚也笑着打趣道。 “行了你们俩,今日过来就是取笑我来了?” “那倒不是。先说个小事,炼泽说赵帛的土地卖得七七八八,估计很快便会请示君上要离开平中城。我们不打算再与他纠缠,就此放他离开,你认为如何?眼下的重中之重还是东领之事,得尽快想办法止住他们兄弟二人的内斗才是。” “是,太公你说得对,眼下东领之事更重要。只是这内斗要如何平息?他们二人谁都不会听我的。” “光靠劝是不可能的了,争夺东侯之位足以让他们二人红眼,难道我们一人给他们一个侯爵之位?谁会想到东领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炼恩的死绝对跟他们兄弟二人脱不了干系。”炼桓叹道,显得毫无办法。 炼仲正欲接话,权蔚惊呼道:“等等,大事不好!” “怎么了你这是,有话直说便是,吓我一跳!等下老仲又被你吓病了。” “太公,你刚刚的话提醒了我。东领的事君上现在看似不管,但是万一他同时封二子为侯怎么办?那东领可就实力大损啊,而且谁能保证他们二子就跟我们一条心?” 炼桓与炼仲闻言惊呼一声,这点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而且完全有可能发生! “这可怎么办啊?”炼仲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炼桓连忙扶住炼仲,安慰道:“稳住啊老仲,你这时候可不能倒。放宽心便是,首先这招君上未必能想到,而且就算想到了想要推行也是难度极大,哪有无缘无故再封一个侯爵的道理?我们让朝臣极力反对便是。” 不得不说炼桓反应很快,很快便发现此策的漏洞。炼仲闻言很快便平复了心情,吐出一口浊气,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我们先给炼琪去信一封,探探他的口风。若是要动手,让他尽快解决炼阙东!”炼桓皱眉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太公说得是,眼下也别无他法了。”权蔚叹道。 “一切太公作主便是。”炼仲也附和道。 “我再让松年多多关注东领的事,必要时出手相援。老仲你好好休息,先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炼桓说完便告辞离开,回去准备去信张松年。 第184章 攻城不利 炼琪的八千大军强攻了榆关三日,毫无所获,只在城墙下留下近两千具尸体。榆关作为拱卫出炽城的军镇,城墙又高又厚,关内全部是军士和辅兵,没有寻常百姓碍事。而且炼琪的四路大军,每路都知道榆关不好打,每路都是声势大过攻势,都想等另外三路有了建树自己再发力。因此哪怕是他们轮流进攻,人数又远远占优的情况下,因为军心不齐,仍拿榆关毫无办法。 带兵的四路将军对此情况心知肚明,但谁也没主动提及此事,只求自己这路的损失最小。在攻城三日无果之后,四路将军终于聚在一起,商议后续的进攻计划。 “这么打下去不行啊,人都打完了还没打到城墙上,得赶紧想个办法。”其中一路将军率先开口道。 “这榆关不好打啊,就凭我们这点人怎么打?”另一路将军回道。 “这话你跟世子说去,跟我们说有什么用?难打难道就能不打了?” “嘶,我们能否绕过榆关,直取原州城?”说这话的将军还拿出地图,打算研究绕过榆关的路。 “榆关扼守出炽城到原州城的大路,两边不是山川就是河流,我们绕过榆关要花多少时间?世子绝对会以贻误战机治我们的罪!” “你们三个继续攻城,我绕路去攻打原州城!”提出绕路的将军建议道。 “不行!”另外三路将军异口同声道,三人说完还互相看了看,军帐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个,我们还是四路一齐行动为妙,世子可没说我们可以分头行动。”一路将军挠了挠头,试图缓解尴尬道。 “对对对,我们还是一齐行动为妙。说不定敌人就等着我们分兵,然后逐个击破。”另一人附和道。 四人心里各怀鬼胎,商议许久也没个一致意见,最终还是决定明日强攻,争取一日之内攻下榆关。 结果第二日攻城之时,榆关守军似乎看出了有四波敌军分批进攻而且军心不齐。面对前三波进攻只是一味地采取守势,最后一波敌军攻城时榆关守军却向敌军发起了猛攻,不到半个时辰此路大军就损失惨重,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直接鸣金收兵了。 半个时辰后,四路将军在营帐内吵作一团。 “你怎么回事?下一波到我们就能打上城墙了,就是因为你提前退兵我们准备不及!这次打不下榆关,责任在你!” “放你的屁,敌人就追着我来打,再打下去我的人都死光了你还没准备好呢。敌人这么打你你不退?明日换你来试试!”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依我看,我们还是一起奏请世子,让他增兵攻打榆关。这榆关非我们这点人所能攻破,我们四个一起奏请,世子必不会怪罪于我们。”另一路将军劝道。大家都是一丘之貉,这时候就没必要再互相指责了。 “如此可行,我同意!”众人眼前一亮,很快便一致同意联名奏请炼琪派兵增援前线。就这样,炼琪的第一波攻势仅不到六日便开始求援了。 第185章 开领初战 开领两路大军各自进攻,但战术却一致,那便是吸引殷国兵马出城野战。殷国有地利和兵力上的优势,开领军若是选择攻城,短期内难以给殷国造成太大的打击。因此两路大军出发后刻意控制行军速度,好让殷国有出兵的时间。二月初七他们进入殷国后,各自连破殷国三镇,所到之处殷国守军全部望风而逃。 二月初八,潘就分兵。他率领三千骑向殷国内部深入,余下七千人则向赵白部靠拢,两部遥相呼应。涧川深入南领来去如风,潘就也有所耳闻,这次他也想趁此机会表现表现。 潘就一路洗劫殷国官府的粮库,寻常百姓家他严令禁止手下劫掠。二月初九,他终于遇到了殷国的军队。 “将军,前方十里大约有敌军五千,全部为步兵,看方向是去往前线。”斥候来报,向潘就迅速道。 “知道了。”潘就点点头道。心中已有了进攻计划。前面这五千人应是吊在先头部队之后的军队,看来殷国的反应也颇快,说不定两军在前线已经交上了手。 “全军前进,先把这五千人给我吃了!”潘就下令道。不多时,三千骑迅速前移,尽量减少敌军反应的时间。在距离敌军还有两里左右之时,潘就部全军冲锋,径直向殷国军队杀去。 殷国这边没想到会在这个位置遭遇敌军,不过还是勉强摆出了阵型,做好了防御。但军心颇为不稳,不少人以为前线的军队已经败了,不然怎么会在此遇到敌军? 潘就所率骑兵介于重骑与轻骑之间,大部分骑兵人马俱披皮甲,手持长槊,腰挂钉头锤。小部分骑兵为弓骑兵,负责骚扰牵制敌军。眼下他们前面几百骑便是弓骑兵,距离差不多之后便迅速向左右两边散开,手中箭矢在一阵“咻,咻”声中往敌军军阵射去。 紧随其后的骑兵如同嗜血的恶狼,在一声声嘶吼中冲撞向殷国的军阵。在潘就部迅猛的攻势下,殷国的军阵薄如蝉翼,前排的军士如融化的冰块般倒下。饶是殷军督战队拼命擂鼓仍无作用,败亡之势渐露。 潘就看出敌军的败局,下令亲兵吹响全军进攻的号角。骑兵们纷纷抽出钉头锤砸向敌人,被砸中的位置就如稀泥一般。远处的弓骑兵也调转马头,拔出长刀冲杀向敌人。殷军本就不稳的军心在敌军如此攻势下早已溃散,大部分军士四散奔逃。 潘就部又冲杀了一番,眼见敌人越来越少,潘就下令亲兵吹号集合。两军交锋也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殷军便留下了近两千具尸体。 待将士们集合得差不多之后,潘就喊道:“穷寇莫追!我们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掉头,我们回援前线,杀到敌人背后去。”潘就本想杀到殷国国都海州城耀武扬威一番,但在此遭遇殷军又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将军威武!”将士们喊道。潘就在军中颇有威信,手下们都相信他的带兵能力和战术判断。 “看看敌人有没有能吃的东西,把马儿也喂一喂。军备就别捡了,切勿因小失大。”潘就向亲兵下令道。 “是,将军!”亲兵领命,迅速下去安排。 第186章 紫翎军战 二月初八,开领军赵白部正不急不缓地行军。半个时辰前赵白收到了潘就传来的军情,得知潘就率三千人往殷国内部挺进,另外七千人则向己方这部靠拢。此次开领的作战目的很简单,那便是趁东领内乱自顾不暇之际尽可能打击殷国的实力。若说要完全覆灭殷国,不说两地的实力差距,单单开领备战的时间便不足以支撑他们发动大规模的战争。此次短时间内开领便能出动两万人进攻殷国,已经是显露出了极强的实力。 “报!将军,前方发现敌人!”斥候来报,前方二十里左右发现敌军万余人,其中有大量骑兵部队。 赵白打仗极为谨慎,所以他的斥候部队活动范围极大。 “可有发现敌军斥候?”赵白问道。 “并未发现。”那斥候摇头道。 盏茶时间过后,赵白下令本部五千人往东北向行进八里,余下五千人减缓行进速度,缓慢行军。同时他还派人传信给潘就部的七千人,并将所有斥候都派了出去,遍布四周。 当日晚些时候,双方斥候率先交锋,互有伤亡。殷国军队尽管不知道前方有多少敌军,但也明白敌军已近在眼前。由于天色近晚,他们倒也没急于进攻,而是就地扎营,同时严加防范敌人袭营。 翌日清晨,殷军加快了行军速度,想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三千骑在前,先行进攻敌人。没过多久,敌人已然在望。 于是双方阵中都响起号角声和鼓声,只不过一方是冲锋的信号,另一方则是列阵的信号。对于殷国骑兵来说,尽管对面人数比己方多些,但己方大军在后,眼下又是以骑兵打步兵,冲锋起来更是有恃无恐,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不过殷军并未采取冲阵的战术,而是以骚扰牵制为主,打算等己方后续部队到了之后再一起对敌军发动总攻。而赵白这边则且战且退,虽一味退让却并不慌乱。 双方就这么拉锯了一个多时辰,这时赵白部东边的五千人出现在了战场中!殷国骑兵们没想到还有敌人杀到,一时间有些慌乱,奔袭的阵型顿时散乱。有些逃脱不及的骑兵与赵白的步兵厮杀在一起,场面一时陷入混乱之中。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殷军一万人的大部队也杀到,气势汹汹得杀向战场。赵白作为开领紫翎军统领,此次出征带了近八成的紫翎军,共计三千人。有了这三千紫翎军坐镇,此刻他们与殷军杀得有来有回,场面上完全不落下风。 两军搏杀得极为激烈,血肉横飞。就在这关键时候,潘就部的七千人也从西北侧杀来,阵中响起开领独有的号角声。赵白这边阵中也响起同样的号角声,两部的号角声交相辉映,如同催命之音一般,使得殷军阵脚大乱。 “稳住!”殷军的主将大喊,中军响起雷鸣般的鼓声,此鼓声总算让殷军稳住阵脚,分出兵力对付侧后方的敌军。 此时的战场近三万人在厮杀,如此场面炎国已十年不曾有过,今日过后必将震惊天下! 第187章 潘就袭营 开领军毕竟人数占优,又成前后夹击之势,很快便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士气越打越盛。而殷军这边几近被敌人包围,打着打着都分不清东西南北,越打越乱。好在还有骑兵冲撞,拉扯了开领军的阵型,为全军赢得了空间。 战斗从上午打到了晌午,双方拼了个筋疲力尽。殷军率先收兵,且战且退。若不是殷军骑兵在侧,赵白必定穷追猛打。 此役赵白部阵亡近两千人,潘就部阵亡一千余人,损失在赵白战前的估算范围内。而且地上的尸体明显是殷国的更多,殷军还是主动退出战场的一方,谁胜谁负显而易见。 另一边的殷军后退十余里后归拢残兵,不知逃亡者几何,总共才集合了六千余人,其中还包括了不到两千人的骑兵。这一仗就打没了一半的兵力,殷军主将痛心不已。只听他向身边的亲兵道:“这开领好大的胆子,主动进犯不说,还派了如此多兵马,今日一战他们绝对超过两万人,我得赶紧把这事上报给国公大人!” 殷军略作休整后,再度后撤十里,扎下营来。他们在等身后的五千人来援,届时他们与开领军还有一战之力。 当日两军相安无事,各自休整。 翌日清晨,也就是二月初十,殷军主将一睁眼便想起一事,迅速起身向营帐外的亲兵问道:“斥候没传回消息?” “回将军,没有。” 昨夜派出去与后军接触的斥候,没理由到现在都不回来,殷军主将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再给我再叫几个斥候过来,要快!再传令全军警戒,不得放松!”殷军主将连忙下令道。 “是,将军!”亲兵赶紧下去安排,他也听出了将军语气里的一丝焦急。 亲兵刚离开没多久,殷军主将还在想万一敌人袭营该怎么办,突然营帐外传来奔腾之声。 “不好!”殷军主将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而且敌人阴险至极,故意挑这天刚亮的时候袭营,正是守夜的人松懈的时候。 殷军主将急忙走出营帐,想要组织兵力抵抗,结果发现军营里已经乱成一片,哪里有人听得见他说话? 袭营的正是昨日打了胜仗又杀个回马枪的潘就。昨日被他们抓到一个殷军的斥候,就此知道了殷军军营的位置。潘就决定全军好好休息一夜,今日一早便来大杀四方! 昨日才吃了败仗的殷军此刻就如惊弓之鸟,听声音敌人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杀来,如何还有抵抗之心,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好跑得快一些。潘就的骑兵一路冲撞,成摧枯拉朽之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军营里响彻,更增添了殷军的颓势,兵败如山倒,溃兵四散奔逃。 半个时辰后,潘就的人已经在打扫战场,寻找漏网之鱼。此次偷袭以潘就部大胜告终,估计伤亡者不足百人。而殷军六千余人直接被打崩,主将不知所踪,逃兵四散。 “赶紧打扫战场,我们撤离此地。”潘就下令道,他对下步安排已有了初步计划。 第188章 殷坤议和 潘就带着两千余骑找了个小山包,躲进了山里。同时派人与赵白接触,合计下一步作战计划。而殷军主将实则已经在乱军之中被杀,只因被杀之时所穿衣物非将军之服,并未被潘就的手下所认出来。如此一来殷国的溃兵们群龙无首,无人组织聚拢,纷纷四散逃亡。殷国派出的第一拨兵马一万八千人几乎不成建制,少量溃兵于二月十二才逃回海州城。前线大败让殷国公殷备大受打击,气急攻心之下昏迷不醒,情况危急。世子殷坤临时监国,一面赶紧派人去平中城向炼桓报告殷备昏迷的消息,一面抓紧调兵,防御开领的攻势。同时,殷坤已经动了与开领求和的念头,先将局势稳定下来,至于日后如何向开领反击,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二月十一,赵白率兵攻占了叶城。叶城是殷国与开领交界的小城,赵白不费什么功夫便打了下来。至此,赵白部的进攻告一段落,大军在叶城休整。潘就余下的五千余人前日与殷军交战过后也归赵白统率,如今打下叶城后,赵白命其中两千人给潘就运送粮草。今后两部的作战计划有所改变,赵白将占据叶城以守为主,潘就则继续带领骑兵在殷国内部寻找战机。 二月十三,殷坤在海州城归拢了不少前线溃败下来的残兵,又转编了一批辅兵和有着兵籍的农户,重新集合了超过万人的大军。而且一些精锐之师也不再雪藏,纷纷派了出去。当日,殷坤派出使者前往开州城,商议两地议和一事。 随后潘就又带兵洗劫了几个镇的府库。不过二月十四他遭遇了殷国的骑兵部队,先是被殷军轻骑牵制,随后殷军竟派出了重骑,大意之下潘就的骑兵损失惨重,仅不足千骑逃回了叶城。 潘就与赵白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先带着一部分人回开领休整。此次出征他们不但多次打击殷军,还打下了叶城,也算是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潘就于二月十八回到了开州城,亲自向开侯赵宸汇报了此次出征的战果。尽管最后一次交锋以潘就的惨败告终,但瑕不掩瑜,此次战事仍然算开领大获全胜。赵宸心情不错,对殷国的战事取得了不错的战果,算是对之前殷国大军压境一事狠狠地还击。 二月十九,殷国的特使也到达开州城,顺利见到了赵宸。 “敢问开侯大人,为何贵地之军无故侵入我殷国之土为非作歹?”殷国特使毫无惧色,直接问道。 “之前我们开领山匪肆虐,竟未根除。这次听闻有不少山匪杀到了殷国,我们特地派兵前去剿匪。这山匪是我开领之祸,理应由我们开领来铲除。”上次殷国陈兵边界用了防范山匪的理由,这次赵宸同样用山匪作为借口。 殷国特使闻言仰天大笑,目光灼灼地直视赵宸的眼睛道:“开侯大人,若我现在明确告知你们,我们殷国境内没有山匪,哪怕有也与你们毫无干系,你们能否退兵?” 赵宸没想到殷国会主动服软,看样子是示敌以弱?赵宸心念电转,一时并未答话。 第189章 割地求和? 赵宸在侯府的偏殿内接见了殷国的特使,此刻殿内只有他们二人和几个侍卫。赵宸看着殷国特使,想了想笑着应道:“那是自然。若是你们已无匪祸,我们自然会退兵。” 二人又随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赵宸命人安排特使下去歇息,随后他立即让人将潘就叫过来。 “主公,您找我?”潘就行礼问道。 “潘将军,来,坐下说话。”赵宸给潘就倒了杯茶,将刚刚殷国特使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询问潘就有何见地。 “殷国似乎是示敌以弱,但他们绝对还有再战之力。”潘就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谨慎道。又将自己上次在殷国兵败的经过向赵宸说了一遍,言语间毫无轻视的意思。 “这么说,殷国还未动用全力?” “是的,主公。这次应该是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我们一次派出了两万大军,大意之下遭遇了一系列的失利。此番殷国伤筋动骨是肯定的,但若说他们再毫无还手之力却是不可能,他们的重骑兵才刚刚出现。此次言和也有可能是想先稳住我们,好让他们缓过气来还击。” 赵宸给潘就添了茶,却未言语。赵宸想的更多,此次战果他很满意,事前对此也是万万没想到。而殷国言和正中他意,可以见好就收。 “那叶城我们继续占着?”赵宸问道。 “能占着当然占着,只是殷国会答应割让叶城给我们?” “那殷国使者并未提及这事,他可能还不知道叶城在我们手上。” 潘就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作为武将他将该说的已经全部都说了出来。 赵宸又赞扬潘就此次打下的军功,表示这次与殷国的战事结束之后会好好奖赏他与手下将士。潘就行礼谢过,识趣告退。潘就离开后,赵宸又叫来孙宜等人,商议后续计划。 翌日,殷国特使又求见赵宸,赵宸还是亲自接见了他,而且是在侯府的正殿内。 “开侯大人,不知贵地退兵一事何时进行?”特使懒得多说,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退兵自然是会退兵的,只是我们开领帮你们扫除匪祸,你们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些粮草表示表示?” “出兵是你们的事,粮草何须我们给?”特使没想到赵宸这么无耻,怒极反笑。 “那我们的兵马还得在殷国再待些时日,筹措一下粮草。”赵宸将筹措二字特地说得大声了些。 特使明白,赵宸是在胡搅蛮缠,拖延时间。看来开领战事得利,丝毫不在意战事的持续。 “此事容我回去向殷国公大人禀告之后再答复开侯大人,还望开侯大人这段时间责令开领的兵马停下攻势,保证双方得以再次坐下言和。” “那是自然,我会在此等你。还有一事,贵国的叶城如今也在我们手上,我想向你们借叶城一用。至于这借叶城的花费,就与你们欠我们的粮草相抵消,你看如何?” 殷国特使闻言大惊失色,这是要我们割地求和?殷国公如何可能接受这屈辱的条件,与开领言和? 第190章 勒令退兵 殷国特使最终还是回去向殷坤复命了,尽管赵宸的条件无异于痴人说梦。 开领主动进攻殷国的消息也很快便传至平中城,引起了轩然大波。近几个月各地之间似乎都不再隐忍,纷纷露出了早已擦亮的屠刀。 二月十五的朝议,几乎整个朝堂都在谴责开领的行为,超过四十名朝臣以罢官为条件请求信君处置赵宸,以儆效尤。太公炼桓甚至提出直接撤掉赵宸开侯的爵位,另立新侯。 “赵宸作为君上的臣子,无故出兵攻打殷国,这是目无君上,图谋不轨之举。如此犯上之举,君上若是不处置赵宸,必将严重损害君廷的威信,其余诸侯若是纷纷效仿,我们大炎可就天下大乱了啊!”炼桓大声疾呼,一脸痛苦的样子。 “是啊是啊,君上!”底下群臣纷纷附和,群情激愤。 “君上仁义是天下共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感恩戴德。君上不露君威,有些人常年远离君上,野心勃勃,不得不防啊!”少公炼仲道。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他的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今日也参加了朝议。 信君眉头紧皱,开领的出兵让他也感到了不满。此前魏国的行动起码向他打了招呼,不时还给他传回军情,可这次开领一声不吭就动手,似乎不把他这个君上放在眼里。但若是将赵宸撤爵,信君又觉得有些过了。 “孟卿,这事你认为该如何处置?”信君看向孟秀,想听听他的意见。 “君上,臣认为念在赵宸继位不久,又是初犯,不如就先重罚他一次,让他改过自新,下不为例。”孟秀本不想趟这浑水,但信君主动问起,他还是决定为开领求情。 “不行,这怎么行?一定要把赵宸撤了!另立新侯。”谏议郎廖炳情绪激动,反驳道。 “未公然反叛者我们大炎没有撤爵的先例,诸侯之间有龃龉不是很正常之事?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纪康接过话头,淡淡回应道。 “纪大人真会颠倒黑白,开领都打到殷国公的眼皮底下了,到你这成龃龉了?开领兵马是过去吵架的?”傅公权蔚冷笑道。 “诸侯之事,我们君廷应该少管。作为朝臣,更不应该偏帮某一个诸侯。”纪康直视权蔚,怡然不惧。 眼看他们又要吵作一团,信君赶紧制止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我们来个折中的方案。不如我们就勒令开领退兵,再罚他们一点粮草,同时警告他们下不为例,你们看如何?” 炼桓见好就收,附和道:“臣附议。只是这粮草,该罚多少?” “去年开领给了两万石岁贡,这次再罚他两万石,如何?” 这罚粮力度不可谓不大,炼桓也看出了信君对开领有所不满,心中畅快。嘴上奉承道:“君上英明!” “君上英明!”群臣纷纷附和。 当日,君廷的命令文书便送往开领。 赵宸于二月十八收到了文书,却不予理会。退兵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开领可控。当日潘就回到侯府后向赵宸汇报此次战果,也让赵宸有了更多的底气,同时心生退兵之意。 第191章 乌城实力 李仁和高山一行人于二月中上旬回到了乌城。除了高山之外,其余人都算是因为公务不能在岁末年关之际与家人团聚。廉义也不想亏待他们,寒了底下人的心,于是自掏腰包给所有去平中城送岁贡的人赏钱,美其名曰迟来的年礼。 李仁作为领头之人,廉义直接给了五金。征调的民夫本是作为徭役,廉义仍每人给了两百钱。一路护送的两个伍拾人队,每人则是给了两个月的军饷。廉义还下令二月的军饷这两队每人再多领一份,引得所有人欢呼雀跃,高呼廉大人威武。 尽管廉义知道高山回平中城可以顺道探望弟弟,但还是赏了高山三金。高山郑重接过,表情却是耐人寻味。 “怎么这副样子,弟弟在军中可好?”廉义关切地问道。 “一切都好,谢谢廉大人!”高山行礼道,头却低了下去。 廉义觉得奇怪,笑问道:“怎么,两月不见生疏了?今日你怎如此奇怪。” 高山反应过来,再次行礼道:“家主,我离开乌城太久,忘了规矩。” “我们之间没有规矩。来,跟你说些要紧事。”廉义将最近军务司的变化都向高山一一细说,着重说了骑兵的事情。 “如此甚好。家主雄才大略,这骑兵绝对是不可或缺之兵。” 廉义总觉得有些奇怪,高山这次回来似乎变了个人。之前的高山人如其名,像是高山上的坚冰,如今的高山却像是春天的雪水,带着些许暖意。 “我们的路还长,眼下也只是挑了五十人出来组建了一个骑兵队,每日进行冲杀的操练,而且骑兵的军备未齐,还需再琢磨琢磨他们的军备。另外斥候队的五十人也全部配上了马匹,等于我们是有了两个骑兵队...”廉义带着高山向城外的马场走去,边走边说。之前为了方便,廉义又在马场旁弄了骑兵营帐,作为骑兵队的军营。 如今的乌城可谓是兵强马壮,军务司五百军士满编。其中一个骑兵队,一个斥候队,一个弓兵队,七个步兵队。未来随着马场马匹的增多,廉义还会扩充骑兵的数量。而且这次廉义还留了七八十名辅兵,这些辅兵不占用兵额,但不时会拿出来操练,平时也可领一半的军饷。战时既能上场作战,也能充当后勤运送粮草。 廉义的城主府亲卫队也是大扩充,如今是两个伍拾人队的规模。一个伍拾人队平日负责城主府的守卫,战时协助盾营守城;另一个伍拾人队则固定负责西山走廊的各处哨所,收取来往关税和防范夷人。 此外乌城商行如今也是红红火火,名下所属大小商队有十来个,护卫的人数超过了三百。将来某日廉义若是一声令下,这些护卫也是一支不容忽视的武装力量。 当夜,廉义在城主府内摆下宴席,将自己的心腹们都召集起来。这宴席名义上是给李仁和高山二人接风洗尘,实则是商议乌城下一步的战略安排。 第192章 接风洗尘 廉义为李仁二人所设的宴席并不隆重,参加之人全都是廉义的心腹。颜正初也在,梁城的铺子已步入正轨,颜正初最近已很少出现在梁城。铺子则交由两个机灵的伙计打理,两个伙计都是颜正初去年从乌城商行新募的伙计中精挑细选才选出来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二人如今已能独当一面,颜正初也放心将铺子交给他们二人。 廉义也考虑到为避免颜正初时常在城内露脸引人注意,便将颜正初派去骑兵队跟着操练。颜正初之前在君廷的边军府当过两年边军,有过从军经历。况且他的父亲颜景还是田国名将,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对带兵打仗自是不陌生。若是合适,廉义打算就此将骑兵队交给颜正初,任命他为骑兵队的伍拾长,恰好如今骑兵队的伍拾长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李司与高副司此次代表我们乌城进都护送岁贡,一路长途跋涉又要小心谨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我们敬一敬他们,来,喝酒!”廉义起身向众人道,说完便干了杯中酒。 李仁同样起身向大家致意,喝完一杯酒后笑道:“与廉大人给我的比起来,我的辛苦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而且平中城之繁华,属实是让人流连忘返啊。” 廉义对李仁的回答很满意,看着李仁含笑点头。而李仁也大概述说了此行的经历,还将轩侯的回礼和君廷的年礼拿了出来。 轩侯的回礼颇为贵重,有一桶轩领特产的茶叶,连装茶叶的桶都是银制的。还有各式首饰和工艺品等等,一看便价值不菲。而君廷的年礼则简单得多,就是一对小金片,一片上面写着“炎国”二字,一片上面写着“乌城”二字。 宴席上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就连颜正初也融入其中,喝了不少酒。马平更是大发神威,连着与李仁和江云等人喝了好几轮,越喝越精神。 饭后,众人齐聚在府里的后院之中。廉义拿出轩侯送的茶叶,亲自给众人沏茶。不多时,满院都飘着茶香,光是闻一闻廉义都觉得自己醒酒不少。 “真是好茶啊,轩侯出手果然大方。”陈泉赞道。随着商行与轩领的买卖愈加深入,陈家与轩领也有了更多的接触。 几杯茶下肚之后,廉义将近来乌城的一些变化向众人一一细说,随后问到今年的计划。 “目前乌城的政事稳定,主要发力点在于军务司与商行。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提,今晚畅所欲言!说错者我就当你们酒后胡言了。”廉义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哪怕不是酒后他们也不怕。廉义从不计较别人胡言乱语,看看马平就知道了。 高山道:“无论是军务司还是商行,我觉得核心都在于马匹。我们一定要想尽办法得到更多的马,扩大马场的规模。每月从夷人那得到五十匹马还是太少,日后我们与他们的买卖能否以马为主?” 高山的想法与廉义一致,二人都认为马是关键。 “我已派苏强前去与可呼拉亚交涉,之前他们送来的马都是公马,这种事他们也要为难一下我们,可见在马的事情上他们并不是毫无防备。”廉义平静道。 众人闻言沉默,低头思索解决之策。 第193章 冲阵骑兵 陈泉想了想,提议道:“夷人上面在防备我们,下面的人可不一定。我们可以收买几个夷商,以后我们去的时候悄悄买他一些马,让他们来的时候再悄悄卖我们一些马。长此以往这也是个不小的数目,毕竟我们现在与夷人的买卖越做越大。” 廉义一听眼睛一亮,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说完他还看向商行一系的人,苏沐也笑着点点头。于是廉义下令道:“那就让商行去办这事,哪怕不为了买马,我们也得交好几个夷商。” “好。”苏沐应道。 又是几杯茶下肚之后,商行一系的人先行离开,苏沐也回房歇息。随后,廉义与军务司众人接着商议骑兵的操练、军备等问题。 高山道:“斥候队配上马匹之后,日常操练应增加马术操练的次数,务必做到人人马术精湛。至于他们的军备则暂时不变,马也不需要护甲,以灵活轻便为主,待骑兵队的军备备齐之后我们再考虑斥候队的军备。” 廉义看向陈泉等人,征询他们的意见。陈泉几人自是毫无意见,点头附和。 “那便按照高副司所言。骑兵队的建队方向,你们可有想法?” 颜正初立即应道:“家主,经过这些时日我在骑兵队的操练来看,我们的马都是夷马,而夷马较之我们中土的马更加结实和高大,从这点来说我们的骑兵若是冲阵则更能发挥威力。而且我们乌城如今兵额太少,规模太小的情况下弓骑兵难以发挥作用。兵少则应兵精,我们应该下功夫组建冲阵骑兵,甚至是重骑兵。” 高山闻言立即看向廉义道:“家主,正初言之有理,我赞同。” 廉义也点头笑道:“我也觉得他说得对。正初,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冲阵骑兵的军备又该如何准备?之前我已让兵部准备了长矛、铁甲等物。” 颜正初回道:“长矛过于轻巧,或许不适合骑兵们冲阵,配备马槊或许会好一些。而且马匹也需要披甲,哪怕没有铁甲也得弄层皮甲,不然我们的马经不起几次冲锋。” 廉义点点头,看向陈泉道:“陈司,军备这边劳烦你跟进,务必要优先保证骑兵队的军备。” “是,廉大人。” “考虑到我们马匹的数量与军备的投入,目前军务司暂且只安排一个骑兵队,斥候队全员配马,你们认为如何?” 众人纷纷应是。 “至于骑兵队的伍拾长,我认为正初能胜任,打算任命他为骑兵队的伍拾长。”廉义继续道,言语中有淡淡地征询之意。 马平倒是干脆,直接起身拱手道:“颜兄,恭喜恭喜,改日一起喝酒贺一贺。” 廉义看众人都无意见,白了一眼马平,继续道:“陈司,明日便将任命文书发下去。正初,你加紧操练这些骑兵,再从这些骑兵里挑个得力助手出来,日后你不在的时候他也能应付一二。” “是!”陈泉与颜正初同时应道。 今夜有关大事就此商议完成,几人继续喝茶闲聊,一直到后半夜才各自散去。 第194章 法理之争 二月初五,炼琪收到了炼桓的密信。 信中直言让炼琪尽快平定东领的乱局,继位一事他无需担心,只要解决了炼阙东,他继位成为东侯自然是名正言顺。 炼琪看过密信之后大喜,炼桓摆明了是支持他。而有了炼桓的支持,炼琪信心满满。不过作为交换,今后他就是炼桓阵营的人。炼琪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只要能成为东侯,跟谁一个阵营又有什么关系?他等这一天实在是等了太久了。 经过一番思索之后,炼琪急忙提笔给炼桓回信。信中他先是表达了对炼桓的敬仰,说自己对太公已崇拜多时,能加入太公的阵营实在是荣幸之至。随后又说炼阙东狡猾且善于蛊惑人心,拉拢了一批乱臣贼子为他效力,希望太公能给予东领更多的支持,助他们尽快平定内乱。 随着复信的送出,炼琪对炼桓的支持也期待起来,同时希望前线能尽快传回好消息。 谁知几日之后,也就是二月初八这天,炼琪竟收到了前线要求增兵的消息,气得他暴跳如雷,顺手就将桌案上的砚台砸了出去。 “废物,一群废物,都是废物!”炼琪大骂,报信的军士头都快贴到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本侯知道了,你先下去。”良久,炼琪平复了心情,向报信的军士道。那军士如获大赦,飞也似得退下了。 炼琪突然想通了一事。他先是下令前线以守为主,严防叛军迈出榆关。随后他又写下密信,向炼桓寻求帮助,一个此前他完全没想到,却是炼桓所能提供的最有力的帮助。 — — — — — — 另一边,榆关抵挡住了出炽城的第一波攻势,给炼阙东阵营带来了极大的信心。炼阙东借此机会迅速收拢了东领东南部的武装力量,至二月初十时他掌控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五千。 这日,炼阙东与范虎正在城主府内议事。自从炼阙东到了原州城后,城主府就成了他的居所和处理政事之地。 “范大人,眼下我们既挡住了炼琪的进攻,又收拢了不少兵力,下一步你认为该如何行事?”炼阙东虚心问道。 “东侯大人,炼琪可能会增兵,也可能寻求他法。依下官之见,他更可能寻求他人支援。” “你是说,君廷那边?” “对,一旦君廷决定帮助他,任命他为东侯,那他在占据法理的情况下,我们可就难了啊!君廷若是有东侯大人的盟友,必会希望我们东领早日结束这内乱的局面,极有可能为君上任命炼琪为东侯推波助澜!” 炼阙东闻言大惊失色,一旦君廷任命炼琪为东侯,他炼阙东就成了乱臣贼子,底下的人还有谁敢为他卖命? “我们两个都是父亲的嫡子,父亲的盟友未必会选择他,我也有继位的权力!”炼阙东心有不甘,低喝道。 范虎不为所动,问道:“大人,我们送去君廷的信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有任何回信?” 这个问题终是击碎了炼阙东的幻想,他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之上,神色呆滞。 “大人,切勿丧气,我们仍有机会。” “你说来听听。” “在君廷的文书下来之前,我们攻入出炽城,杀掉炼琪!” 炼阙东闻言猛地站起,他又重新看到了成为东侯的希望。 第195章 二子相争 炼琪给炼桓传的密信,正是让炼桓想办法让君上立他为东侯,只要他成为东侯,东领的乱局自然能轻易平息。但是他的密信仿佛石沉大海,一连好多日都毫无下文。炼琪恐事情生变,可是他又不敢催促炼桓,只能安慰自己此事不是小事,哪怕是权倾朝野的太公也需要时间去安排。 开领与殷国的战事炼琪也有所耳闻,更加让他相信君上政事缠身,因此延缓了对他的任命。炼琪强逼自己安下心来,一面继续在城内铲除异己,一面收拢东领归顺他的兵力,拼命壮大自身实力。 实际上炼桓于二月初十便收到了炼琪的密信,与权蔚和炼仲商议过后,三人都觉得炼琪的建议有道理。尽管明显被炼琪当枪使,但他们也顾不得这些了,眼下尽快让东领稳定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二月十一,炼桓求见信君,信君以宫中事务缠身为由回绝。炼桓对此并不在意,自从信君纳妃之后,每日花在政事上的时间骤减,与之前勤勉的信君相比判若两人,颇有些沉迷美色的意思。炼桓倒是乐于见到如此局面,心道早知如此就应该早些劝君上纳妃。 二月十二,炼桓再次求见信君,这次信君不再拒绝,在一处小偏殿内面见了他。 “臣见过君上,君上近日可好?”炼桓行礼问道。 “挺好。坐吧太公,我们叔侄无需多礼。”信君的心情似乎不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炼桓说明来意,炼琪作为东领世子,在东侯炼恩死于非命的情况下,应尽快立炼琪为东侯,稳定东领的局势,还东领百姓安宁。 信君闻言点头,似乎是认同炼桓的提议,不过随即他又问道:“炼恩的死有蹊跷,到现在东领也没个结果。万一炼恩是炼琪杀害的,我们立他为东侯岂不是成了笑话了?” “这...”炼桓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看炼恩的嫡子炼阙东在东领也颇得人心,证明东领百姓对世子炼琪也不是完全认同,我看不如就交由东领百姓自行决定,我们君廷不宜插手过多。” 信君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们兄弟二人自相残杀,胜者就是新的东侯。 “君上,可是这百姓可就苦了啊,我们岂能置百姓于水火之中而不顾?”炼桓不死心,继续劝道。 “这是东侯该担忧的事情,我若是要将天下百姓都思虑在内,还要他们诸侯作甚?” 炼桓看着信君,一时间有些恍惚。信君亲政多年,早已羽翼丰满,不再是之前太公监国的时候了。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对君上的控制的?炼桓心道。 “太公,你意下如何?”信君见炼桓在发呆,客气问道。 “君上圣明,臣附议。” “好。可还有要事?无事的话我们叔侄二人好好喝杯茶,闲聊两句,我们已许久不曾这样了。” “臣无事,谢君上厚爱!”炼桓嘴上致谢,心里却想着以后不能轻易求见信君,他的优势在朝堂之上。 当日回到太公府之后,炼桓叫来炼泽,让他以商行的名义对炼琪进行支援,主要支援军备和粮草等物。另一边,平东府司书张松年几日前便收到了炼桓让他见机支持东领的信件,他却并未上心。东领都打起来了,他作为君廷的官员能给什么帮助? 又过了几日,张松年给炼琪去信一封,只在言语上给他支持,就此了事。 第196章 榆关反攻 二月二十的丑时时分,子时才刚过没多久,此时正是所有人熟睡之时。备战多日,早已蓄势待发的炼阙东旗下四千兵马在范虎之子范斯的率领下从榆关杀出,以奔雷之势向城外炼琪的大军军营杀去。 尽管他们杀出之后不久城外的军营里就响起集结的号声,但守备松懈的炼琪军完全未组织起防御阵型。范斯亲率五百骑,一马当先向敌军杀去。 许多军士在睡梦中被号声惊醒,在营帐外冲杀声的震慑之下第一反应便是逃命。范斯那边还未杀到,这边已经出现了慌乱和踩踏,一时之间整个军营混乱无比。 敌军的乱象助涨了范斯部的士气,五百骑狠狠刺入敌军的军营,趁机痛打落水狗,杀得极为畅快。 待范斯的后军三千五百步兵赶到之时,炼琪的大军死的死,逃的逃,战事几近结束。范斯下令步兵们紧随其后,他则率骑兵按照范虎事前的吩咐,杀杀停停,一路驱赶炼琪的溃兵向出炽城逃去。 二月二十的傍晚时分,陆续有溃兵逃回出炽城。如今城内本就因炼琪这段时日大肆铲除异己而混乱不堪,前线的溃兵更是使得城内风声鹤唳,仿佛城破就是明日的事。 炼阙东留在城内的手下尽管不知道前线发生何事,也没有收到炼阙东的命令,但眼下如此大好机会他们怎能错过,拼命在城内四处散布谣言东侯嫡子炼阙东率五万大军杀到城外,这两日就攻城! 谣言在城内散播极快,当日入夜不久便传进了炼琪的耳中。 炼琪心中惊惧,表面强装镇定,大喝道:“真是胡说八道,我们东领一共才多少兵马。将散布谣言的人给我找出来,就地砍了!” “是,东侯大人。”报信的亲兵连忙下去安排人手抓人。 待亲兵走后,炼琪心跳如擂鼓。尽管理智告诉他这是谣言,但他仍不受控制地担惊受怕起来。 这时,侯府的侍卫来报,府外杨九杨大人求见。 炼琪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道:“快快让他进来。” 不多时,纪霖从外面进来,先是向炼琪行礼问好,随后道:“东侯大人,今日城内散布的谣言,我们不能不防。特别是这谣言还是在前线的溃兵兵败回城之后,稍有不慎就会在城内引起大混乱。” “杨卿言之有理,你有何建议,快快说来。”炼琪对纪霖的称呼都变了,语气急切,仿佛溺水之人一般无助。 “立即派大军出城迎敌!为提振军心,大人可亲自前往军营发兵。” 炼琪并非愚笨之人,稍加思索便明白纪霖说得有道理。 “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炼琪知道形势危急,立即动身前往军营,还顺道带上了纪霖,并叫人将军务司一众武将全部叫去军营集合。 果然如纪霖所言,炼琪亲至稳定住了城内众军士的军心。炼琪在军营下了两道军令,一是增加城墙的守军,明日起严防死守各城门的人员出入;二是立即派六千大军出城迎敌,纪霖作为督军随行。 当夜大军的出动,总算让城内稍稍安定下来,静待大军凯旋。 第197章 城外对峙 二月二十一清晨,范斯的大军杀到了出炽城外东南二十里处。斥候来报出炽城外约有数千大军安营扎寨,防守颇为严密。 范斯闻言向身旁的副将道:“可惜了,我与家父还以为前线的溃军可以打击他们的士气,使他们不战而降,结果炼琪立即派了大军出城迎敌,看来我们还是把都城的兵想得太简单了。”事实上,若不是昨日纪霖劝炼琪亲自去军营派兵,军营绝对会出现逃兵。再加上炼阙东留在城内的内应,说不定今日哪个城门就直接开城门投降了。 “将军,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副将问道。 “敌人明显采取守势,出城应该是为了稳定城内的军心。我们急于攻城,眼下却是不好办了。”范斯皱眉道,拼命想着破敌之策。 副将心中微动,建议道:“将军,不如我们慢慢接敌,故意吸引敌人来攻。我们再派一小拨兵马绕道进攻城北,造成他们前线再次兵败的假象。再加上东侯大人所说的城内的内应,说不定有奇效。” 范斯闻言用右拳一敲左掌,喜道:“你小子可以啊,若是城破,你当记首功!” 副将大喜,奉承道:“小人常常跟在将军左右,耳濡目染之下略微懂些战术,都是将军带得好。” 范斯仰天大笑,对副将的奉承很是满意。他连忙下令道:“机不可失,你快快下去安排此事。” “是,将军!”副将迅速领命离去,走得飞快。范斯下令全军缓慢行军,同时命斥候密切关注敌军动向。 另一边,炼琪的大军在城外五六里处扎营,这也是纪霖的意思。带兵的主将只是个无名无号的千将,是从底层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平民小子。炼琪如此安排的用意纪霖也很清楚,平民主将与炼阙东勾结的可能性便不大,而他作为督军在东领毫无根基,又能掣肘主将,将这六千大军交给他们二人炼琪才能放心。 一家养不出两类人啊,一个比一个有心机,纪霖心道。 主将陈将军知道纪霖是世子炼琪的人,对纪霖唯命是从。纪霖对此也很无奈,暗道自己明明是个谋士和文官,却跑到东领做起内奸和带兵打仗来了。 “杨大人,敌军已出现在了十几里外,看样子兵力并不如我们。您觉得该如何击退他们?” “陈将军是主将,自行下令便是。”纪霖暗示他可以自行决策。 “杨大人是东侯大人钦定的督军,我怎能自行下令?是攻是守就是您一句话的事。” 纪霖不知该如何回答,无奈道:“我们严阵以待,敌军或许不会急于进攻。” “对对对,杨大人所言极是。”陈将军极力附和。 纪霖认真地看着陈将军,确定他是真诚地在溜须拍马,而不是害怕担责而不作为。 “我们派多些斥候监视敌军动向,他们不急着进攻,我们更无须着急进攻。”纪霖懒得再推让,主动接过了军权,若是兵败大不了加入炼阙东的阵营。 “是,杨大人!”陈将军答应得极为恭敬。 第198章 扳回一城 二月二十一傍晚,敌人整日无大动作,让纪霖觉得不太对劲。斥候每隔半个时辰便上报敌军的动向,整日下来敌军都是在缓慢前进,完全不急于进攻。 纪霖虽然不是武将,但他好歹也是开领权臣之子,自幼熟读兵书。前线的溃兵说敌军的骑兵一路追击,但逃回出炽城的溃兵并不少,若敌军是骑兵怎么会让这么多溃兵逃回来?纪霖觉得敌人有意让溃兵回城,打击城内的军心,若是如此他们为何不一鼓作气进攻自己城外的这支部队呢? 纪霖想不通,也懒得去问陈将军有何看法。思来想去,他决定主动出击。敌人明显有后手,看似吸引他主动进攻,他便主动进攻试一试。 做好决定之后纪霖不再多想,不久后便出现在陈将军的营帐内,向他说明心中所想。 “杨大人所言极是,敌人明显还有后着。他们故意龟缩不前想引我们主动出击,我们便出击给他看!”陈将军激动道,将纪霖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为避免敌军有埋伏,我们先用小股部队进攻试试。” “还是杨大人想得周到!我派一千人先上去试试。” “好,有劳陈将军了。” 翌日,出炽城外的大军迅速拔营出击,陈将军派一千人先行进攻。这一千人行进速度极快,主将仅让他们这点人进攻,似乎敌人也不太强大,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 一个多时辰之后,手下人来报前军仅与敌军略微交锋,敌军便望风而逃,退了开去。 “杨大人,敌军恐有埋伏啊。”陈将军难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陈将军认为该如何?”纪霖点点头,趁势问道。 “一切凭杨大人作主!”陈将军又缩了回去。 纪霖无奈,想了想,道:“稳妥起见,我们稳扎稳打,退回城外固守。” “杨大人英明!” 于是纪霖下令前军穷寇莫追,有序撤退。同时他和陈将军率五千人调头,回到出炽城外固守。 范斯那边安排了近两千人,绕道打算从北城墙攻城。二月二十二午时上下他们已经杀到了城外,城墙近在眼前。 近两千人咆哮着向城墙杀去,同时高喊道:“你们大军已败,速速开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他们的冲击确实造成了城内守军的骚动,前线大军接连两次战败。眼下敌人都杀到了眼皮底下,守军们的抵抗之心几乎不存。 此时,纪霖的大军正好回到城外,见到竟有支敌军在攻城。纪霖大吃一惊,惊呼道:“原来敌人的后手在这!” 关键时刻陈将军不再推让,主动下令全军进攻。 攻城一方的攻势生生被打断,双方在城外激烈交战。城内守军见此军心大定,明显己方还是人数占优的一方。 范斯的奇兵毕竟人数处于劣势,又经过长途跋涉,猝不及防之下很快不敌,死伤大半,缴械投降者也接近半数。战后,纪霖和陈将军商议究竟是否要乘胜追击,调头回去进攻敌人剩下的部队。 “兄弟们刚刚经历厮杀,已是疲惫之师,不如回城休整,此役得胜也能提振我军士气。”纪霖建议道。 “是,我与杨大人的看法一致。”陈将军笑道。 于是,大军们押着俘虏胜利回城。 第199章 势均力敌 炼琪对纪霖二人取得的战果非常满意,不但战损极小,还带回了近千俘虏,眼下兵力才是炼琪最需要的东西。 “辛苦两位爱卿了,得你们二位良臣真是我们东领之幸事!”炼琪笑道,让人给二位赐酒。 “都是因为杨大人用兵如神,敌人那点小把戏全部被杨大人所看穿。”陈将军赞道。 “哦?想不到你还有如此才能。”炼琪看向纪霖,目光深邃。 “下官只是提议,此次有如此战果多亏了陈将军。”纪霖连忙解释道,他可不想借此大揽功劳,宁愿将功劳全部让给陈将军。 “好了好了,你们二人就不必互相谦让了,二人都有功劳。”炼琪笑道,与二人频频碰杯。 “此次交锋之后,你们认为该如何对付他们?”炼琪问道。他的心里偏向于采取守势,等待炼桓在君廷传来好消息,不过眼下倒是不急于告诉纪霖二人。 纪霖闻言急忙看向陈将军,发现陈将军也在望着他,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纪霖无奈,只得开口道:“下官认为敌人兵力有限,此役又损失不小,接下来应该会采取守势。我们若是不派大军出击,估计也难以打下榆关。因此我们可以先密切关注榆关的动向,再谋求应对之策。” “东侯大人,末将认为杨大人言之有理。” 看来他们二人都想守,正合我意!炼琪如此想道。 “好,那我们便稳扎稳打,先把局势稳定下来,再集结兵力一举灭掉叛贼。” “东侯大人英明!”纪霖和陈将军异口同声道。 — — — — — — 攻城的奇兵兵败之后仅几百人逃了回来,范斯自知凭自己手上的兵力已难以攻下出炽城,无奈退回原州城。 炼阙东得知兵败的消息后心中恼怒,却又不敢发作,毕竟他还要仰仗范虎,只能安慰范斯胜败乃兵家常事。 范虎心道浪费了大好机会,不过却不以为然。他自恃是炼阙东手下的头号功臣,眼下若是没了他范虎父子,炼阙东在原州城能指挥得动谁? “范大人,之前我依你之言派兵进攻出炽城,现在攻城不利,你说如何是好啊?” “大人,眼下敌我双方势均力敌,我们可以先韬光养晦,待炼琪稍有松懈之时我们再攻其不备,必有奇效!” “韬光养晦?你之前不是说君廷会任命炼琪为东侯?我们哪有韬光养晦的机会。” “之前只是下官的猜测,君廷不知道谁是杀害前任东侯大人的凶手,岂会轻易任命炼琪为东侯?” 炼阙东终于回过味来,这打也有理不打也有理,都是他范虎说了算。这次范斯要是攻破出炽城,这东领还能是姓炼的吗?炼阙东一想到此便不寒而栗,心中突然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有些不妙。 “大人安心便是,一切有下官做主,大人回出炽城指日可待。”范虎笑道。 城主府内落针可闻,只有名义上的主仆二人相视无言。 同天,两封将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文书发往东领。 第200章 战事升级 在殷国世子殷坤派出去往开领议和的使者几日之后,殷国公殷备竟然从昏迷中苏醒,尽管仍然卧床不起,但已神志清醒,当即问起了近日战事如何。 得知叶城失守、殷坤派出使者向开领议和之后,殷备气血上涌,差点又昏迷过去,大骂道:“糊涂啊你,这时候议和有什么用?这不是服软了吗?其余诸侯会怎么看我们?” 殷坤自知失策,解释道:“一来父亲大人昏迷,孩儿怕朝堂与军心不稳;二来开领擅自开启战端,孩儿希望议和后让君廷收拾他们。结果君廷如今对东领的内乱不闻不问,看样子君上是不管诸侯之间的纷争了。”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殷备看着世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自从去年殷备的三子殷固在平中城死于非命之后,眼下殷国无人能危及殷坤的世子之位,一旦殷备遭遇不测,殷坤作为世子继位是板上钉钉之事。不过殷坤生性谨慎,没有君廷的任命文书和正式交接过渡,他急于议和求稳也可以理解。 “君上自然是乐于见到诸侯之间相互攻伐。”良久,殷备回道。 “嗯。” “我身体无恙,你不必担心。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听着父亲有些放权的意思,殷坤的心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 “开领在战事上得利,我们主动言和他们所提条件必然是贪得无厌,我们趁机回绝他们。我们打的本就是正义之战,既然开领胆敢先动手,如果魏国不参战的话,我们打到开领覆灭为止!”殷坤目光如炬道。 “好,这才是我们殷国该有的风范!” 又过了几日,去往开领议和的使者回到海州城,带回了开侯赵宸提出的条件。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殷坤想都不想,随意道。 “大人,这事可千万不能答应啊,不然我们殷国就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使者见殷坤不为所动,以为他要答应开领的条件,忍不住劝道。 “爱卿放心吧,我们不与开领议和。既然他们敢先动手,我们便狠狠回击,打出我们殷国的威名!”殷坤笑道,对敢于直谏的臣子心有好感。 “大人英明!”使者心中大定,满意退下。 经过几日的探察,殷坤已得知开领军以叶城为中心,少量兵力在外围四散游走,总体兵力不明。经过与诸位武将的商议,殷坤决定派出两路大军,一路以骑兵为主,切断叶城的补给;一路以步兵为主,直接攻取叶城。当下殷国的首要目标便是夺回叶城,挽回颜面。 骑兵主将为殷光济,是殷坤的堂弟,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几日前正是他率兵打退了潘就的骑兵。步兵主将为姚宪,其父是殷军中多年的将军,如今也算是子承父业。 二月二十四,殷国两路大军共一万五千人从海州城出征。其中殷光济的骑兵五千,重骑便有一千,算上辅兵他这路大军都接近万人。他的心中憋了一股气,开领军在殷国耀武扬威,他仅取得前几日的一场小胜远远不够。 出征前殷坤也向殷光济下了命令,一旦夺回叶城,之后的战斗他可自作主张! 第201章 君廷之变 君廷送往东领的两份文书还没送到东领,便已在朝堂众臣之间传开了,引起了轩然大波。过百位大臣直接留在家门以示抗议,出了家门的大臣也是去向信君抗议,不为公务,整个君廷瞬间瘫痪。 大臣们之所以如此激动,不在于两份文书的内容,而在于两份文书直接跳过了朝议,跳过了三公和五令阁,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于法不合”。当然,两份文书的内容也很惊人,大意为东领两位东侯之子都颇得民心,特任命炼琪为东北侯,炼阙东为东南侯。 文书并没说两位新侯的封地,信君的用意是再明显不过。估计他自知此文书会在朝议上遭受朝臣的口诛笔伐,便越过三公和五令阁,直接向总务司下了命令。 五令阁的公署内,五位平令聚在一起商议这突然发生的大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君上怎会突然如此行事,是谁给他出此下策?”吴钧上来便连着问了三个问题,狠狠盯着纪康。 纪康同样面色不善,回道:“韦明和左煜下的文书,是君上逼迫他们的。” 孟秀闻言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他们又不是第一天当官,怎会做出如此昏聩之事?”吴钧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先商议对策,尽快平息此事。他们二人的失策事后再追究。”孟秀下令道。 另外四位平令沉默,这事已然闹大,一时半会不好收场。眼看无人说话,孟秀继续道:“除了让君上找三公,你们还有其余对策?” 吴钧和黄伦立即摇头,黄伦甚至一脸戏谑,一副看戏的姿态。 良久,熊智也摇了摇头,无奈看向孟秀。纪康见此,与孟秀对视一眼之后道:“孟大人,是我御下无方,我进宫去向君上献策。” “此事非同小可,只能如此应对了。”孟秀叹道。 大概盏茶功夫之后,纪康求见信君,信君立即接见了他。 “纪卿,你一定是来解我的燃眉之急的,你说眼下如何是好啊?”信君亲自扶住纪康行礼的手,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君上,百官皆听三公号令,这事与炼桓商议,或许便能迎刃而解。” 信君闻言一僵,脸色瞬间阴沉,语气不善道:“我已让人召他进宫,他抱病不出,我能如何?” 纪康心道果然如此,只能硬着头皮道:“不如君上前去太公府探望炼桓,还能挣得一个礼贤下士的名声。” “纪大人若是无事,便先退下吧。”信君心乱如麻,满心期待落空,一时间都觉得纪康有些厌恶起来。赵帛辞官之后信君一度将纪康看作心腹,如今却在心里将他打入了冷宫。 纪康心里早有准备,行礼退下。待纪康走后,信君大发雷霆,将桌案上的奏折全部甩到了地上。 翌日,信君再次传召炼桓入宫,得到了与昨日一样的答复。他又传召炼仲和权蔚,二人同样抱病不出。 当日申时,信君换了一身常服,在王内侍的陪同下来到了太公府,禁军统领袁冲带着几名禁军随行护卫。 第202章 风波平息 这次是君上亲至,不再是让人传召,炼桓不再托大,让人将信君一行迎了进去。 殿内,侍女们奉上点心和茶水之后便退下,留下君臣二人说些私密的话。信君坐在主位之上,看着炼桓笑道:“太公,身体好些了?我看你面色红润,想必已无大碍。” “君上,臣的身体确实好些了,只是不能劳心劳力,不然就头昏眼花,话都说不利索。” “这两日君廷发生之事,太公应该有所耳闻?”信君决定单刀直入,不再试探。 “有所耳闻,但苦于身体有恙,具体情况不甚清楚。” 信君心中冷笑,嘴上还是大致说了下君廷这两日发生之事。 炼桓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随后叹道:“这可不好收场了啊。” “太公定有良策,快快说来。这君廷的公务可耽搁不得啊,天下百姓怎么办?” “嗯...”炼桓低头沉思,装得有模有样。 “君上,把这次朝臣们在意的事情解决便可。一是撤回东领的两份文书;二是保证下不为例;三的话再拉拢一批人,只要有人回到朝堂之上,剩下的人坚持不了多久,若是仍不回来者,把这些人都撤了!”炼桓说得意气风发,哪里有身体抱恙的样子。 “文书已经下发好几日,这会应该都送到了东领,这时候撤回岂不是儿戏?文书不能撤回,下不为例便是。”信君不假思索道。 炼桓迟疑了一会,回道:“是,还望君上多多顾及臣,不然下次再发生这事,臣恐性命不保。”炼桓用意在于这次出面替信君作保,稳定君廷局势,借此与信君谈条件。信君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至于拉拢部分朝臣,这事就交由臣去办,君上放心便是。”炼桓笑道。 信君看着炼桓的笑容就觉得一阵厌烦,却拿他毫无办法。要怪就怪自己自作聪明,在太公府安插了眼线,得知三公担心自己同时给炼琪和炼阙东封侯以分化东领的实力,又知道朝臣必会极力阻止这事,便直接命令韦明和左煜下发任命文书,打算来个先斩后奏,没想到如捅破了马蜂窝一般,整个君廷大乱。 “那是自然,有太公在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信君勉强笑道。 二人闲聊几句,炼桓唤来侍女添加茶水和点心,又新摆上了一些瓜果点心,案上的吃食突然丰富了不少。 信君心不在焉,喝了两杯茶之后便急匆匆地回宫去了。待信君走后,殿内传来炼桓的大笑声。 翌日,大部分朝臣全部在官署内就位,各司其职,小部分没到的也几乎都告了假。君廷这次的风波就此平息,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不过此次风波的后续影响也随之而来,当日弹劾纪康、韦明和左煜三人的奏折像是雪片一样送到了信君的手上。 今日纪康同样告假,此时的他正在自家宅院中喝茶看书,只是内心不平静的他毫无看书的心思,良久之后长叹一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03章 再辞一令 二月二十六,纪康进宫求见信君,信君在东书房接见了他。纪康求见之时信君正在勤政殿内批阅奏折,信君本想在勤政殿见他,但看到案上堆积如山的弹劾纪康等人的奏折,信君临时又改了主意,移步东书房。 “臣纪康见过君上。”纪康一进来便深深行了一礼,动作中带着些许诀别。 “纪卿不必多礼,快快请坐。”不过两三日不见,信君对纪康的看法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君上,臣今日入宫求见是为了请罪。此番君廷之乱在于臣御下无方,韦明二人未能正确谏君,皆在臣之过。”纪康坐下后,低头拱手道,语气颇为沉重。 “唉,是我一意孤行,未与你们商量,连累了你们。” 听闻信君近乎认错的话语,纪康颇为感动,心中的决定差点松动,一时静坐无言。 眼看纪康似乎在发呆,信君又道:“其实纪卿不必特地为此进宫,我并未怪罪于你。那日只有纪卿一人进宫为我献策,卿乃良臣也。” 纪康从沉默中回过神来,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给了信君,沉重道:“君上,臣为官多年,如今已力不从心,不能胜任五令阁总务平令一职,今日特地入宫请辞,望君上成全!” 信君对此毫不意外,听见纪康求见之时他便猜到纪康进宫的目的。此刻信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纪康,也不接过他的辞呈,劝道:“纪卿,事不至此。你在家休养一段时日,届时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君廷需要你。” 纪康见信君不接辞呈,将辞呈放在了书桌之上,应道:“君上,这些年臣在朝堂之上心力交瘁如履薄冰,这次之事让臣看到了自己的疲态,再难担此大任啊!望君上念在臣这些年矜矜业业的份上成全臣的请求!” 信君不再坚持,赵帛也好纪康也罢,对于他们来说远离朝堂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纪卿认为何人能接替你的官职?”信君如此算是变相同意了纪康的请辞。 “君上此番必是许诺了炼桓的好处,谁人接替可听从他的意见。”纪康卸下重担,神态轻松,淡笑道。 随后君臣二人闲聊起来,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纪康婉拒了信君一同用膳的请求,郑重行礼之后出宫离去。 当日下午,总务司吏部府通报纪康辞去五令阁总务平令一事,再次引起朝堂巨震。同时,信君召集各位重臣在奉天殿进行小朝议,商议近来炎国发生的一系列大事。 二月二十七,总务府吏部府通报信君的一系列人事任命,任命总务司司长韦明为五令阁总务平令,总务司副司左煜升任总务司司长;边军府司书熊兵升任总务司副司,边军府府令陆华升任边军府司书,谏议郎廖炳升任边军府府令。 这次的人事任命几乎都是炼桓的意思,小朝议之时信君对此默认,孟秀等人也不发表任何意见。讽刺的是,纪康因为韦明和左煜二人的错误辞去了官职,韦明二人却升了官。前一天还在弹劾韦明二人的朝臣,对此却无一人表示反对。 第204章 一触即发 君廷的这次任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温延大失所望,这次连左煜都升了正司,而他还是副司!他当副司的时候,左煜还只是个司书,现在已然比他高了半级,执掌一司。而边军府司书熊兵也没有升迁的喜悦,他乃军务平令熊智之子,是军中武将在朝堂的旗帜,这下摇身一变成了总务司的文官,还让炼桓在边军府安插了廖炳这一棋子,局势对于他们熊氏一系越发不妙。 而陆华却是心花怒放,许久不见颜正初的他对于升迁已不抱希望,他又不敢主动上门找炼桓问个清楚,没想到此次还能官升半级,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不是没想过日后因此受制于人,但与升官比起来,受制于人只是小事,何况是炼桓那样的权臣。在陆华甚至是许多朝臣的心里,将来炼桓篡位他们也毫不意外。 — — — — — — 赵白据守叶城多日,这两日他觉得似乎天都要塌下来一般,一副风雨欲来之势。前两日开州城传来消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眼下双方正在议和;同时也不可掉以轻心,局势随时生变。 如今赵白带着六千人固守叶城,其余兵力之前已由潘就带回开州城休整。这些日子赵白也没闲着,一是加固城防,随时准备应付殷国的反扑;二是广布斥候,积极打探消息。 二月二十六下午,殷光济的先头部队两千轻骑已到达叶城外围。他们丝毫没有打草惊蛇的顾虑,在叶城四周转了好几圈,最后不知去向。赵白一眼便看穿了殷军的意图,他们绝对大军在后,打算围点打援。不过赵白还是将这军情派好几名斥候分别送了回去,是打是退全凭开州城的各位大人定夺。 二月二十七,殷军又是两千轻骑杀到。一开始赵白以为是昨日的两千骑,结果叶城后方又出现两千骑,隐隐约约四千余骑在城外纵横,给城内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傍晚时分,殷军骑兵再度退去,不知所踪。 赵白满面愁容,尽管他送回的军情提醒开州城若是来援注意敌军伏击,但他心中仍然不安,害怕上次对殷军的胜利让己方将士轻敌。 二月三十,殷军一万步兵终于杀到,在叶城四周扎下营寨,毫无攻城之意。赵白更加确定敌军的意图,对此却无计可施。出城迎敌那是自取灭亡,不说与敌军的兵力之差,城外还有几千骑兵藏在暗处虎视眈眈,最重要的一点是,赵白完全不知道敌军这次出动了多少人。 “这次麻烦了。”赵白眉头紧皱,苦思破敌之策。 这几日殷光济率骑兵劫掠了开领好几个镇和村子,烧杀抢掠毫无顾忌,杀害无辜百姓几千人。他并未深入开领,叶城被围,开领一定会派兵来援,这正是围点打援的好机会。 另一边,开领众人在收到赵白传回的军情之后,就叶城是退是守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最终还是主战派占了上风。赵宸决定死守叶城,派潘就率一万大军前去支援。 殷国与开领的二番大战一触即发。 第205章 乌城马场 二月底,苏强带着商队从舍勒部满载而归,直接来到城主府向廉义汇报此行成果。 “家主,此行颇为顺利,可呼拉亚对母马一事答应得很痛快。不过他说今年前五个月的马匹早已备好,从六月之后送来的马匹将会公马母马各为一半。”苏强道。苏沐过门之后,苏家的伙计们也改口叫廉义家主。 “答应就行,这几个月的马我不与他计较。”廉义点点头,可呼拉亚的反应不出他所料。舍勒部连马匹都送了,绝不会在乎送的是公马或母马,之前如此行事或许只是想知道乌城是否会在意马匹的性别,如今他们应该已经猜到乌城在饲养马匹,而不是转手就卖出去。 随后,苏强向廉义述说此行买卖货物明细。舍勒部送来的马部分已于二月初随夷人的商队送来,此次苏强也带了一批回来。廉义让苏强将马送去城外的马场,其余货物带回商行。 苏强走后,廉义又让亲兵将江云叫过来。前两日江云特地登门向廉义喊穷,马场与骑兵队对乌城的财政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大人,您找我?”江云进来后随意一坐,笑问道。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他对廉义的脾性越发了解,面对廉义时也越发自如起来。 “前两日你说乌城财政吃紧,我想了想就以目前马场的规模为限,我们只留四五百匹最好的马即可。余下的马卖给商行,卖马所得归民部所有。” 江云闻言大喜过望,他知道夷人每月都会送来五十匹马,马场维持目前规模等于民部每月都能卖五十匹马,哪怕是贱卖给商行最少也是十金左右的收入。而且马场维持现有规模,意味着支出可控,江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大人英明!乌城有大人如此英明神武的城主,真是百姓...”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下次这种话可以不用再说了。”廉义无奈,挥手打断了江云。 被廉义打断的江云丝毫不觉得难堪,又向廉义说了一些正事,主要是骑兵队的军备花费等。 最近炎国局势非常不太平,廉义的心也难免蠢蠢欲动起来,听得极为认真。乌城的骑兵队是他面对其余诸侯特别是梁城这种小势力的大杀器,他自是异常重视。 江云走后,廉义去往马场和骑兵队的营帐巡视。骑兵队的营帐开辟在了马场的东北边,离马场不远,占地极大,连带着校场,是骑兵队的日常操练之所。廉义到的时候颜正初正带着骑兵们练习冲刺,看着有模有样,队伍齐整。 廉义并未久待,转头去了马场,看马夫长司伯等人喂马。 “大人,近来可好?”司伯看见廉义,恭敬行礼问好。 “挺好,司伯有心了。”廉义笑着应道,随后将马场今后暂时维持现有规模的事告知了司伯。 “多余的马卖给商行,你们要精挑细选,留下最好的马。日后送来的还有母马,要控制好公马与母马的数量...”廉义细细安排道,对马场之事极为上心。 第206章 互相试探 潘就解围心切,但是又不敢冒进,于是便先率三千骑分成十五个营,从不同的方向向叶城赶去。经过上次一役开领的骑兵已消耗得七七八八,这次又凑了三千骑出征。潘就异常谨慎,毕竟才在殷军手上吃了败仗。 三月初二,双方的骑兵在两地边界处多次交锋,开领这边的小股部队虽然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但胜在灵活多变,几次交锋下来倒也损失不大。当夜,潘就根据今日各营汇报的军情,大致对殷军的兵力和战术有了眉目。 “赵白说叶城被围,但如今我们离叶城还有十来里便遇上了殷军的多股骑兵,看来敌人就是围城打援的战术,他们的骑兵必然不少,密布在我们开领境内。围城的兵力或许不多,赵白若是出城迎敌的话,逐一击破并非不可能。”潘就向副将分析道。 副将点点头道:“潘将军言之有理,只是我们要如何告知赵将军?而且敌军或许暗中藏有一支重兵两头兼顾,一边防备我们,一边防备城内。” 潘就闻言嗯了一声,在屋内来回踱步。为避免引起敌军注意,他们直接找了个村子藏身,这两日他们也看到了开领不少村子被洗劫之后的惨状。 “我们后天在这集结兵力,等待后面的大军到来;同时派出五个营去骚扰敌军的后路,若是能劫到他们的粮就更好;剩下的人继续围绕叶城与敌军纠缠,先摸清他们的兵力,看看能否发现他们藏在暗中的兵马。”潘就指着地图道,他也倾向于殷军有一支兵马藏在暗处,比如殷军的重骑兵。 “是。”副将应了一声,下去安排兵马。 潘就看着地图出神,脑海中拼命思索战术。 三月初三,双方又是几次小规模交锋。其中潘就遇上了一支过千人的殷军骑兵,被对方一路追撵,向西南方向逃了十余里,离潘就昨日设定的集结地点相隔将近三十里。 “将军,弟兄们伤亡不大,就是马儿有些疲惫。根据这两日的战况,敌军的骑兵兵力应该不超五千。”副将向潘就汇报道。 “我们明日一早就向集结点赶去,务必要在后面的大军之前赶到。”潘就还有七千步兵在后,若是让他们先到集结点又遇上殷军骑兵,那就麻烦了。 “是,将军。” “大军应该后日能到,明日就得将敌军清理掉一些。不过敌军可能有五千骑,这又有些棘手...”潘就似乎在征求副将的意见,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副将一时也没有眉目,不知该如何回应。 “没想到今日被追杀至此,传令都不方便。”潘就叹道,有些出师不利的感觉。 翌日清晨,潘就率兵向集结点赶去。他们一路顺利,再未遇到任何敌军,于午时时分赶到集结点,距叶城不足二十里。 集结点附近本有个小村庄,早已被殷军夷为平地。潘就带兵赶到的时候,此处已有两个营的骑兵先至,正在休整。潘就下令全部人原地休整,同时派出斥候留意敌军动向,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第207章 短兵相接 潘就这一营并未歇息多久,便有斥候来报附近有一营己方的骑兵被敌军追击。 “将军,我们有一营弟兄正被敌军追击,敌军有过千骑,弟兄们正远离此地!” 此时犹豫不得,潘就当机立断道:“留下一营,我带两个营过去。”最终潘就让副将领着他们带来的亲兵营留下继续集结兵力,他则带着两个营的骑兵迅速向敌军追去。 谁知他们追击好几里都不见任何兵马的踪影,突然斜刺里杀出几百骑,看样子是殷军骑兵。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里还管什么战术与阵型,双方直接短兵相接,手上的兵器向敌人身上往死里招呼。 由于是遭遇战,双方谁都没有冲锋起势,战斗显得异常激烈,人人都杀红了眼。潘就使一杆六尺长枪,枪出如龙,看似刚猛不足,实则迅猛与准头兼具,枪枪往敌人的头颈招呼,非死即伤。 这支殷军似乎缺个领头的,人数虽占据优势却渐露颓势。就在潘就准备收拢兵力冲杀之时,又一支近千骑的殷军从东面加入战场,看样子是早些时候潘就在追击的那一支殷军,至于他们所追击的开领骑兵,可能逃了也可能被解决了。 潘就见此瞬间气血上涌,他们的兵力本就处于劣势,眼下更是两倍于己的敌军加入战场,全军覆没也就是一炷香的事情。 “吹号,全军跟我走,我们往南。”潘就向身旁的亲兵下令道。 亲兵应了一声,掏出军号吹响,另一亲兵抬手挥舞旗帜。三人调转马头就往南边逃去,余下的骑兵们见此紧紧跟随,他们身后的两拨敌军也跟了上来,追击逃兵。 结果潘就动身没多久,东西两边各杀出一营,从后面包抄殷军。潘就见此来不及细想,下令道:“转头,我们向西,朝集结地赶去。”潘就认为既然西边有己方的兵马杀到,证明集结地还有兵力,应尽快赶去汇合,好增加己方的兵力。 此刻的战场异常混乱,双方几路人马几乎都混杂在一起。飞扬的尘土遮天蔽日,尽管双方兵力不多,场面倒是热闹。 只是殷军不再追击潘就,见潘就向西边逃去,他们又转头打算包围从东边杀出的那一营开领骑兵。潘就都带兵跑了一二里地,见敌军竟然不追了,顿时停下观察。经过大半日的厮杀与奔逃,他们早已人困马乏。 潘就见来援的两营骑兵都开始与敌军厮杀,向身后的骑兵大喝道:“再坚持住,兄弟们正在前方与殷军厮杀,他们需要我们,随我冲锋!” “冲!”潘就身后的骑兵高声附和,残破带血的板甲并不影响他们的斗志。 随着冲锋的号角声响起,潘就带着近三百残兵向殷军杀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在家乡的土地上浴血奋战。 另一边,率领重骑坐镇叶城外某处的殷光济,收到了后方传来的军情。 “开领派兵在我们身后劫粮,而且这两日都是小股部队小打小闹,此次来援兵力必然不多,叶城内的守军必然不少。”殷光济看完军情密信,向一旁的副将道。 “将军英明!”副将恭维道。 殷光济把玩着手上的匕首,心中却在思索开领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战术。 第208章 捉襟见肘 想了大约盏茶时间,殷光济下令道:“命一千骑后撤护卫粮道,看见敌军切勿轻举妄动,以粮草的安危为主;剩下的轻骑以营为一队向前分散推进,看见敌军自行进攻;我们中军向前推进五里。” “是,将军。”副将应道。 殷军的中军全是重骑,由殷光济亲自率领,是殷光济此次出征的最大底气。此前与潘就的交手如砍瓜切菜般解决了潘就的大部分骑兵,战力极为恐怖。 另一边,潘就率兵与殷军打了个两败俱伤。尽管殷军占据着兵力上的优势,但开领众将士爆发出了极强的战力,一个个悍不畏死,旺盛的战斗意志吓退了殷军,殷军率先撤出战场,离开者不足千人。 开领这边也是元气大伤,退回集结点后清点人数才发现仅五百余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好在此时集结点还有三个营的兵力,稍稍缓解了潘就兵力不足的困境。在潘就带兵追击出去之后不久,便有一营赶到,副将立即下令赶来的这一营原地待命,他则带着亲兵营前去支援潘就。他们出发后不久,又是两个骑兵营赶到,但无人敢轻举妄动,只能在原地休整待命。 这么一清点,潘就发现如今自己手上也就七个营,剩下三个营估计凶多吉少。深入敌后的五个营也是凶险万分,潘就一时觉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此地恐怕早已暴露,留下一队斥候藏在暗处,我们换个地方休整。”潘就向副将下令道。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殷军的骑兵就途经此地,根据地上的痕迹发现了他们在此扎过营。 “将军,地上的痕迹太过驳杂,无法判断敌军去向。”斥候看过地上的痕迹之后,向头领汇报道。 “派多些斥候出去,他们不会离叶城太远。” “是!” — — — — — — 潘就留下的一队斥候直到入夜都没等到开领其余赶来集结的骑兵,斥候队长派两名斥候去向潘就汇报此事,同时提及下午有殷军的骑兵路过。 “殷军的骑兵没有战斗的痕迹?”潘就皱眉问道。 “是的,将军。他们的盔甲都很新,看样子是刚刚加入战场。”其中一个斥候回道。 潘就闻言顿觉力不从心,一边是己方兵力的捉襟见肘,一边是敌军的生力军又加入战场,而且他心里认为敌人还藏有后手。 “知道了,你们先回去,继续留意敌军动向,明日我们的步兵应该就能赶到。”潘就面不改色,淡淡下令道。 “是,将军。”两个斥候迅速领命离去。 若是让己方的步兵去硬碰敌人的骑兵,潘就没这个信心,若是紫翎军或许可以,一想到紫翎军,潘就想到了叶城内的赵白。他略一思索,便叫来几个斥候,对他们耳语几句,将心中的计划吩咐下去。 不多时,几个斥候迅速离开军营,朝叶城赶去。 此次驰援叶城的关键,最终还是落在叶城之上。潘就走出营帐,抬头看着月色,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心里也是打起了鼓。 第209章 城外交锋 殷军几个营的骑兵并未发现开领军的踪迹,傍晚时分又退回了中军处。 “将军,未发现敌军的踪迹,只发现他们扎营的痕迹,但并未追踪到他们的去向。”下午途经开领军集结点的殷军营将向殷光济汇报道。 殷光济认真一想,向身旁的副将问道:“这么说,我们只解决了开领的一小部分兵马?” “是的,将军。开领军都是小股骑兵,应该是各营独自行动,滑溜得很,我们一共就包围全歼了他们三个营,其余都是小打小闹。” 此时的殷光济抬眼看向营帐外的夜色,略一思索后下令道:“中军不动,其余骑兵明日一早后撤,不能离叶城太远,也不能离叶城太近,各营自行进攻。” “是!”几位将军闻言迅速下去安排。 — — — — — 三月初五,天还未亮潘就便下令全军拔营,千余人迅速向叶城赶去。同时他留下一队斥候,只要后面的七千步兵到位,立即按预定路线赶往叶城。潘就知道此去叶城路上必是重重敌军,他们骑兵必须得闹出足够大的动静,才能为后面的步兵争取安全的行军路线。 潘就特意绕了一段路,打算绕过前面的殷军直接进攻围攻叶城的殷军,先把城内的赵白部解救出来。他们两军只有合兵一处,面对殷军才有一战之力。此前潘就败于殷军的重骑,这次他认为殷军一定有重骑出征! 为求不惊动殷军,潘就率兵绕了一大圈,在午时之前已距离叶城不足十五里。略作休整之后,潘就下令全军向叶城进攻。 他们的进攻目标是叶城西侧的殷军,在离殷军还有两三里的时候便被殷军斥候发现。殷军有所准备,迅速集结兵力摆出阵型迎战,同时派人通知另外三侧的友军,西面受到敌军攻击。 就在两军即将交锋之际,叶城西城门冲出近两千开领军,其中五百紫翎军打头,阳光下一身甲片的紫翎军显得威猛无比,迅速向前杀去。 此时的殷军还不知道身后有敌军杀到,正严防死守身前敌军骑兵的进攻。潘就知道赵白已派兵杀出城外,因此进攻如狂风暴雨般向殷军倾泻,毫不留余地,希望尽快杀穿这侧的殷军。仅几个眨眼的功夫,殷军的步兵便倒了一大片,伤亡惨重。 后方的紫翎军也杀进了殷军的营帐,见人就砍,同时放火焚营。眼见后方火光冲天,还在坚守的殷军顿时阵脚大乱。 好在这时南边有几队殷军骑兵赶到,看样子有近千骑,冲锋号角响彻,如风般卷向战场。 友军的到来让殷军军心大振,而潘就知道此时就是抢时间,要在敌人的援军杀到之前解决这支殷军,于是大叫一声:“杀啊,给开领的百姓报仇!”说完便身先士卒拼命向敌军阵中杀去。 潘就身旁的几个亲兵连忙掏出号角吹响,同时迅速跟进,随同潘就杀敌,他们身后的骑兵狠狠一咬牙,全部拼命向前冲杀。 这时紫翎军也杀出了营帐,不顾远处杀来的敌骑,迅速杀向身前的敌人。 双方都在抢时间,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第210章 殷军败退 围城的这一支殷军步兵主将姚宪领兵四千坐镇城南,听闻城西发生战事,本想调兵前去支援,后又发现己方来了援兵,情急之下他也来不及细想,下令道:“传令下去,北东南三军都别动,盯着城内的动静。” 姚宪认为城内守军不会倾巢而出,因此稳住阵型以防城内守军从其余方向突围而出,至于城西处他相信援兵能解决掉敌人。 城西处的战事终究是开领军杀得更快,前后夹击之下殷军很快便抵挡不住,四散奔逃。潘就反应极快,大喝道:“往他们援军那边赶!”亲兵心领神会,拼命摇动帅旗。潘就身后只剩下几百骑,个个都是精锐,瞬间明白潘就的用意,纷纷调转马头开始驱赶殷军的溃兵。而紫翎军等步兵则原地列阵,严阵以待敌骑的到来。 奔逃的几百名溃兵对殷军骑兵的冲锋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前军甚至都减缓了冲刺的速度,眼看越来越近,双方都下意识地闪避,战场一片混乱。 后面的潘就可不会浪费如此大好机会,看准时机下令左右突分,绕过前面的溃兵,狠狠撞向来援的殷军骑兵。殷军骑兵冲势减缓,正面又全是自己人,侧面受敌之下有力无处使,阵脚大乱,甫一交锋便落入下风。 殷军的溃兵们没了追兵,如获大赦般四散奔逃,恨不得插上翅膀逃离此地。战场顿时空出一大块,但此时要殷军骑兵再组织进攻为时已晚,侧面被猛攻,负责指挥的营将都被敌人所包围,骑兵们如无头苍蝇般,听着敌人的冲锋声似乎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终于,殷军的阵型被潘就凿穿。潘就正欲调头再攻,这拨殷军骑兵同样溃逃,几下便跑得极远。 潘就拦下准备追击的手下,喊道:“别追,敌军还有一战之力,坚持住,我们先解叶城之围!”说完咬牙冲向城南的殷军营帐。 这边厮杀得昏天暗地,城南处的姚宪毫无反应,直到看到己方来援的骑兵溃逃,敌军转头向自己杀来之时,姚宪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将军,城内出兵了,正向我们攻来!”亲兵急急忙忙从营帐外进来,向姚宪汇报道。 “什么?”前脚才有亲兵说援军跑了敌骑杀过来了,后脚又是一个亲兵说城内出兵了,这下自己岂不是腹背受敌?想通此节,姚宪一时也慌乱起来。 “快,出营列阵,迎敌!”姚宪大叫道。 “将军,迎...迎哪面的敌?”亲兵也慌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废物!这种事也要问,前后各一半!”姚宪激动大喝,唾沫都喷了出来。 实际上在他们二人对话之时军营中已在准备接敌,但为时已晚,姚宪的亲兵刚下令没多久,潘就便带兵杀入了营帐之中。 事已至此结果已定,若不是潘就的兵力不足,殷军连逃命都不容易。最终姚宪被杀,殷军逃亡者超过半数,其余非死即降。 城内的赵白下令士兵从南城门杀出之后,见城北与城东的殷军营帐也开始骚乱起来,立即下令全军出击,出城杀敌。 大半个时辰之后,殷军全线溃逃,围攻叶城宣告失败。直至此时潘就也未见自己那七千步兵的身影,心中顿觉不妙。 第211章 局面僵持 击退殷军后,潘就率兵入城休整,现在他手下这些骑兵已无力再追击敌军。他还派出几个斥候去探察己方步兵的消息,那七千人直到现在仍不见踪影。 当日下午,一队斥候进入叶城,向潘就汇报军情。 “将军,末将派出所有弟兄都未发现我军步兵大军,如今在南边发现一支敌军离叶城不足十里,人数大概四五千。”斥候队长道,赵白也在殿内。 潘就先是点头示意斥候队长离开,随后与赵白对视了一眼,率先开口道:“老白,之前我推断殷军有一支兵马藏在暗处随机应变,应该就是这支兵马。他们直到现在才出现,或许是把我那七千人拿下了,唉。” 赵白略一沉吟,回道:“如此看来,那七千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现在的兵力不足一千,几乎个个带伤。之前派了五个营的骑兵去骚扰殷军的粮道,不知战果如何,我再派些斥候去看看。”潘就说完立即叫来亲兵,吩咐下去。 待亲兵离开后,赵白接着道:“我手上还有五千余人,守城防下这支殷军问题不大。” “这次击溃的敌军多,斩杀的敌军少,难保他们不会集结兵力卷土重来。” “也是。” 二人合计半天,决定先将军情送回开州城,等待后续命令。 — — — — — 叶城外突然出现的这支殷军,正是由殷光济所率领。此刻他听着斥候传回的消息,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确实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准确地说应该是屠杀。殷光济一直留心开领的援军,他知道开领的骑兵容易绕道,步兵却不容易绕道,因此派出大量斥候,终于被他发现了潘就的步兵大军。在明知开领骑兵极有可能绕道解叶城之围的情况下,他仍然决定先吃下开领这七千人。 战事的结果毫无意外,开领的七千步兵几无抵抗便四散溃逃,被杀者超过两千,投降者也超过两千。 不过眼下殷光济来到叶城之外后,发现己方围城的友军同样溃败。 “有姚宪的消息吗?”殷光济向斥候问道。 “回将军,只听说姚将军的营帐被围攻,未收到姚将军的确切消息。” 殷光济不再多想,提笔写下军情密信后,让斥候速速送回海州城。 “虎父无犬子,老子会带兵儿子可未必。”殷光济喃喃自语,随后下令全军撤回殷国境内收拢残兵。 姚宪的父亲本在军中带出了一支姚家军,在殷国军中也算是颇有威名。此前姚宪接过他父亲的帅印,殷国公殷备对姚宪还寄予厚望,没想到此次在夺回叶城一战上栽了跟头。 殷国公殷备自觉力不从心,便想学那开领赵进退位,退居帘后。三月初一经过与殷国几个重臣商议,当日殷国便提请君廷殷国公殷备退位,由世子殷坤继位。而从之前殷备昏迷开始,殷坤便一直代行公权,殷国朝堂已经默认了殷坤继位之事,只是日期未定而已。 殷国与开领的战事如何收场?且看殷坤与赵宸两位后起之秀的决定。 第212章 福妃齐柠 信君自从纳妃之后又再度体会了一把久旱逢甘露的感觉,终日长夜漫漫仍苦其短。恰好最近朝堂烦心之事太多,信君更是从心底里对政事厌烦起来。三月初一的朝议他甚至都没说几句话,例行公事之后便匆匆退朝。 三位妃子若说外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每位都不输君后权茵,而且美得各有千秋。若说性格也都是知书达礼,其中苏榆出身于军武世家,英气十足;齐柠本就是福侯的掌上明珠,深受福侯宠爱,如今熟悉宫中生活之后日益骄纵;谭楚则温婉如水,在三位妃子中最得信君恩宠,而且她与另外两位妃子也相处融洽,时常互相说些心里话。 君后权茵的日子则不太好过,信君纳妃之后再也没去过她的寝宫。 三月初一的朝议结束之后,信君匆匆地往齐柠的寝宫赶去。最近齐柠嗜睡,早上吃下早膳后更是吐了出来,当时信君急着前往奉天殿朝议并未多想,但朝议结束后他回过神来,心中有了猜测,便心急如焚地赶向齐柠的寝宫。 他还让内侍把宫医叫去齐柠的寝宫,给他的爱妃诊断。 信君到的时候,齐柠还在睡觉。信君挥退左右,摸了摸齐柠的脑袋,轻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君上,我觉得没力气。”齐柠嘟了嘟嘴,撒娇道。 “放心吧,我叫了宫医过来给你看看。”信君握住齐柠的手,笑道。 这时,苏榆与谭楚结伴而来,打算看望齐柠。宫医也跟着她们二人的脚步,后脚便到了。 “臣见过君上。”宫医向信君行礼问候。 “爱卿不必多礼。齐柠今早吃过早膳后又将早膳全部吐了出来,你快给她看看是何缘故。” “是,君上。”宫医向齐柠说了句失礼,随后把手搭在了齐柠的手腕上,静气凝神。 信君三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喘。苏榆和谭楚也猜到齐柠是何缘故身体不适,心中各有想法。 也就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信君觉得仿佛过了一年之久,只见宫医笑着起身,拱手道:“恭喜君上,君妃娘娘有喜!” 信君只觉心都要跳了出来,愣神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笑道:“好,好啊,我有喜了。” 齐柠三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齐柠听到这消息也是心情大好,打趣道:“说什么呢你,是谁有喜啊?” 谭楚则站出来给信君解围,笑道:“恭喜妹妹了,这可是我们炎国的大喜事!” 寝宫内其乐融融,宫医嘱咐了几句便识趣退下。 苏榆二女也没待多久,同样退下,留下信君二人说些悄悄话。 “君上,此刻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有你有孩子,拿什么我也不换!”齐柠笑道,一脸幸福的模样。 “你的心意,我明白。”信君同样一脸笑意,意气风发。 当日,总务司内务府发下文书,封齐柠为福妃,赐炎福殿;封福侯齐思为福国公,封地不变。如此一来,齐思便摇身一变成为炎国的第五位公爵。 第213章 权知阁员 殿内,君后权茵将桌上的器物全部砸到了地上,眼里的怒火似乎化成了实质,将所见之物全部吞噬。地上一片狼藉,几个侍女缩在一边不敢吱声。 眼看权茵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她的贴身侍女壮着胆子道:“娘娘,请息怒。”权茵看向这侍女,一言不发,殿内落针可闻,气氛如同凝固住了一般。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权茵挥挥袖子,面色已恢复如常。几个侍女如蒙大赦,迅速离开了权茵的寝宫。 权茵看着地砖出神,脑海中想到了自己的家乡南领,想到了原先的禁军统领田直,许久不曾动弹。 — — — — — 信君送去东领的文书,一家欢喜一家愁。炼琪勃然大怒,不但怨恨炼桓,连信君也怨恨起来。不过事已至此,他拿炼阙东也毫无办法,只能接受此事,暗中积蓄力量以图日后再收复失地。 尽管没有议和,但兄弟二人都默契停战。炼琪派出三千兵马在出炽城与榆关的中间地带扎营,严防榆关的一举一动。 此外炼琪还将纪霖提拔,或许是由于之前他在敌军兵临城下时的表现赢得了炼琪对他能力的信任,纪霖年纪轻轻便成为东领政事阁的权知阁员,不,现在应该说是东北领的政事阁。 政事阁就如同君廷的五令阁,在许多诸侯国都有,是各诸侯国的权力中枢,上接王侯,下辖百官。当然,如今纪霖只是东北领政事阁的权知阁员,对于政事阁之事只有知情权,但日后前途无量,一时间登门拜访者无数。 纪霖并未得意忘形,登门拜访者全部被他婉拒。就连此前与他一齐带兵出城的陈将军的拜访,也被纪霖所拒绝。 陈将军本名陈节,父母都是农户,他在军中毫无根基,完全凭自己的刻苦和嘴皮子在军中摸爬滚打。这次难得与纪霖这炼琪身边的红人攀上关系,他自然是要紧紧抓住。 可惜纪霖意不在此,他知道炼琪生性多疑,生怕炼琪怀疑他结党营私,因此不敢与任何朝臣走得太近。这些日子纪霖几乎把政事阁当作自己的家,废寝忘食地翻阅这些年几位阁老的文书批复,获益良多。在政事阁这种地方有知情权,对于眼下的纪霖来说也是极大的助益。 三月初二,炼琪与政事阁的几位阁老商议完东北领今年的主要政事安排后,单独留下了纪霖。 “杨卿,这些日子在政事阁感觉如何?”炼琪笑问道,看纪霖的眼神尽是欣赏之意。 ”东侯大人,下官才疏学浅,这些日子埋头苦学,以阁为家,是一刻也不敢停歇啊。“纪霖嘴上叫苦,却是满脸意气风发。 “哈哈哈杨卿不必如此,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啊。”炼琪笑道。 “下官多学一些便能为东侯大人多分忧一些,方能不负大人的知遇之恩。” “好,好,好!”炼琪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目露精光,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日炼琪留纪霖在侯府用过晚膳后,纪霖才告辞离去,转头又去了政事阁继续翻阅文书。 第214章 契机合适 炎国最近兵峰不断,廉义对局势异常关注,奈何乌城地处炎国的边边角角,实力又实在太弱,山长水远之下听到的都是些人尽皆知的消息。廉义只能通过商行的商队从轩领打听回来的消息对炎国局势有所判断,只是探得的消息实在滞后了些。 这日,廉义来到李仁的宅院做客。二人如今交情渐深,时常私下小聚闲聊。李仁能力出众,有他坐镇城务司,廉义是一心都扑在军务和商行上。而且李仁年岁较长,见多识广,廉义的许多决策都会征求他的意见。对于廉义来说,李仁俨然成了半个谋士一样的人物。 廉义亲自提着两坛酒和一笼下酒菜登门,二人直接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省去了虚礼,不一会儿便倒上了酒,在石桌上摆好了几碟下酒菜。 如今已是晚春时节,乌城正是温暖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恬静怡人。 “廉大人,今天这日子喝酒是真舒服。来,我们先喝一杯。”二人碰了一下杯,皆一饮而尽。 “是啊,我这不是特地挑个好时候来跟你喝上一杯嘛,哈哈哈。” 二人爽朗大笑,吃了几口菜,又碰了一杯。 待喝过几杯酒和聊了几句闲话后,廉义开口道:“自从你从平中城回来之后我便一直在忙骑兵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向你了解如今平中城的情况,眨眼间我离开平中城已经一年有余。” 李仁不知廉义想说什么,只是附和了一句光阴似箭。 “李司你在平中城想必见到不少其余诸侯和君廷的人,有何感受?” 李仁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认真想了想,回道:“他们许多人表面和善,实则与我们隔阂不浅,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们这些偏远之地的人。” 廉义闻言不为所动,稍微停顿后又问道:“诸侯都要向君廷缴纳岁贡,君上是君,我们是臣,为何眼下炎国几个诸侯间会无视君廷互相攻伐?” 来了,李仁心道。廉义的心思他很清楚,他接下来说的话或许关系到乌城所有人的生死,廉义将来会做何选择,李仁的话至关重要。 “在君上看来,诸侯间互相攻伐有利于君上的统治,不然诸侯坐大极有可能造反,之前的田王便是很好的例子。”李仁仔细斟酌一番后答道。 “你觉得还会有第二个田王吗?” “极有可能。”李仁咽下一口唾沫后答道。 “李司认为会是谁?” “不好说,将来若是契机合适,或许所有人都是田王。” “什么样的契机?” “下官愚笨,想不到。”李仁擦了擦额头。 “来来来,喝酒。”廉义举起酒杯,似乎刚才的对话没发生过。二人喝了几杯酒,又开始吃起菜来。 此后二人再未谈及这话题,只是闲话家常。喝完了两坛酒之后没多久,廉义便离开了李仁的宅院。 翌日,廉义叫来城里的医者给苏沐把脉。苏沐最近总是茶饭不思,终日觉得筋疲力尽,已经好几日未去商行了。 医者的话让廉义大喜过望,苏沐有喜了。 第215章 再次议和 三月初七,开侯赵宸收到了前线传来的军情,赶紧召集几位重臣前来侯府议事。值得一提的是,君廷原五令阁左平令赵帛前几日也回到了开州城,一路平安无事。赵进与赵宸父子本想让赵帛在开领朝堂当一个太公之类的官职,奈何赵帛一心只想在故土当个闲散老农。赵进也不勉强,在开州城外赐了一块地给赵帛。赵帛在平中城的田产已全部变卖,至于信君赐给他的食邑,他则全部留给了纪康。纪康辞去总务平令一职后,打算就此在平中城安度晚年。 而潘就传回的军情则言简意赅,叶城守住了,但他所率的援军损失惨重。如今他与赵白共守叶城,城内守军合计七千余人,其中仅千余骑兵。 赵宸看到这军情是悲喜相交,喜的是叶城守住了,悲的是三千骑兵仅剩千余。开领无重骑这一兵种,如今仅存的骑兵就是潘就手上这千余人。 “仗如今打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我们还占着叶城。此时与殷国议和,你们觉得如何?”赵宸看向几位重臣,问道。 右相纪盛道:“以何条件议和?此前殷国主动求和却又派兵进攻,如今我们占着叶城,他们怕是不会轻易与我们议和。” “我看未必。殷国与我们两番作战都难言胜利,他们岂敢与我们继续僵持着?吴国与福领在旁虎视眈眈,我不信殷备不防着他们。”孙宜道。 “说不定吴国也与殷国结了盟?我听说君廷的吴钧与炼桓眉来眼去的,殷国是炼桓的盟友,或许吴国与殷国也早已暗通款曲。”赵宸问道。 “依下官之见,吴国绝不会与殷国结盟,不然他们的敌人只能是灵国。我若是吴国公,见到殷国与开领交战,这会已经出兵殷国。至于吴钧与炼桓眉来眼去,或许只是他个人的选择。” “孙大人言之有理。”左相王惠附和道。 “孙卿认为我们下步该如何?”赵宸问道。 “下官原先认为我们该继续与殷国僵持,引吴国或者福领下场。但眼下前线的将士们已疲于应战,我们与殷国议和也是稳妥的选择。”孙宜一番话既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又照顾到了赵宸想要停战的心思。 “主动议和岂不是显得我们底气不足?”纪盛再度问道,又问回他一开始问的问题。 “我们上次用何条件与他们议和,这次就用同样的条件与他们议和。若是他们答应,正合我们意;若是不答应,我们就与他们耗着,届时拖到吴国与福领参战,议和与否就由不得他们了。下官愿意前往海州城,负责此次议和之事。” 赵宸听得频频点头,嘴角都忍不住弯起了弧度。有孙宜在,何愁事情不成?赵宸望向王惠和纪盛等人,全部点头表示认同。 “好,孙卿那你便跑一趟,依你之见与殷备议和。” “是,开侯大人。下官今日便动身。” 开领与上次同样的议和条件,经过叶城一战后,殷国会同意吗? 第216章 西领来人 这日,太公府迎来一位来自西领的客人。此人是西侯炼庄的特使,特来与炼桓商议结盟一事。 最近的炼桓可谓是春风得意。一方面是信君纳妃之后疏于政事,另一方面也得益于赵帛和纪康二人的先后辞官,他在朝堂之上的最大对手是接连离开,因此炼桓如今的威望更甚他摄政、信君亲政之前。 炼庄的特使求见之时炼桓正在府内看侍女跳舞,对于西领派人前来他毫不意外,随口道:“让他在前厅先等着,稍后我叫人去带他进来。” 过了半个时辰,炼桓看得尽兴之后才叫人将西领特使带去小书房。这小书房炼桓平时极少踏足,是侯府内的一处小偏殿。 “小人见过太公大人,今日代表西侯大人前来与太公大人商议结盟之事!”特使进小书房的时候,炼桓正在喝茶,听见来人问候,随意扫了一眼便抬抬下巴示意特使落座。 特使对此也不以为意,落座后发现桌上空无一物,愣了一下后才接着道:“此前我们西侯大人与太公大人关系亲密却未结盟,这次我们西侯大人打算加深双方的关系,双方成为坚实的盟友。” 炼桓闻言心中冷笑一声,在他看来这炼庄就像是一条狗,有肉吃就跟着摇尾巴。此前他三番五次想与西领结盟,炼庄都借口推脱,如今见他对君廷掌控日深,便主动上门求着结盟,无非是日后想要分一口肉吃! “如何坚实,你说来我听听。”炼桓不咸不淡道,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我们希望与太公大人及太公大人的盟友一同行事,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们西侯大人也会以太公大人为主,全力辅佐太公大人,绝无二心。”特使行了一礼道,满脸恭敬之情。 “若是想要加深关系,双方结盟,这么说可是虚了一些啊。”炼桓喝了一口茶,看着特使笑道。 “我们每月可出杂米一千石孝敬太公大人。” “就这?”炼桓说话声音稍微大了些,挑了挑眉毛问道。 “不知太公大人意欲如何?”特使擦了擦额头,问道。 “其一,出三千兵马供我驱使;其二,每月上缴杂米两千石;其三,一切以我的意见为主。这三条西侯能做到,将来大家就共享荣华。”炼桓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盯着特使。 去年炼桓与北侯炼明的结盟还要出粮,今年就变成他找西侯要人要粮,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特使闻言张大了嘴,整个人似乎都呆住了。 “这事你也做不了主,回去让西侯好好想想再答复我。”炼桓再度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是,小人这就回去告知西侯大人。”特使识趣告退。他大老远从西领赶来,在太公府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上。 炼桓看着特使离开,心中激荡。在他看来,既然炼庄派了人过来,就是铁了心要与他结盟,必然会答应他的三个条件。有了西领相助,炼桓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炼庄在这时候主动上门要求结盟,炼桓不疑有他,心中的野心不断增长。这时,他想起东领的炼琪,大半个时辰之后,一封密信从太公府送往东北领炼琪处。 第217章 针锋相对 自从月初福妃齐柠有了身孕之后,整个宫城都洋溢着喜气,不过君后权茵的千福宫除外。权茵这些日子都不曾在千福宫外出现过,似乎已将宫中之事全部置身事外。 这日上午,阳光明媚。齐柠正准备去宫里的花园散散心,侍女来报信君已到殿外,不多时信君便迈步而入。 “咦,爱妃你要出去?”信君看见齐柠的装扮,笑问道。 “君上,我刚用过早膳,想去花园里走走,这天气真是太好啦。” “说得也是,我们一起去。”信君也颇有兴致,与齐柠一同前往。 二人在花园里悠闲地前行。齐柠入宫也有一段时日了,还是第一次与信君在宫里的花园散步。信君毕竟是一国之君,事务繁多分身乏术,若不是最近齐柠有了身孕,还不知信君何时才会花时间陪她散步。 过了大概盏茶时间,有朝臣求见信君,由于齐柠还未走遍花园,信君便先行离去。 望着信君离去的背影,齐柠无奈苦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心道一定要是个男孩啊。 信君离开后不久,花园里又迎来一位客人。 “这不是我的好妹妹福妃嘛,怎么只有你孤零零一人在此闲荡?”来人是君后权茵,身后远远跟着两位侍女。 “齐柠见过姐姐。”齐柠略微矮了矮膝盖,算是行礼,也不回答权茵的问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你肚子里可是君上的宝贝,你可要当心点,看好了。”权茵面带笑容,眼睛却凶狠地盯着齐柠。 “姐姐的肚子里都没有过宝贝,可以说毫无经验,就不劳烦你费心了。”齐柠无视权茵的威胁,还出言嘲讽以作回击。 权茵闻言怒极反笑,齐柠的话狠狠地击中了她的痛处,让她差点忍不住上去撕碎齐柠的嘴。 “不要以为有了身孕就万事无忧,你要走的路还长。”权茵说完便扭头离去,不再管齐柠作何回应。 “莫名其妙。”齐柠声音极大,不知权茵是否听到。被权茵这么一闹,齐柠兴致全无,同样离开了花园。 当夜,齐柠将今日花园发生之事一字不落地向信君复述。自从齐柠有了身孕之后,信君每晚都夜宿齐柠的寝宫。 “君上,权茵她威胁我。她一定是眼红我怀了君上的骨肉,你听她今天说的是什么话,日后指不定想出什么办法弄我!”齐柠红着双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信君闻言极为愤怒,心中对权茵厌恶到了极致,恨不得立刻废黜她君后的身份。 “你放心,有我在呢,她不能把你怎么样。”信君拍着齐柠的背,轻声安慰道。这会他又冷静下来,权茵是母后与炼桓钦定的君后,他不能轻举妄动。经过上次分封东领两位侯爵一事后,信君再也不敢擅自行事,一意孤行。 “君上,你可要多陪陪我,我害怕!”齐柠不知信君心中所想,搂着信君拼命撒娇。 “放心吧福妃,放心。”信君轻拍爱妃的肩膀。 夜深,殿内再无言语。 第218章 孙宜议和 殷军攻取叶城失败后,全军退回国境之内,遥望叶城。潘就和赵白这边也严令禁止手下出城,如此一来两军倒也相安无事,都在等待上面的命令。 前线的失利让殷坤震怒,不过此事被他压了下来,不敢让这消息扩散,特别是不敢让他父亲殷备知道。面对开领接连失利,不利于殷国政局的稳定,尤其是他现在还没继承殷国公之位,正是极易造成混乱之时。 孙宜猜得不错,殷国一直在防备吴国与福领,哪怕是之前潘就快打到海州城下,殷坤也没有调吴国和福领两侧的守军。面对如今这局势,殷坤再次有了议和的念头。君廷是摆明了坐山观虎斗,一纸勒令开领退兵的命令不痛不痒;福领看似不争不抢,但福侯之女齐柠眼下成了信君的妃子,将来谁知道福侯是何立场;吴国更是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捉摸不透。 三月十一,殷坤收到炼桓传来的密信,信中让殷坤能忍则忍,切勿轻举妄动坏了大事。殷坤看完密信后勃然大怒,将密信撕碎。 三月十二,君廷对殷坤继位一事的批复送到了殷国,随之而来的还有君廷的任命文书。四月初一便是殷坤继位的日子,届时君廷还会派出内务府公礼处的相关官员出席殷坤的继位大典,此时这些官员已在赶来的路上。 见此文书殷坤的心情才好受了些,不管将来如何,起码眼下他是真正大权在握了。他与几位心腹重臣商议了两日,与开领是战是和仍没个决定。就在这时,孙宜也到了海州城。 殷坤对开领来的人非常重视,在国公府的主殿接见了孙宜。 “你是殷国公?”孙宜一进大殿见坐在上首之人如此年轻,与赵宸差不多的年纪,不太可能是殷国公殷备,以为殷备毫无议和的诚意,随便叫个人打发他,故出言询问。 “我是殷坤,下个月便继位为殷国公。”对于孙宜的无礼,殷坤倒也不恼,一边回答还一边细细打量着孙宜。 “开领孙宜,见过殷国公!今日代表开侯大人前来与殷国公商议两国停战一事。”孙宜拱手行了一礼,面带微笑,慢条斯理道。 “你们主动出兵挑起战端,现在知道上门求和了?”殷坤心中松了一口气,开领既然派人主动前来议和,那便说明开领已经撑不住了,急需议和以稳定局势,眼下他殷坤处于主动。 “我们出兵是为了报去年上任开侯大人在平中城遇袭和殷国大军压境的一箭之仇。眼下大仇得报,我们还占了贵国的叶城,开侯大人不想双方士兵再白费性命,特派我前来议和,而不是上门求和。殷国公若是没有议和的意思,我现在便离开。” 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在碰撞。 殷坤沉默半晌,道:“你们退出叶城,赔一万石粮食,我们便握手言和。” 孙宜闻言捧腹大笑,笑声连大殿之外都能听见。 “孙使这是何意?”对于孙宜的再次失礼,殷坤也有些微怒。 “殷国公,容我给你分析一下目前殷国的处境。” 殷坤突然觉得主动权在离他远去。 第219章 两地言和 孙宜不等殷坤有所回应,接着道:“殷国的实力远比开领强大,为何与开领两次交锋都难以取胜?根源就在于吴国与福领对殷国的掣肘,使你们不敢把全部实力都用来对付开领。现在吴国虽然与殷国秋毫无犯,但若是让吴国公知道殷国与我们开领纠缠不清不分胜负,难保他不会有所想法。对于吴国来说,敌人不是灵国就是殷国,你说吴国公要是动手,是动灵国还是殷国?” 殷坤的脸色很难看,尽管他已经极力在控制,但他知道孙宜已经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福领也是同理。想必殷国公不会忘了殷固吧?君上对他可是有拉拢之心的,可去年殷国大军压境是何人领兵?殷固后来是何结局想必殷国公你也很清楚。如今福侯之女是信君之妃,日后福侯如何表忠心都不为过吧?”孙宜笑容玩味,喝了口茶水后静静地看着殷坤。 “孙使知道的事倒还不少。”殷坤勉强笑道。 “我们开领实力弱小,行事自然是要做万全的准备。” “杂米我不要了,你们退出叶城,以后我绝不打你们的主意,再也不会发生大军压境之事。”殷坤还想再挣扎一番。 孙宜摇头失笑,并不答话。殿内就这么陷入沉默,二人谁都不再说话。 眼看时机差不多,孙宜应道:“叶城永远归我们开领,殷国再赔两万石杂米,我们就此退兵,不然不出十日吴国和福领便会知道殷国如今的困境。”两万石杂米正好是君廷对开领擅自开战的罚粮,赵宸并不打算不给。 “哈哈哈...”这次轮到殷坤捧腹大笑,孙宜面带微笑,平静地看着殷坤。 “你们退出叶城,我给你们两万石杂米。”殷坤突然停下大笑,再度给出他的条件。 “我们停战的条件不会改变。殷国公切勿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不然若是三国联军对付殷国,殷国公失去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叶城了。” 对于殷坤来说,小小的叶城确实是无关紧要,但失去叶城事小,割地求和失去脸面事大。此刻面对孙宜赤裸裸的威胁,殷坤心中惊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孙宜也不急,见殷坤似乎陷于两难境地,笑道:“不如我先下去歇息,殷国公可与心腹们好好商议此事。” 殷坤此时倒没为难孙宜,命人带孙宜去国公府内的一处客房歇息。虽名为客房,却也是颇为奢华,不比孙宜在开州城的宅院差。 孙宜走后,殷坤立马叫来几个心腹,将开领议和的条件说出,询问他们的意见。几个心腹一听倒出奇平静,互相对视之后全部看着殷坤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道:“大人,我们殷国眼下群狼环伺,活着比脸面更重要啊。” 翌日,殷坤在国公府内的一处偏殿召见了孙宜,道:“叶城归你们,但你们的大军要尽快从叶城退兵。两万石杂米三个月内给你们一万石,剩下一万石明年今日若是我们双方不发生战事,再给你们。” 孙宜略一思索,点头道:“就如殷国公所言,三个月内我们在叶城收到粮便立刻退兵。” 二人仅口头达成一致意见,不多时孙宜便离开了国公府。 第220章 构筑防线 三月十三,炼琪收到了炼桓送来的密信。 “这老东西还有脸来信,我倒要看看他说什么。”炼琪一边拆开信件一边讥讽道。 信中先是三言两语解释了为何炼阙东会获得侯爵之位,炼琪这边的失利换来的是他炼桓一系在君廷的得势,因此日后他绝对不会少了炼琪的好处。如今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炼琪只需严防炼阙东和开领即可。信的最后还提及他与炼琪父亲炼恩昔日的感情,表示日后炼琪可尽管提要求,他一定会尽全力满足。 炼琪看完密信后气不打一处来,又想到自己本要到手的东侯之位丢了一半,眼下绝对是头没牙的老虎,顿时火冒三丈气血上涌,将手中的密信揉作一团扔出老远。 半晌,炼琪回过神来,心道这炼桓虽然在封侯一事上毫无建树,但好歹也是送了些粮草给自己,既然如今他又开了口,那自己再找他要人要粮试他一试便知。一想至此,炼琪又将扔掉的密信捡了回来,仔细又看过一遍之后,提笔写下复信。 将复信送出之后,炼琪又叫来左相陈题等几位阁老,禁卫军统领兼肃清卫统领解忠和军务司司长冯平等人商议筹备进攻东南领一事。如今东北领朝堂之中俨然形成了他们这三派势力,其中以解忠这一后起之秀最为耀眼,连左相陈题也要让他三分。 — — — — — — 孙宜离开海州城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叶城,未收到殷国的杂米之前都不能松懈。三月十六,孙宜进入叶城,见到了赵白和潘就。 “两位将军,叶城如今形势如何?”孙宜与赵白二人极为熟悉,一见面也省去了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孙大人,城外有一支殷军重骑驻守,这些日子他们又归拢了一些残兵,总兵力估计有近万人,非我们所能力敌。”赵白答道。 “好。我刚从海州城回来,成功与殷坤议和,条件是...”赵白与潘就都是开领重臣,是赵宸的绝对心腹,孙宜对他们自是毫无保留,将此次议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真是太好了,孙大人出马果然不一样!”潘就欢呼道。 “殷坤嘴上答应,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叶城如今的城防如何?”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加固城防,但叶城毕竟城小人稀,可以动用的物资有限。日后我们可以用叶城与博城、盈城二城构筑防线,依托地势在其中建上两个军镇,一旦此防线构筑完成,殷国将极难攻克。”赵白指着地图边说边比划,孙宜在一旁听得极为认真。 “我这就回去将此计划告知开侯大人,二位将军切记不可掉以轻心,务必严加防范殷军突然袭击。” “孙大人不歇息一夜再出发?”潘就有些诧异。 “军情紧急,耽误不得。”孙宜说完便向两位将军拱手致意,离开了叶城。 “孙大人真乃开领之栋梁啊。”赵白叹道。 而实际上昨日叶城外的殷光济已经收到命令调集大部分兵马回海州城,短期内殷国是不会再向开领动武了。 第221章 以铺为基 自从苏沐有了身孕之后,廉义担心她在商行操劳过度,便不让她再去商行主事,主事之人换成了廉二。廉二虽未接触过商行,但他本就是聪明机灵之人,在商行待了两日之后对商行之事便学得七七八八了。 这日吃过早膳后,廉义陪苏沐在府内散步,二人向小花园走去。 “慢点走,那么急是作甚?”廉义扶住苏沐。眼看就要走到花园,苏沐竟想冲进去,被廉义拦了下来。 “哎呀你这小心过头了,我才刚怀上呢,村里的人生之前还能下地干活呢。”苏沐非常不满,用手指戳了戳廉义的胸口。 “那怎么能一样,你是大小姐,是我的夫人,娇贵得很。”廉义得意道。 二人在小花园内牵手前行。小花园虽不大,但也是亭台水榭,草木游鱼俱全。这些日子二人每日都会来闲聊散心,日子过得很是温馨。 “你来乌城有一年了吧?”苏沐拿了点米壳喂起了鱼池里的鱼,鱼儿争相抢食。 “嗯,去年三月底来的,没差几天了。” “你倒好,在乌城短短一年做了那么多事,还娶了个娘子,眼下连孩子也怀上了。”苏沐喂完了手里的米壳,拍了拍手,看着廉义打趣道,笑靥如花。 “哈哈哈缘分,一切都是缘分。”廉义笑得合不拢嘴,嘴角都快连到了耳朵上。 苏沐见此笑得更开心了,夫妻二人心连心,互相陪伴,一起变得更好。 — — — — — 苏家在梁城的铺子被查抄之后,在涵城的买卖倒是不受影响。苏岩更是把营生的重心放在了涵城,将苏沐的兄长苏涵派去涵城主事,最近的营生也是颇为红火。 与此同时,在廉义的指使之下,颜正初在涵城也开了间铺子。与梁城的铺子的套路相差无几,所卖之物大多为夷人的货物,店里的伙计也大多是从乌城招来的夷人。眼下乌城与舍勒部的交易正盛,乌城聚集了不少夷人商队,招几个伙计非常容易。由于店里的伙计多为夷人,涵城的百姓还以为是夷人开的铺子,甫一开业便颇为红火。 当日下午,廉义在城主府的沐风殿与苏岩、颜正初商议涵城与梁城铺子的事情。颜正初如今大部分时候都在操练骑兵,不时也兼顾梁城铺子的营生,忙得是不亦乐乎。 “梁城与涵城的铺子至关重要,日后我们有所图谋若能以铺子为基,绝对可以事半功倍,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所以正初你要藏得深一些,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来历。”随着时间的推进,廉以也不再藏着他的野心了,更不怕别人知道。 “是,家主,如今我让一个夷人伙计在梁城抛头露面,梁家人必然认为他才是铺子的东家,而我只是个伙计。而且之前我挑的两个伙计都能独当一面,有他们在梁城看着,我放心。” “好。跟梁城的官员混得如何?” “颇为顺畅。梁城管集市的官员见钱眼开,夷人伙计请他喝了几次花酒便找不着北了,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哈哈哈好,我们小心行事,步步为营。”廉义对颜正初办事很是满意。 “是,家主!” 第222章 成功结盟 廉义又转头向苏岩道:“岳父,苏家在涵城开铺子的时日已不短,这时候再去掩饰身份反倒显得心虚。好在我们与涵城素无过节,想必在涵城问题不大。” 苏岩笑道:“这道理我明白。我们苏家与涵城城主所在的董家关系尚可,一直有所往来。前些日子我还把阿涵派了过去,最近的营生做得很是不错。” “那就好。”廉义决定先把涵城放在一边,主要目标为梁城。一来梁城梁家的实力比涵城董家的实力略强,先把强的干掉,再干掉另一个便容易些;二来两城之间本就有过节,廉义觉得哪怕自己不打梁城的主意,梁家也会找机会报复自己。 涵城与梁城都是乌城旁的城池,三城实力较为接近,廉义早在初到乌城之时便打这两座城池的主意。他之前主动剿灭梁岩山的山匪,可不仅仅是为了练兵而已。 廉义与二人又聊了些细节问题,过了近半个时辰苏岩二人才各自离去。 — — — — — — 不出炼桓意料,西领的使者再次回到平中城后,果然表示西侯炼庄答应了炼桓提出的条件,出三千兵马供炼桓驱使,同时每月上缴杂米两千石。 “太公大人,我们西侯大人这次可是真心实意想要与太公大人结盟,他说日后与太公大人共进退。”使者着重强调了共进退三字,特地放在了最后才说,在他看来,这才是体现西侯诚意的地方。 “哈哈哈西侯果然没让我失望,你回去让他放心,以后有我的好处就少不了他的好处。”炼桓心情大好,赶紧招呼使者喝茶吃点心。这次炼桓不但上了茶水,连点心都摆了出来,与上次的招待截然不同。 “谢太公大人!”使者连喝了好几杯茶,似乎想将上次缺的茶水喝回来。 “那三千人,你们打算怎么给?” “还望太公大人明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兵马,随时可以出发。” “这样,你们让这三千人去胡镇,我让人去那接应他们。日子就定在四月初十前后,你看如何?”胡镇位于君土之西,与西领交界,传闻胡镇附近有边军驻扎。 “没问题,我今日便速速赶回去让他们出发。我们的人就这么直接进胡镇去?” “当然不是。他们从西领去往胡镇的路上便会有人去接应他们,以这兵符为接应的记号。”炼桓说完拿出一个兵符,将其中一半交给了使者。兵符一分为二,样式为一狰狞的兽首。兵符本是调兵时所用之物,此刻竟被炼桓拿出来用作接头之物。 使者郑重接过兵符,小心放在怀里藏好,同时又问道:“那每月的两千石杂米,我们也寻个固定的日子送去胡镇?” “不必如此麻烦,我会让人直接去西灼城取,使者你忘了商行了?”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一时竟没想起来。”使者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西灼城内也有郎赢商行,这商行不就是炼桓的吗? 使者看茶水与点心吃得差不多,便告辞离去。由于西侯此次结盟诚意十足,炼桓亲自将使者送至太公府门前。 第223章 丁岚心结 丁岚从平中城回来后,日子又归于平淡。他与平王之女炼缇两情相悦,现如今只差向平王提亲了。但以丁岚的身份,想娶炼缇无异于痴人说梦。 此前丁岚陪同卢珀护送平伯侯之女去平中城参加信君选妃一事,卢丁二人趁机见了炼桓一面。得知炼恺仍然是一心放在书院之中,并不参与朝政,炼桓对此大为不满。 “那平王如何?愿意对付魏述?” “平王只愿意在奏折中对付魏述,不愿意主动招惹他。”卢珀低头答道。 炼桓对二人极为不满,将二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特别是丁岚,之前在孟秀手下毫无收获,如今去了平国,可以说也是毫无收获,炼桓差点就把茶杯砸他脑袋上。 近两个月来丁岚内心十分煎熬,他自小便是孤儿,炼桓对他有养育之恩,但若说他们情同父子却又万万不及。如今随着他与炼缇感情渐深,炼桓在他心中的形象逐渐模糊起来。 另一边的卢珀同样如此,他在平国为官已超过十年,如今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吃喝的习惯俨然成了一个平国人。眼下他唯一的羁绊便是在君廷为官的兄弟卢琳,卢琳同样投身炼桓门下。兄弟二人能在两地朝堂身居高位,炼桓功不可没。 三月二十,卢珀在公署内叫来丁岚,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你小子的字不错啊,被平王看见了,让我给你安排个高一点的官职。”卢珀给丁岚倒了杯茶,笑道。 听见平王的名号丁岚心中一动,不知平王是真的欣赏他的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当然,丁岚的字确实不错,字如其人。 “给我安排什么官职?” “官职是少府,平王让我多带带你。”卢珀看着丁岚,笑得不怀好意。 这下丁岚明白,准是炼缇私下给平王吹耳边风,多提拔提拔他。 “平王倒是慧眼识珠。”丁岚看向别处,大言不惭道。 “他慧不慧眼我不知道,反正耳根子肯定软。”说完卢珀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丁岚只当没听见,低头自顾自喝茶。 “之前太公说的那些话,你是怎么想的?”卢珀停下嬉笑,认真问道。 “太公志向远大,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般,比如炼恺,比如我。”丁岚放下茶杯,言语中带着些许落寞和悲伤。 卢珀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安慰道:“尽力而为便是,太公布局极广,我们功成与否,于大局无碍。” 丁岚应了一声,仔细揣摩卢珀话中的深意。 “你与炼缇如何?打算何时上门提亲?”卢珀话锋一转,换了个轻松一点的话题。 “我这无名小卒,如何娶王爵之女?” “你是当局者迷啊,平王为何要叫我多带带你?若是在意你的身世,何须多此一举让你有所想法呢?切勿妄自菲薄。” 丁岚闻言一怔。 “你是玲珑剔透之人,好好想想出路吧,人生在世有时候就选这么一次。”卢珀说完不再看着丁岚,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丁岚沉默半晌,突然眼睛一亮道:“你说得对!”说完向卢珀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卢珀看着丁岚的背影摇头失笑,自言自语道:“年轻人就是容易想不开。” 第224章 上贿下敛 廖炳自从上任边军府府令之后,明里暗里做了两件事。于明是大肆结交边军府的文官武将,陆华知道这事之后,对此却是视若无睹。因为他知道廖炳是炼桓的人,廖炳初来乍到结交同僚乃正常之事,他陆华怎么也得给炼桓的人三份薄面,于是便装作不知道这事,继续沉浸在官至司书的喜悦之中。于暗廖炳则拼命搜罗陆华为官的罪证,边军府不少人闻风而动。廖炳是炼桓的枪,他这么做是何目的已不言而喻。 三月二十六,廖炳上任边军府府令还不到一个月,便直接上奏一封奏折给信君,检举陆华。奏折猛批陆华这些年上贿下敛,任人唯亲,以官换钱,甚至是淫人妻女之事也没少做。奏折不但列明罪证,连经过与证人都写得清清楚楚。 当日下午,看到这封奏折的信君勃然大怒,下令律令府司书程聪彻查此事。程聪乃北侯炼明的人,炼明与炼桓又是盟友,因此廖炳早就与程聪打了招呼,连陆华的罪证也顺带给了程聪。 三月二十九,程聪上书信君,廖炳对陆华的检举属实,罪证确凿。信君没多想程聪的查案为何这么快,当即下令进行小朝议。 小朝议上信君问众臣该如何处置陆华,韦明、年辉二人最为激进,建议将陆华革职抄家,陆华本人斩首示众,其余陆府之人流放偏远之地。 而凌辩、熊兵二人则建议谨慎对待,严加核实陆华的罪名,不应如此之快便处置一位朝堂重臣,还是新上任的重臣。 孟秀等人不明所以,一言不发,并不发表意见。 信君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炼桓问道:“太公,你认为该怎么处置陆华比较妥当?” “君上,既然程大人已经核实过陆华的罪证,那还留他作甚?就依韦大人和年大人的意见便是。” 信君又看向孟秀,孟秀早有准备,立即道:“君上的意见便是臣的意见。” 信君还特地看了一眼熊智,毕竟陆华是他军务司的官员,结果熊智有样学样,将方才孟秀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事到如今信君也懒得再多问,下令道:“将边军府司书陆华革职抄家,陆华明日处斩,其余从属流放申国,此令立即执行!”申国蛮族众多,环境恶劣,君廷流放的罪人大多流放去申国。 “是!”众臣齐声答应,小朝议就此结束。 可怜的陆华此时还蒙在鼓里。律令府的人上门的时候,他还在公署里批阅公文,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三月三十,陆华一案震惊朝野。午时时分,陆华在刑场被斩首,身首异处。陆华一家十余口全部流放申国,包括其子陆继在内。颜正初绝对想不到当初的灵机一动,竟害得如今陆华一家遭此劫难。 有意思的是,陆华被抄家仅抄出五十余金,与他“上贿下敛”的罪名有些不符,炼桓又命人偷偷补了四十金,勉强凑了个百金。 “父亲大人,我们是否要找人在路上解决陆华一家?”炼泽问道。昨日抄家他也混入其中,寻常财物充公,稀有之物大部分他已收入囊中,一小部分送给了程聪。此外他见陆华的妻子风韵犹存,起了觊觎之心,故有此一问。 “算了,别留下把柄,我们该把心思放在下一步了。”炼桓目露精光,遥望宫城。 第225章 来东继任 由于这两日陆华被砍头抄家,四月初一的朝议气氛异常沉闷。许多朝臣静静肃立,眼观鼻,鼻观口,鼻观心,一言不发。而有人听说陆华被抄家仅抄出百余金之后,更加规规矩矩,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几位司长例行公事汇报一番之后,吏部府司书叶达出列道:“君上,各位大人,边军府司书陆华被革职,司书一职空缺,理应尽快确认接任的人选。臣认为边军府府令廖炳是合适的人选。” 叶达的发言在朝堂之上并未引起波澜,连交头接耳的人都没有。 “不妥。廖府令上月初才到任边军府,根基尚浅,怎能升任司书?何况他原先是文官,不在边军府锤炼三五年,如何能执掌边军府这如此重要的府衙?”说这话的是熊智。随着炼桓在朝堂之上日益得势,熊智也不得不收起平日事不关己的姿态,开始频繁维护自身派系的利益。 “熊平令言之有理。”不待别人反驳,信君先肯定了一句,而信君这句话将廖炳心中的火焰瞬间浇灭,脸色难看至极。 “非常人当用非常之法,廖府令在边军府不足一个月便能发现陆华的罪证,可见能力之强悍。”军务司副司年辉出列道。 “年大人说得对。这陆华在边军府为官多年上贿下敛,熊大人却没发现,莫非...”炼桓看向熊智,眼神犀利。 熊智闻言仰天大笑,随即应道:“那你们怎么没把陆华审问出来,他行贿给谁了,有何党羽?” 炼桓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其实双方都陷入了一个误区,那便是都认为陆华是对方的人。前日律令府在审问陆华的时候,程聪本想借陆华之口再抓些人,谁知陆华一口一个我是太公的人,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都说不出第二个名字,程聪无奈只能将他弄晕结案。至于他上贿的是谁,也就不了了之了。熊智更是乐得看戏,以为炼桓内部起了内讧,眼下边军府空了个司书之位,他是拼了命也要保下来。 熊智见无人说话,再次道:“发现罪证是文官的活,廖府令能做到不足为奇,边军府还是我们武官更适合。君上,依臣之见驿亭府府令来东适合升任边军府司书。此人原先是护城府的南府将军,从军多年精通兵法,对君上忠心耿耿,在朝中为官已半年有余,并无差错,如今执掌边军府正合适!” 炼桓眉头微皱,之前把来东从南府军调离,等于是卸了他的兵权,没想到眼下他却适合执掌边军府,当真是抢了他的枪又给他递了把斧头。 这边还没来得及反驳,那边信君已经赞道:“来将军确实适合去边军府,我对他有点印象。你说是吧,孟卿?” “是的,君上。熊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 “那便如此安排,升任来东为边军府司书。驿亭府府令由谁接任?” “臣认为南府将军吕光适合接任。”熊智继续道。 “不可!”炼桓急忙喊了一声。 第226章 府令张回 “太公何出此言?”信君看向炼桓,疑惑道。 “因为...因为...”方才炼桓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至于为何不可,他哪里来得及想?吕光是来东升任驿亭府府令之后的南府军将军,是炼桓在南府军中布局多年的棋子,升任南府将军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对南府军影响有限。这时候要是把吕光调走了,那炼桓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还平白帮来东搭了个跳板,让他如今得以升任边军府司书。炼桓一听要把吕光调走,自然是急了眼,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好在年辉反应极快,主动道:“吕光上任南府将军不足一年,为将者频繁调动于军心不利。” “没错,于军心不利。臣正是出此担忧,才出言反对。”炼桓非常自然地应道。 信君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舅舅熊智,熊智轻轻地摇了摇头。 于是信君又问道:“那到底由谁接任?”语气颇为不耐,一个小小的府令也要这样拉扯,实在是让人劳心费神。 “君上,臣提议由驿亭府府郎张回接任,至于他升任之后留下的空缺,我们可再观察观察。”民务司副司温延道。张回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真的是从驿兵一步一步升上来的,今年已年过四十。 这一提议算是折中的方案,大家都没有意见,很快便一致同意。于是今日的朝议又任命了两位新的官员,熊智一系的武官派算是略胜一筹。 — — — — — — 朝议结束之后,信君来到宠妃苏榆处温存了一番。齐柠有了身孕之后,苏榆分得了信君对齐柠的恩宠,而且齐柠有喜也刺激了苏榆。如今苏榆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分得更多的恩宠,最好是也怀上信君的子嗣。 信君正与苏榆说着悄悄话,这时一位侍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殿外喊道:“不...君上,不好了,福妃娘娘晕倒了。” 信君闻言立即跳了起来,齐柠对他很重要,齐柠肚子里的孩子对他更重要。信君来不及多说,直接夺门而出,向齐柠的炎福殿快步行去。苏榆拉了拉衣领,看着信君的背影,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此时的炎福殿有些杂乱,宫里的医者已经到了,正在给齐柠把脉。信君心急火燎地赶到之后,见此也不敢出言打扰,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他看着齐柠发白的嘴唇和微蹙的秀眉,心也不由得揪紧起来。 良久,医者收回把脉的手,慢慢地转过身来。 “如何?”信君急忙问道。 “福妃娘娘身子虚弱,臣给她开一些安胎养身的药。” “母子无恙?” “目前来看无恙,胎儿过小,有脉象不稳的迹象,还需多多静养。” 医者走后,信君急忙握着齐柠的手。哪怕他是一国之君,此刻也异常无助。 “怎么回事?”信君向一旁的侍女问道。 “君上,奴...奴婢也不知道,早上娘娘吃过早膳后便说要出去晒晒太阳,出去之后没多久就回来说头晕目眩,然后就...就晕倒了。” 信君怒目而视,他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227章 何人下药 “你们先下去,把王内侍叫过来。”信君吩咐道,将殿内的侍女全部都叫了出去。 不多时,王内侍匆匆赶到。 “你将负责早膳的庖厨和侍女全部都查一遍,看看谁有问题。我怀疑福妃被人下了毒,她身体素来尚可,怎会平白无故晕倒?” 王内侍被这话吓了一跳,对君上的妃子下毒,谁的胆子那么大? “是,君上,小的这就去查。” 王内侍退下后,信君继续守着齐柠,心中的担忧与怒火越来越盛。若是真有人胆敢下毒,齐柠光是晕厥似乎小打小闹了些。一定要把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信君握紧了拳头。 这时,谭楚也来到炎福殿看望齐柠。 “君上,姐姐她好些了么?”谭楚轻声问道。 信君看着谭楚,握了握她的小手,摇了摇头。谭楚望向床上的齐柠,一脸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信君本就有些烦躁,看着谭楚扭扭捏捏的样子更觉烦躁。 “君上,我本不该说些挑拨离间的话,但看着姐姐如今这样又不得不把真相说出来。最近宫里传闻君后娘娘嫉妒姐姐后来居上,抢先一步怀上君上的子嗣,因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我的侍女告诉我早上她去膳房的时候亲眼所见君后的侍女在姐姐的早膳上下了药,她回来告诉我此事之后没多久便传出姐姐晕厥的消息,这些事让我不得不对君后娘娘的德行有所怀疑。” 信君毫不怀疑谭楚的话,他想到了之前权茵对齐柠的威胁,在他看来权茵的性格确实是善妒。 “真是岂有此理,反了她!”信君勃然大怒,已然忘却齐柠正昏迷躺在床上。谭楚不敢出言阻止,迅速坐在了床边轻抚齐柠的肩膀。 “你在这守着,我去给她讨个公道。”信君看了一眼床上的齐柠,迅速转身朝外走去。谭楚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信君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时的权茵正在刺绣,齐柠晕厥的消息她也听到了,不过并不打算前去看望。眼看信君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权茵下意识地觉得不妙,不过嘴上仍是讥讽道:“怎么,今天不去你的爱妃那了?” 话音一落,信君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直接将她从椅子上拍到了地上。 “瞧你干的好事,你还是人吗?”信君怒吼,殿外远处的侍女和内侍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权茵半边脸颊红肿,嘴角带血,整个人已经呆住,一动不动。 此时的信君稍稍解气,手掌上传来的痛感让他冷静了些,再次问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君后之位还满足不了你吗?” 权茵被一巴掌扇懵了,无缘无故遭此重击,气急攻心之下晕了过去。夫妻二人成亲多年,今日还是信君第一次动手打她。 信君自觉出手过重,心生愧疚,随即又想到权茵给齐柠下毒,愧疚之心立即荡然无存。于是他离开了大殿,向门外的侍女喊道:“叫个医者给她看看。” 远处一位侍女快速奔来,喘道:“君...君上,不好了,福...福妃娘娘她出血了。” 信君只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228章 太公监国 元光殿外,三公,五位平令齐至。信君晕厥之后立马被内侍们抬回了寝宫元光殿,几位大人也很快收到消息,急忙入宫。此刻医者正在殿内给信君诊断,几位大人则在殿外等候。与此同时君后权茵与福妃齐柠也都在各自的寝宫内接受医者的医治,一日之内一君一后一妃同时晕了过去,在炎国历史上也是首次发生。 这时,福妃齐柠的贴身侍女十分慌张地跑了过来,一见殿外这么多人,虽然她都不认识,但也如释重负道:“不好了各位大人,福妃娘娘见红,肚子里的...” 几位大人全部一怔,齐柠这时候见红,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你先回去,好好照顾福妃,这事不可外传。”炼桓道。 待侍女走后,炼桓看向几位大人,众人无不愁眉苦脸,至于他们内心是何想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诸位,这可如何是好啊?”炼桓问道,眼角还带着些许泪花。 黄伦道:“君上本就昏迷不醒,这时候要是让他知道这事,说不定...那可不是小事,我们还须从长计议。”黄伦本想说信君可能雪上加霜遭遇不测,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硬生生换了一句话。 “不错,我们要稳住局势,守住大炎的社稷。”少公炼仲附和道。孟秀看向三公,又看向熊智等人,现在的气氛很微妙。 “我提议由太公监国,我们八人暂理朝政,处理宫里宫外一切事务。”傅公权蔚道。 “我同意!现在不能没有主事的人,理应由太公出来主事。”黄伦附和道。 “我们有八个人,决策五五开怎么办?”孟秀问道。 “既然是太公主事,五五开之下太公在哪边,我们就如何决策。”炼仲胸有成竹道。太公监国合理合法,轮不到孟秀说不。 孟秀沉默,确实轮不到他说不。熊智同理,眼下他们只能默认。 炼桓知道这时候谦让不得,见大家都不再说话,他道:“各位,眼下是关键时刻,我就不说些虚的了,还望各位与我一同稳住局势,静候君上苏醒。” “是,太公。”权、炼二公应道。 “事急从权,此事我们先不外扩,以免造成恐慌。至于政事决策所缺的流程,待信君苏醒之后再补上。”炼桓背着手道。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医者才从元光殿内出来,几位大人全部涌了上去,关心信君的情况。 “君上近来身体有些亏空,今日又气血攻心,须精心调养一段时日。” “那君上现在?”炼桓问道。 “还在睡着,无甚大碍。” “劳烦你们几位医者日夜守候君上。” “应该的,我等臣子之职责所在。” 待医者又进了元光殿后,炼桓对众人道:“君上须静养一段时日,我们八人便先暂理朝政几日看看。” “是,太公。”炼仲二人应道,嘴角带笑。 “君上会晕倒,皆因宫中不宁所致。由此可见禁军统领袁冲失职,应该将他罢免,迎回原禁军统领田直。”炼桓甫一监国,便下了第一道命令。 “附议。”权蔚,炼仲和黄伦三人同时应道,眨眼间他们便已足够决策,可以无视孟秀四人的意见。 第229章 袁霍合流 四月初二,禁军统领袁冲被革职,原禁军统领田直官复原职。袁冲本是军务司的一颗明日之星,年纪轻轻便已是千将,结果当了禁军统领之后反倒断了官路,如今成了庶民。 得知此事的袁冲非常干脆,立即收拾好自身之物离开了宫里。自从上次在宫里被人诬陷之后,袁冲便有些心灰意冷,早就想离开宫城这让人如履薄冰的是非之地。 出宫之后的袁冲直接去往城内的军营,他打算与昔日的战友霍方道别。二人当年一起参军,这么些年来并肩作战,感情深厚。 不过袁冲在半路上遇到了霍方的亲兵。 “袁将军,我家将军不在军营内,请跟我来。” 这亲兵袁冲见过,不疑有他,便跟着他前行。二人七拐八绕,小半炷香之后来到一处小院落。那亲兵在门上重重敲了三下,随后又轻轻敲了三下。 “谁?”门里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 “阳之。” 门开,亲兵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进了院子里,袁冲随后跟上。开门的是个大汉,这人袁冲也认识,也是霍方的亲兵。 屋内,熊智坐在上首,凌辩与霍方坐在左右两侧。袁冲没想到还有两位大人物在此,立即行礼道:“袁冲见过两位将军。” “坐吧小袁,不必多礼。”熊智指了指霍方的身侧,笑道。袁冲依言坐下,与霍方对视了一眼,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你的遭遇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还望你不要灰心。不过看你的样子,你倒也看得开。”凌辩看着袁冲,笑道。 “没有刀光剑影也能是战场,换个地方或许更舒心一些。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小袁年纪轻轻便看得如此通透,着实难得。不知你接下来有何安排?” “回熊将军,我打算今日与霍方打个招呼便回乡下去种地,过些清闲日子。” “当个农户实在是埋没了你的才干啊。”熊智叹道。 袁冲正要接话,一旁的霍方突然道:“君廷或将要大乱,你留在我身边辅佐我,助我一臂之力吧!” 袁冲低头沉思,心中犹豫。实际上他一进门看到这阵仗便有所猜测,若只是寻常送别,又怎会有军方的两位巨擘在此? “小袁,你留下来才能发挥自身才干,但同时也是凶险万分,你好好想想,不必急于答复。”熊智道。他脸上依旧挂着淡笑,语气却颇为严肃。 屋内就这么陷入沉默,熊智三人都不说话,等待袁冲开口。 “如今我已是庶民,该用何借口留在军中?” “成为我的亲兵即可,庶民与否不重要,日后待你建功我再为你请功。”霍方大喜,袁冲这么问大概是要留下来了。 “那好,我便留下来加入霍将军的军中,与他们斗上一斗!”袁冲坚定道。尽管熊智没有明说,但他也大致知道敌人是谁。 “好!”熊智与凌辩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 与此同时,信君也悠悠醒转,过了好一会定神之后才想起福妃齐柠,立即向身旁的侍女询问福妃的情况。那侍女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将福妃腹中胎儿不保的消息告诉了信君。 信君呜呼一声,再度晕了过去。 第230章 信君苏醒 信君昏迷不醒的消息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之下,四月初二在君廷便已传得人尽皆知。四月初三,炼桓不得不让总务司下发文书,将他监国的消息传出以稳定局势。 同天,信君醒转定神之后,想起自己胎死腹中的孩子,掩面垂泪。一旁值守的医者见了,连忙上前安慰,并给信君把脉。 信君扭头看向医者,悲痛问道:“福妃如何了?” “君上,福妃娘娘昨日还未醒转,今日不清楚。她遭此劫难身子亏空得厉害,仍需好好静养。” 医者的话又令信君悲从中来,抽回手道:“我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君上。”医者不敢忤逆信君,缓缓退出了元光殿。 得知信君醒来的王内侍在门外等了良久,估摸着信君的情绪稍稍平复,在门外试探着喊道:“君上?” 正在发呆的信君听出了王内侍的声音,道:“进来吧。” “是,君上。”王内侍轻轻推开了门,将信君昏迷之后宫里发生的事都向信君说了一遍。 “...如今太公炼桓监国,还把禁军统领换回了田直;君后娘娘前日便醒了过来,但闭门不出,一直待在寝宫里,医者说娘娘的身体无碍。” 信君听闻炼桓监国,还换回了田直,眉头紧皱。 “现在我醒了,用不着他了。立即进行小朝议,让他们知道这事。”信君略作思索之后下令道。 王内侍迟疑了一下,回道:“君上,前日医者说君上需要静养,不如君上先把身子养好了再...” “怎么,你跟他们也是一伙的,想要阻止我?”信君大怒,打断了王内侍的话。 “冤枉啊君上,这话是前日医者说的,若现在进行小朝议,他们一定会以此为借口让君上安心休养。”王内侍吓得跪在了地上,低头道。 信君的胸口起伏,方才因为动气双眼已有些发白。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王内侍言之有理,万一自己被炼桓一气又晕了过去,那炼桓监国就更加名正言顺,指不定要监国到什么时候。 “你说得对,是我错怪你了。”信君叹道。 “君上好好休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王内侍拜道。 随后王内侍离开了元光殿,留信君独自在里休息。不久之后苏榆与谭楚也来到元光殿,轮流照顾信君。 与此同时,炼桓也得知了信君苏醒的消息。 “他醒的倒挺早。”炼泽道,言语中尽是失望之情。 “无妨,主动权在我手上。”炼桓这几日蠢蠢欲动,一直在推演自己该如何行事,发往东南西北四领和殷国的密信是一封接着一封。 父子二人仔细商议,一会提出一个计策,随后又被否决。 “炼琪能不能靠得住?炼阙东他都解决不了。”炼泽问道。 “我也没打算靠他,东北领起码是个缓冲之地,能挡住开领和魏国。” “父亲,你说他们两兄弟会不会投靠魏国或是开领?” 炼桓仔细想了想,回道:“不排除这个情况,但东领一分为二,他们两兄弟都不再是决定这场棋局的力量,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君廷吧。” “是,父亲。” 第231章 坚定内心 经过这些时日的操练与准备,乌城骑兵队已有模有样。四月初,廉义在乌城郊外看颜正初带骑兵演练,看得颇为满意,嘴角带笑。 骑兵队在颜正初的指挥下来去如风。他将骑兵队分成了三个小队,通过令旗指挥,如臂使指。不过也就是如今乌城的骑兵较少,将来若是骑兵的数量增多,颜正初的指挥实力还有待检验。 演练结束之后,众人回到了骑兵军营。 颜正初道:“家主,如今骑兵队已完成建制,我觉得是时候再准备一队人马以作预备。此外还要准备一两队的辅兵,战时随同出征。” 廉义略一沉吟,回道:“嗯,骑兵队确实可以准备一队人当作预备,那骑兵队便再招一百人,挑选五十人作为预备,这些人算作丁役,白天操练晚上放他们回家。至于辅兵,也算作丁役好了。” 最终,经过二人商议决定招募丁役三百人作为骑兵队的预备兵和辅兵,先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操练,由江云负责招募一事。 此外,马平带着廉义最初的几个亲兵也离开了乌城。他们是第一批跟着廉义来到乌城的人,是廉义最初的班底。如今回乡将各自父母至亲等接来乌城,也是廉义一开始便答应他们的事情。 廉义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城,看着马平等人出城远去的背影,廉义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愈加沉重,自己不断滋长的野心与所背负的责任愈加矛盾。廉义突然想到有了身孕的苏沐,想到乌城的文臣武将,想到了苏家陈家等乌城宗族,廉义又犹豫了。 “廉大人,在想何事如此出神?”一旁的陈泉问道,高山等人闻言也望了过来。 “我在想...为了得到心中所求,我能付出什么代价。”廉义稍稍斟酌之后答道。 其余人还在思考廉义这话的深意,高山已然明白廉义的言外之意,深深地看了廉义一眼。高山突然想到弟弟高原之前问过他的问题,将来兄弟二人若是在战场上相见该怎么办? 陈泉也不是蠢人,反应过来道:“心中所求哪有轻易得到的道理?或多或少都要付出代价。况且哪怕有人无欲无求,他就能保证不会失去已经拥有的东西吗?” 陈泉一席话廉义听得是豁然开朗,如醍醐灌顶一般。高山甚至行了一礼,道:“陈司通透!”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廉义一连说了两句,内心逐渐坚定起来。随后一行人回到了城内,各自散去。 当夜用过晚膳后,廉义与苏沐坐在院子里的月色之下,夫妻二人看着夜空,静静享受这二人相处的时光。 突然,廉义问道:“小沐,你可曾想过将来我们会过何种生活?” 苏沐扭头看着廉义,惊讶于为何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随即摇头道:“我想不到,我只知道我嫁给了你,不论发生何事,我们夫妻二人一同面对。” 廉义握住了苏沐的手,心中大为受用。夫妻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32章 拦路田直 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信君的身体已无大碍。福妃齐柠也已苏醒,但她身子遭了大难又悲痛过度,实在是虚弱得很,如今还无法下床,苏榆与谭楚每日都前去探望照顾她。 四月十五,信君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奉天殿进行朝议,谁知刚出元光殿没多久便被拦了下来。 “田统领,你这是何意?”信君看着拦路的田直,一脸掩饰不住的厌恶之情。 田直只当没看见,一脸得意的样子,笑道:“君上,臣奉太公大人的命令,务必让君上待在后宫之中好好休养。君上,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您还是把身子先养好了再说。” “反了你了!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信君勃然大怒,胸口剧烈起伏。 田直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挂着淡笑道:“太公大人的命令是为了君上的身体,臣不得不如此做。” 田直的话让信君不知如何反驳,看着左右都是听命于田直的禁军,信君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回到元光殿。信君思来想去,觉得眼下是极为危险的时刻。他喊来王内侍,对他耳语了几句,让他想办法通知军务平令熊智。随即他又想到了齐柠,便前去探望。 炎福殿内,齐柠正喝着侍女喂的药,看见信君前来,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君上,我觉得好难受啊。”齐柠抱住坐在床边的信君,不受控制地哭了出来。 “没事,万事有我。”信君轻拍齐柠的背部,一边安慰她一边在想该如何回击。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定此事是权茵做的,他要废掉权茵君后的身份!但是眼下他连后宫都出不去,该如何行事呢? 齐柠喝完药后没多久便睡下,信君一直守在她的身侧,静静思索良策。小半个时辰后,苏榆与谭楚二女先后来到炎福殿,信君便将此地留给了三女,离开了炎福殿,他要去找母后熊太后。 — — — — — — 信君缺席朝议对朝议几无影响,炼桓监国的文书四月初三便已下发,朝臣们对此也有所准备。黄伦温延等人挺直了腰板,仿佛一夜之间身长都长高了许多。孟秀等人则全部三缄其口,仿佛今日只是朝议的旁观者。 好在炼桓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多说,于是朝议很快便结束了。朝议结束后炼桓并未出宫,而是留在了宫城的官署之内,之前要信君批阅的奏折,如今由他代劳。 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一禁军在门外叩了叩门,道:“太公大人,田统领命小的前来向太公大人说几句话。” “进来吧。” 那禁军推门而入,关上门后先是郑重行了一礼,随后道:“太公大人,今早君上要参加朝议,被田统领拦了回去,君上恼羞成怒便回了元光殿,随后又去了福妃的炎福殿,最后去了太后的寝宫。而且王内侍派人出宫去了熊智的府上。” 炼桓略一思索,便知道信君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向那禁军道:“你回去告诉田直,所有禁军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任何人出入宫城都要经过你们禁军的同意!” “遵命,太公大人!” 第233章 风暴来临 四月十五,王内侍从宫里传出的消息让熊智极为不安。午膳过后,熊智熊兵父子商议来商议去,都没个合适的应对之策。 “都怪为父,之前顾忌自己外戚的身份,只顾韬光养晦,被那炼桓掌控了朝堂,不然如今何至于此。”熊智叹道。 “父亲,我们武官在朝堂之上想与他们文官斗,如何能有胜算?他们那些文官面对我们始终抱有戒心。之前哪怕赵帛等人与炼桓如此不对付,与我们也不是一条心。论勾心斗角,我们武官如何斗得过他们文官?” 熊智闻言叹了口气,熊兵说的不无道理。 “如今禁军都掌控在炼桓的手里,君上形同被软禁,这可如何是好啊?”熊智在屋内来回踱步,愁眉不展。 “父亲,不如我们直接起兵,将炼桓等乱臣贼子一网打尽,救出君上!” “这...万一失败了,形同谋反啊,你姑姑的太后之位都不保。” “要是炼桓夺权,别说她的太后之位,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不保!”熊兵激动道。 熊智呆立住,举棋不定。有时候踏出这一步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我们再观望观望,同时保持警惕,一旦炼桓有出格的行为,我们立刻将他拿下!” “父亲,这...” “我意己决,你先下去吧,我再部署一番。” “是。”熊兵无奈,只得退下。 — — — — — — 另一边,炼桓也作出了他的安排。护城府司书刘敬与府令都是他的人,南府军将军吕光也是他的人。四月十五护城府以操练的名义调三千南府军入城,由吕光率领。同时,平中城城防所属的四大城区的关键位置都换了不少人。张松年在担任护城府司书时便将手下的敌我阵营归了类,此刻刘敬直接照着名单换人,将不属于己方阵营的人全部放了长假,让他们回乡探亲。 当日下午,太公府内,三公、黄伦、温延、刘敬和炼泽等人聚首,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早上田直拦住君上的事已经从宫里传了出来,熊智已经知道了,对于他我们不得不防。”炼桓率先开口道。 “太公,平中府我已打点好,城安处的人已经出动,熊家稍有异动城安处便先将他们拿下!”黄伦回道。 “做得好!” “我们已经控制了城防,而且吕光已经带着三千人入城了。军务司在城内的兵力不多,我们要着重防范霍方,其余人或许是墙头草,但他一定是魏述和霍家的人!”刘敬道。 “嗯,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太公,我觉得可以这样,我们找人在他们内部闹事,然后让朱炜的人将霍方拿下。”温延提议道。朱炜乃督军府司书,其弟朱桂为募兵府司书,朱家也算是军务司内部的传统强族。 “你们觉得如何?” 权蔚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全部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趁这次君上身体有恙之际,一举出击!”炼桓高声道,其余人同样高声附和。 炼桓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第234章 军营之乱 四月十五入夜,霍方军营内的一小兵在夜训结束之后,叫上平日与自己玩得好的另外两个小兵,来到军营边缘处,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叫我们来是作甚?莫非你相好要来找你?”其中一人问道,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嘿嘿,我看就是。我说这小子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肯定是有相好了。”另外一人也打趣道,还伸手在那小兵的裤裆上掏了一下。 “去去去,你们两个能不能正经一点。我在军营外的兄弟给我带了点好东西,待会你们就知道了,有本事别跟我抢。”那小兵一人给了一拳,轻笑道。 不多时,只见有两位小厮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地提了两个坛子,看见那小兵后一路小跑过来堆笑道:“大哥,酒给您送来了。” 另外两个小兵瞪大双眼看着那小兵将两个酒坛子接过,一人迅速拦着他道:“你疯了!这东西你也敢往军营里带,霍将军知道了非把你逐出军营不可。” 两个小厮将酒坛子递过去之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没事,我们军营都多久没查过寝了,我们晚上找个地方偷偷喝了便是。你们都多久没尝过这味道了,难道就不想?”那小兵蛊惑道。 另外两个小兵对视了一眼,感到左右为难,三个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大喝道:“站住!你们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声音来自于军营之外,那小兵往外看了一眼后惊慌道:“糟了,是督军府的人。”若是让督军府的人发现他们带酒进军营,不但霍方会知道这事,搞不好他们还要掉脑袋。 “你先回军营把酒处理了,我们两个稳住他们。”其中一个小兵道。 “好。”那小兵毫不犹豫,拼命朝军营内跑去。此时远处督军府的人一人离开,应该是去通风报信。另外三人则迅速来到了军营边缘的拒马处,正在翻越拒马,两个小兵立马上前去阻拦。 “干什么你们,为何无故擅闯我们军营?”其中一个小兵喝问道。他故意说得极为大声,打算吸引军营内的弟兄们前来帮忙。正常来说,哪怕督军府相较于军务司其余各府都要高半级,但一般也不会擅闯各军营。 “你们拿的是什么,别跑!”督军府三人两句话的功夫已全部翻过了拒马,朝那提着两个酒坛子的小兵追去。拦上来的两个小兵哪里会允许他们越过去,五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军营里不少军士听见动静跑了出来,一听督军府的人竟然闯进己方的军营里揍人,这还得了?他们本就对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督军府中人看不过眼,眼下这大好机会不出手更待何时?只见不少人像是看见骨头的饿狗一样猛冲上前,对着三个督军府的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们在干什么!”霍方从公署内匆匆跑出。几个呼吸之后袁冲也赶到了现场,同样几声大喝,动手的众军士才停下手来,将中间的几人让了出来。 这时,督军府的大队人马也杀到,领头的十几个军士手中长枪几下便将拒马都挑了起来。没人去深思为什么这个时候的督军府会有大队人马,因为躺在地上的三个督军府的人看着已奄奄一息,只有进的气而没有出的气了。 第235章 形同断臂 督军府为首者正是司书朱炜,看见躺在地上的三个手下,眼神示意左右上前去查看情况。 霍方一脸凝重,与袁冲对视了一眼,二人都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上前探查的督军府中人看向朱炜,摇了摇头。情况显而易见,督军府三人被霍方的手下给活活打死了。 见此情形,霍方与袁冲又对视了一眼。霍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袁冲见此趁机隐入人群之中。 对面的朱炜一看己方死了三人,瞬间大怒道:“可以啊霍将军,你们在战场之上没杀什么敌人,面对手足倒很威风啊。” “朱大人,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霍方镇定自若,说话不卑不亢。 “说说吧,怎么回事?”朱炜看向方才回督军府报信之人,问道。 “大人,我们四个今夜恰好路过此地,发现霍将军的三个手下在此从外人手上接过两个坛子。我们估摸着是酒坛子,就想喊住他们检查一二,随后三哥他们让我回来报信,他们三个追了上去,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霍将军真是军纪严明,手下在军中还能喝酒,如此看来他们会酒后乱性打死我们督军府的手足也就不足为奇了。”朱炜嘴角带笑,眼神却如毒蛇一般盯着霍方。 “怎么回事?那三个人给我出来!”霍方怒喝道。结果自然是无人理会,在场少说也有三五百人,还有更多的军士闻风赶来看热闹。 朱炜见无人站出来,笑道:“霍将军,跟我们走一趟吧。你们军现在由我们督军府管制,在上面发落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霍将军可有异议?” 围观的军士一片哗然。督军府尽管来了有四五十人,但是在人数上还是远远处于劣势。 “行。”霍方向身旁的两个副将交代了几句,又安抚了众手下的情绪,随即便坦然跟着朱炜离开。朱炜留下三十来人,他自己则带着十余个心腹押着霍方回到督军府。 此时年辉竟然在督军府。 朱炜先是打了个招呼,随后将今夜之事细细向年辉复述了一遍。 “干得好!我让人带兵去协助督军府的弟兄看管他们。你把情况写下来,明早我们便去向太公大人汇报此事。”年辉笑道。正常来说,年辉并没有直接调兵的权力,但眼下督军府死了三个人,他作为军务司副司事急从权下达调令,有人听命于他倒也说得过去。 年辉离开督军府后,径直前往太公府向炼桓汇报此事。霍方被督军府关押,熊系在城内的实力大损,相当于被砍去了左手。 另一边,袁冲从军营里逃了出来,迅速向凌辩告知此事。 “凌大人,事有蹊跷啊。霍方治军严明,督军府的人怎会无故出现在军营,况且弟兄们绝对不会不知轻重把督军府的人打死。现在霍方被督军府带走,他那一军被管制,这绝对是有预谋之事!” “不好,敌人先动了...”凌辩在屋内来回踱步。早上信君被禁军拦住的事熊智也告诉了他,下午熊智还在说保持警惕,晚上敌人就动了! “你来的时候可有尾巴?” “应该没有,但这凌府...” 约莫盏茶功夫之后,一小厮打扮的人从凌府后门离去,绕了一段路后见无人尾随,立即迈步向熊府赶去。 第236章 步步紧逼 四月十六,旭日东升。 对于平中城的大部分百姓来说,昨日只是寻常一日,与以往并无任何分别。但对于某些人来说,机会稍纵即逝,棋差一着便是步步被动。 一大早年辉便与朱炜进宫向炼桓汇报昨夜的情况。督军府死了三人,此事性质极为严重,年辉二人顺理成章地跳过了凌辩与熊智,直接上奏炼桓。炼桓昨夜便已知道此事,此刻还装模作样道:“霍方这家伙的兵竟然如此恶劣,枉他还带兵平叛过,他这些兵与流氓贼匪何异?” 朱炜自然是一番附和,言语中将霍方说得罪大恶极,恨不得将他就地问斩。炼桓以兹事体大为由,召集几位重臣进行小朝议。 熊智昨夜便从袁冲处获悉霍方被督军府带走,此时听见炼桓复述昨夜的情况也面不改色,仿佛与他毫无关系。 最终,众臣决定暂时解除霍方的军职,由督军府将此事查清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霍方。在此之前霍方暂被扣押在督军府,他旗下的兵马暂时划入另外一军,划入的正是昨夜听年辉号令前往霍方的军营协助督军府控制场面的那一军。 小朝议几乎成了炼桓的一言堂,他虽有监国之权,但实际仍是臣。有意思的是,他如今的臣权甚至超越了之前信君的君权,决策所遇阻力比信君还要小。 炼桓一直留意熊智和熊兵父子的脸色,见他们神色如常,心里忌惮不已。如今他半只脚已经踏在了图谋篡位的逆臣之路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容许出半点差错。昨夜关押霍方只能算是成功的一小步,眼下还万万不到庆功的时候。 小朝议结束之后,熊氏父子与凌辩聚在军务司的公署内。 “将军,昨夜小袁可将消息带到?”凌辩问道。 “嗯,他的分析没错,这绝对是有预谋之事。眼下我们已然断了一臂,而且督军府听他们号令,昨日开始城安处的人也在盯着我们熊家,形势不容乐观啊。” 凌辩听完熊智的话一惊,问道:“那我们...” “区区城安处我们还不放在眼里,昨夜我已派人给文帆他们三个送去口信,在城外整顿兵马随时待命。此外林恒将军我也让人前去联系,虽然未有答复,但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吕光当了南府将军,文帆他们一动,城外必有一战。而且张松年和刘敬先后执掌护城府,文帆他们手下有多少人被收买,这些都不得不防。”凌辩道。 熊智点了点头,回道:“这些我都想到了,送去的口信中已经提醒了他们。” “如今我们就是城内的实力处于下风,这可难办了。”熊兵愁道。 熊智与凌辩也是眉头紧皱,苦苦思索对策。几个呼吸之后,门外传来一人的声音:“将军,末将有要事禀告!”熊智认出了这是来东的声音,哪怕他如今贵为一府司书,对熊智的尊称也是一直没有变过。 “来将军进来说话。” 来东推门而入,见到熊兵与凌辩也在屋内,稍微一愣后便急道:“将军,边军府竟有三千人在往平中城进发,这会估计已经到了城外!” 第237章 下定决心 \"怎么回事?\"熊智三人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边军府的千将炼钜在西领与君土的交界处收服了一伙两千人左右的山匪,上奏君上请求将这伙山匪编入军务司以示我朝教化。炼桓直接同意了他的奏疏,让炼钜将这两千人带回平中城操练。末将也是才看到炼桓的批复,他们绝对是有意为之,直接跳过了末将。而炼桓四月初八便已批复炼钜的奏折,估算路程这会炼钜离平中城已不会太远。” “这炼钜似乎是...”熊兵迟疑道。 “嗯,炼桓之子。”来东回道。 炼钜如今刚满十八,早已官至千将。在炼钜看来,他父亲是当朝太公,他在边军府当个千将是边军府的荣幸。 “这炼钜哪来的两千人马充当山匪?”熊兵疑惑道。 “从西领交界处收服的,莫不是西领送的?他们也跟炼桓狼狈为奸了?”凌辩问道。 凌辩的话让屋内陷入沉默,盟友的加入或许便是炼桓此次敢于踏出这一步的底气。 熊兵见父亲沉默不语,再次劝道:“父亲,这时候不动,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炼桓的狼子野心如此明显,再让他布局下去,我们连拿起武器的机会都没有,一步被动步步被动啊!” “将军,于公于私我们都得奋起抗争。炼桓如今控制禁军把持朝政,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主动归还权力于君上。而我们手上有军权,历来与他作对,他更加不会放过我们!”凌辩出言劝道,言语焦急。 “是啊将军,两位大人说得对,还望将军三思啊!”来东也出言附和。 此刻的熊智犹如老态龙钟的老人,与多年之前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他完全不一样。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又看向自己的两位部下,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下定决心,站了起来。 “不动则已,一动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我们这就与炼桓碰上一碰!”熊智的气势也随之一变,如同下山的猛虎。 熊智的话让凌辩三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皆拍手叫好。四人围成了一圈,细细商议行动的细节。最终,由熊智做出了最后的部署。 — — — — — 另一边,炼桓一系的人也在廷公官署内聚首。 “太公大人,熊智父子和凌辩在军务司官署内,来东后来也进去了。”田直恭敬道。 “太好了,现在就去把他们抓起来,来个一网打尽!”温延兴奋道。 炼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想出言呵斥,一旁的年辉接过话头道:“温大人,抓人也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他们几个现在可没犯任何错。” 炼桓懒得去看温延的反应,接着道:“你们说他们会如何选择?来东也在,看来阿钜带兵前来的事他们知道了。” 年辉回道:“他们极有可能会有所行动,昨夜霍方被抓足以让他们警醒。” “我们实力占优又占得先机,这次就让他们先动,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招。无论如何,这次优势在我!”炼桓笑道,一脸志在必得的笑容。 “太公威武!”年辉等人奉承道。 第238章 暗流涌动 熊智四人从军务司的官署离开后,各自散去。待他们离开后,几个在军务司值守的军士进官署内收拾,其中一人在书架上找到了一封信件,连忙招呼自己的同伴。几人对视了一眼,迅速离去。 这几位军士是熊家养的死士,信中是熊智给他们安排的任务,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另一边,小朝议结束之后孟秀便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在院子里摆上茶具,让下人把食客云昌叫过来。 不多时,一袭白衣的云昌缓步走来,步伐沉稳身姿如松,坐在了孟秀的下首。 “先生,您找我?”云昌缓缓问道,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 “嗯,你来平中城也快一年了吧?去年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动过,你们几个可会觉得无趣?” “在先生府上并不觉得无趣。这次有事?” “嗯,不过万分凶险。如果你们这次能活下来,就回去吧,我在这的日子也差不多了。熊家要是想反抗,则必须要出城。如果熊家动了,务必将熊智和熊兵父子送出去。” 云昌仔细看了一眼孟秀,随后点了点头。 _ _ _ _ _ _ 平中城某处,高原与几位同僚在商议如何救出霍方。这两日城内发生之事他们也都清楚,但事情进展太快,来不及请示家里,高原也只能自行决定如何行事。 “我们的力量只能在城内发挥作用,因此要集中力量,目标要极为明确。熊家能帮就帮,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救出霍方,他是我们自己人,将军一定希望能把他救出来。” 其余人听得频频点头。高原兄弟二人尽管年纪不大,但深受魏述信任,因此同伴对他们也极为信任。 “霍方被关押在督军府,今夜我们先等熊家乱起来,然后直接进攻督军府,把霍方劫走。赤队和黄队主攻,我带着赤队负责正面强攻,黄队负责接应,把人劫出来后带回这里。”高原滔滔不绝,细细安排今夜的行动细节。这些以颜色命名的队是魏述留在平中城的后手,每队两百人,平时散落在城内或军中各处,去年高原带人营救开侯赵进时带的就是赤队的一部分。 “墨队暗中策应,轻易不露面,但形势危急时要出手,这时候顾不得再隐藏了。万一熊家有变,墨队务必把熊家父子送出城,他们二人能否出城,是此次交锋的关键!” “好!”几位同伴都点头附和,同意高原的计划。随后众人各自散去,原来此地是一处小民宅,远离城内核心之地,附近都是差不多式样的民宅。几人出门后各找了一个方向,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而此时在熊家附近的一处酒肆之中,两位男子正在悠然自得地喝酒吃菜,不时还看一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时,一人从酒肆之外匆匆赶来,来到二人身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便一饮而尽。 “爽啊,渴死我了。”来人感叹道,而另外二人并不理会他。 来人也不在意,稍微喘了几口气后道:“钢虎来信了,说这次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密切关注,尽快把消息送回去就行。” 其中一精壮男子头也不回,目光仍停留在街上,回道:“知道了。” 来人又喝了一碗酒,随后招呼也不打便离开了。待那人走后,精壮男子向同伴道:“钢虎那莽夫懂什么,这次让炼桓赢我们才有机会!” 二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话。 第239章 平中城乱 四月十六傍晚,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天边挂着一抹残阳。 城安处的人这两天以城内不平为由在熊家所在的这一块区域增加了巡视的人手。熊家就在宫城外不远处,包括太公府、傅公府、少公府和其余国公的府邸都在这一片。城安处在此增加人手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昨夜督军府才死了三个人。 突然,只见四面八方许多人来势汹汹地向熊家汇聚而来。熊家门前的大路上正好一队城安处的差吏在巡逻,巡逻队队长见到这局面说话都有点哆嗦:”快...快去上报,来...来了他们。“ 旁边一差吏应了一声就往外跑,但此时每一条路都有人在往这边走来,那差吏没跑多远便被一刀砍死在大路上。 余下的差吏胆子都被吓破了,拼命往后退,看样子竟然是慌不择路想进熊家躲一躲。恰好这时熊家也大队人马往外走,直接就将这队差吏乱刀砍死。 从熊家出来的人都蒙面且穿着一身黑衣,与外面的大队人马一碰头便立即分成了四个小队,分散逃去。 城安处的反应极快,不少人匆匆赶到,双方大打出手,场面一片混乱。 炼桓今夜就坐镇宫中,一直在等消息。城安处处长任章一路小跑过来道:”太公大人,熊家动了,几十人杀了出来,外面约有百余人接应,应该是熊家的死士。他们分为四队逃窜,冲势极盛。“任章是民务司司长任向之子,任向致仕在即,任章自然想极力表现一番,好为自己争得一个机会。 炼桓略作思索,向一旁的年辉道:”你让容朔配合城安处的人,把熊家给我摁下来!另外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城!“容朔与霍方一样,是军务司驻扎在城内的千将,今日暂时收编了霍方旗下的兵马。 年辉答应一声,与任章离开了大殿,殿内只剩下炼桓与田直二人。炼桓笑道:”田统领,这宫中的安危可就全部交给你们禁军了,熊家要是来个出其不意杀入宫中,那便万事皆休啊。“ ”太公大人放心,宫城让我防得滴水不漏。“田直说得斩钉截铁。 ”嗯,正是对你放心,我才会把这禁军再度交到你的手上。“ 炼桓看着殿外,略有些焦急地等着结果。 — — — — — — 熊家这边一有动静,大半个平中城都动了起来。大批城安处的差吏杀向熊家,许多差吏在半道上便被袭击,出手之人都是熊家潜藏在暗处的死士,趁机将城内的局势弄乱。 熊家分开逃离的四队人中,熊家父子、凌辩与来东各带领一队,其中熊家的女眷老幼分散在四拨人当中,她们会在逃亡途中趁乱躲在城内潜藏一段时日。而熊智四人则会拼命杀出城外,集结兵力攻入平中城,救出信君。 容朔也动了,点了五百人迅速往熊家这边杀来。霍方的人他不但不敢用,还得留下人手看管,于是便只带了五百人前来。他同样将手下人马分为四队,跟着城安处的差吏前去堵截熊家众人。 四月十六这日,平中城大乱! 第240章 营救霍方 城安处这边大队人马一动,藏在暗处的高原等人立即蓄势待发。眼看时机合适,高原向身旁的同伴点了点头,同伴立即掏出一个竹哨用力吹响,片刻之后远处传来哨声回应。 “动!”高原低喝一声,瞬间前冲,向督军府杀去。他们转过几个路口便杀到督军府的正门,高原身后的几人弯弓搭箭,一个眨眼的功夫督军府门前的守卫便全部中箭身亡。 高原带着赤队迅速杀入督军府,直奔关押霍方的监牢,同时分出几个小队对府内的官员进行屠杀。此时督军府内还有不少官员,这两天不太平,督军府的活也多了起来。司书朱炜也在,正在想着怎么给霍方罗列罪名来个定罪问斩。炼桓暗示过要霍方死,朱炜自然明白,正想方设法治霍方的罪。暗中对霍方下毒手也不是不行,但这种犯人死于非命的死法是朱炜为官生涯的污点,不到最后时刻他不想这么做。 朱炜正绞尽脑汁,调查经过改了又改,忽然听到屋外呼声大作,伴随着兵器碰撞之声,朱炜大惊道:“不好,一定是熊智派人来营救霍方!”说完便往屋外冲去。 就在他要拉门之时,门外冲进一人推门而入,差点将朱炜拍到墙上。来人大叫道:“朱大人不好了,一伙贼人杀入督军府,人多势众啊他们!” 朱炜被吓了一跳,大怒道:“你才不好了,进来不知道敲门?贼人就贼人,你这么大呼小叫是作甚?” 来人急了,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啊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朱炜一把将他推开,不耐道:“别挡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朱炜一只脚才踏出门外,就看到几个绑着红头巾的持刀男子向这边杀来,吓得他赶紧又退了回来,哆嗦着将门关上。正想把门栓放下,一股巨力袭来,他眼前一花,哎哟一声便滚到了地上,滚了好几圈。 几个持刀男子踹门而入,其中一人道:“看穿着这就是那狗官朱尾巴了,剁了!” “不要啊,我不是朱...”朱炜连连摆手大喊大叫,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砍了好几刀,脑袋都被砍得稀碎。 几位红头巾扭头一看,见屋内还有一人,二话不说同样乱刀伺候,将那人砍成了碎块,随后快速离去。 高原拿着地图直奔监牢,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不一会儿便杀到了监牢。监牢本有十余个看守,如今府内大乱,看守们早就躲了起来。高原顺利来到关押霍方的牢房,只见霍方昏睡在地,全身上下血迹斑斑。 “带走,快!”高原大吼一声,言语中已是极为愤怒。 他们将霍方救出之后,迅速离开了督军府。高原派六人带霍方先行离开,他率赤队杀向熊家方向,黄队则部分紧随其后,部分散了开去。至于墨队,则从未出现过。 督军府被攻陷的消息很快便传至炼桓处,气得他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督军府权力大实力却不强,这次被屠的主要影响是使得炼桓颜面大失,他以为熊家一心只想出城集结兵力,谁能想到他们还有心思来报复督军府? “糟了,一定是魏述的人!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炼桓突然想到霍方是霍家的人,那一定是魏述留在城内的势力将霍方救走。 “把军务司能派的人全部派出去,凡是在街上公然持械又不穿官服者,全部就地处决!” “是,太公大人!” 第241章 城内激战 且说熊智这一路,走了也就十几步便遇到了城安处的大批差吏,寸步难行。城安处不但在明处布置了许多人手巡逻,在暗处也布置了大量人手,就等熊家主动出击。而且狼影也出动了,与城安处的人一同行动,拿着武器对着熊家众人往死里招呼。 此时太阳已完全下山,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大街上尽是兵器碰撞之声和哀嚎声,双方激烈交手,城安处与狼影的人数远占上风,但熊家死士的实力更强。熊家死士都是从军中精挑细选并忠于熊智的人,此刻用一往无前的气势,拼命向城门处杀去,杀得城安处众差吏节节败退。 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行进之声,是容朔的一个小队杀到,人数也超过百人,一加入战场便立即扭转了城安处的颓势。容朔部众人都披了甲,战力与熊家的死士相差无几。双方甫一接触就爆发了激烈的交锋,城安处与狼影的人见此立即躲在一旁掠阵,不再上前。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留下一些弟兄挡住他们,我们赶紧往城门处冲,城门已然不远!”死士头领向熊智道。 熊智十分悲痛地点了点头。这时候留下几乎意味着死,但眼下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他们若是不能逃出城去,之前所有的一切努力都白费。 随着头领一声令下,二三十个死士留下原地坚守,堵住了道路。冲杀在前的十余人仿佛瞬间打了鸡血一般,许多人拦腰抱住敌人,为身后的同伴留出空间。负责冲杀的人更是杀红了眼,全然不顾自身防守,只为能尽快冲杀出去。 容朔部这边办法也不多,受地形所限,他们无法投入太多人手,许多军士只能在后面干着急。满地的尸体也影响着他们的进攻,眼看熊家这边就要杀到城墙之下,其中一个伍拾长异常着急,大喊道:“给我杀过去,不能让他们出城!” 看见城门,熊家这边士气大振,几人掏出怀中的哨子吹响。然而就在这时,城墙下的暗处又杀出三四十人,看样子不是今天出现过的任何一方的人。 “什么人?”死士头领喝问道。 来人并不答话,就这么向他们杀了过来,人人手持短斧。 “杀!”死士头领大喝一声。尽管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伙人,但他们也没有停下前冲的脚步,管前面是什么人,知道是敌人就杀! 然而突然多出来的敌人终究是影响了他们的速度,后面的追兵也杀了出来,军务司的军士越来越多。许多士兵得知要追杀熊智,在军营抱病不出,但仍有不少人听令杀了出来,如今光这个城门处便聚集了好几百人。 这时城墙下响起哨声,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尽管护城府司书刘敬事先已将城墙区的守卫更换了许多人,但熊家在军务司多年,怎会没有自己的底蕴?如今城门已开,他们离城门仅仅几十步,只需出城便能召集四府军的大部人马,杀回城内。 但就是这短短几十步,如今对于熊智来说却像是远在天边,难以翻越。 第242章 逃出生天 就在这关键时刻,高原带着赤队杀到。 他们从督军府一路杀出,杀到熊家已是尸横遍野。在熊家外有几条血路,高原兵分二路,他带着赤队顺着其中一条尸体最多的血路一路杀过来,恰好杀到熊智这一边,将容朔的人砍翻不少。 后面的动静使得前面的进攻也为之一滞,熊智何等经验,立即大喝道:“趁现在,杀过去!” 熊家死士再度提起一口气,竭尽全力冲杀。熊智离城门已不足五十步,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城墙上的守军很快便会反应过来。城门一旦关上,已经预示熊智将要人头落地。 眼看他们出城在即,城墙之下最后杀出的敌人之中又冒出一个高大壮汉,手持双锤,两锤便将两个死士像破布一样砸了出去,大笑道:“哈哈你们给爷留下来!” 熊智见此目露绝望之色,这时候杀出这么一个家伙,谁能抵挡?高原也看到了突然杀出的大汉,但他离熊智仍有一段距离,实在是鞭长莫及。 这时,一阵破空声响起,那大汉看似鲁莽却一直心存戒备,伸出大锤一挡后便跳了开去,定睛一看是把砍刀,看样子是就地捡的家伙扔了过来。那大汉大怒,正想吼一嗓子谁不讲武德暗算,眼角便见一白色身影向自己袭来,速度极快。他来不及再多说废话,提锤便上。 远处的高原也看见了那道白色身影,喃喃道:“这是...” 白色身影速度极快,半道上拦在他身前的人全部被他用枪挑开,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杀到壮汉身前。壮汉自知遇到了高手,不敢怠慢,右手抡锤便向白色身影砸去。 壮汉的锤又重又快,哪怕被擦到皮毛最少也是重伤。不过白色身影更快,后发先至,长枪一出连攻带守,枪头直接刺在了壮汉的喉咙之上。 “快走!”白色身影一击得手之后向熊智的方向喊道。他看都不看那壮汉,继续向其余持斧的人杀去,为熊智等人扫除绊脚石。 壮汉的喉咙血如泉涌,扔下双锤捂住自己的喉咙,但无济于事,慢慢跌倒在地,气绝身亡。而另一边的熊智行进也极为迅速,已经顺着城门的缝隙逃了出去。 容朔手下的伍拾长见此目眦欲裂,见手下还去追杀那白衣人,大怒道:“别管这些杂鱼,先把熊家的人抓回来!” 高原见熊家的人都出了城,带着赤队慢慢后退,这次他们损失惨重,不过事前定下的两个目标都已完成。而城安处和狼影也跟着容朔部杀出城外,高原和赤队撤退得颇为顺利。 白衣人便是云昌,奉孟秀之命前来协助。去年救下开侯赵进的人也是他,他与另外五人都是轩侯孟安的食客,去年奉命来平中城协助孟秀。 云昌见熊家人出了城,又去了东侧的另外几个城门,未再发现有熊家死士打扮的人。而且这时城内火光通明,应该是军务司出动了大量人马,云昌不再停留,摸黑离开。 熊智出城之后被身后的容朔部一路追杀,又失去了十来个死士,才等到接应的人。东府将军文帆派了两个骑兵伍拾人队前来,身后的追兵闻风而逃。 终于,熊智顺利逃出了平中城,成功接手城外的兵力! 第243章 发文讨贼 “太公大人,敌人在城内留下三百余具尸体,但未发现熊智父子和凌辩、来东四人的尸体。熊府内只剩下一些家丁仆从,其余老幼女眷也暂未发现踪迹。如今城内局势已稳定下来,城安处联手容将军的人已在城内主要位置布防和巡逻。臣的汇报如上,请太公大人明示!” 任章低头看地,说完今夜的情况后心中忐忑。现在已是子时,经过一晚上的厮杀,不但让熊系的关键人物全部跑了出去,连霍方也被救走,今夜的行动他们可以说是完败。一旁的年辉同样低头看地,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是怎么突破城门的?”炼桓问道,出人意料的没有动怒,非常平静。 “城墙上还是有他们的内应,防不胜防啊。”年辉叹道。 “熊家的老幼女眷应该还在城内,你们花点心思找一下。”炼桓向任章道。 “是,太公大人!” “罢了,跑了就让他们跑了,肃清一下城内的污垢也好。将熊智四人革职,列为乱臣贼子追杀,凡是城内与他们有瓜葛者全部给我查一遍!四大城区增加兵力,从今夜开始平中城戒严,我们要好好想想怎么抵挡熊智的兵马了。” “是,太公大人!”众人齐声应道。 — — — — — — 四月十七,熊智在城外东府军的军营处对外发布了讨贼文书,公然声讨炼桓软禁君上,意图篡位。他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号召天下诸侯共同起兵讨贼,救出君上以振君纲。 文书发往君土的东南西北四府,还发往两大王国四大公国和九大侯国。 北府军和西府军迅速响应了熊智,两府将军带兵在东府军的军营汇合,南府军则是部分人马出逃,重新集结在了来东帐下。四月十八,熊智已集结了超过两万兵马,随时可以攻城。 “林恒将军拒绝了我们,他说大家同为臣子不应兵戈相向,自相残杀苦得是百姓。”凌辩看着手中的信件,向众人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时候还想保存实力隔岸观火?”来东不解,有些愠怒。 “不必多说,这确实是林将军可能会说的话。我们还是商议如何攻城吧,兵力已经集结地差不多了。” “将军,我们不再等等?城外的驻军还有我们的人。”凌辩建议道。 “不等了,再等下去炼桓的准备会更充分,唯有打快我们才有取胜的可能,兵贵神速!” “是!” “我们主攻东侧城墙,直接从东侧杀入城内。明日一早便安排攻城,你们觉得如何?” 凌辩几人互相望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道:“可!” 翌日清晨,近万人对平中城东侧的城墙发动了猛攻。昨日城墙上下还是一府之内的战友,今日就成了兵戎相见的敌人。 熊家军的攻势很凌厉,但平中城城高墙深易守难攻,守军面对“叛军”士气高涨。熊家军第一日的进攻毫无建树,申时上下便鸣金收兵。 当夜,南侧来了一支兵马袭营。好在负责守营的凌辩有所准备,而且袭营的敌人不多,方才顺利击退敌人,但也惊出凌辩一身冷汗。 四月二十一申时,熊家军从城墙处退兵,攻城再次无功而返。 第244章 深夜之行 熊智连着几日攻城无果,胜利似乎已逐渐在离他远去。 每夜都有敌人袭营,当然每夜他们都有所准备,但几次下来士兵们越来越烦躁,睡觉都睡不安稳。 四月二十二,熊智部的北侧与南侧出现了大量敌军,呈夹击之势随时准备进攻。其中南侧有一万人,领兵之人是炼桓之子炼钜。 “将军,北侧大约有万余人,南侧有近万人。两边一直在擂鼓,对我们的军心极有影响。将军,我们要尽快行动啊!”凌辩有些焦急。 熊智满面愁容,眼下的局势对他们来说非常不妙。 就在这时,营帐外一声音由远及近道:“将军,不好了,敌人进攻了!”话音落下说话之人才进了营帐,是一报信的小兵。 营帐内众人全部望向熊智,等待他下令。 “文帆你负责北边,元贵你负责南边,其余人固守军营,现在就出动!” “是!”众人领命离去。 攻城三日下来熊智折损了三四千人,如今兵力已不足两万。他若是能再等几日,还能集结更多的兵马。毕竟他掌兵多年,名号在军务司还是很响当当的。 双方在城外展开了大战,战事进行得极为激烈。炼钜手下的兵马有来自于西领的两千人,他自己的一千人以及南府军的七千余人,构成复杂配合不太默契,被元贵的西府军杀穿了阵型。然而他自己却异常骁勇,带着手下浴血奋战,硬是顶住了元贵的冲击。 双方杀了个势均力敌,天色渐晚后各自收兵。 入夜,熊智站在营帐外,抬头看着夜空。这时,袁冲悄悄来到,行了一礼之后问道:“将军,您找我?” “小袁,你来啦。”熊智点了点头,就这么在营帐外跟袁冲说起了话。 “你在我们这的根基尚短,说不上什么话。但我知道你是个人才,如今战局几乎确定,你没必要留在这送死。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写一封引荐信,你去魏国投奔魏述,必能发挥你之所长!”熊智一脸严肃,言语中带着一点期盼。 “将军,这时候我怎么能逃跑?我...”袁冲还想再说,被熊智打断。 “战争有时候非人力所能左右,你留下来也只是平白送死。我们三个为将者不能走,但是你们可以走。离开意味着希望,意味着东山再起!”熊智有些激动,声音都高了些许。 袁冲听出了熊智的言外之意。 “将军,那我与谁一起离开?”袁冲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你跟熊兵一起走,你们俩都不带兵,少了你们没人会知道。现在就走,引荐信我已写好,日后为我们报仇,救出君上,匡扶社稷!”熊智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给袁冲。这时,熊兵也从营帐内走了出来,对着袁冲点了点头,便将目光移了开去。 袁冲接过信件,收入怀中。这时候他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不当逃兵之类的话了,说出来只会徒增麻烦。 熊智又说了些勉励的话,随后让二人换上常服,包上头巾,趁着夜色离开了军营。 二人一路策马疾行,在后半夜寻了个偏僻之处休息。袁冲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熊兵在一旁睡得正香,他掏出熊智给的引荐信,放在熊兵脑袋旁,随后悄悄牵马离开。 走出一段路后,袁冲回头见熊兵仍躺在地上,立即翻身上马离开。 第245章 熊智兵败 四月二十三一大早年辉便进了宫,最近炼桓直接在宫城内住下,君廷的大小决策几乎都出自他之手,朝堂俨然成了他的一言堂。 “太公大人,昨日我们对熊智的叛军发动了进攻,双方打了个平手。据前线传回的军情来看,叛军已是强弩之末。今日我们的兵力再次增加,有望一举拿下他们!”年辉激动道。熊智四人这么一走,君廷留下了四个空缺的官职。不出意外的话,熊智四人被擒之日,便是他年辉当上军务平令之时。由军务司副司直接跃升到军务平令,年辉也算是炎国史上第一人。 “好!阿钜也给我传来口信,有信心今日便拿下熊智的项上人头!” “二殿下出马,必定是马到功成。”年辉适时地给了个高帽。 “哈哈哈,熊智被擒之后,翌日我便命你为军务平令,封十军大将军,成为军务司第一人!”炼桓的心情也大好,解决了熊智这一心腹大患,君廷上下再也没有能阻挡他的人了。 “谢太公大人!” 就在他们二人谈话之时,城外的军务司兵马再次向熊智一方发动了进攻。 南侧的炼钜一方昨夜又得到了军务司三千兵马的援助,士气大盛,战事甫一开始便向元贵的西府军发动了猛攻。昨日还能杀穿炼钜阵型的西府军,今日的战力骤降,被炼钜一方杀得节节败退。北侧的战况相差无几,文帆的东府军同样被杀得节节败退。 “凌将军你带北府军杀向南边,解决了南边的敌人再去支援文帆。”熊智下令道。 “是!”凌辩领命离去。在凌辩离开后不久,却传来了北侧兵败的消息。 “将军,敌人势如破竹,兄弟...兄弟们挡不住了啊。”前来汇报军情的斥候颓然道。熊智闻言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一旁的来东见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住熊智,但伸出一半的手却又顿住,随后缓缓收回了手。今日一早他们几人见熊兵不在营帐之内,早已猜到了什么,碍于彼此之间多年的情面,他们谁也没问出口。熊智作为军务司多年的大将军,与他们几人情同父子,但今日来东才知道,情同父子终究不是父子。 此时营帐之外似乎已经能听到军务司兵马的铁蹄之声。 “将军,这时候走还来得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方才进来报信的斥候劝道,他并未发现营帐内异样的氛围。 熊智挥了挥手,道:“小家伙,你出去投降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将军,我...”那斥候还想再说,来东将他推了出去。来东回头望了一眼熊智,熊智心怀愧疚地移开了目光。来东不再多说,拔剑自刎。 半个时辰之后,熊智和凌辩被生擒,三府将军尽皆战死,手下兵马全部投降,熊系的起兵宣告失败。 熊智兵败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平中城内,也传到了宫里,传到了信君的耳边。 信君最近终日以泪洗面,被软禁在宫中的他哪也去不了,禁军甚至不允许他去见齐柠三女。而舅舅熊智兵败的消息,将信君心中仅存的希望打碎。 第246章 如日中天 熊智二人兵败被俘之后,被关押在城安处的监牢内。作为对手炼桓也并未前去奚落二人,一来熊智素来低调,并不在朝堂之上与炼桓作对;二来此次熊智起兵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从事情本身来说,二人之间并无仇怨,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太公大人,为防军务司有奸细,熊智和凌辩二人已关入城安处的监牢。文帆等三府将军战死,但并未发现熊兵的尸首,应该是逃了。”年辉低头道。心情极佳的他因为熊兵逃脱,低头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 “无妨,熊兵比他老子还是差远了,发通缉令全天下通缉他。其余熊家的老幼女眷不用找了,她们翻不起大的风浪。几个主犯全部给我抄家,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部发配到边军为奴!”炼桓淡然下令道,并未因为熊兵逃脱而不安。在他看来,一个熊兵完全不是他该担心的事。 “是,太公大人。” 四月二十四,君廷小朝议。 孟秀抱病未至。他已将府上的所有食客都遣散回家,包括云昌四人。那夜营救熊智时云昌失去了两位同伴,这次回到轩领复命之后,云昌便会金盆洗手,从此云游四海。 对于孟秀来说,熊智兵败意味着朝堂从此再也没有人能掣肘炼桓,他在平中城的日子也进入了倒计时。在他看来,炎国很快将翻开新的篇章。 小朝议进行得极为顺利。众人先是一致同意今日将几位主犯抄家,明日将熊智和凌辩斩首示众。随后又商议了一系列的人事任命,最终决定军务司副司年辉任五令阁军务平令,封十军大将军;平东府司书张松年调回君廷,任军务司司长;募兵府司书朱桂任军务司副司,原府令升任为司书,城安处处长任章接任为募兵府府令;内务府司书卢琳任总务司副司;边军府千将炼钜调回平中城驻防,并兼任军务司军务处处长,原处长接替廖炳的位置任边军府府令,廖炳则升任为平东府司书。 一系列任命让人眼花缭乱,熊系的失败使得君廷一下子便空出了四个大官职,其中年辉和张松年二人更是连升两级。君廷如今不但朝政被炼桓所把持,连军政也被炼桓所掌控。 当日下午,炼钜带着军务处的人对熊智等人的府邸进行抄家。本来抄武官的家应由督军府来动手,但督军府之前遇袭损失惨重,如今正准备重组。而炼钜作为炼桓之子,升官犹如儿戏,军务处处长只是过渡之职,很快他便能升任为督军府司书。 另一边,袁冲趁着夜色离开熊兵之后,在平中城外一直伺机入城,他惦记霍方的安危。熊智兵败之后平中城解除了戒严,袁冲得以顺利进城。进城之后他一番打听才知道督军府遇袭,全府上下几乎被屠了个干净。袁冲知道霍方被人救走,但此刻的他孤苦伶仃,去哪找霍方呢? 他本想去和城投奔霍家,但他也知道霍家是魏家的手下,熊兵十有八九会去魏国。他若去了和城,日后二人若是相见该如何相处? 一番思索之后,袁冲决定去投奔轩侯孟安。传闻轩侯好养食客,用人不拘一格,对于眼下的他来说正合适。袁冲说干便干,在平中城歇息了一夜便立即启程赶往轩领。 第247章 交出兵权 不出意外,熊智和凌辩被斩首示众。 围观的百姓不少,不少人默默垂泪,但谁都不敢悲痛地过于明显。在场的军务司军士个个目光如炬地盯着所有人,百姓们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两位大人送行。 年辉忙得焦头烂额,此次军务司“内战”之后元气大伤,军务司的核心部队四大府军都被打残,急需休养与重建。年辉如今重用南府将军吕光和千将容朔,下月初一的朝议他将举荐容朔为北府将军。昨日小朝议仍留下许多大事未曾商议,这些都需等到下次朝议之时由朝堂上下共同商议决定。对于许多小官来说,哪怕他并无实际上的决策参与权,但大部分决策在议策之时他在场与否,代表着这决策在他心中是否合乎法理。这是千百年来中土文官们的共识,是基本的政治规则,哪怕是如今权势如日中天的炼桓,也不敢挑战这一规则。 此次内战并未加入任何一方,全程在旁“看戏”的将军林恒,收到太公炼桓的传召,于四月二十五进宫面见炼桓。 林恒如今已年过六十,但威严不减,精神矍铄。去年他在平东府顺利救灾之后,为平息天道军之乱也出了一份力。今年二月回到平中城外驻防,日常操练帐下兵马并协助募兵府操练新兵。 殿内,炼桓与年辉、朱桂三人在等着林恒。林恒进殿之后见此场面倒也不觉得意外,行了个军礼便站在一旁。 “林将军快快请坐。”年辉客气道,屁股却未离开座椅。 “谢年大人。”林恒坐下后,桌上已有沏好的茶水。 “林将军深明大义,此次不受叛将的蛊惑,真乃我大炎的基石与梁柱!” “年大人过誉了,末将只是不想自相残杀,平白浪费了弟兄们的性命。他们虽为军士,但也是我们炎国的百姓。” “好,说得好啊!”炼桓突然插嘴,拍手叫好。 林恒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林将军还有二子?” “是的,太公大人。”林恒已经猜到了炼桓接下来要说的话。 “听闻他们都在魏国带兵?” “是的,太公大人。” “能在魏述手下带兵,两位公子必不是一般人。林将军年事已高,如今正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何况两位公子才智过人,成就不凡,林将军可曾想过解甲归田,在儿孙身旁安度晚年?” 林恒听出了炼桓的意思:劝他主动交出兵权,换回一条性命。 “不怕太公大人笑话,我正有此意,带兵打仗岂能儿戏?我早已深感力不从心,如今天下安定,正是我退位让贤的时候。” 炼桓没想到林恒这么痛快,抚须大笑道:“还是林将军想得通透。” “林将军有大智慧啊。”朱桂也明捧了一句。 林恒当场就交出了兵符,回到军营的时候还是在炼钜这军务处处长的陪同之下。哪怕林恒纵横沙场多年,此刻也心中忐忑炼钜是否会下黑手,暗中解决他。不过林恒顺利交出兵权之后,却是安然回到了平中城内。 他不敢久留,简单收拾之后便急忙赶往魏国。 第248章 槐王炼泽 收回林恒兵权的炼桓,自觉对君廷的掌控已不弱于此前的信君,心中豪情万丈,原先的一些想法也逐渐开始显露出来。 四月十六城内大乱,经过民务司大半个月的善后与安抚,平中城内人心惶惶的氛围才有所改变,百姓才渐渐敢走出家门。那一夜城内到处厮杀,寻常百姓只道炎国天都要塌了。 熊智发往各诸侯国的文书并未引起什么反响,他们仿佛从未收到过任何文书一般。就连与炼桓一直不对付的魏述,也没有任何表示。但是,自从去年来几个诸侯之间连番大战之后,各国都在紧锣密鼓地备战。而如今随着熊智一封清君侧的文书,各国不再遮掩自身的兵额,全部开始明目张胆地招兵买马。 五月初一的朝议进行了大半日。由于司长张松年还在回平中城的路上,光是副司朱桂说明军务司如今的情况便说了大半个时辰。 “太公大人,各位大人,如今军务司不但兵力紧缺,军费也入不敷出,还望君廷加大对我们军务司的支持!”朱桂苦着脸道。 不出意外,朱桂的提议得到了一众官员的认同,一致同意民务司加大对军务司军费的支持,并允许他们加大募兵力度,增加兵额。 随后,有大臣提议君上身体欠佳,应封君上的堂弟炼泽为王。 炼桓闻言拼命摇头道:“不可,我现为监国,炼泽是我的长子,这时候封他为王,天下百姓和后世史书会怎么看我,不可不可。” 年辉出列道:“君上继位多年仍无子嗣,如今身体欠佳,太公大人得以大炎江山为重啊!” “是啊,这事关乎国本!恕下官直言,君上卧病在床,太公大人一直监国,国无储君,不利于天下归心啊!长此以往必有心怀不轨之人蠢蠢欲动,野心勃勃。”黄伦也出列道。 “是啊是啊。”众臣皆是附和,朝堂之上听不到反驳的声音。孟秀一言不发,他心中清楚此事已不可逆。 此时的炼桓仍犹豫不决,愁容满面,一副都是你们逼我的样子。哪怕是装到这个样子,他也未作决定,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公大人,为了大炎的江山社稷,背负这点骂名又算得什么?”温延出列,大声呼喊,仿佛要炼桓舍生取义一般。 孟秀看看上面,又看看下面,这群人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仍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上头的炼桓还在摇头道:“不妥不妥...” “封炼泽为王!”傅公权蔚突然喊了一声,紧接着少公炼仲也跟着喊了一声,随后朝堂之上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封炼泽为王之声,不多时整个奉天殿内呼声响彻,众多朝臣都在高喊封炼泽为王。 “够了够了!”炼桓终于受不了这鼎沸的“民意”,伸手让大家安静,随后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为了大炎的江山社稷,我背负骂名千万年又如何!我宣布,封炼泽为槐王!” “太公大义!”众臣高呼。 传闻炎国先祖所在的炎族从如今君土西边的槐河的大山之中走出,最终赢得天下。炼桓封长子炼泽为槐王,是何居心已昭然若揭。 第249章 以下犯上 炼泽获封槐王之后,朝议继续进行。随后众臣又审议了吏部府提请的一系列人事任命,包括军务司提出的将千将容朔提为护城府北府将军等。另外东西二府的将军如今也空缺,这次也一并任命,全部都是炼桓的人。 朝议结束之后,炼桓叫来田直,吩咐道:“君上身体欠佳,以后就不要让他离开元光殿了。” 田直咧嘴一笑,道:“明白。” 大概盏茶功夫之后,田直出现在元光殿外,直接推门而入。殿内信君正手捧一本书看得入神,被突然进来的田直吓了一跳,伸手指着他道:“你...你怎如此无礼?” “君上,我特地过来告诉你一声,太公大人说了,日后你就在元光殿内安心静养,哪也不要去了。几个妃子你也别想见了,对身体不好。”田直一脸笑意,却怎么也看不出暖意。 “我身体好着呢,你们这是大逆不道!”信君大怒,指着田直骂道。 田直本已转身准备离开,闻言又回过头来,笑道:“既然君上自认身体好,有件事臣想说很久了。去年君后娘娘找到臣,说想试试强壮男子的厉害。臣本不想如此,奈何不敢违抗上命,只能屈从。因此这两年来臣没少品尝娘娘的滋味,臣万万没想到娘娘在床榻之上也是如此主动,难怪会找上臣这等英武男子,哈哈哈。” “你...你...啊!”信君捂着胸口,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整个人都在哀嚎。 “哈哈哈,现在君上不但见不到娘娘,连新纳的三个妃子也见不到了。君上安心养好身体,她们四个臣自会好好照顾,君上放心!”田直说完也不看信君的反应,转头离开了元光殿。 “别...”信君本想起身追赶,奈何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只能趴在地上哀嚎。 — — — — — — 傍晚,王内侍在殿外呼喊信君,信君已大半日不曾出现,有些反常。信君被软禁之后,王内侍也不再是内侍总管,但还主持着后宫几个大殿的内务。 王内侍连着叫了好几声,殿内都没有任何回应,吓得王内侍赶紧喊道:“君上,事急从权,小的失礼了!”说完便推门而入,只见信君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君上,君上您这是怎么了?”王内侍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察看,发现信君还有进出的气,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时王内侍才发现信君满脸泪痕,双目红肿。 信君呆滞的目光这时才移到王内侍的身上,呆了一会看见来人是王内侍后,立即抱住王内侍便是一顿痛哭。王内侍服侍信君多年,早已将信君当作自己的孩子,如何不明白信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忍不住如此失态。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在宣泄情绪,一个在轻拍安抚。 良久,信君竟然睡着了,就这么趴在王内侍的怀里睡着了。王内侍轻轻将信君放下,随后搬来枕头床褥等为信君铺好盖上,退到了元光殿之外。 站在殿外的几个禁军看了眼王内侍,便移开了目光,但一直暗中提防。 第250章 大炎变天 入夜,信君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全身大汗淋漓,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做了噩梦,逐渐清醒之后,一些回忆又涌上心头。 “啊!”元光殿内传来一声嘶吼。 王内侍急忙推门而入,一时也忘了礼节。 “君上,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信君并不回答,两行清泪流下。见此王内侍也不多问,静静地守在一旁。至于殿外的禁军,对里面发生何事完全不关心。 良久,信君悠悠开口道:“王叔,如今我被软禁在这小小的元光殿之内,连出入的权力都没有,你说我这君上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君上,我们待...”王内侍本想说待天下忠臣对炼桓群起而攻之,信君自然得以恢复自由,但他开口之后立即又想到熊智不久前才起兵失败,还有谁会起兵反抗炼桓呢? 信君惨然一笑,低头不语。 “君上,我们要坚持下去,炼桓多行不义必自毙,自会有忠臣义士收拾他!”王内侍劝道。 信君摇头苦笑,道:“我已想好对策,炼桓不仁,我也不必顾及大局了。这天下,就让群雄和他争吧。” 王内侍不明白信君的意思,静待下文。 “我决定在这元光殿自尽,王叔你将这消息传到宫外去,就说炼桓弑君,天下诸侯必起兵反他!”信君坚定道,双目突然明亮。 “君上,万万不可啊!怎能用死来对付他?日后就算他倒台了,君上都不在了,这又有什么意义?” “不,大炎的江山我都不要了,我就不让他好过!”信君咬牙切齿道。 “君上,三...”王内侍的话才刚说出口,立即被信君打断。 “王叔,现在全天下可能只有你还听我的了,如今连你也不听我的吗?” 王内侍也流下泪来,不再多说,对信君恭敬行了一礼。信君则提笔写下一封绝笔信,作为他对母后熊太后的告别。而王内侍则用殿内的帘布弄了一条布条,搬过一张椅子,踩上之后挂在了房梁上。 大概过了一炷香之后,信君将信交给王内侍,吩咐道:“先将我身死的消息传出去,再将此信交给母后。” “是,君上。”王内侍郑重接过,只觉手中物件重逾万斤。 “王叔,你是带着我长大的,可惜多年来我直到今日才如此叫你。其实我心里早已将你当作自己的至亲,希望来世有缘再相见。” “谢君上!”信君一席话将王内侍说得泪流满面,跪了下去再次向信君行了一礼。 信君将王内侍扶起,向他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殿外,喃喃道:“这天下,再也不是大炎的了,我愧对列祖列宗!”说完便毅然决然地上了椅子,将脖子挂在了布条上,一脚蹬开了椅子。 王内侍赶紧回头,不敢再看。整理了心情之后,离开了大殿。殿外的禁军正打着瞌睡,瞥了一眼见是王内侍出来,便不再理会。 王内侍离开元光殿,在内侍的班房内叫来一小内侍,对他耳语几句。那小内侍闻言瞪大了眼睛,随后郑重点头,连夜溜出宫去。 炎国三一八年五月初一,炎信君在元光殿自缢身亡。 第251章 弑君篡位 王内侍将信君的绝笔信交给熊太后的贴身侍女之后,又回到了元光殿。他不忍去看信君的尸体,随后在信君身旁不远处同样上吊自杀。 负责带出消息的小内侍,在宫城的侧门花了几十钱打点禁军便顺利溜出了宫。此时城内的许多酒肆正热闹着,风月之地更是人声鼎沸。小内侍一副宫里的打扮,出现在这些地方自然是极为引人注目。他每到一家酒肆,便悄悄对掌柜低声说着什么,随后迅速跑至下一家酒肆。店里的宾客见此奇怪场面自然要问掌柜他说了什么,掌柜一脸疑惑,回道:“他说什么弑君,君上...” 掌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不敢再往下说。 小内侍一连跑了十几家酒肆,四五间风月之地,自觉消息已经传开,又迅速溜回了宫里。此时信君被杀一事确实已经传了开去,一传十十传百,无需多久便会满城皆知。 — — — — — — “什么!君上被杀了?”听见这消息的高原直接跳了起来,问道。 “是的,一个内侍跑到酒肆里向掌柜说的,我亲眼所见。回来的路上大街小巷都传开了,这会已经人尽皆知!” “谁干的?” “不知道,掌柜没说,大街上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是炼桓干的。” 高原心生一计,一边写下密信一边道:“等会把这信送回家里,然后把这消息在城内扩散出去,就说炼桓弑君,准备篡位!” 没多久高原便将密信写好,同伴接过密信正想往外冲,高原突然想到一事,急忙喊道:“等等,我再写一封信。”随即又提笔疾书,草草写下密信,交给了自己的同伴。 “送去乌城,给我哥!” — — — — — — 翌日,元光殿外值守的禁军换班之时突然觉得不对劲,王内侍昨夜便进了殿内,没道理现在都不出来。当他们进殿内一探究竟的时候,才发现吊着的两具尸体。 听闻这事的炼桓勃然大怒,直接将手中的杯子砸到田直的脸上,大怒道:“怎么回事?昨日我还让你盯着他,今日就死了?” 田直心中惊惧,暗想会不会是自己昨日的言语刺激到了信君。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信君会自尽,这下可是闯了大祸! “这...下官没想到君上会...会做出这种事...” “废物,你就是废物!”炼桓破口大骂,殿外的禁军都能听到他的怒吼。其实炼桓也没想过信君会自尽,在他看来,如今信君的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信君想要活下去,还得对他摇尾乞怜! “把这消息严密封锁,不准外传,谁传出去就脑袋落地!” “是,太公大人!”田直领命离去,暗忖眼下还有机会补救。谁知没过多久,炼桓便得知城内已经传遍了他弑君准备篡位的消息。 “废物!”炼桓再次骂道,这事搞不好会引起天下大乱,实在是弄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把傅公和少公叫过来,快!”炼桓吩咐道,心中急忙思索对策。 第252章 天下大乱 五月初二下午,君廷总务司下发信君驾崩的告知文书,昭告天下。 同时,文书还宣布由槐王炼泽继承君位,是为炎怀君。太公炼桓继续监国,直到明年怀君亲政。 然而,炼桓弑君篡位的消息还是像水里的墨汁一样在炎国疯狂扩散。五月初五,廖炳到平东府就任,平东城内已经在疯传这消息。廖炳当机立断,一方面严禁城内散布此等谣言,禁止任何人议论;另一方面则给城内的几个大户吃个定心丸,紧密双方的合作关系。 廖炳知道这消息定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弄不好会引起天下大乱。他以平东府司书的名义代表平东府声援炼桓,在他抵达平东城的当日,声援炼桓的文书随即发往平中城。 五月初八,魏国公魏述发布檄文声讨炼桓,指责他大逆不道,弑君篡位。同时表示他将兴兵十万清君侧,为信君讨回公道! 五月十一,灵王同样发布檄文,列明炼桓十大罪状,表示将出兵十五万攻入平中城为信君讨回公道。 如果说炼桓弑君篡位的消息还有可能是谣言,那槐王炼泽继位的消息则给这个谣言提供了真实性。魏述与灵王的先后起兵更是给其余诸侯壮了胆,不少人已经能想象到炎国即将烽烟四起。 五月十二,平王宣布发兵征讨炼桓,为信君讨回公道。 五月十三,吴国、福领和开领于同日发布檄文声讨炼桓,皆表示会尽快发兵讨伐。一时间天下诸侯并起,一场浩劫在所难免。 — — — — — — 而在灵王发布檄文这日,廉义正在府内批阅城务司的公文,殿外突然传来高山的声音:“家主,是我。” “快进来。” 高山还在殿外便开始说话:“家主,我弟传来消息,平中城传出炼桓弑君篡位的消息!”他的话音一落,人已站在了廉义的面前。 “炼桓弑君?”炼桓是当朝太公,权倾朝野,这事廉义也知道。 “没错,这事是宫里传出来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多时,城主府勤政殿内又多了李仁、陈泉三兄弟、江云和颜正初等人。 “情况便是如此,你们怎么看?”廉义看向众人,问道。 在坐众人颜正初对炎国局势最为了解,他率先道:“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必有诸侯蠢蠢欲动,我猜测一定会有人起兵,天下必定大乱!” 高山道:“我同意正初的看法。” 李仁却道:“这事只是传言,未经证实。各诸侯都不是鲁莽之人,下官建议再观望观望。” 陈泉也点头,明显是同意李仁的看法。而江云也在一旁附和道:“李司说得在理。” 廉义看得出来,乌城本地家族的几人偏保守,而外来的高山和颜正初则偏激进。他在心中仔细琢磨过后,看向颜正初问道:“正初,你觉得我们该如何行事?” “家主,我们与梁城梁家素有过节,况且梁家养匪为患,我们可先将梁家灭了。事后若是君廷追问下来,我们便说梁家抢了我们商行的货,我们剿匪顺道灭了他们而已。若是君廷不追究,那我们就...”说到这颜正初已经笑了起来,不再言语。事实上乌城商行一直在防备梁家,所有途径梁城的路他们都是绕道走,再加上商行的商队和护卫队伍庞大,因此其实他们从未被贼匪抢过货。 廉义眼睛一亮,道:“正初所言正合我意,你们认为如何?” 李仁等人如何不明白,全部开口表示同意,随后众人仔细商议进攻梁城的计划。 第253章 进攻梁城 五月十二,一支商队进入梁城。城门守卫认识商队的领队,这领队自从几个月前初来梁城开始每次出入都会塞几十钱给他们。一来二去他们几人也混了个脸熟,这次也只是随意检查了一下便放他们入城了。 商队照例来到颜正初的商行后侧开始卸货,商行内几个伙计出来帮忙。领队眼神示意几个伙计里面说话,而商队的十几个护卫则干起了卸货的活。 “今晚等我号令动手,我们进攻北城门,将北城门打开。”进到商行的里间之后,领队低声道。 “行,我们有八个人能用,剩下的都是正经的伙计,做不来。”其中一个伙计回道。 “够了。”领队点点头,转头出去帮忙卸货。他这次带来的十来个护卫全部是乌城军务司的军士,其中一个赫然便是伍拾长黎兴。今晚城内的进攻也将由黎兴来指挥,这会他仍只是充当一个普通护卫。 入夜,随着子时将近,梁城也渐渐陷入沉睡。黎兴一行二十余人摸黑向北城门行去。一路上他们甚至都未见着巡逻的人,便顺利到了北城门附近。 “左右夹击,动作要快!”黎兴低声道,率先动了起来。他们兵分两路,顺着城墙悄悄摸进,在城门处利落解决了几个值守的守卫。说是值守,有两人甚至靠在城墙上睡着了。 梁城的建城史比乌城还长,城内从未发生过战事,这些守卫如此疏于防范倒也不足为奇。解决掉城墙下的几个守卫之后,黎兴又带兵登上城楼。城楼上的几个守卫正在望着城外,听见动静回头时已是于事无补,纷纷丢了性命。 解决掉城墙上的敌人之后,黎兴掏出烟火点燃,很快城楼上便飘起了烟。他留下几人驻守,迅速带人下去拉开城门。 城外有四个伍拾人队在等着这信号,其中两个伍拾人队是乌城商行的护卫,由商行的护卫统领陈涛率领;另外两个伍拾人队是马平旗下所属,但马平此前回乡,这次由他的副手伍拾长皮树带兵。负责攻入城内的这四个伍拾人队,今夜由乌城军务司司长陈泉亲自统率。 陈泉一见城楼上冒起了烟,便立即下令冲锋。他很清楚,一旦让他们攻入城内,拿下梁城便是十拿九稳。梁城与乌城一样,大部分兵力都驻扎在城外,城内并无多少兵力。 并未发生任何意外,陈泉带兵顺利杀入城内。而在他们杀入城内之后,一名斥候迅速将此事汇报给了远处的廉义。在他身后,站着高山和颜正初等人。此次攻取梁城廉义亲自率剑营三百精兵出征,精锐尽出。 “干得好!”廉义大喜,心中一股豪情迸发。他回头看向高山等人点了点头,随后走到剑营面前,喊道:“弟兄们,自从我来到乌城,我们军务司的操练就没有停过,你们的艰辛和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为得就是今日!天下即将大乱,我们若没有自保的实力,乌城的父老乡亲怎么办?今夜就是证明我们实力的时候,与梁城的兵正面对决,检验我们这一年来操练的成果,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廉义说完,拔出佩刀高举。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所有人高喊,士气高涨。 第254章 旗开得胜 将士们的喊声震天,廉义丝毫不惧会引起梁城军的注意。实际上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袭营,在确保攻入城内的情况下,他非常想与梁城军碰一碰以检验剑营的实力。若是在士气占优,己方还有一队骑兵的情况下仍输给梁城军,那他廉义也不必有任何野心了,安安心心在乌城种地更实际一些。 城内的陈泉在进入梁城之后,安排两队人马攻上城墙,控制四面城门,他则带兵直扑城主府。他们一路上砍翻几个巡逻的差吏,不多时便杀到城主府。直到这时城内仍是安安静静,仿佛无事发生。陈泉一面让人将城主府包围起来,一面让人用撞门锤破门,从大门杀入。 黎兴则带着二十来人直扑沈家,这是廉义事先吩咐过的,城内的沈家一样不能放过。此前沈还派人去乌城使了一些小手段,廉义可是一直都记在心里。 城主府内的守卫有三四十人,但这些人在乌城军士面前完全不是对手,仅略作抵抗便纷纷投降。 “这会闹出了动静,哪怕是猪也会有点反应。快点把梁家几个关键人物抓起来,我们先把城内的驻军解决!”陈泉下令道。 当陈泉他们押着梁城城主梁达等人前往城内军营的时候,军营之中呈现一片混乱之势,有在急忙穿衣披甲的,有在收拾东西的,就是没有拿着兵器列阵的。陈泉对此情景并不陌生,因为以前的乌城将士也是这个样子。 在陈泉砍翻几人之后,余者尽皆投降。于是,陈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梁城。他将梁家、沈家众人各自集中看管,等候廉义发落。 城内的战事几乎没有波折便结束了,城外的战事也刚刚开始。剑营在廉义的率领下呐喊着前进,弓兵队在前,骑兵队在最后。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弓兵队连续三轮箭雨往梁城军的军营招呼,这种箭雨不管杀伤如何,先杀一杀敌人的士气。随后廉义下令骑兵队冲锋,而此时梁城军仍未出营列阵。 三轮箭雨过后,梁城军才匆忙从军营中杀出,还未来得及列阵,颜正初便带着骑兵队杀到,直接就往人堆里猛冲!立足未稳的梁城军如何经受得住如此冲击,他们甚至都想不明白在梁城城外怎么会出现骑兵这种东西。面对乌城骑兵的冲击,他们几乎没作抵抗便出现了溃散,四散奔逃。 “冲锋!给我杀!”廉义拔刀高呼,挥刀向前一指。 剑营全军向梁城军发动了进攻,一路砍瓜切菜,犹如痛打落水狗一般。 也就一炷香左右的功夫,战事便宣告结束。廉义命皮树带本队兵马留下打扫战场收拾军备,他则带着高山等人先行入城。 廉义入城之后直奔城主府,城主梁达及梁家上下全部跪在院子里,陈泉则带兵守在一旁。府内没有任何被洗劫过的样子,廉义知道陈泉必是严令禁止手下擅自查抄梁家,因此他对陈泉又高看了一眼。 “恭喜廉大人成功拿下梁城,旗开得胜!”陈泉见廉义进来,拱手笑道。 “小小梁城,实力太差。弟兄们辛苦了!”廉义在院内环视一圈,向众人道。 “谢谢廉大人!”众人高喊,随即欢呼庆祝胜利。 廉义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梁家众人。 第255章 战后获利 梁家家主梁达已是花甲之年,一头白发凌乱,此刻跪在地上竟显得有些凄凉。感受到廉义的目光,梁达抬头一看,只见廉义极为年轻的面庞和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梁达突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讥笑道:“小家伙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我二人皆为君上亲封的城主,你擅自杀入梁城为非作歹,目无君上,到时候君廷追究起来你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你们梁城先是在我们乌城弄那肮脏之地败坏城风,又在梁岩山养匪为患劫掠过路客商,就你这样的败类如何能当得这梁城之主?我为君廷惩奸除恶,到时候君廷不但不追究我之过错,还会封我为侯,掌管这梁城!”廉义张嘴就来,一席话说得梁达目瞪口呆,看样子竟是相信了三分。 “梁家上下都给我关起来,严加看管!”廉义下令道。随后廉义在梁城城主府的大殿内住下,等明日天亮再作安排。 翌日,城内一切如常。许多百姓走出家门见大街上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也就不再自找麻烦,当作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过。 梁城的军士全部成为俘虏被看管起来,由高山负责俘虏的清点和军备的接收。昨夜城外的战果皮树也已统计完毕,剑营共杀敌一百零七人,俘虏一百五十五人。再算上城内的驻军和城墙上的守军,廉义估计梁城的兵力在四百上下,比之前的乌城略好,但还是不堪一击,军备废弛,实在是烂到根子里了。 城内各公署仍正常运转,一大早廉义便派人去各公署告知了梁城易主的消息,倒也没有想不开的人要拼命。而且各公署也处在剑营的严密看管之下,等廉义初步掌控了梁城,再慢慢向他们亮刀。 梁家与沈家则由小六带着廉义的亲卫队亲自查抄,他们还配合江云和乌城民务司的官吏清点梁城的府库,一路清点下来江云笑着的嘴角就没合拢过。值得一提的是,此前从乌城出逃的何奎和何家女眷也在梁城,在小六的逼问之下,沈家毫不犹豫便把何家供了出来。 听着小六的汇报,廉义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去年刚到乌城,初见前任城主遗孀何氏的时候。当时的他心怀忐忑,没想到短短一年多之后他不但在乌城站稳了脚跟,还带兵打下了梁城。 “家主,那何家众人如何处置?”小六见廉义半日不说话,轻声问道。 “全部就地格杀,顺带把何家也一并抄了。”廉义反应过来,不假思索道。 “是,家主。” 廉义收回思绪,不再多想。他在城主府内翻阅各式文书与公文,以图更快地了解梁城,合理施策。 当日下午,高山和江云先后来到城主府,乌城一众核心齐聚城主府。 “本次共俘获梁城各式兵种二百三十一人,马匹十二匹,盔甲三百余具,制式武器与盔甲的数量相差无几。”高山率先道。 “收获不算太大,这些军备就留在梁城吧。俘虏重新挑选一遍,合适者留下重新操练,不合适的全部赶回去种地去。”廉义下令道。日后他的军队会以乌城人为核心,像梁城这些打下来的城池中,没有土地的农民全部可以是佃户,日后乖乖种地便是。 第256章 抄家行赏 说完了战利,高山又说了战损:“剑营阵亡十二人,伤十七人;商行护卫阵亡九人,伤十三人。” 廉义想了想,道:“战损可以接受。阵亡将士的抚恤与上次剿匪的抚恤一致,你们也要做好受伤将士的慰问和安抚。” “是,家主。” 军务说完之后轮到江云,众人见他的表情便知此次收获颇丰。江云掏出一份单子,高声道:“本次清点梁城府库所得杂米等粮食共八万七千三百余石,金钱粗略估计一千四百八十金,其余杂物有...”江云说得极为缓慢,众人听得也极为认真,廉义听着听着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 “给梁城百姓发些钱,收买一下人心。把我们乌城的税制照搬过来,别的暂时不变,你们觉得如何?”江云说完清点梁城府库所得之后,廉义道。 “廉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多观望观望为妙。”江云附和道,其余人皆点头同意。 这时廉义又道:“小六抄家去了,一时半会估计也没个数。这次我们的好处就从他们三家抄的东西里分,必不会亏待了大家。” 众人闻言大喜,出生入死不就等着廉义这句话么? “至于这次的战事,我们先不声张,看看君廷的局势如何再说。”廉义道。前日乌城商行已派出商队赶往轩州城打探消息,廉义希望尽快探得详尽的消息,酌情向君廷奏请此次战事。这事马虎不得,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众人散去各自忙活,他们刚刚打下梁城,城内不少事务急需他们处理。 当夜,小六完成了对城内三家的查抄,将抄家的情况向廉义汇报。 三家共抄得一千五百七十余金,竟比梁城府库的金钱还多,连廉义也不禁赞叹,还是抄家来钱快!这些金钱他收入囊中自行支配;其余土地和房产若干,奇珍异宝也有一些,这些则全部充公,归梁城府库所有。 三家的直系全部被杀,旁系则全部归为奴隶,由商行将他们卖到轩州城去。其中梁家和沈家还有不少人在城内公署任职,全部被亲卫队按照名单抓走,一个不留。 至于将士们的奖赏,廉义本想大笔一挥每人发一金,但又想到一来抄家不可持续,将来随着兵力的增多,奖赏的支出会更大;二来这次阵亡将士的抚恤才两金,活下来的人每人赏一金似乎不太合适。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廉义召集众人说出他的心中所想,最终决定给阵亡将士的抚恤再加一金,其余人等按三倍军饷发放赏钱。江云在旁仔细记下,光是发放这些就有他忙的了。 至于高山等人的奖赏,廉义决定副司级以上人员每人二十金,伍拾长级人员每人十金。对于高山等人来说,这次他们还没大展所长,梁城就被拿下了。 “我在梁城坐镇一段时日,陈司你和高副司带兵先回,回去便开始募兵,这次我们来个大的,给我招募两千人回来!”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连江云也不说什么要韬光养晦之类的话了。陈泉二人点头应是,明日便启程回乌城。 第257章 霍方赴魏 怀君的继位大典定在了三个月之后的八月初一,不过他如今已经是实际上的君上。所有奏折仍由太公炼桓批示,然后有专人抄送奏折至勤政殿给怀君过目,但这些奏折怀君从未看过,他甚至都未踏足过勤政殿。当上君上之后的第一晚,他直接住进了权茵的寝宫。 怀君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封四位娘娘为太妃,四位太妃仍在原先的寝宫居住。明眼人都知道怀君的用意,但并无大臣出来劝谏。谭楚很快便接纳了他,而苏榆则是终日闭门念经,不见任何人。福妃齐柠在信君驾崩之后身子每况愈下,恐命不久矣,怀君自是对她失去了兴致。 张松年于五月初五回到平中城,一回城便立即重整军务司。炼桓弑君的流言恐怕已传遍天下,他们在心里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 五月初六,孟秀与吴均一同递交了辞呈。五令阁左右平令同时请辞,在炎国历史上还是头一遭。理智告诉炼桓该把他们二人留住,不然君廷真成了他炼桓的独角戏,但如何能将他们留得下来? 最终,炼桓还是同意了他们二人的请辞,并封爵赐邑。 城安处的差吏与禁军每日在平中城内巡逻警戒,这几日来看城内形势平稳,无人借流言闹事。至于这些流言是何人所传,实在是难以究其源头。连那晚宫外传闻所说的内侍,全部值守的禁军都一口咬定没见过。 霍方被高原救下后,在城内静静休养了大半个月,如今已经痊愈。对于君上和熊智的遭遇,他心中悲痛不已。在他看来,君上一定是被炼桓谋害,不然怎么会上午封炼泽为槐王,当夜就传出君上自缢的消息呢? “方哥,你节哀。有将军在,我们一定会为君上和熊将军报仇雪恨的!”高原劝道。 “嗯,谢谢你小原。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会继续留在平中城待在暗处,等家里的下一个命令。至于方哥你,将军说由你自行决定。” “我已经决定了,明日便启程去衍州城。如今城内传出这流言,想必将军也会有所动作,或许是缺人的时候。”霍方已经知道城内的流言是高原故意传出,但事实确实是信君已经驾崩。以霍方对魏述的了解,魏述一定会有所动作,说不定会直接起兵反抗炼桓! “好,祝方哥一路顺风!” “对了,可有打探到我那兄弟袁冲的消息?”霍方问道。自他苏醒之后便一直托高原打探袁冲的消息,但一直毫无线索。 高原摇了摇头道:“他理应在熊将军的帐下,但君廷的文书并未发现他的名字,城内也没有探得他的消息。不过小熊将军直到如今也是不见踪影,说不定他们二人一起逃脱。袁兄弟不是一般人,若是能活下去,将来必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尽管没有袁冲的消息,但高原的话也有些道理,霍方听完心里好受了些,只是不知他们兄弟二人这辈子还能否再见? 五月初八,霍方跟随着一支商队顺利离开了平中城,朝魏国而去。 第258章 以守为主 五月十三,驿亭府收到一封带着极急令的密信。一炷香之后,这封密信摆放在了炼桓的桌案上。 “唉,果然如此。吩咐下去,奉天殿立即进行小朝议。”炼桓叹道。 奉天殿,众臣来齐之后,都将密信过目了一遍,无不大惊失色。密信说的正是魏述发文起兵一事,尽管他们都想过会发生此事,但当这事真的发生的时候,无人能做到淡然处之。 “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商议如何应对吧。”炼桓环视众人道。尽管怀君坐在上头,但毫无疑问炼桓才是决策之人。值得一提的是,军务司军务处处长炼钜也在殿内,以他的官职能出现在此,炼桓的权柄之重可见一斑。 “有了魏述打头,别的诸侯肯定也会跟着造反!”少公炼仲道,众人闻言尽皆点头表示同意。魏述的名头太响亮,有他在前顶着,其余诸侯极大可能闻风而动。这也是去年魏述与开侯赵进二人来平中城,炼桓只对赵进动手的原因,绝不是因为魏述是他姐夫。他不怕开领起兵,但怕魏国起兵。 “既然我们知道了这事,无论如何先收回魏述的爵位。将他定为乱臣贼子,揭示他假借清君侧的名义行造反之事的行径,并告示天下。”黄伦道。 “你说得对。韦大人,小朝议之后立即拟告示文书。” “是,太公大人。” 这时炼钜主动道:“魏国一动,灵国与平国也会动。我认为我们应该发兵至北领与南领,以守为主。西边无大国,要向西领要兵以作备用。同时命殷国发兵开领,牵扯他们的兵力。魏国的进攻极有可能会借道东南领,不得不防。” 众臣都回头看向这陌生的声音,炼桓却投去赞许的目光,道:“我们都是拿笔的,今日叫个拿枪的过来,你们看,见解就是与我们不一样啊。” \"是啊是啊。\"殿内众人一顿附和。 “炼将军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地,真是少年有为啊。”年辉赞道。 “年大人认为如何?” “太公大人,下官认为炼将军言之有理。魏国造反在前,其后必有跟风者,灵国与平国同时起兵也不是不可能。因此收缩防守更有利于我们,可先暂避三国之锋芒。同时君土居于天下之中,群狼环伺,理应尽早抽调地方兵力以便不时之需。” “嗯。”炼桓听得频频点头,其实年辉的意思与炼钜相差无几,但是说得更加有理有据。 最终,众人一致同意以守为主的总战术。小朝议结束之后,年辉与张松年立即赶往军务司调兵遣将,尽快命人奔赴前线备战。至于具体的战术,则要等到军务司确定之后,交由朝议审议。 怀君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众人。小朝议结束之后,他率先离开。炼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余人都是心思细腻之人,扭头离开只当没看见。 炼桓跟着韦明来到了总务司的公署,今日既然见了面,他有话要对韦明说。 第259章 炼琪借兵 总务司的公署内,炼桓坐在主位之上,韦明坐在一旁正在静静地沏茶。 韦明从君室书院卒业之后便进入了总务司,成为一个小小的书笔吏。他的家族韦氏一族是平西城的大族,因此他官运亨通,没多久便跻身君廷中层。纪康年长他几岁,与他颇为投缘。再加上纪康作为赵帛的门生,韦明也有心投靠,于是二人很快便熟络起来,在朝堂之上也是配合得愈发默契。当时总务司有赵帛和纪康,军务司有熊智和魏述,四人志趣相投,政见相合,再加上熊智和魏述二人的身份,他们在朝堂之上一时风光无两。但康君晚年对熊智等人逐渐忌惮,这也是后来炼桓三公得以崛起的原因之一。 随着炼桓逐渐强势并把持朝政,赵帛被迫辞官,纪康势弱,韦明也动了改换门庭的心思,直到被他等到那个机会。当时韦明略微犹豫之后,决定背刺纪康,答应了信君的要求,直接跳过群臣发布任命炼琪为东北侯,炼阙东为东南侯的政令,最终造成朝堂巨震,纪康被迫辞官。 韦明沏好了茶,先是给炼桓倒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上一杯。炼桓等了半日,轻轻抿了一口便道:“韦大人如今算是弃暗投明了?” “下官一直以来只是遵从内心行事,并无明暗一说。” 炼桓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找补道:“韦大人真是性情中人,好一个遵从内心。如今五令阁左右二令空缺,也就性情中人才能胜任啊。”炼桓说完便端起了茶杯细细品茶,不再多言。 韦明心中一动,如何不明白炼桓的意思?本想继续装糊涂,奈何官职太诱人,若是继续装糊涂下去,左右二令的官帽绝对戴不到他的头上。 “太公大人,下官日后一心只为君上和太公大人,与其余人再无瓜葛!”韦明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炼桓极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一句。 炼桓抚须笑道:“韦大人明辨是非,五令阁交给你,我是再放心不过了。” 韦明大喜,恭敬行礼道:“谢太公大人,下官必不辜负太公大人的信任!” 不多时,炼桓离开了总务司的公署。 — — — — — — 君廷还未找下面要人,倒先收到了下面的求援信。 炼琪一直在厉兵秣马,欲攻灭东南领以恢复东领的荣光。后来在纪霖的劝说下,改为以休养生息和巩固统治为主。纪霖的意思是东北与东南二领的争斗已不仅仅是二领之间的争斗,还涉及到天下的争斗,他们应该借势而为。结果没多久,纪霖便等到了这个机会。 五月十四,君廷收到东北领的求援信,信中表示他们收到可靠消息,魏国与开领的联军将会借道东南领,直取东北领!因此他们希望君廷能借兵以解东北领的燃眉之急,否则他们难以抵挡两地的联军。 炼桓看完这信之后愁眉不展,魏国可以进攻的路线实在太多,他还得防备平国与灵国,实在是有些疲于招架。 “让军务司尽快拿出战术和方案,快!” 第260章 进攻路线 五月十五的朝议结束之后,确定了君廷各高官新的任命,首先三公保持不变,五令阁左平令为韦明,右平令为黄伦,民务平令任向,总务平令左煜,军务平令年辉。然后民务司司长为温延,副司杜凌;总务司司长为卢琳,副司程聪;军务司司长张松年,副司朱桂。 随后,军务司又下了一系列军令,一是调三万精兵奔赴东北领协防;二是将边军府各地的边军抽调一半至平中城归军务司统一调度;三是调北府军和南府军各两万兵马至北领与南领协防;四是向西领借兵三万。四道军令一齐发出,整个君廷都忙碌起来,军备和粮草等物疯狂从府库中搬出,大街上到处是纵马传令的军士,平中城内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随后两日,各诸侯国的檄文陆续发来平中城,一时间似乎全天下都造反了。 此时的军务司公署内传来激烈的议论之声,只听一人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既然魏国率先举起反旗,我们便先打魏国!” “小炼将军,前几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以守为主吗?” “年大人,形势时刻在变,眼下我们若是陷入围攻,如何能挡得住几国的同时进攻?唯有主动出击,先打趴下其中之一,震慑群雄!”说话的正是炼钜,他奉命带兵前往东北领,这出征的大军还未准备好,诸侯们的檄文便一封接着一封送来平中城。 年辉陷入沉思,一言不发。一旁的朱桂见此趁机道:“炼将军,你有何想法?” “给我五万人,我绝对能打入衍州城,生擒魏述!” “荒唐,你以为战争是儿戏,一切如你所愿?”年辉忍不住呵斥道。 “你们就是被魏述吓破了胆,魏述又有何惧?他能打败田王说明不了什么,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炼钜怒喝一声。 年辉方才呵斥完炼钜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这会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淡淡道:“此事你可以向太公大人提议,他们若是同意,我也没有意见。” “行,你等着!”炼钜说完扭头便走,走得飞快。 “年大人,这...”朱桂觉得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想出言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妨,我们继续。松年,各军营的调动情况如何了...” — — — — — — 和城,大批杂米正一车又一车地往城里运。此前开领由于擅自进攻殷国遭君廷罚粮,开领准备的杂米运到半路,后方传来讨伐炼桓的檄文,因此这些杂米他们顺便在路上便处理了,全部卖给了和城。 和城近来一直在备战,自从与南领发生战事之后,城内的募兵与操练就没有停过。经过小半年的准备,城内随时可派大军出击。城主霍和几日前收到了魏国的密信,信中不但说了魏国发文起兵一事,连进攻计划也粗略说了一下。届时魏军会借道和城,直取君土! 此次魏军的进攻路线与当年田国军队的进攻路线几乎一样,而炼琪向君廷借兵时所说的魏军将借道东南领,也只是纪霖的信口胡诌。 第261章 西领谭习 最终,炼桓也拒绝了炼钜的提议,让他还是按原计划带兵增援东北领,守住君土的东部。由于平中城才经历过大战,调兵颇为不易,且平东府去年又遭受洪灾和天道军的冲击,粮草有限,因此一路粮草还得靠平中城补给。双重影响下,没个十来日炼钜是别想出征了。 五月十九,西领收到君廷借兵的文书。说是借兵,其实跟要人没什么两样,定是有去无回。 西侯炼庄看完了文书,对身旁的内侍道:“把世子和谭先生叫来。”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世子炼维和谋士谭习分坐炼庄左右,各自看完了文书。 “我们的计策奏效了,先是信君死于非命,然后是君廷开始借兵,一定是有人反了,多亏了先生的妙计啊!”世子炼维笑道。从年初的谭楚进都选妃,到两三个月前的西领主动与炼桓结盟,都是谭习的计策。与西领的结盟滋长了炼桓的野心,而谭楚让人暗中下药造成信君的子嗣胎死腹中,又推动了宫城内的斗争。可以说炎国如今这局势,西领至少出了一半的力。 “哪有什么妙计,一切只是顺势而为罢了。”谭习拱了拱手道。 “只是让楚儿受苦了,将来我们把楚儿接回来,让他们二人成亲!”炼庄指了指炼维道。炼维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在他看来,谭楚先是成了信君的妃子,如今新君继位,多怕也是被新君笑纳。日后让他们成亲,父亲怎么想的? 炼维的反应谭习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也明白炼庄所言只是客套,劝道:“此事日后再说,我们西领地贫人寡,还需步步为营,做好眼前之事。” “先生所言极是。这君廷要人定是炼桓的主意,他对盟友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主公莫急,我们可先答应下来,随后就说三万兵马不是小数,一个月内必准备好送去君廷。这一个月我们可观望观望局势,只要灵、平、魏三国有一国起兵,另外两国都会趁机举起反旗,这样一来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届时我们再借口丰领主动来犯,我们被动反击,这三万兵马自然是不了了之。炼桓自顾不暇,哪里有空再找我们要人呢?” “哈哈哈,妙极,妙极啊!”炼庄大悦,仿佛丰领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趁乱拿下丰领,正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有先生在,我们何愁大业不成!\"炼维也恭维了一句,为方才自己的手足无措在找补。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随后谭习便下去安排回复君廷的文书。炼庄父子则召集几位武将商议兵马的调动和进攻丰领的详细计划,他们预计在六月十五左右发动进攻,以雷霆万钧之势拿下丰领!丰侯贺行在位十余年,传闻不问政事,只知饮酒作乐。对于这样的对手,炼庄势在必得! “发兵六万,分两路进攻,争取在三个月内给我拿下丰领!”炼庄双目如炬,下令道。 “是,西侯大人!”众武将声如洪钟,蓄势待发。 第262章 梁城募兵 廉义入主梁城之后,立即着手对梁城进行初步治理。一是对敌对势力的清洗,如对梁家、沈家和何家三家的抄家等。二是将城内的赌档和青楼全部关停,同时罚没这些地方的所有钱资。在廉义的刀锋之下,无人胆敢反抗。几番操作下来,廉义的腰包又鼓了不少,乐得他每日都是咧着嘴在城内出入。 如此过了十来日之后,大舅子苏涵来梁城找到了廉义。 “义哥,我们在涵城的铺子,被涵城查抄了!” “什么?”廉义吃了一惊,随后想了想,道:“梁城被我们攻下,涵城一定是知道了我们攻下梁城的招数,因此将城内的外来势力全部清理了一遍。” “那我们岂不是难以打下涵城?”虽然廉义从未明说,但苏涵怎会不知道他的野心呢?如今梁城已克,涵城必是廉义的下一个目标。 “无妨,我本来就打算正面进攻涵城。你们先将梁城的铺子打理好,日后我们再开回涵城去。”经过这些日子的筹备,苏家的药材铺子很快便会在梁城内重新营业。而颜正初的铺子也早已更名为乌城商行,归乌城的乌城商行统一管理。颜正初日后则专注于带兵打仗,成为廉义手下的又一名将才。 由于此次进攻梁城实在是过于顺利,达不到廉义想要练兵的目的,因此他决定正面强攻涵城。而这次苏家在涵城的铺子被查抄,也证明涵城有了警惕,因此他们的进攻事不宜迟。 苏涵走后,廉义传召了留在梁城的几个核心,江云由于忙于核算梁城百姓的户数和土地田产未至。 “正初,募兵的情况如何?”颜正初如今负责城内的驻防和练兵,五月十六那日廉义让他在梁城开始募兵,扩充兵力。 “家主,如今已募得四百余人,预计六月中之前可完成一千人的目标。梁城此前的苛捐杂税太多,无田无产的百姓不少,募兵非常顺畅。” “这么多?”廉义也惊讶于颜正初的募兵速度。 “入伍便有钱拿,日后食宿皆不用自己操心,对于许多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当兵是最好的选择。家主总说乌城募兵太慢,何尝不是从侧面证明了乌城百姓过得更好?” 廉义仰天大笑,颜正初的话可以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既然如此,那我们在梁城便招募多一些兵马。想要在乌城募两千人,估计一时半会也招不来。” “是,家主。” 廉义又看向小六,问道:“城内可有闹事的?” “家主,寻常百姓都很规矩。我们也就在几个赌档和青楼遇到了一些地痞流氓,问题不大,已经全部被我们清理了。”小六说得轻描淡写,但廉义知道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这些家伙估计已经全部身首异处了。 “好啊,很好。”廉义又问了几人一些问题,无不证明一切都在廉义的掌控之中。过段时日只要时机合适,廉义即可对梁城进行更进一步的改革。与此同时,他的剑锋也直指涵城,随时准备出击。 第263章 开领兵锋 六月初二,魏国五万先头部队出征。他们会先前往和城,稍作补给之后再进攻君土。魏军主将林颇,副将魏川。魏川本是和城的将领,去年率兵突袭南领之后加入魏国,并改名魏川。此次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能成为先锋大军的副将,协助指挥五万人的大军!对于魏述的这份信任,魏川深怀感激,并将这份感激之情深藏于心。 此次出征熊兵也主动请缨,希望能带兵出征,但魏述以他刚到魏国舟车劳顿为由,命他好好休息。熊兵逃亡的第二日清晨,当他起身之后发现袁冲不在,心中也大致能猜到袁冲不想与自己这逃兵一起,无奈只能只身前往魏国。熊智给袁冲写的引荐信他也懒得多看,撕得稀碎便上路了。来到衍州城后熊兵对魏述的解释是他趁乱逃出,亲兵都在路上因救主而身亡。但魏述何许人也,如何看不出这其中有蹊跷?但不管怎么说熊智是他的老上峰,熊兵又是信君的表兄,他也不多问,只是让熊兵好好休息,过段时日再交重任给他。 而对于此次率先出击,魏国群臣其实并不同意。包括世子魏济安在内,都表示应先观望灵国与平国的动作再作决定,以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魏述是能坚持己见一锤定音之人,他道:“鹬蚌争与不争,都是鹬蚌。在实力面前,何须瞻前又顾后。灵王与平王要是动手了,我还高看他们一眼,把他们当个对手。再者,炼桓的所作所为我忍不了,定要将他生擒回来碎尸万段!” 这段话非常像魏述的风格,群臣也习以为常,无人再劝。 — — — — — — 六月初三,开领突然发兵三万,进攻东南领! 自从东南领建立之后,炼阙东一直致力于与周边各诸侯国建立友邦关系,把主要精力放在防范东北领之上。他派了几位使臣出使魏国、殷国和开领等地,都取得了不错的回应。五月中炼阙东还收到赵宸的复信,信中表示两地一衣带水,应当睦邻友好造福百姓,谁知这才过了半个月,开领就向东南领亮出了刀锋! 东南领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原州城与榆关,各地防守空虚。六月初五,东风城城司不作抵抗,开城门投降,东南领一城三镇宣告沦陷,领土只剩原州城与榆关!六月初七,开领大军距离原州城已不足百里! 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原州城内一片鸡飞狗跳。 “范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炼阙东慌了神,向范虎问道。 范虎心中惊惧,不过表面仍强装镇定,一番思虑之后回道:“下官建议向开领割地求和,先稳定局势再说。炼琪绝对会趁机进攻,若是我们陷入前后夹击的情况,绝对讨不了好。” 炼阙东觉得范虎言之有理,在他看来,集中力量抵抗炼琪才是重中之重,输给谁都不能输给炼琪! “范大人,你看派谁去开领言和?” 范虎眼睛一转,应道:“如此凶险的境地,就让犬子范斯去吧!” 炼阙东闻言大为感动,赞道:“好!范大人父子真是国之栋梁!” 于是,当日范斯便启程赶往开领军言和。 第264章 天下之中 六月初四,灵国发兵六万,由世子炼霆山带兵亲征,直取北领!关于出征炼霆山在灵国朝堂也是力排众议,大部分朝臣都认为应当先让别的诸侯们消耗炼桓的实力,灵国在合适的时机再出手。但炼霆山一句话便让满朝文武无法反驳,连灵王也无比认同,炼霆山只说了九个字:“先得平中城者得天下!” 炼霆山出征前,夫人苏灿灿对他道:“万事小心!可以的话,尽量把我的姐姐救回来。” 炼霆山郑重点头,心中却对苏榆的性命表示担忧。随着灵国的起兵,苏榆还能讨得了好? — — — — — — 霍方跟随一支商队一路辗转,于六月初才抵达衍州城。魏述大喜,亲自去国公府的大门迎接。 “小方,一转眼我们已多年未见,我是万万没想到如今会在衍州城见到你。”魏述扶住想要行礼的霍方,笑道。 “将军,末将来迟,还望能为将军效力!”十余年前霍方参军之时便加入到了魏述的军中,他作为魏述老部下霍和的侄子,魏述对他虽然严厉但也是照顾有加。二人多年来一直有书信往来,去年魏述在国都平中城时霍方本要拜见,谁知开侯突然遇袭,魏述提前离开了平中城。而前年魏国世子魏济安大婚,霍方又因带兵在外操练而错过。此刻看到魏述,他竟是有些热泪盈眶。 “你来都来了,想不给我效力都不行啊!”魏述大笑,难得说了句玩笑话,可见他对于霍方的到来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魏述领着霍方前往后殿的茶室,不多时魏济安也闻讯赶到,三人一阵寒暄,霍方将自己这段时日的经历略作描述,听得魏述父子二人尽皆动容。 “小方,如今我已举起讨伐炼桓的大旗,定给你讨回个公道!”霍方的军营之乱明显是炼桓为了剪除熊智的羽翼所挑起的事端,害霍方平白遭受了督军府的牢狱之灾。 “谢谢将军!何时能让我带兵上战场?” “我们的五万先锋已经出征,第二波兵马仍在征召民夫和兵役,届时由林弈带三千魏武军打头,你与熊兵带后续兵马随后跟上!”魏述道。本来他还在发愁派何人与熊兵一同出征,霍方的到来正好是合适的人选,二人相识,又曾共同在熊智手下带过兵,配合起来更加默契。而魏国的先锋五万人皆为战兵,后续派出的兵马则是临时征召的民夫与兵役,没有哪个诸侯国能维持十几万的常备兵力,哪怕君廷对诸侯们没有兵额限制,也不会有诸侯能够有如此实力。 “是,一切听将军吩咐!”霍方目露精光,完全看不到长途跋涉之后的疲惫。魏济安话不多说,主动泡起了茶,一直在给二人倒茶。 “将军,不知我叔父他是何安排?”说完了正事,霍方问起了霍和。 “我们的先锋部队会在和城补给,他的兵马应该会随同出击,共同征讨炼桓。” 霍方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此后霍方便在国公府住下,不时去军营练练兵,等待魏国大军的下次出击。 第265章 扩充马场 六月初,廉义留下江云掌管梁城城务,其实江云的主要工作还是编户和核算田产,寻常的城务交由原先梁城的官吏去做。非梁家和沈家直系的官吏廉义全部留了下来,这些官吏以后他再作调换,但其中若是有贤达之人,廉义也会继续任用。刑部司书袁胜这次也跟着来到梁城,他会留下来继续协助江云。 颜正初留下负责城防与军务,如今他在廉义手下受到重用,与之前在炼桓手下的遭遇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他把廉义对他的信任之情放在了心里,也深深明白如何报答廉义的信任之情,那就是为他南征北战,建功立业! 小六率领亲卫队护送廉义回到乌城。廉义先是回到城主府,陪苏沐好好吃了顿饭。苏沐如今小腹隆起,身孕已经非常明显。饭后,夫妻二人在后院的花园内乘凉。 “下次出征就别再亲自去了,你手底下又不是没人。”苏沐小嘴翘起,一副要找廉义算账的样子。 廉义干笑了一声,怀孕之后的苏沐连性格也变了些,以前的她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用兵失败了我也难逃一死,亲不亲征又有何区别?”廉义叹道,摸了摸苏沐的脑袋。 “不亲自去就能晚死一点,就能陪我和孩子多一些。” 面对苏沐的“无理取闹”,廉义十分理解,想要有所得又岂能不付出代价?如今他正承受着至亲至爱之人的担忧这一代价。 “嗯,以后我会慎重,万事小心为上,不是万不得已都不亲征了。”廉义道,摸了摸苏沐隆起的肚子。 苏沐将头靠在了廉义的肩膀上,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你,方才我说的话都不算数,万事以你的大业为重,家里一切有我!” 廉义心中触动,二人的脑袋相贴,心仿佛也贴在一起。 翌日,廉义先是去了军营。此前他命高山回来募兵,二十多日下来才招募了二百余人,照这速度想要招募两千人,今年可能都无法完成,廉义心道想要尽快扩充兵力的话也只能将希望放在梁城。 在军营视察一番后廉义又去往城外的马场。他要增加兵力,骑兵自然也要增加,因此他要扩大马场的规模,将马场往东面和北面扩张。此前他担心马场的开拓会与东北面的涵城有所冲突,但如今他巴不得与涵城有冲突。廉义还从商行调了一些伙计来马场,协助马夫长司伯。马场的规模要扩大,人手自然也要相应增加。 “司伯,你多去附近找找地方,有合适的地方,我们再建一个大一点的马场,有困难向李仁大人提,他会帮你解决困难!” “是,廉大人!”司伯也很兴奋,马场越多越大,他就越加重要。 “良马一定要尽心照顾,日后我们将良马当作战马,与普通的马区分开来,保证我们骑兵的战力!以后卖的马都要严加审核,不是老马劣马我们都不卖了!” “是,廉大人!”司伯认真记下。 廉义看着马场上奔驰的骏马,心中豪气万丈。 第266章 赔粮言和 范斯的言和之路颇为顺畅。 六月初七他离开原州城后不久便遇到开领军的斥候小队,说明来意后斥候小队的队长亲自带他前往东风城。一路所行他并未见到开领大军扎营的痕迹,直到他进了东风城才知道开领军全部驻扎在了城内。 开领军的主将依旧是潘就,他热情接待了范斯。得知范斯的来意之后,潘就喜笑颜开,问道:“不知你们议和的诚意是什么?” “我们割东风城及三镇给开领,双方缔结兄弟之盟,永不兵戈相向。”范斯道。对于东南领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你们一城三镇都在我们手上,割不割是你们说了算的?这诚意不是不够,是完全没有啊!”潘就瞬间失去笑容,恶狠狠地盯着范斯。 “这...我们割地给开领,开领占着东风城不就名正言顺了吗?我们会上奏君廷,这东风城我们是主动送给开领的,不是你们打下来的。”范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 潘就一愣,这厮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若不是出征前孙宜等人给他安排好了计划,说不定这次就被范斯糊弄过去了。 “别说这些屁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拿不出诚意,我现在就发兵攻入出炽城,活捉你们的主公!”潘就怒喝道。 范斯呆住,眼前这人似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打算讨要好处。 眼看范斯不说话,潘就不耐道:“看你也做不了主,我说条件你回去报信吧。赔我们十万石粮食以作军饷,我们收下东风城和三镇,这事就算了。你快快回去禀告,明日就要答复我!” 范斯突然明白,开领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言和,随即他又想到一事,急忙道:“是,我这就回去禀告,明日给将军一个答复。” 潘就挥手示意范斯退下,范斯急急忙忙离开。他担忧的是炼琪也会出兵,两头夹击!果不其然,六月初七,炼琪派大军攻打榆关。 炼琪出兵两万,任命陈峰陈将军为主将,纪霖为督军随同出征。纪霖与陈峰此前共同抵御了东南领的攻势,守住了出炽城。但事后纪霖怕炼琪猜忌,私底下并未与陈峰有过接触。而这次的出征安排也很有炼琪的特色,陈峰为主将,军印却在纪霖的手上! 二人经过商议,一致同意强攻榆关。 六月初八,范斯再次来到东风城,代表东南领同意了潘就的要求。尽管炼阙东担心开领收了粮食又再次出兵,但眼下他没得选,必须先稳住一方以抵御另一方的攻势。 此次东北领的攻势异常迅猛,东南领源源不断地投入兵力到榆关,战况极为惨烈,一方攻不下来,一方又勉强守住,一时间局面有些僵持。 六月十四,陈峰狂攻几日无果,兵力已经折损了四五千人。而这时,东南领赔给开领的军饷,已送了八千石至东风城。 “战况如何?”潘就向斥候问道。 “原州城不断有援兵前往榆关,应该极为惨烈。” 潘就闻言细细琢磨,脑海中不断推演。 第267章 兵临城下 六月十五,开领增派两万步卒来到东风城,潘就下令大军在城内休整,近日便会有出征的计划。结果第二日清晨他便点兵三万,直取原州城。 东风城出兵的当日下午原州城便收到了消息,东南领的一众核心是吓得心惊胆战,连那平日气定神闲的范虎也有些失了方寸。 “范大人,这可...可如何是好啊?”炼阙东惊慌失措地问道。纪霖若是在此,定会惊讶于今日的炼阙东与他初见之时的炼阙东实在是相去甚远,不但精气神发生了变化,连双目中自信的光芒也消失不见。如今的炼阙东,不看衣着的话与寻常百姓无异。 “他们此前分明与我们结下兄弟之盟,如今出尔反尔擅自出兵,应该派人前去质问他们,并喝令他们退兵!”范虎强装镇定,道。 “对,范大人说得对,仍旧派小范大人去吧,现在就出发!” “不行!”范虎拒绝得极为果断。此前他推断开领不会全力进攻东南领,因此只要条件足够,议和定能打动开领,前去议和也算不上危险。他极力推荐儿子范斯前去议和,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说不定还能从中获利,日后成为两股势力的中间人。哪怕是没有其它的好处,单单议和成功那也是大功一件。 接着范虎便解释道:“面对开领公然撕毁盟约的行为,不适合派犬子这个与他们立下盟约的人去,下官建议换个人。” “这倒也是。”炼阙东哪里知道范虎心中所想。实际上从范虎的思路出发,面对开领的毁约更应该派范斯这个与他们立下盟约的人去,但范虎明显不愿意,炼阙东也不敢强求,只能另派一位言官前往开领军中质问。 六月十七,伴随着昨日派出的言官一同回来的,还有开领的三万大军。那言官进了原州城后,直奔侯府。 “大人,敌人说只要现在开门投降,城内全部人都性命无忧。若是要他们攻城,他们就大开杀戒!”那言官看着几位大人道。 “这...该怎么...”主位之上的炼阙东扫视众臣,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区区三万人,如何打得下我们原州城?我们据城固守,敌军久攻不下自会退兵!”范虎高声道。 范虎的话给了炼阙东极大的信心,他眼睛一亮道:“对,范大人说得对!我们原州城哪是那么容易就打下来的!” 于是乎,他们决定对开领的条件不予理会,据城固守。 待众人散去之后,那名言官亲自上范府找上了范家父子。 “两位大人,那开领领头的将军私底下对下官说,只要东南领有人能割下炼阙东的头颅奉上,日后必在开领加官进爵!” 范斯闻言大喜,正欲开口,被范虎抬手阻止。 “他还说了什么?”范虎问道。 “再无其它,就说了这么一句。”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待那言官走后,范斯急道:“父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搭上开领这辆大车,我们何愁不能飞黄腾达!” 范虎看着范斯,有些失望,摇了摇头。随即回道:“糊涂啊你,炼阙东是信君亲封的侯爵,你把他杀了,开领不是正好有借口杀你?你一下就帮他们解决了两个麻烦啊!” 范斯闻言呆立无言。 第268章 开门投降 范斯呆立半晌,疑惑道:“那我们就据守原州城?” “不妥,我们增派了几拨援兵前往榆关,眼下原州城兵力空虚,守不了多久。”范虎摇头道。 “那我们...”开领大军兵临城下让范斯慌了神,此刻是完全没了主意。 范虎在屋内来回踱步,低头沉思。 “我们开城门投降,把原州和榆关奉上,以此为功,日后定能在开领有一定的话语权!”范虎突然道。 “这不还是方才我说的那....”范斯说到一半突然顿住,随后又道:“父亲的意思是,我们不管炼阙东?” “对!这样一来开城门的功劳算我们的,而他们进城之后城内还有个侯爵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开领想要杀人,也得先想想怎么除掉炼阙东。” “万一他们就想先除掉我们呢?” “我们对原州与榆关的掌控颇深,开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除掉我们,不然你以为炼阙东不想动我们父子二人?眼下固守绝对是死路一条。” 范斯思来想去,觉得此路确实是最为可行的一条路。父子二人仔细合计,研究如何稳妥地开门投降。 — — — — — — 潘就这边刚到原州城下没多久,底下人便来报城内派人求见。 “快快带进来。”潘就心中一喜,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了回应。 “小人见过将军!将军,我家大人说,您现在带着大军入城即可,他双手将原州与榆关二城奉上!” “你家大人是谁?” “范虎范大人!” 范虎的名字潘就也有所耳闻,知道是东南领的二号人物。他与左右一合计,三万大军入城还怕有诈?于是当即下令大军朝原州城内进发! 潘就大军入城的时候,炼阙东还在睡梦之中。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队没见过的军士。 当潘就得知炼阙东还能一蹦三尺高的时候,他看着范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他还活着?” 范虎痛哭道:“将军,开城门投降小人的良心已饱受煎熬,这弑主之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啊!” 潘就虽为武官,外表也极为粗犷,但他不是蠢人,极快应道:“范大人无需自责,你也是为了百姓免受战争之苦。不知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接手榆关?” “将军,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带你们前去。” “好,范大人下去好好歇息。这次你可是为开领立了大功啊,开侯大人必不会亏待了你!” “谢将军,届时还望将军为我美言几句!”范虎拱了拱手,退了下去。方才他一进门来,便先送了一箱珠宝给潘就。 潘就连忙写下密信送回开州城,将如今前线的军情细细告知。同时写下了另一封密信,让人送去东北领军中。 六月十七,东南侯炼阙东被俘,被潘就软禁于原州城中。而都城原州城失守,榆关沦陷在即,他的东南领受封不足四个月,许多事情还没步入正轨便已名存实亡。 六月十八,范虎父子在前带路,开领大军顺利接手榆关。至此东南领领土尽失,全境被开领占领。 第269章 归家之人 六月十七入夜,手下亲信给纪霖送来一封密信。这些亲信都是开领派来给纪霖当策应的,他们作为纪霖的私兵可随意进出军中。如今纪霖在东北领身居高位,倒也无人在意纪霖这些私兵是从哪冒出来的。 纪霖在灯下看完了信,忍不住笑了起来。在脑海中一番思索,对明日如何行事已有了一番安排。 翌日,东北领大军将攻城的计划安排在了午后。他们每日攻城的时间都不相同,想借此让榆关内的守军一直处于戒备状态,消磨守军的精力。 纪霖在用过午膳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来到了陈峰陈将军的营帐内。 “杨大人,您怎么来了?”在陈峰看来,大军攻城在即,纪霖这时候到来,必是有事要说。 “陈将军,我们攻城攻了这么些天毫无进展,大军已折损了好几千人,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我想进榆关劝降城内守军,说不定能起到奇效。” 纪霖的话正合陈峰之意。攻城不利陈峰也很是头疼,要是攻城失败,炼琪追究下来他定是背负主责,想来想去唯有劝降这一条路。但是他又不敢主动向纪霖提及这事,没想到今日纪霖倒先主动提出,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不过陈峰还是十分收敛,他先是沉思了一会,随后假意问道:“杨大人这一去可是会有危险?” 陈峰的小动作纪霖尽收眼底,他心中觉得好笑,表面上还是配合道:“陈将军放心,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们大军就在城下,敌人不会拿我怎么样。” “好,有劳杨大人了。杨大人真乃我们...” “哎呀行了行了,我们俩谁跟谁啊!”纪霖赶紧出言打断陈峰的恭维,回到营帐收拾好东西,带上所有亲信前往榆关。 此时榆关已顺利被开领军接管,为首的将军是潘就的副将,见到纪霖之后立即按照潘就的吩咐派人将纪霖几人送往原州城。纪霖临走前又吩咐了这位将军几句,那将军听完仰天大笑,道:“小纪大人放心吧,交给末将便是。” 纪霖等人一路疾行,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进入原州城。 “小纪大人,你终于回来了!”潘就拉着纪霖,对纪霖深入敌境的行为大为钦佩。而纪霖自从去年九月去到东领之后,近一年来终于再次回到了自己人身边,此时此刻也是忍不住湿了眼眶。纪霖没想到开领会主动进攻东南领,他收到消息便立即建议炼琪进攻东南领,与开领夹击之下对东南领的进攻必能见效。他推断炼琪若是出兵会派他随同出征,果不其然炼琪派了他与陈峰二人共同带兵征讨东南领。这时纪霖便知道,他回家的机会来了! “潘将军用兵入神啊,这才多久就占领了整个东南领!”纪霖心情极好,一是终于能回家,二是开领的疆土又大了不少。 “多亏了东北领消耗了东南领的兵力啊,这次你们打榆关也极大地牵制了他们的兵力。小纪大人,这次你当记首功啊!” 二人边说边走,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另一边的陈峰左等右等不见纪霖回来,在太阳准备下山之时,底下突然来人传话道:“将军,不好啦!榆关来人说现在榆关归开领所有了,杨大人被他们抓走了,要我们出钱赎人!” 陈峰闻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道万事皆休! 第270章 如意算盘 良久,陈峰才缓过神来,思来想去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写信给炼琪报告此事。他一边写一边懊恼不已,心想若是晚一天再去劝降该多好,起码能发现榆关已经易主,不必再白费功夫。 “这下不但榆关没打下来,还弄丢了炼琪的心腹,完了,完了!”陈峰心道。 写完信之后,陈峰下令全军后撤二十里,静待炼琪的下一步军令。 — — — — — — 炼钜奉军务司之命率三万精兵于六月初十抵达东北领出炽城,协助东北领共同抵御魏国的攻击。一路上炼钜有意放慢行军速度,希望能收到魏军攻打君土其它地方的消息,他好“事急从权”前去救援,但事与愿违,一路上风平浪静,他完全没收到任何消息。 五月十五那日他向父亲炼桓建议从君土的东南方向先发制人先行进攻魏国,但遭到了炼桓的拒绝。其实炼桓的想法也不无道理,他的战术正是炼钜一开始的战术,即龟缩防御四方攻击,避各诸侯的锋芒之后再反击。而炼钜改变战术的动机很简单,他想与炎国久负盛名的魏述交手,尽管他内心深处也认为眼下全力防御才是最好的选择。 炼钜抵达出炽城后,受到了炼琪的热情招待。在炼琪看来,炼钜这一支兵马可是他的大好打手,要好好利用起来。 谁知炼钜在了解情况之后极为疑惑,问道:“你们不防着魏国来犯,怎么还出兵攻打榆关?” 面对炼钜这有些质问的语气,炼琪心中不爽但也不敢显露出来,笑着答道:“我们想先消耗东南领的兵力,也出一出力。” “可有魏军的消息?” “听闻魏国和开领的联军已经在东南领休整,随时会出击。”炼琪不敢说开领在进攻东南领,这样他借兵的借口就不攻自破,说不定炼钜立马就会带兵离开。 反正魏国和开领是一伙的,说他们是联军一时半会也辨别不出来,看我来个借刀杀人!炼琪心道。 见炼钜不说话,炼琪趁热打铁道:“炼将军,这榆关就在出炽城的眼皮底下,魏军若是从中杀出,我们很是被动啊!不如趁他们还未发动进攻,我们先发制人打下榆关,如此一来我们进可攻退可守,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炼钜听完不为所动,挥了挥手道:“东北侯你的人不是正在攻打榆关吗?若是你们打下来那是最好,若是打不下来我们便吸引魏军出城野战,只要他们胆敢出城,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炼将军,这...”炼琪见炼钜不上钩,还想再劝,被炼钜打断道:“我长途跋涉而来,身体已十分疲乏,不知东北侯打算如何安排我啊?”说完还对着炼琪挤眉弄眼,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炼将军放心,我早已安排好。”炼琪无奈,吩咐侍女带炼钜下去歇息。 炼钜在出炽城住了好几日,任炼琪说得天花乱坠,就是不出兵打榆关。 六月十八一早炼琪便收到了陈峰的军情密信,看完密信之后气得他是破口大骂,将密信撕得粉碎,仰天怒吼。 第271章 范斯领赏 待炼琪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开始思量自己和东北领如今的处境。 榆关被开领所占,那原州城大概也落入开领之手,换言之东南领的土地应该都被开领打了下来,这下哪怕魏国不打过来,单单是开领,他的东北领就难以招架。一想至此,炼琪又气得在殿内破口大骂,东南领的土地本应属于自己,结果自己什么都没捞到,最后全部被开领抢了去。而且炼琪不但领土没打下来,还丢了纪霖这一“心腹”,实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连竹篮都掉进了水里。 “陈峰这个废物,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炼琪再一次破口大骂,随后心道杨九你在开领估计也没有性命之忧,我就不花钱赎你回来了。纪霖的赎金不是小数目,炼琪怕有诈,只能在心里默念有缘再见了。 半晌之后,炼琪亲自前往炼钜的居所。 “炼将军,魏开联军突然增援榆关,我们攻城的兵力已经少于敌军守城的兵力,前线的将士们退兵二十里等待我们的下一步军令。您看我们是?”炼琪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炼钜,姿态谦卑。 “嗯...”炼钜沉思了几瞬,回道:“我手上都是精兵良将,拿来攻城实在是可惜。敌军若是不主动攻击,我们就这么与他们耗着。他们若是敢主动来犯,我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炼钜说完还握紧了双拳,雄姿英发。 炼琪听完心里却觉得不是滋味,这是找来了一群吃白食的老爷?谁知这公子哥能力如何,想到炼钜的身份,炼琪更加怀疑起炼钜的能力来。再者,炼钜随时能带兵离开,但他炼琪还能跑到哪里去? “怎么,你对我的战术安排不满意?”炼钜见炼琪脸色难看,语气不善地问道。 炼琪虽然脾气不好,但好歹是做了多年的世子,极善于隐忍,他深知现在还不是跟炼钜翻脸的时候,万一开领再进一步出兵打过来,炼钜的兵马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炼将军说笑了,本侯只是不懂兵法,方才花了些时间理解将军所说。” “原来如此。东北侯你放心,我没事就可以教你一些兵法,日后你也能带兵打仗,哈哈哈。” 看着大笑的炼钜,炼琪只能压下心中不满,随口应付。 — — — — — — 纪霖在原州城休息了一日便立即投入到新占领地的政事之中。潘就是个武官,虽然略懂经史但并不善于治民理政,于是纪霖推迟了回开州城的日子,留下来协助潘就。 潘就则将更多心思放在了防御之上,一方面防备东北领的进攻,一方面防备殷国的进攻。至于下一步计划,他还在等开州城的命令。这次进攻东南领之顺利,事前谁也没想到,以至于开领这边毫无准备。好在纪霖归来,协助潘就下了好几道政令,使得他们得以顺利掌控东南领的领地。 范氏父子被卸了兵权,不过范虎仍为原州城城司,范斯则在纪霖的提议之下,由潘就的两营亲兵护送回开州城领赏。 第272章 心中大定 六月中,廉义终于等到商行的人带着平中城的消息归来,除此之外轩领孟家孟定远也亲自前来,出乎廉义的意料。 “孟兄,我们自去年见面以来,一眨眼又许多个月不曾见面。”廉义行了一礼,笑道。孟定远是廉义受封乌城之后接触过的人中仅有的与他地位相当的人,且为人爽朗又谦逊有礼,因此廉义是真心与他交好。 “廉兄,是我失约了,实在是俗事缠身,今日我定好好赔罪!”孟定远笑道。 “孟兄说笑了,来,请!”廉义将孟定远带进了沐风殿。二人去年分开之时本约定岁末年关之际在乌城相聚,不过后来孟定远因事未至,还派人送来了年礼,廉义同样回礼表示祝福。方才孟定远说的赔罪既是客套话也是玩笑话,一下便活跃了二人之间的气氛。 孟定远自然不是空手而来,二人一阵客套之后,在殿内喝茶闲聊。 “廉兄,此次我匆忙而来,也是从你们商行的伙计那听说了梁城的事。廉兄真是胆识过人,父亲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人!”孟定远赞道,看向廉义的目光都比以往多了一丝亮色。而商行伙计去孟家打探消息也是廉义的授意,谁家的消息能比孟家更灵通? “让孟兄见笑了,我也实在是毫无办法。这梁城梁家与我们乌城素有过节,何况一直养寇在各处劫掠,我们乌城各大商行完全没法做生意,不把梁家扫除,这匪寇是杀之不绝啊!” “这是自然,梁家身为大炎诸侯却行这让人不齿之事,实在该杀。”孟定远应道。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过明白,孟定远也不会傻到在这戳穿廉义。成王败寇,拳头大便是硬道理。 “不知君廷现在如何了?”廉义给孟定远添了些茶,问道。 孟定远心道这廉义消息是真灵通啊,一定是信君一出事就有人将消息从平中城送到了乌城,不然廉义怎么敢对梁城动手?而且这传信之人应该是魏述的人,他们之间...应该... 孟定远心里闪过好多个想法,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将最近炎国的一些大事向廉义说了一遍。对于目前的轩领来说,无论是炼桓或是灵国都可能对他们抱有敌意,廉义应该是魏述布局在炎国西北的棋子。轩领与乌城交好,双方互惠互利才是最好的选择。 廉义听完孟定远所言,心中大喜。君廷如今被各方诸侯围攻,哪里还有空管这西北边陲之地的小小梁城之事?其实廉义打下梁城十来日之后,君廷的驿亭府便知道了这事,并将此事上报军务司。不过如今军务司上下都在忙着调兵遣将,谁也没空搭理这事,就连炼桓看到这事也只是扔到了一边,两个小城之间的争锋,实在是不足以惊动到他。但军务司还是象征性地对乌城进行问责,问责文书过些日子便会送到乌城,此时的廉义还未收到。 知道了迫切想要知道的消息之后,廉义心中大定,继续与孟定远喝茶闲聊。 第273章 马平回城 孟定远在乌城小住了两日,对乌城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廉义对他也毫不避讳,城内所有地方孟定远都去得,两日下来他对廉义和乌城是赞不绝口。 “廉兄真不是一般人,短短一年的时间乌城便有如此变化。如今这天下不太平,乱世之中凡是豪杰必有一番作为啊!”临别之际,孟定远在城门之下对廉义赞道。 “孟兄见笑了,我们乌城人寡地狭,乱世之中唯有在大树之下方能有一线生机啊!”廉义笑着回道,拱了拱手。 “廉兄有事直说便是,我们之间一切好说!”孟定远拍了拍廉义,随后二人相互告别。 廉义酝酿了两日,终于写好文书,主动上书君廷解释他进攻梁城一事。文书里的说辞与他向孟定远说的大同小异,将进攻梁城说成不得已而为之。文书最末廉义还表示今年岁贡乌城将上缴六千四百石杂米,以表诚意。去年乌城上缴了三千两百石,今年缴六千四百石,言外之意就是想将梁城占为己有。 谁知廉义的文书送出去还没几日,他便收到了君廷送来的文书。文书严厉谴责了廉义的行为,并喝令廉义尽快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廉义看完文书之后,想了想前几日送出的文书,暗忖自己的上书可以算作这问责文书的答复,于是便不再理会,等君廷的回复下来之后再作安排。 廉义还想一鼓作气拿下乌城东北的涵城,先看看这次君廷是何反应。他的招兵买马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廉义自认以他如今的实力拿下涵城不是问题。 又过了几日,马平和他手下的几个弟兄终于都带着各自的一家老小回到乌城。他们这支队伍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城下。廉义提前收到消息,老早就在城门处候着,伸长脖子眺望。 “见过廉大人!”马平的父亲带头行礼,众家属有样学样,全部低头行礼。 “老爷子不必如此。”廉义将马老爷子扶起,让大伙也不必行礼。 “家主!”马平和几个弟兄开口,向廉义打了个招呼。众人尽管风尘仆仆,但看得出心情大好。如今家里人都接了过来,他们可以说是毫无后顾之忧了。 “此行可还顺利?”廉义问道。 “还算顺利,地都留给他们了,巴不得我们走呢。几个没地的乡里不愿意,我们给了些钱也就都放行了。”马平答道。 “那就好,这钱我来出!我们先进城,进去慢慢说。” “家主威武!”马平几人欢呼。尽管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们也得喊出来,以示感激。 当日廉义在城主府内款待众人,席间他表示会自掏腰包给所有弟兄在乌城内安家,每人送一间宅院!他们这次回乡的有七人,廉义一出手便是七间宅院!不少人都红了眼眶,正常参军就那点军饷,猴年马月才能自己买宅院? 廉义又将进攻梁城一事向他们几人大概述说了一遍,众人无不大呼遗憾,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 “你们别灰心,下次还有机会,到时候看你们表现!”廉义说完见众人又来了精神,遂将心中的计划说了起来。 第274章 三个千将 廉义接着道:“我们乌城与梁城、涵城甚至是石城都相隔不远,打下梁城势必会引起他们二城的戒备,为了避免日后被捅刀子,只能先下手为强。我们既然已经打了梁城,那就一不做二不休,顺势拿下涵城与石城!” 廉义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马平等人闻言都很振奋,打仗就意味着战功,意味着出人头地。至于伴随其中的危险,他们早已抛诸脑后。 \"不过不是最近,打下梁城毕竟不是小事,我们须看一看君廷对此事的反应。此外我们还要加强自身实力,增兵练兵强兵!想必你们回来的路上也看到了,我们正在募兵,一时半会这些新兵也上不了战场。而且虽然石城不好说,但涵城对我们一定有所防备,所以这一战绝不轻松,你们切勿轻视。\"廉义见众人跃跃欲试,一副抬手就是战功的表情,又给他们泼了泼冷水。 “家主放心,有你给我们掌舵,我们自然是不会犯这样的大忌!”马平高声道。今夜他喝了不少酒,讲话声如洪钟,震得廉义耳朵都麻了。 “你小子给我好好准备,很快你便是千将了。”廉义指着马平,笑骂道。 “千...千将?家主你可别趁我喝酒了消遣我,我可没有喝多啊!”马平一激动,声音又高了几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去年初他跟随廉义离开平中城的时候只是个小小的拾长,如今廉义却突然告诉他要当千将,换作是谁都会难以置信。 “我消遣你作甚,你喝多了我可没有喝多。你们不是已经看到我们在募兵了嘛,这次不再是小打小闹,我们这次便弄他个三千兵马。我有三千人,封三个千将不过分吧?” 马平瞪大了双眼,不待他有所反应,他身旁的几个弟兄的恭喜之声便不绝于耳,齐齐给他敬酒。待马平喝了几碗酒反应过来之后,才举起酒碗向廉义道:“家主,我若不是有幸在你的手下,绝无可能有今日。我...我...我干了!”马平极为激动,苦于学识不多不知如何表达,我了半日也没个下文,于是便直接将酒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廉义笑了笑,并未多说,拿起酒碗与众人尽兴喝酒。 翌日,廉义赶往梁城,想看看梁城的情况。如今梁城的政事民生已恢复正常,江云尽管是善于溜须拍马之人,但确实有治民理政的才能。梁城的情况江云也大致统计了出来,人口近五万,城池比乌城略小,所占的土地也比乌城少一些。 至于募兵的情况廉义则非常满意,颜正初已募得九百余人,算上驻防的兵力,梁城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一千二百人。这次募兵颜正初按照廉义的安排,采取广撒网的形式,凡是来应征的人他几乎都招入麾下,操练一段时日之后再进行筛选。此时他们正是急于用人的时候,先把兵力弄上去再说。 看着在校场认真操练的新兵们,廉义心中激荡,在脑海中不断地完善他对乌、梁二城政事、军事改革的构想。 第275章 初步交锋 魏国五万大军一路疾行,于六月初十抵达和城,休整了两日并略作补给之后便再度行军,兵锋直指君土。 魏军从和城离开之时,和城两万大军随行,与魏军一同讨伐炼桓。和城军主将霍平是霍和之子,年岁与霍方相差无几,对林颇非常崇敬。 “小川,好久不见!”霍平与魏川寒暄。二人此前在军中时常一起交流兵法,但随着魏川加入魏国,二人日后见面的机会将会越来越少。 六月十五魏、和联军进入君土,他们这次将直捣黄龙,一路只攻打平中城东南的门户遥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平中城,活捉炼桓! 六月十六,魏和军遭遇君廷边军府约八千人的拦截,不到一个时辰这八千边军便被冲得七零八落,败下阵来。林颇下令不追杀败军,不抓俘虏,大军不作纠缠迅速朝遥关进军。 六月十八,斥候来报,前方发现君廷的大部队,兵力至少在三万以上! “看来我们想速取平中城的计划是无法实现了。”魏川道。 “我们几万人的调动不是小事,君廷提前知道这事也不奇怪,若是一路畅通无阻,我们还反倒走得提心吊胆。”林颇回道,言语间并无失望的情绪,似乎是早有预料。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霍平问道。 “先派部分骑兵前去试探,同时尽快摸清对方的兵力和分布。”林颇说完看着魏川和霍平,征求他们的意见。 魏、霍二人对视了一眼,皆点头同意。魏川道:“我这就点两千骑前去试探,顺便将斥候都派出去。” 魏军的两千骑很快脱离大部队朝君廷军进攻,君廷军且战且退,战斗意志并不强烈。一方只是试探进攻而一方以守为主,一个多时辰下来,双方阵亡人数加起来都不足百人。不多时,魏军阵中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 随着天色渐晚,魏和军就地扎营,随后不久君廷军也在大约三十里之外扎下营寨。 “敌军很明显在拖,怕是有大部队在朝这集结。”营帐中,魏川率先开口道。 “那我们就直接强攻,速战速决,在他们大军赶到之前解决他们!”霍平道。 魏川随即道:”他们这时候敢出现,怕是不止这么点兵力。前几日那几千人斗志不高,撤退却不慌乱,像是有意为之,怕是想让我们先胜一局,这次又掉以轻心。“ 霍平眉头紧皱,闻言点了点头,他觉得魏川说得有道理。 ”小川,如果对面就这三四万人,给你多少兵力你有信心取胜?“林颇问道。 魏川想了想,本想说一万精兵即可,但明显此役是进攻平中城的关键之战,不敢托大,如实道:”三千精骑,一万二千步卒,共一万五千人。“ ”好,明日一早你便带一万五千精兵强攻,务必打散这支兵马。霍将军,你的人拖后十里协助,以作策应,你认为如何?“和城军是魏军的友军,林颇对霍平还是颇为客气。 ”没问题,一切全凭林将军吩咐!“ ”好!明日我们便先将这支兵马拿下,以壮军心!“林颇朗声道。 第276章 魏川出战 翌日天刚破晓,魏川便下令整军出击。一万两千步卒分为左右两军各六千人先行出发,他亲率三千骑兵坐镇中军,随后出击。 随着天色渐亮,朝阳在远方缓缓升高。魏川估摸着差不多是时候,手中小帅旗一挥,下令道:“出击!” 三千骑迅疾如风,很快君廷军的营帐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随着大帅旗的挥舞和军号声的响起,他们呼啸着向敌军营帐杀去。 君廷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很快便组织起近十个营的兵力在营前列阵。魏军这边则是几轮弓箭齐射,随后向敌军战阵发起猛冲。 魏军攻势极盛,君廷军这边列阵毕竟略显仓促,不到盏茶功夫阵型便被魏军冲散,好在后方营帐内有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进来,顶住了魏军的攻势。这些援军同样以营为作战单位,从四面八方向魏军包围而去。 远处的魏川见此局面便知对面早已做好应付己方强攻的准备,下令道:“左右迂回。” “是!将军。”左右亲兵得令,挥舞大帅旗,吹响了号角。只见前方的魏军纷纷策马转向,一半从右边杀回,一半从左边杀回。待两侧骑兵回来后略作休整,魏川再次下令进攻,向敌军军阵杀去。 如此冲杀两轮,君廷军由于兵力占优,反倒逐渐将战线前推。 就在这时,魏川的左右两军共计一万两千步卒也杀入战场,在魏川的指挥之下,向敌军包抄而去。这边大军一出现,那边立即停止前移,又缓慢退了回去。 魏川再次下令道:“骑兵左右冲锋,冲散前线敌军。” 君廷军这边没有骑兵,面对魏军的骑兵无甚办法,且战且退之下阵脚又乱了些。随后杀到的魏军步卒气势如虹,杀得他们节节败退。 几轮冲杀下来魏军骑兵人倦马乏,魏川让他们原地略微休整,他则紧紧盯着战场上的局势。敌军虽然一退再退,却毫不慌乱,连后方的营帐都有闲工夫撤了去。 随着战事的深入,魏军逐渐力竭,魏川无奈下达了收兵的命令。这边一收兵,那边退得更快,很快便脱离了魏军的视线。魏川一面命人打扫战场,一面派出斥候打探消息,同时派人将军情通报给林颇。 魏军攻势更盛,损失不大,阵亡仅不到四百人,君廷军则留下了两千余具尸体。不过魏川丝毫没有胜利的感觉,他预感前面似乎有一张巨网,要将他们所有魏军一网打尽。 又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斥候来报林颇将军的军令。 “将军,林将军说安心对付前方之敌即可,在他后续军令下达之前,您自行进攻。” 魏川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林颇都这么说了,他只要认准前面这支敌军就是了,别的无需多虑。 “传令下去,原地休整两个时辰。”魏川想了想,下令道。敌军能不慌乱是因为己方给的压力不够,既然如此那他们在战术上要更激进一些,不给对面喘息的机会! “是,将军!”斥候领命,迅速下去通报。 第277章 左右夹击 两个时辰后,休整一番的魏军再度出击,朝着君廷军撤退的方向杀去。而这次敌军退得似乎更加彻底,魏军前进了三十余里,仍未见到君廷军的踪影。 “停下,原地休整!”魏川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军令,同时派出斥候打探四周情况。 小半个时辰之后,斥候营的营将来报,方圆十里之内都未发现敌军的踪迹。 魏川闻言不动声色,看样子这情况他早有预料。此时他正在心中猜测君廷军可能采取的战术,以及己方主帅林颇的应对之策。此去遥关大约还有两百余里,这距离足够对方摆出几层埋伏来阻击己方的攻势,一味冒进似乎不是上策... 魏川抬头看了看天色,对左右道:“再前进十里看看什么情况。” 又前进十里之后,魏川同样下令停止前进,并再次派出斥候打探四周情况,得到了同样的答复,似乎此前君廷的大军失败得很彻底,全部溃逃了一样。 “大军就地扎营,斥候营扩大探察范围,继续探!” “是,将军!” 六月二十,魏川部全军拔营继续朝前行进。临近正午之时,他们全军就近乘凉休整。然而他们才歇下没多久,斥候便急忙来通报敌情。 “将...将军,我军左右两侧都发现了敌军兵马,具体兵力不详,但绝对都超过了五千人!此前我们一路追杀的敌军也出现在了前方,兵力保守估计都有上万!” 来了!魏川心道,看来对方的包围圈已经就位,立马就露出了獠牙。若不是己方大军在后,这会怕是已经被对方包围了。 “步卒原地列阵,骑兵随我前去冲杀!”魏川下令道。 很快魏川便集结近三千骑杀向左侧的敌军,这支敌军皆为步兵,人数大概在六千,不过几轮冲杀下来魏川的骑兵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一来将士们行军一上午,才刚歇下来就遇到了敌军来袭,属于是一口气下去了还没喘上来;二来昨夜魏川一直在防备敌军袭营,全军上下都绷着根弦,说是休整了一夜,但充其量也就等于是睡了半宿。如此一来魏川部十分实力只发挥了六七分,如今也只能被动防御了。 战场中央近三万人厮杀在一块,喊声震天。魏军的实力也是着实了得,如此被动的局面之下他们也与君廷军杀得有来有回,仅仅是略处下风。 就在这时,霍平的副将亲率两千骑来援,从外侧杀向魏川部右侧敌军的背后。他们吹着魏军的号角,来势如疾风,威不可挡。陷入苦战的魏军听见这号声顿时士气大振,发疯一般向敌军杀去。 和城骑兵顺着战场外侧杀了一圈,待再次冲杀一圈时,君廷军中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大军缓缓退去。心中憋着一口气的魏川带着骑兵追了好几里,又冲杀了几个来回方才下令鸣金收兵。 此役双方几乎打了个平手,君廷军又一次留下了两千余具尸体,魏军这边也有千余人的伤亡。魏川知道,再这么打下去,魏军的伤亡会一次比一次大,而他们本身的兵力又处于劣势,前路似乎一片迷雾... 第278章 魏武军威 霍平的副将找到魏川,带来了重要消息。 “魏将军,霍将军命我前来支援你们。今日早些时候林将军收到可靠军情,我们这段时日面对的兵马都是边军府的人,君廷派来的大军还在路上,很快便能赶到。” “原来如此,他们果然是想拖时间,看似是与我们正面交锋失利,实则是想保存有生力量并把我们拖在此地,等待援军到来。” “是的,我们一开始就猜到对面可能如此。” 魏川又想到林颇一开始下的军令,正要说是他带兵不力之时,后方传来大军的行进之声。 霍平的副将道:“我们的大军来了。” 不多时,魏川见到了林颇。 “林将军,是末将进攻不力,未完成将军的战术,请将军责罚!”魏川躬身道,一脸的愧疚之情。 “魏将军不必如此,边军府在君土东南边的兵马都是君廷的精锐,谁来都不敢说能打必胜的仗。我看将士们虽目露疲态,但军阵还很完整,魏将军不但无过,还有功!”林颇笑道,将魏川扶起。 魏川如何听不出林颇言语中的鼓励之意,看着林颇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林颇拍了拍魏川,继续道:“你们拖后休整休整,这次换我们先行,我们要尽快赶到遥关。” “是,将军。” 于是林颇率大军在前,霍平带兵居中,魏川则拖在最后。 六月二十一,边军府故技重施,又是边打边退,意图延缓魏军的行进速度。不过面对魏军的大部队,他们也改变了战术,将战阵分割成好几部分,每部分三五千兵马。若是落入阵地战,魏军想要一一攻破这些战阵也得三四日的功夫,然而实际上边军府丝毫没有要阵地战的意思,略一交锋便撤,摆明了告诉魏军他们在拖延时间。 “让骑兵左右包抄拖住他们,魏武军上,先把前面这支兵马击溃!”林颇下令道。 林颇所率骑兵只有两千,另外三千此前给了魏川,不过眼下两千骑兵却是完全够用了。本就未走远的边军被魏骑一阻拦,没多久就与从后插上的魏武军交上了手。前排的魏武军手持长矛一个冲刺,一片边军便像稻草一般倒下。随后跟上的魏武军有用陌刀的,也有用手斧的,上来便是一顿砍瓜切菜。 只见林颇在后喊了一声:“武!”战鼓随之响起,战场上的魏武军全部喊着“武!武!武!”与之呼应。杀气仿若实质,不到盏茶功夫这支边军便出现了溃败,许多军士开始扭头奔逃。此前负责阻拦的魏骑不再阻拦,有意让开位置放这些溃兵逃跑。 眼看溃兵跑得差不多了,林颇方才下令追击。魏骑一边追杀一边有意将溃兵们驱赶向边军府其余部分的战阵,魏武军紧随其后。 当日林颇率兵追击十余里,杀敌六千余,俘虏的溃兵也有近三千,只此一役便沉重打击了边军府在君土东南向的有生力量。 后方得知此军情的霍平与魏川尽皆触动,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魏武军! 第279章 一战显威 边军府的兵马再也不敢出现。两日之后,魏和军攻至遥关之外,林颇下令扎营并迅速建造攻城器具。两日来他们一边行军一边收集木料,此刻制造攻城器械完全不是问题。同时林颇还派出大量斥候和辅兵征集粮草,主要目标是周边的大户和农户。魏和军打的是魏国公魏述的旗号,与君土百姓秋毫无犯,在君土收集粮食竟也是颇为容易。他们进入君土后甚至还遇到了百姓夹道相迎的情况,让魏川大呼意外。 “我收到家里的消息,林弈带着霍方、熊兵和我们的第二拨兵马已经出发了。”林颇看着霍平和魏川二人道,说完目光停留在了霍平的身上。 “小方...”霍平喃喃自语,看样子对霍方出现在魏军阵中也是颇为惊讶。 “霍将军,或许霍方他从平中城逃离的时候受到了我们魏国的帮助,顺势逃回了魏国,又恰好将军他要讨伐炼桓,因此...” 霍平回过神来,打断了林颇,笑道:“林将军误会了,我们两军不分你我,小方在魏军反倒更能发挥他之所长。我们还是继续研究战术吧。” “好。” 三人在营帐内商议如何攻取遥关和应对君廷即将到来的援军。 — — — — — — 灵国六万大军南下,势如猛虎。杀入北领之后炼霆山派副将吕其率六千精骑先行,意图吸引北领主力前来进攻。炼霆山猜测魏国此时也在进攻君土,他生怕慢了一步,让魏军先攻入平中城,因此不想在北领浪费太多时间,最好能把北领主力一战歼之,使得他能尽快杀入君土。 灵国地大物博,草木丰美,骑兵数量在炎国各诸侯国中居首。炼霆山此次带了一万五千骑兵出征,战兵六万人,若是算上辅兵民夫总兵力超过十万,灵国无愧于它炎国最强诸侯国之名。 六月十四,君廷军务司护城府北府军与北领的联军共四万人共同出击迎战吕其。吕其并未与他们交锋,而是绕了过去,继续往南而去。北领军分出一万兵力追击,剩余兵马则原地驻防,静待灵国的大部队前来。 翌日双方爆发大战,炼霆山亲率六千骑兵冲阵。战不多时吕其率六千骑杀到,前后夹击之下双北联军是军心大乱,没多久便溃败而逃。炼霆山下令不留俘虏,全力追杀逃兵。这日他们一战便歼敌两万余人,鲜血都染红了北领大地。 六月十六,北侯炼明派人前来求和。经过两日的商议,北领出十万石粮食给灵国当作粮草并让出抚南渡以便灵国大军渡河,作为交换灵国则不占北领任何土地,不劫掠北领百姓,仅仅只是借道北领。 六月二十,灵国大军出现在了抚南渡,立即开始渡河。河对岸的君土不见一兵一卒,俨然不知灵国与北领已经达成了协议,灵国大军即将杀到! 入夜,炼霆山站在抚南渡渡口,看着奔流的赤林河水,心中在想着后续的进攻计划。从出兵到现在仅半个月的时间,他率领的灵国大军已经踏上了君土,他相信全天下谁来都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他足以自傲! 第280章 容朔迎敌 灵国大军用了两日渡河,上岸之后迅速向平中城进军。六月二十二,炼霆山的副将吕其击败边军府几千边军,随后一路势不可挡,携雷霆之势杀向国都平中城! 与东南向有遥关不同,平中城在北边无险可守。况且此次面对各诸侯的起兵,炼桓等人的侧重也不在北方,而是东南方的魏述。谁都想不到灵国那么快便突破了北领的防御,还是在北领有君廷两万援军的情况下! 六月二十三,从北边传回的紧急军情如一道惊雷,从上至下让平中城无数人乱了阵脚。 太公府内,炼桓一系的人齐聚。仅凭他们这些人便能决定炎国的所有决策,如今太公府是炎国当之无愧的权力中心,而不是君城的奉天殿或勤政殿。 “诸位,可有良策?”傅公权蔚问道,眼神一一扫过殿内众人。炼桓脸色黑如锅底,见无人答话,看向年辉喝道:“年辉你说,眼下如何是好。” “这...”年辉愣住,随后灵机一动,接着道:“灵军以骑兵闻名,此次行进速度如此之快,必是以精锐骑兵先行。骑兵不善攻城,而我们平中城城高墙厚,一时半会他们绝对无法破城。我们不必自乱阵脚,群策群力,必有破敌之策。”年辉说完拼命向张松年使眼色,示意他也说两句。 “年大人说得对。我们军务司护城府的兵马可协助禁军守城,只要把平中城守住我们便立于不败之地。同时可派容朔和吕光率军务司各兵马迎战灵军,我们的主力兵马还在,哪怕灵军大军压境,又何惧之有?” 炼桓闻言赞许地看向了张松年。北边的军情确实让许多人慌了起来,但其实平中城的主力兵马仍在,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就这么办,让容朔和吕光各带三万人迎敌,把重骑也都给他们带上!”炼桓下令道。 “太公大人,炼将军那边...”年辉话说到一半,但他相信炼桓听得懂。此前炼钜被炼桓派往东北领协助抵御魏国和开领的进攻,但后来开领并未进攻东北领,而魏国也并未从东边进攻君土。炼钜和他的三万兵马成了摆设,此刻有必要召回,解平中城的燃眉之急。 炼桓看向年辉,不假思索道:“炼钜继续驻防出炽城。开领随时可能会进攻东北领,魏国现在不从那进攻,说不定正与开领在谋划新的攻势。东边都是沃土,自古以来便是君土的大粮仓,不容有失!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再提!” “是,太公大人。”年辉低头应道。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随后各自散去。军务司上下早已是战备状态,容朔和吕光二人明日便可出征。 灵王的民望不如魏述,灵军在君土征集粮食不易,好在灵军还有北领提供的军粮,足以支撑一段时日。炼霆山深知他们最大的问题便是补给,因此战术的核心除了快,还是快! 六月二十五,吕其率一万精骑抵达平中城北侧,距离平中城仅百余里。不过容朔的三万大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第281章 钢虎再现 面对容朔的大军,吕其深知敌人士气正盛,不能硬拼,于是带兵绕过容朔部,在平中城周边伺机而动,等待己方大军的到来。 容朔在军中多年,成为千将也有五年的时间。他自觉以他的身份背景难以在熊系有出头之日,两年前便暗中投靠了炼桓。恰好炼桓也急需在军务司插入耳目,双方一拍即合,两年来容朔没少给炼桓通风报信,同时暗中培植党羽。如今适逢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容朔知道他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 容朔分出五千骑跟随吕其部,同时派出小股兵马前探。他知道灵国的主力还在后面,他要主动出击,拒敌于都城之外!吕光的三万大军还在后面,平中城内还有禁军和护城府的兵马,可以说容朔是毫无后顾之忧,此时不杀敌立功更待何时? 眼看暮色带着夜晚的黑色越来越近,容朔下令全军就地休整,他还在等待前去探路的将士们的消息。若是发现敌人的踪迹,哪怕是这个天色,也不是不能主动出击,天色对于双方来说是一样的...容朔如此想道。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大军的冲锋之声,连容朔脚下的大地似乎也被这声音所震慑而颤动。 这下谁都知道发生了何事。容朔反应极快,立刻上马大喝:“重骑上马准备,步兵列阵防御!”容朔手下还剩一些轻骑及一千重骑,其余皆是步兵。在他看来,敌人来势汹汹,若是直接派出重骑,仓促之下未必能讨得了好。若是先用步兵列阵防御,稳住阵脚之后再派出重骑冲击敌军,定能痛打对方。 来袭的正是灵国骑兵,主帅是炼霆山麾下猛将钢虎。灵骑冲势极盛,蹄声震天,暮色之下一时竟是难辨兵力,仿佛是千军万马在冲锋一般。只见钢虎所率当先几百骑就像一柄利刃,狠狠刺入容朔部的军阵之中,一下就冲破了几层防御。紧随其后还有好几拨骑兵,全部如不要命一般向荣朔部狠狠冲杀。 容朔阵中的一千重骑没有冲势,一身重甲反倒是累赘,前方的步兵一退再退,后方的重骑倒像是路障,拦住了自己人的退路。不知是谁在后退中摔倒在地,随后后退的步兵们更是成片成片地倒下。 “杀啊,给我站起来挡住他们!”容朔看着自己逐渐溃败的兵马,睚眦欲裂地大喝道。然而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哭喊声和砍杀声中,随后不久他也被亲兵们狼狈救走。 钢虎为追求速度,所率兵马都是骑兵,只有五千骑,却是取得了不错的战果,杀得容朔大败而逃,留下了几千具尸体。若不是钢虎兵力远远不如,容朔估计都逃不掉。 钢虎下令手下打扫战场,顺便派人将军情传给后方的世子炼霆山。炼霆山率领四万余大军拖在后面,为保障粮草,他的兵力较为分散,甚至在北领抚南渡也留了一些兵马,因此前方的吕其和钢虎这一万五千骑是负责进攻的绝对主力。 “让弟兄快点打扫完战场,好好休息,恶战才刚刚开始!”钢虎沉声道,一身杀气四溢。 第282章 城内流言 容朔的残兵败将逃回了吕光的阵中,对吕光部的士气造成了一定的打击。吕光本来对容朔先行迎敌不太服气,害怕军功都被他抢了去,如今却是庆幸还好打头阵的不是自己。 前线首战即败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平中城,气得炼桓大骂容朔废物。 “如今容朔手下兵马不足两万,而且...而且一千重骑几乎损失殆尽。”年辉拿着军情文书,铁青着脸道。 炼桓表面上怒不可遏,实则内心却有些慌乱了起来。这灵国的实力竟如此强大?之前他轻视天下诸侯,只把魏述当作主要对手,如今看来实在是错得离谱。 “灵军骑兵多速度快,但攻城肯定不行。不如我们以守住平中城为主,重点袭扰灵军后方,劫掠他们的粮草,让他们自乱阵脚,你看如何?” “不妥啊太公大人,哪怕我们把灵军的粮草都劫了,一旦把他们逼急了不顾名声,那君土他们何处去不得?若是君土被他们屠戮一空,那我们就算守住了平中城又有何意义?况且灵军在君土肆虐,是对君上和太公大人威望的践踏。我们不能只想着守,必须得攻!”年辉激动道。 炼桓沉默,随后让年辉继续跟紧城防,并随时上报前线的军情。 六月二十六,容朔派去紧跟吕其的五千骑中伏,五千人几乎全军覆没。吕其将这几千具尸体都堆在了平中城的南边,随后命人点燃。冲天的火焰带起了滚滚浓烟,大半个平中城的百姓都能看见这漫天的黑烟,伴随着城外的阵阵蹄声,一副末日之象。 入夜,城外的大火未灭,而城内似乎随处可闻一股焦臭味。不知何时起,城内竟传起了流言,说城外灵国十万大军围城,军务司的兵马全部战败,城破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民务司很快便下令让城安处的人彻查此事,禁止流言扩大。而城安处却是许多人抱病脱岗,城安处处长竟到了无人可用的境地,无奈之下只能向上头汇报此事。 得知此事的温延和杜凌不敢怠慢,立即赶往太公府。兹事体大,这时候他们也顾不得先去找任向和黄伦汇报此事了。 太公炼桓心事重重,才睡下没多久又被管事叫醒。听完温延的描述之后,一肚子无名之火无处发泄的炼桓瞬间清醒,猛地站了起来。 炼桓在屋内走了好几圈,才慢慢冷静了下来。他轻声道:“此事可大可小,不过你们很警醒,做得不错。如今天色已晚,你们先回去将城安处这些脱岗的人一一给我记下来,明日一早我调一队禁军过去协助你们,好好查一查这些人!” “是,太公大人!” 温延、杜凌二人走后,炼桓又给禁军统领田直去信,让他明日调一队禁军去民务司。随后炼桓叫来府里的一名亲信,吩咐道:“去给姑爷报信,让他留意城内的守军,凡是擅自逃离者,全部就地格杀!” 做完这些的炼桓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夜色,心道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283章 坦诚相告 有人言出必行,灵、魏两国大军与君廷大军正打得火热,誓要分个你死我活,有人却只是嘴上说说,做个样子。眼看时间都到了六月中下旬,平国仍未出兵,甚至连调兵遣将的动作都不曾做过,似乎是铁了心要坐山观虎斗,妄图做那渔翁,在鹬蚌相争中得利。 炼恺照旧在平国书院当个先生。他一如既往不与人相交,来者便拒,如今也不再有人对他暗中示好,想投靠在他的门下。 丁岚与炼恺的妹妹炼缇感情发展极快。丁岚向炼缇表露情意后二人于四月初开始单独相会,时常也通过书信互表情意,终于在一个多月前丁岚亲自向平王提亲。尽管丁岚的来历平王不清楚,但平王知道他是内务司司长卢珀的人,而且炼缇早就在平王耳边吹风,再加上丁岚样貌不俗一表人才,因此平王对这桩亲事也颇为满意,便同意了丁岚的提亲。两位新人将于七月初一正式成亲,喜结连理。平王答应二人的婚事之后便立即下旨任命丁岚为内务司的少府,让丁岚有了官职。 这日,丁岚趁闲,又在炼恺的书舍内与炼恺喝茶闲聊。 “你这新郎官不去筹备婚宴,陪我这大舅哥作甚?”炼恺笑着打趣道。两家即将结亲,二人言语间也不再客套。 “这不是忙里偷闲呢,再说了,婚宴的事还轮得到我做主?” 炼恺大笑,给丁岚添了添茶。 “如今灵、魏两国为了信君与君廷大战,我们平国光举大旗却不拿出行动,此举在天下诸侯面前却是失了势。” 炼恺闻言嗯了一声,低头喝了口茶。 “这事必是你兄长炼悦的意思,他不想旁生枝节,也不想给你们立功的机会,还妄图做那渔翁得利之事,终究是眼界太小。”丁岚看着低头不语的炼恺,继续道。 炼恺沉默半晌,突然问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炼桓派来的人,现在看来你是魏述的人?” 丁岚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妨,无论你是谁的人,你对我妹妹的感情是真,我相信你,也相信她。” “那你之前...” “闲聊罢了,说来惭愧,我跟你还能闲聊两句,跟别人却是一句话都聊不下去。” 丁岚知道他们二人初次见面之时的谈话让炼恺成了惊弓之鸟,以至于他如今在平国小心翼翼,看谁都像炼悦的爪牙。 “之前我是炼桓的人,但今后我是我自己,是炼缇的丈夫,是你的妹夫,也是平国内务司的少府。”丁岚看着炼恺,坚定道。 “好!”炼恺看着丁岚双目放光,不过却并未多说。 “那今后?”丁岚试探道。 “这是想听我的?小心有人告你结党营私。” “妹夫与大舅哥走得近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若是刻意疏远那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一切照旧吧,现在这样不挺好的么?” “以他的性格,他上去了你还能活?你觉得还有多久?” 炼恺闻言握着茶杯的手都紧了紧,随后很快便回过神来,继续低头喝茶。 第284章 石城来犯 马平等人拖家带口回到乌城才不过几日,廉义便收到斥候来报,南边两千余兵马来犯,包围了梁城! “来寇举着‘石’、‘陈’二字的旗子,来势汹汹,颜将军一探得此事便命小的速速将此事告知廉大人,小的刚离开梁城没多久,来寇便把梁城围上了。”斥候道。 石城的城主恰好姓陈,名昌。既然来寇从南边来又打着“石”与“陈”的旗号,那必是石城的兵马无疑。想必陈昌听闻乌城打下梁城后,又得知新君即位天下大乱,想来个浑水摸鱼,趁机出兵打梁城一个措手不及。石城的实力比乌城略强,但兵额上限绝对不会超过八百,此次陈昌定是将服兵役的民夫也征召上以壮声势,因此此次石城来犯不足为惧。 想通了此节,廉义心中大定。况且就这区区两千人就敢围城,廉义甚至觉得单单凭梁城的千余人便能将石城兵马击退。不过廉义不是大意之人,他还是要听听高山等人的意见。 “我知道了,你去将军务司几位大人都叫过来。”廉义吩咐道。 不多时,陈泉三人齐聚城主府。廉义简单地说明了梁城的情况,随后说出他对此事的分析,陈泉三人是听得频频点头。 “廉大人说得对,那石城必是以为我们打下梁城之后元气大伤,想打我们一个立足不稳。殊不知他们这是以卵击石,区区两千人就敢来犯,还敢围城!”陈泉笑道。 “他们会这么想也很正常,我若是陈昌估计也会这么做。我们打梁城虽然损失不大,但眼下新兵的战力有限,我们的兵力又处于劣势,弟兄们能发挥多少实力还不好说,因此丝毫大意不得。”廉义劝道。 “盾营和一半新兵留下守城,我和马平带一个剑营和一半新兵前去支援梁城。一旦梁城的包围有了缺口,颜将军必会带兵冲出来。”高山看向廉义和陈泉,朗声道。此前进攻梁城时马平不在,因此他旗下的剑营如今由颜正初率领。 四人互相看了看,对了对眼神,随后廉义下令道:“妥!” 两个时辰后,高山与马平便带兵出发了,一行近四百人向梁城杀去。望着一众将士的背影,廉义心中倒是波澜不惊。 廉义本以为战事怎么也要打个一两日,谁知翌日下午便传回了前线的捷报。 “廉大人,这是高将军传回来的军情。”斥候将手中的军情文书奉上,恭敬道。 廉义打开文书看去,一切果然如高山所料,他们的增援使得石城的包围圈出现了缺口,城内颜正初带着骑兵几轮冲锋便将石城兵马打散,就此取得胜利。 文书中还说颜正初没想到乌城的增援来得这么快,他还想借此操练新兵们守城的能力,以战代练。因为以石城这两千余兵马的实力,是断然无法攻下梁城的。 “看把你能的。”廉义看完了文书,笑骂道。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不知不觉中他的麾下越来越多能独当一面的人了。 第285章 反攻受限 廉义收到高山传回的捷报之后,决定明日去梁城看一看。 六月二十七午时之前,廉义在小六和一队亲卫队的护卫之下赶到梁城。如今乌城马匹充足,廉义的亲卫队也都配上了马匹。五十二骑呼啸着向梁城奔袭而来,虽然人数不多,气势却是不差。 城外的战场已经打扫干净,看不出发生过战事的痕迹。廉义入城后径直向城主府而去,城内一切如常,百姓的生活未受影响。 “家主!”此时高山三人正跟黎兴等人商议昨日一战之得失,见到廉义进来也不觉得意外,纷纷向廉义打了个招呼。 “你们都在呢!昨日一战如何?快跟我详细说说。”廉义急道。军情文书终究只是三言两语,见面之后廉义赶紧问起昨日战事的细节。 只听高山道:“昨日我们带着弟兄们杀到,见到石城兵马虽然在攻城,但攻势并不猛烈,他们的兵力终究是少了些,战力也不强。而敌军对我们的到来似乎赶到惊讶,仓促应战之下哪里是我们的对手?颜将军本想再练练兵,但此时正是冲锋的好时候,便带着大军杀出城来。不多时敌军便鸣金收兵,狼狈退去。” “那几个烂鸟蛋哪里是我们的对手,我们两刀便砍翻了四个。”马平得意道。 颜正初认真道:“家主分析得对,石城兵马只有部分披甲,看样子这些披甲的才是正规军,人数在六百多一些,剩下的都是些充数的民夫。而且他们的正规军都是些兵油子,一旦形势不对跑得比谁都快。昨日我们杀敌八百余人,披甲者仅两百余。” “我们伤亡如何?” “阵亡十七人,伤四十人,伤亡者大多是新兵。” “弟兄们的抚恤一定不能落下。” “是,家主。”高山严肃道。 “我们若是这时候杀去石城,你们认为如何?”廉义突然问道。本来廉义的下一个目标是涵城,但正好半路杀出个石城,省得廉义日后再为出兵找借口。 “不妥,我们底子薄,而且如今新兵们的战力有限。再说哪怕石城的实力再不济,攻城与守城也是两回事。” “高将军说得对。而且我们现在虽然兵力是增长了,但护甲与兵器还有所欠缺,新兵招募也仍在继续,所以这事急不得。”颜正初接着道。 廉义闻言只能作罢。自己脑袋一热,所幸身边还有清醒的人。 “对了,如今城内的军备作坊是如何运作的?” “由我们的人看着原先梁城的工匠们干活。”高山应道。 “我回乌城调些工匠和商行的人过来帮忙,高将军你负责监工,务必尽快补足护甲与兵器的缺口。马平你跟我回乌城,带着你的剑营回去好好操练。”廉义下令道。 “是,家主。昨日的战俘该如何处置?有四百余人。” 廉义略一思索,回道:“让石城出两百金来赎人。” 廉义在军营与将士们一同吃过午饭后,便带着马平和亲卫队回乌城。听完今日高山和颜正初的分析,他深感前方长路漫漫。 第286章 突然来客 炼霆山稳定后方后亲率两万大军到前线参战。他留下部分兵马驻守在北领与君土交界处的抚南渡以稳住后方,同时还安排人马沿途暗中保护粮草,如此一来着实分去他不少兵力。他只能一边催促拒山城加紧调派第二拨兵马,一边在前线发动雷霆攻势,以期尽快解决君廷的武装力量。 至于平中城城内,在禁军与护城府的双重协助之下,城安处抓了一批暗中作乱之人,总算是把城内局势稍稍稳定了下来。不过即便平中城有些风雨飘摇,却也不是炼霆山这点兵力能攻下来的。炼桓如今在城内实行高压的监管态势,稍有流言蜚语便如萤火一般被摁灭。城内百姓人人自危,大街上一派萧条之景。 容朔兵败后与吕光的大军合兵一处,在平中城外东北处的军营休整。有了容朔这刚吃了败仗的前车之鉴,吕光也不敢主动出击进攻灵军。炼霆山率两万大军来到前线后与钢虎汇合,三五日的功夫已经对吕、容的大军发动了好几轮攻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损失惨重。不过面对他们这犹如缩头乌龟一般的战术,炼霆山也没什么好办法,一时间有些一筹莫展。若是连这龟壳都打不破,想要破平中城更是痴心妄想。 就在这时,一份大礼送到了炼霆山的嘴边。 七月初三上午,一个亲兵走入营帐,向炼霆山道:“将军,军营外有一个自称是君廷军务司千将的人求见,说他带来一份大礼要送给将军。” “让他进来。” 盏茶功夫后,亲兵领着一个两手空空的人进了营帐。来人相貌普通,双眼却是锐利如鹰。 “就是你说要给我送一份大礼的?你却是空手前来,莫不是来消遣我?”不待来人开口,炼霆山先开口问道。 “炼将军请勿着急,请听我细细说来。”来人不紧不慢,拱了拱手继续道:“小人乃是军务司的千将,原先在熊智熊将军帐下。后来熊将军起兵之时我们按兵不动,本想作为后手伺机出击,万万没想到熊将军败得如此之快。不过后来我们这些人另谋出路,如今在军务司的势力仍不可小觑。我说要送给炼将军的大礼,就是平中城!” 尽管不相信眼前之人的言语,炼霆山闻言还是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何以见得你们的势力不可小觑?恕我直言,你在军务司似乎没什么份量。”军务司有头有脸的人,炼霆山想不到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人只是个马前卒,背后还有大人撑腰。我们这还有林恒林将军的人,林将军虽然交出了兵权,但一时半会炼桓却是难以完全吞下他的势力。何况炼桓一系虽然权倾朝野,内部却也是派系林立。顺境之时大家或许可以齐心协力,但眼下大敌当前,有人另谋前程也不奇怪。”来人笑着回道,仍是说得不紧不慢。 炼霆山看眼前之人侃侃而谈,心道这家伙真的是武将?更像是文官说客。不过他确实言之有理...炼霆山如此想到,低头不语。 第287章 平中城破 炼霆山摸了摸下巴,突然道:“平中城?哼,好大的口气!你们怎么送给我?” “炼将军,我们会将平中城的城门打开,你们的大军直接杀入城来。一旦入了城,还有谁能挡住你们灵国骑兵的铁蹄?你们只是苦于破城无方,总不会怕我们在城内设伏吧?” 尽管炼霆山并未尝试攻打平中城,但他却深知光靠他手上几万人想要打下平中城实在是难上加难。而且他一开始也想不到此行如此顺利便打到了平中城下,早知再准备充分一些,带多些兵马特别是步兵出征... “你家主子有什么要求?” “为表诚意,事成之后我们再谈。” 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样子,炼霆山更是觉得对面来头不小,竟然不怕他过河拆桥,必是在朝堂与军务司都有份量。他若是答应无异于与虎谋皮,甚至是被人当枪使,但是攻破平中城的诱惑就在眼前,这绝对是足以青史留名的成就,成为大炎三百年来第一人! “你们什么时候开城门?”炼霆山问道,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 — — — — — 魏国大军攻至遥关城下,主将林颇下令营造攻城器械攻城。从六月末起,魏军对遥关先后发起了几轮猛攻,遥关的城墙都被砸塌了一小半,城内守军仍在苦苦坚守,不过看样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仅凭一口气在吊着。 “遥关真是坚不可摧,城内守军不知是否有三千人,前后硬是花了我们十来日的功夫才得以攻下。”魏川站在城外远处,感叹道。方才魏和联军刚刚收兵,随后林颇传下军令,明日辰时一到便攻城,不破城不收兵! “十年前魏将军得以打败田王,遥关功不可没啊!尽管魏将军用兵如神,但田军兵力远占上风却也是事实。”霍平道。十年前的田军正是打到遥关城下,城内的魏述先是据遥关力守,挡了田军大半个月,随后瞅准时机反攻,在遥关之下大败田军,田王叛乱就此失败。 “这次城内没有魏将军一样的人挡住我们了。”魏川笑道。 “那可不一样。魏将军打败田王是民心所向,如今炼桓做那弑君之事,谁会为他出头?” 七月初七辰时,魏和联军势如破竹,一炷香的功夫便攻上了城头。城内守军负隅顽抗,不过收效甚微。不多时,遥关的城门被打开,遥关正式宣告失守! 林颇率军入城后,下令全军略作休整,半个时辰后少量兵马留下接应后续援军,其余兵马全力朝平中城进发! 军中午膳过后,林颇本想小憩一会,结果一个亲兵拿着一封信件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惊呼道:“林将军,平中城传来消息,说是大事!” 林颇赶紧起身接过信件,拆开之后也就扫了两眼,急忙道:“把两位将军叫过来,快!” 霍平和魏川二人匆匆赶到,尚未开口发问,林颇将信件递给他们二人,略显意外道:“平中城被灵国攻破了!” 第288章 炼桓被擒 炎国三一八年七月初四清晨,平中城护城府东城区的军士们突然打开了平中城东侧的好几个城门,之后便撤退得无影无踪。待灵国猛将钢虎带兵杀到城内之时,城内对此仍一无所知,许多人依然沉浸在梦乡之中。钢虎迅速控制了平中城东侧的城墙,随后在城墙上点燃了烟火,远处的灵国铁蹄顿时策马狂奔,争先恐后的模样如争食的野狗。 蹄声终于惊醒了城内,但为时已晚。灵军甚至都未遇到任何阻碍,便直接包围了太公府,随后又立即包围了宫城。大军入城之后,炼霆山带着亲兵队紧随其后入了城,直奔太公府。 “将军,城内重要人物都被我们控制了,不过年辉等人的府上有重兵把守,年辉派人传话说他已在奉天殿等候将军。”钢虎派了一个亲兵前来传话。 “知道了,你们盯好这些大人物。”炼霆山这时已经知道这次城内是谁和他合作了。 太公府内一片狼藉,不过灵军并未将太公府掀个底朝天,只是将府内所有人都聚在了一处,炼桓赫然坐倒在众人的中间。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意气风发,与昨日相比似乎老了十来岁,俨然是一个失魂落魄的老头。 炼霆山一眼便认出了炼桓,径直走到他的面前,细细打量着他。 “太公,晚辈自认除了带兵打仗别的能力都不如你,不知怎地你就落到如此田地,突然之间就众叛亲离了呢?” 炼桓抬头看了眼炼霆山,苦笑道:“多日不见,你已有了君王之姿。” “你可知是谁出卖了你?” 炼桓低头道:“成王败寇,说这些已没有意义。我能猜到,但我不想知道。最终你也未必就是胜利,如今天下群雄割据,今日你进得了平中城,明日魏述也能进!” 炼霆山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下令左右对太公府众人严加看管。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又直奔宫城,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看看年辉究竟有什么底气敢放他进城。 宫城内的禁军不敢与灵军动手,早已放下兵器,整个宫城都在灵军的控制之下。炼霆山来到奉天殿,殿内有一众灵国军士,以及年辉、张松年二人。 炼霆山不认识张松年,不过看他的年纪与气度,心中却是有了猜测。 “难道你是...” “张松年见过炼将军。”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炼霆山证实心中猜测,摇头笑道。 “炼将军,不如我们三人单独聊聊?我们两个都是文臣,想必炼将军必定不会怕我们对你动手吧?”年辉笑问道。 炼霆山想也不想,直接挥退所有军士。 年辉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指向最上方属于炎国君上的宝座,道:“炼将军,请!” “哈哈哈,好!”炼霆山大笑,迈步上前,直接坐在了宝座之上。年辉二人同样上前,坐在属于三公的位置上。 “说吧,两位大人。你们与我合作的底气是什么?”炼霆山收起笑容,双目如炬,直勾勾地盯着二人问道。 第289章 驱狼吞虎 年辉、张松年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给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各自点了点头。随后只听年辉道:“炼将军,且听我慢慢说。 “太公炼桓自先君继位之后一直大权在握,手下自然是聚合了一批趋炎附势之徒,但我二人只是为了心中抱负才向他靠拢。谁知炼桓野心日益膨胀,权欲薰心,妄想登上那最高峰,竟做出弑君之事。实际上他如今作为太公权柄极盛,何事不是他说了算,又何必踏出那最后一步,让我等尽皆背上弑君的骂名?” 张松年也插嘴道:“正是,如今他为天下所不齿,这不忠不义之人,哪怕他是我岳父,我也不得不大义灭亲,为先君报仇雪恨!” 炼霆山闻言心中冷笑,这些文官就是会耍嘴皮子。这二人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则还不是见炼桓失势,被群雄并起而攻,便立即转换门庭,做那投机取巧之事,想要登上灵国这艘大船? “两位大人对大炎和先君的一片忠心真是日月可鉴,此番你们也是出力颇多,不如先回府好好歇息,待我理顺了这城内和宫中之事,必不会亏待了两位大人。” “炼将军,我们还没说完呢。”年辉坐直了身子,直视炼霆山。此刻他虽然是仰视炼霆山,目光却是异常坚定。说完了大义这些虚的,之后他要亮底牌了。 “不知年大人还有何话要说?” “炼将军在城内根基薄弱,在君廷更是缺少臂助,但若是有我二人在朝堂辅佐炼将军,这些都不是问题。以我二人在君廷的威望与人脉,何愁百官不听话?何人不能为炼将军所用?何税何粮收不上来?况且我们对军务司也略有掌控,不然也无法如此顺利地打开城门。再加上我二人麾下还略有些兵力,因此我们不但在朝堂之上有用,在战场上也同样有用。” 不待炼霆山细想,张松年又道:“我们收到军情,魏军已在强攻遥关,一旦魏军攻破遥关,不出两日平中城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如今群雄并起,以灵国的兵力加上平中城的底子,我们挟...辅君上以令诸侯,何愁大事不能成?” 年张二人的话让炼霆山心中一凛,这二人放他入城真是好一招驱狼吞虎。不但使自己为他们解决了炼桓这座头上的大山,还使得双方的实力无限接近。如今他虽然坐在君上的宝座之上,年张二人坐在臣子之位,但双方实则是在平起平坐的讨论合作。 炼霆山一直在权衡利弊,心中有个声音让他立即杀了年张二人以绝后患,但理智告诉他一旦这样做了,他在这炎国国都待不了几日便会被赶走。 “眼下我正好是用人之际,日后你们要以我为尊,万事由我作主。待大事一成,我给你们封王,坐镇一方!”炼霆山想通了心里的小算盘,大手一挥豪气道。 “谢谢炼将军!这是自然,日后我二人对炼将军唯命是从!”二人喜笑颜开,对炼霆山拱手行礼。 三人细声细语,继续商议后续之事。 第290章 天上流星 有了年辉、张松年这两位“内应”的帮助,炼霆山将炼桓一系的所有关键人物都控制了起来。禁军连同田直在内的七位首要人物全部被捉拿,关到了城内军营的监狱里。同时,炼霆山还从他们二人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大秘密。 “什么?宫中的熊太后竟然是假的?” “是的炼将军,此事千真万确!熊智兵败之后熊系失势,而先君仙逝之后,炼桓为避免夜长梦多,直接派人入宫将熊太后暗中除去,另外安排一个哑宫女顶替。”年辉道。 “这炼桓真是心狠手辣,死不足惜啊!” 三人商议妥当,决定明日召集朝臣进行朝议。随后年张二人先行告退,炼霆山来到后宫之中,他没有忘记出征之前夫人苏灿灿的心愿。 信君驾崩之后苏榆在寝宫之中终日念经,怀君倒是没强迫过她。此刻炼霆山在她的寝宫之中与她相见,发现她与之前相比身子消瘦了不少。 “小榆,大半年不见,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今后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姐夫,好久不见!”见到炼霆山,苏榆终于是露出了笑容。 炼霆山没问近来可好之类的话,二人心照不宣都不提及前段时日发生的事。闲聊了几句之后,苏榆表示想要回到灵国,想回家看看。 “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出发?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今日可方便?”苏榆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宫里多待。 “当然,我这就安排。” 炼霆山理解苏榆的心情,他不再多说,转头便出去安排此事。至于怀君,早就被灵军控制在了寝宫之中,他的命运将由明日的朝议决定,不过无论如何他的君位是保不住了。可怜怀君的继位大典还未进行便失去了君位,他继位之后毫无作为,就像天上的流星一样一闪而逝。 — — — — — — 另一头,张松年回到府中之后,夫人炼璘念立即上前,一脸急切地问道:“松年,我父亲怎么样?能否保他一命?” “念儿,父亲大人他犯的是弑君之罪啊,我已经再三求情,说信君之死与父亲大人毫无关系,但炼霆山如何会相信我?全天下都说父亲大人弑君,我作为他的属下兼女婿,能保住官位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炼霆山说得声泪俱下,炼璘念听得也是悲从中来,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良久,炼璘念竟是在张松年的怀中睡着,想必是一直紧绷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情绪释放之后便疲惫过度沉沉睡去。张松年抱着妻子放到了床榻之上,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悲伤的情绪。 “念儿,你父亲只当我是个棋子,是鹰犬,因此你别怪我另谋出路背叛了他,哪怕没有我打开城门,他也是必死的结局。我念及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和日后还想和你在一起才欺骗了你,别怪我!”张松年在心中如此想道。 张松年坐在床边许久,摸了摸妻子的脑袋后无奈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内。 第291章 新任太公 七月初五,奉天殿,朝议。 殿内君上的位置空缺,怀君未至。三位廷公也没到,太公炼桓的位置上坐着一人,正是灵国世子炼霆山。 往日参加朝议的重臣今日几乎都来齐了,眼看时辰差不多,炼霆山示意年辉可以开始朝议。年辉会意,向一旁的黄伦道:“黄大人,开始吧。” 如今君廷的局势较为明朗,炼霆山带着灵国大军成功杀入平中城,取代炼桓成为城内实力最强之人。但他在君廷缺少根基,而年辉与张松年在君廷势力不小,又凭借“开城门之功”为炼霆山所器重,因此双方一拍即合,联手在君廷合作共赢。炼霆山有大军在手,又有年辉和张松年两位朝中重臣作为“死忠”,说他是实际上的君上一点也不为过。 昨日年、张二人四处奔波,将原先炼桓阵营下能拉拢的人都拉拢了过来,如那黄伦、温延等人。而像韦明这种半路加入炼桓阵营的人,与年张二人不太熟络,感情有限,自然是被忽略,因此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处境却是有些尴尬。 黄伦作为五令阁右平令,照例主持朝议。在他说了开始朝议之后,谏议府一谏官立即出列,细数三公特别是太公炼桓的十大罪状,将他们三人说得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建议将他们撤职查办,朝臣纷纷附议。 这时黄伦提议道:“灵国世子炼大人心系君廷,亲自带兵入平中城讨贼,下官建议炼大人替代炼桓,成为新的太公!” “附议!”朝臣异口同声大喊,还有人喊众望所归之类的话。炼霆山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在他谦虚推让三次之后,终于是“无奈”答应了下来,成为新任太公。随后,在他的举荐之下年辉成为新任傅公,黄伦成为新任少公,得到了朝臣的一致同意。 随后又有谏官出列说怀君作为炼桓之子,德不配位,建议重新推选贤德之人继位,也获得了朝臣的一致同意。经过一番“商议”,众人选出庸王炼轩作为新的君上,于八月初一进行继位大典,成为正式的君上。八月初一本是怀君继位大典的日子,如今却变成了庸君继位大典的日子,真是世事难料。 庸王炼轩是信君、怀君的堂弟,今年才十五。明日便会由宫中内侍接到宫里,提前适应君上的生活。 炼霆山作为新任太公,接管了之后的朝议。他下令立即对三公炼桓、权蔚及炼仲三人进行抄家,三家家产一律充公,三家直系全部处斩!同时怀君炼泽重新封为怀王,获封路州城;撤除炼桓之子炼钜军务司军务处处长一职与军权,命炼钜立即回平中城交回军权,违令即斩! 同时,为弥补年辉与黄伦的空缺,炼霆山又任命张松年为五令阁右平令兼军务平令。自从炎国出现五令阁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现一人身兼两位平令的情况。 面对炼霆山这一言堂式的决策,百官无人敢说个不字。左平令韦明低垂着头,整个朝议下来一言不发。 第292章 一代权臣 朝议结束之后,炼霆山的亲兵立即对上任三公炼桓三人进行抄家处理。按理说抄家这事得由律令府来,但炼霆山怎能放心这些外人来做抄家这等“肥差”,因此自然是把这差事交给了自己最为亲近与信任的亲兵。 律令府一众府吏就守在三公的府宅前,看着炼霆山的亲兵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往外搬,府吏们谁都不知道箱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待这些亲兵们搬到后头甚至连人也往外带,被带出来的人上半身都套着个麻袋,下半身穿的衣服却不尽相同,有穿裤子的,有穿裙子的。从身形上来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女子。 抄家持续到入夜,新任太公的亲兵退场之后,律令府一众府吏才得以进入。三家的府宅内可以说是被搜刮了个干净,府吏进来只是做最后一步,将被留在府内的人全部处斩! 包括炼桓、权蔚和炼仲在内的三家共五十九人全部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里都勒着一条麻绳绑至脑后,府吏们将他们一一押至府外。先是在一处地方会合之后,再将三家五十九人游街示众,一路走一路宣读炼桓等人的罪名。只是城内最近局势混乱,人人自危,围观的百姓是少之又少。 律令府府吏押着炼桓等人一路游街,最终在平中城的北城门外停了下来,将他们全部按在地上,屈膝跪地。炼桓面如死灰,双目已无生气,余者大多数痛哭流涕,低沉压抑的哭喊声犹如夜枭在哀嚎。 在场的府吏只有一个小头目在主事,律令府算得上是官的人一个也没来。钢虎带着两队人一路跟随他们而来,此刻也在远处停了下来,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随着律令府小头目的一声令下,众府吏在一片哀嚎声中向跪地的人挥起了长刀。有些府吏是第一次挥刀杀人,三两刀都没砍死个人,无奈只能一下又一下地补刀。 炼桓足足被砍了七刀脑袋才落地,一代权臣就此长眠。 远处的钢虎等到这边开始收拾清扫,这才带人离开。 — — — — — — 这边在抄家处斩,炼霆山那边也没闲着。他让张松年以五令阁的名义,在军务司之外又成立军机司,任命钢虎为司长,收编所有灵国兵马和城内禁军,以及军务司非建制的兵马。军机司只对炼霆山一人负责,除了要领君廷的军饷和打着君廷的名号之外,与炼霆山的私兵无异。至于原军务司的大部兵马炼霆山则暂时不动,这些人是年辉与张松年的底气所在,眼下双方才刚开始合作,自然是和和气气,各取所需。 自信君自缢开始的炎国之乱,各方诸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声讨炼桓,扬言要打入平中城为信君讨回公道,但实际上只有灵、魏两国起兵打入君土,并由灵国炼霆山进入平中城,生擒炼桓。而随着“罪魁祸首”炼桓被斩首,接下来各方诸侯又会有何反应?炎国局势又会如何发展? 第293章 石城战俘 廉义派人去石城交涉,告知石城城主陈昌,想要回这四百多战俘,拿出两百金来赎人。陈昌的回复是需要时间筹钱,过两日自会派人前来赎人。谁知七月初二廉义收到陈昌的来信,信中大骂廉义无耻,用石城百姓的性命要钱,他陈昌不但不会出这赎金,还会亲自带兵前来征讨乌城擒拿廉义,为这四百多石城百姓讨回公道,报仇雪恨。 “这又是何意?”廉义略微一想,倒也有些明白陈昌的用意。想必陈昌无法确定这四百来人有多少战兵,若是大多数是他临时征召服役的民夫,那花这两百金赎人就有些得不偿失,还不如让廉义动手解决这些战俘,他陈昌以此激励底下人马,下次再战时奋勇杀敌,为兄弟们报仇血恨。 廉义想到一招对策,又想了想,觉得安排廉二做这事最为合适。于是叫来廉二,对他一番吩咐,并给了他一封信件,让他带去梁城交给颜正初。 廉二得令,廉义又叫了两个亲卫,随同廉二前往梁城。 廉二到了梁城之后,先是去军营与颜正初打了个招呼,随后递过廉义的信。 “哈哈哈,不愧是家主。廉管事,你放手去做便是,我叫人配合你。”颜正初看完了信,笑道。 “是,谢谢颜将军!” — — — — — — 廉二来到军营关押石城战俘的地方,让军士们将战俘中的战兵挑了出来,大约四十来人。随后廉二带着这些战俘来到军营的膳房,竟是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了碗香喷喷的肉粥,还有干粮,腌菜等等。 “诸位,我是乌城城主府的管事。我家廉大人本想用你们换取赎金,谁想你们城主陈大人吝啬于那一点赎金,一钱都没给,让我家大人随意处置你们。我家大人仁义,不想你们这些征战沙场的军士们无辜赴死,哪怕你们是对面的人!念在你们在战场上骁勇,又能正确判断形势投降,因此我家大人决定,放你们回石城!”廉二趁着战俘们吃饭的功夫,朗声道。战俘们听完廉二的话,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甚至有人喊出了“廉大人神仙在世!”之类的话。 廉二对此很满意,待战俘们吃完了饭,又给每人发了十几钱的碎钱,将他们放回了军营里。不久之后,颜正初派人分批将战俘们带出了梁城城外。 吃饱喝足又有钱拿的战俘自然是满脸欢欣,但大多数饿着肚子的战俘也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自己的同类出了“叛徒”,遭遇与自己完全不一样? 七月初三,四百多人的石城战俘大部分都回到了石城,特别是四十多人的战兵,一个也不少。城主陈昌本来还在肉疼自己没了四百多人,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廉义那傻子妇人之仁,又将自己的人放了回来。 陈昌咧着的嘴还没合上,不少战俘就告状说有四十来人被乌城人收买,连吃带拿之后才被放回来。陈昌大吃一惊,随便抓了个人搜身,身上果然有十来钱。 陈昌下令将所有回城战俘的身上之物全部收缴,凡是身上有钱的全部一一记下。当日深夜,辗转难眠的陈昌想到梁城惨败就更加难受,下令将今日记下的战俘以通敌的名义全部处死! 第294章 一波又起 林颇收到高原从平中城传出的密信之后,立即将如今君土的局势以及他们这路人马的战果传信回衍州城,等待魏国公魏述的下一步指示。不过他们三人也没闲着,一边加固遥关的城防,修补城墙,一边休整军队,筹集粮草。同时林颇反复琢磨高原的密信,脑海中不断推演炼霆山接下来可能采取的行动。 七月初八,高原再次传来密信,林颇叫来霍平和魏川二人议事。 “你们看,炼霆山前脚宣布另立新君,后脚就说奸臣已除,下令天下诸侯退兵,违者按谋反处置。这两步倒是显现出他颇为成熟的一面,不是只知道打仗的莽夫。” 霍平二人接过密信,仔细看上面所言何事。 “他这么做倒是没错,我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想却想不出来。”魏川挠了挠头,笑道。 “是不是觉得他步子迈大了?” “对对对!还是霍将军你看得透。” “因为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二人所想也是林颇的看法,只听他道:“炼霆山急于攻城倒是没错,就看他的实力能不能压得下天下诸侯了。这次他打下平中城如此之快,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能过北领有北侯之兵畏缩不前、君廷援军与北侯之兵互相猜忌的原因;能入平中城与炼桓阵营内的叛徒有关系,此役他的运气着实是好了些!”大家的目标都是攻入平中城,魏川年轻气盛,对于炼霆山的捷足先登颇为不服气。 “事实是就是他进的城,无论别人是如何成功的,这些都不是我们轻视他的理由。而且从他目前的两步来看,他的成功并不是侥幸。” “是,林将军。”魏川对林颇还是非常服气的,顿时收起轻视的表情。 “实际上好像就我们与灵国动了手?别的地方没听到动静,平国好像按兵不动。”霍平岔开了话题。 “似乎是的。首先我们出兵前就得知开领不会动手,他们要先过东北和东南二领,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打得下来的。至于平国,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坐山观虎斗。”提及平国,这次连林颇言语中都带着些许不屑。 霍、魏二人点了点头,三人继续讨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 — — — — — 炼霆山另立新君,率先得到了平东府司书廖炳的响应。廖炳一面上书君廷以示对新君的支持,一面在平东城四处张贴告示,广告城内。 不过有人却不支持。七月初七,南侯权康发文称炼霆山裹挟君上,图谋不轨,无辜诛杀君廷重臣,因此他拒绝承认新君,号召天下诸侯群起攻之,以振君纲! 仅仅半日之后,南领的文书路过平南城,竟然也得到了平南府的响应!七月初八,炼霆山同时收到南领与平南府的文书,气得他将两份文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妈的,南领也就算了,好歹权康跟权蔚是一家的。这平南府又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说再也不交岁贡?” “平南府司书左邦是城内左家的人,左家在平南城说的话比君上说的话都管用。”年辉解释道。 “左邦?跟总务平令左煜是什么关系?” “左邦是左煜的大伯,不过左煜的父亲是庶子。” 炼霆山低头不语,这次南领和平南府这么一闹,对他这新任太公的威信是沉重的打击。 第295章 杀父之仇 “来人,去把左煜给我叫过来!”炼霆山大喝道。出兵攻伐是下下之策,若是每个不听话的都要他亲自动手,那对他的实力和威信都是一种损耗。而且这刚冒出来的“刺头”若是不妥善处理,绝对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因此炼霆山打算先见见左煜再说。 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左煜才姗姗来迟。炼霆山一脸不悦,不过眼下却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 “左大人,平南府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左煜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炼霆山。炼霆山无语,直接将平南府的文书递给了左煜。 “这...太公大人,此事下官并不知情,下官与家里往来不多,此等大事家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事先告知下官的。”左煜看完文书之后,一脸惶恐道。 炼霆山看他表情不似作假,一时也不好发作,只能无奈问道:“那这事你怎么看?有何对策?” 左煜顿了顿,摇头道:“下官无能,毫无对策。”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左煜退下之后,炼霆山随即召集朝中重臣进行小朝议。而左煜本应参加,却被炼霆山直接略过。 一个时辰后,总务司发出两道文书,一道直接宣判南侯权康为逆臣反贼,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取权康性命者进爵一级!另一道文书则命令平南府司书左邦进国都平中城述职! — — — — — — 炼钜在东北领好吃好喝住了近一个月,先是收到消息魏军攻势迅猛,攻入君土之后一路势如破竹,如今正在猛攻遥关。他正举棋不定,犹豫是否要前去救援,从背后给魏军来个出其不意,谁知过了没两日他又收到平中城被破,三公皆被斩首抄家的消息。 炼桓在朝堂经营多年,如今哪怕是成了断头野鬼,也有个别死忠冒死给炼钜传来消息,因此炼钜比炼琪还要早收到平中城被破的消息。 “真是天杀的!”炼钜大怒,恨不得将炼霆山千刀万剐。炼钜自幼在外参军,与炼桓聚少离多,父子间的感情并不深厚,但无论如何炼桓也是他的父亲。 炼钜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并想好了今后要走的路。他的大军都在城外,城内只有少量亲兵。于是他叫来左右,吩咐道:“去城外调兵,每个城门都给我派两队人马进来,就说奉我之命进城。顺利进城的便直接去侯府,进不来的就在城门处候着,别硬闯。” “是,将军。”左右得令离去,跑得飞快。 炼钜又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自己的计划,算了算时间,便带着一队亲兵前往侯府。这一个月来他没少前往侯府与炼琪喝酒,一路过来倒是畅通无阻。当他见到炼琪的时候,腰间甚至还别着一把匕首。 “炼将军可是有事?”炼琪看着炼钜,嘴上笑着问道,心里却发苦。炼钜带着大军在东北领住了一个月,饭是一点没少吃,忙是一点没帮上。 “当然,今日我可是有好事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