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猎户重生记：我帮前妻拉帮套》 第1章 千禧年饺子蘸忧愁 （老样子，各位大人先把脑子存一下。） 千禧年大年三十除夕夜！ “爹，你一个倒插门儿，管那么多干哈玩意儿？ 俺刘叔说了只要到了那头就送俺出国上学，还给俺买京都的房子。 这年头姓啥无所谓，反正从小也不跟你姓！” 砰！ 柴小军摔门的声音过后，伤心难过的张卫东瘫倒在了炕上。 打小宠溺了三十年的儿子居然说出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个年过成啥了？ 为了这小子张卫东走过大半生连自己的血脉都没留一个，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 东北男人四大蠢：窝囊废、拉帮套、倒插门、戴绿帽，自己这多半辈子走来还真集齐了一套，咋滴？能召唤神龙啊！ 此时小电视里传来了某小品演员的声音： “过年吃饺子咯！”　　哎！这话真他娘的应景，反正已经这球事了，等明天自己个儿就上山，都说狼心狗肺，这有些时候人还不如畜牲！ 幸好自己还有一片林蛙养殖场，只要这小子过的好，名存实亡的假婚姻，薄如寒冰的父子情，多半辈子都过去了，活着不容易，死还不容易么？ 张卫东，家住在小兴安岭曙光林场石门镇石门四大队，屯铺跟名字一样，周围都是石头山，庄稼地少之又少，是整个林场上下八屯最穷的屯铺。 可能是祖上积德，考到了县城第一中学，上学时候喜欢上了同班的柴媛，人家是隔壁大柳镇大队书记柴宝佳的千金。 本以为是一出俗套的穷小子暗恋富家女，没有结果的爱情故事。 谁知道狗血的是六九年的秋天，对方居然派媒人上门说亲。 六十年代末期有这么句老话：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 那前儿上个中学都金贵，张卫东父母本来以为对方是看中自家孩子中学生的身份，人品老实厚道，又是同学，加上媒人的一张嘴，死人都能说活了。 得知这一消息那是百般愿意，哪怕是倾其所有，四处借钱，也要给儿子说上这门媳妇。 谁曾想媒人开口讲道，女方居然提出来要让张卫东当上门女婿。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张卫东哪管那个，柴媛的一撇一笑，早已经把这小子的魂儿带脑子都勾走了，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哐哐点头。 老两口一合计，怪不得人家愿意找咱，就这穷山沟里头能娶上媳妇都不错了，只要儿子高兴，倒插门就倒插门吧。 以后俩人在一起搭伙，心往一处使，指定能过上好日子，自己是出不了这穷山沟了，没准下一代能有个好前程。 定日子、摆喜酒，一切仿佛跟做梦一样，洞房花烛夜的第一次让张卫东感受到这人世间最美好的时刻，此后的日子是任劳任怨，为老柴家当牛做马。 直到结婚后的七个月，柴媛生下了一个七斤三两的大胖小子，张卫东也纳闷过早产儿能这么大个儿？ 可孩子的一声哭啼，让老父亲的心一揪，暗骂自己忒不是个玩意儿，媳妇怀胎七月闯过了鬼门关，自己还怀疑对方，真他娘该死！ 平淡的日子在柴小军的茁壮成长下一天天过去，张卫东不是没想过，要个二胎跟自己姓。 可是柴小军童年时候的可爱懂事，加上媳妇的甜言蜜语，又赶上家庭联产承包制的推广，让他稀里糊涂当骡子当马受了十几年。 队长一声吼，大伙齐步走。 老柴家自从生产队解散，那是越发风生水起，不但承包了以前的自留地，又种起了中药材，进入九十年代又养起了蛤士蟆。 张卫东为了家里小日子更上一层楼，毅然决然的搬到了山沟里养起了林蛙，干过养殖业的都知道，必须有个自己人白天黑夜盯着，挣得都是辛苦钱。 直到有一天下山撞破了屋里自己媳妇柴媛与当年的插队知青刘胜利的破事，张卫东才知道，自己这些年全活在了童话世界里。 刘胜利当年是四九城到大柳镇插队的知青，家大业大的老刘家也受到了那场政治风暴的波及。 可避难的刘胜利到了农村也不安生，当初有这么句话，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 花言巧语、见多识广的刘胜利没多久就把村支书柴宝佳的宝贝千金，第一美人柴媛哄进了玉米地。 那个年代的未婚先孕可是要扣帽子的，尤其是下到农村避难的刘胜利，特殊身份因为流氓罪吃花生米的大有人在。 再一个，他本想利用柴媛他爹村支书的名号讨点轻松活，这个年代都得上工算工分 ，刘胜利除了钻裤裆，其他的一点苦活累活也卵不成。 以后可是要等风头过了重回京都，哪能委曲求全娶个农村丫头，这不是开国际玩笑么？ 就这么滴一通忽悠，让柴媛先嫁给喜欢自己的接盘侠张卫东，许下承诺等过了风头就接她一起带着孩子回京都。 在这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书中自有颜如玉，有了文化的柴媛早已经对城市的生活向往不已。 站在这山看那山，偷尝禁果迷失在爱情里的她对刘胜利的一言一行深信不疑，这才配合起来整了一出借窝下蛋的好戏。 只以为被带了绿帽的张卫东寻死觅活，可在农村这事儿传出去除了被笑掉大牙以外，估计老张家的祖坟都得气爆炸了，爹娘原地升天，剩下的兄弟姊妹没脸见人。 半年的消沉他终于想通了，本以为至少自己还有爹娘，还有儿子不是？ 打断骨头连着筋，人只要还有奔头，那总能找个理由安慰自己。 可谁曾想老天爷捉弄人，刘胜利那头在七七年恢复高考以后顺理成章回到了京都，赶巧不巧两任妻子生的都是闺女。 后面原配生老二时候的大出血导致再也无法怀孕，可人家老丈杆子一家也不比他老刘家差，政治联姻离婚是别想了。 守着个不下蛋的母鸡，思前想后他老刘家就剩了柴小军这一根独苗，刘胜利年轻时候还觉得无所谓，事业为重，地位傍身。 可随着岁月老去，刘胜利对血脉子嗣的执念越来越重，竟然决定釜底抽薪，把柴小军接到京城改姓刘！ 这才有了千禧年大年三十团圆夜，父子反目成路人的一出家庭悲剧发生。 曾经他张卫东为了让柴媛瞒住儿子的身世之谜不惜下跪求饶，可夫妻一场的她为了刘胜利许下的荣华富贵居然跟儿子柴小军摊开事实，讲明了一切，美其名曰儿子的人生让他自己决定。 农村穷老子、城里富贵爹，从小生活在老柴家的柴小军耳濡目染娘家人向往跳跃阶级的生活，骨子就养成了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的败家仔人设，三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 出国留学做个正经富二代这么好的事只要改个姓就行，这不跟天上掉馅饼有啥区别？ 姓啥又咋样？可如果要姓刘那真是有皇位继承啊！ 张卫东面对走过多半生，突如其来的打击，纵然妻离子散，锃亮的绿帽，狗血的剧情，也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毕竟现在他还拥有的，只剩下了那所谓的“面子”！ 惹不起躲得起，这人间疾苦，下辈子不来也罢。 第2章 饺子就酒说走就走 “今天的散搂子可真给劲儿！” 也不知道是心里有事还是喝太快了，电视里没被封杀的主持人小燕子邀请出黎天王唱完快乐2000以后，张卫东便失去意识醉倒在了炕桌上。 咔吧！ 过了一个点，房门悄然打开，寂静的氛围被这轻微的声响打破。 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悄悄走进房间，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来到炕桌跟前，看到醉倒的张卫东，那人微微一笑，这笑容中似乎藏着难以捉摸的深意，摘下棉帽口罩赫然是她的原配妻子柴缘。 接着，她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打开老式煤气罐，又关闭了堂屋通气的小木窗户，一气呵成。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仿佛经过了长久的准备和无数次的模拟。 感觉这还不够，用铁夹子夹起几块煤糕扔进了炉子，憋灭了明火这才作罢。 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沉闷，危险的气息在无声中蔓延开来。 柴媛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醉倒的张卫东，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决绝，有疯狂，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仿佛她正在进行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局，而张卫东则是这场赌局中至关重要的筹码。 “东子，别怪我心狠，你身体太好了，我怕我熬不过你。跟着你吃了一辈子苦，我过得不得劲儿，你活的也憋屈，好人做到底，你踏踏实实上路，我也跟着我儿子好好享享清福。” 柴缘心里念叨了两句，接着掏出一个铝制饭盒，把炕桌上的饺子调包了一份，张卫东吃的饺子里被她放了头孢和安眠药。 双刃剑配三保险，就是神仙来了也是无力回天。 如果再来一场爆炸就好了！ 随着柴缘的离去，屋内煤气无声地泄漏着，仿佛一个看不见的恶魔在悄然蔓延。 那淡淡的刺鼻气味逐渐弥漫开来，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慢慢笼罩着整个空间。 空气变得愈发沉重，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所压抑。微弱的气流中，煤气分子悄然扩散，钻进每一个缝隙，附着在每一个物体表面。 墙角的蜘蛛网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微微颤动，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 灯光在煤气的笼罩下显得有些昏暗，投射出模糊的光影。那原本温暖的黄色光芒此刻却带着一丝诡异的色彩，桌子上的饺子早已没了热气，仿佛在警示着生命的凋谢.... 时间来到十二点！ 屋子外面，零点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热闹与喜庆弥漫在空气中。 然而，屋内却是一片死寂。张卫东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早已没了气息，生命在这喧嚣的时刻悄然消逝。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仿佛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曾经的喜怒哀愁都在这一刻凝固。 那未完成的故事、未说出的话语，也永远地留在了心底。 电视上主持人宣布168电话观众抽奖的结果，“今夜无眠”歌声响起，张卫东彻底长眠不起。 第二天鸡叫三遍，天空渐亮。 大年初一早上别人家是饺子出锅，老柴家是卫东出殡。 别人白事家属是披麻戴孝，柴媛娘俩是披麻“带笑”。 “婶子，节哀顺变！” “小军，想开点！起码你爹是吃饱走的！” 几个妇女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她们的表情各异、交头接耳，眼神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声音虽不大，却带着惊讶、疑惑，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走的好啊，他妈比的要还活着不得受死窝囊气？” “可不咋地，要换成我我也不活了！” “一辈子连个屁也不敢放，没个男人样儿，我早说吧小军那瘪犊子跟卫东一点都不像。。。” 柴缘父亲柴宝佳满面红光，领着自家儿子招呼着现场众人，皱眉驱散了这伙嚼舌根子的老娘们，又赶去院子里迎宾招待，仿佛死的人跟他们没关系似的。 这个年代的死亡证明都是村医给开的，在柴宝佳这个一把手的安排下，此刻村医正坐在头桌的主位上抽烟喝茶，他偷偷摸了摸裤兜里厚厚的信封，忍不住沾沾自喜。 飘在房顶上目睹着一切的张卫东灵魂咬牙切齿，如同一缕虚无的轻烟。他目睹着下面的一切，为自己这窝囊的一辈子感到深深的不值。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饺子就酒不是越喝越有？我咋还死求了？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空灵之音。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神圣而威严，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张卫东的灵魂为之一振，他静静地聆听着。 那声音缓缓说道：“恭喜您成为两千年千禧龙年东北地区第一个天选苦命人，系统将奖励您重生的机会。” 这句话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瞬间照亮了张卫东的灵魂。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 不是吧？真的有重生？ 叮！ 请问是否现在重生！ “那啥，死都死了，我倒是不着急投胎，我就想知道我咋死的？按道理咱身体一直梆硬利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叮！ 系统不会出错，下面将回放您的死亡过程。 接下来灵魂状态的张卫东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里面播放的正是自己的结发妻子柴缘把头孢和安眠药捣碎包进了饺子馅里，接着在昨天除夕夜打开煤气的一系列操作。 噗！ 幸亏张卫东已经死了，这世界没有死上加死一说。 窝囊啊！憋屈啊！柴缘你好狠的心啊！ 我张卫东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我草你姥姥的，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去。 张卫东的灵魂如同汹涌的火焰，煮沸的开水一般掀起层层波浪，愤怒瞬间将他吞没。他疯狂地朝着下方飘去，眼中燃烧着复仇的怒火，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的柴缘。 他伸出透明的双手，紧紧地扼住仇人的喉咙，然而，柴媛却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张卫东用尽全身力气，却如同在空气中挥舞拳头一般，毫无作用。 对方只是莫名其妙地打了两个喷嚏，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张卫东看着对方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的愤怒和绝望愈发强烈。他的灵魂在空气中颤抖着，却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柴缘逍遥法外，而自己却无法为自己报仇雪恨。 “那谁？领导还在么？我要重生，我要当他爹，当他儿子，我弄不死她也要恶心她一辈子！” 叮！ 系统提示请您冷静，冤冤相报何时了，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重生即将开始： 三！二！一！ 第3章 再来一次又见俺娘 稍等片刻！ 话说，我即将重生，能否实现我一个梦想呢？ 叮！ “说来听听！” 人人都在谈论千禧年以后的世界如何变化，未来又会怎样。我好想看看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大地，瞧瞧人们日后过着怎样的生活。 “也不是不可以，谁让你是两千年开始大东北第一憋屈蛋呢。不过，若满足你的愿望，系统将取消重生时奖励的大礼包、空间以及特殊技能。请问你愿意吗？” 张卫东想都没想，都死过一回了，哪还那么多讲究。 这神仙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眼下自然是先看看未来的模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赢在起跑线上！ 可惜此时没有电子书和网络小说，张卫东要是知道自己因为这个对未来好奇的小要求而放弃了重生人士标配的大礼包和空间技能，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竟然是 “裸穿”。 随着天空中降下一道刺眼的强光，张卫东的眼前如同拉开了一幅宏大的幕布，未来生活的画面如梦幻般徐徐展开。 那是一幅充满科技感与活力的画卷，高楼大厦林立，智能交通网络纵横交错，飞行器在城市的上空穿梭。仿佛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奇幻梦境，让张卫东惊叹不已。 眨眼的瞬间，整整千禧年后二十五年的记忆汹涌地灌入脑海，张卫东呆立当场，久久难以平复内心的波澜。 回想曾经，他费尽心思攒了好久的钱，才得以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可如今，仅需一块钱便能骑上那路边随处可见的共享单车。 过去出门，若不带现金，便会满心不安，而现在，借助手机支付，轻松便能解放自己的钱包。 以前饿了的时候就去下馆子，如今饿了只需轻点手机点个外卖。 曾经，手机可谓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可现在，人手一部已成常态，甚至充话费都能赠送。 往昔过年，最为期待的便是收到红包，可当下，为了那区区一两分钱的红包，还得比拼手速。 曾经，满心期盼着家里的来信，可如今，收到的却只有广告商发来的垃圾短信。 如今，电话戴在了手腕上，汽车翱翔在天空中。然而，令人惋惜的是，大街上的人们已从昔日的昂首挺胸、兴致勃勃，转变为如今的低头手机、沉默不语。 东北三宝不是人参貂皮乌拉草么？啥时候变成网红直播小烧烤了？ 还好还好！值得庆幸的是，仍有一点未曾改变，那就是以前买不起房，现在依旧买不起。 未来，看似绚丽多彩，可张卫东此时却思绪万千。 神仙，我还是回到过去吧。 叮！ “系统提示，重生即将开始，倒计时三、二、一！”轰！ 强烈的冲击过后，张卫东只觉灵魂仿佛经历了一场残酷的风暴，脑仁处的剧痛让他几近昏厥。 当一切终于回归平静，他费力地缓缓睁开双眼，那一刻，破旧的房顶如一幅古老的画卷徐徐展开，那陈旧的房梁、微微泛黄的墙皮，还有从窗口斜射进来的那一缕柔和的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这场景仿佛是岁月沉淀下来的记忆胶囊，瞬间将他拉回到过去。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那摆放孤单的破炕桌，窗台生锈的煤油灯，那静静垂落在墙角的旧扫帚，甚至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都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 “我这就回到了一九六九年？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卫东喃喃自语，心中满是对未知的忐忑与对过去的怀念。 就在此时，东屋悠悠传来了熟悉的歌谣。那旋律婉转悠扬，犹如一把神奇的钥匙，瞬间开启了记忆的大门。 那声音，正是他记忆深处老娘哼唱的声音，温柔如水、慈爱满溢，带着无尽的温暖与慰藉，轻轻地触碰着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 这首歌，正是那曾抱过每一代东北人的摇篮曲。 在这熟悉的旋律中，张卫东此时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的 dna 都在激烈地跳动着。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共鸣，是对故乡、对亲人最真挚的眷恋。 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滑落，如同断线的珍珠，每一滴都承载着他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情感。 那泪水，是想念，是怀念，是对往昔岁月的深深追思，更是对这片土地和亲人的无尽热爱。 “娘！” 张卫东脚下生风，“嗖” 地一下就蹿到了隔壁屋。他心急火燎地一撩门帘一瞅，炕沿边上，自家老娘正抱着小娃娃哄睡呢。 顿时激动得不行，“扑通” 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娘！娘哎！我回来啦！” 那声音响亮得能把房顶震塌。 老太太正悠着外孙子睡觉呢，一只手有节奏地拍着小外孙后背。这冷不丁被突然冲进来的张卫东吓了一大跳，得亏孩子没醒。 老太太眼睛一瞪，开口就来：“干啥玩意儿啊？咋跟个大抛栏子似的，破马张飞的。 你这是睡癔症啦？一天天的就不能让人消停会儿？” 那熟悉的东北大碴子味儿夹着鲁省口音，听着就像一场欢乐的相声，让张卫东心里那叫一个乐呵，倍感亲切。 “噢噢，这是谁呀？” 张卫东跟个做了错事怕挨批的娃似的，缩头缩脑地凑到跟前，小声嘟囔着。 “你是不是偷摸喝了你爹的散搂子啦？这可是你姐的娃，你亲外甥嘞！ 咋滴回事？还没成家呢，就把自家人忘得一干二净啦？” 老太太的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起没完，还是老一套唠叨词。 “嘿嘿，是是是，娘你说啥都对。那娘，现在啥年头几月几号？” 张卫东挠着后脑勺，满脸好奇样儿。 “干啥玩意儿？你再拿俺寻开心，等你爹回来有好果子吃。 炕柜上不是写的吗？六九年七月十七。也不晓得老柴家那闺女看上你啥喽，就你这熊样儿，扔到街上去，挑粪的都不稀罕要你。”　　张卫东听着老娘数落自己，一开始脸上还一个劲儿地傻乐呵。可一听到柴家，那股子火 “噌” 地一下就从脚底烧到了天灵盖，恨得牙痒痒。 柴家！上一辈子老子受的那些窝囊气，这一回俺要加倍讨回来。哼，俺单方面宣布，这场 “游戏” 正式开场！ 第4章 我有二十块逆天改命 张卫东爬到炕柜旁的万年历处，接连翻了几张，终于找到了那页被载入老张家祖坟耻辱柱的记录。只见上面有着老爹那扭扭捏捏的字迹，写着 “东子办喜事”。 这一年，美国的阿姆斯特朗登上了月球，迈出了人类的一大步。而张卫东自己却成了倒插门女婿，生生撕碎了三代人的遮羞布。 1969 年己酉年 9 月 5 日，阴历七月二十四，此日宜娶亲、动土、搬家、迁坟。 还有七天！这个日子正好是自己的头七，怪不得柴缘着急结婚，想来是肚子快要瞒不住了。自己一家人当时也是头脑发热，幸好还来得及，让自己回到了一周前。 “娘，昨天柴缘她爹柴宝佳让咱把彩礼钱送过去，说是要置办嫁妆呢。” 张卫东撒了个谎。重活一世，得先整点启动资金。这二十块钱是爹娘东拼西凑借来的，他打算先挪用一部分，等日后挣了钱再还给他们，总比给了那帮畜生强。 “啥时候说的？俺咋不知道？你不是倒插门吗？人家咋又给嫁妆呀？” 老太太放下小外孙，满脸疑惑地看向自家二小子。 “不是还有我弟没结婚嘛，也许人家想通了，找个理由帮衬下咱家。彩礼给过去有面子，完了再偷偷还回来。” 张卫东历经一世，瞎话信手拈来。当下目的就是把老太太安抚住。在这个年代，二十块钱可是一笔巨款。 猪肉七毛钱一斤，鸡蛋五分钱一个，大米才一毛五分钱。曙光林场的正式工，因为是特殊行业加上各种补贴，一个月下来也才三十二块五。更别提靠天吃饭的老百姓了。 “那敢情好，人家柴家是真仗义。俺就说呢，明知道咱家条件差还得要二十块钱，原来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 可话说回来，人家姑娘肯找你，东子你也不能心里没数。这钱退回来一半就好，剩下的给小缘买点她喜欢的东西。” 老太太乐滋滋地正准备翻箱倒柜，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张卫东撵出了里屋。不一会儿，她拿出个手绢包着的小布包，里面是两张崭新的大团结。 老太太把两张票反复数了好几次，这才依依不舍地递给张卫东。“东子，可得把钱拿好了，到了地方先给亲家送过去再干别的。 要不？要不等你爹回来跟你一起去？” 老太太还是有点不放心。 “娘，我都是快结婚的人了，你放心，你的心意一定带到！” 张卫东接过钱，一溜小跑蹿出了院子。 “慢点！慢点！把二十块钱装好了！” 跑在前面的张卫东一个踉跄，老娘这一嗓子，全村人都知道他有钱了！ 张卫东怀揣着那二十块钱，脚步匆匆地迈出村子。刚一出村口，一幅雄浑壮阔的自然画卷便如巨幕般在他眼前缓缓铺展。 抬首凝望，连绵起伏的大山犹如沉默的巨人般巍峨耸立，忠诚地守护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山上林木繁茂，深深浅浅的绿色相互交织，恰似一幅气势恢宏的巨型水墨画。 微风轻拂，山林微微摇曳，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悠悠岁月中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远眺而去，那片森林郁郁葱葱，仿若一片广袤无垠的绿色海洋。 阳光俏皮地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束，宛如梦幻之境。 我勒个去！这滤镜也不敢这么开啊！实打实的美不胜收，吸一口感觉都有点醉氧了。 ?(ˉ?ˉ?) 再抬头，天空湛蓝如澄澈的宝石，纯净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洁白的云朵宛如般悠然飘浮在空中，形态各异，给人带来无尽的遐想空间。 张卫东站在这片天地之间，又深深吸一口气，后世不是还有那啥卖空气的，整个小瓶瓶灌上。 就咱这大东北，放个屁都得是负离子！ 此时的他心中感慨万千。重活一世，内心既有着对未知未来的忐忑不安，又满怀着蓬勃的希望。 凝视着眼前的大山、森林和蓝天，他恍惚觉得自己获得了全新的生命。 这一刻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紧紧抓住这重来一次的宝贵机会，奋力改变自己的命运，绝不再让家人失望，也绝不重蹈前世的覆辙。 这片美丽迷人的自然景色，就像是在为他呐喊助威，给予他勇往直前的强大动力。 跳猫子、灰狗子、老哇子、野鸡以及沙半鸡等各类野生动物在山林间穿梭往来。 行走在爬犁道上的张卫东不停地左顾右盼，两旁繁茂的红松林和椓树壳子各种声音传来，那远处的大草甸子里更是遍布着形形色色的野牲口。 这个年代的屯铺周围与上一次自己所居住的林蛙基地附近相比，自然资源那是无比丰富。 诚如那句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铁锅里”，果然所言非虚。 令人遗憾的是，自己当下并无趁手的家伙事儿可用。 上一世，张卫东跟着帮忙看门的鄂伦春老大爷学到了诸多知识。 那些土生土长的兴安岭人，靠着跑山、放山、采山货为生，这片广袤的大山一年四季都在滋养着它的子民。 此时正值秋季，生产队里并不繁忙。妇女们纷纷忙着采摘山菜和野果，男人们则去抠獾子、挂毛钩、打野鸭。 只要肯付出辛劳，家家户户都不会忍饥挨饿。 小孩子们最为喜爱的也是秋天，他们可以捡拾野核桃、榛子等干果，或者到地边掏花栗子的地洞，追逐灰狗子、逮家雀，用罐头瓶捉细鳞鱼和花泥鳅。 张卫东思及此处，心中愈发激动。他轻轻摸了摸胸口的二十块钱，暗暗思忖，人生的第一桶金就靠它了。 重生一回，好男儿哪个不爱枪呢？可惜，即便是最便宜的珲春制枪厂生产的撅把子也要九十九块。 这也正是为何人们守着这片大山宝库，日子却依旧过得紧紧巴巴的缘由。 跑山打猎的门槛实在太高，无论是下套、下窖，还是放狗围猎、掐枪递管。 倘若没有师傅引领入门，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和充足的经验，即便能看见猎物，也只能束手无策。 在一个屯子里，能有一两个跑山之人便已极为难得，更不用说那些祖祖辈辈都从事这一行当的老把头们了。 有他们在的屯铺，一年四季都不缺吃喝之物。 第5章 鄂伦春贝爷 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治安主要靠狗、沟通全凭吼的年代，张卫东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才抵达林场。 令人奇怪的是，他身上竟没有一丝疲惫之感，只是微微冒汗，难道是重生之后，身体变得更加结实了？ 放眼望去，这所谓繁华的林场，其实也就只有一条街道。这条街径直延伸出去，便是柴家所在的大柳镇，但那里绝非他此时的目的地。 当务之急，是先前往供销社买些东西，接着去探望曙光林场后勤采购科的初中同学芦健。 正所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准备从同学那里获取一些制作套子的优质材料。 可能有人会说，做个陷阱用麻绳不就得了，何必如此费劲呢？然而，张卫东凭借上一世的知识积累深知，制作套子的最佳材料非油丝绳莫属。 油丝绳具备高强度、耐磨损、耐腐蚀等特性。将其拆成几小股，回家后用猪油浸泡数日，再编织成绳套，这才是制作陷阱的上佳之选。 山里的野牲口可并不愚笨，即便陷阱设置在兽道和溜子的必经之路上，只要闻到人的气味，它们便会远远绕开。 而制作精良的油丝绳套能够有效隔绝味道，并且结实耐用。在没有枪的情况下，它无疑是跑山捕猎的首选工具。这就是林场专用的油丝绳　　来到供销社的张卫东停下脚步，微微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陈旧气息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商品味道的空气，瞬间充满了他的鼻腔。 他静静地感受了片刻这独属于供销社的氛围，随后毅然迈步走了进去。 供销社内，货架上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在这大山深处，已然算是种类丰富了。 那些摆放整齐的日用品、简单的农具以及少量的食品，散发着质朴的气息。每一件物品仿佛都承载着山民们生活的希望与期待，它们虽然普通，却在这偏远的地方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张卫东的目光缓缓地在这些物品上扫过，最终将焦点稳稳地落在了香烟上。 那时，流行着这样一套话语：省级干部抽中华，市级干部抽牡丹，牛比小伙大生产，中层干部迎春烟，知识青年抽勤俭，贫下中农冒黑烟，工人阶级两毛三。 虽说这里的香烟种类并不多，然而这时候的烟与上一世那些细杆过滤嘴，还有带爆珠沾上水的烟相比，可要强得多了。 过去的香烟称为烤烟，那时抽烟不上火，可如今的制造工艺一味地追求省料、省工、省成本，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握手、劳动、迎春、光荣、飞马、牡丹这些富有时代特色的香烟品牌，使得张卫东一时间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抉择。 “同志，帮我拿一条大生产。” “有票吗？有票的话一毛八一包，一条一块八。” 售货员大姐耷拉着脸，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张卫东正为没票而发愁，这时，旁边卖酒的柜台传来争吵声。仔细一看，一个身着鄂伦春族服饰的老头正跟售货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手里提着两只兔子，不停地指着大酒缸里的散酒。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这儿只收钱和票。你要卖东西就去收购站，卖了钱再来打酒。” 可由于语言不通，两人各说各的，南辕北辙难以统一，一时间围了不少人。 张卫东赶忙走上前去，用鄂伦春语告诉老爷子。售货员大姐一听他懂翻译，急忙让他解释了半天。 但老头就是认死理，非要拿兔子换酒喝。张卫东对大姐说道： “大姐，要不我帮他买吧，可我没带那么多票，你看行不？人这么多，别让领导看见说咱欺负少数民族。” 大姐赶忙点点头，“小伙子，没事，只要能让这老头走，咋都行。我们上班不让带钱，不然我就把兔子买了。” 张卫东数出四块五毛钱，老娘给的二十还没动，这是自己从小到大攒的五块钱，笑眯眯地递给售货员，“大姐，打两块钱散酒，剩下的帮我拿一条大生产呗。” 大姐一看，接过钱心里一合计，一条大生产一块八，这小伙子多给了七毛，还挺上道儿。 没票有没票的买法，她也不好意思说啥，毕竟人家是帮忙解围的，便小声凑到跟前。 “小伙子，也就是冲你这热心人，这烟酒我就不挂单了。你把老头弄出去，一会儿上后门找我。” 张卫东赶忙劝说老头走出了供销社。这时，他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位老人。 只见老人眼睛细长，脸庞犹如大饼，鼻子塌陷，头发齐肩。再加上身上的狗皮大衣和翻毛靴子，完全是典型的鄂伦春族装扮。 “大爷，您在这儿等着，我去给您取酒。” 张卫东的鄂伦春语是上一辈子跟着林蛙养殖场的门卫学的，只能算是半吊子水平。幸好这位大爷多少能听懂一些汉语。 老头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生气的神色。张卫东绕到供销社后面，发现一道小木门。 不一会儿，紧张兮兮的售货员大姐探出头来，看到他后急忙把怀里的布兜子递了过来。 张卫东很上道地把里面的两塑料壶散酒和一条烟塞到自己带来的榆树皮筐里，赶忙把布兜子还了回去，然后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小伙子，我看你挺机灵。以后想买东西就来找我，叫我孙姐就行。” “好嘞，孙姐。我叫张卫东，以后免不了给您添麻烦，我先走了，您忙！” “噢了！” 张卫东回到前面，把两壶白酒递给鄂伦春老人，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并嘱咐老人以后买东西先去收购站换成钱，接着就要扭头离开。 老头连忙拦住他，“谢谢你，小伙子。这兔子你拿着，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收购站每次给的价钱都很低。 这酒平时都是我的孩子帮着买，今天赶巧约了老兄弟，对方也拿了兔子，所以我才自己来换酒。 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姓白依尔，你就叫我白爷吧。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屯子的？这兔子你拿着，下次有机会请你喝酒。” 白爷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张卫东也就听个一知半解。 “我叫张卫东，石门大队的，咱们五十六个民族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有事，回见了您呢。” 老头的倔脾气一上来，以为小年轻瞧不起自己，扔下兔子就跑。张卫东撵了几步看见老爷子拐到了岔道一溜烟没影儿了，无奈地笑了笑。 都说鄂伦春民族是英雄的民族、好客的民族，果然如此！老爷子真讲究，这两只兔子可不止两块钱呢。自己这么一算，白得了一条烟！ 半吊子鄂伦春语的张卫东把白爷听成了贝爷，心想道贝爷？ 难道是华夏版的荒野求生之王么？ 第6章 演员的诞生 有这样一种说法：“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鄂伦春族在狩猎方面独具专长，鄂温克族擅长驯鹿饲养，赫哲族则在渔猎领域颇有心得，这东北的三个民族堪称各有所长。 若能从他们的独特技艺中习得一招半式，对张卫东这类跑山人来说绝对能受益无穷！ 三个民族还有一个共同特点：好喝酒！ 五十六个民族喝多以后五十五个载歌载舞，唯独汉族喜欢吹牛比。 这也是一种文化不是？不喝酒还叫男人么？不吹牛还叫性情么? 尤其是跑山打猎的，冬季漫长寒冷，身上带口酒有时候能救命。 就在张卫东往林场办公区溜达的时候，前方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原来是一家铁匠铺。 张卫东慢悠悠地走进铁匠铺，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里面昏暗与火光交织的光线。他笑着走到老铁匠身边，微微欠身道： “叔，忙着呢？” 张卫东笑眯眯地掏出一根烟，递给正在教学徒的铁匠师傅。那老铁匠身形高大而壮实，古铜色的脸庞犹如被岁月磨砺过的岩石。 他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被炉火常年熏烤得有些泛红，浓密而杂乱的眉毛像是两把扫帚横卧在眼睛上方，头发花白且蓬乱，如同顶着一个鸟窝。 身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上面沾满了铁屑和黑色的污渍，那粗糙且布满老茧的大手就像是铁铸的一般，一看就知道是经历了无数次与铁砧、铁锤的碰撞。 老铁匠停下手中挥舞的铁锤，将其搁在一旁的铁架上，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瓮声瓮气地说道： “嗯呐，你要点啥？俺这儿农具应有尽有，能打犁铧能打镰，农具刀具样样精，有钱能打大飞机。” 张卫东挠了挠头，目光在满是铁器的铺子中扫了一圈，还能打飞机？笑嘻嘻地说： “叔，您可真会说笑，这磕一套一套的。不过，叔，我还真不是来买农具的。” 说着，他凑到老铁匠跟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叔，能打侵刀不？” 老铁匠皱了皱眉头，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张卫东，有些疑惑地说道：“能啊，那不是小菜一碟嘛。你是杀猪用还是跑山用？ 不对啊，毛都没长齐要刀干嘛？去去去，叫你家大人来。” 老铁匠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卫东，见他还是个毛头小子，觉得得问清楚，可不能被这愣头青给坑了。 张卫东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叔，我都这么大了，能自己做主。我真有用，不是瞎胡闹。” 他边说边在铺子中踱步，不时用手摸摸那些打造好的器具。 老铁匠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声说道：“不行，你不说清楚，我可不打。现在这世道，可不能稀里糊涂地做事。” 张卫东心里也在嘀咕，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管制刀具的说法，但大家都热情又爱打听，警惕性比较高，像他这样的半大小子要买刀，一般人还真不愿意卖。 “叔，俺师傅说了，要打侵刀就得找林场的您老人家，他说要求挺麻烦的，自己就不愿意来了。 怕您打不了，驳了您的面子。” “放屁！要是老子打不了，整个曙光林场就没人能打了，就算是县城那几个五级钳工，论打铁，我称第二，他们谁敢称第一！” 老铁匠吹胡子瞪眼的，黝黑的皮肤配上大嗓门，真有点铁牛的架势。 张卫东赶忙掏出一只兔子递给老铁匠，小声说道： “叔！俺师傅是鄂伦春族，姓贝伊尔，贝爷！这是他让我孝敬您的，不管打得了打不了，您就留着下酒喝。” 老铁匠一听是鄂伦春族的白依尔，再看到张卫东手里那只一点外伤都没有的兔子，心里的疑虑顿时打消了七八分。 “啊，原来是兄弟民族的，好像是有位姓白的老把头，不就打把侵刀嘛，多大点事，别这么见外了，说说吧，要打啥样的？” “您这儿有纸笔吗？我给您画一下。” 老铁匠指了指操作台的一个方向，干这行的有时候也得动笔。张卫东埋头画着，几个打铁的学徒也好奇地靠了过来。 “俺师傅说了，大概就是这样，刀刃比普通侵刀长一点，前细后粗，前端带一条血槽。 刀柄和刀身连成一体，不要圆的要方的，防止打滑，两边用铆钉固定，可劈可砍可刺，大概就是这样子。” 张卫东把画好的草图递给了铁匠师傅。自己设计了一下，略丑　　嘶！ 这老头还挺内行的，老铁匠心里暗暗琢磨着。看着对方拿着图纸反复和徒弟商量着，张卫东心里有些没底。 这图纸都是他重生时眼前如闪电般划过的对未来的记忆，拿起纸笔后，那画面就出现在了脑海中，现在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叔，您要是觉得太为难，差不多符合要求就行。” 老铁匠用烧红的铁签点燃夹在耳朵上的烟，吧嗒吧嗒地吸了两口。 “能打是能打，不过可不便宜，你师父不在，你能做得了主不？最少也得十二…… 哦，不，十五块！我不诓你，这东西虽然不大，但很费功夫，一般的镔铁可经不住，我还得熔些其他的好材料进去。 要不你就买把现成的吧，收你两块五，你也好回去交差。” 十五块！要知道娶个媳妇才二十块呢！张卫东心里开始犯嘀咕了，这老铁匠看起来淳朴憨厚，不会是在诓他吧？ “叔，那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不能再少了，再少我连本都收不回来。” 张卫东用余光瞥见站在后面的一个小徒弟偷偷地拽了拽老铁匠的衣服，心中一乐。 “那就算了吧，这钱不如让师父留着给我娶媳妇，抠搜的就给了我十块，我还想着扣下点儿买槽子糕吃呢。” 张卫东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哎！小伙子，你倒是还还价啊！” 老铁匠见这小子铁心要离开，赶忙喊道。 “叔啊，我就只有十块了，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您忙您的，我再到别处转转。” 这时，铁匠铺里的小徒弟忍不住了，对师傅说道： “二大爷，差不多就行了，要多少是多啊！” “要什么野兔子！人家孩子就那么点儿钱了，你还盯上人家兔子了？我平时亏待你吃的还是亏待你喝的了？” “我没说要兔子啊！” “你还想要两只！你还要脸不？” 老铁匠脸红脖子粗，差点就动手了。 张卫东愣在了原地，脑海中浮现出本山大叔小品中熟悉的画面，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叔，别打孩子了，我给钱，给钱还不行嘛。” 就这么一番讨价还价，张卫东用十块钱加上一只兔子定下了重生以来的第一笔大单。 约定一周后过来取匕首，他希望老铁匠能够对得起自己的手艺和这一番 “表演”。 老铁匠心里跟明镜似的，公家摊子，自己又是死工资，远不如得个兔子实在，这买卖稳赚！ 就在张卫东离开的时候，他看到角落里有几个生锈的狼牙夹子，眼睛突然一亮，不就是表演嘛。 讲话了，谁是我们班上的小演员呀？ 是我！是我！就是我！（有懂的兄弟们么？致敬喜人！） 第7章 重活一世还得是兄弟 走往林场办公室的张卫东，终于回过味儿来，穿越时候老神仙说是让我看未来二十五年的样子，那应该是自己正常的寿数。 如果不是被柴缘所害，自己应该能活到七十四，正好刚过了坎！ “我说咋脑子里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梗，合着实打实的把这最后的记忆片段塞到了脑子里，可为啥没有认识人的相关记忆呢？难不成只有理论知识么？” 就在张卫东细细琢磨的时候，斜对面走来一个戴着眼镜、留着小寸头的瘦高个。 他老远就瞅见了张卫东，只见张卫东一边走一边发愣，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丢了魂儿一般。他连忙快走了几步，朝着张卫东大声喊道： “东子，干啥呢？大白天的，莫不是在想媳妇了？” 张卫东恍惚间听到有人喊自己，目光先落到了对方的脚上，那人蹬着一双黑色的劳保皮鞋，鞋面虽有些划痕，但被擦拭得极为干净，鞋头因为时常踢到硬物而微微有些变形。 再看那人身上，穿着一身已经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衣服，衣服上有四个大口袋，口袋的边缘都被磨得起了毛。 其中一个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钢笔，那钢笔在阳光下锃光瓦亮的，正是这个年代特有的文化人标志。 张卫东的目光继续往上移，只见那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的样式带着六十年代独有的质朴，镜片后的双眼透着机灵劲儿。 他脑袋上留着典型的小寸头，皮肤是被林场阳光长时间洗礼后形成的黝黑古铜色。 “秀才！我草！我正找你呢！” 张卫东高兴地大喊一声。 秀才本名芦健，是他初中时相处最好的哥们之一，一家子从外地调来以后，跟同样从农村走出来的张卫东成了好兄弟。 上学的时候人踏实厚道，从不偷奸耍滑，为人豪爽稳重，毕业走家里的关系进了林场采购科。这次下山的目的，就是来找他的。 上一世，他可是张卫东一生中寥寥无几能以真心相交、情谊深厚的好兄弟。 后来，他为了仗义执言不惜触怒领导，自那以后，在工作上就像钻进了牛角尖，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漫长岁月。想当初张卫东娶了柴缘以后，芦健就帮衬了不少。 等到他开始承包林蛙养殖，芦健更是跑断了腿、操碎了心。他老是把那句话挂在嘴边： “兄弟，要是哪天累了，不想再折腾了，只要我还在林场，你就踏实回来，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着。” 这般朴实的话语，就像深深烙印在张卫东的心上，让他记了一辈子。此时，再次见到这位情深义重的好兄弟，张卫东的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满是感慨。 芦健的脸上洋溢着见到兄弟的那种由衷的喜悦，他赶忙掏出一根烟递给张卫东，随后划着一根火柴，帮他点着。 “说吧，找我啥事？你这小子，娶了班花，是来我这儿炫耀，存心眼气我的吧？要去大柳镇的话就直走。” 张卫东深深吸了一口烟，那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儿又缓缓吐出，随后他给芦健划着了火柴。看着好兄弟，心中满是温暖，忍不住狠狠地搂了一下芦健。 “哎呀，火火火！别把老子的工装烫坏了！” 芦健急忙推开张卫东，用手摸了摸身上的劳动布衣服，看到没有被烟烫出痕迹，这才松了口气，表面上为了衣服，其实是被好哥们的热情吓一跳。 “我就是来看看你，你这家伙怎么现在见面也先掏烟了？” 在大小兴安岭的各个林场，绝大多数男职工都有抽烟的习惯，因为在夏天的时候，那里林木水草丰茂，肥沃的黑土地上蚊虫极多，抽烟能够起到一定的防止蚊虫叮咬的作用。 所以在东北就有四大怪的说法：大姑娘叼烟袋、窗户纸糊在外、反穿皮袄毛朝外、养个孩子吊起来。 而熟人见面先递烟，这不仅仅是一个规矩，更是一种情谊的传递。 “我这整天在林子里忙活，不过你这小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下周你不就要办喜事了？是不是手头紧？ 我虽然还没发工资，但能找同事们挪借点，你在这儿等我会儿啊！” 芦健皱着眉头，眼里满是对兄弟的关切，那急切的语气就像是在担心自己的亲人遇到了难处。 张卫东心中一暖，立刻拦住了这位好兄弟。 “秀才，我不是来借钱的，我是来给你送礼的。” “得了吧你，你那点家底我还不知道？你都穷得叮当响了，还说给我送礼？怎么着，不打算娶媳妇了？让我来替你当新郎？” 芦健大笑起来，以为张卫东是爱面子，连忙摆了摆手。 “真的，你瞅瞅！” 张卫东把榆树皮筐塞到芦健手里，芦健看着那筐，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送筐的！” 芦健低头一看，发现筐里有一条烟和一只野兔，眼睛亮了起来。 “哟！还真有好东西啊？不过我可跟你说，我现在才刚开始上班，在采购科也就是个端茶倒水的，你着什么急啊，等兄弟我再混两年，肯定能把你弄进来当个临时工。 是不是柴缘家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可别瞒我！” 芦健一脸焦急，想了想又说道： “咱好歹也是初中文化，要不我去找我爸试试看。” “不用，这件事你就能办好，给我弄点你们林场报废的油丝绳就行。” “啥玩意儿？就这么点事？” “嗯，就这么点事。” “哥们，你可别想不开啊，别人上吊一般人都用白绫，油丝绳是结实。 你别是遇到了啥过不去的坎儿，跟兄弟说，咱可不能走绝路啊！” 张卫东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气得笑了起来，心想这兄弟怎么跟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似的。 “我这不是准备跑山打猎下下套子，贴补家用么？” “哎呀你小子转性了？”芦健偏头看看张卫东开玩笑的说道。 “开玩笑呢，好不容易初中毕业了，咱林场就缺文化人，你看哪个同学不抓紧改变自己的命运，你咋还往回倒退呢？ 打猎哪是一般人能干的？咱抓笔杆子的能抓枪杆子么？ 你可别头脑发热，你先结婚找个班上，不行求求柴缘她爹，人家好歹是大主任，咱老爷们能屈能伸，都是为了家里不丢人。” 芦健苦口婆心的劝着好哥们。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想当个盲流子，还有这婚我也不结了。” 这小子一根筋听不进去话，只能摊牌了。 “啊！！！！！你是要疯啊！” (#?Д?) 第8章 我想当个盲流子 在六七十年代，“盲流子” 是屡见不鲜的。那时不管去哪儿都得开具介绍信，有这么一帮人，他们脱离了原来的生产集体，偷偷从村子里跑出来，铁了心要去城市挣大钱。 在流动过程中，他们没有明确的接收单位或安置计划，最后就成了城里人所说的 “盲流”。 一旦抓到盲流子，帽子叔叔就会把他们送到班房劳动遣返。不过这主要是针对那些想方设法要进城的人。 而在小兴安岭这片区域，现阶段管理还不太严格。张卫东的爷爷奶奶就是闯关东来到东北的，后来军垦北大荒，又从各地来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 闯关东里演过关外的人进关以后在各个屯铺附近帮大户人家干农活、挖矿、淘金或者放牧，等得到当地人认可后，就慢慢攒钱盖房，从而获得身份。 解放以后进入关内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有好些在关内犯了事的人过来后都是黑户，他们在远离人烟的地方盖个窝棚，或者在生产队、林场、矿场周边卖苦力，慢慢被当地人推荐后才能正式落户。 张卫东是个初中毕业生，在这个年代，他却想着回到深山老林里去。 因为在生产队，每天都得上工挣工分，既没有自留地，也没有自由身，还不如干脆到山里当个 “黑户”，做一个专职猎人。 这么大的林场也不多他一个人。上辈子过得不如意，也没了奋发图强的心思，看惯了人情冷暖，觉得在林子里反而更自在。 再一个，这个年代不禁枪、不禁猎，只要有本事，林子里有太多的好东西可以换成钱，没必要受到各种约束。 而且 “红色风暴” 还没有结束，这时候太张扬未必是好事。 在曙光林场里，所谓的盲流子，“盲” 就是没有房子，“流” 就是没有土地，没房、没地、没户口，那就被称为盲流。 张卫东觉得自己好歹还有户口，平时没事就在屯铺或者街里转转，他把自己这种叫做 “街流子”。 像芦健这样，刚进林场一个月能拿十九块六，虽然稳定，但什么时候熬出个头？ 芦健听到自己这个初中毕业的好兄弟放着找工作、娶班花的好事不干，非要去当盲流子，还以为这小子被鬼附身了，赶忙勒住张卫东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赶紧从我兄弟身上下来！我可告诉你，老子认识好多保家仙，狐黄白柳灰，你到底是谁家的？” 张卫东突然被掐住脖子，喘不过气来。听到芦健的第一句话，他还以为对方发现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后来一听觉得不对，原来这哥们以为自己被鬼上身了。 “撒手，快快快，你再不撒手，老子就把你偷看小喇叭换衣服的事告诉你爹去！” 这一嗓子，让芦健像被掐住七寸的蛇、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赶忙松开了手，满脸疑惑地盯着张卫东。 “你真是东子？是不是来的时候喝假酒了？几个菜能把你整成这样？” “滚一边去！喝个六啊？你过来，我跟你说。” 等芦健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后，张卫东把柴缘未婚先育，和京城知青刘胜利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芦健听完，嘴巴张得老大，目瞪口呆，要不是舌头压着嗓子眼，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不可能啊！柴缘那姑娘可是看见男生就脸红的人，怎么会干那种事？” 芦健的表情在一瞬间千变万化，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烟头，蹲在地上又抽了两口，然后把烟屁股狠狠地砸在地上，双手抱头大喊一声： “我说班花连我都看不上，居然选了条件最差的你，原来是找人拉帮套啊，真恶心！太特么恶心了！” 噢噢噢！原来这小子也喜欢柴缘，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柴缘的父亲是书记，她自己又长得漂亮，一个初中所有的男生，只要发育正常，没有不喜欢她的。 “兄弟！我苦啊！” 张卫东的哭戏说来就来，抱着好哥们就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了对方的劳动布衣服上。 这布料虽然结实，但有点膈手，也不透气。 “哎！这婚不结也罢。没想到啊没想到，刘胜利看上去像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他也叛变了，狗日的东西。 你来找我是不是准备去敲闷棍？走走走，老子这就去请假！” 张卫东赶忙拦住芦健。 “别啊，兄弟，你帮我搞点油丝绳我就谢谢你了，如果还能弄点传动轴上的皮带做绷弓子用就更好了。” 张卫东一脸尴尬地说道。 “东子，这都是小事。我可跟你说，你别想不开去铤而走险，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准备偷袭？她爹柴宝佳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你可要慎重啊！” 芦健语重心长地唠叨起来，张卫东心里有点纳闷，这小子以前有这么能说吗？ “别闹了，这兔子就是我跟我鄂伦春师傅学的，是兄弟就帮帮忙，其他的你别管了。” 张卫东接着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咱们隔壁班的小喇叭是不是分到你们林场广播站了？你就给她耳边吹吹风，把这事聊聊，随便点两句，就算帮兄弟大忙了！” 芦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不自觉地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杀人诛心啊！你放心，别的本事没有，兄弟我就好这口.... 不是两肋插刀。光这样就行了？她给你戴绿帽子，就这么便宜她？” 张卫东嘿嘿一笑，用手指摸了摸下巴。“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别忘了兄弟拜托你的事！” 芦健一把拦住张卫东，“这都几点了，走走走，跟我去食堂吃点东西。” “不滴了，天马上就黑了，我爹娘还在家里等我呢。过一半天我还来！” “那你把电棒子拿着，最近回各个屯子的路上不太安全。” 张卫东嘿嘿一笑，接过手电筒，这在当时可是个好东西，用本山大叔的话，这可是家里唯一的家用电器。　　“妥了，还是我兄弟想着我，这就当庆祝哥们重活一次的贺礼了。要说不安全，有我的地方向来就没太平过！” 张卫东迈着四方步，趾高气扬、六亲不认地朝着林场外走去，这时听到后面芦健大喊一声： “手电筒是借给你的，下次记得还我！” 第9章 孤猪瘸狼下山虎 “爷爷那年他才十八呀，奶奶的花轿就抬进了家。 娶亲那天我没赶上呦，爹爹也不知在干啥。 只听说那天唢呐吹得满街响呦，红蜡烛映着那红窗花。 爷爷喝醉啦，奶奶哭哑了。 后来就有了爹，爹爹又娶了妈！ 再后来就有了我们这群娃呀，像瓜藤上结出了一串瓜。 嗨咿得喂呀得喂，一串瓜。” 张卫东孤身一人从曙光林场走了出来，嘴里哼着那首熟悉的旋律，踏上了回石门四大队的归途。 一开始爬犁道儿上还时不时有个人影儿，但是因为石门是整个上下八屯最偏远的屯铺之一，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他自己的夜色独舞。 月光倾洒，照亮了道路两旁的林子。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各种不知名鸟儿的叫声交织在一起。 他牢牢地握着手中的手电筒，那一束光在夜色中微微摇曳。 反正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此刻他心中毫无畏惧，反而被兴奋的情绪填满。 要是寿终正寝，经历了如此多荒诞离奇之事后有幸重生，当然是要发家致富，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京城买院子，浙省邂马哥，垄断服务业，走向耀之峰。 要么就选择精忠报国之路。正如陆游所叹：“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今年六九年的珍宝岛事件，那毛熊国屡次三番地对我华夏进行挑衅，此仇必报，咱定要投身军旅跨越那两江之地。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可惜上辈子遭遇了被人戴绿帽这般不堪之事，还无奈地陷入了拉邦套的困境之中，更可恨的是被同床共枕之人加害！ 张卫东的这口恶气，直至今日仍郁结于心！ 人生本就有着诸多的活法，而如今的自己，正值十八岁的青春韶华，自然是要随心所欲，怎么痛快就怎么活！ 俗话说得好，人可不能得意忘形！ 张卫东把芦健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正慢悠悠地朝着屯铺的方向溜达着。 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像接触不良似的闪烁起来。 紧接着，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一种难以言说的直觉在心底蔓延，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身后悄悄地跟着他！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念头。 人们都知道在东北大小兴安岭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猪二熊三老虎！ 这个排行不是它们的直观战斗力，而是对人类的危险程度。 不过，在曙光林场的老一辈人那里，还有一句顺口溜：孤猪瘸狼下山虎，带崽黑瞎送你走！ 林场中有着丰富的野生动物资源，对于人类这种 “两脚兽” 而言，这里原本就是它们的栖息之所。 然而，随着林场、矿场、农场对这片区域的大规模开发，人类和野生动物的生活区域产生了交集，野生动物伤人的事件也时有发生。 无论是千狼围攻北大荒，还是猛虎围村救幼崽，张卫东从小就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亲眼见到的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到了后世，他回到林蛙养殖场，在禁猎且对自然资源进行保护之后，从两千年开始，每年野猪和黑瞎子伤人的事件仍屡见不鲜。 张卫东越想越害怕，心里默默思考着，跳涧子（老虎）应该不会出现在人类的活动范围内，又不是大雪封山、食物短缺的寒冬腊月。 山把头（黑熊）也不可能，带崽儿的母子此时应该在老林子里吃各种野果坚果山蜂蜜。 要是后面跟着的是熊崽子，这么长时间母子早开狂撵了上来，明天直接全村吃席就完了。 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青皮子！ 在广袤的大东北，一些传统民间故事和传说里，狼被看作是具有神秘力量的动物。 它们在自然界中展现出的凶猛性情和强大生存能力，令人们对其心怀敬畏。 与此同时，狼会袭击家畜，甚至危及人类生命安全，这也使人们对狼抱有恐惧之感。 在一些乡村地区流传的故事当中，狼就像是黑夜中出没的 “幽灵”，它的叫声被视为不祥之兆，让听到的人胆战心惊。 民间文化也对东北狼的智慧予以认可。在许多跑山人眼中，狼被刻画成极为狡黠的动物，它们知晓如何避开猎人的陷阱，还会运用一些策略来获取食物。 例如，狼会佯装受伤，以此引诱猎物放松警惕，或者在群体狩猎中进行分工合作，这些行为都充分展现了它们的智慧。 张卫东怎么也没想到，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竟会与青皮子产生许多匪夷所思的交集。 灰狼拜月、狼狈为奸，这些大自然中的精灵可不容小觑，它们的聪慧有时甚至比人类还要可怕。 就在此刻，在他背后一百二三十米之处，伫立着一个类似东北大笨狗的影子。 那影子右前腿弯曲着，当它发现张卫东回头看向自己时，便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那模样简直就像一只可爱的狗狗在寻求好心人的救助。 不过，只有从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且有着上一世经验积累的张卫东才知道，这其实是一只假装受伤的公青皮子。 在月光的映照下，它那并不高明的伪装、鬼鬼祟祟的双眼以及可以藏起来的大尾巴……　　张卫东强装镇定，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蹲下身子，装作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眼睛却时刻留意着那只狼的动静。 那只狼似乎有些疑惑和警惕，原本一瘸一拐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歪着头打量着张卫东。 张卫东心里清楚，这只狼肯定是在试探他，一旦他露出丝毫的胆怯或者破绽，狼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 张卫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心中懊悔不已，后悔自己没有将好兄弟芦健的叮嘱放在心上，这可不就应了那句 “常走夜路哪能不撞鬼” 的老话？ 一股寒意从后脊梁猛地蹿起，瞬间蔓延至前脑门，一阵酥酥后他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竖起。冷风吹过，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行！自己刚刚开启这奇妙的穿越之旅，绝不能就这么仓促地画上句号。要是仅仅八章就完结，那还不得让一直追更的各位老爷们骂个狗血喷头！ 正当他抬手用袖子擦拭着脸上冒出的冷汗时，目光忽然扫到了爬犁道儿旁边的刺五加壳子和空心柳条子。 就在这一瞬间，上一世看门大爷讲过的一个类似的故事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他的眼睛一亮，瞬间便有了主意。 第10章 忽悠忽悠就瘸了 但凡张卫东手里有件称手的家伙，也不至于对这青皮子如此畏惧。对于在山里长大的十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本应有着山里人的气魄。 他知道，如果此时自己手里握着砍柴的大斧头，或者一米多长的扎枪头子，哪怕只是在路边砍一根木棍子，一两个青皮子还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他。 但前提是他得有胆量！要知道，在这种危险的情境下，要是还没怎咋滴就被吓得双腿发软，慌不择路地开始逃跑，那可就完全乱了阵脚，情况将会变得极为糟糕。 尤其是在夜晚，周围的环境一片漆黑，可那些动物在黑暗中瞅人的眼睛却能看得清清楚楚，就如同我们在夜里点起篝火看狼的眼睛那般清晰。 这些动物的感知能力超乎想象，只要它们能够从你的眼睛里察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它们就会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向你发起攻击。 这正应了那句俗语：狗怕弯腰，狼怕蹲，人怕没理，鬼怕恶人。 张卫东每走几步就弯腰捡起路边的枯枝烂叶，那柳条子在他手中咔嚓作响，仿佛是他对抗恐惧的武器。 只见他把一根柳条子弯折过来，再把另一根穿过去，两根柳条子就像一对默契的舞者，在他的指尖缠绕交织。 随着他手指的翻动，柳条子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巧的环形，再撒上点烂叶子，尽量把它伪装得像一个陷阱。 对于张卫东来说，他可是从小淘到大的，编个柳活儿对他而言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那只狼看到张卫东的举动，果然起了疑心，它也不装瘸了，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仿佛脚下的土地藏着无数的危险。 它靠近那个假陷阱，鼻子不停地耸动着，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试图分辨出这里是否暗藏危机。 接着，它就在那假陷阱周围绕起了圈，那模样仿佛是一个谨慎的侦探在寻找线索。 张卫东见这一招奏效，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这说明眼前这头青皮子应该是落单的孤狼，但凡有个同伴也不至于这么谨慎。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他每隔一段距离就重复这样的操作。那只狼就像着了魔一样，一次次被这些假陷阱吸引，不断地闻着、绕着，它那多疑的天性让它陷入了张卫东精心设计的 “迷魂阵”。 张卫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在黑暗中努力寻找着家的方向，他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看到屯铺的亮光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走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终于，在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屯铺那温暖而熟悉的亮光，那亮光就像黑暗中的灯塔，给了他无尽的希望。 张卫东见状，一把抄起路边一块称手的石头紧紧握在手中，再无暇顾及其他，撒腿就朝着屯铺的方向拼命狂奔起来。 “嗷呜！” 那狼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计，发出一声满含愤怒的嗥叫，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悠悠回荡，仿佛是它对自己被愚弄后的不甘宣泄。 它有心追赶了几步，可此时屯铺里的狗子听到动静后开始疯狂地吠叫起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横在中间。 青皮子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只能无奈地望着张卫东远去的背影，幽绿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懊恼。 最后，它悻悻地转身，隐没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模糊的脚印。 张卫东一路狂奔，直到跑到晒谷场才一下子瘫倒在地。他也不清楚自己这般是因为刚才剧烈奔跑后脱力了，还是因为从极度紧张的情绪中放松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狗叫声响起，许多人家纷纷点亮了煤油灯。不远处，一个人影匆匆跑来，那人拿着火把照了照张卫东的脸，随即面露喜色。 “妈呀！东子啊！我听到狗叫，还以为是偷苞米的贼呢，可把我吓了一跳。” 张卫东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来人正是同村好友彪子。 “哎呀，别提了，我在回屯子的路上碰到青皮子了，多亏你哥我机灵。” “青皮子？现在还没到寒冬腊月呢，这畜生就下山了？会不会是别人家的土狗啊？我发现你这快结婚的人了，胆子可比以前小多了。 “可拉几把倒吧，哥啥前儿忽悠过你？倒是你大晚上不好好搁家睡觉，跑外面瞎转悠啥？” 张卫东缓过神来，看到儿时的好友，心中满是欢喜。 自从他做了倒插门女婿后，虽说待的地方离林场不远，就在大柳镇，可回家一趟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着实艰难。 他连自己父母都很少能见到，更别说这些儿时的玩伴了。 “这不是给大队看青呢么？一晚上记一个工？你这还一礼拜结婚了，今年的活儿就便宜兄弟了！” “哎呀，你不提我还忘了，我先回去告我娘一声啊，完了找你唠。” 张卫东上前狠狠地抱了抱好兄弟。 “你个瘪犊子，大老爷们干哈玩意儿？有能耐搂你媳妇去！”彪子不好意思的大喊一声。 张卫东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想起彪子这个兄弟，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彪子本名叫颜树，在这靠近林子的地方，父母都喜欢给孩子起带 “树”“林”“松柏” 之类的名字，寓意着孩子能像树木一样茁壮成长、好养活。 他生着一张可爱的小圆脸，就像用圆规精心画出来的一般，圆润的轮廓带着些许孩童般的憨态。 一头标志性的小寸头，根根头发如同倔强的小草般直立着，短而硬，透着一股利落劲儿。 眉毛又粗又黑，眼睛不算大，却炯炯有神，鼻子有点塌，扁扁的，但却丝毫不影响他那极具辨识度的面容。 嘴巴宽大，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能咧到耳根，那爽朗的笑声仿佛能感染周围的一切，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的范德彪。致敬彪哥　　彪子从小就立下参军报国的志向，每天都以标兵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后来张卫东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 “标子”，叫着叫着就演变成了 “彪子”。 不知道因为啥原因参军差那么一步，不过他为人踏实肯干，后来生产队解散，攒钱买下了大队里的几头猪，搞起了养殖合作社。 张卫东说服家里父母参了一股，两家人亲上加亲，彼此一直记着情分。 在张卫东建林蛙养殖场的时候，是上山抓母子，下河拦网子，出工又出力。 后来张卫东家境好了起来，他又担心走动太勤会让兄弟在柴家那边不好做人。 彪子总是处处为自己着想，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们自儿时起就建立起来的那份情谊。 第11章 老实爹娘窝囊儿 “爹，娘，我回来喽！” 张卫东走进自家院子，瞅见东屋那盏亮着的油灯，心里暖洋洋的。 在这个年月，不管是自家还是屯里其他人家，天一黑就都上炕睡觉了，毕竟煤油得省着点儿用。 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有些人家一天就吃一顿中午饭。大家睡得早，一来是饿着肚子熬不住，二来也没啥消遣的玩意儿。也正因为这样，各家的孩子都生得挺多。 “回来啦，东子，灶上还给你留着饭呢。” 在张卫东的印象里，他爹一直话不多。不管是娘还是他们这些孩子唠叨，他爹从来都不烦，也没跟谁红过脸，一辈子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 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娘在操心，就连来了以后打两把麻将要五毛钱，他爹都得找娘要。 就是这么一个本本分分的庄稼汉，到老了，知道张卫东日子过得不好，就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结果憋出了晚期肺。 张卫东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爹临走时说的话： “东子，我不能照顾你娘了。你娘这一辈子胆子小，晚上睡觉可别把她一个人留在屋里。 你们三个，你姐在婆家事儿多，你弟又不顶事。你这孩子，啥事儿都搁在心里不跟爹说，可爹心里明白，你是个好孩子。 咱这家里不是啥大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脸面啥的无所谓，只要你过得舒心，咋都行。” 后来，张卫东他姐让他回屯里拿衣服，顺便跟老太太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结果车刚开进屯子，他姐就打电话来了老爷子去了。 “咱爹走的时候没遭罪，他说困了想眯会儿，等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人就没了。” 这时候再看到他爹，张卫东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下来了。他爹这一辈子话不多，但啥事都办得挺利落。 当年他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住上新房子。要是能再活一回，他不仅要为自己活，更要为那些真正惦记他的人活。 “知道了，爹。” 张卫东轻轻应了一声，就像是小时候乖乖听爹的话一样。 他就像饿了好几天似的，双手紧紧捧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高粱饭，那饭还冒着丝丝白气。 他也顾不上烫嘴，就着老爹腌的小咸菜，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着，仿佛把脸埋的越深，他爹就不会发现。 就在这个当口，屋里头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原来是老娘把那门帘子给掀开了。 老娘皱着眉头，眼里满是关切，开口就问：“哎呀人老了就是犯困，俺还在窗户边猫着你呢。这都啥时候了，你咋这么晚才回来呀？” 老爹在旁边探出脑袋，他那眼睛可毒了，一下子就瞧出张卫东的神色有点不对劲儿，感觉这孩子心里像是藏着事儿呢。 刚才老头啥也没说，轻手轻脚地走进里屋，走到炕边，弯下腰，轻轻推了推正在熟睡的老娘，嘴里还小声地喊着：“孩他娘，醒醒，醒醒。” “娘，爹，我跟你俩说个事儿。” 老两口一看孩子从来没这么正经过，心里就 “咯噔” 一下，赶紧把他让进屋里。 “爹娘，你俩可千万得稳住喽。今天我从娘这儿拿了二十块钱，就满心欢喜地去大柳那边给老柴家送彩礼钱。 可到了老柴家，他们家的气氛就挺奇怪的，我把彩礼钱拿出来，可老柴他爹支支吾吾的，说彩礼减半。 我当时就愣了，这可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我刚想问个明白，柴缘她娘又在旁边说，找人又看了日子，让把婚事提前三天办了。 我心里虽然犯嘀咕，但想着都快成亲了，别把事情闹僵了，就勉强应下来。 从他们家出来，这一道儿上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就像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于是我赶紧去找我同学秀才打听。 秀才一听，脸色就变了，拉着我到角落里，小声跟我说，林场里都在传柴缘肚子里有了，他们家这是着急找个下家，所以才把彩礼减半还催着提前办事，我这才明白过来，咱们可能是被他们家算计了。” 张卫东的话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父母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爹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嘴巴半张着，那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里面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就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他娘则是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会叫出声来，那双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死死地盯着张卫东，眼神中满是错愕，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仿佛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把他们原本安稳的世界给砸得粉碎。 “孩子，这事儿可不能听风就是雨啊。” 爹皱着眉头，微微叹了口气，“咱们家可不能轻易就乱了阵脚。那姑娘家也是要脸面的，你可不能毛毛躁躁的。 这样吧，赶明儿让你姐夫去仔细打问打问。亲家怎么说也是当差的，人家不嫌弃咱穷，咱可不能因为这一点传闻，就跟着瞎起哄，说些有的没的。” 娘在一旁不住地点头，接着说道：“可不是嘛，俺瞅着小缘那姑娘就不像是说的那种人。这要是没结婚就有了娃，那可不得了，这在咱这儿可是犯了流氓罪啊。你可别冤枉了人家好姑娘。” 张卫东看着老两口这般态度，心里一阵无奈。自己的爹娘，到了这个时候还护着那未过门的儿媳妇和亲家，这老两口实在得过头了，难道他们就没察觉到这其中可能藏着的阴谋？还是说他们只是不愿意相信这残酷的事实？ “知道了爹娘，你们早点休息!我还年纪小呢，婚姻这事得看缘分儿。” 他心里清楚得很，父母那辈人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太愿意相信那不堪的传闻。看着父母那坚持的模样，张卫东的心里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着，烦躁又无奈。 他知道，老两口这一夜肯定无法入眠。这些话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心间，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那石头的分量。 他之所以早早地把事情说出来，就是希望父母能有个心理准备。 要是真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那些风言风语传进他们的耳朵，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未过门的儿媳妇是那样不检点的人，被人叫做 “破鞋”，那父母该遭受怎样的打击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父母那因为愤怒和羞辱而涨红的脸，看到他们被气得浑身颤抖的样子，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恐惧，他真怕父母会因此气出病来。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父母那屋微弱的亮光，那光仿佛被父母一声声沉重的叹息所摇晃，每一声叹息都像是一阵无形的风，吹得那灯光忽明忽暗，也吹得他的心愈发沉重和不安。 似乎在那灯光的明灭间，藏着父母难以言说的忧虑和愁苦，而这一切，都让他的脚步变得愈发迟缓，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第12章 看青里的弯弯绕 张卫东心里烦躁得很，刚在炕上躺下来，旁边的被子里就探出一个脑袋，是他弟弟张卫国，这小子刚上初一。 “哥，你和爹娘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啦，多大点事儿啊！” 张卫国眨着眼睛说。 张卫东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吼道：“去去去！你个小屁孩瞎掺和啥？赶紧睡觉去，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张卫国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哥，我咋就不能说了？我都十六了。” “你懂个啥？快睡觉吧啊！” 张卫东瞪大了眼睛。 可张卫国根本不听，还来劲了：“哥，我觉着真不是啥大事儿。嫂子长得那么漂亮，又是干部家庭。 就算外人说的是真的，你去倒插门怕啥呀？反正孩子又不跟你姓，这简直就是买一送一，还省你力气了呢。” 张卫东气得火冒三丈，腾地一下坐起来，指着张卫国骂道：“你个小瘪犊子，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是不是想挨揍啊？” 说着就扬起了手。 张卫国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嘟囔着：“本来就是嘛，哥，咱家为了你的婚事可是欠了一屁股债，我能上初中还是嫂子他爹帮忙办的呢。 咱大队书记和她爹柴宝佳关系可好啦，这婚事要是黄了，咱家以后在石门还怎么待啊。 退一万步说，你要是不结婚，我咋结婚？你不倒插门，咋给我腾出屋子？ 书上都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爹妈有我照顾呢，你受点委屈又能咋的，谁让你是我哥呢。” 张卫东无奈地看着弟弟，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又气又无奈，手扬在半空，想抽下去又觉得这是自己亲弟弟，最后还是无奈地放下了，他用被子蒙住脑袋，不想再听弟弟唠叨。 可张卫国还在那儿叨叨：“哥，我说的都是为你好。” 张卫东猛地掀开被子，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你懂个屁！你脑子是不是有屎？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放心，老子不占你的屋，这婚结不结我都搬出去！” 说着张卫东站起来，抬腿就想踹过去，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气呼呼地穿上衣服迈步走出了屋子。 老娘听到动静儿，在屋里问了一句：“东子，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娘，彪子在苞米地看青呢，我之前说好要去陪陪他，你们早点休息吧。” 走出院子的张卫东想起弟弟张卫国的话，还是气得胸闷。 这小子从小就被娇生惯养，是个反骨仔。以前大姐就说过这小子不干人事，等以后娶了媳妇更得坏透了。 当时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不信，现在看来，一个十六岁就能说出这种话的亲弟弟，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卫东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心里堵得慌，不知不觉走到了屯铺外面的苞米地。 在秋天，这 “看青” ，可不光是盯着人，还得防着那些野牲口。 生产队那时候，地里长的每一粒粮食都是公家的，不管是苞米、黄豆、高粱、谷子还是地蛋子，只要是地里种的庄稼，就有人惦记着去偷。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靠救济粮过活，到了年底按人头从大队分到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 越是穷的地方越是这样，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说谁。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要是你不去地里弄点粮食回来，别人还会笑话你家完犊子玩意儿。 当然，除了那些偷粮食的人，也有这浑水摸鱼的野猪跟黑瞎子，所以，这负责 “看青” 的人得胆子大。 而且不能找那种性子太直的二杆子，得找那种做事做人都比较圆滑的人。 去年这 “看青” 的活儿就是张卫东揽下的，因为地里老是有把头和刨栏子来回乱窜，屯子里一般人都不敢去。 大队给看地的人一个晚上记一个 “义务工”，张卫东家在屯铺里算是条件最差的人家之一，别人就算眼红这 “义务工”，也没胆子去接这个活儿。 往年都是在地里的两头各盖一个窝棚，安排两个人。但张卫东把活儿都揽下来之后，就不像往年那样再找个伴盖两个窝棚了。 他就只盖了一个窝棚，这个窝棚离地面大概有一米五六高，搭上木头棒子，再在上面铺上草，然后从家里拿点铺盖卷铺上。 为啥只盖一个窝棚？他是故意留了个口子，万一屯铺里有人半夜想来地里弄点粮食，也得让人弄啊。 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实在屯亲。要是因为给公家干活把乡亲们都给得罪了，那埋怨最后可都得落到自己身上。 “谁！谁在那儿！” 彪子在窝棚里大声吼道，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左右摇晃着，试图在黑暗中看清来者。 张卫东刚朝窝棚走近几步，就听到这声大吼，他连忙停下脚步，举起手中从秀才那儿借来的手电筒，晃了晃，大声说道：“彪子！是我，东子。” 彪子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说：“哎呀妈呀！你咋来了呢？这看青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他皱着眉头，一脸愁苦的样子，继续嘟囔着，“我就寻思着，去年你一个人是咋熬过来的，隔一会儿就有动静儿，吓人得很。” 张卫东走进窝棚，拍了拍彪子的肩膀说：“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嘛。” 彪子好奇地盯着手电筒，眨巴眨巴眼睛问：“你这电棒子是从哪儿搞来的？” 张卫东晃了晃手电筒，得意地说：“从哥们那儿借的。” 彪子拉着张卫东的胳膊，急切地说：“那正好，你陪我一块儿围着地转转呗？” 张卫东一屁股坐在窝棚里的草堆上，摆了摆手说： “转啥转啊，顶多就是几个掰苞米棒子的。大家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你不让他们弄点吃的，他们咋活？咱就别太较真了。” 彪子挠了挠头，皱着眉头，有些为难地说： “可是书记不是说让晚上盯紧点儿嘛？要是大队上问起来，可咋整？”张卫东用手指戳了戳彪子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还是真彪啊，你就不会说是黑瞎子掰的？有本事让大队上找黑瞎子要去。” 彪子还是有点犹豫，小声嘀咕着：“那咱就不管了？” 张卫东双手抱胸，慢悠悠地说：“要是人少就别管了，要是来的人多你再嚷嚷。” 张卫东凑到彪子跟前，教了他许多看青里面的弯弯绕。彪子瞪大眼睛，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地点点头，就像大夏天喝了凉水，一下子通透了。 两个人迷迷糊糊刚有点睡意，就听到窝棚外面传来一阵 “划拉划拉” 的声音。 彪子 “腾” 地一下坐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说： “东子！你听见没？这偷苞米的人胆子也太肥了吧，都偷到窝棚旁边了？这是偷粮食还是偷人呢？” 张卫东也皱起眉头，警惕地盯着窝棚外面。 这谁家的？也太得瑟了！ 第13章 整夜无眠门前全是客 张卫东和彪子一骨碌爬起来，急忙凑到窝棚跟前。拿手电筒朝着前面一照，就见一个老把头站在原地。 那家伙双腿直立着，两只前爪抱着几个苞米，嘴里还吭哧吭哧啃着一个，就像个小孩偷吃被当场抓住了似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瞅着哥俩，那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黑瞎子正在那犯嘀咕呢，心里想：“月亮不是好好地在天上挂着嘛，这从哪儿冒出来两个两脚兽拿个光？在那儿晃悠个啥劲儿呢？” “干啥呢！跑到老子眼皮子底下偷苞米来了？” 彪子猛地扯开嗓子大喊一嗓子，那声音就像炸雷一样，黑瞎子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噌噌噌” 几下就蹿进苞米地里没影了，俩人转身回到了窝棚里。 “你这破马张飞的喊一咕噜干啥玩意？咱哥俩要能收拾了它那高低过年不得加俩菜？” 张卫东一边小声嘀咕着，还撇了撇嘴。 “你可拉倒吧，那可是黑瞎子，咱俩去了不给人家加俩菜就不错了，你又不是跑山打猎的，别动这歪心思。 远的不说，就说靠山屯的二蛋子吧，脸不就让黑瞎子给舔了嘛，那脸舔得跟烂柿子似的……” 彪子正唾沫星子乱飞地长篇大论、吹着牛呢，就听到西面苞米地里传来一阵吱哇乱叫，还有人扯着嗓子哇哇大喊。 哥俩对视了一眼，赶忙一人抄起一根棍子撒开腿就往最西边跑去。 哥俩看着这帮人，心里也没太惊讶。在这地儿啊，不管男女老少，都爱到地里来找点吃的。 其中有个妇女瞧见拎着手电筒赶来的哥俩，像看到救星一样，一边哭一边挥舞着手喊道： “东子，小树啊，有黑瞎子啊，妈呀，可吓死俺了！” 张卫东紧走两步，皱着眉头说道：“婶子，您可别喊了啊。您跑到生产队地里干啥来了？还敢这么大声叫，是嫌事儿不够大咋的？” 其他那些人一看到看青的来了，能跑的抬腿就跑，跑得那叫一个快，就像后面有鬼撵着似的。 “哎呀，可吓死俺了，俺那半袋苞米棒子还扔在地里呢！” “您这脸皮可真厚啊。在哪呢？俺去给您瞅瞅去。” 彪子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一边猫着腰钻进苞米地，没一会儿就拖着半袋子苞米出来了。 “婶子，您就您这小体格，整这么多，您能背得动吗？” 彪子把苞米袋子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说。 “家里孩子晚上饿得直叫唤啊，俺也没办法啊，就寻思着弄点吃的。” 婶子抹着眼泪说。 “您说您这大半夜的，俺叔呢？没在家啊？” 张卫东说着，伸手把婶子从地上搀了起来。 “你叔头两天拉木头的时候，腿给卡了，下不了地呢。” “哎，您看看这事儿闹的。那个啥，彪子啊，你帮忙把嫂子送回去吧。” “俺送？那这苞米地咋办？” 彪子把眼睛一瞪，挠了挠头说。 “这不还有我呢嘛，咱俩要是都走了，这地可咋整？这疙瘩有黑瞎子，我不怕你受伤么。 再说了拢共三四里地，你这体格子比我强，快快快去吧！” 张卫东一边推着彪子，一边着急地说。 彪子一听张卫东都这么说了，都是屯里的老亲旧邻的，也不好再说啥了。 “婶子，您下回可得长点儿心啊，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您就不害怕啊？” “俺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们都吓跑了。” 彪子一听，摆了摆手，心想知道是谁也不好，干脆弯腰扛起半袋玉米，伸手搀着老婶子，慢悠悠地往屯子里走去了。 “彪子，你是不是虎？你一个看青的扛着苞米大大方方进屯铺？背的点人不会么？” 张卫东看着自己这好兄弟彪子那傻乎乎的样子，心里可操了不少心，就像个老妈子似的，可彪子呢，还啥都没觉出来。 彪子回来刚躺下没一会儿，窝棚外面就传来个女人的声音，时远时近的。 “东子，东子啊！东子哎！” 张卫东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噌” 地一下坐起来，脊梁骨一阵发凉，那股子寒意顺着脊梁骨就往上蹿，一直蹿到脑袋瓜顶儿。 浑身的冷汗 “哗” 地就冒出来了，衣服一下子就湿透了。这大半夜的，冷不丁冒出这么个声音，谁听了能不害怕呀？ “彪子，彪子，别睡了，你听见没？” 张卫东声音都有点发颤了，伸手使劲儿晃了晃彪子的肩膀。 “干啥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彪子吧嗒吧嗒嘴，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回了一句，然后翻了个身，又接着睡去了。 “东子，小树，小树你快出来啊！” 那声音还在外面悠悠地传进来。 “妈呀，有鬼！” 这声音就像一根冰溜子顺着彪子的耳朵眼儿直往脊梁骨里钻，他 “蹭” 的一下子就坐起来了，眼睛一下子瞪得跟铜铃似的，扭头看向张卫东，脸都吓白了，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懵在那儿了。 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互相给对方鼓着劲儿，这才大着胆子掀开那草帘子。 这一掀帘子，就瞧见不远处，刚才黑瞎子站着的那块儿，有个黑影儿正朝着他俩可劲儿挥手呢。张卫东麻溜儿地拿手电筒一照。 “东子、小树哇，俺是老刘家你们三婶子哩。” 这一嗓子，可把哥俩的魂儿都吓飞了。这位三婶子在这石门大队那可是响当当的 “名人”。 那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搅家精，头发乱得就像被鸡群刚糟蹋过的鸡窝似的。她要是撒起泼来呀，往地上一躺就开始打滚儿，不管你跟她说啥道理，那都是白搭，就跟耳朵被棉花堵上了一样，根本听不进去。 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要是想骂人了，能从日头刚冒尖儿一直骂到太阳落山，嘴里的白沫子像肥皂泡似的直往外冒，骂人的词儿就像那滔滔江水，源源不断，还不带重样儿的，就算骂不死你，也能把你恶心到三天吃不下饭。 彪子一瞧，心里 “咯噔” 一下：这尊神怎么跑这儿来了呢？这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可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句： “三婶，您咋跑这儿来咧？” “没啥大事儿，俺就掰了一兜子苞米。你俩瞅瞅，谁能帮婶子把这苞米弄回家去呀？” “婶子啊，俺这正看青呢，您这事儿办得可不地道啊。” “哎呀，可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个屯子里的亲戚，本乡本土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再说了，刚才你帮别人扛苞米，婶子可都瞧得真真儿的。咋的？这还分亲疏远近呐？你就帮婶子这一回，就这一趟的事儿。” 彪子扭头望向张卫东，眼神里满是无奈：这可咋弄呢？被逮了个正着。 张卫东呢，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心里暗自埋怨：让你小子不背人，这下好了吧，看你还嘚瑟。 “婶子，咱可说好了啊，就这一趟，下不为例啊。” “嗯呐！” 彪子不情不愿地扛起那苞米，心里直犯嘀咕：好家伙，这苞米死沉死沉的，这得掰了多少？ 明天说啥也得去找书记，这看青的活儿，就是打死也不能再干了，就这一晚上，都快被折腾得没半条命了。 第14章 小试牛刀收获黄毛子 彪子正帮着三婶子往屯铺扛苞米呢，那苞米棒子沉甸甸的，压在彪子的肩膀上，让他的步子都有些踉跄。 而张卫东呢，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窝棚门口。这晚上发生的事儿就像麻花似的，拧过来扭过去，三折九转的，弄得他现在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他眼睛瞅着满地嫩黄的苞米粒，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起了小心思。 张卫东转身进了窝棚，在里头翻箱倒柜地翻腾了好半天，嘿，还真就找出一节旧铁丝来。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把铁丝窝过来拧过去的，不一会儿就鼓捣成了一个简易的套子。 他拿着这个套子，在窝棚附近找了个合适的地儿布置起来。弄完了还不放心，眼睛滴溜溜一转，又瞅见了自己脚下那双解放鞋。 他蹲下身子，解开了鞋带，把鞋带也巧妙地加进了套子里，这么一来，就整出了一个所谓的阴阳套。 “东子，你这不睡觉干啥呢？” 彪子扛完苞米，揉着酸疼得就像被人狠狠捶打过的肩膀，一步一步走回了窝棚。 他一眼就瞧见张卫东正蹲在不远处，猫着腰，也不知道在捣鼓啥玩意儿呢。 “没事，撒泡尿！” 张卫东眼睛都没抬，随口应了一句。 “懒驴上磨屎尿多，你这快结婚了俺才发现，你咋蹲着尿尿嘞！” 彪子咧着嘴打趣道。 “滚一边去！” 张卫东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睛又瞅了瞅自己精心布下的陷阱，那眼神里满是得意。 心说甭管是机灵的跳猫子，还是鬼精鬼精的獾子挠头，再或者是那傻乎乎的帮猪、到处乱飞的野鸡，还有那花栗棒子，不管啥玩意儿，只要进了这个套子，大小也是块肉啊，咋也能给这平淡的日子添点肉，腥腥嘴儿。 东边的天刚擦亮堂儿，几缕微弱的晨光才开始给大地染上淡淡的亮色，就听到外面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那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彪子本来就累得腰酸背痛，昨晚扛苞米的活计可把他折腾得够呛。 这一听外面的动静，火 “腾” 地一下就冒起来了。他皱着眉头，眼睛里满是怒火，扯着嗓子喊： “又是谁啊？特么的我们俩在这儿到底是看青的，还是给人当运输小工兵的啊？来回扛那些个麻袋，累得要死，逮住拐子猛踹呢！” 彪子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气呼呼地踹开门帘子，那门帘子被他踹得 “哐当” 一声。他像一阵风似的冲到地里，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 “谁啊？啥人品啊？有完没完？这点苞米队上还没收呢，都让你们给霍霍完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回荡着，惊得附近树上的几只鸟扑棱棱飞了起来，还吓走了正在觅食的地耗子。 彪子喊完之后，就站在那儿等了半天，双手叉着腰，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周围扫视着，可是四周却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 他心里寻思着，这回你们这些偷苞米的总算老实了吧，眼瞅着马上天就亮了，识相的就赶紧滚犊子吧。 就在他刚要转身的那一刹那，面前的苞米地里突然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动静儿，这声音就像有人在苞米地里开着一辆大卡车横冲直撞似的，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大。 张卫东在窝棚里一听，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声音听着可不像人弄出来的，怕是有啥大家伙。他赶紧扯着嗓子喊：“彪子快回来！” 彪子一听张卫东这声喊，心里也知道事情不妙，撒丫子就往回跑。那速度，就像后面有啥洪水猛兽在追他似的。他的脚在田垄上飞快地交替着，溅起一小片一小片的泥土。 这时候，就看见苞米地里，蹭蹭蹭！一头、两头、三头…… 好家伙，一群帮猪就像炸了营似的，从苞米地里全窜了出来。 那架势，就像一股黑色的洪流，所到之处，苞米杆子被撞得东倒西歪，还有些没成熟的苞米被撞落下来，滚得到处都是。 彪子听到张卫东的喊声，跑得更快了，一溜烟儿就跑回了窝棚。哥俩也顾不上别的了，一使劲儿，手脚并用，全都翻上了窝棚的顶子。 那群帮猪就跟汹涌的海浪似的，从哥俩面前呼啸着开了过去。那奔跑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好像在微微颤抖。 它们身上的毛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嘴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妈呀，咋这么老些猪啊！” 彪子瞪大了眼睛，惊魂未定地喊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还夹杂着些许惊讶，这一大群帮猪突然冒出来，可把他吓得不轻。 张卫东也在旁边大口喘着粗气，眼睛还紧紧盯着那群帮猪远去的方向。 等那阵大动静儿彻底没了，张卫东伸手轻轻拍拍好哥们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就是腿擦破皮了。” 彪子咧咧嘴，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看那是啥？” 张卫东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指向不远处。 彪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扭头瞅去，只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头小黄毛子好像被绳套绊倒在地呢。那小野猪挣扎得厉害，可越挣扎，绳套就缠得越紧。 彪子一看到，眼睛立马瞪大了，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果然人不能一直倒霉。 他二话不说，抬腿就朝着那小黄毛子的方向碾了过去，那脚步又快又急，就像是生怕这到嘴的肥肉给飞了似的。 “东子！快快快，我有点儿摁不住了！” 彪子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两条胳膊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压在黄毛子身上，可那黄毛子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不停地挣扎扭动，震得彪子的手臂阵阵发麻。 别看这黄毛子也就三四十斤的模样，体型不大，可那爆发出来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它的四蹄就像风火轮似的乱蹬，嘴里 “呼呼” 地喘着粗气，一双小眼睛里透着凶狠的光，那股子拼命的架势，仿佛要跟摁住它的两人同归于尽似的。 张卫东不紧不慢地拎着根棒子走到近前，那棒子在他手里就像是长了眼一样，被他稳稳握住。 瞅准了时机，他猛地一挥，一下子就给这小家伙来了个 “物理超度”。只听 “砰” 的一声闷响，黄毛子身子一软，四条腿还轻微地抽搐了几下，紧接着就没了动静。 “来来来，撒手吧，要是不赶紧收拾，淤血进了肉里，到时候可就不好吃喽。” 张卫东对彪子说道。 “你小子可以啊，啥时候学会的这一手啊？” 彪子松开手，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边满脸好奇地问道。 “那哪能告诉你啊？” 张卫东嘴角微微一翘，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容。 “别啊，等你下礼拜结婚搬到大柳镇以后，你这本事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家兄弟呢，你就快教教我吧！” “草！谁告你老子要结婚了？你放心哥们不结了！” 啊？ 第15章 小猪猪太可爱了 “烤小野猪，我喜欢吃，但是你老娘说你快升天，越快是升天就越应该要拼命吃。。。。” “东子，咱早饭吃这么硬合适么？” 彪子一边不停地咽着口水，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东子正在翻转的火堆上那只黄毛子。 那小野猪在火的烘烤下，渐渐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东子听了彪子的话，手上翻转小野猪的动作不停，微微扬起下巴，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可拉倒吧！怕啥？咱在这玉米地里的破窝棚里，谁能发现？现在地里没啥活家家户户起的也晚，再说了，谁家看青的窝棚里还藏着散搂子？ 你别跟我说喝酒是为了壮胆啊！” 东子的眼神中透露出自信和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彪子被小野猪的美味征服的样子。 彪子还是有些犹豫，他挠了挠头，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为啥不结婚了？不然这肉俺可不吃。” 东子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瞪了彪子一眼，说道： “别瞎打听，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咱该吃吃，该喝喝，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 说完，东子又专注地翻转起小野猪，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彪子心里那是一个劲儿地犯嘀咕呀，嘿，这东子，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三句话不离柴缘，可现在呢，啥也不说了，说不结就不结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东子，是不是钱不够？俺再回家去拿点。不管咋地，先把大事给办喽。” 彪子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满脸写着焦急。 彪子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张卫东狠狠地白了一眼，再也不敢吭气了。 等了半天，那三十多斤的黄毛子烤了半天，也就外皮能吃，咔咔一顿削，哥俩伸出手指头，滋滋地吸吮着，那叫一个吃得美哟。可还剩下一多半夹生的肉。 张卫东干脆一分为二，扯过一个麻袋就给包起来，然后递到彪子面前。“这肉你拿回去给俺叔和婶子，可别自己偷偷吃独食哈。” 张卫东一边递肉一边挤兑道。 “那可不行，这黄毛子是你套住的，俺都吃了不少了，俺可不能要。” 彪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双手背到身后，那模样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打住打住啊，这是跑山的规矩，见面分一半。以后你还想不想吃啦？ 想吃就别瞎唠叨，等我把手头事儿处理完了，以后咱就踏踏实实跑山打猎。你要是没啥正事儿干，以后就来帮我。” 张卫东一本正经地说道，还冲彪子扬了扬下巴。 “行啊！那可太好啦！我老早就想打猎了，谁让咱都是从关外来的外地人呢。这些个当地跑山的老家伙，防咱们就跟防贼似的。 我就奇了怪了，满山遍野都是野牲口，谁打不是打呀？他们一个个咋就那么小气呢。 不过，东子，你啥时候学会下套了呀？以前可没见你露过这一手呢。” 彪子兴奋得手舞足蹈，脸上满是好奇。 “我这也是帮了一个鄂伦春猎人，人家随便教咱个一招半式，就够咱吃半辈子的了。” 张卫东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跑山不得有枪么？我听说那膛线都磨没得老洋炮还得三十多块钱呢，但凡还能响那都得留给自家人，咱没枪可咋整？” 彪子皱着眉头，愁得不行，一只手不停地挠着后脑勺。 “嘿，谁说没有枪就不能跑山了？一口可吃不成个胖子。咱先整套子，然后趁着土地还没冻上，赶紧挖两个阎王窖。 一场秋雨一场寒，三场秋雨要穿棉。等下雪了就好了，到时候满地都是踪和溜子，你就放心吧，跟着咱保管饿不着！” 张卫东信心满满地说道，还拍了拍胸脯。 “得嘞，还得是东哥，这人品没的说！那这猪？”彪子眼巴巴地看着张卫东。 “给你了还能反悔啊！等我这这几天忙完了到时候喊你，看青这活你干不了，一会找书记辞了吧，不差这点工分。”张卫东挥了挥手，一脸笃定地说道。 “得嘞！但话说回来，你要真不娶老柴家姑娘了可得做好准备，咱书记杨劲风可不是个啥好鸟，跟柴宝佳好到穿一条裤子，他老杨家在石门又是大姓，老瘪犊子要是使坏了，你们家可得加小心。”彪子皱着眉头，满脸担忧，不住地搓着双手。 “我一个光脚的盲流子怕他穿鞋的？要血一小盆，要骨头一小堆。该着三枪死，躲不过一钢叉，杨疯子最好别惹到老子头上。” 张卫东喝了点酒，微微红着脸，抬头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骂了两句。哥哥俩吃个爪干毛净，拍拍肚皮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彪子脚步有些摇晃地向前走着，时不时还回头望一眼张卫东离去的方向。张卫东则大踏步地走着，身影在朝阳中显得格外坚定。 “东子回来啦！赶紧的，灶上给你留着饭呢。” 张卫东刚一迈进院子，就瞧见自己的老娘正弯着腰在菜地里使着劲儿拽那小白菜和豆角架子。老娘一看见东子，立马大声喊了一嗓子。 张卫东看着老娘忙碌的身影，走上前去说道：“娘，我在地里吃过了，彪子带了饭。咱这菜明明种得好好的，咋又要拔了呢？这都啥时节了，哪还来得及种下一茬哟。” 老娘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子，满脸无奈地说道：“哎！东子啊，这不是杨队长说了嘛，要严查自留地。他从县里‘学大寨’回来后，那割尾巴小组又要来咱屯子检查了，让把各家各户的自留地全给推了。 你说这好好的菜，多可惜呀。可咱也没办法，要是不按他们说的做，指不定得惹出啥麻烦呢。” 张卫东皱着眉头，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火，气呼呼地说道：“这杨疯子整天没个正形，不好好抓生产，那地里头偷苞米的不管，倒管起别人家里的事儿来了。啥东西！” “嘘！小声点，可别瞎嚷嚷。你是不是喝酒了？大清早的，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老娘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东子啊，咱可不能惹事。这杨队长在咱屯子有权有势，咱惹不起。 俺跟你说，今天你哪也不许去，等你姐夫回来再说。娘知道你心里有火，都怪你爹没本事，没能让咱娘几个过上好日子。要是你爹有能耐，咱也不至于这么憋屈。” 眼看着老娘又要开始讲 “粮票的故事”，张卫东赶紧岔开话题：“娘，咱家那地印子房的钥匙呢？” “你要那干啥？别整天在外面瞎疯跑！多大的人了，一天天的，去去去。” 老娘瞪了张卫东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就不能安稳点，帮着家里干点活。整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面瞎折腾啥。那地印子房能有啥好东西，你别瞎惦记。” 张卫东赶忙把装着半拉烤的焦黄的黄毛子袋子塞到了老娘手里。 “娘，中午加个菜！” “你这瘪犊子又上哪偷...” 老太太看到袋子里的野猪被惊的后半句愣没说出来。 四下瞅了瞅邻里邻居，赶忙像做贼似的跑回了屋里。 “你搁哪整的猪羔子，不对啊生产队今年下的崽子没这大啊。” “娘你想哪去了，你就放心吃吧，俺和彪子抓得，专门拿回来孝敬你们的。” “就你？抓猪？我看猪抓你差不多！” (? ???w??? ?) 第15章 跋山涉水只为寻找羊上树 说起这地印子房，那可真是有着一段令人感慨万千的过往。 张卫东的祖上，老家坐落在鲁省安德。要知道，那个地方紧紧靠着京杭大运河，在民国时期，那可真是风光无限。 他家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以及先辈们的精明能干，一点一点地积攒下了极为庞大的家业。 虽说确实比不上 “大染坊” 里那传奇的陈六子，可在当地那也是响当当的存在，绝对堪称富甲一方。 那时候家中的产业极为兴盛，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那宽敞的庭院里，时常能听到人们的欢声笑语，高门大户的气派尽显无疑。 后来，华夏大地成立，时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辉煌家业也不得不化整为零。 只因为他爷爷有四房姨太，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旦分起家业来，自然就显得少得可怜。 张卫东他爹作为嫡出，与同样不受待见的二大爷两家人经过反复斟酌、深思熟虑后，觉得在老家前途渺茫，身份敏感、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于是，他们毅然决然地决定相跟着逃荒前往大东北。在他们这次逃荒之前，清末还有一次闯关东，也是大量人口入关进东北，也算是打问到不少经验。 张卫东他爹和二大爷一商量，两家人一波旅顺走水路，二大爷家北上津城走旱路，相约奉天城落脚立身，一年不见人，人则不在。 就在张卫东一家子历经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抵达奉天之后，大量的关外人员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不断涌入。 一时间，这里地少人多，局面变得极为紧张。那些年轻力壮的人，都纷纷被挑选去了农场或者矿场，为了生计而不停地奔波忙碌着。 他们家当时老娘带着大姐，而老肚子里还怀着张卫东呢。这样一来，行动自然多有不便，所以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 他们左等右等，可始终都不见提前出发的二大爷一家。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心中的担忧也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就在张卫东出生以后，老爹偶然遇到了一个摆摊算命的半仙。那个半仙看上去仙风道骨，着实有几分神秘的气息。 他身着一袭灰色长袍，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面前摆着一张破旧却整洁的小桌，桌上放着几枚古旧的铜钱和一本泛黄的线装书。 老爹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上前询问，没想到这半仙一听到他们家的情况，微微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掐动，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眼睛，开始说起他们家的事情来。那叫一个头头是道，一字不差。 从他们老家的情况，到一路上的遭遇，甚至连刚出生的张卫东八字都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老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与敬畏。 半仙算出二大爷一家早已遭遇不测，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里的一道霹雳，让老爹瞬间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接着，半仙又根据一家人的八字批出他们应该一路向北，为他们指明了一条道路。 那话语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他们在迷茫之中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弱却又珍贵的希望之光。 那句原话是：向北前行莫回头，他日遇到羊上树。坚定信念向前走，福地自现解心愁。 张卫东后来听到这故事的时候也是乐个够呛，羊上树？那不是扯了么？ 如今再次重生的张卫东，想起这件往事，不得不感叹德刚老师的相声预言，这“羊上树”还真的存在。 张卫东的父母紧紧牢记着半仙的话，一路向北而行。然而，这一路上，目之所及之处似乎到处都长得一模一样。 广袤的大地，连绵的山脉，无尽的田野，让人感到迷茫而无助。他们心中不停地嘀咕着： “这上哪找羊上树去呢？” 日子在疲惫的跋涉中一天天过去，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直到秋天，他们来到了如今所在的石门屯。这个屯子宁静而古朴，仿佛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屯里有一对老人，专门养蜂蜜。他们深知大冬天的寒冷，为了方便照看蜜蜂，也为了在严寒中有个温暖的栖身之所，便在山脚下盖了三间地印子房。 那房子虽然简陋，却是冬暖夏凉，一半留着寒冬腊月装蜂箱，另一半则是老两口自己居住。 地印子房通常建在较为偏僻的地方，依山而建。它的建筑风格较为质朴，一般由土坯、木头等材料搭建而成。 房子的墙体厚实，能够有效地抵御东北严寒的冬季。屋顶用茅草和木板搭盖，以防止雨水渗透。 这种房子虽然看起来简陋，但却承载着东北人民的生活智慧和坚韧精神。在过去的岁月里，地印子房为许多家庭提供了遮风挡雨的住所，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东北人的奋斗与生活。 老两口平日里靠着走街串巷售卖蜂蜜，过着虽不富裕却也自给自足的小日子。 家中养着的那两只羊，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份小确幸，平日里还能美滋滋地喝上新鲜的羊奶，那滋味别提多惬意了。 那一日，天气格外凉爽，老两口趁着这难得的清凉起了个大早，开始专心致志地鼓捣起蜂蜜来。他们熟门熟路地把羊用一根足有七八米长的麻绳拴在了房子后面的那棵大伞树下面。 那大树紧紧依着山坡生长，倾斜的角度极大，几乎都快成了平面。老两口一直以来都指望着羊能产奶，所以每天都会精心挑选上好的干草喂给它们。在这般悉心喂养下，那两只羊长得膘肥体壮。 然而，这一天，他们因为太过专注于鼓捣蜂蜜，忙得忘了时间，没顾得上给羊添草。 羊的天性本就爱爬高，这下没了草吃，便顺着大树慢悠悠地爬到枝头，用力拽着树梢的叶子啃食起来，脖子上的麻绳也被拽得绷直。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张卫东爹娘看到。老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下巴都仿佛要掉到地上了。他那双眼珠子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连忙慌里慌张地放下挑着俩孩子的扁担，声音都因为震惊而变得颤抖起来，急切地喊着自己的媳妇： “孩他娘，快来看呐，快看看我是不是花了眼。这…… 这咋可能呢？羊咋还上了树了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老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长时间的赶路早已让张卫东的老娘疲惫不堪，她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软绵绵地抬了抬眼皮子。这一瞧，可不得了，还真是半仙说的羊上树。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嘴巴微微张开，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老头子，这…… 这真是羊上树啊！咱这一路没白走，看来这就是咱的命啊。” 老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脸上满是惊讶与感慨。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震惊。 这神奇的一幕就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他们的内心，让他们又惊又喜，心中对未来也多了几分期待。他们仿佛看到了命运的指引，觉得这里或许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安身立命之所。 第16章 小舅子是姐夫的贴心小棉袄 张卫东的爹和娘，一个热络地忙着搭腔，话语中满是恳切与期盼；一个则积极地套近乎，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老两口细细打量着他们，瞧出他们也是饱受苦难之人，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便赶忙将他们安顿在了偏房之中。 起初的时候，他们心中还盘算着在石门屯找一户人家，花费一些钱财搭建一个简陋的窝棚，也好有个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 然而，那个时候刚刚解放，家家户户都子女众多，生活本就不宽裕。 况且时局刚刚稳定下来，人们心中都还存有几分谨慎，谁也不愿意接纳外地来的陌生人。 毕竟对这些人不知根不知底的，要是住在自己身边，又怎能放心呢？就这样，张卫东的爹娘也只好厚着脸皮在老两口家暂且住下了。 他们都是懂得知恩图报之人，老爹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勤勤恳恳地干活，不辞辛劳；老娘则每日去放羊、割草，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老两口。 再加上张卫东和姐姐两个小不点儿，就像小尾巴似的整天在老两口身边欢快地转悠着。 渐渐地，老两口被他们的真诚所打动，接纳了他们这一家人，还亲手教会了老爹养蜂采蜜的技艺。 张卫东的爹娘一路逃荒来到此地，吃苦受罪对他们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两口子既勤奋又孝顺，而且还能说会道。 他们不但精心地将老两口伺候到百年之后，花钱找老两口的子女买下了三间地印子房，也获得了石门大队的认可。 自从生产队成立以后，他们一家搬回了石门村，齐心协力建起了两间木头房，日子这才稍稍有了些好转。可惜后来政策越来越严格，不能再继续养蜂了。 生产队杨疯子欺负他们是外来户，分给他们的是把边的孬地。一家五口的日子越发过得紧巴起来，直到大姐出嫁后情况才有所改善。 大姐的丈夫名叫马青山，二十多岁没了爹娘，孤家寡人一个在隔壁镇上担任赤脚大夫一职。 马青山心地善良，为人热忱，始终挂念着妻子的娘家。尽管那个年代物资匮乏，但他总是想尽办法，隔三差五地就送来一点吃食。 那些粮食或许并不多，却让卫东卫国俩兄弟慢慢长成了大小伙子。 “姐夫，你回来啦！” 张卫东兴奋地喊道，声音里满是喜悦与期待。 “嗯呐，东子搁家呢，建国放学还没回来呢？” 马青山一边应着，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 他的眼神在屋子里快速扫视了一圈，带着关切与熟悉，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娘，今天老乡看病给拿的灰面，晚上蒸馍馍吃！” 马青山兴高采烈地提溜过来半麻袋灰面，递给了张卫东。 接着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东一眼，笑眯眯地撸起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向院里，准备劈柴火。 灰面，也就是麦馍馍，其口感与后世的全麦面包相差无几。它带着一种质朴的麦香，咬上一口，虽然拉嗓子，却有着独特的风味。 而白面则是脱去了外面的麦麸，属于精细粮食。一般来说，只有林场的正式工或者城里才会供应白面，乡下的磨坊通常没有这样的设备，无法加工出精细的白面。 在那个年代，白面就如同珍贵的宝物，让人可望而不可及。就是灰面也不是家家户户能管饱吃的。 “你歇会，哪有姑爷上门就干活的。” 老太太急忙说道，语气里既有关切又有一丝嗔怪。她递给张卫东一大碗水，使了个眼神儿。 随后，老太太转身把中午剩的猪肉连锅端到了偏房，动作迅速而小心，仿佛生怕被女婿看见。 一咬牙，她又从房梁上解下来一条留着过年吃的腊兔子。那腊兔子在昏黄的屋里散发着岁月的味道，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也承载着一家人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姐夫，歇会吧！” 张卫东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温暖。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快步走上前来，双手稳稳地端着水，恭恭敬敬地递到马青山面前，接着又掏出一根烟，动作娴熟而小心地给马青山点上。此时的张卫东，眼神中满是对姐夫的敬重与亲近。 “你小子可以啊，抽上卷烟啦？” 马青山微微扬起眉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他的眼神在张卫东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好奇与调侃。 “这不是我哥们给的么？姐夫，柴缘的事儿是真的吧？我都跟爹娘说了，他们就是不信。” 张卫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微微皱起，一想起那家人就后槽牙疼。 马青山本来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看到自己的小舅子啥都知道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林场都在传，可惜老柴家闭门不出。你可千万别让爹娘下山啊，我怕他们受不了。你姐跟孩子今天也不上来了。 东子，别有压力，你只要让姐夫瞅她一眼就知道传言真假，到时候姐夫出面找人跟他们家谈。 太他妈欺负人了，让咱家拉邦套。” 马青山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愤怒之色，一只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担当，仿佛在告诉张卫东，无论如何，他都会为小舅子撑腰。 “姐夫，这也不算啥坏事，起码咱们提前知道了就能早做打算。” 张卫东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毅。 接着，他继续说道：“我一半天就会下山一趟，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两天你和大姐带我侄子回来好好陪陪爹娘。大丈夫何患无妻。” 说完，张卫东挺起胸膛，用力地拍拍胸脯，仿佛在向姐夫表明自己的决心。 “哎！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柴宝佳那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马青山眉头紧锁，满脸愁容。 他心里担忧不已：小舅子还是年轻啊，这事儿哪能这么容易解决呢？万一处理不好，得罪了当官的给穿小鞋咋整？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看不行找中间人说和说和，那个媒婆呢？他们家不要脸，咱以后还得在曙光林场生活呢。” 马青山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的解决办法。 “行，我先试试，不行了再找你。” 张卫东冷静地点点头，神色沉稳。 “嗯呐，咱是一家人，你可千万别外道儿。” 马青山用力地点点头，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支持。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这次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和小舅子一起面对这个难题，大不了多赔点钱，张家就这俩秃小子，可不能有所闪失。 第17章 坏事传千里 在曙光林场，这里的在职工人足有两千多人。这个特殊的年代，由于缺乏丰富多样的娱乐活动，所以谁家一旦有点新鲜事，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人们茶余饭后乐此不疲的热门话题。 诸如小叔子意外撞见嫂子洗澡，婆媳之间激烈地上演全武行，还有那偷汉子竟然偷到正主回家的时候，各种奇葩之事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然而，这两天林场里的头等大事，无疑是柴宝佳的千金未婚先孕。也难怪老柴家会如此急切地找了个泥腿子当上门女婿呢。 当这个消息刚刚传播开来的时候，半个林场的年轻人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都失恋了一般。 可如今，还是同样的那一群人，手里紧紧抓着毛嗑黄豆，不停地穿梭在各个公共场所之中。他们用着极为过分的词语，眉飞色舞、夸夸其谈地谈论着往日里那个如同白莲花般的姑娘。 正所谓得不到就毁掉，此时柴家正主的家里那简直是乌云密布，压抑的氛围仿佛让人喘不过气来。 柴宝佳阴沉着脸，那表情就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他拉着个老脸，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带着满满的愤怒与焦虑。 旁边的柴缘和哥哥柴进两个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如同两只受惊的跳猫子，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生怕一不小心就引发父亲的雷霆之怒。 一旁的老婆子则是唉声叹气个不停，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那模样，仿佛对眼前的状况充满了无奈与失望。 只听 “啪” 的一声巨响，扛扫帚就如同一道闪电般飞到了柴进的头上。柴宝佳气得双手叉腰，大声怒吼道： “说！是不是你个瘪犊子，把你妹的事传出去了！自己二十多了还找不下媳妇，就想着霍霍亲妹妹？你有点出息么？” 柴进心中满是委屈，急忙辩解道：“爹，真不是我！我这今天哪都没去，不信你问小迷糊。” 柴宝佳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你他妈的，又跟那个耍钱的混一块了是不？ 我都告你他么的多少次了，别玩牌别玩牌，找个工作好好上班，咱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就你这副模样，谁家的好姑娘能找你？” 柴进此时也忍不住了，他大声反驳道：“啊！现在想起来怪我了？当初我找的翠翠你们为啥不同意？ 我娘都要上吊以死相逼了！现在知道我耍光棍丢你们人了？我妹倒好？你问问她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他爹是谁么？早知道我也先上车后补票了！” 又是 “啪” 的一声清脆声响，柴宝佳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儿子脸上，接着迅速抄起炕扫帚就朝着柴进打去。老太太一看，那叫一个心急如焚，立马冲到前面紧紧地抱住儿子。 她一边哭一边喊道：“打打打！先打死我！我滴老天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让你爹打死咱俩，咱投胎投个好人家，再也不受这窝囊气。” 柴宝佳怒不可遏地喝道：“你就惯吧！他今天变成这样都是你惯的！一个个的没一个让老子省心！” 说完，柴宝佳愤怒地摔门而去。 躲在老娘怀里的柴进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确定老爹走了以后，一把粗暴地推开了老娘。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嘴巴长在别人脑袋上，让他们说去呗，还几天张卫东不就上门了，我看不行咱提前两天，反正那家伙见了我妹子都走不动道，早点办了早拉倒。” 柴进满不在乎地笑呵呵爬起身子，根本不管地上的老娘，扭头对着坐在一边哭泣的柴缘说道： “爹都走了别演了，你自己拉的糊糊，自己解决啊。娘！我出去溜达溜达，探探情报。” 地上的老太太无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缓缓坐到了姑娘身旁。“你哥说的有道理，不行让媒婆再跑一趟石门，把彩礼收回来。 到时候就算他家想悔婚也晚了，小缘，娘问你好多次了，肚子里的种到底是谁的？你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可现在上面抓的严，你爹又是当官的，你可得说实话啊。” 柴缘满心烦躁，她皱着眉头说道：“娘，你们都别逼我成么？我有我的难处，我完了想想办法，明天再说。” 说完，柴缘站起身子走回了自己屋子。她心里暗暗盘算着，看来晚上得找找刘胜利了，他肯定有办法，也不知道哪个该死的畜生把消息漏了出去。 这一家人自打知道这个消息后，那可真是恼羞成怒到了顶点。柴宝佳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给丢得一干二净，本来他就对儿子柴进满心的恨铁不成钢。 在他眼里，那个混小子整天没个正事儿，就知道瞎胡混。如今倒好，连自己向来最器重的宝贝闺女都被人搞大了肚子。他越琢磨心里就越气，实在没法子，干脆出门找熟人喝酒去了，想借着酒劲儿把这一肚子的烦心事给忘掉。 老娘呢，那护犊子的劲头十足。她瞅着儿子挨打挨骂，心里那个疼啊。在她看来，儿子就算有不对的地方，那也不能这么狠地打呀。 她一想起儿子以前受的那些委屈，就更不忍心了，所以每到关键时候，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护住儿子，就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 柴缘心里则全是盘算。她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那叫一个尴尬，必须赶紧想办法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刘胜利身上，想着靠他来摆脱眼下的困境。可她却自私地把这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张卫东身上，就好像张卫东才是这所有麻烦的根源。 一家人在这乱成一团的情绪当中，渐渐地对张卫东充满了怨恨。他们觉得要是能找个条件好点的接盘侠，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泥腿子张卫东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成了罪魁祸首，把他们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 此刻的正主正在往彪子家的方向溜达着，吃饱饭以后爹娘就把自己和卫国撵了出来，他知道这是关起门来要和姐夫商量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大概想法，就是整一下刘胜利，把老柴家的矛盾转移回去，这样由对方提出来悔婚，自己家就能全身而退，以后再想法子收拾他们。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求一个贵人，俗话说礼多人不怪，穷的叮当响的山里人还得从山里想办法。 “彪子！在家不？明天跟我甩毛钩去啊！” 第18章 秋天的兴安岭不养闲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广袤的东北大地之上，每一处角落都有着独特的韵味和风情。 此时节，正值大地一片斑斓的秋季，田间的粮食虽然已经渐渐成熟，却尚未到收割的时候，于是便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农闲时光。 那些村里的老娘们和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们，如同约好了一般，纷纷呼朋引伴，热热闹闹地组队钻进那神秘而又充满生机的山林之中采摘山菜。 水蕨菜犹如绿色的小精灵，在山林的角落里静静生长；猴腿菜有着独特的形状，仿佛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刺嫩芽带着蓬勃的生机，散发着清新的气息；榛蘑宛如一把把小巧的雨伞，可爱至极；还有那有着别致名字的黄瓜香，更是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只要这些勤劳的女人们手脚稍微勤快一些，一边愉快地采摘着山菜，一边欢快地唠着家常，那欢声笑语在山林间回荡，仿佛奏响了一曲美妙的自然之歌。 一整个白天下来，每个人都能收获满满一大筐山菜，那筐子可是有着特别之处，是用榆树皮精心编制而成，又经过水煮等工艺处理，坚固耐用。若是保养得当，用上五六年都不成问题呢。 除了上山以外就是下河，孩子们的世界更是充满了无尽的乐趣和童真。弹弓打家雀，水淹耗子洞。 家里条件稍微好点的孩子，更是别出心裁，用罐头瓶做成捕鱼的工具。往里面扔些灰面蛋蛋，然后跑到河岔子那片茂密的芦苇地里，去捉那花泥鳅和柳根子。 在那宁静而又充满生机的芦苇丛中，孩子们全神贯注地寻找着鱼儿的踪迹，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捉到好几瓶小鱼。 这些小鱼最后都会被晾晒成鱼干，家长们看到孩子们的劳动成果，一高兴，便会慷慨地给上一两毛钱。孩子们拿着钱去买糖吃，那甜蜜的滋味，简直美到了心坎里，让人难以忘怀。 像张卫东这样朝气蓬勃的半大小子，最是热衷于成群结队地去大河沟子甩毛钩或者滑哨子。 周围的大河沟子里，细鳞鱼和山鲶鱼仿佛是大自然赐予的宝藏，随处可见。这些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吸引着半大小子们的目光，激发着他们的挑战欲望。 而村里的大老爷们则各显神通。下挂网、拉刺网、下须子，展现出他们丰富的捕鱼经验。 还有的半夜三人组队，分工明确。两个人负责扎网和挎兜子，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另一个则拿着咕咚耙奋力地赶鱼，那场面紧张而又刺激。 在那个充满回忆的六七十年代，这片土地上的资源物产极为丰富。河里几斤重的大鱼比比皆是，就算是板蛏子、马头槐头大脑袋这些较为少见的鱼儿，虽不敢说下钩就咬，但也相差不远。 那时候的农村生活环境，充满了自然的气息和淳朴的味道，可比城里热闹多了，也舒适多了。 张卫东和彪子都是充满活力的半大小子，大人们自然不放心他们为了一口吃的就下河冒险，毕竟河水无情。所以他俩都练就了一手甩毛钩的好本事。 甩毛钩，也就是后世的飞蝇钓。他们手持钓竿，静静地站在岸边，那钓竿仿佛是他们与大自然沟通的桥梁。 毛钩是用鸡鸭鹅的羽毛手工制作而成，每一个毛钩都凝聚着制作者的心血。它们形状各异，有的像翩翩起舞的蝴蝶，有的像灵动的小昆虫，颜色更是鲜艳夺目，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是一颗颗璀璨的宝石。 这些毛钩利用反光巧妙地模拟昆虫落水的状态，吸引着鱼儿前来咬钩。鱼儿们被这逼真的景象所迷惑，纷纷游过来一探究竟。　　在这片茂密的山林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木头。要找一根好的钓竿，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男孩们还总喜欢比一比谁的杆子又直又长，仿佛这是一种荣誉的象征。扁桃胡子或者水曲柳的杆子最是受青睐，它们坚硬而又笔直，握在手中，让人感觉充满了力量。 到了秋天，整个屯里都弥漫着一种丰收的喜悦和热闹的氛围。屯里的乡亲们就像憋着一股劲儿比赛似的，每个人都在努力展示着自己的收获。 谁家要是钓上一条大鱼，或者采到一个大蘑菇，那简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他们会得意洋洋地在村里走上个七八回，仿佛在向大家展示自己的辉煌战果。 田间地头，人们聚在一起，话题总是围绕着各家各户的收获展开。大家分享着自己的喜悦和经验，那热闹的场景，让人感受到了乡村生活的独特魅力。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哥俩就迫不及待地扛着鱼竿，风风火火地朝着西面沟底的大河叉子赶去。 走着走着，还碰到了几个人，他们个个神情专注，手持沙喷子，正气势汹汹地朝着大河沿大步走去，看样子是要去赶野鸭。 只见一个人站在对岸，手里紧紧握着一根大竹竿，用力地左右大幅度扫来扫去，试图把隐藏在里面的野鸭子给赶出来。 鸭子有个天性，一旦遇到危险，总是慌里慌张地往另一头飞，正好就撞上了河对岸早已埋伏好的枪手，运气好点一上午整个两三只能。 彪子满脸羡慕，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手里的家伙事儿，那眼神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忍不住说道： “东子，咱俩啥时候能弄条枪啊？你瞧瞧人家，多威风。要不咱再下点套子，整点野猪、跳猫子啥的？” 说着，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还不自觉地搓了搓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持猎枪满载而归的场景。 “拉倒吧！上次那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黑瞎子把咱的气味儿给盖住了，要不然帮猪群也不会离咱那么近。一锄头可刨不出金娃娃。 他们也是因为秋天撵不上溜子和踪，这才来打鸭子的。等下了雪以后跑山的人都活跃起来，那还有咱这半吊子的事儿？ 完了咱俩做两个好绷弓子。先打灰狗子和野鸡，等攒够了钱，咱直接买撅把子。 到时候你想想，一个整狍子能卖小二十块呢，那得是多大一笔财富啊，那还要啥自行车！ 再买上两条好狗打狗围，这叫可持续发展！” 东子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满是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美好的前景。 “得嘞，就爱听你吹牛比。整得跟真的似的。先说甩毛钩吧，今天咱俩要不要比比？看谁整的鱼大！” 彪子撇了撇嘴，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 “哼！你是个儿么？老子钓鱼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 东子瞪大眼睛，满脸不屑。 “拉倒吧，你家就比俺家早来三四年，可把你能的。俺们荣县靠海，娃生下来就会游泳摸鱼。要说玩水，你就是个弟弟！” 彪子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第19章 人情往来细水长流 到了饭点的时候，张卫东和彪子看着身旁的水桶，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们已经钓了足足九条细鳞鱼，那些鱼儿在水桶中不时摆动着身躯，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最大的一条张卫东钓的细鳞鱼足足四斤多，肥美的身躯让人惊叹不已。 哥俩兴致勃勃地就地生火，干燥的树枝在火焰中噼啪作响。他们熟练地将鱼清理干净，架在火上慢慢烤制。 不一会儿，鱼的表面变得金黄酥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与此同时，他们拿出灰面馍馍，那是他们精心准备的干粮。馍馍的朴实与烤鱼的鲜美相互映衬。 张卫东和彪子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一口烤鱼，一口灰面馍馍，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他们就吃得肚滚溜圆，满足地靠在一旁。 看着眼前的美景，张卫东心中感慨万千，他觉得这细鳞鱼比上一世吃过的任何鱼类都要鲜美。 仿佛这不仅仅是一种味觉上的享受，更是一种心灵的慰藉，让他在这美好的瞬间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与疲惫。　　传说，康熙行围打猎至塞外，吃到当地的鱼，吃得康熙帝龙颜大悦，即席赋诗一道“九曲伊逊水，有依萃尾鱼。细鳞秋拨刺，巨口渡吹嘘。阴益食单美，轻嗤渔谱疏。还应问张翰，所忆定何如”。 这让康熙龙颜大悦的就是细鳞鱼。自此，细鳞鱼就有了“冷水鱼王”的美称。 细鳞鱼非常娇气，必须生长在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涧溪流中，后水质清澈的冷水流域，最高气温不超过20c，除洪水期外，很少能在平原平流中见到。 一般做法就是凉拌鱼皮、慢炖细鳞鱼。赫哲人还会用细鳞鱼制作刨花鱼片。 在冬季，用快刀把冻鱼肉削成象刨花一样的薄片，配上辣椒油、韭菜花和米醋等佐料蘸食，凉嗖嗖、火辣辣、酸溜溜、香喷喷口，让人欲罢不能。 “东子，你说说看，咱这一辈子到底是在图个啥呀？你瞧瞧，咱们如今的日子过得那可真是一点也不比别人差，别提多舒坦了。 俺最近可是听到了不少消息呢，好多城里人都纷纷跑回乡下了。 据说啊，好像老毛子要往咱们这儿扔什么炸弹呢。你再想想，就连京都的那些人都开始忙碌地挖着防空洞，还有好多工厂也都陆陆续续地搬到南方去了。 你说说，咱们离着那两江套子这么近，你说他们会不会真的打到咱们这儿来啊？”彪子满脸忧虑地问道。 “放心吧，老毛子就是癞蛤蟆打哈欠，人家扛枪它扛棍儿，人家吃鱼他吃刺儿，人家拉屎它闻味儿，见不得咱华夏好起来。 马上建国二十周年，老毛子顶多也就是吹点小风罢了，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们要是真敢过来，咱们就全民皆兵，狠狠地削他们狗日的。” 东子一脸坚定，眼神中透露出无畏的光芒。 “嘿，你啥前儿懂这么多了？初中生就是不一样啊。” 彪子一脸惊讶地看着张卫东。 “这叫不经打击老天真，哥们我可是悟了。行了，吃饱麻利儿撤吧。” 张卫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 “不钓鱼了？再钓一会儿呗？” 彪子有些不舍地问道。 “这鱼死了可就不值钱了，赶紧搭把手，我得去趟林场。” 张卫东一边收拾着渔具，一边说道。 “干啥去？” 彪子疑惑地追问。 “子曰不可说！” 张卫东故作神秘地回答。 “啥子？” 彪子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老子！哈哈哈！” 送礼通常讲究一些规矩，民间有 “送礼不送四样” 的说法。 张卫东拿出提前精心准备好的柳条筐，在筐中放上了六条最大的细鳞鱼。 这柳条筐有着良好的透气性，为了保持鱼身的湿润，确保鱼儿能在筐中存活更久，张卫东细心地在筐底铺上了一些鲜嫩的水草和湿润的布头。 与彪子告别后，张卫东一路小跑着赶往曙光林场。他把筐子找个地方藏好，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供销社，在这里，他很快找到了上次结识的孙姐。 小声嘟囔道：“孙姐，忙着呢？” “哎呀妈呀，这不是卫东嘛！咋的啦？家里缺啥玩意儿啦？” 孙姐一瞅见张卫东，立马乐了。 “没啥，孙姐，你能来趟后门不？” 张卫东声音压得更低了。 “行，等姐一小会儿啊。杏儿，你帮姐盯会儿摊儿，姐去趟茅房。” 孙姐扭头跟旁边的同事说道。 张卫东麻溜地跑到后门那儿，没多会儿呢，就瞧见孙姐走了过来。孙姐一边走着，一边顺手把头上那白帽子和胳膊上的袖套给摘了下来。 “咋回事儿呀，弟儿？找姐有啥事儿啊？” 孙姐开口问道。 “姐，今天在山里可算逮着三条细鳞鱼。这不，就想着赶紧给您送来，让您尝尝鲜呢。” 张卫东满脸带笑地说道。 “嘿哟，你这小子，你咋就知道你姐夫好这一口呢？” 孙姐一听，乐开了花。 “真的呀？哎呀，那我早知道就多弄点了。主要是怕这鱼给闷死喽，所以赶紧给您送过来了。” 张卫东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 “行啊，你还挺有心。不过姐也不能白拿你的鱼，这玩意儿想吃活的那可真不容易。” 孙姐说着，急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兜，开始找粮票。 “姐，您这是干啥呀，这可就太见外了。” 张卫东赶忙拦住孙姐。 “你这小子，说吧，到底啥事儿？” 孙姐一眼就看穿了张卫东的心思。 “嘿嘿，我就说嘛，我这孙猴子可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是这么回事儿，我有一亲戚家的媳妇坐月子呢，孩子没奶吃。 我就想问问咱林场哪儿能买到猪蹄呀，这不就来求您了嘛。” 张卫东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姐，您可别为难，我不是想白要，我愿意花钱买，只是我没多少票。” 张卫东一眼就看出孙姐面露一丝为难，赶忙解释道。 “嘿，你这小子想到哪儿去了。主要是现在这不年不节的，根本没地方杀猪。要么就得下到屯子里去想办法，要么就得去食堂那边琢磨琢磨。 你听姐的，去场办后勤找你姐夫许志刚，要是他都搞不定，那在这曙光林场可就没人能弄来猪蹄了。” 孙姐详细地给张卫东出谋划策。 “姐，这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张卫东满脸的不好意思。 “多大点事儿呀。姐看你顺眼，而且你也老是惦记着姐。谁家还没个遇到难处的时候呢，说不定以后姐还得求你帮忙呢。” 孙姐大大方方地说道。 “行啊，姐，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以后咱事儿上见。” 张卫东也果断起来。 “这小子，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快去吧！” 孙姐笑着催促他。 孙大姐的目光追随着跑远的张卫东，他那衣服已被汗水完全浸湿。孙大姐随后将视线转向布兜子，里面的三条细鳞鱼仍在努力张嘴呼吸着。 她在心中暗暗想到：这小伙子从石门屯一路奔到林场，这距离可不短啊。 确实挺有心的，我得赶紧找个盆，趁着鱼还活着挑俩赶紧给主任送过去。 第20章 贵人帮忙成事在自己 张卫东来到了林场办公区。他满脸带笑地走到门卫处，恭恭敬敬地给大爷递上一支烟。大爷接过烟，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问清楚了来由。 他随后便乖乖地蹲在了旁边那面画着 “发展林业，振兴经济。” 的墙头下面。 那红色的标语，在时光的摩挲和风雨的侵蚀下，虽已有些微微褪色，却依然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般醒目，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林场的辉煌岁月与神圣使命。 张卫东蹲在那里，心中不住地琢磨着。也不知道孙姐的丈夫到底是啥级别呢？后勤科和秀才的采购科，是一回事儿么？ 正想得入神之际，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这男人身材中等，略微有些发福，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带着长期劳作后的质朴色泽。 他的眉毛粗黑浓密，如同两把小刷子，微微蹙起时，便透出一股憨厚的认真劲儿。 眼睛闪烁着沉稳而坚毅的光芒。他身着林场难得一见的白衬衫，也不知道是不是假领子。 外面的大衣有些油亮发旧，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朴实无华的干部气质。 他先是眯着眼睛，满脸笑容地跟门房大爷客气了一番，那神态既有着领导的威严，又不失亲和。 接着，他微微转动脑袋，将目光缓缓转向了张卫东的方向。那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审视，几分疑惑，仿佛在探究这个陌生年轻人的来意。 多亏张卫东是重获一世的老油条，面对一个科级干部的威压还是能轻松拿捏。这应该就是孙姐的爱人许志刚了。 “姐夫，您好！我是张卫东，从石门村来的。我刚从供销社过来，孙姐让我来找您，这大老远地冒昧跑过来，给您添麻烦了。” 张卫东微微弯着腰，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他的眼神中满是诚恳双脚并拢站得笔直。 许志刚微微一怔，随即露出和蔼的笑容，“哦哦，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沉稳而温和，带着一丝好奇。他上下打量着张卫东，眼神中流露出亲切与友好。 张卫东见对方态度温和，原本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些。他缓缓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不再那么僵硬，变得自然了许多。 “姐夫，有点事儿想麻烦您。家里一个亲戚坐月子没奶水，您知道哪能搞到猪蹄么？” 张卫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许志刚听了张卫东的话，爽朗地笑了起来，让人感到格外温暖。他走上前，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仿佛在给予他力量。 “这事啊！好说，你等会啊，我去写个条子，不过能不能买到就看你的运气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与热情。 说完，他便让张卫东稍等一下，转身往旁边的门房走去。 许志刚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思索着。自家媳妇轻易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林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也不会打着她的幌子来，估计这小子是娘家的亲戚。 他回头瞅了瞅张卫东，只见这年轻人身姿挺拔，眼神清澈，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一看就是个见过世面的上过学的。 心中一寻思，决定帮上一帮。他加快了脚步，想着尽快把条子写好，好让张卫东赶紧去办事儿。 “给，拿着。” 从门房出来的许志刚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张纸条递向张卫东。“这是我们定点收购员的地址，你跑一趟问问，把条子给他，就说是我介绍的。 不过现在猪肉虽说还行，但猪蹄可有点困难，你也知道，林场这么多人，一头猪就四个蹄。” 许志刚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与无奈，他的语气沉稳而实在，耐心地解释着。 张卫东赶忙伸出双手，无比恭敬地接过纸条。“姐夫已经够给您添麻烦呢。那您忙着，下次我再来看您和我姐。” 张卫东的话语中充满了真诚与感激，他微微弯着腰，眼神中满是敬重。 “行，那我先回去了，有空来家里。” 许志刚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他伸出手，客气地与张卫东握了握手。随后，他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办公楼走去。 张卫东望着许志刚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个年代，人们的朴实善良，互相帮助，没有后世那些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到处都透着一丝纯朴劲儿。 可想要搞个猪蹄竟如此费劲。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可惜不知道鄂伦春的贝爷家在哪里。 但就算找到他家，送礼送野猪蹄子靠不靠谱心里也没底，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刚才来找许志刚的路上，张卫东花了两毛钱把细鳞鱼带筐子养在了大车店子的水池里。此刻，他深知时间紧迫，必须抓紧搞到猪蹄。 张卫东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纸条，脚步匆匆地沿着道路前行，一路寻找着纸条上所指示的地址。 终于，他来到了家属区。眼前，一排排木头房子静静地伫立着，它们像是岁月的守望者，虽略显陈旧，却散发着一种古朴而温暖的气息。　　张卫东静静地站在那排木头房子前，认真地数了数，随后缓缓朝着其中一扇门走去。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接着，他把手轻轻放在门上，门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 院子里，一个男人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擦拭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他手中的抹布轻柔地拂过自行车的每一个角落，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在他的擦拭下，渐渐有了新的生机。 “大哥忙着呢？我是许志刚介绍来的。” 张卫东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 对方听到有人说话，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他赶忙起身，然而，或许是因为起得太猛，又或者是身体不适，晃悠了好几下才站稳。 他用裤腿擦了擦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在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妇女，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男人。 “你这身体今天就别下屯子了，都说了多少次让你多穿点，这都几天了还不见好。” 女人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和责备。说完，她这才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张卫东。 “有什么事么？” 女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哦哦，是许志刚让我过来找您的。” 张卫东恭敬地递上了纸条。 “”一天天的让不让人歇了，催催催个没完。” 女人小声地发着牢骚，脸上露出一丝不满，男人却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不好意思啊！” 男人的声音有些虚弱。 他接过纸条，眼睛想着仔细瞅瞅，赶忙晃了晃脑袋，顿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大哥，您这是寒气入体，吃药没？” 张卫东关切地问道。 “哪有那闲工夫，不打紧，老毛病了。” 男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这可不是小事，您快回屋躺着，嫂子你给大哥倒碗热水，我马上回来” 张卫东说完，一路小跑了出去。 两口子互相对视一眼，都挺纳闷。这人破马张飞的，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第21章 姐夫出手病痛撵走 张卫东一路奔跑着，心里不住地感叹真羡慕别人有辆自行车！ 这年头，要是能骑上一辆自行车出门，那绝对是街上最耀眼的存在，可比后世那些bba牛多了。 自重生以来，张卫东每日都在用脚丈量地球，那鞋底子都快被磨得薄如蝉翼了，自己都快成了电影里的阿甘。 他路过曙光林场南面那一片有着三十多户人家的回民区窝棚。只见那里有阿訇正在出售牛羊肉。 他心中暗自嘀咕：“你说说，为啥下奶非得是猪蹄呢？不然整点牛羊蹄子也好啊。也不知道他们的肉是从哪里来的，不然让姐夫整点也好。” 很快，张卫东来到了马青山家门口，扯着嗓子大喊道：“姐夫，姐夫，搁家呢？” 不一会儿，马青山穿着厚厚的棉大衣，背着药箱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嗯啊！东子来啦！”他随手拿起墙角的乌拉鞋，用力在窗台边磕了磕土。张卫东一看马青山这装扮，就知道他这是要进林子采药去。 大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这乌拉草，可不是一般的草。它生长在东北的荒野之中，具有极强的保暖性。 在过去，东北的老百姓们常把乌拉草絮进鞋子里，能让双脚在寒冷的天气也能保持温暖，是穷苦人家秋冬的宝贝。 “姐夫，正好！赶紧跟我出去一趟。我一朋友染风寒了，得扎针。” 张卫东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拽起姐夫就往外走。 马青山一脸无奈，皱着眉头抱怨道：“你这小子，自己那一摊子事儿还没弄明白呢，倒管起别人来了。 等等我去拿针。再说了，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呀？啥玩意儿就扎针，我不得先看看情况嘛。” 马青山被张卫东拉着一路疾行，很快来到了刚才收购员的家中。两人刚冲进屋子，就瞧见那两口子正阴沉着脸生闷气呢。 张卫东赶忙开口介绍道：“嫂子，这位是回民区的马大夫，快让他给大哥瞧瞧。” 那妇人一听，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急忙说道： “小兄弟，可真是麻烦你了。他这人贼拧巴。马大夫，就拜托您嘞。” 马青山微微颔首，沉稳地走到病人身旁，让病人平躺在床上，然后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病人的手腕上，开始全神贯注地把脉。 他时而微微皱眉，时而低声询问具体情况，那专注的神情仿佛能洞察病人身体里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一番思索后，他从随身的药箱里掏出一包银针，神色严肃地说道： “帮忙取点火来，消消毒！” 张卫东连忙应道：“好嘞！” 不一会儿，火取来了。马青山将银针在火上仔细地烤了烤，那熟练的动作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工匠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接着，他精准地分别在对方的脚趾、手指和眉心处稳稳地扎了几针。随后，等了几分钟对方脸上红润的时候他用力挤压病人的中指，竟从中指挤出了一滴黑血。 “行了，你可得多休息。这是长时间劳累造成的，以后可不能贪凉了。完了上回民区找我拿点药，你随便找人打问马大夫家就能找见我。” 马青山的话语中透露出专业与自信。 那病人听了，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而一旁的妇人更是连连道谢。张卫东看着姐夫这一番操作，心中暗自佩服，他知道姐夫的医术向来稳扎稳打，大病瞧不了，小病洒洒水。 “东子，我还得进林子采药，就先走了。” 张卫东郑重地点点头，亲自把马青山送了出去。 姐夫在医术上向来严谨认真，一丝不苟。他们家祖传的门风就是看病一视同仁，不论贫富贵贱。 可能是因为姐夫常年奔波于上下八屯，为各处的乡亲们看病，所以在林场反而名声不是那么显赫。 但在那些被他救治过的百姓心中，马青山就是他们的守护神。 张卫东返回到屋中，抬眼便瞧见对方妇女手脚麻利地端来了热水。那妇人脸上满是诚挚的感激之色，男人说道说道： “兄弟啊，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刚才我这脑袋啊，就跟要憋炸了似的，难受得紧。 没想到这马大夫一来，扎了几针，一下子就松快了。以前啊，老是听人说起回民区有位好大夫，可咱一直也没机会去见识见识。 没想到今儿个你把人家给请到家里来了，这可让我们怎么感谢你才好哟。对了，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那男人也是满脸动容，眼神中满是感激。 张卫东微微一笑，说道：“客气了，大哥。我叫张卫东。其实啊，我今天来也是有事儿求您帮忙。 许志刚，就是我姐夫，他说您在咱林场是这个！” 说着，张卫东竖起大拇指比了比，接着又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亲戚家有人等着猪蹄下奶呢。” “好说好说。我叫李勇。媳妇，你赶紧上孙老五家去一趟，就说我亲妹子急需猪蹄下奶！ 让他无论如何送家里两根，不，四根！” 男人强撑着身子，急切地嘱咐着一旁的妻子。 妇人嘟囔着：“人家又不是不认识，你妹子都四个娃了，还生啊？ 行了，你别管了。小兄弟，你稍坐会啊，我出去一趟。” 说完，妇人抬脚刚迈出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找了条围巾，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扭身往外走。 “嫂子，这是十块钱，哪能让你贴钱呢。” 张卫东赶忙掏出钱来，递向妇人。 “你这也是，我们看病还没给钱呢。不行不行。” 妇人连连摆手，不肯收钱。 “一码归一码，您要不收着，我可走了啊。” 张卫东作势要转身离开。 “得得得，太客气了，用不了这么多。” 妇人无奈，只得接过钱，又冲自家男人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出门去了。 “卫东啊，你真应该早点说许科长是你姐夫呀！哎，我这病啊，来得那叫一个如山倒，一下子就把我给打懵了。 你放心，那猪蹄一会儿就能取回来。 你小子不由分说往外跑，我和你嫂子还纳闷呢，谁知道特意去把马大夫给请了过来。 嘎嘎讲究！打今儿起，咱就正儿八经地当兄弟论，以后有啥，咱事儿上见。” 李勇感慨万千地说道，脸上满是真诚与感慨。 “勇哥说这就见外了。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张卫东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回应道。 第22章 人情往来越处越深 李勇的媳妇出去了好一阵子才回来，只见她神色紧张，小心翼翼地从怀里的包袱中取出一个草纸包着的物件。 “东子，出去可千万不能跟人提这猪蹄是我们弄来的。最近查得可紧了，黑市都关了，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们也不敢冒这个险。” 李勇媳妇低声说道，眼神中满是担忧。 “放心吧嫂子，我都明白。” 张卫东连忙点头应道。 “嗯呐，这还剩六块，最近物价涨得厉害，价格实在是杀不下来。” 李勇媳妇微微叹了口气。 “嫂子，您能弄来猪蹄已经很为难了，哪能让你白跑一趟？这钱您收着，给我哥买点吃的补补。” 张卫东说着就把钱往李勇媳妇手里塞。 两人推脱了半天，最后还是李勇做主把钱给了张卫东。张卫东出来的时候，着急忙慌跑到大车店子把细鳞鱼往背包里放，当他的手触碰到背包底部时，突然感觉到一个硬邦邦的罐子。 他心中一动，连忙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罐麦乳精！张卫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李勇两口子是真能处啊！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午后的太阳带着丝丝温暖，一上午就只垫吧了一条小鱼的张卫东深吸一口气，缓缓站在了地委家属院门口。 他低头看着背筐里的三条细鳞鱼、四个猪蹄和一罐麦乳精，心中感慨万千。自己斥巨资准备的这些见面礼，在这个年代应该算得上豪华了吧？ 他的思绪仿佛飘远，眼前渐渐浮现出即将见到地委农办副主任段宝祥时的场景。 段宝祥，正是当初收留张卫东爹妈的三间地印子房老两口的大小子。想当年，两家人因着父母结下的善缘，原本走得极为亲近。 段宝祥为人刚正不阿，犹如这个年代特有的干部一般，两袖清风、廉洁奉公。地委农办掌管着全县的救济粮分配，可谁能想到，有时一分钱也能难倒英雄汉。 张卫东清楚地记得自己结婚那日，娘家人趾高气昂，生生变成了主角。段宝祥两口子前来祝贺，还送上了一份厚礼。 席面上，宾客们推杯换盏，喜气洋洋。段宝祥两口子坐在席间，脸上满是真诚的祝福。然而，当他们看到席面上有一盆棒骨的时候，心中一动。 想到月子里的儿媳妇正需要下奶，便想着把棒骨带回去。可谁能料到，这一举动竟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吃到一半，柴缘她妈眼尖地发现了段宝祥两口子往兜子里装棒骨，她顿时火冒三丈，认定是老两口偷了他们娘家亲戚桌上的棒骨。 她那尖锐的嗓音瞬间划破了喜庆的氛围，连带着张家一块骂了个狗血喷头。张家本就是倒插门，在这场合中已然觉得低人一等。而柴缘她妈这般大闹现场，更是让张家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段宝祥两口子站在那儿，满脸惊愕。他们的嘴巴微微张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咋能这样呢？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呀！” 他们急忙开口试图解释，那声音里满是急切与委屈。 “我们真不是偷，拿的是我们没吃的那份，就是想着给儿媳妇下奶用。” 可柴缘她妈哪会听他们的解释啊，她双手叉腰，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嘴巴一张一合，骂声就像连珠炮似的不断往外蹦。 张卫东爹娘一看这情形，也忍不住帮衬着说了几句。可这不说还好，一说就像点着了炸药桶。 柴缘她妈连同她那些娘家人，立马把矛头转向了张卫东爹娘，那数落的话语就像暴雨般倾泻而下。 “哼，吃不够还会偷，瞧瞧你们这些穷亲戚，就知道占便宜。” 他们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仿佛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而段宝祥两口子和张卫东爹娘就像是犯了天大罪过的人。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紧张的气氛凝固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段宝祥两口子气得脸色通红，他们一生刚正不阿，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他们扔下骨头，气呼呼地转身离去，老太太走的时候，眼眶中还噙着泪水。 第二天，柴宝佳得知人家是地委副主任，心中大惊。他急忙窜掇着张卫东带上柴缘上门赔礼道歉。 然而，当他们来到段宝祥家时，柴缘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再加上一声不吭的张卫东，彻底激怒了段宝祥两口子。 他们可从未受过这等气，直接连人带礼物撵出了家门。自此，两家的关系彻底断裂，再无往来。 张卫东的心中此刻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忍不住回想起，爹娘当年在这千里万里的异乡，历经多少艰难困苦，才好不容易结识了段宝祥这么一家善良的人。 那时候，两家相互扶持，情谊深厚，给爹娘在这陌生的地方带来了无尽的温暖。 可就因为自己当了上门女婿，这一切都变了样。这段曾经美好的友情被生生拆散，爹娘的面子也被狠狠地剥了下来。 张卫东越想越气，心中不禁涌起那句老话：“要不说坏女人毁三代。” 此刻的张卫东，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紧咬着牙关，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那指甲都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的心中充满了懊悔与无奈，懊悔自己在关键时刻没能勇敢地站出来，为段宝祥两口子说句公道话。 他在心里狠狠地责怪自己，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彻头彻尾被美色诱惑的没用废物。 既对不起含辛茹苦的爹娘，他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情谊被自己给毁了；又对不起段宝祥一家，他们的善良与真诚却换来这样的误解和屈辱。 张卫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幸好自己重活一次，这辈子要好好维护这段来之不易的友情，他要让爹娘和亲友们再次为他感到自豪。 “咚咚咚！” 一阵清脆而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惊扰了这个宁静的午后。刚刚从食堂吃完饭回到家，正准备午休的段宝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弄得微微一怔。 他那两道浓眉微微蹙起，心中满是疑惑，是谁在这个时候来敲门呢？于是，他连忙向老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去开门。 第23章 打断骨头连着筋 “大爷，大娘，是我东子！”张卫东嘿嘿一乐。 “唉呀妈呀！新郎官来啦，快快快进屋，老头子，你看谁来了!”老太太热情的把张卫东让进屋。 “大娘，这是山里的细鳞鱼，早上刚钩的，你快找个大盆。” “哎呀！你小子，你大爷前两天喝酒还说馋这口了，秋天的细鳞最肥了。桌上有毛嗑，你先坐啊。” 段宝祥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眼睛一亮，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起身快步迎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从兜里掏出烟盒，熟练地抽出一根烟，热情地递给张卫东。 “东子，来啦！快，抽根烟。” 段宝祥笑着说道。 张卫东刚接过烟，就听见屋里传来老太太的咳嗽声。老太太被外面划火柴的声音惊扰，略带不满地喊道：“你个老东西，也不教点好的，东子才多大呀！” 段宝祥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去去去！你个妇道人家懂啥？” 然后又转过头来，神秘兮兮地对张卫东说： “东子，别听你她的。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烟是长命草，提神又醒脑。来，尝尝这烟，这可是你二哥从部队带回来的，好东西呢！” 说着，他把烟往张卫东面前凑了凑，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好像这烟是多么珍贵的宝贝，迫不及待地想让张卫东感受一下它的特别。 张卫东接过香烟，只见那军绿色的盒子上，醒目地印着烫金色的 “军威” 二字，他当下便知晓这是内部特供烟。 轻轻吸上一口，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儿随即在口中散开，丝毫没有辣嗓子的感觉，反而还带着些许回甘。 这烟的口感可比上一世抽过的那些花里胡哨的细支爆珠好多了。想当年，都叫香烟，如今却称作烤烟。以前抽烟的时候，不上火，可现在抽烟，却容易上大火。 爷俩陶醉的抽完一根烟，相视而笑。 “大爷，我大姐和孩子呢？”张卫东开口问道。 “这不是你马上就要结婚了嘛，我们也寻思着上老屯去溜达溜达，就把她们娘俩送回娘家去了。” 张卫东微微点头，接着，他赶忙拿起一旁的背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猪蹄和麦乳精。“大爷，我听说这猪蹄对产妇特别好....” 此时，厨房中正烧着茶水的老太太，听到 “猪蹄” 两个字，那动作就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急急忙慌地就跑了出来。 她满脸喜色，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哎呀，东子，你可真是我们的及时雨啊！你姐最近奶不出孩子，我们正发愁呢。” 然而，段宝祥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他的目光在猪蹄和麦乳精上停留片刻，心中暗自思忖。这两样东西在如今这个时代，那可是稀缺得很，价格也着实不便宜。　　他看向张卫东，眼神中带着疑惑和关切，“东子，从小你就不是那爱耍心眼的人，抬起屁股我就知道拉啥粑粑，这次来家里咋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不是遇上啥事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她急忙转身走进里屋，不一会儿，就拿出一个装饼干的铁盒子。 她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小手绢包裹，缓缓地走了出来。“东子啊，知道你要结婚了，这是大爷大娘给你早就准备好的，本来想着等你结婚正日子的时候再给你。” 老太太轻轻打开手绢，里面露出三张大团结和一张印着自行车卷的工业票。张卫东的眼睛瞬间湿润了，他连忙摆手，“大娘，我不是这意思。” “东子，咱家人都是走正道的，可不能搞那些个歪门邪道。你工作的事别着急，总能碰上合适的。” 段宝祥也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这份浓浓的亲情，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心中涌起无尽的感动。 “大爷，大妈，我也不瞒你们二老了，这次来确实是有事要说。” 张卫东的脸色凝重，微微垂下眼眸，停顿了片刻后，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婚…… 我不打算结了！” “啊？” 老两口听到这话，惊得张大了嘴巴，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段宝祥手中的烟杆差点掉落在地，老太太则是呆立在原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张卫东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柴缘和刘胜利的事情，以及老柴家的种种作为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妈了个巴子的！柴宝佳他算个什么东西？就这么当干部的？自己闺女跟知青瞎搞在一起，竟然还敢让咱东子去顶雷？他以为他是谁啊？ 他简直是作威作福得没边了！我看他就是仗着那点权力胡作非为，不把别人当人看。他柴宝佳也不想想，咱东子是好欺负的吗？ 我段宝祥第一个不答应！我非得找他理论理论不可，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敢这么欺负算计咱家人！” 段宝祥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愤怒的模样，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老太太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她的嘴唇颤抖着，眼里闪烁着愤怒的火光。“老段啊老段，你看看你平时这个不靠那个不许人家都欺负骑到咱侄子脖子上拉屎了！ 东子，你别怕，我给你做主。敢让咱家人拉帮套，我倒要会会这姓柴的人家，看看啥家庭能教育出来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孩子。”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那愤怒的模样让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张卫东看着愤怒的二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连忙摆手说道：“大爷大妈，我来告诉你们没别的意思，感情这事不能勉强，不成就不成。 “大爷大妈，我呢，是希望您能找个由头把刘胜利约出来，我想跟他好好谈谈。他不是他们大队的会计嘛，我就想着当面把这件事说个清楚。 他们自己惹出来的事，就得他们自己去擦屁股。我主要是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了，毕竟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让父母还有你们跟着担惊受怕。 我就盼着他们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把这件事悄悄压下来，平平静静地处理好就行。” 张卫东神色凝重，语气诚恳而坚定，他微微蹙着眉，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里，却无法驱散此刻凝重而又充满愤怒的气氛。老两口心疼地看着张卫东，心中满是对他的怜惜和对柴家的愤怒，那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第24章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东子啊，你如今确实是长大了，也能成熟地去思量问题了，这一点啊，我们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段宝祥紧皱着眉头，那深深的纹路仿佛刻满了忧虑，他缓缓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种沉甸甸的担忧。 他的妻子在一旁急切地附和着，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那双手就如同两只慌乱的小兽，找不到安歇之处。她的脸上堆满了担忧的神色，焦急地说道： “是啊，东子。你瞧你，表现得也太平静了。你说说，我们老两口能不担心吗？我们就怕你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们呐。 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能做糊涂事啊，你得给我们交个实底儿啊。”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急切与不安，那目光仿佛是溺水之人在拼命寻找救命的浮木。 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间弥漫着对张卫东浓浓的担心以及对未知情况深深的恐惧。他们打心眼里害怕张卫东会因为一时冲动走了极端，从而让自己陷入一个无法脱身的艰难困境。 换成其他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一礼拜结婚，自己的未婚妻却怀了别人的孩子，所谓的结婚都是一个骗局，早就刀了别人的心都有了。 他们的眼神紧紧地锁定张卫东，那目光犹如两道炽热且焦灼的火炬，无比期待着他能给出一个让他们悬着的心能够落下来的答案。 “大爷，大娘，我是这么想的.....” 张卫东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坚定，仿佛想要用这坚定的眼神给老两口传递些许安抚的信号。 他缓缓地张开嘴，自己内心的想法和打算一一道来。此刻，房间里的气氛仿佛被凝固住了一般，只剩下老两口紧张的心跳声。 张卫东心里明镜似的，一方面，必须得让老两口把心放回肚子里，他们为自己这事儿可是日夜忧心，自己怎能再让他们这般煎熬。 再者，关键还得指望段宝祥帮忙谋划谋划，好好安排一番，这样才能把自己的想法打磨得更周全。 想到这儿，他咬了咬牙，像是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的计划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呼！ 段宝祥听完张卫东的讲述，整个人先是像被定住了一般，愣了片刻，随后一声不吭地默默点燃一根烟。 他就这么在房间里慢慢地走来走去，脚步拖沓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像是他内心思绪的具象化，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让气氛变得愈发凝重而压抑。 这小子心思是真缜密啊，居然能想到让对方钻进去把自己换出来，好一招偷天换日。以前还真没瞧出来，年纪轻轻居然能琢磨出这么高明的点子。 段宝祥透着几分惊讶，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的眼神在烟雾中闪烁不定，时而聚焦在某个虚空的点上，仿佛在脑海中推演着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时而又落在张卫东身上，带着重新审视的意味，似乎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种他未曾察觉的潜力。 而此时的张卫东，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紧紧地盯着段宝祥的一举一动，那眼神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就像一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急切地盼望着段宝祥对自己计划的评价和建议。 整个房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张力笼罩着，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三人都沉浸在这紧张而又充满期待的氛围之中，等待着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你确定是刘胜利？” 话语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带着浓浓的疑惑与凝重。 “我百分之百确定！” 张卫东毫不犹豫地回应，那斩钉截铁的语气仿佛是一把利剑，瞬间斩断了周围的犹疑。他的眼神明亮而坚定，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行，就按你说的吧，你先整这一招险棋，实在不行老子再上。就在林场吧，我们地委在林场也有办公室，去县里人多眼杂。 老伴，把二子替换下来的衬衣裤鞋子找来一套。” 段宝祥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的话语简洁而有力，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在下达命令。 和谐的婚姻里就是有一方做主，另一方无条件支持，如果俩人都有想法，就会小事上争吵不断，大事上优柔寡断。 段宝祥的老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她站起身来，迈着略显匆忙的脚步回到屋里收拾。不一会儿，她除了拿出来一套衣服以外，还有一个小本子。 “东子，这个本来想等你结婚给你的，谁曾想发生了这事，不过你放心，大爷大妈永远支持你。凡事都有两面性，早发现还少吃亏呢！ 好姑娘多的是，咱这帅小伙子还发愁找对象么？完了大娘就给你介绍。就是记住一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张卫东点点头，认真的接过大娘递过来的小本，手指轻轻触摸着本子的封面，是一本老人家的红小书，里面夹着一张自行车卷。 他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连忙说道：“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那有啥，这本来就是给你结婚的贺礼，你几个哥哥姐姐都在外地，我们也用不上。 年轻人有个自行车去哪也方便，再不济找对象也用的上。咋滴你是怕买不起是不？这个俺们就不管喽，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着，那笑容中充满了智慧和慈爱。她的几句话让张卫东不但没丢了面子，还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自行车票。 看着手中的小本和自行车票，张卫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暖流如同奔腾的江河，在他的心中激荡。 他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辜负老两口的期望，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回报他们的关爱和支持。 “行啦，别再这般儿女情长了。自打调到这个岗位以来，好久都没这般激动了。走走走，咱们分头行动，这一整啊，还真让我感觉有点热血沸腾起来了呢！” 段宝祥兴奋地搓着双手，那模样就如同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刚刚站起身来，那一声响亮的 “咕咕” 声便打破了房间里的紧张气氛。原来是张卫东的肚子在抗议。 段宝祥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你这小子？还没吃饭是不是？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老婆子，赶紧给我们爷俩炒个菜，酒就先不喝了。” 他的声音洪亮且豪迈，宛如战场上的冲锋号一般，充满了强大的力量与激昂的激情。接着，他一条腿稳稳地站在椅子上，双手起手亮相，气势非凡，犹如一位即将出征的大将。 哇呀呀呀！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站立在营门三军叫，大小儿郎听根苗：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向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众将与爷归营号，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第25章 我有一计偷天换日 换好衣服的张卫东从段宝祥家出来的时候，肚子饱饱的，心里更是暖暖的。他这才深切地体会到，原来爹娘积攒下来的情谊竟是如此深厚。 段宝祥老两口对他视如己出，那份真心实意、掏心掏肺的关怀，让他感动不已。 这张自行车票，在黑市上最少能卖九十块钱呢。若是放到金九银十或者逢年过节的好日子，价格上百块也大有人买。可老两口就这么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 不过，自行车暂时先不买了，毕竟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这笔钱一定要好好利用，等找个靠谱的人把这张票卖了。 突然，张卫东一拍脑门。怪不得自己上辈子结婚没多久，弟弟张卫国就骑着一辆二手自行车上下学。 当时自己还挺纳闷呢，原来是这小子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自行车票给卖了。 “小瘪犊子张卫国，一肚子坏水，满身反骨！” 张卫东忍不住在心里骂道。 张卫东一路走到场办，他找到门卫大爷，轻声说道：“大爷，麻烦您告诉采购的芦健有人找他。” 门卫大爷见张卫东穿着得体，又是一张熟脸，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芦健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他刚一露面，目光落在打扮得极为精神的张卫东身上时，先是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可转瞬之间，他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像是突然被一团乌云笼罩。他急忙伸手，一把将张卫东拉到了墙角的隐蔽处。 “东子，你这当口还有心思精心打扮呢？你交代哥们的那些事儿我都给办好了。可谁想到，两天后林场外面竟然又有别人开始传柴缘的事儿了，而且说得那叫一个有板有眼。” 芦健满脸焦急之色，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忧。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时地扭头看看四周。 “是？还有人传？不应该啊，这事应该就我一个人知道啊！” 张卫东满心疑惑，两道眉毛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结。 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赶紧嘱咐身旁这位好兄弟：“地委办公室你知道不？下午你们下班了我约了刘胜利来谈判。 到时候你务必给我把好门，绝对不能让外人进来。还有啊，你得这样……” 张卫东凑到芦健耳边，轻声细语地安排着每一个细节。 他让芦健好好打扮一番，配合自己充当僚机。一切安排就绪，就只等着请君入瓮了。 此时的张卫东，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仿佛自己正站在一场惊心动魄的复仇大戏的舞台边缘，即将拉开那神秘而充满挑战的帷幕。 而在此时，那个全然不知即将发生何事的刘胜利，正不住地打着喷嚏，孤零零地坐在大队办公室中。 他面前的桌子上堆了几张报表，他埋着头计算着当季的那些数字。时不时地，他会抬起手揉一揉那发懵的脑袋，眼神中满是懊恼与烦躁。 他在心里不住地埋怨着自己，都怪自己那该死的裤裆，怎么就管不住呢？ 想想之前的那几个乡下丫头，明明都很好处理，可怎么到了这个柴缘这儿，就整出这么一堆让人头疼的幺蛾子呢？ 屁大点的事儿都办不妥，肯定是那个不着调的废物哥哥给秃噜出去的。就因为这事儿，害得自己为了躲避柴缘，好几天都不敢迈出队部一步，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你情我愿的事儿，非特么上升到谈婚论嫁的高度，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刘胜利越想越气，忿忿地嘟囔着。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裤裆一阵憋闷，忍不住使劲儿挠了挠。 好不容易，漫长的劳作时间终于熬到了快下工。大队书记满脸焦急，脚下生风般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胜利啊，地委的同志要找你谈话呢，都派了小汽车过来啦。 肯定是咱大队今年表现得好，说不定要多发救济粮呢。咱这一片儿就数你文化水平最高咱大队就派你去啦，到时候嘴可得甜点儿，替咱乡亲们多争取点好处。等你回来给你加工分，俺让你婶子给你炖肉吃。” 大队书记的脸上洋溢着期待与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美好的场景。 刘胜利一开始心中还有些疑惑，不明白咋还派车？可一想到加工分，月底就不用再去上工，还能溜出去玩耍，而且又有肉可以吃。 这一下子，那些疑惑瞬间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兴高采烈地屁颠屁颠坐上了小吉普，车子一路疾驰，直奔林场而去。 一路上，他看着那一脸严肃、一丝不苟的司机，心中一动，赶忙掏出兜里被压扁的 “勤俭” 烟，满脸堆笑地给对方递了一根。 “同志，是每个大队都派人汇报工作么？这咋还用上汽车了？下个通知我们自己去呗。” 刘胜利满脸困惑之色，主动开口询问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仿佛在努力探寻着这突如其来之事背后的缘由。 “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我只负责送你过去。” 司机的回答简洁而冷淡，说完这句话后便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刘胜利自觉讨了个没趣，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起来：一个司机牛啥呀？虽说司机是八大员之一的好工作，可自己在四九城坐车早都特么坐烦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心中的不满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在心底暗暗涌动。 不一会儿，汽车缓缓地开到了场办后门口。段宝祥早已精心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此时早已下班，场办里人去楼空，寂静得仿佛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秀才芦健静静地站在门口，宛如一尊雕塑。当他看到刘胜利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忙快步迎了上去。 “刘胜利同志吧，我是场办的，领导在上面等您。” 芦健身着白衬衣，口中吐出标准的普通话，那声音清脆而严肃，不等刘胜利开口询问，他便一脸正色，带着对方朝着位于二楼角落里的办公室走去。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侧过身子，抬手冲着刘胜利示意，微微点了点头。 刘胜利刚推门进屋，秀才便迅速从外面关上了门。那关门的声音清脆而决绝，此刻，刘胜利的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紧张，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而在门外，芦健则静静地站着，如同一个忠诚的卫士。他的眼神坚定而专注，时刻观察着楼梯口。 整个场办弥漫着一种紧张而神秘的气氛，仿佛一场末日风暴即将来临。 第26章 影帝上身我就是祁同伟 昏暗的房间内，窗户台上的窗帘只微微露出一角，一道纤细的阳光悄然洒落，如同一支金色的画笔，轻轻地勾勒在一个背对着刘胜利的人影之上。 那神秘的身影在这昏暗与光明交织的氛围中，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让刘胜利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刘胜利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这略显昏暗的环境。他的目光缓缓移动，开始打量起眼前的一切。 一张陈旧的办公桌上，那惨白的台灯散发着微弱而清冷的光芒，仿佛是黑暗中的一座孤独灯塔。 隔着这张仿佛承载着无数故事的办公桌，面对面摆放着两把椅子。那椅子静静地伫立着，仿佛在等待着主角登场。 刘胜利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紧张的心跳之上。他缓缓地坐下，屁股刚刚挨到椅子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瞬间传遍全身。 呆呆地望着转过身来的那个人。此人身姿挺拔得如同傲然屹立的青松一般。他的面庞轮廓极为分明，剑眉如利剑般斜飞入鬓角。 一副眼镜架在脸上，其下的眼眸深邃且明亮，仿若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奥秘。 他身着简洁的衣衫，却丝毫无法掩盖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与沉稳之气。整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尽管与刘胜利年龄相仿，然而却给予刘胜利一种上位领导才有的独特气息。 俗话说到了京都才知道官小，刘胜利此刻一点不怀疑对方的身份，他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的体制内人员，这人给他的感觉不会错，这么年轻的岁数一点不比那些五六十岁的人带来的气场要弱，装是装不出来的。 就在这时，对方原本笑嘻嘻的脸庞仿佛被施了神奇的魔法一般，瞬间发生了转变，变得一脸严肃。 那严肃的表情恰似一座冰山，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强大气息。刘胜利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猛地窜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满心忐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房间里的气氛越发紧张，仿佛一场凶猛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知道组织为什么找你来么？你自己交代还是我替你说？” 开口说话的正是张卫东。 自从重生前光速游览过那后世三十年的华夏风云，他的脑海中不但多了许多从未有过的画面和知识，甚至连京都方言都是随口就来，仿佛只要在需要用到的场景下便能快速切换。莫不成这是老神仙给予的重生奖励？ 张卫东在布置房间的时候就想到了祁厅长那部电视剧里的场景和剧情，他紧紧地盯着刘胜利，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犀利，仿佛要将刘胜利的内心看穿一般。 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刘胜利的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在一起，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一种深深的恐惧和不安笼罩着他。 张卫东敏锐地察觉到刘胜利的异样，只见他额头冒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仿佛是他内心恐惧与紧张的外在流露。 刘胜利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两条腿更是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支撑着他身体的力量正在逐渐消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胜利试图用强硬的语气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但那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我们接到举报，你无视准则，肆意妄为地乱搞男女关系。你本应肩负起知青的使命和责任，积极投身于建设与劳动之中，为国家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你却利用知青这一特殊身份所带来的光环与便利，去骗取被害人的信任。以花言巧语和虚假的承诺，蒙蔽了那些单纯善良的女子，将她们引入错误的情感漩涡。 你的行为不仅仅是对个人道德的严重践踏，更是对整个社会公序良俗的公然挑战！还需我多讲么？” 张卫东字字铿锵，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一般砸在刘胜利的心上。 他的声音洪亮如洪钟，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回荡，那强烈的气势如同汹涌的波涛，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刘胜利的心理防线。 刘胜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无助，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可怕后果。整个房间里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腾！” 刘胜利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推开椅子，整个身体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有些踉跄。他慌乱地站起身来，双脚似乎不受控制地想要立刻逃离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和决绝，仿佛只要能离开这里，就能摆脱即将降临的厄运。 然而，张卫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一根无形的绳索，瞬间将他又拉回了原位。 “你要就这么走了？你爸的心思就白费了，下回来的可就不是我了！”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在刘胜利的心头，让他刚刚涌起的那股不顾一切逃离的勇气瞬间消散。 他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几秒钟后，双腿一软，又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 他的脸上露出了绝望和无奈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和迷茫。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轻易逃脱的困境，而张卫东的这句话更是让他明白，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严重得多。 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流氓罪宛如一座威严耸立的不可逾越的高山，是一项被人们视为极其严重的罪行。 刘胜利的种种行径，毫无悬念地已经触碰了这条高压线。如果这些事情被毫无保留地揭露出来，摆在众人面前，那么等待他的结局或许只有一颗花生米。 “同志，同志…… 不知道事情到了哪一步了，您能不能给点提示啊？” 刘胜利的声音颤抖得如同深秋里被寒风刮过的落叶，他的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恐惧交织的复杂神色。 双手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把椅子是他在这狂风暴雨般的局势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那笑容却显得如此勉强和僵硬，就像一张破碎的面具，试图从对方那里获取哪怕一丝一毫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哼！不见黄河不死心，其他几个女孩的事我就不说了，大柳公社书记柴宝佳的女儿柴缘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真当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掌握就敢把你找来么？” 张卫东的话语好似一把锋利无比的寒剑，携着凌厉的气势直直地刺向刘胜利。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威严与愤怒，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火，紧紧地盯着刘胜利，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 “砰！” 张卫东猛地一拍桌子，那巨大的声响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轰然回荡，如同晴天里的一道惊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刘胜利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浑身猛地一哆嗦，就像一只受惊的跳猫子，差点直接掉到椅子下面。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眼神中充满了绝望，那绝望如同无尽的黑暗深渊，要将他彻底吞噬。 “完了…… 都完了！” 他在心中绝望地呐喊着，声音仿佛被堵在了嗓子眼，只有他自己能听见那灵魂深处的绝望哀嚎。 他的身体瘫软在椅子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干，整个人如同一堆烂泥，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懊悔如同两条毒蛇，在他的心中不断地交织、缠绕，啃噬着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第27章 刘少被唬居然顿悟 “同志，不不不！领导！都是她们主动找我的，我也是被迫的呀！我…… 我该怎么办？” 刘胜利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如同被狂风肆意摆弄的破布条。他的眼神中满是慌乱与无助。 此刻的他已然完全乱了分寸，双手慌乱地在脸上擦拭着不断滚落的汗珠，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卧槽！都到这时候了，还特么装！真是范大将军说的那句：脸都不要了！ “现在有人准备上京都告御状，多亏你父亲的老战友出面拦了下来。当务之急，是尽快撤销影响，把群众们的舆论压下去。 县官不如现管，上面的想法是你先跟柴缘结婚，堵住那些有心之人的嘴。 既定婚姻成立了，自然就不是什么耍流氓了。其他几个姑娘的情况，你把详细的情况告诉我，我会逐级反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努力消除她们的怨恨。” 张卫东不紧不慢地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说辞缓缓道出，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在这混乱的局势中为刘胜利指出了一条似乎可行的道路。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前倾着身体，双手轻轻放在桌面上，眼神紧紧地盯着刘胜利。 刘胜利的眼珠不停地乱转，仿佛两个不安分的小球在眼眶中滚动。他咬着嘴唇，努力地回想着什么，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的扶手，发出轻微的 “咯吱” 声。张卫东敏锐地看出对方有所怀疑，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起上一世冒牌儿子柴小军跟他摊牌的时候提过的一嘴。 刘胜利当年乱搞的时候，好几个屯铺的女的都没事儿，只有柴缘怀了他的种。那几个名字他还依稀记得，还有刘胜利老爹的关系网和一些他们家族的背后依仗。 想到这，张卫东接着提了几个关键词和人名。话一出口，这下彻底打消了刘胜利的顾虑。 刘胜利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无奈和认命，他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身体也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靠在椅子上。 “可是，我要是跟柴缘结婚了，那以后回城…… 我爸有没有说后面该咋办？” 刘胜利的话语中满是担忧与疑虑，那声音微微颤抖着，他紧紧皱起眉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那手指相互缠绕，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挣扎。 “这个不是你该考虑的，先不领证不就行了，把场面做大点，让柴家顶在前头，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别忘了你是怎么来这插队的，以前的烂事还没给你擦完屁股，又惹出这么多事来。你父亲很生气，我这次来也顶着压力。 刘少，希望你不要给我们彼此再添新的麻烦。” 张卫东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严厉与警告，那声音如同寒冷的北风，让人不寒而栗。他微微眯起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靠在椅背上，给人一种不可撼动的威严之感。 “是是是！我说我都说，榆树岭二队的闫山杏，还有二道河子的赵小芳……” 刘胜利心里的防线被攻破以后，把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沮丧，仿佛一个战败的士兵，已经放弃了抵抗。他的眼神空洞无神，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张卫东越听越震惊，这小子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一个外来知青胆子竟然如此之大，玩得这般花俏，简直跟禽满四合院里的许大茂一样，都是个滥情的种！ 张卫东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耻，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深的厌恶。 “我都记下来了，尽快跟柴家谈吧，这几天就把事儿办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办法。 记住！越快越好，我们来到这跟当地对接压力很大，不像在京城，许多环节还没有打通。只有你先结婚了，其他的工作才能展开。 刘少今天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可以走了。” 张卫东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急切与命令，那声音如同急促的鼓点，让人心中一紧。 他挥了挥手，那动作简洁而有力，示意刘胜利离开。刘胜利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向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与无助，仿佛一个被命运捉弄的人，在这茫茫的尘世中孤独地前行。 “对了，你父亲说，踏踏实实的先稳当几年，风暴依然还在，跟乡下女子结婚生子不失为一道护身符，有时会以退为进，反而对你更好！” 张卫东的话语宛如一颗重磅炸弹，在刘胜利的心中轰然炸响。 嗡！刘胜利只觉得脑袋一阵轰鸣，如同被一道惊雷击中。果然，离开京城的时候父亲说的那些话，此刻都一一应验了。 原本，他还寻思着给家里发一封电报，可当听到张卫东的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心里仿佛瞬间被点亮了一盏明灯，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了老头子的良苦用心。对对对！有了农村媳妇和孩子，那就足以说明自己扎根的想法更加彻底，改造的思想也更为深刻。 从农村来，再回到农村去，这不正是让自己蛰伏下来吗？等待他日天晴云散，便可振翅高飞。 妙啊！还得是我家老头子。这段时间，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先结婚吧，可不能再触他的霉头了，免得他又冲自己发火。 刘胜利这么一番脑回路急转，原本那烦闷痛苦的内心，此刻竟然渐渐觉得也没那么糟糕了。 “好的领导，我的事您多费心！” 刘胜利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一丝释然和讨好。他微微躬身，恭敬地跟张卫东打了声招呼。 随后，他轻轻打开门，对着站在门外的秀才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林场办公室。那脚步仿佛都带着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东子？这货咋还挺高兴？” 秀才站在二楼，眼睛紧紧地盯着刘胜利离去的背影，满脸疑惑。直到刘胜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院子里，他才急忙跑回到屋里，对着张卫东问道。 “我特么哪知道，这货感觉小时候脑袋被门夹过。快搭把手把屋里恢复原样。” 张卫东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 一边说着，他一边开始动手整理房间。那忙碌的身影，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刚刚经历的这场风暴的余波未平。 哥俩乐呵地忙了一通，当他们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计，缓缓走出院子。此时，微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 秀才一边走一边说道：“跟我去趟宿舍，皮带给你弄下几根，油丝绳还得几天。正好我们场设备整修，淘汰一批一线机器，我看看能不能多给你弄点。” “费心了兄弟，今天高兴，哥们不回了。你不是一直要请我吃饭么？食堂肯定没饭了，咱俩国营饭店走。” 张卫东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脸上洋溢着笑容。他轻轻拍了拍秀才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你小子！占便宜没够！请客可以，晚上你去我宿舍好好给我讲讲这里面的弯弯绕，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咋回事。” 秀才佯装生气地瞪了张卫东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他的心中充满了好奇，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秘密。 第28章 老伴我看见神仙了 刘胜利得知父亲的想法以后，内心好似被一团烈焰猛地点燃，那火势汹汹，不可遏制，仿佛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在驱使着他，让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柴缘家飞奔而去。 一路上，他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带着一种决然和期待交织的复杂情绪。 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柴缘家的门口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抬起手重重地敲响了院门。 此刻，门内的这户人家正被愁云惨雾笼罩着，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愁。柴缘轻轻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委屈与迷茫。 她望着眼前这令人沮丧的场景，眼眶渐渐湿润，泛红的双眼犹如两汪清泉，即将溢出悲伤的泪水。 她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美貌和文化充满自信，在她的心中，自己理应拥有一个如诗如画般美好幸福的未来。 可如今，现实却如同一把无情的利刃，将她的梦想切割得支离破碎。好赌的哥哥唠叨的妈，耍官威的爸爸，躲起来的他，现实如此残酷，让她的心犹如坠入了冰窖。 “咚咚咚！” 沉闷的氛围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柴进做贼心虚般地哆嗦了一下，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就像被电击了一样。 然后，他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子，结结巴巴地说道：“爹，我我我去开门。”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柴宝佳只是冷冷地用眼神剜了他一下，那眼神犹如一道冰冷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但他并未吭声，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你你哪位？” 柴进打开门，看到刘胜利站在门口，他的眼神疑惑又带着几分不耐烦地问道。 目光在刘胜利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充满了警惕，仿佛在审视一个不速之客。 “您好，我找一下柴缘。” 刘胜利礼貌地回应，他的声音平稳而坚定，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紧张。 “不是你谁啊？” 柴进再次问道，他的语气变得更加生硬，身体也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似乎想要挡住刘胜利的去路。 刘胜利根本没搭理柴进，他微微侧身，直接迈步走进了院门。 “问你话呢？聋子？最近怎么老碰到脑子有病的。” 柴进嘴上这么说，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的表情，暗自庆幸幸好不是来要债的。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准备关上院门。 当柴缘看到进屋的刘胜利时，她的眼中仿佛瞬间燃起一道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如同破晓时分冲破黑暗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与感动。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被激动的情绪哽住了喉咙。 她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仿佛在这一刻，她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同志你是？” 柴宝佳抬眼问了一句。 “叔叔阿姨好，我是来跟柴缘结婚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 刘胜利坚定地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回荡，犹如一声炸雷，瞬间将这个家原本的平静炸得粉碎。 “你你你你！就是你欺负我闺女，我打死你个臭流氓！” 柴缘老娘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愤怒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怒火，仿佛要将刘胜利烧成灰烬。迅速拿起手里正在纳的鞋底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刘胜利扔了过去。 那鞋底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她的愤怒和怨恨，直直地砸向刘胜利的头部。 “好啊，原来是你小子！我跟你说，你今天不赔钱别想走出我们家门。” 柴进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狡黠。 他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地一把拽住刘胜利的脖领子，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就要给对方一个电炮。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都干啥？反天了？当老子死了？” 柴宝佳一声大吼，犹如雷霆震怒，震得屋内的几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他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眼神中透露出威严和愤怒。 他猛地站起身来，双手重重地拍在炕桌上，发出 “砰” 的一声巨响，仿佛在向众人宣告他的权威不容挑战。 几人这才安静下来，柴缘早已泪流满面，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滚落。 她的双眼满含深情地望着自己的意中人，心中默默念叨：他来了，他终于来了！一切都值得，宝宝你看见了吗？你爸爸来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但那笑容中却又夹杂着一丝苦涩。 “孩他妈，去把门都关上。” 柴宝佳阴沉着脸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和神秘，仿佛一场未知的风暴即将来临，让人感到窒息和不安。 “这位同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家闺女马上就结婚了，请你自重！” 柴宝佳的两只眼睛犹如锐利的鹰眼一般，寒光闪烁，死死地盯着对方。透着一种强烈的戒备和威严，仿佛在守护着自家的领地不被侵犯。 “爹，胜利，胜利说的都是真的。” 柴缘焦急地喊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急切与坚定，对刘胜利的信任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 她望着父亲，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祈求，希望父亲能够相信自己，能够理解自己和刘胜利之间的感情。 “闭嘴！孩他妈，你带小缘去另一个屋。” 柴宝佳的语气严厉而果断，不容丝毫反驳。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奈地闭上了嘴，轻轻叹了口气。她牵着柴缘的手，缓缓往外走去。 柴缘还想再争取一下，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见柴宝佳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一声哼，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让柴缘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只能无奈地给了刘胜利一个安慰的眼神，那眼神中饱含着无奈与期待，像是在说：“你一定要坚持住，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小刘是吧，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柴宝佳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然带着浓浓的质问意味。 他稳稳地坐在炕沿上，身体微微前倾，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目光紧紧地锁定刘胜利，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收入眼底，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叔叔，我是真心喜欢柴缘，我原先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我的家在京城，来这下乡就是短期的体验生活，家父对我期望很大，渴望我走到百姓中，知百姓所想，帮百姓所忙。 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同意我迎娶柴缘的，您放心，虽然我现在在队上上会计，但是短则一两年我就会回去。” 刘胜利诚恳地说道。他不知道柴宝佳会对他的这番话做出怎样的反应，曾经好像听柴缘说起过他爸有官瘾，这个他最擅长。 “噢？你父亲在京城是？” 柴宝佳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和探究。 那一丝好奇就像黑暗中闪烁的一丝小火苗，虽然微弱，但却足以点燃他内心深处对未知权贵的渴望和敬畏。 刘胜利眼神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为了老爹的嘱托，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近对方。压低声音，小声说了句老爹兼的副职。 就这一瞬间，柴宝佳当时都愣在了原地，他的眼球瞬间充血，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刻，脸上的肌肉也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变得僵硬起来。 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那喉咙的滚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对他这种只见过县级干部的人来说，对方老爹的级别就相当于凡人仰望到了云端之上的神仙，那是一种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高度，让他的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憋了半天，柴宝佳才终于憋出一句： “令尊近来身体可好？”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和小心翼翼，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此刻的柴保佳，仿佛面对的是一位尊贵无比的大人物，而不仅仅是一个前来求亲的年轻人。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那颤抖中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和局促，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他对未知权贵世界的敬畏和惶恐。 “额，挺好的！”刘胜利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 ???w??? ?) 第29章 陪嫁一辆自行车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般，沉沉地覆盖大地。柴宝佳一路将刘胜利送出院门。 刘胜利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那无尽的夜色深处，可柴宝佳却仿若一座雕塑般，稳稳地伫立原地，不停地挥动着手臂，脸上绽放着灿烂无比的笑容，仿佛那刚刚离去的身影，承载着他未来的所有希望与憧憬。 “爹，胜利呢？你不会把人家给赶走了吧？” 柴缘听到院门上锁的声响，心急如焚地追了出来。她的眼神中满是急切与不安。 柴宝佳的脸上洋溢着难以遏制的喜悦之情，他乐呵呵地轻拍柴缘的肩膀，话语中充满了慈爱与欣慰。 “丫头啊，我的乖闺女，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晓得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你可真是给爹找了一个乘龙快婿。三天后你俩就举行喜事，赶紧抓紧时间准备，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此刻的柴宝佳，心中盈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已然看到了柴家辉煌灿烂的明日图景。 “啥情况呀老头子，你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呢！那个欺负俺闺女的小混账呢？” 柴缘她娘手持一个扫帚疙瘩，风风火火地追了出来。她的脸上写满了愤怒，那模样仿佛随时准备为女儿讨回公道，大战一场。 “哼！头发长见识短，妇道人家懂个啥玩意儿？咱家闺女这回可是押对宝了。明天就让媒婆去一趟石门，一个泥腿子也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哼！我柴家的门哪是那么容易进的？” 柴宝佳挺直了腰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指点江山的豪迈模样。 “爹，你是不是喝了？那小子欺负我妹，不赔钱能让他就这么走出咱家门？小缘可是我亲妹妹，你们要是怕惹事，我找几个朋友去收拾他，真他娘的气人！” 柴进看到人早已走了，这时候才匆匆忙忙地冲了出来，骂骂咧咧地撸起袖子，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你可给我消停点儿吧。都听好了，刘胜利是咱家的贵人女婿，知道不？你们可不知道他爹是……” 柴宝佳的声音低沉而神秘，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柴家四口围在院子中央，随着柴宝佳的话音落下，娘仨全都张大了嘴巴，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放射出炽热的光芒，脑海中已然幻想出了未来的美妙画面。 “爹…… 爹，这当真属实吗？” 柴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喉结滚动，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自己在整个曙光趾高气扬、横着走的模样，那场景，光是想想都让他心潮澎湃。 老太太此时也陷入了无尽的幻想之中。她仿佛看到了闺女出嫁的那一日，自己被众人环绕，如同璀璨之星被众月烘托一般。 那盛大的场面，那尊崇的氛围，让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柴缘的手轻柔地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脸上满是傲然得意之色。她目光扫过自家人，微微扬起下巴。 “哼！我早就说过，胜利绝非普通之人。我又怎会随随便便找个乡下泥腿子嫁了呢？” “妹妹，快进屋，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冻着了。” 柴进满脸疼惜地看着妹妹，在他的眼中，妹妹就如同世间最为珍贵的瑰宝，绝不能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等兄妹俩走后，柴宝佳将目光投向老伴，开口说道： “快去，把咱家的钱给我拿一百。胜利临走的时候讲了，他打算买一辆自行车，要不然每天来回奔波实在太耽搁时间。 这可不能显得小气了，我来做主，就把自行车当作嫁妆陪送出去。不过这自行车票可不好弄到手。都说金九银十腊月里，媒婆踩破大门口。我得上一趟黑市去。” “好嘞！都听你的。唉，真是没想到，之前还觉得是个流氓呢，谁能想到这流氓摇身一变竟成了金龟婿。 咱儿子那句话咋说的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闺女套不住流氓。” 老伴一边应着，一边嘴里还念叨着。 “你瞧瞧你，哪有这么说咱闺女的？真是一点世面都没见过。” 柴宝佳微微皱起眉头，满是责怪地说道。 “哼，还说我呢，你自己乐成啥样了？那嘴咧得，嗓子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老伴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老两口子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便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张卫东和秀才从国营饭店走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抹红晕，脚步也有些不稳，显然是喝得有点飘了。 张卫东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说道：“这国营饭店下班也太早了吧！你看看那些服务员，又是甩脸子又是撵人的，这叫什么服务行业啊？ 点个菜这没有那没有，咱们是花钱来吃饭的，结果气都快被气饱了。” 秀才摆了摆手，说道：“你小子就别抱怨了，这也就是冲哥们我的面子，才能吃到现在这个点。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和刘胜利这俩‘连襟’以前就没见过面？你到底跟他说了啥呀？我都问你好几次了，你就是不肯告诉我。” 张卫东白了秀才一眼，说：“你就别瞎打听了，山人自有妙计。” 秀才不依不饶：“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咱们可是好哥们，有啥不能说的？” 张卫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真没啥，我就是装了个大的。” 秀才显然不信，“你小子上学时候挺老实一个人，现在咋整这么邪乎，怪不得能把柴缘追到手，不说就不说吧，追女孩总能教教我吧，走走走上宿舍慢慢聊。” “必须的，不过我得赶紧先去趟黑市卖点东西，家里攒下的彩礼欠款还没还完呢。” 张卫东眉头紧锁。 “你这小子呀，去黑市哪能不打扮打扮呢？哪有你这么光明正大地去的？走走走，我来给你化化妆。” 秀才一边说着，一边急切地拉着张卫东往宿舍走去。一路上，秀才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去黑市的各种注意事项。 张卫东的心里却不停地盘算着。在饭桌上他就反复思量了好几次，最终决定还是自己先去黑市探探行情。 不然找孙姐也好，李勇也罢，哪怕是秀才帮忙，不也得欠人家一份人情不是？况且这次要卖的可是自行车票，财不露富。在这个年代，那绝对是最为贵重的东西之一。 那可是价值小一百块钱呢！要知道，一斤猪肉才四毛五，这一百块钱要是用来买灰面，足够一个大家庭吃上很长一段时间了。还能让一家人都穿上新衣服。 一百块钱，对于普通工人来说，那是几个月的工资。人们对每一分钱都格外珍惜，通常会把这钱用于家庭的重大开支，或者小心翼翼地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它的价值可不仅仅体现在物质层面上，更代表着一份沉甸甸的安全感和对未来的殷切希望。 哥们现在也成百元富翁了！ (￣e(#￣) 第30章 黑市遇到老毕登 在那悠悠的六七十年代，黑市宛如一个神秘的存在，悄然隐匿于历史的角落。 由于风暴等种种缘由使得正常的市场交易被紧紧束缚。于是，那黑市便在一些极为隐蔽之处，如黑暗中的幽灵般悄然浮现。 人们怀揣着忐忑与冒险之心，在那里进行着日常的买卖交易。 深夜，那里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笼罩。昏黄的灯光下，人影憧憧。交易的人们神色紧张，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钱货当面点清，一句 “离手概不负责”，带着决绝与无奈。在这里，没有规范的约束，没有监管的眼睛，欺诈的阴影时常如鬼魅般游荡。 说不定哪一刻，刚刚完成的交易就成了一场骗局，让人追悔莫及。 而另一方面，黑市交易就如同在悬崖边行走，随时都可能被取缔。 说不定什么时候，一群 “帽子叔叔” 就如神兵天降，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参与者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如同惊弓之鸟。 尽管如此，这黑市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却犹如黑暗中的一缕微光，依然满足了一部分人对于日常生活的渴望。 它就像是时代的一个特殊印记，成为那个独特岁月里一道别样的社会景观。 在京城，它有个特别的名字叫鸽子市，在津市，人们称它为鬼市。 而在广袤的东北大地，类似的黑市或许会被唤作 “小市儿”“偏儿市”。 这些名字，带着浓浓的口语气息，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隐蔽与非正规。它们就像一个个神秘的暗号，只有知晓的人才能在特定的时刻找到那隐藏的交易之地。 张卫东今日来到了一处唤作 “二道街里” 的地方。此处因毗邻林场与乡镇，故而成为附近规模颇大的黑市。 每周三和六晚上九点半，这个神秘之地便悄然开市，至于何时闭市，却无人知晓。 遥想上辈子，张卫东顶多是跟着父母亲戚在那 “初一十五” 的大小集上闲逛。 那时参与的大多是跑山或者放山的当地百姓，交易方式基本是以物易物。 而此刻，当他置身于这黑影攒动、神秘莫测的大规模夜市时，心中涌起的尽是新奇与兴奋。 秀才贴心地为他找来一个脖套，那是隔壁宿舍采伐组用过的保暖脖套。 脖套油亮油亮的，戴上之后，只露出两只眼睛，宛如神秘的蒙面侠客。 只是这脖套味道着实有些大，张卫东甚至暗自揣测，这黑得锃亮的脖套，以前说不定是浅色的，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磨砺才变成这般模样。 在这黑市里寂静无声，无人高声吆喝揽客。人们只是默默地将自己要出售的物品整齐地堆放在面前，每隔两三米便是一个小小的摊位，仿佛一个个神秘的宝藏等待着有缘人的发掘。 这里的物品琳琅满目，下至萝卜白菜地蛋子这些寻常之物，上至玉石铜钱小黄鱼等珍贵宝贝，让张卫东的眼睛为之一亮。 这里有价格亲民五六毛一斤的野猪肉，还有一两块钱一只的小土狗。更有那跳猫灰狗傻狍子，山菜河鲜救济粮。 说白了，只要你手中有钱，除了那些令人艳羡的 “三大件” 高档货难以觅得之外，其他的东西可谓应有尽有。 就连那糕点罐头麦乳精、白酒香烟劳动布，都有不少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兄弟，有自行车票么？高价收？” 张卫东抬头一瞧，一个小年轻贼眉鼠眼冒着精光，小声问道。 张卫东不自觉的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捂好了裤兜子。 黑市里偷东西的小偷也挺多的，在东北叫“小摸”或者“三只手”。 这里边还细分了门类，徒手行窃的，叫“清插”，借助剪子、刀片等行窃的，叫“浑插”，“浑插”中还有“剪绺”、“小利”。 “没有，我还想要呢？你出不？” 张卫东毫不示弱地回怼过去。只见那年轻小伙闻言，转身便要离去。 张卫东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随即递上一根烟。那年轻人微微眯起眼睛，顺手将烟夹在了帽檐上。 讲话了，这哪敢点烟，一亮火不全露相了。 “哥们，我马上要结婚了，可娘家非要一辆自行车，真他娘的愁人。我就想问问，现在自行车票多少钱一张？” 张卫东一开口，话语中满是无奈与苦恼。 对方瞥了一眼人高马大却显得有些窝囊的张卫东，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鄙夷。 “嘿，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娘们那可多得是。不是哥们说你，要啥自行车呀？别说车了，现在一张票都涨到九十五了。有了车，啥样的媳妇找不着啊。” “九十五？一辆飞鸽自行车也才一百出头吧？凤凰自行车一百四十块也能买下来了，这票咋还快比车都贵了呢？” 张卫东忍不住惊叹道。他心里清楚，这小子说的九十五只是收购价，要是过一手，卖价肯定更高。 “废话！有钱没票人家百货大楼能卖给你？看在这根烟的面子上，哥们劝你这门亲事还是拉倒吧。快年底了，各家都忙着保媒拉纤呢。 你再坚持坚持，等过完年再娶媳妇，估计票价会降不少。” “多谢多谢。” 张卫东又接连询问了几个在周围溜达着寻找买主的人，可就是没有一个卖自行车票的。 倒是瞧见有个人在卖老洋炮，只可惜那老洋炮的枪管都崩裂了，居然还要价三十八块钱。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似乎有一个人被几人堵在了墙角。 “你这老瘪犊子，他娘的没票还在这儿忽悠老子半天。我都问了好几遍了，你含含糊糊不说实话，分明就是在套老子的底价。给你出到一百零五了。你倒他妈不卖了！说，是不是耍人？” 开口说话的正是刚才跟张卫东搭讪的青年。 “你这个同志，我买卖东西总得货比三家吧？问问价格都不行？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我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怎么着？谁的屁股上不沾屎！ 你还要打人？来呀，你动手试试，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王法了！” “他娘的狗东西，见过讨钱的，还没见过讨打的。老子今天就抽你了。” 只听 “啪” 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传来一声 “哎呦”。这一嗓子让张卫东浑身一激灵，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不是老毕登么？ ?(ˉ?ˉ?) 第31章 我是黑市王大拿 “放开那个老比…… 同志！” 张卫东小声喊了一嗓子，然后迈着那慢慢悠悠的步伐就冲过去了。 他那眼睛多尖啊，瞅准了机会，“嗖” 的一脚从人缝中给了柴宝佳腰眼来了一下子。 哎呦！ “哥们，别打了别打了。” 张卫东贼喊抓贼，那三个青年一看张卫东这一脚，那可比他们阴损多了，吓得赶紧让开了位置。 张卫东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严肃地说：说道：“兄弟，气也出了，这也就是我看见了，要是换成个爱管闲事的，反手一个举报，再说了来这疙瘩的都是受苦人。 人家要说你们打架斗殴、贩卖物资，再给你们扣个‘投机倒把’的大帽子，那你们可就傻眼了吧？ 真把人家打出个好歹来，来上一波严打，市场一关，你们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张卫东这一顿说，那几个小青年都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深表同意。 领头的青年还嘟囔着：“这不是见不得这样刨活的嘛，都是为了俩钱儿，谁也犯不着置气。 老瘪犊子，我告诉你，做买卖有做买卖的规矩，别老想着占便宜，下次别让老子再看见你，呸！” 说完，三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张卫东看着那三个人走远了，这才瞅见角落里的柴宝佳撑了好几下都没站起来。他赶紧 “好心” 地把对方扶了起来。 “没事吧同志，俺就见不惯人多欺负人少。” 张卫东瞬间切换成一口地道的胶东方言。 柴宝佳那脸啊，就跟苦瓜似的，“哎呀妈呀，谢谢你啊！这世道，咋净是些强盗、流氓嘞！” 张卫东嘿嘿一笑，“别这么说嘛，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这不，还有俺这么个大好人嘛。” 说完，还冲柴宝佳挑了挑眉毛。 “多谢多谢。” 柴宝佳忙不迭地向张卫东表达着感激之情。 张卫东上下打量着柴宝佳，疑惑地问道：“他们为啥打恁咧？听恁这说话的动静，感觉恁岁数应该不小了吧？ 而且讲话还挺有文化的呢，难不成你是当官的，手里有宝贝啊！” 柴宝佳一听，顿时慌了神，赶忙夹着嗓子说道：“哪有哪有，你肯定听错了。” 他那副紧张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被戳穿伪装的狐狸。 柴宝佳自己也是头一次来黑市，往常托托人走关系搞点东西不难。 可这次闺女结婚，要是让柴进那兔崽子知道自己给准女婿买自行车。这小子结婚敢他娘的要摩托。 再加上家里婆姨惯儿子惯的没样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得已才动用自己的小金库。 “哦哦，看来咱俩碰到一起还真是缘分。 恁这是来卖啥的呀？道上的朋友都叫俺王大拿，在这市场上，就没有俺办不成的事儿，啥事儿都能给它整得妥妥当当的。” 张卫东拍着自己的胸脯，高声说道。 柴宝佳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说道：“真的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跟你说啊，同志，我女…… 哎呀，不是。 我要结婚了，对方想要一辆自行车，现在这情况大家都知道，弄辆自行车可不容易啊。 我就寻思着上咱这市场来淘弄一张自行车票。您能帮着想想办法不？放心，价钱都好说。” 柴宝佳满脸期待地看着张卫东，就像在沙漠中看到了一汪清泉。 张卫东一听，脑袋飞速地转了起来。他立刻就猜到，肯定是刘胜利上门提亲了，不用问，指定是他要自行车，柴进那二流子好像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呢。 想到这里，张卫东摇了摇头，说道：“不好意思啊同志。听恁声音就知道你挺大岁数找个媳妇不容易，但今天这市场票都没了，周六恁再来吧。” “别啊！真是急用，您给问问，想想办法！” 柴宝佳急得直跺脚，赶紧掏出一盒 “牡丹” 烟，抽出一根递给张卫东。 张卫东二话不说，顺手就把整包烟都揣进了口袋。柴宝佳看得一愣一愣的，瞅了瞅张卫东那壮硕的大体格子，咬了咬牙，还是忍了下来。 都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怕不要脸的。 “哎，俺这人心软，见不得别人求俺。俺今天就是豁出老脸去卖屁股，也给恁弄来一张票，不过这个价格。” 张卫东伸出一根手指和一个巴掌。 “多少？一百五？那自行车才卖一百！票子是金子做的？” 柴宝佳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得，嫌贵！你嫌贵我还嫌贵呢！工业卷便宜，你能收到那么多么？这自行车卷可是凤凰飞鸽都能买。” 张卫东一甩袖子，转身就要走。柴宝佳站在原地，满脸的无奈和失望。 他站在那儿，心里不住地琢磨着。方才揍他的那几个家伙收票都出价到一百零五了，这么一思量，一百五确实高得离谱。 然而，为了能顺利成就这门婚事，他狠狠心，小声叫嚷起来：“同志，一百一，一百二，一百三。” 张卫东心里那股乐呵劲儿就别提了，上辈子买东西砍高价的时候，只要一扭头走人，要是对方喊你，那就意味着价格差不多被压到位了。 柴宝佳一路喊到一百四的时候，没了动静。张卫东不紧不慢地扭过身子走了回来。 “哎呦喂！这天儿冷得哟，耳朵都给冻木了，啥也没听见。一百四是吧？ 这事儿难办是难办，但谁让咱有缘分呢。赶紧拿钱！” 张卫东伸出一只手，那神态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不是，票呢？” 柴宝佳满脸困惑。 “哎呀！恁这老汉一看就是头一回来黑市。定金懂不懂？恁不给钱，我贴钱把票换来了，恁要是不要，我可咋办？先给一半吧。” 张卫东一脸无奈地解释着。 “要不我跟着你去？” “拉倒吧！” 柴宝佳还想争辩几句，可一想到自己的仕途以及那未来的乘龙快婿，他咬咬牙，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绢，取出二十块钱。 “同志，麻烦你转过身去，我取钱。” 柴宝佳小心翼翼地说道。 “毛病！” 张卫东嘴里嘟囔着，但还是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柴宝佳说道：“给，五十块，剩下的见着票再给你。” “得嘞！你这老小子，心眼子真多！这么大岁数了还馋女人，还挺舍得下血本，就是这个钱一股子腥臊烂臭滴味道，俺这人说话就是直，木办法，恁挺讲究！” 张卫东竖起大拇指，拿过钱转身扭头就走。 “那啥，你把大衣给我，我留个底！” “还挺有想法！” 张卫东脱下棉袄递给对方，过了一根烟的功夫，他又折返回来。 心里暗道可惜，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作假，就算是黑市，那也得是妥妥的真心换真心。 要是投机倒把抓住了，就得去吃窝头，但是作假造假的话，那可是要吃花生米的。他还指望柴家能嫁女成功呢！ “弟儿啊拿钱！哥给你把票拿来了！” 张卫东嘿嘿一乐，柴宝佳心里一肚子火，这人咋彪呼呼的，纯纯的一个大虎比，老子比你大这么多，当谁哥呢？ 第32章 暴富之后先买枪 “爽！” 张卫东在心底发出一声畅快的呼喊。这一趟下来，那可真是赚大发了。嘴上占了便宜，身上踹了一脚，还挣了一百四十块钱！ 嘿，就这，柴宝佳最后还得谢谢咱。这一百四十块，在如今那绝对是一笔巨款啊。 张卫东的脑海中瞬间就有了盘算，必须得去买把撅把子。至于枪壳子嘛，可以去找跑山的猎人家属买，一块钱一个那都算是顶天了。 等以后自己找见原料了，就能自己动手做壳子。 在这广袤无垠的茫茫大山里，有了枪，就如同有了源源不断的经济来源。 柴宝佳啊柴宝佳，你为了你的新姑爷，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出手如此大方。可惜啊，自己没有自行车，不然把自行车也卖给你。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那里有满山遍野大豆高粱。 在那青山绿水旁，门前两棵大白杨，齐整整的篱笆院，一间小草房啊！哎哎嗨呦！” 张卫东哼着小曲儿，满心愉悦地走在归途中，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奔腾不止。他不停地在脑海中筹划着后续的安排。 一百四十块抛开买枪最少能省下三四十，先拿出二十块还给老娘，接着还得去探望段宝祥两口子，人可不能忘本，毕竟吃水不忘挖井人。 供销社的孙姐和姐夫许志刚也不能忘了，还有自己的好兄弟秀才，以及李勇两口子，都得去猫猫。 这么想着，张卫东心中的兴奋之情愈发浓烈，仿佛已经瞧见了未来那充满希望与光明的日子。 虽说杀人诛心，可柴缘和刘胜利的婚礼，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露面。 不然的话，他们那一大家子人看到自己这张脸，听到自己的声音，那还不得像一群红眼的青皮子般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张卫东在返回秀才宿舍的路途上，他紧紧地捂着那厚厚的一沓子大团结，上辈子去银行贷款的时候都没这么忐忑不安过。 好不容易溜达回了秀才的宿舍，抬眼一瞧，只见后者早已被酒力征服，正呼呼大睡呢。 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自己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应该算得上是神仙开局了吧？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秀才还沉浸在一片混沌的梦境之中。 忽然，一股浓郁的肉包子香味悠悠地钻进了他的鼻子。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拿起眼镜，然后缓缓睁开睡眼，这一瞧可不得了，只见张卫东正坐在对面，那吃相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 “草！你这小子，竟然吃独食！” 秀才气得直嚷嚷，声音里满是不满。 “醒啦？你说说，这物价咋就这么便宜呢？一个肉包子才三分钱加上一两粮票，一大碗豆浆才二分。我买了这么一大堆，花了还不到一块钱呢。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是百元富翁了！” 张卫东眉飞色舞地说着，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活脱脱一副嘚瑟的嘴脸。 “不是，哥们，你这日子不过啦？咋的，不就是被戴了绿帽子嘛，昨晚不都想开了？还没酒醒呢？” 芦健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那双手却一点儿也没闲着。他迅速抓起两个大肉包子，就开始咔咔地往嘴里塞，那模样就像饿了好几天似的。 “慢慢吃，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张卫东笑眯眯地看着芦健，眼神中充满了调侃和欣慰。 “今天咋安排？哥们我得去上班了，昨天下午我可是一直在磨洋工呢，估计我们李头儿又得唠叨我。” 秀才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李头？” 张卫东微微蹙起眉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你们头儿叫啥？” 张卫东追问道。 “李勇啊，咋的？你认识？” 秀才满脸惊讶地看着张卫东。 “不认识，你小子不就相当于头儿吗？还有人能管得了你？” 张卫东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道，还真是巧。 “可拉倒吧，我们李头跟主任、场长那可是一条绳上的，人家要是能带我玩就好了。” 秀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失落。 “也不一定。” 张卫东小声嘟囔着。 “你说啥？” 秀才没有听清张卫东的话。 “我说你继续努力。” 张卫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慢悠悠地从兜里摸出十二张大团结，郑重其事地摆到了秀才面前。 “哥！亲哥！你这是要干啥呀，我跟你说我可不能再犯错误了！你不能逮着我一个人坑啊！” 秀才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小子，我是求你办事呢。让老爷子想想办法，帮我买一把撅把子，珲春和齐齐哈尔生产的都行，哥们不是说了要当跑山的嘛。你可得帮帮忙。” 张卫东一脸诚恳地看着秀才。当年的珲春厂　　“不是，你来真的啊？哪来的这么多钱？是不是柴家给你的赔偿？不对啊！昨晚咱俩不是喝酒了吗？你是不是浇上汽油上人家家讹钱去了。 不对，不能叫讹钱，狗日的赔钱是应该的，你小子有种！” 芦健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那模样就像一个侦探在破案。 “不是，哥们，你真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我最近就不在林场晃悠了，避避风头，枪回来了你找人捎个信。” 张卫东无奈地说道。 “你还真是个大虎比，要不拿这钱找我家老头子活动活动，闹个临时工干干？我听说县里副食厂最近招力工，咱使使劲儿呗？” 秀才提议道。 “不滴，你可千万别使好心，哥们啥时候干过不靠谱的事儿？你就行行好，从了我吧。” 张卫东双手抱拳，做出一副祈求的样子。 “妥了！好言难劝犟驴汉，忠言不进顽固人。施主你耗子尾汁！” 秀才从床底下拽出一个小麻袋。 “呐！里面有三条皮带，你先用着，油丝绳等枪到了我一并给你送去。” 秀才拍着胸脯说道。 “够意思！以后少不了你肉吃！买枪钱不够了你先添上，回来给你。” 张卫东竖起大拇指。 哥俩分开以后，张卫东依旧带着那个漆黑的脖套，从宿舍后面绕着锅炉房走出了林场。 他摸摸兜里的三十块钱，想到回到屯子钱一上交马上又成了穷光蛋，瞬间心疼起早餐时候的大手大脚。 他在心里暗暗嘀咕着：他娘的！还是不能嘚瑟啊！得抓紧做绷弓子打灰狗野鸡。 嗯！还得把彪子喊上，让他勤跑点县里的收购站。再有几天，铁匠铺那儿也应该把侵刀做好了。 万事俱备，跑山正式开始！ 第33章 用灰狗子赚第一桶金 在广袤的东北大地之上，有一种神秘而灵动的生灵，人们称它为 “灰狗子”，在某些地方，它也叫飞鼠子。现如今在宠物界备受宠爱的魔王松鼠，就是它。 小家伙四肢强健，趾有锐爪，尾长粗大，尾长为体长的三分之二以上，智商极高，不了解它习性的外行根本搞不定它。 张卫东一心想要打到这灰狗子，费了好大的劲从秀才那里弄来了皮带，准备制作弹弓。 当然，这绷弓子的材料可不局限于皮带，自行车的内胎剪成皮条，同样能派上大用场。 只可惜，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自行车那那是稀罕之物，走街串巷，也难以寻觅到一个修车摊的踪影。 嗯，以后可以研究下刘胜利同志的自行车。?(ˉ?ˉ?) 遥想上一世，张卫东的弹弓技术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准头十足。那都是他在山上守养殖场的时候，日复一日苦练出来的本领。 自打九六年开始，华夏大地全面禁枪禁猎，曾经那些下套子、下窖，还有打狗围的手段，就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渐渐地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跑山这一行当，也在岁月的流转中成为了绝唱。 东子前几日偶然看到一则新闻，说是宁省的某一个县正在招募野猪猎人，计划捕猎三百头野猪，而且每头野猪的奖励高达两千四百元。 这消息一传出，可把圈子里那些玩狗围的人激动得不行。但话又说回来，对于没有经验的普通人，那是万万不建议去凑这个热闹的。 要知道，野猪可是极度危险的家伙，普通人费劲巴拉地忙活一场，就算真捕到了几头小黄毛子，可能还不如一条好狗值钱。 如今，生态环境是越来越好了，可这野牲口伤人的事件却也时有发生。 就拿离东子老屯不远的那个乡镇来说，仅仅一个夏天，就发生了两起山把头伤人的可怕事件。 所以在此奉劝那些热爱徒步的驴友们，玩归玩，可千万要把安全牢牢地记在心间，切不可掉以轻心。 张卫东戴着脖套路过场宿舍的垃圾堆时，脑海中那 “能省一点是一点” 的念头如同跳动的火焰般，驱使着他停下脚步。他俯下身子，在那堆杂乱的垃圾中仔细翻找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竟让他找到了一只鞋底子已然断成两半的翻毛皮鞋。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忙掏出小刀，将那完好的一小块皮革小心翼翼地割下，宝贝似的装进口袋里。 随后，他的目光又被门房大爷阳台底下的一截花花皮的铜炮线吸引住了。这铜炮线可以用来盘弹弓的橡皮！张卫东心中一阵狂喜，赶忙拿着昨晚忽悠柴宝佳得来的半包牡丹烟，急切地去换来了一小卷铜炮线。 这下，制作弹弓的材料就只差那关键的弓身子了。可别忘了，这里是小兴安岭！ 还会缺树么？只要肯到山里头多转转，就不信碰不上合适的。 核桃楸、水曲柳、黄菠萝，这些可都是制作弹弓的绝佳材料，也就是废废腿脚。 张卫东慢悠悠地走在那条通往石门屯的崎岖小路上，思绪如同纷飞的柳絮，不断地盘算着跑山时要用的各种工具。 他心里清楚得很，在跑山的过程中，撵溜子跟踪一跟就是好几天，在山里过夜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一口铁锅，那可是做饭的必备之物，没有它，在荒山野岭中可就难以果腹。还有马灯、煤油也是不可或缺的。 此外，锄头、镐子、斧子、锯子这些工具，在林子里也各有各的用处。 唉！张卫东忍不住长叹一声，自己平日里省吃俭用抠抠搜搜攒下的那点钱，如今看来实在是捉襟见肘。没办法，只能先从家里顺一些工具来凑合用着了。 此时，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上一世看到过的那些野外求生工具多合一，既轻便又不占地方，实在是令人羡慕。 不像现在这个年代，人们进山跑山，总是大包小包地背着，再加上厚重的狍皮被褥，一个人背着几十斤的行囊进山那都是家常便饭。 果真是应了那句俗话：跑山的腿，说书的嘴。没有过硬的体力，还真干不了这跑山的行当呢。 “娘，我回来啦！” 老太太彼时正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晒着干草，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当她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二小子身上时，心中顿时涌起千般滋味。 这孩子，都已然两天没招家了。她刚张开嘴，那些准备唠叨的话语已然到了嘴边，可脑海中一浮现出柴缘的事，硬生生地被咽了回去。 “东子回来啦，你赶紧喝点水，上屋歇一会，俺一会儿就去做饭。” 老太太的声音中满溢着慈爱，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温暖和舒适。 “不着急，我来帮你。”张卫东内心一暖，不管外面多么嘚瑟，在自己老娘面前也是个小小孩儿。 在广袤无垠、雄浑壮阔的东北大地之上，入秋之后，上下八屯的各家各户纷纷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开始打干草茬房子。 这个时候，农村里大多都是朴实的土房子，家家户户一到这个时节，活儿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抹泥补房顶，收拾炕、清理火道，收拾锅台炉灶。农村的活，就好似那无穷无尽、奔腾不息的长河，永远也干不完。 只要你有心想干，无论何时何地，都有永远也做不完的活儿在等着你。 倘若不把房子好好地整修一番，等到了冰天雪地、寒风凛冽的冬天，那可就遭老罪了。 而且，房子越是破旧，要干的活儿也就越特么多，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死循环之中。 打阳草的时候，人非常多，邻里邻居们相互结伴而行。通常是五七六个人一起，在那广阔无垠的大草甸子上，寻觅着阳坡处的优质好草。 其中最好能找到小叶樟之类的。这小叶樟草极为扛烂，而且长得十分板正。 张卫东一边仔细地晒着阳草，眼睛却不停地在院子里四处扫视着。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上了墙角的那把大斧子。如今枪还没到位，有把大斧子背在身上用来防身，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斧柄长得惊人，足有一米五的长度，斧刃亦是极为宽阔，半尺多宽的斧刃散发着冷冽的寒光。 倘若两个人交替着用力对砍，那如桶口般粗细的大树，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能轰然倒下。 在这片林子当中，除了獐狍野鹿，山把头，还有那令人敬畏的被称作山君坐骑的万兽之王。 通常情况下，那些野牲口们只要听到一丁点儿的动静，便会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撒开蹄子迅速逃窜。除非是因为某些特殊的缘由，或者是倒霉地当面撞上了，它们才会迫不得已发动攻击。 然而，那些吃肉的猛兽可大不相同，它们就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猎手，会主动出击进行猎杀。要是运气不佳的时候碰上了它们，那可真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必须得玩命了！ 第34章 制作绷弓子 “彪子！在家呢？” 午后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张卫东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彪子家所在的屯西。 一眼瞧见彪子老娘也在院里晒阳草，他连忙扬起笑脸，热情地打招呼道： “婶子！” “哎！东子来啦，快屋里坐。” 婶子那和蔼的声音响起。张卫东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上一世，他清楚地记得，彪子的母亲一生操劳过度。 她含辛茹苦，费尽心力地将彪子和他哥哥拉扯长大。而后，又马不停蹄地给他们看孩子。岁月无情，最终她因积劳成疾，不幸患上了胰腺癌。 仅仅三个月不到，她便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她这一辈子，似乎从未享受过几日安稳的好日子。临终之时，瘦得皮包骨头，那模样实在让人心疼，着实是遭了大罪。 “嗯啊，婶子，您可别太累着自己了。这活啊，天天干也干不完。” 张卫东满是担忧地说道。 “习惯了，闲下来呀，浑身就难受。你坐着，婶子给你拿核桃吃。” 说话间，就在这时，彪子被这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从西屋走了出来。 “东子来了，你小子这两天不见人影，俺还以为你殉情了呢！” “上一边去！走走走，跟我出去溜达溜达，你家有小锯没？拿一把。” “来来来，把核桃装兜里，你俩加小心。” 彪子娘满脸关切，不放心地追了出来。 “嗯啊！放心吧娘，有东子在呢。” 彪子一边挠着自己的脑袋，一边露出那憨厚而又灿烂的笑容，大声地回应道。 两人并肩而行，沿着屯西的小道缓缓前行。当他们踏出草甸子的那一刻，一大片树林子便如同一幅壮丽的画卷般展现在他们眼前。 那树木高大而挺拔，笔直地矗立在那里，犹如一个个威武不凡的卫士，忠诚地守护着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 秋风轻轻拂过，红松的枝叶沙沙作响，好像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到这干啥呀？俺最近咬核桃咬得腮帮子都疼起来了。” 彪子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问道。 张卫东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两根皮带。随后，他将其中一根递给彪子，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缓缓说道： “今天啥也不干，咱就专门来找做绷弓子的树杈。明天一早，跟我去打灰狗子，哥们带你走上致富的道路！” “唉呀妈呀！你来真的啊？灰狗子能卖几个钱？谁家跑山用绷弓子？这得打到啥年月才能攒够钱买根老洋炮啊！” 彪子满脸的不屑，微微扬起下巴，撇了撇嘴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和不满，似乎对这个计划并不看好。 “一口吃不成胖子，哥的枪过几天就到了。你要是不干，现在走也还来得及，以后可别说哥们不带你玩啊。打灰狗子也就是换点壳子钱。” 张卫东微微扬起下巴，神秘的笑了笑。 “妈呀！啥人品啊！你小子行啊，闷声不响地憋个大的？是不是跟老柴家谈了？那老小子挺下本啊？” 彪子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猜测。 “嘘！这事可不能让我家里人知道，要不他们又得跟着瞎操心。现在能干活了不？” 张卫东压低声音说道。 “必须能啊，东哥！你就说要啥样的树杈子，今天哥们就给你当长工了！” 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两人沿着林子边缘缓缓踱步。起初，他们瞧见了几棵老枣树，张卫东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动作仿佛在诉说着心中的不满。 走在前面蹚路的彪子，一个不小心被刺五加壳子划拉出了几条血道子，那血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眸中依然闪耀着坚毅的光芒，执着地在周围搜寻着可用的材料。 走在后面的张卫东微微颔首，心中思绪万千。他深知，独木难成林，在这充满神秘与挑战的跑山之路上，确实需要有信得过的伙伴。 危机四伏的山林中，当危险降临时，敢于将性命托付给对方。所以，秉性与胆量就如同璀璨的星辰，在首位闪耀着光芒； 耐力吃苦则似坚实的基石，稳稳地排在第二位。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信任，确切地说是无条件的信任。 正如那句话所说：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倘若队友一直在提出各种反对意见，对把头的决定有所怀疑和抵制，那么这个团队迟早会陷入危机之中。 在其他行业，或许情况还不至于如此严峻，但在跑山打猎这充满凶险的行当中，哪怕是出现一点小小的差错，都可能是致命的。 彪子在这一点上着实让张卫东感到满意。虽然他的嘴上有时候会冒出一些零碎的抱怨，但只要是张卫东做出的决定，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给予无条件的支持。 再加上彪子那过硬的人品，这也正是张卫东决定带他一起跑山打猎的重要原因。 “东子！快看！” 一声急切的呼喊如同利箭般瞬间穿透空气，将正陷入沉思的张卫东猛地拉回现实。 他的目光随着彪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二肋的那个位置，一棵枯树静静地伫立着，居然是火琉璃，也就是大叶鼠李。 火琉璃，那可是一种极为优质的木材！它的芯材呈现出鲜艳红润的色彩，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焰，又似天边那绚丽多彩的晚霞，散发着一种独特而迷人的魅力。 经过精心的打磨以及耐心的盘玩之后，其色泽更是亮丽得让人惊叹，如同璀璨的宝石般闪耀着光芒。 在后世，用火琉璃做成的手串，那价格可是高得惊人，让人望而却步。 只因为火琉璃的生长速度极为缓慢，而且通常生长在极为恶劣的环境之中。它的数量相对稀少，又因其材质优良得，曾经遭到了过度的采伐。 后世它已变得极为珍稀，被严格禁止采伐和买卖。 张卫东眼前的这棵火琉璃，那粗糙的树皮早已腐朽得不成样子，仿佛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然而，里面那细腻的红树心，却是制作弹弓的绝佳材料，而且还是陈料！ 张卫东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要是从现在开始，把这些个随处可见的珍稀树木收藏起来，囤积上一大批，等过些年，那可真是足够实现财富自由了。 可既然老天给了重活一次的机会，这些俗套的东西，张卫东还真没放在眼里，也一个囤货那不得得二三十年？ 有这功夫跑山多好，打猎充满着无尽的未知，就像那神秘的宝藏等待着人们去探索。 凭着自己的远见卓识和过人的能力，张卫东坚信，以后的日子定然差不到哪去！都特么重生了，还那么累干哈？ 第35章 绷弓子专用小泥丸 张卫东挥动斧子， “咔嚓” 一声，直接将这棵死去多日的火琉璃放倒在地。他迫不及待地在枝杈之间仔细地搜寻着。 不一会儿，便惊喜地找到了几个适合做绷弓子的‘y’形树枝。 跟彪子一起拿起小锯，那小锯在他们手中发出 “沙沙” 的声响，将树干整成两块，一人扛着一个。 回到了原先张卫东爹娘闯关东来的时候遇见羊上树的地方，也就是段宝祥的爹妈曾经居住过的地印子房。 望着眼前这破旧不堪的三间老房子，张卫东心中顿时涌起万千感慨。自己一家就是在这里如同大树般开枝散叶，逐渐发展壮大起来的。 相比较那个遥远而陌生的鲁省老家，这里显然更让他感到无比亲切。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仿佛承载着他们一家的回忆与故事，如同岁月的画卷一般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彪子，这就是以后咱哥们的秘密基地了。趁着秋天还不怎么冷，咱可得抓紧时间收拾收拾。” 张卫东的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与满满的期待。 “嗯呐，这就是咱屯铺老段家的祖宅吧？当初杨疯子让拆了好几次呢，幸亏宝祥大爷当了大官才好不容易留下来。 对了，你和柴缘掰了，杨疯子知道不？这老小子可蔫坏了，别给你们家使绊子。” 彪子皱着眉头，满脸担忧地说道。 “不打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柴缘找了下家了，大后天就该办喜事了，算不到我头上。” 张卫东信誓旦旦地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丝幸灾乐祸。 “啥人品啊！这么快下家都找好了？这俺可得去瞅瞅，哥们可不是为了看热闹啊，就想看看柴家放着你这么好的女婿不要，到底选了个啥歪瓜裂枣。” 彪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好奇与不满。 “去一定得去！你去帮我瞅瞅现场，再一个哥们在林场铁匠铺整了点好东西，到时候你帮忙捎回来。” 张卫东心中暗自寻思着，自己跟段宝祥还留了一招后手。 他的心中期盼着柴缘和刘胜利的婚礼能够早日到来，已经等不及看到一对新人的‘美好画面’！ 瞧着彪子漫不经心地往火塘里添加了一些火琉璃当作柴火，张卫东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万千。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家伙倘若知晓后世火琉璃会如此值钱，会不会从当下开始就紧紧抱着它，每晚与之相伴入睡呢？仅仅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都让人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没过多久的工夫，张卫东便全神贯注地拿起小刀，精心细致地修理出几个弓架子。接着，他极为小心地将两股皮带分割开来，切成二三十厘米长的弓鼻子。不得不承认，在农村制作弹弓这件事情，随便一个小孩都会。 把橡皮条切割好之后，张卫东又用旧皮鞋上的皮革，仔仔细细地打整成饺子皮大小的弹兜儿。紧接着，他拿起炸管的铜线，一丝不苟地进行盘扎。 没用多长时间，两把精巧别致的弹弓便制作完成。最后，他再用粗布将木柄包裹起来，如此一来，既能够起到防滑的作用，又能让弹弓保存得更加完好。 看着自己亲手制作完成的弹弓，张卫东的脸上绽放出满意的笑容。 “彪子，走，试试去。” 张卫东的声音中满是兴奋。 哥俩走出地印子房，那陈旧的房门在他们身后发出 “嘎吱” 一声轻响。他们随手捡起几个小石子，开始在周围寻找着合适的目标，准备试验准头。 “啪啪啪！” 张卫东的动作快如闪电，上弹、拉弓、射击一气呵成，那连贯的动作犹如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士。 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命中率连三成都不到。这可真是有点意外，他心中暗自嘀咕，不应该啊！重活一次，怎么还退化了呢？ 而彪子那边，却是射得兴起。他的眼神专注而炽热，每一次射击都充满了力量。那命中率还凑乎，让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稍微一寻思，张卫东瞬间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不是绷弓子的问题，而是因为这小石子形状不规律。在这个年代，铁珠和玻璃球还不常见，人们最常用到的就是泥弹儿。 张卫东赶忙拿起小刀，找到一处阴坡，在地上用力地挖了一个挺深的小坑，不一会儿，就整出来不少泥巴。 接着和点水，然后将泥巴揉成长条，再拿起小刀，将长条分割成小块。接着，他开始双手搓小球，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在制作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干哈呢？你都多大岁数了，咋还玩开泥巴了？” 彪子在那头玩得正起劲，一回头看见张卫东蹲在地上和泥，忍不住乐出了声。 “嘿嘿！等着瞧！” 张卫东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他把活好的泥丸放在灶火边烘烤，接着又搓起了泥丸。半个多小时以后，为了让眼前搓的一大堆小泥丸能快速烘干，他直接往火上架上了破锅，那破锅在火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 他找来一块破木板，直接开始翻炒，那模样就差放油下料了。 想起上一世听过晋省南部有人专门用黄土制作炒琪，也是这种小土蛋蛋，听说和着白面吃着养胃。 炒了又一阵，一颗又一颗泥弹炒得发红，仿佛是一颗颗燃烧的小火球。眼看干燥得差不多了，张卫东赶忙倒在了地上放凉。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却被烫得直摸耳朵，但他的眼神中却依然充满了期待。 走出屋子，张卫东四处张望，却没见了彪子的身影。不一会儿，这小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的脸上满是汗水，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兴奋。 “他娘的，瞅见一个沙半鸡，一眨眼的功夫就跟丢了。还想得今天腥腥嘴儿呢！” 张卫东哈哈一笑，“别着急，明天请你吃肉。” “别明天了，现在呗？” 彪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不行啊，灰狗子早晨才出来觅食，到九点多十点就回树洞了。明天咱俩起早点，指定能行。” 张卫东耐心地解释着。 彪子看了看蹭得满脸泥巴的张卫东，心里寻思着，这小子不是要跑山么？咋还干上泥瓦工的活了？一天天的尽整点幺蛾子。 第36章 兄弟齐心小赚一笔 忙乎了漫长的一下午，哥俩犹如两只疲惫的归雁，各自回家，各找各妈。 吃过晚饭，都被疲惫彻底笼罩，一上炕，便如同被施了魔法般，瞬间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当鸡叫三更天的时候，张卫东穿上那厚实的棉袄，借着那微微擦亮的天空，朝着彪子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怀着期待，用自己精心制作的泥弹试着准头儿。只见那泥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果然，命中率比之前高了许多。 彪子早已等候多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兴奋。哥俩小心翼翼地揣着几个二合面窝头，迈步出了屯子。 刚走了仅仅一里多地，张卫东的眼睛忽然一亮，如同发现了宝藏一般。他看到了枝头拖着大尾巴的灰狗子。 在这个时候，灰狗子在大小兴安岭、长白山还比较常见，不像内地的松鼠干干巴巴，个顶个又肥又大，但在东北的其他地方却如同稀世珍宝般少了许多。　　因为在五六十年代，松鼠皮、黄皮子皮、紫貂狐狸皮都是华夏创外汇的主要来源，国家换回不少当时紧缺的机器。那时候，甚至还有专家开会鼓励大家多去抓捕灰狗子和花棒子。 收购站更是给出了丰厚的报酬，一张皮子给一万块。不过，这一万块是第二版人民币，仅仅相当于一块钱。 即便如此，积少成多，大人小孩齐心协力，一天努努力换个四五块也不成问题。这使得全民都投入到了打灰狗子的热潮中，既没有危险，又容易上手。 那时候，城乡结合部的姑娘丫头们都是披头散发的模样，因为就连头皮筋都被大人拿走制作弹弓去打灰狗了。 在街上，谁家要是有一把盘得油亮的榆木弹弓，那简直就是其他人家眼中最令人羡慕的靓仔。 后来，随着出口量的不断增加，皮子的价格如同雨后春笋般水涨船高，于是，恶性循环开始了。 以前在村头地垄随处可见的小家伙们，后来在人多的地方几乎灭绝了。得亏曙光林场距离那些热闹的地方八竿子打不着，人们都依托着伐木产业链，才让张卫东在如今有了可乘之机。 当然到了六九年现在，收购价格又降下来了，因为其他国家那头也寻思开皮毛出口了。 国营收购站每张说是两块钱，但收购人员可能会以各种理由进行克扣，实际收购价也就块八毛的。 这还得插一句，现在大东北都有灰狗子的繁育基地，好多人买来当宠物养，但是东子奉劝大伙，谨慎入手。 因为这小家伙太淘气了，见地方就爬，看见啥咬啥，你要是没个好脾气，还是养个文静儿点的。 灰狗子肉质紧实，它不像别的玩意儿内脏腥臊，灰狗子以核桃和松子坚果为食，脑袋内脏往灶坑里一扔，焦黄的吃起来嘎嘣脆，比家雀肉都好吃。 要是多整几只剁成小块焖上一锅，配上八加一那滋味才叫一个绝。 这时候彪子也瞅见了灰狗子，从裤兜子里拿出一颗早上张卫东递给他的泥弹子，深吸一口气，瞄准了目标，然后松开了手指。 “嗖” 的一声，小石子飞了出去。然而，灰狗子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开了，弹丸打在了树枝上。 “这玩意儿太警觉，有点风吹草动就跑了，每棵树上都有洞眼，你上哪找去？ 别着急咱还能打一阵了，等深秋了大伙开始打松塔，咱就不好整灰狗子了。”张卫东提醒道。 两人沿着那蜿蜒的爬犁道缓缓前行，走了二里多地后，他们拐进了一大片楸树林。 这片楸树林宛如一个神秘的世界，高大的楸树笔直地挺立着，旁边的杠上，还矗立着不少松树。 “这地方可真是好啊！” 张卫东心中暗自赞叹。打灰狗子确实得会挑地方，毕竟人家灰狗子也不傻呢。 彪子大步走在前面，他的脚步落下，发出 “刷刷” 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灰狗子站得高，自然也就看得远。一听到动静，它们便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躲到树背后，跟人玩起了藏猫猫的游戏。 它们倒也不跑多远，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觉得安全以后，又会探出个小脑袋来，那模样既可爱又机灵。 要是没啥经验的人来这儿忙活半天，恐怕也打不着一个。 张卫东心中早有盘算，他自有自己的妙招。只见他蹑手蹑脚地行动起来，悄悄地把早上穿的厚棉袄和彪子的帽子挂在了一棵大松树的对面。 接着，他冷不丁地往回一兜儿，再一发出动静儿。树上的灰狗子听见响动，“蹭” 的一下子便跑到另一面。 看到树下的衣服帽子，误以为是人，顿时吓得一激灵，扭头就往回窜。 张卫东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他迅速拉起弹弓，手臂绷得直直的。 瞄准了松鼠的头部，然后果断地松开了手指。 小弹丸如同一颗璀璨的流星般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只听得 “啪” 的一声，准确地击中了松鼠。 松鼠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四个小腿不停地抽搐着，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张卫东急忙跑到跟前，手中的小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他给了松鼠脖梗一个痛快，这也是为了防止淤血回流，免得肉不好吃。 用绷弓子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伤皮毛。要是换成枪打，那皮子还能要么？ “哎呀！啥人品啊！你小子咋整的？教教我。” 彪子摸着自己发凉的脑袋，满脸疑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想学啊，想学我教你啊！” 张卫东哈哈一乐，他随即将打灰狗子的技巧详细地告诉了彪子。 “咱哥俩离着远点，别再整岔劈误伤了。” 张卫东提醒道。 没过多长时间，张卫东又收获了一只灰狗子。这次他的运气更好，还顺带发现了灰狗子藏身的树洞。 林区的孩子就没有不会爬树的，掏个鸟窝树洞那可是家常便饭。 张卫东 “蹭蹭” 两下便蹿了上去，他的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灵活的猴子。 嘿别说，里面有不少榛子、松子、山核桃呢。自打入秋，灰狗子就开始储存过冬的食物，但它忘性大，这一堆那一块的，人家是狡兔三窟，它倒好，连成了小区。 这下子，连人家老窝都给端了。张卫东将这些宝贝装到随身携带的小布兜子里，掂了掂，得有小半斤。 这回去小锅一炒，当零嘴还是下酒，都是好玩意儿。 今天的天气格外不错，阳光洒在大地上，温暖而明亮。张卫东和彪子俩人忙活到十点，灰狗子回窝。他们加起来足足收获了六只，连带二斤多坚果。 这可真是开门红啊！等彪子熟练点了，收获还得往上加。要是卖到国营收购站，小十块钱就到手了，这可抵得上一般人半个月工资了。 彪子乐得不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东子，俺去偷点老头的散搂子，咱俩整点？” “必须滴！你管你爹不能叫偷，那叫顺！” 张卫东调侃道。 “妥了！” 俩人相视一笑，早起一上午的疲惫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灰狗就酒，越喝越有！ 干杯！ 第37章 嗷嗷叫配猴头菇 “看呐！快瞧那矛隼！” 彪子那兴奋的呼喊声瞬间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张卫东急忙抬头看去，天空中，一对灵动的身影如闪电般划过。 那是矛隼，赫赫有名的 “海东青”，在哈萨克人的世界里，它可是狩猎的绝佳标配，是传承久远的古老猎鹰品种。 记得在后世的岁月里，一些贪婪之人肆意地捕捉这些珍贵的生灵。恍惚间，张卫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部电影，那画面中似乎就讲述着偷猎鹰隼的故事。 也正因如此，这些美丽的矛隼渐渐销声匿迹。后来，它们喜提一级的尊贵身份，从此，它们的身影大多只出现在遥远的沙特那神秘的画面之中。 张卫东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羡慕之情，可惜自己空有一堆关于猎鹰的理论知识，却没细研究过驯鹰之术。 他暗忖着，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打问打问这驯鹰的法门。 此时，为了追捕灰狗子，张卫东和彪子已然窜进了这老林子七八里地。张卫东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木棍，敲击着路过的树干，这可是在山中驱除野牲口的最好办法。 他憧憬着，等以后有了枪，那可就反客为主，再也不用这般小心翼翼了。 入秋之后，山中大型动物的活动范围变得愈发广泛，越往后，进山就越要注意那些潜在的危险。 哥俩一边慢悠悠地溜达，一边低头仔细地搜寻着。因为在这个季节的小兴安岭，那可遍地都是宝贝。九月十月，只要你足够勤快，山神爷绝对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张卫东低头捡起一颗橡子，这玩意儿，不就是那个米国动画片里冰河时代松鼠疯狂追逐的东西嘛。 橡果，是椓树结出的果实，是山里灰狗和帮猪的最爱。它皮薄馅大，内部的果实又苦又涩。 哥俩一路朝着屯铺的方向缓缓前行，小兴安岭的蘑菇种类繁多，足有一百多种，但当地人采食的也就十几种而已，其他那些不认识的，一律被称为 “蹬腿菇”。 就比如那树鸡蘑，伞盖呈鸡肉色，吃起来口感也如同鸡肉一般。它是一种自然生长在朽木上的真菌，也是为数不多的野生可食用蘑菇之一。 不过，只能采食嫩的，若是老了以后，就会变得邦硬，吃起来简直就像树皮一样难以下咽。 “彪子！快来搭把手，扶我一把。” 张卫东突然喊住彪子。彪子闻声，靠近一棵椓树，半蹲下身子。 张卫东踩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一起用力，张卫东站起身来，使劲儿够到了一个小白点。 这在本地被称为刺猬蘑，也就是后世最出名的猴头菇，可不是某个猴菇饼干里的那种货色。 这家伙可是药食同源的宝贝，成熟后变成毛茸茸的棕黄色，最大的单个能长到七八斤，是名副其实的山珍，后世一度跟熊掌、燕窝并称三珍。　　“哎呀！还得是你小子眼尖，俺光顾着瞅地上了。” 彪子手里掐着个袋子，里面装着些从枯树下面采来的榛蘑。 东北名菜小鸡炖蘑菇里用的就是这种榛蘑。 哥俩就这么溜达着，边走边采集。张卫东爬到一棵粗树上采猴头菇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一树的 “嗷嗷叫”。 后世这玩意儿被炒作得厉害，各个主播都在带货。其实仔细想想，哪有那么多野生的呢？ “嗷嗷叫” 学名肾金草，十斤草晾晒出一斤茶。 而且，在这偌大的林子里，好爬的树都让别人采完了。它还是三年生的植物，一年生嫩芽，二年扩叶，三年挂种子，种子就是金黄色孢子。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是达到最佳疗效的肾金茶。这里的 “金”，说的就是三年的金色叶片。 小兴安岭的肾金茶和南方石韦不同，它是黑根儿的。而且在大东北，也不一定都用它来泡茶。 话说回来，找个嫩芽树根子还能泡呢，哪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因为进入十月份以后，新鲜的 “嗷嗷叫” 就会慢慢变黄。张卫东这次上树采摘的时候不会进行仔细挑选，而是一咕噜全摘下来，等晾晒的过程中再把不好的挑出来。 就在张卫东忙着薅草的时候，彪子在下面又发现了一些冻蘑。冻蘑也叫元蘑，是一种生长缓慢的蘑菇。 因为它生长缓慢，所以和榛蘑、猴头菇并称东北蘑菇界里的 “三大王”。 这玩意儿拿来炖肉那可是一绝。因为现在是生产队模式，家家户户养几个鸡也是为了下蛋换钱。 不像到了后世，一进入九月份，东北的小鸡就会瑟瑟发抖，因为万物皆可炖，小鸡那可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哥俩磨磨蹭蹭就到了下午四点多。入秋以后，天越来越短，中午两人简单对付了一口二合面窝头，就沿着下山路往回走。 “彪子，尝尝这个！” 张卫东笑着递过去一颗红果子。 憨厚的彪子接过红果子，塞到嘴里。“呸呸呸！你给俺吃的啥？” 彪子不停地吐着残渣，连呼吸都是苦的。 “这叫红菇娘，学名锦灯笼，给你下火用的。” “俺一个吃窝头的，搁哪有火？你小子就不憋好屁！” “哈哈哈哈！” 哥俩一路上远远地瞅见不少生产队开始打松塔了。人们常吃的松子就是里面的果实。 石门大队因为太穷，好些年轻力壮的都出去当了盲流子，所以他们大队打塔的时间估计还得一个星期。 秋天雨水充足，山里天气多变。哥俩就趁着这毛毛雨，掐着点一路小跑回了地印子房。彪子生火，张卫东检查收获。 “嗷嗷叫” 自己泡水喝，这叫有备无患。蘑菇在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揽山菜，在乡下根本卖不上价格，又没个交通工具，背到县城纯属瞎耽误工夫。 今晚来个灰狗肉炖蘑菇。张卫东用小刀把皮子上的脂肪小心翼翼地刮干净，扔到锅里，顺便往撒点带来的盐。 皮子接着用削成筷子长短的木头撑起来，放在阴凉处。 香啊！造啊！吃完吐泡泡啊！ 哥俩用这破锅一炖，六只灰狗肉和蘑菇让两人吃得肚滚溜圆，彪子更是连汤都没剩下。 “哎呀！舒坦！这小日子，俺终于知道你为啥想当盲流子了。 不是你跟谁学了这么多东西，可别忽悠俺说是跟屯子里学的啊。 咱石门十个里头八个外来户，剩下两个，一个跑山，一个放山，不是聋子就是哑巴。 请教他们两句跟要睡他们媳妇似的，嘴严得很。” 彪子骂骂咧咧地点上根烟。 “都能理解，吃饭的手艺能教给外人么。我这也是上学那会救过一个鄂伦春老猎人，死乞白赖跟人家学来的，学了个皮毛。抓紧休息会，一会咱俩再上趟山。” “啊？干啥玩意儿？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去山里干啥？俺可真没劲儿了。”彪子揉着酸疼的双腿。 “嘿嘿！刚下过雨，好玩意儿就出来了，那可比灰狗子肉好吃多了，还能给你补身体，走不走！” “草！啥人品啊，等我扎俩火把。” “哥们有这个！” 张卫东晃了晃手里的电棒子，还是上次秀才借给自己的，他寻思着再舔着脸用两天再还他。 “啥人品！” 第38章 下雨夜铁锅炖上哈士蟆 雨刚刚停歇，哥俩便迫不及待地再度出发。他们背着俩兜子，仔细地打好绑腿，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握着手电，毅然朝着林子走去。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靠近屯铺边上那个曾经钓过细鳞鱼的河岔子。 毕竟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老林子实在太过凶险，谁也不知道那里面会藏着怎样可怕的野牲口。 彪子走在后面，眼睛紧盯着湿漉漉的林地，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场雨过后，明天一大早肯定又会冒出不少蘑菇呢。 “东子，来河边你不会是想……” 彪子听到那潺潺的流水声以及阵阵 “呱呱呱” 的叫声，瞬间就猜到了张卫东的想法。 “嘿嘿，整点雪蛤，给咱爹娘好好补补身子。” 张卫东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每年的九月到十一月，便是雪蛤下山的季节。雪蛤在东北也被唤作 “蛤蟆”，学名林蛙。 至第二年的五月，林蛙会在河中冬眠。待到第二年五月开春之后，它们便产籽上山。 现在这个时候，只要晚上一下雨，大批的林蛙就会从山上纷纷迁移到河中。林蛙属于两栖动物，它的生长周期极为漫长，母蛙要历经四年之后才会含有林蛙油。 上辈子，张卫东曾承包过林蛙养殖场，对这小家伙的习性可谓是了如指掌。 林蛙具有极高的经济价值，其肉质鲜美无比，林蛙油更是被誉为 “软黄金”。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一些人疯狂地进行过度捕捉。 大量的林蛙被非法捕获后，无论是用于食用，还是作为中药材原料，都使得林蛙的数量急剧下降。 那些非法捕猎的手段可谓是五花八门，有使用电击的，有投放毒药的，还有设置陷阱的。 这些手段不仅对林蛙造成了直接的伤害，还会误杀其他野生动物，严重破坏了生态平衡。 从捕捉、收购、运输到销售，已然形成了一条非法的产业链。 后来，林蛙被保护了起来，好多人像张卫东一样自发地承包了养殖场，这除了能创造收入以外，也是在变相地对林蛙进行保护。 承包河流生态养殖的意义就在于进行人工辅助繁殖。 一条河流经过人工干预后，可以将每年蝌蚪的存活率提高到百分之五十以上。一条河每年能孵化出上千万只林蛙上山。 然而，林蛙的天敌实在太多了，蛇虫鼠蚁、刺猬、獾子、蜜狗子等等，都是它的天敌。 有很多南方的朋友可能并不了解林蛙，但一听到雪蛤，一定会觉得很熟悉。 晒干的林蛙油更是传统的滋补名品，那木瓜炖雪蛤更是国宴名菜。 在东北，林蛙也是一道传统名菜，酱焖蛤蟆、蛤蟆炖土豆都是非常美味的佳肴。 如果在秋天你来这疙瘩做客，餐桌上有这样一道名菜，那你一定是一位极其重要的客人。 彪子紧跟在张卫东身后，全神贯注地依照张卫东所传授的方法，在河边仔细探寻着林蛙的踪迹。 起初的时候，彪子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是因为动作稍显迟缓而让林蛙趁机逃脱，就是过于急切以至于差点滑倒在河边那泥泞之处。 然而，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彪子渐渐找到了其中的诀窍，动作也愈发娴熟起来。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那些或是静静趴在石头上，或是在浅水中缓缓游动的林蛙。一旦发现目标，彪子便如猎豹一般迅猛出击，准确无误地将林蛙收入囊中。 哥俩在河边不知疲倦地忙碌着，时间悄然无声地逝去。一个多小时转瞬即逝，他们的收获简直超乎想象，竟然足足整了六斤多林蛙。 张卫东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直起身子，望着那满满当当的兜子，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感叹着六七十年代自然资源的无比丰富。 在这个特殊的时代里，大自然仿佛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源源不断地给予人们丰富的馈赠。 张卫东转过头，目光投向彪子。只见彪子累得胳膊都难以抬起来了。他的衣服被河水和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一副疲惫不堪的身形。 再看那脸上，沾满了泥巴，原本憨厚朴实的面容此刻变得有些滑稽可笑。 而张卫东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浑身湿漉漉的，满脸都是泥巴。然而，看着彼此这副狼狈的模样，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那笑声在寂静的夜晚中久久回荡，充满了喜悦与满足。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哥俩虽然疲惫到了极点，但心中却满是温暖与幸福。 “走走走，多少是够，回家回家。”张卫东大喊一声。 “嗯呐！” 后世，野生林蛙禁止买卖，人工饲养的也要百十元一斤不等。 品质最好的林蛙产自长白山和小兴安岭，靠近蒙省的大兴安岭以及辽省的部分山区也有林蛙，但品质相对要差一些。 张卫东跟着彪子，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彪子家。此时夜已深沉，原本早已安歇的彪子爹娘，被那生火的细微动静给轻轻唤醒。 “小树回来了？” 里屋悠悠传来一声呼喊，那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与关切。 “嗯呐，爹娘。” 彪子赶忙应道，声音中透着回家后的放松。 不一会儿，老太太披着一件略显陈旧的衣服，手里稳稳地端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煤油灯，缓缓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那灯光在黑暗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婶子！” 张卫东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笑容。 “嗯那，你俩这是咋回事哟？咋跟个泥猴似的。干啥去了这是？ 快快把湿衣服脱下来。他爹，东子来了。” 在这片热情如火的黑土地上，好客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品德，深深地烙印在每一家人的血脉之中。 没过多久，老头也披上衣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刚被吵醒的朦胧，但看到两个孩子的模样，瞬间清醒了几分。 “瘪犊子，这个点又上哪疯去了？让你看青的时候就嫌弃累，出去瞎耍就有精神头儿了？” 老头皱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语气中虽有责备，却也藏着深深的关爱。 “叔，不怪小树，是俺拉着他去打灰狗子、摸蛤蟆了。您瞅瞅！” 张卫东连忙从兜子里先小心翼翼地掏出了灰狗皮，那皮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质朴的气息。 接着，他又动作轻柔地提起袋子往盆里倒出一咕嘟林蛙。那些林蛙在盆里蹦跳着，仿佛在诉说着他们这一趟冒险的故事。 “灰狗子皮收购站收一张能有一块多呢，这林蛙是小树特意给你们二老补身子用的。” 张卫东嘿嘿笑着解释道，脸上洋溢着真诚与温暖。 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可他就跟华夏大多数父亲一样，明明心中满是欣慰，却不擅长夸奖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蛤蟆能有多少肉，冻病了还不够药钱。” 说着，老头虽然嘴硬，但还是赶忙转身去切生姜，烧热水。 那忙碌的身影，透露出他对孩子们的关爱与担忧。 “哎呀！这么多！你俩先别显摆了，先把衣服换了。这是你大哥的，先凑乎穿着。” 老太太看着盆里的林蛙和孩子们湿漉漉的样子，既心疼又无奈。 “嗯呐。” 张卫东接过衣服，快步跑到了彪子睡觉的屋。彪子也没闲着，端来一盆热水，扔过来一块干净的抹布。 “快点的！擦干净，路上你不是说你会炖蛤蟆么，俺肚子里的灰狗子早就消化了。 今天也让俺爹娘跟着沾沾光，剩下一半你拿回家啊。” 彪子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仿佛已经闻到了美味的香气。 “跟我客气啥，都炖了，完了我装点就行。” 张卫东哈哈大笑。 第39章 送礼就送山珍蘑菇 张卫东熟练地在热锅中倒入荤油，不一会儿，油微微冒烟，他迅速加入各种调料，瞬间，那浓郁的香味如同一股神奇的力量，迅速弥漫在空气中，强烈地勾起了彪子一家人的食欲。 接着，他倒入浓稠的东北大酱，小心翼翼地用小火慢慢煸炒着，随着铲子的翻动，大酱的香味缓缓释放出来，为整道菜奠定了浓郁而独特的风味基调。 随后，张卫东将洗净的林蛙轻轻放入锅中，林蛙与酱料一接触，便开始在锅中翻滚起来，渐渐地，它们被那浓郁的酱色包裹住。 加入适量的水后，张卫东盖上锅盖，此时，林蛙在小火的焖煮下，开始慢慢入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锅中传出阵阵诱人的香气，那是林蛙与酱料完美融合的味道，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一场美味的邂逅。 林蛙不够，土豆来凑。当锅盖掀开的那一刻，一股浓郁至极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人瞬间陶醉其中。酱焖林蛙色泽红亮，酱香味十足，那诱人的模样让人垂涎欲滴。　　在小火焖煮的工夫里，彪子老爹也没闲着，他炒了一盘黄豆。 在那个时代，如果说现如今花生米是下酒的小灵魂、东方不败的话，那么面对当时的炒黄豆，花生米也得避其锋芒。 一方面是因为当时花生种植面积少，另一方面则是由于经验技术不足，加工存储技术也相对落后，所以下酒菜还是以种植最多的黄豆为主。 把黄豆往锅里哗哗一炒，裂成两半炒出香味，再放到小盆子里，搁一点葱花和酱油，最后再加上一盆荤油，那小滋味简直无与伦比。 彪子娘收拾起被褥，搬来小炕桌，几人盘腿而坐。彪子老爹还从偏房拿出来一壶散篓子。“陪俺整点不？” 他问道。 “他俩才多大啊就喝酒。” 彪子娘埋怨地说。 “娘，就一小口，林子下雨太冷，俺们俩去去寒。” 彪子连忙央求道。 “今天高兴，陪叔整点。” 张卫东也附和着。客人都这么说了，老太太自然也不会破坏气氛。 张卫东夹了一个大母子（林蛙）放到老太太碗里。“婶子你也吃，别舍不得，俺和彪子以后多整点，这个肚子里白色的就是雪蛤油，最补身体了，您多吃点。” “哎呀，俺这岁数了吃着不是浪费么，你们老爷们多整。” 老太太推辞着。 酒足饭饱之后，火炕烧的烫腚，一家人连筷子都嘬得溜光。 “别说这小玩意还挺好吃。” 老头子咂吧着嘴，又掏出烟袋杆。 “可不咋滴，咱这外来户往年想吃这点还得指望邻居热心肠，头回这么敞开了吃。 在老家时候谁能寻思到蛤蟆还能这么好吃。” 彪子娘感慨道。 “老家那蛤蟆可不能吃，这可是东北特有的宝贝，也叫哈什蚂，就是抓的时候费点功夫，下回俺俩再给你们抓！” 张卫东笑着说。 “得嘞！你小子多领着点小树，这小子没个正行，也不找个正经干的。” 老头子又老生常谈起来。 彪子只是低着头瞅着空碗，不知道脑子在想啥。 “放心吧叔、婶子，俺俩一定走正道，不让你们操心。” 张卫东保证道。 “那个东子，人好好地就行，俺们当爹娘的也不指望你们有多大出息，你说小叔他大哥常年在外地，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老太太还想提提张卫东的婚事，却被老头在炕桌子底下拽了一把。 “东子，晚上别回了呗，咱哥俩唠唠。”彪子抬头兴奋的说道。 “必须的必，今个儿就这了。”张卫东点点头。 “那蛤蟆咋整？蛤蟆。” “不滴了！明天再拿。” 张卫东心里也不想回去，因为跟张卫国挤在一屋，实在不痛快，这林蛙拿回去爹娘肯定舍不得吃，到头来又便宜了那兔崽子，还是明天等他上学以后再拿回去给爹妈吧。 上一世姐夫说过，后来这小子找了个白眼狼媳妇，办养鸡场，让老两口子给打工，平时一个鸡蛋都没给过。到了年底把鸡一卖，就端过来一碗鸡骨头鸡脑袋。 后来又问老两口子借钱整家具厂，雇着老爹当木工，用着老娘扫卫生，赔个底掉。 最后还惦记上了老爹养的几头猪，背着家里把猪卖了，一辈子把钱当成爹娘，心眼子坏透了！ 哎！可仔细一想，自己也差球不多，倒插门窝囊了半辈子，爹娘有这俩儿子也是他们的不幸。 第二天天还未亮，张卫东便悄然起身。他利落地打好腿封，披上结实的橡胶雨衣，手中紧握着手电筒，踏上了上山采山货的路途。 因为昨晚的秋雨，蘑菇遍地都是。等他满载而归时，太阳依旧躲在山峦之后。 而彪子却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呼噜声此起彼伏。老两口子早已如往常一般前往生产队上工去了，整个院子寂静无声。 张卫东走到彪子床边，大声呼喊着将他唤醒。彪子迷迷瞪瞪地爬起身来，睡眼惺忪，满脸的不情愿。 “你干哈去了大早上？” 彪子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困意。 “上山采蘑菇去了，快起吧，今天还得求你办个大事呢。”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将彪子的被子使劲一掀开，双手迅速往他后背上一贴。 “寒冰掌！” 张卫东故意大喊一声。 “东子！我草你大爷！” 彪子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惊得睡意全无，大声咒骂起来。 等彪子吃饱早饭，张卫东将四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摆在了院子里。那袋子仿佛装满了希望与期待。 “这三兜子里东西都一样，给场部的秀才送去，你认识的。 第二个是家属区第二排木头房子李勇家。 还有供销社姓孙的大姐那儿也送一兜。 最后这兜子里有灵芝，给干部区段宝祥大爷家送去。” 张卫东仔细地交代着。 “哎呀妈这么复杂，俺这见了面说啥啊？” 彪子挠了挠头，一脸的茫然。 张卫东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又让彪子复述了一次，确认无误后他才放心。 “灰狗子皮你拿到收购站卖了，剩下的帮我去西头的铁匠铺问问我打的侵刀好了没？” 张卫东继续嘱咐道。 “啥人品！有这工夫你自己下山呗。” 彪子嘟囔着。 “我这不是还得进山么！彪哥咱两家的未来就掌握在你手里了，你过去那头型呢？你得支棱起来！” 张卫东语重心长地说道。 “行吧，小东子，俺就替你走上一回灵山！” 彪子无奈地应道，找来一个榆树皮大筐装好蘑菇下山去了。 第40章 小黑胖子杨疯子 张卫东双手稳稳地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蛤蟆含蛋，脚下生风，快步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思忖着，必须得多锻炼锻炼彪子，自己如今实在是难以兼顾所有事情，得赶紧把这小子培养起来，让他能够独当一面。 “娘！搁屋呢？” 张卫东迈进自家院子，只见老太太正手持扫帚，缓缓地清扫着院子。 而此时，老爹早已在一大清早就奔赴生产队上工去了。 “嗯呐，昨晚又上哪去了？” 老太太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抬眼，望向儿子，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与疑惑。 “在彪子家对付一宿，娘，晌午了把这碗热上，俺上地里给爹送饭。”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那一大碗蛤蟆含蛋递向老太太。 “哎呀，上哪整这么多小蛤蟆？”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碗里的哈士蟆上，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我和彪子昨天摸的，这东西大补，你俩多吃点。” 张卫东的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 “昨个下雨还进山，以后晚上别乱跑，这些留着给卫国补脑子吧，俺和你爹吃了浪费。” 老太太微微皱起眉头，满是疼惜地说道。 “哎呀！卫国的那份彪子早上下山给他带去了，都是你俩的，必须吃完！” 张卫东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你小子！” 老太太笑骂道，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张卫东嘿嘿一乐，帮着收拾起屋子。 这年头上学的孩子，都是用玻璃瓶带一大罐咸菜丝，每天早上带几个菜团子或者二合面窝头当午饭，晚上才回屯子。 今儿个学这个学那个，明天干劳动，要是赶上春耕秋收，学校下午就放假了。 一年到头，上不了几天学，所以高中生和中专生那可是少之又少，十里八屯都难出一个呢。 正当张卫东与老娘在堂屋中热络地唠着嗑的时候，忽然之间，院子外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老姐姐在家呢？” “谁呀？” 老太太微微侧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疑惑的神情。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下，双眸中带着几分探寻之意。 就在这时，只见当初给柴缘说亲的媒婆扭动着身子，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 那媒婆身着一袭暗红色棉袄，走起路来就如同风中晃悠的大树叶子一般，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做作之态。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个五短三粗的小黑胖子。 那个小黑胖子的皮肤黝黑如炭，仿佛是被岁月的烟熏火燎过一般，黑得发亮。 他长着一对倒三角眼，那眼中时不时地透露出一股精明劲儿，仿佛能够洞察世间的一切。 发际线高高的，说是胖子，其实也就是睡扁头睡岔劈了。 毕竟在这年头，人人都在为了温饱而苦苦挣扎，哪里会有真正的胖人呢。 “哼！” 老太太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进屋的媒婆身上，当下脸色一沉，丝毫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她的心里暗暗想着，自己的儿子如今成了这般模样，这媒婆当初说的那是哪门子的亲事？ 没拿扫帚把他们给打出去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接着，当老太太的目光再看向那身后的小黑胖子时，她的面色微微一惊。 “杨书记来了！” “嗯，顺路顺路。” 杨劲风的脸上露出了一张标志性的假笑脸，那笑容就如同戴在脸上的面具一般，让人完全看不出丝毫的真诚之意。 张卫东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这两个人凑到一块，那简直就是耗子给猫拜年 —— 没安好心。 幸亏今天自己先回了家，不然老娘指定得让他们给欺负一顿。当下，他耷拉着个脸，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婶子，杨叔。” “哎呀！东子也搁家呢，真巧。” 媒婆一看到从里屋走出来的张卫东，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 见没人招呼自己，她便厚着脸皮，自己迈着步子走进了里屋。 “老姐姐别麻烦，说会话俺就走。” 媒婆连忙说道，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张卫东压根就没动弹，倒是老娘出于礼貌，给杨书记端了一碗水。这一举动让媒婆感觉自己就像是自讨没趣一般。 娘俩坐到了另一边的炕头上，也不吭声，就这么静静地瞅着媒婆。那眼神中，有愤怒，有疑惑，也有坚定。 要知道，当媒婆的人可都是能说会道、没脸没皮的。她一看这家人的态度，就知道他们的心里憋着一股火气。赶忙一边说着话，一边慌里慌张地往外掏东西。 “老姐姐，这老柴家里头遇到点事，闺女和你家东子的事估计是办不成了。 按咱当地的规矩，聘礼全退，定金翻倍。这是二十块钱，还有您当初给我的一块钱介绍费。这是一斤白糖、两份槽子糕……” 媒婆尴尬地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自己也知道这事做得实在是不地道。就见对面娘俩的脸上神色越来越差，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 “妹子，当初你是怎么跟俺保证的？十里八庄的俊丫头，看上了俺们家东子，是他柴家上门来说亲的。俺们从头到尾没说一个不字吧？ 眼瞅着下周都要办事了，你们就这么不讲究？做人哪有这样的？耍呼人呢？ 嗷！多给十块钱就没事了？俺们定的大师傅席面，通知了亲戚朋友这些咋算？你让我们老张家的面子往哪搁？他当官的要脸，俺们就不要？” 张卫东他娘气不打一处来，越说越激动。她的声音颤抖着，眼神中满是委屈和愤怒。那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倾泻而出，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她的不满和质问。 “不是婶子，真是特殊情况啊。这老柴家临时变卦，俺也是刚刚才知晓的呀。这么着吧！往后东子和卫国的对象俺都包了，介绍费分文不收。 大家都是穷苦人，俺夹在中间，那可真是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呐，你说是不，杨书记？” 媒婆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扒拉了一下旁边的杨疯子。 后者脸上露出嫌弃之色，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大姐，这事啊，昨个上县里开会，宝佳跟我提了一嘴。他们家这事确实做得有失分寸。孩子突然变卦了，当父母的总不能逼着她嫁人吧？ 你们家多担当些。咱屯子自古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买卖不成仁义在，处不成一家人也别成了仇人。强扭的瓜不甜，您说是不？ 这么着吧，咱大队当初答应分给东子的宅基地，我做主了，多给三分。搁屯铺里你随便选，挑上哪块都中。你们看行么？” 第41章 我要那块阳坡地 张卫东的老娘听完杨疯子的话，脸色依旧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般，这明显就是欺负他们家是外来户，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与不屈： “哼，说得倒是轻巧。这好好的亲事说黄就黄，哪有这么容易就了事的？ 我们老张家的脸都让他们给丢尽了。宅基地多三分又能怎样？能让俺们家的脸长上三分么？退亲这事传出去，俺家东子还咋找对象？” 张卫东也沉着脸，心中满是愤懑与不甘在，杨疯子和柴家穿一条裤子，这次来就是擦屁股的。 他紧紧皱着眉头，目光如炬：“杨书记，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当官的一句话，我们就得乖乖受着？ 我们家为了这亲事也没少准备，现在说变就变，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我们家在这无依无靠，可我爹娘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谁家有个坎的俺们哪次没出钱出力？他大柳镇这么欺负咱石门的，您这青天大老爷可得替俺们家做主啊！” 媒婆一看这情形，急忙又说道：“老姐姐，东子，你们消消气。我再去跟老柴家说说，让他们多给些补偿。 这事儿确实是他们不对，可咱也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不是？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咱胳膊别不过大腿不是？” 老太太听见媒婆的话不高兴了，搁这威胁谁呢。“哎呀！你还就别吓唬俺们，那还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俺们家一路从鲁省逃过来，啥场面没见过？” 杨疯子听见媒婆这话，暗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咋还火上浇油呢？ 赶紧解释道：“大姐，东子。咱们以和为贵，别为了这点事儿伤了和气，他家悔婚了让他后悔去，咱东子这么好的小伙子啥样的找不到？ 今天算我欠下咱一个人情，宅基地的事儿我肯定说到做到，这么滴！在加二分，这可是咱大队从来没有过的，你们说咋样？细水长流，以后咱们事儿上见。” 杨劲风心里暗骂一声柴宝佳，一向高傲的他哪这么低三下四的给人赔过个不是，他自己拉的糊糊让我来擦屁股。 要不是答应给自己家二小子弄个‘割尾巴’学习小组的名额，谁管他这破事！ 堂屋里的气氛一时紧张而压抑，仿佛有一团乌云笼罩在众人头顶，让人感到沉闷而窒息。那压抑的氛围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束缚着每个人，让人透不过气来。 “哎！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有什么事冲俺来，为啥要难为孩子！” 老太太悲从中来，那一声叹息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哀怨与无奈。 泪水瞬间如决堤之水般汹涌而出，她颤抖着双手抹着眼泪，声声哭诉犹如利箭般刺痛着人心。 那满脸的哀伤，如同被寒霜侵袭过的花朵，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张卫东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疼得难受。他紧紧地拉着自己老娘的手，当下也不能让老娘再为自己伤心，缓缓开口说道： “书记，婶子，就这么办吧。您二位是过来人，夹在中间，想必你们也挺为难。 老话说得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今天就冲你们。 婶子，你回去告诉柴家，十块钱指定解决不了这事，最少也得三十！” 张卫东想了一下说道，要的多了对方指定不给。 “成成成！这事俺就能做主！现在现在俺就去他家，一定给咱家一个交代。” 媒婆此时如坐针毡，那紧张与不安仿佛要将她吞噬。 好不容易有了个借口可以逃离这尴尬的局面，她赶忙打个招呼，慌里慌张地走出门去。 她的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她。出来后，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气息仿佛是她内心压抑的释放。 这他娘的保媒拉纤这么些年，头回见提前几天悔婚的。 幸好从柴家出来的时候柴宝佳给了二十块钱，自己路上偷偷昧下十块。这下好了，猪八戒照镜子 —— 里外不是人。 不行！回去还得敲一笔竹杠，不能白担这么个罪过受。她心里暗暗盘算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与算计。 正想着，张卫东追了出来。 “婶子，柴缘和刘胜利到底哪天办事？你告俺个准话，赔偿俺不要了。” “啊？那个，就是明天！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妥了您慢点，以后俺还指着你给俺介绍对象呢。” “行行行，东子，你可千万别干傻事，俺走了。” 媒婆仓皇而逃，那身影如同受了惊的兔子般迅速消失在视线中。 等张卫东回来的时候，杨劲风坐在原地，满脸的尴尬之色，他下意识地将两只手来回搓动着，仿佛这样便能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氛围。 “杨叔，我知道柴缘是找了下家，好事将近了。我不怪她，缘分这东西，来了的时候谁也挡不住，走了的时候谁都说不灵。 您是好心帮咱，我们也不能不识好歹。不过，说话得算话，我就要村北头那块阳坡地。 咱现在就上队部吧，趁我爹、我大姐姐夫没回来，赶紧把事儿办了，不然等他们知道了，那可就更麻烦了，尤其我姐夫那脾气，您说呢？” 张卫东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装作很无奈的样子，给人一种没了心气的疲惫感。 “北头？北头挨着地垄的那块?那少说得小两亩地吧？东子，咱屯里地方多了去了，你为啥偏要找那么偏的地方呢？” 杨劲风满脸疑惑地问道。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两道隆起的小山丘，诉说着他内心的不解与困惑。 “叔啊，我真的是心累了。这一档子事儿闹得我焦头烂额，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现在只要看见人多我就脑袋疼，就想找块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偏僻地方躲起来。 再一个，我也不想让您为难，村里的好地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我凑合凑合得了!” 张卫东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那神情，仿佛一个经历了无数风雨的旅人，渴望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这演技，吊打后世小鲜肉。 “东子，这事得等你爹回来再说。北面那块阳坡都是石头地，种啥都不长，要地也是要南面的平地啊，到时候哪怕整小块自留地也行。” 老太太听到张卫东说的话，赶忙止住了哭泣。 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拉着张卫东的袖子，不停地直摇头，试图劝说张卫东改变主意，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本来杨劲风还在犹豫，拿不定主意。可听完东子老娘的话，他仔细一想，那块阳坡确实没啥好的，鸟不拉屎的地界。 也就是离着北林子近点，周围连一户人家都没有。他张卫东在那盖房，正好当了石门屯的北大门。 “成！东子有胸怀，有肚量！叔都应你，走走走，上队部，正好村干部都在，开个小会就能定！” 杨劲风仿佛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兴奋地站起来，拉起张卫东就往外走。 他的动作急切而果断，仿佛生怕张卫东会反悔似的。 老娘在后面焦急地喊道：“东子，这事儿得跟你爹和你姐夫商量啊，别着急，东子！”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不安。 “没事娘，我的事自己做主！” 张卫东冲杨疯子使了个眼色，毅然决然地迈步出了院子。老太太一看这情况，赶忙朝着地里奔去，寻找他爹。 这孩子个虎比，气魔怔了？ 第42章 彪子卖惨秒变大忽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彪子背着那楸树皮筐，脚步匆匆地下了山，直奔曙光林场而去。他心中清楚，此事一刻也耽搁不得。到了林场场办，彪子很快就找到了秀才芦健。 接着一路打听，把张卫东嘱咐的事情办理妥当。可当他去到段宝祥家时，却没那么幸运了。 要知道，他们所在的绥县下设曙光和红旗两个林场。这一次，彪子到的时候，段宝祥老爷子正好在另一头办公。 无奈之下，彪子又急忙跑回场办，借着秀才找的电话，这才联系上了段宝祥。 段宝祥也只是问了问刘胜利的结婚具体日期，得知是在明天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一天天的话不说全，整这么神秘干啥玩意，啥人品！” 彪子脚步匆匆地来到收购站，抬眼一瞧，外面竟还排着几个人呢。 他的目光投向屋内，只见办公桌上坐着一位中年妇女，面容严肃。 不一会儿，前面一个山民模样的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真他娘的黑，拉着个大长脸，就跟老子欠她多少钱似的。” 后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神色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终于轮到彪子了，他赶忙堆起满脸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迈进屋子。 “领导，俺来卖灰狗子皮。” 那中年妇女眼皮一抬，不耐烦地说道： “你倒是往外拿啊，咋的？你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啊？” 彪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忙脚乱地从背筐里拿出六只灰狗皮。中年妇女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小号东北松鼠整皮，一张一块二，六张是七块二。” 彪子一听急了，“领导，不是一块五一张么？” 中年妇女眉头一皱，“你收还是我收？县城给的价格高，你去县城卖吗？卖不？不卖下一个。” 彪子也来了脾气，“不是，我就问问还不行么？你就这样为人民服务呢？” 中年妇女冷哼一声，“这么多人排队呢！你问问、他问问，耽误了工作效率，影响了国家创汇，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你看看外面的标语，‘资源就是财富，收购就是创收’，咋的？你这松鼠皮能创收啊？” 彪子被气得满脸通红，“你你你你！” 中年妇女毫不留情地喊道：“下一个！” 彪子满脸通红地走出收购站，脑袋上全是汗，感觉比上工还累人呢。他无奈地望着手里的灰狗皮，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灰溜溜地朝着铁匠铺的方向走去。 其实彪子不知道的是，也不怪大姐霸道。基层收购工作那都得是铁面无私、脾气暴躁的中年妇女。 换成别人来卖东西的人见你好说话，那不得可着番的欺负你讨价还价，还咋工作？ 青山恶水出刁民，谁的错也不是，只能怪这个特殊的年代。 “叔，俺来问问，榆树屯的张卫东在您这打的侵刀打好了没？他让俺过来取一下呢。” 彪子迈进铁匠铺，满脸急切地望向正在火炉边指导徒弟的中年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中年人听到彪子的话，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点点头说道：“榆树屯？哦哦，我想起来了，你等会儿啊。” 说完，便转身朝着后面走去。 彪子站在原地，有些百无聊赖。他的目光随意地四处游移着，忽然，他的视线被前面桌子底下的几个物件吸引住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有点落灰的铁夹子。那是最为老实的触发式捕兽陷阱，虽然锈迹斑斑，但一看就结实耐用。 彪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与兴奋。 铁匠铺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气氛有些沉闷。只见中年人不紧不慢地在角落里翻找着，片刻后，他拿出一个略显陈旧的防雨布包，递向彪子。 彪子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他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布包，缓缓打开。 就在布包敞开的那一刹那，彪子的眼睛瞬间被牢牢吸引住了，再也无法挪开半分。一把古朴的匕首呈现在眼前，那形状既有点像短刀，又有着独特的韵味。 修长的刀刃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仿佛能轻易穿透世间万物。此情此景，正应了那句古话：男人天生爱戎装，兵器在手气自扬。 “哎呀！漂亮啊，这这……俺从来没见过这样式儿的啊？”彪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那声音中满是惊喜与诧异，仿佛发现了世间罕有的珍宝。 “哈哈，稀里糊涂的，咱也不知道徒弟当时看火的时候哪个材料放错了，整成这样也算是弄巧成拙了！” 中年人爽朗地笑着，可言语中却带着一丝无奈。那笑容仿佛是在自嘲，又像是对命运无常的感慨。 “啥？材料放错了？叔？我亲叔，这可不行啊，俺兄弟可是寄予厚望，你咋能放错呢？ 他跟俺说您的手艺可是整个县里上下俩林场最厉害的，咋还让徒弟看火呢，莫不成全程都是学徒工做的？” 彪子焦急地说道，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对兄弟的关切和对这把匕首的担忧。 “哪有哪有，主要工序还是我来的，你这小子，可不敢胡说，这刀绝对是好刀。”中年男人眼神微微躲闪，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次铸胚子的场景。 那时，徒弟不小心把旁边废旧机床里的齿轮掉进了熔炉，他一气之下罚这小子锻打的时候多来了三百下。 谁曾想，竟制造出这样一把花纹奇特、锋利无比的匕首。 “叔啊，好看顶个六啊，俺们整天在山里玩命，这野牲口也不能因为侵刀好看就乖乖受死啊，哎！你说说这闹得。” 彪子两手一摊，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不是你小子啥意思啊，你俩不愧是一个屯的，咋都这么磨叽？”中年人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恼怒，仿佛对彪子的纠缠感到厌烦。 “嘿嘿，叔？没别的意思，你桌子底下的那几个烂夹子还要不？”彪子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期待和算计。 “那个？别提了，这是昨天收拾库房翻出来的，上半年红旗那面过来的人说是给夹子除除锈，第二天送钱来，结果等到现在没来，也不知道啥意思？咋滴你要啊？”中年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嘿嘿，这不是顺带帮你腾地方么？”彪子笑着说道，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 “也行吧，给十块吧！”中年人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坚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 “别介啊叔，咱都是实在关系，你说侵刀的事俺就不提了，咱各退一步，便宜点呗。” 彪子连忙说道，眼神中满是期待。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仿佛在祈求中年人的怜悯。 “十块还嫌少？这虽然生锈了，可好歹是铸铁的吧？你瞅瞅这齿子，后面还绑着铁链子，套个狍子黄毛子还不手拿把掐？” 中年人指着夹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叔啊，你就可怜可怜俺吧，俺和俺兄弟爹娘都是从外地逃荒到这的，无依无靠，俺俩相依为命，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年底的救济粮度日。 眼瞅的弟弟妹妹在家嗷嗷待哺，俺俩就寻思上山整点野牲口，找了个跑山的问了问，人家啥也不说，就说跑山得有刀。 谁想到俺兄弟那个虎比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打了这么个小玩意。 叔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俺俩进山那都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了，您就行行好成么？” 彪子声情并茂地诉说着自己的困境，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的声音颤抖着，就跟真的一样。 “你这孩子看着憨厚老实，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八块，八块都拿走！”中年人有些无奈地说道。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妥协。 “俺就知道您是个大善人，您这么敞亮咱也不能差事。”彪子连忙从筐子里拿出六条灰狗皮。 “叔正儿八经的好皮子，收购站一块五一张俺还没来得及卖，六张正好九块，里外里您还绕一块。” “你小子说了半天没钱啊？真是瞎耽误功夫！”中年人抱怨道。他的脸上满是不满之色。 “叔啊，账可不是这么算的，有了夹子有了刀，以后猎物还会少么?您就当结个善缘，俺兄弟俩以后指定不差事儿。”彪子信誓旦旦地说道。 中年人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着灰狗子皮，心中暗自赞叹，剥皮手法不错，皮子上也没枪眼，估计是绷弓子打的。 “师傅，要多少是多啊，那夹子扔那一分不值，会用的都有，不会用的不卖，回点钱是点！”旁边的年轻人拽了拽他衣服，小声说道。 “行吧，你俩我是记住了，不愧是玩套子的，空手套白狼这一招玩得真溜。”中年人嘟囔着。 彪子乐呵呵地把皮子递给中年人，赶忙和小徒弟一起搬出来夹子，解开以后数了数，一共三个，成人巴掌大小，没想到还挺沉。 看着中年人拎着皮子去了后面，彪子眼珠子一转，对着小徒弟说道： “哥们，你这人一看就是热心肠，技术和脑子比你师父强多了，假以时日这铁匠铺就是你说了算了。 帮帮忙除除锈，耽误不了几分钟，公家的地方不用白不用，兄弟我记得你的好，下次给你带肉吃。” “妥了！”小徒弟爽快地应道。 第43章 躺在院里感叹人生 夕阳西下，余晖如金纱般洒落在地印子房的院子里。张卫东懒洋洋地躺在那儿，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脑后，另一只手抓着几个红彤彤的刺玫果，时不时地往嘴里扔上一颗。 那刺玫果，也就是后世的树莓，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 旁边，底下的柴火咕嘟咕嘟炖着半锅热气腾腾的蘑菇炖灰狗，那是给彪子留着的。 秋天的小兴安岭，宛如一个美食的宝库。今日，张卫东上山溜达了一大圈，收获可不小。他不仅打了三只灰狗子，还尽情地揽起了山货。 刺玫果自是不必说，还有臭李子，黑得发亮，咬一口，独特的味道在口中弥漫；高粱果，红彤彤的，像一颗颗小巧的宝石；山丁子，酸酸涩涩，却别有一番风味；野葡萄，紫莹莹的，如一串串迷你的紫玛瑙。 而要说他最喜欢的，当属山都柿，那外形跟蓝莓极为相似，可味道却比蓝莓更加浓烈，也更甜。 还有山菇娘就是昨天让彪子尝过的玩意儿。那果子，滋味奇特，又甜、又苦、又涩，简直就像一枚怪味豆。 不过，这山菇娘特别能去火，有时候牙疼或者烂嘴丫子了，嚼上几个，不出两天准能好。 还有那甜杆，好吃得简直让人怀疑人生。轻轻咬上一口，一股甜水儿瞬间涌出，在好多东北小孩的童年印象里，它几乎就是糖果的代名词。 甜杆生长缓慢，而且因为生长时汲取营养太多，比较祸害土地，所以家家户户只是在房前屋后种上十根八根的，不敢多种。 小孩子吃起甜杆来总是没个够，总觉得不过瘾，便常常央求大人多种一些。 可大人往往会训斥道：“种那么多干什么？甜杆皮那么锋利，划坏了嘴还得哄你。”这就是甜杆，跟高粱挺像的　　纯天然的美食散发着自然的香气，张卫东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满是感慨。 “还是这个年代好啊！” 他喃喃自语道。哪像后世，人与人之间充满了算计与不良竞争。 你养鱼我养虾，你药葡萄我种瓜，三十天的鸡，四十天的鸭，六十天的猪肉进万家。 面条里面加硼砂，月饼里面玩添加，你害我，我害你，最后医院笑哈哈。 后世，许多孩子从东北这片黑土地走了出去。在他们的童年记忆里，东北似乎充满了让他们讨厌的东西。 那白雪皑皑的漫长季节，犹如一座冰冷的牢笼，困住了他们对温暖的渴望。 开春时，泥泞的道路湿了鞋子，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艰难跋涉，那是他们前行路上的阻碍。 秋天一地枯黄的衰败落叶，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无奈与凋零，让他们心生厌烦。 还有那刺鼻难闻的空气污染，如同恶魔一般，让他们无法自由地呼吸。 在好多小孩子的作文里，都写满了对江南水乡、对美丽富饶沿海的向往，他们梦想着长大后能逃离这片土地，去往那书中描绘的美好之地。 然而，那些漂泊在外的游子们，当他们有一天终于回到东北，当双脚踏上这片生养他们的黑土地，当冷冽的西北风扑面而来时，他们会怎样呢？ 或许，那一刻，泪水会模糊他们的双眼。从此，故乡在他们心中，只剩寒冬，再无春夏秋。 那曾经熟悉的风景，那漫山遍野的绿树繁花、那金黄的麦浪、那五彩斑斓的秋叶，都已成为回忆。 那熟悉的味道，妈妈做的家常菜、街边的小吃，都只能在梦中回味。那熟悉的乡音，那爽朗的笑声、亲切的问候，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东北的黑土地，那是他们的根之所在。无论他们走得多远，总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他们的心。 当他们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所有的回忆、所有的情感都会如潮水般涌来。他们会明白，故乡，是永远无法割舍的牵挂，是深入骨髓的眷恋。 “东子，有吃的没？累死俺了！” 远处，一道手电光如灵动的银蛇般晃过，开口说话的正是彪子。正沉浸在思绪中的张卫东，被这一声呼喊猛地拉回到了现实里。 彪子大步流星地走来，边走边念叨：“他娘的，这天黑得可真是越来越早了，这才五点多吧？” “你小子事办得咋样了？先说好了，办成了有肉吃，办不成我这有半兜子红菇娘给你下下火。” “开玩笑，彪哥出马一个顶俩。手电还你，秀才说咱们先用着，事儿全办妥了，顺便送你个小礼物。” 咣当一声，彪子把身后的楸树皮筐扔在了地上，随后便迫不及待地端起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啥呀？” 张卫东掀开上面盖着的布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带刀鞘的侵刀，还有三个搅在一起的铁夹子。 “可以啊？从哪搞的铁夹子，还挺沉！” 彪子眼睛一亮，满脸好奇。 “拿灰狗皮换的，他娘的收购站给的价太低了，我给你取刀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没人要的夹子，就都换了，咱没亏吧？” 彪子抬起头，嘴里塞得满满的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亏个六啊？这可是好东西，还带着一节铁链子，掐个獐狍野鹿没啥问题，可以啊彪哥，学会举一反三了。” 张卫东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 “草！啥人品，咱也上过学好吧？虽然没上两天。” 彪子低头嘟囔着。 “是一共上两天，正好礼拜六和礼拜天！” 张卫东哈哈大笑着调侃道。 “段大爷说啥没？” 张卫东忽然问道。 “没见着人，跑秀才那打了个电话，他问清楚明天柴缘结婚就挂了，也不知道明白没。” 彪子回答道。 “嗯，联系上就行，你吃的饱饱的，明天继续下山！” 张卫东吩咐道。 “啥意思啊？累傻小子呢？咋地你是没长腿啊？” 彪子不满地嚷嚷起来。 “行行行，我还说让你吃席去，明天我去找秀才吧。” 张卫东故意逗他。 “别介啊，这活非我莫属啊，秀才那小身板子能吃回来多少？那不亏得慌么？赔本的买卖咱可不能干！” 彪子急忙说道，一脸的急切。 “哈哈哈！你小子。” 张卫东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第44章 柴家嫁女满座宾朋 隔天上午，旭日初升，阳光如金色的纱幔般轻轻洒落在大柳镇。 镇书记柴宝佳的宅院此时虽热闹，却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 今日，乃是柴家千金柴缘出阁的良辰吉日。然而，柴宝佳夫妇二人的面庞上却寻不见丝毫喜悦之色，反倒是愁云密布。 柴家大门前，既不见那鲜艳夺目的红绸飘扬，亦没有喜庆的彩带舞动。 院子当中，仅有自家的亲戚围坐成一桌半，场面显得颇为冷清。 那些垂头丧气的娘家人，与这清冷的景象相互映照，若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那便是窗台之下停放着一辆擦拭得锃光瓦亮的飞鸽自行车。 车把上绑扎着的大红花，在这略显沉闷的氛围里，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格外鲜艳夺目。 柴进蹲在一旁，嘴里叼着烟卷，眉头紧蹙，犹如两条纠结在一起的毛毛虫。 “爹，这妹夫到底是啥意思啊？不让咱们大张旗鼓地操办也就罢了，可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难不成到时候就他自己一个人来？” 柴进小声嘟囔着，满心的疑惑如同一团乱麻。 柴宝佳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那眼神仿佛能射出利箭。 “你懂个啥！人家那是高门大户，这叫低调节俭。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不懂吗？如今是什么时候？正是多事之秋，胜利这是未雨绸缪，替你老子我省心呢！你呀，整天屁都不懂，就知道瞎嚷嚷。” 柴宝佳数落完自家儿子，心中的郁闷稍稍缓解了一些。 “不是，那为啥连炮仗都不让放呢？知道的说是咱家办喜事，不知道的路过还以为是在办白事呢！” 柴进依旧不甘心，继续追问着。 “我打死你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家伙！” 柴宝佳刚刚降下去的血压瞬间又窜到了头顶，脑袋仿佛要炸裂开来一般。 “得得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你自己在这儿受冻吧！” 柴进连忙侧身躲过扔过来的扫帚，慌里慌张地跑回了屋里。 院子里的亲戚们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可不管那么多，心里只想着把今天上礼的钱给吃回来。 这时候上礼一般都是五毛钱，要么就是同等价值的粮票布票。他们的心中也都在暗自纳闷，堂堂支部书记，结个婚咋还这般偷偷摸摸的呢？ “不好意思，大队里有笔账需要着急算一下，来晚了来晚了。” 刘胜利穿着咧宁装，里面是白衬衣，下半身劳动布裤子小皮鞋，意气风发的抬腿走进了院子，见到院里人不少，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又换了一张笑脸，冲着在座的众人抱了抱拳。 “胜利，你可来了，不急不急，他们都刚到，都是咱自家亲戚，不挑理，路上累了吧，快快快进屋休息。” 在场的亲戚们都挺纳闷一向严厉的柴宝佳，这时候咋变成了这般讨好，姑爷上门，老丈人不应该端起来么？这也太低三下四了吧？ 刘胜利心里还是喊不出那声“爸”，尴尬的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屋里。 西屋的柴缘早就趴到了窗户瞅着外面，看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帅气十足的走进来，赶忙坐回到炕上，盖上了盖头。 旁边的要好的小姐妹高瑞偷偷问道：“他就是新郎官啊，别说还挺正派的？” 心里却在寻思，这也没人家张卫东长得帅气啊，头回见快结婚换新郎的，为啥同学里就来了自己一个人，男方为啥也是一个人，这事闹得。 \"哎呀，胜利来了，快快快坐下喝点茶，咱是怎么个形式，先认亲么？” 媒婆舔着个大脸活跃着气氛，今天早上一来本来寻思着让娘家人热闹热闹，谁成想拢共也没多少人，都是些老梆子，连个能用的年轻人都没。 “嗯，一切从简吧，老人家教导我们，要斗私，批修，不要拘泥于形式，都是为了建设华夏而努力奋斗。” “好好好，那就新娘子出来，咱们先认亲，然后开席！”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柴宝佳和老伴对视了一眼，赶忙撩开门帘撵了出去。 “老冯你怎么来了？” 柴宝佳抬头看到拎着点心的林场保卫科副主任，面色一惊。 “你个老柴，嘴是真严，嫁姑娘这么大的事不告我？还是别人通知的，不地道不地道啊！” “啥？啥啥？我我我....”柴宝佳一脸无语。 “咋地怕我喝光你喜酒啊，哈哈来礼物拿着，我自己找地，别管我。” 柴宝佳正在一头雾水，就听见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就是一个大嗓门： “老柴！你个老瘪犊子，嫁姑娘不告老子，咋地？怕我儿子抢婚啊？” “柴书记，我不请自来，您可别埋怨。” 接着一波接一波，有镇上的干部，林场的领导，其他大队的负责人，嘁哩喀喳不一会小院子里都站不下脚了，屋里的刘胜利看到外面的动静气不打一处来。 说了多少次再三嘱咐别张扬别张扬，老子本来就是临时结个婚压压风头，这个柴宝佳是想当官想疯了！ 当事人柴宝佳更是惊掉了下巴，这里面好些人都不认识啊，八竿子打不着。 媒婆一看口水都流下了，来的人全都穿着得体，附近十里八屯的实权派，这要是维护好了，这不都是潜在客户么？妈呀！终于时来运转了！ “大家伙都安静安静，今天恰逢柴家嫁女，吉时已到，请大伙呱唧呱唧，有请一对新人登场！” 嗡！刘胜利脑袋都憋大了，紧的躲都没躲过去，这帮人要干啥？起哄架秧子也不分时候么？ 柴缘披着后盖头走出了里屋，自然地揽住了刘胜利的胳膊。 “胜利，走吧，大伙都等着呢，你也是，都不提前说一声，你咋知道我爸好面子，有心了。” “我有个六啊。”刘胜利心里骂了一句，把柴缘的手扒拉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门外头传来一声惊呼声，大家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赫然是一对年轻人拿着相机走了进来。 第45章 记者采访老柴爆发 “妈呀！照相机！” 一声惊呼响起，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人群中荡起层层涟漪。 在座的大伙听到这声呼喊，无不挺起胸膛，眼神中流露出惊讶与好奇。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走路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的年代，记者的出现，那简直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他们手中的照相机，仿佛是一把神奇的钥匙，能够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人们得以窥见那些原本无法知晓的人和事。 在这个没有电视机，收音机也只有极少数家庭才拥有的时代，人们了解新事物的重要途径有两个： 一是林场的大喇叭广播，那激昂的声音每天定时响起，将各种消息传递到人们的耳中； 二就是报纸，林场宣传部的报纸不管是哪一期，都会被人们无数次翻阅，每一个字、每一幅图片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 甚至过了好久，农村还保留着用报纸来糊墙的习惯。需要什么重要信息时，人们就会站在炕上，仔细寻找有用的资料，就像某个小品里黄宏老师表演的那般。 此时，记者们出现在这里，两个人身着朴素的服装，眼神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们手中的照相机，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就像是一件珍贵的宝物。 人们好奇地围拢过来，眼中满是兴奋与期待。他们看着记者们的到来，仿佛在观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您好，我们是县委机关报的。请问一下，这里是有知青结婚，对吧？” 清脆而标准的播音腔，宛如一只灵动的鸟儿突然飞进了这弥漫着浓郁大碴子味儿的院子。 那声音，瞬间打破了院子原有的宁静，惹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站在门口抽烟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 他瞪大了眼睛，慌乱地将手里还冒着一缕青烟的烟头狠狠踩灭。 接着，他手忙脚乱地拽过来同样一脸懵逼的柴宝佳，那急切的模样，就像在暴风雨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对对对！他…… 他…… 他是新郎，不是，新郎的岳父！” 说话的人紧张得舌头都有些打结，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身姿挺拔的女记者站在那里，齐耳短发显得格外利落，微笑着微微向前一步，轻声说道： “首先恭喜您。其次，作为我们绥县第一对知青与本地青年结合的长辈，您有什么要对全县人民说的吗？” 这一问，如同投入深潭的一块巨石，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中都激起了千层浪花。被采访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因为这个时候，对于知青婚姻的报道基调主要是提倡晚婚。 那时，乡村的小道上，田边的麦垛旁，贫下中农们总是以朴实的话语积极教育插队的知识青年，耐心劝导他们实行晚婚。 再一个好些知青是因为城里解决不了工作岗位，加上家里兄弟姐妹众多。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被迫下乡插队，踏上那未知的乡村之路。 在他们的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个坚定的想法，那就是尽快回到从小生活长大的城市中去。 返城，一直是他们努力的终极目标，即便是到了七七年恢复高考，这些人都没有放弃过那一丝希望的曙光。 他们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者，紧紧抓住每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至于知青结婚，直到七四年，随着白启娴事件的发生，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闻媒体对知青婚姻的报道基调如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春风吹拂，发生了巨大转变。 关于知青婚姻政策的重心迅速由倡导晚婚转向鼓励知青在农村结婚。 然而由于张卫东的重生，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原本应该发生在五年后的政策报道，在如今这个大东北的小县城里，居然被记者提前宣传了起来。 这或许就是属于张卫东独有的命运齿轮在悄然转动吧。 “咕嘟！” 一声清晰的吞咽声在空气中响起。柴宝佳只觉喉咙处一阵干涩，紧张之下，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此刻，他的脑海中犹如一台放映机，无数个画面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难道，这是能量巨大的女婿刘胜利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意外惊喜？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在他的心中疯狂生长。毕竟，就凭他一个大队书记嫁女儿，是万万请不来在场的这么多官员和记者的。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来回扫视，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探寻，试图从众人的表情中找到哪怕一丝线索。 然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神秘的期待，这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 柴宝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由自主地加快，那 “砰砰” 的声音仿佛在提醒着他此刻的紧张与不安。 “额，那个，革命的大船众人划。” 柴宝佳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那声音虽带着一丝紧张，却也有着一种从容不迫。 “我们家女儿能嫁给来自京都的好小伙子刘胜利，是她的福气，也是咱们得政策好。”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微微一扫，仿佛在寻找着某种认同。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刘胜利同志发挥了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一心扎根农村，敢教日月换新天。” 柴宝佳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渐渐高亢起来。 “他俩的结合，代表着有为青年支援大东北的决心，也代表着我们黑土地的生活环境越好，正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巨变。 相信不远的将来，咱们兴安岭这棵梧桐树一定能吸引过来更多的金凤凰。” 柴宝佳的话语如同激昂的乐章，在空气中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力量，撞击着人们的心灵。 话音刚落，现场先是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都被柴宝佳的话语所震撼。 紧接着，“好！” 的一声呼喊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波又一波的掌声此起彼伏，那热烈的声响如同汹涌的海浪，在场的众人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不愧是官场老油条，张卫东怪不得能让柴家压了一辈子。就这一套话语，最少是个处级干部的水平，而柴宝佳竟能脱口就来，这着实让人惊叹。 不远处的刘胜利都惊掉了下巴，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的心中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家老头子的计划之一，又怀疑是这老瘪犊子，便宜岳父提前安排好的背诵全文！ 就在翁婿都在猜测这是对方的大手笔，咔嚓一声快门响动，一阵白光又把他俩拉回到了现实。 第46章 秀才雪中送炭 “这两位就是今天的主角吧，真是郎才女貌。请问是什么促成你这个京都的有为青年，下定决心迎娶我们美丽善良的东北姑娘呢？” 女记者那悦耳的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众人的耳畔。她面带微笑，眼神中满是期待，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刘胜利身上。 刘胜利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在心里狠狠地骂道：娶个六啊！哼，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能为所欲为。 此刻的他，脸上如同挂了一副苦瓜，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无奈之下，他只能尴尬地嘿嘿傻乐，那模样活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瞧我们的新郎，他是多么激动！” 女记者那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话，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旁边的媒婆一看这情形，多年的服务行业嗅觉瞬间被激发。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这要是报纸上能写她两句，那这县城以后她不得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她快步走到刘胜利和新娘身边。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哎呀呀，记者同志，这一对新人那可是自由恋爱的典范，是新时代年轻人的榜样呢！ 男方啊，不要彩礼，就要一辆自行车，不不不！男方陪嫁一辆自行车，不能说陪嫁。 哎呀呀，这嘴一慌就乱了套。反正不是倒插门，绝对不是！” 媒婆夸张地挥舞着手中的手帕。 然而，她这一番话却让在场的柴家众人看得直皱眉头，心里那个无奈啊，这货莫不是专门来拆台的吧？ “不好意思，吉时已到，婚礼正式开始！” 柴源她妈眼见这情形，赶紧上前一把拉开了媒婆，大声喊道。 其他人一听，纷纷自觉地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圈。外面那些进不了院子的人呢，都纷纷趴在柴家的墙头，仿佛一群好奇的小麻雀，努力地想要窥探院子里的热闹景象。 证婚人也从原来柴缘的二大爷变成了全场官职最大的县地委办公室副主任。只见他缓缓抬起双手，那动作就像一个指挥家在示意乐团安静。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道： “今天啊，是柴宝佳的宝贝女儿柴缘和从京都来的知青刘胜利结婚的大喜日子。 大家都放松点儿，知道的是来参加婚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县里在开大会呢。” 哈哈哈哈哈！众人被他这幽默的话语逗得哄堂大笑。 “你们两位同志结婚以后啊，一定要孝顺父母，刻苦劳动，以最大的热情投入到s会主义建设的伟大事业当中，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虽然现在政策鼓励知青同志们晚婚，但是像刘胜利同志这样出身清白，思想过关，家庭和睦的有为青年，与柴缘同志这双方自愿、敢于奉献的爱情，那可是经过了组织严格的考验。 其他同志要以他们为榜样，我现在郑重宣布，两位同志正式结为夫妻，大家伙掌声祝贺！” 哗啦哗啦！热烈的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在场的众人都从证婚人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要知道，最早一批与农民结婚的知青，很多目的都不纯粹呢。 大部分都是所谓的 “黑五类” 和走资派的子女，他们因为家庭出身问题在城市里受尽了百般歧视。 出身不由己，配偶可选择！ 在这广阔的天地里，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贫下中农子女作为配偶，期望着能够改换门庭。 所以啊，证婚人这番话也是在暗示其他人不要起什么歪心思，他来征婚的目的就是对这种美好的爱情给予鼓励支持，其他不好的组织一律反对！ 记者同志自然也听出了话里的别的意思，赶忙转移话题。 “来新人，往前站站，举起你们的结婚证和小红书，让我们记录下这一美好时刻。” 刘胜利和柴缘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慌乱之色。 他们还没领证呢，不是柴家不想领证，而是刘胜利一直没打算领证，想着先办事应付一下，谁能想到记者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我们还没有....” 柴缘刚说了半句，就被刘胜利轻轻拉了一把，气氛瞬间尴尬在了当场。 “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人影奋力地推开门口的众人，气喘吁吁地挤进了院子。 “胜利！你说说你，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咱大队说一声，是不是怕大伙困难，不让大家上礼啊？你这孩子，老是替别人着想。来来来，这是大队的介绍信。” 来人正是刘胜利插队的大队书记。这介绍信对外人看来那可是雪中送炭，可对刘胜利自己而言，却犹如晴天霹雳。 不行，绝对不行！这要是一扯证，自己不就彻底完犊子了嘛。 “谢谢书记，来介绍信给我，完了我就去补办结婚证，今天就是想大伙来热闹热闹，你看看这事闹得，快快入席，大伙入席！” 刘胜利尴尬地挤过人群，急切地就要拿过对方手里的介绍信。 这时候的证婚人一把接过介绍信，笑眯眯地说道：“哎呀！这不是巧了么，咱曙光林场妇女主任也在。 王姐！王姐！你带的章没？谁带公章了？ 咱们特事特办，也让记者同志看看咱们曙光林场的人情味儿。” “哎！这呢！” 人群中的王姐硬着头皮答应着，心里却在嘀咕，谁家吃席还带公章啊。 就在这时候，身后一个满头大汗的人影悄悄把公章塞到了王姐手里，她回头一看，这不是后勤的小伙芦健么？ 嘿，这小伙子还挺机灵呢！他哪来的公章？后来王姐一寻思，肯定是他爹。这小子跟证婚人一唱一和，没想到还让自己在记者面前露了个脸。 王姐露出感激的眼神儿，缓缓站起身子。 一旁的刘胜利还在心里默默祈祷呢，就听到对方说道：“带了带了！” 妈呀！完犊子了。 随着 “嘎巴” 一声，鲜红的印章盖在了介绍信上。 这一刻，刘胜利和柴缘正式结为了夫妻，全场掌声雷动，那声音仿佛能冲破云霄。 就连柴家人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子，满脸的喜气。 只有刘胜利，眼中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他在心里暗暗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招惹柴缘。 芦健喘着粗气走到了角落里。自打早上找关系取上了公章，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刘胜利插队的公社。 凭着一张嘴皮子，把大队书记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把刘胜利描绘成不给大队添麻烦的有为青年，还用自行车硬生生地把书记驮到了婚礼现场。 关键时刻，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公章，因为张卫东让彪子交代过，婚礼现场会有人要公章盖介绍信，帮柴缘和刘胜利补上幸福的最后一环。 做完这一切，芦健微微低头，悄然退到了最后的席面上。 他的脚步略显疲惫，屁股刚一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肩膀便被人轻轻一拍。他转头看去，竟然是榆树屯的彪子。 哥俩对视一眼，那眼神中满是默契与得意，接着便哈哈一笑。彪子微微凑近些，压低声音说道：“秀才，嘿，你这事儿办得可真是漂亮得没边儿了！” 芦健嘴角一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那必须的呀！你也不看看是谁出马。 不过啊，咱还真是头回见东子这种热心肠，竟然帮未婚妻找对象，太秃噜反仗了！” 彪子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调侃的光芒，“嘿，别担心他，这货啥时候吃过亏？对了，你上礼没？” 芦健一听，偷笑着说道，“没啊？咋的，你上了？” 彪子脑袋一歪，满脸的嫌弃，“啥人品啊！我能有那闲钱？” 说完，两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第47章 一招阳谋定乾坤 柴宝佳引领着一对新人，将一众领导带到了林场食堂。毕竟早前的安排可没预料到会有这么多人。而剩下的亲戚们则挤在了那不大的小院里。 柴进被安排留下来招呼这帮叔伯大爷。这小子不知怎的，非得在饭前整出个发言来。 估计也是感觉到妹夫的到来让祖上都仿佛蓬荜生辉，自此他也算搭上了红船，能够扬帆起航了。 只见柴进站在过门石上，激情澎湃地说道： “感谢大伙对我们柴家的支持与帮助。我们家能招到一个好妹夫，那全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妹妹。说起妹妹，就不得不感谢我的老母亲....” 然而，底下的人却对他的发言毫无兴趣，一个个都望着席面，眼神中满是渴望，简直望眼欲穿，再不吃菜都凉了。 今日的席面乃是六六大顺（四热两凉），在这个年代已然算是顶配了。要知道，供销社每年都会集中收购生猪，绝不允许任何人私自屠宰销售散养的猪。 所以，没进腊月，猪肉便成了紧俏货，只能去黑市或者找大厂采购的关系去搞。 柴家还算有点能力，竟弄来了不到二十斤排骨。 排骨在这会可不吃香，猪身上最好的当属板油和膘肉，这些都可以炼荤油。哪像后世，白肉人人弃之。 当然后世的大白猪跟华夏本土的土黑猪那是没法比的。 这个年代的猪，都是生产队耗费了多半年的时间，用山菜、酒糟、黄豆精心喂养的几头猪，味道鲜美，肥而不腻，承载着全村人的美好憧憬。 秀才和彪子望着桌上的炒豆芽、白菜炖豆腐、酸菜炖排骨、小鸡炖蘑菇，还有那凉菜花生米和拌山菜，眼神中满是渴望，简直望眼欲穿。 在这个老百姓去国营饭店都如同做梦一般的年代，大伙最期盼的就是红白事时能吃上大席。 “这小子说啥呢？擦鼻抹泪的。” 秀才疑惑地问道。 “没听全，好像说想他妈了。” 彪子一边偷偷夹着眼前的菜，一边回答道。 “吃饭就吃饭，扯什么淡啊，哎，你别端盘子啊。” 这年头，花生米可是稀罕玩意儿，秀才一看彪子上手了，赶忙拦了一下。 “我说你慢点吃行不行，你能不能给老子留点，你看你这吃相，多丢人啊。这是宴会！大家都是文明人，你看看你多丢人啊。” 秀才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彪子。 彪子剜了秀才一眼，又拿嘴巴嘬了嘬筷子，然后夹起盆里最大的一块排骨。气得秀才照着他的脑瓜来了一下。 “啪！” 一声脆响在院子里响起。 院里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了这里，“你他娘的干哈呢！” 旁边柴进的牌友看不惯骂了一句。 彪子刚想发作，就被秀才狠狠拉住，赶忙赔罪：“对不住对不住！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若是张卫东在这里，绝对脑子里会闪过亮剑的经典画面：和尚吃席！ 牌友骂娘的神助攻，他一定会忍不住掀桌子，虽然手里没有毛瑟枪，也得搅个鸡飞狗跳。想念和尚，那会天天守着电视，意难平　　这，便是他这两天让彪子当代言人，自己不下山的缘由。 但凡有点血性之人，又怎能面对杀害自己的仇人一家在眼前谈笑风生，还举办婚礼呢？ 此时的张卫东，正徘徊在离石门屯铺五六里开外的大草甸子附近，苦苦寻觅着溜子，也就是兽道。 他背上的楸树皮筐里，三盘铁夹子相互碰撞，叮铃哐啷直响。 这铁夹子可厉害得紧，小点的野牲口一旦踩上去，腿都能给夹折了。 可惜，如今还未下雪，一路上，他虽发现了不少狍子和野猪的踪迹，但那些踪迹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他也只能无奈跟丢。 为了避开屯铺里几个跑山人的活动区域，他舍近求远，只为少惹些麻烦。 张卫东沿着沟堂子底下缓缓踱步，耳边传来茂密的空心柳和塔头篓子被风吹动发出的哗啦哗啦声响。 这熟悉的声音，却勾起了他心中的思绪，让他不禁想前妻的婚礼今天办得怎么样了呢？ 上次在段宝祥老爷子那儿，爷俩琢磨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计划。 要忽悠刘胜利结婚并不难，难的是让他们把结婚证给领了。 有了事实依据，加上记者的报道，在这个风暴肆虐的时局下，无论正面还是负面，都能给刘胜利的未来盖棺定论。 若报道得到正面肯定，他们俩人便能被树立成知青典范。可这小子若想调回京都，那可就凭空多了几道枷锁。 说好的扎根农村，你一个榜样半途而废，成何体统？ 虽说改变不了最终结果，但也能恶心恶心他们俩人，柴家谁要是沾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们敢离婚么？现今的离婚可不比后世，单不说家大业大的刘胜利，离婚后的柴缘就得背负半生骂名，就算柴缘肯离，那刘胜利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若换个角度，报道成了反面的。在国家鼓励晚婚的大方向下，这小子刚来农村就跟本地大队书记家搅和在一起。谁又能证明他们是真心相爱呢？ 百口莫辩不说，等还没解释清楚呢，柴缘的肚子显怀，孩子出生。 秀才、彪子等等这些 “有心之人” 再一煽风点火，柴宝佳的政治生涯绝对会受牵连。 堂堂大队书记家闺女生活作风有问题，女婿利用老丈人对劳动挑肥拣瘦。往后的日子，张卫东有的是法子恶心这一家子。 这一招阳谋，打得刘胜利毫无还手之力。就算刘胜利的老子事后知道了，要么把离婚的儿子弄回京都，要么任由柴缘一家子吸血鬼傍上刘家这棵大树。 可这两条路，说一千道一万，都得把肚子里的孩子带上。 就张卫东上一辈子从小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柴小军，那妥妥的败家子属性。他刘家能折腾得起几次呢？ 老话说得好，坏女人毁三代。柴缘母女，再配上柴进和柴小军，四个 “二” 一扔，再加上张卫东这张能预知未来的 “小王”，对面还怎么玩？ 对方若想破局，唯有打掉柴缘肚子里的孩子。 可话说回来，在这个年代打胎？张卫东只要抓住这一件事，就能把柴家踩得翻不了身。弄不死你，还恶心不死你么？ 越想心里越舒坦，就在这时候，身旁的阳坡上传来了“啧啧啧”的声音。 第48章 运气逆天抓到孬头 张卫东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绕到草壳子边上。那儿，一个大塔头篓子静静地伫立着，而篓子边上，一个毛茸茸的小屁股正欢快地扭来扭去。 那屁股比成人拳头大点，毛茸茸的模样可爱至极。张卫东定睛一看，心中猛地一惊，继而涌起一阵狂喜。 “妈呀！孬头！” 这孬头，便是那 “一丘之貉” 里的貉子，也被称作乌苏里貉。各地叫法不一样，也有叫狸、土狗、土獾、毛狗的。 此时正值入秋，孬头们都在为冬眠做着准备。抓捕孬头的好时节，便是一春一秋这两个季节。 若能逮到一只，那价钱可与狐狸皮不相上下，能值老鼻子钱了。 要知道，这孬头一辈子就找一个伴，运气好的时候，一抓就能抓到一对。而且，这东西一般和獾子当邻居，不过獾子更喜欢石仓子。 张卫东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正在忙碌的孬头，脑海中飞速地思索着抓捕它的方法，这东西警觉性太高，自己一时没了主意。小浣熊其乐无穷　　张卫东的手刚伸进兜里，迅速掏出弹弓，可就在这一瞬间，那只孬头仿佛拥有超乎寻常的敏锐听觉一般，只听 “蹭” 的一声，如一道迅疾的闪电，猛地一头扎进了塔头篓子。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着实让张卫东犯了愁。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广袤无垠、足有百八十米的草甸子，心中暗自思忖：这可上哪儿找去？ 要知道，孬头这东西有着独特的习性。别说在如此辽阔的草甸子上，就算是隐匿在脚边那小小的草壳子里，哪怕你使劲踩踏，都别想把它逼出来。 那些擅长抓捕孬头的人，找洞穴可谓一找一个准，他们在草甸子上转转悠悠一整天，往往就能收获一两对孬头。 还有一种相对笨拙的办法，那便是打狗围。依靠猎犬去寻觅孬头的洞穴，随后几个人分工合作，有的进行烟熏，有的往洞穴里灌水，甚至不惜挖地三尺。 貉这种动物，通常在白天窝着不出，等到晚上才出来觅食。 如今已然过了春天找对象的时节，张卫东心中暗自猜测，眼前遇到的这个小家伙大概率还是一只 “单身狗”，否则怎么会在大白天出来活动呢？ 那塔头篓子，也被称作 “塔头” 或者 “塔墩子”。它就像是大自然神奇的杰作，是一种高出水面几十厘米甚至可达一米的草墩。 它由沼泽地里各种苔草的根系在死亡后又重新生长，生长后再度腐烂，然后再次生长，如此周而复始，并且与泥灰碳长年累月地凝结而成。 大的塔头篓子能有好几米宽，夏天的时候，里面灌满了水，宛如一个个小巧的泡子。 而到了秋冬季节，水干涸了，就变成类似草垛子的模样，静静伫立在这片土地上，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张卫东沿着塔头，一步一个脚印地缓缓前行，用腿脚绕着圈仔细划拉着眼前的草甸子。他心里明白，自己此刻也只能碰碰运气罢了。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就在他满心失望，想要放弃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脚下的地面有些不对劲。 他跺了跺脚，竟发出咚咚的闷响。脑袋一转，他开始不停地在这片区域踩来踩去。 “哗啦！” 一只毛茸茸的尾巴露了出来。张卫东眼疾手快，那四十三码的大脚丫子瞬间就踩在了对方的脖梗上。不等这小家伙回头，他右手猛地一提，便将其拽到了半空中。 仔细一瞧，这可不就是小浣熊干脆面里的那玩意儿么？小家伙龇牙咧嘴，却怎么也够不着张卫东，小爪子咔咔一顿撩。 惊慌之下，干脆大小便失禁，吓得浑身抽抽了起来。 张卫东掏出新打的猎刀，试了几次都瞄不准它的脖子。那孬头心中或许在想：你个畜生，能不能给个痛快？ 本着杀生不虐杀的想法，张卫东干脆举起孬子朝底下猛地一摔，趁着对方迷糊的时候送它最后一程。 接着，张卫东把这只孬头找了一棵老枣树挂起来。他先挑裆，剥后肢，小心翼翼地保留足垫和爪子，再将尾骨抽出。 两个前肢各自拉一道小口子，然后就像脱毛衣似的慢慢做成筒状往下翻剥，剥到头部的时候更是格外小心，生怕割破了血管，还得注意别把眼窝割大了。 接下来便是刮油，一层又一层的油脂被拨下来，张卫东小心翼翼地放在喝水的玻璃瓶里。虽然这油脂比不上獾油，但在这个年代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小家伙全身上下就皮子最珍贵，所以下刀必须小心谨慎，不能着急。 越是贵重的皮子，手法就越要精细，因为这直接影响到收购价格。 张卫东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把肠子肚子内脏一股脑地挂在了旁边的树杈子上。在东北的跑山文化中，这是一种对自然的敬畏和感恩之举。 猎人认为将动物内脏挂在树上是向山神爷的一种供奉，以表达对大自然赐予猎物的感激之情，同时也祈求在未来的狩猎活动中继续得到庇佑，收获更多猎物。 再者，取之于大自然，还得还回去。动物内脏对于一些食腐动物，比如乌鸦、狐狸、青皮子等野牲口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将内脏挂在树上，也算是跑山人世代理念里的一种‘可持续发展’。 张卫东满心欢喜地握着那张毛茸茸的貉子皮，脸上的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一般灿烂。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心中不停地盘算着这张皮子能在收购站换到多少钱。 早以前狐狸皮能换十块大洋，那可是被众人称为 “软黄金” 的珍贵之物。如今的收购站，狐狸皮最少也能给到三十块。 而这孬头皮就算打个对折，怎么也得有十四五块吧。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愈发激动起来。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一个工分才两毛多钱，茅台酒也才四块零两分。这一张孬头皮可就相当于三瓶半茅台了，这对张卫东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当然，但凡脑袋没让挤了也不会把好皮子卖收购站，留着逢年过节，进入腊月卖到乡镇上的黑市不香么？价格翻个几番那是常态。 瞅瞅，这要是秀才给买回来‘众生平等器’了，咱不得咔咔起飞么？ 第49章 狼皮百鬼莫近 说起这皮子，在跑山这一行里，那可真是有着数不清的讲究与说法呢。且听那广为流传的话语： “九月狐狸十月狼，春秋孬头，冬掏仓。他朝遇上闪电貂，忙乎半年累断腰。” 一旦进入冬季，那些野牲口就如同约定好了一般，纷纷换上了长长的毛发，仿佛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华丽无比的冬之披风。 而这个时节的皮子，那质量绝对堪称一年四季当中最为上乘的存在。 ‘狼皮百鬼莫近，狐皮雪离三尺’ 就拿狼皮做褥子来说吧，它有着一个极为独特的用途。 倘若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家里冷不丁地闯进了野牲口或者贼人，那狼皮上的毛便会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微微地炸起。 此时，挨着褥子的人，身体底下就会传来一阵刺挠痒痒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一个神秘的守护者在轻声提醒着人们要小心防备！ 至于狐狸皮避雪，那更是让跑山之人都格外喜爱。 但凡碰上下雪天，那雪花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离着人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便会轻盈地飘向一旁，根本不会往人的头上落去。 要是穿上一件狐狸皮袄，将那毛茸茸的毛朝外翻开，甭管雪下得有多大，都不会沾到人的身上。那雪花飘到跟前的时候，就好似有一股小小的微风在轻轻地吹拂着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在柳子里，好多人都对穿皮子情有独钟，而狐狸皮却只有把头和当家的才有资格拥有。 从科学的角度上来细细分析，狐狸皮能够挡雪可能有两个原因。 其一，狐狸皮毛上含有油脂，雪花自然也就不会轻易地粘在上面啦。 其二呢，狐狸毛又细又长且无比轻盈，人穿戴着的时候，难免会活动、抖动，而那毛在来回飘动摆动的时候，便会形成一股微弱的气体流动，就如同静电一般，所以雪花就不会沾到身上啦。 还有那些在跑山圈子里流传的顺口溜，比如 “虎尿草，狗闻跑，虎拉屎，白鸟惊，狼鸟草，羊不食” 这些个神秘的顺口溜，等以后东子在林子里遇上这些野牲口，自会给大伙详细地展开说说。 张卫东慢悠悠地往回走着，手里拿着几个直溜的树棍，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那张孬头皮撑得展展的。 他一路走着，顺道寻找着合适的地方放置带来的夹子。终于，在几处看着还凑合的地方，他把铁夹子安放好。 随后，他便着急忙慌地赶回了地印子房。 果不其然，彪子也回来了，正坐在那儿烧着开水，美滋滋地喝着用嗷嗷叫和红菇凉泡的茶呢。 “你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败火的配上上火的，这不是瞎折腾嘛，还不如直接喝凉水呢！” 张卫东一看到彪子那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切！啥人品啊！也不知道这树叶子泡水有啥好喝的，癞蛤蟆屁股插鸡毛，尽装大尾巴狼。 我就是中午吃多了，有点顶得慌。” 彪子嘟囔着，边说边从旁边的背筐里掏出小半袋子花生米。 “呐，别说兄弟不想着你。今天老柴家可是老尿性了，来了不少大官，还有记者呢。” 彪子绘声绘色地给张卫东描述着当时的画面，张卫东时不时点点头。 “我从秀才那把油丝绳拿回来了。对了，你说秀才他爹到底是干啥的？公章都能整来。” 彪子满脸好奇地问道。 “别瞎打听，咋还想让他爹给你弄个媳妇来？” 张卫东自然知道秀才老爹的身份，能让刚毕业的初中生儿子直接进林场采购科，在县里那可是比段宝祥还风光呢。 只可惜过了几年，受到风暴影响，站错了位置，家道中落。张卫东心里寻思着，以后有机会得提醒下老头。 正想着呢，就见彪子从他带回来的筐子里提溜出个东西，满脸吃惊。 “这是啥？獾子！？得有七八斤吧？”彪子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提高了几个分贝，话语中满是难以置信。 “孬头，你可以理解为獾子的表弟。你小子有口福了，这玩意儿就交给你了，记得焯水下猛料。” 张卫东说着，起身提起油丝绳和罐头瓶走到了院子里。他用土灶支上半口破锅，开始熬貉油。 “不是，你干啥去？每次一干活就找借口，啥人品。” 彪子虽然嘴上嘟囔着，但是手脚却不停，从旁边的碗架子上开始拿调料。 自打上回提回去半袋子蛤蟆，爹娘对他的态度转变可大了，专门给哥俩置办了一套旧的锅碗瓢盆，让他们开灶用。 别说秀才还挺细心 把油丝绳都裁好了一节一节的，张卫东小心的用熬开的貉子油涂抹一遍，放在阴凉处。 现在不到年底没杀年猪，只能将就用了，其实最好的材料是牛油。 可惜现如今耕牛比人都精贵，忙乎了一阵，足足四盘套子。 吃过晚饭之后，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饭菜余香。 张卫东目光缓缓落在炕桌上那有些杂乱的碗筷上：“彪子，等你收拾完了，把剩下的孬头肉给咱俩的爹妈都拿点过去。 我呢，现在得下趟山，晚上就不回来了，你记得跟我娘说一声。” 说完，张卫东动作娴熟地拿起侵刀，小心翼翼地绑到自己的小腿上，随后又伸手拿起电棒子。 他走到彪子身旁，笑眯眯的轻轻地拍了拍彪子的肩膀。接着便朝着门外走去。 彪子望着张卫东离去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大声说道： “一天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整啥呢。我回来的时候路过队部，听人说咱大队后天就要打松塔了啊，你可别忘了，道上加小心。” 张卫东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嗯呐，别絮叨了！” 彪子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张卫东，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温暖的热流。 自从跟着张卫东每天混在一起，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真的是从来没断了荤食，顿顿都有惊喜。 彪子微微转头，看向院子里那堆略显杂乱的柴火堆，心中暗暗盘算着：看来明天还得去山上整点柴火回来，水也该去打了。 东子说的对啊，要是有个媳妇就好了，那日子肯定会更加有滋有味。 想到这里，彪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憧憬的笑容。 第50章 再到黑市卖皮子 张卫东不紧不慢地走出石门屯，才走了一小段路，一种异样的感觉便悄然爬上心头，仿佛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身后紧紧跟随。 不过，他低头瞧了瞧腿上的家伙事儿，心中的不安便稍稍消散了些。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继续前行，眼看着快要踏上通往林场的大道时，几处若有若无的火把微光远远地映入眼帘，那种感觉才消失。 就在这时，手中的手电筒突然发出滋滋的声响，那光芒也开始变得忽明忽暗，显然是快要没电了。 张卫东微微蹙起眉头，暗自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 他今日下山，其实是临时起意。那张好不容易得来的孬头皮，必须得赶紧换成钱才行。 上次让彪子送了一趟蘑菇给亲近的人，可事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亲自跑一趟更为妥当。毕竟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上门礼多人不怪”。 此外，今日他在草甸子上放置了三处夹子，完了还得下油丝绳套。 这件事也得去跟屯铺里那些跑山的猎户打个招呼，通通气，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上人家屋里自然也不能空手。 说到底，在这世间，没钱寸步难行。 而且，今天恰好是周六，柴缘也顺利地按照计划完成了婚礼，张卫东心里的那股气也顺了许多，接下来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再一个，正好是二道街里开市的日子，现在时间正好可以赶上。 想到这里，张卫东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眼中闪烁着精光。 踏入黑市，只见那片区域里人山人海，喧嚣声此起彼伏。 如今的华夏依旧实行着单休制度，今晚的黑市与上次周三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人多得如同潮水一般涌动。 张卫东在拥挤的人群中缓缓前行，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子，却始终未能寻觅到买卖皮子的踪影。 正在他满心失望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 正是上次狠揍柴宝佳的那个小子。 “哥们，来一个。” 张卫东那熟悉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响起。 对方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怔，接着视线移到口罩上方的眉毛处，这才恍然大悟般反应过来。“哎呀，兄弟，你又来了！不是，你咋就认出我来了呢？” 对方的语气中满是惊讶与疑惑。 “缘分，缘分。” 张卫东在心里暗自嘀咕，你戴着那么显眼的绿帽子，再配上那却黑的口罩，想不认出你来可真是太难了。 “咋了？这次要点啥？” 对方好奇地问道。 “我就想问问，这黑市上咋就连个买卖皮子的都没有呢？” 张卫东皱着眉头，满脸的困惑。 “外行了不是？这里面可是有门道的，只是一般不告诉外人。” 对方微微扬起下巴，神秘兮兮地说道。 张卫东自然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他毫不犹豫地把从秀才那顺的多半包大生产递给对方。 “都是受苦人，你受累给说道说道。” 张卫东的眼神中充满期待。 后者接过烟，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慢悠悠地开口道：“行啊，哥们挺上道儿。也没啥，多来几次你就知道了。 咱这地界的皮子买卖都被谭大胆那帮人掌控着。你也知道，收购站给的价儿实在太低，基本上都让县里这帮人给垄断了。 听说人家上面有人罩着，统一收购，明码标价。 行情跟着紧挨老毛子的两江套子走，只高不低。他们做的也是口碑买卖，童叟无欺。” “是？” 张卫东瞪大了眼睛，显然十分惊讶。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年代竟然有人搞起了垄断买卖，这眼界可真是相当厉害啊。 “那不知该怎么找上门去？我一亲戚家里遇上点事。规矩我懂，等下次兄弟手里宽裕了，一定来感谢哥们。” 张卫东急切地问道。 “草，把我小迷糊当啥人了？咱玩的就是义气。你上回帮过我，这还算个事？出了集市往北走，林场有两排小平房知道不？ 最后一排靠外的门上方单挂一只红灯笼，你去了就说我小迷糊介绍的就行。” 小迷糊豪爽地说道，眼神中满是义气。 “敞亮，我说早上出门喜鹊直叫唤，这是遇到贵人了。迷糊兄弟，你叫我彪子就行，咱哥们以后事上见。” 张卫东感激地说道，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妥！” 小迷糊干脆地应道，那声音在嘈杂的黑市中格外响亮。 张卫东孤身一人行走在被昏暗月光笼罩的夜色中，根本不敢开启手电，生怕那一丝光亮会引来未知的麻烦。 他就这么借着月光摸索着向前，朝着小迷糊所描述的地方缓缓前行。 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象越发让他觉得熟悉无比，仔细一琢磨，这地方不正是上次购买猪蹄的李勇家所在之处吗？ 尽管心中满是疑惑，但此时的他也无暇多想。 没过多久，他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排平房跟前。抬眼望去，那只猩红的灯笼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在夜色的映衬下，散发着一种神秘而诡异的光芒。 张卫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然后伸出手，轻轻叩响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寂静的夜里，这清脆的叩门声显得格外响亮，仿佛能穿透这无尽的黑暗。 张卫东静静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回应，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等了不大一会儿，只听 “嘎吱” 一声，大门右上角的一个小窗户被缓缓抽开，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整啥景儿？” 张卫东赶忙回答道：“小迷糊介绍来的。” 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响。又过了一会儿，侧面的小门缓缓打开。张卫东在这个年代本就算是高个子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开门之人竟然与他的身高相差无几。 那是一个身材极为结实的壮汉，说话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嗡里嗡气的。“皮子还是山货？” 壮汉面无表情地问道。 “额，皮子。” 张卫东有些紧张地回答道。“左边第二个屋子。” 线头子（带路人）简洁地说道。 张卫东微微点头，小心翼翼地迈进了院子。 这个响窑是一个两进的大院，左右打通。两边四五个房间都亮着微弱的灯光。 透过那道月亮门，能够隐隐约约瞅到内院十分宽敞。 张卫东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就在这时，壮汉低声嘀咕了一句：“别瞎瞅！” “不好意思，道儿黑看不清。” 张卫东连忙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随后，他便小心谨慎地朝着左边第二个屋子走去。 走进屋子，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只见火盆烧得正旺，让人感觉格外暖和。 靠里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中年人，神色沉稳。 旁边坐着两个青年，正悠闲地抓着毛嗑聊着天。 当他们看见张卫东撩开门帘走进来的那一刻，同一时间闭上了嘴，腰间明晃晃的家伙事也在不经意间露了出来，仿佛在给张卫东一个下马威。 第51章 抽支喝顿酒管一阵儿 “啥皮子？跳猫灰狗獾子那些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就别往外掏了。” 中年人靠在太师椅上，声音慵懒，眼神中满是挑剔与不屑。 张卫东急忙从背筐里拿出皮子，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手中捧着的是无比珍贵的宝贝。 他缓缓展开皮子，轻柔地铺到桌子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与紧张：“是孬头皮，您给掌掌眼。” 中年人微微抬了抬眼皮，随手拿起桌子旁边的戒尺，伸手在皮子上来回翻动着。“还以为是啥好货。” 他的话语中虽有一丝失望，但眼神却依旧在皮子上审视着，“手法不错，皮子凑合，十八卖不卖？” “卖卖卖！” 张卫东毫不犹豫地应道，脸上瞬间绽放出喜悦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四儿，拿钱走账。” 中年人微微侧头，对旁边的青年吩咐道。 “您好，那啥能给成钱加票不？家里实在困难。” 张卫东有些急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渴望。 “毛病，换票减两块。”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没问题，懂规矩！” 张卫东连忙说道，尽管心中有些遗憾，但也知足了。他深知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不能得寸进尺。 张卫东走出院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刚才在院子里的压抑全部吐出去。 他紧紧地握住手里的一张大团结和一把毛票，心中感慨万千。这里面的气氛实在是压抑，整得这地方就像土匪的绺子似的。 不过幸好收购价给得还可以，也算是一种安慰。 他心里暗自琢磨着，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谭大胆。要是往后枪回来了，估计得没少往这跑。 等张卫东找到门卫大爷，用一根烟说尽好话才联系到正在宿舍睡觉的秀才时。 后者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后，秀才揉着双眼来到场部门口，一脸不满地嘟囔着：“他娘的上辈子欠你的？把这当招待所了？” “这不是山下头只有你一个兄弟么，让哥们对付一晚，明天请你吃早饭。” 张卫东笑着说道，脸上满是诚恳。 “这还算句人话，肉包子鸡蛋啊，低了这标准明早睁眼别让我看见你。” 秀才依旧嘟囔着，但语气中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怨气。 “妥了！” 张卫东笑呵呵的应道，满脸猥琐。 第二天大亮，秀才缓缓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桌子上的早饭。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香喷喷的鸡蛋，让他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可当他看到旁边早已空的床位时，嘴上不由得暗骂一句：“瘪犊子，还说没把这当招待所。” 他拿起桌上的纸条一看，脸上顿时乐出了声。“大爷，小的给您买烟酒去了。” 那纸条上的字让秀才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也涌起一股暖意。 张卫东早早地蹲在供销社门口，眼巴巴地盼着。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他心中那丝急切。终于，他看到了早晨上班的孙姐。 俗话说得好：人活一世万般好，唯有一事不省心，别的事情都不怕，最怕就是欠人情。张卫东赶忙起身，脸上堆满笑容：“姐来上班了？” 孙姐一抬眼，瞧见了张卫东，顿时乐了：“哎呀妈！东子，你咋今天这么早。我跟你说上回让小颜拿的蘑菇真新鲜，回去炖上一锅，我家娃娃都吃个滚圆儿。” 张卫东嘿嘿一笑：“好吃就行，下回再给您带。姐，我想来买点酒，你看看这些票哪个能用。” 说着，他掏出一把毛票，里面有副食卷、工业票、糖票、布票、肉票、油票，五花八门。 孙姐眼睛一瞪：“唉呀妈呀！你小子这比我们票匣子种类都多。你等等啊，姐去问问看谁要票。你是都要买酒么？” “嗯呐！” 张卫东用力点点头。 “成，东子换票归换票，不过这里头有差价。” 孙姐提醒道。 “姐，规矩我懂。这还有十块，到时候你给我换成酒就行，现在台子是不是还得特供呢。” “嗯，不好闹，马上中秋节了，咱这林场分不到几瓶。” 孙姐摇了摇头。 “那汾酒有么？其他便宜酒还有啥？” 张卫东急切地问道。 “有啊，两块一。玉泉酒一块五，老龙口一块，烧刀子便宜，带瓶的七毛，散篓子一毛五。” “那成，给我换三瓶汾酒，再来两瓶老龙口，两瓶烧刀子。” 张卫东豪气地掏出一张大团结。 “你小子，年纪轻轻少喝点，还没成家了悠着点。” 孙姐嘴上说着，脚下却已迈步回了供销社。 没一会儿，孙姐就溜达了出来。“油票和糖票姐自己留下了，其他的差价不大，都是实在关系，这是酒，姐多给你匀了一瓶烧刀子。” “嗯呐，谢谢姐！我先走了啊，回头来看你。” 张卫东满脸喜色，背起一筐子酒就走。 孙姐担忧地看着他：“慢点的，注意脚下。” 现在都是玻璃瓶没有外包装，真怕这小子再把酒瓶子给打碎了。 张卫东一路小跑，先来到段宝祥家。老头今天周日还得上县城坐班，张卫东把两瓶汾酒和半兜子自己在山里采的山货留给老太太。 老太太开始说啥也不要，张卫东只好说要是不收下，下回可就不来了，老太太这才勉强收下。 张卫东跑出小院子，身后传来老太太的呼喊：“东子慢点！” 老太太抱着东西一直在颜团子门口张望，直到看不见人影，这才摇着头转身回了屋子。 接着便是场办，门房大爷都快崩溃了，合着曙光大门就是给这小子一人服务了。 直到张卫东往他抽屉里塞了一瓶烧刀子，对方才喜笑颜开的听其调遣。 送礼也有技巧，这个年代讲究三响齐发，手榴弹（酒）、炸药包（点心盒）、20 响（香烟）。俗话说得好，抽支烟不顶事儿，喝顿酒管一阵儿，要想办点事儿，得送组合柜儿。 张卫东把装着汾酒和肾金草的兜子放在了传达室，嘱咐大爷这是许志刚娘家表弟捎来的特产。 大爷警惕性还挺高，打开一看都是绿草叶子，笑眯眯的点点头表示一定送到。这时候，门房大爷虚拟级别等同于保卫科，沟通好了好办事，要是碰个倔脾气，还真的是步履维艰。 张卫东转头又去了小平房，上次听彪子说李勇还是他的领导，最后一瓶汾酒自然当义父的要替他铺铺路了。比台子便宜一半，还是国字当头，那个年代汾酒绝对是白酒界的大哥级别，送礼倍有面儿！ 第52章 义父替你操碎了心 林场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洒而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秋风吹过微微摇曳。 张卫东悠哉地在林场里溜达了一圈后，抬眼望见日头已至中天，意识到已到中午饭点，便脚下生风，火急火燎地朝着场办奔去。 门房大爷仅仅微微抬了抬眼皮，瞅了一眼张卫东，便挥挥手示意他进去。实在是没办法，这小子一天来三趟，对这里的路简直比大爷自己都熟悉。 话说刚才许志刚许副书记下班路过此处，把上午他留下的东西交给了对方。只一提到张卫东的名字，人家便欣然接受，这显然是有关系有门路的人。 当门卫的人可得有点眼力见儿，就像后世体制内那些看门的大爷一样，哪个说话水平不是副处起步，察言观色聊起天来一套一套的。 秀才刚回到宿舍，一眼便瞧见张卫东正无比惬意地躺在下铺。只见他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小烟嘴，那副模样老嘚瑟了，要不是房间门上写得门派，自己都以为这是他家。 “哎呀！张大爷回来了？你老人家可真是够忙的啊，每天都这般风风火火。” 秀才满脸戏谑地打趣道。 “咱俩是兄弟嘛，我这肚子饿得不行了，赶紧的，给你大爹上食堂打份饭去，顺便把电棒子电池换了，下午我还得回屯儿。” 张卫东微微半眯着眼，神色慵懒地指挥着秀才。 “滚一边去，我该你的啊！几个肉包子就让我这么伺候你？” 秀才装作一脸不情愿，眉头紧皱。 “也行，那我走了，本来刚从李勇家回来，还说跟你唠唠呢。” 张卫东站起身来，掏出一瓶老龙口往桌上一放，作势要往外走。张卫东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 “别啊！叔！大爷！你这也太见外了吧？哎呀妈还有玻璃瓶酒呢？等着，我拿粮票，现在就去打饭。” 秀才连忙拦住对方，手脚麻利地开始拿饭盒找粮票。 张卫东看着秀才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小芦，简单点啊，跟群众吃的一样就行，别搞特殊。” “我就纳闷了，你有亲爹呢，这么积极干啥？” 张卫东微微扬起下巴，调侃道。 “你不懂，县官不如现管，我们采购科老人才配自行车，我刚来，去下面清点物资、收货都得蹭车或者走路，要是能跟李科长打好交道，那可省不少事儿呢。 你真认识我们科长？可别忽悠我。” 秀才急切地说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你看看，场后面的平房，他老婆姓白，叫白亚芳。” 张卫东自信满满地说道。 “对对对！全对，东子你可得帮我加把劲儿，到时候八月十五领我去拜拜庙门。” 秀才满脸期待。 “妥了！加个肉菜啊，别拿土豆白菜糊弄我。” 张卫东满意地点点头。 “得令！” 秀才应道，快步向食堂走去。 在曙光林场，领导班子的架构较为明晰。场长高高在上，其下便是分管生产、护林以及后勤的三位副场长。 而许志刚呢，在林场担任副书记一职。总体来讲，他主要负责的是人事管理方面的工作，然而，与真正手握实权之人相比，确实还存在一定的差距。 再加上他向来不愿卷入那些小团体之中，在这几年里，内心难免会生出些许郁郁不得志之感。 所以，当今日中午下班之时，他接到张卫东送来的包裹的那一刻，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忐忑。 回到家中，妻子孙佳早已将饭菜备好。“快洗手吃饭！” 孙佳温柔地催促着。 “媳妇，你那娘家亲戚张卫东在咱们门房放了个包袱，说是给我的，你可知道此事？” 许志刚一边洗手，一边满心疑惑地问道。 “不清楚啊，东子找你去了？上午他在我们单位买了好些酒呢。” 孙佳从厨房缓缓走出，双手在围裙上轻轻擦拭了几下。 接着，两人在饭桌上坐下，将包裹打开，只见一堆捆扎得整整齐齐的肾金草以及藏在底下的汾酒显露了出来。 “这小子也是，买酒合着是给你送的啊？这咋还拿树叶子裹着，难道是怕摔坏了？” 许志刚微微皱起眉头，满脸的不解。 “这是肾金草，你看这上面金色的点点，得是生长了三年往上的。 上回我瞧见我们副厂长的茶杯里就泡着这东西，据说有补身体的功效呢。这小子怎么想起给我送礼了。” 孙佳耐心地解释着。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官职，人家送你能有啥大用处？我看是东子冲着我的面子。” 许志刚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上回他找人买猪蹄，还是我找的李勇呢。” 孙佳回忆起往事。 夫妻俩将事情一一摊开来说，这才恍然大悟，他们两口子在这件事情当中都只是顺带的，也没帮上多大的忙。 “这小子，还挺会来事儿？” 许志刚掏出一根烟，缓缓点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可别把人想得那么坏，上次人家给咱的细鳞鱼，我送给我们头儿，那家伙眼睛都笑没了。 你说你调到这无亲无故的，有这么个弟弟也挺好，山里人都实在得很呢。” 孙佳微笑着说道。 “嗯，处着看看吧，你呀就是太热心了！” 许志刚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做饭去了！孩子晚上我去接幼儿园，这酒你可别浪费了，再拿点东西借着东子的东风给场长送去，我感觉这小子就是咱家的福将。” 孙佳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行行行，都听你的。” 许志刚看到桌上的肾金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他可知道这 “嗷嗷叫” 的名声，心里想着，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得试试。 待张卫东在下午时分火急火燎地赶回屯子，抬眼便望见晒谷场上那红彤彤的鞭炮与鲜艳的红布。 与叔伯婶子们一番交谈后，果不其然，正如彪子所言，明日便要开始打松塔了。 张卫东回到家中屋内，洗了一把脸，随后将秀才中午特意为他多打的饭盒递给了老娘。“娘，晚上加个菜，这可是林场食堂的呢。” 老太太眼中满是欢喜，连连高兴地点头。 “你这小子，整天不见人影，老是不着家。那彪子一中午就往咱这儿跑了三回呢。 你最近到底在寻思啥呢？俺可得跟你说，犯法的事儿绝对不能干。” 老娘眉头紧锁，满心忧虑地念叨着。 “哎呀！咱家东子那可是我教出来的，能走上歪路？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就少唠叨两句吧。 今天我碰见彪子他爹了，你俩好好干！爹给你兜底。” 就在这时，张卫东的老爹从屋里缓缓走了出来，开口说道。 “还得是咱家户主，娘你瞧瞧这觉悟。” 张卫东说完，从被兜里拿出最后一瓶老龙口，笑眯眯的递给了老爹。 “哼！老子用你夸？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要村北头那块地垄干啥用。” 老爹接过酒，脸色一黑，严肃地问道。 张卫东瞅着自己老爹跟川剧变脸似的，顿时吓得转身跑出了屋子。“我去找一趟彪子啊，晚上别等我了。” “兔崽子，给你脸了是不！” 老爹在后面怒吼道。 第53章 全村老少爷们出发打塔 张卫东怀揣着两瓶烧刀子，脚步轻快地朝着村东头的冯刚家走去。 “冯叔搁家呢，俺来猫猫您。” 在石门屯，真正能称得上正经跑山人的，唯有冯刚一人。 其余的那些，大多是起哄架秧子的半路出家之辈。 挖个窖下个套，带上自家的土狗上林子里吆五喝六，那真不叫跑山。 冯刚的祖上便是跑山之人，家中有着一把家传的老洋炮。他呀，可是上下八屯有名的老把头之一。 每年冬天，只要他上山里那么转悠一圈，总能不空手带回不少吃食。 只可惜，家里的孩子一心只想着山下的铁饭碗。 在这个年代，人们普遍重男轻女。冯刚家里有三个孩子，当爹的为了给儿子谋个临时工，把家传的好皮子都给换了出去，这才去了红旗林场。 大丫头嫁人之后，就只有小丫头冯冬妮守在两口子身边。 “东哥来啦！俺爹在屋呢。” 冯刚的小闺女冯冬妮，身着一身碎花棉袄，正在烧火做饭。 看到张卫东来了，她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迎接。 却没承想，她忘了手上还沾着黑灰呢，这么一撩头发，半张脸都给抹上了黑灰。 “嘿嘿，妮子在家呢。” 张卫东笑着跟她打招呼。 “嗯呐！” 冯冬妮乖巧地应道。 “叔忙着呢。” 张卫东走进屋，大声喊道。冯刚正在那儿准备着高香裱纸和脚扎子，看到进屋的张卫东，笑眯眯地掏出烟丝。 “抽一口？” 冯刚问道。 “不滴了，叔这是准备明天开山的东西呢？” 张卫东看着那些物件，好奇地问道。 “嗯呐，不是要打塔子么，提前收拾收拾。” 冯刚一边卷烟卷，一边回答道。 张卫东笑眯眯地跟冯刚聊了几句家常，随后，把怀里的两瓶烧刀子掏了出来，轻轻摆到了炕桌上。 “东子你这是？” 冯刚满脸疑惑，不年不节的这是干啥？ 一直在堂屋悄悄观察里面情况的冯冬妮，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心里暗自嘀咕着：咋感觉这架势像是上门提亲呢？ 上次听说东哥和山下的姑娘结婚，后来也不知道为啥没结成，她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呢。心想这也太快了吧？ “叔，最近我不是琢磨着下套子跑跑山嘛，就整了几个套夹子，放在了离咱们屯子五六里地的草甸子和南林子。 这不是想着跟您说一声。” 张卫东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就这事儿？林子是大伙的，又不是咱自己个儿的，你下下呗，能套着点东西，腥腥嘴儿，贴补家用也行啊。” 冯刚满不在乎地说道。 “您是咱这上下八屯的老把头，我不得跟您报备么。” 张卫东一脸诚恳地说道。 “拉倒吧，都是他们瞎传的，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这跑山可遭罪啊，你可得做好准备，还得加小心，有啥不会的随时来家里问我。 就是有一点，下次别带东西了，整那老外道的干啥！” 冯刚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嗯呐，谢谢叔！那我就回家吃饭了。” “就搁这吃呗，多双筷子的事，妮子，妮子给你哥添副碗筷。” “不滴了！” 张卫东客客气气地走出里屋。看到红着脸低着头的冯冬妮不知在想啥，他顺势拿手在她脸上刮了刮黑灰。 “走了妮子！” 张卫东笑着说道。后者等张卫东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忙不迭地冲进屋，质问自己老爹。 “爹，东哥来你咋不留人吃饭呢？” 冯冬妮一脸埋怨。 “你个丫头片子，我喊你的时候你也没吱声啊？快去上队部喊你娘去，整天在外头嚼舌根，东家长西家短的，一个夏天牙都整晒黑了。” 冯刚没好气地说道。 转眼来到第二天大清早，时辰还不到五点呢，张卫东正睡得香甜，却被老爹一把从被窝里硬生生地给拽了出来。 今日可是要开山了，屯子里的那些男人们陆陆续续都集中到了碾子房跟前。 “爹，建国呢？咋不喊上他呀？” 张卫东扭过头，疑惑地问着一旁的老爹。 “他昨晚吃了你带回来的那些饭菜，估计是油水太大了些，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茅房呢。 再说了，今天他还要上学去，你管他干啥？好好管好你自己得了。” 老爹微微皱着眉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那饭菜明明是给你俩带的呀，咋都让他给吃了呢？活该他窜稀。爹，你瞧瞧你和娘，都把建国给惯成啥模样了，油瓶子倒了他都不知道扶一下。” 张卫东满脸的不高兴，嘟囔着抱怨道。 “拉倒吧，我说话能算啥呀？你娘啥脾气你还不知道？行了，别瞎嚷嚷了，赶紧准备开山了。” 老爹无奈地摆了摆手，制止了张卫东继续发牢骚。 全屯子的老少爷们纷纷背着各自的家伙事儿，推着架子车，气势浩荡地踏上前行之路。他们一步一步，缓缓前行，历经一个多点的跋涉，终于抵达了那一大片红松林子跟前。 那架子车，乃是大东北一种饱经岁月沧桑却又极为实用的运输工具。 它主要由一个木质的车架打造而成，那车架敦实而厚重，仿佛承载着无数岁月的故事与记忆，能够装载各式各样的物品，真的是几乎无所不能。 两个大大的轮子结实且耐用。无论是崎岖难行、坑洼不平、石头突兀的山路，还是泥泞不堪、泥土湿滑、举步维艰的小道。 亦或是平坦宽阔的乡村土路，它都能够稳稳当当、安安稳稳地行驶着，就如同一头忠诚无比的老牛，默默地为人们搬运着生活的希望与憧憬。 而牵引杆，更是人们掌控架子车的关键之所在。人们可以用手紧紧地握住牵引杆，或者借助大牲口的强大力量来拖动它，在那个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遥远年代，架子车无疑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谁家要是能够拥有一辆架子车，那可就如同现如今农村家里拥有一辆小货车一样风光无限，让人羡慕不已。 第54章 十斤松塔一斤子十斤汗水一颗塔 在林区，每逢正式开启打松塔的时节，各个屯铺在当日都会举行一场极为盛大的开山仪式。 那些半大小子们对此最为欢喜，不但能够目睹热闹非凡的鞭炮燃放之景，还能有幸品尝到那些贡品。 开山仪式主要是为了祭拜山神，其意义有三：其一，祈求能收获满满； 其二，祈求平安顺遂，毕竟山中虽满是珍宝，却需以命相搏方能获取，平安自然是重中之重； 其三，感恩大自然的慷慨赐予。这可是小兴安岭跑山人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习俗。 当人员全部到齐之后，把头冯刚与书记杨疯子指挥着众人将物品一一摆放在那棵开山树的下方。 那开山树，通常是山林之中最为高大、粗壮的树木之一。它犹如一位威严无比的守护者，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在向世人郑重宣告着这片山林的神秘与庄严。 它的树干笔直而挺拔，宛如钢铁铸就的巨柱一般，气势磅礴地直插云霄。树皮粗糙且厚实，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以及风雨的印记，仿佛在缓缓诉说着山林那古老而悠长的故事。 树叶茂密而翠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生命光芒，为山林增添了一抹生机勃勃的活力。 开山树绝非仅仅是一棵普通的树木，它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它代表着人们对大自然的敬畏与尊重，也象征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不懈追求。 具体的开山仪式主要有四个步骤，因处于特殊年代，故而一切从简，主要包括挂红、烧香、上供、祈福。 第一步便是挂红，挂上红布意味着山神在此，只有这样接下来才能进行祈福。 冯刚找来钉子，将红布稳稳地钉在树干上。开山也被称作敬山，这既是一种坚定的信仰，也是一种深深的寄托。 杨疯子点燃香火，也仿佛点燃了今年的希望之光。前来参加仪式的人全都能算工分，大家都满心期盼着松塔能让石门屯过上一个肥美的新年。 供品是一个猪头、四个猪爪、一个猪尾巴，这些是冯刚提前猎获的黄毛子。此外，还有一些简单的水果和点心，两双鲜艳的红筷子，三个酒杯里倒满了醇香的白酒。 接着便是点燃裱纸，大伙纷纷磕头许愿，虔诚地祈祷山神爷保佑一切顺利。最后，鞭炮声响起。 祈福结束后，大伙会撕下开山树上的红布系在腰间，除了猪头之外，分食完供品，这预示着一顺百顺、平平安安。 在北方地区，打松塔时所挑选的通常都是那挺拔直溜儿的红松。红松对于土壤水分的要求甚是高，且格外钟情于严寒的气候。 那高达几十米的红松树顶之上，松塔层层叠叠，数量繁多，树尖处更是密密麻麻，仿佛挂满了无数的宝贝。 因为在南方，除了川滇一带之外，其他地方大多是马尾松、黑松、油松等品种。 这些松树主要是用于建筑以及制作家具的经济物种。它们所结出的松子极为小巧，并且带有翅果。 一旦在树上成熟之后，松塔便会自动开裂，种子便会随风飘散而去。 所以，在南方的地面上，那些松塔里基本都寻不见松子的踪影。不过后来引入了不少巴西松，那情况可就另当别论了。 在这个特定的年代，人们打松塔基本上都是依靠脚扎子和钩子相互配合来进行爬树作业。 好些个爬树高手都不愿意下树，觉得麻烦得很，索性直接往旁边的树上跳跃。 当然啦，这得是相邻的两棵大树，树杈得相互穿插交织，要是离得远了那可万万不行，毕竟人又不是猴子那般灵活敏捷。 最早的时候，人们为了贪图省事，常常都是直接把树锯倒来摘取松塔，这无疑是对环境的严重破坏，简直就是杀鸡取卵的愚蠢做法。 到了后世，人们开发出了利用氢气球来采摘松塔的方法，但是每年秋天，因为这个而发生意外事故的报道却是时有发生，不是被风给吹走了，就是不慎摔落下来遭遇危险。 所以打松塔一天能挣个千八百的，也没人会眼红。这也是松子价格昂贵的原因之一。　　松塔三年一小产，五年一大产。从开花到长成硕大的果实一般需要两年的时间。但这种东西可不是说一棵树开花结果一茬结束后，再开启下一茬。 一般而言，松树一年就开一次花，这样一来，松果本质上就是一年一茬。通常人们都是今年采摘大果，明年再采摘小果。 张卫东小时候那胆子可真是奇大无比，他和彪子两个人在屯子里淘气那可是出了名的。 然而，重生一次的他，此刻望着那高达几十米的红松，再看看那简陋的攀爬工具，心里不禁暗暗咽了咽唾沫，无论如何也不敢去尝试。 上一辈子这个时候他都已经结婚去了大柳镇，哪里有机会来打松塔呢。 彪子在一旁穿着脚扎子，满脸嘲笑地看着张卫东，张卫东倒也不往心里去。这活谁爱干谁干，他自己就负责在地上捡松塔便好。两人一组，各自去寻找目标。 脚扎子通常是由金属制成，形状就如同一个带有尖锐爪子的踏板。那尖锐的爪子能够牢牢地扎进松树的树干之中，为采摘者提供极为稳固的支撑。 同时，脚扎子一般还会配备可调节的绑带，能够根据采摘者的脚部大小以及舒适度进行调整，确保在攀爬的过程中不会出现松动或者脱落的情况。 使用脚扎子需要一定的技巧和丰富的经验，要通过交替踩踏的方式逐步向上攀爬。在攀爬的过程中，还需要时刻保持平衡和稳定，以免发生意外。 看着彪子那兴奋不已的劲头，张卫东也为他捏了一把汗。不过这小子在屯子里那可是出了名的爬树高手，就算没有工具也能迅速蹿上去。 钩杆子呢，就是在一根木头的前面绑着一个倒钩，爬树的时候用它勾住较粗的树枝，这样能够方便攀爬。 “彪子，你可得稳当点啊，一定要加倍小心。” 张卫东看着彪子紧紧抓住树杈根，蹭蹭几步就快速窜了上去，在底下担心得不行。 彪子用钩杆往上一递，两只脚交替着往上攀爬，那敏捷的身姿就如同一只灵活的猴子。一棵红松基本都在二十来米高。 树上的彪子小心翼翼，每一个落脚的地方都得仔细估算好，尤其还得躲避着点松树油子，这东西要是沾到衣服上可不好清洗，而且还滑溜溜的。 树尖儿上的松塔是最多的。也得亏彪子身形消瘦，树顶的树干跟小腿一般粗细，要是旁边的胖人还真干不了这活。彪子脚底踩住树杈子，一只手用力地掰着松塔。 “小心啊！往下扔松塔了！别砸着脑袋。” 彪子 “咔咔” 一顿猛掰，一个球上能薅下七八个松塔。 扒完上面的，再往下爬一点，用钩杆子去敲打中间的那些松塔。一棵树能打下一袋半的松塔，加起来有八九十个之多。 张卫东一直仰着脖子，双腿还直打哆嗦，他此刻心里想着，后世卖的松子那是一点都不贵啊！这可比打刀塔难多了。 在松子的产区流传这样一句话“十斤松塔一斤子，十斤汗水一颗塔”，现在松子价格虽然比较高，但里面都有农民朋友辛勤的汗水，每一颗都来之不易。 第55章 一猪二熊三老虎 “哎呀妈呀，快歇会儿！” 彪子一屁股瘫倒在一棵倒卧的枯树旁边，气喘吁吁地抱怨道：“这一上午光爬高了，可把我给累屁喽！” 张卫东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只是满脸笑意地将松塔逐个捡到楸树皮筐里，满心期待着大队前来装车。 “你是大功臣，你就好好歇着。等会儿大队发饭了，我的那份也归你。” “东子，快来！快快快！” 彪子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呼唤着张卫东。 “咋回事儿啊？” 张卫东快步走了过去。 “你瞧瞧，这是棒槌不？” “你可拉倒吧！光看着有红色的籽儿就说是人参籽啊？这小红豆虽然红得挺鲜艳，可这玩意儿不能吃。人参吃了大补，这玩意儿吃了那可是要命的。”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拔出根来指给彪子看。“你瞅瞅这根，五大三粗的，这叫天南星，吃了轻则嘴麻，重则全家脑袋瓜子都发麻，到时候大伙可都得来你家吃席。” 张卫东在附近溜达了小半圈，就捧回来一堆刺五加籽、山葡萄、五味子。蚂蚱再小也是块肉不是？ 他看着周围还有鲜枸杞，地上不少野核桃，心里想着，就这一路走一路捡，到家都不用吃饭了。不过野核桃剥起来可费劲儿，吃多了还脑仁疼。 “哎呀妈呀，这葡萄也太酸了。” 彪子刚吃了一口葡萄，脸就皱成了一团。 “凑合吃吧，等下霜了，这葡萄就甜了。到时候咱多整点，吃不完还能酿葡萄酒呢。” 张卫东耐心地解释道。 “这个可以有！” 彪子吃了点酸不溜秋的各种维生素，立马来了精神。他跟着张卫东又扒拉了两棵红松。 生产队给准备的是二合面窝头，拿到火堆上一烤，又香又脆。来送饭的冯刚还给哥俩带了个猪鼻子拱嘴。 “哎呀妈呀，冯叔，这不是山神爷的供品么？这也能吃？” 彪子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心里有就成了，咱不吃不也便宜了野牲口了。你俩咋不跟你们爹一块干活呢？” “好不容易进山了，躲躲清净。” 张卫东笑眯眯地回答道。 “嗯呐，加小心啊，吃完就往回溜达吧，可别再往里走了，那地方不太对劲儿。” 冯刚小心地嘱咐道。他背着老洋炮，主要负责屯铺里采松塔乡亲们的安全。毕竟，除了人类这两脚兽喜欢红松，还有一种玩意儿也对它青睐有加呢！ “嗯呐，叔你放心，反正你空手回去也不好看，背上半筐子松塔呗！” 彪子哈哈大笑。 “你小子，使唤起我来了，成！” 等冯刚走后，彪子啃着窝头，笑眯眯地对着张卫东说道：“别说，冯叔这人还挺靠谱，不像屯铺里那些人，啥都不懂，瞎折腾，拿着牛子当炮筒。” “亲戚还有个远近呢，咱混好了不比他们差。” 张卫东安慰道。 哥俩三下五除二吃完午饭，彪子活动活动僵硬的胳膊腿，对着张卫东努了努嘴。 “走，上那面撒泡尿！”彪子提着裤子说道。 “冯叔不是不让去那儿吗？” “咱就边上看看，以后咱兄弟也是跑山的人了，万一这片有大货，咱的油丝绳套子不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彪子兴奋地说道。 张卫东一想也是，现在没落雪，掐溜子也不好跟，这周围又是放炮又是吆五喝六的，有啥野牲口也吓跑了。 “成，就瞅瞅啊！” “嗯呐。”彪子一马当先，抄起手里的大斧子撵了过去。 哥俩往前走了六十多米，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唯独这方圆一亩多的地方寸草不生。 不但不长草，地上还有不少动物经常过来翻来翻去，看样子应该是野猪和獾子经常在这里活动。 张卫东分析这可能是野牲口的聚会场所，没事在这儿开个小会，传达下指令啥的。 “走呗，啥也没有，别真来个狠货把咱给收拾了。” 张卫东喊了一嗓子。 彪子蹲在一棵松树旁边，用手抠了抠。“卫东，你看，这是野猪留下的吧？” “嗯呐，野猪专门用牙把这树皮啃掉，这样松树油就会淌出来，它们就会往自己身上蹭，主要是为了防止蚊虫叮咬。瞅这树皮，估计是发情的野猪搁这挂甲呢，走吧，这地方邪性。” “不是有野猪更好么，叫大伙过来把它杀了吃肉。” “我发现你是真彪啊！那挂甲的孤猪，连子弹都打不透。就这树，人家一嘴巴子就能拱折了。” 这里说的子弹是老式猎枪的子弹，不是步枪子弹。要是有把五六半步枪，那真能像彪子想的那样杀了吃肉。 张卫东左右瞅了瞅，附近不少松树上都沾满了大泥巴，上面还都是猪毛。 每次蹭完痒痒，野猪都会在树干上面再啃出几个口子，让松树油淌出来，下次它还会来这儿。 张卫东暗暗记住这个地方，等有枪了，可以来这下点套子。 山里头有这么句俗语：“一猪二熊三老虎”。 这句话不是说它们三个谁最厉害，而是说对人类的威胁程度。进林子里首先不要招惹的就是野猪。 一只成年野猪那战斗力可不是盖的。三百公斤的体重，加上每小时七十千米的爆发速度，还有两颗巨大的门牙。 这样的冲击力就跟发生一场车祸差不多，它可以轻易将一个成年人撞成骨折。另外，它高达两百多公斤的咬合力也可以轻易咬断人的骨头。 还有一点值得强调的是，野猪在高速冲撞时还能直角拐弯。这就意味着，一旦激怒了野猪，要是跑不掉，下场就只有非伤即残。 野猪的缺点就是胆小和耐力差。作为老虎菜谱上的一员，一旦老虎看到体型稍大的野猪，就会选择跟着它走，并不断骚扰它进食。 等野猪跑得差不多没力气了，便是老虎享受美味的时候。所以说一物降一物，找到敌方的缺点并加以利用，往往才能出奇制胜。 虽说老虎号称猪倌，看到超级大的公猪也得避开。 野猪没事就磨它那一尺来长的大獠牙，万一搏斗中受个伤，再强的野牲口也怕受伤感染。 所以老虎一般抓的都是母子野猪和小猪，吃饱就行，没必要以身犯险。 再者，公猪的猪肉太骚气。 也就是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啥肉不是肉？还管那个？ 后世吃的野猪肉都是人工饲养的二代猪，生下来就给小公猪阉割了，那样的肉才好吃。 第56章 打塔子还落个野鸡 在那山林深处，流传着一句让人胆寒的话 —— 野猪挂甲，神仙难打。 如今，好些个地方的生态环境日益变好，野猪这玩意儿就跟撒了欢似的。 一窝能生下如同一个小班那么多的崽子。 而它们的天敌呢，大多都跑到老毛子那一边去了，这下可好，野猪在各处简直是成群结队，肆无忌惮地霍霍着庄稼。 那些民间喜欢徒步的人当中，有不少又刮起了狩猎风。他们又是玩狗，又是拿弩，甚至还动用起了无人机。在短视频里，这类内容那是越来越多。 话说回来，可别小瞧了这野猪，它可不是个憨傻的主儿。有些人总觉得猪是最笨的，可这野猪正经不傻呢，在动物界，据说它的智商能排到第七位。 遥想当年，在屯铺里零几年的时候。为了清理那让人头疼的猪害，二十多个人带着七八条威风凛凛的狗，围堵一头足有三百来斤重的发情野猪。那场面，真是惊心动魄。 结果呢，受伤的就有五个，其中有一个差点把命都给丢了。腿被撞得骨折不说，身上还被那野猪的獠牙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特别是公猪的上下两颗獠牙，每次张嘴闭嘴的时候，都会相互摩擦。 上面的那颗獠牙被蹭得极其锋利，就如同剃刀一般。 真要说起来，恐怕也只有像完达山一号那样厉害的角色才能降服它。 “嘿！你俩干啥呢？不是说了不让来这儿吗？” 冯刚在后面扯着嗓子大喊着追了过来。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根棒子，边跑边用力敲击着一旁的树干，发出 “咚咚” 的声响。 彪子听到声音，扭过头嘿嘿一笑，挠着头问道：“冯叔，俺俩就是来撒泡尿。这地方咋不长草啊？” “走走走，先出去！” 冯刚一脸严肃，不由分说地带着哥俩往回走。一直走回刚才吃午饭的地方，他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胆肥了是不！那地方不光不长草，下雨下雪的时候干得还特别快。到了秋天，地上都没霜，平时早上还有雾呢。 为啥会这样？那下面住着老人家呢！” “啊？” 张卫东和彪子两人一听，都吓得浑身一抽抽。 “野牲口你们不怕，那些邪乎玩意儿呢？现在让你们去还去不？ 去的时候是俩人，回来指不定带回啥邪性的东西，变成好几个。” 冯刚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担忧。 “别别别，可别吓唬俺啊，俺可胆小。” 彪子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放心吧叔，俺们这就往回走，再也不去了。” 张卫东也赶紧小声说道。 他连重生这么不靠谱的玄乎事都遇见了，心里还真打鼓。 “得，我跟你们一起，走走走，一会儿不看着你们就乱跑。果然是半大小子，坑死老子。 刚才三胖还差点掉地窖里，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冯刚无奈地摇了摇头，领着两人踏上了归程。 三人背着满满两筐松塔，紧紧跟随着冯刚，火急火燎地抄着近道儿朝着集合地赶去。 哪曾想，半道上竟冷不丁地飞出一只公野鸡，那野鸡拖着长长的绚丽尾巴，扑棱了几下后，没飞多远便稳稳地落在了前方的树杈之上。 张卫东眼见冯刚毫无动静，当下便迅速放下自己背着的背筐，只见他动作极为娴熟地取出弹丸，接着用力拉开弹弓，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只听得 “啪” 的一声清脆巨响，那弹丸不偏不倚，正好命中野鸡的脑袋。 那野鸡瞬间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奋力扑棱了两下翅膀，随后又重重地跌落了下来。 这野鸡的体格着实不小，与别的那些小巧玲珑的小鸟大不相同。 若是拿弹弓打它的身体，那可很难对它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即便打它的翅膀，虽然能让它暂时丧失飞行能力，可这家伙一旦落地，跑起来那速度也是快得惊人，要是它往那茂密的草壳子里一钻，那可就根本没法追了。 有句俗话那可是广为流传：“上山兔子，下山鸡，离水王八莫去追”。 不在山上追兔子，那是因为兔子的后腿长得比较长，跑起来那叫一个风驰电掣，人们要是在山上追兔子，那基本上就是白费力气，徒劳无功。 而对于下山的鸡来说，主要是因为下山的时候它会如同滑翔一般快速冲下，人们去追它那也是毫无用处。 虽说野鸡通常是在地上活动，可一旦人们去追它的时候，它便会立刻起飞，同样让人难以追上。 张卫东这一弹弓打出去，纯粹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下子可把哥俩给高兴坏了，彪子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 接着一个猛扑，死死地把野鸡压在了身下。随后，他用力一扭野鸡的脑袋，来了一个干脆利落的物理超度。 “可以啊东子，这一手玩得那叫一个漂亮。” 就连冯刚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 “冯叔，就是运气好，纯属瞎蒙的。您咋不搂火啊？要是你出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卫东笑眯眯地说道。 “这要是一响枪，大伙可就都知道了。就这一只野鸡，咋分？给谁不给谁不都是得罪人？犯不上。” 只见彪子提着野鸡走了过来，冯刚接过野鸡，用小刀在鸡脖子上轻轻划了一小口，接着找来一根麻绳，把野鸡倒挂在木棍上，然后递给彪子。 “以后可别直接扭脑袋，得给它放放血，别让血回流了，不然这肉可就不好吃了。” “嗯呐！还得是我冯叔。” 三人快到地方的时候，冯刚让彪子把野鸡藏在布兜子里，再塞到筐底下。 今日，石门公社全员出动，打的松塔那可是足足有几百斤之多，架子车来来回回都拉了四五趟。 杨疯子兴致高昂得很，又是给大伙打鸡血，又是给大伙喂大饼，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累得腰酸背痛的众人忽悠回了屯铺。 张卫东和彪子走在队伍的后面，路过一片草壳子的时候，还瞧见了几只狍子。 那些狍子被队伍惊动之后，屁股上的白毛瞬间炸开，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众人，足足看了两三分钟，这才开始撩起蹄子飞跑起来。 这几个傻狍子！张卫东心里暗暗想着，你们等着，用不了多久，等枪回来了，都给你们炖了。 哥俩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地走着，不一会儿就脱离了队伍，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地印子房。 张卫东立刻生火烧水，彪子则手脚麻利地开膛拔毛，没一会儿工夫，就把野鸡架在了火上烤了起来。 翻烤没多长时间，那油珠子便开始滋滋作响，野鸡也慢慢变得金黄，飘散出诱人浓郁的香气儿。 张卫东砍下两个鸡腿，就在彪子搓着双手，满心期待地准备接过的时候。 “啪！” 张卫东打了兄弟手背一下。 “见面分一半，这可是跑山的规矩，这俩腿到时候给冯叔家送去，咱吃剩下的。” “啥人品啊，拢共就没多少。” 彪子嘴上嘟囔着，拿起刀把剩下的野鸡一分为二，把多的那份递给了张卫东。 “别啊，今天你打塔子最辛苦，都是你的，哥们吃个膀子就行！” 彪子嘿嘿一笑，一把抱起来就啃，那鸡肉外焦里嫩，一点都不柴，手指头都被他嘬出火星子了。 第57章 跳猫子脚蹬倔驴 兔子急了还咬人。许多人听到这话，往往会觉得可笑之极。 在他们的想象中，兔兔那是多么可爱的小精灵呀，怎么可能会咬人呢？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倒霉的事儿还真就落在了彪子的头上。 哥俩在次日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时分，才悠悠转醒。家里人也是心疼他们打松塔太过劳累，便没有前来叫醒他们。 张卫东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该去溜溜那些下好的夹子了。 要知道，跑山这事儿，那可得勤快起来。不论是什么样的天气，只要下了套、布了夹子，又或者是挖了窖、设了地套，每隔个一半天的，就必须得去转上一转。 不然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的野牲口给糟蹋得一干二净。 张卫东急忙喊上彪子。今天打灰狗子已经来不及。 于是，两人提着斧子，带着弹弓，风风火火地朝着大草甸子奔去。 等他们来到前两个夹子的位置时，却发现周围连一根毛都没有。张卫东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将夹子收了起来。 果然跑山这一行当，入门实在是艰难。而且，很大程度上还得靠运气，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七分靠运气。 哥俩来到最后一个夹子附近，只见周围的草壳子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张卫东此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然而，彪子这人有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内心的抗击打能力超强，永远都不会气馁。 他身上就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劲儿，绝对是个乐天派。 果不其然，好运常常伴随着那些心胸宽广之人。 “东子！兔子，兔子，夹着兔子了。” 彪子兴奋地大喊着，提溜起一只大灰毛兔子。 那兔子足有半米多长呢。可彪子毕竟还是经验不足，吃了亏。 这只兔子是前脚被夹子夹断了，他单手抓着兔子的两条后腿。 有个成语叫兔子蹬鹰。可想而知，兔子的后腿得有多大力气。 只见跳猫子猛地一个扑腾，彪子一时没抓稳，只听得 “砰” 的一声，兔子狠狠地蹬在了他的胸口上。 “哎呦！” 彪子疼得叫出了声。紧接着，兔子又朝着他的右手咬去，顿时，手上就变得血呼啦擦的，三条腿的兔子落地就要逃跑。 张卫东眼疾手快，立刻甩出了手里的大斧子。 只听 “咣当” 一声，斧把砸在了正要逃跑的兔子脊梁骨上。 接着，他伸出手指头，朝着兔子耳朵中间的部位猛地一敲。这里是兔子最薄弱的部位，这么一敲，就能把兔子敲晕，甚至直接敲死。 等兔子不动了，张卫东再割开兔子脖子上的血管放血。 只见兔子躺在地上，四条腿不停地乱蹬，抽搐了几下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没事吧？彪哥？” “没啥，就是胸口憋得慌。” 彪子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胸口，完全不顾手上还在流血。 张卫东赶紧掏出布条子，要给彪子包扎手掌。可彪子却连忙挥了挥手。 “多大点事儿啊，再等会儿说不定都特么愈合了。” 彪子说着，撩开衣服一看，胸口上有两个黑青色的印记。 “妈呀，这兔子的力气这么大？” “这回知道了吧，要不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呢。这要是换个青皮子，你这么莽莽撞撞地冲上去，不得被它咬个好歹。” “那谁能想到这小玩意儿还挺猛呢？” 彪子一边揉着胸口，一边说道。 “跳猫子气性可大了。你看那小崽子，见着人和青皮子、狐狸，还会龇牙咧嘴地跟他们叫号呢。 那些沾了人味儿的小兔子，就算人把它放回去，母兔子也会把它咬死。换做是你，你能这么狠心吗？” “哎！这都是啥人品呀！” 哥俩收起兔子，又在其他地方重新下了夹子，这才回到了地印子房。 张卫东熟练地扒着兔皮上面的油脂。处理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又清洗了几遍，然后把皮毛挂在一边的树枝上晾晒。 接着，他找来几个木棒，用钉子钉了几个框架。又弄了一些乌拉草，搓成细绳。 然后，他拿着钉子沿着皮毛的边沿打出一些小孔，再穿上细绳，把皮毛绷在框架上晾晒。 要是不这么做的话，皮子就会卷起来。因为是现剥下来的新鲜皮子，不需要过多的处理。 反正也是要卖掉的，用不着揉制，只要保证不腐不烂就行。 就这样把皮毛收拾完后，彪子按照张卫东的嘱咐，把兔子剁成了筛子大小的小肉丁，淘洗了几遍之后，让张卫东掌勺。 大火之下，勺子里放入荤油。把刚才做皮子割下的油脂放进锅里爆香，接着下入调料和肉丁爆炒。 最后，快出锅的时候，把两个兔腰子扔进去。要是放得早了，兔腰子就会碎掉。 哥俩就着高粱饭，美美地吃了一顿。 “东子，你小子可真是绝了。又会跑山，又会做饭。我要是个女的，非得嫁给你不可。” “可拉倒吧，就你这长相，要是个女的，拉帮套都没人要！” “啥人品，滚一边去。” 哥俩吃得肚子滚圆。下午，还有一堆活儿等着他们呢。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得赶紧把地印子房好好拾掇拾掇。 哥俩找来不少直径十多公分的木头。这些木头正好可以让房子周围的视野开阔一些。 在这个年代，山上的木头可以随便砍。两人都挑了那些笔直的木头，把地印子房的四梁八柱配合榫卯和大钉子都加固了一下。 然后就是茬草，他们在房顶铺了厚厚一层乌拉草，再混合着从底下挖出的黄泥，把整个屋顶都糊满了。 有了乌拉草的连接，黄泥不会轻易裂开，有点类似水泥板的效果。张卫东还用石头和木头，模仿求生视频里的样子，搭了一个熏烤架子。 万一以后弄到了大牲口，吃不了的话就可以做成熏肉腊肉。当然了，现在就算有一头大象，也不够自己和家人吃的。没办法，实在是饿怕了。 三天的时间里，地印子房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哥俩早上打灰狗，中午溜夹子，下午修房子。 本来，两家的父母还挺反对这俩小子整天不务正业，也不上工挣工分。可哥俩每次回家都能拿点肉食。 张卫东和彪子的俩老爹来到地印子房转了一圈，也就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不过，他们再三强调，这也就是地里没啥活的时候，自家人帮着上工，糊弄糊弄就行。 等过两天秋收的时候，弟兄俩人还得来帮忙。说完这些，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东子，咱该下趟山了吧？灰狗子的皮子攒了十六张，还有三张兔子皮和几个野鸡尾巴毛。” 彪子把这些成果摊开在炕头上，向张卫东汇报着。 “成，正好买点油盐酱醋回来。另外，我得问问秀才，给咱整上撅把子没。顺便去走动走动关系。” “那啥，你领我上黑市转转呗，万一有好东西呢？” “咱没钱去了也白搭啊。这些贱皮子人家黑市也不收，咱只能卖到收购站。走走走，卖了给你买把侵刀去。” “这个可以有！不过说好了，收购站你自己去，老子跟那犯冲！” 彪子挠挠头说道。 第58章 刘失败遇见故人 在曙光林场那片静谧的小树林中，刘胜利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般伫立着。 他的手心紧紧攥着那两块一毛五，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咸涩的汗水还是苦涩的泪水。 往昔，这片小树林曾是他纵横驰骋的 “战场”。 他，刘胜利，曾经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在这里，不知有多少姑娘和少妇为他的魅力所倾倒。 那时的他，觉得自己仿佛是整个小兴安岭的主宰，他的名字就是荣耀的象征。 可如今，那些辉煌如同过眼云烟，他只恨不能将自己的名字改成 “刘失败”。 失败！太失败了！ 自从结婚后的第二天，命运的齿轮就开始无情地转动。 他那便宜岳父，以帮助生产为由，将他调到了大柳公社。从此他便处于岳父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被密切监视着。 辛苦积攒了多半年的工分，本是他的心血与骄傲，岳父却大手一挥，直接将其转成了钱给了自己的女儿柴缘。 柴缘倒也 “大方”，留下了四十元，把那零头都扔给了他，还美其名曰帮他攒着。 而那辆崭新的陪嫁自行车，更是成了大舅哥柴进的 “宝贝”。 狗日的每天都以各种理由将车子骑走，车把的铃铛一响，刘胜利的魂都被惊走了。 但凡他多提一嘴，丈母娘就在一旁帮腔，说他刘胜利要自行车也没啥用，大舅哥还没成家，正需要用车子去找对象。 钱没了，车也没了，刘胜利心想，若日子能舒坦些倒也罢了。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老婆有了身孕，他们晚上也不能“上晚自习” 。 柴缘不知怎的，认定自己的男人是世上最优秀的，防别人跟防贼一样，加上在公社里都知道他是柴宝佳的女婿，人人当起了义务兵。 那些个小寡妇、老嫂子们也是躲得他远远地，更别提以前要好的几个小姐妹了。 只要他和哪个异性稍微走近一点，回家必定要遭受柴缘的一番 “政治课” 教育。 憋闷至极的刘胜利，今天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跑到林场邮政所。 他要做两件事，一是给家里写信要点钱，二是询问父亲有没有下一步的指示。 他觉得这柴家就像一座密不透风的监狱，岳父、岳母和大舅哥，三个人仿佛有八个心眼。 他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内心的愤懑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在胸腔里翻涌不息。 望着邮政所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不甘，脚步沉重得仿佛灌了铅一般，却又带着一丝决绝，仿佛要冲破这压抑的牢笼。 如果张卫东走过这里看到他落魄的样子，一定会唱起那首应景的歌曲: 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 享受幸福的错觉，误解了快乐的意义。 咦？ 刘胜利瞪大了眼睛，使劲揉了揉，远处那两个人影中的一个，看起来竟像上次在林场场部给他出主意的 “领导干部”。 只是这穿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对劲儿。他跟在后面，越瞧越觉得就是那人，可眼前这人分明一副泥腿子模样，身旁还跟着个咋咋呼呼的傻大个儿。难道是自己认错了？ 张卫东和彪子大步流星地朝着收购站走来。彪子瞧了瞧收购站的大门，心里直发怵。 “你去吧，俺在这等你。” 彪子寻了个暖和的墙角，蹲下身子，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 张卫东迈进收购站的院子，即便他有着三寸不烂之舌，也还是被数落了一通。最后算下来，总共换了二十二块三。 兔子皮的价格还比不上灰狗皮，更别提野鸡毛了。两人一分，一人也就十一块。这三天搭工搭料，算是白费功夫了。 看来以后得整点孬头獾子、狐狸青皮子才更值钱。 彪子可不管这些，手里紧紧握着大团结，笑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兄弟俩欢欢喜喜地朝着场部奔去，今天 “三贱客” 团聚，定要吃顿好的。 “快点儿，中午吃好饭，咱得先腾肚子！” 彪子拽着张卫东，撒腿就跑。 就在他俩离开收购站没多久，刘胜利轻手轻脚地跟了过来。 刚才他怕被那两人发现，一直隔着一段距离。到了收购站，竟发现还有个人蹲在门口望风。 他仔细一瞧，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能躲在拐角处。 谁料想，里面那人出来后，两人放开了大纵蹭蹭几步跑远了。等他再凑近，早已没了人影。 刘胜利无奈，只得迈进收购站，隔过排队的人群，直接走进了屋子。 “同志，我打听个事儿。” “噢，打听事儿啊？正事儿去找帽子叔叔，其他的问我不如去林场宿舍门口，那晾衣服杆子下面有一群老娘们，找她们也管用，我这是收购站。” 还是上次彪子遇到的那位大姐，一抬头就怼了回来。 “不是，我就问问刚才进来的是什么人？” 刘胜利心急如焚，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这些天的憋屈日子让他心里窝火，心想着你一个股级干部都算不上的收购员，还敢跟我横。 “刚才啊？进来的自然是男人，还有女人，当然，也包括你。” 对方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悠悠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眼皮始终低垂着，仿佛刘胜利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刘胜利一听这话，心里的火 “噌” 地就冒了起来，不自觉地就把在四九城那一套做派拿了出来。 “你这同志怎么回事？什么态度啊？我就简简单单问个问题，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拽什么拽？” 他眉头紧皱，眼神中带着几分恼怒和不解。 “你是谁啊？你问问题我就得回答？你去问问后面排队的人，这里是能随便打听事儿的地方吗？” 中年妇女猛地站起身来，双手重重地撑在桌子上，脸涨得通红，随后朝着门外大声吼叫起来。 她这一嗓子，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好些个原本在一旁闲聊或者等待的山民，纷纷好奇地把脑袋探了进来。 “大伙快来看看啊，这位同志不是来卖货的，一进屋就不停地向我打听东打听西，还问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你们说，你们能是什么人？ 我们都是辛勤劳作的穷苦百姓，本本分分的人民群众。他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干什么？这不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吗？ 我瞧着他年纪轻轻的，思想却这么危险。瞅瞅他这打扮，就不像我们勤劳踏实的劳动人民。 同志们呐，大家可都要擦亮眼睛，帮我仔细瞧瞧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们必须提高警惕啊，说不定敌人就隐藏在我们身边呢。” 中年妇女说得激情澎湃，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火星子，成功地点燃了院子里所有人心中的怒火。 “就是说啊，俺们能是什么人？俺们行得正坐得端，一不偷二不抢，有本事你搜身检查啊！” 一个四十多岁、身着破旧棉袄的大嫂，双手叉腰，挺起胸膛，气势汹汹地往前凑了凑。 “咋着？见不得我们挣点辛苦钱吗？我们都是受苦受难的人，你为什么非得在这鸡蛋里挑骨头，故意刁难我们呢？” “小兄弟啊，俺从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出门了，辛辛苦苦就捡了这么点山货，家里的孩子还眼巴巴地等着换钱去填饱肚子呢。 你就行行好，让让道吧，大爷感激不尽啊。” 一位大爷满脸愁苦，眼里满是哀求地说道。 “不是，你们怎么都冲着我来啊？我就只是打听一下刚才进来的人是谁而已。” 刘胜利满心的委屈和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明明是这些人在为难自己啊。 “快走吧，你这么个大男人，不干点正经事，整天在这瞎打听。是不是媳妇跑了，在这发神经呢？” 一个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的大哥，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像拎小鸡崽似的，一把就将刘胜利带出了屋子。 “行行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真的是，嗑瓜子都能嗑出个虫子来，真他么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刘胜利压低声音，小声嘟囔着，一边说一边转身准备离开。 “你说啥？你有种再说一遍？” 完犊子了，这下刘胜利算是捅了马蜂窝，彻底触怒了这些贫下中农。 第59章 铁匠铺结交小金子 从秀才单位食堂酒足饭饱的张卫东和彪子，哼着小曲儿，朝着供销社的方向晃悠而去。 张卫东心里还琢磨着秀才他爹的事儿，老爷子找了个县里 “学大寨” 工作组的关系，大摇大摆地去齐齐哈尔给他买 “响儿” 了，等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中秋节。 他不禁感叹，这进了体制就是不一样，在这个时候，没有介绍信，想出个门那比登天还难，可瞧瞧人家，这一圈下来，半个东北都快被逛遍了。 彪子呢，兜里揣着一张大团结，那感觉就像自己成了世界首富，一路上嚷嚷着要张卫东带他去铁匠铺和供销社。 平日里兜里也就块儿八毛的，如今突然暴富，满脑子就俩字：消费！ 没多会儿，哥俩就晃到了铁匠铺。铁匠铺的中年汉子一抬眼看到这俩活宝，顿时一阵头疼，心里直犯嘀咕： 这俩小子咋又来了？这不是逮着拐子猛踹，守着个哑巴骂街，合着全冲着我来啊？ “叔！歇着呢？” 彪子那眼睛亮闪闪的，兴奋地搓着双手，大声打着招呼。 “哼！又来我这进货了？说吧，今天买啥，闲磕待会儿再唠。” 铁匠大叔没好气地说道。 “大砍刀有么？” 彪子张开双臂，比划了足有一米多长，眼睛里满是期待。 “啥玩意儿？没有？”铁匠屁老板瞪大双眼。 “那宝剑有么？嗖嗖嗖的那种！” 彪子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仿佛自己已经是个绝世大侠。 “上一边嗖嗖去……” 大叔翻了个白眼。 “红缨枪！白蜡杆寒铁枪头！” 彪子越说越起劲儿。 “你小子小人书看多了吧？我这是铁匠铺不是兵器铺！咱这只有十八般农具！” 大叔扯着嗓子喊道。 彪子一听，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他从小就对那些大家伙情有独钟，真心瞧不上张卫东的小匕首。 他总是幻想着自己手握神兵利器，在深山老林里杀个七进七出，豺狼虎豹见了他都得落荒而逃，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侠客。 可如今，这铁匠铺啥都没有，他能不丧气吗？ “不是，叔，您这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彪子叹了口气，那声音里满是失落。 “我他娘的打铁半辈子了，头回见你这样的小子，咋滴想上山当柳子啊？这都啥年代了。 现如今讲究‘道法自然’，道是弹道，法是枪法，你与其在这为难我，不如去寻思一把老洋炮，再不济努努力当上民兵，抱着三八大盖汉阳造它不香么？” 张卫东看着彪子那失落的模样，微微一笑，对着铁匠铺老板说道：“叔，他说的有点复杂，俺俩就买一把扎枪头就行。 带尖带刃，能砍能刺，后面的把儿跟刀身成一体，围出来这么一个空心，平时俺们后面塞个苞米棒子，到了山里砍个木棍就能怼里头，方便携带。” 说着，张卫东拿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随后又悄悄塞给对方一个小袋子。 “知道您抽叶子，这是去年俺爹晒的陈叶，不是啥值钱玩意，您换换口味儿。” 老板眯着眼睛连忙摆手，脸上却笑眯眯的说道：“外道了不是，不就是个扎枪头么？那费多大劲儿，给上两块钱拉倒，都是为人民服务，当长辈的收你们东西成啥了？” 张卫东笑呵呵地把烟叶子放在了抽屉里，冲着彪子努努嘴。彪子心领神会，立马把老板拽到了一旁的工具箱旁边，问东问西。 而张卫东自己则赶忙来到了上次打造侵刀的徒弟身边，悄悄地塞了两块钱到对方手里。 “兄弟，你费费心，打枪头的时候再像上次一样不小心一次。” “好说好说，俺们就是替林场保养维修机器的，我师傅脾气大，你们也别计较。当锻工的都是直来直去。 后来在车间里得罪了领导，这才派到这当了个维修员，换成咱从受人敬仰的六级工到这小地方，谁能舒坦了。多担待！” 张卫东眼里精光一闪，心想这徒弟可比师傅厉害多了，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同等年纪绝对算出类拔萃的，假以时日成就不低啊，多一个朋友多条路，有心结交一番。 “敢问兄弟贵姓，我是石门屯的张卫东，以后少不了麻烦你们。” “客气了，我姓靳，叫靳晶，晋省跟着爹妈来支援东北的，叫我小金子就行了。” 对方怕张卫东不认识，专门拿起个钉子蹲在地上写起来。只两笔，张卫东就明白了，‘靳东’的靳！接过钉子写完了笔划。 “哎呀！你居然认识，每次别人问我名字我都得解释半天。看不出挺有文化啊。” 对方也是眼前一亮，笑眯眯地说道。 “碰巧上过两年学，哈哈！这名字好，天生跟这行儿亲近，以后咱就当哥们处，有啥了吱声，下回整两口。” 张卫东站起身子跟对方握了握手。 “那感情好，我爹那有好酒，你小子是个猎户，我出酒你出菜，都说看人下菜，我可就等着了！” “妥了！” 俩人同样的年纪都有点惺惺相惜，一个是重生一回的老油子，一个是外地来这的异乡人，男人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 约定好一周后来取扎枪，哥俩兴奋得像两只撒欢的小狗，蹦蹦跳跳地往供销社走去。 “本以为又得十块钱，谁曾想两块搞定，这下咱能买不少好东西了。” 彪子兴奋地搓搓脸，那脸因为激动变得红扑扑的。 “我这还给了两块好处费了，从你月底奖金里扣啊。” 张卫东笑着打趣道。 “随便！我要买桃酥！必须今天吃过瘾！” 彪子大声嚷嚷着，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决心。 往年家里大人都是把桃酥和槽子糕放在带锁的柜子里，逢年过节了才拿出来一块掰成好几块。彪子的儿时梦想就是桃酥吃到饱。 来到供销社，赶巧了今天孙姐没在班。不过人家售货员大姐都认识张卫东，知道他是孙姐的远房亲戚，所以招呼起来不像对别人一样态度冰冷。 张卫东在供销社里这儿瞅瞅那儿看看，毛巾、肥皂、脸盆，最后还特意买了一口大铁锅。因为是计划经济时期，这一次消费把他上次卖孬头皮的票据和兜里的钱花了个精光。 彪子则是像抱着稀世珍宝一样，紧紧抱着三包桃酥，乐呵呵地走出了供销社。哥俩把东西全整理放在了榆树皮筐里。 这时候，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到：“东子！搁这干啥呢？” 张卫东回头一看，只见李勇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笑眯眯的冲着他打招呼。 “勇哥！真巧，来来来抽烟！” 张卫东赶忙从兜里掏出烟，递了过去。 第60章 无巧不成书牛油来了 “勇哥你这是去哪啊？” 张卫东眼中满是好奇，开口问道。 李勇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把烟叼在嘴里猛吸一口，活动了一下脖子，左右张望一番，见四处无人后，压低声音说道： “这不是李庄的耕牛死了么，上面都处理完了。领导过两天要在小食堂请客，我去弄点零碎。” “哎呀！耕牛不是全村的宝贝疙瘩么？咋还能出意外。” 张卫东和彪子听到这话，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在那六七十年代，农村机械化水平极低，耕牛可是农业生产的关键动力。 南方的水田里，耕牛拉着沉重的犁铧，泥水飞溅，一步一步艰难却有力地前行，翻起肥沃的泥土；北方的旱地上，耕牛喘着粗气，身后的耙子将土地整得平平整整。 无论是播种时小心翼翼地开沟，还是收获季拉着满车的农作物，耕牛的身影无处不在，不可或缺。 牛粪更是当时农村重要的肥料来源，一堆堆牛粪如同黑金，滋养着土地。大队还能用耕牛作抵押，总之，一头耕牛在生产队那绝对是重中之重，专人精心伺候。 “听说是放牛的把牛撒开后睡着了，碰上了跳涧子。幸得那小子听见动静发现及时，拼了命吓跑了老虎。 可老牛本就年纪大了，又被咬了脖子，最终没挺过来。人已经让县里带走了，我估计问题不大，那可是老虎啊，那小子够胆！” 张卫东和彪子听闻，连连咂舌，心中震惊不已。好家伙，老虎！那人不逃跑还往上冲，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治他的罪？ 张卫东暗自思忖，也就是这个年代民风淳朴。要是换成后世，老太太摔倒了都没人敢扶，还会有人为了公家的东西去拼命？那不是妥妥的大傻子？ “勇哥，你能帮忙弄点牛油么？一小块就行。” 张卫东双手搓着，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那能多大事，等着吧，晚上上我那吃饭去！你小子不够意思，上次去我家放下东西就走了。 我上你姐夫那抓药吃了几天，身上就利索多了。要说谢谢我们还没谢你呢，你嫂子为这事埋怨我好几天，要不是今天碰见你，下回我都得去你们屯子！” 李勇交代几句后，便匆匆骑着自行车离开，留下一脸羡慕的彪子站在原地。 “啥时候我能买辆自行车啊！” “你要它没用，也就在林场骑骑，回咱屯子都是石头沟，连个平路也没有，有那钱买枪多好。” 张卫东笑着打趣道。 “也是，这个勇哥干啥的啊？听口气挺厉害。” “他？他可是个能人，一会咱俩找个地方等着吧，晚上拿上牛油好回去糊油丝绳套子，上回那点孬头油不咋好使。” “你自己等着吧？我得回去让我家老头子瞪大眼睛瞅瞅！他儿子如今也支棱起来了！用桃酥堵他的嘴！” 彪子心里明白得很，找了个借口，背着榆树皮筐就往石门屯走去。 张卫东也不好阻拦，此时天色尚早，他转身在县城里转悠起来，当然没敢往大柳的方向走，生怕遇到 “熟人”。 张卫东边走边想，李勇不愧是彪子的领导，给小灶进货这事他一个人就能办妥。 手握条子如同手持尚方宝剑，到了下面就如同钦差大臣。作为采购科的一把手，在这方圆百里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官。 不说别的，给林场收物资的时候，抬抬手，货物重量压压，价格提提，那底下人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有了牛油，油丝绳套子就算成了。明天下套！张卫东边琢磨边提着从彪子那 “划拉” 来的一包桃酥，去姐夫马青松的诊所晃悠了一圈，一直等到下午饭点。 去李勇家吃饭，自己也不好意思空手，从大姐那要了两串病人家属送的羊肠子，用草纸一包，这才朝着李勇家的宿舍平房走去。 张卫东拐弯走到了林场后墙，另一边的保卫科刘胜利灰头土脸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的柴宝佳脸上堆着笑脸，看着自己的女婿蓬头垢面，衣服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心里一美。 不让这小子吃点亏，哪能记住老丈人的好呢？想到这走到刘胜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胜利啊，用不用上卫生所去看看，你也是跟帮泥腿子较什么真，多亏我来的早。” 刘胜利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搭理对方，阴着个脸往家走去。 张卫东到了李勇家，后者早就回来了，正挽着袖子在灶火旁大展厨艺。 “东子来啦！快进屋，你小子咋又拿东西来了？” “嫂子！这回自己家不也不能空手么！” 张卫东乐呵呵地把东西放在灶台边。 “勇哥这是做啥呢？隔着二里地就闻见香味了。” “你小子狗鼻子啊，孩他妈快把窗户关上，你还说外头闻不见。” 这年头，谁家吃点肉都恨不得关起门窗等到半夜偷偷吃，还有的不放心，带着一家老小到野地里做点好吃的，就怕邻里邻居有想法，回头再往上反映，不算个事儿也闹心不是？ 晚饭是一大盆炒牛肺，李勇在里面放了一大把辣椒花椒，吃得一屋子的人满头大汗。配上小酒，美美地搓了一顿。 俩人谈天说地，从南到北，李勇越聊越觉得张卫东这个人年纪不大，眼界却挺广，思维活跃，有时候还语出惊人。 谁能想到一顿饭还吃出个惊喜，李勇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走的时候，李勇给了张卫东一块豆腐大小的肥膘，用草绳一串，正好提着回家。 张卫东心里一暖，这可是牛身上的好宝贝，不说别的，拿到回民区，别人看见都得争起来。 出了门，张卫东又给姐夫家送去了一小溜子。等从林场出来，已经月上三竿，夜幕笼罩。 张卫东提着手电，嘴里哼起了后世的经典小曲：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虢森林奔，麻雀家巧奔房檐。五爪的金龙归北海，千年王八回沙滩。大路断了行车难，小路断了行路难。十家倒有九家锁，还有一家门没关。叫老乡，听我言......” 也不知道是他唱得太好，还是手里的肥膘诱人，不知不觉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儿。 张卫东心里 “咯噔” 一声，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这是被东西盯上了！他娘的，没完了是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夜路一走次次碰鬼！ 张卫东活动了一下四肢，手悄悄摸向小腿上的侵刀。今天甭管啥东西，高低得跟它干上一炮！ 第61章 手撕恶狼打破心魔 月黑风高，冷风如刀割着张卫东的脸，他在荒僻的爬犁道上疾步走着，四周静谧得如同被黑暗巨兽吞噬。 他不敢提速，保持着刚才赶路的速度，突然，几声婴儿的哭闹声毫无征兆地从身后传来。 那声音仿若从地狱钻出的冤魂尖啸，惊得他身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婴儿声？” 他心中暗忖，寒意从脊梁骨直窜上脑门。 他缓缓回头，目光所及之处，十几米外的草壳子里，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如鬼火般在黑暗中闪烁，阴森而恐怖。 刹那间，他的心猛地一紧，“狼！” 这个念头如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极力想要看清狼的模样，却只能瞧见那两点阴森的光。 从狼眼距地面的高度判断，这是一头体型不小的青皮子，估摸着有六七十斤重。 他深知东北野狼一般不会轻易招惹人类，可这头狼却在跟踪自己。 它离群孤身，要么是病了，要么是老了，可即便如此，对如今只带着一把侵刀的自己来说，也是极其危险的敌人。 此时的他，紧张得肌肉紧绷，仿佛石化了一般。 这种感觉，像极了前两次的遭遇。难道又如同刚重生时遇到的装瘸青皮子？张卫东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窝囊了一辈子，这一刻，他骨子里的倔强和勇气如火焰般燃烧起来。他把手中的牛肥膘 “吧唧” 一声甩在地上，紧咬着牙关，一把扯下身上的棉袄。 他的动作略显笨拙，却带着一种决然。此刻的他，被愤怒和紧张填满，一心只想与这头野狼一决高下。 “来来来！畜生，滚出来！肉就在这儿，草拟吗的！没完了是不？” 他扯着嗓子怒吼，可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心里清楚，这个地方离石门屯还有一段距离，指望别人来救自己是不可能的，这畜生惦记吃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是换作老弱病残，或许早已成了这恶狼的盘中餐。 也许是肥膘的诱惑太大，那头野狼慢悠悠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它龇牙咧嘴，那模样仿佛在嘲笑张卫东的不自量力。 张卫东看着眼前的狼，双手紧紧握拳，指关节泛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你一个还真不够看！　　一人一狼就这样对视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狼许是饿极了，后腿缓缓弯曲，身子压低，犹如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弹射而出。 张卫东心中一紧，知道战斗即将来临，他咬了咬牙，决定先发制人。 “草！” 他怒吼一声，脚如猛蹬弹簧一般，用尽全身力气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狼冲去，跳起一米多高，双手紧握着侵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朝着狼狠狠轧去。 那狼却极为敏捷，身子一闪，如鬼魅般轻松绕过了这凌厉的一击，紧接着，它张开血盆大口，斜着脑袋咬向张卫东的右腿。 张卫东在空中猛地将腿一收，落地时虽有些踉跄，但好歹稳住了身形。 “哼，这畜生后劲儿不足，空有其表，速度远不是正常青皮子的速度，跟屯里的大本狗似的。” 张卫东心中暗自思忖。 那狼仿佛听懂了他的嘲讽，眼中凶光更盛，“嗖” 的一声钻进了旁边茂密的草壳子。 张卫东警惕地盯着那片草丛，他深知其中危险，自己在明，狼在暗，贸然进入无疑是自寻死路。 于是，他握紧侵刀，缓缓向后倒退，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那片草窝子，更不敢把后背露给对方。 嗖！ 突然，如一道闪电划过，那狼从草壳子里猛地窜出，直扑张卫东的脖子。 张卫东只觉一阵腥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一缩脖，手腕迅速一转，侵刀朝着狼的前腿刺去。 那狼却像是早有预料，爪子一收，又一次躲过了攻击，好像再次复刻刚才的进攻，紧接着，它借着冲势将张卫东扑倒在地。 张卫东的侵刀脱手掉落一旁，他心中大惊，但此刻已容不得他多想。 他发狠翻身，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狼的身上。 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这一下让本就饥肠辘辘的狼哀嚎起来。 扭头就咬向张卫东的手，他连忙往旁边一滚，双手顺势死死掐住狼后脖梗上的鬃毛。一人一狼就这样在地上打起滚来，扬起一片尘土。 张卫东的胳膊被狼爪划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鲜血汩汩流出，疼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们竟滚到了刚才扔棉袄的地方。张卫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瞅准时机，一个翻身，用棉袄疯狂地捂住狼的上半身。 这畜生在棉袄里疯狂挣扎，四肢如锋利的刀刃，疯狂地扒拉着。 张卫东下半身有棉裤还好点，可上半身没了棉袄，内衣瞬间被撕成碎片，胸口又多了几道血口子。 他咬紧牙关，胳膊肘如铁钳般死死压住狼脖子，全身肌肉紧绷到极致。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此漫长。他感觉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消逝，视线也开始模糊，但心中那股信念却如烈火般燃烧。 又过了仿佛几个世纪那么久，狼的挣扎终于慢慢变弱。 张卫东抓住机会，全身青筋暴起，双手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扣在一起。 “嘎巴！” 一声脆响，青皮子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 张卫东却不敢立刻松手，依旧死死压住棉袄里的畜生，直到自己累得脱力，才一翻身躺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战胜恐惧的畅快。 跌跌撞撞地连滚带爬，拿回掉落的侵刀，又爬到狼的跟前，撩开棉袄，只见狼四腿绷直，鼻尖流出了猩红的鲜血。 “妈了个巴子的！再嘚瑟？我就问你服没？” 张卫东大声吼道，心中的憋闷仿佛随着这怒吼一同宣泄了出来。 自从重生以来，这是他最畅快的时刻。这场与狼的殊死搏斗，让他战胜了自己的心魔。 从此，他将告别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的自己，挺胸抬头，正式拥有了跑山的要素之一： 胆魄！ 第62章 上阵父子兵 张卫东拖着精疲力尽的身躯，脚步踉跄地朝着彪子家奔去。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股子血腥味仿佛在身后拖出了一条无形的尾巴，随时可能引来其他野兽。 他不敢回家，怕这么晚让爹娘担心，此刻只能求助于好兄弟。 “彪子，彪子！搁家呢不？”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与急切，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屋里，昏黄的煤油灯晃了晃，随即传来彪子老爹的声音：“谁啊？是东子不？” “嗯啊，颜叔，我喊彪子帮帮忙，从山下拉了点东西回来。” 张卫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哦哦，等会啊，那犊子估计睡着了。” 彪子爹一边说着，一边举着煤油灯朝西屋走去。 西屋里，彪子正做着美梦，在梦里他骑着自行车到县里人民公园跟一个姑娘约会。 他正努力地想亲到姑娘的樱桃小嘴，姑娘却一直用纤纤玉手挡着他的脸，他满脸猥琐，嘴里的哈喇子都流到了枕头上。 彪子爹走到炕边，啪啪啪，轻轻扇了几下儿子的脸。 “兔崽子，东子来喊你帮忙了，别睡了！喂！” 啪！ 彪子在梦中正蹭着姑娘的手，突然被打醒，骂骂咧咧地坐了起来：“哎呀我草！” 等看清眼前是老爹，而不是梦中的姑娘，他像泄了气的皮球。 “打我干哈？” “你脸上有个蝇子，东子在外面喊你呢，才几点了睡这么死。” 老爹说着，不动声色地甩了甩右手，那只手上还沾着儿子的口水，一脸嫌弃。 彪子穿着衣服走出院子，抬头看了看月亮，嘟囔着：“啥人品啊，几点了你才回来？” 话刚说到一半，就看到一个黑影斜靠着自家爬犁，晃晃悠悠，还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的头发瞬间支棱了起来。 “咋了东子？” 他焦急地跑到跟前，一看张卫东胸口血呼啦擦的样子，脸色惨白，赶忙喊起了老爹。 爷俩扶着张卫东回到屋里，就着煤油灯一看，好家伙，张卫东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棉裤上都是破落的棉花和带着黄泥的脚印。 “咋了东子？” “叔没事，回屯铺道儿上碰了只青皮子。” 啊？彪子一家三口表情如出一辙，眼睛瞪得老大，嘴里能塞下鸡蛋。 老太太赶快爬起来从炕柜里拿出紫药水，彪子爹则要生火烧水，彪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咬牙切齿上堂屋翻找起长柄斧子来。 张卫东心里一暖，缓了缓说道：“叔，婶子别麻烦了，都是皮外伤，青皮子让我干死了。 彪子你和叔打上火把上去林场的大道，有个三里多地的道边把那青皮子拖回来呗？要不我白遭罪了。” “啥玩意？青皮子还让你干死了？这孩子是不是发烧了，来婶子摸摸头。” 老太太扭身抬手摸着张卫东的额头。 “这也不烧啊，咋滴说胡话了？” “哎呀娘你别墨迹了，俺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妈了个巴子敢欺负我兄弟，我看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了。” 彪子说着就要往外走。 彪子刚骂了一句就被自家老爹狠狠地拍了下脖梗子。 “搁这装个犊子，少给老子妈长妈短的，走走走，拿上火把，咱爷俩去一趟。东子你歇会啊。” “彪子！道儿边上还有块牛肥膘，还有我的棉袄，电棒子，记得拿回来！” 东子想起了什么大喊一声。 彪子爷俩心里也没底，按老爹的分析估么着是谁家的土狗发了狂。 爷俩一个拿着斧子，一个握着菜刀，彪子出了屯铺本来心里还有点发虚，可是看到老爹手握横刀，威风凛凛，那股子冲天的匪气，心里居然不害怕了，还不忘调侃自己老爹一下。 “爹，你慢点走，万一还有青皮子呢？” “草他姥姥的，瞅你那胆子，畜生怕恶人，咱爷俩上阵父子兵，不是俺吹，来个五条六条的真不当回事儿，你瞅瞅这是啥？” 彪子看见老爹撩开的土篮子里放着整整齐齐的几颗地雷子，嘴角一咧。 “凡事得多动脑子，甭管打得过打不过，阵仗上不能输了，还没咋地先矮半头。 你小子，脾气有了胆子不大，不过有一点好处，脑子能卖个好价钱。” 彪子听着挺纳闷，“为啥我的脑子能卖好价钱？你的咋了？老了又不老脑子。” “为啥？因为你那是新的没用过！” “啥人品啊，都啥时候了，还开玩笑。” 彪子嘟囔了一会乐出了声，老爷子也是想宽宽儿子的心。 俩人边说边走来到了张卫东所说的地方，还没走近就听见了老娃子（乌鸦）的叫声，老头眉头一皱。 “快点！” 到跟前一看，果然在地上发现了一条青皮子的尸体，拿火把一照个头还不小，就是瘦得皮包骨头，嘴里淌着血。 “妈呀！还真是青皮子！快快快，往回拖，老娃子一叫唤，一会大牲口就该寻着声来了。” 彪子老爹拿出准备好的麻绳，从旁边砍了几根木头做了个简易的爬犁，彪子则是把周围的手电筒和牛肥膘捡起来。 看到地上搏斗的痕迹，咕嘟一下咽了咽口水，心里寻思东子真他娘的尿性，还真干死一头狼！ 爷俩拖着爬犁往回走的路上，彪子老爹神色紧张，感觉肩膀头子蹭蹭吹着小凉风，胳膊上的汗毛炸立，他知道这是被啥玩意儿盯上了。他一直让儿子走在前面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彪子，土篮子给俺。” 彪子爹拿起手里的响雷子在火把点起引线，朝着身后预感的位置丢去。 咣！铛！ 从火光中隐隐看到一个黑影闪过。 “走走走！快回家！” 爷俩迈着焦急的步伐朝屯铺赶去。 这个年代烟花爆竹还没有普及，响雷子就是老百姓自己制作的鞭炮，用矿上和林场里的火药自己按比例调制的，外面裹上一层浆纸或者报纸。 大东北到过年的时候都爱讨个好彩头，看看谁家的鞭炮又响又亮。 彪子他爹是远近闻名的能工巧匠，别说响雷子，就是那炸黑瞎子专用的炸子他都会做。 等爆马花盛开的季节，不少跑山的猎人都来找他买 “炸子”。 爷俩赶到石门屯的时候，好几家都亮起了煤油灯，估计都是被突然出现的炮声惊醒的。 爷俩互相一瞅，绕着屯铺外面，溜回了自己家，有些时候，低调点没坏处。 “爹刚才为啥放炮？有啥玩意是不？” 彪子进了屯铺这才松了口气。 “嗯，不知道是啥，反正比青皮子个大儿，走吧抓紧回家，明天我得跟杨疯子说一声。 拉着民兵队上屯铺附近操练操练、整点响动，这帮畜生居然敢来这么近，要翻天了是！” 第63章 一头狼的经济价值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穿透窗户，张卫东正沉浸在梦乡之中，迷迷糊糊地就被外面一阵嘈杂的响声给吵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惺忪的视线里，只见彪子正端着一碗肉，吧唧着嘴，吃得那叫一个香。 “哎呀！你这生活可以啊，早饭这么硬实？” 张卫东有气无力地嘟囔了一句，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 “你这是睡迷糊啦？这就是你昨晚干掉的那只青皮子啊。个头倒是挺大，就是肉少了点。 俺娘特意焖了这狼肉给你补身子呢。” 彪子一边嚼着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还吃？那你咋不给老子端来？” 张卫东佯装生气，瞪了彪子一眼。 “啥人品？俺就帮你尝尝咸淡。” 彪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 说完，他转身又去灶上给张卫东盛了一碗热乎的狼肉。 张卫东一看到肉，顿时来了精神，接过碗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他一手拿着碗，一手抓着三个大灰馍馍，风卷残云般，不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小口馍馍还不忘在碗底上蹭一蹭，把碗底子擦得锃亮。 “你这哪像是受伤了？” 彪子满脸诧异，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张卫东。 “今天胃口一般般。” 张卫东哈哈大笑起来，彪子娘炖的狼肉那可真是一绝。 肉里放了花椒和麻椒，还有山里采来的肉桂草药。浓郁的料味儿虽然重，却巧妙地盖住了狼肉本身的腥臊味，只留下满口的鲜香。 彪子撇撇嘴，转身出去抓着一把金黄色的油渣咔嚓咔嚓往嘴里扔着。 “牛油俺娘给你熬好了啊。” “嗯呐，外面整啥呢？叮呤咣啷的。” 张卫东喝了一大碗水，抹了抹嘴问道。 “俺爹去找了趟杨疯子，屯铺附近出现了青皮子，他们带着民兵队到外面操练去了。 你可不知道，汉阳造、三八大盖都拿出来了，还有半箱子手榴弹呢。这阵仗，估计跳涧子来了也得被吓跑。” 彪子扬起下巴，满脸骄傲地说道。 “这么多玩意儿？咱要能整一条还费劲扒拉买枪干啥。” 张卫东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拉倒吧，杨疯子把枪看的比命都重要，他老杨家都要不出来一支，也就每年打大围的时候，冯叔能整出来一些。 我听说还有歪把子，咱前山的满仓囤还有土炮呢！” 彪子撇了撇嘴。 张卫东站起身来，轻微的活动活动身体，胸口被狼抓伤的地方已经结痂。 这年头也没有狂犬病疫苗啥的，好像跑山的人也没在意过这些。 他心里想着那句老话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小病不看，大病白看。” 张卫走进堂屋，一眼便瞧见那张还没处理干净的狼皮。他走上前去，将狼皮拿到炕头，又拿起一旁的匕首，仔细地收拾起来。 “彪哥，今天你去把狼皮子卖了，我得去弄些油丝绳来，明天咱们哥俩进山。” 彪子听闻，嘟囔着说：“等你好了再去呗，着啥急，收购站我可不去啊。” “今天你去黑市收皮子的地方，还是换成钱加票。趁着皮子新鲜，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咱进山要用的东西备上一些。” 张卫耐心地说道。 “那我该咋说啊？” 彪子挠了挠头。 张卫凑近彪子，小声地嘱咐了几句。彪子听后，乐呵呵地转身下山去了。 张卫随后穿好衣服，端着昨晚彪子娘熬的牛油来到了地印子房。西屋房梁上挂着的油丝绳套子油亮油亮的，足有五个。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油丝绳，慢慢地将其浸入到化开的牛油里，反复蘸了两遍后，把油丝绳放在一旁阴凉处。 这时，他感觉尿意袭来。刚跑到院子里解开裤腰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找来个罐头瓶，尿到了里面。 他提着瓶子，拿着铁锹跑到了不远处的河岔子。 在那里，他寻得一块常年不见阳光的阴坡，用铁锹凿了几下，露出里头的冰碴。 接着挖了半米深，然后把装着尿液的瓶子小心翼翼地埋了进去。 张卫东想起上一世学到的法子，人的尿有咸味儿，生活在林子里的动物大都需要舔舐盐粒，这尿冰可算是个好诱饵。 放在套子里面正好可以用来套狍子，下雪前看不到踪迹，与其到处碰运气，不如来个诱敌深入。 兴安岭一年四季温度都不高，山里背阴的地方有时候到了五六月份还能找到暗冰，常年不化。 孩子们到了热天，喜欢三三两两去刨一些干枯的泡子，稀泥下边还有些冰碴子，也不管脏不脏，洗一洗就开始吃冰。 这年头又没冰箱，在夏天能吃着冰也是一种畅快。 另一头，彪子下山以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林场。 往常一年到头他也来不了几次，今年秋天自打跟张卫混在一起，他都快觉得自己成了城里人了。 按照张卫的嘱咐，他找到了挂着灯笼的小院。 依旧是报了小迷糊的名号，进去后发现人挺少，排队的只有三人。不一会儿就轮到他了。 他把背筐里的狼皮轻轻取出来，铺展到桌台上面。这次掌眼的换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本来彪子心里还有点瞧不上对方，怕她不懂装懂乱报价。 只听那女子说道：“二年生狼皮一张，六十一块。” 彪子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钱！他的手有些哆嗦，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大姐，不是小姐，不对，那啥同志，我还是老规矩，换成钱和票。” 女孩看着紧张的彪子，噗嗤一笑，“行，走账！” 彪子走出大门的时候还有点恍惚，这么一会儿，胸口的内兜里就揣了五十块钱和一把票据。 彪子心中暗喜，“还得整大的啊，等我扎枪做好了，带上麻雷子，咱以后专挑夜路走！” （这时候正式工按三十块算，一年下来拢共不到五百块钱，后世一张熟皮子小的三千，大的五千，按照正式工年收入六万来算，东子参考给出了一张狼皮的价格在七十左右。有不同意见的欢迎大家补充。叩谢！） 第64章 勾引狍子我有绝招 彪子紧紧地攥着那沓钱，脚步匆匆地迈向供销社。 在他那超前的“疯狂” 理念里，钱只有花出去才算是实现了价值，不然就如同一张毫无用处的白纸。 那五张大团结在他手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他边走心里边寻思，这可是半辆自行车了，都快抵得上林场职工两个月的工资了。 一想到那漫山遍野的野牲口仿佛都即将成为囊中之物，彪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孙姐！今儿个您的班啊！” 彪子迈进供销社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埋头算账的孙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热情地打招呼。 “哎呀，小颜来啦，要点啥啊？东子没跟你一块啊。” 孙姐抬起头，看到是彪子，也笑着回应道。 彪子脑子飞速一转，可不是个傻实在的人，随便编了个理由就糊弄了过去。“孙姐，东子帮着大队干活呢，俺替俺们队长来买点东西。” “成！看上哪个姐给你拿。” 孙姐爽快地说道。 于是，彪子开始在供销社里挑选东西。他先是装了些高粱米和玉米面，接着又把调料、日用品一股脑地放进筐里，钉子、砂纸、小工具也一个不落。 不一会儿筐子就装了半满，买这东西没够，一点点攒吧。 至于那白面大米，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想都不敢想，更不用提那放在货架高处、令人眼馋的罐头和麦乳精了。 不过，想了想后，他还是买了一条大生产香烟和三斤炉果。 那炉果光是看着就十分诱人，每一块都是金黄色的，呈现出规整的四方形。表面密密麻麻地沾满了芝麻，大约两三厘米的厚度。 因为经过烘烤，外皮有着微微的开裂，那些裂纹如同岁月留下的痕迹，不仅增添了独特的美感，更像是一个个小小的气孔，使得烤制过程中产生的诱人香气能够尽情地散发出来。　　彪子怀揣着炉果，他心想虽然在这年头有点奢侈，但他和东子进林子一待就是大半天，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呢？人活着可不就图个口福。 而且这炉果易于保存又方便携带，正适合他们进山时带着。 他一边走着，还不忘给秀才和铁匠铺的小金子各自送去了一包烟和三两炉果，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朋友圈。 当彪子赶回地印子房时，那模样就像一个急于邀功的小孩子。 他兴高采烈地把东西一股脑儿地放在桌上，又将钱票一张张整齐地摆放出来，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说道： “东子！皮子卖了五十，本来能卖六十一呢，按你说的换成了票，还剩二十七块五毛四！” 张卫听了，眼睛一亮，笑着夸赞道：“哎呀，彪哥可以啊，这价格合适！” 彪子挠了挠头，嘿嘿笑着说：“下回卖皮子还叫我啊，别说人家收货的女子长得不孬呢。” “女的？不是个老爷们？” 张卫有些诧异。 彪子摆了摆手，含糊的说道：“那估计整岔劈了。明天咱兄弟怎么整？” 张卫拍了拍彪子的肩膀，眼神中透着兴奋，说道：“明个下套下夹子，咱先弄狍子！” “妥了！上次采塔子我就瞅见那玩意儿不顺眼，太嘚瑟！” 彪子用力地点点头。 说起这傻狍子，那可是大东北赫赫有名的 “第一神兽”。对于大多数跑山人来说，它是最容易猎杀的猎物。 这狍子总是成双成对地出现，只要掌握了它的习性，那几乎是一逮一个准。 它们的皮子不算值钱，主要是肉多，一只完整的狍子拉到林场最少能卖二十块，好多人买来送礼用。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狍子浑身瘦肉，想弄到点油可难了。这年头，油可是金贵得很。 彪子买的东西里，最贵的就是油了，油票也因此水涨船高。 城里每人每个月才二两油，这点油腥腥嘴都不够，所以好多人喜欢买肥肉，用来炼荤油，不然油水不足的话，吃啥不顶饿，粮食跟着就消耗大了，越吃越能吃。　　林子里要说油多的，那当属野猪和黑瞎子。上次他和彪子猎到的黄毛子，让两家人攒下了不少荤油。 可如今没到冬天落雪的时候，黑瞎子还没进仓子，即便有枪，要对付这两种大牲口也绝非易事，只能看运气了。 幸好还有浸油丝绳用的牛油，这时候哪还顾得上脏不脏，上辈子地沟油都吃了好些年。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哥俩就扛着斧头走进树林，砍了一堆桦树条子。 张卫东小心翼翼地刨出黄色的尿冰，和彪子一起朝着大草甸子走去。他们在大草甸子上仔细寻觅，差不多找到一个狍子经常出没的地方。 张卫东把尿冰放在中间位置，随后拿起桦树条，手脚麻利地在尿冰方圆一米的周围插起来，不一会儿就做成了一个类似围兜的形状。 在围兜的入口处，他特意留出一个大腿粗细的缺口，接着将夹子布置在缺口的位置。 只见他拿起斧子，用力往地下一砸，固定好一个木桩，又把油丝绳套子的一端绑在木桩上，另一端则卡在尿冰上面二十厘米的地方。 他心里清楚，闻着尿骚气的狍子一旦进到围兜子里，低头舔舐尿冰，来回仰脖子的时候就容易入套。 之后，他们又在附近零零散散地把剩下的夹子和套子一股脑全下好了。 哥俩自从尝到了卖好皮子的甜头，对灰狗子已然没了兴趣。 每天起个大早去猎灰狗子也整不了多少，而且林子里一旦挂霜，身上的衣服都得湿透，万一再染上感冒，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他们把弹弓随时别在腰间，想着万一能碰上只傻鸟呢。 “初一，你他娘的这招靠谱不？狍子能喜欢尿骚味了？要这么说，咱林场的旱厕不得挤满了傻狍子。” 彪子皱着眉头，一脸怀疑地问。 “咱也就是碰碰运气，有啥招使啥招呗？” 张卫东啃着炉果，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那为啥不直接在那撒泡尿？” “你当狍子真傻么？还吃点热乎的？” 哥俩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往屯铺溜达。路过河岔子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屯铺里另一伙打野鸭的年轻人。 哥俩好奇地往跟前凑了凑。突然，“哗啦啦！” 边上的芦苇里惊起几只绿头野鸭子。 “干哈玩意！长眼睛没？没瞅见俺们打鸭子呢？” 对岸传来几声叫嚷，紧接着一个一米七几的年轻人拿着一个绷弓子钻了出来，满脸怒气地大喊一声。 彪子小声嘟囔道：“他娘的，嗑瓜子磕出来个臭虫，碰上这么个山炮。” 张卫东拉了拉彪子的衣角，示意他别吭声，眼神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第65章 在河的那边有一个地蛋子 在这个年代，城里有那些被称为盲流子的人四处游荡，而屯里也有让人头疼的二流子，也就是地赖子。 他们整天不学无术，不是耍牌就是打架，搅得四邻不安。 张卫东和彪子不巧碰上的这伙人，正是石门屯出了名的惹祸精。为首的是杨岳，他有个外号叫 “地蛋子”。 此人长得五大三粗，那模样就像一座小山包。他的脾气更是出了名的臭，向来是得理不饶人，无理也要辩三分。 而且他脑筋直，别人随便说点什么都能把他忽悠得团团转，经不住一点煽风点火。 小时候的他在屯里打遍无敌手，后来不知怎么就迷上了耍钱，从此便成天四处乱窜留宿，没个正形。 今天他能跑来打野鸭，看这样子估计又是 “抬钱” 借了不少，把歪主意打到了河岔子这群野鸭子的头上。 打野鸭这里头可是有不少学问。应该是两拨人分别在河的两岸，一拨人拿着大笤帚叉子，一边走一边使劲划拉着草壳子，这是为了把隐藏在草丛里的野鸭子惊飞出来。 这样一来，河对岸的人就能提前做好准备。 野鸭子有个习性，一旦受到惊吓飞起来，它们飞翔的方向肯定是发出声音的另一头。 知晓了这个窍门，无论是拿着绷弓子还是沙喷子的猎手，都能有机会碰碰运气，打下几只野鸭。 张卫东看着对面那帮半吊子咋咋呼呼地走了出来。瞧他们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估计是刚才打猎不顺利，心里正窝着火呢。 这会看到张卫东和彪子，就觉得这两人好欺负，把他俩当成了软柿子，想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张卫东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是礼貌地说道： “不好意思啊，岳哥，我们也是碰巧路过。”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但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毕竟他不想无端惹上麻烦。 彪子则站在一旁，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心里虽然不服气，但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强忍着没有发作。 河岔子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紧张的气息，仿佛一场冲突即将爆发。 “草，我还以为是谁呢！瞧瞧，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得嘞，你们给五块钱，这事儿就算完。” 杨岳身旁那个瘦高个，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狡黠的笑说道。 他那细长的脖子伸得老长，脑袋歪向一侧，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卫东和彪子，似乎笃定他们能拿出这笔钱来。 “别啊，你瞧瞧我们俩，浑身上下穷得叮当响，兜里比脸都干净，哪来的五块钱给你？” 彪子瞪大了眼睛，提高了音量，大声回应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示意自己身无分文。 随后双手叉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河岔子回荡，带着几分不羁。 “笑你麻痹！你当老子在跟你开玩笑？要么拿钱出来，要么今天就给老子下河摸鱼去！什么时候摸够钱了，什么时候滚蛋！” “草你吗的，嘴巴干净点！”彪子不甘示弱回了一嘴。 麻烦一听这话，瞬间暴跳如雷。他的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猛地把鞋子用力蹬掉，光着脚就冲向河边，溅起一朵朵水花。 他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臂，嘴里不停地叫嚷着，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要把眼前的人顶翻。 “讲不讲理了？自己没本事打中鸭子，还怪到我们头上，找我们背锅？来啊，你过来试试，看看你是那个么！” 彪子也彻底被点燃了怒火，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紧紧地咬着牙关，腮帮子鼓得高高的。 他一边怒吼着，一边大踏步地朝着上游冲去。 与此同时，张卫东和杨岳几乎同时伸手去拉自己冲动的兄弟。张卫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嫌弃，他迅速地将右手伸进裤兜子里，掏出了两包香烟。 紧接着，他弯腰捡起地上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又从背筐里撕下一块布头，熟练地把烟裹在石头上。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微微后仰，手臂像拉开的弓弦一样猛地一挥，那裹着石头的烟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松地朝着杨岳他们扔了过去。 “岳哥，都是一个屯子里的乡亲，您大人有大量，多担待些。刚才是我们不对，在这里跟兄弟们赔个不是。我俩以后一定注意。” 张卫东脸上堆满了笑容，却没有一丝害怕和卑微。 杨岳旁边的手下看到飞来的东西，急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捡起烟盒。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咧到了耳根，兴奋地喊道：“大哥，是大生产！” 随后赶忙把烟递给了杨岳。 “呵呵，多大点事，你这有点太见外了。” 杨岳把烟迅速揣进兜里，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丝傲慢。他挥了挥手，扭头带着几个人往下游走去。 张卫东跟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交情，自然不会把打野鸭的窍门告诉他们。 “草！给他们烟抽不等于喂狗了么？你这脾气也太好说话了！” 彪子双手紧握成拳，气得浑身发抖，愤愤不平地问道。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多大点事啊，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这以后别动不动就跟人干仗，咱一天能挣多少钱？ 为这点小事不值得。有这闲工夫，去林子里转一圈，换点烟抽还不容易？” 张卫东耐心地劝说道，他轻轻地拍了拍彪子的肩膀。 “行行行，你最有理。” 彪子赌气地把张卫东的手甩开，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前头。他的脚步踏得很重，扬起一片尘土。 另一头的杨岳几个手下还眼巴巴地站在原地，等着大哥散烟呢。 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杨岳的口袋，不停地咽着口水。可等了半天，见杨岳没有要散烟的意思。 麻杆忍不住了，他凑到杨岳身边，小声问道：“哥，就这么便宜那俩小子了？” “不然咋地？你还想跟他们干一仗啊？走走走，不打了，都怪听了你的话，浪费了一上午时间。” 杨岳一边嘟囔着，一边加快脚步，揣着两包烟朝着屯里焦急地走去。 他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这两包烟起码能换点钱，去赌桌上搏一把。要是运气好赢了，就能赶快把之前抬的钱还上。要是让老娘知道自己又在外面欠了债，肯定又得挨板子。 杨岳这人虽说有不少毛病，但有一点好，就是孝顺。 不管是面对自己的老娘，还是屯里其他上了岁数的老人，只要他看见了，总是满脸笑容，一口一个好听的，把老人们哄得乐呵呵的。 平时村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他也总是热心肠地去搭把手。 这也是张卫东不想跟他计较的原因，毕竟他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人，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结下梁子。 第66章 还得是傻狍子够意思 人生漫漫似尘烟，难觅清闲，唯待与山同眠。 午后暖阳倾洒，在地印子房前的小院中，张卫东慵懒地躺在那里。 彪子在屋内鼾声如雷，他将手中的烟蒂轻轻掐灭，袅袅烟雾缓缓从口鼻间散出，那最后一缕薄烟，似是他往昔的一丝牵绊。 重生归来，上一世早已磨平他的心性，平淡如止水，不起丝毫波澜。 地蛋子也好，土豆子也罢，皆为苦命之人，同是世间蝼蚁，又何必相互为难。 自打回来后，彪子那倔强的驴脾气发作，到现在都未与他说话，可张卫东并不在意。 毕竟，年轻人气盛，如那朝阳初升，锋芒毕露。 此刻劝诫，瘪犊子指定听不进去。 有句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开心好几年。”不气盛还叫年轻人么？ 思绪飘飞，也不知道前妻柴缘与刘胜利的婚后生活怎样。 等柴小军出生，看到生父是那四九城的二代而非自己时，会不会笑出声来？ 都说婴儿带着前世记忆，会在天上挑选父母。只盼这家人莫要再生事端，让日子消停些。 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诉岁月的故事，张卫东微眯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不一会也眯瞪着了。 在睡梦中的张卫东，感觉身子被推搡着，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身上盖着的大衣随着动作微微滑落。 彪子一脸严肃，正蹲在一旁，眼睛瞥向别处，嘴里嘟囔着：“烟给我一根！” 张卫东揉了揉眼睛，打趣道：“哎呀，彪哥醒了？这是气消了？” 彪子哼了一声：“扯淡吧，老子又不是娘们，跟那帮狗篮子至于么！” 张卫东坐起身，还是忍不住说道：“这就对了，你看看哥，柴缘那事，可气不？不也照样挺过来了。 挨顿骂又不掉块肉，咱往后日子要是过好了，嫉妒眼红、挑刺扣帽子使坏心眼的人更多，你咋办？挨个跟他们说理去？” 彪子挠了挠头，想了想后认真地点点头说道：“这话倒是没毛病！那我问问你，如果，我说如果啊，你老婆心里有别人了，或者上苞米地里偷汉子，这俩种哪个你觉得严重？” 张卫东挑了挑眉，反问道：“你小子还真是大智若愚，这问题也想的出来？咋滴？心里有人了？” 彪子的脸 “唰” 地一下红了，忙说道：“没没有！问你话呢。” 张卫东微微一笑，心中想着这不就是后世的肉体出轨和精神出轨么？他悠悠开口： “兄弟，帽子不分浅绿和深绿啊！” 彪子一脸懵懂：“啊？啥意思？” 张卫东提高了音量：“都他妈这样了，还哪个严重？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哪个都不要！天下女的多的是，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彪子小声嘀咕：“我就问问么。” 张卫东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说道：“你小子，一脱裤子我就知道放什么屁。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当然了除非你魅力特别大。 哥送你句话，智者不入爱河，王八不吃秤砣，舔狗点缀生活，怨种重蹈覆辙。 你慢慢悟！ 那啥明天一早上山遛套子啊，记得给我带早饭。这钱给我叔拿回去，你小子可别抠缝啊！” 张卫东把昨个儿卖狼皮的钱拿出一半递给彪子，笑眯眯的走出了院子。 后者愣在原地，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张卫东的话，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晃着，却怎么也理解不透。 最后忍不住嘟囔着：“啥啥啥？啥人品么？说话不说全了，整特么跟‘二神’似的！” 突然看到手里的钱，大喊一声：“哎！你打的青皮子给我钱干哈？” “孝敬我叔和婶子的！”走远了的张卫东摆了摆手。 “狗日的，打一巴掌给个枣吃！”彪子乐呵呵的骂道。 回到家中的张卫东，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了自己的老爹。 “爹，正好娘不在，这钱您拿着零花，可别省着。”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打着干草，瞧见儿子递过来的十块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赶忙如做贼一般将钱塞进兜里。 接着又不放心地钻进偏房，半晌才出来。 张卫东站在院子里，笑得合不拢嘴。“笑个啥？你小子又弄啥了？十块钱这么多还敢当零花？”老爷子压低声音问道。 “这不，整了头青皮子嘛，卖的皮子我和彪子一人一半。您可千万别跟我娘说。” 老头不禁担忧起来。“你这是吃了豹子胆啊？竟惦记上狼崽子了？给你把枪，你是不是还要去打老虎？”老头气的嘴唇哆嗦。 “爹，您放心，您儿子胆子没那么大，下套子整的。 这钱专门孝敬您和我娘的。卫国那儿我单独给一份。等我大姐夫来的时候，你记得给整点好酒。” “行了，老子花钱还用你教？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替你攒着。 对了，媒婆前天来了一趟，柴家就给了十块补偿。 我听说他家闺女前几天嫁人了。东子，爹跟你说，你可别钻牛角尖。” “哎呀！您啥时候跟我娘一样唠叨了。我你还不知道么？找对象能是个事儿？” 张卫东呵呵一笑，给老头把烟点上。 “臭小子！” 爷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此时此刻，在学校的张卫国打了一个大喷嚏，揉了揉饥饿的肚子，心里纳闷最近爹娘好像不太关心自己了...... 次日晨曦微现，彪子扛着那柄标志性的大斧子，乐颠颠地跟在张卫东身后，朝着草甸子走去。 两人还未靠近目的地，便听到远处传来阵阵类似狗叫的嗷嗷声。 “哪来的狗子？咱不是把谁家的猎狗给套了吧？” 彪子面露惊慌，急忙问道。 张卫东的眉头也紧紧皱起，心中暗忖，若真如彪子所言，那可就麻烦大了。 猎犬对于跑山人来说宛如第二条生命，那些打狗围的最厌烦下套子的人。 这要是把人家的心肝宝贝套伤或是套死了，那必定会惹来大麻烦。 张卫东加快脚步，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似乎还听到了人的动静，那叫声也越发急促了。 “嗷！嗷！嗷！” “没事！狍子！” 张卫东长舒一口气。 狍子唯有在求偶和遭遇生死危机之时才会发出这般叫声。 两人快步走到跟前一瞧，只见一只半大的公狍子把周围的桦树条拱得乱七八糟。　　它瞧见有人来了，瞬间像发了疯一般，横冲直撞，嘴里不断吐出白沫。 可这狍子毕竟只有六七十斤重，不像野猪、马鹿那般是大家伙。 任凭它如何挣扎，那油丝绳却愈发收紧，眼看它双眼泛红，气喘吁吁，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彪子兴奋得直拍手叫好。他这一咋呼，不远处又钻出一只屁股上炸着白毛的狍子。 张卫东一眼就认出这是中套子那只的伴侣母子。 可惜手中没枪，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对苦命 “鸳鸯” 大难临头各自飞。 彪子一个箭步上前，两手直接抓住狍子的犄角，与它较起劲来。 那狍子挣扎得愈发凶猛，别看它个头不大，力气却着实不小，再加上这是临死前的拼死反扑。 彪子的两条胳膊就像触了电门似的，不停地咔咔晃悠。 “彪哥，你跟它较什么劲啊！”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从后面直接骑到狍子身上，迅速从兜里掏出布条子，手脚麻利地将布条两两绑在一起，死死地困住狍子的四肢。 一番折腾下来，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彪子喘着粗气，端起大斧子就要朝狍子横劈下去，张卫东眼疾手快，一把拦下。 “别介啊，咱不能跟钱过不去，这活的更值钱！” 彪子听了这话，把斧子一扔，一屁股坐在一旁，嘴里啐了一口，嘟囔道： “啥人品，跳猫子欺负老子，你个傻狍子也他娘的凑热闹。” 张卫东小心翼翼地解下套子，再这么折腾一会儿，这小家伙怕是要自己把自己勒死了。 彪子站起身来，把狍子往肩膀上一搭，两手拽着四条腿，美滋滋地问道： “东子，你看哥们叼不？” “不看！” (? ???w??? ?) 第67章 彪子不如干吃播 民国的《龙江志稿》记载：“江省鹿类最繁，狍麂尤多，呼伦贝尔、布特哈、兴安岭各城诸部落每以狍皮置为囊，野外露宿全身入囊，不畏风雪，麂皮则为衣裤之用，入市出售印以花纹，极温软耐久，狍皮毛易落，率用之为车帷，其肉则御冬美味。” 在跑山人看来，狍子浑身都是宝，除了吃肉以外，狍子皮用处最大。 鄂伦春族、达斡尔族、鄂温克族等民族都有戴狍头帽的习俗，今年还大火了一阵。 夏皮缺少绒毛，被称为“沙皮”，加工后，可制成春秋季穿的衣服，这是东北林区工作者所欢迎的衣服。 如果把毛全剃光，剩下的皮板可用来做夏天衣服。 冬皮绒毛多，适于制成御寒的皮衣。此外，狍皮还可以制作多种皮制品，如皮靴、皮帽、皮包等。 汉族最常用的就是狍皮被褥和狍皮滑雪板，追赶猎物难免留宿野外，山里风大雪密，用狍子皮铺在身下可以阻挡严寒和阴湿。 滑雪板在大东北漫长的冬季里是出门赶路必备的装备，穿越森林和雪地，追逐猎物或者前往其他地方，省时省力。因为狗皮掉毛，所以把狍皮缝在滑雪板下面，减少摩擦力。　　张卫东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把狍子整个卖了。 现在山上的林子属于‘关门’，树叶树枝浓密，草一长多老高了。 除非找见野牲口常走的老道儿，不然无论下套子还是背枪上山打围都不好干，张卫东能套上这只狍子全靠运气。 “东子，等狍子卖了，我再找我爹拿点钱，弄把沙枪算了。” 彪子扛着狍子，脚步拖沓地跟在后面，腾出一只手挠了挠头说道。 那狍子在他肩上晃悠，他却似感觉不到重，眼神中满是对枪的渴望。 “跑山哪能没有枪，瞅着刚才那母子狍子在不远处，这要是有枪，那不得留下一对来。” 张卫东在前头走着，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沙枪那玩意咱也不会挑，也不会整啊。 打野鸡装鸡沙，打狍子装狍沙，打猪上孤弹，装壳子还得人家专业的人指点，要不然不是炸膛就是卡壳子。 那些老铜壳子反反复复用了几十回，封口咱也不会弄，买现成的一个壳子两块钱，要打不中咋办？ 退一万步讲，好枪能卖给咱么？不如一步到位，直接买新的，等撅把子到了，下一个就给你整家伙事儿！” “行！正好到时候入冬下雪，今年咱哥俩好好整一整，也过个肥年！” 彪子眼睛一亮，脚步加快了几分，将肩上的狍子往上颠了颠，兴奋地说道。 俩人驮着狍子一路没歇，径直下到了红旗林场。 从石门屯子过来，二十多里地，哥俩背着狍子走了快三小时。 这一路，尘土在秋阳下飞舞，他们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这还是最近几天锻炼出来的 “铁脚板子”。 张卫东寻思是得整双好鞋了，舒服不舒服其次，起码得透气。 每次彪子一脱鞋，那味儿简直能把地印子房里糊得啥都看不见，太他娘的辣眼睛。 “东子？咱上哪卖去？要不去黑市？” 彪子停下脚步，扯了扯领口透气，眼神期待望着东子问道。 张卫东皱了皱眉，挠了挠下巴，思索片刻说道：“黑市收好皮子，抽的也多。 咱去李勇那吧，快八月十五了，这玩意操作好了能值不少钱，等到了冬天就卖不上价了。” “哦！” 彪子失落地点了点头，撇了撇嘴，又继续赶路。 走在路上，不时有穿着林场劳动布的职工过来打问哥俩手里的狍子卖不卖，基本给的都是十四五块。 张卫东心里发慌，像揣了个宝贝，他赶紧把狍子往身后藏了藏，拉低帽檐，小声说道：“不卖不卖。” 说完便拉着彪子快步离开。彪子则紧紧跟着，不时回头看看那些人。 到了一处背人的地方，张卫东脱下棉袄把狍子罩了起来，这要是让红小兵看见，再给哥俩扣个投鸡倒把的帽子，那不完犊子了。 俩人绕着偏僻的小树林，轻车熟路来到小平房，推开了李勇家的院子。 “嫂子搁家呢？” 张卫东伸长脖子朝屋里喊着。这也是为了避险，万一人家男人不在家，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闯进去，那不惹麻烦了。 这个年代思想保守，屋里要是一男一女，甭管多冷的天气，多大的岁数，都得门窗敞开，说话声音还得大，街里街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白亚芳正在屋里包大菜包子，门窗紧闭，就怕邻居发现，时刻谨记丈夫说的低调行事。 张卫东的一嗓子把她吓得一激灵儿。推开门缝一看，才松了口气。 “哎呀妈！东子！快快进屋，你小子闻着味儿来的吧？”同样是大嗓门！ 嗷！嗷！嗷！狍子被吓得直叫唤。 “妈呀啥玩意？” 白亚芳听见动静儿，吃惊地问道。 “嘿嘿！整了个狍子。” 张卫东嘿嘿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彪子。 “你俩也太能个儿了！” 哥俩进屋，白亚芳端过来六个热气腾腾的大菜包子，接着摘下围裙说道。 “还没吃饭吧？快尝尝，我去喊你哥回来。” “嗯呐！” 彪子不客气，眼睛放光，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伸伸出大黑手一手一个，咔咔两口，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他边吃边晃着脑袋，含糊不清地说道：“香，太香了！” 包子是白菜荤油馅的，里面还放了点萝卜丝。 这年景在北方绿色蔬菜可珍贵，大棚好像只有在京都附近有几个试点，寻常百姓家吃的最多的就是白菜。 白菜也叫‘百财’，人们会在自家的院子或者自留地里种植白菜。 到了秋天收获后，有的会放在地窖里，有的则会晾晒后进行腌制，做成酸菜，在漫长的冬季里慢慢食用。 张卫东还没吃完一个，彪子都干了三个了，俩眼巴巴的瞅着盘子。 “吃呗，我吃俩就够。” 他笑着说道。 “得嘞！” 张卫东瞅着彪子那吃相，心想这小子不干吃播都亏得慌，真是老天爷晌饭吃，香啊！造啊！吃完吐泡泡啊！ 第68章 酒是粮食精 李勇刚一进屋，目光就被那喘着粗气的狍子牢牢吸引，两眼瞬间放光，脸上乐开了花。 激动得双手大力地拍了拍张卫东和彪子的肩膀，那手掌落下的力度嘎嘎传达着他内心的澎湃。 “你俩小子真他娘的够意思！” 他大笑着，声音爽朗得仿佛要震破屋顶。 “我正发愁中秋整点啥呢！不行不行，哪能光吃包子。”说着他转身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又如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你俩整的哥哥都不会了，咱直接上馆子呗，走走走。” 此时的他，眼神里满是急切与兴奋。 就在这时，白亚芳双手稳稳地端着一个油纸包走进了屋子。 她一进门，就瞅见自家男人那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瞅你那轱辘赶仗滴，我都准备好了。” 说罢，她轻轻走到炕桌前，将油纸包缓缓摊开，一只油光锃亮的烧鸡和几根红彤彤的香肠露了出来，香味瞬间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随后，她又转身去了偏房，不一会儿就拿出来两瓶榆树大曲。 “你们老爷们整啊，碗筷放着我收拾，我跟隔壁二嫂子溜溜腿去。” 白亚芳笑着说道，眼神在众人身上温柔地扫过。 “嗝！” 彪子突然发出一声，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看了看张卫东，叹了口气。 “咋了兄弟？” 李勇一脸纳闷地问道。 “哥，吃不了能带走不？” 彪子小声说道，眼睛还偷偷瞄了一眼桌上的美食。 “你上一边拉去，我还没吃了！来勇哥，我给你倒酒。” 张卫东笑哈哈地推了彪子一把，顺势拿起酒瓶，熟练地打开瓶盖，醇厚的酒香顿时飘了出来。 “草！见过饿死的，没见过撑死的。整！” 彪子把外套一脱，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桌上的酒菜，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屋子里，暖烘烘的热气和着酒菜的香气，以及三人爽朗的笑声，感觉要把这小小的屋顶撑破。 华夏上下五千年，喝酒历史从未断。感情深来一口闷，能喝二两喝半斤。感情厚来喝不够，越喝越是好朋友。感情铁来喝出血，乌龟王八都是鳖。 一顿革命的小酒从晌午一直喝到了下午，阳光的色泽都变得昏黄。 李勇和张卫东、彪子的关系在这酒意的氤氲下，比从前更近了几分，仿佛多年的老友。 他送走张卫东哥俩后，隔壁的白亚芳听到关门声响，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屋里。 只见自家老爷们像一摊软泥般瘫坐在炕头，脸上却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她微微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先给李勇端来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水，而后转身开始收拾起桌上一片狼藉的碗筷。 “好久没见你这么高兴了，不就一只狍子么，哪能有烟酒实在？” 白亚芳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轻声说道。 李勇嘴角上扬，眼睛里透着一丝得意，“哎，妇道人家懂个啥？狍子你可得给我伺候好了，许哥一家是外来户，中秋节肯定要回城里。 在咱这小地方，狍子不算啥稀罕玩意儿，可到了城里那可了不得了，越讲究的人家越喜欢那一口鲜货。 这天气热，狍子肉又放不住，容易坏掉。东子哥俩送来的宝贝儿正好让他们路上带着走，你说说，这不是老天爷在帮咱家么？” 白亚芳把擦过桌子的抹布在水盆里揉搓着，眉头微皱，“你也说了许哥一个外来户，能在咱林场站住脚么？这年头就怕站错队，你看看曙光一车间那个二莽头，不就跟着进去吃皇粮了。” “哼！” 李勇坐直了身子，轻手轻脚地把窗户一关，压低声音说道： “你男人我在林场这么些年混得咋样？可以吧？但是到现在都没给你安排个正式工作。 许哥他老婆一来就上供销社上班了。往常两家走动的时候我就观察过，人家一看就是大家庭出来的，身上那气质，带派儿呢！ 他家俩孩子可是在县里上学，没直接进咱林场附小，每天上下学不住校跑家，你细琢磨！这里面道道儿深呢！” 白亚芳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惊，手中的抹布都差点掉落在地。 仔细想想，自家男人说的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忍不住微微点头。 “我跟你说，打江山的时候你不冲在前头，到了开山立派了，咱比别人多个啥？你就学吧，一学一个不吱声。” 李勇说完，白亚芳更是对他的话认同不已。她赶忙走到李勇身后，给老公捏起肩膀，嘴里轻声细语如同涓涓细流： “要这么说，我的眼光真不错，居然在那么多人里选中你了！” “哎呀？哪么多人啊？合着我还不少竞争者呢，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 李勇佯装生气，伸手去抓白亚芳的手。屋内一时间充满了莺莺燕燕与打情骂俏的声音。 而此时，张卫东和彪子则是迈着晃晃悠悠的八字步，在夕阳的余晖下溜达着往林场场部走去。 他俩满脸通红，脚步虚浮，就他俩这醉醺醺的德行，回石门屯是希望渺茫了。 要是张卫东知道李勇话里那层层深意，送礼送的对象其实是孙姐的丈夫许志刚。 那他得懊悔自己费半天劲，还耽误工夫了，说不定心里会想还不如把狍子直接扛到人家家里去。 “你俩个狗日的，吃饱喝足到老子这打尖儿了！滚滚滚！爷不伺候！” 被门卫大爷喊出来的秀才喊道。 只见他眉头微皱，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与恼怒，看到眼前这两个醉鬼时，那股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双手不自觉地叉在腰间。 彪子那摇摇晃晃的身子却好似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劲儿，走上前去，一条粗壮的胳膊猛地搂住秀才，另一只手则大力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发出 “砰砰” 的声响。 他那醉醺醺的脑袋顺势往秀才的脖子上一架，嘴里含含糊糊却又带着几分认真地小声说道： “兄弟，不喝不行啊，买卖讲究一个吆喝。俺俩费劲巴拉的整了个狍子，刚卖了钱就来找你，这是啥？这是情分。 今天实在吃不动了，晚上你多跑几次茅子，明天一早你就等着俺俩吧，必须伺候好你！” 张卫东的酒量相对好些，此刻他那带着醉意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看着说胡话的彪子和满脸嫌弃的秀才，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他挥了挥手，身子也跟着晃了晃，说道： “吃饭不能没有筷子，喝水不能没有杯子，出门不能没有鞋子，人生不能没有好兄弟。 小芦子，快把二皇子搀回宫里，洒家重重有赏！” “你可滚一边去吧！” 秀才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浅笑，那笑容里有对这两个兄弟的包容与无奈。 他的眼神在这两人身上流转，虽带着嫌弃，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逆子！受死！” ?(ˉ?ˉ?) 第69章 兜里有钱出手大方 二十八元成了活狍子的成交价。李勇本想给三十五元，兄弟三人推来让去，好半天，最终张卫东一锤定音，敲定了 “二十八，一路发” 这个价格。 对方如此重义气，张卫东和彪子自然也不能含糊，他俩都是敞亮人，深知有来有往才能情谊长久、细水长流。 在计划经济的大环境下，没有小贩的高声吆喝，没有同行之间的明争暗斗，更不存在组团哄抬物价的乱象。 那时的人们真诚而质朴，有话直说被赞为心直口快，做人实在，不像后来的日子里，这样的人会被误解为没脑子、情商低。 常言道：口袋里装锥子 —— 锋芒毕露。自从有了套夹子，生活仿佛一下子有了盼头。 抽烟带滤嘴，吃饭有荤腥，走路姿势都是嘎嘎以嘎子，为啥？ 彪子一咬牙，花了笔 “巨资” 给哥俩一人买了一双劳保鞋。 这可不是普通的解放鞋，那是林场专门供应的，鞋头带着铁皮，鞋底厚实，穿上比原来的棉鞋可要舒服多了，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 “吧嗒吧嗒” 声。 要不是秀才的脚码太小，场办发的鞋根本不合哥俩的脚，不然彪子这笔买鞋钱直接就能省下来，给对方买了一罐水果罐头才肯作罢。 张卫东之前脚上穿的鞋，是家里老娘把那些破得不能再穿的旧衣服、旧被单。 还有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全都收集起来，在三伏天最热的时候，仔仔细细地洗净、铺平，再均匀地涂上面浆。 一层又一层地糊在木板或者门扇上，等晒干了就成了袼褙子。 然后，照着鞋底、鞋帮的尺寸规格样式，缝制而成的。可这种鞋，根本不适合跑山，只要经过几次阴坡，那鞋底子准得开裂。 彪子更不用说了，他那双老胶鞋是哥哥早年寄来的宝贝，以前垫四双鞋垫，跟船一样。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直到鞋头都露出了脚趾头还舍不得扔。 彪子眉头紧蹙，眼睛里满是疑惑，嘴里嘀咕着：“这孙姐上班是看心情咋的？这都到点了，人咋还不见影呢？” 张卫东撇撇嘴，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谁晓得呢，说不定人家上的是下午班。” 说着，两人一同踏出了供销社的大门。 阳光洒在对面，一个老头正坐在那儿，脸涨得通红，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甚是有趣。 张卫东抬眼一瞧，顿时面露惊喜，赶忙扬声喊道：“贝爷？您在这儿晒阳阳呢！” 贝爷原本气呼呼地耷拉着脑袋，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来，一看到是张卫东，那眼睛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一下子亮了起来。 原本皱巴巴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意，说道：“哎呀，是你小子啊！来得正好！” 说着，他双手迅速地从身后的狍皮兜里掏出半张黑瞎子皮，几步上前就塞到了张卫东怀里。 “你来给我评评理，这好好的皮子，收购站咋就不收呢？” 张卫东双手接过皮子，眼神中满是疑惑，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那皮子边角处有明显的修补痕迹，像是两张碎皮子粗糙地缝合在一起，有头却没屁股。 彪子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左右转动，眼睛瞪得大大的，吧唧了几下嘴，心里暗自惊叹： 这老爷子浑身可都是宝贝啊！瞧瞧这一身的兽皮，背后那抬牙子（枪）和弓箭。 还有那用兽毛和彩珠子装饰得格外耀眼的猎刀。 尤其是脚上那双长及小腿、锃亮的鹿皮靴，再瞅瞅自己脚下的新鞋，瞬间觉得黯淡无光了。 “贝爷，您看这熊皮，好像被撕扯过一样，确实不太符合收购站的要求啊，品相差了些。 您瞧这破洞，都能塞进两根手指头了。”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破洞的地方，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神情。 “哼！你跟他们说的一样，不就是欺负我们听不懂，想压价么？” 贝爷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眼睛瞪大，满脸怒容，作势转身就要走。 张卫东赶紧一把拉住贝爷的胳膊，脸上堆满笑容，急切地说道： “别呀，贝爷，他们不要，我要！走走走，咱找个地方喝点去。彪子，快帮咱大爷拿东西！” 张卫东连拉带拽地把贝爷拖进了国营饭店，转身对着彪子说道： “彪子，你快去喊秀才来，就说请他吃饭，让他整点熟食来。再告诉小金子一声，咱请他下馆子，让他把好酒拿上。” 彪子站在一旁，咧着嘴笑骂道：“还得他娘的是你啊！幸亏老子跟你是一伙的，不然裤衩子都得让你骗没了！” 随后转身跑了出去。 张卫东满脸堆笑，格外恭敬地引着贝爷：“来，贝爷，您坐上座。五十六个民族大团结，今天说啥都得让您感受感受我们汉人的待客之道！” 说着，他手脚麻利地给贝爷倒上茶水，又从兜里掏出烟，双手递到贝爷跟前，帮他点上，这才转身走向玻璃柜台。 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从兜里抓出一把毛嗑，轻轻放在服务员大姐的面前，笑着说：“姐，我来点菜。” 服务员大姐斜靠在柜台上，一边嗑着毛嗑，一边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小黑板，眼皮都没抬一下，“要啥？” 张卫东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小黑板上的菜名和价格。 只见肉菜里最贵的红烧肉限量供应，后面明晃晃地写着售完。他思索片刻，说道： “给我来个什锦锅子，再来个炒猪肝，还有酸菜炖粉条、烧茄子、拌豆芽、土豆丝和炒白菜，外加一个豆腐汤。” 点完菜，张卫东恭恭敬敬地把钱和粮票双手递到服务员大姐面前。 服务员大姐这才停下嗑瓜子的动作，抬眼打量了一下张卫东，心里暗自琢磨：这小子穿得普普通通，点菜倒还挺大方。 “姐，主食一会儿再点。您看，今天我们代表场部请兄弟民族的客人吃饭，您多费心。” 张卫东脸上依旧带着笑，语气诚恳地说道。 “嗯，知道了，人齐了告诉我。” 女服务员看了看贝爷，听到张卫东提到场部，态度稍微好了一些。 张卫东低三下四的样子是计划经济时期的普遍现象，毕竟在这个年代，国营饭店缺乏竞争，管理僵化，服务员们捧着铁饭碗，熬年头。 总觉得自己干的是 “为人民服务” 的工作，心里不自觉地就有了优越感。 而顾客们为了能买到东西或者吃上饭，也只能忍气吞声，这就使得服务员的态度越来越差。 没过多久，秀才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烧鸡。一见到张卫东，便大笑着，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说道： “你小子可以啊，早上刚请了早饭，这午饭又安排上了，弄得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别着急，还有人呢，今天带你见见高人！” 张卫东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透着神秘。 秀才眼睛一亮，脑袋像拨浪鼓似的转了转，连忙说道：“是勇哥不？你早说啊！今天这顿我请，谁都别跟我抢，酒呢？没酒可不行！” 正说着，彪子和小金子走了进来。小金子手里用麻绳拴着四瓶玻璃瓶汾酒，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 “哎呀！整这么破费干啥，上我那儿对付一口不就完了，在哪喝不是喝！” “行了，都坐下，饭钱我已经结了，今天咱们兄弟几个，还有一大爷，好好聚聚。 大姐，起菜！” 张卫东提高音量，冲着服务员喊道。 角落里的服务员翻了个白眼，嘴里小声啐了一口瓜子皮，没好气地说道：“还特么起菜，你咋不说起驾呢！田胖子！二号桌走菜！” 第70章 国营饭店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之后，四瓶汾酒已见了底。 张卫东原本觉得这些酒足以让大伙喝到微醺惬意，谁能想到贝爷一人就风卷残云般灌下两瓶。 这可着实把他惊到了，他赶忙又跑去柜台买了二斤散篓子。 此时，几个年轻小伙儿都已是面红耳赤。正值青春年华的他们，眼中满是对眼前这位鄂伦春老猎人的好奇与崇敬。 一个个如同听话的小学生，规规矩矩地正襟危坐。毕竟对于男孩子来说，打猎这种充满冒险与挑战的事情，有着难以抵挡的吸引力。 贝爷的兴致愈发高涨，那带着岁月沧桑的声音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前半生那些令人惊叹不已的故事。 张卫东在一旁专注认真地充当着翻译，尽管有些话语只能凭借猜测去理解，但也能将故事的大概意思传达出个七八分。 原来，今日贝爷带来的黑瞎子皮可是个稀罕玩意儿，有着一个独特的名字叫 “虎盏”。 小兴安岭那地方，山林深邃茂密，野兽纵横其间。上下八屯从事跑山和打猎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每天都会有受伤的野兽在林子里殒命，更有许多被其他野兽啃食后剩下的残骸。 那些经常进山的人，若是运气好，就能碰到这些 “宝贝”。 在那个食物匮乏、缺吃少喝的艰难年代，能捡到些肉带回家，哪怕只是包一顿饺子，都能让家中的老婆孩子欢呼雀跃、高兴上好一阵子。 在那个时候，人们根本不会去在意肉干不干净，也不管是被什么动物吃剩下的。 林子里的野兽常常会把捕猎后吃不完的肉用树枝和积雪掩埋起来，等饿了的时候再回来找着吃。 要是有人运气爆棚，进山能捡到半只狍子或者半只鹿之类的，就会被称作狼剩，就如同贝爷今日捡到老虎吃剩的黑瞎子这般情况，就被叫做虎盏，要是捡到鹰吃剩下的，那就是鹰剩。 因为山里的老娃子（乌鸦）、喜鹊等飞禽众多，一旦有野牲口成功捕食，它们一旦闻到血腥味儿，就会从天上、树上纷纷聚集而来，那场面极为壮观，也成了林子里一道独特奇异的风景线。 跑山的人熟知这个习性，常常在野牲口走了之后，就去拣回那些吃剩的动物残体。 当然，这其中充满了难以预料的危险，必须要充分掌握野牲口的生活习性，否则一旦碰上回头觅食的大家伙，那可就真的成了给人家送上一顿加餐了。 一般来说，拣剩这种事情大多发生在秋冬季。 天气炎热的时候，除非是刚刚剩下的新鲜玩意儿，否则肉一旦变质，动物能吃，人却是万万吃不得的。 贝爷昨天进山可谓是撞了大运，捡到了半只被老虎吃剩的黑瞎子尸首。 他把肉剔完后，可惜熊胆破了不值钱，剩下的熊皮本想着拿到收购站换些酒钱，谁知道却倒霉地碰上了彪子和刘胜利之前遇到的那位 “耿直大姐”。 “妈呀！真有老虎啊！” 秀才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满脸都是吃惊的神情，忍不住大声问道。 “那老虎大不大？额头上是有个王字不？” 小金子这个从关外迁徙而来的人，更是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身体都不自觉地向前倾。 贝爷笑眯眯地用手摸了摸自己那花白的胡子，然后从脖子里缓缓掏出一个项链，手指指着里面最大的一颗锋利爪子，颇为自豪地说道：“这就是虎爪！” 众人听到这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几个小伙子的酒瞬间醒了一多半，都迫不及待地相互传递着虎爪项链，眼睛紧紧地盯着，仔细地端详着。 “爷！啥时候带我们见见世面？” 彪子双手不停地搓着，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急切地问道。 张卫东此刻也是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果然如他心中所想，贝爷就是如同大神一般的存在。 鄂伦春族英勇善战，最擅长的就是 “刀猎”！ 在清雍正十年的时候，鄂伦春士兵同索伦、达斡尔等族兵丁编为八旗，驻防呼伦贝尔。 鄂伦春人还参与过平定准噶尔部分裂叛乱的战斗。 此后，当民族面临危亡之际，他们挺身而出，抗日救国，毫不畏惧牺牲，坚定地扞卫自己的家园。 整个部落全员参加东北抗日联军，所以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民族，英雄的后代。 张卫东从心底里对贝爷充满了敬重之情。 “都消停点儿，一个个咋咋呼呼的。贝爷说了，完了之后邀请你们去乌力楞。”张卫东赶忙提高音量解释道。 乌力楞就是鄂伦春族的部落简称，他们那里还有驯鹿、勒勒车、撮罗子，张卫东想着等下次有机会再跟大家详细地说一说。 哥仨听到这话，仿佛在听天书一般，感觉新奇极了。彪子乐呵呵地说道：“必须得去啊，就是见不上老虎，能打打狍子也好啊。” 贝爷喝了些酒，脸上泛起红晕，豪迈地哈哈一笑，说道： “狍子太简单了，要整就整大家伙。我们在乌力楞的时候，都是把火点燃，赶在锅里的水烧开之前，就能扛回来一头野牲口。” “哎呀妈呀！也太厉害了！” 众人忍不住齐声惊叹。 张卫东对此也十分认可，一方面是那个年代野生动物的数量颇为庞大，再者就是鄂伦春人的猎法十分高超。 他们把打到的值钱东西会拿到供销社换成散篓子和砖茶。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热火朝天，尤其是彪子、秀才、金子哥仨。 在以前，他们对少数民族总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觉得他们不好打交道，语言又不通，说起话来大大咧咧好像蛮不讲理一般。 可经过这次接触，他们才发现这些人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豪爽。你敬他一杯酒，贝爷必定会还三杯，这酒品足以见人品。 直到很久以后，他们才知晓，贝爷是馋酒了，喝惯了散篓子，看到瓶装酒的时候比见着自己媳妇都要激动。 最后，几个人并不是吃饱了离开饭店的，而是被服务员给撵出来的，因为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几人都感觉意犹未尽，老头子更是走路三步一晃悠，跟大伙打了个招呼后就要回屯子。 “贝爷，你行不？不行在林场对付一晚上吧？” 张卫东一脸关切地问道。 “拉倒吧，老子的马和猎犬还在外头等着呢，有它俩在，闭着眼睛我都能回到乌力楞。” 贝爷的部落比石门屯还要远的多，不过人家骑马，大概三个小时左右也能回去。 等老头子打着酒嗝走远了以后，哥四个面对面相视，然后哈哈一笑。 这顿饭拉近了彼此之间的兄弟情谊，也稳固了这个新成立的小圈子。 张卫东拿出黑瞎子皮，这是老头子临走时死乞白赖塞给自己的。 贝爷就是那种脾气，不喜欢白吃白喝，你要是不收着，那就是不给面子，他当场就会翻脸，以后见了面都不会搭理你。“ 秀才，金子，这皮子是老头送给咱哥四个的，完了回去我让我娘改四副手闷子（手套），到时候咱一人一副。” “得嘞，客气的话不多说了，都在一个地界，咱兄弟慢慢处！” 秀才爽快地说道。 小金子不太善于言谈，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俩下午都得去上班，只能和大家惜别。 彪子和张卫东俩人被秋风一吹，酒清醒了不少。 “呕！” 彪子腮帮子一鼓，作势要吐，然后在张卫东惊讶的眼神里又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回去。 嗝！ “瞅啥瞅！好东西不能浪费！”彪子笑眯眯地说道。 “你可滚一边去吧，离我远点，差点整得我都吐了。 走走走回屯子，明个继续溜套子，一顿饭把老子干回到解放前，这钱真他娘的不禁花。” “哎！啥人品！你等等我！” 彪子在后面喊道，赶忙追了上去。 第71章 东子受伤野猪跑了 石门屯二人组悠然漫步在秋高气爽的山间。 金色的秋天，亦是丰收的季节。行至快到下套子之处，隔着二百多米远，便瞧见远处的喜鹊喳喳叫唤个不停。 张卫东与彪子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有货！ 绑着夹子的老枣树剧烈地晃动着，彪子心急如焚，一把抄起大斧头便急切地撵了上去。 “妈呀！猪猪猪！野猪！” 若是套中的是小家伙，彪子早就冲上去给予其 “物理超度” 了。 可此次套中的竟然是一头八九十斤重的黄毛子，张卫东走到近前仔细一瞧，少说也是生长了一年多的公子，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只见那头被夹住的野猪，看到人走到跟前，如同困兽一般疯狂挣扎。 身躯不断扭动，嘴里发出哼唧哼唧的咆哮声。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血红的目光中满是愤怒与恐惧。 嘴巴上锋利的獠牙咔咔作响，四只蹄子如同鼓槌一般，拼命地刨着地面，扬起阵阵烟尘。 “呸！呸！” 彪子往手掌心啐了两口唾沫，接着高高举起斧子，大喝一声。 砰！ 然而，由于野猪的疯狂挣扎，第一斧砍歪了，仅仅擦着几根猪毛砍到了一旁。此时，张卫东在一旁刚刚掏出侵刀。找到一张接近的图，黄毛子体型差不多大　　“他娘的！” 彪子费力地拔出斧子，他也不敢离野猪太近。这回，他闭着一只眼睛，仔细预判了一下，两腿发力，纵身一跃，朝着猪脑袋狠狠劈去。 可谁能想到，兴许是第一斧子用力过猛，这砍木头的长柄斧在空中居然斧头儿滑落了出去。 彪子这第二斧直接变成了一棒槌敲在了黄毛野猪的脑袋上。 咚！ 嗷！黄毛野猪发出痛苦的叫声。这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敲在了脑门上，剧痛让它爆发出超强的力量，不要命地扯出被夹住的后腿，冲着彪子便猛撞过去。 张卫东眼疾手快，一个拉扯，把彪子拽到一侧。 后者一击不成，之后又是一个加速，这次张卫东没来得及躲闪，只能凭借本能跳了起来，可还是被刮到了小腿，在空中被撞的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一瞬间，受伤的位置传来钻心的疼痛。黄毛野猪一击得手，直接窜到了下面的草壳子里，逃之夭夭。 一般常见的家猪都是从野猪驯化而来的。 大伙都会觉得家猪都没出息，只知道三个饱一个倒，吃完了就长肉，一动不动。 所以，对家猪的刻板印象总是懒惰、贪婪、自私、无能，这些词语似乎都能与它们联系起来。 在跑山之中，最难缠的就是孤猪和群狼。一群野猪并不可怕，稍有动静就会炸营四散逃开。 就怕孤猪，它基本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容易认准一个方向一个劲儿往前冲，哪怕有枪都不好对付，当然半自动除外。 打獐狍野鹿要瞄准胳肢窝，打黑瞎子要瞄准胸口的白毛，打野猪最为艰难，即便打脑门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前面说过野猪天天在松树上蹭，身上就像挂了甲似的。 今日哥俩遇见的这头黄毛野猪，别看只是不到二年的公子，但在濒死之际爆发出的力量，可不是哥俩能够抗衡的。 仅仅伤到张卫东的小腿，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东子！东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彪子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双眼紧紧盯着张卫东，只见他的棉裤上扯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如决堤之水般汹涌而出，那触目惊心的景象让彪子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嘶！没啥大碍，赶紧从筐里给我拿个布条子。” 张卫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没伤到骨头。 “都怪我，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猛了！要不是你救我，你也不会受伤。” 彪子满脸自责，语气中充满了懊悔与愧疚。 “哎呀妈呀，多大点事儿。我算是看明白了，咱最近确实有点太张狂了，山神爷这是在给咱敲警钟呢，以后咱可得低调行事。” 张卫东轻轻拍了拍彪子的肩膀，眼神中满是安慰，示意好兄弟不必太过自责。 彪子刚准备搀着张卫东站起来，突然，远处传来 “亢” 的一声枪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 “猪！咱的猪肯定是碰见跑山的人了！” 张卫东急切地说道。说完，他也顾不上腿上的疼痛了，哥俩慌慌张张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就见草壳子的另一头二肋的位置，一只黄色的大笨狗正在山坡上嗷嗷直叫。 “这不是冯叔家的狗大顺么？” 张卫东一眼就认出了这条狗子。 在东北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上，或许是因为地大物博，受环境的影响，人们似乎对大个儿的东西格外偏爱。 这里的狗子，比起关外的体型要大得多，百八十斤的比比皆是。它们的耳朵是折耳，面相威严，头版偏方正。 但是，可千万别被它们的外表和名字给误导了，这些大笨狗其实非常聪明通人性。 就拿东北三省的冬天来说吧，正常气温都在零下二十三度左右，只有体格格外强壮、抗寒能力超强的狗狗才能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生存下来。 大笨狗、小笨鸡、笨鹅、笨驴，这里的 “笨” 并非指它们真的愚笨，而是一种 “土气” 的象征。 这些土狗，也被称为草狗、菜狗、肉狗、柴狗、笨狗。 在古代，文人雅士们玩什么都讲究高雅，大笨狗确实有点难登大雅之堂，于是便有了一个特别的名字 —— 满卢犬。 由于毛色杂毛偏多，单色纯色毛的狗较少，所以纯色的满卢犬更受当地人喜爱。 而纯黄色的满卢犬更是风水师的心头之爱，因为狗在五行中属戌土，黄色又代表土，所以纯黄色的满卢犬在五行中 “土” 性至强，常常被用来镇风水。 这种狗因为带有一点獒犬的基因，看家护院绝对是一把好手，而且还能跟随主人出去打猎。 在过去的农村，土狗是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每当冬季漫天大雪，小孩子就会和许多小伙伴一起，带着大笨狗在雪地里追逐野鸡，那时候无拘无束，没有任何烦恼…… （东子小时候就经常带着自家狗子在冬天的柴火垛里围堵野鸡野兔，有一次因为嘴馋想吃叫花鸡，一把火点了半个房子，到现在一想起来屁股还隐隐作痛。） 第72章 大笨狗大顺单挑野猪 屯铺之内，纯色的狗子那可是凤毛麟角。 像这般体型庞大的黄毛狗，毫无疑问定是冯刚家的。每次与人碰面，它皆是一声不吭。 这种狗最擅长团队作战，彪子曾数次询问缘由，其他打狗围的，都是数条狗一同出击，可冯叔却总是声称自家有这一条看门狗便已足够。 为何他家狗子唤作大顺呢？只因有一成语名曰 “溜溜大顺”。 从张卫东哥俩手中逃脱的黄毛子，先是挨了一枪，接着又被大顺拦截在了阳坡二肋之处。 此刻，它怒目圆睁，死死盯着狗子，却是逃无可逃。 猪哥心中那叫一个憋屈至极，也不知今日出门究竟是撞了什么邪，先是不慎踏入夹子，又挨了一棒子。 好不容易挣脱逃窜，却又中了枪子，如今还撞上了狗子，当真是处处不顺。 远远地，瞧见那如影随形般的张卫东哥俩再度撵了过来，黄毛子索性破罐子破摔，朝着大顺猛冲过去。 大顺仿佛对对方那粗陋的进攻手段了如指掌，面对小黄毛子压根没放在心上。 只见它身形一闪，轻轻松松便躲开了攻击，紧接着一口狠狠咬在了对方的耳朵之上。 疼得黄毛子哼哼直叫，无论如何甩动脑袋，却始终无法将其摆脱。 张卫东前世曾刷到过不少小视频，知晓这便是 “挂钳子”。 猎狗咬住野猪最为脆弱的耳朵根子，对方就如同蛇被击中了七寸一般，再无挣脱之力。 倘若有两条狗子，能够一左一右同时 “挂钳子”，即便是大抛栏子也无计可施。 哼唧哼唧！黄毛子越是挣扎，便越是疼痛，大顺两条前腿一耷拉，将黄毛子死死按倒在地。 这一幕，让张卫东和彪子哥俩惊叹不已，这狗实在是厉害非凡。 就在这时，冯刚从下方的沟矮子里慢悠悠地溜达了出来。一看到张卫东哥俩，他脸上，满是惊讶。 “你俩小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叔，我上回不是跟您提过嘛，在这附近下了些套夹子。 方才溜套子的时候，发现这黄毛子钻了进去，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让这畜生给跑了。” 张卫东嘿嘿一笑。 “叔，大顺也太厉害了吧？” 彪子也赶紧奉承了一句。 “运气，运气罢了，我也就是捡了个漏。估计这黄毛子从你俩那儿逃出来后，火急火燎地朝着沟底子狂奔而去，恰好与我们撞了个正着。” 大顺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汪汪的叫声，瞪着哀怨的眼神，那模样仿佛在说：你们他娘的就别闲聊了，赶紧搭把手啊。 冯刚动作极为利落，迅速掏出侵刀，朝着黄毛子的肋巴扇子下方扑哧一声插了进去。 对方挣扎了短短几秒钟，四肢一蹬，终于结束了这憋屈无比的猪生。 “靠！” 冯刚给大顺下达了命令，后者这才松开嘴巴，摇晃着大尾巴趴在地上，气喘吁吁。 “这猪皮给你们收拾了不？” 冯刚笑眯眯地询问了一句。 “叔，您这说的啥话呢，这是您和大顺抓到的，俺俩可不能要。” 彪子挠了挠头说道。 “那怎么行，我怎能要你们小辈的东西？不过是顺手的事儿罢了。” 张卫东一瘸一拐地走近野猪的尸体，满脸笑容地说道： “叔，跑山的规矩我懂，见面分一半，您和大顺各占一股，我俩占一股，您拿大头！” 张卫东有意表现一番，他可不想让冯刚一直把他们当成小孩子看待。 毕竟都是一个屯铺的，他还想从冯刚这儿学点真本事呢。 冯刚面露诧异之色，心中暗想这小子懂得还真不少。 “你小子，啥都知道，不是你这腿怎么了？” 冯刚这才注意到张卫东受伤了。 “没事，让牙豁开了个口子，不打紧。” 冯刚微微皱起眉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些不知名的绿叶子，原本想放入嘴里嚼一嚼，后来似乎觉得不妥，便递给了张卫东。 “这是车前草，你把它嚼碎点敷在伤口上，先止住血。” “嗯呐，谢谢叔！” 接着冯刚手起刀落，熟练无比地开膛破肚，掏出猪心放在手中一切为二，喂给了大顺。 后者囫囵两口便吞了下去，恢复了精神头儿。 彪子瞪大了双眼在一旁看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学得那叫一个一丝不苟。 等冯刚掏出猪下水的时候，彪子急忙接过，将其挂在了一旁的树上。 “叔，这个我明白，东子教过我，这叫啥生态循环。 得给林子里的其他动物也留点儿，这就叫见者有份嘛。”说话间，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哈哈！你这小子！东子，你这可不行啊，得赶紧去趟卫生所缝缝针，可别再感染了。” 冯刚的目光落在他撩起的裤腿上，只见血已经从缠着的布条里渗了出来，那殷红的颜色格外刺眼。 “知道了，叔。”东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嗯呐，这回弄出了五六十斤肉，咱们三家一人一份，别再跟我瞎磨叽啊。”冯刚的语气里满是豪爽。 “得嘞，都听您的，叔。用给大顺再喂点肉不？”彪子欢喜地摸着狗子，扭过头来问道。 “不用，这家伙跟人一样鬼精鬼精的，吃饱了就不想动弹了。 再说了，啥家庭啊，吃肉还能有个够？”冯刚爽朗地大笑起来。 “彪子，你先去我家把架子车推上，拉着东子去卫生所，我把猪肉扛回去收拾利落。” 冯刚看着后面走路摇摇晃晃的张卫东，眼里满是关心。 “成！”彪子一路小跑，呼喊着大顺朝屯铺奔去。 “叔，这次又得麻烦您了。”东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感激。 冯刚砍了个简易爬犁，拖着黄毛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跑山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哥俩聪明劲儿是有了，可就是差点稳当。 以后甭管遇上啥野牲口，记住了，它们和人不一样。 骨子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它们不狠，林子里可就容不下它们。” “知道了，叔，我俩下次一定注意。”东子和彪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嗯呐，晚上我做炖菜，你俩回来直接上家来。等你们好了，带我转转你们下的套子。” 张卫东一听这话，眼里顿时冒出了精光，赶忙连连点头。 这说明冯刚起码认可了自己和彪子，一口吃不成胖子，关系就是这么慢慢处出来的。 “成成成！我俩晚上一定到！”两人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 第73章 卫生所再遇男二号 彪子陪着张卫东来到林场卫生所的时候，只见那是简陋的一排平房，张卫东望着这场景，眉头微微皱起，心里不禁一阵踌躇。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整体医疗资源严重不足，药品稀缺，医疗器械更是少得可怜。 常见的医疗器械也就只有血压计、听诊器、体温计这些最基础的诊断工具罢了。 本来呢，按照张卫东的想法，去大姐夫马青松那儿止止血也就行了。 可彪子这小子，一根筋得很，他瞪大双眼，一脸严肃说道： “你是不是傻呀？你就这么血呼啦擦地去找大姐夫，家里人不就都知道了？ 那还能让咱们去跑山打猎吗？先到医院处理处理，好歹弄得好看点再去嘛！” “哎呀妈呀，彪哥，你最近吃啥好东西补的呀？脑子一下子反应这么快！” 张卫东满脸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 “啥人品，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老人家说过，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你小子就是容易沉不住气，不是我说你，以后可得稳当点！” 彪子说完，用力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然后眯着眼睛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彪哥，受教了！”张卫东赶忙作了个揖。 “叫啥？谁叫了？” 彪子歪着脑袋，耳朵动了动。 两人交了钱，来到候诊室。只见大夫正拿着一个铝饭盒，放在火上煮着针管和手术刀剪，大夫微微俯身，神色专注地盯着饭盒。 “谁看病啊？” 一个戴着厚瓶底眼镜的中年人扶了扶眼镜，问道。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神却依然犀利。 “大夫！他腿让野猪獠牙划了一道，麻烦您给治治。” 彪子急忙说道，一边用手指向张卫东，脸上满是焦急。 等大夫检查完，告诉张卫东得缝针。他一看到那小孩手臂粗的针管，头皮顿时一阵发麻，脸色瞬间变白，眼睛里满是恐惧。 “愣着干啥，脱裤子打个麻药啊，到那边去！”大夫接着说道。 “不用了大夫，就是个小口子，您就给缝缝就行，不用打麻药！” 张卫东咬着牙说道。 “啥玩意儿？” 大夫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就连彪子都赶紧用小拇指使劲掏了掏耳朵，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小子没事吧？确定不打麻药？这钱可别心疼，也省不下多少。”彪子在一旁还以为张卫东是心疼钱。 “没事，您就缝吧！” 张卫东挺直了腰板，一副决然的样子。 “到时候可别疼得乱喊啊，我这病人多，别吓着孩子。” 大夫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这年头是有些人不打麻药。 外面走廊椅子上坐着的患者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这年头娱乐节目可不多，大家都想凑个热闹。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指指点点。 “这人咋恁彪呢！傻啦吧唧的啥事儿都敢干。” 一个大爷摇着头，撇着嘴说道。 “可不咋地？虎比一个！一点弯儿都不拐！一会有他哭的。” 一个大妈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嫌弃。 “这孩子年纪不大，倒是挺孝顺，为了省点麻药钱，是个爷们。” 旁边的中年人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敬佩。 张卫东听着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都死过一次了，这点皮外伤根本不算啥。 另一方面，他对这个年代的大粗管子和麻药打从心里抵触。 跑山打猎讲究的就是脑子快、反应快。上一辈子，他听说了不少因为打麻药打坏脑子的故事。 从小到大，他只要哪儿不舒服了，就两种药，止疼片和牛黄解毒片，吃上药，闷头睡上一觉，准能好。 赶巧了，刘胜利正陪着柴缘来医院做检查。医院的走廊里本就有些嘈杂，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刘胜利那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他抻着脖子，像只好奇的长颈鹿一般，向旁边的一位大姐问道：“咋滴了里头？” “一个小伙子，好像是为了省钱缝针不打麻药。” 柴缘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她轻声说了句：“借过一下，我去产检。” 说着，便随着众人的移动微微侧过身子。这一回头可不得了，她竟然看见了里面侧坐着的张卫东。 柴缘忍不住小声惊呼一声，赶忙使劲儿拽了拽自己的丈夫。 “胜利快看，他就是张卫东。” 刘胜利一听这话，脑袋 “嗡” 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没错，就是那个场部跟他谈话的从京都来的年轻人！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 “你说他是谁？” 刘胜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张卫东啊，当时咱俩商量好的，让我从周围选个老实巴交的，他就是我的初中同学，那会可喜欢我呢，一说话就脸红。 果然我一提结婚，他就同意倒插门。走吧咱俩，我就说这人脑子不机密吧，你看缝针都不打麻药。” 柴缘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又拽了拽刘胜利。 可刘胜利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妻子的话，他的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画面，他在心里怒骂着： “草拟吗的，好你个老阴比，竟然是你个孙子在背后搞鬼！” 他本想立刻冲进去，找到张卫东当面对质。 如果真是这个家伙窜掇着自己娶了柴缘，今天非得撕了这丫不可。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门诊里面，看到医生正在给张卫东缝针，那血腥的一幕让他心里不禁一颤。 张卫东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谈笑自如，和一旁体壮如牛的同伴聊得正欢。 刘胜利的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他的愤怒与恐惧在心中交织着。 “你先去检查啊，我到门口抽根烟，胸口有点憋的慌。” 刘胜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安抚好了柴缘。 再三向大夫确认了卫生所没有后门后，他就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地蹲在了大门边上。 死死地盯着门口，手里掐着半块板砖，身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脑子跟要炸开了似的，就像一只等待猎物出现的猛兽。 “你在这坐会啊，我去取药。” 彪子满脸关切地将张卫东轻轻架到了门口的长椅上，不放心地又再三嘱咐了一句，这才脚步匆匆地朝着后院药房走去。 此时的张卫东虚弱不堪地靠在长椅上，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浑身的衣服湿漉漉的，紧紧地贴在身上，喘着粗气，心里琢磨这回可装大了，要不是人多看着他早就让打麻药了，纯粹属于‘没苦硬吃’！ 刘胜利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眨几下，当他的目光落到对面那个虚弱的张卫东身上时，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至极的笑容。 他的心中一阵狂喜，暗暗道：嘿，真是老天有眼呐！ 接着，他大摇大摆、趾高气扬地走到张卫东面前，满脸挑衅，眉毛高高扬起，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大声说道： “孙子！你还记得小爷不？” 第74章 三寸不烂之舌哄骗男二 好不容易才觉得舒服了些许的张卫东，正垂着脑袋暗自纳闷究竟是谁挡住了阳光呢。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这一抬眼，却瞧见了面色狰狞的刘胜利，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大白天撞见了恶鬼。 “刘…… 刘少！您怎么会在这儿呢？” 张卫东满脸的惊愕，眼神却不自觉的向一旁的楼梯瞟去，期待彪子赶快下来。 “呵呵，去你大爷的！张卫东没错吧！你个孙子可把老子骗得好苦啊！你刚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疼么？ 来来来，今儿个就让咱瞧瞧，是你的脑袋硬，还是老子手里的板砖硬。” 刘胜利怒目圆瞪，眼珠子好似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那副模样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随时都能将张卫东给生吞活剥了。 要不说刘胜利这种四九城的大院子弟呢，想来是跟胡同里的那些小混混茬架茬得多了，这一上来就先叫号。 倘若换成是张卫东，恐怕早就一板砖给对方开了瓢了，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反派往往都是死于话多吗？ 张卫东此刻只觉得自己的cpu都快要燃烧起来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倒霉，竟然这么早碰见了 “男二号”。 “刘少，刘少您可一定要冷静啊！您要是这么一动手，那可就真的中了柴宝佳那孙子的圈套了。” 就这么一句话，让婚后生活过得极其憋屈、已然患上了疑心病的刘胜利硬生生地止住了悬在半空中的板砖。 “走走走！咱们到一旁去说，您瞧瞧我现在这副模样，就算是想跑，我也跑不了啊。” 张卫东咬着牙强撑着站起了身子，身体晃晃悠悠的，一瘸一拐地朝着旁边的围墙外面走去。 “你小子最好别跟老子耍什么花招，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非他妈把你给花了不可！” 刘胜利紧紧地握着板砖，气势汹汹地叫嚣着说道。 俩人刚走出门往右边一拐，刘胜利看四下无人，当下抓起了张卫东的脖领子，那眼睛跟要吃人似的。 “嘿，刘少，您可千万别上火呀！您琢磨琢磨，我一个连县城大门都没迈进去过的土老帽，要是背后没个高人指点，能在场办跟您唠出那绕嘴的嗑儿不？ 再说了，您结婚那阵儿，来了多少当官的呀，还有记者呢！我一个泥腿子哪有那本事搞出这么大阵仗。 您要不信，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去，或者问问柴缘，我张卫东家里有几斤几两，她心里门儿清。” 张卫东挤眉弄眼地说道。 刘胜利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琢磨啥味道似的，可半天也没咂摸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从他那貌似 “恍然大悟” 的眼神里，张卫东心里多少有了点底儿。 “您那辆自行车，柴宝佳他放不心柴进，专门让我去淘换的自行车票， 他说了，只要我配合演好这场戏，就多给我四十块，还让媒婆给我们家塞了二十块呢！这都有人证的哟！ 那老狐狸知道他闺女肚子里揣的是您的种，就教了我一套瞎话，哄着您把他闺女娶进门，把您这位乘龙快婿绑在他们柴家的大船上。 您品，您细品。” 张卫东边说边比划，那模样活像个说相声的。 俗话说打蛇随棍上 —— 乘胜追击。 张卫东接着拱火，根本不给刘胜利的脑袋一点偷懒的机会。 “柴缘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娃，如果不是他家告诉我的我上哪知道去？全林场满天飞的谣言从谁嘴里说出来能服人？ 柴宝佳那个老瘪犊子还跟我说找人算过了，是个带把儿的！ 你要不信，等会儿就带着你媳妇去做产检。这可都是他的原话，只要是个男孩，就能攀上你们老刘家，到时候直接跳出兴安岭，直奔四九城！ 我呢，就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虾米。刘少，您可是根正苗红的京都少爷。 您瞧瞧我，今天打麻药的钱都舍不得花，柴宝佳那老东西最后还耍赖，到现在一分钱好处费都没给我。 我骗您我是那个？能有啥好处？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咱就是一落后分子，早就看透了柴家的嘴脸。 您现在该琢磨的是咋对付那一家子。官迷爹，惹事妈，赌鬼大舅哥，矫情的她。 刘少爷！咱都是男人，我懂你，但有一点，可千万别说是我跟您说的！” 张卫东说完最后一句话，偷偷地掐了一把自己受伤的腿，疼得眼泪 “唰” 地一下就冒出来了。 “吧嗒！” 板砖有气无力地掉在了地上，刘胜利就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似的，靠着围墙，一点一点地滑坐到了地上。 “刘少，防人之心不可无，没啥事儿我可就撤了哈！” 张卫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见后者张着嘴巴，瞪着眼睛，跟个木头人似的没一点反应。 他赶紧忍着疼往医院跑，正好撞见抓药出来的彪子。 “嘿，你小子跑哪去了？” 彪子瞪着眼珠子，一脸懵。 “别问了，赶紧走，快离开这儿，我碰见刘胜利被认出来了！” 张卫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声音都变调了。 “啥？那咋整？他还敢炸毛？你看我削不削他就完了。” 彪子把药往张卫东怀里一塞，撸起袖子，扭头就要往外冲。 “彪哥！刚夸你脑子转得快呢，走走走，还不到时候呢。把你衣服脱下来借我伪装伪装，风紧，扯呼！” 张卫东急忙拉住彪子，像个要逃跑的小贼。 彪子走在前面，张卫东紧随其后，当他们走出医院大门时，刘胜利依旧如雕塑般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张卫东朝着另一边微微努嘴，随后便和彪子悄然溜出了县医院。 “胜利，你怎么在这儿傻站着呀？我都找你好半天了呢！我跟你说，刚才宝宝好像踢我了！” 柴缘满脸娇羞，嘴上这般说着，眼神却不住地四下张望。 “哦！那啥，咱们去趟县医院吧。这小地方检查得不够仔细，让你爸找找关系，看看孩子的性别，我也好让家里人给咱们准备小衣服啥的。” 回过神的刘胜利瞬间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站起身子温柔地扶着柴缘说道。 “哎呀！还是你想得周到。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呀？我跟你说，我们老柴家的媳妇都很争气，指定给你生个带把儿的！” 柴缘笑眯眯地靠在刘胜利肩膀上小声说道，而后者一听这话，胸口起伏得更加厉害。 “呵呵！你就这么肯定啊？”刘胜利冷哼一声。 “那是，我跟你说我爸偷偷找人看过了，那老太太看相可准呢！” “好好好！真好！” 刘胜利咬着牙说道，可柴缘依旧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甜蜜里，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男人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第75章 你能耐大给打俩老娃子 等彪子推着那辆略显陈旧的架子车，缓缓拉着张卫东回到石门屯之际。 冯刚果然如他所承诺的那般，在家中炖了满满一大锅香气四溢的猪肉白菜。 “叔，俺俩来给您还架子车啦。” 彪子站在院子当中，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墙角处的大顺懒洋洋地瞅了哥俩一眼，随后又悠然地闭上双眼，继续惬意地眯着。 “回来啦？速度挺快呀！东子，你的腿没事吧？” 冯刚从堂屋快步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关切地问道。 “嗯呐，叔，没啥事，大夫说只要别沾水就行。那我俩就先回家了啊。” 张卫东挠挠头，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搁那儿装啥呢！快进屋。彪子，架子车先别放了，把这两份肉给你们爹娘送去，完了赶紧过来陪叔整两杯。” “嗯呐。” 彪子推着架子车，将小半袋子肉和骨头分别送往了两家。两家的爹娘一瞧见，那又是好一番夸赞。 这可把彪子给得意得不行，那模样，简直就像要飞上天似的。 等妮子放学归来，一眼看到张卫东和彪子都在屋里，小脸顿时泛起红晕，乐呵呵地开始动手端起碗筷忙活起来。 酒过三巡，爷仨都喝得晕晕乎乎，再加上冯刚捧了两句，嘿，那彪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接着就开始嘚瑟啦。 “叔，妮子，你们说说，俺和东子是不是有点跑山的天赋呢？等东子的枪回来，俺俩就跟着您呗。 到时候咱爷仨一起，甭管是山把头还是大个子，在这片林子里咱还不得横着走？” 彪子说得唾沫横飞，越说越是兴奋，手舞足蹈得差点从炕上一头栽下去。 旁边的妮子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接着，彪子又开始夸口，说俩人拿着弹弓子一瞄，这树上的野鸡、灰狗就没有他们打不下来的。 张卫东则尴尬地一笑，偷偷用手拽了拽彪子的衣服。 “叔，彪子喝得有点上头了，您可别当回事，我俩就是蛤蟆顶桌子。” 冯刚笑着摆了摆手，“不打紧，老话说得好，飞禽走兽云中燕，地上牛羊海底鲜。你叔我跑山这些年，嘴可是越来越刁啦。 就拿这野猪肉来说吧，腥臊味儿太大，太费调料。你们兄弟俩这几天的表现我可是都看在眼里。 这么着，明天要是天晴啊，你给叔打两个老娃子来。 这大半辈子啥都吃过，就是没吃过老娃子。眼瞅着土都埋到半截身子了，你呀，给我整两个尝尝咸淡。” 话说回来，冯刚跑山多少年了，经历的事儿那可多了去了。他知道这乌鸦相当难打，看到彪子有点骄傲了，便想挫挫他的锐气。 彪子一听，“哎呀，冯叔，那有啥了不得的。飞龙不好找，老娃子不遍地都是么？ 只要明天天气好，别说俩，明天我给您多整几个送家来。” 冯刚咧着嘴笑着说道：“得嘞，只要你明天晚上能送到俺家两个老娃子。明天叔还给你们备酒。” “妥了！”彪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卫东一看彪子这是被架上去了，上辈子他也没打过乌鸦，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冯刚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这么个题看着也不难啊？ 酒足饭饱之后，哥俩告别冯家母女，回家睡觉去了。 妮子一边收拾一边跟她爹说道：“爹啊，明天东哥和彪哥还来咱家吃啊？那我完了把玉米面发上。” “甭忙乎，早点睡觉。这俩瘪犊子明天可没脸来，哈哈哈！” “不就是老娃子嘛，我可是瞧见咱屯后面的林子里那老娃子一片一片的呢。” 妮子满脸好奇，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 “这老娃子呀，那可真是鬼灵精怪得很呢！在所有带翅膀的动物当中，它绝对是最难打的一种。 老祖宗们都说这老娃子的屁股后面有一根骨头。平日里呀，你要是拿着棒子或者烧火棍子，它根本就不会跑。 可要是你换成绷弓子或者猎枪，它一瞧见你手里的家伙事儿，那尾巴‘嗖’的一下就往上一撅。 紧接着就迅速展开翅膀飞走啦，还不忘‘哇哇’地叫着笑话你呢。” 冯刚脸上带着笑意，慢悠悠地说道。 “哼！那你还让他们去打老娃子！” 妮子气得小嘴一噘，满脸的不高兴。 “我要是不让他们尝尝苦头，这俩小子要是有了枪，那胆子大得敢特么去打老虎呢！” 老一辈的人常说：“宁吃飞禽一口，不吃走兽半斤。” 那带翅膀的飞禽，肉质之鲜美，与山中的獐狍野鹿相比，简直是香到了极致。 在广袤无垠的兴安岭中，鸟类的品种可谓是数不胜数。 其中有那么几种鸟类，更是老祖宗的药方里不可或缺的重要一味中药材。 常见的飞龙、野鸡、沙半鸡，那可是跑山人最容易猎到的。 它们的生活习性极为单纯，野鸡常常在壕沟边上或者广阔的大甸子里面出没。飞龙和沙半鸡则专门往树洞或者雪洞里钻。 猫头鹰，在土话里被称作 “猫头儿”，它尤其喜爱蹲在树根处，如同守株待兔一般，专门捕食灰狗、山鼠子。 在众多飞禽当中，猫头鹰的耐力绝对是首屈一指。 它要是在树根上那么一蹲，脑袋能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旋转，而且能一整天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 老娃子，也就是乌鸦。在飞禽与走兽之中，它是最为懂得感恩的一种动物。 只要在山上发现猎人设下的套子套住的狍子、野猪，或者是其他动物吃剩下的食物，它自己落到地上吃完之后，便会飞到高高的树尖之上，“哇哇” 地大声叫唤。 把大山周围的野牲口全都召唤过来，一同分享食物。 由于乌鸦浑身漆黑如墨，就连它的肉和皮也是却黑。 一看到这东西，很多人心里就会觉得不舒服，觉得不吉利，再加上它吃腐肉，所以大部分人都没有尝过老娃子的肉。 那它的肉好吃吗？老话说得好：“是荤强起素。” 乌鸦的肉用来爆炒或者干焖，那绝对是下酒的一道绝佳美味。 在这个年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艰难困苦。也正是因为乌鸦、黄皮子这些天生带有邪恶传说色彩的动物，才让人们放过了它们。 不然的话，就连家雀也被列为四害之一，被打得在人类生活的范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76章 东北名菜小鸡炖蘑菇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澄澈如宝石，万里无云，阳光洒下，给整个大地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彪子在帮着家里忙活完之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悠哉悠哉地来找张卫东了。 他心中那叫一个自信满满，暗自思忖着：两个老娃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一桩？ 这几日上山的时候，那老娃子可是随处可见呢。 张卫东的心里也是充满了好奇，于是跟着彪子，俩人手里紧紧捏着绷弓子，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屯铺。 哎呀，赶巧了，不远处那棵歪歪扭扭的大柳树上面，还真就落着三四只老娃子。 这可把彪子给乐开了花，眼睛都亮了起来。 “东子，你想想看，冯叔肯定也是好面子的人，估计老早就想带着咱俩一起跑山了。 这啊，也就是给咱个台阶下罢了。你就在这儿歇歇腿，哥们我一弹子下去，保证能整俩。” 等彪子背着枪来到离柳树大概三十米左右的地方时，他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泥丸，可还没等他把弓拉好上脸呢。 “哇哇！” 那几个老娃子瞬间就像黑色的闪电一般，展开翅膀飞走了。 “呀呵！这玩意儿咋这么机灵呢？” 彪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可不服气，沿着山根走，一会儿躲在树后面，一会儿又趴在草壳子里潜伏着。 可是，不管他怎么做，但凡他一抬起弹弓，这老娃子的尾巴就像弹簧一样一撅，接着就拍打着翅膀，嗷嗷叫着飞走了。 彪子这下可慌了神，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就算是聪明伶俐的灰狗子，也没这么机敏啊！他压根就靠不到老娃子的跟前。 沿着石门屯子兜了一大圈，乌鸦只要一看见彪子掏出弹弓，立马就跑得远远的。 一上午过去了，就只听见乌鸦 “噶呀噶呀” 的叫声在耳边回荡，却连一只老娃子都没打到。 彪子的脸都快拉成了苦瓜，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他不停地在心里嘀咕着： 这老娃子咋就这么难打呢？难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这些个老娃子肯定是因为挨着屯铺太近，都有了警觉性。咱往山里溜达溜达。” 彪子咬着牙，就是不信邪。他在山里溜达得都快天黑了，可这老娃子硬是没让他射出一次弹弓。 彪子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失败者，满心的沮丧和无奈。 张卫东走在他后面也在琢磨着。俩人顺道把自己下的套子检查了一遍。 俗话说跑山不走回头路，哥俩兜了一大圈。 前面的彪子惊起一阵动静，“突突突”，飞起一对树鸡子来。 刚落到树上，走在后面的张卫东一拉绷弓子，打得呜阿一卷毛，掉地下一个。 这么一扑腾，旁边又惊起来好几个。树鸡子就是沙半鸡，都是群居生活。 这动静一大，前面的彪子也出手打下来一个。 “得嘞，老娃子没打着，赌注是输了。不过有俩树鸡子拿回去给冯叔下酒，咱俩把他嘴堵吧堵吧也挺好。” 彪子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强打着精神，乐呵呵地掐着沙半鸡对着张卫东说道。 “可不是嘛，老虎也会打盹，神枪手也有失手的时候。 彪哥你回去就说树鸡子比老娃子好吃多了，孝敬长辈那必须得整硬菜。” 张卫东哈哈一笑。 哥俩灰溜溜地回到冯刚家，果不其然，屋内冷锅冷灶，毫无生气。 抬眼一瞧，冯刚正坐在炕桌上专心致志地给枪做保养、上油呢。 彪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开口道： “叔，俺们回来啦，给您弄了俩树鸡子下酒呢。那老娃子可太难打喽，俺俩这回算是真服啦！” 张卫东也在一旁连连附和：“可不是嘛，真是鬼精鬼精的，俺们刚一掏绷弓子，它就跑得没影了，就跟长了后眼似的。” “哈哈，你俩小兔崽子，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俺跟你们说，跑山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就像热鏊子上的蚂蚁，光着急有啥用？ 今天白天杨队长找过我，说是要组织咱屯铺的年轻人搞搞拉练。 明天彪子跟我一块儿去，东子腿还没好，就在家好好养几天。 等忙完这阵子，我带你们俩好好去转转。” “妥了！叔，昨个喝得有点多，今天高低得透一透。东子，麻溜儿地给树鸡子拔毛起锅。” 彪子摆出一副指挥的模样。 “你小子，给你脸了是不？昨个是谁在那吹牛来着？” 张卫东挑挑眉毛，笑着调侃道。 “啥人品啊，明天俺们都得去训练，就你小子没事干，你不忙活谁忙活？” 彪子话音刚落，妮子正好放学回来。 “哎呀！沙半鸡，爹，这是要做小鸡炖蘑菇么？” 小丫头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冯刚乐呵呵地卷起炕桌上的烟叶子。 “今天咱爷俩就歇着，你俩哥掌勺，咱们就等着吃现成的就行。”冯刚努了努嘴。 “就是，妹子你歇着，今天东哥说了，啥都不用咱们管。” 彪子拿起烟叶子，有样学样。 可一旁的妮子早就跑去偏房，从房梁上摘下一大串蘑菇，挽起袖子准备烧火做饭。 旁边的东子乐出了声，心里暗自思忖：彪子啊彪子，你小子啥时候能开窍噢！ 在东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有句流传甚广的顺口溜：“姑爷进了门，小鸡丢了魂。” 在曾经那个物资极为匮乏的时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饺子，鸡崽子还得留着下蛋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吃上小鸡炖蘑菇，那得是多大的福气啊！ 想想看，小鸡炖蘑菇能和新上门的姑爷相提并论。 对于那些第一次在老丈人家炕边坐下吃饭，紧张得筷子都拿不稳的毛头小子来说。 他们看重的是那种被认可、被厚待的感觉，充满了仪式感。 至于吃下去的是鸡胗还是蘑菇，那唯一的鸡心被谁吃了，味道是咸是淡还是鲜，这些都不重要了。 关键是，吃了小鸡炖蘑菇，你和心仪的那个她，关系就更近了一步。 几十年过去了，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在崇尚原生态、回归自然的现代美食理念下。 小鸡炖蘑菇已经成为一道声名远扬的东北名菜，更是度假山庄、乡村菜馆和地方小吃部的招牌菜。 每个地道的东北厨师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技和独特讲究。 据说，上等的小鸡炖蘑菇，鸡必须是当年在林下散养的溜达鸡。 不过在六七十年代禁猎之前的东北，小鸡炖蘑菇用的鸡必须是沙半鸡，飞龙太瘦，只适合炖汤。 至于炖制这道菜，虽然它是一道土菜，但也有很多讲究。 炖小鸡炖蘑菇要掌握好火候，要有耐心和细心，就像老中医开药方一样，有条不紊，用小火慢慢炖。 就像一个毛头小子，需要经过生活的磨练和岁月的洗礼，才能成为家庭的顶梁柱。 只有经过长时间的积累，才不会辜负为这道菜献身的那只鸡。 说到蘑菇，那必须是林子里半人高的棒柴棵子下面的正宗棒蘑。 那些经常跑山的人，坐在家里的炕头上就能知道哪片山坡的蘑菇可以采了，哪片云雾缭绕的山坡又长出了新蘑菇。 要想采到好蘑菇，需要时间的积累和用心的琢磨。就像人一样，做事情只有用心思考，才能有所成就。 那些还没被雨水淋过的小蘑菇头，如果早一天采，它还没长大，晒干后会很硬，不是好蘑菇。 如果晚两天采，就老了。只有在合适的时间采摘，蘑菇才会干爽、结实。 把蘑菇去掉苇叶，不沾水，串成串，挂在房檐下，几天就风干了。 等下雪后，随便抓一把，泡一泡，用来炖小鸡，味道又香又嫩，还有嚼劲。 这种味道，猪肉酸菜炖粉条可没法比。如果谁家在不是过年过节的时候炖了一锅小鸡炖蘑菇，整个村子都能闻到香味。 不用问，肯定是新姑爷上门了。 （为啥小鸡炖蘑菇一定要给新姑爷吃呢？东子曾经也对这个说法一头雾水。后来啊，俺奶说过，这是规矩。家里再穷，新姑爷进门，这道菜那是少不了的。日子虽然紧巴，但场面上还是得撑起来。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将来姑娘过门后不受气。炖只鸡算啥？当妈的为了女儿，心都能扒出来。） 第77章 一熊对四狗 “红旗招展，歌声震天，民兵队伍步伐矫健，紧握手中枪.....” 张卫东一听到晒谷场上那嘹亮的军歌号子，心里就跟被猫挠了似的痒痒得不行。 别说那些男同志了，就连女同志听了，都恨不得立马加入训练当中。 正所谓不爱红妆爱武装，此时的华夏为了应对国内外的紧张局势，大力兴办民兵师。 那可恶的毛熊国在珍宝岛附近不断搞事情，大东北的民众们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尤其是两江套子附近，紧张的氛围弥漫开来，连带着渔民们都提心吊胆，不敢轻易外出捕鱼。 这么一来，黑市上的鱼价蹭蹭往上涨。昨晚，姐夫托人捎来口信，让张卫东帮忙弄点细鳞鱼。 说是回民街有户人家办事摆席面要用，只要大鱼不要小鱼，价格给到了一块钱一条。 张卫东借来冯刚的水岔子，准备绕个道，离屯铺远一点儿的大河去转转。 省得被别人看见说闲话，说他民兵训练不参加，却偷摸去捕鱼。 这水岔子，其实就是水靴子，下河抓蛤蟆、摸柳根子的时候穿上，既不会弄湿裤子，还能保暖。 要是不小心被树杈子或者尖石头刮个口子，拿锉子搓一搓，找块差不多的皮子，再抹上胶，还能接着用。 保养得好的话，穿个五六年都不成问题。 从开春到深秋，那些跑山的人离不开下河，不管是摸鱼还是打飞禽，都必须得背上水岔子。 那条所谓的大河，也就是三四米宽的沟深，俗话说水浅之地，小鱼成群；水深之处，大鱼隐匿，张卫东准备来这碰碰运气。 张卫东沿着河流上游缓缓前行，一心寻找着合适的下河之处。 忽然，河对岸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那动静极大，张卫东心中暗自琢磨，这绝非人力所能制造出来的动静。 他抬眼望去，只见对面那棵老油松正剧烈地晃动着，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的力量冲击。 张卫东急忙套上冯刚的水岔子，那水岔子就如同他在这荒野中的保护甲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跨过河沟，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仿佛在跨越一道生死之线。 然而，当他看清河对岸的景象时，差点吓得跌回到河里。 林子里一头黑瞎子赫然站立在那里，两条后腿直立着，一只前爪不停地朝上够着什么东西。 它的舌头外翻，嘴巴吧唧作响，那模样既有些滑稽，又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张卫东心中一阵庆幸，自己多亏是走水路过来的，又处在下风口，再加上这头黑瞎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树上，这才没被它发现。 可惜离得这么远，也瞅不见树上有啥。要是手里有把撅把子，就凭这笨熊的警惕性，没准还真能怼上一管子。 黑瞎子浑身是宝，尤其是熊胆，要是能摘个铜胆，别说给彪子换枪了，再来辆自行车都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张卫东赶紧躲在一棵粗大的桦树后面。 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提前观察好了逃跑路线。 他深知，碰见黑瞎子，爬树是没用的，下河才最为稳妥。 张卫东好奇地看着黑瞎子，只见它老拿另一只爪子呼扇着，还不停地甩着脑袋，那模样就像一个被激怒的孩子。 仔细一瞧，这货居然在掏蜂巢！ 头顶上乌泱泱的围着一群蜜蜂，正在对这个可恶的偷家贼进行无差别攻击。 也亏得是黑瞎子皮糙肉厚，要是换成人，早就让蛰得佛祖显灵了。 蜂蜜！ 张卫东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起了原先三间地的印子房，自己爹娘当初逃荒至此的时候，段宝祥的父母就是养蜜蜂的。 这年代的蜂蜜可是好东西，尤其是大东北椴树酿的雪花蜜，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营养品。 只是他对蜜蜂一窍不通，看来完事后得问问爹娘。 现在就盼着黑瞎子霍霍完了，自己去看看。 现在买糖糖还得凭票，要是搞点蜂蜜，往肉上一抹，来个芭比q，那不得美死。 跑山跑山，就是跟大山伸手要吃要喝，啥能挣钱就搞啥。 技多不压身，艺高人胆大；钱多财气盛，富阔路自宽。 就在张卫东躲在树后，心中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时，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汪汪汪的狗叫声。 不一会儿，一条灰狗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到了大树边，冲着黑瞎子狂吠起来。 那叫声充满了勇气和挑战，仿佛在向黑瞎子宣告自己的存在。 没过多久，又冲出来三条狗子，把黑瞎子围在了中间。 张卫东仔细观察着这四条狗，它们也是东北笨狗，只不过体型比冯刚家的大顺小得多。 头一条灰狗不停地指挥着伙伴，鼻子努力地嗅来嗅去，回头时不时瞅着来时的路，一看就是头狗。 在跑山打狗围的圈子里有 “香头” 的说法，分为抬头香和低头香。 抬头香就是猎犬通过空气中的气味辨别出猎物的位置； 低头香则是靠着草木气味儿和粪便。不过低头香容易受到外界干扰，跟丢猎物。 即便是低头香那也是百里挑一的好狗，眼前的灰狗无疑是低头香，并且香头儿非常好。 张卫东看得两眼一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羡慕之情。 这狗既能保护自己，还能驱狼追熊，而且狗忠诚啊，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就在张卫东沉浸在对这几条狗的羡慕之中时，黑瞎子可能是被蜜蜂蛰得够呛，鼻子上红肿一片，身后又是四条恼人的狗子。 它终于忍无可忍，咣当一声！直接跳下了大树，冲着猎狗扑了过去，那模样仿佛在说：狗日的都别叫唤了，来来，都享受享受。 几只狗子配合默契，专门咬着黑瞎子的屁股，堵着它的退路。 灰狗最聪明，躲在一旁，两只眼珠子死死盯着黑瞎子胯间的两个卵子，十足的老阴比。 整得黑瞎子感觉下半身总凉飕飕的，也不敢放开大纵逃跑。 蜜蜂可不管那个，空军集结完毕，无差别攻击。 就这么一瞬间的工夫，一个空子出来。 小点的白狗子甩脑袋摆脱蜜蜂的时候，黑瞎子找准机会一个冲刺，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后半身。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嗷呜！白狗子被扇到了空中，足足飞出去好几米。 狗和狼一样，铜头铁骨麻杆腰，黑瞎子这一巴掌，白狗子躺在地上只有两个前爪能动，腰后面跟瘫痪了似的，犹如一滩烂泥。 这时候头狗领着另外两只狗子不停地迂回偷袭，阻止黑瞎子上前补刀，拯救自己的同伴。 但同伴毕竟比它差点意思，就是普通的笨狗。 一个不小心，最小的一条黄狗被黑瞎子两爪子一合抱，搂在怀里就是一口。噗嗤！血喷了黑瞎子一脸，配上狰狞的表情，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黑瞎子俩手一扔，小黄狗如同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脖子处只剩下一层皮毛连着脑袋，死状凄惨。 远处的张卫东吓得咕嘟一嗓子，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幸亏自己死死抱着大树，才没有跌倒在地。 上一世只在动物园里瞅见的黑瞎子，憨态可掬地挥手作揖，此刻却变成了杀神猛兽，他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 原来，原来狗熊这么恐怖！ 第78章 狗子拼命护住东子救人一命 在世人眼中，黑瞎子常被视作动画片里的熊大熊二。 感觉稍加训练，便能聪慧过人，骑自行车、耍杂技，那滑稽模样常常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然而，若有人知晓樱花国的三毛别罴事件，必定会对这个物种有全新的认识。 无论是黑熊还是棕熊，在动物园的熊山里、小火车旁，亦或是国道路边，时常可见它们直立起两条后腿，朝着人们挥手，像是在打招呼一般。 模样倒也可爱，引得好多胆大的游客又是投喂食物，又是打开车门近距离拍摄。 唉，也不想想，野牲口终归是畜牲，这些人的心可真大。 在毛熊国，过去曾多次发生棕熊伤人事件。但只要人们掏出那所谓的 “众生平等器”，这些毛茸茸的大家伙瞬间又变回了憨态可掬的大宝贝 察言观色本事一流。 视频里那些毛国人养的大家伙都是被拔了整口牙和爪子的“乖宝宝”。 藏区流传着一个传说，有一种奇特的熊唤作人面熊。 胸部生有白色的毛，体型比一般的熊要小。最为可怕的是，它极为聪明。 每当太阳快要落山之际，它会把牛粪顶在头上，一边朝着山下招手，一边吹着口哨。 倘若此时有人傻乎乎地上去了，那可就完了。 最好的办法便是往山下跑，因为这种熊的眉毛处生着极为浓密的毛，往山下跑时，眉毛会遮住它的眼睛。 而且，这熊吃人时，最喜欢先把人的脸皮剥下，然后再大快朵颐。 所以，在那些较为深入的无人区牧区，几乎家家户户的牧民都会养上几只藏獒。 都说熊的报复心极强，一旦你招惹到它，它便会一直循着你的气味追踪、猎杀你。 甚至，若没有合适的时机，它会潜伏起来许久，一直暗中观察着你，直至找到机会将你猎杀。 在南方，还有熊外婆的故事流传。就连最近的哀牢山，不也出现了它的身影么？ 说回东子这头，那两条狗子一死一重伤。 剩下的那条灰色头狗，一瞧这惨状，立刻带着另一个小伙伴撒腿就跑。 黑瞎子哪会轻易放过？只见它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色小山，噌噌地猛追上去。 一眨眼的功夫，黑瞎子那庞大而粗壮的身躯，在林间穿梭时带起一阵狂风。 这下子，张卫东瞧不见林子里的状况了。 他暗暗记下蜂巢的位置，刚要转身往回跑，就听见林子里传来一声枪响。 “亢！” 张卫东心里明白，这是打狗围的猎人跟过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人类的惨叫以及几声狗叫。 握草！这可把张卫东吓得一激灵儿，接着便看到一个人影朝着河边的方向狂奔而来，后面 “呼哧呼哧” 地跟着刚才那头黑瞎子。 “他娘的！” 张卫东心里骂了一声。自己还穿着水叉子，行动很是不便，幸好他们没往自己这边跑。 这时候，黑瞎子虽说离自己还有点距离，可这东西喜怒无常啊，发起狂来，周围一切能动的都是它的攻击目标。 张卫东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地往后一跳，跳进了河沟子里。 他寻思着先到河对岸，被追的那人只要不傻，肯定也会选择跟他一样的逃跑方式。 “嗷呜！” 黑瞎子一声巨吼。 那吼声如雷鸣般在林间回荡，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别瞧它肥头大耳的，跑起来那速度相当快。 四驱对两驱，那人影就差那么一步便能逃到河边的时候，被从后面追上来的黑瞎子一巴掌拍倒在地。 砰！ 这时候，刚才跑散的两只狗子又绕了回来，拼了命地站到主人和黑瞎子中间狂吠。 再看那人抓住这仅有的机会一个翻身，跌落进了河沟，没一会儿工夫，就冲出去好几米远。 “汪汪汪！” 灰狗一看主人脱困，扭头就跑。 另一头花狗则是犹豫了一下，可就这一下，要了它的命。 它要是跳河，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可它偏偏选择从陆路逃跑。 一个转身，黑瞎子已经堵住了它，一口咬住花狗的后腿，在空中不停地甩来甩去。接着，两只前爪子用力一扒拉。 “咔嚓！” 当场鲜血飞溅，花狗瞬间身首异处。 吓得张卫东躲在蒿子秆里，一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耳朵里传来黑瞎子撕咬狗子尸体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河水冰凉，还是他太过害怕，整个脊梁骨不停地哆嗦抽搐。 直到五六分钟以后，黑瞎子摇头晃脑地钻进了林子，才没了动静儿。 等张卫东小心翼翼地爬到岸边，顾不上满头被蚊虫叮咬出来的大包，脸色早已变得惨白如纸。 他脱下水岔子，往榆树皮筐里一放，缓了好几口气才稳下心神。 顺着沟堂子一路往下跑去，见死不救可不是他的作风。 没一会儿，便看到了拐弯浅滩处的男人。好像抓住了一棵枯树干，两只脚不停地扑腾。 张卫东也不敢喊，实在是害怕黑瞎子还在附近。 他赶忙跑过去，穿上水叉子跳入河中，一把拉住对方的衣服就往上拽。 也不知道这男的是吓迷糊了，还是求生的意识太过强烈。 他两只手紧紧抓着张伟东的一条胳膊，死命不撒手，还不停地往深水处拖。 水中救人最怕的就是这一点，被救者在惊慌中用力过猛，很可能会将施救者拉下水，导致施救者也陷入溺水的危险。 尤其是当施救者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或者被突然拉住时，很容易失去平衡，被带入水中。 “我可去你姥姥个嘴吧！你他妈的别抓了，赶紧站起来！站起来水没多深！” 张卫东不停地大吼。后者早已经吓破了胆，只剩下了求生的本能。 “砰！” 张卫东照着对方脸上就是一拳。 “咳咳咳！” 也不管对方呛水了没有，张卫东抓着他的脖颈子拽上岸边。 到了岸边，看到原先的灰狗子追了过来，不停地冲着它的主人嗷嗷直叫唤。张卫东那个气啊。 “去去去！别叭叭了，滚一边去，再把你熊爹引来！” 转头看到救上来的男人早已晕了过去。张卫东朝着对方脸上拍了几下，见没反应，心想不好。 把男人翻过来一看，衣服早就变得稀巴烂，后背就跟被金刚狼砍了一样，几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子。 嘶！ 张卫东赶忙从楸树皮筐里找出来布条和紫药水。 这是他今天留着给自己换药用的，自打上次被黄毛子挑伤了小腿，他就决定以后进山必须带着急救药品。 这下都便宜了眼前的男人。灰狗子在一旁呲牙咧嘴，心疼着主人。 看到张卫东在救他，眼里流露出感激的眼神。 “啊！” 男人被蛰的疼醒以后，刚一睁眼又昏了过去。 张卫东见状，叹了一口气。得嘞！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彪哥啊，今天你要看见这一幕，我估计你就不会像昨天酒桌上那样瞎嘞嘞了！ 第79章 救人心切冯刚出手 张卫东只觉肩头似压着千斤重担，那被黑瞎子拍晕的男人如同一座小山，死沉死沉就是这么来的。 他紧皱眉头，努力辨认着方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 必须尽快赶回石门屯。 林场卫生所实在是太过遥远，此路不通。 当务之急，是将这人送到冯刚那里，常年跑山的人可都是半个赤脚医生，虽不敢说能包治百病，但治疗外伤却是极为擅长。 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乡村大夫们无疑是大多数人的救命稻草。一根针、一把草，针是银针，草是药草，便能将人从阎王殿拉回来。 老话说得好，偏方治大病，此刻张卫东别无他法。 从下游往回走，这一绕便多出三四里地。 他背着一百多斤重的人，每一步都似灌了铅般沉重。 豆大的汗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他额头滚落，掉在地上瞬间摔成八瓣。 一旁的灰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围着张卫东和它的主人转圈圈，仿佛在催促着他加快脚步。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能耐你背！” 张卫东喘着粗气，忍不住怒骂一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卫东没敢走回屯的大道，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冯刚家的院子。 “汪汪汪！” 大顺在狗圈里叫得震天响。灰狗子却夹着尾巴，畏畏缩缩地躲在篱笆外头，不敢踏入院子半步。 张卫东吃力地把男人往地上一扔，急忙打开狗笼子，对着大顺喊道：“大顺，快去把冯叔找回来救人！” 大顺脑袋晃了晃，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立刻扭头跑出了院子。 直到这时，灰狗才小心翼翼地溜了进来。 张卫东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后背渗出的鲜血，心急如焚。 可他也不好意思在冯刚不在的时候进人家屋子乱翻东西。 正焦急间，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台上晾晒的烟丝上，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在这大东北，尤其是挨着林子的地方，不论男女，皆爱抽烟，且都是自己卷烟叶子。 兴安岭有四大怪：大姑娘叼烟袋，窗户纸糊在外，反穿皮袄毛朝外，养个孩子吊起来。 生活在林区附近的人们，日子过得极为艰苦，常常要与蛇蝎蚊虫打交道。 吸旱烟不但可以驱蚊逐虫，还能防止被毒蛇咬伤。据说，就连最毒的蛇也惧怕烟袋油子，而且烟面也能消炎止血。 在这里，吸烟可不仅仅是一种消遣和嗜好，更是一种防身保安全的手段。 且说这大姑娘叼烟袋，东北的姑娘个个豪爽大气，抽烟更是为她们增添了几分豪气。 男子吸烟，女子也不甘示弱，你的烟袋杆短，我的烟袋杆比你还要长。 那窗户纸糊在外，是因为过去东北地区的居民十分贫穷。 他们住的大多是土垒草房，窗户是木棂格子窗。那时买不起玻璃，只好用纸糊在外窗上，以此挡风御寒。 反穿皮袄毛朝外，只因过去东北地广人稀，天气冷得吓人。 冬天吐口唾沫，瞬间就会变成一个小冰坨，房檐下的冰溜子能有一尺多长。手和脸都不敢轻易露在外面，否则立马就会被冻伤。 养个孩子吊起来，用的是 “悠车”。 那 “悠车” 呈扁椭圆形，是木制的，大约一米多长，不到半米宽，高度在四十公分左右。 沿两侧各打四个眼，穿上长长的四根绳子，挂在房梁上。 小孩一般在半岁以前都在这上面度过。 等大顺带着冯刚匆匆赶回，一眼便瞧见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以及一旁的灰狗。 冯刚见状，脸色骤然一变，喃喃道：“这人伤得不轻啊。” “东子，这咋回事儿啊？” 冯刚望向张卫东，满脸疑惑。 “冯叔，我去捞鱼的时候碰到的。他在打狗围那儿撞上了黑瞎子，被黑瞎子狠狠拍了一下掉进了河里，我就把他给救上来了。您快给看看。” 张卫东急忙解释道。 冯刚走上前，轻轻抬起男人的脑袋。“搭把手，把人抬屋里去。” 接着又吩咐大顺，“大顺，去把彪子喊来。” 进了屋，张卫东和冯刚小心翼翼地把受伤的男人架到炕上。 随后，冯刚熟稔地取来一套工具和一盏煤油灯。 俩人先是把男人浑身湿透的衣服扒掉，衣服被缓缓剥离，露出男人伤痕累累的身躯，新伤旧痕交错，让人看了不禁心头一紧。 接着，冯刚取来一碗汤汁，缓缓地倒入男人嘴里。 “这是天南星做的麻药。” 冯刚瞧见好奇的张卫东，解释了一句。 此时的张卫东，眼睛紧紧地盯着男人的伤口，那伤口触目惊心，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张卫东看着冯刚谨慎的模样，问道：“叔，这伤口这么大，能行吗？” “不打紧，你小子挺机灵啊，知道用烟面止血。来，帮我按着他。” 冯刚边说边对伤口进行简单的消毒处理。 他拿起一瓶药水，轻轻地倒在伤口上，那药水与伤口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的 “滋滋” 声。 消毒完毕后，冯刚拿起针线，那细细的针在煤油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开始缝合伤口。 那针线在伤口上穿梭，看的张卫东不忍直视。 “东子，你他娘的睁大眼睛学着点，在这山里头，有个病有个灾的，只能靠自己！” 冯刚大声说道。 张卫东强忍着心中的难受，帮着冯刚打下手。 等忙活完一切，冯刚又取来石臼子和草药，不停地捣着。 “这是三七和白茅根，止血消炎的。” 冯刚向张卫东介绍着。 看到受伤男子呼吸平稳，面色好转，爷俩这才如释重负，瘫倒在炕上。 张卫东看着这一切，欲言又止。冯刚则找来烟袋锅，抽了一口回魂烟，缓缓开口道： “东子，上回你腿让黄毛子划伤了，为啥我让你舍近求远去卫生所？ 一个是小毛病，去了卫生所大夫缝得好看，又有麻药，花不了几个钱，拆线的时候也不遭罪。 你这年轻小伙子，以后还得娶媳妇呢。 他不一样，这么大的伤口，去林场太远，而且得花不少钱。 土办法有土办法的好处，他都俩孩子了，也没人稀罕看他身上的疤。” “哦，叔，你认识他？” 张卫东问道。 “嗯，下沟屯的郝俊生，也是跑山的。这犊子属王八的，命硬得很。” 说完，冯刚指了指炕上这人的身体。 “你小子快把衣服换了，别再冻着了。” 冯刚一边安排张卫东，一边自己去堂屋把火炕烧得更旺一些。 等彪子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屋，咋咋呼呼地冲着冯刚又是一通问。 他跑到隔壁屋一看，张卫东喝了半碗姜汤，早已经沉沉睡去。 “叔？这咋整啊？” “你去趟下沟屯，让家里人来接一趟。人走不了，让他们派车来拉，估计得在炕上躺俩月。” “嗯呐，东子没事吧？”彪子着急问道。 “不打紧，累的睡着了。” 第80章 永远不要低估人的恶 张卫东悠悠转醒，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仿佛有千斤重石压在上面。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只听一旁老旧的炕柜发出 “嘎吱” 一声轻响。 屋外之人似乎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一只手轻轻撩起了那有些泛黄的门帘子。 “东哥起来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妮子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把蒲扇，脸上有一些黑灰。 张卫东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坐起身来，“嗯，妮子放学回来啦？”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张卫东披上棉袄，趿拉着鞋子走出堂屋。 此时，堂屋的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那小药锅下的炉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彪子正站在小药锅前抽着烟。 “大功臣起床啦？你这卡的点正好，难不是闻着肉香味儿了吧？” “嘿嘿，我睡了多久？” 张卫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睛还带着一丝惺忪。 “天都黑透了，正好赶上饭点呢。” 彪子给他端来个马扎。 张卫东满心好奇地向彪子询问情况，这才得知。 彪子去下沟屯一番打听后发现，郝俊生的家人如今只剩下一位年迈的老娘和一个妹妹。 他跟着娘俩火急火燎地从包点的地方借了一辆排车匆匆赶来，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人给接走了。 “哎，你说说，你要是救个有钱有本事的人该多好呀，非得救个跟冯叔不对付的。” 彪子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语气中满是惋惜。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搅拌着药汤。 “啊？我咋还救人救错了？” 张卫东满脸惊愕，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别听他瞎咧咧，一会儿赶紧吃饭，你这是受了寒，喝了药回家捂一晚上就好了。” 冯刚面带和煦的笑容，静静地站在门口。他手中拿着鞋底子，轻轻磕了磕烟袋锅子，那烟灰便纷纷落下。 “不是叔？郝俊生跟您有仇啊？” 张卫东皱着眉头问道。 “都是靠林子吃饭的，哪有那么多仇怨哟。” 冯刚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淡然的神情。 略显简陋的屋子里，炕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酒菜。四人围坐在炕桌前，妮子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思索。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凝重。冯刚缓缓放下酒杯，伸手拿起一旁的烟叶子，慢悠悠地卷了起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烟卷，思绪似乎飘向了那神秘而又充满危险的山林深处，开口讲起了郝俊生。 此时，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吹动着破旧的窗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那一盏小小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都说同行是冤家，这话一点不假。上下八屯离得近的猎户，有的见面都不说话，甚至还有的拳脚相加，弄出人命来。 放狗围的和下套子的、背枪的都不对付。 在这片广袤的山林里，动物众多，只要肯下辛苦，都能有所收获。 然而，赶上放狗围的搭上猎物的踪，那一杆子能撵出去几十里地，方圆地界上顿时鸡飞狗跳。 大的小的野牲口全被惊得四处逃窜，它们也不傻，在这个地方遇上危险了，有时候一冬天都不敢回来。 再加上猎狗们这么一撒开了欢，套子夹子被踩得稀巴烂。 大套子还容易把狗套住，要是打狗围的发现及时，改个套子狗还能活，要是耽搁了功夫，让套子撸死的狗多了去了。 所以下套子跟放狗围的如同冰火，永不同炉。 “叔啊，那要这么说，东子救人还救坏了？” 彪子打了个酒嗝，满脸疑惑地问道，一边用手挠了挠头，眼神中满是不解。 “胡说，救人哪有好坏一说，咱跑山的杀生太多，不管是人和动物，能拉一把是一把，都是讨生活的苦命人。 再说了，郝俊生现在改的好多了，这瘪犊子上次鬼门关走了一遭，不像以前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冯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慨，接着微微摇了摇头，好像在回忆着过去的种种。 “这都让黑瞎子拍了还没死，命是真硬啊。” 张卫东接话说道。 “那倒是，上次他差点死山里头，比这次危险多了，不照样活了过来。 而且害他的不是野牲口，是人！” 冯刚接着又说道。 “啊？” 炕桌旁的三个小年轻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妮子惊讶地捂住了嘴巴，眼中满是震惊。 “这年代还有敢害人的？” “对啊，青天白日不怕吃花生米啊？” “呵呵，人心这东西，我说这些也是告诉你们，到了林子里就是弱肉强食，千万别轻易相信别人。 这是东子今天赶上了发善心救了一把。要是换成另一种情况，俩人只能活一个，对方会毫不犹豫把你推向黑瞎子！ 你要有个值钱的皮子或者棒槌，同行谋财害命的多了去了。 林子里还有盲流子和黑户，专门劫道儿。 赶过年前好多放山和抓皮子的忙乎一年从山里出来。 他们专门埋伏在半道儿上杀人越货，见面就是一枪，根本不留活口。 所以甭管是跑山放山这一行，还是下矿摸金，一般都是父子。 哪怕是亲兄弟，到了巨大的利益面前也扯淡，翻脸搏命的我见多了。” 彪子和妮子听着冯刚的话，心里直害怕，在他们纯净的世界里从来没听过这些东西。 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仿佛看到了那黑暗而又残酷的山林世界。 “永远不要低估人的恶，知道为啥包括我在内，好些跑山人不愿意收徒弟了吧？ 甚至都不愿意和别人搭伙，喜欢独来独往，在林子里，狗比人都靠谱。” 张卫东和彪子对视一眼，哥俩以前总是考虑大自然的危险，从来没想到人还有这么多说道。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沉思，重新审视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不是说你俩啊！叔看人不会错，你们人性过关。 就是提提醒，妮子你也听着，想要过得舒坦又放肆，就不要太过相信人品，而要相信人性。 特别是咱们这帮生活在底层的穷人，人品这东西有时会可以装的特好。 但是人性这东西，那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自打咱祖先开始人性就没怎么变化过，但人品，可是后天调教出来的，变幻莫测的很。 人品在巨大利益面前，不堪一击，你要太过相信别人所谓的人品，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你。 过得好了嫉妒你，背后捅刀使绊子，过得不好了瞧不起你，泼脏水说闲话，我这半辈子走来，看多了人情冷暖。 这人啊有时候还不如畜牲！” 冯刚喝完了杯中酒，摇了摇头，那落寞的神情让人心中一紧。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望着院子外头那漆黑的夜色，心中充满了感慨。 “收拾完早点休息。” 三人看着冯刚落寞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都在细品冯刚刚才说的话。 那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认识。 “妮子，你放心，俺俩绝对不干那生儿子没屁眼的事儿！” 彪子拍着胸脯保证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一旁没喝酒的张卫东认真的点了点头，“放心吧，你就是我俩的亲妹子，冯叔就是我们亲叔。 他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咱都是一家人。” 张卫东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 “我信，我都信。” 妮子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彪子，你小子以后不会出卖老子吧，万一咱俩整个火狐狸皮，或者百年棒槌。” 张卫东扭头调侃的问道。 “草！你把老子当啥人了，钱这东西有够么？ 再说了？你挣了钱能忘了我么？老子命都能给你，随时要随时拿去。” “哈哈，俺也一样！” 张卫东坚定的说道。 重活一世，命运的齿轮再度转动。抬眼望去，这世间虽依旧潜藏着无尽的险恶。 那山林中的弱肉强食、人心的叵测难测，如层层阴霾笼罩。 然而，张卫东心中的信念却如熊熊烈火，燃烧不熄。 妮子那纯真的眼神、彪子的豪爽与赤诚、冯叔的沧桑与智慧，他们的身影如同一幅幅温暖的画卷，深深烙印在心底。 他暗暗发誓，无论前路如何崎岖，无论风雨如何狂暴，也要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通往美好生活的道路。 哪怕荆棘满布，哪怕困难重重，也绝不退缩。 要让他们在这世间，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过上安稳、幸福的好日子！ 第81章 委屈女婿一声怒吼 在老柴家，“母凭子贵” 这个成语仿佛一夜之间让这里换了新天，好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改变了这里的氛围。 从县医院回来的刘胜利丝毫没有新婚得子应有的快乐，内心翻涌着的更多是挣扎与对这家人深深的厌恶，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每天吃饭就和开大会似的，谁动筷子谁夹菜，比他这个京都出来的规矩都多，果然是穷讲究。 只见柴宝佳端坐在炕桌主位上，那模样简直就像一位土皇帝，下巴高高扬起，眼神中透着一种极致的高高在上的傲慢，俯瞰着一群蝼蚁。 他慢悠悠地说道：“胜利啊，最近县里要成立新的学大寨小组，听说还能去晋省当地参观。 要不跟亲家打个招呼？你也知道，这一步对爸来说很关键，学习回来往上挪一步，咱两家也好拉近点距离不是？” 一旁的柴进凑过来，大大咧咧地拍着刘胜利的肩膀，脸上带着一丝让人作呕的讨好又带着一丝仿佛天经地义的神色。 那模样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却又带着几分趾高气昂。 说道：“妹夫，我这简单，你帮着跟帽子叔叔打个招呼，有几个兄弟就是看青时候打打牌，整的上纲上线。 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家里的顶梁柱，求到我这了，他们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 柴宝佳一听，立马骂骂咧咧起来：“去去去，你周围还有老实巴交的人？我看抓的好。 都是混吃等死的完蛋玩意儿，抓一个判一个，判一个毙一个！” 他皱着眉头，那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脸上满是怒色。 “行行行，少说两句。” 老太太则拉着宝贝闺女柴缘的手，满脸堆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缝，那笑容里满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算计。 “胜利啊，完了给娘整两匹，不是，四匹花布，这不是马上快八月十五了，咱家的亲戚都得走动走动。 你多会回趟京城，要不我们跟你去一趟，这小缘肚子越来越大，还没见过亲家公婆呢。” 此时的刘胜利，脸色越来越阴沉，眉头紧锁得能拧断钢铁。突然，他怒目圆睁，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喊道： “我就纳闷了？你们咋想的那么美呢？我就一下乡知青？又不是天王老子！ 还他妈拉进点距离，你们这不是裤裆里耍大刀，撇比砍蛋么？上帽子那捞人？咋没把你一块抓你了？ 去四九城？里九外七皇城四，九门八点一口钟，东单西单鼓楼前，故宫天坛颐和园。 城大得用脚来量，几天几夜走不完！就你县城都没出去过？去了能找着北么？ 天天特么搁家里做梦，有那功夫照照镜子！” 这一嗓子，犹如晴天霹雳，吓得柴家四口人顿时愣在当场。 柴宝佳的脸瞬间拉得却黑，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刘胜利。 柴进头上青筋暴露，脸上跟要吃人一样现了原形。 老太太张嘴，脏字已经到了嗓子眼，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她的脸色涨得通红，双手微微颤抖。 柴缘更是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新婚燕尔的男人，眼睛里满是惊讶与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马上就要决堤。 “咋滴？不吱声了？我问问你们，张卫东是咋回事？自行车票黑市买的不便宜吧？记者请一次多钱？ 场面整挺大费不少心思吧？等孩子生出来挟天子以令诸侯？要不要城门楼子换你家上去做做？” 刘胜利怒视着他们，质问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能把他们的灵魂都灼烧出一个大洞。 一家人看着刘胜利这般模样，都奇怪不已，心里都在想，这小子今天是吃枪药了？要疯咋滴？ “你他妈的，咋跟我爹妈说话呢？” 柴进昂着脖子怒骂一声，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神中燃烧着怒火，那怒火仿佛能把刘胜利烧成灰烬。 “闭嘴！有你说话的份么？” 柴宝佳语气让人不寒而栗，他狠狠地瞪了柴进一眼。 “刘胜利，我们柴家扪心自问对你不薄吧？咋滴？刚结婚就炸刺？ 你把我闺女肚子搞大这事我们还没追究呢？吃饱了骂厨子，下炕打娘们？不合适吧？” 柴宝佳斜眼一蹬，掏出烟来，缓缓点上，那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像是隐藏在迷雾中的恶魔。 “哼！就这还高门大户教出来的子女，俺看也扯淡，要不要拿上医院的诊断书和结婚证上的日期对一对！看看肚子里的孩子是多会怀上的？ 咋滴？你们四九城的就能先上车后补票？俺倒要上领导那问问，你这样算是流氓罪不！” 老太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指着刘胜利的鼻子说道。她的眼神中满是愤怒和威胁，仿佛能把刘胜利生吞活剥。 就这两句，好像掐住了刘胜利的腰子，让他瞬间没了脾气，脑袋耷落了下去。 “胜利，你咋跟爸妈说话呢，他们都是为了咱们好，当初张卫东不是你让找的拉帮套么？ 你不是说了对我是真心的么？还说要带我上京城么！” 柴缘捂着肚子，泪眼朦胧，满脸的委屈。她一只手死死地拉住刘胜利，咬着嘴唇，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哀怨。 一唱一和，黑脸白脸，柴家人切换自如。 “你你你你，你们！” 刘胜利气得浑身发抖，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啪！ 他猛地站起身子，狠狠一摔门，转身而去。 “别去管他！” 老太太一把拉住了要追出去的柴缘。 “哼！在大柳镇这一亩三分地，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多少年了，没人敢蹬鼻子上脸。 俺倒要看看他想干啥？甩脸子发脾气，娘是怎么教你的，男人就不能惯着！” 老太太冷哼一声。 柴宝佳和柴进对视一眼，不自觉的浑身一抖。 都说老虎厉害，但母老虎杀人诛心！ 刘胜利走在漆黑的大柳镇，他现在极度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好像越捋越捋不清。 哎！还不如当时花点钱或者找个小寡妇 这下好了，自己被套的死死的。 也不知道家里收到信没有，不信我还得写一封！ 第82章 黑瞎子受伤请冯刚出手 张卫东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他便匆匆来到彪子家门前，用力地拍打着门。 “彪子，赶紧的，走啦！” 不一会儿，彪子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两人迅速打好绑腿，全副武装，直奔昨天的河沟子。 这一路上彪子如同惊弓之鸟，他的两只眼睛不停地转动着，一只放哨，另一只看路。 “东子，黑瞎子应该走了吧？” 彪子的声音微微颤抖，话语中透露出他内心的恐惧。 “哈哈，你狗日的也有怕的时候，它不走留着过年啊。 咱去看看那蜂巢去，要是能把蜂箱重新弄起来，不也是多一笔收入么。” 张卫东笑着回应，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彪子的紧张情绪，但他自己的心里其实也并不轻松。 两人沿着河道缓缓前行，从一处浅滩的大木头上翻过了对岸，过了河往前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被黑瞎子吃剩下头蹄的花狗。那惨烈的景象让彪子顿时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张卫东也倒吸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他的心跳急剧加速。他对彪子说道：“你断后，我去前面看看。” 说完，自己则谨慎地慢慢靠近林子，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哥俩心里都犯怵，不知道那可怕的黑瞎子到底走了没有。 林子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蜂巢下面，随处可见死掉的蜜蜂。 这些蜜蜂与张卫东以前看过的不太一样，后半身却黑，后来才知道，这就是着名的东北黑蜂。 它们的尸体散落在地上，树上活着的同类还在井井有条地工作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这更增添了一种诡异的氛围，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大自然，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一旁的小黄狗昨晚应该是被其他野牲口糟蹋了，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头皮让舔掉了一大块，那模样让人心里直发毛。 探查了周围情况，确保安全以后，张卫东和彪子把找到的狗子尸首挖了个坑埋了起来。 忠犬护主，跑山人没有吃狗肉一说，那是他们生死相依的伙伴。 沿着狗踪撵了半里地，彪子指着一处惊呼一声。 地上赫然是一把断为两截的老洋炮。 “可惜了了，这枪没法用了，我就纳闷了，有枪有狗还能让黑瞎子撵到河里，这郝俊生也不求行啊？” 彪子一边捡起来七零八碎的家伙事儿，一边冲着张卫东摊了摊手。他的脸上满是失望和无奈。 张卫东接过枪管一看，指了指磨平的膛线和发黑的枪管，说道： “这是头一枪炸了膛了，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就是可惜了几条猎犬了。 当初跟你说过吧，这玩意咱使不了，关键时刻卡了壳子，咱命只有一次，赌不起啊。” 他的语气沉重，摇了摇头。 “真是，那黑瞎子咱还跟不跟？” 彪子满脸的不甘心，他的眼睛中闪烁着一丝精光，指着不远处一坨黑瞎子的粪便说道。 “不跟了，都没打中，早就不知道撩到哪去了，这枪拿回去完了还给他，走走走，总感觉瘆得不行。” 张卫东紧了紧脖子上的扣子。 彪子不甘心又在附近转了转，居然在几棵空心柳上面发现了粘稠的血迹。 “东子，这黑瞎子是不是受伤了？要是整个熊胆咱俩不发了？那得打多少灰狗狍子才行。要不......” 彪子握着长柄大斧子，舔了舔嘴唇。 张卫东蹲下身子用手指搓了搓，看颜色和粘稠度，像是这一两天的。 “行，咱回去找冯叔，看他咋说。” 张卫东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妥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简单辨别了一下方向，接着便慌里慌张地绕着河道，朝着石门屯铺跑去。 等回到冯刚家的时候，只见老汉正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吃着高粱饭。 面前的小盆中，那用土豆和夏天晾晒的茄子干炖成的烩菜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丝丝缕缕地在空气中飘荡。 “你俩兔崽子，一天往我这儿跑八趟，大顺见了你们比见了老子都亲，次次还赶着饭点来！” 老汉虽然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他迅速起身，给张卫东和彪子满满地盛了两碗菜，又麻溜地往笼屉里扔了几个二合面窝头。 “叔，俺俩去找黑瞎子了，那家伙好像受伤了！” 彪子满脸兴奋得通红，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着。 “确实，那血沫子里没有气泡，可能是让狗子咬着哪了！” 东子在一旁急忙补充道，他的眼神中也同样充满了期待。 老头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足足思索了好几秒钟。 接着，他迅速扒拉干净碗里的饭菜，用袖子随意一抹嘴，转身就往堂屋走去。 不一会儿，他摘下了墙上的老洋炮，又提溜着一个小布兜回来，然后将其往炕上一放。 “在哪个地方？一会儿你俩在家吃饭，我去转转。” 老头说完便开始熟练地装壳子。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序，不慌不忙。 “别啊，叔带上我俩啊，那位置老偏了，你找得多费劲儿。” 彪子急得满脸通红，声音里满是急切。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和张卫东跟着老汉一起去打黑瞎子，然后满载而归的场景。 心中的期待如同汹涌的潮水般不断上涨。 “我有大顺！” 老头的语气坚定如铁，不容丝毫置疑。 “叔，我俩也跟着去呗，多个人多份力量，哪怕是帮你站站场子。” 张卫东也笑眯眯地说道。 “我有大顺！” 老头依然不为所动，态度坚决。 “叔，打下黑瞎子不也得有人帮你驼回来么？” 彪子赶忙拿起烟袋杆就要帮冯刚点上。他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只要能跟着老汉一起去，他什么都愿意做。 “我有....” 冯刚话还没说完，一抬头看见要点煤油灯的彪子，赶忙伸手用力一扒拉。 “你个瘪犊子是不是虎！我搁这装火药呢，你小子点火！这是要送我走么！” 冯刚大喊了一声，看到垂头丧气的哥俩，又觉得自己说的有点重了，心里一软。 “成成成，先说好了啊，带你俩可以，进了林子一切都听我的，要是不听话敢顶嘴，以后有多远滚多远！” 老汉的语气严肃至极，他深知在这片山林中，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和绝对的服从。 “必须的！” “嗯呐！” 哥俩相视而笑，兴奋地摩拳擦掌。 趁着张卫东和彪子吃饭的工夫，冯刚在一旁耐心地教他们装壳子。 狍沙怎么装，打野鸡野猪怎么装，大大小小的铅弹子一字排开，详细地讲解每个的作用。 “打黑瞎和大个子得用独子，记住一个壳子里最多不能超过九个铅弹子，这样打出去正好一平方。 壳子带多了没用，关键时刻能换上一发就算本事了。 进了林子枪别冲人，掐上踪以后再上膛，嘴里叼一个壳子备用...” 哥俩在旁边目不转睛地仔细听着，生怕落下一个字。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专注和认真，彪子恨不得将脑子掰开当两个用。 第83章 爷三密林斗黑熊 吃饱喝足之后，冯刚迈着沉稳的步伐，带领着张卫东和彪子一路撵到了黑瞎子受伤的地方。 他们沿着若有若无的溜子，又紧紧跟随着大顺，翻过了一道大杠梁子，插着二肋来到了一片松树林。 松针密密层层地铺在地上，踩上去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 偶尔有几只松鼠在树枝间跳跃，它们灵动的身影为这片寂静的树林增添了一丝生机。 冯刚猛地停下脚步，拦住了哥俩。 他的神情严肃，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两个空壳子，然后郑重其事地递给了哥俩。 随后，他又伸出手指头，轻轻沾了点唾沫，微微扬起头，全神贯注地测着风向。 “一会儿你们俩进了林子可千万别吭气，咱就用壳子搭话，紧紧跟在我正后方，千万千万不能超过我。” 冯刚一脸严肃，张开两只粗壮的手臂，用力地比划了一下。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和威严，让人不敢有丝毫的违抗。 “这个方向都是枪管子的范围，一定不能超过了。” “嗯呐。” 哥俩异口同声地严肃认真回答道。 彪子紧紧地掐着斧子，张卫东则是找来一根结实的木头，把侵刀牢牢地绑在了头上。 “记住有啥情况先上树，千万别跑直线。我先进去，你们等一会。大顺，嗅！” 冯刚一声令下，他带着狗子先一步悄然摸进了林子。 两三分钟过后，哥俩站在原地，额头上渐渐渗出密密的汗珠，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悄悄地跟了上去。 先一步的冯刚目光紧紧地盯着地上那些打圈的脚印，心中已然有了明确的判断。 他深知，黑瞎子昨晚肯定在这处地方趴窝了。 黑瞎子有着独特的习性，只要在选择了一处地方落脚，就会在附近四处转圈，一边查看周围的环境，一边留下自己独特的气味。 看着眼前这些清晰而明显的痕迹，他明白，离着目标已经不远了。 眼前的树林枝繁叶茂，无数的枝叶相互交织，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 再往前走，看着一旁的大顺，只见它脖梗上的长毛根根炸起，仿佛是在警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冯刚瞬间警觉起来，他缓缓地抬枪上脸，随后吹响了嘴里的空壳子。 “哔！哔！” 两声短哨，清脆而急促，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响亮，提醒着后方的小哥俩停止前进。 接着，冯刚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压低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方摸了过去。 林子里密不透风，连一只鸟儿的叫声都没有，寂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冯刚往前走了能有百八十米的时候，一阵呼噜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突兀，他迅速拍了拍大顺的脑袋，后者心领神会朝右边绕了过去。 接着紧张地从树叶的缝隙里，努力地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瞅了过去。 一头浑身漆黑的黑熊，足有小三百斤重。 它撅着大腚，两条后腿叉开，肚子紧紧地趴在一棵倒地的树干旁边，呼呼大睡。 这是啥造型啊？非常六加七啊？ 冯刚看着眼前的黑瞎子，满脑袋问号，黑瞎子睡觉也不是这姿势啊？ 带着满心的疑惑，他又往前小心翼翼地摸了几米，换了一个方向。 这才瞅见黑瞎子两腿之间卵子的位置血呼啦擦一片，已经干巴了，黑红的颜色让人触目惊心。 看到这一幕，他瞬间明白了过来。肯定是昨天的猎狗咬了人家的二弟，这才让黑瞎子凶性大发！ 怪不得对方没有发现自己，估计是昨晚疼了半宿，今天白天才勉强睡着。 冯刚手里的老洋炮在近距离时威力巨大，可一旦超出射程，铅弹子散开后，打小玩意儿还凑合，打大牲口就跟挠痒痒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缓缓地拉近着与黑瞎子的距离。 咔嚓！ 脚下一声轻微的响动传来，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却如同惊雷一般。 冯刚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只见黑瞎子两只圆圆的耳朵呲溜一下竖了起来，接着，它那耷拉的眼皮猛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瞬间盯向了冯刚所在的位置。 嗷呜！ 一声巨吼，仿佛能震破人的耳膜。黑瞎子直立双腿，发出巨吼，凶性大发。 它那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黑瞎子瞅着眼前的两脚兽，如同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疯狂地奔着冯刚冲了过来。 因为卵子受伤，所以黑瞎子跑起来速度大减，咧着双腿，像个扁陀螺一样，模样既滑稽又让人胆战心惊。 汪汪汪！ 大顺从另一侧如闪电般跳了出来，勇猛无畏地冲着黑瞎子的后腿就是一口。 大顺咬完之后，也不恋战，迅速转身就走。 黑瞎子此时也没有理会这条赖皮狗，在这片林子里，它作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除了熊罴和老虎，它还没有怵过谁！ 这么一耽搁，冯刚已经迅速站起身子，端枪瞄准。他屏气平复，凝神瞄准。 亢！ 冯刚一枪钉在黑瞎子的前甲盘上，强大的冲击力让黑瞎子被打得一踉跄。 黑瞎子站起身子，发出一声怒吼，仿佛在宣泄着它的愤怒与不甘。 大顺感觉到了自己被忽视，彻底爆发。它没有丝毫的犹豫，不留任何余地地冲着黑瞎子的裆部咬去。 它对黑瞎子的攻击方式并不陌生，虽然连着两次都差点被黑瞎子的熊掌扫到，但它依旧从容地躲闪着。 就这短短的时间，冯刚迅速换好壳子，嘴里发出指令。 “靠！” 大顺一个闪身，如同幽灵一般撤到一旁。冯刚抬枪就打。 亢！ 又是一枪，这一枪直接打在了黑瞎子胸口的月亮形状白毛上，顿时血花四溅。那红色的血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生命的警示。 嗷呜！ 黑瞎子吃痛，这回不敢恋战，扭头就跑。 它的脑袋此时浑浑噩噩，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轻敌了。 黑瞎子朝着一个方向冲进了林子，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冯刚大喊一声：“上树！快上树！” ，接着又吹响了壳子。 大顺不用招呼，已经如同一道闪电般追着黑瞎子跑了出去。 身后七八十米的地方，张卫东和彪子听到两声枪响和黑熊的吼声，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爬到了树上。 此刻看到不远处的林子哗啦哗啦直响，又听到了冯刚的喊声，吓得死死抱着怀里的红松。 扑腾！黑瞎子跌落在了不远处，爬起身子的时候，大顺已经追了过来。 一熊一狗对峙，黑瞎子胸口的白毛已经染成了红色。 张卫东知道冯叔的两枪肯定打吃重了，黑瞎子已然油尽灯枯，可这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他冲着彪子摇了摇头，随后顺着一根粗壮的树枝缓缓的爬到了黑瞎子的斜上方。 张卫东屏气运力，就在黑瞎子一掌拍空大顺的同时，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对方的胳肢窝投出了手里的‘标枪’。 噗！侵刀扎了半截就卡住不动，黑瞎子吃痛发出哀嚎，不停地抖动身体。 一旁的彪子有样学样，甩出了手里的斧子。 咣当！他离得远点，斧子扔在了黑瞎子两米的位置，差点砸住大顺。 后者一看树上的两个人类，彻底发狂，站起身子发出一声巨吼。 张卫东和彪子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炸了，脸皮被腥风吹得生疼。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紧张。 这时候，冯刚从后面赶了过来，看到此情景，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站立着的黑瞎子就是一枪。 亢！ 黑瞎子后背上的皮肉直接炸开。 轰隆！ 一声巨响，这片林子又恢复了短暂的寂静。 第84章 草胆一枚收获颇丰 眼瞅着黑瞎子嘴里缓缓地淌出了鲜血，冯刚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谨慎。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边迅速地换着手里的枪壳子，那一双粗糙的手灵活地摆弄着，发出轻微的 “咔哒” 声。 靠近黑瞎子后，冯刚微微眯起眼睛，咬了咬牙，在近距离冲着脑袋又果断地补了一枪。 跑山人永远不能掉以轻心，野牲口生命力顽强，尤其这些皮糙肉厚的大家伙。 以往的教训，稳赢的局野牲口暴起伤人屡见不止。 这一枪下去，黑瞎子死得不能再死了。然而，他还是不放心，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虑。 冯刚迅速地削了一根四五米长的树枝，朝着黑瞎子轻轻地捅了捅，确定黑瞎子确实毫无动静后。 这才赶忙掏出侵刀，快速地从黑瞎子的肚皮上拉开一个小口，伸手进去，熟练地掏出了熊胆。 “哎！可惜是草胆。” 冯刚边说边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 他轻叹一口气，冲着哥俩摆摆手，然后扎紧囊口，将熊胆装入一个小袋子里。 “下来吧？你俩不是来帮忙的么？咋滴？光看不搭把手啊？” 冯刚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响起。接着他熟练地开膛扒皮，动作干脆利落，发出轻微的 “噗噗” 声。 割下卵子喂给了大顺，便继续忙碌着，脸上的表情专注而认真。 猎犬就是这样，平时吃哪个部位吃多了，进攻的时候下口就专挑那位置。 看不出来冯刚也是个老阴比，当然了无毒不丈夫，菩萨心肠也跑不了山。 张卫东哥俩小心翼翼地爬下来了树，他们的双腿跟灌了铅一般沉重。 浑身酸软的跌倒在地上，然后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了跟前。 “我跟你俩说，熊胆不快点取就被吸收了。 这黑瞎子身上两处地方最为致命，一处就是脑袋，另一处就是这胸口白毛所在的地方。 东子这一标枪扎的挺准，就是赶巧插在了骨头上。” 冯刚指着黑瞎子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赏。 接着，冯刚剥下熊鼻子和四个波棱盖，还有熊掌，分别装进了楸树皮筐。扒光熊皮以后，他对着彪子说道： “这些就是值钱的玩意儿，可以入药材，剩下的你们哥俩来。 彪子，用你那斧子顺着关节把肉劈成几半。东子你用侵刀把大筋挑出来。” 哥俩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搭把手在冯刚的指挥下开始给黑瞎子大卸八块。 “叔，草胆是啥啊？” 彪子问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期待地看着冯刚。 “熊胆分为草胆、铁胆、熊胆。 草胆也叫菜胆，黄绿色，光量较差，质地较脆，品质最差。 铁胆也叫墨胆或者黑胆，乌黑色，质地坚硬，或者成膏状。 铜胆品质最好，金黄色，透明光亮，质地松脆。 碎粒呈现玻璃光泽，号称软黄金。 民间有种说法，熊胆是随着月圆月亏而变化的，阴历十五之前是好胆，胆力大，气力足。 过了十五胆就小了，变成了草胆。 不过我看也扯淡，今天这头就是草胆，估么着也跟体型有关，身强体壮胆肯定就好。” 冯刚耐心地解释道。 “彪子你那啥表情？就算是草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因为黑熊胆最好，棕熊胆次点。 到时候回去将熊胆剥去油脂，悬挂在通风处阴干。 或者用夹板夹扁，放在石灰缸里干燥，卖给中药铺比收购站值钱，足够咱爷三过个肥年。” 冯刚继续说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那敢情好，冯叔，咱以后专门干黑瞎子不就行了？”彪子满脸向往。 “还专干黑瞎子？这玩意又不傻，也就冬天蹲仓子好打点，今天这是它卵子受伤了跑不远。 不然以黑瞎子的嗅觉和耐力，惊了以后早就窜出去七八十里地了，带着狗撵个三天三夜都正常。”冯刚摇了摇头说道。 张卫东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明白今天属实运气逆天了。 这时候还没分产到户，各家各户都得上工挣工分，哪有那闲工夫进山掐踪。 再说了有枪不行还得有好猎狗，除了世代跑山的猎户以外，熊仓子都是老一辈口口相传。 一般人进了林子都是两眼摸黑，采点山货，搂个兔子就烧高香了，普通家庭连饭都吃不饱，哪还能养狗买枪，惦记山里的大牲口。 只能守着金山挨饿。 “你俩小子，别总想那些个有的没的，人不能太贪心。 山神爷在天上瞅着呢，进林子有多少收获都是定死的。 我跟你们说，以前青岭的王耀祖，进山打猎遇上虎剩，掏了小半头黑瞎子。 可他还想碰碰运气，又往前走了四里地，迎头撞上了回来的跳涧子。 边跑还边拽着半条熊腿，结果背筐让老枣树藤子挂住了。 等俺们寻过去的时候，就剩下个脑壳子了。” “啊？”彪子和张卫东吓得一哆嗦。 “咱今天能掏着熊胆，也得感谢山神爷。”冯刚说完把内脏掏出来挂到了一旁的松树上。 “来，你俩过来磕个头！” 爷三恭恭敬敬的冲着南面磕了一个头，这才背着熊肉朝着榆树屯赶去，冯刚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张卫东赶忙给点上烟。 又往前走了二里地，寻得一处背风之地，冯刚抬脚拢出一堆草，生起了火。 他将几个窝窝头丢到火堆边上，又找来一块石板，仔细擦拭干净后置于火堆之上。 接着从背筐里割出几条熊肉，往石板上一摊，只听得“呲啦”一声，一股浓郁的肉香气顿时飘散开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口袋，里面装着盐粒，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捏，撒了一点盐，而后笑眯眯地说道： “先别着急，等天色彻底黑了再回去，免得被屯里人瞧见。 咱也不是小气之人，只是这年头低调些为好，毕竟谁家都不富裕。 要是有人来开口借钱借粮，借多借少都不合适。” “可不咋地，俺娘说了，借钱还能借出仇来。叔，你这手艺简直绝了。”彪子用力地点点头，鼻子使劲吸了两下。 “冯叔说得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的锅底翻过来都是黑的，老话说救急不救穷！” 张卫东看着冯刚熟练地翻动肉片，心中暗想：这难道就是华夏最早的芭比 q 么？ 估计泡菜国就是从咱这儿学会的烤肉呢！ “哈哈，你俩小子，跑山可不能太实在，多个心眼没坏处，但这心眼得用到正道上。来，尝尝熟了没？” “妈呀，老鼻子香了！”彪子被烫得直跺脚，却依旧不舍得把肉吐出来。 那滑稽样子逗的爷俩哈哈大笑。 第85章 熬荤油练油渣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悄然笼罩了石门屯。整个村庄安静下来，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在夜空中回荡。 爷仨趁着夜色，脚步匆匆地赶回了石门屯。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带着些许疲惫和匆忙。 一进家门，冯刚吩咐彪子和张卫东，把一多半的肉切成三斤一条的大肉条子，用大粗盐好好抹匀了，他便转身走向灶台，着手准备熬荤油。 冯刚熟练地操起刀，利落地刮下熊肚子肋骨上面那层附着油膜的大肥膘子。 认真地冲洗干净，随后将其切成三厘米见方的小块。 接着往锅里添入少量清水，以小火慢慢地加热。 不时地拿起铲子翻炒，不一会，肥膘块在锅里缓缓地发生着变化，渐渐地变得金黄发亮。 在大东北的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家家户户都传承着熬板油的习俗。 童年时那嘎嘣脆的油渣，以及香气扑鼻的猪油拌饭，是每一个在黑土地上成长起来的孩子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 妮子这天学校组织劳动，回来得比平常晚了许多。 还没走到院子，那浓郁的肉香味便如同无形的触手，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要知道，冯刚家住在村子最为偏僻的角落，还特意把烟道改到了后面的坡底子，可这香味依旧顽强地飘散了出来。 “爹！你又整啥好吃的了？” 妮子推开门，大声地问道。 一看到堂屋中忙活的爷仨，她不禁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哎呀！东哥、彪哥，知道的你们在腌肉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腌自己呢，我来吧。” 说着，妮子迅速地挽起袖子，风风火火地赶走了手忙脚乱的哥俩，而后熟练地坐在大缸前忙活起来，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腌自己？我是有多跟自己过不去，张卫东心想道，这丫头小小年纪满嘴虎狼之词。 “你俩别忙活了，把肉给两家爹娘送去，我一会儿做饭，完事过来陪我喝一口。” 冯刚说道。 “必须的！” 彪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扛起麻袋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哥俩一人扛着一麻袋肉，沿着屯子外面的小路快步往家走去。 “东子回来了？” 老娘正在收拾碗筷，双手不停地忙碌着。 一旁的张卫国懒洋洋地躺在炕上，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的《铁道游击队》小人书，一动不动，完全沉浸在了书中的精彩世界里。 “你小子吃饱了不知道帮咱娘收拾收拾么？” 张卫东皱着眉头说道。 “我上一天学多累啊，你这一天天跑没影儿，这时候心疼起娘了。” 张卫国嘟囔着，不情不愿地从炕上跳下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小人书，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别说他了，上学挺累的，你吃饭没了？娘给你窝个鸡蛋啊。” 老娘端来一碗热水，目光中满是关切。 “娘你就老惯着他吧，我爹呢？” 张卫东无奈地说道。 “你爹上碾子房磨豆腐了，你姐夫拿回点黄豆。” 老娘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匆匆去拿鸡蛋。 “娘你别忙活了，快过来看！” 张卫东边说边把袋子放到煤油灯下面。 老太太凑近一看，不由得惊呼道：“唉呀妈呀！哪来这么多猪肉！”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满是惊讶与喜悦交织的神情。 隔壁屋的张卫国听到老娘的喊声，像一只敏捷的小兔子一般，从屋里蹿了出来。 看到满满一袋子肉，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了。 “肉肉肉！哥你太厉害了，娘，快生火，咱炖肉吃。” 张卫国兴奋地大声呼喊着，双手在空中兴奋地挥舞着。 张卫东乐呵呵的将袋子里的肉一股脑儿地摊放在炕桌上。 “我们跟冯叔跑山去了，运气好打着一头黑瞎子。” 张卫东语气平淡地说道。 “啊？” 老太太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急忙拉过张卫东上下打量，双手在他身上不停地拍打，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你小子不要命了？黑瞎子也敢打？伤着哪没有？” “哎呀娘，没事的，我们在后面躲着呢，就是搭把手。张卫国，想吃肉就赶紧去喊咱爹去！” 张卫东安慰着老娘，又转头对弟弟说道。 “遵命！” 张卫国像接到了紧急任务一般，撒腿就往外跑。 跑了两步又急忙蹿了回来，小脸微红，小声问张卫东：“哥，你去冯叔那呢？妮子呢？妮子到家没？” 张卫东瞥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小心思。 “到了到了，去去去，爹要没磨完豆腐，你就在那陪着！” 张卫国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跑了出去，那背影显得有些失落和尴尬。 而此时，老娘的眼睛早已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是心疼与感动交织的泪水。 “哎，自打退婚以后，娘知道你心里苦。你为这个家担了太多，要是咱家条件能好点，也不至于让人家骑脖子上拉屎。 你爹娘没本事，还得靠你冒着危险给家里弄肉，受委屈了！” 老娘说着，声音有些哽咽，那话语中满是对儿子的愧疚与疼爱。 “娘，一家人说这干啥？这才哪到哪？冯叔说我和彪子都是跑山的料，你和我爹以后就等着享福吧。这肉给大姐姐夫留点。 冯叔喊我上他家吃饭，你晚上多炖点，给你和我爹补补身子。” 张卫东鼻子一酸，连忙转身朝屋外走去，生怕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等会！” 老娘喊住他，转身匆匆从偏房拿出两瓶北大仓和七八个鸡蛋。 “把这给你冯叔拿去，这酒还是当时你爹攒下给你订婚用的。人家带着你跑山打猎，咱家不能不懂事，记住多出力少算计。” “嗯呐，娘我走了！” 张卫东接过东西，快步向冯刚家走去。 跑山打猎为的啥？不就是为了能让家里人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么。 在那如水的月光下，张卫东匆匆赶到冯刚家。刚到门口，正好迎头碰上了彪子，只见后者怀里也稳稳地端着两瓶玉泉酒。 那一刻，哥俩的目光交汇，彼此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今天必须整到位啊？” 彪子挑了挑眉，兴致勃勃地说道，那神情里满是期待与兴奋。 张卫东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摇了摇。 “咋滴？就喝一杯？” 彪子脸上瞬间堆满了嫌弃，眼睛瞪大看着对方，可张卫东依旧只是微笑着。 “一瓶？” 彪子又试探着问道。 “一直喝。” (￣e(#￣) 第86章 石碾子房的传说 一顿饭吃得那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爷仨在饭桌上推杯换盏，气氛热烈非凡。 酒足饭饱之后，俗话说的好“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冯刚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说道：“今个吃饱了吧？” “嗯呐！” 哥俩异口同声地应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酒足饭饱后的惬意。 “完了换了钱我让妮子告诉你们。过几天队里就该忙活起来了，收粮食，过磅，交公粮。 咱们能打着个黑瞎子，那可真是山神老爷的重赏啊。 这也得亏你俩生瓜蛋子开门红，往年秋天哪能整到这大牲口，咋也得等冬天落了雪才行。 你俩溜套子的时候可得加小心，我收拾出来点肉，完了你们给下沟屯郝俊生家送点过去。 毕竟是人家先发现的踪，狗也死了大半，于情于理咱不能落下人家。” “知道了叔。” 张卫东认真地点点头，冯刚说的意思应该是‘新手光环’，他心里早就想着去看看郝俊生。 顺便把断了的老洋炮给他送去，大家都在上下八屯住着，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要打交道。 “叔，我想要只熊掌送人，到时候我就不分钱了，本来也是您打的黑瞎子，这都不好意思了。”张卫东想了想开口说道。 “可不咋地，俺俩就在后面乘风吃屁了，顶多费点唾沫星子，还没大顺作用大，俺也不要钱。”彪子在一旁附和道道。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见者有份，更别提开头你俩递的消息又出的人场。 别再跟我絮叨了啊，走的时候记得把熊掌提走。”冯刚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得嘞！谢谢叔！”张卫东心里寻思着反正以后细水长流，再从别的事儿上着吧就完了。 正说着呢，张卫国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他一把撩开门帘子，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冯叔，俺娘让送点豆腐过来，这是俺爹刚才上碾子房刚磨的。” “卫国来了，坐下吃点不？” “不滴了，俺娘在家炖肉呢，我爹说了明天晚上让您和妮子上家吃饭去。” 张卫国嘴上说着，眼神却像不安分的小鸟似的，时不时地瞟来瞟去。 正好妮子端着窝头走进了屋子。这小子的脸 “唰” 地一下变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 “妮子，学习上有啥不懂的随时问我啊。” “就你啊？上课少睡点觉比啥都强，还不懂的问你，下午劳动的时候你是不是又糊弄事儿了？”妮子鼓着腮帮子说了一句。 “咳咳，我走了叔，你们吃！” 张卫国灰溜溜地跑了出去，那背影都透着几分尴尬和局促。 “这小子毛毛愣愣的。” 冯刚笑眯眯地说道，眼神里带着几分对年轻人的宽容和喜爱。 “一天天二虎巴唧的，叔，说起碾子房了，那墙上为啥挂着把大刀啊？我瞅着那红布条都得有年头了吧？” 张卫东借着酒劲儿问了一句，脸上带着好奇和疑惑。 “就是，当初我还问我爹了，他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屁，还不让我惦记。” 彪子也在一旁附和道，眼睛里也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张卫东清楚地记着，整个大队就只有一处碾子房，逢年过节磨豆腐的人都得排队到半夜。 大人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小孩不许去碾子房，尤其是天黑以后，再一个就是别惦记里面东墙上面挂着的刀。 这事儿一直让他心里充满了好奇，就像一个未解的谜团，在他心里久久萦绕。 生在农村，尤其是住在深山老林里头，自然而然地，稀奇古怪的事情就如同山林间的草木一般繁多。 屯铺里，人们居住的都是正房，周边还有放置杂物的偏房、下房，存放玉米的苞米楼子，以及生产队养牛马的牲口棚子。 老话说得好，“ 东不接耳、西不接煞，左青龙，右白虎，又安静，又热乎。 不怕青龙高万丈，只怕白虎抬头望。青龙盖白虎，代代有文武； 白虎盖青龙，代代有人穷。丁字口剪子骨。前头冲，后头槽，不打官司就坐牢。前包后洼，不孤就寡。 人们住的房子、睡觉的炕，那可都是有大学问的，断不能胡来，这里面的说道着实不少。 在这个时期的生产队，哪个屯铺都有碾子房。 老人曾言，八字不够硬的人不能住在里面，若是非要头铁搬进去，那必定得出事，而且是出怪事。 无论是在南方，还是在北方的农村，在几十年前，像石碾子、石磨这些物件那都是十分常见的。 “石碾不进家，石磨不出门”，这句古语的含义也简单明了，说的就是像石碾子这样的东西是不能进到家里来的。 而这里的家不一定是指房子内，也可以指院子里。 换言之，就是石碾子只能放在外面，尤其是一些宽阔的公共场所，于是碾子房便应运而生。 在过去民间有一种说法，石碾子是青龙，石碾龙长，石磨虎短，青龙属阳，应该放在阳气足的地方，也就是比较开阔的地方。 这个年代，石碾子的作用不言而喻。当时可没有碾米机，像高粱、谷子、稻子等谷物脱壳，或者把米碾碎成碴子或面粉等，那可都得靠它。 所以家家户户都要用，放在碾子房也是为了方便村民使用，谁需要了谁就可以用。 冯刚听到哥俩都对碾子房起了好奇心，便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也没啥不能说的，你们俩小崽子今天要是不问出个所以然来，真能去碾子房偷刀去。” 冯刚一语说中了彪子的心思，后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这两天确实一直惦记着，等小金子做的扎枪回来之前，先把碾子房的大砍刀顺回来用几天，要不然像白天遇到黑瞎子，自己的斧子确实没啥大用。 冯刚让妮子去收拾碗筷，放下门帘子后，这才跟小哥俩说起了碾子房的故事。 “头些年，有两口子挑着俩土篮子，带着俩孩子路过咱屯。那时候雪天路滑，他们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土篮子也摔坏了。 农村人都厚道，也不能看着他们睡在露天里。 可这时候家家户户又都没有空房，也不知道这家人知不知底，你们杨叔就把碾子房腾了出来，让他们对付几天。 寻思着过了冬天再说，总不能让人家带着孩子钻深山吧。 两口子倒也勤快，活了点黄泥，把碾子房修补了一番。他们还在石碾子中间砌了一堵墙，这样既不耽误大伙使用，支上火灶又能住人了。 头一天晚上还安然无事，可第二天，两个孩子围着石碾子玩了半天，到晚上就开始哭闹，那嚎叫声都不像人声了。 离得近的人家都还以为是孩子淘气呢。 等到后半夜，男人听见石碾子附近传来嘎达嘎达的声音，像是有牲口在刨地。 他瞅了瞅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痕，估计刚睡着，又不敢叫醒媳妇，怕女人家害怕，就这么忍了一晚上。 隔一天晚上，孩子依旧哭闹不止了。两口子折腾到半夜，好不容易哄睡了孩子。 迷迷糊糊中，他们瞅见梁上挂着的筐子自己摇晃了起来，接着旁边屋的石碾子发出划拉划拉的声音。 夫妻两口子一交流才知道，昨天晚上女人也听见隔壁的动静了。这下子，他们都吓破了胆。男人拿起桌上的菜刀，守着老婆孩子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起来，一家人说什么也不在里面住了。 那时候正搞运动，这风口浪尖上，事情越传越邪乎。后来，你们杨叔为了压事儿，带着我在碾子房里住了一宿。 他拿一把红缨枪，我拿的就是现在东墙上挂的砍刀，都是民兵队里当年咱队伍留下的，上面沾了不少人命呢。 前半夜还好，到了后半夜，睡得土炕下面咣当咣当传来毛驴蹄子走道儿的声音。我和你们杨叔都吓了一大跳。 我们也是不含糊，他拿着红缨枪冲着炕洞捅了又捅，我则是拿着砍刀冲着屋子里比划了半天。 就这么俩人骂骂咧咧的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在石碾子旁边看见了一小滩血迹。 然后我们哥俩大病一场，半个多月才下地活动利索了。自此，碾子房再没闹过幺蛾子。杨疯子的外号也就是那会来的。 那把砍刀就挂在墙上，后来我们拆了土炕，把红缨枪埋在了里头。” 嘶！ 哥俩听完，都是一阵害怕，吓得酒醒了一大半。 总有这些解释不清的东西，石碾子旁的那摊血，有老人说是黄皮子留下的，他们经历的也都是幻觉。 直到后来，张卫东才知道，当初搬进去的一家人，就是彪子的父母带着他和他哥。 第87章 下山送礼 眼瞅着中秋节就快到了，林场里那可真是热闹得不行，各家各户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 供销社门口排起的队伍就像一条蜿蜒的长龙，大家伙有说有笑的排队唠嗑。 在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月饼可是稀罕物，限量购买，凭六两粮票才能换一斤。 要说最受小孩子欢迎的，那得数动物饼干，一斤才只要四毛八，那可爱的形状和香甜的味道，可把孩子们馋得不行。 还有那畅销的点心渣，也是不少人的心头好。 当时，水果糖是一块零六一斤，买一两的话，四舍五入正好一毛一。 所以好多人家都是买三件套，月饼、饼干和水果糖。 要是家里条件好点的，还会再买上罐头和炉果，这过节的氛围一下子就浓起来了。 张卫东背着个楸树筐，外面套着袋子。筐里放着前两天从冯刚家拿回来的熊掌。 昨个在地印子房小心翼翼地拔出上面的硬毛，仔仔细细地处理干净。 他想起上一世九五年上映的湘江电影《满汉全席》，里面有两道菜他可稀罕了，一个是咕咾肉，另一个就是熊掌。 可惜九六年大东北就全面禁猎了，他到死都没尝过熊掌啥滋味。 边走在路上边心里寻思，等下次再整着黑瞎子，说啥也得尝尝。 冯刚还给他拿了一个波棱盖，还有点熊肉。 波棱盖就是熊髌骨，这玩意儿可是地道的中药材。 他这次下山，是为了专程感谢段宝祥来的，要不是人家帮忙出谋划策，自己还解不了心头气，刘胜利估计也结不了婚。 这回有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去人家家里也好意思了。 去之前，他来到了供销社，快过节了顺便看看孙姐，再买点月饼。 上次他跟李勇喝酒的时候，侧面打听到原来孙姐的丈夫许志刚居然是曙光林场的副书记。 这可是尊大佛，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两口子人品也杠杠滴，可得经常走动走动，拜拜庙门。 “买月饼的到后面排队去！”供销社门口的桌子上摆着两个大簸箕，带着白帽子的大姐拿着夹子冲着张卫东挥了挥。 “您好师傅，我来找孙姐，不买月饼。” “噢，你看看都忙糊涂了，她们在后面搬货呢。” 张卫东说了声谢谢，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后门，果然在三轮车旁边看到正在嗑毛嗑的孙姐。 “孙姐！”张卫东热情的喊了一声。 “哎呀妈东子来啦！正好过来帮姐搭把手，我们刚进了一批月饼，正腾库房呢。”孙姐也不跟他客气。 拢共也就不到一个点，张卫东利索的搬完了箱子，孙姐从里面拿着鸡毛掸子给他身上掸了掸， “去上太阳地去，别在这感冒了。” 孙姐指了指远处，张卫东心领神会。不一会孙姐换了便装提了个大袋子走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瓶八王寺汽水。 “给！累坏了吧，你小子赶得挺寸，姐谢谢你啊。” 张卫东也不客气，三口两口喝完汽水打了个嗝，把瓶子又还给了对方。 “那有啥累的，正好活动活动。” “这是点月饼你拿着，刚才姐让你帮忙搭把手，也是省的别人说闲话，咱这叫劳动所得。”孙姐笑眯眯的说道。 “哎呀！还得是我姐，现在月饼可是紧俏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卫东把两包月饼放到背筐里，拿出来里面的一大一小油脂包。 “姐这是黑熊肉，前两天我叔上山里打的，您和我姐夫吃个新鲜，给孩子补补身体。 这个是黑瞎子的波棱盖，就是髌骨，追风除湿、强筋健骨，老人用着好。” 孙姐一个城里人，瞪大了眼睛，捂着嘴惊呼一声。 “这也太贵重了，不行不行。”连忙直摆手。 “这不是快过节了吗，没啥贵重的，在你们眼里稀罕，我们挨着林子经常遇到，也不知道你和姐夫吃的惯不？” “那可是黑熊啊，你叔也太厉害了吧？” “还行，我和我兄弟跟着一起去的，往后我俩也准备跑山打猎了，这才哪到哪，您和我姐夫就收着吧。” “东子，你的心意姐和姐夫谢谢你，这东西太珍贵了，要不，我给你找找收购站的关系。”孙姐还是摇摇头。 “真不至于，姐，你就别客气了，这天气家里也放不住。 再外道月饼我可不要了啊，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东子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姐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卖，你等着我给你取钱去。”孙姐摸了摸兜儿，嘱咐着张卫东。 “姐没劲儿啦！弟弟我就是干这行的，有啥好吃的不得先想着家里人。 我还有事，谢谢您的月饼，帮我给姐夫带好啊。” 张卫东背起楸树皮筐一溜烟蹿了出去，留下孙姐在原地不知所措，没两下笑出了声。 “这孩子，还真是个实心眼。” 等张卫东来到段宝祥家时，正巧老两口都在。 只见老头正在院子里精心收拾着几盆花草，看到张卫东来了，脸上立刻绽开了灿烂的笑容，乐呵呵地快步走过去开了门。 “东子来啦！快来搭把手，帮我把屋里的几个大盆端出来晒晒太阳，过两天天气可就凉了。” “嗯呐！” 张卫东一听，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开始行动。 他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老头屋里那些像是宝贝似的玩意儿都拿了出来，还顺便把被子、炕褥子全都整整齐齐地晾在了院里。 “你个老头子，东子刚来就让他干活，快放下，瞅那一头汗。”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满脸心疼。 她手里拿着毛巾，急忙向张卫东走去，边走边撵着张卫东，要给他擦汗。 老太太追了好几次，才终于把毛巾递到了张卫东手上。 “行了行了，坐下歇歇腿，从屯子来一趟道儿远，今个儿不许走啊，陪你大爷喝一盅，让他自己折腾去。” 老太太说完笑眯眯地回屋里挎着个篮子就往院子外头走。 “大娘别忙活了，今天我带了点山货，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张卫东挠挠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说道。 “那也不成，我整点下酒菜去，你大爷天天念叨你。” 老太太走后，段宝祥脸上满是期待，他搬来了两个小马扎，手里拿着象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递给张卫东一根烟。 “杀一盘不？” “嘿嘿，必须的！”张卫东眼睛一亮，兴奋地回应道。 “行啊，用瞒天过海还是诳时惑众？”段宝祥眉毛一挑，带着几分调侃。 “您别取笑我了，没您这老将在，我就会一个拱卒把马跳！”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88章 王八炕的传说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小院的石桌上。张卫东一脸疑惑地看着段宝祥，开口问道： “大爷，您咋整了那么多领导干部去参加柴家的婚礼啊？” 段宝祥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个 “车” 棋子，不停地在掌心搓来搓去，漫不经心地说： “无利不起早，哪有那么多？除了证婚人是我找的，剩下都是为了刘胜利的背后家族和柴宝佳去的，记者我是没想到，不是你找的么？” “不是我啊，我还以为是您呢！” 张卫东使劲地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啪！棋子落下，段宝祥哈哈一乐：“将军！” “不玩了不玩了，你这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张卫东无奈地摆摆手，“那奇怪了，不是咱爷俩张罗的，还能是谁？” 一时间，小院里仿佛凝固了一般，只能听见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段宝祥和张卫东同时抬起头望向对方，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嘿！别说柴宝佳那老小子挺有一手啊，咱爷俩给人家抬了轿子咯。” 段宝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调侃。 “还真是，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对手太弱棋局就没劲儿，有来有往那才叫精彩。” 张卫东眼中燃起一丝兴奋的光芒。 “他有张良计，你有过墙梯，你小子才多大岁数，八月的石榴，满脑袋的点子。 走走走，炖肉炖肉。” 段宝祥站起身来，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笑着朝厨房走去。 “得嘞，您指挥我下厨。” 张卫东应了一声，跟着段宝祥一头扎进了厨房。 他一边走着，心里不由得想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上一世柴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爹是当世司马懿，又能忍又能算。 “司马懿？我还诸葛亮了，先来手空城计断你的‘皮城连败’！”（懂的扣1） 张卫东心里乐呵呵地想着，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厨房里，渐渐飘出了阵阵诱人的肉香，锅碗瓢盆的奏乐下，也不知道爷俩又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老太太迈着匆匆的脚步回来了，只见她双手满满当当地提溜着大包小包，无巧不成书，竟又是好几包月饼。 “东子，俺两口子也吃不完，这些都给你爹娘拿回去啊！” 老太太满脸笑意，热情地说道，紧接着又转身快步走向偏房，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拿出了不少好东西。 张卫东看着这一幕，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哪是真吃不完呀，老太太这分明是贴心地照顾着自己的面子呢。 不多时，饭桌上已是琳琅满目，一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大酱焖熊肉稳稳地占据着“c 位”。 可别小瞧了这道菜，领导干部家的调料那叫一个丰富多样，经过张卫东的精心烹制，这熊肉不仅香味四溢，还带着一丝独特的药香气儿。 “哎呀，好吃！这一口下去，就感觉从嗓子眼儿一直暖和到了胃里，浑身都舒畅。 东子手艺见长啊，老婆子，往后你给介绍对象的时候，可得加上一条，这孩子饭做得那叫一个好吃！” 段宝祥一边美滋滋地大快朵颐，一边忍不住夸赞道，说完又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大筷子肉。 “成成成！东子找对象还能发愁？就是闭着眼睛挑，也比那柴缘强！”老太太笑着附和道，眼神里满是对张卫东的喜爱和认可。 “哪壶不开提哪壶！”段宝祥脸一拉拉说道。 “没事大娘说得对，不经风雨老天真。 那熊掌我给你们抹了一层粗盐，放在地窖了，等到八月十五我哥他们回来正好吃。” 张卫东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给二老添了一杯酒，动作里透着满满的孝顺和贴心。 “得嘞，借借你的光。”段宝祥乐呵呵地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顿饭吃得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饭后，老太太又手脚麻利地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茶水，袅袅的茶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中，为这温馨的氛围又增添了几分惬意。 “大爷，您从小在石门屯长大，知道哪条沟叉子大鱼多不？我姐夫亲戚家办事，需要几条撑场面。 我准备去挂毛钩，顺便给你们二老多整点过节吃。”张卫东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笑呵呵地问道。 “你小子，山里这点东西玩得挺溜啊。这天儿啊，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河水呢，也是一天比一天清。 要说大鱼，那必须得去‘王八炕’，离下沟屯不远。”段宝祥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对儿时的怀念和回忆。 “王八炕？意思那里面还有甲鱼呢?”张卫东眼睛一亮，好奇地追问道。 “哈哈，说起这王八炕，那可还有一段故事呢。” 老头慢悠悠地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的烟雾带着他的思绪穿越回了从前的岁月。 小兴安岭的河岔子里，鱼的种类繁多，细鳞鱼、怀头子、花泥鳅、大柳根子、扁担钩子、船钉子等等。 “王八炕”里的鱼更是多得不得了，在很早很早以前，河里头有河龟，东北的土话就叫王八。 那地方的河可宽了，足足有三十多米呢，最深的地方得有四米深。 据说啊，可能是因为地震或者山啸，劈下来半拉山，河里就被憋成了后世的‘堰塞湖’。 湖底全都是巨大的石头，水面上还露出一个两三平方的大石头。 以前啊，那些河龟一到好天气，就慢悠悠地爬到这个大石头上晒太阳。 所以，一代传一代，这个地方就起名叫王八炕了。 早以前下沟屯有一户人家，姓谭，家里有个儿子叫谭老蔫，他呀，专门以打渔为生。 打小就跟着他爹，对捕鱼这行当那是喜欢得不得了，真可谓是靠水吃水。 春天的时候，大河当腰一开槽，随着温度慢慢上升，那个年代可没有现在的刺网，全都是线挂网。 老蔫就跟着他爹去下挂网，每次都能收获满满两背筐鱼，全都是二三斤重的细鳞鲶鱼，那些花泥鳅啥的小鱼，就都从网眼溜走了。 有一次起网，都快收完了，突然发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河龟。 老蔫他爹当时就寻思着，把这河龟拿家去炖汤，给一家人补补身子。 可谭老蔫这人心善啊，就当没听见他爹的话，顺手就从线挂网里捡起这王八，扔到了下游的大深崴子里。 他爹看着自家儿子这举动，气得是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嘴里还念叨着： “鱼常有，可这王八不多见啊，尤其是在咱这东北的冷水河里。” 不过这事情，爷俩没过多久就都没放在心上了。 夏天的时候，他们用绺子编的陷阱沿着河道去套柳根，等温度再升高些，鱼群开口了，爷俩又开始钓鱼甩毛钩。 因为王八炕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老蔫就像每天去上班一样，朝九晚五，准时准点地每天都来钓鱼，每次都能收获个十来斤鱼呢。 只要天气好，他就能在那个石头平台上瞅见春天前自己放生的那只河龟在晒太阳。 要是甩毛钩细鳞鱼不咬钩的话，他就从背筐里拿出小青蛙，小心地钩到鱼钩上，然后走到王八炕旁边的大深崴子里钓鲶鱼。 因为鲶鱼就爱吃活食，一看到鱼钩上的青蛙伸腿蹬腰的，它便会迫不及待地从巨石缝子里钻出来。 这样一来，谭老蔫总能有所收获。 俗话说得好啊，“打鱼摸虾，不够装家”。 在那个年代，鱼可不怎么值钱，细鳞鱼和鲶鱼卖不上好价钱，忙活一天下来，也就只够勉强养家糊口。 自打他双亲去世以后，老蔫依旧每天坚持去钓鱼，就好像和那小河龟有着特殊的约定一样，不离不弃。 邻里邻居都劝了他好几次，都说打个鱼能挣几个钱啊，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种地呢。 可谭老蔫就是个死脑瓜子，特别犟，别人的话到头来他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老老年间娶媳妇都靠说媒，就他这情况，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老光棍。 第89章 酒足饭饱故事动人 吃饱喝足，媳妇不愁。 在岁月的悠悠长河里，谭老蔫过着简单却也充实的日子。 每日他会雷打不动地前往河边捕鱼，只要老蔫来了，它就从大沟崴子里钻到石头上晒阳阳，等老蔫回家它又回到了深水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三十年便如白驹过隙般匆匆闪过。 又是一年秋风起，天气日渐寒冷，老蔫来捕鱼的时候总会带上一葫芦烧酒驱寒，配上河鲜好不自在。 因为水里有水獭，他下完网子以后人就得守在河岸，要不然那玩意儿全得造了，须子挂网只要它碰见了，网子啃烂，鱼都得偷吃了。 等溜上两边渔网已经月亮上了天，老蔫瞅着天气估计明天就要落‘苦霜’了。 干脆在河边整了点干柴，生起火来准备在河边对付一宿。 酒穿肠，心发愁。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回顾自己这半生的过往，自从跟随老爹踏上捕鱼这条路，他一直秉持着本分做人的原则，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 每日与这河水、鱼儿相伴，生活虽说过得自在惬意。 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的传统观念始终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如今已到了这般年纪，却仍然未能给老谭家延续香火，想到此处，那些伤心的往事如同潮水般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他不禁喃喃自语起来，泪水也在不知不觉中夺眶而出，伴着壶中的酒，他的心情愈发沉重，那酒也似乎越喝越让人上头。 打鱼摸虾跟跑山一样，都得能吃苦，老蔫在酒意的熏陶下，渐渐变得有些迷糊起来。 恍惚间，他感觉不远处的王八炕好像突然热闹非凡，就如同锅里的水沸腾了一般，咕嘟咕嘟地翻起了大泡。 在那柔和的月光洒下，一个奇异的景象缓缓映入他的眼帘。 只见从河里缓缓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头，他手中拄着一根雕刻精美的龙头拐杖，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谭老蔫走来。 那老者的步伐轻盈而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仿佛是从遥远的时光深处走来。 “我说老蔫啊，今天天气冷鱼不挂网了吧？ 你可别害怕，我就是你三十多年前救的那只河龟，如今我已经修成正果，就要离开此地了。 这么些年咱哥俩每天相伴，你打鱼我晒太阳，你护我周全，我呢走之前送你个礼物，这件衣裳你拿着。” 话一说完，老蔫从梦中惊醒，看看周围漆黑的林子，哗啦啦的河水，他才知道这是做梦了，可梦又如此真实，不由得自嘲道自己是喝多了。 等第二天天色大亮，谭老蔫从狍子皮里缓缓钻了出来，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然后便朝着河边的渔网走去。 当他走到大石台附近时，一眼便看到了一个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物体，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铮明瓦亮的王八壳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龟壳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看到这个龟壳，谭老蔫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昨天晚上，他猛地想起了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希望能从这似梦非梦的恍惚感觉中清醒过来。 谭老蔫怀着复杂而又忐忑的心情收起了挂网，然而，正如他心中隐隐担忧的那样，网中一无所获。 谭老蔫收起挂网，果然是一无所获，自打这天开始，捕鱼的时候再也没见过那河龟晒太阳，连着好多天捕不上鱼，这日子越发的艰难。 谭老蔫没办法，就抱着乌龟壳子去到了山下的大市当铺，可让人家朝奉一看，好看是好看，又不是玳瑁，换不得多少钱。 谭老蔫听后，心中顿时犹如坠入了冰窖，充满了失落和沮丧。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春秋大梦，心中燃起的幻想和期待在这一刻都如泡沫般瞬间破碎。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当铺，就在谭老蔫满心失望、情绪低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悄然出现。 他正巧碰到了一个算卦摆摊的半仙，谭老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一屁股坐在卦摊跟前，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半仙的目光便被他怀里抱着的龟甲吸引住了。 半仙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决定花重金买下这个龟甲。 谭老蔫惊讶地看着半仙，心中满是疑惑，但在半仙的坚持下，他最终还是将龟甲卖给了半仙。 半仙最后还送他一卦： ‘龟甲相赠结奇缘，富贵许吾心挂牵。沿河前行三十里，家中明珠待寻全。娶妻生子愁云散，后半福享岁月甜。’ 谭老蔫听从了半仙的话，从此说上了媳妇，有了孩子，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这就是善心结善缘。 张卫东完全沉浸在了段老爷子那绘声绘色的故事里，直到手中的烟烫到了手指，那突如其来的刺痛才让他猛地回过神儿来。 “大爷，您不说书都可惜了。” 张卫东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由衷地说道。 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沉醉故事中的余韵。 “小瘪犊子，笑话我是不？我们小时候听得耳朵都长毛了。 不过都是解放前的传说故事罢了，但是有一点，做人得心存善念，走正道儿！” 段老爷子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和对晚辈的谆谆教诲。 他的语气虽然带着几分调侃，但那份对做人原则的强调却格外认真。 “嗯呐，您就放心吧。” 张卫东用力地点点头。 “又搁这讲那老掉牙的故事呢，我可跟你说，别到处胡咧咧，现在这么敏感，你别记吃不记打。” 老太太从厨房缓缓地走了出来，手中端着几个梨子，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头在段宝祥脑袋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哎呀，东子又不是外人，这不是在自己家屋头里么。” 段宝祥微微皱了下眉头，嘴里嘟囔着为自己辩解。 “大爷，大娘，那三间老爷爷养蜜蜂的地印子房让我收拾出来了。 你们二老多会想回屯里住几天，提前稍信，我来接你们。” 张卫东挠挠头，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 “哎呀，你这孩子收拾那干哈玩意儿，都多少年了，是不是屯里的杨疯子欺负你了？你给我老实说！” 老太太一听，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直直地盯着张卫东。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已经准备好为张卫东撑腰。 “不是，真没有，我就想的房子离林子近，我和彪子跑山也方便。” 张卫东赶忙摆手解释道。 “哎！这跑山打猎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年轻人还是要上进。 你好不容易读完初中，就没想的再进步进步？” 段宝祥拿起烟，刚把烟叼在嘴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放下了烟。 张卫东知道他老人家是误会了，心里顿时明白了大爷肯定在为他一直坚持的原则和自己的未来而权衡。 连忙挺直了身子，认真地说道：“大爷，大娘我真的是喜欢跑山，而且还能贴补家里。 行行出状元，在哪个岗位也能为华夏发光发热。 好些个城里的知青不都来咱们农村这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了么，我不光自己致富，我还要带动全村，指定让咱石门屯的乡亲们过上好日子。” “真心话？不用我替你打个招呼？” 段宝祥盯着张卫东的眼睛，他希望从张卫东的眼神中找到答案，确认这个年轻人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决心和想法。 “必须的！您可别多想。” 张卫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没其他想法？” “真没有！” 张卫东再次肯定地说道。 “好小子！” 段宝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用力地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那手掌的力量传递着他对张卫东的信任和鼓励。 “就是，现在风暴正刮着猛烈，哪哪也不太平。 说错话、站错队都是麻烦，就你大爷我都想让他提前休息了，但有一点，万事加小心！” 老太太在一旁附和道。 “嗯呐！” 第90章 来到下沟屯再见郝俊生 张卫东和彪子两人，肩扛着熊肉，一路向着下沟屯走去。 当他们路过那大沟崴子时，张卫东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下游那块光滑平整的王八炕吸引住了。 “瞅啥呢？”彪子满心纳闷，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卫东微微一笑，把从段宝祥那儿听来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了彪子。 彪子听完，眼睛一亮，竟把楸树皮筐往岸边一扔，一屁股就坐在了河沿上，兴致勃勃地说： “咱俩也等等呗，今天天气这么好，反正也不着急。万一来个河龟的徒子徒孙呢？” 张卫东白了他一眼，打趣道：“你等着吧，故事里碰的是个公的，这回要是点背来个母子，没准直接把你抓河里当童养媳去！” “草！你等等我。”彪子笑骂着，起身跟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郝俊生出事以后被人抬了回来，这屯子里顿时众说纷纭。 有那眼红妒忌的，在一旁说些风凉话；也有真心帮忙的，忙着出谋划策。 这时候刚过了饭点，张卫东哥俩的出现，让屯铺晒谷场上唠闲嗑的人们纷纷投来目光。 看到两个陌生的年轻人，自然有那好事的人，不时冲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大姐麻烦问一下，郝俊生家怎么走？”彪子向来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丝毫不在乎这些异样的目光，舔着脸冲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小媳妇问道。 “你们干哈滴？”小媳妇还没吭声，旁边面色铁青的老婆婆就插嘴问道。 “俺俩是石门屯的，过来看看郝俊生大哥。” “噢，找郝二楞？他家把西头最破的院子就是。” 老太太嘴里嘟囔了一句，拉着自家儿媳妇到了一旁。 哥俩按照老太太的指引来到了地方，只见这院子着实破旧不堪。 踏入院子的瞬间，一股陈旧与衰败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院子的围墙历经岁月的重重侵蚀，木头早已残缺不全，多处破损得厉害，裂缝纵横交错，像是岁月刻下的深深皱纹。 院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门轴锈迹斑斑，每转动一下，就发出“嘎吱嘎吱”的痛苦呻吟，好似在诉说着多年的沧桑。 院子里那棵老枣树也显得毫无生机。 树干干枯粗糙得像老人干裂的皮肤，树皮大块大块地脱落，树叶稀稀拉拉。 有的已经枯黄，在微风中摇摇欲坠，仿佛轻轻一口气就能将它们吹落，更为这破旧的院子增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这年头大家日子都不富裕，房子也都好不到哪儿去。可郝俊生一个跑山打猎的，怎么也不至于过得如此落魄吧？ “家里有人不？” 彪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张卫东则微微皱眉，仔细观察着院里的环境。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破棉袄，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走了出来。 她看着院里突然出现的生人，眼中满是疑惑。 彪子瞅着眼前的姑娘，心瞬间像小鹿乱撞，“咣当咣当”地跳个不停，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一旁的张卫东看着彪子那傻样，心里明白这小子是铁树开花，动了凡心了。 此时他要是有把吉他在手，准得弹唱一句：“我爱你，亲爱的姑娘！见到你，心就慌张。” 对面的姑娘眉头微微一皱，问道：“你们是?” “咳咳，我们是石门屯的，这是郝俊青家么？冯叔让我们过来看看大哥。” 张卫东连忙打了个招呼，还偷偷拉了一下彪子的袖子。 “是呢，我是郝俊生的妹妹，郝俊英。”姑娘认真地点点头。 彪子一听，面色一喜，忙说：“就是他，我兄弟张卫东救的你哥！” 郝俊英一听是自己哥哥的救命恩人，一溜烟跑回了屋子。 “不是啥意思？”彪子满脸纳闷地问了一句。 “你小子把人家姑娘都盯毛了，不跑等啥？稳重点成不？跟个大虎比似的上门咋咋呼呼的。”张卫东小声说道。 “有吗？我咋没发现？不过这姑娘确实长得不赖。”彪子挠挠头，还不忘嘀咕一句。 没一会儿，小姑娘又跑了出来，热情地招呼道：“快快快屋里请！” 哥俩刚一进屋，一个满眼通红的中年妇女，看见抬脚迈步的彪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俺儿子。” 彪子赶紧一把拉起妇女，说道：“婶子，您跪错了，他才是救您儿子的。” 张卫东看着昏暗的堂屋里，面容憔悴，双眼红肿的妇女又要下跪，鼻头一酸。 “婶子，就是顺手的事，谁碰见了也得拉一把啊。大哥好点了没？” “这可不是顺手的事儿，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家就天塌了，英子快给救命恩人跪下磕头。” 一旁的郝俊英也要下跪，被眼疾手快的彪子一把拉了起来。 “不至于，真不至于，你们娘俩这是干哈，再不让俺俩进屋可走了啊。”彪子这话一出，还真管用。 老太太站起身子，抹了把眼泪冲着自己闺女说道：“英子，赶快和面，中午咱们包饺子感谢恩人。来来来屋里坐。” 老太太两只手一左一右拉着张卫东和彪子进了屋。 包饺子在这贫困的年代里，对于北方人来说，可不单单是电视小品里的矫情台词。 不是谁家都能吃的起饺子，那是给客人的最高待遇，也是给自己最大的奖赏。 甭管是逢年过节，还是红白喜事，家里来且了，饺子永远是压轴的主角。 就像现如今，虽然生活幸福，吃喝不愁了，但肉蛋饺子在大年夜仍是必不可少的“更岁交子”。 吃饺子寓意着团圆、祈愿、丰收和庆祝。 上车饺子下车面，平平安安再相见。 从冬至吃到正月，永远吃不腻。包饺子更是全家最大的娱乐活动，一家人围坐炕桌，东家长西家短，团圆的氛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具象。 “儿子，快看看，救你的恩人来了。” 在炕头上趴着的郝俊生看到张卫东哥俩进屋，挣扎着要往起爬，被眼疾手快的张卫东一把按住。 “别动换儿，小心伤口。” 哥俩坐到一旁，老太太哭天抹泪地掀开了儿子身上的被子。 “嘶！”张卫东和彪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画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郝俊生的后背伤痕狰狞，黑色的血迹结了疤。 冯刚说得果然没错，那伤口缝得极为粗糙，怪不得自己小腿的伤让去卫生所呢。 郝俊生的眼里泛着泪花，说道：“娘，快给恩人倒水。” 老太太端来两碗水，接着从兜里摸出来一张大团结和一把毛票，两只手搓来搓去，不好意思地说道： “上回俺们娘俩去石门拉俊生的时候走得匆忙，你正在西屋睡觉，就寻思着先把人拉回来，没有当面道谢，让你挑理了。 这是俺们家的一点心意，你也认住门了，放心，等秋天收了粮食，俺们再给你找拨。” “外道了不是，婶子你误会了，我俩来这次是给大哥送熊肉的，伤你的那头黑瞎子让我冯叔干死了，这是你的那份。”张卫东连忙解释道。 啊？ 第91章 无巧不成书彪子遇姻缘 张卫东和彪子一同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伸手从身旁的背筐里拿出了熊肉，轻轻地放在了有些陈旧却擦拭得很干净的炕桌上。 “婶子，这些熊肉是大哥应得的，正好能给他好好补补身子。” 彪子开口说道，眼神中透着真诚。 郝俊生娘俩听了，不禁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与感动。 人家不但没收钱，竟还给自己家拿来了肉，这份救命之恩感觉怎么都还不完。 一时间，娘俩都愣在了那里，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行，俺们不能要，也不该要。” 郝俊生娘终于缓过神来，连忙摆手说道，脸上带着几分执拗与不安。 “婶子，您听我说。大哥这样的伤势且得好好养一阵呢，家里日常得吃喝吧？ 按我们跑山的规矩，见面都还分一半呢，何况这次是大哥带的狗先发现的黑瞎子，要不是狗子咬伤了它，我们也磕不住啊。您就别推辞了。” 彪子赶忙解释道，言辞恳切，边说边比划着。 娘俩听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泛起泪花，同时抬手抹起了眼泪，那泪水里有感激，也有生活的艰辛。 就在这时，屋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狗叫声。 紧接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女人抱着个半大孩子匆匆走进了屋。 女人的发丝有些凌乱，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的眼神中透着焦急与关切。 后面跟着的正是张卫东上次在林子里看到的灰色头狗，它可是咬伤黑瞎子的大功臣。 此刻见着张卫东，正欢快地摇着尾巴。 门框边上站着的老太太正好挡住了女人的视线，女人焦急地说道： “娘，俺从娘家借回来十块钱，还有这几个鸡蛋，你赶紧煮了跟二楞一起补补身子。” “儿媳妇，快快快，这就是救命恩人。虎子！给恩人磕头。” 老太太连忙让开位置，这时女人才看到屋里坐着的张卫东和彪子。 女人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立刻堆满了感激之情，她赶紧拉着孩子就要给两人磕头。 哥俩见状，连忙起身阻拦，一大家子又是抱着孩子一通千恩万谢，整得哥俩都挺不好意思的。 彪子瞅见此情此景，心里一热，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大团结，轻轻放在了炕桌上。 “俺这人说话糙，也没啥开销，俺们兄弟俩赚钱的路子多，这钱你们拿着应个急。” 彪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要！”郝俊生媳妇赶忙摆手说道。 “哎呀，孩子，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这钱我们真不能要啊。”老太太在一旁抹着眼泪。 “婶子，您这是说的啥话！咱们在这林子里，互相照应那不是应该的嘛！这都是缘分。” “兄弟，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可这钱我们不能收。”趴在床上的郝俊生说道。 “哎呀，这是不让俺们吃饺子啊，这以后还咋登门？ 就当俺借你们的，有了再还不就行了。” 彪子假装阴着脸说道，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亲切。 “那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也不容易。” 彪子一摆手：“婶子，您就把我们当自家人，别见外就行。 对了，家里还缺啥不？您尽管跟俺说，俺去给您想办法。” “不缺不缺，你们已经帮了太多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老太太拉着彪子的手不停感谢道。 郝俊生两口子看着彪子那热情豪爽的样子，心里满是感动，眼眶也不禁湿润了起来。 彪子又笑着说道：“婶子，您看您，咋还哭上了呢？这是好事儿呀！ 大哥的伤会好起来的，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您就放宽心，有俺们在呢，是不东子？”彪子赶忙推了推好兄弟。 “啊？是是是！” 一旁的张卫东早在那一声‘虎子’里失神儿了，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直没缓过神儿来。 起初看着这可怜的一家子也是心里一揪揪的，但他没选择出这个风头。 刚才一进院子就看出来彪子对人家妹子有意思，寻思给彪子一个表现机会。 他在屋里半天没咋吱声，本以为自己重生后的蝴蝶效应，难不成给彪子乱点了鸳鸯谱。 可刚才听见那孩子的小名，这才恍然大悟，彪子上辈子找的媳妇好像就是下沟村的，他外甥就叫虎子！ 张卫东又细细打问了一下，果然跟记忆里的碎片一一对应。 上一世听彪子喝多了唠叨过，他媳妇有个哥哥，年轻时候打猎死在了山里头，那时候也没在意，甚至都没记住名字。 没想到自己重生以后救的人居然是彪子的大舅哥，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现在看着眼前的场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感觉命运在这一刻交织出了一幅奇妙的画卷。 在大伙都忙着包饺子的热闹当口，已然和众人熟络起来的张卫东，站起身双手从背筐里拿出那断成两截的老洋炮。 走到炕琴旁，将其放置在上面。他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轻声说道： “二楞哥，这是我后来去你打熊瞎子的那地儿转了一圈找回来的。 这枪啊，已经不能用了，还有那些狗子也都…… 没了。 我和彪子把它们埋在了河边的蜂窝子下面，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再去看看吧。” 郝俊生听到这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花在眼中闪烁不停。 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山里以打狗围为生的人来说，在这广袤无垠且充满未知危险的大山里，猎狗那可是他们最贴心、最忠实的伙伴。 长期的相依相伴，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厚无比，甚至比和一般人相处还要亲密得多。 哪怕是自己饿着肚子，也绝对要想方设法让狗子们吃饱。 在如今这个困难年头，吃喝都成了大难题，家里能养上几条猎犬，那其中所付出的辛苦简直难以言表。 这几条狗子，那可都是他生活中的重要依靠，是他在山林中闯荡的得力助手。 “哎，都是命啊！第一枪就炸了膛，要不然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兄弟，真的是多亏了你了。” 郝俊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深深的感慨。那声音带着一种疲惫，又像是对命运无常的一种无奈妥协。 “林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事儿不管谁碰上了，都肯定不会撒手不管的。” 张卫东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真诚而质朴地说道。 “人心可不都善啊，我爹当初要是能遇到像你这么心肠好的人，也不会那么早早地就撒手人寰了。” 郝俊生再次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悲伤。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陷入了对往昔的深深回忆之中。随后，他缓缓地张开嘴巴，开始讲述起自己家的故事。 第92章 郝俊生老爹的故事(一) 郝俊生这杆被黑瞎子拍掉的杆老洋炮，可是他家的传家宝，承载着家族的过往与记忆。 遥想当年，郝家兄妹尚还年幼，屯子里除了他家以放狗围为生计之外，还有一户姓谭的人家也靠着跑山打猎在这片土地上谋求生路。 没错，他们正是那王八炕故事里谭老蔫的后人。 谭家的这位主儿，在这上下八屯可是出了名的套子王，每次进山都犹如探囊取物一般，从不空手而归，故而赢得了 “谭大能耐” 的响亮名号。 郝俊生的老爹呢，脾气那叫一个急躁，胆子更是大得没边儿，人送绰号 “郝大炮”。 他仗着自己精心饲养的几条凶悍猎狗，在林子里简直是横行无阻。 就如同军儿所说的那般：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只要有野牲口靠近附近屯铺周围的地界，郝大炮便会带着枪和猎狗，如汹涌的蝗虫过境一般，气势汹汹地展开围捕。 前文曾提及，放狗围的和下套子的以及玩枪的，彼此之间一直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两人又都正值年轻气盛、死要面子的年纪，为了地盘和资源，可没少闹出别扭。 有时候在屯子里偶然碰面，两人都会狠狠地扭过头去，装作压根没看见对方，仿佛对方是空气一般。 村里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们苦口婆心地调解了多次，可谭家仗着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大户，在言语上总是想尽办法压郝大炮一头。 郝大炮本就嘴笨，每次与谭大能耐争论时，总是被对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积怨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来越深。 有这么一回，郝大炮像往常一样带着他的狗群前往青山丈放狗围猎。 经过一番激烈的追逐，他成功地把一群帮猪撵到了一处地势低洼的沟矮子里。 关键时刻，他的几条猎狗帮助郝大炮成功地截下了一只肥硕的黄毛子。 那野猪足有一百七八十斤重，看着这丰硕的战果，郝大炮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还没等他从胜利的喜悦中缓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的猎狗少了一条。 他心急如焚，连忙连着吹了好几回哨子，那尖锐的哨声在山林间回荡，可却始终没有听到熟悉的狗叫声回应。 郝大炮眉头紧皱，他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仔细一琢磨，心中便有了猜测：肯定是又不小心钻进大能耐的套子里了。 他沿着沟矮子的入口，一路焦急地寻找着，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大能耐的套子阵找了一圈，却依旧没有看到狗的踪影。 不过，经验丰富的郝大炮很快就发现了一块地方有些异样，那里被人用浮土和树叶精心地掩盖过。 都是在这山林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行家，狗和野牲口一样，钻了套子必定会拼命挣扎折腾，周围的环境指定被造的不成样子。 这不用问，郝大炮心中笃定，肯定是大能耐干的好事。 再说谭大能耐，那天他也进山溜套子，可运气不佳，别的牲口没套着，却意外地套住了一条狗。 他伸手一摸，狗身子还是软乎的，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 立刻就想到，这下沟屯就郝家是放狗围的，他俩本来就矛盾重重，关系紧张得如同拉紧的弓弦。 要是让对方知道了这件事，赔狗倒是小事，就怕对方会借此在乡亲们面前大肆羞辱。 让自己在屯子里抬不起头来不说，老谭家的口碑可不能毁他手里。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心一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决定来个瞒天过海。 小心翼翼地把套子从狗脖子里取下来，收进自己的背筐里。 然后又强装镇定地把周围的现场仔细收拾了一遍，每一个动作都尽量显得自然，生怕露出一丝破绽。 但俗话说的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他这心里有鬼，手上紧张，下手难免乱了分寸，留下了蛛丝马迹。 大能耐背着狗，一路上神色慌张，左顾右盼，做贼一般。 找到一片偏僻的石砬子，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把狗扔到了沟里，然后手忙脚乱地用石头和枯树枝将狗掩埋起来。 好狗千里难寻，头狗更是万里挑一。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满腔怒火的郝大炮背着黄毛子回屯路上是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直接来到了大能耐的院子。 大能耐的媳妇是个在屯里出了名的贤良淑德之人，她正在院子里忙碌着。 当她看到郝大炮满脸怒容地走进来时，心里就明白了几分，这哥俩肯定又闹矛盾了。 她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脸上堆满笑容，试图缓和气氛。 “来了大兄弟，今早就听弟妹说你上山了，哎呀妈呀，整这么大一头猪啊！” 郝大炮此时正在气头上，但他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生气也不好冲着人家家里人发火。 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嫂子，运气好而已。” 此时，屋里先一步回来的大能耐早就听到了院子里郝大炮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他心里一阵发虚，但又不想在气势上输了，于是背着双手晃晃悠悠地走出屋子。 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到自家媳妇身后，一声不吭，只是眼神时不时地瞟向郝大炮，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今天俺家狗是不是又钻你家套子了？应该是勒死了吧？俺都看到你拿脚划拉的地方了。 你说你下套子就不能在一片整吗？跟小孩尿尿似的，东一摊西一摊，东南西北到处下套儿，还让不让别人跑山了？” 郝大炮越说越激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大能耐，手指着院子外的山林方向，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个分贝。 瞅见见对方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自己，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觉得自己占了理，更是得理不饶人，索性扯着嗓子在院里大喊起来，那声音仿佛要把整个院子都震翻。 这时候的大能耐，心里其实也憋着一股火。 本来他寻思着让媳妇出面，赔点钱，再低声下气地说些道歉的话，也许这件事就能这么过去了。 可当他看到郝大炮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再低头看看地上那只黄毛野猪，心里的火 “噌” 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心想：要不是你们这帮放狗围的，今天我至于空手而归吗？ 那么一大群猪，就弄回来这么一头，你这是明摆着跟我过不去，往饭碗里撒尿拉屎么！ “咋滴？这林子姓郝啊？就允许你们放狗围，不许我们下套子？ 还有王法吗？听说过狗仗人势，头回见人仗狗势的。 霸道他娘给他开门，你是霸道到家了吧？谁嗓门大谁有理？那隔壁拉磨的毛驴当县老爷算了！” 大能耐也不甘示弱，他涨红了脸，双手叉腰，一连串不带脏字的骂声像连珠炮一样射向郝大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凶，互不相让。那气氛紧张的充满了火药味。 但凡大能耐能稍微退一步，说点软话，也许这场争吵就会就此平息。 “兄弟啊，你看今天哥下的套子，不小心把你的狗整死了，俺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该骂骂，出气该出气，哥都担着。 咱跑山的不吃狗肉，我怕你见了难过，就找一地方给狗埋了。 等下次赶大集，我一定给你弄两个好狗崽子，你要是差钱呢，我指定赔钱，你咋舒坦咋来。” 要是大能耐能这么说，这事或许就能翻篇，大家也能相安无事。 可谁也没想到，大能耐不但不承认，反而还变着法地损对方。 他心里想着，老子祖辈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掉个雨点都能砸出来个亲戚，还怕了你不成。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吵着吵着，嘴里都带上了对方的爹娘，那骂声越来越难听，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 “你他娘的，张嘴说瞎话脸都不红一下，你爷爷到底是捡了王八壳子，还是娶了王八犊子，谁都没你会扯淡！” 郝大炮气得满脸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一边骂着，一边挥舞着手臂，仿佛要冲上去打人。 “我操你姥姥！” 大能耐也彻底被激怒了，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猛地向前冲了一步，挥起拳头就朝着郝大炮打去。 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他们在院子里你推我搡，互不相让。 大能耐的媳妇吓得脸色苍白，她连忙大声呼喊着邻居来帮忙。 不一会儿，邻居们纷纷赶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两人分开。 两人被拉开后，还喘着粗气，眼睛死死地瞪着对方，恨不得要用眼神把对方杀死。 他们各自撂下狠话，那仇恨的种子在这一刻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彻底结下了死仇。 自打这天开始，这片宁静的山林和小小的屯子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 只要郝大炮进山，一旦遇到大能耐的套子，他就像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野兽，不是将其改到一旁，就是弄得稀烂，把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些套子上。 而大能耐也不甘示弱，他更加阴险地专挑猎狗跑的地方下那种带齿的铁夹子。 只要狗一经过，那铁夹子就会像恶魔的爪子一样，一夹就能把狗腿夹断。 在跑山这行里，下套子都有自己的记号和习惯。 而且无论是打猎的，还是放狗围的，其实都算是一个工种。 一个屯子住着，对彼此的手段都多少了解一些。 老话说得好：木匠斧子一面砍，同行干同行，下点辛苦一收拾一个准。 从此，两人在屯里碰面了都是骂骂咧咧，那问候对方八辈祖宗的话语不堪入耳。 乡里乡亲们多次好心调解，可都没有任何结果， 两人就像两头倔强的公牛，谁也不肯让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矛盾最终竟然愈演愈烈，一步步走向了无法挽回的深渊，闹出了人命…… 第93章 郝俊生老爹的故事(二) 过了些时日，下沟屯有个人在西大坡的草甸子附近拉柴火，不经意间瞧见了几头野猪，回去后就赶忙把这事儿告知了放狗围的郝大炮。 郝大炮一听，立刻带着狗心急火燎地赶到那地儿。 嘿，可真是冤家路窄，远远就看见下套子的大能耐站在那儿，两人的目光瞬间交汇，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一场冲突一触即发。 这俩人一见面，那真如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先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争吵，言辞间充满了火药味，互不相让。 接着，愤怒的情绪瞬间升级，两人不由分说地动起手来。 郝大炮年纪稍轻些，又是放狗围的，身体也更为健壮，一开始在打斗中还稍占上风。 可论嘴皮子功夫，他远不及那大能耐耍得溜，大能耐的嘴里不停地蹦出各种尖酸刻薄的话语，句句都像利箭般刺向郝大炮。 让他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法在言语上回击。 郝大炮心想，既然说不过你，那就用拳头说话。 他凭借着年轻的体力优势，瞅准时机，猛地挥出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大能耐的脸上。 大能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愤怒。 他没想到郝大炮居然真的敢动手，而且还打得这么狠。 占了点便宜的郝大炮随后转身骂骂咧咧的就想去解开拴在树上的狗。 他心里还美滋滋的，觉着自己不靠狗也能把对方给收拾了。 可谭大能耐哪能咽下这口气，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平日里，他在村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被郝大炮如此羞辱。 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不甘，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死死地盯着郝大炮的背影。 跑山的人都随身带着自己做的侵刀，大能耐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侵刀。 眼前郝大炮的得意和挑衅让他实在难以忍受，大能耐的眼神变得越发凶狠起来。 看着郝大炮的背影，心中的怒火瞬间冲破了理智的防线。 他猛地抄起刀把，不顾一切地朝着郝大炮的后脑壳子狠狠砸去。 那侵刀的刀杆可是用山上的硬木制成的，又加上大能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下威力巨大。 只听 “砰” 的一声闷响，毫无防备的郝大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身体向前扑去。 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硬生生被怼出去两米远。 然后 “噗通” 一声摔倒在了草甸子旁的塔头篓子里，扬起一片尘土，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一旁的猎狗瞬间被这突发的状况惊得狂吠起来，叫声在空旷的草甸子上回荡。 大能耐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刀把，手微微颤抖着，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恐惧和后怕。 “我…… 我怎么会……” 大能耐喃喃自语道，他哆哆嗦嗦地用手指头探了探郝大炮的鼻息，发现对方没气了。 这下可把他吓坏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憋屈了……” 大能耐的内心充满了慌乱和恐惧，他的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稳了。 然而，短暂的惊慌之后，大能耐的眼神中又闪过一丝决绝，咬了咬牙，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劲。 他扛起郝大炮就去找一处石砬子，一路上，他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的后果，但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了。 到了石砬子旁，他看着昏迷不醒的郝大炮，心中没有一丝怜悯。 他对着郝大炮的肋巴骨 “咔咔” 就是几刀，每一刀下去都带着他的恐惧和愤怒。 郝大炮的身体在刀下微微颤抖，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大能耐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疯狂。最后，他一脚就把人踹进了沟里。 看着郝大炮的身体消失在黑暗中，他的心中一丝解脱，还有着深深地恐惧。 “这下应该没人知道了吧……” 大能耐自言自语道，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然后，他慌乱地整理了一下现场，匆匆赶回下沟屯，一路上，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焦虑，仿佛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上。 等他慌慌张张地赶回下沟屯，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郝大炮肯定是十死无生了。 可他却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人家的猎狗还在呢。 等他猛地想起这档子事儿的时候，还没出屯子呢，就听见郝大炮家那边人声鼎沸。 原来，人家的狗子回来报信了。 那可是郝大炮的头狗，亲眼目睹了大能耐杀人的全过程。 它费了好大劲儿才咬开脖子上的活套，一路狂奔回了家，找到了郝大炮的媳妇。 郝大炮媳妇平日里耳濡目染，自然清楚打狗围的人跟狗形影不离，狗也离不开人。 看到狗脖子里咬断的绳子，她就知道自家男人出大事了。 赶忙带着村里的老少爷们跟着头狗一路找回了山里。 等找到山洞的时候，郝大炮早已没了气息，他媳妇看着自己男人的惨状，那哭声凄惨无比，在场的众人无不唏嘘感慨。 瞧着伤口，明眼人都晓得郝大炮是被人害死的。 在兴安岭有个习俗，在外横死之人是不能抬回到屯子里的，所以灵棚就搭在了村子外面。 还是郝大炮的头狗，像发了疯似的咬着当时还是小孩的郝俊生的裤腿。 打小就跟着狗子玩耍的郝俊生自然明白狗子的意思，连忙喊着家里亲戚来到了大能耐家。 众人看着没去吊唁的谭大能耐，还有炕头上收拾好的包袱，心里哪能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这是要跑啊！ 赶紧喊来了衙门的人。果不其然，谭大能耐交代了杀害郝大炮的全过程。 最后，谭大能耐吃了花生米，老谭家也自此一落千丈，搬出了下沟屯，从此销声匿迹，再无半点消息。 这正是，斗气冤家狭路逢，拳脚相向怒难平。冲动挥刀酿惨案，恶果自食悔终生。 张卫东和彪子听完这个故事后，内心皆是充斥着难以平复的情绪。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仅仅是一场小小的口舌之争，最后竟然会让两人都丢掉了性命。 果然，就像冯刚所说的那样，在跑山这一行当中，人才是最为可怕的存在。 再一个，郝大炮的头狗可真是厉害！ 它除了不会开口说话之外，其他方面一点儿都不比一个正常人差！ 在整个事件中，它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仿佛以一种无声却有力的方式见证着一切。 其表现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也让哥俩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猎狗对跑山人的重要性。 恨不得立马搞条好狗！ 第94章 肥沃的黑土地 张卫东的目光落在炕桌上的几人身上，只见彪子和郝俊生一家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越聊越是投机。 那和谐的场景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叹起来：“嘿，这可真是缘分呐，就像是上辈子就牵连着的一家人！” 他心里清楚得很，上一辈子自从郝大炮没了以后，这一家子的日子是每况愈下，家道渐渐衰落，看着都让人觉得心酸。 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老太太把两碗饺子分别递给张卫东和彪子，这两碗饺子明显要比给郝俊生的多不少。 张卫东不经意间瞥见站在角落里的虎子，小家伙正吧唧着嘴巴。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饺子，那眼神里透露出的渴望简直要溢出来了，仿佛在说：“我也想吃饺子！” “婶子，你们也吃啊。” 张卫东赶忙说道。 就在这时，郝俊生媳妇双手稳稳地端着一碗凉拌马齿苋和一碟腌的小根蒜走了过来，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说道： “厨房还有呢，家里也没啥好吃的，你们多吃点，大老远来了也没啥招待的，先填饱肚子。” 这两样小菜可是秋天饭桌上的常客，马齿苋翠绿翠绿的，看着就特别爽口，小根蒜散发着独特的香味。 最近一段时间油水吃得有点多的张卫东，此刻看着这两道小菜，顿时觉得挺有食欲。 他端起碗，拿起筷子就扒拉了几口，这饺子是熊肉白菜馅的，味道那叫一个香。 再配上可口的小咸菜，别提有多下饭了。 一旁的彪子更是吃得风卷残云，眨眼间就干掉了碗里的饺子。 坐在一旁的郝俊生媳妇见状，连忙接过彪子的空碗，转身出去又盛了一碗。不过，这次盛回来的饺子明显少了许多。 “那啥，你们也吃啊。” 彪子乐呵呵地说道。“ “啊，俺们在厨房吃，你们老爷们先吃。”老太太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张卫东没有接话，他把碗放在了炕桌上，然后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刚一进厨房，就看见郝俊英正在往灶里添柴火，她的右手拿着啃了一半的灰馍馍。 看到张卫东进来，她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赶忙把馍馍藏到了背后，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还下意识地擦了擦嘴。 张卫东也没说话，径直走过去掀开锅盖一看，锅里的饺子所剩不多了，篦子下面是撒了一把苞米熬成的糊糊。 “哥，我来给你盛饺子。” 郝俊英说道。 张卫东的鼻头突然一酸，他扭过头回到屋里，把彪子那碗还没动筷子的饺子合在了一起。 “婶子，哥嫂子，家里没粮食了吧？” 张卫东轻声问道。 彪子一听，眼眶一下子红了，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嘴里的饺子瞬间变得没了味道，就像在嚼蜡一样。 “那黑瞎子虽然是枚草胆，但是还有波棱盖和熊鼻子，都能卖钱，这里面有二楞哥的一份，咱往后日子指定越来越好。” 张卫东缓缓说道。 郝俊生当然知道熊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三样东西，熊胆的价值不言而喻，熊鼻子磨成粉能治癫痫，波棱盖泡酒可以治风湿，它还有个 “小虎骨” 的别称。 本来人家救了自己的命，又给家里拿来了熊肉，郝俊生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谁能想到救命恩人张卫东又说出了这番话，他的鼻头也是一酸，挣扎着就要从炕上爬起来。 旁边的张卫东一把按住对方，说道：“哥，大老爷们别这么扭捏，吃你的饺子啊。” “东子说的对，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等二楞哥好了俺们一起跑山，眼巴前咱能痛痛快快吃顿饺子么？”彪子说道。 哥俩看着这一家人都因为感动而难为情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彪子有点着急了。 “你们这一家子，让不让俺俩踏实吃饭了，哪有老人孩子在一旁干瞪眼。 这是撵俺们出门是不？走了东子！” 彪子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 郝俊英从堂屋撩开门帘子，瞅着对方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是刚哭过。 “娘，哥嫂，咱们就听恩人的吧，今天对咱家来说就跟过年一样。 吃饱了这顿，下顿再说，咱一家子好好地，比什么都强。” 郝俊英说道。 “就是就是，来来来，虎子把这碗都吃了，咱们包饺子！”彪子端过碗递给了小家伙。 虎子却黑的手刚拿起一个，看了看自己爹娘，接着大口吃起来。 郝俊生一家人用袖子不停地抹着眼泪，此时早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只能一个劲儿地不停点头。 “嘿，包饺子归包饺子哈，彪子你可得先去洗洗手！ 你那脚臭得哟，简直就跟往旱厕里猛浇开水似的！”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 “去你奶奶个腿儿！我自己咋就闻不见呢？小孩可不会说谎骗人，虎子，你说说看，俺脚臭不？” 彪子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还特意把身子转向虎子。 “叔，没啥，就是有点熏眼睛。” 虎子眨巴着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完，还不自觉地用拿着饺子的小手揉了揉眼睛，那可爱又略带无奈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哈！” 这一下，整个屋子里顿时充满了欢乐的笑声。 生活中的那些艰难困苦，在这爽朗的笑声中都暂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这满屋子的欢乐和温暖。 哥俩从下沟屯郝二楞家返回后，石门屯随即拉开了轰轰烈烈的秋收序幕。 那一片片等待收获的庄稼地里，玉米挺拔着身姿，高粱摇曳着穗头，谷子也沉甸甸地低垂着。 在那个机械化尚未普及的年代，种植与收割全然依靠人工完成。 每到秋收时节，庄稼都要先集中运到晒谷场，随后屯里便会组织众人赶着架子车，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去交公粮。 这时候，整个乡里仅仅只有两台东方红拖拉机，那可是拥有 54 匹马力的最为先进的机器。 在那个特殊的时代，有这样一句话流传着：“下农工，上机务”。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清晰地展现出了社会地位的不同。 哪个年轻小伙子不憧憬着能开上拖拉机。 他们见到拖拉机时的那种激动心情，简直比现如今的人们见到劳斯莱斯还要强烈得多。 白天上工的时候，张卫东和彪子凑到了冯刚的身旁，满怀期待地听他讲述以前的故事。 想当初，冯刚曾担任开荒队的队长，带领着一群和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他们住在简陋的马架子里，为了开垦土地，进行放火烧荒。 一根火柴轻轻一划，豆大的火苗便颤颤巍巍地伸向草叶。 草叶瞬间被点燃，火苗渐渐变大，一阵风吹过，火舌迅速舔向旁边的草。 刹那间，火势就像发了疯似的，疯狂地翻卷着、扭动着，顺着风势迅猛地扑向草甸子深处。 没过多久，偌大的草甸子就化作了一片熊熊火海，从里面跑出来数不尽的獐狍野鹿，黑瞎子狼狐狸。 当烧荒的火焰熄灭之后，一台台红色的 “东方红” 拖拉机挂着铁犁，威风凛凛地开进了这片原野。 拖拉机喘着粗气缓缓向前爬行，尖尖的犁铧有力地刺入大地。 那由千万年腐植质构成的北大荒黑土便被翻了个身，一条条、一趟趟、一片片地袒露开来，面向天空。 从此摇身一变成为了孕育庄稼的肥沃土地。 播种，收割；播种，收割…… 在这不断重复的劳作节奏中。 生地就这样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逐渐变成了熟地，再到变成了如今肥沃的黑土地。 随着一场苦霜过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心里都明白。 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即将来临，距离小兴安岭的第一场雪，已然不远了。 第95章 秋收交公粮 在那遥远的六七十年代，岁月的车轮缓缓滚动，生产队集体交公粮的场景如同古老的画卷，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那时的父母们，仿佛不知疲倦的陀螺，一年到头都在忙碌的旋涡中打转，从未有过一丝停歇。 农忙时节，在田间地头没日没夜地辛勤劳作。 而当短暂的农闲来临，本以为可以稍作喘息，可村里乡里的安排又如同一声声号角，催促着他们投身到义务挖河修渠的工作中。 然而，令人敬佩的是，尽管生活如此艰辛，那代人眼中依然闪烁着幸福与光荣的光芒。 他们的笑容如同田野里绽放的野花，质朴而灿烂。 交公粮的日子，是村里的一件大事。北方的晒谷场上，少了风车的转动，却多了扬场的热闹。 人们依靠风力，如同大自然的魔法师，让晒干的粮食在风中展现出它们的秘密。 当扬场开始，距离扬场人最近落下的粮食，颗颗饱满充实，就是好粮。 稍远一些落下的粮食，质量稍逊一筹，但也承载着人们的汗水与希望。 而最远的那部分，被人们称作 “篦子”，属于差粮。 张卫东静静地蹲在晒谷场的角落里，他的目光如同深邃的湖水，注视着眼前这热闹而又充满生机的场景。 大队长杨疯子，这位村里的 “守护者”，正一丝不苟地检查着粮食。 他的眼神专注而犀利，不时地从粮食堆中拿起几粒，熟练地放进嘴里，看是否干透。 这些是交公粮前一道必须的工序，要挑选最好的粮食当做公粮，是上交给国家的重要物资。 先要晒干、捡净石子，不然粮站不收。只有这样，才能符合粮站的要求。 在那个时代，农业生产技术犹如蹒跚学步的孩子，还相对比较落后。 粮食亩产量低得可怜，种出来的粮食常常难以填饱人们的肚子。 即便如此，每年粮食打下来，经过脱粒、晒干等一系列工序后，村民们总会毫不犹豫地选出最好的粮食，在第一时间去交公粮。 他们心中怀着对国家的忠诚，对土地的敬畏，哪怕自己饿着肚子，也绝不吝啬这份奉献。 兴安岭这片土地，有着它独特的恩赐，靠山吃山让这里的人们多了一份生存的依靠。 然而，六九年这一年的风云变幻，给这片土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曾经与我们称兄道弟的老毛子，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先是撤出专家，接着又对边境发起了侵略。 在这大备战的紧张局势下，整个黑土地都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气息。 各个地方的民兵武装如同钢铁长城般迅速崛起，他们被配发了枪支弹药，肩负起了保卫家园的重任。 曾经从部队复员回家的老兵们，那些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英雄们，此刻纷纷挺身而出，主动请缨拿起武器，准备再次投身到抗敌的战斗中。 一时间，村庄里、道路上，到处都能看到民兵和部队的身影。 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眼神中透露出无畏的勇气，仿佛在向世界宣告： 这片土地不容侵犯！ 尤其是三月二号发生的珍宝岛事件，犹如一颗重磅炸弹，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那一天，老毛子的一支部队如恶狼般向乌苏里江南部的珍宝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而我军正在巡逻的边防军战士们，面对敌人的突然袭击，毫无畏惧，他们迅速反应，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交火。 战士们的怒吼声、枪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他们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将入侵到岛上的苏军硬生生地赶出了珍宝岛。 然而，老毛子并未善罢甘休，他们先后用大炮、坦克、步兵向珍宝岛地区发起了多次疯狂的进攻。 那炮弹如雨点般落下，炸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 坦克如钢铁巨兽般咆哮着，冲向我军阵地； 步兵们如潮水般涌来，气势汹汹。 但咱们华夏部队的战士们，他们如同巍峨的高山，誓死抵抗，始终不退一步。 在一次又一次的激战中，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扞卫了祖国的领土，将老毛子彻底打退。 他们的英勇事迹，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整个华夏大地，成为了人们心中永恒的英雄传奇。 后来，八月底又发生了类似的事件，老毛子扬言要用合弹，京都各界工厂单位纷纷撤离。 与毛熊国相距较近的东北地区，也接到了紧急疏散的命令。 在那短暂而又紧张的时间里，吉市仿佛变成了一个忙碌的蜂巢。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城市里三分之一的百姓如同迁徙的候鸟，被疏散到了农村。 城市、郊区、农村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紧张与忙碌的气息。 随处可以看到拉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大卡车、三轮车和平板车，承载着人们对生活的希望和对未来的迷茫。 而热情善良的村民们，总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帮助刚从城里疏散而来的同胞们卸下车上的行李。 他们的笑容和问候，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 在这样的背景下，本就吃不饱的人家，交了公粮后家里就所剩无几了。 到了七八月份，粮食就断了顿。每年平均一人分三百七八十斤，可这远远不够，不足的部分只能用糠菜来代替。 那粗糙的糠菜，虽难以下咽，却是人们在艰难岁月中生存的希望。 重活一世的张卫东默默地感叹着这个时代劳动人民的朴实善良，他的心中充满了敬佩和感慨。 望着远方，思绪飘飞，幻想着自己也能有机会上阵杀敌，成为保卫祖国的英雄。 可惜，村里的书记杨疯子是出了名的 “留一手”。 自从他尝过了走后门的甜头，求他办事，哪怕是自己的亲戚，也得出出血。 就像彪子他哥去部队，为了这个机会，不仅掏空了家里的家底，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当兵！ 对呀，自己可以送张卫国那瘪犊子去当兵啊！ 部队就像一个神奇的大熔炉，能将各种刺头炼成坚硬的钢铁。 张卫国这种 “废柴”，指定在部队里能得到锻炼。 哪怕狗改不了吃屎，只要躲过那几年，别找上一辈子遇到的那个讨吃烂五的弟媳妇，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想到这里，张卫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笑容。 “干哈呢东子，明天一早杨书记招呼咱们送公粮去了。” 彪子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然后朝着远处努了努嘴。 “走着，正好下山转转。” 张卫东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将烦恼抛却脑后，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第96章 交公粮趣事 交公粮的这一日，清晨时分，公鸡那嘹亮的啼叫声宛如一把锐利的剑，瞬间划破了黎明前那如墨般浓稠的寂静。 彼时，天空仅仅是蒙蒙亮，宛如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罩着大地，石门屯的人们却已然纷纷早早地起身了。 大家各自挑起事先精心准备好的公粮，步履匆匆地踏上了前往粮站的路途。 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个个精神抖擞，他们挑起担子，步伐虽轻快，但担子的重量也让他们的脚步透露出几分凝重。 而年纪稍大些的人，则推着架子车缓缓前行。 每一辆车上都满满当当地装载着至少五六百斤的粮食，车轮在那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艰难地滚动着，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诉说着路途的遥远与艰辛。 队伍沿着那狭窄而又陡峭的爬犁道缓缓前行，在行进的过程中，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停下来歇息。 一个成年男子每次挑起那沉甸甸的担子，那重量足足有一百斤。 妇女们也毫不示弱，通常也要挑着八十 斤的重担艰难前行。 一趟下来，张卫东只觉得两肩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通红通红的，那火辣辣的疼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抗议着这份沉重。 可即便如此，大家都默默忍受着，没有一丝怨言。 终于，当队伍赶到红旗林场粮站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粮站门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那人群熙熙攘攘，嘈杂的声音弥漫在空气中。 排队验等，一整天是常事。 一步一步往前挪，等候收粮员验粮，好不容易排到了，只见粮站工作人员一边神气的叼着香烟。 拿着一根长长的一头尖的空心白铁管，往粮食里一插，然后往旁边桌子一拍，管里粮食掉桌上，装模作样的看着品质。 一边拨拉着算盘，一把木椅子坐在磅秤旁，那个神气劲，真是牛气冲天。 然而，来交公粮的人即便心中不满，却也一般都得对他们笑脸相迎，小心翼翼地拍拍他们的马屁。 因为他说好就好，他说不好就得让你乖乖地退回去。 如果粮食扬得不够干净，那就只能无奈地重新去扬净； 如果是水分大了，还得辛辛苦苦地重新拉回去晒干以后，再长途跋涉地回来上交。 可是，这些淳朴的农民们并没有任何怨言，他们心中清楚得很，这是在支援国家建设，再苦再累，为了国家，一切都值得。 大多数人家都会提前准备好黑窝窝或者苞米面饼子，用笼布小心翼翼地包了带上，还会带上几瓣大蒜和小咸菜疙瘩。 到了中午，轮不到自己的时候，人们就随意地坐在架子车的下面。 这里成了他们暂时的休息场所，大家一边唠着家常，一边吃着手中那简单朴素的干粮。 而头顶上面的架子车上，装载的却是他们辛辛苦苦晒干扬净的小麦。 在那个年代，白面馒头可是只有在重大节庆时才能有幸吃到的奢侈品。 作为现在的人，真的很难想象在那种场面情况下，当时的人们心中会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滋味和想法。 渴了的时候，粮所大院附近有卖茶的，只要二分钱一碗。 尽管茶水苦涩得就像生活的滋味，但却能滋润那干渴得冒烟的喉咙。 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简单而又执着的想法，只要能快点验收合格，不再在粮所过夜，能够顺利交上去公粮，就算是烧高香了！ 但验粮员就是凭着自己的一张嘴，主宰着粮食的命运。 各个大队的书记为了能让公粮顺利交上，可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像杨疯子这种人，总能在关键时刻遇上个 “熟人”。 比如说当天验粮员是他二姨父的三舅子的外侄，他就会立刻满脸堆笑，谄媚地让人家去帮忙说说情。 顺便还会迅速递上几盒好烟，那动作熟练得让人无奈。 而碰上那些嘴笨又实心眼的大队干部，就只能去低三下四地求着验粮员，最后就算被扣除三斤水分，再被定个三级。 虽然会有些损失，但好歹也算是交上了公粮，完成了任务。盼着交公粮的光荣榜上能有自己大队的名字。 一天折腾下来，人累得就像一滩软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赶上林场下班，瞅见路边穿着统一劳动布的正式工，乡下人眼里顿时流露出好一阵羡慕。 在这个年代，谁不幻想能有个铁饭碗，不用过着靠天吃饭的日子，而是能够旱涝保收，过上安稳舒适的生活。 眼瞅着到了饭点，张卫东和彪子这俩机灵鬼，早就心有灵犀地悄悄约定好了。 趁着周围人都没注意，张卫东瞅准了一个上厕所的绝佳空当，脚底抹油似的，迅速溜到了场办去找秀才。 借几个饭盒打了饭菜，还提留了一壶热水。 接着跑到供销社找孙姐买了两大包槽子糕和几包八分钱的“经济” 牌香烟，躲在了刘胜利曾经‘战斗’的小树林里。 不一会儿，彪子就领着两位老爹和冯叔朝着小树林走来。 张卫东的老爹走在最前面，他那急切的步伐就像一阵风，刚一到地方，还没等站稳脚跟，就冲着儿子大声嚷嚷起来： “你小子，我说这半天都不见你人影，咋躲在这儿干啥呢？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了？你可别给我整些幺蛾子！” “爹，小声点，你们快过来。” 张卫东连忙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 等彪子爹和冯刚满脸好奇地凑到跟前，张卫东神秘兮兮地从布兜子里掏出几盒饭菜和槽子糕，又给三位长辈一人递上两盒烟。 “交公粮的队伍不知道得排到啥时候呢，你们先在这里吃饭，我去外面给你们放风，彪子，一会儿记得来换我啊！” 张卫东快速地交代完，不等几人回应，就像一阵旋风似的，眨眼间就撒丫子跑出了树林。 彪子可不管那么多，他向来就是个急性子，看到饭菜的那一刻，眼睛里瞬间放出了光，就像饿了三天三夜似的。 他迫不及待地端起铝饭盒，秀才给打的白菜炒肉和土豆子，那香味直钻他的鼻子，让他吃得满嘴流油，那叫一个香。 剩下的三人本来还没觉得有多饿，可一看彪子这狼吞虎咽的模样，肚子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都不争气地 “咕嘟” 叫了起来。 “吃呗，孩子有本事，咱也跟着享享福！” 张卫东老爹知道误会儿子了，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一马当先递给了彪子爹和冯刚一人一盒。 几个人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纷纷蹲在地上，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他们一边吃，还不时地抬头小心地看看四周，那模样就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 “亏心事” 一样。 “冯叔，是不是不够吃？” 彪子的大脸从饭盒里猛地弹出来，腮帮子鼓得像个充了气的气球。 嘴里还含着满满的饭菜，含糊不清地问道。 他那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冯刚，充满了疑惑。 “我不饿，这饭菜油水挺大的，留一半晚上带回去给妮子尝尝。” 冯刚看着饭菜，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 一听这话，张卫东老爹的动作顿时一顿，他想起了那个不争气的二小子张卫国，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可又转念一想，开口说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学习能有多累，咱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这不是还有槽子糕呢？把这都给你闺女带回去， 都说女儿是爹的小棉袄，你个老冯，宠闺女都宠没边了。 咱们回去还得三个点呢，赶紧吃吃吃！” 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筷子，像是给自己的话增加一些说服力。 “就是，冯叔，俺还得刷饭盒还给秀才呢，你放心，下次俺俩带着妮子下山，保准让她吃个够！” 彪子嘴里嚼着饭菜，含含糊糊地说道。 冯刚一看这情况，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好低下头，快速地扒拉起饭菜。 忍不住赞叹道：“别说，这食堂师傅做的大锅菜就是好吃啊！” 嗝！ 吃饱喝足的彪子站起身，打了个震天响的饱嗝。 他爹顿时满头黑线，嘴里嘟囔了一句： “你小子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宠溺。 彪子心情好，也不跟自己老爹一般见识，“嘿嘿” 笑了两声，说道： “这叫蹲地上吃饱，站起来正好！我去换东子！” 说完，火急火燎的窜了出去。 “慢点跑，刚吃饱可小心肚子灌上凉风啊！” 彪子爹赶忙伸着脖子，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那声音里满是关切。 “嘿，你还说我呢？你就不宠儿子啦？” 冯刚一边说着，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 第97章 烂糊熊掌油肠子 交完公粮后，在归家的路上，张卫东和彪子顺路拐进了铁匠铺。 小金子拿出了打造完毕的扎枪，枪刃锃明瓦亮，寒光凛冽。 宛如张卫东的侵刀一般锋利无比，只是在重量上要重了许多。 这扎枪可劈可砍，威力不凡，小金子为了打造它可没少往里加好东西。 这也多亏了熟人关系，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嘛，张卫东感觉比自己手里的家伙事儿都要好。 当然，彪子为此大方地掏出了一包槽子糕，张卫东也给铁匠铺老板递上了两盒烟。 三人热络地约定好了节前在林场相聚一番后，哥俩这才告别了小金子，匆匆去追赶送公粮的队伍。 至此，生产队彻底步入了农闲时节。 杨疯子要去县里开会，大家伙儿可算是能难得地轻松几天了。 村里的老少爷们都赶忙结伴进山，都想趁着秋天的尾巴多弄些山货来贴补家用。 小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去扣老鼠洞，年纪大些的老头老太太则手持镐头镰刀，在生产队的地里仔细地翻找着，期望能寻到落下的粮食。 张卫东和彪子也不例外，他们带上趁手的家伙事儿，每日早出晚归。 毕竟最近一段时间没跑山了，手头又开始紧巴起来，眼瞅着就要过节，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此时的小兴安岭，景色别具一番风味。除了那些常绿的植物，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金黄。 与关内相比，秋季要短暂得多。 地上那干枯的响叶子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走在上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就好像趟水过河一般，野牲口隔着老远就撒丫子跑了。 这时候，大多数跑山人都无奈地歇在家中，望着眼前的大山感叹一番，满心盼着快点下雪。 哥俩在林子里忙活了好些日子，除了能打到几只灰狗子，套子里偶尔夹到个兔子野鸡以外，再无其他收获。 没办法，只能多下些功夫去抠点蘑菇山珍了。 这阵子，他们的士气一时间低落到了谷底。 彪子的扎枪每天都被他擦得锃亮，可却始终没有用武之地。 俩人在林子里溜达一天，除了能听见远处各种野牲口惊慌逃跑的动静儿和树上鸟儿的鸣叫声，连个影儿都摸不着。 张卫东倒还好，吃着那纯天然没农药的野菜还能津津有味。 可彪子就不行了，嘴里淡得都能淡出个鸟来。 在这个年代，人们是真不喜欢吃野菜，实在是没招了，饿得不行了才会去挖野菜吃。 在这屯里，来来往往的人进进出出，冯刚把张卫东和彪子的一举一动可都瞧在了眼里。 他心里其实是有意要磨磨这俩小子的性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等瞅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让妮子去喊哥俩，说是今儿个来家里吃饭。 张卫东和彪子一听，心里头乐呵着，可又觉得哪能空手上门呀，多不好意思呢。 于是，他俩背着半筐刚采来的蘑菇，手里还拎着几条灰狗子，就这么一路朝冯刚家走去。 离着老远呢，一股肉香就悠悠地飘了过来，直往他俩鼻子里钻。 这味儿可太特别了，他俩这辈子都没闻过呀，顿时眼前一亮，那眼睛都放光了。 使劲儿地抽着鼻子嗅了又嗅，仿佛要把这香味全吸进肚子里似的。 进了院子，一眼就瞧见了那猎狗大顺，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夹道欢迎。 彪子顺手就拿起一条已经扒了皮的灰狗子，抬手就要往狗圈里扔。 这时候，听到狗叫声的冯刚赶忙从屋子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就喊住了彪子。 “哎，彪子，使不得呀，可不敢这么瞎喂！ 这猎狗金贵着呢，它可不能吃兔子、灰狗、野鸡这些个小玩意儿呀。 要是吃了，那可就影响它对气味的判断啦。 哪怕是给它喂棒子面，撒上点儿盐，也比吃这些完蛋玩意儿强百倍。 猎狗这东西从小就得喂那几样经常捕到的野牲口肉。 等它熟悉了之后，再进林子那可就更容易发现目标了。 这就跟小孩似的，小时候爱吃啥，长大了就更偏爱啥，可不能给它喂得太杂咯。 不然以后上了山，本来是冲着獐狍野鹿、黑瞎狐狸青皮子这些大家伙去的。 结果进了林子这狗老是带着你瞎跑，净去找灰狗、兔子、野鸡啥的，那不全完犊子了嘛！” “知道了叔！” 彪子听了，脸一下子就红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着。 一旁的大顺呢，正流着哈喇子，尾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那模样好像真在笑话彪子似的。 “这狗是不是在笑话我呢？” 彪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嘿，没准儿呢！这狗啊，越活越聪明，就像大顺这样的，智商少说也跟个四五岁的孩子似的，说不定它心里还真在笑你是个楞球呢！哈哈！” 张卫东打趣着说道。 哥俩一边笑着，一边进了屋。这一进屋，就瞧见炕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一盘蘸酱菜鲜鲜嫩嫩的，旁边还放着一碗小咸菜，看着就清爽可口。 再看那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呢，那奇异的香味正是从锅里头传出来的。 “叔？您这整啥好吃的了呀？隔老远我们就闻见这香味了，可把我俩馋坏了！” 彪子这回可学精了，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冒冒失失地拿手去掀锅盖了，就站在一旁，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 “没啥，就糊个熊掌吃！” 冯刚故意慢悠悠地说道。 “妈呀！” 张卫东和彪子一听，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齐声惊呼起来。 熊掌啊！他俩平日里做梦都想着能尝上一口呢，没想到今儿个冯刚居然要做这玩意儿，这可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干啥玩意儿呢，咋咋呼呼的，都把老子吓一跳！” 冯刚一边笑着骂道，一边端着一坛子酒走进了屋，说着就照着彪子的屁股轻轻给了一脚。 哥俩也不恼，赶忙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冯刚见他俩这副模样，便笑着解释起来。 原来呀，在这年头，熊掌可不像后世那么珍贵得离谱。 城里挺稀罕，在林场一个也就值十来块钱。 而且现在调料也单一，这玩意儿要是做不好的话，还真就不如平常吃的鸡鸭鹅呢。 “哎呀！还有大米饭呢！叔，这是您老人家过生日么？” 彪子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两眼直放光，瞅着那白花花的大米饭，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要知道，现在的大东北可不是主要的水稻产区，除非是到了挨着两江套子边上的大农场，那才有大片种植水稻的地方呢。 等了一会儿，妮子放学回来了。几个人便围坐在了炕桌上，热热闹闹的。 张卫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盘熊掌，只见那熊掌被做得明油赤酱的，晶莹剔透。 就跟那皮冻似的，宣呼呼看着就诱人得很。 哥俩忍不住就问起了冯刚这熊掌的做法。 这熊掌可是上八珍之一，骚味重得很，要是处理不干净，不下重料的话，可吃不出啥好味道来。 这年头呀，想搞点大料还挺难的。冯刚先是用黄泥把熊掌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放在火里烧透，这样就能把毛给拔干净了。 接着，把烧好的熊掌放在葱姜花椒水里泡上一天一夜，再焯水，最后搁上东北大酱和辣椒焖熟捂上一夜，这才在今天端上了饭桌。 张卫东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小点儿熊掌，那熊掌颤颤巍巍糯叽叽的，刚一入口，就化了开来。 等咽到嗓子眼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儿。 再看一旁的彪子，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浑身上下打了个摆子，那模样别提多逗了。 冯刚见状，哈哈笑着说：“你们俩呀，可别小瞧了这熊掌，很多人第一次吃都会打个激灵呢。” “那为啥呀？” 彪子含含糊糊地问道，嘴里还塞着没咽下去的熊掌呢。 “这玩意儿第一次吃呀，保准油肠子，晚上记得套个秋裤，小心晚上睡觉画地图哟。” 冯刚坏笑着说道。 “噗嗤！” 妮子一听，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脸都红了，赶忙跑出了屋。 把彪子和张卫东哥俩臊的怪不好意思。 没一会儿，妮子贴心地给她老爹端上了一碗窝着鸡蛋、点着香油的面条，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炕桌上。 “今天还真让彪子猜对了，正好是我过生日，咱们就一起热闹热闹吧。” 冯刚笑着说道。 张卫东和彪子一听这话，赶忙端起手中的酒碗，满脸笑眯眯的，对着冯刚送上了真挚的祝福。 酒足饭饱之后，冯刚不紧不慢地掏出了烟袋锅，笑眯眯地瞅着他俩说： “马上就八月十五了，一半天我下山卖了熊胆，你们就踏踏实实过个团圆节吧。 到时候来我这儿，我带着你们俩好好跑山，今年冬天咱爷三搭个伙，上林子里闯荡闯荡。” “啊！” 张卫东和彪子一听，顿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狂喜！ 冯刚这是要带哥俩正式跑山了呀！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哎呀！叔啊，您就是我亲爹啊，我必须得给您磕一个！” 彪子兴奋得两腿一弯，就要往下磕头。 冯刚却不慌不忙，一杆烟袋杆轻轻搭在他的脑瓜崩上，任凭彪子怎么用力，就是低不下头去。 一旁的张卫东看得目瞪口呆！彪子的力气他可是知道的，就冯刚这一手，那绝对是有功夫在身啊！ 可这么一个高人，在张卫东上一世的记忆里怎么就只有一点点印象呢？ 自己也是今年当了倒插门，除了头一年，后来逢年过节也偶尔回石门屯啊，可是再也没咋听过冯刚的故事。 除非…… 嗡！ 张卫东只觉得脑壳子一紧，他好像突然回想起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98章 暗下决心护冯家周全 前世的记忆如汹涌的浪潮，猛地拍打着张卫东的脑海，让他瞬间陷入了过往的漩涡之中。 上一辈子，就在他满怀欣喜倒插门到柴家的这一年。临近腊月，寒风凛冽，大地一片肃杀。 妮子，那个善良纯真的姑娘，在回屯的路上，不幸遭遇了歹人，被糟蹋了清白。 这个年代最是看重名声，在绝望中，她跳了冰窟窿。 而冯刚，也在不久后离开了屯子，就像一片随风飘逝的落叶，从此再无音讯。 过年时候，老柴家以张卫东是倒插门为由，一直拖到了大年初二才准许他回石门屯的 “娘家” 一趟。 可那时的他，心中充满了羞耻与无奈。怕丢人只敢在晚上偷偷回到爹娘那里，匆匆忙忙吃了顿饭，他便又像一个逃兵般赶回柴家。 直到有一次，他在林场碰见了彪子。彪子无意间提了一嘴老冯家，那时的张卫东，心中一阵悸动。 才知道了妮子和冯刚的悲惨遭遇，心中充满了同情。 然而，因为当时因为跟冯刚父女没有太多交集，自己又是一屁股屎，除了同情唏嘘以外，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咋了，东子？上头了？你这酒量也忒不行了吧！” 彪子在一旁瞧见发愣的张卫东，连忙拿胳膊用力怼了他一下。 张卫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怼惊得瞬间回过神来，眼神中却依旧残留着丝丝恍惚。 彪子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张卫东，“嘿，东子，你这是咋回事儿啊？跟魔怔了似的。” 张卫东嘴角微微上扬，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啊？就是突然想起点事儿。来来，冯叔，妮子，我敬你们！”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竭力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波澜。 张卫东瞪圆了那双已然有些红肿的眼睛，目光依次缓缓扫过冯家父女。 随后，他高高举起酒杯，那微微颤抖的手分明泄露了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 与冯家父女轻轻碰杯后，他一仰头，将一大碗酒猛地灌了下去。 烈酒入喉，那辛辣的感觉瞬间如火焰般在口中蔓延开来，此时此刻，眼泪竟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 “哎呀妈呀！这酒可真冲鼻子，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张卫东慌忙抬起袖子擦了擦脸，试图强行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这小子，酒哪能这么个喝法？那不白瞎了这好东西嘛！” 冯刚笑眯眯地说道，眼神中却有着一丝疑惑，他以为是张卫东借着酒劲儿想起了退婚的事。 妮子则赶紧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张卫东的碗里。 “东子哥，快吃点饭压压。” 妮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关心。 “嗯呐，我就是高兴！” 张卫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烈酒穿肠，那股子辣劲儿如同一道闪电直冲天灵盖。 张卫东的心中思绪如潮水般翻涌不息，以冯刚的这身本事，上一世肯定是手刃了糟蹋妮子的坏人，然后满心悲愤地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孤独终老。 这一世，自己就算啥也不干，也一定要保护好妮子，绝不能让这善良的丫头再遭遇任何厄运。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眼神中透露出无比坚定的光芒。 转眼三天过去，张卫东和彪子又打了不少灰狗子。 可是因为天气转凉，灰狗子外出活动的时间越来越少，哥俩只能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碰碰运气。 收获一天天减少，张卫东把攒的尿柱全放在了套子里，奇怪的是再也没有狍子上当，这帮野牲口好像学精了一样，路过陷阱全都绕着走。 “嘿！我出趟门，这一天天的，可把我累得够呛，腿都快给溜细了。” 彪子一边嚷嚷着，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到正在地印子房门口整理烟熏架子的张卫东跟前。 张卫东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满脸好奇地看着彪子，问道：“上哪去啊？” 彪子急忙伸手拿过一个口袋，眼睛还不停地在周围扫视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嘴里嘟囔着： “瞎溜达。灰狗子我带走一半啊。” “拿呗，给俊英多拿点。” 张卫东大方地一挥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用不了那么多。” 彪子刚说完这半句，突然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 猛地反应过来，慌张地转过身子，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问道：“你咋知道我去下沟屯？” 张卫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扬起下巴，调侃道： “你小子，咱俩多少年了，你脱裤子我就知道你放什么屁！带上弹弓和扎枪，你就掐着河道走，万一打个野鸭子呢！” “得嘞！” 彪子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兴奋地一蹦三尺高，说完便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张卫东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欣慰，心中感慨道：哎！有人挂念着真好！ 彪子这人呐，外表看着极为粗狂，可实际上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主儿。 此刻，他一边迈着大步沿着道路前行，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时间。 他深知，自己选择这个时候前往下沟屯，恰好能够完美地错过饭点。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里，各家的条件都艰难困苦，差强人意。 去别人家串门的时候，要是瞧见人家开始准备做饭了，那必须得赶紧慌忙起身，匆匆离开。 毕竟，粮食都是定量分配的，少得可怜，对方就是再客气，一般人哪好意思舔着脸留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 直到现在，东北人从小教育孩子的时候，常常会严肃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赶在饭点之前必须回家，可不兴在人家家里混吃混喝啊。” 彪子紧紧地提溜着手里的布口袋，那口袋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着。 经过精心烟熏后的灰狗子，色泽金黄，要是再撒上一些盐面。 那味道，啧啧，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大人见了也垂涎欲滴。 咬上一口，“嘎嘣” 一声脆响，虽然有点糊了吧唧的，但却越嚼越香，简直就是低配版的 “牛肉干”。 彪子沿着弯弯曲曲的河沟子快步溜达着，他的脚步轻快而有力，每一步都扬起些许尘土。 快到下沟村的地界时，一阵 “汪汪汪” 的狗叫声远远地传来。 彪子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缓缓摘下背后的扎枪头。 小心翼翼猫着腰向前摸去。快到跟前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瞧。 赫然是郝二楞家的头狗，就是上次从黑瞎子手里死里逃生的大灰狗。 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地人影从兜里掏出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迅速地往狗面前一扔。 那东西落地后，彪子才看清后面还拴着一个绳子。 彪子瞬间豁然大悟，这是来 “钓狗” 的！ 第99章 光天化日偷狗贼 红色风暴期间有三多：小偷多，流氓多，要饭的多 在计划经济的那段岁月里，不管是繁华的城里，还是质朴的农村，偷狗吃狗的情形那可真是屡见不鲜。 虽然农村晚上有民兵巡逻，治安相对比现在还好。 人们的思想普遍较为纯朴，集体主义观念深入人心，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灯下黑’，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被饥饿所困，肚子都填不饱，有条件养狗的人家不多。 往年的时候，村头常常会有野狗出没。 然而，今年从城里跑到农村来的人一下子多了不少。 这一来，狗肉的价格就如同被风吹起的波浪一般，水涨船高。 再加上吃狗肉根本不用凭票购买，这自然就使得不少盲流子和混混把目光盯上了农村的狗，做无本买卖。 这些人鬼鬼祟祟地在村子附近四处游荡。 他们有的人手里紧紧攥着绳子，有的人则扛着棍棒，时刻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对于村民们来说，狗能够看家护院，防止小偷和野兽的侵袭，更是好多孩子儿时的玩伴。 但是，在饥饿和利益的双重驱使下，这些偷狗的人丝毫不会留情面。 彪子自幼在农村长大，对这些事儿可谓是了如指掌。 那些偷狗贼最常使的手段便是钓狗，在这个艰难的年代，人常常饿肚子，狗也不例外。 偷狗贼随意找点吃食，在里面巧妙地穿上弄弯的铁钉或者细铁丝。 狗一旦将这东西吞进肚子，偷狗贼只需拽着绳子，那狗便不得不乖乖地跟在后面。 只因若是不走，肚子便会被拉扯得疼痛难忍。 彪子眼睁睁看着灰狗对那抛过来的东西完全不理睬，只是疯狂地嗷嗷叫唤。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定是郝二愣子训练得极为出色。 猎狗可不像普通家狗，对于陌生人给的东西，别说吃了，那是连闻都不会闻一下。 那偷狗之人一计不成，顿时气急败坏，火冒三丈地抄起棍子就朝着狗子狠狠揍了过去。 灰狗反应极其敏捷，在那方寸之地腾转挪移，瞅准时机一口咬住棍子头，死活不松口。 一人一狗就这样较上了劲。 彪子走近了一些，这才看清，原来这就是上回在河岔子碰见的土豆那一伙地赖子。 而打狗的正是那个麻杆。 嘿，真他娘的是冤家路窄啊！上回东子不愿惹是生非，这回你个瘪犊子可算落到我手里了。 彪子动作迅速地掏出裤兜里的绷弓子，瞄准那人的大腿根，“嗖” 的一声就是一发石子。 只听得 “啪” 的一声脆响，麻杆疼得一声大喊，瞬间跌倒在地。 灰狗瞅准这情况，凭借着在林子里与野牲口搏斗养成的进攻习性。 趁你病要你命，抓住空当对着麻杆的脖子就猛扑了过去。 吓得麻杆赶忙抬起胳膊挡在身前。“嘎巴” 一声，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虽然是土狗，但那牙齿可绝不含糊，一口咬得结结实实。 就算是穿着棉袄也无济于事，再加上其捕猎的习性，咬住就不撒口，死命地撕扯。 这么一拖一拽，麻杆的胳膊当时就变得血肉模糊。 后者顾不上疼痛，抬脚就向灰狗踹去。 灰狗一个闪身，敏捷地躲过了这一击，接着调转脑袋又冲着麻杆的脖子咬去，招招都欲取其性命。 本来彪子并不想出头，躲在暗处放冷枪多好啊。 可一看眼下这情况，再这么拖下去，麻杆没准真能被灰狗咬死。 虽然他也极其痛恨这比养的，灰狗咬他那是活该，但要是出了人命可肯定不行。 一方面是他心里过意不去，另一方面，若是咬死人了，本就雪上加霜的老郝家因为这麻烦事，肯定过不了这个年了。 彪子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咻！咻！” 灰狗老早就看见了彪子，此刻见人跑了过来，只能放弃进攻，乖乖遵从命令站到了一旁。 彪子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到跟前，彪子看到麻杆留下的绳子上绑着一个家雀。 他一把拽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被烧过的缝衣针，被掰成了鱼钩形状绑在了一起。 “狗日的玩意，人家狗子招你惹你了？ 从黑瞎子嘴里好不容易逃出来，你他娘的！居然把主意打到猎犬身上了。” 麻杆捂着受伤的胳膊，棉花四处飞散，抬眼一瞧，恶人先告状，扯着嗓子大喊着：“杀人啦！救命啊！” 彪子气得怒火中烧，碰上这种讨吃烂货，真是沾上就恶心。 要是这一次不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以后肯定少不了麻烦。 灰狗瞅见这情形，嗷嗷直叫唤。 麻杆看着一旁的狗，那狗眼睛通红，嘴里的哈喇子和锋利的牙齿让人胆战心惊。 他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大喊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都来看看这犊子纵狗杀人啊。 帽子叔叔快来啊，民兵队快把他抓走突突了他！” 彪子怒不可遏，一脚踹倒对方，怒目圆睁，骑在他身上，拿起一旁绳子上的家雀就往麻杆嘴里塞。 “喊！你喊你麻了个比！老子也让你尝尝钓狗的滋味。” 麻杆这下没法喊了，紧紧闭着嘴巴，咬着牙死活不松口。 这玩意儿的厉害他心里清楚得很，真要吞下去那可就完犊子了。 其实彪子早就去掉了里头的缝衣针，拿着家雀一顿猛怼，吓得麻杆连连躲闪。 “喊啊！咋不喊了？” 彪子扔掉家雀，掏出扎枪举到了半空中。 那冷冽的寒光晃得麻杆心神不稳，吓了一大跳。 “上回放你一马不知好歹是不？上下沟屯来霍霍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真当人家家里没人么？ 有老子在的一天，郝家人你见了就绕道走，听见没有？” 麻杆还想狡辩，可看着那锋利的扎枪头子和凶神恶煞的彪子，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灰狗。 硬气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地赖子最不看重的就是脸面，磕头求饶对他们来说不丢人，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爷！爷我错了，我真不知道这是有主的狗啊，你大人有大量，放兄弟一马。” 彪子也不能真把麻杆怎么样，看着他那哗哗流血的胳膊，心里一软，站起了身子。 “草。年纪轻轻干点啥不行？整天偷鸡摸狗的。 你就跟着土豆瞎几吧混吧，早晚有一天进班房！滚滚滚滚！” 彪子心里明白，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种农村的滚刀肉讲道理根本没用，只能用拳头说话。 好言难劝饿死的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剩下的就让麻杆自己好好琢磨去吧。 一扭身儿，彪子捡起地上的缝衣针和绳子装进口袋里，带着灰狗朝着屯铺大步走去。 麻杆疼得冷汗直冒，站起身子眯着眼睛直打哆嗦。 瞅见了彪子背后挂着的绷弓子，心里这才明白了一切。 “呸！狗篮子，这事儿不算完！” 第100章 大顺领着哥俩抠獾子 八月十五的前两天，张卫东和彪子正坐在地印子旁边，两张脸皱得跟苦瓜似的，愁云密布。 “这可咋整啊？明天要下山跟秀才和小金子吃饭，咱俩兜里那叫一个干净，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彪子手里拿着个扎枪头子，在地上胡乱划拉着，嘴里嘟囔着。 “你还说呢，昨天套到的那只兔子，谁让你小子嘴馋，连骨头都给嚼吧嚼吧吞了。” 张卫东没好气地数落着，眼神里透着无奈。 “要不咱上冯叔那去瞅瞅？” “行嘞，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哥俩一拍即合，起身就往冯刚家赶去。到那儿的时候，正巧碰上冯刚要出门。 “叔，您这是上哪儿去啊？”彪子满脸堆笑，舔着脸问了一句。 张卫东则比较偷鸡，只是打了个招呼，随后还跟一旁的大顺逗了逗趣儿。 “我下山两天，正好跟你俩说一声，熊胆有买家了！” 哎呀！这消息就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哥俩心头的乌云。 他俩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 “雪中送炭啊！冯叔，俺俩的套子最近老是不上货，是不是得改改法子呀？”张卫东搓了搓手，略带不好意思地问道。 “节后吧，咱人过节林子里的野牲口也得团圆团圆不是。” “叔，真没辙了，明天约了俩哥们在林场聚会，我们寻思着光拿灰狗子也拿不出手啊。”张卫东舔了舔嘴唇说道。 “我这还有点钱，你们等会啊。” “不用叔，不要钱！就是寻思着整点野味，改善改善伙食。”张卫东赶忙拦住了冯刚。 “啊！明白了，那让大顺陪你们进山一趟，去石砬子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獾子洞。” “这个真可以！”彪子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有一点啊，出去以后，都听狗的啊，你俩可别瞎转悠。 找见地方在洞口布上夹子和套子，再拿烟熏，或者炮崩。” 冯刚说着从偏房走出来，手里拿了两挂鞭炮，递给了哥俩。 “没问题，我俩跟着大顺。”张卫东也乐呵呵地应道，心里踏实了不少。 打狗围的人就有这点好处，一年四季不愁吃喝。 秋天把地里的活拾掇完，就带着狗子上山找獾子洞抠仓子。 落雪以后带狗抓帮猪，开春又能抓狍子马鹿，一条好狗比的上两条快枪呢。 冯刚转身就要锁门，瞅见彪子站在原地挠着脑袋嘿嘿傻笑。 “咋滴了？” “叔俺俩还没吃饭呢！” “草！该下你俩了，等着。”冯刚无奈地摇摇头，进屋端出来一盘灰面饺子。 彪子咬了一口，咔滋一声，那满足的表情就像中了大奖一样，高兴得不行。 这饺子是酸菜荤油馅的，别说冯刚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做饭手艺那真是没得说。 再加上他本身就是跑山的猎户，这熊油裹着酸菜，虽然一点肉没有，但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张卫东本来没多饿，可一看彪子那吃相，自己也忍不住了，狼吞虎咽起来。 这个年代谁家都缺吃短喝的，逢年过节才能沾沾荤腥，酸菜饺子吃起来特别开胃。 东北人有句俗话，“天下第三好吃的是饺子，第二好吃的是酸菜，第一好吃的是酸菜饺子。”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好吃不如饺子......（有请屏幕前的文化人补充！） 目送着冯刚的身影消失之后，哥俩相视而笑，吃饱喝足抹了抹嘴。 “大顺，顺哥，今天俺俩就跟你混了，前面带路！” 随着一声呼喊，大顺欢快地叫了几声，汪汪汪，仿佛在回应他们，然后撒开腿就往前跑。 獾子和黑瞎子的习性一样，冬天要冬眠。因此它会在整个秋天拼命进食。 它打洞的本领可高强了，绝大多数都是自己挖，也有利用纯天然的石砬子改造使用的。 獾子一生几乎不搬家，跟河狸似的，没事干的时候就挖洞，把住的地方加深加宽，然后连成一片。 獾属于杂食性的群居动物，通常情况下是以家庭为单位居住。它的洞窟一般都会有两三个进出口，洞穴多位于斜山坡的背阴处獾。 而且獾子爱干净，有专门睡觉和拉粑粑的地方。 俗话说狡兔三窟，春秋两季，獾子还专门挖几个浅洞，用来收集食物。 獾子的洞穴一般都有两三个进出口，要是没狗跟着，一般人还真找不全乎。 说实话，獾子肉并不怎么好吃，一股子土腥味，但是在这个年代，是肉就好吃！有肉就谢天谢地了。 张卫东和彪子跟着大顺一路来到了西山膀子旁边的大石砬子。 现在这季节草木茂盛，枯黄的杂草足足半人多高，他俩要是没大顺领着，别说找獾子洞了，就是走道都容易崴脚。 俗话说得好，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 彪子一个不小心，一条腿卡进了一处石缝子里。 他两手一撑，费了半天力气，也没爬出来，不一会儿脸上就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他也不敢用蛮力，怕把棉裤扯坏。 “瞅啥啊？笑个屁！拉我一把啊！”彪子冲着不远处的张卫东喊道。 “我就想看看你的运气如何，万一里头有獾子，瞅见你这白花花的大腿，咱不就不用费功夫了么。” “滚一边去，快点的。” “说谢谢！” “草！” 张卫东两只手像铁钳似的，猛然一用力。 “你他娘的，别拽老子脑袋！” 好不容易把彪子拽出来，大顺在旁边喘着粗气，吐着舌头，那模样好像在调侃彪子。 后者嘴里嘟囔了两句，扭头解开裤子，冲着地缝撒了泡尿。 “咋滴，水淹七军啊?”张卫东乐呵地来了一句。 “哼！” 哥俩又顺着二肋爬了十来分钟，前面的大顺突然发狂似的叫起来，赶忙抄起家伙快步撵了上去。 大顺站的位置一块卧牛石下面有一个黝黑的地洞，旁边凌乱的小脚印和新鲜的泥土，无不预示着他们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咋整？”彪子问了一句。 “你削个棒子把扎枪组装起来，一寸长一寸强，今天你主攻！” “妥了！” 张卫东蹲下身子，掏出侵刀伸进了洞口，胳膊都伸没了也没探着底，他用侵刀把周围的洞口扩大了一圈。 “大顺，附近还有洞口么？” 汪汪汪！ 大顺领着张卫东转到了一处阴坡，用前爪扒拉了半天露出来一个虚掩的大腿粗细的洞口。 “干的漂亮大顺！” 张卫东喊来彪子，抬起一块大石头死死地压在洞口上，周围的缝隙用泥土和树叶封得严严实实。 彪子活动活动四肢，在最早发现的洞口扎了个马步。 呸呸！ 俩手紧握一人多高的扎枪，眼睛瞪得像铜铃，开始调整呼吸。 “彪哥，你这往这一站，獾子要是狗急跳墙，窜出了第一反应就得奔你牛子下嘴！” 嘶！ 彪子吓得两腿一夹，来了一个梦露的招牌动作。 张卫东递给彪子自己背着的楸树皮筐。 “一会要真从这出来，你就扣他！” 彪子见张卫东转身就要离开，连忙喊了一声。 “啥人品，你干哈去？” “嘘！仙人自有妙计！” 第101章 俩人不如一狗 张卫东跟着大顺一路寻到了最后一处洞口，他立刻从附近抱来一堆干柴和枯枝烂叶。 毕竟在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柴火了。 他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便蹿了起来，将柴火点燃。 随后，张卫东又往上盖了一层湿的椿树叶子，顿时，一缕黑烟袅袅飘出。 他迅速脱下棉袄，朝着洞口使劲儿地扇风，那架势，一股脑的把这浓烟都要扇进洞里去。 “彪子，盯住了啊！” 张卫东大声喊道，眼睛还不忘扯着脖子四处张望，查看有没有其他洞口遗漏。 一旁的大顺被烟火熏得远远的，它机灵地直接跳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那模样就像一个警惕的卫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半个点，哥俩一个在火边热得冒汗，一个在洞口守着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都被熏得鼻涕眼泪一把抓。 就在彪子胳膊腿发酸，想着要歇歇脚的时候，张卫脑袋一转从兜里拿出了冯刚给的鞭炮。 “哥们给加加料！” 他大喊一声，随即点燃鞭炮。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起，惊得远处飞起几只老娃子，大顺也被吓得一激灵。 就在这时，“刷！” 的一声，一只头顶白毛的獾子从彪子看守的洞口钻了出来，看那体型，少说得有二十斤。 “咚！” 彪子眼疾手快，一筐子就朝着獾子扣了下去。 “蹭！” 大顺一个起落从大石头上跳下，朝着不远处的空心柳钻了进去。 紧接着，彪子那头又钻出一个獾子，可惜彪子分身乏术，只能用脚去踩。 可这一脚却踩空了，那小家伙呲溜一下就跑了。 接着，洞里又钻出来个小脑袋，瞅了两眼又缩了回去，这畜牲可真够奸猾的，就是不出来了。 张卫东一看到彪子这边出货了，顾不上许多，赶忙拿着棉袄朝着这边奔来。 “嗖！嗖！” 刚才两只獾子听见人跑步的动静儿，又钻了出来。 彪子急得大喊大叫，却毫无办法。 张卫东见状，毫不犹豫地脱下棉袄，朝着一个獾子用尽力气扑了上去。 他用棉袄一裹，提溜起来就朝着地下猛砸。 然后，他哈腰提溜着这獾子的脖领子拽了起来，仔细一看，别说这小家伙还挺漂亮。 东北的獾子和关里的獾子大不相同，关里的獾子长得像小猪，叫猪獾； 东北山林里的獾子有着更酷的长相，像匹狼似的，叫狗獾。 看来这是一个不小的獾子群，折腾了半天，哥俩累得满身大汗。 不一会儿，大顺跑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一个大獾子，它像邀功似的把獾子扔在了哥俩面前。 张卫东看到屁股坐在背筐上的彪子悠闲自得的样子，无奈地说道： “漏个缝啊，我瞅瞅多大。” 后者笑嘻嘻地轻轻地抬起筐子的一边，却突然喊道： “哎！我黑切（獾子）呢？（致敬马老师。） 张卫东叹了口气，转身回去把火弄灭了。 俩人瞅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傻笑起来，那笑声在山林间回荡。 张卫东拿起棉袄，一股刺鼻的屎尿味儿扑面而来。 得嘞！这衣服还得重洗，而且棉花还不能洗，不然就不保暖了，只能把料子拆下来洗。 要不是今天得了俩獾子，回去指定得挨骂。 “彪哥啊，你这也不行啊？起哄架秧子，我还以为你抓了个多大的呢？合着还没人家大顺好使。” 张卫东一边掏出侵刀，熟练地给獾子开膛扒皮，一边说道。 “我记得我扣住了啊，啥人品！这玩意儿太狡猾了，咱要是再有条狗就好了。” 俩人心里都明白，作为跑山新手，这时候狗确实比人管用，一个大顺顶得上两个小伙子呢。 大顺汪汪叫了两声，又转头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叼了个小点的死獾子回来。 “厉害啊！” 哥俩对视一眼，心中不禁感叹。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如狗啊！ 当然，哥俩不知道的是，獾子也是出了名的凶猛，四个爪子跟牙齿锋利无比，号称小黑瞎。 跟它的近亲平头哥一样，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面对猎狗，专门咬狗鼻子。 也就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大顺，寻常狗子一对一还真不一定能打过它呢。 张卫东小心翼翼地去掉内脏，他也不知道大顺爱吃啥，索性一股脑全喂给了它。 冯刚以前说过，狗子如果还继续捕猎，就不能喂太饱，奖励奖励意思一下就行。 可今天俩人都被折腾得够呛，指定是不打算继续了，便收拾完准备打道回府。 皮子下面，白花花的就是獾子的脂肪了，提取的獾子油可是一味极好的烫伤膏。 东子的外甥有一回胳膊让开水烫了，就是用的獾子油，涂抹了一个月左右，胳膊上烫伤的痕迹就基本看不出来了。 獾子皮也是好东西，在东北，当地人非常喜欢在炕上铺一张皮毛隔凉，一般是狗皮。 狗皮的缺点是每逢阴天下雨就会有腥味。 谁要是能有一张獾子的毛皮，那可就高级了！ 这种毛皮铺在炕上，特别隔凉，即使在气温非常低的情况下，仍能保持柔软干燥。 当然，最好的前面说过，狼皮！不过一般除了跑山的猎户家里有以外，寻常百姓家是断然见不着的。 （有粉丝朋友评论到活剥的狼皮才有警示作用，这里补充一句。） “走呗，今天收获不错，多亏了大顺，我这还搭一件棉袄，彪哥？能不能麻烦你娘给拆了洗洗？” 张卫东舔着脸说道。 “你他娘的，啥人品？下回我来点火，你扣筐。 帮你也行，晚饭我就不插手了，小张同志你辛苦！” 彪子轻轻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道。 哥俩又把几个套子布置在了附近，有枣没枣打一竿子。 “走了大顺！” “汪汪汪！” 哥俩回到地印子房，张卫东把两只小点的獾子肉切成豆腐块。 拿出一半顺路让彪子送棉袄的时候给两家父母送过去。 “彪哥，顺道把妮子喊过来，冯叔下山了，咱打着獾子全靠大顺，可不能忘了人家闺女。” “那还用你说！” 彪子摆了摆手朝外走去。 张卫东把大顺咬死的大獾子去除内脏肉整个留了下来，准备明天下山跟秀才他们聚会吃。 三张獾子皮哥俩是无福消受了。 大皮子让妮子吃过晚饭带回去，两张小的送给秀才和小金子一人一张，皮子这东西以后整上枪了有的是，完了再找机会呗。 寻思了一下，孙姐和段老爷子那都送了东西，李勇和大姐夫那送点獾子油就行。 烧热的熊油下入调料爆香，再把焯好水的獾子肉下到锅里。 等肉炒成金黄色，一勺大酱搞里头，撒上咸盐闷上它七七四十五分钟。 放入土豆和蘑菇，出锅时候撒上一把小葱和小根蒜，滴上两滴香油。 那香味瞬间弥漫开来，这滋味，不比上一世那些个外卖预制菜香多了？ 炖肉的间隙，张卫东用原先那口破锅熬起了獾子油。 他把脂肪洗净，细心挑出里面的毛发，然后切成方块，学着当初冯刚熬熊油的方法熬制出了獾油，装在了小罐子里。 獾子油不但能治疗烫伤，要是用它煎鸡蛋，胃溃疡啥的小胃病，连吃上一个月准好。 制作好的獾子油一定要放在阴凉处。 狗獾子的油是存储时间越长药效就会越好，存储时间超过三年以上可称老油，其效果愈佳。 第102章 大顺的身世 三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悠然地坐在地印子房内，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窗外，那轮月亮近乎圆满，洒下银白的光辉。 此时冯刚不在身旁，妮子顿时放松了许多，不再那般拘束。 她大口咀嚼着美味的獾子肉，吃得津津有味。 在这个时代，女孩们完全没有身材焦虑的困扰。 别说是在农村，就算是在城里的大街上，也鲜见几个胖子。 无论是那肥美的肥肉，还是诱人的油炸食品，小姑娘们一瞧见便两眼放光，哪里还会去考虑什么肤白貌美大长腿？ 那个时候的女人们，没有过于花哨的服饰，没有变化多端的发型，更没有浓妆艳抹的妆容。 她们钟情于绿军装，不爱红妆爱武装。 或许因为分工不同，女同志们有着不同的工作岗位。 但无论身处何地，从事何种职业，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从她们的眼神中，能够看到一种强大的力量，那是信仰的力量，如同璀璨的星光，闪耀着坚定与执着。 “妮子，大顺到底是冯叔从哪儿弄来的呀？ 我瞅着这狗可真是不一般呢。按理说，大笨狗通常脾气都挺暴躁，可大顺却截然不同。 在林子里，它比我们都要冷静沉稳。 它可不是那种见到个会动的东西就咋咋呼呼的，它心里清楚得很。 什么东西能撵得上，什么东西撵不上，颇有些青皮子的风范。” 趴在地上的大顺，仿佛真能听懂似的，竖着耳朵，紧紧地盯着张卫东，咧着大嘴，喘着粗气。 妮子乐呵呵地夹起一块獾子肉丢给大顺，笑眯眯地说道： “你们要是跟大顺跑几次山就知道了。它呀，挑选猎物更是有一手，除了不会说话，感觉和人没什么两样。” “妮子，跟冯叔说说，给俺俩也弄条好狗崽呗？俺瞅着大顺和下沟屯二楞哥家的大灰，心里痒痒得厉害。 跑山的时候有条好狗那可真是如虎添翼。 就拿今天来说吧，这么大的林子，要是没有大顺领着，别说獾子了，鞋拔子俺俩也找不见啊。” 彪子挠挠头，嘿嘿傻笑着。 “等完了我跟爹说说吧，先说好啊，好狗可遇不可求。 就拿大顺来说吧，它原先是我爹的好朋友养着的，后来……” 妮子顿了顿，想起了往事，缓缓道出了大顺的身世。 大顺原来的主人，是冯刚一起打围的好兄弟，青岭屯李炮家的头狗。 老一辈人打猎用洋炮，也称为炮手。姓带个 “炮” 字，那是老百姓对于跑山厉害的人的一种尊称，相当于行业内认可的称号。 跑山的叫炮手，放山的叫把头，淘金的叫保金。 （ps：以后对各位书友的尊称就叫炮友，不是炮手！） 李炮在两年前的山里，碰上了带着崽子的走驼子，经过一番人熊激战。 最后被听到动静尾随而来的跳涧子偷袭，连人带熊全被屠戮。 一群狗里就只跑了一个大顺，大顺当时还是个小崽子，跟着头狗打秋风的，侥幸活了下来。 它也是李炮托出来的最后一个头狗。 李炮死了之后，因为横死进不了祖坟，就埋在了林子里。 大顺回来后不吃不喝，老想往外跑。 家里人本来寻思把它卖了，结果人来领狗的时候，大顺早就撩杆子了。 等家里人找到它的时候，正趴在李炮的坟头旁边，自己刨了一个小坑，卧在里面。 张卫东和彪子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外表憨厚的大顺居然还有这般经历，重情重义。 俩人不约而同地从碗里夹出不少獾子肉。 张卫东还专门找来个小盆，放到大顺跟前，摸了摸狗脑袋，满脸宠溺。 “那后来呢？” 彪子赶忙问道。 “后来李炮的家人也由着它了，就让大顺陪着林子里的孤坟做伴。 开始还给大顺送点吃喝，但因为家里唯一的支柱走了，日子越过越艰难，最后人都顾不上了，哪还顾得上狗。 久而久之，举家搬下了山讨生活，大顺也成了野狗。 周围不止一帮人惦记着吃狗肉，去了好几回不是被咬了就是扑了个空。 有一回人们拿网子抓住了大顺，正好碰见了我爹十月初一给李炮叔送‘寒衣’。 也不知道我爹用了啥手段，就把大顺领回了家。” 张卫东哥俩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用问，冯刚肯定是用拳头加众生平等器！ “我瞅着大顺一遇到危险俩耳朵就立起来，尾巴又宽又大，跟狼似的。” 彪子补充说道。 是不是当猎犬的料，老祖宗留下两句话：碗盖儿鼻子中间尾，腿粗脚大有俩狼爪。 碗盖鼻子就是鼻头又大又长，这种鼻头嗅觉灵敏，寻找猎物比较强。 中间尾就是狗不能总夹尾巴，得居中，而且能够翘起来，这样的狗属于胆子比较大。 轻易夹尾巴的狗属于淘汰狗，胆子小靠不住。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狗抱起来，狗四脚离地会害怕，尾巴是夹是竖，很容易分辨。 腿脚粗壮骨架大，体型越大力量越强，身强力壮自然是条好狗子。 最后就是狼爪，老话说狗跟犬不一样，狗是十八个脚趾头，犬二十个，多俩。 顺着狗腿往上摸，在爪子上面一点，也叫撩或者狼爪，有这个叫犬，没这个叫狗。 狗看家护院，犬性格刚烈，适合跑山打猎。 一句话解释得明白，古人叫自己儿子称为‘犬子’，没有叫狗子的！ “彪哥看的准，大顺它爹就是狼，不但是狼，还是狼王！”妮子笑呵呵地说道。 “啊？” 哥俩异口同声，震惊不已，张卫东更是如此。 他上辈子只知道藏獒、德牧、坎高、高加索这些大型猛犬，对华夏的犬种还真不太了解。 接触最多的就是东北大笨狗，像是昆明犬、西藏袖狗、四川青川狗、贵州下司、湖北剑毛和华北细犬这些都不是很了解。 此刻，当妮子提及大顺竟然是狼的后代时，那遥远的记忆瞬间被勾起，如汹涌的浪潮般在脑海中澎湃起伏。 华夏曾连续几十年推行鼓励打狼的政策，让大部分国人人久已不闻狼声。 当时马家军掀起的藏獒热，一条种狗动辄大几千万。 好狗本就极为难得，更不用说是与狼杂交而生的狼狗了。 张卫东看了看地上的大顺，只可惜这瘪犊子是条公狗。 倘若不是，那他们哥俩必定会把上下八屯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繁育出一窝出色的猎狗来。 第103章 大顺一夫当关 在华夏大地之上，从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三年的这五年光阴里，多达五百七十万的青年从内地奔赴边疆地区。 全力投身于开发建设的伟大事业之中，在东北地区，叫开发北大荒。 那时，农业合作社刚刚兴起，人与野牲口一同栖息在这片广阔无垠的林子当中。 白昼时分，人类活跃于此；而夜晚，则是野生动物的天下。 彼时，由于青皮子数量众多，村里家家户户都养起了狗。 那些狗没有被锁链束缚，却从不咬人。 每当夜幕降临，它们便成群结队地在村里巡游，默默守护着村庄的安宁。 仿佛存在着一种无形的约定，村狗绝不踏出村子，狼群也不会闯入村庄。 一旦越界，便会引发一场惨烈的生死之战。 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如此。然而，到了自然灾害的最后一年，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灾荒如同恶魔一般蔓延开来，人们食不果腹，更何况狗呢？ 它们大多仅仅是勉强维持着一条性命而已。 没过多久，一大半的狗便失去了往日的战斗力。 更为糟糕的是，雨水极度稀缺，干旱肆虐，使得这一年林子里的兔子等小动物数量急剧减少。 狼群也因饥荒而变得愈发焦躁不安，离开了深山。 终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饥饿难耐的狼群如狂风一般冲进了村子。 狗群无力抵挡，许多狗被咬死。公社里的马、猪也损失惨重，几乎有三分之一命丧狼口。 自那以后，公社安排了打狼队驻村。其实，不过是几个民兵，带着两条枪。 每到夜晚，他们便放上几枪和点燃篝火，试图吓唬狼群。 可家禽依旧不断丢失，甚至还有村民！ 后来，冯刚和李炮挺身而出。他们领着郝二楞他爹等几位周围公社的老炮手，配合着鄂伦春猎人组成了灭狼队。 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奋战，他们终于将野狼赶进了深山老林，情况才稍有好转。 时光流转，到了一九六六年。 这一年，雨水少得可怜，灾荒的程度甚至超过了自然灾害那三年。 就连冯刚这些经验丰富的炮手也难以打到猎物。 林子里的野牲口个个红着眼睛，深山里的许多动物纷纷跑了出来。 想要找到跳猫子、山鸡、狍子之类的，简直比找棒槌还要艰难。 不久之后，李炮家的母狗或许是因为饥饿难耐，离开了屯子去寻找野物充饥，然后就突然消失了。 屯铺里的乡里乡亲都以为它被狼咬死了。 没想到，三个月后，母狗竟然回来了。 瘦骨嶙峋，遍体鳞伤，而它的身边多了一条半大的小狗。 小狗并不胖，但却精神抖擞，对人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躲着生人。 李炮招呼它，它也毫不理会。一家人忙活了半天，给它们母子新搭建了狗舍。 可每到晚上，总是母狗在里面休息，小狗崽子却从不进去。 一到傍晚，它就趴在狗圈顶上，静静地望着村外，无论风雨如何肆虐，它都毫不畏惧。 李炮几次三番怕它生病，想把它拽进狗舍，却都以失败告终。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任由它去了，心中气恼，时不时就骂上一句瘪犊子。 又过了多半年，小家伙退去了胎毛，长出了一身厚厚的毛，嘴巴也变得宽而挺。 李炮盼着日子能越来越顺遂，便给这小狗子起名叫大顺。 说来也怪，大顺跟其他狗子不一样，喜欢昼伏夜出。 白天，它睡得如同死猪一般；晚上，却精神焕发。它几乎不叫，一到夜幕深沉，便悄无声息地溜出村子。 要知道，在狼患严重的时期，没有狗敢在夜晚越界。 然而，大顺却是个例外。它就像一个神秘的刺客，在夜色笼罩的荒野中自由游弋。 睡梦中的人们全然不知，也想象不到它究竟去做了什么。 李炮也懒得去管它了，自己都打不到什么东西，只能每天跟着大队混混工分。 没想到，从大顺开始昼伏夜出起，李炮家的饭桌上时不时就会出现兔子肉、黄毛子等等。 当春天来临，赶上春耕的时候，每天早上四点多，李炮就会起床去地里翻地上工。 那时候，天还没亮，他就要和生产小组的人一起套上牲口，前往村边的集体地里翻地，以便后面的人能及时种植。 说来奇怪，每当走到村外，如果牲口止步不前，往回缩的时候，大顺总会神奇地出现。 它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带路，牲口也会乖乖地跟着走。 等到了地头，大顺便趴在那里开始睡觉，雷打不动。 慢慢地，冬天到了。在这饥荒的日子里，大顺反而变得更加强壮了一些。 不过，它身上的伤疤也多了起来，有些伤疤看上去甚是恐怖。 李炮知道那是大顺晚上去林子里跟野牲口搏斗造成的。 有好几次，李炮把它锁起来，它却不吃不喝。 只能把它放在外面，逢人路过边说，溜溜大顺，明眼人都知道谁溜谁。 然而，有一天夜里，大顺却让李炮大吃了一惊。 那晚，亲戚家的丫头突然高烧打摆子，村里的赤脚医生正好去山下进药，不在屯子。 情况紧急，只能马上去镇上拿药。 而最快的路，需要穿过空心柳堂子旁边的小河沟。 这里平时发点水总能冲出很多动物尸骨。但病情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炮迫不得已背上枪，喊来了冯刚，带着一面锣就出发了。 他们走进峡谷，一路敲锣，一路大喊 “打狼了”，妄想着敲山震虎。 可高兴没一会儿，过了一道弯，两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七八头青皮子如同在站队一般，整齐地排列在峡谷里。 借着月光，冯刚和李炮看着那一双双红色的眼睛。 手里的锣锤也不自觉地掉到了地上。 哥俩默默地拿出了猎枪，正当他们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 突然，从身后突然跃出一条身影，把他们吓了一跳。 原来是大顺，它平时就不怎么叫，这次它回头看了李炮和冯刚一眼，居然昂首挺胸向前走。 李炮和冯刚俩人有点懵，大顺突然又停下来等了等，又往前走，好像再叫他们跟上。 此时，狼群居然奇怪的让出来一条通道，俩人忐忑不安的跟了过去，居然平安走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大顺一直在前面带路，再也没有遇见危险。 兄弟俩事后一合计才明白，大顺不简单！ 古有狼母子号令群狼，今有大顺一夫当关。 第104章 哥俩下山送獾油 深冬之际，日子愈发艰难困苦。大雪纷纷扬扬，将山林覆盖得严严实实，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些许日子的狼群再度不安分起来。 这一回，狼群变得极为聪明，施展出声东击西的计谋。 每次它们从一面悄然进村，待狗群急冲冲地奔过去后，另一面便会有众多牲畜被无情地叼走。 要知道，那些牲畜可都是集体的宝贵财产，更是村民们安然越冬的关键保障。 于是，每到夜晚，村里便会安排人和狗四处严密守卫。 然而，狼群却又变换了策略，集中力量攻击一个方向。 有那么一次，李炮也不幸受伤，家里的老母狗和两只狗子都惨遭咬死。 就在那个夜晚，平日里高傲无比的大顺罕见地陷入暴怒之中。 它不顾一切地独自冲进了茫茫夜色，李炮根本来不及阻拦，急得破口大骂： “大顺，瘪犊子玩意快回来！” 李炮也大声呼喊着。 可令人意外的是，大顺没死。它伤痕累累地回来了，几乎奄奄一息。 与它一同被叼回来的，是一只模样奇怪的已然断气的动物，似狼又非狼，似狗亦非狗，后半身短小，前腿长后腿短。 屯铺里的老人说这是 “狈”，乃是狼群的军师。 它一死，狼群果然不敢再来了。从那以后，狼群大多都钻进了深山之中，很少再在附近出现。 失去了母亲的大顺，对李炮变得更加依恋，二者之间的配合也越发默契。 于是，便有了在十里八庄都赫赫有名的组合。 那个时候，跑山圈里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李炮带着小狼狗，野兽见了转身走。” 只可惜好人往往不长命。 第二年，就在李炮斥巨资又整了几条狗子，准备打狗围的时候，在在山中遭遇了不测。 相信如果是现在的成年大顺，它断然不会离开自己的主人，必定会奋战至战死当场。 妮子他爹冯刚说过，大顺肯活着回来，就是一心想着给原来的主人报仇。 张卫东听完妮子的讲述，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小时候的那几次狼患他只是隐约记得，那时候爹娘就连白天都不让他出门。 尤其是到了晚上，老爹会让他娘领着三个孩子躲在屋子里。 “没错没错，都对上了！” 彪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大喊一声。 “那时候我记得有一天跟着土豆和杨疯子家二小子去南林子玩耍，刚出屯铺就被逮了回来，接着就被我爹狠狠胖揍了一顿。 咱隔壁的青岭屯，就像妹子所说的那样，那家伙到了晚上跟放炮似的，火光冲天。 我当时还以为是打仗了呢！你小子那时候刚到镇里上中学，肯定不知道！” 张卫东这才回过神来。怪不得那一阵子学校不放假，一到休息的时候他就住到了大姐夫那里。 “这故事也神奇了吧，我咋感觉像听天书一样？”张卫东不禁感叹道。 “这都是我爹告诉我的，他从来不骗人。 不信你瞅大顺的眼睛，到了晚上在野地里有道光圈，还反光咧！”妮子冲着大顺说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丈红尘爱恨情仇！ 不是说建国以后不允许成精么？ 经历过重生的张卫东，脑袋一片混沌，他相信就算是现在大顺口吐人言，那都在正常不过了。 （ps：咱这也不是神话小说，东子觉得纯在即合理，十二生肖为啥就那一位没见过真身？最近爆火的哀牢山，还有穿越鳌太线发现人民碎片的驴友，到现在如今的中微子，别到时候诸位道友都飞升了，俺还在这叭叭打字呢。） 这一夜张卫东和彪子是久久无法入睡，跑山打猎的哪有不喜欢猎犬的？ 正所谓：男人爱枪志如钢，深山老林展锋芒。男人爱狗情似火，忠诚相伴不寂寞。 枪是勇气手中握，保卫家国心不懦。狗为挚友常相守，风雨同行乐无忧。 八月十五的前一日，张卫东领着彪子，肩扛獾子肉，背着獾油，来到了山下。 他们首先前去探望孙姐和段老爷子，不出所料，两家大门紧闭，显然已经离开了红旗林场。 于是，他们拜托邻居将小泥罐装的獾油转送给他们，老话说礼轻情意重。 接着，哥俩奔赴回民区。 “姐夫，忙着呢？” 张卫东轻车熟路地踏入马青山的院子，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中满是亲切。 “哎呀，东子和彪子来了呀！你姐带着孩子回石门了，你们没碰上？” 马青山端着药臼子，脸上洋溢着笑容，微微扬起眉毛说道。 “没啊？我俩抄近路走的小道，估计跟我姐走岔了。姐夫，给你拿了点獾油呢。” 张卫东小心翼翼地从背篓里取出獾油，双手捧着，眼神中带着期待。 “唉呀妈呀，这可真是好东西，你姐夫我就稀罕这宝贝玩意儿！” 马青山接过獾油，用手指头轻轻一抹，然后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眼睛微微眯起，一脸享受。 “獾子是老獾子，就是处理的火候稍微差了点。” “姐夫，你这鼻子也太厉害了吧！” 彪子在一旁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干久了都这样。晚上在这吃饭呗？明天过节咱一道回屯子！” “不啦，我俩晚上约了哥们。” “是哥们还是对象啊？不是我说你俩，都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可得抓紧了！” 马青山微微皱起眉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知道了，你跟我娘似的。对了，姐夫，头几年的狼患你知道不？ 我俩昨天听冯叔家闺女提了一嘴。” 张卫东微微歪着头，一脸好奇。 马青山微微皱起眉头，从屋里给哥俩端出两碗凉水。 在那个时候，热水壶可是高档物件，寻常百姓家的热水都是现烧的。 “知道啊，我那会还参加救援队了呢。也不知道那些青皮子是商量好了还是咋的，漫山遍野都是。 它们不但自己进攻屯铺，还会那啥，调虎离山。 等人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就偷猪仔和狗子。 好几个青皮子分工明确得很呢，有的一口咬住耳朵，有的在后面驱赶，还有负责警戒、打马虎眼的。 那时候我才知道，这畜生啊可不能小瞧了，算计起来可不比人笨！” 马青山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表情严肃。 “那姐夫，你知道狈么？” 彪子插了一句话，眼睛睁得大大的。 “啥背？背啥？” 马青山满脸疑惑地问道，眉头紧锁。 “狼狈为奸里的狈！” 张卫东补充说道，用手指了指天空。 “哦哦，听过一嘴，没见过。” 得嘞！这知识面窄了不是？跨专业了呀。 “没事，姐夫你忙着啊。我俩撤了！” 张卫东挥了挥手。 “等会，给你们拿几个玻璃瓶子，这獾子油放瓶子里好保存。” “嗯呐！” 张卫东点了点头。 第105章 回民区风波(一) 张卫东和彪子刚从姐夫马青山的诊所走出来，就瞧见胡同口有个回民小伙在叫卖野味。 那小伙就像在自家地盘似的，摆开了摊子，扯着嗓子吆喝。 这地儿是回民区，少数民族聚居，那些戴着红箍的管理人员啊，都不敢轻易插手。 要是换个地儿，就这小伙这架势，早被以 “投机倒把” 的罪名给带走了。 哪怕是到了现在，也有不少买切糕的人遇到过强买强卖的事儿呢。 就算找了警察叔叔来，人家一句民族问题，就只能不了了之，这种事儿可不少见。 （当然只是个别现象，各民族还是很团结的，我姐夫就是回民，也是书里马大夫的原型，热情善良。） “瞧一瞧看一看嘞！刚逮的飞龙，便宜大处理啦！ 中秋节特惠，三块钱一只，一对儿五块啊！ 咱都知道，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宁吃飞禽一口，不吃走兽半斤，走过路过可别错过啊！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嘞！” 那回民小伙的叫卖声，就像勾魂儿似的，在胡同里回荡。 没一会儿，摊位前就围了一群妇女同志，叽叽喳喳的，热闹得很。 彪子那家伙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扯着张卫东就往人堆里挤，他俩心里也琢磨着多找几条赚钱的门路。 光靠弄灰狗子和跳猫子那些营生，啥时候才能攒下钱哟。 这回民区啊，有两大特点，一是团结得像块铁，二是对外人有点排外。 不过呢，回民区的百姓手头相对富裕些。 为啥呢？因为只有他们能合法饲养牲口啊，在这一片儿，能买到红旗林场独有的牛羊肉，那可是稀罕玩意儿。 张卫东瞅着这阵仗，心里直犯嘀咕。 这年代的人，大多都挺腼腆的，可这小伙的叫卖方式，那可太超前了。 就跟他在改革开放时期的粤省见过的那些商人似的，简直是个商业鬼才啊！ 再看地上，那些所谓的 “飞龙” 吓得挤成一团，两两依偎着。 那些妇女们就像挑宝贝似的，把 “飞龙” 提起来又放下，挑了一遍又一遍。 没一会儿，就卖出去一大半了。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凑了过来，刚要掏钱。 张卫东眼疾手快，一把就给拉住了，拽着她就挤出了人群。 这掏钱的不是别人，正是场办李勇的老婆白亚芳。 “东子！你咋在这儿呢？” 白亚芳挎着菜篮子，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惊讶地喊着。 “我跟我兄弟过来看看我姐夫。”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给白亚芳讲怎么区分飞龙和沙半鸡。 这沙半鸡在东北那可是大名鼎鼎，学名斑翅山鹑。 为啥叫沙半鸡呢？因为它大小就跟半只鸡似的。 以前这玩意儿数量多，成群结队地活动，不过后来越来越少，成了 “三有” 保护动物，药食同源。 飞龙脚上有毛，沙半鸡可没有，飞龙爱在树上待着，沙半鸡呢，就在地上活动。 “原来如此啊，我说怎么这么多人买呢，估计这里面有好几个托。你等会儿啊。” 白亚芳说着，转身冲着人群喊道：“婶子，大妹子，咱走啦，别买了！” 边喊边把几个要好的、正有购买想法的邻居都喊出了人群。 这人性啊，就是有从众心理，她这一喊，没一会儿，刚才还熙熙攘攘的摊子前就没什么人了。 “东子，走啊，上家吃饭去，你哥都念叨你好几回了，说要好好谢谢你呢。” 白亚芳热情地招呼着。 “不了嫂子，我俩今天下山还有事儿呢，您忙您的，节后我去看我哥。” “那说好了啊。” 白亚芳是个传统女性，也不好在大街上和张卫东多说，打了个招呼，就和几个同伴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嘟囔着：“我跟你们说，那不是飞龙，就是沙半鸡，有这三块钱割块羊肉吃多好，差点就上当受骗了！” 张卫东和彪子见没热闹可看了，转身就想走。 “站住！” 一声怒喝从背后传来。 “叫我俩？” 彪子回头，满脸纳闷。 “废话！搅了老子的生意，想就这么走了？” 张卫东一听，心里就明白了，这摊主是嫌自己坏了他的好事。 心里不禁埋怨起白亚芳来，嫂子这大嗓门，可真是给自己找麻烦，小声说说也就算了。 “不好意思啊哥们，没明白你啥意思。” 张卫东赔着笑脸说道。 可那摊主不依不饶，又围过来三四个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少数民族的大汉，隐隐地把他俩给围在中间了。 彪子眉头一皱，手不自觉地就摸到了后腰上别着的扎枪头子。 见对方推搡了起来，彪子这火一下子就被拱起来了。 “咋地？想干啥啊？货不对板还不让人说了？有能耐你自己搞真飞龙去啊！” 张卫东暗叫一声不好。 “操！你小子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 别废话，掏钱把剩下的货都买了，这事就算了。” 领头的那青年长得壮硕无比，两只拳头捏得 “嘎巴” 作响，满脸狞笑着说道。 “拉倒吧你！你要是真飞龙，我还买一对儿解解馋呢。 就这几只沙半鸡，屯子里的小屁孩拿个皮筋都能一天打好几只，你这破玩意儿留着自己吃吧。” 彪子话还没说完呢，旁边一个大汉抬腿就踹了过来。 张卫东反应快，一把拽着彪子的胳膊，用力一拉，把他拉到一旁。 同时抬脚就踢，正好踢在对方的脚腕上。 “砰！” 那大汉被踢得失去重心，一下子摔倒在地。 “哼！你们还来劲了是吧！” 对方几个人见状，都红了眼，像疯了似的朝他俩冲了过来。 彪子也不含糊，抬起胳膊就挡住对方的进攻，然后一猫腰，朝着刚才领头的青年猛扑过去，一下子就把他扑倒在地。 正好压在那些沙半鸡上，几只鸡被压得 “叽叽” 乱叫。 “削他！” 张卫东心里清楚，这时候可不能怂，在这争狠好斗的地方，拳头硬才是道理。 他们这边人少，得先干倒一个，镇住场面才行。 他一眼就瞅见那几个人里个头最小的一个，冲上去就和他扭打在一起。 俗话说得好，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 彪子那家伙一贴身，全是阴招，也不知道是跟猎狗学的还是咋的，他贴在地上，用膝盖猛顶对方的肚子。 那被他压着的青年，慌乱之中，随手抓起一旁的沙半鸡，朝着彪子就哐哐地砸，鸡毛乱飞。 一时间，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本来就壮实的哥俩，再加上跑山练就的一身胆魄，在这四五个人的围剿下，竟然还隐隐占了上风。 就在这时，被彪子踹出人群的一个青年，把小拇指弯曲放到嘴里，用力一吹 “哔！”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划破了空气。 张卫东感觉自己身下的小个子突然没了挣扎的劲儿。 他站起身来，吐了口唾沫，刚想喘口气呢，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只见几十号戴着小白帽的回族男人，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事儿，像潮水一样顷刻间就把他俩给围住了。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朝着还在地上和人搏斗的彪子屁股上就是狠狠一脚。 彪子就像个麻袋似的，一下子被踹出去两米多远。 “你俩干哈的？敢在这儿动手？反了天了是不？ 在回民区打架，帽子来了都进不来，就算是一把手到了，都得让当兵的开道儿，你们这俩臭虫是从哪个缝里蹦出来的？” 那络腮胡子男人怒吼着。 彪子脸上被蹭出了几道血道子，他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地下啐了一口唾沫，手又朝着腰间的扎枪摸去。 张卫东见状，赶忙冲他拼命摇头，这要是动了刀，今天这事儿可就彻底没法收场了。 第106章 回民区风波(二) “是他们先动手的。” 张卫东目光坚定，声音沉稳地说道，那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宛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问你了么！” 络腮胡子瞪大了眼睛，满脸横肉都跟着抖动，那如雷鸣般的怒吼，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咋滴？想倚仗人多欺负人少啊？你们卖假货还不许人说了？ 今儿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也不怕，要打就放马过来！” 彪子像是被激怒的狮子，脖子上青筋暴起，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张卫东心里透亮，事已至此，退缩就是死路一条，只会让这些人更加肆意妄为。 他面沉如水，如同一尊铁塔般，猛地拨开围在身前那几个如小山般的壮汉，站到彪子身旁。 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可那双眼却犹如两把锐利的钢刀，直直地刺向对方。 重生后的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懦弱无能的倒插门女婿，曾经手刃青皮子的经历，如同淬火一般，将他的胆魄锤炼得无比坚韧。 此刻，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毫无畏惧地与对方对视着。 “东子，彪子，怎么是你们俩！”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犹如洪钟般的大喊，那声音带着焦急和关切。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马青山如一阵疾风般大步流星地赶来。 他手里紧紧握着给牲口打针用的大针管子，那针管子足有小臂粗细。 他冲进人群迅速站在了兄弟俩的身前，那宽厚的背影，给人一种无比坚实的安全感。 哥俩见姐夫来了，那原本紧绷得像弓弦一样的心弦，这才微微松动了些，悬在嗓子眼的心，就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马大夫？他们是？” 络腮胡子眉头皱得像麻花一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扯着嗓子问道。 “这是我的小舅子，那是他兄弟。老牛，这肯定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该赔多少钱，我来出，大过节的，在这儿闹哄哄的，像什么话？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咱们回民区。” 马青山一边说着，一边紧握着针管子，那针管子上的寒芒，始终稳稳地对着面前众人，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马大夫，赔钱就能了事？我在这儿本本分分做生意，他俩倒好，来这儿捣乱。 把我的顾客都吓跑了，我以后还怎么在这儿做买卖？我的名声都被他们毁了！” 刚才被彪子揍得鼻青脸肿的青年，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满脸的愤恨和委屈。 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每喊一句，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一下。 络腮胡子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双方都冷静一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他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马青山这人，在回民区口碑倒是不错，医术也高明。 可他孤身一人，还娶了个汉族女子，在这回民区里，就像一棵无根的浮萍，没什么强硬的后台。 再说了，这会看病的又不止他一个。 可那个被打的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是书记的外甥，这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真不该来蹚这趟浑水，真是骑虎难下。 “马上过节了，都围在这儿干啥？不用干活啦？都散了散了。” 络腮胡子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扯着嗓子大声吼道，那声音在胡同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围观的人群就像受惊的鸟群，纷纷四散而去。 络腮胡子这才走到两伙人中间，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道： “咳咳，赛俩目。我看啊，大家都各退一步，赔点钱算了，都是街坊邻居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把关系搞僵。” “沃阿莱库姆赛俩目。赔钱也行，给一百块吧。”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微微上扬，那表情就像一只偷到鸡的狐狸。 “一百？你这是明抢啊！” 彪子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蠕动着，瞪着眼睛愤怒的喊道。 “要不受伤的我来免费治，死了的沙半鸡我给你换成飞龙，三十块！行不行？” 马青山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眼中满是无奈和焦急。 “马大夫，你可别太过分了啊！三十块？你打发叫花子呢？ 你这是在和稀泥，就算是真主也不会这么处理吧？” 年轻人跳着脚喊道，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 “哼，要不咱俩再大战三百回合？输的人立马滚蛋，别在这儿丢人害臊！” 彪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双手紧紧握拳，关节都捏得发白。 “你以为你算哪头蒜？老子今天就仗着人多欺负你人少了，反正有马大夫在这儿能治伤。 钱我也不要了，今天非得把你们俩瘪犊子揍得爬不起来，让你们知道老子的厉害！” 年轻人满脸狰狞挥舞着拳头，嘴上还不依不饶地放着狠话。 “多大点事儿啊？”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如同一缕春风般传来，那声音就像山间的清泉，在众人的耳边流淌，瞬间打破了这紧张得快要爆炸的气氛。 大伙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款款走来，宛如仙女下凡。 “穆琳小姐。” 络腮胡子和马青山就像两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瞬间挺直了腰板，满脸恭敬地作揖行礼，那动作整齐得就像训练过一样。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年轻人，一看到穆琳，脸色顿时变得像白纸一样，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嘴唇微微颤抖，咬着嘴唇说道：“穆姐！” “怎么回事？你叔叔没告诉过你见到我要行礼吗？你这小子，当初我把沙半鸡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不是说给朋友办婚礼用吗？ 怎么在大街上拦腰做起买卖来了？新郎新娘呢？ 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骗到我头上来了！” 穆琳柳眉倒竖，眼中透着一股威严，那眼神就像两把锐利的剑，直直地刺向年轻人。 年轻人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着，赶忙行礼，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 “不是的穆姐，这…… 这是办事剩下的沙半鸡，快过节了，我想…… 我想拿回去给家里补贴补贴，我…… 我真没别的意思。” “哦？是吗？要这么说，马大夫，给他十块钱算了，顺便给他开一副治脑子的药，我看他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穆琳似笑非笑地说道，那笑容中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不用不用，不用给钱了，我自己治！” 青年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摆了摆手。 扭头冲着几个同伙喊道：“快走，快走！”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然后灰溜溜地跑了，那狼狈的样子，就像一群被猎人追赶的兔子。 “牛叔，马大夫，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着一起瞎折腾。 都是年轻人之间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呗，打输了住院，打赢了赔钱。 光靠你们在这儿说教，有什么用？他们得自己长教训。” 穆琳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模样就像一个大人在教训不懂事的孩子。 “是是是，东子，彪子，还不快谢谢穆小姐，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人家，要不然你们俩可就麻烦了。” 马青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说道。 张卫东一脸茫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一旁的彪子却满脸堆笑，像个弥勒佛似的。 乐呵呵地拉着张卫东，朝着穆琳深深鞠了一躬，还小声地在张卫东耳边说道：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谭大胆那儿收皮子的姑娘，厉害吧！” 谭大胆？张卫东愣住了，脑子里像一团乱麻。 听这意思，谭大胆是个女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己从来都没见过这个穆琳，她怎么会突然出手帮忙呢？难道是因为彪子？ 可自己兄弟啥情况自己还不清楚？他可没这魅力啊？ 难道是上次让他卖狼皮的时候，两人王八看绿豆对眼了？这也太扯了吧！ 再看这穆琳，长得真是美若天仙，那精致的五官，就像被上帝精心雕琢过一样。 她的眼睛就像两颗璀璨的星星，深邃而明亮，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高挺的鼻梁下，那樱桃小嘴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白皙的皮肤就像冬日的初雪，泛着淡淡的光泽。 她就像热巴和娜扎一样美丽动人，现在终于理解老祖宗每次一当皇帝第一件事就是远征西域了。 “咳咳，谭大胆是给我干活的，收皮子的地方是我们回民开的。” 穆琳听到彪子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了两声，解释道。 “哦哦，谢谢，谢谢穆小姐！” 张卫东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道谢。 “没事，上次你第一次来卖貉子皮的时候我就见过你，后来那青皮子也是你杀的吧？ 胆子可真不小，都是近距离几刀毙命，这种勇气和本事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我们民族最崇尚勇士，你这样的人值得敬佩，今天这事儿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穆琳微笑着说道。 穆琳这么一说，张卫东这才恍然大悟，就像拨开云雾见青天一样，之前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一旁的马青山却听得一头雾水。自己的小舅子怎么和回民区第一大家族穆家有牵连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合着自己刚才是白操心了一场。 说完，马青山把大针头子从针管子上拔下来，对着张卫东和彪子说道： “你俩没事吧？没事我就回去了，有头驴尥蹶子，闹得可凶了，还得我去收拾呢！” 马青山朝穆琳微微点了点头，那眼神分明是在告诉张卫东和彪子，别再惹事了。 “姐夫你忙，明天早点回屯子啊。” 张卫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等等我，跟你一块去，那犟驴你一个人可按不住。” 姓牛的络腮胡子几步追上马青山，两人就像两个逃离战场的士兵，赶忙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谢谢你啊穆家妹子，这事闹的，我俩大老爷们还得靠你。” 彪子满脸堆笑，那笑容里透着一股自来熟的劲儿，就像和穆琳是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这称呼让穆琳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笑，那笑容就像一朵盛开在寒风中的小花，有些勉强。 “没啥，举手之劳。后会有期。” 穆琳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别啊，一回生二回熟，都是朋友。我们那儿还有不少灰狗子皮呢，你帮忙给处理一下呗。 你家大业大的，要是我们卖给收购站，还得挨顿削呢。快过节了，帮兄弟一把。” 彪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那热乎劲儿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嘴里还滔滔不绝地说着。 张卫东在一旁看着彪子这副模样，心里不禁感叹： 兄弟，还是你厉害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脸皮厚得都能当城墙了。 第107章 奸商谭大胆 张卫东哥俩就像两条甩不掉的尾巴，厚着脸皮，亦步亦趋地跟着穆琳，来到了那平房街里挂着红灯笼的院子。 两人站在院门口，望着熟悉的场景，忍不住感叹造化弄人。 当初他俩进门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谁曾想这宅子的主人居然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 “四哥，去告知谭叔，有买卖上门啦。” 穆琳朝着那个身材魁梧、给哥俩开过门的壮汉喊道。 “明白，小姐！” 壮汉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恭敬地微微弯腰。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穆琳身后的张卫东和彪子，那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这两个家伙怎么跟着老大回来了？ 没一会儿，那位中年 “师爷” 模样的谭大胆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出来。 “小姐！” 谭大胆微微抱拳，恭敬地喊道。 “谭叔，这俩小子要卖灰狗皮呢。您呐，就当是过节做善事收了吧，也算是帮帮他们。” 穆琳笑盈盈地说着，她纤细的手指指向哥俩。 说完，便轻盈地转身，朝着后院走去，脚步轻快得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刚走了几步她扭头问道： “还是一半钱一半票吧？” “嗯呐！” 彪子那张大脸瞬间笑成了一朵盛开的喇叭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忙不迭地回答道。 “得嘞，下次再有好东西就拿来，要是还都是灰狗皮这等小玩意儿，小心谭叔放狗撵你们哟。” 穆琳边说边回头，脸上洋溢着俏皮的笑容，朝两人摆了摆手，那手势像是在驱赶两只可爱的小土狗。 哥俩站在原地，望着穆琳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们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干啥呢？不冷啊？都快冻成冰棍儿了，沙楞的，进屋暖和暖和。” 谭大胆那洪亮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沉思，就像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赶忙快步跟上。 进了屋子，暖意扑面而来。他们从背后的背筐里把灰狗皮一股脑儿地掏了出来，那些灰狗皮杂乱地堆在地上。 这一数，灰狗皮总共卖了不到三十块钱。 谭大胆一边慢悠悠地数着钱和票，一边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俩可真是有意思，整天就捣鼓这些个不值钱的玩意儿，这是老爷们该干的事儿吗？ 我看呐，你们别跑山了，回家找个针线笸箩，学着大姑娘绣花得了。” “咋地？谭叔，你这是啥意思？不收就不收，犯得着这么挤兑我们吗？” 彪子一听这话，脸 “刷” 地一下就拉了下来。 “别，别，你俩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跑山嘛，不打枪那还能叫跑山？ 那和小孩子过家家有啥区别？” 谭大胆见状，赶忙摆了摆手，一脸无奈地解释道。 “那不废话嘛！有枪谁还打灰狗子啊？你以为我们不想啊？” 彪子没好气地反驳道。 “啧啧！我们这儿有枪啊。你们是小姐带来的客人，我可都看在眼里呢。 就上次那一条青皮子，把你们折腾得够呛吧？我看你们挺勤快，没少在山里下功夫啊。” 谭大胆一边说着，一边用那狡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两人，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 对方这么一说，张卫东那机灵的脑子瞬间转了起来，心里恍然大悟： 原来这地方不只是收皮子，还卖家伙而事呢！ “小姐这是有心帮你们呢，小玩意能多挣几个钱。 那林子里值钱的东西可海了去了，熊胆波棱盖鼻头子、麝香鹿茸鹿心鹿宝，还有那狼、貂皮狐狸皮，随便哪一样不得值个大几百？ 爷们儿就得玩枪，有了枪，那才能挣大钱，那才是真正的跑山。” 谭大胆说得眉飞色舞，边说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 是啊，这跑山的人，各有各的目的。有的人跑山就只是为了打些野味，填饱肚子，那是为了生存； 可有的人跑山那就是为了挣钱，为了发家致富。 那些专门猎取紫貂、狐狸之类的 “皮兜子”，可都是狠角色。 他们一进山就是大半年，就像消失在山里的幽灵。 可一旦他们出山，那收获，随便一件都能抵得上普通人两三年的收入，让人眼红不已。 张卫东和彪子听了，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年头，钱可真是个硬通货，购买力强得吓人。 不像后世，那钱就像流水一样，一百块钱一破开，就像雪花遇到了热锅，眨眼就没了，连个影子都抓不住。 “叔，您这儿都有啥好东西啊？” 彪子那两眼就像黑暗中的饿狼看到了猎物，瞬间冒出贪婪的光，他兴奋地搓着双手。 东子托秀才他爹搞的撅把子马上就该带回来了，可他自己还处于冷兵器时代，每天就靠着那扎枪头子在山里闯荡，这日子过得就像原始人一样。 要是有杆好枪，那可就不一样了。不说跑山能轻松多少。 就说今天在回民区遇到的那伙混蛋，要是当时手里有把枪，家伙一亮，那些瘪犊子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哪还敢那么嚣张？ “小兄弟，知道我为什么叫谭大胆吗？只要这个给到了，你就说你要啥吧？哪怕是老毛子那头的巡逻艇，大洋马，叔都有办法给你弄来！” 谭大胆一脸得意，伸出两根手指头，像捻着两根金条似的搓了搓，还故意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自信和张狂。 哥俩一听，眼睛里都像点着了两团火，兴奋得光芒四射。 好家伙！这谭大胆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大胆叔，咱这儿有民兵训练用的那种连发的五六半吗？” 彪子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就像一个等待开奖的彩民。 谭大胆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指头，挑了挑眉毛。 “一千二？” 彪子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 “小兄弟，你说笑了吧？两千！” 谭大胆慢悠悠地说道，那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那价格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哥俩的心里炸开了花。 “嘶！” 哥俩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就像两条被踩了尾巴的蛇。 他们知道这东西肯定不便宜，但没想到会这么贵！ 两千块，那可真是个天文数字！ 就算是用绷弓子把石门屯周围的灰狗子都打个遍，打到绷弓子都散架了，灰狗子灭绝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啊。 两千块能干嘛？一百块的自行车买二十辆，一毛六的白面能买一万多斤。 就是隔壁四合院里的傻柱，要把整个院子买下来，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啊。 一大爷可是八级工，那在厂里是响当当的人物，一个月工资才九十九块钱，就这，不吃不喝也得两年才能买一把五六半。 贵，贵得离谱！ “这还贵？那五六半能和别的枪一样吗？ 马上冬天了，你要是有这枪，掏两回仓子，钱不就全回来了。” 谭大胆依旧乐呵呵地说着，不过那语气里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热情劲儿，就像一盆燃烧正旺的炭火被浇了一瓢冷水。 在他眼里，穆小姐这次可能是看走眼了，瞅这哥俩无机溜瘦，倒驴不倒架的。 “叔，最便宜的多少钱？” 彪子不死心地问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眼睛里却还闪着一丝希望的光。 “最便宜的就是老洋炮了。” 谭大胆回答道，眼神里有些不屑。 彪子一听，嘴巴撇得都能挂个油瓶了，满脸的嫌弃。 “咋地？瞧不起老洋炮啊？” 谭大胆斜睨了彪子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那家伙比我爹年龄都大，头两天我一个哥们儿。 刚开第一枪就炸膛了，差点被黑瞎子拍死，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 彪子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比划着。 “是啊，而且那枪就一个单发，打一枪就得重新装填，这在山里遇到危险，连扣第二枪的机会都没有。” 张卫东也在一旁皱着眉头补充道。 “三八大盖估计你们也买不起，那得六百块！这么一来只剩下汉阳造了。” 谭大炮说完张卫东砸吧了砸吧这句话，汉阳兵工厂从建厂之初的1895年, 直到工厂撤并的1944年。 就是最新生产的也比自己哥俩岁数大。再一个6.5毫米的子弹这年头上哪找去，打一枪少一发。 说起三八大盖，拜那些抗日影视剧所赐。 “三八大盖” 加上后缀两片垂布的钢盔，再配上土黄色的昭和五式军服，这在大家的印象里就是鬼子步兵的标准行头。 每当军迷们提起三八式步枪，都是吐槽声一片。有人说它威力比中正式小太多了。 打在人身上就像挠痒痒似的，打不死人； 有人说三八枪是为白刃战设计的，装上刺刀当长矛用才是正途； 甚至还有人说我军缴获三八枪都不屑一顾。 还有人给它冠以 “二战中最差劲的步枪” 的称号，把它贬得一文不值。 在影视剧中，常常有抗战军民说三八枪 “只能在身上打个眼”，打不中要害就没事儿。 为了证明这个说法，不少剧中还有用棉被泼水来抵挡三八枪子弹的镜头呢，那画面看起来真是滑稽。 在今天，人们一提起抗战步枪，也总说三八枪威力不如中正式。 这三八大盖，因为枪身上有个防尘盖，写着 “三八式” 而得名。 五发弹容量，采用 7.62 毫米的子弹，有效射程为 460 米，子弹初速为 765 米 \/ 秒，这可算得上当时的 “重火力” 了。 拿着它在几百米开外打中猎物应该不成问题，而且精度还不错。 可这枪太长了，带上刺刀一米多，在树林里走的时候，得时刻端着枪提防猛兽。 那感觉就像扛着一根长长的旗杆，磕磕绊绊的，太不方便了。 老是和树枝、藤蔓纠缠不清，还怎么打猎啊？ 再说了，太贵了根本买不起，就像天上的月亮，只能看着，摸不着。 畜生用的东西，他张卫东不屑一顾。 “叔，有撅把子吗？” 张卫东问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无奈。 谭大胆叹了口气，那口气就像一阵寒风，吹得人心里凉凉的。 “哎！你俩小子，撅把子一百九一把，送你们二十发子弹。 这也就是看在穆小姐的面子上，换做别人，那可都是二百，一口价！没得商量！” “操！” 张卫东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谭大胆，他娘的十足的奸商。 虽然从齐市运回来费不少功夫，但也不用这么贵吧？都快能买两把了。 “晚上开市啊，明天过节，今天晚上东西种类不少，有时间去转转。” 谭大胆看着要离开的哥俩，冲着他们说道。 心里寻思着，从这挣走的钱，高低让他们再花回来。 第108章 兄弟小聚逛黑市 八月十五中秋节，月饼渣渣送嘴边；一条猪肉一瓶酒，四亲八眷统送遍。 在那个岁月里，生活稍好了些，无论是城里的街巷，还是乡下的泥路，每逢佳节，走亲访友是必不可少的。 一般而言，去丈母娘家是重头戏，不过那时，送月饼的并不多，常见的标配礼物是一挂猪肉，或是两包白糖加上一瓶白酒。 哪像如今的中秋，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好似一道道冰冷的屏障。 即便是住在同一栋楼的邻里，也只是各自过活，彼此间仿若陌生人，毫无往来。 亲戚们呢，大多在饭店里吃上一顿饭，权当是过节应景，之后便各自散去。 到了晚上，小孩子也被禁锢在家中，要么在堆积如山的作业里苦熬，要么在家长威严的目光下，无奈地练琴、练字、画画。 大人们则人手一部手机，沉浸在那一方小小的屏幕世界里。 老人们若是不会玩手机，就只能孤寂地守在电视机旁，在央妈的三台或者八台节目中消磨时光。 回溯到六七十年代，那时还不怎么称中秋节，更多的是叫八月十五。 在农村，物资匮乏得如同干涸的河床。大人孩子最盼望的就是过节，尤其是过年和八月十五。 过年能吃到肉，而中秋节能吃到月饼，在那个年代，月饼绝对是奢侈品，宛如皇冠上的明珠般珍贵。 只有县城的食品厂才有资格生产月饼。中秋节前夕，食品厂将月饼分配到各个公社供销社，然后再辗转分到每个大队代销点。 人们纷纷涌向代销点抢购，好多人家吃不起月饼，就只能去买点面粉回来，给孩子们做面饼吃。 没吃上月饼的孩子们，能尝到一口面饼，那快乐也如同过年一般，算是过了节。 张卫东、彪子和小金子蹲在场办大门口的围墙下。 那个时候，火车延误是家常便饭，秀才他老爹去齐市了，得两天后才能赶回来，所以大伙约好了在场办宿舍集合。 张卫东的目光在这个“蓝、绿、灰”交织的世界里游移，看着那些进出林场的女孩们。 她们留着质朴的铁姑娘发型，没有化妆品的修饰，哪怕是一瓶雪花膏，在那时也是难得的奢侈品。 然而，这些女孩们脸上都洋溢着甜美的笑容，不知疲倦地投入到建设家园的工作中，宛如春天里盛开的花朵，充满生机。 大多数女孩穿着劳动布做的工衣，偶尔有一两个身着女士军装的女孩从身边轻盈走过。 就像下凡的仙女，瞬间成为许多男孩子心目中遥不可及的公主。 “东子，别瞅了，小心保卫科的把你当盲流子抓了。”彪子用胳膊肘怼了怼身旁的好兄弟。 “不是，你俩干仗咋不叫我，你看我削不削他们就完了。” 小金子在一旁挥舞着树枝，狠狠地朝着地上划拉，刚才听闻他们在回民区打架，心中满是忿忿不平。 “我俩被几十人围着，根本跑不出来啊，你放心，下次一定喊你。 你俩瞅瞅，还是国营单位好啊，人手一小包月饼，领导干部还有桃罐头呢。”彪子满脸羡慕地看着人群。 张卫东清楚地记得以前的中秋节，父母总会早早地去买一个团圆月饼，悄悄装在纸袋里带回家。 怕孩子们偷吃，还会锁到炕柜里。 张卫东三姐弟可机灵着呢，趁着母亲不在，就像小老鼠似的到处东翻西找，趴在柜子上，使劲闻着那从柜子缝里钻出来的诱人香味。 每年的中秋夜，母亲把月饼拿出来，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 为了让每个人都能尝到月饼的滋味，会把月饼切成三角小块。 爹娘看着孩子们馋得不行，就把自己的那份给了孩子，自己只吃油纸里残留的渣渣。 那时，能吃到月饼的快乐简直无法形容，孩子们就像小猴子似的高兴得跳脚。 张卫东还记得有一次，他实在舍不得吃，就用纸把月饼包好，打算每天吃一口。 结果，还没等到第二天，就被张卫国偷吃了，气得他大哭了好几天，那哭声能把屋顶都掀翻。 “走啊，搁这瞅啥呢，你们几个看上哪个姑娘告我，哥给你们连线！”秀才笑眯眯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哥仨跟前。 嚯！只见秀才戴着小眼镜，扎口的劳动布裤子显得利落，假领子外头套着列宁夹克。 这一身打扮，在人群中就像一颗璀璨的星星，绝对是现场最亮眼的崽。 “你小子这是发了啊？这身行头完了借我使使。”彪子一脸兴奋地说道！ “哈哈哈，必须得，等哥们结婚了，这套送你都成！走呗，宿舍集合，明天哥们就回县城了。”秀才拍拍胸脯。 “前面带路！”张卫东起了个样板戏的范儿，大喊一声。 “金子，你这咣当咣当的带的啥啊？”秀才扭头看到小金子鼓鼓囊囊的衣服，好奇地问道。 “也没啥，都是酒，上回喝得太猛，咱们慢慢来。” “别整太多啊，晚上二道街有黑市，咱兄弟去开开眼。”张卫东嘱咐道。 “扫兴，还没喝就唠叨，你小子少喝点，正好酒不够分。 完了哥们把家底完了交给你，看着置办。”彪子乐呵呵地搂着张卫东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 一顿饭吃到天黑，酒过三巡，在小酒的润滑下，再加上彪子这个自来熟，哥四个的感情就像打铁时的火焰，愈发炽热，又加深了不少。 晚上八点，张卫东看着说话结巴、走道扶墙的兄弟，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穿好衣服走出宿舍。 没一会儿，小金子快步追了出来，他松了松领口说道。 “走，我跟你瞅瞅去，正好醒醒酒。”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酒量可以啊，走着!”张卫东笑眯眯说道。 今天的黑市热闹非凡，那规模是张卫东见过最大的。两边的摊位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就像一群紧紧相拥的沙半鸡。 大伙虽然都捂得严严实实，但眼神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星。 酸菜地蛋棒子面，手电手表缝纫机，白糖罐头大烟叶，锅碗瓢盆生铁锅，鸡鸭河鲜小野味，炉果月饼杂半糖。 张卫东心里寻思，看来人家穆琳能力是真强啊，这么大的动静儿，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默许一场盛大的狂欢。 “东子，今天都准备买点啥啊？”小金子就像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见啥都稀奇，探头探脑地问道。 “我和彪子准备给家里买点鸡鸭崽子，再给爹娘添点衣服，不能光自己图痛快。”张卫东笑眯眯地说道。 他和彪子自从跑山那天卖了灰狗子皮后，就盘算好了，自己吃喝上大手大脚无所谓，家里条件可还不行呢。 除了买枪打造侵刀扎枪和送礼所需要的日常花销，剩下的钱都在过节这两天换成家里的必需品。 都是成年人了，过了伸手要钱的年纪，也该为爹娘分担点了。 给他们买吃喝肯定免不了一顿数落，换成鸡鸭崽子，鸡生蛋蛋生蛋。 张卫东今天特意背上了大榆树皮筐，一路上就像个疯狂的购物者，不停地买买买，那架势跟后世的双十一似的。 在摊位跟前讨价还价，把满减打折送东西那一套手段用得炉火纯青，淳朴的老乡们被他和小金子忽悠得晕头转向，就像迷失在迷雾中的小羊羔。 但凡碰见那种两块钱一个能行，五块钱一对不卖的‘聪明摊主’，哥俩就唱起双簧。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准能以便宜的价格买下心仪的物品。 让人惊讶的是小金子，不愧是晋省来的，天生就是做买卖的料，那晋商的本事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提前告诉他做好伪装，这小子把围脖一戴，瞬间就像换了个人，一口晋西北方言那叫一个地道。 他专盯着摊位上的小黄鱼和字画古玩下手，张卫东虽然不太懂。 但看着小金子那一举一动，绝对是个内行，既不会看走眼，也不会被吃水，活脱一个高高手。 这小子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么一会儿，就花出去小六七十了，一支佳琦牌眉笔没了。 他心里不禁感叹道，是自己不够努力么？ 第109章 黑市巧遇挂皮子 张卫东在摊主跟前顺利买下了十来对鸡崽子，交易完成后，便与摊主拉起了家常。 这一聊，竟挖出了此地的 “前世今生”。 原来，这儿起初不过是周边上下八屯乡亲们互通有无、倒腾吃喝的小集会。规模不大，却也热闹。 后来，回民区的人常来这儿收购牛羊，一来二去，竟将这里盘活了。 他们苦心经营了半年有余，使得这个原本平凡的小地方，摇身一变，成了县城附近规模首屈一指的黑市。 “叔，鸡崽子先放您这啊，我再转转。” “得嘞！” 张卫东瞅着小金子那被大包小包压得不堪重负的模样，心里有了主意。 他盘算着得去姐夫那儿借辆排车来，姐姐和外甥回了屯子，家中无人。 一会再买点药材送给姐夫，再去借车，也说得过去。 往前走，拐过一道幽深的巷子，就来到了那个熟悉的门洞子前。 这里是黑市的核心地带，宛如一座神秘的宝藏迷宫，充满了各类价值不菲的稀罕玩意儿。 置身其中，仿佛踏入了一片黑暗的海洋，人们都身着统一的黑灰色衣衫。 在这无尽的黑夜中，若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 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没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买卖双方都像地下工作者般，压低嗓子，用极小的声音交谈。 摊位之间的距离被刻意拉开到了两米多，在这昏暗的环境下，即使张卫东眼神再好，也得费好大劲儿才能勉强看清。 瞧了半天，男女都难以分清，好似每个人都被这黑夜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和小金子小心翼翼地将买来的值钱物品一一放入榆树皮筐里，再仔仔细细地盖上帆布。 “金子，在这儿可得把眼睛放亮了。要是看上啥物件儿，可千万别吱声，回来跟我说。 这地儿的人可排外了，要是让他们听出你是外地口音，那价格起码得涨上两分，咱可不能吃这个亏。” 张卫东小声叮嘱道。 “得嘞！这黑灯瞎火的，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小金子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哥俩在这神秘的区域缓缓踱步，眼睛像扫描仪般扫视着每个摊位。 这一圈下来，发现这里的交易品大多是三大件票据和各种紧俏得的物资甚至还有卖工作名额的。 张卫东的目光突然被吸引住了，他竟看到有卖狗崽子和老洋炮的。 “金子，你在这儿先转转啊，我去瞅瞅那些狗。” “妥！” “要是有啥看上的，回来告诉我。” 张卫东轻手轻脚地蹲下身子，来到一个摊位前。 摊位上放着个筐子，里面的狗崽子挤成一团，毛茸茸的，像一团团蠕动的毛线球。 张卫东刚要伸手，蹲着的大爷猛地扬起烟袋杆，“啪” 的一下打在他的手上，那动作快如闪电。 “别瞎摸，这玩意儿凶得很，小心咬你手。” 大爷低声呵斥道。 “大爷，这狗啥品种啊？咋卖呢？” 张卫东揉了揉手，好奇地问道。 “这可就有讲究了，这是狼青，它爹可是正儿八经儿的青皮子。”大爷吧嗒着烟袋，慢悠悠地说道。 张卫东心里一惊，这咋和大顺的身世还有些相似。 可看着筐子里那些瑟瑟发抖的狗崽子，他心里又犯起了嘀咕，怎么看都不太像啊。 要是那么容易跟青皮子配种，那狼犬不烂大街了。 “大爷，这狗崽子不上手我咋挑啊，您这准备卖多少钱？” 张卫东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有人在激烈打斗，那声音在这安静的黑市中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巨石，打破了原有的寂静。 他本没打算凑过去，这种事儿在城乡结合部太常见了。说不定是碰杆荣马子设的局。 那些荣马子就像狡猾的狐狸，常用两人假装打架来吸引路人围观，等人群围过来，他们的同伙就会在人群里伺机下手偷东西，手段可谓是阴险至极” “我草，你再扒拉一下试试！” 张卫东耳朵一动，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小金子！ 跑山之人的耳朵就像灵敏的雷达，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紧张起来。 他二话不说，拔腿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拨开拥挤的人群，就看到小金子被三四个人堵在墙角，正是柴宝佳上次挨揍的那个倒霉位置。 “咋滴了？” 张卫东一边喊着，一边挤过人群来到小金子身边，眉头紧皱，心里寻思着。 今天这是整啥幺蛾子？难道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净碰上这些破事儿，不会又要挨顿揍吧？ “这几个板鸡欺负贝爷！” 小金子满脸通红，一着急，晋省方言都冒出来了，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张卫东这才把目光投向一旁，果然是鄂伦春贝爷。 再往旁边看去，竟站着三四个女孩，她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是要躲避这黑夜的侵蚀。 可那打扮在这黑市老手眼里，简直就是明晃晃的 “新人” 标志。 大白口罩把她们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可那鲜艳的红围脖和花色的手闷子却暴露了她们的身份。 还有个女孩背着个军绿色的挎包，上面绣着 “为人民服务”，在这一片黑灰色中显得格外扎眼，那伪装就像小孩过家家似的。 “咋滴了贝爷？” 张卫东用鄂伦春语关切地问道。 “这几个瘪犊子冲着人家动手动脚的，俺说了两句，他们就不依不饶了。” 贝爷气得满脸通红，用手指着那几个闹事的家伙说道。 “草，他们看见贝爷是少数民族，不敢咋地，我过来拉架，他们就对我动手了。 大过节的欺负女的和老人，算什么男人。” 小金子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对方，那眼神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你他娘的放屁，谁让你们多管闲事了？ 这几个女的把我的老棒槌整坏了，我让她们赔钱，有错么？ 大伙来看看，到底谁欺负谁！” 其中一个闹事的家伙扯着嗓子喊道，脸上满是无赖的神情。 “你胡说！你那人参是在你手里弄断的，关我们什么事？” 戴红围巾的女孩毫不畏惧，挺身而出，清脆的声音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格外响亮，像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 张卫东瞬间明白了，这是碰上挂皮子（讹钱）的无赖了。 第110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走吧走吧，人家两伙的事儿，咱们别插手了。” 张卫东知道这里面水深，他拽着小金子拉着贝爷就往人群外面走。 “让你们走了么，刚才这小子推我的时候，把老子另一株棒槌碰坏了，赔钱吧！” 一个家伙拦住他们的去路，恶狠狠地说道。 “我赔你麻痹！” 小金子气得大骂，一把甩开对方拦他的手臂，抬脚就往外走。 那家伙见状，恼羞成怒，一个电炮朝着小金子的后脑勺狠狠砸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贝爷眼疾手快，手中的索拨棍猛地一挥。 架开了对方接着一肘子就把那家伙砸飞了出去，那家伙像个破麻袋一样摔在地上。 “给我削他！” 不知谁喊了一句。 张卫东反应迅速，身形一闪，躲过砸来的拳头，一拳砸向了离着自己最近，手摸向腰间的一名男子。 先下手为强，这一拳又狠又准，像是炮弹一样。 熟悉！又是这种熟悉得让人头疼的打斗画面，张卫东在心里哀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早知道这样，我他娘的也该像彪子一样喝多了才好，省得在这儿遭罪。 和上午在回民区的那场恶战不同，今晚这场战斗如同夜空中的闪电，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小金子就像六边形战士，以一敌三却丝毫不惧，每一招都虎虎生风，力大势沉。 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 贝爷更是勇猛如虎，手中的索拨棍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不停地朝着对方身上的关节砸去。 每一下都精准无比，没几下就把对方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就在这时，人群里那几个家伙的同伙见势不妙，两人对视一眼，从围脖里露出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 从怀里迅速摸出侵刀，如鬼魅般朝着人群边上的张卫东冲了过去。 刹那间，狭窄昏暗的小巷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迸发出致命的危险。 对方手中的刀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着寒光，那光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的眼眸，冰冷刺骨，透着无尽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小心刀！” 红围巾的女孩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声音中带着惊恐，在这紧张的空气中如同警报般刺耳。 张卫东心中暗叫不好，心里暗骂，你们两个兔崽子还真是专挑软柿子捏，冲着我来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如同盯着猎物的雄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见他微微下蹲，身体重心降低，就像一只蓄势待发、准备扑向猎物的猎豹。 其中一人怒吼着，高高举起手中的刀，那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朝着张卫东的头顶迅猛劈下。 这一刀来势汹汹，带着呼啸的风声。 就在刀快要砍到张卫东的千钧一发之际，张卫东如鬼魅般猛地向一侧侧身。 他的动作快得如同闪电，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侵刀擦着他的衣角砍空，重重地落在地上，溅起了几点火星，格外刺眼。 张卫东没有丝毫停顿，在侧身的同时，他的右手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迅速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 紧接着迅速抬起左手，用手肘朝着对方的手腕狠狠砸去。 这一下力量极大，只听 “咔嚓” 一声，那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在这紧张得让人窒息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张卫东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力一扭，将对方的手腕反转过来。 对方手中的刀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接着一个反擒拿，整个夺刀过程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原本在身后稍有犹豫的另一名持刀男子，见同伴受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咬咬牙，挥舞着刀再次发起了攻击。 砰！ 一声闷响，持刀男子突然捂着冒血的脑袋摔倒在地。 鲜血如泉涌般从他的手指头缝里不断涌出，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血泊。 张卫东扭头一看，只见红围脖女孩还保持着双手举高的动作，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惊恐，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吓坏了。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风中的落叶，呆立在原地，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倒地男子旁边是一个稀碎的石臼，上面被鲜血染得一片通红，那抹红色在这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咕嘟！ 张卫东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咽了口口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心里想着，姐姐可真是够猛的！这一下可真是解气，但也太吓人了。 再看倒地的那人拽下自己的脖套捂在了脑袋上，发出惨叫声。 张卫东眯着眼睛仔细一瞧，心里乐开了怀！ 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前小舅子，柴进！ “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敢在穆家的地盘上撒野，我倒要瞧瞧是哪瓣烂蒜。” 人群之外，仿若平地起惊雷般传来一声怒吼，刹那间便将人群如潮水般向两旁分开。 张卫东默默移步，站到了红围脖女孩身前，眼神中满是安抚之意。 他心里着实有些担心，一来这女孩本意是为了帮自己解围，二来挨砸的偏偏是柴进这种赖皮膏药。 自己如果不出头，肯定会给对方惹不少麻烦。 再定睛一看，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小迷糊带着谭大炮手下那个人称老四的壮汉。 那老四虎背熊腰，一脸横肉，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让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四哥，就是他们几个，还有那几个臭娘们，欺负俺们这些老实人呐！ 不仅搞坏了棒槌，还动手打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开始那叫嚣得最凶的年轻人，一边声泪俱下地冲着老四比划着。 那模样活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抽抽搭搭地抹着鼻涕和眼泪。 “放屁！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还恶人先告状，要不要点脸啊！” 小金子柳眉一竖，满脸怒容，不甘示弱地回怼了过去。 旁边的贝爷也跟着叽叽喳喳，像只愤怒的老家雀，扯着嗓子喊个不停。 “都他妈给我闭嘴！吭哧瘪肚的，说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还让不让别人做生意了？都给我带走！” 老四眉头一皱，大手一挥。小迷糊像是接收到了指令的小卒，立刻指挥着手下众人，要把两帮人往外领。 第111章 熟人登场全部带走 老四的手指在指向张卫东的时候，竟微微一顿，旋即转而指向了其他人。 “他他他，还有她们。” 说完，便扭头大踏步地走在了前面，那步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卫东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知道这是看在白天自己和彪子跟在穆琳身边的面子上。 若是自己顺着这个台阶下，就能轻易地从这麻烦事儿里脱身。 可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能走啊，怎么能把小金子和贝爷他们丢在这儿不管呢？ 小迷糊能在这个圈子里混，自然是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 瞧着老大跳过了张卫东，他赶忙指挥着抓住其他人。 待走到张卫东跟前的时候，压低声音说道：“四爷这是给你机会呢，一会儿你走在最后面，我在队伍末尾压阵。” “迷糊兄弟，是我啊。这事儿我不能躲，你要是方便的话，让这位鄂伦春大爷先走。 他语言不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张卫东言辞恳切地说道。 小迷糊闻言，猛地一抬头，满脸惊讶，这才发现原来是见过几次的张卫东。 他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快快快，都他妈给我跟上！” 小迷糊转身，扯着嗓子冲着前方大喊，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几个女孩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紧紧地挤在一起，嘤嘤地哭出声来，隐隐地是以红围脖女孩为中心。 那红围脖女孩虽然眼中也有惊恐，但更多的是倔强。 “怕什么！青天白日的，周围这么多乡亲们看着呢，咱们有理走遍天下，难道忘了来时的口号了？ 上山下乡怀斗志，战天斗地绘新图！” 女孩的声音清脆响亮，宛如黑暗中的一道曙光，几句话就把周围小姐妹们的情绪给调动了起来。 她们像是重新找回了勇气，挺胸抬头，目光坚定，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得身旁的老四一阵头疼，心里暗忖： 这有文化的女人还真不好对付，居然拿知青的身份说事，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大伙，得一碗水端平了。 老天保佑，这儿可千万别出现红小兵啊！ 老四一想到这茬，顿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蹿起，仿佛死神的镰刀已经悬在头顶。 谭师爷那狠辣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要是因为自己捅了娄子，非得被扒层皮不可。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眼神慌乱地瞥向四周。 不过当目光落在小迷糊身上时，他那如麻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安定，脑子里似乎有了个模糊的主意。 依旧是那熟悉的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生姿。 可今晚的秋风却像发了狂的猛兽，呼呼地肆虐着，那劲道大得惊人，裹挟着刺骨的寒冷。 红灯笼被吹得东倒西歪，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那声音像是恶鬼在磨牙，直挠得人心烦意乱。 “老四，你搞什么鬼？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帮山炮？” 谭大胆站在院子里，眉头紧皱，那眼神就像两把锐利的刀子，在老四和那群人身上来回刮着。 老四满脸赔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师爷，在咱们大集上呢。这两帮人跟吃了枪药似的打起来了，那阵仗可大了，搅得大伙都没法做买卖。 两边都觉得自己有理，我实在没辙，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屁大点事儿你都处理不了？你是不是傻？不知道今晚穆老板在这儿谈重要事情吗？ 都给我滚，别在这儿碍眼，再磨蹭，小心老子突突了你们！” 谭大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气势就像赶一群苍蝇似的，满脸的厌恶。 老四赶忙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说道：“师爷，对面那帮女的是知青，我听她们说话那口气，动不动就喊小红书上的口号。 我琢磨着这可不好惹啊，万一闹出什么幺蛾子，咱可兜不住，所以才不敢不报啊。” 谭大胆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扔进了一块大石头。 甭管是黑白两道，还是兵匪头子，他谭大胆向来没放在眼里。 可这群天不怕地不怕、扬言要改天换地的知青，那可真是他们这帮人的克星。 要是真像开头想的那样，把他们都突突了倒也干脆，但凡要是放出去，让她们闹上一通，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到时候，黑市还怎么开？就算是自己，也只能灰溜溜地卷铺盖滚蛋了。 想到这儿，谭大胆下意识地捏着胡须，嘴唇紧紧抿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 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都别吵吵了！咱们在这儿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以和为贵。 来黑市讨生活的，哪个不是苦哈哈的？大家各退一步，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 谭大胆高声说道。 这时候，柴进那一伙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浑身一激灵。 这几个家伙，都是些输了钱、欠了一屁股饥荒的牌搭子。 他们凑在一起，琢磨出个馊主意，想拿假棒槌来讹点钱，好去还那帮放印子钱的高利贷。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碰上了一帮敢还手的愣头青，还被带到了谭大胆的地盘。 这会儿，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就像霜打的茄子，等着谭大胆发落。 柴进可不管这些，他心里想着，反正有老爹呢，我怕什么？ 更何况，妹夫可是京都的太子爷呢！ 他壮着胆子，一步三晃地走了出来，满脸的不服气。 “大当家的，我们可冤呐！就是卖点山货，想着过节的时候能贴补点家用。 这帮人看了我们的东西，非说货不对板，还把我们的棒槌须子弄断了。 您瞧瞧，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老腌子出来的金井玉栏啊！” 柴进那表情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呦呵？真有这好东西？断了就断了呗，又不是不能用了。 来来来，让我也开开眼，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就收了，价格嘛，就按全品相的给，怎么样？” 谭大胆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像饿狼看到了肉一样。 第112章 当面对质柴进玩赖 “拿出来啊！咋还不往外掏呢？” 谭大炮那双眼珠子像是两颗被愤怒点燃的火球，怒目圆睁，几近从眼眶中迸射而出。 “刚才吵吵把火动手的时候，不知道掉哪儿去了，肯定是被这帮人给藏起来了，说不定都毁尸灭迹了！” 柴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双手在身上胡乱地摸索，眼中闪烁着的凶光，直直地指向女知青们。 “你满嘴胡言！那人参我们连碰都没碰到，是你递给我们的时候自己没拿稳才掉的！” 红围脖姑娘气得两道秀眉高高扬起。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个贱皮子，再敢胡咧咧，老子现在就撕烂你的嘴！” 柴进就像一个被点燃了导火索的炸药桶，瞬间爆炸，他破口大骂，那粗俗不堪的话语如同下水道里的污水。 源源不断地从他嘴里喷涌而出，溅向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 “干啥呢？能不能讲点文明？人家这些外地来的同志，大老远地跑来支援咱们建设。 你要是能好好说话，就接着说，要是不能，就给我闭嘴，换个人来！” 谭大胆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 刹那间，柴进刚刚还嚣张跋扈的气焰一下子就熄灭了，低着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姑娘，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谭大胆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看向红围脖姑娘。 “我爷爷他…… 他病得很重很重，急需一株人参来配药。” 红围脖姑娘说着，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们队上的婶子告诉我，过节前来这黑市，说不定能有机会淘换到人参。 为了爷爷，我就和几个姐妹抱着一丝希望来碰碰运气。” 她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恨意如同燃烧的火焰，越发浓烈。 她伸手指向柴进身后的一个青年，“就是他！他说他有人参，而且还是上百年的老参，一开口就要四百块。 我们几个知青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凑在一起了，总共就只有一百四十块。” “结果呢，他接过钱就揣进兜里，然后从人参上掰下一根须子，说一百四十块就只能买根长须子。 想要整个人参，还得再加钱。” “可我上哪找那么多钱去，我就求他把钱退给我们。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直接把人参扔到地上，还污蔑说是我弄坏的，不但不退钱，他们还…… 还对我们几个动手动脚的。” 说到这儿，姑娘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寒风中的树叶，脆弱而无助。 她眼中满是惊恐和委屈，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就在这时，有一位少数民族的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把他们拉开，可他们竟然还要动手打那位大爷。 幸亏有他们两个出手帮忙，我们才逃过一劫。” 红围脖姑娘转头看向张卫东和小金子，眼中充满了感激。 随后，她焦急地抬起头，四处张望，没看到贝爷后。 她扭过头来，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夺眶而出，宣泄着她内心的痛苦和绝望。 “我爷爷还在等着人参救命呢！” 说完，她摘下围脖，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 那哭声像是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地揪着在场众人的心。 让这院子里原本紧张的气氛愈发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张卫东这才得以仔细端详姑娘的面容。只见她那弯弯的眉毛宛如新月，在泪雾中更显柔美。 双眸恰似两颗晶莹剔透的黑宝石，尽管因哭泣而红肿，但那眼中的灵气却丝毫不减，就像被雨水洗礼后的星辰，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高挺的鼻梁下，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如同风中的花瓣，娇艳却又脆弱。 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晕，几缕发丝被泪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上，更衬得她楚楚可怜。 宛如一朵在暴风雨中饱受摧残却依然倔强绽放的梅花。 “太欺负人了，真他娘的丢东北爷们的脸。” 旁边的老四咬牙切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的双拳紧握，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人家说的是这么回事儿么？” 谭大炮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黑沉沉的乌云密布。 他扭头看向柴进几人，眼中满是质疑和不屑，内心对他们这种卑鄙的行径充满了唾弃和不耻。 “哭就有理了？我说的是一根须子一百五，就这还少收她们十块呢。” 后面的青年看到有恃无恐的柴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心里有了些底气，梗着脖子回答道，那语气中带着一种无赖般的倔强。 “放你妈的屁，我都瞅见了，十来年的小棒槌，连两匹叶都没有，那须子还没我胡子粗呢，果然是他妈的黑市！” 小金子怒骂道，他的脸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那愤怒如同燃烧的火焰，几乎要从他的眼眶中喷射而出。 张卫东赶忙拉了自己兄弟一把，好家伙你这开嘴炮伤及无辜啊！ “谭叔，我兄弟单说他们这伙，没别的意思，他们不是说是金井玉栏么？ 让他们拿出来，就算是棵土精，我们也原价买了。” 人参按品相分为，黄参、、土精、地精、人衔、鬼盖、血参、海腴、金井玉栏，皱面还丹，天地神草。 柴进张嘴就敢说品质那么高，按小金子说的就是棵普通的黄参，十有八九是胡说八道，估计从哪整来的黄芪冒充都有可能。 “有道理，这么贵重的东西，动手之前你们能不放好了？来来来拿出来。 只要你的参品够高，今天我们指定比市面上高二分收了！咋样？够意思不？” 谭大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笑容就像寒冬里的冰块，冰冷而僵硬，没有一丝温度。可他那眼神里却带着一股杀意。 这时候小迷糊走到跟前，对谭大炮小声说道：几个人是大柳镇那面甩钱的，领头的是书记柴宝佳的儿子柴进。 谭大胆眉头一皱，不在说话。 “说啊，东西呢！拿出来开开门！”小金子喊到，老四他们也跟着咋咋呼呼。 柴进额头上的冷汗如同雨滴般，呼呼直冒，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心里已经想着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狼窝，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眼睛。 那种恐惧从他的后脊梁骨开始蔓延，如同电流一般，酥酥麻麻地传遍全身，让他的双腿都有些发软。 “我我我上哪找去？指定他们藏起来了，你小子说这么硬气，肯定就是你藏得！” 柴进指着张卫东喊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满是慌乱和心虚，像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替罪羊。 就在这紧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般的时刻。 从内院走出来一帮人，为首的正是穆琳陪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 穆琳身姿婀娜，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高贵而典雅。 她身旁的男子气宇轩昂，剑眉星目。 他们的出现，如同黑暗中射进来的一束强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见到前院里火把通亮的两帮人，穆琳眉头微微一皱。 “谭叔，怎么回事儿？” 大伙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穆琳一帮人，当柴进看到穆琳身旁的男子时候，眼神一亮！ 就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许久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曙光，他心中窃喜。 草！本以为是把烂牌，没想到最后来了一把豹子！ 他妈了个巴子！通吃！ 第113章 解决纠纷我有办法 “老板，有两伙人起了点纠纷，冲着咱们的口碑，来找咱们主持公道呢，马上就处理完。” 谭大胆边说着边点头示意，那幅度像是小鸡啄米一般。 在外人面前，他对老板的称呼变得格外尊敬、官方，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透着一种严肃劲儿。 “哦？大过节的，要是差距不大，咱们就给补上，和气生财嘛。” 穆琳微微歪着头，闻言后，那双灵动的眼睛顺势看向张卫东那伙人，目光触及之时，不禁微微一怔，秀眉轻轻一蹙。 “哎呀，又是你啊？” 穆琳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穆小姐，真是赶巧了。” 张卫东嘴角含笑，有些不好意思。 “咱们可真是有缘，上午才见过，晚上你又来了。” 穆琳说着，嘴角泛起的笑意更深了，宛如一朵盛开的花。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像是探照灯一般，在身旁几个女知青身上来回打量，眼神里带着打趣的意味，声音里都透着几分调侃。 这本是随口的一句玩笑，可听在旁边那位年轻人的耳朵里，却像是滴入热油里的水珠，瞬间变了味。 年轻人原本还算平和的眼神一下子阴狠起来，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眼中仿佛有雷电在闪烁。 他像是陷入了黑暗的沉思，眉头紧锁，嘴唇紧抿，却被一声呼喊如利剑般打断。 “俊哥，是我啊！我是大柳镇柴宝佳的儿子。” 年轻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动作有些机械。 只见柴进满脸堆笑，双手不停地搓着，他满脸期待地朝赵俊打招呼，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满是讨好。 “噢？你是……” 赵俊眉头微皱，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柴进啊，俊哥，上次我爹去县城看望您的时候，就是我推的车呢。” 柴进一边说着，一边眉飞色舞地比划起推车的动作。 他的双手向前伸着，模拟着推车的姿势，身体还微微前倾，脚步随着话语的节奏挪动，这让赵俊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当时的画面，眉头时而松开时而又皱起。 “噢噢，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你在这儿是怎么回事？” 赵俊的眼神里有了一丝恍然。 “俊哥，这伙人把我们的棒槌弄坏了，还动手打人呢！就是那个小子，他偷了我们的棒槌，就是人参！” 柴进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义愤填膺。 他伸手指向张卫东，那手指就像一把尖锐的剑，恨不得直接刺向对方。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腮帮子因为激动而鼓起，脸涨得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被称作赵俊的年轻人脸上表情变幻，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笑容里有几分玩味。 “没事，你有啥冤屈，就跟这儿的老板说，她这人最讲道理了，是吧，穆小姐？” 赵俊说着，朝穆琳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是，谭叔，还不赶紧把他们带到偏房去？这院子里冷飕飕的，你看看，把几个姑娘都冻坏了。” 穆琳没有接赵俊的话茬，而是扭头看向谭大胆，眼神里带着命令的意味。 “走呗，时间不早了，我就不送你了。” 穆琳微笑着对赵俊说道，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她的嘴唇微微开启，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眼睛里却没有太多的留恋。 “别啊，我这朋友的问题还没解决呢，是不是？柴....柴进！” 赵俊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有一丝不满。 “对对对！他们人多，我都说不过他们。” 柴进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脸委屈地诉苦。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 戴红围脖的女孩气得满脸通红，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她双手叉腰，胸脯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大大的。 穆琳看向几个女知青，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从她们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这个领头的女孩身份不一般。 “姑娘，怎么回事？” 穆琳微微前倾身体，眼神里透着关切。 “他们拿着假棒槌讹人，我俩是见义勇为。” 张卫东赶忙抢答，他向前跨了一步，眼神坚定地看着穆琳，生怕红围脖说错话。 “哟呵！英雄救美啊？” 穆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赵俊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妈的，这男的是谁啊？ 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这么会儿工夫，都让穆琳笑了好几次了，他的眼神里像是藏了一把刀，狠狠地刺向张卫东。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儿不好办了。要不，你们俩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赵俊不怀好意地拱火，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他双臂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行啊！输了可别喊爹啊！” 张卫东笑眯眯地捏了捏拳头，那拳头握得紧紧的，像是两个坚硬的石头。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脖子发出 “咔咔” 的声音。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早就想狠狠揍柴进一顿了，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 “打架多低级啊，有本事赌一把？敢不敢？” 柴进微微往后退了几步，脚步有些慌乱。 他瞅着张卫东那壮实的体格，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嘴唇微微发白。 “赌就赌，你说赌什么吧？” 小金子早就按捺不住。 他眼睛通红，满脸涨红，挥舞着手臂，迫不及待地想收拾这帮家伙了，立刻喊了一声，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柴进面色一喜，那原本有些苍白的脸瞬间有了光彩，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骰子！我赢了，你们赔我们一百，不！二百块钱。” 柴进身后的几个兄弟一听玩骰子，浑身一震，像是被电击了一般。他们两眼放光，闪烁着贪婪的光。 听到说二百块的时候，更是一个个昂首挺胸，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刚才那股憋屈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打架他们不行，可要是论耍钱，在这南北两个林场，他们还真没怕过谁。 再说了又不是在庄家的牌局上，出千耍赖他们最拿手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张卫东一听玩骰子，顿时犹豫了。他眉头紧锁，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上辈子柴进就是因为出千被抓，吃了两年牢饭。 出来后又重操旧业，找了个暗娼一起开了个麻将馆，一辈子都和耍钱脱不了干系，他可不想着了道。 “行啊，我们要是赢了，把这姑娘的钱还给他们，再跪下给我们喊一声，爹，我错了！” 小金子一点不含糊，站出来说道。 “草！来呗，虎子，骰子给我！” 柴进生怕对方反悔，扭头挑眉朝同伴喊道。他的眉毛高高挑起，眼中透着急切，声音又尖又高。 那个叫虎子的人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兜，那动作迅速得像只猴子。 他从里面掏出三个骰子，乐呵呵地递给了柴进，脸上堆满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金子，别跟他们玩，他们是靠这个吃饭的。” 张卫东小声提醒兄弟，他凑到小金子耳边，嘴唇几乎贴着对方的耳朵，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咋滴？害怕了？说话跟放屁似的？要不拉倒算了，看在俊哥的面子上，这事我们就不追究了，大过节的，别浪费时间。” 柴进身后站出来一个领头的人说道。他撇着嘴，眼神里透着不屑，双手抱胸，身子摇摇晃晃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赵俊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眉头紧皱，心中暗骂，你他妈的都多大了，还喊我哥，什么玩意儿。 不过他转瞬又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勉强，像是硬挤出来的。 他扭头冲着身旁的穆琳说道：“琳琳，咱们要不也加点码？” 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声音里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穆琳听到这个称呼，心里有些生气，眉头微微一蹙，但又碍于对方老爹的权势，只能忍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说道： “别了，你都赢一晚上了，运气太好。” 她的声音有些冷淡，眼神里没有太多的热情。 赵俊哈哈大笑：“要不这样，咱俩一人选一方，我输了，今天的彩头全留下，你要是输了，陪我上县城吃顿饭就行！” 他的眼神里透着自信，嘴角高高扬起，双手兴奋地挥舞着。 看着对方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旁的谭大炮赶忙走上前，想要说些什么。 穆琳抬手制止了他，她的动作优雅而果断。 脸上带着笑容说道：“那你不是太吃亏了？我从不勉强别人，下次有机会吧。” 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 “别啊，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从下午玩到现在，我可一直都很捧场呢。” 赵俊面色一沉，笑容里透着一丝阴冷，眼中闪过一丝威胁的意味。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紧紧地盯着穆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赵俊对穆琳有点意思，而且他背景深厚，穆琳可惹不起。 一时间，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僵在了原地，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重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呵呵，赵公子看来兴致很高啊？” 穆琳打破了沉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中却没有笑意。 “那当然，我爸总说我太倔，不撞南墙不回头。” 赵俊笑着说道，那笑容里有几分得意，仿佛对自己的坚持很满意。 “那行吧，恭敬不如从命。说好了，就这一回，我这儿还忙着招呼人呢。” 穆琳无奈地说道，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透着疲惫。 “成，我选柴进，自己人，总得给他鼓鼓劲儿！” 赵俊拍了拍胸脯，眼神里透着自信。 “得嘞，俊哥你就瞧好吧！” 柴进兴奋地喊着，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 张卫东深吸一口气，他看了看穆琳，对方一脸平静，眼神里没有任何倾向，看来对自己这边没抱什么希望。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坚定起来。 一旁戴红围脖的女孩倒是满脸期待，她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放在胸前，像是在祈祷。 那一百四十块钱，是她找好几个人好不容易凑起来的，这钱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要是能要回来，她就还有买人参的机会，爷爷的病也就有救了。 她的眼神里透着渴望，嘴唇微微颤抖，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愿。 “玩呗，不就是赌大小么？” 小金子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点点头。然后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哎呀，懂得还不少啊，来来来！” 柴进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俩人就从偏房搬来一张桌子，那动作迅速而利落。 桌子有些破旧，上面摆着几个茶杯，茶杯上还有一些斑驳的痕迹。 “别说我欺负你们，不用筛盅，就用这茶杯就行。虎子，就靠你了。” 柴进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脚步轻盈。他侧过身子，身体微微弯曲，朝负责出骰子的虎子喊道。 哼！这下赢了算我的，要是有个意外，也怪不到老子头上！ 第114章 小金子破筛盅局 哗啦哗啦，对面的虎子把茶杯在手上耍得如同风车一般，那茶杯在他的掌控下腾挪旋转，好似有了生命。 一旁众人的目光紧紧地黏在茶杯上，眼睛都随着它的轨迹快速转动，直看得眼花缭乱。 “砰！” 茶碗被虎子重重地扣在桌子上，震得桌面都微微一颤。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眼神中透着狡黠，扬声道： “猜呗！大还是小。” 那神态，仿佛胜券在握。 张卫东这边，几个人眉头紧皱，如同麻花一般。 张卫东本对自己的运气向来自信满满，可今日接二连三的状况，让他内心的自信好似被戳破的气球。 逐渐瘪了下去，嘴唇抿得紧紧的，不敢贸然开口。 小金子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缓缓走到跟前，一只手如铁钳般死死按在茶杯上。 “咋滴？不敢猜了？玩赖啊？” 柴进扯着嗓子喊道，边说边领着几人把小金子围在中间。 小金子却丝毫不惧，挑了挑眉毛，慢悠悠地说道： “我这不是怕你们反悔么？大伙可都瞧着呢！我不猜大也不猜小，这里面什么都没有，要猜就猜个蛋！” 话音未落，“啪！” 小金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掀开了茶杯，那动作干净利落，果不其然，茶杯里空空如也。 小金子神色悠然，就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缓缓说道： “好算计啊，甭管我猜大还是小都是我输！ 你这手偷天换日玩得倒是不赖，就是手上功夫差了些，动作太慢，都被我瞧出来啦。”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露震惊之色。 刚才那茶杯里明明传来骰子撞击的声音，清脆响亮，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呢？ 他们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在场人除了穆琳神色依旧淡然，谭大炮面无表情外，其他人都像好奇宝宝一般，眼中闪烁着求知欲的光芒。 小金子见成功吊起了大家的胃口，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说道： “你们瞧，这人小拇指带着戒指，摇晃茶杯的时候他把小拇指藏在里头，哗啦哗啦的声音就是这么模拟骰子的动静儿，简单得很呢。” 说完，他猛地抓起虎子的右手，那枚铜扳指在阳光下闪着光，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秘密。 “可以啊金子，你还有这一手！” 张卫东眼中满是惊喜，嘴角上扬，露出赞赏的笑容。 “哈哈，我们赢了，快还钱！” 红围脖姑娘兴奋得满脸通红，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大喊道。 “谁说的，三局两胜知道不？我们又没说一把定输赢。” 柴进梗着脖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看到赵俊冰冷的脸色后，又硬着头皮站出来喊道。 赌徒的赖皮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那点脸面在此时就像一张废纸，被他随意丢弃。 “咋滴？跟三岁小孩似的玩赖啊？” 小金子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地瞪着柴进。他手上加大了力道，紧紧握着虎子的手腕。 虎子疼得脸色煞白，冷汗如雨下，身子弯成了虾米，嘴里不停地喊着：“松手！松手！” “快点的，还两局呢，磨磨唧唧到底谁玩赖？” 柴进和几个家伙扯着嗓子喊道，他们的表情有愤怒，有心虚，眼神游移不定。 见对方不依不饶，穆琳和赵俊也没站出来说什么，张卫东想了一下心里有了主意。 “行啊，第一把你定的规矩，第二把该我们定了。就比弹弓呗，谁打到算谁赢？” 张卫东站出来说道，他目光如炬，指了指不远处大杨树上的鸟窝。 这话一出口，柴进几人顿时像霜打的茄子，没了声响。 在东北，哪个男人不是从小玩绷弓子长大的，可那鸟窝离着有十来米。 他们这些整日吃喝嫖赌的主，眼神儿虽然还凑合，可胳膊上的力道早就荒废了，哪有什么准头儿。 看到几人的犹豫，赵俊眼珠一转，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说道： “这也太简单了，小孩过家家呢，来来来！大个儿你把这个送上去！” 说着，拿起刚才的茶杯递给身后一人。 后者面容刚毅，犹如刀削斧凿一般，棱角分明，眼神深邃而锐利，身上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威严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好！” 只见那个叫大个儿的瘦高汉子走到门口，拆下一只灯笼，如离弦之箭般跑出院子，身姿矫健。 没一会儿，当他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已经空手爬上了大杨树，那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灵猴。 他嘴里叼着灯笼杆，眼神专注地盯着上方的鸟窝，好似一只锁定猎物的雄鹰。 看着微弱的亮光下对方那灵活程度，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人绝对是个练家子。 单说这攀爬的速度和那无畏的胆色，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他蹭蹭蹭地爬上七八米高的杨树上面，一只手如铁箍般紧紧搂着树干，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茶杯。 比划了比划，找准角度后，稳稳地扔到了鸟窝上。 茶杯不偏不倚，正好卡在了边缘，再把嘴里的灯笼卡在了树枝上。 接着，他如飞鸟般蹿下了杨树，下树的时候速度更快，手脚并用，带起一阵风。 当这人跑回院子里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呼吸均匀，就像只是散了个步。 默默地站到了赵俊身后，宛如一座沉稳的大山。 一旁的穆琳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身后的老四更是吃惊不已，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 他也是玩功夫的，可看着大个儿这一系列动作，心里清楚。 自己和人家相比，就像萤火之光与皓月之明，差得远呢。 张卫东心里也是一惊，暗自咂舌，果然民间有高人啊！ 以前只是听说，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这种如履平地的真功夫可不多见。 只有赵俊笑眯眯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却不说话。 他这一手玩得巧妙，既然张卫东敢提出来比弹弓，那肯定是有几分把握，术业有专攻，柴进的赢面肯定小。 如果换成茶杯，这么远的距离，俩人肯定都打不着，既然打不着那就没有输赢。 到了下一把他决定派大个儿上，跟他们比拳脚。 这样一来，又是打平，于情于理穆琳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耽搁太久。 到时候各退一步，既能展现实力，又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这才是细水长流的好办法呢。 “咳咳，开始呗？” 赵俊依旧笑眯眯的，眼中的光芒却越发深邃。 第115章 恶人败北台词老套 “你先来！” 柴进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那声音像是被风扯碎的破布条，又尖又虚，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的眼睛慌乱地在身旁几个同伙身上扫过，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没一个能给他底气。 柴进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腮帮子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 他心里明白得很，这局要是再输，损失点钱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彻底得罪了对方，以后还怎么跟着人家混？ 不过，他眼珠一转，又想到了妹夫刘胜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暗自嘀咕： “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有你们好看！” 想到这儿，他一咬牙，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张卫东手中的弹弓，打算照猫画虎地试试。 张卫东却像一座沉稳的大山，一言不发，神色自若地从背后抽出绷弓子。 他迈走到院子正中间，微微蹲下身子，一只手伸进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圆润的泥丸。 张卫东也不搭话，镇定自若地从背后掏出绷弓子，大步流星地走到院子正中间。 他伸手从兜里摸出一个泥丸，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远处的目标，打眼比划了一下距离。 接着，只见他双手稳稳地拉开弹弓，右手紧紧贴着脸颊，一只眼睛轻轻闭上，深吸一口气，随即屏住呼吸。 “嗖！”泥丸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啪！” 夜色中顿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远处大杨树上的茶杯在灯笼映照下晃动了三分，好似在风中摇曳的残叶。 “好！” 院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就像煮沸的开水。 就连那个身手不凡的大个儿，此时也微微瞪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叹。 他那如岩石般冷峻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轻轻点了点头。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小子，有点本事啊，这弹弓打得，不但准头好，力度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还把茶杯往里推了些许，如今那茶杯只露出个碗边，这无疑让难度又增加了几分。” “该你了！”张卫东把绷弓子往桌子上一放，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暗喜。 人总不可能一直倒霉，这都多亏了平日里拿灰狗子练得多，再加上刚才注意力高度集中，这才侥幸打中。 柴进则垂头丧气地拿起绷弓子，从地上捡起个石子，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祈求老天保佑。 他学着张卫东的样子，笨手笨脚地拉开了绷弓子。 这一拉，他只感觉自己的老腰像是被抽了一下，一阵酸痛，手一哆嗦，石子竟脱手飞了出去。 “嗖！吧嗒。” 石子软绵绵地落在了院墙外面，那无力的样子，就像他此时的阳刚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算不算，脱手了！”柴进涨红了脸，大声嚷嚷道。 “行啊，再给你一次机会。”张卫东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屑。 柴进又一次依葫芦画瓢，再次尝试。 这次石子飞得倒是远了些，可距离杨树还有一大截呢。 “咋样?还有什么可说的？三局两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小金子下巴微微扬起，满脸得意的笑容。一旁的几个女知青欢呼雀跃起来，就连一向端庄的穆琳，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不不，五局三胜！”柴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的嘴唇颤抖着，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眼神游移不定，不敢看向众人 “哼！” 赵俊冷冷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那声音就像冰锥一样寒冷。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眉头紧紧皱着，眼中满是不屑和厌恶。 他看了柴进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垃圾，然后转身冷冷地说道： “穆小姐，告辞了。” “哈哈，好的，彩头我就不要了，大过节的都是玩笑话，给老爷子带好。” 穆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睛明亮而清澈，就像一汪清泉。 她微微欠身，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俊哥，俊哥，还没比完呢，你要相信我！” 柴进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满脸通红，汗水湿透了后背。 他追在赵俊后面，脚步慌乱，差点被自己绊倒。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赵俊的衣角，眼中满是焦急和哀求。 “别别别，你比我大多少你心里没数么？你是我哥！我们走！” 赵俊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头也不回，脚步加快，大个儿见状，上前一步。 粗壮的手臂一挥，像赶苍蝇一样把柴进扒拉到一边，差点把柴进摔个跟头。 柴进踉跄了几步，站稳后，眼睁睁地看着赵俊一群人灰溜溜地走出了院子，那背影充满了狼狈和沮丧。 “钱还没还呢！” 小金子像一阵风似的冲上前去，伸出手臂，拦住了想开溜的几人。 “草！” 柴进满脸愤怒，他骂骂咧咧地把手伸进兜里，胡乱地掏出一把票子，狠狠地往地上一丢，那票子像雪花一样散落一地。 他恶狠狠地瞪了小金子和张卫东一眼，扭头就走，那背影就像一只斗败后夹着尾巴的狗。 红围脖姑娘看到这一幕，她学着刚才穆琳的语气说道： “喊爹就不用了，大过节的都是玩笑话，给老爷子带好。” 说完，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有模有样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姿态带着几分滑稽和可爱。 “不用带，我就在这呢，都好都好。” 小金子背着手，胸膛挺得高高的，下巴微微扬起，那模样老气横秋的，还故意在原地晃了晃身子，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 “走着瞧!” 柴进回过头，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恶狠狠地撂下这句狠话，然后领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同伙，狼狈不堪地离开了院子，那脚步又急又乱，扬起一片尘土。 “行啦，今天谢谢你们啊。” 穆琳微笑着看向张卫东和小金子，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激。 她微微点头，头上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就像黑色的绸缎在风中飞舞。 刚一转身，红围脖姑娘想起了正事，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冲了过来，急切地冲着穆琳喊道： “姐姐，您这有人参么？我着急救我爷爷，您大慈大悲，一定要帮帮我！” 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就像一湾即将决堤的湖水，嘴唇微微颤抖，脸色因为焦急而变得苍白。 说完，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给穆琳磕头。 额头一下一下地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撞在众人的心坎上。 “有倒是有，只是你那点钱估计不够。” 穆琳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她下巴微微抬起，指了指地上那摞散开的大团结，那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无奈。 第116章 悲催的张卫东 “我有钱，我马上就给我爸妈拍电报，您说个数，我们是曙光林场后北屯的知青。 我叫王若曦，我们书记叫李保田，她们都可以为我证明。” 王若曦紧紧咬着嘴唇，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在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 听到穆琳说有人参，她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她边说边从地上爬起来，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抓住穆琳的衣角，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爷爷跟着队伍过雪山的时候受了寒气。 现在又因为太耿直，说错了话，被下放到了京都旁边的双河农场。 姑姑来信说爷爷被折腾得够呛，他还拒绝老战友们的帮助。 外人一听我爷爷的事，都躲得远远的。我爸妈在南方，我姑没办法了才让我来想想办法。 爷爷是心火攻心，气血都堵了，如果再拖下去，就怕……就怕万一……” 王若曦越说越激动，声音哽咽得厉害，几乎说不下去。 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就像风中的落叶。 说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在场众人听完，表情各异。 有的面露同情，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怜悯； 有的则一脸冷漠，嘴角微微撇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还有的露出担忧的神色，偷偷看向周围，似乎害怕被牵连。 王若曦身边的几个女知青，也是第一次听到她爷爷的事。 有两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慌乱，不敢看向王若曦，像是在躲避什么瘟神。 “东家！” 谭大胆皱着眉头，满脸担忧地走上前。 他微微弯下腰，抬起一只手附在穆琳耳边，小声说道：“小姐，这人参可不能轻易给啊，现在这形势……” 穆琳却轻轻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小声回应道： “谭叔，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人命关天，不能见死不救。” “赊给她一条人衔，先走我账上。” 穆琳眼神坚定地看着谭大胆，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可是东家！”谭大胆眉头皱得更深了，眼中满是担忧，他嘴唇动了动，还想劝说。 “不必多言，她还不上就让那小子替她还！” 穆琳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张卫东，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啊？” 张卫东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穆琳，手指着自己，结结巴巴地说： “我？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姐夫家我知道在哪，大过节的我可不跟你开玩笑，问你姐夫好。 走了四哥，里面客人等半天了。”穆琳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转身带着四哥就往后院走去。 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穆琳带着人消失在后院。 张卫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急忙跑过去，想要冲进后院问个究竟。 可还没到门口，就被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伸手拦住了。 “张卫东是吧，你在这等会啊。”谭大胆喊了一声，然后转身带着王若曦进了偏房。 不一会儿，他领着对方走了出来。 王若曦怀里抱着一个红布兜，眼睛哭得像个桃子，却难掩脸上的喜悦。 她紧紧抱着红布兜，就像抱着稀世珍宝，兴奋地说道：“谢谢！谢谢！剩下的钱我马上就还。” “好说，利息按二分算，你也知道我们开门做买卖的。 钱没给够就给你东西，这也算是新媳妇和面，人生头一遭。 东西拿好了，出门不退不换。” 谭大胆眯着眼睛，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像是在强调什么。他扭头看向张卫东，眼中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东西交给买家了，还欠账上三百七十二块六毛八，这是我们家小姐给你们的友情价。 以后可别打灰狗子和跳猫子了。那玩意儿不值两个钱。 哎！往后的形势更加困难，年轻人我看好你哟！” “玩呢？”张卫东满脸惊愕，眼睛瞪得老大，脸都涨红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道雷劈中了，整个人都懵了。 他指着谭大胆，手指都在颤抖，说话都不利索了：“谭叔，谭大爷，这没我啥事啊，我就是个见义勇为的，这这这！” “散了散了，明天八月十五，你们走的时候一人拿包月饼，小姐特意交代过。” 谭大胆挥了挥手，就像赶鸭子一样，示意大家离开。 他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温和的光芒。 我尼玛！ 张卫东脑袋跟炸开似的！ “兄弟，俗话说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你瞅瞅你现在这苦瓜脸，要是心里头堵得慌，想哭就别憋着，嚎出来说不定能舒坦点。” 出了院子，小金子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就像只偷了腥的猫，他胳膊肘猛地一顶，重重地怼在张卫东的胸口，那劲道像是要把张卫东肺里的空气都挤出来。 “滚一边去！” 张卫东眉头一皱，满脸嫌弃地用力扒拉开小金子。随后，他猛地扭过头，冲着身后的王若曦和几个女知青说道道： “你们给我听好了啊！人家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把棒槌赊给这丫头的，这钱可不能打水漂，必须得还！ 我就是个一穷二白的泥腿子，把我拆零碎卖了，也凑不够这三百多块啊！ 王若曦，曙光林场后北屯的，我可把这事儿刻在心里了，你可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求求你们了，一定要还！” “谢谢你，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还的！我得赶紧去救爷爷了！” 王若曦一脸凝重，眼神中透着坚定，就像一个身负使命的战士。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恭恭敬敬地朝着张卫东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然后敏捷的绕过张卫东，脚步匆匆地小跑起来，眨眼间就跑出去老远。 看着王若曦那破马张飞的背影，张卫东眉头一皱，心里忍不住暗自骂道： “这丫头，救爷爷倒是心急，可别像那傻愣愣的葫芦娃一样，半道再被妖精给抓走了，那可就麻烦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扭头看向剩下的几个女知青，眼神里透着几分严肃： “你们几个都是证人，一定要护好她，这一路上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要是有个好歹，咱们都得跟着遭殃。 拜托了各位奶奶！” “放心吧，你是张卫东，他是小金子，我们都记住啦！再见了，救命恩人！有空来我们公社玩呀！” 几个女孩像是一群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着。 她们笑得前仰后合，用手紧紧捂着嘴，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 还有一个女孩，脸涨得像熟透的红苹果，害羞得头都快埋到地里去了，看了一眼小金子。 她们互相搀扶着，脚步轻快地朝着王若曦离开的方向追去，那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第117章 老金沟的传说 小金子站在原地，咧着嘴，乐呵呵地朝着知青女孩们离去的方向使劲儿挥手。 那手臂挥动的幅度，就像在挥舞着一面大旗。 嘴巴流淌的口水拉出了晶莹的丝线。 “玩你妹！” 张卫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眉头皱得像麻花一样。 “你这个同志，说话怎么如此粗俗呢？人家妹妹招你惹你啦？ 满嘴脏话，就像吃了枪药似的。” 小金子一脸不满，眼睛瞪得像铜铃。 “上一边去！要不你帮我分担点债务？” 张卫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啥？那啥有点困了，回去睡觉啊。明天过节呢，别在这儿瞎折腾了。” 小金子嘟囔着。 “我还过个屁节啊！倒是你小子，你是怎么看出来对方茶碗里没放骰子的？快给我说说。” 张卫东边走边满脸好奇地盯着小金子，那眼神就像饿狼看到了肉骨头。 “这都是我玩剩下的小把戏了，想当年我在晋省的时候，那可是赫赫有名啊！” 小金子说着，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 可突然，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漆黑一片的环境，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 接着，他凑近张卫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哥们我现在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 散了散了，这小风一吹，酒劲儿就像小虫子一样往脑袋上钻，我得赶紧回家了。 你啊，去秀才宿舍那儿对付一宿吧，节日快乐啊，记得代我向你爹娘问声好。” “我草？” 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啊，身边就剩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就像被世界遗弃了一样。 他刚想开口感叹这世道的不公，好人总是没好报。 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 “哒哒哒” 的马蹄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就像敲在他心上的鼓点。 他伸长脖子，努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贝爷骑着一匹鄂伦春大马，威风凛凛地疾驰而来。 身后跟着几条猎犬，在夜色中声势浩大。 贝爷到了近前，身手敏捷得像只猴子，“嗖” 的一下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地稳稳当当，溅起一小片尘土。 他一个箭步上前，粗壮有力的大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住张卫东的肩膀，一脸焦急地问道： “咋样？小子，有没有事？” 看着贝爷这全副武装、紧张兮兮的样子，张卫东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忙笑着说： “没事，老爷子，都已经解决了，您就别担心了。” 接着，他就像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了一遍。 贝爷听后，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用力地竖起大拇指，大声称赞道：“莫日根（英雄）！莫日根！你这小子做得对。 做人就得大度一点！好人啊，肯定会有好报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贝爷啊，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就劝我大度，走到今天我谁都不怪，只能怨自己太善！” 张卫东苦笑着，脸上满是无奈。 “你小子不错！是个有担当的。我先回乌力楞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再聚。 这是你们拉在市场的背筐，东西都在里头。” 贝爷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然后翻身上马，缰绳一拉，马蹄扬起，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张卫东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手不自觉的摸向兜里，这才想起来，这年头可没有打火机。 月光映照着他略显疲惫的脸庞，耳边只剩下了楸树皮筐里鸡鸭崽子的叫声。 他望着那如同浓墨般漆黑的夜色，眼神中透着无尽的落寞，此时此刻只想吟诗一首： 啊！ 好事无端债上身，繁星冷眼笑痴人。 繁华一晌皆离去，独对寒宵自哂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大柳镇往西二里地，有一片老旧的棚户区。 那地方就像红旗林场的回民区一样透着股子陈旧与杂乱，只是二者的特产有所不同。 回民区以牛羊肉闻名，这里却因 “白条鸡” 为人所知。 在那个尚没有 “红灯区” 这一说法的年代，人们把这儿称作小胭脂沟。 当然，真正的胭脂沟，也就是老金沟，在大兴安岭漠县的金钩林场。 直到现如今还有鲁省、冀省人甚至是外国人从关内拿着祖传的地图来打问原来河沟的位置，顺着河道往下淌，找金子。 相传当年太平军在太平沟采得的狗头金，全都成了慈禧太后的胭脂费。 也就是她的私房钱，供她肆意挥霍，老金沟也因此得名。 老金沟有金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开，这里瞬间成了各方人物的乐园。 老毛子的罪犯、军人、商人、传教士，还有其他国家形形色色的盗贼和冒险家蜂拥而至。 一时间，从漠河口到老沟底，客栈、澡堂、赌场、妓院、医院、面包房等如繁星般点缀其间。 热闹非凡，百业兴旺，呈现出一片畸形的繁华之象。 淘金人越来越多，女人也随之大量涌入。 老金沟里那些来自各国的妓女们都在沟里洗脸化妆，胭脂把老金沟河都染得泛红，香气弥漫数十里。 这便是 “胭脂沟” 得名的另一个版本。 射雕英雄传里面，成吉思汗临死之前把大金国献上的珍珠宝藏，说到： “纵有万颗珍珠，难让我多活一日。” 接着，刷一下子扔到了河里，后面传说还有不少蒙古人在草原上捡到珍珠。 有人说大汗扔珍珠就是扔到了老金沟的上游。 当年那里是华夏采金领域最了不起的地方，《闯关东》电视剧里朱开山就是在那疙瘩掘的第一桶金。 （扯远了，不过东子早晚得去一趟，在这先简单聊几句。） 说回大柳镇外的小胭脂沟，是一片由废弃地排子组成的地方，汇聚着从各地流窜到关外的盲流子。 有男人，自然也有女人，这里是当时少有的娱乐区，三教九流混杂其中。 此刻，一个黑影溜溜哒哒的走进了街里。 第118章 老子英雄儿好汉 柴进，大柳镇书记柴宝佳的公子，本就是个游手好闲之徒，尤其热衷于玩牌耍钱。 小胭脂沟自然成了他的常去之处，在这里他还享有 vip 待遇，可以刷脸‘支付’。 今天晚上，柴进在黑市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便和几个狐朋狗友回到了这个 “根据地”。 只是运气太差，打牌是没兴致了，于是改成打“扑克”。 “三姑，杏儿在不？” 柴进轻车熟路走进了一处木制小二楼，语气里满是急切。 “哎呀！柴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大过节的这么晚还来捧场，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赶巧了，杏儿正在伺候客人呢，马上，马上就出来。” 三姑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说道，赶忙掏出香烟点上。 柴进听了，眉头微微一皱，也没吭气，阴沉着脸走到角落，一屁股坐下闷头抽了起来。 这暗娼馆子分南排、北排，以黄河为界，南北两派泾渭分明，就像香江的一楼一凤似的。 在这里，就算是柴进也得老老实实守规矩。 因为这些女人背后有个统一管事儿、抽份子的老板，正是县里商业局副局长赵林平，也就是赵俊的老爹。 在那个时候，商业局权力大得惊人，不管是收购站、供销社、还是百货大楼。 只要是和买卖沾边的事儿，都归人家管。 能成为供销社的一名售货员，就意味着你不愁吃、不愁穿，连走路也风光。 逛小金沟就句不成文的规定：进屋不想屋外人，出门不提炕上事。 柴进他爹能把小胭脂沟这档子事儿办在大柳镇附近，也是傍着赵家的势力。 此时，里屋传来轻微的嘎吱嘎吱有节奏的响声。 柴进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本就烦闷不已，这声音让他更加火大。不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快，紧接着戛然而止。 “大哥，下回您可别找俺了，真是没这福分！” 屋里的年轻女子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刚进屋的时候，看对方掏钱爽快，还以为来了个大客户，没想到是个光折腾不出声、围着围脖的怪家伙。 这里明码标价，一楼的小屋子一次两块钱，楼上雅间一次六块，还有茶水点心和大炕。 这客人一进屋，听到报价直接掏出六块钱，杏儿和老鸨都以为来了大买卖。 谁知道对方来了句：“一楼来三次！”着实让人无语。 “这位客人，感觉不错吧？您不用捂这么严实，俺们嘴都严着呢。 玩得好下次再来啊，节日快乐！” 老鸨满脸谄媚地说道。 “快乐快乐！是叫杏儿是吧？下次我再来。” 后者边说话边慌慌张张地提裤子，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 “对对对，您慢点！” 老鸨赔笑着。 这声音传进角落里柴进的耳朵里，他先是一愣。 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声音太熟悉了！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等那人走出屋子，柴进和老鸨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地撵了出去。 “妹夫，玩得挺尽兴啊？” 柴进追上前去，一把搂住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猛地摘下对方的围脖，果不其然，是自己的亲妹夫刘胜利。 刘胜利面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里满是惊恐。 双手下意识地捂着脸，看向柴进，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别害怕啊，我也是男人，都明白。我妹怀孕你憋够呛吧？ 下回别自己来，我这有朋友，能优惠！” 柴进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刘胜利只觉得脑袋 “轰” 的一声炸开了，他本想着趁着半夜屋里人都睡熟了，偷偷溜出来。 信里爹娘把自己骂了一个臭狗屎！可看到家里寄来的钱，刘胜利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今晚多方打听才找到这个地方，想着发泄一下这段时间身心压抑的怒火。 谁能想到，麦芒掉进针眼里，也太凑巧了！ 能遇到了自己的大舅哥，真是倒霉到家了。 “我我我我！我先回去了！” 刘胜利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用力甩开柴进的胳膊，慌慌张张地撒腿就跑，像只受惊的兔子。 柴进站在原地，望着刘胜利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搓着双手，满脸猥琐。 他心想，果然是那啥，‘屁’极泰来！ 这下有了刘胜利的把柄，以后的日子可就舒坦了。 柴进扭头往原路走去，脚步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今天他非得和杏儿好好叙叙感情不可。 这样一来，自己和刘胜利不就成了 “连襟” 了？ 他越想越觉得恶趣味十足，嘴角的笑容更猥琐了，加快跑回了小二楼。 从未有过的酥麻感觉遍布全身，一个字爽！ 不到十分钟，柴进办完事儿离开了小二楼。 真是快如疾风，身如闪电！ 又隔了没一会儿，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敲响了房门，急促的五声敲门声。 砰砰，砰砰砰！ 俗话说‘人三鬼四五福临门’，这特有的敲门声正是老客上门，来买卖了！ “杏儿呢，快快快，我借着起夜的功夫赶来的，时间紧任务重！” 叫三姑的老鸨子刚躺下迷糊着，又被吵醒了，张嘴就想骂娘。 可一听声音浑身一哆嗦，困意去了大办，原来是大柳镇的书记柴宝佳。 “哎呀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刮来了，快快进屋，冻坏了吧。” 三姑打心想到，一窝孵不出俩坏种，果然是一个德行！ 她赶忙接过对方的大衣，挂在了楼梯口。 “杏在二楼刚躺下没一会，您老直接上去就行。” “成成成！一会烧盆热水，完事我得洗洗。” 噌噌噌，柴宝佳猴急的上了二楼。 “哎呀我那可怜的闺女啊，大过节也不让消停儿。今天还整上父子局了！” 这边炉子上刚做烧上水，柴宝佳又匆匆的走下了楼。 “水还没热？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钱完了一块算啊。” 等毛愣三光的柴宝佳走了以后，三姑赶忙拿门梁子抵住了房门。 “呸！什么东西，每次都他么的下次算，老娘这是给你们柴家修的招待所么？死老王八犊子！” 如果张卫东在这，肯定得惊呼：原来这么早就有了白嫖一词！ 其实三姑还是说错了，柴家的女婿刘胜利可是付钱了，就是时间一个比一个短，但好歹收了六块！ 不愧是上阵父子兵，一门三嫖客！ 第119章 中秋佳节团圆夜 定知玉兔十分圆，已作霜风九月寒。寄语重门休上钥，夜潮留向月中看。 中秋节，那可是咱中国顶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就在农历八月十五。 这个节和月亮紧紧相连，又叫团圆节、祭月节，一到这时候，到处都透着浓浓的喜庆劲儿。 今儿个，石门屯里最热闹的地儿啊，可不是大队书记杨疯子家，而是张卫东和彪子两家。 快中午的时候，哥俩跟着姐夫马青山那可是 “衣锦还乡” 呐！ 楸树筐里装的月饼，堆起来都有小孩那么高，这可把一家人都惊着了。 跟彪子两家把月饼一分，剩下的呢，就给街坊邻居送点，还特地给冯刚留了一份。 大姐怀里抱着的孩子，吱哇乱叫，看着月饼不停地挥舞着小手手，喊着“饼饼！”乐的大伙哈哈大笑。 堂屋里灶台旁边的地上，堆满了东西。大米白面、各种生活日用品，还有活蹦乱跳的鸡鸭崽子。 张卫东老娘瞅着这些，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说道： “咋滴啦？这日子不过啦？啥家庭啊，这么造，吃得起这么多细粮？” 可再瞧她那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那皱纹里都藏着高兴。 老爹在一旁可不乐意了，眼睛一瞪，脖子一梗，难得硬气地说道： “孩子的一片心意，今儿个过节呢，你可不许唠叨了啊。 孩子出息嫌人家了乱花钱，要是窝在家里呢，你又觉得没本事，也太难伺候啦！” 彪子在旁边听了，赶忙笑着说：“就是啊，婶子。俺俩以后还能挣更多钱呢！ 那啥，我还得赶回我家，东子，咱俩去看看冯叔呗？” 张卫东眼睛一亮，心想还是兄弟懂我，连忙点头： “走着。爹，娘，我们先出去一趟啊，等会儿回来给家里打个鸡窝。” 说完，两人就出了门。 哥俩先回了趟彪子家，那场景和张卫东家一模一样。 老两口子也是嘴上埋怨个不停，但那脸上啊，就像抹了蜜一样甜，眼睛里都闪着光，高兴得不得了。 随后，两人各自拎着两大包东西，熟门熟路地就往冯刚家走去。 一进院子，就看见妮子在那儿收拾卫生。 妮子扎着个马尾，脸蛋红扑扑的，像是院子里盛开的一朵花。 张卫东笑着喊道：“妮子，冯叔回来了么？” 妮子听到声音，停下手里的活儿，直起身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高兴地说道： “昨个就回来啦，一早上就进山了。” 彪子满脸热情，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搓了搓手说： “我俩给你们家整了点鸡鸭崽子，这天儿啊越来越冷了，你看看搁哪修个鸡窝合适？” 妮子歪着头想了想，眼睛骨碌碌一转，乐呵地指了指： “大顺旁边就有地方，以前我爹在那儿养过兔子，脾气可倔了。 气性太大，后来生生把自己撞死了。不过笼子还在呢，现成的。” “成！” 两人齐声说道，然后就忙活起来。 三人又是搬木头，又是钉钉子，嘁哩喀喳一顿拾掇。 没一会儿，鸡窝就有模有样地搭好了。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 “汪汪汪” 的狗叫声，就见风风火火的大顺跑了进来。 它那一身毛油光水滑的，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院子，围着妮子不停地转，那大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嘴里还 “呜呜” 地哼着，就像在撒娇。 接着，它听见了自己窝旁边的动静儿，走近一看，那哈喇子顺着嘴角就淌出来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鸡笼子里的崽子。 笼子里的鸡鸭们哪见过这阵仗，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妮子见状，赶忙蹲下身子，摸着大顺的头，笑着说： “大顺，这是咱家下蛋的鸡，你可别打歪主意啊，把它们保护好了，以后天天给你加鸡蛋吃。” 大顺像是听懂了似的，“汪汪汪” 地叫了几声，那声音可响亮了，好像在保证呢。 张卫东看着大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里想道： 有时候真心觉得大顺才是重生穿越来的，太他妈懂事了。 干脆这书换个名字叫《重生东北，我给猎人当头狗》算了！ “你俩小兔崽子，咋每次都掐着饭点来呢？” 冯刚洪亮的声音传来，他边笑着调侃，边用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语气里藏着对两个小子的喜爱。 彪子闻声望去，眼睛一下子就被冯刚腰上挂着的三只野鸡吸引住了。 那野鸡的羽毛五彩斑斓，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他不自觉地狠狠咽了下口水，喉咙里发出 “咕噜” 一声，眼睛里直冒光。 急忙凑上前去，满脸堆笑，讨好地说道： “还得是我叔啊！您这进山就跟回自家库房似的，轻松得很呐！ 叔，来，我帮您。” 说着，他的手就迫不及待地伸了过去。 “可拉倒吧？就你？你帮我？哼，你这小子一帮忙，准得把东西都顺回自个儿家去。” 冯刚嘴上打趣着，手上却没停，把野鸡递给了彪子，还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眼中满是笑意与宠溺。 “走的时候，你俩一人提留一只啊，俺爷俩也吃不完这么多。” 冯刚一边解下猎枪，一边叮嘱道。 “叔，要不您和妮子上我家过节呗？” 张卫东真诚地发出邀请，眼睛里满是期待，目光热切地望着冯刚。 妮子在一旁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脸 “唰” 地一下红透了。 她害羞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揪着衣角，脚尖在地上不安地划着圈，心里却像有只小鹿在乱撞。 “不滴了，家里吃的不少，你们回去好好过节吧。” 冯刚摆了摆手，态度坚决得很。 妮子听了，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下去，整个人都蔫儿了，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驼了下去。 不一会儿，冯刚利落地挂好了洋炮，迈着大步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沓钱和月饼。 “这是卖草胆的钱，咱爷仨一家分七十。 这是给你们两家父母带的月饼，替我带好。” 冯刚一边说着，一边把钱和月饼递向他们。 “叔，这太多了，真不用平分。” 彪子赶忙一边摆手，一边拼命地摇头。 “拿着吧，要听我的，就按咱跑山的规矩来。 要是不听，明天你们就别跟我进山了。” 冯刚眉头一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眼神犀利地看着他们，语气强硬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啥？进山！” “妈呀！” 哥俩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得像两盏明灯，兴奋得满脸通红。 他们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这种兴奋劲儿可比拿到钱还强烈。 毕竟冯刚要带他们跑山啊！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成成成！叔，我们拿着，您放心，以后我们指定好好孝敬您！” 彪子咧着嘴，乐呵呵地挠挠头，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听叔的！” 张卫东也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住地点头。 “这就对了，不是不留你们吃饭啊，大过节的，你们家里人都等着呢。明个早点来！过时不候啊。” 冯刚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眼神里透着对他们的信任。 “妥了！” “放心吧叔！” 哥俩兴高采烈地走出冯刚的院子，那脚步轻快得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感觉就像在做梦，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张卫东刚把钱从兜里掏出来，就瞧见彪子也从兜里拿出两张崭新的大团结。 两人对视一眼，先是一愣，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咱兄弟俩还真想一块去了，冯叔话虽那么说，可这也不是小钱，咱做人得懂得感恩。” 彪子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一脸认真地说道，眼神里透着坚定。 “那可不，人家开的枪领的狗，咱一家匀出来二十，完了想办法让爹娘给送来。 冯叔脸皮薄，其他的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张卫东连连点头，眼神中满是对冯刚的敬重。 “妥了！” 张卫东抬脚刚要走，就听见彪子在后面喊住了他。 “咋滴了？” 张卫东疑惑地回头。 “我…… 完了我想给郝家送上十块钱。” 彪子挠挠头，有些犹豫地说道，眼神里透着一丝紧张，嘴唇微微抿着。 “送呗，我又没拦着你？” 张卫东满不在乎地回答，耸了耸肩。 “你可别说岔劈了。” 彪子瞪了张卫东一眼，有些担心地叮嘱道，眉头微微皱起。 “得嘞，十块换个媳妇不亏！” 张卫东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坏笑，调侃着彪子。 “滚一边去，啥人品！” 彪子佯装生气，笑着骂道，伸手作势要打张卫东，两人又笑作一团。 第120章 头一次正式跑山 八月十六，福神稳坐西北，官日、天马、吉期鸣吠对。 天还被夜色紧紧笼罩着，张卫东和彪子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冯刚家。 刚一进院子，一股麦芽的香气直往他们的鼻子里钻。 那会也没有小长假一说，妮子早早起来给烙了饼就急匆匆的上学去了。 冯刚听见狗叫声，朝院子里喊了一嗓子，让哥俩和大顺在院子里候着。 不一会儿，他就抱着两套绑腿走了出来。 那绑腿看起来有些陈旧，却透着一种被岁月打磨后的坚韧。 “你俩啊，把这玩意儿系紧点，这可都是好东西。 夏天防蚊虫，冬天阻雨雪。等入冬了雪一下，我再教你们使滑雪板子。 瞅瞅你们那手闷子、围脖帽子，都太薄啦，先戴我的。 等过阵子打着新皮子，我给你们俩做新的，保准又暖和又结实。” 冯刚边说边把那特别的手闷子递过去，眼神里满是关切。 这手闷子可不一般，哥俩接过来仔细端详，只见虎口处缝着的不知名皮子油光发亮。 紧接着，绳子、小锯、斧子、大铁锅、两盘夹套子、火绒、干粮水壶、狍皮被褥，一件又一件的宝贝被冯刚从屋里搬了出来。 哥俩的楸树皮筐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二三十斤重。 两筐的物件，就像是一部山林生活的百科全书，每一件都承载着跑山打猎的酸甜苦辣。 见证着冯刚多年来在山林间摸爬滚打的岁月，无不彰显着劳动人民那质朴又实用的智慧。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后世的荒野求生节目，每个选手只能携带十件工具，在荒野中挣扎求生，留到最后赢取到百万美刀。 而眼前这些看似平凡却无比珍贵的工具，它们却是冯刚在这片山林里生存的依靠。 “咋滴？嫌重啦？” 冯刚抬头，一眼就瞧见张卫东和彪子盯着那沉甸甸的背筐，眉头微皱，嘴角不自觉地咧了咧，便开口问道。 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像是看穿了两个小伙子的心思。 “不滴，叔，俺俩这是激动呢！” 彪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可那笑容里却有一丝勉强。 他咬了咬牙，弯下腰，双手紧紧抓住背筐的绳子，用力一甩，把背筐背到了背上。 张卫东见状，也深吸一口气，把背筐背了起来。 这时，他们看到冯刚两手潇洒地一背，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院子外头走去。 “叔啊，不牵着大顺啊？” 张卫东快走两步，跟在冯刚身后问道。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大顺，那只大狗正兴奋地在狗圈里跑来跑去，吐着舌头，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它出去就得撒欢儿一会儿就找不着北啦，咱爷们今天就随便溜达溜达。” 冯刚回过头，笑眯眯地说道。 出了屯子，一开始，张卫东和彪子就像两只刚出笼的小鸟，兴奋得满脸通红。 他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左看看右看看。 “叔！那有个野鸡。” 彪子突然扯着嗓子喊道，手指向远处的草丛。 “叔，你瞅瞅兔子，兔子！” 没一会儿，张卫东也跟着喊了一声。 “叔啊，草壳子里有啥啊，瞅着挺大一片。” 彪子又喊了起来，他挠了挠头，眉头微皱，眼神里满是疑惑。 “彪呼呼的，那是刮风呢！” 冯刚没好气地说道，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挂着一丝宠溺的微笑。 他看着两个小伙子那兴奋劲儿，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然而，二十多里的山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跟平时的赶路不一样，冯刚走的极快，哥俩为了撵上他，就像霜打的茄子，渐渐没了力气。 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就跟新兵蛋子跑十公里负重越野一样。 早上出门时那意气风发的精气神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迹。 又走了一阵，冯刚回头看了看，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找了一处背阴的地方。 他先是蹲下身子，仔细地清理了地面上的杂物，然后熟练地从周围捡来一些干树枝和枯叶，开始拢火。 从筐里拿出大饼，用一根细长的树杈子一串，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火边烤着。 那大饼在火的炙烤下，逐渐变得金黄酥脆，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接着，他又从筐里拿出大铁锅，把在山路上随手捡的几个蘑菇之类的山珍丢进锅里。 还从怀里掏出几条老咸菜，放在一旁备用。 “不是，咱就吃这个啊？” 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简单的食物。 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嘴巴翘得都能挂个油瓶了，嘟囔着抱怨道。 他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就像一个满心期待糖果的孩子，却只得到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哎呀，你这小子，现在别人家都还吃不饱呢，你倒好，还挑三拣四上了。 这日子都紧巴着呢，有这些吃的就不错啦！” 冯刚一边往火里添着树枝，一边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不是，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吃饱了才有力气跑山不是？” 张卫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说道。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卖盐的喝淡汤，杀猪的啃窝头，咱现在的日子就是这么个情况。 今天带你们出来，一是让你们溜达溜达，尝尝这跑山的辛苦。 你们可别小看了这跑山，那是说书的嘴，跑山的腿，没那么容易。 再一个，你们俩小子最近有点嘚瑟架秧子了，得让你们知道知道这其中的难处，别还没学会走就想跑。” 冯刚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火星四溅。 然后他站起身，走过去递给他们两张金黄的发面饼子。 彪子急忙伸手去接，那饼子刚一碰到他的手，他就像被烫到了一样，“嘶” 的一声。 赶紧把饼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不停地摸着耳朵根子，嘴里呼着气。 “跑山这行苦啊，要不是没别的营生，谁会愿意在这山里玩命讨食吃？ 你们哥俩可别以为咱打猎的就是顿顿吃肉喝酒，那都是外人幻想出来的。” 第121章 言传身教老恩师 冯刚静静地看着张卫东和彪子，那双眼眸犹如两口幽深的古井，其中透着一丝沧桑。 那是多年跑山岁月如同砂纸般打磨后留下的痕迹。 他微微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随后继续说道： “跑山这行当啊，十有九次都是两手空空，就像竹篮打水，白费工夫那是家常便饭。 这野牲口要是那么容易被逮到，这林子早就变得空空荡荡啦，哪里还会有现在这般生机？ 就算运气好，套着个兔子、狍子啥的，一般情况下咱也舍不得吃啊。 那可是全家老小的希望，就像手里捧着金疙瘩，怎么舍得下嘴？ 除非在山里过夜，饿得前心贴后背，实在扛不住了，才会吃那么一点儿。 剩下的，那是恨不得马上飞回屯子，换成钱，给家里置办点吃食。 只有这样，心里才踏实，就像船儿进了江套子。 再一个，白天还得上工挣工分呢，也就只能抽点空闲时间去溜溜套子、溜溜窖。 全家老小都指望着咱们打猎换钱过日子，你们说说，打着个玩意儿，哪好意思有脸自己吃啊？” 冯刚的话就像重锤一般，一下一下地狠狠敲在哥俩的心坎上。 他们先是一愣，随后互相看了看，眼中原本的不满和抱怨像是被一阵风吹散的乌云，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愧疚和深深的深思，眉头微微皱起，嘴唇紧抿着。 “我家就妮子这一个闺女，以后早晚得嫁人，负担不大，所以你们看我们日子过得还凑合。 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大顺的开销也不小，不然我为啥不多养几条猎狗？” 冯刚说着，眼神有些黯淡。他望向远方，目光越过层层山林，那里有着对家人深深的牵挂，也有着对生活无可奈何的叹息。 张卫东听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浮躁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温柔大手轻轻握住，第一次如此认真地陷入了沉思，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与恍然。 他想起了上一辈子那所谓的打猎，那简直就是一场滑稽的闹剧。 吉普摩托嚣张地开道，向导就像个卑微的仆人一样持枪拎包。 猎物就像摆在盘子里等着人享用的菜肴，甚至恨不得直接绑在地上让他们瞄准射击。 卡气炉呼呼作响，小茶壶冒着热气，仿佛在嘲笑这荒诞的场景。 帐篷睡袋一应俱全，还有那热闹非凡的芭比 q，欢声笑语在山林间回荡，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那哪里是跑山打猎？那分明就是户外旅游。 冯刚见自己说的话哥俩听进去了，欣慰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你们啊和我不一样，你们以后还要娶妻生子，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呢。” “我年轻时候跑山，有一次，一块打围的兄弟把烤好的肉递到我嘴边。我当时就想起了家里的爹娘和老婆孩子。 那嘴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张不开。 我就想着，这肉得带回家啊，除非没法子了，不然是绝不会动打到的猎物。 我把你们带进这行，也是在心里寻思了好久。 咱屯子的年轻人没少求我带他们打猎，可这跑山跟其他行当不一样，那是要担着性命风险的。 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们家老人交代？ 这三十多斤的背筐还不算重呢，有时候撵个马鹿溜子，在山里跟上三五天都是常有的事儿，那可真是在鬼门关前打转啊。 跑山一靠胆子二靠体力，三靠心细。 你们哥俩好好寻思寻思，要是能坚持，就跟着我跑几天看看，要是想放弃，随时跟我说。” 冯刚说完，不慌不忙地掏出烟袋杆，从火堆里拿起一根烧得通红的树枝。熟练地点着烟袋，深深吸了一口。 那烟雾在他的口中盘旋，然后缓缓吐出一团烟雾，像是吐出了心中的担忧。 他瞅了瞅耷拉着脑袋的张卫东和彪子，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烟，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当领路人的除了传道还得解惑，跑山不仅磨炼技术，更要磨磨性子。 “知道了冯叔，我俩以后指定听您的。” 张卫东抬起头，他的脸上还带着疲惫，但那目光里却有了一种新的力量，照亮了前行的路。 “就是就是，俺俩指定听话，以后绝不炸毛。” 彪子也抬起头，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 尽管那笑容还有些勉强，但那股子决心却已经在他的眼神里熊熊燃烧起来。 “得嘞，别整得这么矫情了，快吃吧，吃完咱还得往回走呢，把筐里剩下的夹子下了，以后可不许喊累了啊！” 冯刚笑着说道，他的笑容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眼中的担忧也少了几分，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那动作充满了力量和鼓励。 “叔啊，那狼剩虎剩能吃不？这家伙野牲口啃过的，不会有啥病吧？” 张卫东一边啃着饼子，一边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腮帮子鼓鼓的，眼睛里透着好奇，也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场面。 “那有啥不能吃的？把有牙印子那块削了不就是好肉了？只要没坏，咋吃不行？ 炖土豆酸菜，再不济剁成肉馅包饺子，好歹能给家里腥腥嘴儿！” 冯刚笑着回答道，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张卫东一寻思也就明白了过来，就像后世的农家乐。 好多兔子野鸡都是灵缇和细犬这些猎狗叼回来的，大家不也吃得津津有味嘛。 这年代的人，对食物可没那么多讲究，有的吃就是福啊，更别提肉了。 哥俩三下五除二吃完手中的发面饼子，再灌上几口凉水，身上的乏劲儿解了不少。 瞅着一旁的冯刚从背篼子里掏出几个苞米棒子，彪子眼前一亮。 “叔，俺俩都吃饱了你这时候拿出来好玩意儿了，这玩意不用剥皮，你也尝尝俺的手艺。” 彪子乐呵呵地站起身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搓了搓手。 “想啥美事呢？这是诱饵知道不？今天咱出来也不能白溜达，狗熊撩门帘，给你们露一小手。” 冯刚笑着骂道，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接着冯刚拿侵刀削了几根一米多长的棒子插进了苞米棒子里，又变戏法似的取出来一撮长长的鬃毛。 两手像灵活的蝴蝶般舞动着，编了一个活套，系到小麻绳上，再围着苞米一圈一圈的缠绕好，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俩一人拿根棒子，这细的是马尾毛，今天教你们做松鸦套子。 一会儿咱回去了插的大队苞米地旁边的小树林里，山里走一天了，得让你们吃顿肉啊，不然回家不得戳我脊梁骨啊。” 冯刚笑嘻嘻地说道，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松鸦！哎呀妈，那是啥鸭子？” 彪子好奇地问道，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的疑惑，挠了挠头。 “哈哈，你小子，我瞅你像鸭子！松鸦是种鸟。” 第122章 苞米地里套松鸦 松鸦啊，那小家伙的体型和喜鹊差不多大，可你要是仔细瞅，它们的模样大不相同！ 松鸦体型不大，跟喜鹊差不多，但是它俩的外观大不相同。 松鸦脑门灰褐色，脖子跟翅膀胸脯都是黄褐色，羽毛跟尾巴都是黑的，翅膀上还有一小条偏蓝色的发光羽毛，瞅着非常好看。 别看松鸦眼睛不大，可那视力却是出奇的好。 在夏天，昆虫是它的主要食物来源，它就像一位技艺娴熟的猎手，在林间穿梭捕食。 当天气转凉，各种树籽便成了它的盘中餐。 松鸦这繁殖能力乍一看还挺强，一窝能下七八个蛋！ 冯刚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比划着，可松鸦最后真正能孵化出来的，也就三两只。 这成活率低得可怜呐！冯刚皱着眉头，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 为啥会这样呢？这就得说说它们那简陋的窝。 松鸦筑巢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不管是山上那三四米高的小卡拉树。 还是随便找个山洞，它就只是捡点树枝，随随便便地摞起来，就算是搭好窝啦。 那些个蜜狗子、紫貂、猫头鹰、山狸子，只要是会上树的家伙。 一瞅见这松鸦窝，那眼睛都放光，就跟吃白食似的。 所以松鸦繁殖率上不来，不光山里动物喜欢吃它，就连咱人类都爱这口。 因为松鸦肉质鲜美。等到天气冷山里没吃的，松鸦最喜欢的就是苞米棒子。 冯刚教给张卫东和彪子的这种套子，是专门抓松鸦的。 只要那些馋嘴的松鸦飞过来啄苞米，那爪子或者脖子就会卡在套子里，怎么挣扎都没用，只能乖乖就擒。 而且除了套子，夹子也是个好办法！ 把苞米尖儿掰下来大拇指长短那么一截，然后插到山边地垄的树枝上。 接着，用小锯子把旁边十多公分的小树锯倒，再在套板夹子里面放上用针线串起来的十多个苞米粒。 这时候，松鸦把树尖上的苞米杆吃完了，就会傻愣愣地落到地上吃夹子里的苞米粒。 只听 “嘎巴” 一声，夹子猛地合拢，松鸦就会被牢牢地夹住。 两三只松鸦回家拿开水一退毛，跟酱缸里的咸菜一炒。 那滋味配上小酒，老话说的好，烧火棍打板凳，那家伙都能上天了！ 等大雪封山的时候，松鸦那小巧的爪子在厚厚的积雪中行动不便。 这时，它们便会跟着野猪和狍子群。 不管是橡树、槐树还是紫锻，这些树的树籽落到地上。 野猪们用它们强壮的身体拱开厚厚的积雪，寻找地上的橡子吃。 狍子则是拱开积雪吃树叶，这时候，屁股后面就会跟着松鸦捡拾树籽。 若是跑山的老猎人经验丰富，能发现成群的松鸦，那就意味着离狍子和野猪不远了，相当于递点子了。 在跑山人的世界里，“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是句至理名言。 可这要是没有冯刚的教导，那入行的门道，对张卫东和彪子来说，就像隔着一层厚雾，摸都摸不着边儿。 老辈人靠着口口相传，把跑山的技艺和经验代代相授，就像传递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种。 这才编织出了跑山人一代又一代惊心动魄、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呢。 就单说这松鸦，瞧着普普通通的小玩意儿，这里头的讲究可真是海了去了。 更别提那些獐狍野鹿、黑瞎老虎之类的大牲口，那学问得有多深呐！ 张卫东和彪子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学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冯刚的手。 就见冯刚用区区几根马尾巴毛，三两下就鼓捣出一个精巧的套子，他俩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哥俩心里直犯嘀咕：真正的跑山人到底还有多少神奇的本事藏着呢？ 这一下，“活到老，学到老”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猛地击中了他们。 曾经那股子盲目自大啊，就像泡沫一样，被击得粉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俩现在算是明白了，在冯刚那深邃的眼神里，自己就像刚学会走路、说话的小娃娃，一举一动都透着幼稚和可笑呢。 “行了！” 冯刚站起身来，大手一挥。 “就把这杆子插这儿就行啦。这儿离屯子近，饭点前，你俩抽空轮流来瞅瞅。 记着啊，可别傻乎乎地直接凑上去，得先在远处猫着，好好观察观察。 千万别毛毛愣愣的，要是惊了动静儿，可就白忙活了。” “嗯呐！” 两人把头点得像捣蒜一样，齐声应道。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轻柔柔地从天边铺展开来，慢慢笼罩了整个屯子。 厨房里，灶台上的大铁锅就像一个张着大口的怪兽，呼呼地往外喷着蒸汽。 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压根儿看不见人影儿。 张卫东蹲在灶膛前，被火光映得满脸通红。 他不停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禾，红红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噼里啪啦地响着。 锅里的水呢，也开始咕噜咕噜地翻滚起来，一个个小水泡你追我赶地往上冒，他熥上烩面馒头。 里屋的炕头上，冯刚稳稳地坐着，仔细地摆弄着那杆洋炮。 他粗糙的大手拿着一块水耗子皮，轻轻地擦拭着枪身，眼神专注而又严肃。 现在的气温啊，就像坐滑梯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下降，那股子寒冷劲儿直往骨头缝里钻。 看样子风雪就像听到了召唤，马上就要来了，正应了那句顺口溜： 八月十五秋已凉，猎人在家擦枪忙。 等到山中雪飞扬，正是跑山好时节。 雪花飘飘似银装，猎物踪迹雪中藏。 背上行囊别屋堂，猎取美味走一趟。 “抓着了，抓着了！冯叔您可真是神了。 您那三个杆子上各套了一个，我和东子可倒好，一个没捞着，剃了个光头。” 张卫东正盯着灶火出神儿，彪子就像一阵旋风似的，“嗖” 地一下冲进屋里，那兴奋劲儿别提了。 他高高地举起手臂，好家伙，两只松鸦在他手里拼命扑棱着翅膀。 另一只脑袋被套住的，早就没了动静，像个破口袋一样耷拉着。 第123章 五百斤称王一千斤成精 “东子，水开了吧？我这老骨头今天可累坏了，先眯瞪会儿，等吃现成的啦。 你哥俩辛苦辛苦，妮子回来开饭了喊我一声。” 冯刚在屋里慢悠悠地喊了一句，声音里透着一丝慵懒和惬意。 脸上还挂着那标志性的笑眯眯的表情，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似的。 “妥了，叔，咋就您能套住呢？我俩可是照着您教的方法来的啊！” 彪子一边满脸疑惑地说着，一边麻溜地从锅里舀了碗热水，小心翼翼地端到炕边上。 他满脸堆笑，眼睛里透着好奇和渴望，就等着冯刚给他答疑解惑呢。 “嘿嘿，你俩啊，是不是直接上手就绑杆子啦？” 冯刚看着他俩，眼里透着一丝狡黠，“你俩闻闻我下的套子上有啥味儿。” 屋外的张卫东一听，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拿起松鸦就凑到鼻子跟前。 使劲儿一吸，有一股子淡淡的烟油子味儿直往鼻子里钻，那味道就像烟囱里冒出来的黑烟一样刺鼻。 “烟油子！” 张卫东大声喊道。 “对咯，知道为啥我这烟袋杆整天不离手了吧？” 冯刚得意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烟锅锅。 “这味儿啊，就跟烧荒的时候冒出来的味儿差不多，能把咱身上的人味儿给盖住呢！那些个松鸦啊，就闻不出来啦！” 哥俩这才如梦初醒，就像两个刚被点醒的糊涂虫。 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想起了下午冯刚绑套子的时候，那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 当时只见冯刚对着三个杆子，不紧不慢地各吹了一口烟气儿，当时他俩还纳闷呢，原来是这么个巧妙的门道啊！ “哎呀妈，又学一招！” 彪子兴奋得满脸通红，一边乐呵呵地挠挠头，一边咧着嘴笑。 “这招也就对松鸦这种嗅觉不咋灵敏的小玩意儿有用。 可别傻愣的对狍套子吹气啊，那可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 狍子那鼻子灵着呢，稍微有点不对劲儿，它们就跑得没影了。” 冯刚笑眯眯地说道，眼睛里闪烁着经验的光芒。 “嗯呐！” 哥俩把这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等妮子放学回来，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准备开饭。 张卫东和彪子今天在山里那可是跑了个昏天黑地，这时候啊，饿得前胸贴后背。 胃里就像有只无形的大手，不停地揉搓着，难受得紧。 拳头大的灰馍馍，他俩就像饿狼扑食一样，一人就干掉了五个，那腮帮子鼓得，吃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冯刚看着他俩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禁心里感叹道：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幸亏我家是闺女啊！这俩小子，饭量就跟那无底洞似的。 酒过三巡，院子里的大顺突然开了狂，打破了夜色中的平静。 “刚子在家不？” 一个粗嗓门儿在院子外喊道。 屋里的几人一听，就知道是大队书记杨疯子来了。 “嗯呐，进来吧，狗拴着呢！” 冯刚大声回应道。 话音未落，杨疯子就像一阵狂风似的卷进了屋子，那脚步重得像擂鼓一样，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吃饭没啊？有现成的话，喝一杯啊！” 冯刚热情地招呼着，顺手拿起一个酒杯。 “不滴了，出事了，那啥，东子和彪子也在啊。” 杨疯子皱着眉头，满脸焦急，说话像机关枪似的。 “曙光林场下面一个屯子遭狼灾了，那场面可惨了。 有孩子和老人被狼掏死了。县里下了命令，让跑山的把头们集合起来打狼，上头点名让你去呢。” 冯刚一听，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了一下，“咯噔” 一声。 眉头瞬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疙瘩，就像两座小山挤在了一起。 他举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和担忧。 “不应该啊，雪还没下呢，青皮子能下山？” 冯刚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 “不知道啊，这事儿邪门着呢。明天一早咱队上派排车送你。 上面可说了，给记工分，一天还管三顿饭，完事了一人十五斤棒子面。” 杨疯子怕冯刚犹豫，赶忙补充道，眼睛紧紧地盯着冯刚，眼神里透着焦急和期待。 “成，这事是咱的义务，明天早上我去队部。” 冯刚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眼神里透着一股决然。 杨疯子瞅见三个小辈儿都在，也不好意思多说，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像一阵风似的走了。 “爹！” 妮子满脸担忧地喊道，眼睛里闪着泪花，就像两颗晶莹的露珠。 “您可一定要加小心啊！” 冯刚摆了摆手，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像是在对自己说： “不打紧，爹带上大顺。哎！刚过了八月十五就出这档子事儿，今年山里不太平啊！” 那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和对未知的担忧，在屋子里久久回荡。 张卫东和彪子对视的瞬间，眼神中满是诧异。这当口，红松林子里的松塔啊，那是一片连着一片。 狍子成群，野猪帮也是乌央乌央的，还没下雪，更没有白毛风。按常理说，这青皮子在林子里吃喝不愁啊，它们怎么就有胆子下山进屯子呢？这不是老寿星上吊 —— 嫌自己命长嘛！ 张卫东忙不迭地问了冯刚一句，后者像是从沉思中被拉了回来，缓了缓神儿，才慢悠悠地说道： “你俩琢磨得没错，这季节，林子里啥吃的没有？就算那些小猎物不好抓，只要狼群配合得好，对付野猪帮也不是没胜算。抛栏子五百斤称王，一千斤成精。只要不去招惹那些大规模的野猪帮，基本没啥危险。” “一千斤！” 张卫东和彪子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得是个啥庞然大物啊？张卫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经在影视作品里看到的那些张牙舞爪、凶猛无比的野猪精，那形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冯刚看着这小哥俩满脸震惊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 “这世上没有千斤的牛，却有千斤的猪。说它成精，是因为它突破了自身血脉种族的限制啊。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野猪活得越久，身上那挂甲就越厚实，一层一层的，脑子也越来越灵光。 这样的野猪精，平常人可没那个眼福能见到，它们都藏在深山老林的最深处呢。就算是山君老虎，面对它，也得犯愁，得避其锋芒。 五百斤的野猪王一般统领着几十只母猪和小猪仔。你俩可得记住了，方圆二十里地，最多就有一个大规模的野猪帮。 这么大的帮猪群，除非是有新来的孤猪想争王位，或者赶上猎人打大围，不然啊，它们的小日子过得可滋润着呢。” 冯刚抓住一切机会给哥俩普及跑山知识，张卫东和彪子也争气，总能举一反三，问到关键问题。 “叔？一千斤的抛栏子您见过没？”彪子好奇的问道。 “远远地，瞅见过，跟个山包似的。”冯刚喝了杯中酒，叹了口气。 第124章 我给彪哥当僚机 冯刚回忆起年轻时在大东北开荒的岁月，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他和队伍往边境哨所运送物资，在冰封的两江套子边缘，曾有过一次惊心动魄的遭遇。 当时，远远地，他们瞧见了一头正往老毛子那头去的野猪精。 那家伙的体型大得惊人，即便隔着老远，那股子压迫感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山峰，让人心惊胆战。 他们一行人躲在老解放卡车里，可在那一刻，感觉那卡车的外壳就跟纸糊的似的，脆弱得不堪一击。 每个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仿佛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那野猪精发现。 据说，一千斤以上的野猪精都是孤猪，独来独往。 它们隐匿在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之中，甚至在两国边界的荒僻之地出没。 它们的智商、嗅觉和机敏程度远远超过其他同类平常时候，除了起秧子发情期会下山，人类几乎没有机会见到它们。 而且，有一件事至今都令人费解，那就是野猪精只要见到同类的公猪，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杀死。 这或许是一种强烈的危机意识在作祟，它们害怕在同类中出现一个能威胁到自己生存地位的对手。 就像熊罴见到熊瞎子，也必定会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其中缘由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正因如此，当冯刚听闻青皮子进屯铺伤人的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十分奇怪。 在这个食物充足的季节里，狼群为什么要冒险下山呢？ 按照常理，狼王在野兽中有着独特的高智商，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这里面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缘由。 “我明天带大顺走，妮子你俩帮着照应着。” 冯刚说着，掏出了烟袋杆，边点火边说道，烟袋锅子里的火星一闪一闪的，映照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庞。 “放心吧叔，让妮子住俺家去，我和东子住段大爷家的地印子去。” 彪子拍着胸脯保证道，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人感觉格外可靠。 “就是，我让卫国每天接送妮子上下学，您去红旗林场千万加小心。” 张卫东补充道，眼神中透着关切。 “嗯呐，这回上头指定决心很大，放心吧，好久没有打围了，正好练练手。” 冯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即将迎接一场久违的战斗。 张卫东和彪子一听，顿时跃跃欲试。 这可是自然界里两大顶级种族的正面交锋啊，那场面在他们的想象中，不亚于李云龙攻打县城。 哥俩恨不能立刻跟着跑去帮帮场子。 冯刚哪能不明白小哥俩的心思，“消停的啊，还不会走呢就想着跑呢，你俩这几天就溜溜套子。 有一点啊，就在屯铺附近。千万别翻过三道河儿，那不太平。 过了八月十五好多滚地雷都从山里回来了，你俩别怼到人家枪眼子上！” “啥是滚地雷？” 小哥俩一脸好奇。 “就是在山里自己住窝棚的，一部分是关外逃荒犯事的，还有就是不愿意参加生产队的荒子。 头几年华夏强制遣返了一波，有些会点本事的，屯铺愿意接纳，担保出证明的就办理了户口，落在了当地。 剩下的犯过事的就继续往人烟稀少的深山里溜达，要么就是下矿井，上黑煤窑。 你们想想能在山里头自己生活的人，那可都是靠天吃饭的主儿，而且不相信生人，动刀动枪那是常事。 再说了，不心狠手辣能活到今天么？” “知道了，您放心。” 俩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放个球心，就你俩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冯刚下炕穿鞋，走出外屋，不一会儿，提溜进来两根削得笔直的木棍，那粗细长短和猎枪差不多。 “明天开始棍子头下面系上麻绳，开始练端枪，你俩先吊两块砖吧。 等啥时候能吊五块砖站立稳当不晃悠了，我再教你们别的。妮子，你负责监督他们啊。” 旁边一直魂不守舍的妮子，听见老爹喊自己，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 “啊？知道了。” “行了，酒不喝了，你们把碗筷拾掇了，我去整整明天带的东西。” 冯刚拿烟袋锅在鞋底子上磕了磕，背着小手走出了屋子。 “我收拾吧，你们跟着爹跑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 妮子笑眯眯地说道，边收拾炕桌。 “那俺俩就不跟你客气了啊，跑一天山路，感觉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来东子扶我一把。” 彪子说完刚伸手，张卫东一个闪身跳下了炕。 他的腿让炕桌一绊，摔了个狗啃泥，张卫东和妮子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啥人品！” 彪子嘴里嘟囔了一句，也跟着笑出了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冯刚就收拾妥当朝着红旗林场出发了。 而张卫东呢，一直睡到太阳高高挂起，日上三竿了，才在彪子的大呼小叫声中迷迷糊糊地有了点意识。 “干哈呢？太阳都晒腚呢还不起？” 彪子扯着嗓子喊道，那声音在屋子里嗡嗡作响，震得人耳朵发麻。 “早上天没亮让建国那瘪犊子起床吵醒我了。 昨晚回来我就提了句这几天让他送妮子上下学，这小子一晚上翻来覆去折腾的我睡不好。 今天说成啥也得去地印子住了。” 张卫东一边嘟囔着，一边极其不情愿地从被窝里探出身子，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 当他起床穿衣服的时候，才感觉到两条腿又酸又困，就像灌了铅似的，每动一下都十分吃力。 “你上我家干哈来了？我可练不动端棍子啊，歇一天呗。” 张卫东打着哈欠说道。 彪子却兴奋地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 “不练不练，那啥今天陪我上趟下沟村呗，节也过完了。给郝家送点东西。” “你小子自己去不行么？又不是不认道儿？” 张卫东故意说道。 “别墨迹，今天你帮了哥，下回你找对象我也帮你。 俺瞅着那个穆琳就不错，还有你的债主王啥王若曦，看上哪个了哥帮你。” 彪子挤眉弄眼地说道。 “可拉倒吧，大白天说胡话，人家是天上的凤凰，咱是啥？ 我现在就想的多挣钱，先让家里把好日子过起来。 哪像你老人家，肚子有食了就琢磨开别的了，那叫啥饱暖思淫欲。” 张卫东白了彪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啥人品！少整那文绉绉的词啊，你就说去不去吧？” 彪子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盯着张卫东。 “去去去！彪哥的终身大事，我必须鞍前马后。 等我吃口饭啊，昨晚喝的肚里难受。” 张卫东无奈地摇摇头，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厨房走去。 第125章 郝家门口寡妇骂街 张卫东和彪子沿着蜿蜒的河沟子前行，一路经过那被叫做王八炕的地方，向着下沟村迤逦而去。 张卫东的目光落在前方彪子的身上，只见彪子手里提着月饼和点心，脚步急促得像是身后有青皮子撵着。 张卫东瞧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 人呐，终究得脚踏实地。缘分这玩意儿就像那缥缈的云，天定的事儿谁能捉摸得透呢？ 张卫东好不容易才从上一世柴家那段纠葛的感情苦海里逃出来。 如今，他对自己的另一半在哪儿完全没了方向。 上辈子，柴缘是他的初恋，他就像个懵懂的少年，满心满眼只有那一个人，甚至都没和其他女孩单独说过一句话。 现在啊，一想到婚姻，他心里就莫名地发慌，像是有只跳猫子在乱撞。 可撞的不是春心，而是恐惧，成了后世的‘恐婚’。 两人熟稔得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朝着郝二楞家走去。 还没到门口呢，老远就听见一阵嘈杂声。 先是一阵凶猛的狗叫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其间还穿插着尖锐的叫骂声，就像打破了的锣鼓，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彪子一听，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他听出了其中一个声音，是麻杆！那声音就像根刺一样扎进他的耳朵。 两人急忙加快步伐，赶到跟前一看，嚯！ 郝家院子门口就像唱戏的戏台子一样，围了黑压压一大圈看热闹的乡亲。 人群中间站着一个妇女，那体型就像一堵厚实的墙，五大三粗的。 满脸横肉随着她的叫骂声不停地抖动，活像一块刚出炉还在颤动的豆腐。 她双手叉腰，那架势要把地都踩出个窟窿来，站在郝家院子外面扯着嗓子骂街。 不过看样子是被院子里那只气势汹汹的大灰狗吓得不敢贸然闯进。 “咋滴？你们不说话就想把这事儿糊弄过去？我侄子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们瞧瞧，他这一身伤，都是让你家那该死的狗咬的。 还好没破相，可现在我侄子晚上都得点着灯，一个人根本不敢睡，都落下病根儿了。 你们大伙都来评评理，这以后他还怎么说媳妇啊？这不是毁了他一辈子嘛！” 那妇女的声音尖厉得像划破玻璃的刀，在院子上空不停地回荡，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张卫东和彪子顺着妇女那根像萝卜一样粗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麻杆蹲在地上，整个人就像个受伤的粽子。 纱布一层一层地缠在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 他抱着脑袋，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彪子见状，怒火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噌” 地一下从脚底直冲到脑门，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这他娘的是找后账来了！ 张卫东反应快，赶紧伸手拦住冲动的彪子，就像拉住一头即将失控的野牛。 同时，他手指向院子中央安抚道，示意彪子先看看情况。 只见院子里，郝俊英紧紧抱着灰狗的脖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那灰狗也像是知道主人委屈，温顺地趴在她怀里，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一旁的郝二楞老娘，就像一座沉稳的大山，面色平静如水。 手里拿着扫帚旮沓，不紧不慢地扫着院子，仿佛周围的吵闹声都与她无关。 抬头看了到人越聚越多，她嘴里不慌不忙地说道：“她婶子，你到底想咋滴呀？” “哼！你还问我想咋滴？我侄子让你家灰狗咬了，这事儿你得负责！ 你说说你，自己家的狗都不拴好，就这么放任它在屯铺里瞎溜达。 我侄子好心好意过节前来看我这个当姑的，结果呢？ 被你家那畜生咬了，吓得都不敢吭声，一直憋在心里，现在都吓出毛病了。 要不是八月十五我上娘家里问起，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呢。 你说说，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嘛？我就想讨个说法，这不过分吧？ 在卫生所缝针包扎花的钱，你们必须得赔！” 中年妇女气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像一条条蜿蜒的小蛇。 这事儿啊，已经闹腾好一会儿了，郝家人一直没怎么搭腔。 眼瞅着周围围看热闹的人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二楞娘心里明白，再这么沉默下去可不行，这才开口和周寡妇说话。 张卫东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向身旁那个伸长脖子看热闹的男人。 小声问道：“叔，这女的是谁啊？” 那男人就像个熟练的老烟枪，眼睛都没离开院子里的热闹，伸手接过烟，顺势夹在耳朵上，嘴里嘟囔着： “啊，她啊，周寡妇呗。老郝家这次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咯。 二愣子又瘫在炕上下不了地，今天这事儿啊，怕是不好收场呐。 哎！这没男人的家啊，就像没了顶梁柱，啥事儿都难办，是吧兄弟？”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回头，瞧见张卫东这张陌生的脸，眉头皱得像波浪一样，满脸疑惑地问道：“你谁啊？” “我？我是三姑家的二糕。” 张卫东脑子一转，随口编了个身份，说完就像只灵活的泥鳅一样，赶忙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朝着彪子走去。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在这个年代，改嫁就像犯了天大的错一样，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那些孤儿寡母的，要是性子不泼辣一点，像没了刺的刺猬，只能任人欺负。 瞧瞧郝二楞她娘，那气势，一看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就拿隔壁禽满四合院里的贾张氏和秦淮如婆媳一样 白莲花嘴里吊着柱子，还跟许大茂、郭大撇子和李副厂长之间丝滑走位，但能做到那种她那种最强王者段位，外貌要求太苛刻。 所以啊，在农村，大多数寡妇还是选择把自己武装起来。 脾气臭一点、嘴巴毒一点，这样日子反而能过得安稳些，保护自己和孩子不被伤害。 就那兴安岭的许多寡妇来说，都是苦命人。 家里的男人在山下矿里干活、跑山采伐或者淘金的时候，遭遇了意外，就这么撇下一家老小走了。 这些寡妇呢，嫁出去的闺女就像泼出去的水，回不去娘家。 丈夫又因为那些老规矩，横死的埋不进祖坟，只能咬着牙撑起这个家。 对她们来说，孩子就是命根子，是她们最后的底线，就像龙的逆鳞，触之即怒。 只有让自己变得像个男人一样强硬，才能在这个艰难的世界里活下去，不被人随意践踏。 在这个男人当家作主的特殊年代，谁家要是男娃多，那在屯里就像有了免死金牌一样，腰杆子都硬。 不管是上工挣工分这种体力活，还是吵架打架这种糟心事。 要是哪家能有五六个男丁，那可不得了，大队书记有啥事都得和这家商量着来，捧着个宝贝似的。 郝二楞成了病秧子，导致今天这场寡妇对寡妇的 “大战”，把下沟屯搅得比八月十五闹元宵还热闹。 人多得像蚂蚁搬家一样，里三层外三层，把郝家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不少老爷们端着饭碗，那饭碗里的饭菜都快洒出来了。 他们像猴子一样敏捷地爬上一旁的树，找个好位置坐下，边吃边看，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几声吆喝。 女人们则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手里抓着黄豆、毛嗑，挤在院子门口，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一丝精彩。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第126章 治理泼妇还得术业专攻 “麻杆身上的伤真是灰狗咬的？” 张卫东扯了扯彪子的衣角，小声问道。 “嗯呐，当初这瘪犊子在河边偷狗，被我撞了个正着，当时就狠狠削了狗日的一顿。” 彪子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张卫东正想再问问彪子具体的细节呢，院子里的二楞娘又开口了。 她的声音沉稳有力，就像敲响的大钟： “周家媳妇，灰子是我家的狗，这没错。但是你侄子是不是它咬的，可不能光听你一面之词吧？ 要是真的是灰子咬的人，我肯定不赖账，该赔多少钱我一分不少地赔给你。 但我就想问问大家伙，我们家灰子打小就温顺得很，它什么时候咬过人啊？ 不管是那些腿脚不利索的叔伯婶子，还是那些在屯里满地跑的小娃娃，它可曾伤过他们一根手指头？ 它又什么时候偷吃过谁家的一口吃的？这么好的狗，怎么就突然咬了你家侄子呢？” 二楞娘在下沟屯的口碑那是有口皆碑，就像一块金字招牌。 不管是二愣子还是二楞他爹在世的时候，每次打猎弄回来的野牲口，他们都会分给大伙，那可真是大方得很。 当年谭家就像压在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把大家压得喘不过气来。 后来谭老蔫害死了二楞他爹郝大炮之后，谭家搬出了下沟屯。 所以乡亲们对郝家都充满了同情，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就是啊？灰子从来没咬过人，俺有次拿着馍馍逗它，把馍馍都递到它嘴边了，它都不张嘴，可通人性嘞！” 一个妇女挤在人群里，伸长脖子说道，脸上满是对灰子的信任。 “可不咋地，这狗就像个懂事的孩子，除了不会说话，啥都懂。” 又一个老头附和道，周围的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就是就是，这麻杆我认识，就是个镇上游手好闲、耍钱玩牌的二赖子。 他那德行，我还不知道？兜里一没钱就到处找歪主意。 这次肯定是又缺钱了，跑到俺们下沟屯来倒腾狗来了，没想到碰到硬茬子了吧？ 这回啊，他可算是踢到铁板咯。” 之前接过张卫东烟的那个中年汉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那声音就像一声炸雷，在人群中传开。 二楞娘微微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可那微笑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家媳妇，我就想问问你，你侄子是不是打我家灰子的主意了？ 俺们孤儿寡母的，就靠着这狗看家护院、跑山补贴家用呢。 现在二楞又躺在床上，要是有人敢伤它，那就是跟我们全家过不去。 我们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他。 咱今天就得把这事掰扯清楚，看看这理到底在谁那边。” 麻杆在这上下八屯也算是个 “名人”，不过这名声可不好听，就像一块臭抹布。 他和一帮地赖子混在一起，整天偷鸡摸狗，不干正事。 提起他们，大伙无不恨得牙痒痒，就像眼里进了沙子一样难受。 “麻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躲在你姑后面算什么男人？ 有胆子干坏事，没胆子承认啊？来来来，站出来说说到底咋回事？” 人群里有人扯着嗓子喊道，那声音带着愤怒和不屑。 “俺家上回下蛋的六斤黄是不是你们一伙偷走的？ 你要是真敢打灰子的主意，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另一个妇女也跟着喊，手里还挥舞着拳头，那架势就像要冲上去揍麻杆一顿。 周寡妇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她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知道自己侄子是个什么玩意儿。 麻杆那嘴啊，就像抹了蜜一样，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可现在这情况，看来是纸包不住火了。再加上是在自己屯铺里出的事，她也没多想，就想着帮侄子出口气。 “你个小瘪犊子，到底咋回事？你真的是偷人家狗来了？” 周寡妇气得直跺脚，用手指着麻杆的脑袋骂道。 麻杆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脸涨得通红。 他感觉周围人的目光就像一道道利箭，都射在他的后脊梁上，把他的心思都看穿了。 憋了半天，他才像挤牙膏一样，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这不是节前想着看看我姑来么，走到河沟边上，这狗就冲出来了，当时就我一个人。 你们大伙说，谁愿意挨咬啊？它一个畜生，能跟人一样么？你让它说句话它能么？我看没准突然是发疯呢。” “放你妈的屁！” 彪子在人群外头实在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那声音就像炮弹一样，在空气中炸开，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接着彪子和张卫东如两艘破浪之舟，硬生生地从那密不透风、吵吵嚷嚷的人群中分开一条道来。 随后大踏步流星地迈进了郝家的院子。 彪子满脸愧疚，额头上的青筋都因激动而微微跳动，他带着歉意大声说道： “婶子，真是对不住了，都是我不好，给您家平白添了这么多麻烦。 当时我就在跟前，麻杆那家伙，就是个自找苦吃的主儿，他那是罪有应得，活该遭这报应。” 二楞娘原本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搅得心烦意乱。 猛地一抬头，瞧见是彪子和张卫东来了，满脸的惊讶写在那饱经风霜的脸上： “哎呀妈呀，你俩咋来了？知道这是咋回事？” 周寡妇本来肚子里憋着满满的怒火，这会儿见两个陌生的毛头小子闯进来，还没头没脑地说自己侄子活该。 那火气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轰” 地一下在体内爆炸了。 她那原本就凶狠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如同饿狼一般，嗷唠一嗓子。 几步就冲到彪子跟前，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彪子狠狠推了过去。 这女人常年劳作，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彪子压根儿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 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被猛地往后一搡，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 差一点儿就一脚踩到在一旁正蹲在地上、满脸惊恐的郝俊英身上。 郝俊英这丫头，那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 她眼睁睁地看着救自己哥哥的恩人被如此粗暴地对待，又瞅见自家老娘受了委屈。 那股子愤怒就像汹涌澎湃的潮水，在心底疯狂地涌动。 再看看院子外面那一群伸长脖子、像看大戏似的乡亲们，她那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就像熟透的苹果。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动作快得像一阵旋风，小小的身子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只见她牙关紧咬，眉头皱成一团，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使出了全身的劲儿朝着周寡妇狠狠地推了过去。 只听 “扑腾” 一声巨响，周寡妇那如同小山般的身躯就像被伐倒的大树一样，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这一倒，就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泥坑，溅起了一大片尘土。 周寡妇一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冲击力让她半晌没缓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嗷的一嗓子喊了起来，那声音简直能冲破云霄： “你敢打我！打人了，老郝家打人了。 我那死得早的老伴啊，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快来显显灵吧，把这些个欺负人的家伙都带走吧！ 这是瞅着咱家没男人，就可着劲儿地欺负啊。 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侄子，就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连个屁都不敢放，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欺负。 这帮人都在这儿瞧着咱们的笑话呢，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用手拍打着地面，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而她这一喊，就像是给这场闹剧按下了播放键，整个院子更加喧闹起来。 一旁的大灰狗也跟着嗷嗷叫唤起来。 一人一狗，就这么一唱一和，把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场面搅得更加不可收拾。 就像一锅煮开了的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郝俊英啊，咱们都是一个屯子里的，沾亲带故的，你咋能帮着个外人来打我呢？ 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啊！你这死丫头片子，就你这样能嫁出去才有鬼呢！” 周寡妇坐在地上，脸上的横肉随着她的喊叫声不停地抖动，那表情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她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指着郝俊英，那手指就像一根尖锐的刺，仿佛要把郝俊英刺穿。 “外人？哼！”郝俊英气得小脸通红。 “大伙可都在这儿瞧得真真儿的，是您先动的手。 他俩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救了我哥不说，还替我哥报了仇。 谁要是敢欺负他们，我郝俊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答应。 我不帮恩人，难道还帮你啊！” 郝俊英的声音清脆响亮，在院子里回荡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石子，砸在众人的心坎上。 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地全抖搂了出来，没有丝毫的隐瞒。 周围的乡亲们听着，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愣在原地，满脸都是惊讶的神色。 张卫东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睛里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他心里暗自琢磨着，这郝俊英这丫头可真是够虎超超的，那小脾气，就像鞭炮一样，一点就炸，真是个有血性的姑娘。 旁边的彪子呢，听到郝俊英的这番话，脸 “唰” 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就像被太阳晒过的红布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心“怦怦怦” 地跳个不停。心里那叫一个美啊，就像吃了蜜一样甜，甜得都快溢出来了。 暗自窃喜着，这姑娘可真是太够意思了，关键时刻知道替俺出头。不愧是咱看上的娘们儿！ 第127章 当姑的恨铁不成钢 麻杆远远瞅见院里的彪子，那模样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一点点往墙脚挪去。 又慌里慌张地往柴火垛子里挤了挤，寻思把自己藏进那小小的缝隙里。 上次在河边，他可是被揍得怕了，那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跑出院子的彪子一眼瞅见麻杆这副怂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他大踏步上前，一手如老鹰抓小鸡般猛地拽住麻杆的脖梗子。 就像提溜鸡崽子似的，轻而易举地将麻杆拽回了院里。 “瞅你长的跟三驴炮似的，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成炸油糕。 欠灯似的，来你说说那天你在河边到底干啥了？ 敢说一句假话，俺不介意再给你紧紧皮！”彪子怒目圆睁，那凶狠的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 周寡妇瞅见自己侄子挨收拾的样子，“腾”地一下爬起来就要上前理论。 “你干哈！” 张卫东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那声音如洪钟一般，把周寡妇吓得一激凌。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周寡妇心里还挺纳闷，麻杆这人平时挺尿性的一个人，咋这时候变得鸟悄的了？这里面指定有事啊！ 周寡妇走上前，一把拽住地上的麻杆问道： “起来！窝囊玩意儿，就看着外人欺负撅吧你姑是不？到底干啥事儿了？” 麻杆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他确实没跟周寡妇说实话。 八月十五晚上玩牌又欠了不少，这才想起来秋后算账，来老郝家讹点是点。 周寡妇也算是个讲理的人，这时候要是还不明白咋回事那是不可能的。 彪子本来是乐乐呵呵来看望郝二楞的，瞅着这憋气的样子，开口讲道： “婶子，你侄子不说我来说，节前头几天我来二楞哥家，道儿上在河叉子那看见这小子在钓狗。 钓狗大伙知道吧？那老粗的大钩子挂个肉，这是谋的害大灰的性命啊。 你想想人家狗招谁惹谁了，黑瞎子手里逃了性命，还救了主人，这小子干的是人事儿么？ 那钩子现在还在我家院子里挂着呢？不信你问他。 周寡妇一听这话，脸“唰”地一下就黑了，她上前一把拽住麻杆的耳朵根子，使劲儿一扭。 “说，兔崽子人家说的是不是真的？”周寡妇怒不可遏，那眼神仿佛要把麻杆给吃了。 麻杆疼得只摆手。他想起在河边彪子骑在他身上警告的话，瞅着那沙包大的拳头和凶狠的眼神儿。 说啥？现在他是老母猪钻篱笆，进退两难。 “疼疼疼疼！姑你撒手，我就是想换点钱给爷奶和您买点月饼吃，我还以为是野狗呢。”麻杆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周寡妇听完这话，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抢过二楞娘手里的扫帚旮瘩，朝着麻杆身上狠狠地揍了下去。 “我让你小子胡咧咧，我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打死你个瘪犊子！” 周寡妇一边打一边骂，那扫帚旮瘩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落在麻杆身上。 “哎呀！疼！别打了姑！”麻杆疼得嗷嗷直叫唤，不停地躲闪着。 扫帚旮瘩像安装了定位器似的，在孔武有力的周寡妇手里变成了制导导弹，“啪！啪！”抽着不停躲闪的麻杆。 后者一咬牙，瞅准时机钻进了人群，撒开丫子撂杆子了。 院子里剩下的周寡妇一手叉着腰，一手不停的抹眼泪。 “大过节的让大伙看笑话了，对不住了各位，俺哥家也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这才找到我头上。 我对不起老郝家，不该那么说俊英，对不起这二位小兄弟，瞅我这破嘴。” 说完，周寡妇仰手给自己俩个嘴巴子，那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这么一闹，谁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这年头谁也不容易。 彪子和张卫东一看人家都拉下脸赔礼道歉了，连忙摆了摆手，彪子说道： “俺俩倒没啥，你也是不知道实情，你该跟我婶子和俊英妹子好好道个道歉。” “是是是！我没打问清楚就上门要说法，是我不对！ 老姐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周寡妇满脸羞愧。 二楞娘上前抓着周寡妇的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妹子，都不容易，你心里的苦我都明白，谁家摊上这么个侄子也闹心。 甭管是林场还是镇上矿山，好些地方缺人。 让大侄儿找个班上，哪怕是打打零工也比现在强啊。 耍钱十赌九输，咱都是穷苦人家，多少钱够他造啊。 你这身板子一个顶他俩，下功夫好好收拾收拾，他还年轻，得往正道上领。” 二楞娘语重心长地说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二楞娘不但没揪住不放，还苦口婆心劝导周寡妇，孰高孰低当下立断。 “谢谢！谢谢老姐姐，你们家来且了，我就不搁这丢人现眼了。”周寡妇把扫帚疙瘩还给了二楞娘，扭头就走。 “婶子，你等等！”张卫东掏出三块月饼递给了二驴子，后者一点就通，几步追上了周寡妇。 “婶子，大过节的给孩子尝尝，都是一个屯铺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大伙都得互相帮衬着，日子才能过好了。”彪子满脸真诚。 “小兄弟，使不得啊，我已经够没皮没脸的，这不能要！”周寡妇连连后退，不停摆手。 “干哈玩意儿，我给孩子的，快拿着，大伙都看着呢。” 彪子一皱眉，上前把月饼塞到了对方怀里。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周寡妇拿着手里的月饼，这眼泪吧嗒吧嗒掉了出来。 院子外面的乡里乡亲看到没啥热闹可看了，也都纷纷散去，这时候再留下，那就算扯了人家脸皮了。 二楞娘在不远处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俩小伙子年纪轻轻有勇有谋，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张卫东和彪子被请进了屋子，里屋炕上的郝二楞一见家人进屋了，赶忙把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哎呀，二楞哥，我又不是娘们，咋滴瞅见我害羞啊！”彪子笑嘻嘻地说道。 郝二楞这才露出了脑袋，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 “这次又谢谢哥俩了，多亏了你们！”郝二楞满脸感激。 “整那外道干哈，本来就是我捅的篓子。”彪子挠挠头说道。 “你俩坐着啊，饭马上就好。”二楞娘招呼郝俊英给哥俩喝水，赶忙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二楞媳妇抱着孩子冲进了屋门，张嘴就问。 “周寡妇和麻杆呢？人走了？我刚把书记喊来，半道上碰到了四姑姥姥说事儿都解决了！”二楞媳妇气喘吁吁。 “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彪子和东子给周寡妇轰走了。”郝二楞笑眯眯的说道。 “哎呀妈呀！真不知道咋谢谢你们了，这事闹得。” 郝二楞媳妇大红个脸，赶忙转身帮忙做饭。 张卫东掏出背筐里的月饼，给小孩拿了一块。 “吃吧虎子！”张卫东满脸温柔。 “嗯呐！”虎子开心地接过月饼。 “俊英，看不出来你挺猛啊，为了彪子都敢跟人干仗了。” 张卫东又掰了一块月饼递给站在一旁的郝俊英。 后者听到这话脸蹭一下子红了，月饼也没接，低头跑出了屋子。 “等啥啊？把月饼给人送去啊！”张卫东对着彪子说道。 “啥人品！我还用你教？”彪子白了张卫东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第128章 砸锤捕鱼芳心暗许 张卫东站在院子里，眼睛瞅着老郝家的人忙得热火朝天，那灶膛里的火苗呼呼地舔着锅底，锅里的热气腾腾地往外冒。 彪子呢，早跑去跟郝俊英套近乎了，他自己杵在那儿，浑身不自在，就像根多余的木头桩子。 有心上前搭把手吧，刚伸出去就被人家笑着给挡回来了，那笑容里分明写着 “不用你，快歇着”。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虎子和大灰在院里玩得撒欢儿，墙角那把大锤映入眼帘，他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婶子，给我拿个桶。” 张卫东一路小跑着进了堂屋，声音里透着股兴奋劲儿。 “干啥呀？饭马上就好了。” 婶子边在灶前忙活边回他。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我去河沟子转转，弄个菜回来。有水岔子不？” 他满脸期待地问。 “家里那个破了个洞，一直没补呢。胶鞋行不？我去邻居家借一双。” 二楞娘说着，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转身就出了屋子，那脚步匆忙又利落。 “用我跟你去不？” 彪子正从水缸里舀水呢，听到这话，满脸乐呵呵地问。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卫东扛起大锤，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来到河岔子，天气冷了，好多小沟子的水都少得可怜。 下不了网，张卫东就想着用大锤震震，说不定能有收获。 他找了一处水刚没过脚面的水沟子，麻利地脱下鞋袜，换上借来的胶鞋。 “砰！” 大锤砸在大青石上，那声音在寂静的河岔子回荡。连着砸了几块大石头，翻开一看，啥都没有，张卫东心里直犯嘀咕： “这可咋整？牛皮都吹出去了，要是空着手回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再不行，就只能去屯里的代销点买点吃的充数了。” “八十！八十！” 砰！ 又是一下，一块圆凳大小的扁平石头被他砸成了两半，几个小东西翻着白肚皮在水里漂了起来。 “有了有了！”张卫东兴奋地喊出声来。 是瞎嘎鱼！ 脑袋下面两条黄须子晃晃悠悠的，在有的地方这种鱼也叫老头鱼。 他像找到了宝藏一样，连着砸了好几块石头，收获了小半盆。 接着，他又换了个小水泡子，手里的大锤挥舞得呜呜作响，震出不少小柳根，其他大鱼倒是震不着。 忙活了不到半个小时，张卫东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拎着桶往老郝家走去。 桶里的鱼活蹦乱跳的，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哎呀妈呀！饭都快做好了，我还寻思你干啥去了呢！再不来我都要去寻你了。” 彪子赶忙迎上来，一眼瞅见桶里的鱼，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高低得添个菜呀！” 张卫东得意地晃晃脑袋。 “东子，别整那么外道，快洗洗进屋，你看你这一身埋汰的。” 二楞娘笑眯眯地说道，眼神里满是慈爱。 几个女人蹲在地上收拾鱼，那手法娴熟得很。 她们用手指尖轻轻顺着小鱼的肚子一挤，内脏就出来了，一会儿就攒了一小盆。 做这小鱼必须用荤油和豆油的两掺，再放点简单的调料，点火一烧，不一会儿就熟了。 出锅的时候，滴上几滴香油，再撒上一把蒜沫，那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直流口水。 二楞娘招呼张卫东和彪子上座，笑着说：“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凑合吃一顿，热闹热闹。” “妈呀，小鸡炖蘑菇，还凑乎啊！” 彪子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睛都放光了。 这一看就是老郝家为了招待他俩现弄的，旁边还有小根蒜摊鸡蛋，再加上张卫东抓的小鱼。 小根蒜也叫大脑蹦，这时候趁着地还没完全上冻，各家的妇女都爱扛着小锄头去地边林子挖野菜。 地里没活的时候，一天挖一样儿，攒着留着冬天吃呢。 桌上还有几个凉拌的时鲜小野菜，中间放着热乎乎的小叶芹包的饺子。 别看野菜占了大半桌，但这招待规格可真是不低！ 郝俊英给哥俩满上了杯中酒，张卫东一瞧，是北大仓酒。 这大东北唯一的酱香型白酒，酒质微黄，那酒液挂在杯壁上，缓缓流下，就像丝线一样，看着就醇厚。 “婶子，嫂子，你们都上桌啊，咋把我俩当外人了？” 张卫东一看，又和上次一样，女人们不上桌，就有些不乐意了。 “没事，俺们锅里还有呢，让二楞和俊英陪着你们。” 老太太也不接话，带着二楞媳妇和孩子就要出去。 在那个时候，不管是鲁省还是东北，只要桌上有酒，女人一般是不会上桌的。 为啥呢就怕人多嘴杂，啥样的人都有，男女坐一块儿吃吃喝喝，说不定就会出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你看现在，多少男女之间的事儿都是喝酒打牌、跳舞、同学聚会惹出来的。 酒后乱性，这成语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所以女人不上桌，这也是一种避讳和保护。 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可不能简单地用 “封建糟粕” 四个字就给打发了。 “别忙活了，我俩完了还有事，这酒就点到为止，婶子你们也一块吃。” 张卫东劝了好半天，老郝家又拼了张桌子，这才热热闹闹地动起了筷子。 老太太夹了一口菜，吧嗒吧嗒嘴，这才说道： “其实俺们也是怕你们讲究。就说那下沟屯吧，也不是啥正经东北人，都是闯关东过来的。 天南海北的人都有，云贵川、晋陕蒙五湖四海的。 东北这地方地域宽广，地广人稀，这的人也心胸宽广，不排外。 要不鲁省那么老远，为啥不往南方走呢？就是因为知道来这儿能活下去，没人撵。” “婶子，要说原住民，那得是鄂伦春、鄂温克那些少数民族才是本地人。 大清那会入关以后，就把这儿设成了龙兴之地，一封就是一百多年。 咱啊，要算都算外地人，所以干脆都别讲究，您说呢？” 张卫东边吃边说，说得头头是道。 “成成成！你们年轻人就是有文化，那就说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都不讲究。 来，婶子敬你们一杯，今天的事儿多亏了你俩。” 二楞娘这么一说，老郝家一家人都端起了杯子，就连趴在那儿的郝二楞，也挣扎着起身。 “干啥呀，刚说了一家人，又这么外道儿，都在酒里了！” 彪子哈哈大笑，一仰头，一杯酒就下了肚。 酒过三巡，一大家子吃得那叫一个碗干钵净，欢声笑语在屋里回荡。 “天不早了，你俩西屋对付一宿呗！” 老太太拉着彪子二人，热情地挽留。 “不了，没多远，我俩溜达溜达消消食。” 张卫东摆摆手，院子里都是女眷，住着实在不方便。 走到院子里，二驴子扯着嗓子大喊： “走了婶子！走了嫂子，我俩以后再来看你们。” 这一嗓子，在安静的夜里传得老远，也是为了让街坊四邻都知道，省得外人嚼舌根。 看着哥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二楞老娘拉着闺女郝俊英的手，笑眯眯地问： “丫头，看上哪个了？娘替你把把关，这俩可都是好小伙子，打着灯笼都找不见。” 郝俊英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还好有夜色遮掩。 她嗔怪道：“哎呀，娘你说啥呢，我还小呢，再说了，哥的身子骨还没养好呢。” “东子不错，出口成章，还是个初中生呢。 彪子人厚道，有把子力气，实心眼子。” 老太太自顾自地说着。 正说着呢，二楞媳妇慌里慌张从屋里追了出来。 “娘，我给虎子换衣服的时候，从他兜里摸出十块钱，我问他，他说是彪子给的。 你看看这事闹的，人家非亲非故的，帮了咱这么多！” 二楞娘和闺女郝俊英对视一眼，母女俩心里仿佛都有了答案。 那答案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就像一颗种子，在她们心里悄悄发了芽。 第129章 山狸子团灭鸡鸭崽 夜风伴酒醉，张卫东和彪子从下沟屯地赶回石门，等回到地印子房的时候，夜已过半。 二人一头扎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中午，张卫东被渴意硬生生拽出了梦乡。 那曲酒的后劲儿可真不小，虽然没贪杯，但醒来只觉得脑仁像被人用锤子敲过一样生疼。 “彪子，别睡了，起来弄点吃的！” 张卫东扯着嗓子喊，边喊边伸手用力推搡身旁的彪子。 那家伙睡得跟死猪似的，纹丝不动。 张卫东鬼使神差的伸出一只手探向彪子的鼻息，待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才松了一口气。 晃晃悠悠地走到堂屋，舀起水缸里的生水 “咕咚咕咚” 灌了好几口，才感觉那股子难受劲儿缓解了一些。 以前啊，甭管是清甜的井水，还是缸里存的水，后来有了自来水。 只要口渴，都是直接捧着就喝，也没见谁喝出个好歹来。 哪像后来的日子，自来水就算烧开了都不行。 家家户户都拎着个塑料桶，在小区门口排队打水。 要不家里也得装个净水器，什么前置过滤器之类的，名堂多得很。 那水喝着干巴巴的，不解渴不说，听说喝多了纯净水还容易得痛风。 缓过劲儿后，张卫东活动了一下僵硬得像生锈机器似的身子，走到灶边生起火来。 随后往篦子里扔了几个二合面窝头和红薯。 接着，他来到院里，抄起斧头就开始劈柴。 劈好的柴火在他身边逐渐堆成了小山，他又手脚麻利地把柴火码得整整齐齐。 农村人就是这样，天生就有使不完的劲儿，一天到晚都闲不住。 好像停下来就浑身不自在，老人们管这叫‘恨活儿’。 彪子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眼擦黑，才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子。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院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和满满当当的水缸。 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朝着正在摆弄绳套儿的张卫东竖起了大拇指。 满脸佩服地嚷道：“可以啊东子，就你这勤快劲儿，哪个姑娘要是嫁给你，那可真是掉进蜜罐里了，不得幸福死啊！” “拉倒吧你，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咱屋里头吃的可没多少了，明天上山去瞅瞅套子吧，天天吃素，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张卫东一边摆弄着绳套，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成啊，昨天吃的菜饺子虽说好吃，可真不顶饿啊。 山神爷保佑，明天能套个狍子就好了！” 彪子一边说着，一边咂吧咂吧嘴。 哥俩正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呢，就见妮子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 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东哥，彪哥，不好了！出大事啦！” 这一嗓子，吓得哥俩一哆嗦，手里的烟都掉到了地上。 “咋了妮子？你慢点说！” 张卫东赶忙迎上去，满脸焦急。 “发生啥事了？你别着急。” 彪子也凑了过来，神色紧张。 “昨个我不是去彪哥家住了嘛，今天放学我想着回家喂喂那些鸡鸭崽子，结果…… 结果发现它们都被不知道啥玩意儿咬死啦！” 妮子跑得气喘吁吁，小脸因为惊恐变得煞白，眼眶里含着泪花。 “啊？啥时候的事？走走走，带我看看去。” 彪子大喊一声，拔腿就往冯刚家跑。 “哦哦，原来是鸡鸭崽子啊。” 张卫东长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冯刚去打狼出了啥意外呢。 三人火急火燎地跑到冯刚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鸡窝的小门露着一条胳膊粗洗的缝隙，原本顶门的圆木头歪倒在一旁，里面鸡毛漫天飞舞。 圈门顶子上全是血迹，触目惊心。小鸡鸭崽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死状凄惨无比。 “妮子，别人家养的鸡鸭有没有事啊？” 张卫东皱着眉头问道。 “我……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放学回来，这就去问问。” 妮子说着，扭头就跑，小丫头天黑看到这场景，心里直发毛，边跑边忍不住打哆嗦。 “这啥玩意儿干的？” 彪子弯下腰，捡起靠近门边的一个小鸡崽子，那小鸡崽子的身体都已经硬了。 彪子摸了摸鸡脖子，上面有四个血窟窿，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张卫东没吭声，转身从屋里拿出来掏灰爬犁，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只鸡鸭崽子扒拉出来。 边扒拉边数，眉头越皱越紧：“一二三…… 少了三个！” “不是黄皮子吧？” 彪子被傍晚的小凉风一吹，浑身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嘀咕道。 俗话说，白天不说人，夜里不说鬼。 彪子虽然是个堂堂七尺男儿，但一想到那些神神怪怪的事儿，心里也有点发毛。 大东北山高林密，在这里，无论是跑山打猎还是赶山采食，都有好多传奇神话流传至今。 上了岁数的人往一块儿一坐，再喝点小酒，唠起闲嗑来，总会说到胡黄灰柳白五大仙家。 据老一辈讲述，这五家可都有灵性，能修仙得道呢。 黄家在这五家里排第二，也是老百姓最常见的，黄皮子就是黄鼠狼。 那家伙身形不大，也就一尺多长，算上尾巴，公的最大能长二尺多，全身黄毛，嘴巴是黑色的。 张卫东皱着眉头，仔细查看了一下附近的小梅花脚印，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不像黄皮子，我估计是山狸子！” 不一会儿，妮子哭哭啼啼地回来了。 原来啊，张卫东和彪子的母亲都把鸡鸭崽子养在偏房里。 还特地铺了点茅草和豆杆子，因为鸡鸭崽子怕凉，一凉就容易抽风。 所以昨晚遭殃的只有冯刚家，这估计也是因为家里没人，大顺也不在家。 妮子看着一地的鸡鸭崽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这几天都是她在精心照顾这些小鸡鸭崽子，小女孩家家的早就和它们有了深厚的感情，现在看到它们这样，眼泪再也止不住。 张卫东赶忙安慰道：“没事妮子，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这点玩意儿别浪费，咱烧点开水，正好把毛一褪，还能解解馋呢。” “就是，别哭了，等俺两家的鸡鸭抱窝了，再给你整点。 下回下山要是碰上有卖的，哥再给你买。” 彪子也在一旁急忙安慰。 这山狸子，好些朋友都以为是猞猁，其实不然。 在东北也叫钱猫，学名应该是豹猫的一种。 这玩意儿狡诈阴险得很，身形瘦小却灵活异常，有的地方也叫夜猫子。 有老人说山狸子是家猫跑到林子里繁衍的后代，其实不是，山狸子属于猫科动物，却和家猫两回事。 往常其他屯子也闹过山狸子，要是抓不住它，那屯子里的鸡鸭鹅可就遭殃了，全得成它的盘中餐。 从冯刚家山狸子留下的踪迹方向来看，它是朝着屯子里专门来的。 因为山狸子这玩意儿，白天很少出来活动，多数时间都在夜里觅食。 白天就在洞里或者树上舒舒服服地睡觉休息。 在山里，时常能看到野鸡、喜鹊及其他山鸟的羽毛、骨骼之类的，这些都是山狸子吃剩下的残骸。 从古至今，山狸子都是让农村人头疼不已的一种动物。 就算到了现在，生态环境越来越好，山狸子的数量也多了起来。 它们最喜欢吃的就是农家养的小鸡儿、大鹅、鸭子这些禽类。 那些年，人们都用土坯建鸡、鸭、鹅舍，经常出现鸡、鸭、鹅被黄皮子、山狸子偷吃的现象。 现在人们都把鸡、鸭、鹅舍做成了铁笼子，这些家伙就算来了也吃不着。 不过，人们杀鸡杀鸭杀鹅后，那些内脏都扔到垃圾箱里，这对山狸子来说可都是上好的食材。 而且屯里的老鼠可比山里多得多，这也是它们的美味佳肴。 要是有个鸡鸭养殖场不小心蹿进去一只山狸子，那可就全完犊子了。 这玩意不光吃，还到处霍霍呢！ 就像本山大叔的小品里说的那样，抓出来挨个放血！ 第130章 打狼大会 妮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哟，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任谁见了都心疼。 可到了吃饭的时候，嘿，她那小嘴就没停过。 一大锅用鸡鸭崽子配上土豆块，和红薯粉条炖出来的香喷喷的大烩菜，热气腾腾地摆在桌上。 那浓郁的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闹腾起来了。 妮子吃得那叫一个欢实，腮帮子鼓鼓的，就像只贪吃的小松鼠。 张卫东和彪子也不含糊，三人风卷残云般地吃着，不一会儿就吃得肚儿圆滚滚的，撑得直打嗝。 就连盆底子那点汤汁，都被他们用馍馍擦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浪费，就差没把盆给舔了。 要不职业法师刘海柱说过：喜欢小动物的最高境界就是顿顿都有！ 张卫东和彪子信誓旦旦地向妮子保证：“妮子，你放心，咱哥俩一定给你报仇，把那可恶的山狸子收拾了！” 妮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走了，那小模样，早已经将鸡鸭崽子的惨死抛在了脑后。 “咋整啊？”彪子一边挠着头，一边皱着眉头问道，眼神里透着一股急切劲儿。 “你上我家问我娘要一个活鸡崽子来，我来准备准备。刚才褪毛的时候，我让妮子又数了一遍，就是丢了仨。 估摸这山狸子尝到了甜头，这一半天肯定还得来。 咱得给它整一个天罗地网，让它有来无回！”张卫东目光坚定地说道。 “得嘞！高低得把这败家玩意儿给逮住，看它还怎么祸害人！”彪子应和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劲儿。 哥俩说干就干，像两只敏锐的猎犬一样，仔细地寻找起附近山狸子的踪迹。 他们在墙角、院墙外头这些隐蔽的地方下了几个双股套儿。 那套儿下得可讲究了，彪子活学活用，把冯刚教的对方松鸦的那一套整了个放大版。 带着手套把绳子绑得紧紧的，圈套大小适中，就等着山狸子上钩。 接着，他们又在鸡笼子附近忙活起来，用铲子挖了个小窖，也就是土坑。 然后在上面盖上浮板，浮板上撒了些土，自以为伪装得那叫一个巧妙。 只要有东西踩上去，“哗啦”一声，就会掉进窖里插翅难逃。 张卫东眼珠子一转，苦思冥想，把上辈子的那些知识全都翻了出来。 找来一些瓶瓶罐罐，小心翼翼地布置在鸡笼子附近。 这些瓶瓶罐罐摆放得错落有致，动静儿大带反光。 这样一来就能逼迫山狸子按照他们设置好的路线走，乖乖地进入埋伏圈。 哥俩忙得满头大汗，那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淌，就像下雨似的。 就现在这架势，别说山狸子了，就算是大顺回来了，也够它喝一壶！ 按说现在屯铺附近这些偷鸡摸狗的玩意儿，早就该被跑山的收拾干净了。 尤其是石门屯有冯刚这样的老炮手在，又没有下雪封山，也不知道这山狸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咋最近啥玩意儿都往山外头跑，想想都让人头疼。 张卫东心里越想越纳闷。 白雪还没盖上山林，没有猎狗的帮忙，要想找到山狸子的踪影，那光凭他俩可太难了。 山狸子在野牲口里出了名的耐力好，一晚上来回二三十里地跟玩似的。 商量来去只能用这笨办法了，要是这山狸子还不上套，那就只得等冯刚回来，带上大顺来收拾它了。 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说起冯刚，这两天可真是着急上火，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俗话说得好，“和尚拜堂——全是外行”，他现在的处境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自打按上级指示去了红旗林场下设的黄陵村，他头两天干的事儿就俩字： 开会！ 大队部里那场面可热闹了。十几个老爷们坐在屋里，一个个吞云吐雾的。 烟雾弥漫在整个屋子，屋顶都快被掀开了。 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眯着眼，还不停地咳嗽。 在一张铺着不知道谁家炕单子的长条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年轻人。 这人长得可有意思了，那身材有缸粗没缸高，顶着个小方头，穿着一身中山装，看着还挺精神。 他兜里别着一支锃亮的小钢笔，在昏暗的灯光下还闪着光，透着一股文化人的气息。 再看他那张四方形的脸蛋，两边各有一抹红晕。 也不知道是高原红呢，还是被这屋里不流通的环境憋的，红扑扑的，就像个熟透的苹果。 他那戴着手表的左手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就像在指挥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他一边挥舞，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那唾沫星子就像下雨一样飞溅。 这人一看就是个领导干部，不说别的，就光看他那块将近两百块的梅花手表，那可真是个稀罕玩意儿。 再加上他这圆润的身材，在这个年代可不多见，一看就是个有“分量”的大官。 他就是这次打狼行动上面安排的带头人——杜茂全，刚从八五五农场调来的年轻干部。 “那个既然让我说几句，我就说几句，说哪几句呢？ 那我就简单说这几句。不管咋滴，我相信啊，这几句肯定比那几句强，所以我今天呢，就先说这几句。 如果说大家觉得呢，这几句不够全面。我希望啊，这个一会儿呢，再给我补充几句。 我不是打狼这方面的专家，但我还是想要发表一下我的观点。 在我仔细分析了这件事的背后原因，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后，确实有了一点小线索。 但是嘛，我这相当于关公门前耍大刀。 正如我一开始说的，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总结成一句话: 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就一个字: 打！” 他这话一说完，屋里顿时掌声雷动，就像炸了锅一样。 除了冯刚和几个外来的，其他人都一脸心神向往的样子，眼睛里冒着光，仿佛听到了什么旷世大论，激动得不得了。 要是张卫东在这儿，肯定惊讶得下巴都能掉下来，心里肯定在想： 这他娘的是个人才啊！这才六十年代末，你就发明出来废话文学了。 你不当领导谁当领导！真是大才！ 接着，杜茂全大手一挥，让众人畅所欲言。 来这儿的可都是县里有名的跑山好手，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 就连张卫东的老熟人贝爷也被邀请来了，那贝爷往那儿一坐，气场十足。 队部外头还拴了十几只猎狗，互相龇牙咧嘴的，就像在吵架似的。 跟屋里的人一样，谁也不服谁，那场面更是热闹非凡。 可以说，这些人那可都是精兵强将。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别说是青皮子了，就是黑瞎子熊罴那样的猛兽，也能给它收拾得服服帖帖。 “谁还想补充补充？”杜茂全拿手指头敲了敲桌子问道。 众人一听让发言，那可就热闹了，七嘴八舌地各抒己见。 有的提议挖陷阱，说得头头是道，把陷阱的尺寸、位置都规划好了。 有的提议打围，派出几个腿脚利索的先搜索狼群位置； 外来的几个猎人隐隐以冯刚为首，有个比冯刚小六七岁的汉子小声地问道：“哥，咱听谁的？” 冯刚皱着眉头，吧嗒了一口烟袋，没好气地说：“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头，打个屁！青皮子又不是傻子，聪明点的早就跑到深山里了。 就这么一帮大呼小叫的家伙进山，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他们五脊六兽。 当务之急先打问清楚从哪来的青皮子，有多少头，具体咋伤人的，啥都不知道两眼一黑，林子大了去了，上哪找去。” 直到杜茂全大声地打断了场下的激烈讨论，众人才安静了下来。 不过，众人的眼神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领导，您就说怎么搞？我们大伙听你的。”一个急性子的汉子喊道。 “就是，这么多人一人一口也咬死青皮子了！”另一个也跟着附和。 “这种富裕仗，咱老李八辈子没打过，您就招呼，看咱兄弟们差不差事就完了。”又一个老汉拍着胸脯说道。 “动员一切力量，开展斗争，上下一条线，打倒敌人。 你当总指挥，我们没意见，大伙说是不是！” 几个第一排的红小将喊得那叫一个响亮，这一煽动，更是让话题彻底跑偏了。 “行！既然大家伙都推荐咱，咱也不能怕事，我提议，没有助攻，全是他娘的主攻。 三人一组，带足口粮，领着猎狗先进山搜索。 找到狼群的，谁要是干死狼王，我手上这块梅花表就是他的了！”杜茂全大声宣布道。 他这话一出口，哗！在场的众人都沸腾了，那眼睛都绿了。 凤凰牌自行车、熊猫牌收音机、飞人牌缝纫机，还有上海牌手表。 这些可都是城里高干子弟结婚才能见着的稀罕玩意，俗称三转一响。 更别提比上海牌还贵的梅花牌了，手表票本来就难搞，这玩意儿有价无市，普通的一块都得百十块钱呢。 再看杜茂全手上戴的那块，明显是高档货，要是拿到黑市一卖，那都抵得上工人一年的工资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当下就有几个人“噌”地一下站起身子，摩拳擦掌，恨不能马上就拿上干粮，进山去大显身手。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咱几个去老乡家转转，看看到底咋回事儿。” 冯刚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子，拿起鞋底子用力地磕了磕烟袋锅，把烟灰磕出来，然后挥一挥手，带着几个人就往外走。 谁也没注意到，被众人簇拥着的杜茂全，那阴狠的目光从冯刚几人身上扫过。 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让人不寒而栗。 第131章 胖瘦头陀掏獾子 绥县下设的曙光和红旗两个林场，近来仿若被诡异的阴霾所笼罩，处处透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自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的欢声笑语消逝之后，县里各处就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野牲口下山的消息如潮水般涌来。 起初，只是些獐狍野鹿之类的小家伙，它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着，惊慌失措地在村落附近出没。 还好，暂时没有黑瞎子和老虎那些庞然大物，令人胆寒的王者下山。 不然，这小小的县城可就真要陷入一片混乱的泥沼，天翻地覆了。 村口的老人们，在温暖的阳光下，眯缝着眼睛，手中的烟杆在岁月的摩挲下泛着光泽。 他们吧嗒着烟袋，烟雾缭绕中，谈论着山里的奇事。 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用那沙哑却透着沧桑智慧的声音说道： “俺估摸啊，是山里在争那兽王之位呢。大家伙斗得昏天黑地，把山里搅得不得安宁，就像煮开了的粥一样。 剩下那些个小可怜儿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能往山下逃命喽。” 周围的老人纷纷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知的猜测。 石门屯远离林场，张卫东和彪子哥不知外界风云变幻。 俩像是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一心扑在对付山狸子这件事儿上。 而另一边，冯刚和贝爷一伙人则是研究着狼群的动向。 然而，这股野牲口下山的风潮，就像一块丢进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波及到了每一个角落。 就连那些平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街溜子都被搅得动起了歪心思。 就说这麻杆儿吧，自从上次在下沟屯，被他那霸道的亲姑拿着扫帚扫地出门以后，就想着方子四处搞钱。 因为欠的账没还，那些曾经让他流连忘返、烟雾弥漫的牌局儿。 现在对他来说就像龙潭虎穴，他可不敢再踏进一步，就怕被那些凶神恶煞的抬印子债主们抓住，扒了他的皮。 这麻杆儿啊，为了钱，那真是绞尽了脑汁。 这不，他那滴溜溜转的小眼睛盯上了最近热闹的山林子。 扯着嗓子，像个破喇叭似的喊来了土豆。 两人勾肩搭背，晃晃悠悠地准备好家伙事儿，朝着曙光林场不远处的二道沟深处走去。 那里荒草丛生，空心柳刺老芽长得比人还高，树木繁茂得遮天蔽日，沟壑崎岖。 他们的目标是獾子，在他们的心里，这些獾子已经不是活生生的动物，而是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 幻想着要是能抓住几只獾子，拿去卖了，就能把债还清。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再次大摇大摆地走进那些牌局儿，在烟雾和吆喝声中找回往日的 “风光”。 “麻杆儿，你说的这话能靠谱不？那獾子是说打就能打的？” 土豆一边嘟囔着，一边扛着镐头工具，呼哧呼哧地跟在麻杆身后。 他这几天日子过得是紧紧巴巴的，兜比脸还干净。 要不是实在没辙了，才不会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遭这份洋罪。 再说了，最近这林子就像被施了咒一样，到处都透着股邪乎劲儿。 时不时就传出些吓人的消息，说什么林子里不太平。 土豆这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路上都在犯嘀咕。 “哎呀，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麻杆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边扭头朝土豆喊道，那小细脖子上的青筋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我这消息是从一个老把头那儿打听来的，人家在这林子里混了大半辈子了，他的话能有假？” 这个时节山里的各种野牲口都像是接到了老天爷的通知一样，都在为寒冷的冬天提前忙活。 山里的雪还没把地面完全盖住，不管是老仓子，还是新挖的洞，这时候都特别好找。 天气一降温，那些在周边溜达找吃的、抢秋膘的獾子就开始陆陆续续回洞了。 可现在这林子啊，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乱哄哄的。 整得好多在山下附近的獾子都不敢回老窝了，只能找地方重新挖洞。 因为獾子是群居动物，一窝最少三五个，石仓子都被大獾子群占据着。 所以他俩选的二道沟，想着碰碰运气拿小崽子练练手。 俗话说瞎雀儿碰在谷垛上，赶巧了！ 麻杆这几天他过得那叫一个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本来就没几两肉的身子，现在看着更单薄了。 再加上之前胳膊被郝二楞那灰狗给咬了一口，那伤口还没好利索呢，就像一条小蛇似的趴在胳膊上。 这一下可好，整个人看起来就更瘦溜儿了，那小身板儿，一阵风刮过来，都能把他吹到天上去。 他扛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顺来的粪叉。 那模样，远远看去，就跟个刚从河里蹦出来的虾米精似的，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不过，他这瘦巴巴的身材在抠獾子这事儿上，还真有优势。 为啥这么说？ 这獾子的洞穴可刁钻了，要么藏在那硬邦邦的石砬子缝里，要么就在山坡上那些盘根错节的树根子下面。 洞口就那么一个小黑窟窿眼儿，就像大地张着的一张小嘴儿。 要想抓住獾子，就得像挖矿一样，先打完井子。 然后再弯着腰、撅着屁股往里头使劲儿抠，一直抠到紧里头那儿，才能把这些家伙弄出来。 当然，他们可不像张卫东和彪子哥俩那么幸运。 有冯刚那样的老江湖手把手地教，还有大顺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帮忙。 他俩啥都没有，就像两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只能用这最笨的办法。 麻杆和土豆走在一块儿，那画面，就跟《鹿鼎记》里的胖瘦头陀似的。 一个瘦得像根筷子，一个壮得像头牛，对比那叫一个强烈。 你还别说，这新手光环有时候还真就那么神奇。 他俩翻过一片阳坡，突然，在一棵大红松那粗壮的根底下，出现了一堆土包，足有一推车那么大。 土包顶上全是黄沙，在周围的环境里显得特别刺眼。 哥俩虽然没怎么在山里跑过，但从小在大山边上长大，对这些东西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 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獾子新挖的洞，而且从这土的新鲜程度来看，也就是这几天刚挖好的，这可把他俩乐坏了。 “我说啥来着？哥，你快看啊！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呢，今天该着咱兄弟发财！” 麻杆兴奋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的，受伤的胳膊甩来甩去，就差没飞起来了。 “你小子，从小就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我就知道今天得掏上。” 土豆咧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屁颠屁颠地朝着树根儿跑去。 到了跟前儿一看，那沙土黄不溜球的，抓一把在手里，黏糊糊滴。 再看那红松周围，地上的树叶子都被獾子搂得干干净净的，一圈下来一块石头都没有。 麻杆心里寻思，这獾子肯定在这儿蹲仓呢。 他把袖子一撸，露出的皮肤因为瘦还有点青筋暴起。 砍了一根三米来长的茬条子，然后就小心翼翼地往洞里捅。 捅着感觉怼不动了，知道这獾子洞肯定是拐弯了。 “咋滴，咱先从哪儿挖啊？” 土豆一边说着，一边朝手里狠狠地啐了两口唾沫，那唾沫星子都飞出去老远。 这家伙别看平时爱玩牌，但干起农活来那也是一把好手，外号起的挺形象。 那身子稳得就像扎了根一样，力气大得像头牛。 这时候他那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动手了。 “我估摸这洞得有三米多深，不过里头拐弯了，咱先试着挖挖呗。” 麻杆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哥你先来，一会我钻洞，地里阴气重，我还指望你摸手好牌拉一把兄弟呢。” “成，你歇着吧。” 土豆瓮声瓮气地回答道，接着破棉袄脱下来一扔，埋头挖了起来。 他这人啊，别看是一帮地赖子里的老大，可是个实心眼子。 平时没少为底下那些不靠谱的家伙收拾烂摊子，不管谁有了麻烦，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 那些手下人经常把他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可他也不生气。 也不知道他是真傻呢，还是就喜欢那种当大哥的感觉，享受那种被人需要的滋味。 第132章 麻杆受伤鼻子掉了 这事儿还真就邪了门儿了，麻杆儿就跟那未卜先知的大仙儿似的，还真就被他给算准了。 膀大三粗的土豆跟使不完的劲儿似的，再加上现在地皮还没上冻。 挥汗如雨挖了一个来点，真就干到底了。 洞口往里一扩，麻杆猫着腰，伸长脖子，把火折子往洞里一探。 那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满脸惊喜地喊道：“嘿！还真是獾子窝盘！” 可是前面说过，獾子爱干净，洞里除了睡觉的地方，还有上厕所的粑粑篮子。 这里面一共三个獾子，听到土豆挖土的动静，死命往里蹿。 麻杆把粪叉子的另一头绑上跟偷狗一样的麻绳套，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獾子洞。 可这獾子牙尖爪亮，四个蹄子就跟小钩子似的死死扒着土地就是不撒手，整的麻杆浑身抽抽跟拔河似的。 后来，还是土豆在洞口拽着麻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这才好不容易把两只獾子给捞了出来。 两人凑到一块儿，仔细一瞅，白花的没多大，撑死也就七八斤。 滋滋的叫唤，不停拿着嘴巴啃咬脖子里的绳套。 “哈哈，抓住了抓住了！”土豆乐的直跺脚。 麻杆儿却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眉头皱得像个麻花。 心里暗自埋怨，本以为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抓的獾子个头应该不小呢，谁知道是俩小崽子。 他俩也不想想，要是大獾子，能这么轻易就让他们堵在洞里吗？ 狡兔三窟，就他们这阵仗，早就从另一头溜了。 “走呗，能抓到俩也不错了。咱哥俩一人一个，这獾子皮拿去卖钱，肉就带回家腥腥嘴。” 土豆咧着大嘴，笑得那叫一个灿烂，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哥，这哪够呢？这俩小崽子还不够塞牙缝呢。那粑粑篮子里面还有一只呢，我听着动静儿不小。 你等我会儿啊，我再试试。” 麻杆儿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这麻杆儿啊，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瞅了瞅那狭窄得像嗓子眼儿似的洞穴。 一咬牙，又拿起粪叉子，他弯下腰，缩起肩膀，像个小耗子似的，再次钻进了洞口。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钻进洞里了，可这最后一只獾子就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怎么也不让他勾到。 洞里昏暗，麻杆儿就像个没头的苍蝇，根本瞅不见獾子的脑袋在哪儿。 可他那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不不出来么？我他妈的戳死你。 麻杆儿退出洞口，呼呼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 他把粪叉子调转了个头，发了狠又钻了进去。 可惜这洞里太窄小，根本施展不开，那粪叉子在洞里乱戳乱捅，就像在搅拌一锅粥似的。 最后那头獾子，屁股朝外，就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后面不停地鼓捣它，本来就被吓得心惊胆战的，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它连续被折腾了三五分钟后，彻底爆发了。 扭头就朝着粪叉子狠狠咬了下去，那牙齿就像小钢刀似的。 “咔嚓” 一声，就像咬在一块嫩豆腐上一样，一下子就卡住了。 麻杆儿一激动，也不管不顾了，双手紧紧握住粪叉子，使出全身的力气，从身子底下猛地一拽。 蹭！ 他刚把粪叉子抽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伸手去按獾子，想把它制服。 那獾子抬头一看，一个瘦长的脑袋，满脸的狰狞。 再加上旁边火折子的光一闪一闪的，把它吓得一激灵。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照着麻杆儿的鼻子就狠狠啃了下去。 就听 “咔” 的一声，这一口可咬得实实在在啊。 “妈呀！”麻杆疼的粪叉一撒手，另一只手赶忙扒拉脸上的獾子。 可獾子这玩意是平头哥的近亲，咬住就下死口，再加上牙齿锋利。 小身子往后一坐。就把麻杆儿前面的整个鼻头子都给咬下来了，那血就像喷泉一样。 “噗” 的一声喷射而出，溅得周围都是。 不但这样，这獾子一扭头，还带着麻杆儿的鼻头子稍回了粑粑篮子里。 洞口外面的土豆听到洞里传来的动静儿，吓得心脏都差点蹦出来了。 他脸色煞白，伸手一下子就抓住麻杆儿露在外面的两条腿。 然后猛地一用力，就像拔萝卜似的，“蹭” 的一下，把麻杆儿从洞里拽了出来。 到了外头，麻杆儿捂着鼻子，鲜血就像河水决堤一样，从他的手指缝里哗哗地往外流，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 他疼得浑身发抖，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糊了一脸，那模样就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咋滴了兄弟？” 土豆焦急地喊道，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他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眼睛里满是担忧。 “哥，獾子，獾子咬我鼻子了。快快，上卫生所。” 麻杆儿疼得声音都变了，像被人捏着脖子的鸭子一样，“嘎嘎” 的。 说起话来直漏气，含糊不清，跟嘴里含了一块热豆腐似的，都快听不出是人话了。 土豆瞅见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把镐头往旁边一扔，二话不说，背起麻杆儿就往山下狂奔。 他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你坚持住啊！” 那声音回荡，带着无尽的焦急。 “憨子，憨子！” 麻杆儿疼得在土豆背上不停地挣扎，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 “你骂谁呢！” 土豆一听，气得扭头怒吼道，“老子好心救你，你还骂老子憨子？” 土豆这人从小就最讨厌别人说他缺心眼，喊他憨子。 心里寻思你这鼻子又不是我咬掉的，真他娘的是好人没好报。 “不寺嘛妮，握所獾子，獾子！” 麻杆儿忍着剧痛，又喊了一次，他的声音因为疼痛变得更加扭曲。 就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 这次土豆听明白了，原来他是说那两只小獾子。 掉头看到看了看那两只被绑好的小獾子还在不停地挣扎，土豆眼睛一瞪，气得满脸通红。 他把麻杆儿往上颠了颠，然后走到那两只小獾子跟前。 举起其中一只，然后猛地朝着地上一摔，“啪” 的一声，那小獾子被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 接着，土豆又狠狠地来了一招潘宏的窝心脚。 那四十二码的大脚板子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重重地落在小獾子身上，“噗” 的一声，直接把这只小獾子给踩扁了。 另一只小獾子吓得瑟瑟发抖，土豆可不管这些，又是一脚，直接给这俩小獾子来了个 “物理超度”。 然后，他一手提留着俩獾子，背起麻杆儿，像一阵狂风似的朝山下跑去，边跑边喊：“好兄弟，坚持住！” 麻杆儿在土豆背上，早就疼得神志不清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他现在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土豆抬脚踹獾子的场景。 那几声獾子的惨叫，就像一把把刀一样，狠狠地刺在他的心上，让他感觉一阵眩晕，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第133章 家伙事儿终于回来了 为了逮住山狸子，张卫东和彪子一晚上没敢睡实了。 哥俩轮流倒班，可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连根毛都没瞧见。 太阳一冒头，那刺眼的光就像催眠的魔咒，兄弟二人眼皮瞬间耷拉下来。 像被抽了骨头似的，一头栽倒在炕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直睡到日头当空，张卫东像是被火灼了屁股似的，“蹭” 一下从炕上坐起，大手一挥，就朝着身旁彪子那推了一把。 “彪子，别睡啦！你一会儿去瞅瞅林子边那些套子。我得下山一趟。” 彪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弄醒了，睡眼惺忪地摸了摸那已经饿瘪得像个破口袋似的肚子，嘟囔着：“干啥去呀？今儿个不逮那山狸子啦？” “这玩意儿白天又不出来，你记得提醒咱家里人把门窗都给塞严实了。我下山找小金子弄点亮闪闪的铁片和玻璃渣子回来。 那些个夜里撒欢儿的野牲口就怕亮光，咱们得把院子好好加固加固。 最重要的是，我特么突然想起来了，去谭大炮那儿瞅瞅。 那女知青借的钱还没还呢，这可是利滚利的账，一天都不能含糊。” “行嘞，那你回来的时候整点好吃的啊。” 彪子说着，舌头像馋猫似的在嘴唇上舔了一圈，脸上又露出那副没心没肺的乐呵样儿。 “必须的！咱这一天天的，就跟那没头的苍蝇似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几天没逮着过像样的硬货了。 最近这山里邪乎得很，我总感觉有双双眼睛在暗处盯着，透着股子说不出的阴森劲儿。 彪子，你可给我听好了，别往人少的地方扎，那里面指不定藏着啥要命玩意儿。 我这次下山，顺道儿好好打听打听情况，你不行去地边儿弄松鸦算了。”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系紧了腰间的粗布腰带，那腰带勒得紧紧的，就像他此时紧绷的神经。 “行啦行啦，你可别在这儿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个没完了。 我再迷瞪会啊儿，保证你晚上回来吃上热乎儿的。” 彪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接着便往被窝里又缩了缩，把脸深深地埋进了那满是汗味的枕头里。 “瞅瞅，这都啥时辰了，还睡呢？” “嘿，老话说得好，开江的鱼，下蛋的鸡，回笼觉，二房妻。 人间四大香啊，我今儿个说啥也得享受一个。” 彪子扯过那床破被子，“呼啦” 一下就把头蒙了个严严实实，扬起一阵灰尘。 张卫东瞅着那团蒙在被子里的身影，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 “你这没出息的玩意，就知道睡。” 他随便垫吧垫吧肚子，然后便大步流星地朝山下走去。 沿着去林场的爬犁道儿，张卫东一路上瞅见了不少道儿的野牲口踪和粪蛋子，大部分都是狍子。 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托秀才买的枪到了没，这都过完节好几天了。 他越想越着急火燎，脚步不自觉的加快，心里有了主意。 赶到了场办的时候急忙找门房大爷喊来了秀才。 “哎呀妈呀！” 秀才刚出场办大门，一眼瞅见墙角的张卫东，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咱哥俩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正绞尽脑汁想办法通知你呢。我爹回来了！” 边说边咧着嘴，露出那一口大白牙，兴奋得满脸通红。 “草，真的啊？” 张卫东眼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双拳不自觉地握紧，微微颤抖。 “嗯呐，你托老头买的玩意儿我可不敢放宿舍。 我这心啊，一天到晚都悬着，觉都睡不踏实。你在这儿等会儿哈。” 秀才一边说着，脑袋滴溜溜地转，眼睛迅速地往四周扫了一圈。 确定没异常后，撒丫子就往回跑，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又过了一会儿，秀才满头大汗抱着一床被褥，呼哧呼哧地跑了出来。 “走走走，咱得换个地儿。” 秀才冲张卫东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道。 然后，他在前面猫着腰，左拐右拐，专挑那没人的小路走，小心翼翼地避开熟人。 七拐八拐地绕道锅炉房后面的煤堆旁才停下。 秀才神秘兮兮地从被褥里抽出来一杆单管猎枪。 那枪一亮相，张卫东的眼珠子就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再也挪不开。 只见那枪身呈枣红色，泛着诱人的光泽。 木质枪托油光水滑，和那金属枪管搭配得恰到好处。 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冷冽得让人心里一颤。 张卫东拿在手里，感觉枪身轻盈，这是方便在林子里携带和操作。 “嘎巴！” 秀才演示了一下，采取单发装弹，需要手动将弹药从枪口或弹仓装入枪膛，然后进行击发。 这种装弹方式虽然相对较慢，但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能够保证枪支的安全性和可靠性。 “那这枪有效射程多少啊？” 张卫东好奇地问。 “有效射程六十米，这还有简单的机械瞄准具。 看，这是准星，这是照门，就通过调整这俩玩意儿的位置来瞄准目标。 虽说这精度比不上那些高级货，但近距离打猎的时候，够用啦！” 秀才指着枪上的部件，耐心地解释着，眼睛里满是得意。 “你小子懂这么多？”张卫东在一旁伸着脖子跟好奇宝宝似的。 “秀才这名你忘了咋来的？进场办的时候我们都被保卫科培训过。 这是我爹从砬子山双阳整来的，现在那地方搞小三线，专门生产五六半。 你可算是捡着大漏了，这是 12 号单管猎，我爹就说这枪跟新的没啥两样，价格还便宜。” 秀才边说边从兜里掏出半兜子弹壳子和两张大团结。 又从另一个兜里摸出一小瓶枪油，晃了晃，满脸得意地说： “壳子用完了，商店就能买着，要是你手巧，还能自己买材料做，铁砂和铅弹小金子那儿应该就有。” 张卫东一听，一把将猎枪往身后一背，像头熊一样猛地抱住秀才，边抱边嚷嚷： “你他娘的真是及时雨啊！这玩意儿可比市面上那些老洋炮、套筒强太多了！ 哈哈哈，咱兄弟这可算是鸟枪换炮了，我都不知道该咋谢你了！这钱你拿着，给咱爹买两瓶好酒。” 秀才被勒得满脸通红，挣扎着说：“干哈玩意儿啊你！毛手毛脚的，小点声！ 家伙事儿交给你了啊，以后能不能吃上肉就看你的了。 钱该多少多少，你用钱的地方多呢。”秀才说完把二十块钱塞到了张卫东手里。 “成！虚的话就不说了，等你结婚哥高低给你凑一个三转一响。 替我好好谢谢咱爹，这次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张卫东松开秀才，拍着胸脯保证，脸上笑开了花。 “记住了，枪管子可得注意别进水啊，平时不用的时候拿个布条子塞着。 咱可千万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儿啊，我们爷俩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手上呢。” 秀才一脸严肃，盯着张卫东的眼睛叮嘱道。 “放心吧，我你还不了解？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 张卫东拍着秀才的肩膀，笑嘻嘻地说。 “哈哈，逗你呢。这枪没身份，你最好去屯里找民兵队挂个名，具体咋弄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不用，大爷放心，小的心里有数。 被褥我就顺道拿走了啊，正好给彪子换一床，那家伙的被窝都臭得能熏死蚊子了！” 张卫东说着，皱着鼻子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草！你小子可真抠，别人端个屎盆子路过，你都得伸手指头尝尝咸淡！滚滚滚！” 秀才笑着骂道。 第134章 彪子爷俩捞泡子 在这个波谲云诡的特殊时代，华夏与毛熊国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 曾经亲密无间的 “老大哥” 竟翻脸无情，将那令人胆寒的核大棒高高举起，阴森的阴影如乌云般笼罩在华夏大地之上。 一时间，紧张的氛围如同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 面对如此险峻的局势，华夏没有丝毫畏惧。 一方面，如同点燃了科技与军事的火箭引擎，加速发展本国的核力量。 科研人员们夜以继日地奋战在实验室和试验场，只为构建起足以与敌抗衡的核威慑力量，让任何心怀不轨者在这强大的力量面前望而却步。 而另一方面，为了铸就一道坚不可摧的国防长城，确保华夏的每一寸土地都如铜墙铁壁般安全无虞。 一场精心谋划、规模宏大的沿边防线战略部署 —— 小三线建设，在东北黑土地的边陲山林中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在那广袤得的山林深处，建设者们遭遇了重重难以想象的困难。 他们就像一群无畏的勇士，以山为枕、以林为被，用如雨般的汗水浇灌希望，用如星般的智慧点亮前路。 在这片土地上，他们铸就了八座省属 “小三线” 军工企业，宛如八颗璀璨的星辰。 因此被人们满怀敬意地称为 “军工八兄弟”。 秀才他爹弄来的这把猎枪，就来自于这 “军工八兄弟” 中的通河机械厂。 在兴安岭子弹分两种，一种是威力比较大的，被当地人称为独子； 一种是威力比较小的叫小弹子，在八零年以前，兴安岭各个土特产商店子弹就有卖。 八零年以后就禁止了，但是打猎的人都跑到内蒙古去买。 内蒙古阿里河一直卖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才禁止公开卖。 在后来专门有人从地下走私过来，一个是从小兴安岭狩猎场，一个是从省体校。 这个时候枪的来源主要是五十年代，一些土特产品店公开卖的。 还有一些是建国前柳子遗留的，一把老洋炮都被跑山人当成宝贝一样。 有了枪，就有了跟大型猛兽掰掰腕子的机会，也是猎人在深山老林里安身立命的保障。 再后来，林区开始流行气枪，可以打野鸭、飞龙、跳猫子、灰鼠子等小型动物。 还有比普通气枪大的高压气枪，高压气枪还可以打大型鸟类。 张卫东重生以来的梦想之一就是能拥有一把自己的猎枪，现在实现的这么突然，他走在路上还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背着猎枪，也不好在林场抛头露面，跟秀才约定好下次来的时候请客吃饭。 用被褥裹紧猎枪，拿麻绳绑在了后腰，也没去跟其他人打招呼，急匆匆的往石门屯赶去。 看来以后得让老娘专门缝制一个布套子装枪，黑市谭大炮那也不能去了。 让那老小子看见不相当于撅了人家的面子么。 前脚说没钱，后脚就买枪了？ 彪子也没闲着，张卫东不在，他连做饭的心思都没有。 迷瞪了十来分钟，麻溜地跑回了爹娘家里，就为了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老头儿刚吃完午饭呢正悠闲地抽着烟，这阵子啊，庄稼都收完了，粮食都归了仓。 苞米整整齐齐地堆在楼子里，就等着大队把黄豆一分，拿回家榨油。 现在大家都盼着算工分，热热闹闹地过个好年呢。 这一年忙到头，汗珠子掉到地上摔成八瓣儿。 可真要是让这些勤劳惯了的人在家里歇着，他们浑身就不自在，感觉像有小虫子在身上爬似的。 最近红旗林场青皮子咬死人的事儿传得那叫一个邪乎，越传越离谱，闹得大家都不敢上山了。 既然上山不行，那就得琢磨琢磨下河的事儿了。 “你小子今天来得正好，咱俩下泡子扒网去咋样？” 彪子爹满脸笑容地说道。 自从儿子懂事了，能挣钱了，还隔三岔五地往家里带些好东西，老头子对儿子的态度都不一样了，说话都知道商量着来了。 “成啊，我也不想去林子里，今天我就跟着您混啦！” 彪子乐呵呵地回应道。 “妥了，我去借点家伙事儿，孩他娘，你给熬点姜汤，多放点糖啊，我俩去弄点河鲜回来，咱抓点紧。” 彪子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你这个老头子，就是闲不住！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下河摸鱼，这老了还带着儿子去，你们俩可得加小心啊，我听说最近不太平。” 老太太一边念叨着，一边从锁着的炕柜里拿出小半包白糖，唠叨声也没停。 “放心吧，娘，有我在呢！” 彪子在旁边拍着胸脯说道。 这扒网子的杆儿是用水曲柳做的，形状就像个放大了好多倍的锄头。 底下宽有一米，用弓子那么一围，三边再用网一罩，上面的杆子有四米多长。 在这个年代啊，没有那些先进的捕鱼工具，大家用的都是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土方法。 在水泡子里用扒网子捕鱼可有意思了。 把网顺着底下哗啦哗啦地一搂，再把树叶和泥巴挑出去，那里面的山狗蛤蟆、黑泥鳅，还有虾虎子、老头鱼，一次能捞不少。 把这些河鲜带回家，吃不了的做成酱，蘸点野菜，再就着酒，那滋味儿，简直美到天上去了。 这上阵父子兵，爷俩一人拿着一套水叉子，带着工具就往屯铺西面高粱地下面走，那里有一处水泡子。 一路上经过屯里，不少在晒太阳的老爷们儿一看到父子俩，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这水叉子可不是每家都有的，一般也就那些爱打鱼的人家有个一套半套的。 有些和彪子家关系好的人，一看到他们父子要去打鱼，就凑上来问能不能带上他们。 老头子是个热心肠，大声说道：“去呗！人多的话咱就掏泡子去！” “可我们没有水叉子啊？” 有人问道。 “那有啥，胶鞋也行啊，捞得多分得多。 “妥了！等等俺们啊。”说话的那人把烟掐灭了，剩下半截塞到耳朵上，蹭蹭的往家跑去。 “还有谁要去啊？” 老爷子又大声招呼了一声。 “俺也去！” “我我我！” 又有几个人人应和道。 这掏泡子啊，就跟后世短视频里看到的用抽水机抽干水塘差不多。 把泡子里的水弄干了，里面的鱼啊，就全都能捞到手啦。 都说千年草万年鱼，在大东北，只要有水的地方，哪怕是死水潭，里面都有鱼。 有人说这些鱼是下雨的时候刮来的，在这儿东子我想请教一下各位把头，有没有懂行的呢？ 第135章 齐心协力鱼获满满 兴安岭的泡子里面，麦穗红刺，嗙头鲫呱子多不胜数 有的泡子还有黑鱼棒子，但是有黑鱼棒子的泡子里面没啥杂鱼。 这个时候天气冷，黑鱼棒子也不进食了，泡子里剩的都是大货。 山边的大甸子里的山狗子也全都窜进了泡子。 山狗子这种蛤蟆跟林蛙不一样，肚皮是红斑点。 不在河沟子的清水里，专门蹲泡子越冬，熬到来年开春了甩籽，个头比林蛙大一圈。 唯一的不好一点，骨头硬，因为在死水泡子里，肉有一股子土腥味儿，不像林蛙生活在活水里。 掏泡子，这可不是轻松活儿，全靠实打实的力气，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偷懒。 彪子爹精挑细选了几个手脚麻利的老爷们儿，一起向着泡子进发。 这八个人，就像出征的战士，扛着锹，拿着镐，还带着网子和背篼，装备齐全。 八个人正好四副架，大家分工明确，人歇梢不歇。 到了目的地，一处比院子稍大的死水泡子出现在眼前。 这泡子，水深估计得有一米半，幽深得像大地的眼睛。彪子爹指挥着大伙忙活起来。 先在泡子周围找一处下坡把塔头楼子清理干净。 然后挖出一条顺水沟子，再用塔头把沟两侧一堵，这就开始掏泡子啦。 这梢类似大簸箕，用久了可不好受，手抓的时间一长就发酸。 不过劳动人民可有智慧，在簸箕兜底用麻绳拴上两根小棍，小棍多出一扎多长，有大拇指那么粗细。 两个人一左一右各握住一头，站在塔头篓子上，就像抬水缸似的，把手指头往麻绳里面一塞，棍子攥在手里。 干一会儿就得换人，要不然这手非得磨出个大泡不可，那可就遭罪了。 在那个艰苦却充满希望的年头，大家干活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全是硬骨头。 这大簸箕虽然比不上抽水机和水车那样的现代化玩意儿，但八个人齐心协力，那速度也是风风火火。 水面在大家的努力下，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时间被按下了加速键。 过了半个多小时，眼瞅着泡子边上都下去一扎多了。 那些山狗蛤蟆像是感觉到了危险，惊慌失措地往水里扎，溅起一串串水花。 这地方选得妙，都多亏了彪子爹有双慧眼。 要是傻乎乎地找个有活水或者连着草甸子的泡子，那可就是瞎子点灯 —— 白费蜡了。 “爹，你咋知道这地方货多呢？” 彪子就像个好奇宝宝，大眼睛里满是疑惑，眨巴眨巴地望着老爹。 “早前刚建生产队的时候，开荒盖房子就是从这取的土。 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儿，这泡子底下的泥巴深得很，估计能到大腿呢。” 彪子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大腿的位置。 “嗯呐。” 彪子认真地点点头。 彪子和老爹跟其他人替换着，这一干就是三个多小时，就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眼瞅着就要出鱼了，爷俩穿上水叉子，准备下泡子。 春拔骨头秋拔肉。 这时候的水拔凉拔凉，彪子一跳进进去冻的直酥骨头，肉就像针扎似的。 站在到膝盖深的水里，不时能看到水坑里啪啪的尾巴一动，那就是大鱼。 其他人在浅坑里边赶鱼边抓山狗蛤蟆，大伙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拉着网子不一会儿，袋子里就装满了鱼，少说得三十多斤呢。 有的鲫呱子那腰粗得就像鸡蛋，肥嘟嘟的，差不多小半斤。 来回用网捞了几个来回，那些狡猾的大鱼和黑泥鳅像是知道了危险，纷纷朝着深水地方逃窜，躲在里面不出来。 彪子爷俩眼尖，瞅见边上水面一翻，那是大鱼在游动的迹象。 彪子爹伸手一摸，一条半斤多的大鱼就到手了。 可这水实在是太冷了，爷俩冻得脸都变形了，不时地咧咧嘴，那滋味儿难受极了。 八个人连网带抓，一个多小时，赶太阳趴山边前儿，搁氢铵化肥袋子，就整出来三袋半。 好家伙，把大伙高兴坏了，这可真是大丰收啊！ 彪子他爹年纪大了，早就被人换到岸上烤火去了。 他坐在那儿，一边烤着火，一边朝着人们喊：“行了，大伙留点小崽子吧，明年咱们再来掏。” 一行人活脱脱一群泥猴，欢欢喜喜抬着麻袋赶回了屯铺。 屯里的人们早就盼着，一听说彪子家爷俩掏泡子去了，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路口。 “哎呀妈呀！整这么多！” 有人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俺的天爷啊，你们也太厉害了。” 赞叹声此起彼伏，就像过年放鞭炮一样热闹。 到了彪子家院子里，那场面更是热闹非凡。 几家的媳妇早就烧热了水，她们招呼着自家老爷们儿赶快擦抹洗干净，再喝点热乎乎的姜汤，别冻着了身子。 彪子娘站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里却还在念叨着： “你说你这个老头子，多大年纪了，还跟着年轻人凑热闹。 整这么多鱼，抛开皮包骨头的，能剩下多少肉啊？” 那语气里虽然有埋怨，但更多的是对老伴的关心。 老头可不管这些，乐呵呵的，趁着身上脏，把袋子里的鱼一股脑儿全倒在几个大木盆里。 嚯！ 那半斤多的大鱼在盆里挤挤挨挨的，占了多半盆，更别提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杂鱼了。 八个人一人分了二十来斤，都是一个屯里住着的，自然有那些沾亲带故的想来分点。 农村人朴实，再近的亲戚也不能空手来啊。 有的拿着蘑菇鸡蛋，有的拿着野菜灰面，各找各关系近的，七手八脚地一换，都得了不少好东西。 彪子家爷俩出了大力气，四十多斤鱼留下一半，剩下的换了不少吃食。 老太太看着满院子的热闹和换来的吃食，笑得合不拢嘴，那幸福的模样就像吃了蜜一样甜。 就在这时候，张卫东也赶回了石门屯。 他一进屯子，就被院子里的热闹场景吸引住了。 这场景，就像赶大集似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哎呀！彪哥，你这阵仗可不小啊。” 张卫东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院子，脸上洋溢着笑容。 彪子正拿着抹布擦头发呢，一抬头，瞅见院子外头的张卫东，扯着嗓子喊道： “你咋不进来啊？我都说了晚上给你整好吃的，瞅瞅这鱼！” 张卫东笑眯眯的，拍了拍身后的被褥，那被褥鼓鼓囊囊的。 “哈哈，成啊，我先回趟家啊，一会儿来找你。” 张卫东笑着说道。 “等会儿的，你把这半兜子鱼给叔和婶子拿回去尝尝鲜。” 彪子说着，快速跑到木盆边，手脚麻利地捡了半兜子鱼，追了出去。 张卫东接过鱼兜，凑到彪子跟前，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枪回来了！” “啥玩意！” 彪子一听，激动得大喊一嗓子，他赶忙捂住自己嘴巴，两眼放光。 “真的？” 彪子压低声音，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嗯呐，我先回去啊，晚上再说。” 张卫东拍了拍彪子的肩膀。 “妥了妥了！” 彪子兴奋得满脸通红，赶忙搂住好兄弟的脖子，用力地拍了拍对方后背。 “让我搂一眼！” “着啥急，晚上再说。” 第136章 一枪崩出个土豆子 人分好人坏人，货分便宜贵贱。 前文提过，在石门屯就有这么个特别的人物 —— 杨岳，人送外号 “土豆”。 就在昨儿个，土豆在卫生所里忙到了大半夜。 这才把那被獾子咬掉鼻头的麻杆安置妥当住了院。 大夫拿着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来的医药费，满脸无奈地告诉麻杆，他这脸算是破相了。 眼下虽用针线把鼻头上那吓人的大口子勉强缝上。 可少了块肉，那模样别提多难看了，好在还不影响喘气儿。 土豆回到家，望着那四壁空空的破旧草房，看着年迈体弱的老母亲。 还有那三十好几还打着光棍的大哥，以及正在上学的妹妹，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 一想到在卫生所被麻杆父母不分青红皂白指着自己鼻子骂祖宗的场景。 他那眼眶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泪。 心里满是懊恼，像是有一团乱麻紧紧缠绕。 他暗自思忖，自己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就像元宵掉进热锅，混蛋一个。 可看看现在，自己怎么把日子过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往常仗着年轻，就两个爱好，一是打仗，另一个就是耍钱。 以前在本屯打完了，还跑别的屯儿接着打。 周边两个林场街面上那些地赖子，一听 “土豆” 这名字，腿肚子都得打哆嗦，心里惧怕三分。 后来不知道怎么滴，就被麻杆几人带上了耍钱的路子。 在林场附近，那些耍钱的人他都熟悉，毕竟都是臭味相投的人。 可这次他想去借钱的时候，那些牌友就像见了瘟神，跑得远远的。 没想到的是，反倒是那些平时不怎么联系、只在打架时认识的人对他慷慨解囊。 这里面甚至还有以前和他不对付的，挨过打受过委屈的。 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自己这二十年来真的走错了路？ 你说这土豆是个混蛋吧？ 嘿，他对自己老娘那是没得说，孝顺得很。 对屯子里的老人、长辈也都敬重有加。 在长辈们眼里，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憨子。 土豆虽然混，但也有仗义的时候。 石门屯要是有小孩挨欺负了，小孩回家不敢说，可一旦让土豆知道了，他就会领着小孩上欺负人的那家屯铺去，把事儿给平了。 也许是父亲走得早，这孩子就像只没了缰绳的野马，没人好好教他做人，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杨岳的大哥杨山，名字听起来刚强，可人却懦弱得很。 那骨子面劲儿，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也没什么本事，就稀罕守在老娘身边。 老杨家这俩顶梁柱都是这副德行，在石门屯混的算是最差的之一。 想不明白的土豆把被子一蒙，准备睡觉。 老太太坐在一旁，就着煤油灯那微弱的光，给土豆开了线的棉裤缝缝补补。 刚进入梦乡，就听外面 “亢！” 的一声枪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就像炸雷一样，把老太太吓得浑身一哆嗦。 手里的针一下子就扎破了手指头，鲜血渗了出来。 土豆本来就心情不好，被这枪声吓得一激灵，噌地就坐了起来。 一看老娘手指头流血了，那火 “腾” 地一下就冒起来了。 腮帮子鼓得老高，在屋里就开始破口大骂，那骂声简直能把屋顶掀翻，祖宗十八代都被他扯了出来。 边骂边趿拉着鞋，就往屋外冲，嘴里还嚷嚷着： “是哪个不长眼的瘪犊子，今天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老娘和大哥在后面又是拉又是拽，可土豆那劲儿大得像头牛，根本拦不住。 他跑出了自家院子，顺着枪声的方向拐了个弯儿。 就瞧见张卫东、彪子和妮子在离他家不远的一棵松树下有说有笑。 瞅见彪子手里那杆单管猎枪还冒着青烟。 土豆那火啊，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妈了个巴子的，瞅着几点了？开你妈的枪，你咋不一枪崩死你自己呢？操你妈的！” 土豆这一顿骂，那叫一个难听，跟机关枪似的，不带重样的。 “吃枪药了？”彪子骂了一句。 妮子一看这架势，吓得小脸煞白，赶忙站出来劝道：“岳哥，我们这就走，对不起啊。” “滚一边儿去，小丫头片子！彪子，你他妈的要是个带把儿的，就别躲女人后面，你算个什么几把玩意儿！” 土豆骂得更凶了，那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 张卫东在旁边听着，越听越来气。这才吃晚饭的点儿，在林子边上开个枪、放个炮啥的，太正常不过了。 彪子本来心急想试试新枪的威力，专门跑到屯铺人少的地方打个家雀，没成想就离土豆家这么近。 一听土豆这话，一把拽开张卫东阻拦的手，眼睛瞪着土豆，满脸通红，吼道： “我去你妈的，咋地了？谁规定屯子里不能响枪了？ 吵着你了给你道歉不就完了嘛，你骂这么难听干啥？ 这死的家雀是你家亲戚啊？你张嘴就喷粪，想撒气找错了人了？” “去你妈逼的，老子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 土豆怒吼着，抬起拳头，像头愤怒的公牛，蹭蹭两步就冲了过去，那脚步重得像地动山摇似的。 彪子见状，心里 “咯噔” 一下，下意识地右脚往后稍了稍，咽了下唾沫。 说实话，他从小没少跟土豆干仗，心里能不打怵吗？ 可这会儿他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呢，再加上妮子在旁边，可不能丢了面子。 张卫东一看这俩人都红了眼，听不进劝了，赶忙把枪塞到妮子手里，准备上前拉架。 就在这时，土豆他老娘和大哥追了出来。老太太边跑边喊： “二啊，二子你干啥呢？刚回来就折腾，你就不能让娘省省心啊？” 老太太连拉带拽，大哥则从后面抱住土豆的腰，死命不撒手，就像抱着救命稻草似的。 “草拟吗的，这事没完！娘你放开我！” 土豆挣扎着，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他怕伤着老娘，最后还是被弄回了屋子。 土豆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那胸脯一起一伏的，像拉风箱一样。 心里越想越气，眼睛瞪得那表情就像要把谁生吞活剥了。 他一拍大腿，拿起衣服又要往外走。 老太太一看，赶忙追出来问：“二子，干啥去？” “娘啊，俺出去溜达溜达！” 土豆没好气地说道。 “不行，今天哪儿都不许去，娘手受伤了，俺饿了！你帮着家里做饭去。” 老太太语气坚决。 土豆那火爆脾气就像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一下子就蔫了，不吭气地站起身，跟着做饭去了。 “他娘的，整得老子好像怕他似的，早就看他们几个瘪犊子不顺眼了。” 彪子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地印子房，满脸的不甘心。 张卫东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走进了屋。 “哥，他骂人是不对，可咱们放枪吵着人家在先，都怪我，非得跟着起哄。” 妮子在院子里低着头，满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啥，放炮响枪的多了去了，这才几点啊，嫌吵上山里住窝棚去啊！” 彪子还是愤愤不平地骂道。 “行了行了，都在一个屯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完了明天我上婶子那去一趟，跟人家说和说和。” 张卫东端出一小碗野酸枣子，递给了他俩。 “就你脾气好！” 彪子嘟囔了一句。 “这家雀都让你打稀碎了，撅把子威力大不大？明天咱哥俩进山？” 张卫东拍了拍彪子的肩膀，笑着说道。 “成啊！这是正事！快快快，枪呢，我还没摸够呢！” 彪子应道，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胸口气顺了不少。 第137章 青皮子连续伤人 此时此刻，冯刚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嘴角起了个大炮！ 他身处一间昏暗逼仄的小屋里，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标语，透着一股让人压抑的氛围。 门口那几个戴着红箍的年轻人正严阵以待地值守着，时不时地透过窗户缝，紧紧盯着屋里冯刚的一举一动。 冯刚心里那叫一个冤呐！他好不容易才摸清楚青皮子杀人的详细情况。 结果呢，就被杜茂全的“战旗不倒宣传队”以消极g命、磨洋工这样的名头给扣在了这儿，关了小黑屋。 和他一起的那几个同伴，原本还想着帮他说两句好话。 可对方那是毫不留情，一顶顶大帽子哐哐就扣了过来。 还扬言道要是再多嘴，就取消大家的补助，一人一个处分。 这一下，应了那句“大难临头各自飞”，几个人轰的一下，作鸟兽散了。 他自己反而成了牵连大家伙的罪人，在这个特殊时期，谁敢去得罪那些个红小兵？ “别瞎折腾了，在这儿有吃有喝的，又没什么危险，就安心歇着呗！” 墙脚那秸秆垛子里，一个穿着一身皮子的老头操着鄂伦春语慢悠悠地对他说道，正是贝爷。 冯刚赶忙走到贝爷身边蹲下，压低了声音，用一口流利的鄂伦春语急切地说道： “您老人家倒是沉得住气呀，那青皮子都已经尝过人肉了，这可留不得了呀，谁知道它们啥时候又会扑出来伤人呢！” 贝爷听了，只是摆了摆手。 “透欧博如坎（火神）说过，不见白音纳山不回头。 你们这些个汉人就喜欢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愚蠢，等着吧，他会来求咱们的。” “哎，今儿个可多亏了您老人家替我出头，还连累您跟着关号子。 山神爷呀，您可得保佑保佑，可千万别再出事了啊！” 冯刚嘴里一边小声祈祷着，一边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 这几天的走访下来，冯刚可算是把具体情况摸了个透透彻彻。 这地界上的屯铺里有个老太太，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寻思着自己拿个小布袋子，上地里抠点苞米粒和豆荚子。 再拎着个簸萁，要是捡着碎东西了，还能在地里簸一簸，好歹给家里添点吃食。 头一天去捡的时候，运气还挺好，在一个老鼠洞里一抠，居然弄出来二斤多粮食。 这老太太心里就琢磨着，明天往远点儿的地方走走，到屯铺边上那地垄里去，人少说不定能多捡点儿。 第二天，老太太照旧背着口袋，拿着簸萁，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就走到了离屯铺不到四里地的草甸子旁边。 那草甸子紧挨着大山，看着还挺幽静的。 老太太心里想着，刚过完团圆节，屯铺里噼里啪啦放了不少炮，那些个野牲口肯定都给惊走了，没啥好怕的。 于是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一直捡到下午都快天黑了，整了半袋子，一般人还真没这耐心和眼力劲儿。 她一边用小锄头在那邦硬的土地里扒拉扒拉，一边仔细翻找着粮食，眼睛都瞅得发酸了。 就在这时，老太太忽然听到旁边的林子边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那动静在这寂静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哟，这是谁家的大狗崽子呀？这要是抓回去一个，把狗勒死了，那不也是一顿肉嘛。” 想着，她就好奇地凑过去瞧了瞧。 这一瞧，可把老太太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哪是什么狗崽子呀，分明是一头青皮子，呲着牙，眼神里透着凶光！ 等老太太反应过来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那群青皮子，有大有小，呼啦啦地就围了过来。 老太太吓得边跑边用簸萁呼啦啦地驱赶靠近的狼，扯着嗓子大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可真是倒霉催的，也赶上那寸劲儿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节后人人家里都富裕了点儿吃食，这会儿都在家里忙着生火烧饭，哪有人能听见老太太的呼救声啊。 就这样，老太太直到最后喊得力竭声嘶，也没盼来一点儿希望，可怜就那么被狼给…… 等家里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老太太回来，老头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了，赶忙指挥着儿子去瞅瞅捡地的老婆子。 那小子一听，心急火燎地提溜着裤子，一溜烟顺着小道在地头地脑一通找。 结果就看到了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亲娘，肚子都被破开了。 小伙子当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路抽抽搭搭、嗓子都喊哑了，才回到屯铺。 左邻右舍一听这动静儿不对劲儿，都跑出来一看，这才知道老太太让狼给掏了。 一个个又惊又怕，拿着扁担、二齿钩子、烧火棍、铁锹啥的，叮叮当当，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就往那草甸子跑去。 到了那儿一看，大伙都吓得够呛，只见老太太离着地边也就二十来米的距离。 那现场的惨状，就连那些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爷们儿，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心里直发毛啊，嘴里念叨着：“这狼吃人了呀，这可咋整啊！” 时隔一天的早上，又出事儿了。 只见邻村一名中年妇女，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一边痛哭流涕，一边不停地朝着那片最大的芦苇地里扔石头，嘴里还大声喊着她女儿的名字。 旁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就在昨天晚上，她的女儿被狼给叼走了。 大伙一看这妇女要烧芦苇地，赶忙给拦住了，毕竟一晚上都过去了，孩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赶忙问起了是咋回事儿。 原来昨天下午五点多天都擦黑了，这对夫妇带着两岁多的女儿去串完亲戚，正往家走呢。 哪成想，半路上孩子突然哭了起来，这一哭可不得了，把一群青皮子给引来了。 可那狼太狡猾了，趁着他们搏斗不注意，一下子就把孩子给抢走了，夫妇俩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叼走，却无能为力，那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等公社一汇总上报，才知道附近还有两起村民遭遇青皮子的事件。 有一位村民，那天去捡柴火，走到一块阴坡地边的草壳子旁边，突然感觉肚子一阵闹腾。 他赶忙找地方解手，刚蹲下没多久，就隐隐约约听到身后的狗枣藤子里传来一阵嗖嗖的声响。 那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靠近似的。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屁股后面有一股凉气吹了过来，凉飕飕的，直往骨头缝里钻。 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吓得他魂飞魄散，连裤子都顾不上提了，蹦跳着就惊叫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呼喊着救命啊。 原来他身后不知啥时候冒出来一只大青皮子，那狼的鼻子都快触碰到他的屁股了。 那绿油油的眼睛，透着一股凶狠劲儿。好在他这一嗓子喊得够大声，把那只青皮子给吓退了。 回到屯铺里逢人就说，这事儿越传越邪乎，搞得大家心里都毛毛的。 第二件事，隔壁屯子几个妇女正抱着孩子在外面唠嗑晒太阳。 孩子们在怀里都睡得香香的，大人们也聊得正起劲儿。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巷道里窜了出来，速度那叫一个快。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呢，就硬生生地把一个正在吃奶的孩子从母亲怀里给夺走了。 在场的几个妇女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儿，还以为是哪家的灰狗在逗孩子玩呢。 嘴里还念叨着：“这谁家的狗呀，这么调皮。” 等村里的男人们听到动静赶出来，告诉她们，刚才那可不是狗，是一只大青皮子啊！ 这一听，那孩子的母亲顿时就跟疯了似的，哭得死去活来，全村撒出去找孩子。 第二天，有人在江套子的一片沙滩上，看到了那个被狼叼走的小孩在沙滩上玩耍行走留下的印迹。 那场景，让人不禁联想到豹子放下口中的小鹿，然后戏耍小鹿的场景。 想着那可怜的孩子，大家心里就像被刀绞了一样，又心疼又害怕。 太阳落，狼下山！ 百姓越传越邪乎，家家户户天黑门窗紧闭，人心惶惶，严重的影响了生产生活。 上级高度重视，这才成立了杜茂全领导的打狼队。 谁曾想，偏偏碰上了个“草包”领导。 第138章 外行人进山剿狼 獐狍野鹿吃树叶草根，人类吃五谷杂粮。 老一辈的猎人常说： 那些野牲口一旦尝过了香肉的“滋味”，那双眼就好似被恶魔附了身，从此便对其他猎物再也提不起兴趣，一门心思地盯着两脚兽。 毕竟，在这危机四伏的山林中，人类有时候确实显得笨拙好捕捉。 既没有獐狍野鹿的机灵聪慧，奔跑起来的速度更是远远不及。 好在，红旗林场这几天总算是消停了些，没再传出青皮子伤人的可怕消息。 这让大家伙儿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 而这难得的安稳，竟让杜茂全的虚荣心如同被吹起的气球，蹭蹭往上涨，那自信心爆棚到都快溢出来了。 他大手一挥，决定要主动出击，非得把那些为祸山林的畜牲给收拾了不可。 按照事先谋划好的方案，分成五组，装备齐全地朝着山林进发。 一个个扛着枪，牵着狗。因为冯刚和贝爷被关在了小黑屋里，镇里的厨子和会计顶了他俩的缺。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杜茂全，昂首阔步，胸膛挺得老高，老远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盛气凌人的劲儿。 他这一得势，身边的一切都跟着沾了光，如同人民名义里的祁同伟。 就连镇里粮站原本那只整日趴在门口打盹儿的看门狗，如今也摇身一变，混进了这打狼队里。 还捞了个吃细粮的美差，成了有编制的“猎犬”。 队伍里，有个格外显眼的身影，那便是镇政府食堂主任刘大脑袋。 他那圆滚滚的大肚子，随着走路的节奏一颠一颠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那张大脸涨得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却也只能吃力地跟在队伍最后面。 身上那件大棉袄，袖子上蹭满了黑油，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看着倒更显邋遢。 “我说老几位呀，”刘大脑袋一边艰难地迈着步子，一边扯着嗓子喊道，脸上满是不耐烦。 “咱能不能慢点走啊？你们这是赶着去投胎呀还是咋的！ 前面那么多人呢，咱就陪着太子读读书，悠着点儿多好呀，非得这么火急火燎的。” 说罢，还不满地嘟囔了几句，拿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同行的人听了，忍不住打趣道：“刘大厨，您说说您呀，平日里在镇里吃喝不愁的，干啥非得跟着来凑这热闹呀？” 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睛里却透着几分好奇。 刘大脑袋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你懂个啥呀，这叫积极性，这是向组织靠拢呢！ 我可跟你们说啊，杜领导那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 你们想想之前曙光来的那个姓冯的猎人，到现在还在小黑屋里关着呢。 再一个，我可听说镇长要调走了，你们细品！”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朝四周看了看，仿佛怕这话被旁人听了去似的。 众人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里“咯噔”一下。 互相交换了个眼色，赶忙伸手紧了紧领口的扣子，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嘿！你们这帮孙子等等我！” 杜茂全沿着江边，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被狼叼走的孩子留下的脚印，又是一番慷慨陈词。 顺着脚印的方向，他一路朝着上游赶去，一边走，一边还时不时地挥挥手，指挥着众人。 这行进的路线是治安所副所长邓建华精心琢磨出来的，参考了镇里往年进山围猎的诸多路线，费了他不少心思。 说起这围猎，也叫打大围。 每到特定的时候，整个镇里的猎人、民兵都会聚集到一块儿，浩浩荡荡地进山去驱赶那些野牲口。 一般打大围都是过了秋收的时候，或者过年的时候组织这么一次。 秋收那次，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是为了把野牲口吓跑，不让它们下山祸害庄稼。 而过年前组织围猎，则是为了让老百姓都能热热闹闹地过个好年。 同时也能消耗一下屯子里那些年轻人那用不完的精力。 打下的猎物都会公平地分给大家，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福利。 这次杜茂全组织的打狼行动，背后的军师就是邓建华。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想着要是能发现狼群，那可就是大功一件，自己在杜茂全跟前肯定更能吃得开。 就算运气不好，可附近林场的那些个厉害猎手都聚在一起了，枪和狗比野猪都多，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随便打点啥动物，那也算是功绩呀，回去把獐狍野鹿一分，好歹也算给杜茂全的这次行动兜底了，怎么算都不亏。 为了能在新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邓建华可是费了一番心思。 特意让队伍兵分三路，还精挑细选了一条最为平坦舒服的路线给杜茂全，就盼着能让领导满意，一路上顺顺当当的。 其他两路的任务就是多打野牲口，甭管是野鸡野兔还是狍子野猪。 他这组除了杜茂全和邓建华，剩下的那三个人都是从下属屯子挑出来的跑山好手。 专门借来了武器装备，人手一把五六半，再牵着六条威风凛凛的猎犬，目的就是保护杜茂全的人身安全。 看着杜茂全腰间别着的那一把勃朗宁，邓建华感叹自己肯定赌对了。 这年头，手枪可不是轻易能弄来的，这么年轻的干部，身后的能量绝对不容小觑。 一行人外面都穿着厚实的皮袄子，抵御着山林里的寒意。 里面则穿着林场的工作服，看着整齐又利落，在这山林间倒也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领导，前面就是276高地了，”邓建华快走几步，凑到杜茂全身边，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眼睛里透着几分期待。 “刚才我已经跟其他队伍打过招呼了，咱们就在最外围的二肋集合，晚上正好在那儿扎营。”说话间，还伸手向前指了指，仿佛怕杜茂全看不到似的。 杜茂全微微喘着粗气，一只手扶着身旁的一棵椴树，另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那动作带着几分疲惫，却又强装镇定： “嗯嗯，邓哥呀，你这脑子就是活泛，进了林子我这门外汉可就得听你指挥了，等回去呀，组织上是时候给你肩上加加担子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看似随意，实则观察着邓建华的表情，心里想着，用这点甜头先吊着他，让他更卖力地给自己办事儿。 邓建华一听这话，心里那叫一个乐开了花呀，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那嘴咧得都快到耳根子了。 他赶忙伸手接过杜茂全递过来的背包，一把扛在了自己肩上，那动作别提多积极了，还嘿嘿傻笑着，嘴里不停地说着： “领导您放心，有我在，保准一切都妥妥的。” 杜茂全看着邓建华那副讨好的模样，心里却暗暗骂道：“这他娘的土老帽，就是一根筋，给个杆子就往上爬！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前面又要赶路的几个人，心里越发不痛快。 不禁怀念起自己在农场时逍遥自在的日子，暗暗埋怨家里非要把自己调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走所谓的“捷径”。 就这么在山林里走了大半天，众人也都累得够呛。 不过好在天黑前，几支队伍都顺利抵达了二肋的集合点。 扎营地点选得倒是挺好，背风又开阔，众人一到，便开始忙活起来，找柴的找柴，生火的生火。 不一会儿，几堆篝火就熊熊燃烧起来了，映照着大家疲惫却又带着几分兴奋的脸庞。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开始做饭，一时间，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和着烟火味儿，倒也有了几分别样的温暖。 趁着吃饭的工夫，杜茂全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站了起来。 先是掏出一个绿皮本本，小心翼翼地翻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用力甩了甩。 他目光扫视着众人，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声说道： 一路上大伙都辛苦了，组织处理狼患的决心，你们也都看到了。 咱们就是要和天斗，和地斗，只要是那些破坏人民生命财产的敌人，不管它跑到哪里，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征服大自然、大跃进，人定胜天！ 大伙有没有信心呀？” 说罢，他微微仰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 “有！” 所有人都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一下子来了召唤师峡谷，扯着嗓子齐声高喊。 那声音在山林间回荡着，惊起了树上的几只鸟儿，让这夜晚的山林更添了几分豪迈与激昂的氛围。 口号一喊，全军出击！ 第139章 柴家父子露脸 杜茂全缓缓地微微抬起脸庞，那眼角处，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沉痛地说道： “哎！多可爱的小孩子呀，还有那些善良的老人家，就这么被狼给无情地吃掉了。 这，这简直就是在打我们无产阶级革命者的脸呐！ 不除狼患，誓不回头！ 大家伙沿途都有啥发现没？二组的，你们先来讲讲。” 这时，一个满脸胡茬、看着颇为粗犷的汉子先是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说道： “报告领导啊，俺们负责兜的是西面那块地儿，这一路上那叫一个鸟悄。 除了瞧见几只蹦蹦跳跳的山雀，好家伙连个狼毛都没碰着哇。 倒是跟着的那些狗子，一路上动静闹得挺大，可俺们心里想着得先跟书记您汇合呀，就一刻都没敢耽搁，紧赶慢赶地就过来了。” 汉子说完，还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一人，挤眉弄眼地问道：“那啥，你还有啥要补充的没呀？” 被捅的那人没好气地回道：“哼，说完了才想起老子了呀。 草！话都让你一个人给说完了，这会问俺干啥呢！”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哄堂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空旷的地方回荡着，倒也驱散了些许之前的沉闷气氛。 三组的人走的是屯铺东面的大草甸子，领头的兴致勃勃地讲着： “俺们在阳坡上可瞧见了一帮猪群嘞，那里面还有头三四百斤的大卵狍子呢。 不过领导出发前不是说了，一切行动听指挥，俺们绕了一大段路赶过来的。” 四组这边呢，是大柳镇的柴宝佳带着儿子柴进，还有大队的几个民兵。 这几个人，是之前冯刚跟贝爷被关到小黑屋以后，就近从曙光林场临时抽调过来的队伍。 柴宝佳先是不慌不忙地从背后鼓鼓囊囊的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来几只飞龙，轻轻放在地上，脸上堆满了笑容，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那啥领导，俺们在路上碰见一群飞龙，俺家这小子机灵得很，随身带着弹弓和沙喷子。 嘿，运气还真不错，这不，就给搞到了几只。晚上给大伙加个菜呀，闹个飞龙汤尝尝鲜。” 邓建华在一旁看着杜茂全把随身带着的小本本收了起来。 一个劲儿地朝着地上的飞龙那瞅来瞅去，那模样别提多好奇了。赶忙凑上前去解释道： “领导这飞龙呢，就是花尾榛鸡，那句‘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里面说的龙肉指的就是它嘞。 这在古时候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好东西呀，跟熊掌、林蛙、猴头菇一块儿，并称为咱兴安岭的四大山珍呢。” “好！好！好！” 杜茂全激动得连说了三个好字，他虽说家境富裕，是个二代，可原先在农村干业绩吃了不少苦。 借调过来之后，还一直没机会尝尝这飞龙肉呢。 他本就嘴馋，这会儿看着地上的小东西，哈喇子都差点流出来了，那眼睛里直放光。 哼！ 这边柴宝佳刚坐下，就有人心里暗自嘀咕着： 这个不开眼的柴宝佳，马屁都不会拍！ 拢共就那么几只干巴巴、瘦巴巴的鸡，够这么多人塞牙缝的么？ 也不知道先给领导私下尝尝，真不懂事儿呀！ 柴宝佳倒是没在意旁人的想法，自顾自地坐回原地，心里嘲笑着这帮蠢货。 杜茂全打开小本本，一脸认真地记录着啥。 这次打围其实还有顺带考察干部的意思呢，毕竟初来乍到，得看看这些人里头有哪些是自己的可用之才呀。 要是旁边的邓建华伸长脖子往柴宝佳那小本本上瞅一瞅，就能发现他和柴宝佳的名字后面都被悄悄地打了一个叉呢。 “刘大脑袋呢？在不在呀？”邓建华扯着嗓子喊道。 “到！俺在这儿呢！”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呼哧呼哧地越过火堆，三步并作两步地凑到了杜茂全和邓建华跟前。 刘大脑袋这组最后一个到的，可把他给累坏了，这会儿心里头都把杜茂全的十八代祖宗给问候了个遍。 想当年他在周围十里八庄那也是一等一的好猎手，那打猎的本事可厉害着呢。 只是后来用张火狐狸皮换了个食堂正式工的活儿，弃武从文，再靠着自己那溜须拍马的本事，一步步地走到了食堂主任的位置上。 这次新领导第一次组织活动，他这个溜须拍马的小能手，那心里想着必须得紧紧跟上组织的步伐呀。 “那啥，刘主任呀，你把这飞龙肉好好拾掇拾掇，给大伙做个热汤，也好让大家伙暖暖身子！” 杜茂全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地上的飞龙，还朝着刘大脑袋递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儿，也不知道这刘大脑袋到底懂没懂那意思呢。 “瞧好吧书记，俺还顺道采了点元蘑呢，保证让大家伙吃得满意，喝得畅快。” 刘大脑袋拍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胸脯，喜滋滋地提溜着飞龙就到一旁忙活去了。 “我说这货背了个大包，一路上谁都不让碰，合着到这儿是来当火头军来了呀，嘿，这马屁拍得还挺有水平呢！” “偷笑吧你，刘大脑袋可有几年没掌勺了，咱这回可算是赶上好时候了，有口福咯。” 周围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嘀咕着，那眼睛却都不自觉地朝着刘大脑袋忙活的地方瞟去。 一个个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仿佛那飞龙汤的香味都已经飘过来了似的。 “老柴，你家小子挺有一手啊，飞龙都能打着？”另一个小组的带头人冲着柴宝佳竖着大拇哥，满脸都是佩服的神情。 “多大点事呀，要不是我爹拦着，青皮子我都能撵上呢。”柴进一脸得意，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满是自豪呢。 跟柴宝佳相熟的几个人见状，心里都明白肯定是一块来的民兵打的，就柴进？打飞龙？打套管还差不多！ 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帮人围着爷俩不停地夸赞着，那话说得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比一个好听。 邓建华偷偷瞟了一眼杜茂全，只见他脸色阴沉得都快能滴出水来了，心里不由暗自感叹道： 这个柴老棍子呀，还是改不了那爱炫耀的臭毛病！ 大家都是同朝共事的，他心里寻思好歹也算是同事一场，就忍不住好意提醒一下 转移转移话题。 “柴哥，您那乘龙快婿咋没来呀？” “他呀，最近忙着帮大队算工分呢，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的，根本闲不住呀。 大柳镇离了我虽说也能转，可离了我那女婿刘胜利，那还真不行嘞，京城来的知青就是不一样。” “咳咳！都安静一下啊，五组呢，你们有啥发现呀？” 杜茂全皱着眉头，对着刚才冲着柴宝佳比大拇哥的那个人说道。 那中年汉子赶忙站起身子，先是有点犹豫地看了看一旁正悠闲抽烟的柴宝佳，见柴宝佳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道： “那啥，书记呀，俺们组是沿着地拢兜的爬犁大道走的。 一路上呢，刘大脑袋，哦不，刘主任带的东西比较多，俺们怕他累着，就一路照顾着他，所以这走得就慢了一点呀。” “噢？那就是和二组一样咯，啥都没发现呗。 说实话呀，我对你们组那可是寄予厚望的呀。 这次兄弟林场可是打了招呼，说是派来了精兵强将呢，个顶个的打猎好手。 结果先是有冯刚和那个鄂伦春老头不服从命令，这接下来你们队伍集合得最晚不说，居然啥发现都没有呀。 看来你们是对我这个带队的不放心呀，我一点看不出来你们的革命热情。 我看呀，要不明天你们还是回去吧，我们红旗林场自己解决就行。 要是过意不去，顺道把三组之前发现的那个帮猪群给收拾了，也算为咱老百姓谋点福利了。” 杜茂全这话呀，其实心里头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一方面，曙光那面的两支队伍隐隐约约是以柴宝佳为首的，这要是有点啥功劳，还得两家林场来分担，那多不划算呀。 再一个呢，要是能早一天让这两队人马回去，不仅省下了补助，而且打到的野猪送到林场，那自己可就能落个指挥有力的好名声。 再说了，这深山老林的，上哪找狼群去？就这么些个歪瓜裂枣，不如随便放两枪交差拉倒。 对面的柴宝佳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柴进可就坐不住了。 这次来他本就是想着帮帮老爹，在赵俊那把之前丢的面子给掰回来，重新挽回个好印象。 听说这次带队的可是下一任领导，要是能把关系处好了，不仅有补助拿，还能在新领导露个脸，多好的事儿呀。 而且杜茂全年纪也不大，万一傍上大树了，就算赵俊那面以后出啥幺蛾子，自己这不也多个朋友多条路，让别人高看一眼。 “谁说我们没发现，我们发现了紫貂了！” 柴进这一嗓子吼出来，就跟在人群里扔了颗炸弹似的。 “哎呀妈呀！真的假的呀，你们是不是傻呀，为啥不追紫貂呢！” 有人一听这话，急得都跳起来了，那眼睛瞪得老大。 “可不咋地？这时候能碰见紫貂，这是山神爷往你嘴里喂饭啊。” 要知道紫貂可是稀罕物呀，一两毛一两金！ 这要是真能打到一只，抵得上别人吭哧吭哧累上好几年的收入了。 在场的众人各怀鬼胎，要不是杜茂全在这坐着，早就撒丫子跑了。 开玩笑！ 这次来的都是有本事的跑山人，好些个带猎狗的，万一能撵上紫貂，还要个屁的补助啊！ 第140章 刘胜利英雄救美 柴进躲在狍皮被褥里，身子蜷缩着。 他听着身旁老爹柴宝佳翻来覆去地唉声叹气，仿佛把这夜里的寂静都给搅碎了。 柴进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冷不丁地小声说道：“爹，你想骂就骂吧。” 柴宝佳微微一怔，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儿子，闷声回道：“骂你干哈？” 柴进往老爹那边蹭了蹭，压低声音说：“刚才开会我把紫貂的事儿放出去了，刚才吃饭好几波人找咱公社的打听信儿呢。” 说着，他还心虚地撇了撇嘴，眼神闪躲着不敢直视老爹。 柴宝佳倒是一脸坦然，摇了摇头，同样小声说道： “那有啥？你说的对，姓杜的那人公开找茬子，你这正好祸水东引。 咱爷俩又没猎犬，现在地上没雪也看不见溜子，除了抬头香和老炮手，在这片林子里谁能找见紫貂？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最好让曙光的队伍出现二心了，要是铁板一块，哪能显出来咱们红旗林场的作用。” 柴宝佳一边说着，一边不时地扭头瞅瞅火堆附近那几伙人，眼睛眯成一条缝，透着几分精明。 看着他们小声密谋的样子，心里暗自琢磨着，估计明天白天就要有人提出来离开队伍了。 柴进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那你老叹气干哈玩意儿？” 柴宝佳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担忧，眉头皱得更深了，说道： “咱俩都出来了，你妹妹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我不这不是担心刘胜利吗？ 毕竟火气方刚的年轻人，万一干出点出格事儿咋办？” 柴进一听老头子是担心这事儿，自己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紧张神色顿时消散了不少。 脑海里想起了上次在杏儿那碰到的妹夫，嘴角微微上扬，自信满满地说道： “没事吧，我看那小子胆子小的跟针鼻儿一样，等回去了我想办法找弟兄们打听打听。” 柴宝佳一听这话，立马瞪起了眼睛，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点了点柴进的脑袋，呵斥道： “打听个六儿啊，你小子少跟那些街溜子混，听见没有？” 柴进撇了撇嘴，不耐烦地嘟囔着：“成成成！又来了，睡觉睡觉，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着，他赌气似的扭头裹紧了被子，没一会儿，就传出了呼噜声，那呼噜声在夜里还挺响，好像在和老爹的叹气声较着劲呢。 自打老柴家父子去了红旗林场，刘胜利感觉自己的春天来了，那脸上整天都洋溢着得意的笑，走路都带风。 可家里寄的钱没两天在小胭脂沟就花了个底掉儿，他心里正犯愁呢，借着给柴宝佳跑腿的差事儿来到了县城。 到了县城，刘胜利寻思着再给家里写写信诉诉苦，剩下的那点毛票，正好能在县城过过嘴瘾。 吃饱喝足后，他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县委大院对面的街心公园。 看着公园里一对对男男女女，那眼睛都直了，心里直痒痒，脸上露出一副垂涎的模样。 这些烫着时髦发型，穿着卡其布，里里外外光鲜亮丽的少女可不是农村那些土鳖能比的。 走到一片小树林，刚掏出烟来点上，正美滋滋地准备抽一口呢，就被林子里的一对男女吵架声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穿着黄色上衣，粉色花领子的女人，双手叉着腰，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我身子都给你了，你想跟我散啊？没门！” 对面穿着中山装的寸头小伙，一脸委屈，眼眶都红了，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跟我的时候也不是黄花大闺女啊！求求你，告诉你爹，别把我档案扣着，只要你放我一马，我愿意赔钱行不行！” 那女人一听这话，更来气了，脖子一梗，满不在乎地吼道： “我告诉你，老娘我喜欢谁就得得到谁，听见了没有？钱，老娘在乎钱么？” 小伙也被激怒了，脸上的肌肉拧巴在一起，死死地窝着拳头，额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喊到： “你也太他妈欺负人了，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粮食关系和档案不要了，我就是当盲流子饿死，也不会跟你处对象。” 那女人一看这架势，冷哼一声，转身从军绿色背包里掏出一个锤子，高高举起，就要朝小伙砸过去。 小伙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控制住了她的手腕。 那女人情急之下，张嘴就咬向对方的胳膊。对方吃痛，用力一推，把她推出去两米远。 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大喊着：“打人了！强奸啦！” 小伙也火了，挥舞着手里的锤子，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满是汗珠，骂道： “去你妈的，别以为你爹是g委会主任，老子就吃你这套，今天谁踏马也别想好过！”说着，作势就要再捶过去。 一旁不远处的刘胜利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像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去，使出浑身力气来了个背摔，一下子就偷袭制服了男人。 那男人被摔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对方女子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撒腿就跑，那慌张的模样，就像见了鬼似的，连头都不敢回。 男人一看正主都走了，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了刘胜利，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就走了。 “狗拿耗子！”边走还边回头瞪着刘胜利，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似的。 躺在地上的刘胜利早就因为这几天在杏儿那被榨干了体力，这会儿累得气喘吁吁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脑瓜子转得飞快，心里暗自盘算着： g委会主任啊！可是在县城里算天大的官了，现在风暴刮的正猛，就是一些个一二把手见着g委会和红小兵也脑瓜疼。 要是能顺着这根线捞点好处，起码能让自己这几年的知青生涯好过些。 一想到这，他咬了咬牙，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捡起小伙子掉的锤子，猫着腰躲进了后面的假山。 果然，没一会儿，刚才的姑娘又翻了回来，伸着脖子，瞪大眼睛，四处瞅来瞅去，那模样别提多紧张了。 刘胜利躲在暗处，探出头仔细瞧了瞧那姑娘，心里暗自嫌弃着： 长相一般不说，身材跟个鸭梨似的，照着杏儿可差远了，更别提自己的原配媳妇柴媛了。 可他转念一想，心不狠站不稳啊，于是咬咬牙，拿着锤子照着自己脑门来了一下。 “砰！”的一声，刘胜利顿时觉得昏天黑地的，眼前直冒金星，身子一歪，没扶住就倒地摔倒了。 他顾不上身上的土，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捂着脑袋跑了出来，对着姑娘喊到：“没事，别担心，坏人让我干跑了！” 说完，感觉脑袋一沉，扑腾一下倒地上晕了过去，完了，砸狠了！ 那晕倒的姿势还挺夸张，就差口吐白沫了。 第141章 放屁砸脚后跟 等刘胜利再醒过来，早已经躺在了医院里，脑袋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如纸。 一旁的姑娘在床边削着苹果，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刘胜利醒了，激动得大喊道： “你醒了！” 手里握着的水果刀还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那架势，差点没把刘胜利又给吓晕过去。 刘胜利心里暗骂着这个“虎比娘们”，脸上却还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虚弱地说道：“慢点慢点，小心刀！” 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把刀放下，一脸愧疚地说：“不好意思，多亏了你，因为我你还受伤了。 大夫说不严重，只要没出现恶心头晕就行。” 姑娘刚说完，刘胜利就配合地扭头干呕了几嗓子，眼皮一耷拉。 本来就因为这几天透支身体苍白的脸上更是翻出了一丝病态，那模样看着可虚弱了，就像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姑娘着急地凑上前，眼睛里满是关切，一只手拉着刘胜利的胳膊问道。 刘胜利虚弱地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事没事，不值一提，谢谢你，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不能耽搁太久。” 说着，他一把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子，动作有点猛，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然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身子还晃悠了几下，就往病房外面走，那架势，好像真有什么天大的事儿等着他去办呢。 “不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能出去，啥工作啊命都不要了。” 姑娘嘴上说着这话，心里却是一暖，看着刘胜利的背影，春心荡漾。 有事业心的男人放在哪个年代都让人喜欢。 “今天就是天大的事儿，你也得输完液再走，我叫史承坤，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两眼一红，一只手拉着刘胜利的胳膊，紧紧地拽着，不让他走，带着点撒娇的口吻问道。 刘胜利眉头皱了皱，装作无奈的样子，缓缓说道： “我？我叫刘胜利，京都来曙光林场插队的知青，镇书记安排我上县城一趟，我身体不打紧，工作还没做完，让我去吧！” 这台词动作妥妥的样板戏，演的是真浮夸。 在史承坤的眼中，刘胜利仿佛浑身都笼罩着一层璀璨夺目的七彩光芒。 那光芒晃得她有些晕眩，整个人一下子就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了。 她眼眶中蓄满了热泪，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你为什么救我呀！” 刘胜利一听，脸上瞬间扬起一抹自豪的神情。 他先是把一只脚高高地站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摆了个威风凛凛的姿势，一只手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慷慨激昂地说道： “当时那种情况呀，那可真是凶险万分，周围的人都吓得不敢站出来呢！ 可我是谁呀，我作为一名无产阶级的革命斗士，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么个花季少女，被那恶魔的爪牙给伤害了呀，那我肯定得冲上去啊！” 史承坤在一旁听得入了神，两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攥在了一起，手心里都攥出了汗。 那颗心呀，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眼睛里满是对刘胜利的崇拜，激动地说道：“那大伙真的跟你一起冲啊。太厉害了！” 刘胜利得意地嘿嘿一笑，下巴微微扬起，脸上满是骄傲。 “心中有正义，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 可笑着笑着，他像是突然想起自己还受着伤呢。 赶忙用手捂着脑袋，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又躺回到了病床上，那模样看着还有些滑稽。 史承坤看着刘胜利，脸上早已是一副花痴的模样，心里就像煮开了的水，不停地翻腾着。 这样既勇敢又充满智慧的男人，还是从京城来的知青，自己怎么就这么幸运地遇到了呀！ 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有头小鹿在乱撞一样，“咚咚咚”的，脸也不自觉地变得通红。 满是娇羞之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向着刘胜利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 “我怎么觉得，我有点喜欢你了呢！” 刘胜利听到这话，脑袋里就跟突然炸开了似的，“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他平日里见惯了这个年代那些含蓄内敛的女孩，冷不丁被眼前这个身材像大鸭梨似的姑娘这么直白地表白。 心里头竟涌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就好像平日里吃惯了大鱼大肉，嘴巴都有些腻味了。 这会儿冷不丁端上来一碗小米粥配咸菜疙瘩，虽说算不上是什么山珍海味，让人惊艳的美味，但就是莫名地觉得挺舒服。 对，就是那种让人心里踏实又惬意的舒服感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刘胜利那头正上演着这英雄救美、佳人倾心的戏码，可张卫东这边却是另一番倒霉又波折的景象了，简直就是冤家路窄，没完没了！ 自打上回不小心得罪了那土豆子杨岳之后，第二天张卫东和彪子进山，那运气差得，就跟放屁砸了脚后跟似的，倒霉到家了。 也可能是因为正值深秋季节，大山就像拉上了一层厚厚的帐子，地上铺满了枯枝烂叶。 人走在上面，哪怕再小心，也总会弄出些动静来。 那些野牲口耳朵可灵着呢，隔着老远听到动静。 撒丫子就跑没影了，把张卫东和彪子气得直跺脚，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彪子手里紧紧握着扎枪，一边烦躁地不停挥打着周围的空心柳，一边嘴里嘟囔着： “东子，冯叔咋还不回来呀，好不容易弄了个火枪，还不如根烧火棍子呢。 到现在连个野牲口的影子都看不见，真是太憋屈了！” 张卫东倒是心态还算好，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安慰道： “坚持坚持，面包会有的，等下雪了就好了。 这撅把子用来防身也挺不错的嘛，有了它，咱们就能去那些老林子边上转转了。 多下点套夹子，哪能一口气就吃成个胖子呀，慢慢来呗！” “哎，灰狗子看不上，松鸦又不出来，你不是总说啥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铁锅里，这会儿那些野牲口都跑哪儿去了呀！” 彪子皱着眉头，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在四周不停地搜寻着。 心里还盼着能有不开眼的动物自己撞到哥俩面前来呢。 “嘘！” 张卫东突然神色一紧，一把拽住彪子的胳膊，用力一拉，把彪子拽低了身子。 然后手指朝着不远处的草垫子指了指，压低声音说道： “你看，那儿好像有东西！” 第142章 倔驴上门找茬 远远的，只见草垫子那儿，隐隐约约有一撮白毛在晃来晃去呢，那可不正是狍子的屁股嘛。 哥俩顿时来了精神，蹑手蹑脚地朝着那边摸了过去。 可才往前摸了十几米，就见从草壳子里“蹭蹭蹭”蹿出来一只放哨的公狍子，那速度快得像道闪电。 带着相好的三纵两纵的，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张卫东刚抬起枪，就只能无奈地暗道一声可惜，这枪的威力倒是还行，可就是射程太短了。 根本递不上管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只狍子跑远了。 他心里琢磨着，看来以后得想法子整把远距离的家伙事儿才行。 一远一近搭配着用，这撅把子呀，还是留给彪子用吧。 毕竟在上一世，不管是最早的三角洲，还是使命召唤，亦或是后面的反恐精英，穿越火线和吃鸡。 这些游戏里，自己可都喜欢拿个狙，当个老阴比、伏地魔，远距离攻击那才过瘾。 “走吧，咱去兜阳坡溜溜套子，然后回屯子吧，我估摸着冯叔也就这一两天就能回来了。” 张卫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成！这不是脱裤子放屁，瞎耽误功夫嘛。 不行咱俩甩毛沟去？哎，对了，咱可以打野鸭子呀。” 彪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满脸兴奋。 “也行，一个枪壳子一块钱，你负责打草惊蛇，哥们给你掌眼。” 张卫东也来了兴致，两人撒腿就跑了起来。 那套子也不下了，还下个六呀！ 别说，没想到这一下午的功夫，还挺有收获。 哥俩居然搂住了四只绿头水鸭子，顺道给两家父母各自送去了一只。 张卫东回到家后，就坐在院子里准备烧水拔毛，他把鸭子放在一旁，挽起袖子，抄起斧头劈柴。 彪子则在一旁忙着生火，突然一拍脑门：“东子，我回趟家啊，去整点酒来。” “你小子，啥时候这么馋酒了呀？是不是就想着偷懒，不想干活了呀？” 张卫东抬起头，笑眯眯地打趣着彪子。 “有肉无酒食无味，不如啃根烂苞米。” 彪子嘿嘿一笑，说完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张卫东看着彪子的背影，无奈地笑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心里寻思，这年头的酒可都是纯粮食酿造的，哪像上一辈子，好多酒里又是添加豌豆又是加玉米的。 那些勾兑出来的东西，喝了之后后遗症可大了，长年累月就跟那吴老二似的。 左手六右手七，左脚画圈右脚蹬，走路都哆嗦。 刚扭头提溜气鸭子的张卫东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彪子回来了，头也没抬，嘴里嘟囔着： “五脊六兽的？又想起啥了？” 可一抬头呀，就瞧见那杨岳跟个凶神恶煞似的站在那儿。 那脸阴得跟暴风雨来临前的天似的，俩眼珠子瞪得溜圆，恶狠狠地盯着他呢。 好家伙，这冤家居然还主动找上门来了！ “小兔崽子，他娘的上次那事儿可没完没了呢，今儿个高低得让你给老子跪下喊爹！” 杨岳扯着嗓子，满嘴都是不干不净的脏话，那气势就跟要把张卫东给生吞活剥了一样，五马长枪地把张卫东好一顿数落。 “呸！” 张卫东心里那火气“噌”地一下就冒起来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这没完没了的。 还真当自己好欺负了啊？ 他二话不说，把手里的鸭子一扔，撒丫子就往门外奔去。 “咋地啦？你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啊！找上门来想干啥呀？ 是不是瞅着彪子走了，就把老子当成软柿子，想随便捏呢？ 大家都是一个屯铺的，犯得着逮着拐子可劲儿踹吗？ 今天你就划个道儿出来，我就在这儿接着，谁要是怂了，谁特么就是孙子！” 张卫东站在院子外面，看着那身板壮得跟铁塔似的杨岳，心里虽说有点打鼓，但嘴上可不服软。 在这大东北，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跟他干上一场。 要不然往后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干脆蹲着撒尿得了。 “呀呵，你还真有胆子出来啊，在院里揍你那是扯你面子。 上次你们开枪那动静，可把俺娘吓得不轻，手都让针扎破了。 老子今儿个就是想跟你好好比划比划，我就纳闷儿了，冯叔到底看上你哪点了。 瞅你这傻大个儿，我看你那脑袋里呀，就是个草包！ 今天我就替俺叔好好掂量掂量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咱俩这一架打完了，你要是真有两下子，往后我就服你。 要是你不行啊，以后就给老子夹着尾巴做人，别整天咋咋呼呼地拿着个枪在屯子里耀武扬威的！” 杨岳站在原地，那嘴跟机关枪似的，一顿冷嘲热讽，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张卫东原本还以为这杨岳是个孝顺孩子，为了老娘被吓着这事儿咽不下这口气呢。 哪知道啊，这土豆子就是心里头不痛快，纯粹是来找茬撒气的。 “成！今天就比划比划，输了可别耍赖喊娘啊！” “我草你吗！” 杨岳一听这话，立马就火了，也顾不上啥招式不招式的了。 抡起那胳膊，攥着拳头就跟个抡大锤似的朝着张卫东冲了过来。 使的那叫个先下手为强啊，活像一头发了疯的蛮牛。 张卫东眼瞅着那沙包大的拳头带着一股子狠劲儿朝自己呼啸而来，赶忙一个侧身，想着躲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嘿，谁能想到这杨岳鬼精鬼精的，中途突然变招了，那拳头就跟变戏法似的，改成腿了。 一个侧踢裹挟着风，朝着张卫东的胸口就踹了过来。 可惜两人这身高有点差距，这一腿要是踹实了，估摸能正好踢到肋巴骨上呢，那不得疼得人龇牙咧嘴啊。 “来的好！” 张卫东也不含糊，双手猛地一架，借着那股子劲儿往后一退。 紧接着脚下生风，冲上去就是一脚，那脚就跟长了眼似的，直奔杨岳的心窝而去。 这一脚要是踹上了，也够杨岳喝一壶的。 俩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拳来脚往，打得那叫一个热闹，一时间谁也压不住谁。 就跟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似的，互不相让。 这杨岳一看，照这架势，短时间内想拿下对方还真不容易啊。 毕竟两人这体格子虽说都挺壮实，但还是有点差距。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 他一狠心，干脆也顾不上啥体面不体面的了，一个懒驴打滚。 “哧溜”一下就凑到了张卫东近前，俩手跟铁钳子似的，一下子就掐住了张卫东的腰。 然后大喊一声：“起！”那声音在这院子外头都回荡起来了。 张卫东冷不丁地重心就不稳了，心里直骂这杨岳太不讲武德了，刚开始比划拳脚呢，这会儿改摔跤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打架的时候哪还管这些啊，甭管是啥歪招邪招，只要能把对方干倒，那就是好招。 张卫东顺势右脚一勾，两手紧紧抱住杨岳，咬着牙一用力。 直接就把这家伙跟扔麻袋似的甩出去两米多远。 “噗通”一声，杨岳就跟个炮弹似的掉到了院墙旁边的柴火垛上了。 再瞅土豆狼狈样儿，一爬起来，脸上、脖领子上、头发上，全是树杈子。 划了一道道血道子。就跟个刚从荆棘丛里钻出来的黄毛子似的。 他哪吃过这亏呀，刚才明明自己都占了先机了，怎么就一愣神儿的功夫，就掉到这柴火垛里了呢。 这会儿心里别提多憋屈了，那眼睛瞪得老大，满肚子的火没处发。 呸！杨岳吐了吐嘴里的草木沫子，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那脸上本来就脏。 这一抹更是跟个大花猫似的了，可他也顾不上这些了，扯着嗓子就喊：“草，再来！” “咋滴？说话不算话啊？刚才是谁说的，输了不认账了是吧？” 张卫东这会儿也累得够呛，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的。 心里却暗暗佩服，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啊，不愧是从小打到大的，这打架的经验那是相当足啊。 “草！谁特么不服了，刚才就是脚底下打滑了，你不就仗着一双好鞋么？有本事脱了鞋再来！” 杨岳喘着粗气，一双牛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死死地盯着张卫东。 那架势，活脱脱就是一头又倔又犟的驴，任谁劝都不好使了。 “行啊，来就来！”张卫东也是个不服输的主儿，把鞋一脱，就又摆开了架势，准备接着和杨岳大战一场。 第143章 年轻人不讲武德 张卫东和杨岳这一架，结局似乎早就注定了。 就那么一恍惚间，杨岳又像个轻飘飘的麻袋似的，“嗖”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又朝着那柴火垛摔了过去。 “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扎了一嘴刺，那狼狈样别提了。 杨岳虽说平日里混了些，可脑子可不傻呀。 接连两次，都被人家这么干脆利落地摔出去，好在每次都没落那硬邦邦的土地上。 不然非得摔个四仰八叉，破了相不可，想想后脖梗一凉，有点害怕了。 张卫东双手一背，下巴微微扬起，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势。 慢悠悠地冲着刚爬起来的杨岳说道：“这是化劲儿，传统功夫是讲化劲儿的，四两拨千金。 二百多斤的英国大力士，都握不动我这一个手指头啊…哈！ 赶紧把身上那土拍拍，省得回去让你娘跟着担心。” 杨岳咬着牙，满脸愤恨地站起身子，使劲拍了拍身上的土，眼睛狠狠剜了一眼张卫东，那眼神仿佛能射出刀子来。 “你小子从哪学的功夫？我咋不知道？” “我师傅是混元形意太极门掌门人马保国，你再不走，我还有一手闪电五连鞭！” 杨岳看到张卫东手伸向裤兜，吓得赶忙就走。 张卫东看着他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悠哉游哉地回了屋里。 “不要怕，不要躲，来搞我啊！” 再说这杨岳，回到家里那是越想越气，翻来覆去睡不着，连饭都吃不下。 自己好歹也是石门屯公认的第一打仗高手啊，如今居然让人给整趴下了两次。 一想起张卫东那牛比哄哄的模样，心里的火“噌噌”地往上冒，直犯嘀咕： “难不成真是自己这两年光玩牌，把身体给荒废了？ 马保国是谁？没听过这一号啊，难不成是青山屯马冬梅她爹？”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小孩撕心裂肺的喊声，那声音在安静的屯子里格外刺耳。 杨岳皱了皱眉头，披上衣服就上街里去了。 一打听，原来是有户人家孩子调皮，不小心身子掉进铁锅里了，这会儿邻里邻居都着急忙慌地往过跑呢。 杨岳凑近了，躲在人群里伸长脖子往里瞧，不一会只见彪子手里端着一罐獾油，跑得满头大汗，着急忙慌地就冲进了屋子。 他眼珠子一转，心里立马有了主意，只要彪子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地印子房。 自己正好可以趁机再去找张卫东的场子，非得把之前丢的面子给找回来不可。 另一头，张卫东这边刚把鸭子焯水放进炖锅里，正准备添把火呢，就听见东屋传来“砰砰”两声巨响。 窗户上的塑料布被不知道从哪飞来的石头砸出了俩大窟窿，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张卫东顿时火冒三丈，心里那个气啊。 甭管在啥年代，砸人家窗户、砸锅，这可都是抱着豁出去翻脸、死磕到底的念头才会干出来的事儿。 这明摆着是不想让自己家好好过日子了呀。 张卫东气得脸都红了，瞪着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炕褥子底下，伸手就把撅把子给拽了出来。 可刚举起来，又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还是把它放了回去。 转身抄起院里的铁锹，光着脚丫子就往外冲，连鞋都顾不上穿了，那架势就跟要去拼命似的。 眼摸黑的天，张卫东刚用力推开院门，脚让石子一扎，才想起没穿鞋。 扭身的功夫，就感觉耳边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好像有啥东西朝着自己脑袋迅猛地砸了过来。 他反应倒是挺快，往前一个踉跄，紧接着就听到“咣当”一声巨响，一个棒子重重地敲在了他刚才站着的地方。 那力道大得，棒子都飞出去老远，在地上弹了几下才停下来。 杨岳这一棒子没砸到人，自己反倒愣在了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显然是没想到这一下居然落空了。 张卫东一看身旁这黑影是杨岳，那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举起手里的铁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杨岳就拍了过去。 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道：“狗篮子，不讲武德！” “啪”的一声，铁锹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杨岳身上，直接把杨岳给抽出去一米多远。 杨岳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似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哎哟”一声惨叫。 张卫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只脚高高抬起，“哐”的一下，狠狠地踩在杨岳的胸口上。 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吼道： “草你妈的，老子在林子里遇到狼都没死，今儿个居然差点死在自家院门口。 你算个爷们么？搞偷袭？丢人败兴的玩意儿。” 张卫东想狠狠地给对方两耳光，可看着对方嘴里流出的鲜血，也知道自己一铁锹拍重了。 毕竟都是一个屯子的，想想对方的家庭。 张卫东气得直喘粗气，见对方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冲着杨岳大声喊道：“你个比崽子不地道啊，砸窗户，敲闷棍，这是来抄家害命来了？” 杨岳被踩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可还是装作无所谓。 心里寻思反正都已经被人家打趴在地上不是一回两回了，爱咋咋地吧，索性把头一扭，不吭声了。 张卫东看着杨岳这副样子，冷哼一声道： “哼！算你小子命大！” 随后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吼道：“滚滚滚，再他妈来老子可不惯着你了！下次崩了你个狗日的！” 说着，站到一旁晃了晃手里的铁锹，那架势把杨岳吓得不轻。 杨岳看着眼前一米八几的张卫东，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也有点后怕了。 挣扎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生怕张卫东反悔再追上来。 等彪子回来，问起了窗户的事，张卫东把先前杨岳上门打架跟他一说，彪子一听，脸都气绿了。 二话不说，抄起扎枪转身就往外跑，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嘴里还念叨着： “这狗娘养的，老子今天非得打断他的狗腿！” 张卫东赶忙伸手拦住彪子，着急地说道：“站住，咋滴还真捅了他？” 彪子被拦住了，只是闷声闷气地开口说道：“太特么欺负人了，这你也能忍？” 张卫东无奈地叹了口气，劝道：“行了，明天，明天我找他娘去。 屯铺里咋了？叮铃咣啷的？” 彪子没好气地回道：“没啥，三婶家孩子掉锅里了，我给拿了獾油了。” 说完，便不再吭声，只顾着爬在窗台上糊窗户，可心里那股气啊，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下去。 张卫东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没把刚才在院子门口杨岳偷袭自己差点开瓢的事儿告诉彪子。 不然以他的火爆脾气，肯定拎着撅把子就上杨岳家崩人去了。 哥俩这晚饭吃得那叫一个没滋味，就跟嚼蜡似的。 张卫东躺在床上，回想起刚刚那惊险的一幕，还是一阵后怕。 心里寻思着以后不管是在林子里，还是在这屯子里，都得小心提防着点儿了。 今天这要是运气差点，脑袋非得被开瓢不可。 什么仇什么怨，让土豆非得下死手！ 第144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第二天一早，张卫东匆匆吃过早饭，便心急火燎地直奔杨岳家而去。 刚拐到屯铺里，却瞧见彪子早就把自己的老爹给喊来了，正站在那儿呢。 “你俩别去了，我去说道说道。” 老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拦住了满脸气盛的哥俩。 那脸上的神情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决定自己出面去解决这事儿。 毕竟在这农村，宁可得罪君子，也别轻易得罪小人，要是没完没了地被人算计，那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得安宁了。 张卫东快走几步追上老头，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把昨晚杨岳砸窗户，还拿着闷棍偷袭的事儿偷偷告诉了他。 老头一听，那眉毛瞬间就立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脸色也变得铁青。 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的，嘴里直念叨着：“这还了得！” 不多会儿，老头来到了杨岳家。此时，杨岳正坐在炕上闷头吃早饭，一抬头看到彪子爹老爷子来了。 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准没好事儿了。 昨个杨岳回来后，怕老娘操心，也没敢跟她说起这事儿，老娘问他脸上的伤，他就随口说是走道儿不小心磕的。 再加上昨天屯子三婶家孩子被烫了，老娘跑去帮忙，忙了大半宿，累得够呛，也就没再多问他。 彪子爹进了屋，先是客客气气地跟杨岳老娘打了个招呼，然后缓缓走到炕沿边，一屁股坐下。 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目光像利箭一般直直地盯着杨岳。 杨岳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碗筷差点都拿不稳了，哪还敢继续吃饭呀。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那么僵坐在炕上，心里直打鼓。 “大兄弟，喝点水，吃饭没？没吃饭搁这吃呗，锅里还有粥呢。” 杨岳老娘在一旁热情地招呼着，脸上堆满了笑容，试图缓和这有些紧张的气氛。 “是不是俺家二子又犯浑了？” 杨岳老娘看着彪子爹的脸色，心里大概猜出了几分，试探着问道。 哼！彪子爹重重地哼了一声，心里想着这杨岳呀，平日里看着孝顺是孝顺。 可也只有他老娘能说得动他了，旁人的话估计他都听不进去。 “老姐姐，你家这头倔驴可又犯浑了！”彪子爹也不客气，直接就把昨晚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跟杨岳他老娘说了。 这老太太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脸涨得通红，一边吵吵着，一边骂骂咧咧地就朝杨岳走了过去。 抬手就给了儿子后脑勺一巴掌，接着又抄起放在墙角的扫帚疙瘩，朝着杨岳身上狠狠抽了几下，边抽边数落着： “你个小兔崽子，净给我惹事儿，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杨岳也不敢吭声，低着头，缩着脖子，任由老娘在那儿发泄着怒火，心里想着娘打儿子，能有多疼呀，就这么挨着吧。 彪子爹在一旁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又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你瞅瞅你个土豆子，把人家窗户都给砸坏了，那闷棍要是再往前三分，不得把俺侄子给打死打残了？ 你说说，就这人家今天还劝我别来，说都是年轻人打打闹闹的，正常。 可你玩那些个埋汰的手段，这合适吗？” 杨岳把头都快埋到肚子里去了，一声不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彪子爹见他还不吱声，眉头一皱，提高了声调：“怎么滴？这事有完没完？要不我让东子他爹妈也来一趟，给你赔不是？” 杨岳听了这话，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老头，心里明白，今天要是不答话，这事儿指定是过不去了。 这才小声嘟囔着：“俺这不也让他揍了么，那啥，那啥俺这不也是生气么，当时没想那么多。” “那咋滴？能了就拉倒，你要是不了，要不你俩划下道儿来继续整呗？ 让你冯叔，杨书记给你俩当裁判！”彪子爹板着脸，语气里透着几分严肃。 “不滴了，俺....俺不找他了！”杨岳赶忙摆了摆手，连忙说道。 “那说好了啊！以后别再寻思这些个有的没得了。” 彪子爹不放心，又反复强调了几次，直到见杨岳给老娘也保证了，这才起身离开，算是善罢甘休了。 回到地印子房，老头又把张卫东和彪子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交代了几句： “今天可给你们出气了，也都说好了，都是屯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下回要是在路上碰见这土豆子了，能躲就躲着点。 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儿，万一哪天再闹起来，下手没个轻重的，那可就又麻烦了。” “爹，这就完了？”彪子往地上狠狠跺了一脚，带起一小片尘土。 他满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腮帮子鼓鼓的，那股子愤恨劲儿全写在了脸上。 “那杨岳三番五次找我们哥俩茬儿，真当咱是好欺负的外来户啊！” 说这话时，他的拳头都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鼓了起来。 彪子爹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深深吸了一口烟袋，烟锅里的火星子一闪一闪的。 随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那烟在冰冷的空气中打着旋儿，很快就消散了。 “哎！谁让你俩最近风头太盛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烟袋杆朝彪子点了点，“以后干啥低调点，就说跑山吧，扛枪打猎的时候就走小路，别整得人尽皆知的。 昨天可好，你提溜个野鸭子，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恨不得绕着全村走上三圈。 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你多学学东子啊！” 说罢，他还不满地哼了一声，用烟袋杆在鞋底子重重敲了两下，发出“咚咚”的声响，在这安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还说我呢，你掏个泡子不也是一样得瑟？” 彪子脖子一梗，头微微扬起，眼睛斜睨着老爹，嘴里小声嘟囔着，可那声音又刚好能让旁人听见。 “弄回来点鱼，好家伙，半个屯子的人都来换鱼了，那动静闹得比我可大多了。” 说完，他撇了撇嘴，双手往袖筒里一揣，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似乎在刻意和老爹拉开点距离。 “去你去娘个腿儿，还点起老子来了。”彪子爹一听这话，脸“唰”地一下就黑了。 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爬了出来，他把烟袋杆往腰间一别，大踏步地就朝彪子走去。 走到近前，他抬手就举起了烟袋杆，朝着彪子身上没头没脑地招呼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急了不是？我都看见了，你给赵寡妇多塞了两条鱼，你再打我，我就告诉娘去！” 彪子一边嘴里喊着，一边像只灵活的兔子似的，撒开脚丫子就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他身子左躲右闪，时不时回头看看老爹追上来没有，脸上既有害怕的神色，又带着几分得意。 那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心里想着这下可算是抓住老爹的把柄了，看他还敢不敢再打自己。 “他娘的兔崽子，威胁起老子来了！”彪子爹气得浑身直发抖，一边骂着，一边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整个院子里都是他俩你追我赶的身影，那场面乱哄哄的，像是一锅煮开了的粥。 张卫东站在院子一角，双手捂着嘴，脸憋得通红，肩膀一耸一耸的，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拼命忍着。 那模样别提多难受了，眼睛却一直盯着这对父子，生怕错过了这精彩又好笑的一幕。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原来彪子爹也是个心里活泛的俏老头。 第145章 小黑屋爷俩交心 狭小的屋里，昏黄的灯光无力地洒在每一个角落，墙壁上那几张大字报在光影中显得格外醒目。 冯刚皱着眉头，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脚下的地面都快被他踏出一条浅浅的痕来。 着急上火的他嘴上起了好几个大泡，那泡红肿着，看着就疼，他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这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躺在角落里的贝爷，嘴里叼着根茅草，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眼睛半眯着看向墙上的大字报，慢悠悠地说道： “着啥急咧！管吃管住，又不用担风险，人就是这，你等他们吃瘪了回来，早晚得求到咱爷们头上。” 说着，他朝冯刚招了招手，“来来来，继续教俺识字。”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两个红小兵走了进来，他们手里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菜汤，还有几个灰扑扑的灰面窝头。 那菜汤看着寡淡，上面飘着几片蔫蔫的黑菜叶，窝头也是硬邦邦的。 冯刚见状，撇着嘴，满脸嫌弃地来了一句：“不是，咱能换换花样么？每天都是这？” 其中一个红小兵把饭菜往桌上一放，板着脸说道：“好好接受改造，这叫忆苦饭，想清楚你们的问题。 领导说了，多会你们的无产阶级斗争热情高昂了，多会放你们出去。” 冯刚赶忙凑上前去，脸上堆着笑，双手不停地搓着，一脸讨好地说道： “那你跟领导说说啊，我们早就反省好了，你瞅瞅，那老头饿的都吃草了。家里一堆事，在这关着总不是个办法呀。” 角落里的贝爷一听，“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嚷嚷道： “你求他们俩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有屁用，拿着鸡毛当令箭，我看那姓杜的是杀鸡儆猴呢。” 另一个稚嫩的半大孩子一听这话，脸涨得通红，“刷”地一下掏出小红书，高高举起，振臂高呼道：“他说啥！” 冯刚心里一慌，赶忙赔着笑解释道：“他说老人家万岁，一切反d派都是纸老虎。” 开头说话的那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冯刚和贝爷的年纪，叹了口气，好心劝说道： “有的吃就不错了，您二位岁数也不小了，别不知好歹。 隔壁的那人用鞋带上吊，被我们送医院了，我估计再有两天你们就能放了。” “谢谢，谢谢！那我们的猎狗呢？”冯刚急切地问道。 “都在笼子里呢，死不了。”红小兵回了一句，便转身出了屋子，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等红小兵走了以后，端起一碗菜汤，小心翼翼地走到贝爷跟前，递过去说道：“在这可不敢胡咧咧。” 贝爷接过菜汤，白了冯刚一眼，闷声说道：“那有啥，他们又听不懂，你这着急上火的干哈玩意儿，家里有刚过门的小媳妇啊？” “最近山里动静儿大不太平，我闺女每天从镇上跑我们石门屯，这不是不放心吗。” 贝爷微微一愣，随后说道：“石门？曙光的石门？你认识一个小孩叫张卫东不？他兄弟叫个啥颜树，外号彪子。” 冯刚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下子来了精神头： “认识啊，俺们屯的俩小孩，人性不错，您老人家也认识？” “必须的，喝过酒办过事，他俩跑山打猎是跟你学的吧？” 冯刚一脸惊讶，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算是吧，俩孩子挺有灵气。” 贝爷哈哈一笑，上前拉着冯刚的胳膊，热情地说道： “别不好意思，咱打猎的胆气第一，但也得自信不是？ 来来来，交流交流，能被那小领导请来打围的，相比也是有真东西，闲着也是闲着。” 说着，贝爷从旁边扯了几根茅草，熟练地编起了套子，一边编一边和冯刚聊起了跑山打猎的事儿。 从用枪到狗围，下窖到挂套，两人越聊越投机，那话语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都止不住。 鄂伦春族独特的打猎技术让冯刚听得眼睛放光。 好多以前在打猎时想不明白的地方，经贝爷这么一点拨，顿时豁然开朗，他不时地点头，脸上满是钦佩之色。 贝爷呢，也是从冯刚讲的这些个生力军的新技术里学到不少省时省力的新办法、新材料。 一边听一边摸着下巴，心里琢磨着，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出去上黑市采购一通呢。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虽说这会儿只是聊天，可两人心里也都暗自较着劲儿呢，越聊越上头，把自己压箱底的玩意儿拿出来亮亮。 这么一细聊，冯刚惊讶地发现，自己下套的技术隐隐跟贝爷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奇了怪了，你小子从哪学的跑山，咋跟老子用的方法差求不多？”贝爷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冯刚。 冯刚赶忙解释道：“我是那会进关里开荒，跟着开荒队的一个向导老师傅学的。 鄂伦春语也是他教我的，他说他的跑山技术是跟两江的套子王莫老鬼学的。” “莫老鬼？是不是莫拉虎尔绰伦布库？”贝爷激动得脸都红了，一把拉住冯刚的胳膊，紧紧攥着，眼睛瞪得老大，急切地问道。 “没太记住反正名字挺长，说是下套方圆千里最厉害，套住过老虎。”冯刚挠着头，努力回忆着说道。 “那没错了！莫老鬼就是我舅，我是他外甥，这么一论，你得喊俺师叔！” 贝爷挺直了腰板，抬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还得意地摸了摸胡子。 “啊？还能这么巧？这兴安岭那么大，能是一个人？”冯刚震惊的问道。 “要说姓莫的跑山打猎的挺多，但套住老虎的那就是我舅一个。” 两江就是松花江和乌苏里江，莫是汉姓。 鄂伦春人姓吴、白、孟、关、魏、葛、莫、林、陈、佟等，他们忌讳同姓通婚。 鄂伦春人用鄂伦春语命名的特点是他们没有姓氏，只有名字没有姓氏。 鄂伦春族的姓氏来自古代各族的名称，如玛拉依尔（汉姓为孟）、莫拉虎尔（汉姓为莫）、葛瓦依尔（汉姓为葛）、白依尔（汉姓为白）、柯尔特依尔（汉姓为什么）等。 有了汉姓以后，比如叫孟德寿，孟是姓，德寿是名。当被问及他的姓时，他会告诉你他的姓是玛拉依尔。每个鄂伦春人都能说出他姓的全名。 贝爷的舅舅当年可是名震关外！ 第146章 两江套子王套中大老虎 在那连绵起伏的大山里，跑山的人着实不少，可为啥莫老鬼能得了个“套子王”的名号呢？ 原来啊，别人下套子，顶多也就套着个狍子、兔子或者野鸡啥的，厉害些的，能套上野猪、马鹿。 可这在莫老鬼这儿呀，都算不得啥稀罕事儿，他竟套住了个大爪子。 就凭这一下子，在这八百里大山那是彻底出了名，一战封神。 冯刚心里头一直犯嘀咕呢，想着这事儿怕多半是大家瞎编出来的传说吧。 毕竟他自己也是摆弄套子的老手了，深知老虎那得多机灵呀。 只要稍微闻着点人味儿，老远就绕开走了，好些跑山的人在山里摸爬滚打一辈子，都未必能见着一回老虎呢。 可哪曾想，贝爷接下来讲的那些事儿，让冯刚彻底开了眼，真真明白了啥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世间的奇妙事儿，真是多得超乎想象。 往前回溯个十几年，那可是个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时常吃不饱饭的年代。 而莫老鬼呢，在这八百里的林子里，那就是个活地图般的存在。 甭管是汉人还是鄂伦春族，只要哪家的牛羊在山里走丢了，只要没被野兽叼走吃了，找他准没错，他保准能给找回来。 记得那年，大雪封山，整个世界都被茫茫白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 屯铺里的生产队有户人家办喜事，那场面可热闹了，招待亲朋好友用的是二合面馍馍，散酒更是敞开了供应，管够喝。 这莫老鬼跟贝爷一样，嗜酒如命。 碰上这等好事儿，那是从喜宴一开始就坐到席上，一直吃到人家回门宴结束。 酒足饭饱后，还迷迷糊糊地缓了好一阵子，这才想起，得赶紧去林子里收自己半个月前布下的六十个子母连环套了。 那片林子中，莫老鬼布下的套子错落有致，纵横交错，星罗棋布地分布着。 他的套子可有个厉害的说法，叫“阎王套”。 顾名思义，不管是虎豹熊狼这样的猛兽，还是獐狍野鹿之类的走兽，只要不小心钻进了他设下的圈套，那基本就没了逃脱的可能。 莫老鬼下的套子分两种，一种是死套，牢牢固定在树干上，一旦有猎物被套住，那就只能在挣扎中被越勒越紧，直至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另一种是活套，用铁丝套拴在胳膊粗的半截木棍或者死物上。 哪怕野牲口一开始被套住了脖子或者爪子，起初也只是感觉脖子或者腿上多了个碍事的东西，并未太当回事儿。 可等它们察觉到危险，想挣脱套子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因为它们越挣扎，套子就会随着它们的剧烈动作越勒越紧，最后只能被活活勒死，把命丢在这山林之中。 莫老鬼下套子可讲究了，每个套子都会提前放在自己精心熬制的祖传药汤里好好煮过。 这么一来，既能防止生锈，又能巧妙地隔绝人味儿。 下套子时，他还会戴上手闷子，处处透着股细致劲儿。 真要说起来，用现在的话形容，那他在玩套子这一行，绝对是冈本和杜蕾斯级别的存在。 无巧不成书，就在那半个月前，一头一岁多的雄性大爪子不知怎的，从山上下来，晃晃悠悠地进了这片林子。 那几年，人和动物都为了填饱肚子发愁，活动范围时常有重叠的地方。 这只年轻的大爪子，或许是为了寻找伴侣，或许只是随性而为，信步走来。 又或许是追踪着狍子、鹿或者野猪，一路跟到了这儿。 它看起来没太把周围当回事儿，可能只顾着留意林子附近有没有人的动静，压根没在意那些隐藏在草壳灌木间、冰冷又不起眼的圈套。 它大概觉得，这些小圈套对自己这兽中之王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说不定它满心都在想着怎么用那威风凛凛的虎啸声去吸引心仪的虎妞呢。 再往前看，是一片收割后的庄稼地，此时已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干净得没有一根草，平坦得没有一处坑洼。 老虎站在林子边，抬着头，一双虎眼炯炯有神，它仔细打量着眼前这片坦坦荡荡的庄稼地。 心里想着，只要穿过这片地，就能踏上林间那安全又平坦的小路了。 那林间小路确实干净，不见一根草毛儿，也没有任何兽踪，在它看来，这样的路才不会有人类设下的陷阱，走起来才放心。 打量完后，老虎便迈着沉稳的步子，大步流星地朝庄稼地走去，它满心笃定这儿不会有危险。 可刚一踏入庄稼地，它就隐隐觉得脖子上好像挂上了什么东西，起初还没太在意。 继续往前走，却发现那东西越来越紧，还越来越沉，腿裆后边也好像有东西挂挂拉拉的，走起路来磕磕绊绊，很是别扭。 老虎一下子警觉起来，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它猛地纵身跃起，试图凭借自己超强的弹跳力，甩掉身上这莫名其妙的东西。 它想着自己这一跃十米的本事，摆脱这点小麻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可没想到，那东西就像长在了它身上一样，不仅甩不掉，脖子上反而被勒得更紧了，它越发愤怒，不停地咆哮着。 再往前，有一道天然壕沟横在眼前，那壕沟足有五六米宽，四五米深。 老虎看着这壕沟，心想以自己的能耐，纵身一跃肯定能轻松越过。 于是，它仰起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那吼声在山林间回荡。 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到了下午，莫老鬼来到下套子的林子，先是沿着踪迹查看了一番，可走了半圈，啥都没发现。 他皱着眉头，讲话了，不应该啊！心里满是疑惑。 接着又往林子里走了走，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等看到那大爪子留下的新鲜踪迹时，他吓得浑身一哆嗦，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暗叫不好。 心里寻思着，平日里还瞧不上那些靠枪靠弩打猎的呢。 这下可好，自己手里就一把侵刀，看着这大爪子的踪迹，难不成今天要把命丢在这儿了？ 玩了半辈子套子，难道今天要栽在这儿，取之于林，还之于林？ 莫老鬼越想越怕，当下就做了决定，今天说啥也不往林子里去了，套子也不收了。 过两天喊上几个人，带上家伙事儿再来吧。 他赶忙转身，脚步匆匆地往林子外跑去，可跑山的习惯，不走回头路。 等跑到能看到屯子那片庄稼地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 接着，他沿着田埂往屯子走去，刚走没两步，突然瞧见前方的景象，吓得他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坐到了地上。 只见五十米开外，一只金黄色的大爪子晃晃悠悠地吊挂在沟边一棵大树的树杈上。 要是换了别的年轻人看到这场景，估计第一反应就是满心欢喜，为啥呀？ 这老虎皮完好无损，一点口子都没有啊，而且老虎全身都是宝，那风吹过时，甚至还能瞧见两只后腿之间的蛋蛋呢。 可莫老鬼不一样啊，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大爪子，愣了好几秒，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接着，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嘴里念叨着： “山神爷爷莫怪啊，俺不是有心套着您的坐骑的，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山神爷爷饶命啊！” 他边念叨边磕头，额头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磕得晕晕乎乎的。 这才瘫坐在雪地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心里慌乱极了，想着这下可捅了大娄子了，把山神爷的坐骑给套死了，这可咋整啊？ 他眼神慌乱地看着远处挂着的大爪子，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不自觉地张着，舌头耷拉出来半截，那模样仿佛被抽走了魂儿一样。 此时，西边的天空中乌云渐渐飘来，林子边的风呼呼作响，枯树枝在风中沙沙摇晃。 那氛围就好像死去的大爪子的魂儿正在空中怒骂着他。 莫老鬼只觉得全身发冷，心里想着这下可全完犊子了呀！ 第147章 跑了山狸子又飞来老鹰 虎死不能复生！ 莫老鬼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上前用棍子捅了捅这只冻的邦硬的大爪子。 一百来斤的体重，看牙口也就一两岁，大好的年华还没开始，死的也太憋屈了。 做了一个小爬犁，解下套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老虎眼皮合上。 那讲话了，能合上么？ “虎爷爷莫怪，俺今天立下誓言，这是俺最后一次下套子，从此往后、收手封山、绝不杀生！如违背此誓言，天打五雷轰！ ” 咚咚咚！ 三个响头！ 也不知道是磕猛了，还是啥，好像风变小了。 莫老鬼脱了大衣，把自己的皮坎肩脱了下来，盖在了虎头身上。 本想着就地掩埋，立碑植树。 这事就怕细琢磨，莫老鬼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山神爷爷给他的退休金，一次到位。 终究还是财迷心窍占了上风，吃不饱的年代，信仰也有了裂痕。 但就这一张没有伤口和杂毛，又是冬天毛最厚的皮子，给儿孙娶媳妇的钱都够了，后半生不说锦衣玉食，但也是温饱无忧。 回到乌力愣的莫老鬼本想着低调行事，可架不住家里人为了哄抬价格，闹得十里八庄都知道了套子王套住了一只大爪子。 整个部落弄的跟招待所似的，每天都有人参观。 谣言越传越广，有说莫老鬼套着一只六百斤的大老虎。 有说套子王用裤腰带勒死了一只受伤的跳涧子。 但绕来绕去，这八百里林子都把莫老鬼评为了两江第一套子王。 后来莫老鬼得了耳疾，耳朵跟四合院里的聋老太太一样，时好时坏。 前来拜师求艺的人多到踩破了自家门口，可人家莫老鬼软硬不吃，就是不松这个口子。 就连自己后代，也定下家规以后不得跑山。 老子英雄儿好汉，从古至今都是子承父业，莫老鬼的儿子孙子虽然没学会这家传的手艺。 可是人家套子王能甘心把这手艺带到地下么？ 偷悄悄的交给了自家的外甥子，也不是一个姓，这也不算违背誓言不是？ 当然，教的手艺里没有那个能套住大爪子的，由六十个套子组成的子母连环套！ 吧唧吧唧！ 冯刚听完贝爷说的故事，也是震惊不已，老虎那么聪明的百兽之王居然也会中套子，虽然是只小家伙儿。 “我舅舅这辈子到现在就教过两个汉人，一个应该就是教你手艺的向导崔大柱，当时帮我们部落不少忙。 还一个是曙光下沟屯的，姓谭，他救过我舅妈的命，所以学的手艺最多，后来好像因为啥被毙了。” 贝爷唏嘘不已，摇着头叹气说道。 “这事儿我知道，谭大能耐，后来跟打狗围的郝大炮结了死仇，把人给弄死了。 当时在跑山圈子里传的挺热闹，最后判了花生米。”冯刚说道。 “哎！都是命，当初我舅舅要不教给他下套子，也不至于把命送了。”贝爷感叹不已。 两人正凑在一块儿，嘴皮子都还没来得及多开合几下，打算好好絮叨絮叨呢。 就见小黑屋那扇门“砰”的一声，被人火急火燎地给撞开了。 一个红小兵，脸涨得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眼睛瞪得老大，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扯着嗓子喊道： “两位师傅，快快快呀，跟我们走啊！” 那声音都因为焦急变了调，“杜领导带的队伍在山里让狼群给掏了，场办都急坏了，让你们赶紧去帮忙救人呐！ 哎呀，可千万别忘了牵狗啊，这节骨眼儿上，狗能派上大用场呢！” 这红小兵一边喊着，一边急得直跺脚，那原本就咋咋呼呼的性子这会儿更是显露无遗。 只是这会儿脸色早已没了往日的红润，变得一片苍白，嘴唇都微微有些哆嗦了。 “啥玩意儿？”冯刚一听这话，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大疙瘩，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么多人呢，居然能让青皮子给伤了？他们手里攥着的枪是烧火棍啊，摆设不成？” 他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气呼呼地扭过头，脸上带着愤懑的神情，对着贝爷连说带比划地翻译了一遍。 “胡闹啊！” 贝爷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身上粘着的茅草。 “掐着枪，还领着狗，就这还能让青皮子掏了？哼，我倒要去见识见识，到底是哪个草包干出来的这糊涂事儿！” 说着，他目光中透着几分冷厉，朝那红小兵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让冯刚告诉对方，把枪还有马赶紧还给他。 “成成成！都好说，都好说呀，师傅们，咱这会儿可耽搁不得，快走吧，快走啊。” 那青年急得满脸通红，伸手一把拽住门，用力拉开。 紧接着又紧紧拉住冯刚的胳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外拽，那架势就好像晚一秒出发，天都要塌了似的。 “报信的人呢？” 冯刚胳膊被拽着，却也不肯轻易就范，一边用力挣了挣，一边瞪着那青年，怒气冲冲地吼道： “把他给我喊过来，我得好好问问到底啥情况啊！ 现在知道火烧眉毛了，早干嘛去了呀，净会添乱！” 在石门屯的另一头，大上午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彪子家的院子里。 本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却突然被一阵爽朗至极、仿佛能冲破屋顶的笑声给打破了。 这天早上，彪子没叫醒熟睡的张卫东，自己个儿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老娘家吃饭。 一进屋，那眼睛就跟装了雷达似的，瞬间锁定了锅台菜架上的一只小母鸡。 彪子一瞧见，脸上立马像开了花一样，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你可别小瞧了这只小母鸡，在农村家庭里，这小鸡要是拿来干?，或者搁上些榛蘑粉条。 那可绝对是过年过节才能端上桌的硬菜，平日里想都别想，稀罕着呢。 “娘啊，今天啥日子啊？” 彪子一边满脸好奇地扯着嗓子问，一边迫不及待地凑到小铁盆跟前，那急哄哄地扒拉起盆里的鸡肉来。 他平日里对鸡爪子、鸡膀子那可是情有独钟，觉得啃起来特有嚼头，越嚼越带劲。 可这一扒拉，彪子脸上的笑容就像被风给吹走了似的，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疑惑。 他瞪大眼睛，左瞅瞅右看看，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咦？怪了怪了。” 怎么找都没瞧见鸡头，再定睛一瞧，那剁好的鸡胸脯肉也跟被狗啃过似的，这儿缺一块，那儿少一角，看着残缺不全的。 “哎呀？”彪子眉头瞬间皱成了个疙瘩，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不对劲儿啊，这小鸡肉皮好像是被啥玩意儿给捯过了，咋弄成这样了呢？ “娘啊？又进山狸子了？”彪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里透着焦急和疑惑。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了，老太太拿着扫帚疙瘩沉着个脸，就跟那乌云密布的天似的。 满脸的不痛快都写在脸上了，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了出来，边走边没好气地嘟囔着： “啥山狸子啊，是老鹰！你说说，咱好不容易养几个小鸡，这一天天的，净不得安生。 不是这个来掏，就是那个来抓的，俺这心啊，就没个踏实的时候。 火‘噌噌’地往上冒，还不如不养呢，省得跟着操心受累的！” 彪子一听这话，那火气就跟被点着的炮仗似的，“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 他心里本来就因为土豆子杨岳找茬的事儿，像堵了块大石头似的，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没处撒呢。 再加上前几天山狸子捣乱的事儿到现在都还没个着落，还在那梗着。 这下可好，旧账未清又添新账，他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骂道： “他娘的？这是骑脖子上拉屎呢是不？ 山狸子刚闹完，这会儿又来老鹰了，还真当老子好欺负呢？ 第148章 二愣子支招 在兴安岭这片广袤的山林里，鹰和隼都是常见的猛禽。 隼的体型相对小巧，却有着令人惊叹的速度，那一双黑眸透着犀利的光。 而老鹰呢，眼睛是黄褐色的，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威严，性情极为凶猛，个头比起隼来，可要大上好几倍呢。 山林里头的大黄鹰，展开双翅时，那翼展接近两米，气势非凡。 它的视力好得出奇，常常翱翔在高空之上。 哪怕距离地面百八十米，只要瞧见山里的兔子、狍崽子，或是黄毛子这些猎物，它便能如闪电般俯冲而下，轻松将其擒获。 就连那在山林里以凶猛着称的蜜狗子（黄喉貂），碰到大黄鹰，也只有乖乖就范的份儿。 大黄鹰的脑门呈三角形，羽毛向后生长，浓密且顺滑。 这独特的模样，让它在飞翔时身姿矫健，俯冲时更是能瞬间加速，好似一阵疾风。 它那尖尖的嘴啊，犹如坚硬无比的钢钩，锐利得很。 哪怕是紫貂那结实的脑门，被它一啄，也能瞬间被钳开，脑浆迸溅。 最厉害的还得是它那一对利爪，一旦搭上猎物，对方就如同被铁锁锁住一般，根本逃脱不了。 十七八斤的狍崽子、十五六斤的野猪羔子，还有刚降生的马鹿崽子。 只要被它盯上，那是一个都跑不掉，更别说野鸡、家养的家禽这些了。 对它来说，收拾起来那是手拿把抓，常常让人防不胜防。 老一辈人之间还流传着老雕抓孩子的传闻，这让人们对它更多了几分畏惧。 今天早上彪子娘像往常一样，打开鸡架，给鸡崽子放放风，随后便转身回屋生火做饭去了。 可没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的小鸡叽叽喳喳地炸开了营。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抄起炉钩子，三步并作两步地从屋里钻了出来。 只见一只大黄鹰正站在地上，死死地啄着一只小鸡的脑袋。 老太太顿时急了眼，一边挥舞着炉钩子，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哎呀，你这畜牲，快给我滚！” 边喊边用力地把炉钩子朝着大黄鹰扔了过去。 那大黄鹰倒是机灵，被这阵仗一吓，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老太太看着剩下的这只小鸡崽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歹没被叼走，宰了给爷俩剁吧剁吧，也能凑上一顿下酒菜。 听完老娘讲话的彪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他麻溜地拿出个袋子，把小鸡崽子往袋子里一倒，装走了一半。 然后满脸堆笑地对老太太说：“娘啊，这鸡我拿走一半，跟东子一起吃去，您和俺爹也补补身子。 您就放心吧，俺俩指定能想办法收拾住那畜牲，绝不让它再来祸祸咱家的鸡了。” 说着，便着急忙慌地提起袋子，撒腿就往门外跑去，那脚步快得生怕老娘反悔似的。 老太太见状，赶忙追到院子门口，扯着嗓子喊道： “走道慢点！加小心，别虎了吧唧的，到处瞎咧咧啊！” 那声音在小院里回荡着，透着满满的关切与担忧。 阳光暖暖地洒在下沟屯的小道上，彪子一路脚步匆匆，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身上的衣裳也被风鼓得呼呼作响，一口气赶到了下沟屯郝二楞子家的院门前。 “大娘，您歇着呢？”彪子站在门口，微微弯着腰，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边说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院里的老太太。 院里，老太太正坐在一把有些年头的小板凳上，慢悠悠地择着菜，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眯着眼瞧了瞧。 看清是彪子后，脸上立马绽出了亲切的笑容，放下手里的菜，站起身来招呼道： “嗯呐，彪子来了呀，快进屋，昨个呀，他们兄妹俩还念叨你呢。” “嗯呐，大娘，我给我哥带了点鸡肉，让他补补身子。” 彪子应着，抬脚迈进院子，伸手一撩那洗得有些发白的门帘子，没承想，正好和从屋里走出来的郝俊英撞了个正着。 郝俊英像是被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往后一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白皙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从脸颊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慌，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才憋出一句： “那啥，来来，来了！”手慌乱地在身前摆动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彪子也窘得不行，脸涨得通红，挠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 “嗯呐，我看看二哥！呐，鸡肉给你。”说着，赶忙把手里装着鸡肉的布兜子往郝俊英跟前递去，眼睛都不敢多瞧她一下。 郝俊英红着脸，低着头，伸手接过布兜子，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彪子的手。 像是被火烫了一下，赶忙缩了回去，小声回道：“嗯呐，俺给你烧水去。” 说完，便逃也似的转身，脚步慌乱又急促，一路小跑着往厨房去了，那背影看着竟有几分慌张和羞涩，只留下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屋里回荡。 “彪子来了？” 靠在炕脚上的郝二楞子听到外面的动静，微微抬起身子。 伸长了脖子朝着门口喊道，脸上带着几分期待，眼睛里也透着光亮。 “嗯呐，二哥，你这身子可好些了？”彪子几步走到炕边，眼睛里满是关切。 微微弯着腰，仔细打量着郝二楞子，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能坐起来了，可这成天在家躺着，浑身不得劲儿，感觉身上都快长毛了。 快快快上炕，烟就在那儿，想抽自己拿啊。” 郝二楞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了拍炕沿，热情地招呼着彪子，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里透着见到熟人的欢喜劲儿。 “哥，俺给你送点鸡肉。” 彪子说着，把布兜子轻轻放在炕上，脸上带着质朴的笑，眼睛看向郝二楞子，眼神里满是真诚。 “不年不节的，你瞎跑啥呀？看来你和冬子没少下套子啊，整了不少猎物吧？” 郝二楞子打趣着，嘴角微微上扬，挑了挑眉毛，眼神里透着好奇，身子也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 “不滴，哥，这是俺娘家养的小鸡呢，哎！别提了。” 彪子皱着眉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无奈，接着说道： “今天上门，我可是来求你支招的呀，我们屯子里闹山狸子和老鹰了，老是去祸祸鸡窝。 把老太太给愁坏了，我这心里也没着没落的呢。” 彪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不停地搓着衣角，眼巴巴地望着郝二楞子。 郝二楞子听着，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低下头沉思着，从炕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点燃以后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团烟雾，那烟雾在屋里缓缓升腾、飘散。 他眉头依然紧锁着，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炕桌。 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大声说道：“你这样，按我爹的办法试试……” 彪子听得格外认真，身子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郝二楞子。 嘴巴微微张着，生怕错过一个字，边听边不停地点头。 脸上的神情随着郝二楞子的话时而凝重，时而舒展。 等听完后，立马站起身子，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一边快速地穿上鞋，一边嘴里念叨着： “哎呀，二哥，多亏有你啊，我这就回去试试，可算是有办法了。”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往屋外走去，那脚步又急又快，带起一阵小小的风。 “婶子，俊英，别忙乎了啊？俺走了啊！” 彪子边往院外走，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着。 偏房里，正忙着烧水的娘俩听到动静，赶忙停下手里的活儿，郝俊英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和老太太一起快步往屋外撵去。 可等她们到院子里时，彪子早就跑得没了影，只瞧见院门口扬起的一小片尘土还在空中打着转儿。 “干哈玩意儿？五脊六兽的，咋不站站就走啊？” 老太太皱着眉头，瞪大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嘴里嘟囔着，脸上满是埋怨的神色，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屋里走去。 回屋后，老太太忍不住埋怨郝二楞子道： “你也是，人家大老远来看咱，你也不留留人家。” 老太太眉头紧皱，双手叉腰，眼睛瞪着郝二楞子，那神情看着可严肃了。 “娘，又不是外人，你放心，彪子没一两天还得来呢。” 二愣子抽着烟，靠在炕头上，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笑，慢悠悠地说道。 “哥，他们遇到啥事了？” 郝俊英从门帘子后探出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着担忧，脸上满是好奇与关切交织的神情。 “没啥，他们屯铺子闹野牲口了，鸡崽子让叼了，彪子和东子憋着一肚子火呢。” 郝二楞子看着妹妹那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解释道，脸上的笑意里带着几分宠溺。 “没啥危险吧！”郝俊英眉头皱得更紧了，咬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揪着门帘子。 “呦呵，俺妹子知道担心人了？”郝二楞子看着妹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打趣地说道。 “上一边去！” 郝俊英羞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嗔怪了一句，转身便红着脸跑了出去。 只留下郝二楞子在屋里笑得前仰后合，老太太也被这一幕逗乐了。 第149章 彪子制作大弓捕鹰 从下沟屯赶回来的彪子火急火燎地跑回地印子房，喊上正在做饭的张卫东，一路匆匆朝着南大甸子赶去。 “干哈玩意儿？大早上跑哪去了？” 张卫东跟在后面，一脸纳闷，皱着眉头问道，脚步却也没敢落下，紧紧跟着彪子。 彪子在前面闷头赶路，一声不吭，额头上都急出了细密的汗珠，手里紧紧掐着个小锯。 到了南大甸子，他眼神急切地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了一片顶上落叶掉得光秃的水曲柳林子。 这水曲柳，一旦长成后，根部就会憋出新的枝芽来。 彪子瞅准一根溜光杆直、足有四米多长的水曲柳，举起小锯就开始忙活起来。 “搭把手啊？”彪子冲张卫东喊道。 张卫东赶忙上前，接过小锯替换下胳膊酸疼的彪子。 虽然心里满是疑惑，搞不懂自己兄弟这是要干啥，可看着彪子那信心十足的模样，张卫东把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咋滴？给老郝家修房去啊？”张卫东还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上一边去，啥人品，俺家的小鸡让老鹰叼死一个。 今天我学了一招，晚上咱哥俩加个菜。”彪子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脸上透着股子倔强和期待。 “你可真能吹，那可是老鹰，能让你逮着了？”张卫东撇撇嘴，笑着打趣道。 两人扛着水曲柳回到地印子房，在房前的空地上隆上一堆火，火苗呼呼地往上蹿，映照着彪子略显急切的脸庞。 他小心翼翼地把水曲柳杆子来回架在火上烧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不时用手去试试杆子的软硬度。 等杆子软乎了以后，他俩费了好大劲儿，把这四米长的大水曲柳弓子给围了起来，又在当腰用麻绳牢牢地系住。 接着，在弓子两边各绑上一根一尺长的木头楔子，再用铁丝围着弄了个圆，两头仔细地缝绑上破渔网，忙得不亦乐乎。 “哎呀妈呀！你小子手挺巧啊。”张卫东瞧着彪子满头大汗，自己在一旁帮忙递这递那的，不禁夸赞道。 “这家伙阵仗挺大也不知道好使不，二楞哥说的这东西专门套飞禽呢。” 彪子嘴里咬着针线，手上的动作不停，眉头微皱，心里也有点没底。 “呦呵，果然上下沟屯了是不？我说大早上不见你人影。”张卫东笑着调侃。 “去去去，搭把手，早点收拾完咱溜溜套子去。”彪子催促着，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咋滴？今天这么勤快啊。”张卫东一边帮忙一边打趣。 “人家教给咱绝招了，不得感谢感谢啊，这不是你说的，吃水不忘挖井人嘛。”彪子边说边把工具整理好。 随后，哥俩扛着大弓子来到彪子家。 彪子娘瞅见他俩扛着这么个大物件进来，吓得脸都变了色，直往后捎，躲在院墙外头。 满脸担心地喊道：“又整啥幺蛾子啊？这家伙别把你爹绷住了。” “放心吧娘，咱家这小鸡保证没东西祸害了。”彪子拍着胸脯，一脸自信地说道。 说罢，彪子和张卫东一人站一头，按照水曲柳弓子的距离，各自在两边仔细地定上能有四五公分的两个桩子。 然后又围起来绑好，中间还串了一个溜光的两米长木杆子，再用铁丝六号线绑得结结实实的。 最后整个往起一支愣，就稳稳地立在地上，好似一个放大版的抓家雀的装置，只不过顶上的簸萁换成了网。 中间系上一根细细的麻绳，那麻绳得有四五十米长，在风中轻轻晃悠着。 “娘，给俺拿个小鸡。”彪子双手擦擦汗，冲屋里喊道。 “咋滴？干这点活儿就想吃鸡？中午做的半盆俺和你爹没动，等俺给你和东子热热去。”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脚往屋里走，眼睛时不时瞟向那大弓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它给绷住了。 “不是吃，诱饵，俺要活的。”彪子赶忙解释，好说歹说才跟老娘要来一只活蹦乱跳的鸡崽子。 他蹲下身子，轻轻地把鸡崽子爪子上绑了一根一米长的绳子，然后拴在了水曲柳弓子的范围内。 那鸡崽子受了惊，扑棱着翅膀，在地上来回挣扎，弄得周围的尘土都飞扬起来，动静儿挺大。 “东子让开点，俺试试。”彪子冲张卫东喊道，等张卫东跑出了院子，他深吸一口气，使劲一拽麻绳。 “啪！”只听一声脆响，整个绷弓子瞬间回弹，一张大网直直地扣了下来，扬起一小片尘土。 “得嘞，走走走，拿上水和烟。”彪子脸上满是兴奋，一边说着一边和张卫东把麻绳顺到了四十米外头隔壁邻居家的烟筒楼子底下。 那里有一片放柴火的小窝棚，周围堆满了杂乱的柴火，还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气息。 彪子又赶忙让老娘出门，去拦着点在屯里晒阳阳的老头儿，可别半道回来破坏了好事。 “不是咱俩就干等啊？”张卫东蹲在角落里边抽烟边嘟囔着，脸上透着一丝无奈，吐出的烟圈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不咱俩倒班？” 彪子两眼冒光，手里死死地攥着麻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那边。 院子里的鸡崽子还在被绑住了脚，不停地扑棱翅膀，发出阵阵叫声，在这安静的小院里显得格外吵闹。 “成！我先上林子溜溜套子，你在这盯着。” “啥人品！滚滚滚。” 彪子头头都没转，冲着空中挥了挥手。 张卫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彪子笑笑，转身回地印子房去了。 他回到屋里，仔细地打好绑腿，认真地检查好撅把子，上好壳子。 然后迈着大步，直奔西林子而去，这个时候远处的山尖上已经有了白雪，不过这雪存不住，咋也得再等一个月。 枪走杠，套走沟。 顾名思义，枪手走杠上视野好，看的远打野牲口没挡性。 下套夹子走沟里，獐狍野鹿都有自己的老道，沟底子草籽树壳多，便于它们隐藏，下套方便。 此时走在林子里咔嚓咔嚓直想，张卫东也没报多大希望，准备上头两天下套子的地方转转。 第150章 狭路相逢五百斤大熊罴 张卫东悠悠地溜达了一圈，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只能远远听到发现野牲口那边传来的动静，可自己却怎么也赶不过去凑上热闹。 心里别提多懊恼了，暗暗埋怨这季节对跑山打猎是一点不友好，急得直跺脚，却也没办法。 无奈之下，他下到了河滩子。这里满是大大小小的石头，踩在上面，发出的声响极小。 河水哗啦啦地流淌着，那清脆的声响像是天然的屏障，巧妙地将他的脚步声遮掩了起来。 而且此时恰好是逆风，就算周围有野牲口，那气味也传不过去呀，这让张卫东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他又往前小心翼翼地溜达了三四百米，一路上也没啥新鲜发现。 除了几只冒冒失失飞起来的水鸟和飞禽，张卫东可懒得浪费子弹去理会它们。 拐过一片石摊子，为了少走点冤枉路，费了好大劲儿翻过一块足有半间房那般大的卧牛石后。 张卫东刚抬起头，往眼前一瞧，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搐。 眼睛瞪得老大，脑袋上的头发根根直立，心脏更是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阵阵地抽痛。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可完犊子了。 只见一头看上去少说也有五百斤的熊罴，正威风凛凛地站在河边上，纹丝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里。 那专注的模样，仿佛这世上除了水里的猎物，再没别的东西能入它的眼了。 这熊罴站在那儿，周围有稀疏的林木遮挡着，再加上它本身那棕褐色的毛色，乍一看，和块大石头没啥两样。 怪不得刚才张卫东探出头匆匆瞟那一眼的时候，压根没留意，还以为就是块普通石头呢，等他整个身子爬上来，这才看清是这么个庞然大物。 瞧这样子，这棕熊显然是在河沟子里忙着捕鱼呢，毕竟这会儿它正准备蹲仓子过冬，得赶紧储备食物。 估计都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只要是能吃进嘴里的，那是一概不放过，全都往肚子里塞。 张卫东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就自己手里这把撅把子，要是硬着头皮上去和这棕熊较量一番，那纯粹就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呀。 要是这会儿手里拿的是五六半，他或许还能生出那么点儿保命的念头来。 所以，隔着几十米远看到这头棕熊后，张卫东二话不说，赶忙蹲了下来，轻手轻脚地又藏回了刚才爬上来的那块大石头后面。 他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大气都不敢出，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生怕一不小心发出点儿声响，惊动了那棕熊。 千万别发现我呀，老天保佑，让这大家伙赶紧走吧。 可谁能想到，那棕熊的听觉那叫一个敏锐，张卫东猫着腰，刚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想再瞅瞅情况，就发现那棕熊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暗叫一声不好，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候要是转身撒腿就跑，那在棕熊眼里可就是示弱了，它肯定会立马追上来，那自己哪里跑得过它。 可要不跑呢？网上倒是说过，遇到棕熊躺下装死就行，说棕熊只吃活物，不吃死物。 可张卫东心里直犯嘀咕，这真能行得通吗？想着想着，心里愈发没底了。 说起棕熊，那庞大的身躯，光是站在那儿，就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气势，还有那恐怖的力量。 不管是在大东北靠近老毛子的欧亚大陆，还是在北美那片广袤的土地上，棕熊几乎都处在绝对的霸主地位呢。 不论是高山密林，还是苔原草地，到处都有它们活动的踪迹。 而且这棕熊是杂食性动物，荤素不忌，只要能塞进嘴里的，那都是它们的盘中餐，尤其爱吃肉。 对它们来说，是死是活哪有那么重要呀，只要是肉就行。 自己要是躺在地上装死，那不就等于外卖送上门，还省得它费力气追逐了。 就算它暂时不吃自己，就那大蒲扇似的熊掌，随便扒拉两下，自己这身子骨哪受得了呀，不得皮开肉绽，七零八碎呀。 张卫东自打重生以来，这一回可算是遇到最危险的情况了，他心里慌得不行，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再次去见老神仙的准备了。 难道这重生一回，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吗？老天爷也太不给面子了呀。 就在这时，“嗷呜！”一声震天动地的熊吼传来。 那吼声仿佛要把这河滩的宁静都给撕裂了，吓得张卫东一个激灵，回过神儿来。 此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想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动声色，然后慢慢往后退。 心里一个劲儿地祈祷着这棕熊可千万别发狂追过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砰砰砰直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的心脏平复下来。 然后猫着腰，一只手紧紧掐着撅把子，双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往后退着，每退一步，都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张卫东一边往后退，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山神爷保佑，老神仙护体啊，可千万别让这大家伙盯上我呀。” 他把自己能记着的神仙名字挨个在心里祈祷了一遍，那神情别提多虔诚了，可老天似乎就是要和他作对，根本不遂他的愿。 只见那棕熊缓缓站起身子，两只粗壮的大爪子在空中用力挥舞了两下，那爪子足有十厘米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看着就让人胆寒。 它嘴里的哈喇子随着动作甩了出来，竟然甩出了一米多远。 就这棕熊的一掌下去，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匹马恐怕都能轻易被拍死，甚至还有传言，东北虎都有被棕熊拍死的事儿。 张卫东看着对方那猩红的双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脑门，心都凉了半截。 他知道熊要是全力奔跑起来，就这么点儿距离，那也就是眨眼间的事儿。 不过，甭管是黑熊还是棕熊，都有个习惯，在进攻前总喜欢站起身子发出怒吼。 像是在向对手彰显自己那强大的力量与庞大的块头，高人一等。 张卫东瞅准这个空当，一咬牙，心一横，跳下卧牛石撒腿就跑。 边跑边瞪大了眼睛四处观察地形，他心里清楚得很，在不少动物眼里，都是以高矮来判断强弱的。 直立行走的人在它们看来那就是最具威胁的存在。 尤其是像野猪和熊这种一旦发起狂来就不管不顾、只知道往前冲的畜生，一旦锁定了目标，那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呀。 张卫东努力稳住心神，双眼像探照灯似的四处扫射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爬树是不行了，河滩旁边那几棵也就腰粗的椴树，看着就弱不禁风的，估计根本经不住这熊罴的一掌呀。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瞧见七八米外有一处连着山坡的地方，因为河水常年的冲刷，泥土被冲掉了，露出了山石。 其中有一块大石头，足有将近两人高，旁边还有一块枯树，形状就像踏板桥梁一样，虽然看着细了点儿，但撑住自己应该没啥问题。 张卫东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提着枪噔噔噔地就往那边跑了过去。 他伸手揪住旁边的草木，顺着山石侧面的小陡坡，手脚并用，费了好大劲儿爬上了那枯树干。 也可能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激发出了身体里潜藏的斗志，他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蹿到了大石头上。 刚站稳，他又赶忙回头，一脚把那枯木给踢开。 这时候，他居高临下地往下一看，好家伙，那熊罴已经绕过了刚才他爬上去的大卧牛石，正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十多米的距离，对于熊罴来说就是眨眼之间的事儿呀。 眼瞅着棕熊朝着自己冲过来了，张卫东咬着牙，举起撅把子，双手紧紧握住。 又紧张兮兮地再三检查了一下枪，深吸一口气，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冲过来的棕熊，严阵以待。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却也顾不上擦了，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就这一枪的机会了，一定要打中啊，打不中我可就死定了！” 那大块头的熊罴越来越近了，张卫东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嘴里散发出来的那股腥臭气味，熏得他直想作呕，心里一阵反胃。 这会儿，他不禁想起上一世去动物园里看熊山的情景，那时自己还在外面看着熊，哪想到如今自己和棕熊这位置竟然互换了。 而且距离还这么近，只有两米左右，危险一触即发，好几次那棕熊的爪尖都差点擦到了张卫东的鞋底。 吓得他亡魂皆冒，冷汗不停，可他还是强忍着恐惧，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在找着最佳的开枪机会。 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横竖就看这一枪了！ 第151章 殊死搏斗以命换命 棕熊在下方奋力攀爬，可一时半会儿就是上不来。 急得它两只前爪像铁钩一般死死扒着石头，血盆大口猛地张开，奔着张卫东的双脚恶狠狠地咬了过来。 张卫东眼睁睁看着那棕熊的脑袋在眼前极速放大，在肾上腺素疯狂飙升的刺激下。 他连棕熊血红色眼睛上根根分明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那眼神里满是凶狠与残暴，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撕成碎片。 就是此刻了！张卫东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稳稳地握着撅把子。 用力将枪管子朝着熊身上最脆弱的熊鼻子顶了过去，随后狠狠扣响扳机。 “亢！”一声巨响，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皮毛烧着的焦糊味道弥漫开来。 张卫东只觉脸上一热，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他赶忙用力揉了揉被鲜血遮蔽的眼睛，强忍着刺痛去查看情况。 就见那熊罴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懵了，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两只爪子下意识地一松，径直跌落下了巨石。 再看它那整个脑袋，被撅把子近距离这么一击，早已血肉模糊。 熊鼻子晃晃悠悠地吊在半空中，仅剩下一丝肉丝勉强连着，看着格外可怖。 而那双眼睛的眼窝更是被铅豆子打得稀碎，黑乎乎的一片，已然成了睁眼瞎。 张卫东暗自可惜，今天枪里装着的是狍沙子的壳子。 要是提前换成独子儿，这一枪贴脸打过去，保准能直接把熊罴的脑浆子都给打出来，哪还能让它这般挣扎。 “嗷呜！”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吼从下方传来，震得河岸两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那声音犹如雷鸣一般，直往张卫东的耳膜里钻，疼得他眉头紧皱。 也就过了两三秒，那熊罴终于从剧痛中清醒了过来，可眼前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 它痛苦地挥舞着前爪，朝着自己的脸摸了过去。 轻轻这么一扒拉，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熊鼻子彻底和脸分了家。 鲜血汩汩地往外冒，熊罴彻底疯了一般，不停地摇晃着那像炸开了一样惨不忍睹的脑袋，妄图以此减缓头部的剧痛。 可那血还是止不住地哗哗淌，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暗红色的血洼。 再看张卫东，这会儿精神上一松懈，只觉浑身的精气神像是被瞬间抽空了一样。 脚下一软，“扑通”一声，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石头上。 冷汗不停地从他额头冒出，瞬间就把衣服给浸透了，整个人软绵绵的，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要是换做一般人啊，别说是扭头面对这棕熊了。 就算是有幸逃脱，恐怕也得落得和郝二楞子一样。被吓得大病一场，卧床不起。 “砰！砰砰！”那看不见的熊罴彻底暴跳如雷，像失控的巨兽一般，两只熊掌胡乱地到处挥舞着，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它横冲直撞，朝着前方猛冲过去，张卫东之前备选的落脚点之一的几棵椴树。 在发狂的熊罴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被它几掌下去，便拦腰绷断，断裂的树枝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张卫东咬着牙，强打起精神，哆哆嗦嗦地抬起手，用力甩了甩手心那一把冷汗。 又摸索着从兜里摸出了子弹壳子，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借助这股疼痛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只听“嘎巴”一声，他好不容易换好了枪壳子，双手撑着地面，几次尝试才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还在发狂的熊罴，深吸一口气。 缓缓抬起枪，瞄准对方，就等着那熊罴再次站立起来身子、发狂嚎叫的瞬间，他猛地扣动了扳机。 “亢！” 又是一阵青烟冒起，熊罴脖梗子的位置瞬间炸起一片血花，还带起了一块皮肉。 可能是把动脉打断了，那鲜血就这么不停地喷涌着。 又过了几分钟，棕熊的挣扎渐渐变成了抽搐，动作越来越小，最后慢慢没了动静儿。 张卫东可不敢抱有侥幸心理，又等了好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轻轻跳下巨石。 在周围找了一根三米长的树枝，用侵刀砍了下来。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换好壳子的撅把子，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朝着熊罴靠近。 走到近前，他先是拿着树枝，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熊罴的身子，又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 见对方确实没了动静儿，这才把带着树叶的那一头伸到了熊脸上鼻子和嘴巴的部位，仔细观察着树叶有没有被吹动。 等确定树叶子纹丝不动后，他知道这熊罴是彻底咽了气。 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可脚上一软，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歇了好一会儿，张卫东突然想起了熊罴的熊胆，这可是好东西。 他咬了咬牙，费力地站起身来，在河边石滩上寻了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双手抱起，冲着熊罴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他这是要送佛送到西，确保万无一失，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 确定熊罴死得不能再死了，这才拿出侵刀，给熊罴开膛破肚。 一番摸索后，终于摸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黄色熊胆，他不禁脱口而出：“铜胆！” 这可是熊胆里品质最好的呀，虽说棕熊的熊胆没黑熊的药用价值高，也没那么值钱。 但好歹也是一笔意外之财，果然是富贵险中求啊。 张卫东满脸谨慎，小心翼翼地把熊胆装进小布兜子里。 接着又把熊罴身上值钱的波棱盖，以及掉在地上的熊鼻子之类的东西，一一收拾到了掉在卧牛石旁边的楸树皮筐子里。 想了想，他一狠心，又费了好大劲儿把四个熊掌割了下来。 做完这些，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河岸边的太阳地一趟。 这一躺就是半个多小时，只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就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似的，浑身乏力，难受极了。 张卫东暗自庆幸，今天这是点子正，靠着搏命才侥幸活了下来。 回想起来，就连那根被他踢到一旁的枯木和那个脚踩的大石头，都在关键时刻起了大作用，二者缺一不可呀。 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 歇缓好了之后，他起身拿起熊的肠子，挂到一旁的树枝上。 然后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小声说道：“感谢山神爷保佑！” 跑山这行当，讲究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太吃运气了。 每次进山那都是在生死边缘疯狂试探呢，这些个老传统可不能忘，不但要尊重，还得深信不疑才行。 张卫东背着背篓，抬头望了望山边那渐渐西斜的太阳。 咬了咬牙，朝着屯铺的方向快步跑去。 他倒也不担心熊肉会被其他野牲口糟蹋，毕竟虎死威在。 野牲口对肉食动物的气味都敏感得很，像熊罴这种顶级兽王级别的，短时间内一般动物可不敢轻易靠近。 这段时间，正好够他回屯铺喊人来处理这棕熊。 第152章 小道巧遇对头杨岳 张卫东沿着那曲曲折折、隐没在草甸子与林子间的小路，避开了人群。 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回到了地印子房。 一进屋，他顾不上歇口气，径直走向炉灶，手脚麻利地生起火来。 火苗舔着锅底，水很快就烧开了，咕噜咕噜地翻滚着，热气腾腾地往上冒。 张卫东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得来不易的熊胆，眼神中满是珍视。 轻轻地将其放入水中蘸烫，每一个动作都谨慎万分，仿佛稍有不慎，这宝贝就会毁了去。 蘸烫好后，他在屋里翻找了一番，寻出一枚钉子。 站到凳子上，仰着头，伸长了胳膊，费了些力气才把熊胆稳稳地钉在了房梁的背面。 随后又仔细端详了会儿，确保没问题了，让它慢慢阴干，这才放心地下来，准备着手处理熊鼻子和波棱盖。 他先是搬来一块平整的石板，把熊鼻子和波棱盖整齐地摆放在上面。 再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将石板挪到灶火旁边的烟道上，那烟道里正往外冒着丝丝热气，刚好能让这些东西慢慢干培着。 做完这些，张卫东这才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走到桌前，看着那两个刚才烧火时扔进去烤得黑乎乎的灰面窝头。 也顾不上嫌弃，一把抓起，往嘴里塞去，边塞边大口嚼着。 腮帮子鼓鼓的，三两下就把窝头咽了下去，好歹肚子里有了些许饱腹感，人也精神了些。 他赶忙打来水，简单洗漱了一番，又翻箱倒柜找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上。 便急匆匆地朝着彪子家走去，心里还盘算着拉熊罴的事儿呢。 想着那几百斤肉，自己一时半会儿哪吃得完呀，不如分给几家人，大家都能尝尝鲜。 等下山了，再给大姐夫，段老爷子、秀才和小金子，孙姐还有李勇他们都送点去，也好联络联络感情，做做人情。 而且穆琳帮了自己两回，这恩情可不能忘，得去好好谢谢人家，最主要的是看看王若曦把账平了没。 张卫东背着枪，将侵刀仔细地插好在小腿处，用手按了按，确保牢固，便迈着大步出了门。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变了，阴沉沉的，毛毛细雨如细丝般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 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地面也渐渐变得湿滑起来。 可他心里着急，顾不上这些，脚步不停，沿着小道快步朝前走去。 没走多远，一阵嘈杂的狗叫声打破了这雨幕中的宁静。 张卫东抬眼望去，只见小道的尽头有两个人正牵着两条狗朝这边走来。 走在前面的那人，个头挺高，扛着把洋炮，枪身泛着冷光，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 跟在后面的正是那冤家路窄的土豆杨岳，他扛着个大镐头，镐头的尖头在地上拖行着，划出一道道痕迹。 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眉头紧皱，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眼睛时不时地往四周瞟着。 张卫东心里暗叫一声晦气，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一声不吭地侧身站到了小道边，身子往旁边的草丛靠了靠，给他们让出了通道。 眼睛则看向别处，装作没看见他们的样子。 杨岳也抬眼瞧见了张卫东，先是一愣，随后赶忙低下头，眼神闪躲。 假装没看见，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了些，想赶紧走过去。 可没想到，走在前头扛枪牵狗的那人却停下了脚步，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张卫东。 眼神里透着探究，随后扯着嗓子大声问道：“哎呀，撅把子呀？你也是跑山的？” 说话间，还晃了晃肩上的洋炮，那枪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 “啊，瞎玩。”张卫东随口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只是微微撇了撇嘴，眼睛依旧看向别处，一副不想多聊的样子。 “呵呵，附近林子有没有大家伙？” 那人又接着问道，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一边问还一边凑上前了几步，把手里的缰绳拽得更紧了些，那两条狗被勒得呜呜叫了两声。 “不知道，俺一个人没敢往远跑，有点野鸡跳猫子啥的。” 张卫东不冷不热地回应着，双手抱在胸前，身子往后仰了仰，和那人拉开了点距离。 “行了，走吧，别浪费时间，平时总吹你狗多厉害，今天让我见识见识。 要是连个像样的玩意儿打不着，我下次可没脸去镇上了。” 杨岳在后面不耐烦地给了同伴一脚，那一脚踹得挺重，同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杨岳则黑着脸，瞪着眼睛，嘴里嘟囔着，语气里满是催促，边说边用手在空中挥了挥，好像这样就能把人赶得更快些似的。 扛枪的小伙哈哈一笑，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说道： “岳哥，这事包在我身上，咱让那帮瘪犊子瞧瞧，啥叫正经跑山的。” 说着，还得意地挺了挺胸膛，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张卫东，眼神里带着几分挑。 随后猛地一拽手里的缰绳，那两条狗被拽得往前冲了几步，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可奇怪的是，那两条狗刚凑到张卫东身边，闻了闻他身上的味儿，瞬间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身子猛地一僵，夹着尾巴，呜呜地低声吼叫着。 那声音里透着恐惧，上下牙不停地打磕巴，身子还止不住地往后退，怎么拽都不肯再往前凑了。 “完蛋玩意儿！” 杨岳见状，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脸上火辣辣的。 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他恼羞成怒地扒拉开同伴，嘴里骂骂咧咧的，气呼呼地迈步就走出了小道。 脚下的步子又急又重，溅起了地上的泥水。 “岳哥，你等等我，肯定是狗子昨晚起秧子累着了，平时也不这样。” 扛枪的小伙儿一边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拽着狗。 顾不上搭理张卫东，赶忙迈步撵了上去，那背影看着颇为狼狈。 张卫东站在原地，瞅着那渐渐远去的俩人，微微摇了摇头，眉头紧皱，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心里暗自想着，这枪是老枪，狗也是破狗，人更是烂人。 这杨岳啊，混得是越来越次了，这都啥时候了，太阳都快下山了，还跑出来进林子瞎折腾。 一个屯铺住着，真该找人劝劝他，以后中午再出门。 不然啊，早晚要出事！ 想着，他又抬脚继续朝着彪子家走去，雨还在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道上。 第153章 父爱如山 “彪子，彪子！”张卫东压低着声音，却又透着焦急，边喊边猫着腰，在周围警惕地张望着。 “嘘！干哈玩意儿，吵吵把火的，天上的老鹰都叫你吓跑了！” 从柴火垛底下灰头土脸钻出来的彪子，一边小声呵斥着，一边使劲儿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和草屑，那模样别提多狼狈。 要不是他自己钻出来，张卫东还真难发现他藏在这儿呢。 张卫东顾不上多说，上前一把拽住彪子的胳膊，就往他家院子里的小偏房拖，边拖边紧张地回头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才进了屋。 “我打了头五百斤往上的熊罴，你喊上你爹，借个架子车，咱进山一趟，我去喊我爹去。” 张卫东凑到彪子耳边，用气声说道，眼睛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急切。 彪子听了这话，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拿手摸了摸张卫东的额头，满脸怀疑地说道： “没事吧？你可别是发烧烧糊涂了呀，就你还能打熊罴？那玩意儿是好对付的？” 说着，彪子趁着说话的空当，猛地拿起一旁的门栓，一把抓起张卫东的右手，死死地按住他的中指。 这是村里老一辈治撞客的手法，彪子还以为张卫东进山溜套子撞邪了。 “哎疼疼疼疼！滚一边去！放手，要不我跟你爹妈说郝俊英的事了啊！” 张卫东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 这一句话可真是戳到了彪子的软肋，彪子一听，赶忙像触电似的松开了手。 还心虚地往门口瞅了瞅，赶紧把偏房的门给带上了。 “不是，你真是东子啊？打了个五百多斤的熊罴？我不跟着你就你一个人？你可拉倒吧。 郝二楞带几条狗都没磕住熊瞎子呢，那熊瞎子发起狂来，多吓人啊，你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还把它给打了？” 彪子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眉头紧紧皱着，眼睛里满是疑惑。 “握草，我啥前儿骗过你？麻利儿的，雨越下越大，山里道儿不好走，咱两台架子车四个人正好。” 张卫东急得直跺脚，说完便迈步往屋外走，雨水顺着屋檐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整个院子都被这雨幕笼罩着，透着一股湿冷的气息，却压盖不住张卫东身上的兴奋劲儿。 “真的？妈呀！那不发财了，不对，兄弟你没受伤吧？是不是捡上虎剩了？” 彪子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赶忙上前拉住张卫东。 双手不停地在对方棉袄上扒拉着，想看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你这货，说了没事，今天赶巧了，溜套子面对面碰上，也是我命好，差点就回不了，一会再跟你细说。 对了！别走大道儿啊，和你爹屯子后面集合，借架子车也别说漏嘴了，火把出屯子再点。” 张卫东心里一暖，拍了拍彪子的肩膀，一脸严肃地嘱咐着。 说完便撒腿冲进了雨里，那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彪子在原地愣了愣，这才一拍脑门，大喊道：“爹！爹！别做饭了。”声音在雨中传出去老远。 “干球啥玩意儿？不做饭你个瘪犊子不吃饭，妮子放学回来不吃？” 老太太从堂屋出来，俩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哎呀！娘，你一个人做就行了，我得和我爹出去趟。” “下个雨吓跑啥？你自己不着调别带你爹啊！那老东西一扇呼就得瑟。” “去去去，咋了彪子五脊六兽的？又惹啥祸了？走爹给你平事儿去。” 当爹的都渴望被子女需求，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挂在嘴边津津乐道。 “爹，帮我借辆排车去！咱家雨披呗？还有火把。”彪子破马张飞的拽着老爹就往外走。 “就这？让你娘去不就行了，多大点事，你能稳当点不？” 老头扭头又往屋里走。 彪子学着张卫东刚才讲话的样子小声跟老爹学了一遍。 “啥玩意儿？熊罴？” 后两个字愣是从彪子手指头缝里蹦出来，原来彪子早知道老爹跟自己一样，直接上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张卫东和他老爹之间。张卫东老爹刚坐在炕上，正拿着烟袋锅抽烟呢。 听到儿子的话，手猛地一抖，那烟袋锅直接就烫到了棉裤上，瞬间烫出个大洞，他这才回过神儿来。 “你小子！要出点事儿我和你娘往后可咋活啊！” 一向在子女面前威严十足的老头儿，此时眼眶泛红，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他压根没去想那熊罴能值多少钱，满心都是对儿子安危的担忧。 知道自己儿子虽然有杆枪，可一个人在山里头，面对那些吃肉的野牲口，那得多危险啊。 哪怕是最平常的打猎，都可能有去无回，更别说面对熊罴这样凶猛的大家伙了。 自家小子啥样他当爹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那肯定越是凶险万分呐。 “儿子，爹从来不要求你大富大贵，这个家有我在的一天，就不需要你出头玩命。 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呢，你得答应爹，可不许再这样了。” 老头一把抓住张卫东的胳膊，手劲儿大得像要把儿子的胳膊给捏碎了似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脸上的神色也是一阵白一阵紫，那心疼和后怕的样子全写在了脸上。 “爹，你放心吧，这次就是在河滩子碰上了，我不杀它，它也得弄我，但凡有逃跑的机会我指定跑。 你儿子福大命大，你跟我娘说的时候委婉一点。” 张卫东看着老爹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赶忙安慰道。 老头从炕上站起身子，连着好几次才踉踉跄跄地站直了。 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裤子上让烟杆烫的洞，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对儿子长大的感慨。 “爹不图你们有多大出息，我当年和你娘从鲁省一路逃荒过来，只盼的你们仨身体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强。 那啥，我去借架子车，你把雨披拿上。” 老头还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自己太啰嗦了，想绷住当爹的那份威严。 手抬在半空中僵硬了几秒，最后还是落在了张卫东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像是把所有的叮嘱和关爱都融进了这几下拍肩里。 张卫东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一把抱住自家老爹。 把头埋在老爹的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下，随后便松开手，撒丫子跑出了东屋。 老头愣了几秒钟，微微抬起头，看着儿子出门的方向，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嘴里嘟囔着： “他娘的，一眨眼儿子长大喽。” 第154章 村头村西两幅场景 “哇！哇哇！” 河沟子旁边的红松树上，老娃子像是被人的动静惊着了，扑棱棱地飞起一大片，那动静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卫东在前头引路，和彪子领着自家老爹，一路急匆匆地朝着河滩子那杀死熊罴的地方赶去。 俩老爷子虽说活了半辈子，可刚到地方，脚下就猛地一软。 身子晃悠着，差点一个趔趄直接跌落在地。 现场那味儿，血腥刺鼻，直往人鼻子里钻呐。 若不是张卫东背着那把撅把子，彪子手里紧紧握着扎枪，俩老头恐怕早就吓得掉头就跑了。 这月黑风高的，小寒风吹得呜呜作响，刮得那树叶子沙沙沙地乱颤。 旁边哗啦哗啦流淌的河水，在这夜里听着更是瘆人，让人心里直发毛。 再看那熊罴，两只眼睛成了血窟窿，干涸的鲜血在火把摇曳的光亮下，泛着冷冷的光。 俩爹围着熊罴，小心翼翼地转了好几圈，眼睛瞪得老大，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脸上满是惊叹之色。 “你小子可太尿性了呀！刚有了枪就敢捅这么大娄子，连熊罴都让你给干死了。” 彪子爹一边说着，一边凑上前去仔细端详，那脑袋上的致命枪伤，他一眼就瞧出来。 是近距离开的火，说着便一个劲儿地竖着大拇指，满脸的赞赏。 “叔，这就是运气好，正巧让它给撞上了呗，当时那情况，不拼命可咋整呀。”张卫东挠了挠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乐呵呵地回应道。 “那也厉害啊！换做一般人，别说动手了，估计没到跟前就得被吓死，就算没吓死，也得吓得尿裤子喽。” 张卫东老爹则没顾得上搭话，而是皱着眉头，围着河滩子来来回回地踱步。 眼睛盯着地上那凌乱的脚印，心里明白自家小子这一回是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危险呐，那脸上的担忧之色怎么也藏不住。 “你小子呀，我估摸你爷爷在地下，喊着列祖列宗，头都得磕烂了！ 真是老天保佑，祖宗显灵啊！儿子快，跟我朝着祖坟的方向磕几个。” 说着，张卫东老爹便拉着儿子，恭恭敬敬地朝着祖坟方向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 “爹，咋样？东子够厉害吧？瞅瞅，这熊掌比我脸都大呢。” 彪子一屁股坐在熊罴身边，伸出手在熊罴身上比划着，还特意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比了比，接着做出一些个滑稽可笑的动作。 那模样透着股子得意劲儿，寻思果真是头大家伙呀。 “你咋这彪呢？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子当时真该把你弄墙上。” 彪子爹一听这话，脸立马拉了下来，气呼呼地走到彪子身边，抬起脚冲着他屁股狠狠来了一下。 那劲儿使得可不小，彪子“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嘟囔着： “啥人品呀！你等着，等完了我给你打个跳涧子！” “你可拉倒吧啊，消停儿的，跑山可不是比谁胆子大，你就踏踏实实跟着东子打围就行了。” 老头瞪了彪子一眼，扭头瞅了瞅还在磕头的张卫东爷俩，又对着自家小子说道： “他们家祖坟在鲁省呢。咱是现成的，完了明天让你娘买点裱纸，咱也去拜拜，沾沾这好运。” 张卫东和彪子拿出侵刀，开始动手剥熊皮。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熊皮完整地剥了下来。 彪子兴致勃勃地把熊皮往身上一披，比划了比划，好家伙，这熊罴体格着实不小。 那剥下来的熊皮放在地上，比桌子面都大出不少呢。 “这家伙要是做成个翻毛大衣，我穿着上县城，那走路都得横着走咯。”彪子咧着嘴，一脸憧憬地说道。 俩爹也没闲着，拿着短斧，咔咔咔地一顿剁，没一会儿，就把熊罴处理得差不多了。 全都装进了氢铵化肥袋子里。这抛开骨头内脏，光肉就出了不老少呢。 四个人一合计，这么多肉，没办法只能俩爹推着架子车。 张卫东和彪子赶忙找了些树枝子，七手八脚地做了个简易爬犁。 一人拉着一扇子肉，这才勉强能带走，吭哧吭哧地往回走。 “爹，叔，这些肚子上的肥膘咱们两家留下炼油，四个熊腿我留下，给山下朋友送点。 剩下的肉你们看着拾掇拾掇，给杨叔，还有屯里长辈邻居啥的送点呗。”张卫东一边拉着爬犁，一边喘着粗气说道。 “咋都行，东子你打的熊罴，你和你爹商量着来就行，我们有口肉解解馋就成。”彪子爹摆了摆手，脸上满是随和的笑。 “没事，就听东子的，咱两家在石门也没个亲戚啥的，杨疯子给点，民兵队长三扁担，还有会计，妇女主任啥的，都送点儿。 可这么大头熊罴，实话实说你打的合适不？”张卫东老爹皱着眉头，略有些迟疑地说道。 “那有啥，俺们又不骗人。”彪子在一旁扯着嗓子喊道。 “要不说捡虎盏捡的吧。”彪子爹补充了一句。 “没事，该咋说咋说，爹，颜叔，咱两家都是外来户。 虽说颜家来的比我们早不少年，可这些个屯里的坐地户，根儿上还是跟人家老杨家亲。 咱低调这么些年了，也该高调一把了，得让大伙都看看，咱张颜两家平时只是不想太张扬，可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呀。” 张卫东一脸坚定，眼神里透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这话没毛病，东子说得对，我俩年纪小，从小到大白眼受的那是够够的了。 爹，张叔，你俩一把年纪了不在乎，俺们以后还得娶媳妇呢。 这媒婆上门一打听，咱总的给女方家里有点能拿得出手的事儿说说吧？” 彪子这话一说完，俩老爹先是一愣，随后脸一红，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和认同。 “说得对，咱老哥俩无所谓，可石门屯又不是他杨家一个人的，平时咱点头哈腰的。 算个工分，交个公粮啥的，你瞅瞅那些人的嘴脸，哼！” 张卫东老爹皱着眉头，想起平日里受的那些气，心里就来火，寻思了一下，便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行，那就这么办，低调行事非无能，高调做人显风华，该露脸的事儿咱当爹的得给小辈儿打个样儿。” 四人统一好口径，便顶着满天的星星，披着月色，朝着屯铺赶去。 快到石门屯的时候，张卫东和彪子拐了个道，朝着地印子去了。 俩爹则是推着架子车先回了趟家，把车上的肉卸下来不少，剩下的便开始按照商量好的，挨家挨户去送熊肉。 这消息传得可快呀，没一会儿，屯铺门口的晒谷场就围了一大堆人，那场面热闹得很，灯火通明的。 可就在屯铺后面的林子里，慌慌张张地钻出四个人来。 这几个人模样可狼狈极了，一路狂奔，直到瞧见了晒谷场那边的亮光，才像是松了口气，一下子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时的扭头看看，仿佛后面的黑夜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们。 第155章 哥俩反目 在石门屯外的那片山林边，气氛紧张得好似能拧出水来。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大鼻涕，你他娘的养的啥狗啊？你天天吹嘘能特么干老虎熊罴，到了关键时刻野猪都盯不住。 头狗让挑了不说，另一个夹尾巴就跑了，啥他妈废物东西。” 其中一个穿着这个年代少见的夹克衫，气急败坏的年轻人骂道。 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一边骂还一边狠狠地往地上跺了跺脚。 “可不咋地，还有土豆，你不是打架无敌手么？ 黄毛子冲过来你比谁都他娘跑的快，和大鼻涕一样，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后面说话的人瓮声瓮气的，脸上鼻子上还贴个烂口罩，正是许久不见的麻杆儿。 此刻的他，正弓着腰，在刚才说话的那人面前点头哈腰的，那副谄媚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杨岳和那个叫大鼻涕的人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被说得头也不抬，丧里丧气。 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大鼻涕又不敢还嘴，只能默默地忍着。 杨岳心里那个气呀，暗自骂道：“狗日的麻杆儿，不是老子送你去医院，你能他妈脑袋拆线么？ 现在倒好，有了新主子了，哥也不叫了，真他娘的忘恩负义！” 原来麻杆住院期间，跟隔壁病床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打得火热。 后来才知道，人家是红旗林场主抓生产的副厂长成金友的儿子成鹏，当时是因为吃野蘑菇闹坏了肚子见小人才住进了医院。 这麻杆儿赶忙抱住了大腿，没几天功夫，就靠着那溜须拍马的本事，跟成鹏混在了一起。 今天俩人喝完酒没事干，就一路晃晃悠悠喊上大鼻涕来到了石门屯。 麻杆儿本想着喊杨岳上山里溜达溜达，本意也是因为杨岳上次及时送他去医院，又给凑了医药费，这次想找机会提携提携他。 谁知道这货也不知道是吃了枪药还是咋的，自打在村口外面见着以后，一路上就没个好脸色。 拿话撅自己和人家成鹏，那嘴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满嘴喷粪，搞得谁也不待见他。 尤其是数落起自己，旧事重提掀旧账，让成鹏好几次都皱眉，这下自己的黑历史都让扒出来了。 后来碰见了帮猪群，他倒好，第一个撒丫子就跑了，把其他人都扔在了那儿。 这可把麻杆儿气得够呛，才心里有气，挑理把矛头指向了原来的大哥，救命恩人土豆子。 也不怪土豆子发神经，主要是杨岳跟大鼻涕出屯的时候正好冤家路窄碰见了张卫东，心里有了气。 想起来打架输了的原因都是因为麻杆儿带着自己玩牌，才荒废了身板子，所以一道儿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看到麻杆儿变成了成鹏的狗腿子，对自己趾高气昂的样子，打心里不想再跟这人处了。 要不是大鼻涕喊着自己，估计早就扭头走了，见着帮猪群里有一头四百斤的抛栏子，那不相当于送死么，于是撒腿就跑。 讲话了，我虽然没有野猪跑得快，但是比你们跑的快就行。 成鹏喘匀了气，对着大鼻涕就是一顿数落，唾沫星子乱飞。 大鼻涕满脸委屈，好不容易逮着个喘气口赶忙解释道： “鹏哥，我也没想到变成这样啊，那俩狗可是我爹惊喜饲养的，也没怕过野猪啊。 就是碰见二百斤的黄毛子不费一枪一弹，俩狗配合着就能挂钳子搞定。 你忘了上周我给你送的俩肘子了，那就是这俩狗自己收拾住的。 细打听都知道，在俺们屯子老出名了。 再说了这事也不全怪我啊，鹏哥你不说你枪打的老准了，一枪就能干死马鹿。” 大鼻涕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开始支支吾吾，想把锅甩出去，也找不到接茬的。 他打心里怕成鹏，准确的说是怕他爹。 “我可去你姥姥的嘴，我不也是第一次用你这烂阳炮么？ 你换个五六半或者三八大盖，就是那最大的头猪老子也能干死。 再说了，你那狗子上去跟个彪子似的，我怕打死你狗不是？ 别的猎狗听到枪响跟收到命令似的上去就开狂，你再瞅瞅你那俩瘪犊子，夹尾巴扭头就跑，你好意思怪我？” 成鹏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心想他娘的你到埋怨起我来了，接着头一转。 “还有你叫啥土豆是吧？来之前麻杆儿可劲吹你多厉害，说什么三五个人近不了身。 闹了半天也是个怂货，以后可别在外面瞎咋呼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全身上下就嘴硬。” 杨岳一听这话，憋了许久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他可不知道成鹏的身份，还以为就是麻杆儿新认识的金主呢，当下就骂道： “草你妈的，别给我在这儿满嘴喷粪！ 有人生没人养的玩意儿，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自己都快吓尿了，还埋怨别人，洋炮要是搁老子手里，也不至于空手跑回来，咱能要点脸不？” “我就草你妈了，咋滴？”成鹏没想到土豆敢还嘴，瞪圆了眼睛，挑衅地盯着杨岳。 “草！哪来的生荒子？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 杨岳挽起胳膊，气势汹汹地就要冲过去，那架势像是要把成鹏生吞活剥了一样。 成鹏一看杨岳这体型，再看那要吃人的模样，吓得赶忙躲到了麻杆儿身后。 嘴里还嘟囔着：“麻杆儿，这就是你说的兄弟？我看就是窝里横，刚才打野猪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倒来劲了！” 麻杆儿硬着头皮挡在了杨岳跟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冲着土豆喊道： “土豆，差不多行了，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太狂了！ 今天吃枪药了？要是还认我这个兄弟，就老老实实坐回去。”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你忘了老子当初是怎么救你的了？ 咱多少年的感情，你就为了个新来的翻脸不认人了是不？” 土豆怒目圆睁，脖子上青筋爆裂。 麻杆儿一听这话，顿时像霜打的茄子，头矮了一截。 扭头对着成鹏讨好地说道：“鹏哥，都是哥们，算了算了，给我个面子呗。” “你有面子么？我在红旗林场还没见过这么有种的，有能耐你动老子一下试试。” 成鹏躲在后面，伸着脖子，扯着嗓子叫嚣着。 老话说得好，没有劝架的打不起来架，没有女人还是兄弟。 这会儿，两边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肯让步，麻杆一拦架，怕是要闹大了。 “哎呀，谁脱裤子露出来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脸皮厚还是我的拳头硬。”土豆又往前凑了凑，作势要动手。 “土豆，别给脸不要脸，差不多行了！” 麻杆儿大喊一声，声音都有点发颤了，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是真怕这事儿闹得没法收场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真要割一块，哪哪也难受。 第156章 欺人太甚 “行，麻杆儿，我不要脸，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土豆气得嘴唇直打哆嗦，哆哆嗦嗦地撂下这句话后，一扭头，拔腿就走，那背影透着一股子倔强与决绝。 大鼻涕见状，赶忙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死死拽住了土豆的胳膊。 接着扭头朝着麻杆儿使劲儿努了努嘴，那表情满是焦急，似乎想让麻杆儿说句软话。 “大鼻涕，你这撅嘴都能拴驴了，走走呗，人各有志，再说了我成鹏的身边可不养废物，要不你们跟他一块得了。” 成鹏斜着眼睛，满脸不屑地说道，那嚣张的模样，看着真欠打。 就这最后一句，让本想喊住土豆的麻杆儿，一下子像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嘴巴张了张，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哼！成鹏是吧，以后天黑走道儿小心点，夜路走多了早晚碰见鬼。” 杨岳用力甩开大鼻涕的胳膊，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 哎！大鼻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着：“都是哥们，何必呢。”那脸上满是无奈与惋惜。 成鹏见留下的两人都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失落，心里正窝着火没处撒呢，眼睛一瞟，看到了旁边蹲着的黄狗。 那黄狗正伸着个大舌头，咧着嘴，在成鹏看来，这模样就像是在嘲笑他似的。 成鹏顿时火冒三丈，咬着牙从裤兜子里摸出一个独子儿，一把捡起地上的老洋炮。 手忙脚乱地咔咔拿火药袋往枪管里装药，那动作又急又狠，火药末子都撒了一地。 麻杆一看这架势不对，吓得脸色煞白，赶忙冲上前去，伸出双手用力拦了一把，声音都带着颤音： “不是鹏哥你要干哈？杀人可是犯法的呀，土豆就是脾气倔点，完了我让他跟你道歉。”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让成鹏更加暴跳如雷。 他瞪大了眼睛，怒吼一声，一把狠狠推开瘦弱的麻杆，麻杆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成鹏抬起枪，对准了一旁的黄狗，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亢！”一声巨响打破了夜的寂静，独子的威力极大。 这么近的距离，那黄狗的脑袋瞬间就被崩了个稀烂，鲜血溅了一地，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唤一声，便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着，场面血腥又惊悚。 这一幕把大鼻涕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冲上前去，指着成鹏的鼻子，声泪俱下地吼道： “鹏哥，你这是干啥？好歹也是我们家养了两年多的狗，平日里没少看家护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怎么能二话不说就打死了呢！打抱窝的时候我就开始伺候它了，那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啊。” 大鼻涕越说越激动，脸部肌肉不停地抖动，咬着后槽牙，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往下流。 成鹏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了大鼻涕一眼，呵斥道：“咋滴？今天咱差点让这畜牲害死，废物东西不打留着过年么？ 你咋滴？不服啊，来来来，跟那个土豆一样，磕一下子？你爹见了我都得稍息立正。” 大鼻涕一听这话，整个人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愣在了原地，内心的愤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点点地压抑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爹就是给红旗林场外包砍树的一个工头，每天拉拢着一伙老爷们打点零碎的活儿，就指望着这点营生养家糊口呢。 在人家成鹏家手底下讨生活，别人上赶着讨好都来不及，哪敢得罪他呀。 大鼻涕能跟在成鹏身边，他爹可高兴坏了，天天盼着他能和成鹏处好了，将来能混个林场的工作。 最好是能学个厨子或者焊工钳工啥的，要是能学个车，那可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毕竟驾驶员在当时那可是“八大员”，是正儿八经的好工作。 分奴终究败给了现实，大鼻涕意识到这一点，脸上硬生生地挤出来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一边抬手朝着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两个耳光，一边陪着笑说道： “鹏哥，那话说哪去了，咱兄弟交情在这摆着，我就是着急上火了，主要也是这狗从小养到大，托狗时候费了不少力气。 有感情了，您多担待，谁让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 听他这么一说，成鹏心里因为杨岳的那股子气也慢慢散了些。 在他看来，大鼻涕跟麻杆一样，都是好用的“跟班”，一个手里有活儿，一个嘴甜会哄人。 身边有这样的人围着，那感觉别提多舒坦了，抬手就有人递烟，舔嘴就有人倒水。 就像本山大叔说的那样，伸左手是上水，伸右手是闭嘴，翘左脚是揉腿，翘右脚是亲一口，记住没死鬼！ “下次再尥蹶子，小心老子真崩了你。”成鹏嘴上依旧放着狠话，接着又说道： “那啥，我听你爹说的，你托狗这一手是跟老炮手学的，你跟我说说你这狗到底咋回事，还不如条看门的土狗，一到关键时刻掉链子。” 大鼻涕心里恨得牙痒痒，可脸上还得陪着笑，他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估计是让枪响吓着了。” 成鹏一听这话，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扯着嗓子吼道： “啥玩意儿？当我傻子？咋滴你们之前打猎不用枪啊？ 能被枪声吓唬住的猎狗，那叫猎狗么？你小子这是又怨我了？” “不是，鹏哥，我去给你送肘子那前儿，狗栓道儿边上，你当时不是一时兴起朝狗扔鞭炮来着。把狗炸的声音都变了不是？ 后来我也一直没进山，就没当回事儿，估计这次是听见枪声吓坏了，所以撩杆子了。”大鼻涕赶忙解释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 成鹏一愣，想了想，一拍脑袋：“哦对，是有这么回事儿。 不是你他妈的这是还赖我是不？归根结底是你狗不行，让黄毛崽子追一道，传出去不让笑话死了。 我跟你俩说啊，狗死了这事别人问起来就说咱遇到熊了听见没？你们嘴巴严点。” 麻杆和大鼻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俩心里都清楚，这成鹏喜怒无常，仗着自己老爹在林场那是横着走的一霸，可不敢不听他的呀。 “放心吧，听鹏哥的。” “就是，传出去俺俩不也跟着丢脸么。” 大鼻涕说完，默默地抱起黄狗，那黄狗的身子还带着温热，可已经没了生气。 大鼻涕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转身准备找一棵树下面把狗埋了。 成鹏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喊道：“干哈啊？这一晚上累个半死，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 野猪没打死，咱把这狗带回去吃啊，小锅一顿，整点地瓜烧，埋了多可惜。” 听到这话，背对成鹏的大鼻涕浑身一踉跄，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噌噌又冒了起来，那怒火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一样。 猎人对狗那可是爱如性命啊，狗死了就跟在自己心上面插了一刀似的。 虽然大鼻涕不是正经跑山的，但这狗是他从小一点点养大的，那感情深着呢。 本来被成鹏打死它就差点没压住火，这会儿又要吃狗肉，大鼻涕可就有点恶从胆边起了。 他妈了个巴子的，欺人太甚，要不是这会儿在屯铺边上，又有麻杆在身边。 大鼻涕今天真恨不得冲上去和这畜牲拼个你死我活。 哼，以后有的是机会，咱们新账老账一块算。 “呵呵，就按鹏哥说的算，麻杆你受累搭把手。” 大鼻涕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那脸上的表情别提多难看了。 “等会啊，村子东头咋咋呼呼的干哈玩意儿呢？我去瞅瞅啊。” 说完成鹏拿着老洋炮，大摇大摆地扭头进了屯铺。 大鼻涕看着成鹏的背影，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深深地插进了肉里。 心里狠狠地骂道：狗日的畜牲！这大山里有的是机会，土豆说得对，早晚这货得遇到鬼！ 第157章 倒霉三兄弟买熊肉 成鹏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凑到屯铺东头的晒谷场边，伸着脖子往里一瞧，只见架子车上摆放着的，赫然是一大扇熊肉。 “哎呀！这黑熊个头可真够大的呀。”成鹏眼睛瞪得溜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啧啧有声地说道。 “小伙子，你这可就外行了啊！这可不是黑熊，是熊罴！” 旁边一位大叔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道，说完还特意看了看成鹏肩膀上扛着的老洋炮，目光里透着几分探究。 “爷们，刚才在屯子边响枪的，是你不？” 大晚上的，那老洋炮打出去的声响，在安静的屯子里回荡，大家可都听得真真儿的。 “啊，是我。”成鹏挠了挠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旁人赶忙凑过来问：“那打到啥了没呀？” 成鹏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子，好在这会儿正飘着绵绵细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熊肉吸引了去。 他心里头想着自己被野猪撵得狼狈不堪，这打狗的事儿哪好意思说出口。 眼珠滴溜溜一转，赶忙说道：“啊！没啥，就是瞎玩呢，试试枪好不好使。” 成鹏身为林场副场长的儿子，平日里没少跟山里人打交道，心里清楚打猎狗吃猎狗这事儿在这儿可是犯忌讳的。 刚才开枪也就是心里憋着一股火，想发泄一下罢了，接着又问道： “那啥！这熊罴这么老大个儿，得几个人才能弄着啊！” 之前说话那大叔指了指熊脑袋和脖子上的枪口，绘声绘色地讲着，“瞅见没？那可是近距离贴脸开枪啊。 第一枪就把熊的双眼给干瞎了，第二枪直接打烂了脖子上的血管，厉害着呢！” 这时候，正在分肉的彪子老爹抬眼瞅着成鹏，觉得面生，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说道： “别听他在那儿瞎咧咧，凑巧罢了，凑巧。” 正说着呢，麻杆儿和大鼻涕气喘吁吁地撵了过来，站到了离成鹏不远处的地方。 “哎呀妈！这也太厉害了，是您打的呀，叔？” 成鹏还以为开枪的是彪子爹呢，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赶忙凑上前去问道。 “不是不是，是我儿子和张卫东哥俩打着的。” 彪子爹按照先前商量好的，在乡亲们面前把自己儿子也带上了，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成鹏回头看到了跑过来的麻杆儿和大鼻涕，问道：“张卫东谁啊？咱跑山打猎的圈子里有这号人物么？” 麻杆儿和大鼻涕对视一眼，麻杆儿撇了撇嘴，大鼻涕则耷拉着脑袋。 脸上满是不好意思，低声嘟囔着：“不熟。” “不认识。” 大鼻涕心里清楚，从杨岳那儿得知，之前在小道上迎面碰上的就是张卫东，此刻只觉得臊得慌，拽着成鹏就要往外走。 成鹏不耐烦地一把甩开拽着自己的胳膊，心里想着这张卫东可真是个猛人啊。 再看看身边这俩头没出息的烂蒜，满脸都是嫌弃。 他平日里爱看三国和水浒传的小人书，打心底里就喜欢英雄豪杰、勇猛战将，这会儿不由得生出想要结交张卫东一番的心思。 毕竟在这红旗林场这一亩三分地上，有自己老爹在上头撑着呢，跟曙光的上下八屯都挨着。 要是有这么个猛人，凭自己的面子，结交一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成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彪子爹，目光里透着热切，有心想要拉近点距离，便开口问道：“叔，这熊肉卖不卖呀？” “啊？你是哪的人啊？”彪子爹一听，顿时头都大了，心想着都是屯里的，买卖点儿肉倒也无所谓。 可这生人来买肉，万一被人扣个投机倒把的帽子，那可就麻烦大了，够自己喝一壶的。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是生产队自己分的，你要是想吃啊，给你割一块就是了。” 张卫东老爹一边说着，一边手起刀落，利落地割下一块二斤多的熊肉，用草纸一包，再拿麻绳一系，递给了成鹏。 他心里其实也挺犯怵的，山里有规矩，见面分一半，刚才就有不少乡亲拿着钱和粮票来换熊肉了。 这会儿就怕这年轻人不懂事儿，把这事儿说出去，再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哎呀，您太客气了，这多不好意思呀，俺们就是路过，这不是看见分肉嘴馋了嘛，您就行行好，多卖我们点儿呗。” 成鹏边说边伸手往裤子内兜里摸，掏出一大把大团结，从中抽出来三张，递向张卫东老爹。 这一下，周围围着的村民们眼神瞬间就热了起来，好家伙，那厚厚的一沓子。 看样子最少也得一二百块钱呢！ 众人都在心里暗自揣测，这哪儿来的年轻人呀，这么有钱。 有几个住在屯子外面窝棚里的黑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钱，舔了舔嘴唇，互相递了个眼色，心里起了歹意儿了。 这月黑风高的，又下着毛毛雨，老林子边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正是杀人越货的绝佳时机呀，他们的眼神里渐渐露出了凶光。 “咳咳！鹏哥，走吧，你爹还在场办保卫科等咱们呢，要是回去晚了，他们该着急派人来找咱们了。” 麻杆儿赶忙上前，伸手接过成鹏胳肢窝卡着的老洋炮，慢悠悠地挥舞了几下，故意把枪晃了晃，大声说道。 众人一看对方手里有枪，那眼神瞬间就黯淡了许多，心里头的念头也压下去了几分。 都说财不露富，刚才成鹏这举动，可差点就给自己招来大祸了呀。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二百块钱，那绝对能让这些盲流子和生荒子心生歹意，铤而走险。 麻杆儿几句话就把这紧张的气氛给压了下去。一旁的大鼻涕却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他可巴不得有人替自己收拾成鹏呢。 此刻，有认识麻杆儿的人脸上满是嫌弃，匆匆买完熊肉，便赶紧离开了人群，生怕沾染上什么麻烦事儿。 成鹏最终按一斤七毛钱的高价，买了五十斤熊肉和骨头，这才心满意足地扭头，冲麻杆儿和大鼻涕一摆手，说道： “走，下山去。”那脸上满是得意，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 “你俩知道该咋说吧？就说咱配合别人打围干死了一只熊罴。” 成鹏一边大摇大摆地走着，一边回头交代着。 身后，麻杆儿费力地扛着那堆熊肉，累得龇牙咧嘴的。 一旁的大鼻涕则抱着死去的黄狗，俩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只好点了点头。 “你们瞅瞅，人家那才叫打猎呢，大鼻涕你再看看你，同样都是跑山的，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成鹏一边数落着，一边又从兜里掏出来五十块钱，扭头塞到了大鼻涕兜里，这可是他爹教他的，打一巴掌给个枣吃的招数。 “这钱你拿着，看看能不能整俩好使的狗。”成鹏挑了挑眉毛说道。 大鼻涕一愣，心里寻思着，难道这小子知道打了自己的黄狗，心里过意不去。 这是给自己赔偿呢，难道转性了？他脑子还没回过神来，成鹏又接着说了。 “你之前不是说过，有老跑山的年纪大了上不了山，要把自己托的狗卖了嘛。 你去问问，整三五条好狗回来，到时候咱们再上这石门屯子来打猎。” 大鼻涕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撇了撇嘴说道：“鹏哥，好狗可难寻啊，这五十块钱买好狗哪够呀。” “不够？这够不够？这些呢？”成鹏一脸得意，一张接一张地往地上扔着大团结，眼睛都不眨一下。 麻杆儿在一旁看着，眼睛瞪得老大，咽了咽口水，眼神里满是渴望，心里想着，谁跟钱过不去呀。 大鼻涕赶忙把怀里的黄狗往地上一放，蹲下身去，一张接一张地捡起来数了数，好家伙，足足一百二十块钱呢。 “差不多了，我尽力吧。”大鼻涕一脸为难地说道。 “记住，钱能解决的事就不叫事，回去支个局儿，麻杆儿把弟兄们喊来热闹热闹。”成鹏大手一挥，满是豪气地说道。 “鹏哥，这一道儿回去都得后半夜了，要不改天吧？” 麻杆儿瞅了瞅前面漆黑无比的山路，握紧了手里的火把，咽了咽口水，心里实在没底。 “瞅你那窝囊样，我跟司机班的约好了，就在下面镇子开车接咱们了，走走走，喝酒去。” 成鹏白了麻杆儿一眼，扯着嗓子喊道。 麻杆儿和大鼻涕对视一眼，只好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呀，瞅瞅，专车都安排上了呢。 第158章 斩草除根惹怒山神 坐在卡车后座的大鼻涕缩着脖子，贼兮兮地瞅了瞅前面副驾驶座上已然睡着的成鹏。 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正全神贯注开车的司机，这才扭头朝着身旁的麻杆儿压低声音说道： “你说鹏哥咋不在他爹的红旗林场好好待着呀，老往你们曙光跑个啥劲儿呢？” 麻杆儿坐在昏暗的车兜里，早就一把扯下那黑乎乎的口罩，露出鼻子处那道狰狞的伤口。 他这猛地一回头，把大鼻涕吓得浑身一哆嗦。 麻杆儿撇了撇嘴，脸上带着几分不屑，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追求刺激，知道不？ 在红旗林场，他要是想打猎啊，下头的人能直接把野猪给绑好了，乖乖送到他嘴边呢。 安稳日子过久了，可不就闲得慌呗。” “麻杆儿，你这鼻子真是白狼咬的呀？”大鼻涕皱着眉头，满脸好奇地问道。 “可不咋地？哼，要不是咱命大，这会儿早没影了。” 麻杆儿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鼻子上的伤口，眼神里透着一丝侥幸。 大鼻涕心里暗自腹诽，得，这麻杆儿跟成鹏一样，嘴里就没几句真话。 另一边，张卫东可不知道自己干掉一头熊罴的事儿在石门屯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此刻，他正和彪子在地印子里，两人手里紧紧握着侵刀，一下一下地铲着熊皮身上那厚厚的油脂。 这油脂黏糊糊的，铲起来着实费劲，得慢慢来，要是弄不干净啊，往后可容易招虫咬，还会发霉呢。 “哎呀！这得收拾到啥时候去呀。” 彪子忍不住站起身来，用力地耸了耸肩膀，伸了伸懒腰，又活动了几下有些酸麻的四肢。 接着扭头快步朝堂屋走去，伸手掀开了锅盖，顿时，一股浓郁的肉香气飘散出来。 那口大铁锅里，熊肉正在咕嘟咕嘟地炖着，彪子的肚子立马咕咕叫了起来，馋得他直咽口水。 妮子则捡起地上的侵刀，小心翼翼地帮着张卫东继续割着油脂，眼睛里满是敬佩，说道： “东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就是我爹，那也是跟着十几个人一起打大围，才猎到过这么大的熊罴呢。” 张卫东赶忙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谦逊，笑着说道： “我哪有冯叔厉害呀，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今天要不是命大，明年的今天啊，你和彪子可得给我烧纸咯。” “呸呸呸！”小丫头一下子站起身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动作格外夸张，急得小脸通红。 大声说道，“别嘴巴没个把门的，净胡说八道。” “好好好，我错了，不过冯叔没联系你么？咋这长时间了还没回来呀。”张卫东问道。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回来光顾着看那头大熊罴了。 我爹找人给镇里捎信了，说是出了点意外，还得多待一阵子，让我接着跟你们搭伙呢。” 妮子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微微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哎，冯叔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眼瞅着这都快落雪了，今天这场雨一下，明天山尖上肯定得冒白了。” 彪子端着碗，伸手抓起一块熊肉，那肉还烫着呢，烫得他抓耳挠腮的。 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就是，也不知道出啥事了？”张卫东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一脸担忧。 而在另一头的红旗林场，坐在房间里的冯刚猛地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狍子皮，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此刻和一旁的贝爷眉头紧皱，脸色凝重。 原本他们是准备连夜进山的，可这场雨一下，山路湿滑，容易出危险，没办法，只能耽搁到明天一早再出发了。 不过这样也好，能准备得更充分些。 只是从刚才传来的消息里，冯刚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透着股邪乎劲儿。 原来是杜茂全安排完一切后，第二天让人员全部打乱，分头去搜索。可偏就有一组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杜茂全自己私下安排了三个人，偷偷去找柴宝佳他们发现的紫貂。 他心里盘算着，紫貂皮要是搞不到，赤狐皮、小老虎皮（猞猁），哪怕是蜜狗子的皮也行啊。 眼瞅着就到年底了，要是能搞到一张好皮子用来送礼，那可再好不过了。 毕竟在这个特殊时期，私自买卖皮子可是违法的事儿，不是特别信任的关系，谁敢轻易干这事儿呀。 而且收购站又归商业局管，人家压根就不会高看他杜茂全一眼呢。 于是，他安排的这三人，各自背着家伙什，带着三条杂毛猎狗，背着老套筒、两连发，还有一杆汉阳造。 远远看去，癞蛤蟆穿花裤衩，土到家了。 这三人里，有一个红小将，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愣头青的样子，但对杜茂全言听计从； 还有一个壮汉，擅长下套子、夹子，是个打猎的好手； 剩下的那个中年人会做“香肉”，就是在给食儿里下药做药饵。 类似蒙汗药那种，专门用来对付猎物的。 这三人凑一块儿，倒有点像拼夕夕版的刘关张。 三人朝着沟底子走了两个来小时，才到达柴宝佳说的那个地方，赶忙下好了饵和套子，就等着猎物上钩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还没走到跟前呢，身边的狗子们就突然嗷嗷大叫起来，那叫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人赶忙走近一看，只见在一片草壳子里，几只狼崽子吃了药饵，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呢。 紧跟前，一只棕色的母狼后腿被套子套中了，夹着尾巴，冲着面前的三人三狗呲牙低吼。 那眼神里满是凶狠和警惕，一步也不肯退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仿佛是在警告他们别再靠近。 “真他娘的晦气，这几把狼崽子皮没啥用，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这下奶的母狼瘦得皮包骨头的，味道也腥臊烂臭的。咋办啊？” 领头的那个络腮胡子汉子，一边死命拽着牵狗的绳子，一边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地问向旁边二人。 就在这时，“亢！”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只见那穿着旧军装的红小将，手里的汉阳造正冒着黑烟呢。他脸上毫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这多好，用它们给领导交差了，快点走吧，这山里真不是人待的地儿，早点完事早点回去。” “小哥，杜领导不是让打紫貂么？咱拿个青皮子回去交差，合适么？” 另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人说道，正是他下的香饵。 出发前，杜茂全可是对他语重心长地保证过，只要搞到好皮子，就给他家小子解决林场里的一个临时工名额。 虽然不是正式的，但在山里人看来，有苗不愁长啊。 一辈子就盼着孩子能端上铁饭碗，吃上商品粮呢，所以他这次那可是拼了命地想干好这事儿。 “有总比没有好，咱有青皮子保底，这次来就是打狼的，这也算交差不是？ 走走走，再溜达溜达，碰碰运气。” 络腮胡子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母狼，扭头大声喊着俩人准备离开。 “咚，咚，咚！” 红小将没搭理他们，弯腰抓起几个狼崽子，一用力，啪啪的就往旁边的石头上狠狠磕去，几下就把狼崽子给磕死了。 “干哈玩意儿！打了母的，你把小崽子摔死干哈？” 老实人急了，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冲过去想阻拦，可是来不及了。 这在山里可犯了大忌呀，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年轻人岁数不大，心肠居然这么歹毒。 听到动静儿，扭过头的络腮胡子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红小将会这么做，站在那儿半天没回过神来。 握草！ 第159章 狼群报复人狗团灭 “斩草除根懂不？”红小将一脸理直气壮，扬着下巴，振振有词地说道。 “红宝书上都说了，一切伤害人民利益的捣乱分子都没有好下场呢！” 络腮胡子和老实人听了这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忧虑。 心里都暗自想着，这孩子怕是已经魔怔了，简直不可理喻啊。 “哎呀！你这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这可咋整啊。” 老实人急得直跺脚，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扭头冲着大山“砰砰砰”地不停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焦急又惶恐的模样，祈求着大山里的神灵能原谅他们。 络腮胡子眉头皱成了个疙瘩，重重地叹了口气，咬了咬牙，只得拿起侵刀，朝着母狼开膛破肚。 随后他双手颤抖着把肠子肚子一股脑儿地挂到了一旁的树上。 做完这些，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念叨着，心里祈求山神爷的原谅。 红小将见状，有样学样，抄起自己的匕首，朝着狼崽子用力划去。 开膛破肚后，又笨手笨脚地把皮子扒下来。他想起刚才俩人说狼肉不好吃，便嫌弃地随手把肉扔给了三条狗，那肉掉在地上，发出“噗通”的声响。 一时间，地上一片狼藉，一排小狼头整齐地放在石头上，鲜血在地上淌成了一片。 现场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和恐怖，让人看一眼就心里直发毛。 “别喂狗！里面有药。”老实人和络腮胡子拜祭完山神爷，回头发现时，为时已晚。 只能狠狠地捶着自己的大腿，脸上满是懊悔和无奈，那绝望的神情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 等三人牵着狗离开这片地方以后，到了下午，狼王回来了。 它一看到满地的碎肉和那一排狼头，顿时悲愤万分，仰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嗷呜声。 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着，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愤怒。 母狼脑袋的眼睛里，泪水已经结成了冰花，那模样就好似还在诉说着生前遭受的痛苦和不甘。 一大片老娃子被这声音惊起，呼啦啦地飞起，朝着三人离去的方向缓缓飘去，给这山林更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一阵秋雨落下，冰冷的雨滴打在三个人身上。 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沉重了，好似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三人心头。 好在没一会，络腮胡子便发现了新的兽道，那地上梅花瓣似的小脚印，他一眼就认出来，是紫貂没错了！ 他的眼睛瞬间变得炽热无比，那兴奋劲儿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老实人也激动不已，赶忙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玻璃罐子。 盖子一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那味儿熏得一旁的狗子们“呜呜”直叫，有一条狗甚至直接吐了出来。 “这啥玩意啊，我咋感觉有人在这瓶子里拉屎了！” 红小将赶忙捏住鼻子，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满是嫌弃的神情。 络腮胡子则是背过头走到了一旁，每个猎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饵料。 这就跟武林秘籍一样，一般都不外传，他可不想被人看出这饵料里的门道。 老实人兴许是想到发现了紫貂出没，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想着这下儿子的工作有着落了，还能搭上杜茂全这条大船呢。 这会儿没了刚才的恐惧，高兴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对着络腮胡子摆了摆手，咧着嘴说道： “兄弟，没啥子，就是刚出生不久的小老鼠剁碎了，这玩意没啥硬骨头。 再罐到瓶子里封好盖子，放太阳底下晒段时间，呕了就行。” 虽说这饵料臭归臭，可却是诱捉貂鼠的最佳诱饵呀。 红小兵听得一脸嫌弃，络腮胡子心里明白，对方只说了个皮毛。 山里的把头们各个都是绝活哥，这诱饵里的配料肯定没那么简单呢。 紫貂通常喜欢在倒下的树干之间穿梭，这些倾斜的枯树就很适合布置陷阱。 络腮胡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成年人手臂大小的诱捕盒子，接着用铁钉一下一下地固定在树干上。 诱饵放在盒子的最顶端，捕兽夹则是放在入口处，放好后，还反复检查了几遍。 老实人则从包里找出来一些提前备好的鹿毛和水狗子粪便，将它们烧焦。 那毛发烧焦的味道缓缓飘散在空气中，也是吸引目标的一种方式。 连续的放出四个盒子，三人这才离开去往阳坡，准备去附近找个窝棚啥的宿营地，剩下的就等陷阱发挥作用了。 “就是这了！” 冯刚和贝爷还有几个跑山汉子围在一片沟矮子里的背风窝子。 看着眼前到处是血，众人眉头都皱成了深深的“川”字，脸上满是凝重的神色。 “三个人应该是晚上在这宿营，让青皮子围了，我们找到这的时候肚子都被掏开了。 年纪最小的那个让吃的就剩半截身子了，脑袋让咬个稀烂。” 站在冯刚和贝爷身后的一个汉子咽了咽口水，声音微微发颤地小声说道。 那惊恐的眼神里还残留着看到那惨烈场景后的后怕。 “有啥发现没？” 冯刚问道，他的目光在四周快速扫视着，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他们的背包里有张母狼皮，还有几个狼崽子的皮毛。” 杜茂全派来的邓建华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了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冯刚给一旁的贝爷翻译完，后者无奈地摇头叹气，脸上满是惋惜与哀叹的神情。 “狗呢？不是带着猎狗呢？”冯刚又问道，他心里疑惑不已，有枪有狗的，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都让咬死了，脖子上一招致命。”旁人说完，冯刚明显一愣，瞪大了眼睛。 满脸的难以置信，显然没想到会是如此惨烈的局面，狗子居然如此不堪。 “不用问了，肯定是三人惹了狼群了皮子呢，我看看。”贝爷问道，他皱着眉头，眼神里透着思索的神色。 “都放在杜领导那了，说是啥要保存证据。” 冯刚和贝爷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无奈与担忧，贝爷缓缓说道： “估摸着是掏了狼窝了，这下结了死仇了。” “大顺，走了！” 吆喝起狗子，冯刚领着几人朝着大部队的集合点走去。 众人的脚步都显得有些沉重，被这沉重的氛围压得迈不开步子。 “老邓，你也是山里的老人了，就由着外行怎么招呼？死的那孩子年纪不大吧？ 有没有咱孩子大？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也好意思！” 冯刚跟邓建华走在并排，压低声音，一脸严肃地说道，那责备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邓建华。 “哎！那能咋办？现在形式就是个这？你说了两句不是让关小黑屋了？ 刚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这年头随大流，瞎胡活吧。” 邓建华无奈地拍了拍冯刚的肩膀，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的笑容。 “哎！日子越过越往回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冯刚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的忧愁与烦闷。 第160章 爷俩配合干掉梅花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贝爷突然伸出了拳头，那动作干净利落，但凡跑过山的都心里明白，这是发现情况了呀。 大顺和贝爷的那只纯黑色鄂伦春犬，瞬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危险。 脖子上的毛“噌”地一下炸立起来，根根直立，活像刺猬身上的尖刺。 狗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停地在四周嗅来嗅去。 喉咙里还发出低沉又压抑的“呜呜”声，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藏在暗处，随时会扑出来似的。 邓建华瞧见这架势，紧张得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赶忙伸手去摘挂在身后的双管猎枪。 那动作都显得有些慌乱，好不容易握住枪，便紧紧地攥在手里，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此时，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那些汗珠先是聚成小小的水珠，接着便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答”一声，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靠，靠，靠！”冯刚一边压低声音，急促地呵斥着躁动的狗子，一边冲着大伙连连摆手，示意大家放轻脚步。 几人一个个都屏着呼吸，压着步子，小心翼翼地朝着一片红松林子挪去，不多会儿，来到了一处阴坡。 那林子透着一股子阴森劲儿，光线昏暗得很，阳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几缕微弱的光。 四周静谧得可怕，静得都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让人心里直发慌。 贝爷的黑狗围着一处，鼻子不停地耸动，来来回回地嗅着。 大伙凑近一看，地上有着一道道拖痕，显然是一只老鹰捕食松鸡时留下的痕迹呀。 在一旁，还散落着一地的羽毛，那些羽毛上沾染着些许已经干涸的血迹，颜色暗沉，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邓建华和另外几人看到只是这么个情况，暗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稍微放松了些。 可那紧张的情绪却还萦绕在心头，怎么也消散不去。 毕竟这山林里处处都隐藏着危险，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冒出什么来。 没走多一会儿，眼尖的贝爷又发现了地上有血迹，还有一条长长的痕迹蜿蜒向前，像是有什么大家伙拖行过猎物似的。 狗子们瞧见了，更是狂吠个不停，那叫声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响亮。 一声声传入耳中，直让人心里直发毛，后背都冒出了丝丝凉气。 众人跟着猎犬，一路来到五十多米外的一个灌木丛旁，一眼就瞧见了一头被捕食的猎物，是一头年轻的母梅花鹿。 它肚子上被掏了一个大洞，那伤口处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呢，就像打开了的水龙头，止也止不住。 把身下的一片草地都染得通红，瞪着双眼，那惨烈的模样，任谁看了心里都揪得慌。 这种处在食物链底层的动物，向来都是很多掠食者眼中的美食，像青皮子、猞猁、熊瞎子和老虎，这些凶猛的家伙，都以它们为食。 此刻，谁也不清楚那捕食者是不是还在附近潜伏着，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盯着他们。 “鹿群！”冯刚压低声音，用气声说道，那声音低得就跟蚊子哼哼似的，眼睛则警惕地看向四周。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刻也不敢松懈，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家伙事儿。 “要不把这鹿切吧切吧带回去？小是小了点，那啥问问咱兄弟民族，能再整一个不？回去好交差。” 邓建华一边搓着双手，一边满脸兴奋地小声嘀咕着，那急切又期待的模样，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当时上供销社买东西啊？还再整一个。你们在这等会吧，我和贝爷往前跟跟。” 冯刚没好气地怼了一句，眼神里满是对邓建华这想法的不屑，撇了撇嘴，便和贝爷继续朝前走去。 脚步依旧很轻很轻，每迈出几步，都要先停下，谨慎地观察一番四周的动静，确定没什么异常了，才敢接着走。 两人沿着上风口朝林子深处走去，大概走了有三百多米。 为了避免发出一点声响，惊到周围潜藏的猎物或者危险，已经开始用手语交流了。 冯刚边走边从地上仔细地踅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根还算趁手的枯木。 他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鼓捣了鼓捣，随后便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要知道，公鹿为了争夺母鹿的交配权，通常都会大打出手，那场面可激烈着呢，非得拼个你死我活，胜者才能抱得美人归。 冯刚就拿着这两根木棒，有节奏地敲打着，“咚咚咚”的声音在林子里传开，模仿着公鹿打斗时发出的声响。 他想着，要是附近有公鹿的话，它们那好斗的性子，保不准就会循着声音赶过来，参与到这“争斗”之中，那可就是妥妥的大怨种。 这个季节，也只能碰碰运气了，就算吸引不来鹿群，没准还能引来些捕食者。 眼瞅着马上就要入冬了，野牲口们都在抓紧时间补充能量，那嘴巴可一刻都闲不住。 冯刚这么敲了一段时间后，还真有“冤大头”出现了。 只见一头梅花鹿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明显就是在寻找刚才的声音来源。 虽说梅花鹿比傻狍子是聪明点儿，可到底也是个好奇鬼，这不，就被这声音给吸引过来了。 贝爷瞧见了，赶忙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往前挪了挪，迅速找到个绝佳的射击位置，掐起枪，对准那梅花鹿，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亢！”一声枪响，打破了林子的寂静，那梅花鹿猛地一个吃痛，撒腿就开始逃窜，慌不择路地在林子里横冲直撞。 不过没跑多远，最终在几十米外的一棵树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两人赶紧走上前去查看，这头公鹿个头不大，估摸也就一百多斤的样子 贝爷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鹿角的分叉角，心里估摸了一下，说道：“这鹿也就刚三岁。” 接着他一只手轻轻张开放在鹿头上，嘴里念叨着些什么，像是在感谢这头鹿的馈赠。 接着便伸手抓起鹿角，二人合力拖到了旁边的空旷地上。 没一会儿，邓建华他们牵着狗子们，循着枪声匆匆赶了过来。 一看到地上躺着的猎物，顿时乐出了声，那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冯刚二话不说，掏出侵刀，配合着贝爷，先处理起猎物的内脏来。 毕竟这外冷内热的天气，要是不赶紧处理，很容易让肉出现变质的情况。 贝爷手法娴熟地把鹿心切成了几瓣，笑着递给几人，说道：“让你们尝尝。” “生吃啊？不用了不用了！”邓建华几人赶忙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抗拒的神情。 看着那还带着血丝的鹿心，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贝爷见他们这反应，也不搭理，好像早就料到是这结果了。自己往嘴里塞了两块，嚼了嚼咽了下去，剩下的便喂给了旁边眼巴巴望着的狗子们。 冯刚则是利落地切下鹿的肠肚，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树叉子跟前，把肠肚挂了上去。 安排其他人砍来两根粗细合适的树枝，找了根绳子，三两下就做成了个简易担架。 几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把猎物拖到担架上，除了冯刚和贝爷，其他人都主动站出来，承担起拉架子的任务。 没办法呀，跟着这二位爷，在人家跟前感觉自己就跟小屁孩似的，一点力都出不上。 不努力表现表现，以后在林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也保不准哪天就有求到人家的时候。 第161章 开拔关门砬子 冯刚与贝爷领着数人匆忙赶路，一路小跑，终于在夜幕即将笼罩大地之前，抵达了大部队的集合点。 一踏入那片营地，就瞧见几组人马如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地围聚在一处。 蹲坐在地上，双手凑近火堆，不断地搓着、烤着，仿佛仍在驱散内心的寒意与恐惧。 他们一个个眼神空洞、无精打采，显然还深陷于狼群伤人的惊悚阴影之中，难以自拔。 “哎呀妈呀！这这这！你们从哪猎来的梅花鹿啊？” 众人看见冯刚几人出现，尤其是当目光扫到走在队伍最后、置于担架上的梅花鹿，眼眸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们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如潮水般一窝蜂地围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叫嚷成一片。 “好家伙，梅花鹿！”柴进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那声音里透着按捺不住的惊喜。 “哎呀妈呀，这毛真亮！”有人在一旁附和道，眼神紧紧地黏在梅花鹿身上，满是贪婪与赞叹。 “他娘的，天天这不让去，那不能走，一帮跑山的每顿吃糠咽菜，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还得是刚子！” 有性子直的大喊道。 邓建华见越说越偏，赶忙伸出双手，大幅度地上下摆动，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他轻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眼神先飘向远处的杜茂全，见后者微微点头，才开口说道： “我们去了三位同志遇害的地方，冯刚和这位鄂伦春族大爷仔细调查了整个过程。 确定是那三人违反命令，私自捕猎，杀害了狼崽子和母狼，才遭到狼群报复的。 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和我们追捕的青皮子是不是一伙。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想着总不能空手而归，他们爷俩就合力猎到了这只梅花鹿。 那啥，刘主任，你带着几个人把肉分了吧，今晚大伙好好吃一顿。” 众人一听，脸上瞬间阴转晴，浮现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不用招呼，纷纷手脚麻利地从腰间、背包里抽出家伙事儿，有匕首、有短刀，便开始切割起猎物来。 柴宝佳嘴角微微一撇，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 可随即又堆满笑容，笑眯眯地走上前，主动向冯刚套近乎。 “你们真厉害，到底是专业跑山的。我是大柳镇的书记柴宝佳，代表咱曙光林场，欢迎你们加入。 你们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红旗林场那边请咱们来帮忙，却如此对待咱的人，实在过分。 你们放心，我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柴宝佳伸出手，自我介绍时自然而然地把“副”字省略了，脸上洋溢着自信与热情，眼神却隐隐有一丝狡黠。 “哦？早有耳闻，老柴家可是名声在外，闺女和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啊。” 冯刚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着有些怪异。 他之前听屯里人和张卫东讲过被柴家退婚的事儿，如今对张卫东和彪子早已视为半个徒弟。 见到这柴宝佳如此这般没皮没脸，心里自是憋了一肚子火，却又不好发作。 “哎呀，过奖过奖，我也是肩负重任啊，咱们可得团结起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 柴宝佳也不清楚哪里得罪了对方，依旧满脸堆笑，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知道了。”冯刚不咸不淡地回应道，随后便与贝爷默默走到了角落里。 在到达集合点之前，那鹿茸就已被冯刚和贝爷一人一只瓜分了，其他随行人员也没多说什么。 剩下的鹿鞭，则被邓建华厚着脸皮讨要过去，他还偷偷摸摸地给自己私藏了鹿肝。 “领导，这是鹿鞭，冯刚说了，回去泡酒对身体好。 您这革命工作如此辛苦，日夜操劳，任劳任怨。 看着您日渐消瘦，我们大伙心里都不是滋味啊，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邓建华一脸谄媚地走到坐在火堆旁、刚才连起身都未起身的杜茂全面前，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嘴里说着阿谀奉承的话，接着把一根用布包着的“小棍”，迅速塞到了杜茂全的袖子里。 “他会这么说？”杜茂全脸色阴沉，微微抬眼，目光如刀般扫向邓建华。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只是那眼神深处透着几分审视与怀疑。 “当然，冯刚就是性子太直，您多担待。 山里人没见过世面，嘴笨不会说话，我已经严厉地批评过他了，这鹿鞭就是他托我带给您的。” 邓建华赶忙赔着笑脸，点头哈腰，身体前倾，嘴里不停地解释着。 “嗯！”杜茂全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来，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咳咳，那个我说几句。”杜茂全扭动了几下身子，缓缓站起身来，冲着正在喧闹的人群大声说道。 “三位同志的牺牲，组织绝对不会忘记，虽然他们有擅自行动，也是出于一片好意。 善后工作我已派人上报给上级领导，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现在队伍已经到齐了，明天我们将开拔前往288号高地的关门砬子。 这次队伍为了预防意外突发，大伙不再分散，所有人员拉开网，进行地毯式搜索。 倘若依旧没有发现，那就说明吃人的狼群已经离开了我们红旗林场的地界，剩下的我会通知兄弟单位继续追击。” 杜茂全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冯刚和贝爷所在的方向，又接着说： “新来的同志对地形不太熟悉，你们就守在外面，我亲自带队下沟。 同志们，我们要拿出无产阶级的热情与决心，誓要将这些畜牲赶出我们红旗林场，大伙有没有信心！” “有！” 除了几名体制内的和一批红小将，剩下的众人的回应稀稀拉拉，有气无力。 这让杜茂全眉头微微一皱，不过他也未再深究。 毕竟他已经带队赶到了邻县的交汇处，手中又有几张狼皮，交差已是足够。 “建华，具体的安排就由你来负责，我还有些组织交代的工作需要处理。” 杜茂全招了招手，把这一堆烂摊子全丢给了邓建华。 反正以后有什么事情都是邓建华具体去实施，自己只需要定个大方向，出了问题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杜领导的指示大伙都清楚了，冯刚和兄弟民族的老少爷们，你们枪法高超，经验丰富，就帮我们守在关门砬子外面，负责接应和后勤保障。 其他人一起进沟，检查好枪支装备，喂饱猎狗，明天一早准时开拔，散会！” 冯刚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可之前已经被收拾过一次，这次他是决然不会再开口了，管他们怎么折腾，爱咋咋地吧。 反正关门砬子也就是一道普通的沟，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大的意外。 砬本意指 “孤立的石头”，这种地貌在南北方均有分布。 但是到了地名领域，关外的东北人将其发扬光大。 砬子绝非泛泛之辈，它可跟多种词汇结合，幻化出无数新词： 生活生产工具可以修饰它，如棒槌砬子、烟囱砬子、罗圈砬子、刀刃砬子； 它可以容纳家禽鸟兽，如龙头砬子、鸡冠砬子、鹰嘴砬子； 它也不拒绝人物，如高家砬子、康大砬子； 它还能无缝对接其他地貌，如砬子沟、砬子河、砬子梁，关门砬子、栽马砬子。 剩下的还有山峰叫顶子，秃子，河流小溪叫沟子，池塘湖泊叫泡子，靠近江套子的小岛叫坨子。 在大东北，不管什么外号，给人的感觉就一个字：“硬”！ 当然前段时间有个新闻，东北金渐层闯进农村，有个大爷还专门跑到大门口观看，要不是铁门拦着，就变成了肉罐头。 这大爷可不叫“硬”，叫虎！ 有诗为证： 大爷今年七十五，双手插兜去看虎。 虎来潇洒把门堵，差点享年七十五。 记者闻讯来找虎，不见真虎假虎舞。 得亏监控有记录，要不吹到八十五。 第162章 先是野猪又是群狼 杜茂全领着队伍经过地毯式搜索以后，终于发现了青皮子的脚印，一路带着狗掐着踪来到了关门砬子。 在那个望远镜尚未在民间普及的年代，要在这茫茫山林间搜索目标，只能依靠人力拉人墙，周围也没有高耸的了望塔可供了望。 直到八七年那场几乎将大兴安岭吞噬的大火过后，各护林单位才开始在兴安岭搭建了望塔，构建防火体系。 从那以后，一代又一代护林员坚守在了望塔上，默默守护着这片山林。 关门砬子宛如一条静卧的巨蟒，两侧山崖陡峭，直插云霄，令人心生寒意。 头顶怪石嶙峋，仿若无声的旁观者，冷冷注视着闯入者。 杜茂全带着十几个人，牵着猎犬在铺满枯叶的沟底艰难前行。 “领导，看这脚印，刚过去没多久，应该是一群数量不少的青皮子，往288方向去了。” 邓建华蹲下身子，仔细端详地上的脚印，跟几人沟通以后，起身跑到杜茂全身边说道。 此地道路崎岖难行，人在山路上行走消耗的体力远超平日，野兽亦不例外。 又往前走了一刻钟，深入腹地以后，杜茂喘着粗气全喊停了众人。 “大家都累了，通知队伍，原地休息半小时，我估计狼群跑出了咱们县，一会儿咱们就回红旗。” “是！原地休息！”邓建华喊道。 众人纷纷靠在石壁上休息，有的还脱下靴子，倒出里面的沙石。 “他娘的，纯粹是闲的，我看这领导跟草包一样，爹咱们咋不跟曙光的人一起守在外面？” 柴进掏出一根烟，自顾自点上。 “跟他们混个屁，当然是跟着领导了，你小子能不能动动你那生锈的脑子。” 柴宝佳气不打一处，抢过儿子的烟抽了起来。 就在众人放松之际，对面出口处突然惊起一大片飞鸟，紧接着一阵轰隆轰隆的声响由远及近。 “快看，那是什么！”有经验的跑山人警觉地循声望去。 哗啦！被石砬子遮挡的地方冲出一群野猪，足有近三十头。 为首的那头抛栏子双眼通红，獠牙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它们沿着唯一的小路朝着正在休息的人群狂奔而来，奔跑时带起漫天尘土。 野猪们全力冲刺，尽管复杂的地形略微减缓了它们的速度，但眨眼间距离人群就只剩几百米。 “糟糕！帮猪群！” “快开枪！” “快拿枪，这些畜生炸营了！”众人惊慌失措地拿起武器。 亢！亢！ 枪声刚响便戛然而止，原来是猎狗们冲了上去，与野猪群厮打在一起。 这下猎人们投鼠忌器，不敢开枪，生怕误伤了猎狗。 “该死！哪个蠢货把狗放出去了，脑子进水了吗？”邓建华愤怒地大骂。 原本队伍装备了好几把五六半步枪，火力凶猛，射速也快。 但不知是有人过于紧张失手了，还是队伍里有经验不足的猎人，指挥猎狗冲了上去。 其他几个年轻人和红小兵也跟着放开了猎狗，邓建华心急如焚。 枪声一停，原本因受惊而减速的野猪群后方突然一阵骚动。 片刻混乱之后，野猪群又开始加速冲锋。 猎狗们刚开始凭借枪声的威慑与野猪交上手，撕咬着前面的黄毛子。 可没了枪声的震慑，野猪开始反击，有的用獠牙拱，有的用身子撞。 几头大猪被猎狗缠住，体型较小的母子和幼崽则朝着人群冲来。 “所有人注意，切换单发！瞄准直线射击，小心跳弹！” 邓建华临危不乱，镇定指挥战斗。 两侧山壁陡峭，若盲目开枪，一旦出现跳弹误伤队员，后果不堪设想。 亢！砰！人类这边暂时稳住了局面。 突然！ “嗷呜！”一声狼嚎划破天际。 野猪群后方又出现新的骚乱，原来是一群狼。 为首的是一只白狼，指挥着十几头恶狼朝着野猪身边的猎犬露出獠牙，伸出利爪。 被解放的公猪看到前方同伴遭遇枪杀，愤怒地刨着地上的黄土，鼻孔喷出粗气。 随后带领野猪群，低下头，扬起獠牙，全力冲刺。 “小心！” “快闪开！”邓建华站在队伍最前面眼疾手快，用力推开身边的杜茂全，右手端枪架在左臂上。 亢！一声枪响，一头黄毛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旁边的野猪却朝着他自己冲了过来。 咚！一声闷响，邓建华虽奋力跳向一旁，但毕竟年纪稍大，身体还是被野猪擦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众人面对汹涌而来的野猪群，乱了阵脚，零星的枪声也未能击中野猪的要害部位。 冲在前面的抛栏子体型庞大，足有三四百斤，好几头并排起来犹如一堵墙，大部分子弹都被它们挡住。 许多人吓得手抖个不停，以往见到人就逃窜的小黄毛子，此刻受到狼群的驱赶，不要命地发起冲锋。 关门砬子两侧仿若天然的高墙，中间宽度不足二十米，队伍无处可躲。 被邓建华推倒在一旁的杜茂全，看到冲过来的小黄帽子，急忙从兜里掏出手枪，拉了一下枪栓。 亢！亢！亢！ 咔，咔咔，枪里的子弹很快打光，近在咫尺的野猪身上溅起一朵朵血花，随后它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 整场战斗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刹那间，关门砬子变成了血腥的战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人类的惨叫声、猎狗的哀鸣声、野猪的悲鸣声交织在一起，在这狭小的山沟里回荡。 人类勉强战胜了野猪，然而，狼群歼灭了猎犬，一场更为惨烈的大战即将爆发！ 此刻山沟外面。 “响枪了，快快快！”冯刚招呼剩下的七八个人抄起家伙就往沟里冲，却被一个红小将拦住。 “你们干什么，领导吩咐我们在此当后援，谁允许你们擅自行动的？” “别废话，里面枪声都响成一片了，你是不是傻？”冯刚一把推开红小将，带人就要冲进沟里。 “胡闹，无组织无纪律，冯刚你忘了当初的事了吗？” “去你妈的！小崽子，毛都没长齐，少在这儿碍事！” 冯刚一脚踢开拦路的红小将，率领队伍匆匆赶去。 “他妈的，反天了，有你求老子的时候。” 红小将恶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看了看四周幽静的林子，吓得一哆嗦，加快脚步撵了上去。 第163章 狼王出手连环计 呼哧……呼哧！ 关门砬子里，唯有粗重的喘气声在阴森的空气中回荡。 野猪群如汹涌的黑潮般横冲直撞，狼群则如鬼魅般在旁伺机补刀，猎犬们本就良莠不齐，此刻更是死伤狼藉。 杜茂全望着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心不断下沉，如今能站着的仅余四五人。 其他人皆被撞飞、踩踏，那野猪群近距离的攻击力仿若来自地狱的恶魔之力，令人胆寒。 邓建华强撑着身子靠在崖壁上，面色惨白如纸。 刚才受的内伤让他每呼吸一下，胸口便如被烈火灼烧般疼痛难忍。 受伤最重的是一名红小将，他显然被眼前惨烈的景象吓懵了。 面对野猪的疯狂攻击，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木桩般一动不动。 锋利的獠牙瞬间划开他的肚子，一道大口子豁然绽开，肠子如决堤的洪水般流了一地。 他的脸色由紫转白，生命的光彩迅速从眼中消逝。 其他几个杜茂全的死忠粉，目睹同伴的惨状，眼神空洞，身体颤抖，早已被吓破了胆。 人一旦丧失了敬畏之心，灾祸便如影随形。 倒地的几人多是杜茂全带来的，他们在这野性的杀戮面前，全然缺乏随机应变的能力。 端着五六半的人已倒下，站着的皆是手握老套筒、单管猎枪的猎户。 他们紧握着枪，手指关节泛白，却也难掩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狼群缓缓向前逼近，白狼王的双眼如冰冷的寒星死死盯着众人。 它突然头一偏，瞧见身边躺着的一只狗子，紧接着，咔嚓一声，锋利的獠牙无情地刺进狗子的脖颈。 鲜血如注，从它的嘴角汩汩流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似是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杜茂全死死咬着嘴唇，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那只被白狼王咬死的狗子，正是开完大会后牵来守大门的土狗。 战斗伊始，土狗也随着猎犬们奋勇向前，然而，真正见识到狼群的凶狠毒辣后，不过交手瞬间，便受伤倒地。 它望着与自己模样相似的野狼，恐惧地夹紧尾巴，卑微地低下头，露出肚皮，试图以此求得狼群的饶恕。 想当初，它好歹也是有正式编制的看门狗，平日里狗仗人势，常常欺凌附近屯铺的野狗孬狗，那些狗认输求饶时便是这副模样。 久而久之，这养得膘肥体壮的土狗竟自认为是红旗林场当之无愧的王者。 可此刻，它的生命却在狼王的利齿下戛然而止。 生命的最后时刻，它大小便失禁，屎尿横流。 狼王厌恶地吐出嘴里的血沫子，森冷的目光转而投向众人的领头人——杜茂全。 杜茂全望向死去的土狗，从它那渐渐涣散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甘。 刹那间，他仿若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直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作威作福，以为能掌控一切。 却不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此刻面对凶残的狼群，他庆幸自己身为人类，没有尾巴可供夹紧，还勉强保留着一丝尊严。 可他也深知，也许死亡真正来临之际，自己也会被恐惧吞噬，落得个狼狈不堪的下场。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邓建华，只见邓建华拿着枪的胳膊无力地耷拉着，显然已抬不起来。 自狼群出现，经验丰富的邓建华便迅速将枪背带缠到手臂上，于他而言，枪在命在，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誓师大会上夸下海口的众人，如今有的被吓破了胆子，瘫倒在地，眼神游离； 有的则咬着牙端着枪，尽管双手颤抖，却也不肯轻易放弃，那紧抿的双唇和坚定的眼神透露出他们内心最后的挣扎与决绝。 狼群把握的时机恰到好处，队伍为抵御野猪群，已将手中子弹消耗殆尽。 此刻，狼群停在原地，十几匹饿狼隐匿在仅存的母猪和幼崽群后面，如此一来，人类开枪的瞬间，它们便能有躲避之处。 同时，它们还在猪群后面撕咬着野猪的后腿，驱使着野猪群不断向前，把人类的生存空间进一步压缩。 杜茂全望着对面，心中猛地一惊，这狼王的智商实在高得可怕。 从最初利用有利地形，驱赶野猪群对队伍发起疯狂冲撞，到后来趁乱先对猎狗痛下杀手。 再巧妙地借助母猪遮挡人类的视线，它的每一步都计算得丝丝入扣，这哪里还是普通的畜生，分明是深谙战术的冷酷杀手。 大冷的天，杜茂全却满头大汗，他抬手揉了揉流进眼里的汗珠，心中陷入两难的抉择。 开枪还是不开枪？眼前狼群的数量是己方的两倍，虽说人类最终定能取胜，可与这些畜生拼个你死我活，真的值得吗？ 人性本就自私，谁都不愿冒险冲上去为队友争取那一线生机。 一旦错过开枪的最佳时机，让狼群近身，即便有人侥幸存活，在这关门砬子之中，又能否顺利回到红旗林场，回到温暖的家中？ 杜茂全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失措。他扫视周围的几人，只见有人脸上已滑落泪水，那泪水在满是尘土与惊恐的脸上冲出两道痕迹； 有人默默摸出了匕首，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还有人偷偷地往枪里塞着子弹，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而邓建华冲着杜茂全缓缓摇了摇头，那眼中满是绝望，似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已陷入绝境，无路可逃。 这最后一战究竟该如何应对？这分明是一局死棋，已将众人逼入绝境，退无可退。 杜茂全满心懊悔，当初为何要来这荒僻的山沟？自己选择军转干难道是错误的吗？ 所谓的当官当真如此重要？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充满危险与未知的生活，是自己真心想要的，还是仅仅为了满足家人的期望？ 他愤然扔掉手中打完子弹的手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猪群中的白狼王。 那狼王咧开的大嘴仿佛是对他的无情嘲讽。 “哼！你这长毛畜生还能翻了天不成？”杜茂全低声怒吼。 “老子就是用牙咬，也要把你撕成碎片，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只要能拖延时间，沟外头的冯刚他们必定会赶来救援，如此一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此时，嗷呜！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吼响彻山谷。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母猪和猪羔子率先有了反应。 这些在人类与狼群的血腥屠杀中侥幸存活的猪群，在听到这声巨吼后，仿若被抽走了灵魂，齐齐瘫倒在地，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幼崽们惊慌失措地拼命往母猪肚子底下钻，一只受伤的母猪更是不堪惊吓，一口气没喘上来，脑袋一歪，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竟似被吼声活活震死。 刹那间，原本被猪群遮挡的狼群瞬间暴露无遗。 除了狼王和最前面的几只公狼还勉强维持着镇定，剩下的恶狼们耳朵瞬间耷拉下来。 夹紧尾巴，屁股在地面上蹭来蹭去，两条前腿也不停地颤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好机会！ 杜茂全见状，眼睛陡然一亮，正欲指挥其他人开枪，还未及出声，便感觉身旁有人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他眉头紧皱，满脸怒容地扭头一瞪眼，却见对方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第164章 百步九尸挂山峦 旁边的人身体剧烈哆嗦着，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身后。 牙齿上下不停地磕碰，发出哒哒哒哒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且充满紧张气息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杜茂全的身体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艰难而僵硬地转过半个身子。 恰在此时，天空中遮蔽太阳的白云被风缓缓吹散，一缕阳光直直地洒下。 那强烈的光线刺得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短暂的眩晕过后，他定睛细看。 只见一只体型巨大、浑身金黄的身影傲然矗立在关门砬子的出口处。 虎啸山林万鸟飞！ 那猛虎昂首发出的咆哮，仿若一道能冲破云霄、震撼世间万物的音波。 其王者的威严气势如汹涌澎湃的浪潮，似要将整个世界都纳入它的统治之下。 它的虎须向后有力地伸展，全身的毛发根根竖起，身上的肌肉有节奏地抖动，彰显着无尽的力量。 那血盆大口张开，足有脸盆般大小，鲜红的舌头吐在外面，额头上醒目的“王”字，仿佛是大自然亲手镌刻的权威印章。 杜茂全惊得嘴巴大张，眼睛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猛虎，瞳孔急剧放大，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老虎舌头上那一根根尖锐的倒刺。 强烈的虎威气息如汹涌的波涛冲击着大地，令在场的所有生灵都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这只突然现身的老虎，用它那如炬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那目光中蕴含的威严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其吼声更是声震四野，昭告着它无可挑战的绝对威权。 完犊子了！ 在大自然的法则里，当生态失衡到一定程度时，仿佛总会有一只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伸出手来，将偏离的命运轨道硬生生地拨回正轨。 人类将这种超出常理的情况称之为奇迹。 而此刻，这头老虎意外出现在关门砬子，让原本激烈的人类与狼群恶战戛然而止。 三方势力就此陷入一种微妙且短暂的平衡状态。 其实，这是一头暮年的公虎，它身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往昔它在这片山林间的争强好胜。一头成年公虎，最多可拥有七只伴侣。 眼前这头出现在关门砬子的公虎，体重约在三百五十斤左右。 寒冬将至，大部分肉食性动物都长途跋涉前往老毛子的地界，那里人迹罕至，食物资源颇为丰富。 成年雌性东北虎的领地活动范围一般在 300 - 500 平方千米之间。 而雄性东北虎由于需要更广阔的领地来寻觅食物、繁衍后代，还要避开其他雄性的竞争，其活动范围可能超过 1000 平方千米。 这头老虎便是被一只体重比它多出一百多斤且更为年轻的雄性东北虎逐出了自己的领地，同时也失去了相伴两年的伴侣们。 刚才它那一声虎啸，是为了震慑全场，虎啸之声可传播两三公里之远，并且具有一定的杀伤力，甚至能让一些弱小的小动物瞬间丧命。 幸好，当初的对手或许急于繁衍后代，才留了它一条性命。 通常而言，雄性东北虎在争斗中往往会拼尽全力杀死对方，就如同历史上的吕布那般，弑父之事在它们的世界里也时有发生。 着名的“kzt085 凯皇”，三岁时便弑父成功，这只被誉为猫科动物战斗力天花板的虎王，即便是武松见了，恐怕也会忍不住惊叹：“握草，好大！” 凯皇出生于印度老虎密度最大的保护区卡齐兰加，那里平均每百平方公里就有约 16 只老虎。 在这里出生的老虎，从一出生便要参与残酷的淘汰赛。 凯皇无疑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因为它的父亲是“kzt023”，在印度虎王中排名前三的巨虎。 若有人问排名第一的是谁，答案便是凯皇的爷爷“kzt110”。 在这样的环境中，雄虎若想顺利长大成人，就必须要有“十步杀一虎，千里不留血”的气魄。 若想登上虎王的宝座，其艰难程度只能用“虎道何其难，百步九尸挂山峦”来形容。 凯皇的最高战绩是成功杀死一只成年犀牛，并且顺手还解决了一只隐藏在一旁的老虎。 此时或许有人会站出来质疑，国外的老虎如此厉害，国内的东北虎难道就没有强者吗？ 暂且抛开动物园里那些被当作宝贝饲养的“金渐层”们不谈，在野外，风头正盛的“完达山一号”当属佼佼者。 它单掌力量可达 1.8 吨，曾一掌拍扁车门、拍碎车窗，那时它还不到三岁。 成年后体重达260公斤的它在一次打斗中竟将脖子上的监测项圈都给打掉了，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对了，打败它的好像是一只体型更大、更为厉害的雄虎，名叫“白山”。（大家若感兴趣可自行去搜索了解，东北虎第一次登场，难免会介绍的详细一点，下次就会一笔带过，新老朋友多担待。） 如今的东北虎个体体型相较于过去已经小了许多，成年公虎正常的体重一般在三四百斤。 在五六十年代，当时的野外环境更为适宜，它们的领地更为广阔。 人类的干扰较少，食物也相对充足，那时成年雄性东北虎最大体型可达六七百斤。 甚至有传闻称曾出现过一只接近一千斤的东北虎王，它穿过老毛子边境后，在那边被尊称为西伯利亚虎王。 话说回来，关门砬子里这只350斤的老虎也好，其他老虎也罢，平时基本都处于饥饿状态。 不像棕熊属于杂食性动物，小到蚯蚓、浆果、蜂蜜都能成为它们的食物。 野生东北虎则全身布满了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肌肉。 这只老虎只是想穿过关门砬子，回到自己儿时熟悉的生活环境。 以便安然度过小兴安岭这漫长而难熬的冬季，待来年春天再做打算。 这时可能有人会问，老虎如此厉害，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吹捧狮子呢？ 这是因为西方文化崇尚狮子，而东方文化则更尊崇老虎。 但在西方的影视作品里，老虎却永远被刻画成邪恶的一方，这其中似乎有点文化入侵的意味。 毕竟有记录表明，老虎不仅能连续战胜两只狮子，还能将第三只打得不省人事。 （所以，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陆地之王，各位不妨在评论区留言发表自己的看法。） 等下次张卫东遇到跳涧子时，咱们再继续聊聊老虎的故事。 说回这头老年东北虎，它刚抵达夹皮沟，便目睹了眼前这场即将展开的人狼大战。 群狼与老虎对峙了短短几秒钟，在这期间，双方似乎都将人类视作了不存在的空气。 嗷呜！ 狼王率先发出一声嚎叫。 吼！ 老虎紧接着低沉地吼了一声。 仿佛二者正在用独特的语言交流着什么。杜茂全一行人被困在中间，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此刻他们才真正体会到那句古人名言：“前怕狼，后怕虎！” 有人试图开枪，却被旁人厉声喝止。毕竟，人家双方正在进行一场“圆桌会议”，说不定还能坐山观虎斗。 你要是冒冒失失地放一枪，那可就惨了，双方的怒火都会冲着你来。 就如同成年人只吃了一份儿童套餐，连七分饱都达不到，根本没有应对的能力。 也不知老虎与白狼王究竟达成了何种协议，只见狼群缓缓向后退去，让出了一条道路。 虽说狼群在这场战斗中没有出现战斗减员，但也个个带伤。 而老虎则卧在距离杜茂全等人的子弹射程之外的安全区域，悠然自得地打着哈欠，慵懒地晒着太阳。 许久之后，张卫东与冯刚饮酒作乐，酒过三巡，张卫东借着酒劲问起了此事。 为何狼群会退去，毕竟独虎难敌群狼，它就这般甘心吗？ 冯刚醉眼朦胧地分析道：老虎或许是告知了白狼王，你若要猎杀人类，以蛮力强攻或者偷袭落单之人都可。 但你从交战伊始便运用智慧，先是诱敌深入，而后驱赶猪群，借力打力。 先杀光狗子再图谋人类，还躲在母猪和崽子背后搞近身肉搏。 你这一整套连环计，让人类作何感想？连畜生都如此聪慧，还用上了兵法谋略！ 万一有漏网的两脚兽回去一打报告，兴安岭又会迎来四九年那前儿的一次大规模扫荡。 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四九年以后动物不允许成精！ 狼群如果输了，白狼王也算狼崽子里面脑子活泛的，又是头少见的白化品种。 不先努力征服其他母狼，抓紧繁衍后代，搁着旮瘩快意恩仇，图啥？ 以死明志？ 打狼、打虎、打熊行动会不会又将开展？ 能力强的食物链顶端的动物可以背井离乡，去往更深的林子与当地动物抢占地盘。 实力弱的和其他动物呢？是不是只能伸长脖子，洗干净等死？ 人类作为这个星球上的霸主，地位无可撼动，动物是无法承受人类的怒火。 不低调发展，却高调报仇，比白狼王强的动物多了去了，不都是躲在深山老林里苟且偷生么？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带毛的畜牲不如人，今天这事儿过了界！ 第165章 大战结束 在关门砬子里，静谧被一声雄浑的虎啸猛然撕裂。 那虎啸仿若洪钟乍响，震得山林瑟瑟发抖。 冯刚率领的队伍正朝着沟口疾行，虎啸声突如其来，队伍瞬间乱了阵脚。 队员们牵着的狗子们，耳朵陡然竖起，惊恐之色在眼中蔓延。 浑身剧烈颤抖，脖颈上的项圈被挣得哗哗作响，只想夹着尾巴夺路而逃。 唯有贝爷带来的猎狗和大顺，还能强撑着摆出攻击姿态。 原来，鄂伦春族从小托狗的时候就会在狗圈里扔一块虎骨，让猎犬们提前有所适应。 队伍里，几个初次听闻虎啸的红小兵，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双腿发软，身体摇晃不定，差点瘫倒在地，即便他们离虎啸声源尚远，却也被这气势吓得魂飞魄散。 深山藏猛虎，一啸动乾坤！ 贝爷迅速让冯刚安顿众人寻找掩体。众人匆忙分成两队，紧紧依靠在一座阴坡之后。 彼此肩并着肩，大气都不敢出，双眼死死盯着虎啸传来的方向。 “冯哥，那声音，是不是大爪子？” 一名猎人挨着冯刚，牙关紧咬，声音带着一丝颤意。 冯刚默默点头，没有言语，手上却熟练地拉起枪栓，目光快速扫过枪膛，确认弹子已上膛，而后稳稳端起枪，瞄准前方。 此时，远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身边大多数狗子已被吓破了胆，呜咽着蜷缩在猎人脚边，眼神中满是畏惧。 等了许久，就在冯刚抬手示意众人莫要急躁之时，只见一匹匹野狼如黑色闪电般从灌木丛中窜出。 最后现身的是体型硕大的白狼王，它气喘吁吁，边跑边警惕地回望身后，仿佛有恶魔在穷追不舍。 冯刚带着几个兄弟、贝爷以及民兵迅速形成三角防御之势，这与老炮手和杜茂全这个菜鸟带队的风格截然不同。 虎啸声让冯刚这队人马有了防备，却也让狼群只顾身后，忽略了前路危机。 “亢！亢亢！” 枪声骤然响起，跑在最前面的狼崽子们应声倒下。 一旁的跑山猎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点射，而冯刚却迟迟未开枪。 他紧盯着狼群冲出灌木丛时的动作与眼神，心中断定这是一群受了惊的狼，其背后定有致命威胁。 正因这份谨慎，他错过了击毙白狼王的绝佳时机。 聪明的白狼王在枪声乍响之际，便紧急刹车，身形一闪躲到一棵枯树之后，嘴里不断发出低沉吼声，指挥狼群往回逃窜。 然而，狼群从清晨便开始奔波，早已疲惫不堪，一丝不苟单位执行着白狼王的指令。 引君入瓮，驱猪吞人，匿影藏形，cpu都被干爆了，脑细胞死了一地。 原本就紧绷的心弦，在枪声的刺激下，狼群瞬间陷入疯狂。 从关门砬子撤出的它们，双眼通红，第一反应不是逃离，而是发疯般冲向开枪的人类。 “噗！噗！”子弹入肉声不绝于耳。 三轮射击过后，狼群横七竖八地倒下，只剩白狼王闪转挪移，躲在了枯木后。 “嗷呜！”白狼王发出一声悲愤长嚎，呲着獠牙，凶狠地瞪着众人。 “汪汪汪！”大顺如离弦之箭，在枪声停歇瞬间冲了出去。 随后，几只鄂伦春猎犬也相继跃出斜坡，向白狼王扑去。 群犬一拥而上，白狼王陷入围攻。 “亢！”冯刚和贝爷同时开枪，一枪击中土地，另一枪在枯木旁溅起一朵血花。 白狼王受伤负痛，拼尽全力朝一个方向狂奔，猎犬们紧追不舍。 白狼王体型庞大，纵跳有力，几个起落便拉开了与猎犬的距离。 突然，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划破天际。 “靠！靠！” 冯刚无暇顾及逃窜的白狼王和满地狼尸，急忙唤回大顺，率领队伍朝着关门砬子飞奔而去。 先前的枪声、虎啸声，再加上饿狼身上的血红伤口，都预示着杜茂全他们凶多吉少。 众人心中焦急，脚下步伐愈发加快，全力向沟里冲刺。 关门砬子里，老虎听到狼群离去方向传来密集枪声，毫不犹豫地转身逃离。它身姿矫健，几个大纵便消失在沟底。 “一猪二熊三老虎”，这是对野兽威胁人类程度的一种说法。 枪声一响，老虎会迅速逃离；熊会稍作迟疑，权衡是战是逃；野猪却会不假思索地冲向猎人。 杜茂全等人听到枪声，又看到转身逃跑的老虎，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众人如释重负，瘫倒在地。 片刻之后，冯刚带队赶到关门砬子。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满是猎犬和野猪的尸体，惨烈的景象表明此地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继续前行，众人最不愿看到的场景还是出现了： 数名年轻的红小兵横尸当场，他们正值青春年华，却因这场灾祸命丧黄泉。 见此惨状，在场的硬汉们无不双眼通红，悲愤交加。 冯刚怒目圆睁，狠狠瞪了杜茂全等人一眼，转身走到倚靠在崖壁的邓建华面前。 “啪！”冯刚扬起手，重重地扇了邓建华一个耳光。 “你脑子进水了？身为治安所副所长，就这点能耐？把队伍带成这副德行？ 呸！我真想一刀捅了你！” 邓建华低着头，泪水夺眶而出，随后放声大哭起来。 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他觉得这一巴掌比之前野猪的撞击更让他心痛，仿佛直直戳进了心窝。 杜茂全双眼布满血丝，紧握的拳头因用力而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他走到众人面前，声音沙哑地说道：“同志们，感谢你们及时救援。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 组织定会给每一位死者一个交代！我发誓，一定要为大家报仇！” “报个屁仇！”冯刚切齿骂道。 “杜领导，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我们的命不值钱，可那些跟着你的孩子们呢？ 他们还那么年轻！你不用给我们交代，先想想怎么面对那些孩子的父母吧！” 冯刚转身离开，柴宝佳从角落里缓缓走出，轻轻拍了拍杜茂全的肩膀。 “领导别往心里去，冯刚也是急红了眼。 咱们得想办法减少损失，野猪和青皮子的尸首都收敛起来，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向组织如实汇报。” 柴宝佳说完，微微挑了挑眉毛，给了杜茂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带着吓尿了的柴进朝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匆匆跑去。 第166章 战后工作 之前紧紧跟随冯刚的红小将，此时满脸疲惫却又透着一丝坚毅，缓缓走向杜茂全。 他微微低着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轻声说道： “领导，您可千万别责怪他们。就在刚才，我们在沟口与那狼群正面遭遇，耽搁了营救时间。 冯刚和鄂伦春老猎人带着我们，拼死拼活地与狼群搏斗，好不容易才把那帮凶残的畜生给彻底消灭了。 大仇虽然得报，可他瞧见这儿的惨状，心里头别提多难受了。 领导，我的好几个同学都已经不在了，您一定要多多保重自己，可千万不能再有什么意外了。” 杜茂全的脸涨得通红，那羞愧之色如潮水般蔓延开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他尴尬地向前挪了几步，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向冯刚，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 “冯同志，这次的事情，全都是我的错。 我当时就像着了魔一样，铁了心要跟狼群对抗到底，却压根儿没把它们的厉害之处考虑周全。 你就别生我的气了，要不是你们及时赶来救援，我们恐怕早就成了老虎的盘中餐了。” 旁边几个受了轻伤的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围了过来。 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与泥土，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惊恐，七嘴八舌地向赶来救援的众人详细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当听到狼群在白狼王的指挥下，竟然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巧妙地运用各种计谋时。 救援的人们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就连足智多谋的贝爷也是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这简直是乱了套了，畜生难道还真成精了？” 一个年轻小伙儿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喊道。 “他娘的，这狼王怕不是比人还聪明，难道还上过学，有个初中文化水平？” 一个中年汉子挠着头，满脸疑惑地嘟囔着。 “有那么邪乎吗？我咋就是不相信呢？”另一个人皱着眉头，不停地摇头。 “你看看这一地的野猪尸体，好像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有人望着周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众人围在一起，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炸开了锅。 “咳咳！” 冯刚皱着眉头，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大声喊道： “都别吵吵了！现在大家抓紧时间，赶紧抢救伤员。 一部分人去找些木材来，抓紧制作担架； 再派几个人去沟口的狼群那边，把狼皮给剥了，等我们过去。 剩下能走动的，动作都快点，安顿好了我们马上往回赶。” 嘱咐完这一切后，冯刚又拉过两个他熟悉的人，凑近他们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你们俩赶紧回林场，让多派些人来，再弄几辆马车接应我们。 不管别人问你们什么，你们都装作不知道，具体情况让他们直接找杜茂全就行。” “放心吧，妥妥的！”两人齐声应道，然后带着狗子背着猎枪转身匆匆离去。 冯刚转头看向忙碌的众人，又拉着杜茂全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他微微眯起眼睛，表情严肃地小声说道：“ 杜领导，狼群现在已经被我们消灭了，关于这次的事情，希望您能根据实际情况处理。 尤其是狼群把你们逼到绝境的那些过程，就别详细说了。 就当你是指挥有方，带领同志们成功剿灭了狼群，那些遭遇不幸的同志，就说是因为经验不足。 山里有山里的规矩，有些东西看破不说破，这事儿要是闹得太复杂，对大家都没好处，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杜茂全眉头紧锁，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郑重点了点头。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次确实是指挥失误，还导致了人员伤亡。 如果不是冯刚带人及时赶来灭掉狼群，救了他们，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现在冯刚愿意把功劳让给自己，而且狼群也已经被除掉了，按照冯刚说的做，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在这个特殊的时期，畜牲像人一样使用兵法这种事情，说出来恐怕没人会相信。 要是一个劲儿地解释，说不定还会被某些人抓住把柄，给自己和大家都带来麻烦。 “行，就按你说的办。这狼群的事儿，确实太离奇，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等会儿我开个会，再给大家强调强调纪律，这次可多亏有你啊。 当时开会的时候，我还把你关禁闭了，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应该了，对不住了。” 杜茂全满脸懊悔，说着就要向冯刚鞠躬。 冯刚赶忙伸手拉住他，心里不由高看他一眼，说道： “不用跟我道歉，多给受伤的同志们一些补助，还有那些死者的家属。” 杜茂全点了点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给冯刚点上，说道：“你放心，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就在众人准备出发的时候，队伍的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我说同志们，这就走了？这么多野猪，能出多少肉啊，就这么扔了，多可惜呀！” 杜茂全听到声音，眉头一皱，转身看去，发现是刘大脑袋。 他心里暗自纳闷，这家伙怎么这时候冒出来了？于是他提高声音问道： “我说刘主任，刚才开枪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 其他人本来也都有这个疑问，现在听到杜茂全问了出来，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地朝着队伍最后望去。 刘大脑袋的脸刷地一下变得煞白，他心里暗叫不好，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领导，是这样的，刚才我被冲过来的野猪给撞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你们都已经在忙着救治伤员了。 我就寻思着，把这些野猪肉都割下来，让食堂按照正价收购，然后把钱拿出来给队伍里的大伙发点补贴，您看这样行不？” 众人原本还想好好追究一下刘大脑袋贪生怕死的事情，可一听到能有补贴，都把目光投向了杜茂全，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行啊，刘主任，你这思想觉悟还挺高嘛。不过，咱们现在人手确实不够啊。”杜茂全说道。 冯刚一看众人听到钱就两眼放光的样子，生怕这时候军心涣散，赶紧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都别胡思乱想了，现在救人是最重要的，也不看看几点了。 队伍先出发，我和刘主任留下来处理这些野猪，完了让林场派人来拉一趟，然后我们再去追赶你们。” 众人听冯刚这么一说，也都不再多说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加快脚步赶路。 刘大脑袋站在原地，心里懊悔极了，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都怪自己这张多嘴的嘴。 原来，在狼群驱赶着野猪群冲过来的时候，刘大脑袋的子弹很快就打光了。 他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慌不择路地跑到一个角落里，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睛一闭，来了个装死的把戏。 等队伍走后，大顺和几条猎狗在周围警惕地巡逻着。 冯刚和贝爷手持尖刀，弯下腰，熟练地用刀划开野猪的肚子。 把里面还冒着热气的内脏小心翼翼地掏了出来，生怕时间长了肉会变质。 刘大脑袋看到他们这样做，也哆哆嗦嗦地拿起刀，学着他们的样子开始动手。 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眼睛时不时警惕地望向四周，心里害怕极了。 毕竟队伍都已经走了，就剩下他们几个人了，如果这时候老虎突然回来，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冯刚和几人动作麻利地处理完一头又一头野猪，在皮毛上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大声呼唤着狗子。 “冯师傅，那些吓软的母子和猪羔子，要不要带走？回去养到过年可是大功一件。” 刘大脑袋指了指不远处瘫软的猪群。 冯刚看了一眼吧唧嘴的刘大脑袋，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 “咋滴？当了领导就把山里的规矩都忘了？ 这些牲口好歹给它们留个后，让它们自生自灭吧。 你要是舍不得，那你就在这儿慢慢折腾，我可先走了。 等晚上天黑了，这冲天的血腥味肯定会把那些大牲口都给引来，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冯刚不再理会还在那里嘟囔的刘大脑袋，牵着狗子，大步朝着大部队的方向追去。 刘大脑袋听了冯刚的话，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他越想越害怕。 又忍不住回头望向关门砬子出口的方向，总感觉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自己。 “我滴个妈呀，这地方也太邪乎了。兄弟，等等我啊！我这腿脚不利索，走不快，等等我啊！” 刘大脑袋一边喊着，一边费力地抬起沉重的双腿，拼命地追赶着冯刚，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之中。 第167章 一笔巨款眨眼花一半 在林场后面的平房街里，谭大胆正站在院子门口，往门梁上挂着一对新灯笼。 太阳一打，大红色的光晕映照着他满是风霜的脸。 张卫东一路小跑过来，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嬉皮笑脸。 “谭叔，我帮您。” “哎呦！啥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小子是不是长了千里耳啊？ 人家昨个女知青才刚把账给平了，你今天就闻着味儿过来了。” 谭大胆笑着把挂灯笼的竹竿交给手下，转身对着张卫东勾了勾手指头，打趣道。 “我可跟你说，那丫头片子三句话里准有你，我看呐，你俩有戏。 我们家掌柜的让我来问问你，要是行啊，干脆就把事儿给定了。 到时候结婚用的三十六条腿儿家具，就从我们这儿定，再额外送你个马扎。” “可拉倒吧，你瞅瞅你们这高门大院的，出手还这么抠抠搜搜的。 是穆琳让你问的？不是您想从我兜掏点吧！” 张卫东嘿嘿一笑，右手顺势拍了拍身后的楸树皮筐子，挑了挑眉说道。 “呦呵！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这是进山搞到好货了吧？走走走，屋里请。” 谭大胆一把拉过张卫东，大步流星地往院里走。 “最近山里可不太平啊，好多跑山的都不敢往深山老林里钻了，我这货源缺了不少。 你这回弄着啥了？要是还是灰狗狍子啥的，可早点说，别净整些小玩意儿来吊我胃口，小心我放狗撵你。” 谭大胆压低声音说道。 “放心吧，谭叔。” 进了里屋，张卫东小心翼翼地从筐子里掏出熊罴的铜胆、波棱盖和半截熊鼻子，还有一张硕大的熊皮，轻轻放在桌上。 “嚯！可以啊！几个人弄到手的？我先瞅瞅成色。” 谭大胆眼睛一亮，搓了搓手，急忙上前查看，嘴里不时发出惊叹声。 “脑袋和脖子上两枪致命伤，应该是近距离射杀的，其他地方没伤口，这肯定不是打狗围弄来的。 不会是你小子一个人干的吧？”谭大胆一手捏着下巴的胡须，目光像利箭一般盯着张卫东，仿佛要把他看穿。 张卫东心里暗暗吃惊，这谭大胆眼光可真毒，难道他以前也是个跑山的行家？或者他家祖上有人干这行？ “是我一个哥哥，进山拉柴火的时候碰上的。 那熊罴扑上去的时候，他用撅把子直接崩在熊脑袋上了。 谭叔，这熊少说五百斤，我那哥哥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浑身被熊咬得稀巴烂，差点就没救回来，就等着卖了这东西救命了。 您瞅瞅这铜胆虽然有点走胆了，鼻子尖也缺了一块，我这也是着急用钱，不然林场后勤科的人说能帮我慢慢卖，到过年准能卖个好价钱。” 张卫东装作焦急万分的样子，心里却对郝二楞子有些愧疚，为了多卖点，只能借来用用。 “别拿话试探我，我们东家给的价肯定是绥县最高的。 最近皮货紧缺，你这熊胆虽说不是黑熊的，但这熊皮处理得相当不错，拿到江对岸能卖个好价钱。 你要是着急，我们柜上可以先垫钱，能给这个数。”谭大胆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叔，我亲叔啊，这一趟下来，他的枪都被熊罴拍碎了，狗子还死了好几条。 他家老头以前就是跑山没了的，现在家里唯一的男人又躺在炕上，就等着这钱救命呢。” 张卫东开始打苦情牌，其实心里对这个价格已经很满意了，人家倒一手估计挣的更多。 自己没渠道卖给收购站肯定没这给的价格高。 不过买卖嘛，总归要讨价还价一番。 “甭给我诉苦，我们家开门也不是做慈善的，跑山哪有不担风险的。 我到挺好奇谁打的啊？这上下两个林场能单人干掉熊罴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最近厉害的炮手都被抽到红旗那边打围去了，咱这地界上还有这号人物？” 谭大胆眉毛一挑，自顾自地嘟囔着。 “是不是你小子干的？不对啊，你上回找我买枪钱都不够，这东西不是你顺来的吧？黑货我们可不收，麻烦太大。” 张卫东可不敢说自己已经买下撅把子了，他还指望从这奸商手里多抠点好处呢。 “就曙光下沟屯的郝二楞子，他凑巧碰见的，我兄弟和他妹子在搞对象。” 张卫东想都没想，把郝二楞子给搬了出来，反正他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回头跟他交个底就行。 “下沟屯？王八炕那的下沟屯？”谭大胆脸色骤变，声音都变了调。 “对啊，就是他，要不是养的狗子舍命救主，这回可就折在山里了。” 张卫东说完，就看见谭大胆拿着熊皮的双手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叔？叔你咋地了？” “哦哦，没啥，行吧，山里人都不容易，我再给加一百。” “真的啊，谢谢叔，我替我哥哥谢谢您，这下可帮了大忙了。”张卫东没想到抠搜的谭大胆一下变这么敞亮，满脑子沉浸在四百块巨款里。 “等会啊，我去柜上给你支钱。”谭大胆重重地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转身走出里屋。 来到院子中央，谭大胆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然后转身走进后院。 不一会，张卫东拿到厚厚一沓大团结，走出院子心里乐开了花。 从穷困潦倒一下子变得富裕起来，这熊罴可真是给他带来了大惊喜。 不过他也清楚，这玩命的钱以后还是少挣为妙，毕竟慢工才能出细活，这次算是九死一生，哪能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眼瞅着快过年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他还想着存钱买把好枪。 他数出一百块，又挑了一只熊掌，打算还给段宝祥老两口，心里想着没有人家就没有自己的今天，这恩情可不能欠着。 另一只熊掌加上些熊肉，让秀才给他老爹带回去，要不是人家帮忙，自己弄不来好枪，更别提打熊罴了。 剩下两只张卫东有些犯难，带回家吧，不如换成白面实惠。 想送给穆琳表示感谢，又不知道怎么送才合适。 于是，他跑了大半个林场，先给孙姐、小金子和李勇各送了些熊肉，最后拐到回民区，来到姐夫马青山的药店。 “姐夫，搁屋里呢？” “东子来啦，自己烧水喝，我这有个病人。” 马青山仰起脖子看到是张卫东，打了个招呼，又转身忙活着抓药。 “嗯呐，你忙着啊，给你和我大姐带了点东西。” 张卫东轻车熟路地走进里屋，掏出熊肉和五十块钱，整齐地塞到抽屉里。刚一扭头，就碰上带着侄子回来的大姐。 “东子，你咋来了？咱爹娘都挺好的吧？快坐下歇会儿，来，抱抱你侄子，饭一会儿就利索。” 大姐把孩子往炕上一放，不给张卫东说话的机会，挽起袖子就要去厨房忙活。 张卫东看着大姐日渐消瘦的面容，鬓角已经有了丝丝白发，心里一阵酸楚。 姐夫家就他一个人，没什么亲戚帮衬，大姐嫁过来后操碎了心，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要照顾。 再苦再累，大姐也没跟家里爹娘抱怨过一句，所有的苦水都往自己肚子里咽，还时不时地贴补娘家。 张卫东想到这儿，又从兜里摸出五十块，拉开抽屉扔了进去。 “姐，这钱你给我大侄买点好吃的，我走了啊，还有事儿。” 张卫东快步上前抱了抱大姐，转身就跑了出去，他怕再晚一会儿，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了。 “东子！东子，你这毛愣地干啥去呀？路上加小心。” 大姐扭过头来，嘴里念叨着弟弟这么大年纪还不着四六。 顺手拉开抽屉，看到那一沓大团结，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妈呀！这，这么多钱！” 第168章 还人情遇水狗子 张卫东的思绪悠悠飘远，大姐往昔的模样在他心间清晰浮现。 那时的大姐聪慧伶俐，学业上颇为出色，却为了两个弟弟的前程，无奈之下匆匆嫁人。 好在姐夫马青山是个体贴之人，对大姐关怀备至。 张卫东暗自思忖，一定要寻个好机会，让大姐重拾书本。 只要自己能搭上林场班子的关系，往后给大姐谋个民办教师的职位绝非难事。 等把张卫国送进部队，大再给大家办个民转公，如此也算不辜负此生，能给爹娘一个满意交代。 他正沉浸于对未来的畅想之中，一阵呼喊声如利箭般穿透他的遐想，紧接着，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张卫东，瞧你这满脸春风、魂不守舍的模样，莫不是有啥喜事要降临啦？”一道悦耳的声音随之传来。 张卫东猛地回过神，转身一瞧，不是穆琳又是谁？ “哎？穆姐，你怎么在这儿呢？” “这可是回民区，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呀？哼！瞧见恩人也不晓得打个招呼。” 今日，穆琳刚从清真寺参加完活动。大长老郑重宣告，今年的古尔邦节依旧由他们家族操办。 这无疑彰显着老穆家在回民区那坚如磐石的地位，皆是老头子的精心安排。 兄长们即将奔赴两江套子一带筹备牛羊之事，她也正好借此契机，在黑市中大展身手，搜罗些珍稀好物，因而心情格外舒畅。 偶然遇到像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的张卫东，便乐呵呵地上前招呼。 哪晓得这小子不知在瞎琢磨啥，居然对她这个回民区的第一才女视若无睹，哼！ 汉族男人果真是一个德行，满心满眼除了钱财与女色，旁的东西在他们眼中都好像过眼云烟，无足轻重。 “哦哦，我刚从谭叔那儿出来，恰好就碰上你了，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找我干啥？” 穆琳好奇地探问道。 “你都帮了我们好几次大忙了，一直寻思着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这不是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 这个，这个你可一定要收下。” 张卫东迅速卸下背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草纸包裹着的熊掌。 本来想着直递给对方，可目光扫到穆琳身着的那身华贵的衣裳以及她那白皙娇嫩的双手时，不禁有些踌躇，只得转头向四周张望。 这年头连个塑料袋都寻不见，还真是麻烦。瞥见一旁柴火垛上有引火用的火绒。 他赶忙抽出几根茅草，手法娴熟地编成绳子，将熊掌捆扎妥当后，才递向穆琳。 穆琳始终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张卫东的一举一动，想起了上次张卫东射弹弓子，心想这大个子的手还真是灵巧。 “这是什么呀？” “熊掌，虽说不是啥稀罕玩意儿，但这畜生之前可差点要了我的命。” 张卫东心直口快，秃噜了一句。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对了，往后要是猎到大个子或者犴达罕，可别忘了送我这儿来，价钱绝对优厚。 不过这些大家伙一般都在老江套子附近出没，平常轻易不过来。 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知道了，那没啥事我就先走了，穆姐。” 张卫东嬉皮笑脸地做了个请安的动作。 “滚滚滚，以后走路可得留点神，就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那些有文化的女知青能看上你才怪。” “不是，你怎么跟谭叔一个样？我压根就不喜欢那些个柔柔弱弱的，哥们就喜欢女汉子，有道是女人能顶半边天，拜拜咯。” 张卫东心情极佳，将后世那些豪爽直白的话语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也未多想。 这下不欠啥人情了，心里舒坦许多。 只留下穆琳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原本以为不论汉人还是其他民族，都钟情于那种文静娴雅、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或者整日只知操持家务的贤妻良母。 未曾料到张卫东这毛头小子眼光竟如此与众不同。 这话虽说得直白，却也在理，谁说女子就只能困于家中相夫教子？ “穆姐，这小子又跑到回民区来了？是不是欺负你了？” 穆琳转身一看，正是上次用沙半鸡冒充飞龙的摆摊年轻人。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就行，最近我可听说了，你老是往汉人聚居的小胭脂沟跑。 我看你是皮子发痒了吧？你胆敢再去一次，我就告知你叔叔。” “别啊，穆姐，下次我绝对不敢了。我去那儿就是为了玩两把牌，绝不敢跟汉族女子有啥纠葛，咱的规矩我可一直牢记于心，回汉不通婚，您说是吧？” “哼！” 穆琳脸色骤变，转身快步离去，那小子的话语却如鬼魅般始终萦绕在她耳畔。 张卫东背着装满粮食和日用品的楸树皮筐，沿着通往石门屯的道路艰难前行。 汗水如雨水般不停地从他额头滚落，将衣衫浸湿。 走到一片河滩处，他决定稍作停歇，晒晒太阳，舒缓一下疲惫的身躯。 他向来如此，每次上山下山都偏爱走鲜有人迹的新路。 这是跑山人的习性，从不走回头路，满心期待着能在途中发现些新踪。 张卫东寻的一块被阳光烤得炽热的大石头缓缓坐下，刚伸手掏出烟卷，便被挨着河滩的一块石头上的不明物体吸引了目光。 走近一瞧，原来是一团细长、约有手指头粗细的墨绿色粪便，里面还夹杂着小鱼虾的骨刺。 一股浓烈的鱼腥味扑鼻而来，粪便下方有一小滩水渍，显然这粑粑颇为新鲜。 张卫东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水狗子，也就是水獭的粪便。 东北的水獭相较关外的体型更为庞大，浑身皆是宝贝。 其皮毛浓密且具备防水之效，价值不菲，水獭肝更是一味名贵的中药材。 就连这粪便，也是制作诱饵的绝佳材料，蜜狗子、山狸子等皆对其垂涎三尺，可谓是天然的诱捕利器。 如此新鲜的粪便表明，附近河道必定有水獭活动。要是能捕获一只，那无疑又是一笔丰厚的收入，而且比抓其他野牲口危险小多了。 张卫东沿着河道一路疾行至下游，在一处水流冲刷得较为平缓的小泡子中央。 一只水獭正仰面平躺在水面上，津津有味地啃食着一条细鳞鱼，那身皮毛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此次出门他没敢携带背把子，摸了摸腰间的弹弓，感叹对水獭也毫无作用。 这水獭的自愈能力堪称惊人，即便断手断脚，身负重伤，也能顽强存活。 上辈子他就曾听看门大爷提及，屯里有一回用夹子夹住一只水獭，四肢爪子皆被夹断，可它依旧活蹦乱跳。 水獭的爪子与牙齿锋利无比，无论是在水中还是岸上，即便身处茂密的草壳子里，寻常的猎狗也对其无可奈何，一旦被它咬住，便死不松口。 再者，即便有撅把子在手也无济于事，因为皮毛越完整便越值钱，一枪下去打得稀烂，那可就糟蹋了这珍贵的皮子。 看来只能智取！ 张卫东沉思片刻，决定喊上彪子前往下沟屯找郝二愣子讨教一番，或者等冯刚回来后，制作一个木板夹子试试。 他围绕着泡子仔细探寻了一圈，又发现了不少水獭的粪便，最终在一处枯木桩子下方找得一个洞口。 洞口周边地面潮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爪子印。 他下意识地伸手掏出楸树皮筐里的油丝绳，可稍作思索后又将其放了回去。 哎！想要抓住水獭，不仅需要合适的诱饵，夹子还得安置在水中。 毕竟狡兔三窟，旱地上的洞口人家又不是傻子。 冯叔啊，你咋还不回来啊！ 第169章 分蜂捕蜂王 晨曦微露，张卫东与彪子便匆匆赶往位于下沟屯的郝二楞家。 彪子的肩头扛着沉甸甸的熊肉，那肉块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而张卫东满心都是打听整水狗子的事。 “这抓水狗子也不是时候啊。” 郝二楞坐在屋内，眉头微皱，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 “窝子周围的洞口相互连通，地下和迷宫一样四通八达。 眼瞅着就要上冻了，它们的习性会随着河岔子钻进大河道里。 你俩要是想整它，怕是得等到明年开春它们配对的时候，等到那时咱弟兄一起呗。” 郝二楞已经能勉强下地活动，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当下的情况也有些许怅惘。 “哎呀，想找个来钱的法子咋就这么难呢。” 彪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碗，对着滚烫的开水用力吹了吹，氤氲的水汽在他面前升腾而起。 “那啥，今年落雪后我也没法上山了。前几日让俊英整了几个蜂箱。 你俩搭把手，来年卖了蜜，到时候咱们二一添作五。” 郝二楞看出了两人的失落，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恳切说道。 “这哪行啊，你们家挣点钱不容易。” 张卫东赶忙摆了摆手。 “就是，俺们有枪，还能再寻思别的招儿。等下雪了，瞅见踪就好办了。” 彪子附和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 “你们帮了俺们家那么多，有钱一起赚，我妹一个人进山我不放心，你俩有空就陪着跑几趟。” 郝二楞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满是信任与托付。 “那还算个事儿？走走走，现在就去。” 彪子兴奋地站起身来，伸手便去拿挂在一旁的衣服。 “不着急，先吃饭，下午日头快落了才是好时候。” 郝二楞不慌不忙地说道，脸上带着几分笃定。 张卫东小时候曾听父母提及养蜂之事，当年他们家从鲁省逃荒至此，便是靠着段宝祥父母传授的养蜂技术，才将三个孩子拉扯长大。 此刻，他心中暗自思量，若是老郝家真能将养蜂之事操办妥当。 等来年夏天分蜂之际，自己也不妨也尝试一番，毕竟蜂蜜可是难得的好物，既能滋补身体，多余的还能换成钱。 石门不比下沟屯，自己家是外来户，到冬天蜂箱得放在屋里有人照看。 杨疯子又管得严，整点自留地都说道半天说是割尾巴。 老郝家情况不一样，在下沟屯人家算老户，瞅上回家门口干仗老太太那架势，养点蜜蜂不算啥。 郝二楞扶着墙根，缓缓地将张卫东和彪子领到院子里。 “俊英啊，把偏房的那几个桦树蜂筒抱出来。” 郝二楞高声喊道。 随后，他在院子中央生起一堆火，郝俊英抱着蜂筒匆匆赶来，将蜂筒在火堆旁围成一圈，这样干燥的更快。 “可以啊，俊英这筒子做得够利落。” 彪子咧着嘴，笑着夸赞道。 “没办法，日子还得好好过不是？就是找蜂巢麻烦了些，还得指望你俩多费心。” 郝二楞靠在窗户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中却有一丝隐忧。 “那还用找吗？记得不？上回你遇到黑瞎子的那片林子，就有一个大蜂巢。 那黑瞎子就是在那儿吃蜂蜜，被蜜蜂蛰得急了眼，才会胡乱攻击人。” 张卫东眼睛一亮，急切地说道。 “真的？那可太好了，只是不知道是啥蜂种。” 郝二楞的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身体也微微前倾。 “好像是黑蜂。” 张卫东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地回答。 “黑蜂？那可真是山神爷保佑啊！这东北黑蜂专吃中草药，产的蜂蜜跟猪油似的，价格可贵不少。” 郝二楞激动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或许是起身太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好在彪子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他。 郝俊英见状，急忙从一旁跑来，扶住哥哥的另一侧。 张卫东站在院子当中，目睹这一幕，不禁被这浓浓的画面所感染，乐呵呵地笑出了声。 “我咋感觉我像个外人似的，你们这一家子可真让人羡慕。” 张卫东笑着打趣道。 “哎呀，东哥你说啥呢！” 郝俊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一朵盛开的红莲，她羞涩地低下头，转身跑进了屋子里。 彪子则在一旁嘿嘿傻笑，冲着张卫东挤了挤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午后，阳光暖暖地洒在大地上。 张卫东、彪子和郝俊英三人来到了之前郝二楞遭遇黑瞎子的地方。 郝俊英刚走到此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哥哥遭遇危险的那一幕幕场景。 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张卫东见状，轻轻拍了拍彪子的肩膀，示意他陪着郝俊英到河边走走。 自己则独自朝着记忆中蜂巢的位置走去。 在那片河滩边上，一棵粗壮的大树矗立其间。 蜂巢位于离地大约两米多高的树干上，一群蜜蜂在蜂巢周围嗡嗡作响，它们忙碌地穿梭于蜂巢之间，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那被冯刚干掉的黑瞎子曾在此处妄图享用蜂蜜。 虽然最终未能得逞，但它的熊爪子却将树上的蜂巢扒拉开了不少。 时至今日，仍能清晰地看到蜂巢里的蜂丕，尚未完全愈合。 张卫东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艾草，双手熟练地将其搓成艾绒。 他深知蜜蜂惧怕烟火，而艾草燃烧时散发的烟雾，能够让蜜蜂暂时迷失方向，从而减少攻击性，是驱赶蜜蜂的绝佳选择。 其实，春天才是收蜂的最佳时节，那时候蜂群繁殖旺盛。 老郝家也是没办法了，总得过年不是。 张卫东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外出采蜜归来的蜜蜂活性逐渐降低。 人多了反而容易坏事，于是便将前来帮忙的彪子和郝俊英打发走了。 先是给自己戴上一个厚实的口罩，把棉袄套在头上，再戴上手闷子，做好了全方位的防护措施。 随后，他将桦树蜂筒拴上一根绳子，用力将绳子的一头甩过大树的枝丫，再缓缓地把蜂筒拽到蜂巢的斜上方，仔细地将绳子系好固定。 一切准备就绪后，张卫东小心翼翼地爬上树干。他的动作轻盈而谨慎，生怕惊扰了蜂巢里的蜜蜂。 当他的手缓缓伸进蜂巢时，能清晰地感觉到蜜蜂在指尖下的轻微颤动。 他轻轻扒拉了几下蜜蜂，掰下一小块蜜丕，在头顶蜂筒的入口处轻轻擦拭了一下，然后将蜜丕扔进了筒里。 紧接着，他迅速跳下树，在树下点燃了由艾绒和枯叶拢成的火堆。刹那间，黑烟滚滚升腾。 蜜蜂们受到烟雾的惊扰，纷纷倾巢而出。 它们在空中慌乱地飞舞着，四处乱窜，原本就因临近冬天采食困难而疲惫不堪的它们。 忙碌了一天刚归来，又遭遇这般变故，此刻全都急红了双眼，拼命地寻找着攻击的目标。 张卫东见状，撒腿就跑，一直跑到远处才停下脚步。 他远远地望着那群蜜蜂，只见它们在空中盘旋了几分钟后，渐渐闻到了桦树筒上洞口残留的蜂蜜香气。 有几只蜜蜂率先朝着蜂筒飞去，随后，越来越多的蜜蜂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纷纷朝着那没有黑烟熏扰的蜂筒涌去。 张卫东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十多分钟过去了，他看到蜜蜂们在蜂筒里逐渐聚集起来，心中却仍有一丝担忧。 郝二楞之前告诉过他，只有将蜂王引入蜂筒，才算真正的分蜂成功，因为所有的蜜蜂都会紧紧跟随蜂王。 于是，他又在原地等了半小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缓缓地走近蜂筒。 当他走到蜂筒跟前时，小心翼翼地将蜂筒缓缓放了下来。看到洞口的蜜蜂不断地振动着翅膀，似乎在向同伴发出信号。 就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了一只体型比普通工蜂大出半截的蜂王，它在蜂筒附近谨慎地徘徊了许久，最终缓缓地钻进了蜂筒。 张卫东心中大喜，他知道今天的分蜂行动成功了，若是没有蜂王，这些蜜蜂迟早都会飞走。 他仔细地用布头堵住蜂筒的入口，然后高声呼喊彪子和郝俊英。 两人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合力提起蜂筒，先行一步往回走。 张卫东则再次小心翼翼地爬上大树，他从腰间抽出侵刀，动作精准地将蜂巢里的蜂丕一块块割了下来，轻轻地放进背筐里。 就在这时，几只漏网之鱼般的蜜蜂瞅准机会，朝着张卫东裸露在外的皮肤狠狠地蛰了下去，瞬间在他的皮肤上咬出了好几个大包。 不过，张卫东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脸上早已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快到冬天了，蜂巢里居然还藏着一大块珍贵的老蜜，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老旧发黄、颜色暗沉的蜂丕。 张卫东秉持着 “雁过拔毛” 的心态，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走，他知道这些东西可是难得的药材。 他缓缓地爬下大树，在树下四处寻觅，终于找到一块合适的石头。 将石头扛到蜂巢前，用力将洞口堵住，只留下一个硬币大小的小孔。 就像本山大叔说的那样，逮住一个猛霍霍。 等明年还来，到时候这儿肯定又是一窝蜜蜂。 第170章 家庭聚餐 张卫东忙碌了整整一下午，终于成功将东北黑蜂带回了村子。 此时的郝二楞子，自受伤以来，脸上首次绽放出这般灿烂的笑容。 有了这些蜜蜂，仿佛就看到了未来生活的希望，一家人紧巴巴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二楞娘精心蒸了一笼屉的老山芹菜饺子。那饺子热气腾腾，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张卫东满脸笑意，伸手往怀里揣了三个饺子，而后向老郝家众人告别。 心里还惦记着给彪子留个与郝家人相处的机会。 刚踏入榆树屯，还未走近地印子，一阵狗叫声便传入耳中。 “哎呀，大顺！大顺你咋回来了！” 张卫东兴奋不已，赶忙加快脚步小跑起来。与此同时，妮子也听到狗叫，从房门内飞奔而出。“东哥，你回来啦？” 妮子的声音清脆悦耳。 “嗯呐，妮子放学了，冯叔回来了？” 张卫东一边回应，一边伸长脖子，目光在四周搜寻着。 “不滴，我爹在林场还有点事，今天去学校找我，让我把大顺带回来。” 妮子解释道。 张卫东蹲下身子，伸出手用力地抚摸着大顺的脑袋，那动作充满了宠溺。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一个菜饺子，递到大顺嘴边。 大顺兴奋地摇着尾巴，哈喇子瞬间流了张卫东一手，一人一狗嬉戏打闹，好不热闹。 妮子在一旁看着，脸上虽带着笑意，嘴上却佯装嗔怪：“东哥，你这给大顺吃菜饺子，都不管我啊？” “哈哈，这不是激动得忘了么。那啥，我洗洗手做饭啊，今天咱们糊熊肉白菜。” 张卫东轻轻拍了拍大顺的狗头，然后大步走到院里的水缸旁，撸起袖子，拿起水瓢舀起一瓢水。 妮子见状，赶忙上前接过水瓢，乖巧地为张卫东端着。 “冯叔没说啥吧？” 张卫东边洗手边问道。 “没有，他跟别人在一起呢，说是林场有个表彰啥的，晚两天回来。给东哥，擦擦手。” 妮子将毛巾递给张卫东，张卫东接过毛巾，顺势抹了把脸。 “妮子，最近天黑得越来越早了，以后你放学回来一定要跟咱屯的同学结伴而行。 完了我跟建国说一声，让他每天等上你一起。” 张卫东的眼神中满是关切。 “哎呀，不用，我都多大了，这路我从小就一个人走，闭着眼睛都能回屯里。” 妮子满不在乎地回应着。 “听话，年底了不太平。” 张卫东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行了行了，我去彪哥家吃饭了啊，你自己吃吧。” 妮子一噘嘴，气鼓鼓地转身离开，脚步带着些许不耐烦。 “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了。” 张卫东无奈地摇摇头。 心里暗自寻思着，快到腊月了，不行就让大顺每天接她放学。 “大顺，晚上吃肉啊！” “汪汪！” 大顺欢快地叫着。 张卫东瞅了瞅那冷锅冷灶，心中一动，干脆去爹娘那儿蹭一顿饭算了，顺便也能敲打敲打弟弟张卫国。 自从打了熊罴以后，老张家在屯铺里的地位显着提升。 此刻的饭桌上，摆放着一荤一素两道菜，老爹的杯子里不再是以往那仅倒一点的酒，而是满满一杯散篓子。 “爹，以后少喝散酒，你就玻璃瓶的整呗？你儿子还能挣。” 张卫东率先开口说道。 “哥，这熊肉也太香了，俺们同学都知道你单枪匹马杀熊罴的事儿了。 说放假了都要来看看咱曙光的猛张飞。那啥完了你也教教我跑山打猎呗？” 张卫国一改往日与哥哥顶嘴的口吻，满脸堆笑地凑到张卫东面前。 不停地为哥哥夹菜端饭，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张卫东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好好学习，咱老张家指望着你光宗耀祖呢，你要考不上高中就当兵去吧。” 张卫东说道。 “哼，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咱家这成分能轮上么？ 就是上头批了，杨疯子那能给过么，听彪哥说，为了他哥当兵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张卫国一边嘟囔着，一边往碗里夹了不少菜，又用筷子串起三个窝头，准备起身到隔壁屋去。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最近年底不太平，我跟妮子说好了，冯叔那我也打了招呼，平时放学你跟她一起回屯啊。 就这一件事给咱老张家长长脸，办漂亮的。” 张卫东叮嘱道。 “那感情好，放心吧！” 张卫国敬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军礼，蹦蹦跳跳地回到了里屋。 “东子，建国当兵的事有谱儿？” 爹娘对视一眼，老娘率先发问。 “嗯，昨个我上宝祥大爷那送熊掌，顺便提了一嘴，过完年争取吧。 我估计卫国也考不上高中，送到部队锻炼锻炼。” 张卫东回答道。 “哎呀，那感情好，东子，你这自打跟老柴家退婚了，变得娘都快不认识你了，勇敢又有担当。” 老娘夸赞道。 “你这老娘们，妇道人家嘴上没个把门的，去去去，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头皱着眉头，挥了挥手。 老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捂住嘴，对着老头说道： “行行行，掌柜的，我错了，我去给你们爷俩炒个鸡蛋，多喝一杯总行了吧。” 说完，打趣地撩开门帘子走了出去。 在过去的东北，或者鲁省，自家媳妇总爱称男人一声 “掌柜的”，这称呼里透着地位的悬殊，也表明家里由老爷们做主，两口子间的热乎劲儿。 “东子，你也别太操心这些事，咱家这日子现如今越过越好，你给我和你娘的钱都给你们攒着呢，踏踏实实娶个媳妇早点抱孩子不比啥强？ 你大姐就凑合了，现如今你和卫国可不能将就，你不是找你杨叔批了宅基地了，不行先把房盖起来？ 老话说得好，栽下梧桐树，才能引来金凤凰。” 老爹又开始唠叨起来。 张卫东眼疾手快，一口饮尽老头杯子里的酒，学着张卫国端起饭碗，快速跑了出去。 “爹，你跟娘说说悄悄话啊，我先回地印子了，有啥事儿完了再说。” “狗日的，老子一提这事你就撩杆子，娶媳妇能比打熊罴还可怕？” 张卫东老爹气得一摔筷子。这时，张卫国听到动静，撩开门帘子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说道：“爹，你骂狗日的那不是骂自己么？” “去你妈了个巴子。” 老头怒不可遏，将炕下头的鞋用力扔到了西屋。 张卫东端着饭快走到地印子的时候，就听见了大顺的叫唤。 他眉头一皱，仔细聆听，发觉这动静儿不太对劲，不像是熟人上门。 脑海中瞬间闪过屋里的钱财、猎枪，还有房梁上珍贵的熊掌，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与警惕。 第171章 不速之客 张卫东脚步匆匆，双手稳稳地端着碗，努力加快速度向着地印子奔去。 此刻的天色已然渐暗，周围的一切都被暮色笼罩，略显朦胧。 他跑到地印子跟前，目光迅速一扫，只见两个人影远远地站在院子外头。 那两人正抻着脖子，使劲朝着院里的大顺张望，模样鬼鬼祟祟的，还不时地交头接耳，低语几句。 张卫东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辨认起来。 其中一个，他很快就想起来了，正是上次打熊罴回来，在路上碰见的和土豆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大鼻涕。 而另一个人，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成鹏。 成鹏满脸怒容，手里紧紧握着那把老洋炮，嘴里恶狠狠地叫嚷着： “再他妈的叫唤老子崩死你，畜生玩意儿你家主人呢？” 说着，还将手中的枪朝着大顺比划了一下。 大鼻涕见状，赶忙伸手把成鹏的枪管子用力压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说道： “别别别，鹏哥，这可是人家的猎狗，人家也是跑山打猎的，你要干死了可是结了死仇了，犯不上啊。人不在下次再来呗。” 成鹏的目光在院子里的大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接着又看了看身旁的大鼻涕，阴阳怪气地说道： “死仇？那我打死你的狗，咱俩也结了死仇了呗？” 大鼻涕嘿嘿干笑了一声，连忙解释道： “那能一样么，咱俩啥关系，别说一条狗了，你说咋地咋滴，但这可是条好狗。” “好狗，不就比你那俩狗个头儿大点么？也是个看家护院的瘪犊子玩意儿。” 成鹏不屑地哼了一声。 但大鼻涕好歹跟老炮手学过托狗，对狗的习性颇为了解。 他看着大顺，心中暗自思忖，无论是这狗的身条体型，还是鼻头爪子耳朵，无一不是上好的品相，实打实的好头狗。 他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溜溜的感觉，想着若是自己能有这么一条狗，那可真是宝贝疙瘩。 谁敢伤害它，那简直就相当于挖了自家祖坟，自己必定会跟那人玩命。 “鹏哥，退一万步说，这也是条千里挑一的好狗，打死那不可惜了，这狗聪明啊。 咱在这转了好几圈，他脑袋就始终冲着咱俩，只要咱往院墙跟前一靠，他就叫唤，可咱一退出来就没事，这就是好狗的代表。 今天来咱不就是认认门么，要是能把这狗买下，回去咱找条好母子配一配，保准能生出好狗崽子来。 你想想，他一个人干掉熊罴怎么可能，我估计这狗立了大功！” 大鼻涕滔滔不绝地说道。 大鼻涕这么一讲，成鹏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大顺那庞大的身躯，模样长得又颇为凶狠。 心想就算是个样子货，带出去也能威风凛凛。 最主要的是，自打回了林场，他让大鼻涕找了好几家的猎狗，但凡品相好的人家都不卖，次的他又看不上。 毕竟别人也不傻，谁会为了点钱就把好狗给卖了呢？ 眼瞅着冬天了，留着跑山打猎，那可是细水长流的营生，有鸡不愁蛋嘛。 “那成，咱等等，不就是钱么？那都不叫事儿。买回去以后你得给我伺候好了。” 成鹏满不在乎地说道。 “鹏哥，人家也是打猎的，这又是好狗，我怕不好闹啊。” 大鼻涕面露难色地说道。这一句话，又把成鹏的火给拱了起来。 “不卖？在林场还有我买不到的？他家就算没有人跟林场打交道，总差钱吧？ 我直接一沓子甩他脸上，你看他卖不卖。 再说了，好人能住在地印子？不还是屯里混不下去了？” 成鹏满脸怒容，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看不一定，人家能干死熊罴，那还能缺钱了？ 换做是我，我也不卖。有好狗了，上山打啥都是钱，猎狗对于跑山的人来说，看的比命都重要。” 大鼻涕小声嘀咕着。 成鹏眉头紧紧皱成一个疙瘩，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想办法直接整走呗？你爹不是会下药么？ 还有麻杆儿，他不是会钓狗么？ 这人刚杀了熊罴，没准屋里还有值钱东西，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屯铺也有一节子，月黑风高的，他能知道是咱干的？” 张卫东在一旁听得真切，心里暗骂一句： “这谁家的兔崽子，咋这坏呢？简直就是城隍庙里的小鬼，老瞪眼睛不开腔。” 想着，他便迈步走了出来。 俩人一看到主人回来了，瞬间闭嘴，一声不吭。 大顺瞅见张卫东，也停止了叫唤，乖巧地趴在篱笆院墙上，摇着尾巴。 “兄弟，你可算回来。” 成鹏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笑眯眯地走上前，想要套近乎。 张卫东却耷拉着个脸，看都不瞧他一眼，扭头就把碗里的饭菜倒到了大顺面前。 然后蹲下身子，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轻声说道：“快吃快吃，喊累了吧，你也是，他们又听不懂人话，急个球啊。” “你们谁啊？找人上屯子里，我这还有事。” 张卫东头也不抬地说道。 成鹏哪见过这样的冷遇，他主动跟人打招呼，却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顿时火起，嘴里也不客气起来： “啥意思啊？我们就是听说你干死个熊罴，过来结交一番，咋滴瞧不起谁啊？ 大晚上有把客人让外面的么？你爹妈就这么教你的？” 张卫东心里本就有气，心想拿个破枪咋呼谁呢？ 哪来的山汉，骂人不理，等于骂自己。 他也不理会成鹏的叫嚷，径直打开院子门，往屋里走去。 这人呐，有时候最怕的不是吵吵嚷嚷或者动手打架，就怕对方压根不搭理。 甭管你说啥，他一句话都不吭气，就把你当空气，搁谁谁不生气。 “你不就是运气好干个熊罴么？这家伙整的牛逼轰轰的，老子要不是看你有点本事，你以为我愿意跑这穷山沟里头来？ 给脸不要脸，看来石门屯子都一个德行，跟那个土豆似的，屁股上叉鸡毛，牛比到天上了，不就是一群盲流子么。” 成鹏在后面继续骂骂咧咧。 一旁的大鼻涕心里乐开了花，暗自想着：狗日的继续啊，接着骂，最好掐起来才好了，让你他麻痹的蹦我狗。 张卫东听了这话，可就有点压不住火了。他猛地转过身来，盯着成鹏说道： “你不是要开枪打狗么？还惦记我地印子里的东西不是？来来来，你动一下子试试。” 说着，张卫东敞开院门，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脸上却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楞货。 这年头，人家都欺负上门来了，今天要不把他掰持好了，把他那嚣张的毛捋顺了，以后指不定还得怎么折腾。 他就会认为你好欺负，讲理没用，恶人自有恶人磨。 况且这地印子又不能天天有人守着，这年代又没有监控，真要是这狗日的哪天放把火，那不全完犊子了。 “大鼻涕，你瞅瞅这货这造型，给我这整柳子那一套是不？ 你告诉他我是吓大的？” 成鹏转头对着大鼻涕说道。 大鼻涕看看张卫东，又看看成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带着几分假笑说道： “哈哈，鹏哥那是这个，兄弟，有话好好说，你这有点瞧不起人了，在你的地盘也不能胡咧咧啊，我们也没有恶意。” 嘴上这么说着，人却悄悄摸摸地边说边往后撤了两步，心里寻思这家伙别溅我一身血。 第172章 地印子前交战 成鹏站在地印子前，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般起了秧子，脖子梗得老粗，脸红脖子粗地叫嚷道： “你他么别激我，我这人胆小，我倒要看看今天老子就打这狗了，你能把我咋地？一条破狗赔你钱不就完了。” 说着，他恶狠狠地抬枪指向对方的脸，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旁边的大鼻涕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心里乐开了花。 他自己本就不好动手，如今见俩人一碰面，自己稍微一拱火，他们果然就掐了起来。 院子里的张卫东眼神一凛，二话不说，迅速抄起腰里的弹弓，“啪” 的就是一下子。 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不用瞄，兜里时常装着泥丸，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全凭多年练就的本能。 只听 “砰” 的一声，弓开似长枪，弹出如飞剑。 泥丸在成鹏手腕瞬间炸开，成鹏疼得 “嗷” 的一嗓子，手一松，老洋炮 “哐当” 掉落在地。 他疼得吱哇乱叫，直跳脚，边跳边骂：“你妈的，你还真敢还手。” 成鹏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右手急忙就要捡起地上的枪。 这时候，身旁一道黑影闪过，正是院子里的大顺。 猎狗看到猎人进攻，那就相当于接到了冲锋的命令，此刻不用招呼，“嗖” 的一下如离弦之箭朝着成鹏冲了过去。 成鹏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眼睛瞪得滚圆。 当下想也没想，把身旁正看热闹的大鼻涕猛地推到了前头。 “哎呀！” 大鼻涕哪能想到这小子如此阴狠，还没反应过来就踉跄着朝着大顺的方向甩了过去，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大顺，回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卫东的一声大喊，让大顺来了个急刹车。 再看大鼻涕，浑身上下的冷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把棉袄都浸湿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种东北大笨狗的咬合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这小身板，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再加上对方可是单枪匹马干熊罴的狠人，惹上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刚才成鹏这一下子，大鼻涕心里更加坚定了，巴不得成鹏让对方狠狠教训一顿，最好是今天横死当场。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张卫东眉头紧皱，眼睛里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原来是成鹏趁机捡起地上的老洋炮冲着天空放了一枪。 “狗日的畜生，来啊，你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今天就是蹦死你，你看看你主人敢放个屁么？” 成鹏有了枪在手，二世祖的嚣张气焰瞬间爆棚，伸出一只手，恶狠狠地向跌倒在地的大鼻涕索要火药袋子。 大鼻涕被枪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哆哆嗦嗦地看了看成鹏的眼神，还是咬着牙把腰间的火药递给他，只不过没敢给他铅豆子。 “咋滴？不吭气了？妈了个逼的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问你，这狗卖不卖。” 成鹏把老洋炮立在地上，顺着枪口往里灌着火药，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张卫东此时已经起了杀心，在他看来，掐架骂街都无所谓，可一动枪性质就全变了，这瘪犊子看来是要玩真的啊。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瞄了瞄身后的屋子，自己的撅把子就挂在里面。 心里寻思着，如果对方胆敢再放肆，他绝不介意来一下子。 一旁的大顺，脖梗的鬃毛根根直立，远看跟头小狮子似的。 脑袋下压，双眼变成了血红色，犹如两团燃烧的小火苗。 它保持静止一动不动，一旁的大鼻涕看得真真的，这是猎狗发动致命攻击的前奏。 看狗身上那一道道伤疤，就知道这狗极其难缠。 如果今天成鹏胆敢把枪口对准张卫东，这条恶犬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下死口。 大鼻涕此刻心里犹豫极了，想着要不要劝一句。 他一方面希望成鹏挨顿削，最好是今天横死当场，可另一方面又担心现场人太少，打了小的来老的。 要是成鹏他爹非要找事，对面这个住在地印子的盲流子大不了一头扎进山了，可自己怎么办？ 一家老小可都靠老爹在林场挣那点钱养家糊口，离开了红旗，自己还能去哪？ 想到这儿，他哆哆嗦嗦地摸出来自己的侵刀，不管咋地，先自保为主。 就在这气氛紧张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之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干哈！” 这一嗓子仿佛一道大赦令，三人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有外人来了，今天这事儿看样子就算完了。 他们同时回头看，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土豆杨岳。 大鼻涕心里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暗自庆幸还好是认识的。 不然在人家家门口动枪，这要来个村里爱煽风点火的，他俩今天非得被围在石门屯不可。 “岳哥，你咋来了。” 大鼻涕说完，成鹏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不太情愿地放下了老洋炮。 院子里的张卫东眉头微微一皱，心里直犯嘀咕，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放屁砸脚后跟。 本以为是彪子来了，居然是土豆杨岳，看样子还跟对面认识，真是冤家路窄。 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左脚不着痕迹地转了个方向，准备随时往屋里跑拿枪。 “你妈了个巴子的，跑到俺们屯子来欺负人了？当我们石门没人么？” 杨岳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人都愣住了，都在奇怪这小子在替谁说话。 “岳哥，我们就来问问他狗卖不，谁曾想这小子直接动手，掏出弹弓就射。 你瞅瞅把鹏哥打的，这再偏一点眼睛都得瞎了，是不鹏哥？” 大鼻涕知道今天这阵仗打不起来了，赶忙在成鹏面前大声吆喝起来，一脸谄媚地表功。 “哼，穷山恶水出刁民，土豆你看看你们屯铺边上住的盲流子，什么玩意儿！ 你来的正好，往死削他！” 成鹏气急败坏地叫嚷着。 杨岳没吭声，扭头紧紧盯着院子里的张卫东，咬了咬嘴唇，大声说道： “放你妈的屁，你不拿枪蹦人家，人家能打你俩？滚滚滚，以后少他妈来我们石门。” 张卫吃惊地看着对方，眼睛睁得大大的，这小子居然帮自己说话，真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了，这下可有意思了。 “岳哥，不是，你没搞清楚啥情况，麻杆兄弟上次还跟我们说了，你俩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 “穿你妈了！滚，再不滚老子可喊人了。” 土豆瓮声瓮气地喊道。 这一下子，成鹏气得七窍生烟，又想端枪。 一旁的大鼻涕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拦，就见张卫东又射出一颗泥丸，“嗖” 的一下，精准地打在了成鹏大腿上。 这一下仿佛是进攻的号角吹响，大顺 “蹭蹭” 窜起来朝着最近的大鼻涕冲了过去。 大鼻涕吓得脸色惨白，扭头就跑，可两条腿哪能跑得过四条腿。 只听 “咔嚓” 一口，大顺结结实实的咬在大鼻涕的屁股蛋子上。 土豆杨岳则是弯腰如猎豹一般冲向了成鹏。 被弹弓打得正疼得蹲在地上的成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土豆杨岳猛地扑倒在地。 紧接着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两电炮。一时间，地印子跟前乱成了一锅粥。 第173章 病房闹剧 幸亏正值寒冬腊月，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大鼻涕身着厚实的棉裤。 即便如此，那屁股也被大顺咬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一旁的成鹏，眼睛被揍得肿成了一条缝，仅从那缝隙中瞧见土豆如癫狂的猛虎般扑来。 心里一狠，咬着牙就地一滚，像个泥鳅似的钻过了杨岳的裤裆，而后撒开脚丫子寻思逃离当场。 趴在地上的大鼻涕慌乱得手脚并用，无意间一扒拉，恰好拽住成鹏的衣角。 拼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扯，借着这股劲儿，连滚带爬地起身，也顾不上狼狈，抬腿就跑。 这下可好，成鹏瞬间暴露在大顺的攻击范围之内。 大顺瞅准时机，如闪电般扑上去，“咔嚓” 一口咬下。 “哎呀！妈呀！疼疼疼！” 成鹏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四周。 大鼻涕扭头迅速扫了一眼成鹏，接着身形一闪，先跑到一旁将那掉落在地的老洋炮叼起，这可是他家至关重要的物件。 随后，他双眼一瞪，一咬牙，死死拽住成鹏的裤腿，拼命往外拖。 这一番激烈的撕扯，只听 “刺啦” 一声，成鹏的棉裤竟被大顺硬生生扒拉了下来，露出那白花花、颤巍巍的大屁股。 大顺心中暗自窃喜：还有这等好事？ 说时迟那时快，“咔嚓” 又是一口，这一下结结实实地咬在了成鹏的屁股蛋子上。 刹那间，鲜血四溅，场面血腥至极。 “大顺！” 不远处的张卫东见状，急忙高声呼喊。 大顺闻声，这才松开了血盆大口。 大鼻涕冲着杨岳尴尬地咧了咧嘴，点头示意，而后拽着哭天喊地、痛不欲生的成鹏，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他边跑边在心里偷着乐，真他娘的解恨啊！ 刚才那结结实实的一口，瞧着成鹏的屁股都快被咬成三瓣了。 大鼻涕看得心惊肉跳，对比之下，自己屁股那点伤简直不值一提。 大鼻涕心中暗自思忖，这便是人类的优势所在，屁股肉厚。 若是换了其他部位，恐怕早就因大出血而性命不保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股刺鼻的尿骚味隐隐传来。 大鼻涕眉头紧皱，眼角余光一瞄，只见成鹏那掉在脚脖子上的棉裤湿了一大片，瞬间恍然大悟，这货竟是被吓尿了。 目睹这般场景，大鼻涕心中的窝囊气以及前几日对方杀自己狗的熊熊怒火，顿时消散了许多，只觉浑身舒坦。 不愧是能单手干掉熊罴的狠人，看来这石门之地与自己相克，以后绝不能再来了。 “鹏哥，坚持住，镇上就有卫生所。” 大鼻涕气喘吁吁地喊道。 “去你妈逼的，哎呦疼死我了！快把我裤子提上来。” 成鹏用后槽牙咬着字，恶狠狠地骂道，双眼发直，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丢了魂儿，神志都有些不清不楚了。 地印子前，张卫东轻轻拍了拍大顺的脑袋，大顺乖巧地跑回院子。 张卫东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土豆杨岳，想要道声谢，却又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难以启齿； 想招呼人家进屋坐坐，可手却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土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身便走。 “那啥！谢谢啊！” 张卫东憋红了脸，扯着嗓子大喊。 土豆的背影猛地一踉跄，身形摇晃了三下，却并未回头，只是默默地渐行渐远。 “这小子，还挺够意思！” 张卫东望着土豆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说罢，他转身缓缓走回地印子，心中暗自琢磨，看来下回下山得买两把大锁了，这偏僻之地都能被成鹏和大鼻涕找见。 如今又结下私仇，日后怕是少不了麻烦。 不过瞅大顺那一口咬得极深，估计一两个月都难以痊愈。 至于接下来对方是明着来还是暗中使坏，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是光脚的，谁怕谁啊？ 另一头，大鼻涕搀扶着成鹏，艰难地走了半个多钟头，终于瞧见了车灯闪烁。 大鼻涕心中一喜，知道是成鹏老爹派来的汽车。 司机见状，二话不说把成鹏拽上车，一脚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般将成鹏送往县医院。 车刚一停下，大鼻涕便背起成鹏，如离弦之箭般往医院里冲，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呼喊：“大夫，大夫救命啊！” 值班的医生身着白大褂匆匆赶来，一眼瞧见那白白的屁股一半鲜血淋漓，仿若烂了的桃子。 不禁皱起眉头，大声问道：“咋回事啊啊？这咋整的？” “哎呀，碰上野狼了，快点吧大夫，血流了一道儿了，救命啊！” 大鼻涕扯着嗓子喊道。 成鹏被用担架抬进了手术室。值班大夫从业多年，也未曾见过如此恐怖的伤口，好在血已不再汩汩冒出。 大夫手持镊子，夹着棉花轻轻往伤口里一塞，好家伙，几个洞洞深不见底。 费了好大一番周折，用了两卷子线，才将那伤口勉强缝合，远远望去，恰似一张杂乱无章的蜘蛛网。 门外的大鼻涕吩咐司机在这儿盯着，自己则扭头跑出了医院。 此刻，必须得告知成鹏他爹，这可不是小事，根本瞒不住。 他穿过县城另一头，直奔红旗林场的场部。 心急如焚地赶到成鹏家里，呼喊上他的父母，三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此时，成鹏已出了手术室。几人跟着司机来到病房。 一瞧这场景，成鹏全身缠满绷带，像个木乃伊似的躺在床上，手臂上扎着吊瓶。 他母亲见状，顿时泪如泉涌，黄豆般大小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哭成了泪人。 成鹏他爹成金友脸色一沉，嘴唇微微颤抖，冲着一旁的大夫问道： “医生，我是红旗林场的副场长，我儿子到底伤得咋样？” “啊，没啥都是皮外伤，就是屁股伤口比较严重，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成金友听到这话，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暗自寻思，屁股伤就伤了吧，反正又不是脸，不用整日在外头露着。 他冲着司机点了点头，而后将大夫领出了门外。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网兜罐头水果。 看着自己老婆在儿子的病床上哭得昏天黑地，不禁呵斥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也不怕别人笑话，不知道病房里还住着别人呢。” “哎呦！” 这时，麻药劲儿已过的成鹏悠悠转醒，睁眼瞧见自己的爹娘，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怎么也控制不住。 一时间，病房里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屋里有人即将飞升，正在做最后的挣扎呢。 “别哭了，到底咋回事儿？司机说狼咬着了？你小子又上哪疯去了？” 成金友黑着脸问道。 成鹏回想起受伤的那一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再加上麻药劲儿已过，屁股好似被烈火灼烧，疼痛难忍，嘴唇不停地颤抖，冷汗直冒。 他生怕丢人，索性将脑袋塞到枕头里，只传出呜呜的闷声。 成金友见儿子这般模样，扭头望向一旁的大鼻涕。 “咋回事啊？” 大鼻涕躲躲闪闪，半天也没能躲过这一劫。 这该如何说起呢？ 当时在石门的时候，他满心盼着成鹏被猎狗咬死，可如今面对一厂之长那如炬的怒火，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后怕。 “成叔，我我我，我该咋说，哎！鹏哥跟人结仇了，差点出人命了。” “啥玩意？跟谁结仇了？” 一旁哭得稀里哗啦的成鹏母亲听到这话，泼妇的本性暴露无遗，“腾” 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破口大骂： “谁他娘的欺负我儿子，我儿子这么老实，是哪个烂屁股的畜生干出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儿来？” 中年妇人这三句话不离屁股，病床上的成鹏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只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脸可算是丢尽了！ 第174章 大个子马鹿下山 成金友满脸怒容，一声暴喝，喝止住正在撒泼哭闹的败家老娘们。 他目光一转，瞥见自己儿子像只受惊的鹌鹑般缩在被子里，心中的怒火愈发熊熊燃烧。 随后，他猛地一扭头，恶狠狠地对着大鼻涕吼道：“你说，到底咋回事？多大仇啊，还闹出人命，这么严重？” 这话语如同炸雷般在病房中响起，成鹏他娘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强忍着悲痛，眼眶却依旧通红。 同一病房里的其他人，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纷纷将目光投向大鼻涕。 其中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期待。 大鼻涕心里 “咯噔” 一下，脑海中念头急转，权衡片刻后，决定实话实说。 他深知成鹏那睚眦必报的火爆脾气，平时就是个大虎比，这次受了这么大委屈，等他伤好之后，肯定会拉着自己去报仇。 可今天张卫东展现出的厉害，让他心有余悸。 那小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犹如寒夜中的利刃，透着一股能将人碾碎的狠劲，仿佛真有弄死自己的心思。 人家可是能单枪匹马对付熊罴的狠角色，还有一条恶犬相伴，就算再多来俩人，恐怕也不是对手。 但他又实在不想失去成鹏这条大腿，如今副厂长都亲自来问话了，自己若是胡编乱造，人家又怎会是傻子？ 亲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会去深入调查。 于是，大鼻涕一咬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他说，成鹏看上了人家的狗，还觊觎着地印子房里的钱物，被发现后恼羞成怒，竟想开枪杀狗，还跟对方嚣张叫板。 甚至连自己的狗被成鹏用鞭炮炸，以及成鹏开枪打死狗的事儿也都一股脑儿地交代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你儿子是个混蛋，纯粹是自找苦吃，就连我自己也是受害者，走到这一步跟我可没半毛钱关系。 “那你不知道拦着他点？” 成金友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悦与责备。 “叔，鹏哥这脾气您还不清楚啊？我能拦得住吗？ 就当时那情况，我要是敢拦他，他怕是会拿枪崩了我。” 大鼻涕苦着脸，一脸无奈地说道。 成金友不再说话，他能坐上副厂长的位置，自然不是平庸之辈。 大鼻涕这一番话，他稍一寻思，便明白自家这败家玩意在外面招惹上了狠人。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犹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双手紧紧握拳，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作为主抓生产的副厂长，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扎在工作岗位上，对自己唯一的儿子疏于管教。 原本想着放弃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重新培养一个，奈何成鹏他妈患有慢性妇科病。 多年来一直努力备孕，可直到昨天，肚子依旧毫无动静。 他平时没少和跑山的人打交道，深知山里村民大多淳朴善良，尤其是猎人，除了遵循法律，还有道德和职业操守的约束，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惹是生非。 如今自己儿子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能怎样？以势压人？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他妈了个巴子，老成家咋就有你这么个畜生，今天你咋没让人家咬死呢？” 成金友越想越气，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地伸出手，作势就要揍病床上的成鹏。 大鼻涕一看，这可是表现的绝佳机会啊！ 他像只弹簧般原地起跳，一下子蹦到成鹏身上。 只听 “扑通” 一声，病床猛地一晃，成鹏的屁股被震得开了线。 这一闹腾，成鹏因为趴着，嘴巴被压在下面，上面又有枕头捂着，刚喊了一嗓子，就直接疼晕了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成鹏他娘也扑到成鹏屁股上，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我怎么嫁给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自己儿子挨了打，你还下得去手，我那可怜的宝贝儿啊，娘对不起啊。” “叔，您有火冲我来，要打就打我吧。” 大鼻涕演技爆棚，声泪俱下，那哭声和喊声交织在一起，一浪高过一浪，谁也没听见成鹏昏迷之前最后的骂街声。 “别他妈嚎了，你儿子能有今天还不是你惯的。” 成金友满脸怒容，对着媳妇吼道。 “我惯的？你一天到晚不着家，现在倒埋怨起我来了？有能耐你冲伤咱孩子的人发火啊？ 他狗死了吗？东西丢了么？开枪打着他了么？咱儿子咋滴他就放狗把人咬成这样，这样的人就得送进去，最后直接枪毙。” 成鹏他娘也不甘示弱，边哭边叫着反驳。 “啪！” 成金友扬起手，一个大嘴巴子狠狠地抽在自己媳妇脸上。 后者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扇懵了，她呆呆地望着成金友，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成金友会动手打她，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大鼻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踉跄，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心里暗自嘀咕： 妈呀，对自己女人都这么狠，这一家人怕是都不正常，我得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老娘跟你拼了！” 成鹏他娘回过神来，张牙舞爪地就要冲向成金友。 “滚一边去，慈母多败儿，成鹏能有今天跟你脱不了干系。 要不是人家拦着，他打死人家猎狗，就这小兔崽子几条命够人家还的。 现在用枪打狗，以后就敢打人，等你儿子戴上牌子吃花生米，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成金友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 大鼻涕听着这话，心里暗暗一乐，还得是人家当领导的，说话就是有水平。 “那啥，叔，我先走了，我屁股也让啃了一口，这会家里人都挺担心的，鹏哥明天我再来看他。” 大鼻涕见病床上的成鹏毫无动静，还以为这莽撞的家伙心里记恨自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去你妈的吧，我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石门屯，等彪子回到地印子，听闻这一茬儿，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当下就嚷嚷着要去医院补刀，狠狠地揍对方一顿。 好家伙，打架都动枪了，这分明是不死不休的架势，不如先下手为强。 张卫东好说歹说才拦住冲动的彪子，当他告诉彪子自己没啥事，同村的土豆还来帮忙的时候，彪子惊得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啥玩意儿？你说土豆帮你揍他们了？为啥啊？这小子不是跟咱们有仇么？” “我也纳闷，今天全是烂事，睡觉睡觉，明天咱得下山找小金子闹把大锁去。” 张卫东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慰了彪子两句，就见彪子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就要往外走。 “这么晚你干啥去呀？” “我在咱地印子附近下点夹子，万一那狗日的来个回马枪呢？” 彪子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说道。 “有道理，走走走，我跟你一起。你下夹子没准头，别伤着自己人。有大顺呢，出不了事儿。” 张卫东和彪子好不容易熬到日头升起，心中紧绷的弦才稍稍松了松。 “他娘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走走走下山。” 俩人收拾利索刚迈出院子，就见对面一个人正气喘吁吁地跑来，定睛一看，正是张卫东的弟弟张卫国。 “卫国，你不上学跑这来干啥？” 张卫东满脸疑惑地问道。 “哥，早上我去上学，沿着河岔子走，本想摸摸野鸭蛋，结果碰见大个子在喝水。 好家伙，好几只呢，带角的那头比院墙都高，看见我蹭蹭就跑了。我来告诉你一声，你不是有枪么？能打死它么。” 彪子一听这话，眼睛瞬间放光，大个子就是马鹿，这玩意儿一般可不下山，这可是山神爷赏饭吃啊。 “东子还等啥啊？在哪块呢？我俩现在就去。” 彪子兴奋地搓着手，急不可耐地说道。 张卫东一把拦住冲动的彪子，咬了咬嘴唇说道： “大个子放开踪跑，咱根本撵不上啊，撅把子又打不了远的。” 汪汪汪！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大顺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站起身来，嗷嗷叫唤。 哥俩对视一眼，不禁笑出了声。 第175章 冯刚回来了 张卫东和彪子正在屋内专心致志地打绑腿、整理装备，特意换上了打大牲口用的独子。 这时，门外传来大顺那极具辨识度的叫声，一听就知道是熟人回来了。 “妈呀！冯叔，您可算是回来了，呀呀呀，贝爷，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彪子兴奋地喊道，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张卫东听见动静儿出了屋子也是大呼小叫。 来者正是下山许久的冯刚，他和贝爷一前一后从一辆解放大卡车的车兜子里走下来。 “哈哈，你们俩小兔崽子这是打算进山啊？” 冯刚扯着嗓子大声问道，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 “东子，彪子，我这老头子来串串门，你们欢迎不？” 贝爷用鄂伦春语说道，名字却用汉语清晰地喊了出来，看样子冯刚最近可没少教他汉语呢。 “欢迎，欢迎，我们都盼了好久了，彪子，快去烧水，我去弄点吃的。” 张卫东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哥俩快步上前，给了冯刚和贝爷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别麻烦了，车上都有呢。这次林场发了不少东西。 屯里人多嘴杂，我就让司机把车开到地印子了。师傅，就卸到院里吧。” 冯刚说完，便招呼着哥俩和司机，将米面油以及许多日用品从车兜子里一一搬了下来。 “哎呀妈，这么多东西啊？吃到过年都没问题了。瞅瞅这腊肉，怕得有二十斤吧？” 彪子盯着地上的东西，眼睛瞪得大大的，咽着口水，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左顾右盼。 “哈哈，这里面有贝爷的一份，只不过人家不要，换成盐糖和酒了。” 冯刚用鄂伦春语解释道。 “我们乌力楞要那些东西没什么用，马匹和猎犬还在林场呢，我来石门屯认认门，之后就跟司机回去了。” 贝爷笑着回应，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彪子赶忙从兜里掏出烟卷，毕恭毕敬地给两人点上。 还用胳膊肘轻轻怼了怼张卫东，示意他赶紧翻译。 “来了哪能不吃饭啊，咱爷俩还没好好喝一顿呢。” 冯刚一边撸起袖子，一边热情地招呼司机和贝爷进屋。 “你们俩傻站着干啥呀？还不帮忙拎东西？” 冯刚看着站在院子里纹丝不动的张卫东和彪子，满脸疑惑地问道。 “叔，早上卫国上学路上碰见一群大个子，我俩打算去碰碰运气，就在去镇子的河岔子那儿。” 张卫东拽了拽身上的棉袄，不紧不慢地说道。 “真有这事儿？这没刮大烟炮，马鹿能下山了？” 冯刚皱了皱眉头，把这事跟贝爷转述了一遍，后者手捋着胡子，陷入了沉思。 “应该是你们这山里附近来了老虎一类的猛兽，把这些牲口逼下来了。 走走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爷俩再搭个枪管，配合一下。” 贝爷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冯刚扭头对司机说道：“小赵，你今天忙不？要不咱进山转转？放心，不会让你白跑的，打着啥猎物都有你一份。” “这话说的，能跟咱曙光林场最厉害的把头进山一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瞒你们，我从小就喜欢打猎，现在车座子底下还放着弹弓和扎刀呢。 别人都觉得我在司机班挺美，其实我最想去保卫科，能摸枪还能打猎。 那啥，我开车，这样能少走不少路，明天早上上班前把车开回去就行。” 穿着绿军装的司机兴高采烈，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现在就已经置身于林子里了。 几人一拍即合，将家伙事儿一股脑全扔在了后兜子。 张卫东和彪子还有大顺坐在后面，一行人风驰电掣般向张卫国发现马鹿的地方赶去。 到了河岸边上，果然看到成群的马鹿溜子。 冯刚解开大顺的绳索，大顺像是离弦之箭，低头嗅了嗅地面，便撒开四蹄朝林子里狂奔而去。 “咱上车走大道吧，大个子受惊了能跑老远，我让大顺先跟着找找，咱们顺着大概方向走。” 汽车沿着爬犁道疾驰了三里多地，便看到守在路边的大顺。 “妈呀，这狗比汽车都快啊。” 司机小赵惊叹道，嘴巴张得大大的。 “它走的直线，咱是绕路。” 冯刚笑嘻嘻地回应，脸上满是得意。 汪汪汪！冯刚跳下车，对着大顺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接下来就得靠腿了，咱们背上家伙事儿，我和大顺在前头，你们距离拉开三二百米就行。” 冯刚认真地指挥着，随后带着狗子一头扎进了林子。 贝爷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对着张卫东说道： “狗子养久了，你就能从它的叫唤声里听出不同来，遇到什么猎物，声调高低都有差别。” 张卫东专注地点点头，扛着撅把子，和彪子、司机走在最后。 贝爷则像一位耐心的老师，边走边给他们传授一些基本常识。 “这树底下那一簇像绿草一样的东西就是冻青，一年四季常绿，哪怕是三九天其他植物都停止生长了，它还能继续生长。 这上面的小红果可甜了，主要能治肾虚，腰酸背痛腿抽筋之类的毛病。 要是有手脚冻伤，每年反复不好的，这玩意儿也能彻底根治。 还有人特别怕冷，一着凉就难受，它也能改善体质。” 贝爷前脚刚迈步，张卫东和彪子迅速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兴奋，摘下背筐，手脚麻利地将冻青三下五除二全给薅走了。 尤其是彪子，一听说能补肾，那架势恨不得把旁边的大树锯倒了翻过来找找。 “赵哥，你放心，有你的一份。” 彪子冲司机挤了挤眼，司机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毕竟男人嘛，谁不希望自己肾好呢。 贝爷边走边带着哥俩认识药材，拿起侵刀挖开一块阴坡，指着一处植物的根茎说道： “这是防风，能祛风止痛，补阳固表。” 接着又介绍了当归、贝母、桔梗、牛膝等药材，张卫东和彪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里满是惊叹。 “贝爷你咋懂这么多？”张卫东问道。 “在大山里待久了，习惯了。我们乌力楞不像你们汉人有卫生所。 有个病了啥的只能靠自己，这些都是些治疗基础头疼脑热的药材。 有句老话说，小病不用治，大病不用治。” 张卫东心里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少数民族地区的生活确实不容易，最早好些还靠巫师治病呢。 往前又走了二里地，林子愈发茂密，几人看到了前面站着的冯刚和猎狗大顺。 一旁的司机小赵笑着打趣道：“这也就是跟着你们，要换成我自己早就迷路了。” “俺跟你一样，这不是贝爷领着呢么。” 彪子附和了一句。 他一开始还能根据脚印和狗溜子辨别方向，到后来贝爷越走越快，他自己都晕头转向分不清了。 冯刚示意几人噤声，带着他们来到一处背风窝子，轻轻一扒拉，地上是一具完整的残骸，旁边还有一对鹿角。 “嘶！这啥东西吃的？” 彪子瞪大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地问道。 “狼！这大个子至少死了一周了，你俩把鹿角扛着，一会有用。” 贝爷平静地说道。 “嗯，估计是遭了埋伏，这前腿断了，今天都听贝爷的，我也跟着学学。” 冯刚努努嘴，笑着说道。 第176章 灵活的贝爷 贝爷带着一行人悄然来到一片繁茂得近乎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前。 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眼，神情专注，抬手用唾沫轻沾了沾指尖，随后高高举起，须臾，测准风向。 紧接着果断地朝他们打了个手势，几人便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绕到了下风口。 “张卫东、彪子，你俩蹲这儿，拿着鹿角使劲敲敲树干树枝，动静弄大点。” 贝爷压低声音吩咐道，那声音沉稳又不容置疑。 哥俩忙不迭地点头，蹲下身去，双手紧握着鹿角，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起来。 一旁的冯刚原本满心疑惑，还暗自揣测贝爷是不是要用他们以往打梅花鹿的那套老法子。 谁承想，贝爷竟猛地弯下腰，从沾满泥土与草屑的靴子里迅速拽出一块皱巴巴的牛皮，双手灵活地一卷，眨眼间就成了个简易的喇叭。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把喇叭凑近嘴边，“哞哞” 的叫声便连绵不断地传了出去。 那声音，虽说带着股子难闻的味儿，可模拟起鹿鸣来，还真有七八分相似，直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贝爷这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缓缓蹲下身子，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小声说道： “咋样，没见过这招吧？早些年抗联通讯不方便，就靠这法子传递消息呢。” “知道啊！” 张卫东兴奋劲儿一下子上来了，小声唱道： “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一呀一匹野马，一呀一杆枪，獐狍野鹿满山满岭打呀么打不尽。” 歌声虽然有些跑调却满是豪迈。 彪子见状，急忙伸手扒拉了他一下，皱着眉头埋怨：“你啥时候学会的这玩意儿？咋都不教教我！” “别急啊，等会儿还有个高腔呢，保管惊艳你！” 张卫东笑嘻嘻地回怼。 “都消停会儿，没瞧见贝爷正忙着‘色诱’呢嘛，啊不，是诱敌深入！” 冯刚赶忙低声呵斥。 几人配合默契，沿着下风口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脚下的枯枝败叶被踩得沙沙作响，但好在有鹿角和喇叭的声音掩盖。 大家都尽量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这片林子里的 “原住民”。 四周的树叶越来越密，阳光透过层层枝叶洒下细碎的光影，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 几人带着大顺蹲在了一处下风口的树窝子，便不再动换儿。 “贝爷，” 彪子憋不住好奇心，小声问道，“都说鄂伦春驯马训得好，那其他民族呢？” 贝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轻声回道：“鄂温克族驯鹿那是一绝，达斡尔族擅长驯鹰，赫哲族呢，嘿嘿，人家驯鱼。” “驯鱼？咋驯啊？那咱汉族呢？” 彪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贝爷捂着嘴差点笑出声，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缓过劲儿，调侃道： “训鱼啊，说白了就是捕鱼的门道。至于你们汉族嘛，有人打趣说驯老娘们嘞！” “你能不能教孩子点好！”冯刚小声说道，驯媳妇？那不胡说呢，东北男人都怕媳妇倒是真的。 等了一会儿，大顺突然用嘴巴拽了拽冯刚的裤腿。 接着瞧见大顺那鬃毛陡然炸起，心里 “咯噔” 一下，冯刚赶忙抬手示意其他人别动。 此时，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大家伙在穿梭。 贝爷眯起眼，定睛一瞧，一小群马鹿正悠然自得地踱步，里头还跟着鹿崽子。 可老天爷像是故意捣乱，眨眼间风向突变，这形势一下对他们极为不利。 贝爷和冯刚迅速用手语交流了一番，眼神交汇间便已达成默契，退回到林子里试试。 动作还得麻溜的，毕竟马鹿那耳朵灵着呢，稍有动静就得惊了它们。 冯刚带着大顺往后撤，准备迂回绕过这片橡树林。 众人屏气凝神，足足等了半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贝爷这才朝张卫东几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留在原地，自己则像只敏捷的猎豹，弓着腰，脚掌轻点地面，悄然无声地向前摸去。 他走路的姿势极为怪异，身体前倾，前脚掌先着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落得又轻又稳。 要是没亲眼瞧见，压根儿听不见一丝声响。 一旦风声变大，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他便顺势加快速度，几步就窜出去老远； 要是周遭安静下来，他就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瞬间定住，纹丝不动，可即便如此，前进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 眼瞅着距离猎物越来越近，打这种大型牲口，第一枪至关重要，尤其是他们手里没连发武器，全靠这单发的家伙事儿。 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 数字在贝爷心里默默倒数。 就在负责警戒的公鹿机警地抬起头的刹那。 “亢！” 别拉弹克枪那独特的击发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公马鹿瞬间惊觉，撒开蹄子就狂奔，后面的母鹿和崽子们也紧跟其后，蹄子扬起大片尘土，眨眼间就消失在树林深处。 “追！” 贝爷低喝一声，拔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后面的张卫东、彪子和司机小赵累得气喘吁吁，却怎么也撵不上。 好不容易追到近前，几人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再看贝爷，脸不红气不喘，还悠哉游哉地指着地上一片刺目的鲜红色血迹，咧嘴笑道： “嘿嘿，运气不赖，我还以为没打中呢。” 说着，他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火药，熟练地装填起来，随后又慢悠悠地抬脚往前走去。 那模样，仿佛笃定这猎物已是囊中之物。 “爷，咱快点啊，那大家伙蹦起来得有三米高，跑得比马都快！” 张卫东焦急地喊道。 “急啥，让子弹飞一会儿！” 贝爷头也不回，抛下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张卫东挠挠头，心想着这词咋听着这么耳熟呢。 又往前走了十来分钟，斜前方的缓坡背后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枪响。 “行了，这大个子今天跑不了咯，没想到冯刚这兔崽子枪法还挺准，枪管也挺直溜儿。” 贝爷笑着调侃道。 张卫东忙不迭地给彪子翻译，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好家伙，头回听见有人这么称呼冯叔。 第177章 收获大马鹿 几人一路紧追不舍，直追了一个半小时，才在一处陡坡下面发现了那庞然大物。 大顺威风凛凛地守在一旁，邀功似的汪汪叫了两声。 冯刚累得够呛，不停地倒气：“哎呀妈呀，太能跑了，差点把老子累死。 要不是贝爷一枪打在前甲盘子上，再加上大顺帮忙，就凭咱这腿，猴年马月也追不上啊。” 张卫东和彪子站在一旁，早已惊得合不拢嘴，那马鹿个头大得超乎想象。 “我的个老天爷，怪不得叫马鹿呢，这比马驹子都大了好几圈！” 司机小赵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震撼。 彪子好奇心起，上前张开臂膀比划了一下，好家伙，连鹿角都比胳膊长。 “这大家伙，够吃到过年还富裕嘞。”彪子搓搓手，眼中满是收获的喜悦。 贝爷和冯刚迅速分工，一个开膛破肚，一个做简易爬犁。 贝爷手握锋利的侵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划开马鹿的肚皮，一层雪白的脂肪瞬间裸露出来。 在日光映照下泛着微微的光泽，这可是马鹿过冬的 “能量储备库”。 贝爷挽起袖子，手伸进腹腔，利索地掏出鹿心，几下切成几瓣，笑着丢给了一旁眼巴巴望着的大顺。 肠子则被他随手挂到旁边的树枝上，边忙活边大声念叨： “别看这马鹿个子大，值钱的还得是鹿角、鹿鞭和鹿皮。” 另一边，张卫东和彪子转身帮着冯刚做爬犁。 冯刚先是操起小锯子，“嘎吱嘎吱” 几声放倒两个粗壮的树干，三两下去掉多余的树枝和树尖，这便是爬犁的主干了。 他蹲下身子，拿着侵刀仔细地挖出凹槽，再把一根根短木头严丝合缝地卡进去。 随后用绳子和布条左一道右一道地捆绑固定好前端。 弄好后，他站起身，拿自己身高比划了一下第二条要绑的位置，嘴里嘟囔着： “你们看好了，咋舒服咋顺手咋来，这叫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问题多。” 经过几番调试，铺上一层厚厚的云杉枝，两个简易却实用的爬犁就大功告成了。 彪子自告奋勇，抄起斧子，“嘿哟” 一声，把马鹿的一条大腿剁成好几大块，那劲头十足。 砍到鹿脑袋时，本想顺手扔掉，却被贝爷一把拦住： “别扔，这脑袋上油脂不少，回去制皮子还用得着，再说了，这鹿舌头可是好东西。” 司机小赵在一旁跟着搭把手，边忙活边感叹：“哎呀妈呀，还是打猎好啊，进山这一趟，够吃一年咯。” 冯刚笑着拍了拍小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是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咱也就是沾了你第一次进山的好运气，山神爷眷顾着每一个善良的人，看来你小子平时做人挺地道。” 司机小赵听了，脸刷一下红到了耳根，挠挠头，嘿嘿傻笑。 “行了，都麻溜点，这一折腾都快天黑了，血腥味这么浓，再磨蹭保不准引来啥大玩意儿。” 贝爷抬头望了望天色，又警惕地瞅瞅四周。 尤其是头顶上越聚越多、盘旋聒噪的老娃子，扯着嗓子招呼众人加快脚步。 背枪的张卫东和贝爷走在最后，张卫东只觉脖子里的汗毛根根直立。 一股寒意从脊梁骨蹿上来，像是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处死死盯着自己。 “别回头！” 贝爷察觉到他的异样，低声喝道。 “老祖宗说人身上有三把火，你这一回头，额头上那把火就灭了。 打猎往回走的时候，可别贪心，哪怕旁边突然蹦出只野兔野鸡啥的，都别搭理。 说不定就是勾你魂儿的套儿。要是有人喊你，千万别答应，千万记住咯！” 张卫东听了，心里愈发紧张，握着枪的手全是汗水。 身子忍不住微微哆嗦，赶忙低下头，紧紧跟上队伍，一步都不敢落下。 夜色仿若一头迅猛的巨兽，刹那间便张开了它那漆黑无边的大口，将整片山林吞噬其中。 贝爷和冯刚各自紧握着一根粗壮的火把。 走在队尾的赵伟见山路越来越崎岖，赶忙停下了脚步，将书包从肩头卸下，先后掏出两把手电筒和一盏马灯。 小赵满脸堆笑，朝后小步快跑着上前，分别将物件递向张卫东和彪子，还不忘叮嘱：“小心拿好咯，关键时刻就靠它们啦！” “嚯！还得是咱赵哥呐，不愧是八大员出身。 瞅瞅，连这‘家用电器’都随身备着，真有你的！” 彪子瞬间来了精神，脸上笑意满满一把接过手电筒，顺势抬手重重地在小赵肩头连拍几下。 直拍得小赵一个趔趄，这两下子好像把满心的亲近与打趣都传递过去。 小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腼腆地笑道： “可拉倒吧，哪能跟你们比呀。我是打心底里羡慕你们这种逍遥日子。 以天作被，拿地当席，天天有大块肉吃，大碗酒喝，那潇洒劲儿，想想都美，真真是快哉快哉！” “哟呵！没成想你小子肚子里还挺有墨水，这话可太对咱俩胃口！” 彪子眼睛放光，接着又说道： “以后但凡碰上点事儿，甭客气，吱个声就行！ 在咱曙光这一亩三分地，我跟卫东虽说没什么通天彻地的大本事，可卖把子力气绝对不含糊，随叫随到！” “就是！别跟我们见外！” 张卫东也在一旁重重地点头，嘴角上扬，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那笑容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真挚热忱。 小赵眼眶微微泛红，满心感动，他的梦想就是结交真正的打猎跑山人。 听哥俩聊了一路，声音都不自觉带了几分颤音： “妥了！正儿八经认识一下，我叫赵伟，往后还得多仰仗二位！” “张卫东！咱这就算正式交上哥们啦！” 张卫东爽朗回应。 “颜康，都喊我彪子，你也这么叫，听着热乎！” 彪子大手一挥，笑声爽朗。 “以后用车啥的，别犹豫，一个电话，立马到位！”赵伟也保证道。 归途中，三人越聊越热络，仿佛多年老友重逢。 张卫东恰似一口深藏惊喜的宝箱，时不时迸出几句石破天惊之语，惊得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赵伟频频咋舌。 当听闻张卫东是初中毕业，还曾单枪匹马赤手空拳与熊罴激烈搏斗。 赵伟看向他的眼神瞬间满是敬畏与倾慕，心里暗叹： 好家伙，这般年纪就如此英勇无畏，还出口成章，简直是文武双全呐！ 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178章 买的没有卖的精 得益于汽车的便捷，夜里十点多，车子稳稳当当抵达曙光林场。 没回石门屯这主意起初是张卫东灵机一动想出的，既然有车，那就图个方便。 不如直接把那猎到的马鹿拉到林场，挑出值钱玩意儿就地处理变现，省得来回瞎折腾。 反正贝爷和赵伟也都得下山，一举两得。 恰逢其时，今儿个二道街正值开市的热闹日子。 远远望去街市里黑影攒动，张卫东抬手示意赵伟把车停到林场边上。 赵伟心领神会，轻打方向盘，汽车悄然开到一处昏暗偏僻的角落，四周静谧无人，只有几只夜虫偶尔低鸣着。 张卫东率先跳下车，转头对车里众人轻声说道：“冯叔，贝爷你们还有赵哥你们稍等会儿，彪子跟我走。” 说罢，便和彪子大步流星朝最后一排悬挂着大红灯笼的朱漆大门走去。 那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彪子抢前一步，抬手握住门环。 “咚咚咚”，敲门声清脆响亮，在寂静的街里传出去老远。 不多时，大门缓缓开启，发出一阵低沉的 “嘎吱” 声响。 四哥那魁梧壮硕的身形出现在门后，一张黑脸弹出来。 一回生二回熟，瞧见来人是张卫东，他脸上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眼角的鱼尾纹都透着亲切： “哟，来啦东子！这回又鼓捣来啥稀罕好货啦？” “哈哈，四哥您这双眼睛跟装了探测灯似的，啥都瞒不过您呐！” 张卫东满脸笑意，热络寒暄道，“谭叔和穆姐在不？” “都在后院忙着呢，你这是带了啥好家伙，咋连根毛都没瞧见？” 四哥好奇不已，伸长脖子朝着门外张望。 “我得先借两辆架子车使使，东西可不少，没车搬运费劲儿。” 张卫东挠挠头，一脸诚恳解释道。 “行嘞，用不用我搭把手，帮你们跑个腿啥的？” 四哥作势就要跟着出门。 “不用不用，四哥您忙着，俺俩力气足，这点活儿不在话下！”彪子在一旁嘿嘿笑着婉拒。 四哥佯装嗔怒，瞪圆了眼睛，笑骂道：“嘿！你这臭小子，跟我还耍心眼是不？ 成，你们先去拉货，我这就去喊师爷过来掌掌眼！” “妥了，麻烦四哥！改日请您喝酒！” 张卫东二人笑呵呵说道，转身快步朝停车方向走去。 哥俩回到汽车旁边，大个子被小心地装到了架子车上。 他们留下几家该分的鹿肉后，几个人凑在一起合计了一番。 冯刚提议，既然张卫东有这关系，剩下那些值钱的玩意儿不如干脆全卖掉。 眼瞅着快过年了，正好今天黑市开门，把东西都换了，还能到大集上购置些玩意儿。 “那啥，你们在这儿忙活着，我就先回去了，还得把车送回去呢。” 赵伟笑了笑，转身就要往驾驶室爬。 “干啥玩意儿啊？刚还说要当兄弟，这就想撂挑子跑路了？” 彪子一听可不干了，大声嚷嚷着。 “我这都分了不少肉了，你们去卖就行，我平时就在林场待着，也没啥要买的。 对了，今天你们还回屯里不？要回我拿车捎你们。” 赵伟吞吞吐吐地说道，眼神还有些躲闪。 “小赵，别着急走啊，这打来的大个子可有你一份功劳，还没卖了钱就着急走啥？” 冯刚这时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我这也没出啥大力气，拿上鹿肉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真不行。” 赵伟连忙摆着手，态度很是坚决。 “这娃娃磨叽啥呢？忙活了一整晚，你们都不饿啊？” 贝爷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自己干瘪瘪的肚子，满脸写着疲惫与饥饿。 “听贝爷的，吃了饭再走，可别再磨蹭了啊，万一不小心把人引来就麻烦了。 我们的家伙事儿可都还在车后斗子呢，你可别偷偷溜了。” 张卫东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赵伟的肩膀，像是给他吃下定心丸。 几人推着架子车来到红灯笼处，贝爷一想到要跟人打交道就心里犯怵，便让冯刚领着先去黑市。 赵伟自己有份正式工作，不敢太抛头露面，便说不放心汽车，毕竟大晚上的，车又是公家财产，得去守着。 张卫东再次抬手叩响了大门，四哥很快拉开小门，探出头来一看，惊讶地叫道： “霍！你俩搁这儿变戏法呢？这满满两车咋推来的？” “嘿嘿，几个朋友帮忙，他们不方便就先走了。四哥，搭把手。” 张卫东笑着说道。 开大门时院里的动静，把谭大胆和穆琳都吸引了出来。 “哎呦！大个子儿，张卫东你可以啊，前脚跟你提了一嘴，今天就搞来了，还是只大公子！” 穆琳眼睛亮晶晶的，一眼看到架子车上那大大的鹿角，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旁的谭大胆和四哥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暗自琢磨着，当家的这是和张卫东提前见过面了？ “为穆姐效劳，在所不辞！” 张卫东双手抱拳，边笑边作揖。 “哼！我看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是不是大路上被汽车撞死的，让你们捡了便宜。” 谭大胆吹了吹胡子，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谭叔，亏我把您当亲叔，有这么说自己侄子的么？ 你瞅瞅这，枪眼还热乎的呢！” 彪子脖子一梗，伸手直直地指着马鹿上的伤口，满脸不服气。 “我们屯里跑山的叔打的，这不是今天来赶集想着处理了么，知道穆姐需要大个子，就舔着脸拉这来了，知道价格肯定低不了。” 张卫东赶忙补了一句，他现在还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买了枪，怕谭大胆这七窍玲珑心再误会了。 “这不是开个玩笑嘛，走走走，进屋。 老四，肉过秤，其他值钱玩意儿都拿进屋里。” 谭大胆嘿嘿一笑，率先领着哥俩往屋里走 “好嘞！” 穆琳也闲着没事，就跟着张卫东他们一同进了屋。 “这是鹿角，这是鹿皮，你瞅瞅这剥皮的手法，一点口子都没有。 对了，这是鹿鞭，谭叔，你看看这长度，绝对是头年轻力壮的。” 张卫东这边刚把鹿皮在地上铺开，彪子那边就高高举起一小根毛茸茸的红棍子，还特意显摆似的举到灯下晃悠。 这话一出口，穆琳的脸瞬间红了，赶忙尴尬地扭过脸去。 “咳咳！显摆啥啊？我啥样的没见过，快快放下。” 谭大胆也被弄得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说道。 “看鹿角应该是三岁往上的公子，这枪眼挺熟悉。” 谭大胆翻了翻皮子的正反面，接着说道。 “别拉弹克枪打的吧？你们从鄂伦春部落收来的？” 张卫东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暗自想着这谭大胆懂得也太多了吧。 “到底啥是个啥啥坦克啊？贝爷那枪上除了有俩长角，不跟那老步枪一样么？” 彪子满脸好奇地问道。 “就是伯单步枪，从老毛子那面弄来的，枪的岁数估计比你们年纪都大，你说的俩长角就是枪架子。” 谭大胆耐心地比划比划解释道。 张卫东和彪子似懂非懂地听着，不自觉地竖起了大拇指，满脸都是钦佩。 “都是皮毛！东西不错，当家的也跟你们通过气了。 我们现在急缺马鹿肉，你们放心，价格只高不低，不过称重还要些时间，你们看看想买啥不？我们这比黑市便宜多了。” 张卫东心里暗自寻思，果然是当师爷的，这是让钱转一圈还回他们兜里，里外面挣双份啊。 第179章 又卖三百块 张卫东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双手不停地来回搓动着。 粗糙的掌心摩挲出轻微的 “沙沙” 声，时不时抬眼瞅瞅谭大胆，又装作不经意地瞥向一旁静静坐着的穆琳。 “谭叔，我那个叔说了，这回除了卖钱还想买点壳子。” 他微微弓着身子，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与拘谨。 谭大胆听到这话，顺手扯过一块红布，大手一挥，将摆在桌子上那根碍眼的鹿鞭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发黄的门牙：“那还是个事儿？要啥样的？只要钱到位，我们能让你打到江套子对岸。” 张卫东忙不迭地应道：“单管撅把子用的，鸡沙少来点，狍豆，独子多来点。 那啥，他也没跟我说具体数量，照着 五十块钱整呗。” 说话间，眼睛亮晶晶的。 谭大胆微微一怔，目光在张卫东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一拍大腿： “呦呵，行家啊！行嘞，眼瞅的落雪了，子弹价格涨了点，不过咱自己人，我给你按老价，等着啊。”说罢，转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待谭大胆的身影走到门口的时候，穆琳小声跟谭大胆交代了两句，接着莲步轻移，走到张卫东跟前，轻声笑道： “可以啊张卫东，我发现你小子有点运气，这回我可得提点难要求了。 下次争取再整头熊罴，我爹把你上次给的熊掌给我们糊了一锅，可把大家伙香坏了，我几个弟弟吵着还要吃。” 说完，走到屋子正中央那张满是划痕的木桌旁，伸手端起炉子上冒着腾腾热气的茶壶，给哥俩倒水。 “穆姐，你可别让东子打熊罴了，上次他一个人干熊罴差点把命丢了。” 彪子在一旁满脸涨得通红说道。 “可不咋地，我又没枪，要不穆姐赊一把给我？你这么大买卖还缺熊掌么？” 张卫东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只是那笑容里多少有些不自然，眼神也不自觉地闪躲着。 穆琳柳眉一挑，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小子，早就说漏嘴了还在这装，没枪？你买那些壳子就是给自己整的吧？ 可以啊，找别人买撅把子不找你姐姐我，这是没把我当外人啊。” 张卫东和彪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懊恼。 心里都在暗自琢磨到底啥时候说漏了嘴。 “行了，不是个事儿，打开门做生意，买谁家不是买。我这生意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从小到大我自己也没吃过几回熊掌，我拿你们当朋友，你们也别见外，喝水喝水。” 穆琳轻轻摆了摆手，那样子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张卫东和彪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双手局促地在身前交握，嘴里嘟囔着： “穆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咱们事儿见。” 彪子还是那副直肠子的老样子，率先表忠心。 “你呢？” 穆琳下巴微微扬起，目光直直地看向张卫东，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 “一样啊，有事您说话。” 张卫东挠挠头，尴尬地咧了咧嘴，挤出一丝笑容。 穆琳心底莫名其妙陡然闪过一丝失落，仿若一阵冷风拂过心尖，不过转瞬即逝，旋即笑道： “得嘞，那我就喊你们东子和彪子了啊。” “妥了！” “嗯呐！” 这时，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谭大胆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子。 屋内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消散，三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齐刷刷收起笑容。 身子挺得笔直，表情严肃得有些滑稽，看得谭大胆一头雾水。 “呐，壳子都给你们备好了，这袋子防水的，你们也拿着，另外这东西当家的特意嘱咐让交给你。” 谭大胆说着，将皮袋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扔，随后伸手探入怀中。 小心翼翼地掏出两根锃亮的类似钢筋头子的物件，拇指粗细，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玩意儿是我们自己弄着玩的，威力奇大无比，打熊罴身上直接脑袋跟西瓜似的炸开。 不过缺点就是近距离只能用一次，打完枪管子就废了。 黑火药比独子多加三分之一就行，切记啊，只能用一次。” 谭大胆一边递过去，一边郑重其事地叮嘱着。 “还有这好东西？” 张卫东兴奋地一把接过，双手来回摩挲着，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冰凉又光滑。 “哼，当家的说了你再像上次遇到熊罴那情况，有它在活命几率大点。” 谭大胆还想再说几句，穆琳却适时地打断道：“谭叔，马鹿肉称了么？” 谭大胆挠挠头，清了清嗓子：“称了，抛去骨头头蹄子，不到点三百斤，按一斤八毛算，二百四。 鹿角便宜，算上鹿鞭鹿皮，给你们三百五，抛去壳子钱，还是三百块！” 他掐着手指头，语速飞快地念叨着，像是生怕算错了账。 “这么多？” 张卫东瞪大了眼睛，满脸写满了惊讶，嘴巴微张。 跟上次卖熊罴时一模一样，仿佛不敢相信大个子能这么值钱。 谭大胆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道当家的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价格也太高了。 鹿角扔收购站二十一对了不得了，这么一算，烂七八糟下来亏了少说八十。 这张卫东也不知走了啥狗屎运，正好赶上缺马鹿肉。 嘴上却还打趣道：“钱多还不好？再来几回你们就够买枪了。” 说着，挑了挑眉毛，眼神里透着几分调侃。 “谭叔您就别逗我们了，我买的那根撅把子是二手的，一兄弟他爹淘换来的。 你放心，下回我买五六半指定还来咱这疙瘩。” 张卫东笑嘻嘻地回应着。 “你可拉倒吧，来一趟我们赔一趟，等你凑够五六半，估计直接给你轻机枪了。” 谭大胆佯装生气地怼了一句。 几人又随意寒暄了几句，张卫东和彪子对视一眼，借口外面还有人等他们，匆匆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袋子，离开了院子。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外，屋内只剩下穆琳和谭大胆。 “当家的，这俩小子别说，还有点运气傍身，我看面相是个有福人。” 谭大胆微微弓着腰，轻声说道。 “谭叔，那你还说咱们吃亏了，这年纪单挑熊罴？这么些年你见过几个？ 有勇有谋有运气，三者缺一不可，这样的炮手现在咱不贴的紧点，以后人家羽翼丰满了，那就是人家挑卖家咯。” 穆琳轻轻一笑，施施然朝屋外走去。 留下若有所思的谭大胆站在原地，良久，谭大胆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里念叨了一句。 “贴不怕，怕就怕最后把自己都贴了出去噢，哎！越想拉远点，反而越往跟前凑！” 第180章 黑市偶遇 张卫东和彪子正大步流星地朝着黑市赶去，彪子那股兴奋劲儿全写在了脸上。 脑袋时不时高高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夜空，嘴角咧得极大，都快扯到耳根了，边走边咋呼： “东子，咱这钱挣得也太痛快啦！就跟着冯叔和贝爷后头打个下手，我看用不了多久，结婚的本儿就能攒齐咯！” 张卫东却没那般轻松惬意，微微耷拉着脑袋，轻叹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回道： “你是有盼头了，心里装着中意的姑娘。我呢，连媳妇的影儿都瞅不见。 得了，别唠了，前面就快到黑市，咱赶紧拾掇拾掇，把脸遮严实，别出啥岔子。” 说着，他抬手整了整衣领，从兜里掏出个帽子，还没来得及带，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突兀的喊声： “张卫东，你怎么在这儿？” 哥俩闻声猛地转过头，只见对面胡同里缓缓走出两个人影。 打头的那个裹得极为严实，身形臃肿不堪，腹部高高隆起，动作迟缓又笨拙。 彪子先是一愣，心下暗忖刚念叨娶媳妇就有女声冒出来，莫不是巧了？ 再一瞧身旁的张卫东，整个人瞬间僵住，像被冻在了原地。 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栗，牙关紧咬，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张卫东，咋招呼也不打了？可好歹同学一场，你至于装不认识我？” 对面那人又急切地追问，眉头紧锁，眼神里透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张卫东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呵，是挺巧。” 他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指节泛白，手臂上的青筋隐约跳动。 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冲上去的冲动，毕竟这街上人来人往，他到底受过后世文明的约束，没法轻易动手。 “卫东，好久不见。” 这时，旁边那人也开了腔，原来是同学一场旧相识。 “哼！我当时谁呢，头回见退了婚还能腆着脸打招呼的！ 你们老柴家比武招亲，最后选的是啥歪瓜裂枣？ 瞅着那瘦不拉几的家伙，能好到哪儿去？” 彪子脖子一梗，认出了是柴媛，扯着嗓子说道，脸涨得通红。 “呵呵，你兄弟这嘴还挺厉害。” 柴缘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眼神里却并无笑意。 “我厉害你妈！” 彪子瞬间暴跳如雷，脏话脱口而出。 刚一喊完，就瞧见周围路人纷纷侧目，他气势立马弱了下来。 把刚扬起的脖子又缩了回去，闭嘴不言。 “张卫东，要是骂我能让你舒坦点，随便骂。 当初是我对不住你，可谁还没个追求幸福的权利？ 咱又没领证，以前对你那也就是点感动，谈不上喜欢。 往后日子长着呢，你看开点，不行找个农村姑娘也挺好。” 柴缘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卫东，你好歹初中毕业，咋就回屯铺打猎了？ 现在国家一门心思发展工业，到处都缺人，你咋能自暴自弃？ 留在县里咋也能寻个机会，不至于混得这么狼狈……” 旁边女同学忍不住劝道，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面露不忍。 这话直直戳进张卫东心里，他眼眶瞬间泛红。 身子微微弓起，手缓缓朝小腿摸去，那儿藏着他的匕首，要不是撅把子不在手边，此刻他真有可能闹出人命。 彪子敏锐地觉察到兄弟异样，满心疑惑：咋回事？这般埋汰兄弟，他咋一声不吭？ 只要东子使个眼色，今儿就算不要脸面，也得把这嘴欠的玩意儿收拾一顿。 “咱俩也没处多久，当初为你我和家里闹了多少回，我也努力过。 可婚姻得门当户对，现在这样分开，保持距离，对咱俩都好。 我男人是京都知青，说不定过阵子就回京都了，以后碰面机会不多。 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你爹妈想想，瞅瞅你现在邋遢样。 文凭虽说不顶大用，好歹找个正经活儿，你这样没人可怜，凡事还得靠自己。” 柴缘一边说，一边嫌弃地打量两人，眉头皱得更深。 “我们刚从山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你瞧瞧，这鞋可是林场正式工才有资格穿的！” 彪子急了，伸手 “哗啦” 一下拽起棉裤腿，想挣回点面子。 “噗嗤！” 柴缘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对对，好鞋配好人。家里是不是缺吃少喝了？ 黑市东西贵，我这儿还有点粮票，你拿着应急，不着急还。” 柴缘假惺惺地说着，手便往兜里探。 “我去你……” 张卫东彻底怒了，右手 “嗖” 地扬起，眼看一巴掌就要扇过去。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清脆呼喊：“张卫东，你怎么在这儿？”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一个身着绿军装的女孩利落地摘下红围巾，满脸欣喜。 边挥手边快步跑来，几步就站到两人面前。 后头跟着个短发女孩，穿着将校呢子大衣，脚蹬精致小皮鞋，迈着优雅步子悠悠走来。 “怎么？不认识我啦？我是王若曦啊。” 绿军装女孩歪着脑袋，把张卫东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笑得愈发灿烂。 “楠姐，这是我跟你说的张卫东，咋样？人长得挺板正吧？” 王若曦扭头看向短发女孩，眼神满是期待。 “还行吧，个头不矮，模样也说得过去，就是有点埋汰。” 短发女孩下巴微抬，淡淡应了句。 “你们这是要去黑市？我们知青学习大会刚完，陪楠姐买点东西。” 王若曦见张卫东闷声不响，眉头紧皱，赶忙又解释： “啊，你说过进黑市先得伪装，把自己挡严实了。 这次我们不进去就在边上等着，你放心没暴露。”王若曦说完还俏皮地吐吐舌头。 “额，没事，挺好。” 张卫东木木地应了句，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 “这是谁呀？” 柴缘看着眼前时髦的两人，心里 “咯噔” 一下，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到这两人对张卫东不一般。 旁边女同学眼睛也瞪大了，盯着军装和呢子大衣，暗忖这俩女生肯定不简单。 “你们好，我是张卫东的朋友。” 王若曦大大方方自我介绍，京腔清脆悦耳。 “得叫革命战友！” 短发女孩戳戳王若曦肩膀，小声嘟囔。 “对对对，战友战友。” 王若曦笑着点头。 “哎呀，工农兵一家亲，我这同学可真有福气，还能结识这么漂亮的知青呢。” 柴缘阴阳怪气地说着，边说边往阴影里挪，围巾拉高，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她为了逛黑市穿着旧棉袄，挺着假肚子，站在光鲜亮丽的两人面前，满心窘迫，只想躲得远点。 “蒋楠，王若曦，东西买回来了。” 这时，一个男人气喘吁吁跑来，满脸热情地招呼众人。 第181章 无巧不成书 “刘胜利，这次谢了啊。” 蒋楠微微扬起下巴，嘴角轻勾，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随意地落在刘胜利身上。 刘胜利连忙摆手，脸上堆满笑意，眼睛眯成了缝： “客气啥啊？咱这关系，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这黑市乱得很，能帮上你们那是我的荣幸。真要谢，明儿请我下馆子就行。 你们也清楚，这穷山沟，平日里连点荤腥都难见着。 再说了，我家那口…… 公社管得严，轻易也改善不了伙食。” 说着，他双手递上一个小包袱，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蒋楠，手僵在半空，舍不得收回来。 这时，张卫东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惊诧：“刘胜利？你咋会在这儿？” 刘胜利仿若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抬高了手，热情地招呼着蒋楠两人： “我为啥不能在这？张卫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嘛的，又整那些个投机倒把，坑蒙拐骗是不？ 蒋楠，你们别怕，这地方盲流子扎堆，可得小心点。 来来，站我边上，咱大柳镇出来的，在这儿还能没个照应？” 彪子看着刘胜利那副模样，嘴角乐的已经压不住了。 眼神又扫向墙角脸色阴沉的柴缘，心里瞬间有了主意，大声说道： “刘胜利，你还有脸在这儿充好人？你不是都成家了吗？ 没错，你娶了大柳镇书记柴宝佳的闺女柴缘！婚礼办的是热闹，那会儿全镇都轰动了，听说记者都跑去采访。 可咋滴？这就瞧不起我们落后群众了？ 你这结了婚的人，还在这儿跟姑娘们拉拉扯扯，也不嫌丢人？” 刘胜利像是被踩了尾巴，瞬间涨红了脸，大声驳斥： “你胡咧咧啥！哪冒出来的，净在这儿瞎说八道。 蒋楠，王若曦，别听他们的，满嘴没句真话。 咱赶紧走，这地儿乌烟瘴气的，人也不是啥好人。” 说着，伸手就去拉蒋楠的胳膊，蒋楠身形轻巧一闪，躲了过去。 “我们回场办安排的住处，不顺路。” 蒋楠眉头微皱，心里跟明镜似的，一下就看穿了刘胜利的心思。 想起他在京都时就这副德行，现在都结婚了还来招惹自己，一阵厌恶涌上心头。 刘胜利却不依不饶，上前一步，神色正经： “咋不顺路？这黑灯瞎火的，坏人可不少，我是男的，又是战友，护送你们回去是应该的。” “胜利，那我的安全呢？” 柴缘的声音从墙角冷冷传来。 刘胜利下意识应了一声，转头瞧见柴缘和她同学走过来。 顿时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冷汗簌簌地冒，嘴巴不受控制地开合，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 你咋来了？” 柴缘柳眉倒竖，质问道：“我咋不能来？你不是去找我哥吗？咋跑黑市来了？” “我我我……” 刘胜利舌头像打了结，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哼！你好好保护她们吧，我们走。” 柴缘一把拉起女同学，用力推开身前的张卫东和彪子，快步离开。 “不是，你不是在家吗？” 刘胜利伸长手臂，却张不开嘴。 又眼巴巴地望向蒋楠和王若曦，双脚像钉在地上，进退两难。 “咋滴？怀着你孩子的媳妇都不管了，留在这儿护着别人？心可真够大的！” 彪子趁机落井下石，添油加醋地嘲讽。 刘胜利看着两个女知青瞬间冷若冰霜的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一跺脚，拔腿朝着柴缘离去的方向追去，嘴里嘟囔着：“这特么点也太寸了！” “那真是他媳妇？” 王若曦伸长脖子，满脸好奇地朝彪子和张卫东问道。 彪子哂笑道：“如假包换！这家伙在林场的名声烂透了。 祸害的姑娘一长串，比中秋节买月饼排队的人还多。” “我信，在京都的时候就知道他啥样，狗改不了吃屎。” 蒋楠双手抱在胸前，轻轻哼了一声，脸颊陷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行了，这天冷得厉害，咱东西还没买呢，回见。” 张卫东冲着两人摆摆手手，拽起彪子就往黑市里头走。 “张卫东，上次多谢你啊。” 王若曦高声喊道。 张卫东没回头，只是扬起胳膊晃了晃。 他现在心烦意乱，见着女人就莫名地憋闷，今晚这一出闹剧更是让他没了逛街的心思。 “小曦，我看人家没把你当回事儿呢。 真奇怪，这男的是不是有毛病，瞧见咱俩连句话都不敢说，难不成是欲擒故纵？可这小地方，不像啊。” 蒋楠戳了戳王若曦的肩膀，半开玩笑地打趣。 王若曦目光仍追着张卫东离去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说： “人家志向远大着呢。我后来跟赊我人参的大叔打听了，他是个专门打猎的。” “哼！你这傻丫头，下乡的时候家里咋叮嘱的？ 可别在插队的地儿找对象，你可别忘了。” 蒋楠抬手拍了拍王若曦的后脑勺。 “我家那老破小，哪能跟刘胜利他家比啊？他爹那么大的官，不也在这儿扎根了？ 楠姐，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打算在这儿寻个伴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真碰上合适的，让大爷把人一道调回去，这叫…… 拉帮套，不对，倒插门！” “你个死丫头，还打趣起我来了！看我今儿不好好收拾你！” 蒋楠作势要打，王若曦笑着跳开。 两人正闹着，刚走没多远的张卫东和彪子又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冯刚、贝爷和赵伟。 “你们还没走啊？” 张卫东眉头紧蹙。 王若曦忙不迭地解释：“这路上太黑了，我们有点怕。 刘胜利又跑没影了，还有俩男知青买东西没出来呢。” 说着，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两位这是要去哪儿？卫东，也不给介绍介绍。” 赵伟一露面，目光就黏在两个女孩身上，整了整衣领，大步上前。 彪子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后北屯的知青，见过一回。” “我们回场办。” 王若曦脆生生地应道，一旁的蒋楠早已恢复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太巧了，我也回场办，你们往大道走，我去开车。” 赵伟不等旁人搭话，脚底像抹了油，一溜烟跑远了。 张卫东和彪子对视一眼，皆是满脸疑惑。 “那啥，我和贝爷得去牵马和猎狗，刚才在黑市碰见大车店子的张老板，他那有空铺。 今晚咱就那儿对付一宿，明儿再回。” 冯刚毕竟年长些，瞧出几个年轻人有话要说，便拉着贝爷朝另一边走去。 贝爷临走前朝张卫东嘟囔了一句鄂伦春语。 “晚上可别回来跟我俩挤大炕了，这机会要把握不住以后可别说认识我。” 张卫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爷爷说啥呢？上次还多亏他帮忙解围，我都没来得及道谢。” 王若曦着急地问道。 “没啥，让路上小心。” 张卫东闷声回道。 “那就麻烦你们送送我们啦，走吧，楠姐。” 王若曦喜滋滋地拉着蒋楠，大步走到前面。 张卫东无奈地看向彪子，耸耸肩，努努下巴。 两人跟在后面，毕竟家伙事还在赵伟车上呢。 第182章 无事献殷勤 “慢点，小心点，这车地盘高。” 赵伟满脸堆笑，殷勤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王若曦和蒋楠往副驾驶座位上扶。 王若曦和蒋楠对视一眼，心里虽有些不情愿，但碍于张卫东的情面，也只好不情不愿地顺着赵伟的劲儿坐上了车。 “往里头挪挪。” 赵伟一边说着，一边猛地关上了车门。 “砰” 的一声巨响，扒在门框上等张卫东的王若曦被震得身子一晃，差点磕到脑袋，只能憋屈地窝回了驾驶室。 赵伟转头走向车后面的张卫东和彪子，挠挠头，脸上挂着几分尴尬又讨好的笑，说道： “东子，彪子，你瞧这车厢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天又冷得厉害，总不能让姑娘们坐外头吹冷风吧？ 我还得开车呢，要不就只能委屈委屈你们哥俩，去后面挤一挤了，行不？” 张卫东眉头微微一蹙，心里泛起一丝不悦，刚要开口。 一旁的彪子却抢先一步，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嗓门嚷嚷道：“不是，你这啥意思啊？” 张卫东抬手轻轻拦住了彪子，目光在赵伟脸上扫了一圈。 暗自思忖，虽说赵伟这话听着别扭，可眼下这安排确实也是最合理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股不痛快，神色平静地说道： “要不我俩拿上东西就先走，这会儿也不早了，冯叔他们还在大车店子等着呢。赵哥，那就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说到最后 “赵哥” 那俩字时，张卫东微微一顿。 刻意拉远了些语气里的亲近劲儿，心里那股疏离感却愈发浓烈。 赵伟满心满眼都是车上的俩姑娘，压根没留意到张卫东话里的深意，只一个劲儿点头，嘴里念叨着： “得嘞，得嘞，有啥事随时联系哈。” 说着，便手脚麻利地把几个人的包袱一股脑塞到张卫东和彪子手里。 紧接着迫不及待地钻进驾驶座，发动汽车，扬尘而去。 彪子望着远去的汽车，气得直跺脚，满脸怒容，扯着嗓子骂骂咧咧： “草，这也太他妈重色轻友了吧！眼里还有没有咱哥们儿了！” 张卫东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彪子的肩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行了，你不还有郝俊英嘛。我呢，本就高攀不起人家女知青。 人家赵哥是司机班的，想联络联络，咱也犯不着硬拦着，能跟咱处兄弟已经够委屈他了。 走走走，贝爷肯定买好酒了，咱那儿还有现成的鹿肉。 等回去哥们儿给你整顿好的，弄个烧烤，保准解馋。” 说着，便拉着气鼓鼓的彪子，大步朝着大车店子走去。 这边，坐在车上的王若曦缓过神来，左右瞅瞅，满脸疑惑，脱口问道： “哎？张卫东和彪哥呢？” 赵伟手握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含含糊糊地应了句： “车箱就这么大地方，哪能坐下啊。” 说罢，打开车灯，车子朝着场部疾驰而去。 一路上，赵伟搜肠刮肚找话题，那嘴就没停过，恨不得这路再长点，时间走得再慢点，好多跟俩姑娘亲近亲近。 可王若曦和蒋楠都是从京都来的，啥世面没见过，赵伟这点殷勤在她们眼里根本不算啥。 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偶尔点点头，眼神里却透着几分不耐烦。 平日里眨眼就到的路，今儿个赵伟愣是开了足足二十分钟。 蒋楠眉头越皱越紧，脸色阴沉得都快能滴出水来，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明显压着火气。 赵伟瞥见蒋楠这模样，这才悻悻闭嘴，加快速度开车。 到了场部，车刚停稳，赵伟就赶忙跳下车，一路小跑到副驾驶这边，满脸堆笑。 伸手想去扶姑娘们下车，嘴里还念叨着：“二位，这相见就是缘分。你们是后北屯哪个大队的？ 我在这曙光林场跑大车久了，各大队书记都熟得很。 要不我给你们打个招呼，派点轻松活儿干，省得累着。” 王若曦瞅都没瞅赵伟伸过来的手，轻哼一声，直接跳下车，扭头就往后车厢跑，嘴里嘟囔着： “不用了，我们插队下乡是来建设农村的，可不兴搞特殊化。” 蒋楠跳下车神色淡淡地瞥了赵伟一眼，轻声说道：“今天谢了啊，车开得还行，挺稳的！” 后三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说罢，也绕过赵伟，准备往后走。 赵伟却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满心沉醉在蒋楠那温柔嗓音里，压根没听出话里的拒绝之意，还自顾自地吹嘘道： “那是，在咱曙光这地界开大车，我要说自己排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往年林场运木头、送粮食，可全靠我呢，要不然领导早把我调到小车班去咯。” 话还没说完，就见王若曦又从后车厢爬了回来，三两下到了驾驶室后方。 双手扒着车窗，扯着嗓子大喊：“张卫东呢？” 赵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懵了，挠挠头，结结巴巴地回道：“啊？他俩啊，刚才拿东西走了呗。” “你你你你！哎呀，楠姐，快扶我一把。” 王若曦气得小脸通红，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直接跳下了车，跺着脚道：“我们走！” 俩姑娘头也不回地进了场办，留下赵伟独自在原地，尴尬得满脸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不过这人倒也想得开，呆愣片刻后，居然嘿嘿一笑，小声嘀咕道： “哎，这王若曦脾气也太暴了，还是蒋楠性子好，更适合我。” 此时，张卫东和彪子已经到了大车店子。 大车店子很好辨认，外头矗着一根七八米的木头，上面挂着一盏红灯笼。 这种旅店在东北城乡常见，打从清代起就有了，一直延续到八十年代，多数是当地人自家经营，世代相传。 解放后，公私合营，就都挂靠到服务公司名下，成了国营的买卖。 那会儿，一个县里汽车没几辆，日常运输大多靠马车，两挂、四挂的常见，还有六匹马拉的六挂马车。 春夏秋冬，各屯各铺都离不开跟车夫们打交道，所以赵伟说能跟各公社书记说上话，倒也不完全是吹牛。 住大车店子便宜，一晚上住宿费也就两三毛，吃饭再交个两毛钱伙食费，玉米饼子、咸菜疙瘩管够。 解放前，店里还单收牲口的草料费，价格比人的住宿费还贵呢。 第183章 大车店子 张卫东和彪子在门口站定，小声打听了两句，便朝着后院正房走去。 一般客人都住前院，他俩满心疑惑，不知道冯刚啥时候在这儿还有这层关系。 “哎呀，你俩瘪犊子还真回来了，我赢了吧？” 刚到门口，就听见贝爷那爽朗的笑声。 冯刚黑着脸，极不情愿地把手里喝酒的葫芦往贝爷跟前一递，嘴里嘟囔着： “俩虎玩意儿，没地方睡了，咋就不知道找秀才对付一晚？ 真是完蛋，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一见到女的，连个家猫都不如。” 旁边一个中年大汉瞧见张卫东和彪子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赶忙起身招呼：“刚子跟贝爷打赌呢，你俩别管他们，快进来，喝点酒，暖暖身子。” 一番介绍后，张卫东和彪子才知道，这中年大汉就是大车店子的老板，姓张，跟张卫东本家。 早年间，冯刚在林子里救过张老板一命，所以今儿个张老板就把自个儿住的屋子腾出来给他们，这儿平时可不对外。 屋子中间，炉子烧得正旺，上头架着个铜盆，盆里咕嘟咕嘟煮着吃食。 旁边搁着切好的鹿肉、白菜、土豆、粉条，还有一盘冻豆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涮火锅！” 张卫东眼睛一亮，重生一回，惦记这口可有些日子了。 “傻站着干啥，你张叔又不是外人，快坐下，敬杯酒。” 冯刚招呼着。 张卫东和彪子笑着围坐过去，到底是小辈，刚坐下也不好意思多插话。 彪子盯着锅里的肉，馋得不行，抬手就去夹，肉刚出锅，烫得他直甩手，嘴里嘶嘶吸气，模样甚是滑稽。 张卫东则边吃边悄悄打量张老板，听张老板说话，字里行间透着股子干练。 偶尔还冒几句鄂伦春语，心里暗自赞叹这人有本事。 “这是满族火锅，大晚上也没啥好东西，你俩敞开了吃，管饱！” 张老板声如洪钟，热络说道。 “谢谢叔！我俩敬您一杯。” 张卫东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彪子，俩人端起小碗，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张老板敬了一杯酒。 “痛快！刚子，你这俩徒弟不错，挺对俺脾气。” 张老板一仰脖，把酒干了，笑着说道。 “屁的徒弟，就是屯里一块儿玩的孩子。你要是喜欢，让他俩跟着学赶车呗。” 冯刚喝得满脸通红，喷着酒气来了一句。 “行啊，瞧这俩小子身板，赶车指定行，甩鞭子一准有架势。” 张老板目光在俩人身上扫了一圈，点头说道。 “嗝！” 彪子打了个酒嗝，把手里的酒一口闷完。 六十度的小烧劲儿一上来，后脑袋嗡的一下，晕乎乎的，话也不过脑子了，张嘴就道： “叔，俺还想学跑山呢，赶车有啥难的，俺们屯的牛车，俺八岁就能赶了。” 张老板嘴角微微上扬，只是笑，没搭话。 冯刚却不干了，顺手操起烟袋锅，照着彪子脑袋轻轻来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你以为赶大车就是拿个鞭子瞎晃悠啊？ 这里头门道多了去了，可比跑山危险得多！ 你们张叔的鞭头儿在上下八屯那是最硬的。” 冯刚眼角余光一扫，瞧见小哥俩瞬间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腰杆挺得笔直，耳朵都竖得尖尖的，满脸写满了好奇与专注，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像极了学堂里认真听讲的乖学生。 他这才满意地微微勾唇，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轻响，算是认可。 接着慢悠悠地抬起手，把烟袋杆送到嘴边，深吸一口。 辛辣的烟味在口腔里打了个转，缓缓吐出几缕青白烟雾，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腔： “赶大车这活儿，那可是不分白天黑夜，没个消停的时候。车把式独自一人，领着自家牲口，那足迹能踏遍天南地北。 就说你们张叔，那能耐可不是盖的，在这行当里是响当当的人物。 往前数，解放前那世道乱得一锅粥，土匪绺子跟林子里的鬼魅似的，冷不丁就冒出来劫道，稍有不慎，人车货就全折里头了； 林子里的猛兽也多，时不时吼上一嗓子，震得人胆颤，一个不留神蹿出来，能把人撕成碎片； 还有那大烟炮、白毛风，一刮起来，天地间瞬间混沌一片，人在里头走，跟瞎了眼没啥两样，寸步难行。 更别提那些个邪性事儿了，光是听着，后背都能蹿起一股凉风，毛骨悚然的。 能一家子几代人都靠着赶大车讨生活，手里没些真绝活儿、硬本事，根本就扛不住，早被这一路的凶险给吞了。” 冯刚说着，声音愈发低缓，到后面像是被风卷走了力气，几不可闻。 眼神里还透着一丝凝重，似是回忆起往昔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儿。 “啥邪性东西？” 彪子原本正襟危坐，一听这话，“噌” 地一下挺直了脊梁，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脸上神色紧张又兴奋，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身子前倾。 那架势恨不得立马钻进冯刚嘴里把故事掏出来，迫不及待地追问。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这会儿先不提，等会儿有空再跟你们唠。远的不说，就说那狼搭肩，你们听说过没？” 冯刚故意卖了个关子，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狡黠，下巴朝俩小子扬了扬，接着说道。 “刚子，都啥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翻出来说，怪没意思的。” 张老板在一旁摆了摆手，脸上笑意不减，伸手捞起桌上的酒杯。 两根手指轻轻捏着，手腕一抖，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喉咙滑下，发出 “咕咚” 一声轻响，末了还惬意地咂咂嘴。 “草，我这是为让俩瘪犊子长点记性，有啥不能说的？” 冯刚眉毛一竖，眼睛瞪得溜圆，满不在乎地怼回去，脖子上青筋都微微凸起，一副混不吝的架势。 张卫东机灵劲儿十足，眼疾手快，瞬间捕捉到这微妙气氛。 赶忙伸手抓过酒壶，欠身凑到张老板跟前，脸上堆满讨好笑容，小心翼翼地给张老板续上一杯酒。 还不忘用余光瞅瞅冯刚，眼神里满是期待，就盼着冯刚继续往下讲。 这时，就听冯刚又开了口： “早些年还没有六挂马车的时候，跑远道儿靠的是四马一跨车，近道儿就使俩马一跨车。 远道通常就是送公粮，或者给大队拉些杂七杂八的物资。 路程要是短，当天拉的是苞米、黄豆啥的，那就套俩马。 有一回正值秋半季，家家户户都忙得脚不沾地，你张叔累的喝水都得赶趟儿。 上头派了活儿下来，虽说累得人骨头都快散架了，可乡里乡亲的。 主家有时候也实诚，出了原本的工钱，干完活儿塞几把自家炒得喷香的黄豆。 或者几个刚从树上摘下来、还透着清甜的果子，心里就暖烘烘的，也觉着值了。 你张叔就赶着马车，东家西家地忙活，给这家拉苞米，给那家拉豆子，还得惦记着给村里的寡妇捎点小豆回去。 有一天，事儿格外多，等卸完车，天都大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估么着得有八九点了。” 冯刚抬头看了看张老板，俩人的思绪仿佛一下被带回到了那个漆黑渗人的夜晚....... 第184章 过肩摔草料叉 张老板手底下有个跟班的小伙儿，叫豆包，人机灵得像只小猕猴，手脚麻利，平常跟着车，装卸货物、打杂跑腿，啥活儿都抢着干。 俩人把马牵回厩，先喂上草料，水也添得足足的，这才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端起碗，狼吞虎咽扒拉了几口饭，饭粒沾得嘴角都是。 吃完，又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烫烫脚，热气一蒸，紧绷一天的肌肉总算放松了些。 张老板心里头惦记着马，跟有根线牵着似的，坐不住，搁下毛巾，就说得上马圈瞅瞅。 这是车把式多少年的老习惯了，马跟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跑了一整天。 虽说牲口不会说人话，可在他们眼里，那就是过命的搭档。 睡前不看上一眼，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心里空落落的，生怕马有个头疼脑热、磕着碰着。 张老板打着手电筒，光束在黑暗里晃悠，“嘎吱” 一声推开马厩门，抬脚跨进去。 在里头慢悠悠转了一圈，挨个瞅瞅马的精气神儿，伸手摸摸马背，感受体温。 又蹲下身，仔细检查马蹄，嘴里还念念有词，跟马唠着嗑。 一切都顺顺当当，没啥异常。他这才长舒一口气，安心回屋，往炕上一躺，没多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没成想，睡到快十二点的时候，生物钟跟定了时似的，张老板一睁眼，跟被电打了似的，麻溜地起身穿衣服，准备去给马添夜草。 俗话说，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尤其是干了一整天重活的大牲口，晚上这一顿草那是必不可少的。 加把劲儿，第二天才能接着生龙活虎地拉车。 张老板趿拉着鞋，拖拖拉拉走到马厩，刚弯腰伸手把装干草的筐头子拎起来，就觉着不对劲。 马厩里的马像是受了啥惊吓，耳朵齐刷刷竖得笔直，脑袋也都抬得老高。 几匹马的前腿还时不时不安分地刨着马厩前的挡板子，“哒哒哒” 响个不停，马厩里一股子躁动气息。 张老板没太当回事儿，还扯着嗓子念叨： “俺可告诉你们啊，都消停眯着睡觉，别一惊一乍的，这秋收天天都这么个忙活法，咋滴，是白天活儿太轻省了？” 边说着，边手脚麻利地把马槽子挨个添满了草，动作娴熟又流畅。 可就在这时，靠外面的一匹老青马，像是发了疯，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左右猛甩，呼呼喘着粗气。 俩前蹄跟敲鼓似的 “咚咚咚” 踹着木板子，动静越来越大，整个马厩都跟着震颤。 “你这畜牲，是白天偷懒了是不？越到晚上越亢奋，咋回事儿？这是起秧子冒邪火了？ 明天给你加加担子，上前头拉车去，一天天的，赶紧消停吃吧，俺把这门子给你们挤上。” 张老板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手上也没闲着，把马喂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缰绳。 确认无误后，双手抓住马厩门，“哐当” 一声关上。 还觉得不踏实，转身在旁边寻摸了根杠梁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门顶得死死的，这才拍拍手，转身往屋里走。 马圈离主房也就十来米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张老板刚走到一半，忽然就感觉后脊梁被什么东西猛地拍了一下，力道不轻，打得他一个趔趄。 他下意识以为是起夜的豆包在跟他闹着玩儿，张嘴就骂：“豆包！你特么再吓唬老子，可别怪老子踢你！” 可骂完，张老板鼻子使劲抽了抽，不对劲儿啊！ 紧接着，肩膀上就像压了千斤重担，沉甸甸的，一股大力压下来。 他身子都往下矮了半截，后面还传来粗重的喘气声，那股子气里，隐隐约约带着一丝让人作呕的腥臭气。 张老板心里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眼角余光匆匆往肩膀头子上一扫。 这一眼，差点没把魂儿吓飞咯！ 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稳稳地搭在自己肩头，尖锐的爪子都快抠进棉袄里头了。 好家伙，这是遇上狼搭肩了！ 狼搭肩，莫回头。 熊招手，赶快走。 狼搭肩如果你一回头那是必死无疑，青皮子就等着锁你喉呢。 张老板他可是这行里的老手，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本事，对付这些畜生，经验十足。 此刻他神色一凛，却没乱分寸，胳膊肌肉紧绷。 腕子轻轻一抖，双手如同灵动的蛇，迅猛又精准地一把攥住狼爪子。 紧接着，他脑瓜子猛地往后一仰，使出浑身力气一顶。 只听 “喀” 的一声脆响，后脑勺结结实实地卡在狼脖子上。 张老板咬着牙，双手死命揪住狼爪子，整个人重心下沉，拼了命往下拽。 那青皮子狼瞬间被制住，一时间没了挣扎反抗的余力，只能在嗓子眼儿里挤出几声呜咽。 “豆包！豆包快出来，青皮子，青皮子！” 张老板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声音因用力过猛都有些破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满是焦急。 豆包晚上知道张老板去喂野草，心里一直惦记着，本就没睡踏实。 这一听见院子里急切的喊声，“嗖” 地一下从屋里蹿了出来。 他身形敏捷，像道黑影划过门口。出来一瞧，好家伙，还真是只狼！ 那狼正被张老板死死抵住，嘴巴被卡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沉闷的 “嗷呜嗷呜” 声。 两只后腿在空中胡乱扑腾，把地上的尘土都扬了起来。 豆包反应也快，顺手操起墙边那把老料叉子，脚下蹬地助力，整个人向前一冲。 双手高高举起叉子，“噗” 的一声，锋利的叉尖直直扎进青皮子狼的身子。 张老板瞅准时机，顺势往旁边一滚，来了个利落的驴打滚，躲开狼的扑腾范围。 俩人合力，几番折腾，这才把这只狼搭肩的青皮子狼给彻底弄死。 张老板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脸上还有未散尽的惊恐。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扭头对着豆包说道： “他妈了个巴子，吓死老子了！俺跟你说啊，这以后晚上再去给马添草，必须得俩人，你可不能再睡死觉了啊！” 话语里带着几分后怕，声音还有些发颤。 “嗯呐！叔！这特么也太吓人了！这家伙成精？还会搭肩膀。” 豆包哆嗦着回应着，眼睛还时不时瞟向那狼的尸体，看着张老板被抓烂的后背心有余悸。 这时，屋里灯火摇曳，冯刚刚讲完狼搭肩的事儿，看着对面托着腮帮子、一脸沉思模样的彪子和张卫东。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端起面前的杯子，一仰脖，自顾自灌下一大口酒。 “不是！冯叔，真有你说的那么邪乎？那狼得多聪明，都搭肩膀了，这以后还不得上炕啊？” 彪子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一旁的张卫东也跟着不停点头，眼里同样写满好奇。 张老板给贝爷简单翻译了两句，后者嘴角噙着丝神秘的笑，用鄂伦春语跟冯刚低语几声。 冯刚听了，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前几天白狼王用兵法驱赶猪群对抗人类的事儿。 包括张老板在内，三人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 彪子扭头瞅瞅同样震惊的张卫东，嘟囔道：“那要林子里都是这些个精怪呀妖怪，那咱人类的屯子不早灭绝了？” “你个二虎吧唧的玩意儿！” 冯刚伸出筷子，照着彪子的手背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疼得彪子 “哎哟” 一声叫起来。 “那青皮子再厉害，咱不有枪么？再说了，老话讲‘铜头铁背麻杆腰’。 真要碰上，你就朝它腰招呼！咱是啥？再厉害的狐狸能斗得过好猎人么？ 我说这故事，不就为了让你俩以后跑山多长点心眼，别整天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 这林子里厉害玩意儿多了去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往后你们的路还长着呢。” 张卫东在一旁默默拿起酒壶，给众人酒杯挨个满上。 冯刚端起酒杯，朝面前扬了扬，朗声道：“来呗，老爷们顶天立地，干杯！” 说罢，率先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纷纷端杯。 屋里酒香四溢，暖烘烘的氛围驱散了些许适才因狼事带来的寒意。 第185章 万家灯火判若云泥 林场职工宿舍里，灯光在幽暗中竭力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浓稠如墨的夜色彻底吞噬。 彪子瘫倒在靠窗的角落，浑身酒气蒸腾，仿若被烈酒泡发的面团，软塌塌地四仰八叉着。 突然，他那原本迷糊混沌的脑袋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细线猛地一提，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醉意朦胧的双眼瞬间瞪大，磕磕绊绊地问道：“你…… 你们听，是不是有狼在叫唤？” 张卫东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只露出半张脸，眼皮沉得好似坠了铅块，不耐烦地嘟囔： “你这是听故事听傻了？人家大车店子紧挨着林场，背后还是热热闹闹的大柳镇。 真要有青皮子狼，镇上那些个机灵的狗早就扯着嗓子狂吠开了，还能光让你听见？ 别瞎寻思了，估计谁家爷们跟媳妇上晚自习呢。 赶紧睡，明天还得麻溜回屯子呢。” 话音刚落，他翻了个身，把被子拽得更紧，脑袋往枕头里使劲一埋。 不多会儿，轻微且均匀的呼噜声便悠悠地在屋内回荡起来。 彪子撒了泡尿也没咂吧过味儿来，稀里糊涂冷风一吹，又昏睡了过去。 此刻，不远处的大柳镇里，老柴家院子里灯火通明，晃得人眼睛直发涩。 屋内，刘胜利站在中央，仿若置身审讯室的嫌犯，被娘家四口围得水泄不通。 刚才彪子听见的两嗓子就是柴缘她娘使出了东北老娘的绝招，掐腰眼子！ 此时此刻，老太婆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如同两把坚硬的铁钳死死叉在腰间。 接着用手指用力戳着空气，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今儿个必须给我交代清楚，跟那俩小娘们到底啥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闺女怀着你家的种，大着肚子还跑去黑市给你淘换东西。 你个没心没肺、挨千刀的玩意儿，大晚上出去起秧子！ 老柴家的列祖列宗啊，都睁开眼好好瞧瞧，这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柴宝佳和柴进站在一旁，对视的瞬间，眼神里满是无奈与默契，心里同时暗叫不好，知晓这是老婆子大招的前摇施法动作。 柴进微微撇了撇嘴，冲柴宝佳使了个眼色。 两人仿若两只敏捷的耗子，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子，生怕被这即将爆发的怒火殃及。 一到院子里，柴进才重重地舒了口气，抬手随意地掸了掸衣服，寻思把屋里的压抑气息一并掸掉。 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递给蹲在一旁正百无聊赖抠着石碾子的柴宝佳，压低声音问道： “爹，你说女人结了婚以后，是不是都变得这么…… 这么虎超超，呛呛巴火的？” 柴宝佳接过烟，在鞋底熟练地磕了几下，凑近嘴边点着。 深吸一口，眉头紧紧皱成一个 “川” 字，缓缓吐出一团烟雾，满脸无奈地叹道： “哎，也不能一概而论，总归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得嘞，你在这儿好生看着家，瞅你娘这火暴脾气，没个一时半会儿这场仗是消停不了，我出去换换空气，憋得慌。” 说罢，夹着烟，慢悠悠地晃出了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柴进望着柴宝佳离去的背影，刚抬脚准备回屋，像是突然被一道神秘的电流击中。 嘴角瞬间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眼睛贼溜溜地快速扫视一圈院外头的街道。 确定无人注意后，便猫着腰，脚步轻得好似踩在棉花上，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今晚的小胭脂沟，注定是炮火连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下沟屯子的老郝家，则是另一番和和睦睦的景象。 屋内，暖烘烘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把外头那冻人的彻骨寒意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门外。 二愣子、郝俊英和老娘三人在屋里来回穿梭，忙碌不停。 今晚这气温跟坐滑梯似的直线下降，冷得格外邪乎。 二愣子满心满眼都是偏房里那些蜂箱，生怕里头的小蜜蜂们扛不住冻。 忙活了半天，娘仨齐心协力，小心翼翼地将蜂箱一个一个稳稳当当地挪进睡觉的里屋。 老太太满脸慈爱，看着忙得鼻尖冒汗的俩孩子，心疼得直皱眉，转身快步走进厨房。 不多会儿，只见她双手稳稳端着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疙瘩汤。 腋下还夹着两个个刚热好、外皮微微泛着金黄的灰面馍馍。 一家三口围坐在摇曳昏黄的煤油灯旁，边吃边唠着家常，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找对象的上。 老太太的目光直直落在正大大咧咧伸长胳膊去夹咸菜的郝俊英手上，忍不住皱起眉头，嘴里轻声念叨起来： “英子啊，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拿筷子可别拿这么远，老话说的好，拿的远嫁的远。” 郝俊英一听，手里的筷子 “啪” 地一放，嘴巴瞬间撅得老高，腮帮子鼓鼓的，反驳道： “娘，你这就是老掉牙的封建迷信，哪有这种说法呀？ 镇上国营店那个天天炸油条的小凤，你又不是没见过，她那炸油条的长筷子，比咱胳膊都长。 最后不还是嫁给对面街的李栓子了，满打满算能有多远？您说的根本就不靠谱！” “噗嗤！” 二愣子一口疙瘩汤正含在嘴里，听到这话，差点全喷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用手捂住嘴，憋得满脸通红，身子抖个不停。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一边笑一边打趣： “娘，你可别跟她争了，就她这急性子，一天天七尺咔嚓，有人要那都是咱祖上烧高香咯。” “谁说我没人要？” 郝俊英柳眉倒竖，作势扬起手要打二愣子。 郝二愣脖子一缩，笑嘻嘻地往旁边一闪。 老太太看着兄妹俩这嬉笑打闹的模样，也忍不住乐了，脸上的皱纹都笑得更深了。 “有有有，咱英子咋会没人要呢。话说回来，彪子和卫东可有好些日子没上门了吧？ 我瞧你身子也养得利索多了，要不明天你们俩带上些蜂蜜、再买些炉果点心，去石门屯瞅瞅人家去？” 郝俊英和二愣子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郝俊英连连点头应道：“嗯呐！知道了，娘。” 说完她低下头，嘴角噙着一抹羞涩的笑意。 心里头眼巴巴地盼着这漫漫长夜能像一阵风似的迅速刮过去，好让晨曦早早照亮去往石门屯的那条小路。 第186章 郝家兄妹上门 第二天晨曦初破，一早告别了贝爷，冯刚领着张卫东和彪子蹭上了大车店的马车。 顺道把他们搁到了石门屯最近的大道儿上。 “好家伙，这才出去没多久，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想家想得厉害！ 咦，大顺呢？” 冯刚背着那只硕大的背筐，火急火燎往家赶。 人还没迈进院子，就发觉少了熟悉的狗叫声，不禁满心疑惑，嘴里嘟囔着。 张卫东挠挠头，脸上泛起一丝羞赧，嗫嚅道：“叔，您不在这两天，我俩寻思着让妮子住彪子家安全些，就让大顺帮忙守着地印子了。” 冯刚轻哼一声，佯装嗔怒：“你俩小兔崽子，心思别太野了，收收心！ 眼瞅着雪还没落，这一半天就得进山了，趁这空当儿，我教教你们咋下夹子。” “得勒！” 彪子把胸脯拍得山响，声音洪亮。 “嗯呐！” 张卫东也赶忙应和，不住点头。 “还傻站着干啥，麻溜把狗给我领回来！” 冯刚大手一抄，操起大扫帚，朝小哥俩挥去。俩人哪敢耽搁，脚底抹油，瞬间落荒而逃。 “这俩瘪犊子！” 冯刚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满是笑意。 心里头也悄然认可了这俩徒弟。 张卫东和彪子离着地印子还有段距离，就听见大顺扯着嗓子 “汪汪汪” 直叫。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 “咯噔” 一下，还以为是上次找茬的成鹏又来了。 待走近一瞧，只见院子外面站着郝二楞和郝俊英兄妹俩。 郝俊英瞧见他俩，脸蛋瞬间涨得通红，目光闪躲，声若蚊蝇地唤了句：“彪哥，东哥！” 郝二楞也咧嘴笑着打招呼：“东子，彪子。” 彪子向来热络，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搀住郝二楞的胳膊，满脸堆笑：“哎呀！你俩咋来了，快快快进屋。 可巧今儿个我们刚从林场回来，不然你俩可得白跑一趟。二哥，你身子骨好点没？” 说着，扭头又冲张卫东喊道：“东子，快去烧水，俊英，别嫌屋里邋遢啊，好些天没人住了。” 三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只剩张卫东尴尬地站在原地。 他忙不迭蹲下身子，解开大顺的脖套，轻声说道：“冯叔回来了，你自个儿回家吧。” 大顺像是听懂了，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张卫东的裤腿，而后撒腿狂奔而去。 “这狗可真厉害，看着比咱家大灰强出百倍！” 郝二楞站在门槛边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啧啧赞叹。 张卫东这才缓过神，连忙招呼：“二楞哥，屋里坐啊。” 郝二楞摆摆手：“不坐了，别打扰他俩唠嗑。 俺娘让捎来点蜂蜜和炉果，这不，瞅着今儿天儿不错，出来溜达溜达，顺道给你们送来。” 说着，递了根烟给张卫东，两人便蹲在墙角，惬意地晒起太阳。 没一会儿，屋里传出打闹嬉笑的声音。郝二楞轻咳一声，冲张卫东使了个眼色。 起身拽着他就往地印子外面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说： “女大不中留啊，我瞅我妹这心思，十有八九是陷里头了。 你给彪子带个话，他要是敢不好好对我妹，我可饶不了他，指定揍得他找不着北！” 张卫东嘴角含笑，拍拍郝二楞的肩膀：“别逗了二哥，他俩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迟早的。 你啊，赶紧把身子养好，等雪一下，咱哥儿几个一块儿进山打猎。” 两人边聊边走到林子边，郝二楞在几棵光秃秃的树枝前停下脚步，抬手拨了拨那些比他高出半头的枝丫，说道： “东子，瞧见没，这就是刺嫩芽。咱把这枝子砍回去，搁水泡上，用不了二十天，保准能发出嫩绿嫩绿的芽尖儿。 到时候包饺子、调凉菜，那味儿，绝了！” 张卫东满脸钦佩，不住点头：“还是二哥你在行。” “嗨，还不是穷日子过怕了，被逼出来的。 砍的时候挑这种带刺苞的，杆子得比大拇指粗，发出来的菜才好吃。 底下的枝子别砍光咯，留着来年还能再长。” 郝二楞耐心叮嘱。 “嗯呐。” 张卫东应着，两人闷头忙活，一人归拢了十来根树枝，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地印子房走去。 还没到地，远远就瞧见烟囱冒着袅袅炊烟，郝二楞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暗自庆幸自家妹子向来本分。 “哥，东哥，你们回来啦！今儿中午咱炖菜贴饼子。” 郝俊英扎着围裙，手持锅铲，笑盈盈地从堂屋走出来。 “彪子呢？” 郝二楞问道。 “你俩前脚刚走，他说回家拿两瓶好酒来招待你呢。” 郝俊英说完，郝二楞忍不住乐了，心里直夸彪子会来事儿，知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好。 “卫东，来，我教你咋发刺嫩芽。” 郝二楞把扛回来的枝子比量整齐，捆成一捆。 又拿起剪子精心修剪根须，完事塞进缸里，边加水边说： “这玩意儿吸水厉害，水得加满咯，可别忘了放屋里，外头天冷的，一冻就废了。” 张卫东看着缸里的刺嫩芽枝子，不禁感慨：“哎呀，以前都觉着咱大东北一到冬天就没啥绿菜吃，没想到这林子里藏着这么多好东西。” “那可不，只要肯动换儿，这林子里到处都是宝贝。” 郝二楞笑容满面。 这边两人摆弄着刺嫩芽，那头郝俊英已经手脚麻利地把鹿肉焯水捞了出来。 铁锅里倒上荤油，“刺啦” 几声，丢进几个辣椒、大料。 紧接着把鹿肉下锅，铲子翻飞，煸炒至金黄色，再撒上盐和大酱，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这边，她又拿过开水，缓缓倒进苞米面里，另一只手拿筷子边倒边搅拌。 直至面团均匀无生面，而后熟练地揉成面团。 待鹿肉炖得香气四溢，郝俊英依次下入老苞米、干豆角、土豆、白菜，手腕轻抖，锅里食材翻滚。 随后，她挽起袖子，双手沾满玉米面，左右开弓，“啪” 的一声，一个圆滚滚的贴饼子稳稳落在锅边。 “东哥，再等个一刻钟就能开饭，你们有没有啥要洗涮的？ 闲着也是闲着，我顺手就给弄了。” 郝俊英说着，从里屋扯下炕头的被褥单子，往院里走去。 张卫东赶忙阻拦：“你快歇歇吧，哪有让且干活的道理。 瞅瞅，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我都不好意思下脚了。” 说完心里暗暗羡慕彪子，郝俊英这姑娘，干活又麻利又周全，妥妥的贤内助。 不多时，彪子拎着两瓶北大仓，风风火火赶来了，脸上堆满笑意，招呼大舅哥哪能小气。 “哎呀妈呀，隔老远就闻见香味儿了，馋得我直咽口水！” 彪子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 “彪哥，快洗手吃饭。” 郝俊英脆生生喊道。 “嗯呐。” 彪子应着，进了屋。 张卫东站在院子里，瞧着不远处彪子爹娘伸长脖子往院里张望的模样，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好家伙，这是全家总动员，组团来看未来儿媳妇了。 不多时，铁锅炖大功告成，郝俊英揭开锅盖，撒上一把翠绿葱花，再滴几滴香油。 瞬间，香气弥漫全屋，就这美味，给个村长都不换。 “来，走一个！” 彪子端起碗，冲郝二楞和张卫东吆喝。 “干啥玩意儿，我忙活半天了，都不给我倒一口？就你们自个儿喝啊？” 郝俊英把筷子一放，嘴巴一撅，脑袋别到一边。 彪子瞪大了眼，满脸惊愕：“哎呀妈！你还能喝酒？” 郝二楞在一旁打趣：“那可不，都说女人家自带半斤酒量。 要不是我娘平日里管得严，真喝起来，她比我都厉害！” 彪子咽了咽口水，和张卫东对视一眼，心里直叫苦： 这以后要是成了家，败家娘们还不得跟我抢酒喝？ 第187章 门前跪客 屋里暖意融融，炉火噼里啪啦地烧着，驱散了严寒。 因为郝俊英的加入，原本四个人两瓶酒，这会儿竟不够喝了，大家的兴致愈发高涨，欢声笑语在屋内回荡。 饭桌上，张卫东和彪子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人家郝家兄妹大老远来看望自己哥俩，又忙前忙后地做饭、收拾屋子，哪能让人家空手回去呢？ 张卫东站起身，搬来凳子，费劲地够到房梁上挂着的最后一个熊罴熊掌。 拿下来就往郝家兄妹手里塞，嘴里念叨着： “给婶子带回去，你们补补身子。” 郝家兄妹哪肯，一个劲儿地摆手拒绝。 “干哈呀？这么外道儿？你们都帮了我们家多少忙了，再这的可就没意思了啊。” 郝二楞子急得脸都红了，赶忙大声说道，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就是，东哥，彪哥，你俩这不是往外撵人嘛，那行，那我们可真走了啊。” 郝俊英佯装生气，气鼓鼓地一把抓起棉袄，作势就要往门口走。 喝酒喝得泛红的小脸，此刻微微一垮，腮帮子鼓鼓的，眼神里满是嗔怒，看着是真动气了。 “那行行行，要不这样，二哥，你难得来一趟，咱下下套儿去，正好消消食。” 张卫东赶紧出言挽留，还冲彪子递了个眼色，眼神里透着机灵劲儿。 “也行，反正天色还早。不瞒你们说，上回碰到那把头，我这心里头到现在还有点犯嘀咕呢。 有你俩陪着，咱这就溜溜去！” 郝二楞子挠挠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走着！” 张卫东麻利地摘下撅把子，熟练地提溜起子弹带往肩上一挎。 彪子则扛起扎枪，把油丝绳套子放进背筐，三个人眼里放光，脚下生风，大步朝着院子外头走去。 “俊英，你在这儿迷瞪会儿，散散酒气，等我回来咱就回家。” 郝二楞子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了一句。 “嗯呐！” 郝俊英应了一声，一屁股坐在热乎乎的火炕边。 到了院子外头，彪子还是不踏实，把昨晚托冯刚在黑市买来的链锁拿出来。 “哗啦” 一声锁上了大门，这才扭头，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嘿嘿一笑。 “二哥，你俩先去啊，我取点东西。” “嗯呐，南林子集合！” 张卫东应了一句，拉着郝二楞大步迈进了林子。 郝俊英被火炕一熥，酒劲儿慢慢散了出去，不知不觉稀里糊涂就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有人在地印子外头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她在半梦半醒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郝俊英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到院里捡柴火。 这一抬头，可把她吓了一跳，只见锁着的大门外影影绰绰跪着个人影儿。 “谁啊！谁在那？” 郝俊英瞬间警觉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对面那人影明显晃悠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屋里还有人，更没想到是个女的。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问道：“这是张卫东家呀？我没跪错吧？你…… 你是他媳妇啊？” 郝俊英满心疑惑，压根不认识眼前这男人，慌乱中赶忙拿起墙角的斧子，大声喝道： “你到底是谁？我哥他们马上就回来了啊！再不说实话，我可喊人了。” “别别别，我来找你哥认错的，你忙你的，我再跪会儿！” 这人正是大鼻涕。 前几天从医院离开后，他是越想越后怕。 一边是得罪不起的副厂长，另一边是单挑熊罴的张卫东，两边都把人得罪透了。 副厂长那头，有老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关系，倒还能周旋。 可这十里八乡的，大家靠山吃山，自己迟早得跟张卫东碰面。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保不准哪天冤家路窄。只要自己还干着打狗围、跑山的营生，就躲不过去。 万一到时候人家来个阴招，暗地里给自己一枪，自己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当官的好歹明面儿上有规矩。 可这跑山打猎的要是铁了心收拾自己，这茫茫大山，哪儿不能埋人呐！ 大鼻涕回到家，把事儿跟老爹一说，老爹当场火冒三丈，抄起炉钩子就要揍他这个惹祸精。 爷俩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地跑了两圈，老爹气得把炉钩子一扔。 又抄起铁锹，大鼻涕紧闭双眼，缩着脖子，本以为这下非得挨一顿胖揍，三天下不了炕。 却听 “咣当” 一声，老爹把铁锹扔在了地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小子，过完年你也二十了，外人见了你都得喊一声爷们。打今儿起，我再也不打你了。 是爷们就得有爷们的样儿，自己做的事就得自己担着。 在家都惯着你，出了门你算老几？ 你既没个有权有势的爹，自己也没那敢打敢杀的狠劲儿，多琢磨琢磨吧。 我就一临时工，话糙理不糙，你好好寻思寻思。” 说完，老爹背着手，转身进屋，身影透着几分落寞。 大鼻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宿，隔壁屋老爹的叹气声不断传过来，偶尔还有零星的火光闪烁。 他辗转难眠，思来想去，觉得光棍做事就得光棍担。 成鹏那边，走一步看一步吧，可张卫东这儿，毕竟事儿不是自己挑起来的，上门赔个礼、道个歉，大不了再挨顿削呗！ 于是，大鼻涕天不亮就爬起来，先是赶到医院看望了成鹏，对着成鹏父母一个劲儿地认错，讲明了来意。 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坐上区里的小火车，折腾到中午才赶到石门屯。 来到地印子前，看到紧缩的大门，大鼻涕一咬牙，“扑通” 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在他心里，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跪就是他最大的诚意。 等睡醒的郝俊英问清楚缘由，一听错不在张卫东，顿时火冒三丈。 张卫东可是郝家的救命恩人呐，这大鼻涕干的叫什么事儿！ 当下隔着大门，把大鼻涕祖宗八辈子都骂了个遍，那架势，全然没了姑娘家的矜持。 要不是顾及自己是个女的，早就冲出去上手扇他了。 大鼻涕自知理亏，心里想着，人家肯骂人，说明还有求得原谅的机会。 看这女的反应，肯定跟张卫东关系匪浅，让家属出出气，挨顿骂又少不了块肉。 郝俊英骂得嗓子都哑了，累得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木墩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大鼻涕一声不吭，跪得时间久了，浑身早就僵硬得不行。 这时，从屯铺往地印子的路上又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大队书记杨疯子和治保主任，身后还跟着一对神色焦急的中年男女。 另一头，林子里的张卫东和彪子在郝二楞的指导下，正专心致志地下着阴阳套。 郝二楞子找兽道的本事虽说一般，但格外善于利用地形优势，一草一木在他眼里都能跟套子巧妙结合起来。 张卫东和彪子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点头称赞，心里暗暗记下不少窍门。 “走呗，等落雪就方便了。 好家伙，这才走几步路，就有点喘了。” 郝二楞子直起身子，一手扶着老腰，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得嘞，二哥你们也早点回去。” 张卫东点头应道。 趁着郝二楞子去解手的当口，张卫东凑近彪子，压低声音问道：“东西准备好了？” “嗯呐，正好家里现成的，俺娘一听说要给他们兄妹俩拿东西，那热情劲儿，恨不得把房子都搬过来。” 彪子拍了拍身旁装满东西的楸树皮筐子，脸上笑开了花。 “你小子，对自己大舅哥可真上心。我刚跟二哥聊了聊，他们家对这事儿也挺赞成。 我看呐，过年你们家找媒人上门说亲得了。” 张卫东笑着打趣道。 “哪行啊，哪有妹妹先结婚的，俺俩又不着急，等等二哥呗。” 彪子头摇得像拨浪鼓，心里还没做好成家的准备呢，总觉得自己还小，还没玩够。 尤其今天看郝俊英喝酒唠嗑那股子洒脱劲儿，愈发觉得结婚后怕是得丢了自由。 一想到这儿，眉头都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张卫东看着彪子那副模样，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想着： 你小子还真有先见之明，上辈子彪子可是曙光林场出了名的疼媳妇、怕媳妇！ 第188章 地印子房前起纷争 “咋滴了？家门口咋围这么多人。” 哥仨的身影刚从拐向地印子的小道儿口冒出来，郝二楞子的声音便急切地响了起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地印子房外头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像是一堵严实的人墙。 心猛地一揪，妹妹郝俊英还独自一人在屋里呢，可别出啥岔子。 当下，也来不及跟张卫东和彪子多言语，双腿如同上了发条一般，率先撒开腿就往前狂奔。 彪子见状，二话不说，紧紧跟随其后，那架势，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落在最后的张卫东，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眉头紧紧锁成一个死结，深邃的眼眸中透着浓浓的担忧与警惕。 他的右手迅速探入子弹袋，手指灵活地在里头摸出一颗狍沙壳子。 紧接着，手腕猛地一用力，伴随着清脆的 “嘎巴” 声响，壳子稳稳地被装进了撅把子枪膛。 微微弓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而后便大步流星地朝着人群撵了上去。 待几人一路小跑冲到近前，眼前的场景让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郝俊英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正站在大门里头扯着嗓子骂骂咧咧，那高分贝的叫骂声震得人耳朵生疼。 门外，杨疯子满脸黑线，嘴角微微抽搐，那平日里总是挂着几分威严的脸此刻憋得通红，站在那儿尴尬得手足无措。 治保主任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叹气，时不时抬眼瞅瞅四周，似乎盼着这场面能赶紧结束。 而那对陌生的中年男女，男的眉头紧锁，女的则紧紧拽着男人的衣角，好像随时都会爆发。 人群正当中，大鼻涕哆哆嗦嗦地跪在地里，低着个头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张卫东瞧见这场面，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忖道： 只要杨疯子这种官家的人在场，走的是明面儿，事儿总归不至于失控。 此时，彪子已经三两下利落地打开了大门上那把略显陈旧的锁，“哗啦” 一声，门开了。 郝俊英瞧见张卫东，立马跑了过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他打量了个遍，嘴里焦急地问道： “东哥，事儿我都听明白了，你没啥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郝二楞子满脸疑惑，额头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个 “川” 字。 他一把拉过郝俊英，粗声粗气地问道：“妹子，咋回事儿啊？跟哥说清楚。”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解释的当口，彪子早已火急火燎地冲进院子。 眨眼间，就见他跑到墙角，提溜起砍柴的斧子，“嗖” 地一下又冲回到张卫东身前。 要不是碍着杨疯子和治保主任在场，依他那火爆脾气，此刻怕是早压不住火，朝着大鼻涕劈头盖脸地砸过去了。 “东哥，跪地上这个先来的，那对中年人是红旗林场的副厂长和他媳妇。 他俩跑去屯子里请来了你们的大队书记，就是为了给你赔不是，说前几天的事儿。” 郝俊英恶狠狠地瞪着大鼻涕，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张卫东听了，心里直犯嘀咕，不由得微微眯起双眼。 这红旗林场的副厂长，平日里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还亲自登门道歉，这事儿可透着蹊跷。 这时，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憋了半天的杨疯子轻咳一声，上前两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开口说道： “东子，大白天的你这是上哪去了？我们一帮人可在这儿等了老半天了，腿都站麻咯。这是红旗林场的成场长。” 说着，抬手朝那中年男人指了指。 “人家专门为头两天那档子事儿，大老远跑来给你赔礼道歉。 具体咋回事儿我都差不多了解清楚了，人家父母亲自上门，诚意满满呐。 你说你也没啥大损失不是，大家都是在这上下八屯混口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就看在叔这张老脸的份上，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行不？” 杨疯子一边说着，一边满脸堆笑地抬手重重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 那下巴还不自觉地微微扬起，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不说还好，一说完，张卫东只觉一股怒火从脚底直蹿脑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来： “杨叔，话可不能这么说吧？” 那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闷雷。 “说的倒轻巧，人家给你啥好处了？上来两句话就完事儿了？ 都拿枪打我东哥了，这是你随便说两句就能翻篇的事儿么？哪凉快哪待着去！” 郝俊英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下子就炸了，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小脸涨得通红。 全然不顾忌眼前之人的身份，噼里啪啦一顿数落，怼得杨疯子是哑口无言。 这话一出口，就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杨疯子脸上，打得他身形一晃，“嘎巴” 一下，嘴巴半张着，愣是半天没合上。 那原本就尴尬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交加，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好这会儿附近没别的村民瞧热闹，不然这老脸可就真的丢到姥姥家去了。 “你这谁家的丫头片子，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外屯的少在这儿瞎掺和。” 杨疯子恼羞成怒，脸上的肌肉剧烈抖动着，黑着脸，伸出手指，气急败坏地厉声喝道。 这下郝二楞子不干了，他一个箭步跨上前，那宽厚的身板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了妹妹身前。 脖子往前一伸，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公牛，扯着嗓子吼道： “林场场长咋的？当官的就了不起啊？红宝书上咱也学了，甭管啥身份，在人命关天这事儿上都一样，谁的命不是命？ 两句话就想让人原谅，那赶明儿我也拿枪上你们家门口吆喝吆喝，最后道个歉就拍拍屁股走人呗？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张卫东瞧在眼里，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暗暗感叹： 这郝家兄妹，真真是能处！ 关键时候，一点儿不含糊，为了自己这事儿，敢跟当官的硬杠，这份情义，哥们记下了。 第189章 场长放低姿态求原谅 一旁的成金友两口子此刻满脸涨得通红，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立马钻进去。 成鹏他妈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双脚发软，双手死死地拽住男人的胳膊，指甲都深深嵌进了衣服里。 身子一个劲儿地往男人身后缩，眼神慌乱地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 在林场住久了，啥事儿没听过啊，就因为点鸡毛蒜皮的矛盾，动刀动枪、杀人灭门的事儿一抓一大把，好多都悄没声息地压下去了。 她瞅着眼前这几个蛮横的村民，心里明镜似的，等儿子出了医院，指不定这些人真会找上门算账。 杨疯子站在那儿，脸拉得老长，能挂下二斤猪肉。 心里直纳闷这俩年轻人从哪冒出来的，咋这么不给面子。 自己好歹是石门屯的大队书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混了这么些年，还真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怼他。 心里窝火得很，可今儿个是来讲和的，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把那股子怒火往下压了压。 刚张开嘴想再劝几句，就又被怼了回来，想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忘得干干净净。 只能悻悻地咽了咽唾沫，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闪到一边去了。 “事儿你们都清楚，我自认也是个爷们，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年轻人火气旺，拌两句嘴、动手打个架，这都正常。 打完了站起来拍拍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事儿也就过了。 可他俩干的这叫啥事儿？打我猎狗，还惦记偷我屋里的东西，你儿子最后竟还想拿枪崩我。 这事儿能就这么算了？谁的命都只有一条，我是刨他家祖坟了，还是招惹他媳妇了？犯得着这么往死里整我么？ 轻飘飘一句算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这么敷衍了事啊，这也叫道歉？ 那还要法律干啥？会说句对不起就万事大吉了？” 张卫东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 他说这话前也琢磨了，也就是当下这年代，真要搁后世，跟人家官二代起了冲突，还能盼着人家父母上门赔礼道歉？ 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到时候甭管自个儿多有理，也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说不定还得自己觍着脸上门求和。 就像那句 “我爸是李刚”，有权有势的一开口，有理都能变没理。 好在这年头还有人味儿，不管啥身份，好歹还能讲讲道理。 不然借他十个胆儿，也不敢这么怼。 一时间，众人都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辙。 可事儿总得有个了结不是，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个事儿。 成鹏他妈急得不行，偷偷拽了拽成金友的袖子，成金友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不出面，这事儿怕是要彻底黄了。 “爷们，事儿真就像你说的，我家那混账东西被打死也活该，真的。 可毕竟是我儿子，在医院缝了几十针，没几个月下不了床，这事儿不怪你。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打死了算他活该。 可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我们两口子平时太惯着他了。 所以今儿个专门请了咱屯里的父母官，上门给你赔罪。 看在我们为人父母，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的份上，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一回吧，他也是条命不是？” 成金友说着，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递向张卫东，上头还按着个鲜红的手印。 在阳光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宛如一滴鲜血，醒目又揪心。 “这是我写的保证书，您瞅瞅，我们家以后绝对不会因为这事再找你任何麻烦。 要是那小子往后还不知悔改，就算死在外头，那也是他活该。 要是还觉着不够，需要啥补偿，只要我们力所能及，一定满足您。” 张卫东着实被震住了，他原本想着怎么拿捏措辞，好应对这场对峙，此刻却愣在当场，满心的话一下子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没料到，堂堂一个林场场长，竟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面前的成金友，想必平日里在林场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此刻却局促地站在那儿，唯有眼神里满是恳切。 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治保主任彭昊轻咳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得饶人处且饶人，卫东！” 彭昊微微抬起头，目光诚挚，脸上带着几分劝和的意味。 他早年和张卫东、彪子家父母都关系不错，还跟着冯刚一块儿跑过山。 后来进了村委会谋了这份差事，为人正直，不似那见钱眼开的杨疯子。 就冲着这层关系，张卫东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当下便长叹一口气，抬手接过保证书，微微颔首，应了句：“行吧，小树不修不成材，但愿他往后能长点心。 不过，我有个条件。” 成金友一听，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忙不迭地应道： “行行行，尽管开口。” 那模样，仿佛生怕张卫东改了主意。 张卫东挺直了腰板，直视着成金友的眼睛，缓缓说道： “成场长，有句古诗说得好，‘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我弟弟过完年初中就毕业了，他上学晚，心思也不在书本上，不是学习的料。 我琢磨着，送他去部队锻炼锻炼。 您也知道，咱跟毛熊国那边局势越来越紧张，今年珍宝岛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不想让我弟跟我似的，一辈子就窝在这屯子里没个出息。 只要您能帮着把这事儿办成了，您可就是我们张家的大恩人。 您看，您那边方便不？” 张卫东说得不紧不慢，条理清晰。 成金友听着，眉头先是下意识地皱了皱，这当官久了，凡事总忍不住在心里多盘算几圈。 不过张卫东这要求，细究起来也不算棘手，只要政审能过，没啥大问题。 再一个这几句话分量挺重，本以为会要一些钱财补偿，或者为自己讨个工作。 没想到却在两江局势最紧张的时候，要把自己的亲弟弟送去前线。 这份胸怀和说话水平，他不由得高看了张卫东两眼。 抬头望向一旁的大队书记杨疯子和彭昊，像是在寻求意见。 彭昊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我们当然没意见，他家老二张卫国我们是看着长大的。 家庭成分清清白白，都是贫农，绝对没问题。” 杨疯子却面露难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挠了挠头，苦着脸说： “这个嘛，屯里还得再合计合计。每年镇上就分那么几个名额下来，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啊。” 成金友见状，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轻咳两声，“杨队长，麻烦你跟我来一下。” 第190章 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在那拐角的林子边上，成金友面色神秘地拽着杨疯子匆匆走去，身影很快便隐没在茂密的枝叶间。 不多时，他俩慢悠悠地晃了出来，成金友清了清嗓子，走到张卫东跟前说道： “咳咳，那啥，年前吧，让你弟去红旗林场找我一趟。” 一旁的杨疯子嘴角微微一撇，眼神随意地飘向别处，似乎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张卫东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用猜也知道，刚才在林子边成金友肯定许给了杨疯子不少好处。 不过不管怎样，看这情形这事儿应该是有谱了。 他神色平静地回应道：“行了，记住你们说过的话，这事儿就这么着了。” 成金友满脸堆笑，拉着媳妇忙不迭地向张卫东几人道谢。 随后迅速地把一个红布小包塞到张卫东手里，接着便匆匆离去。 张卫东用手轻轻一捏那小包，心里就有数了，二百块，只多不少。 他暗自思忖，这副场长做事倒也还算地道，可这钱自己绝不能收。 要是没开口托他给弟弟张卫国办入伍的事儿，拿这钱倒也心安理得。 如今既然有求于人，这钱就万万拿不得。 他打算等下次带着张卫国去红旗林场的时候，一并把钱交还给成金友。 毕竟人家是副厂长，在老百姓眼里那可是个大官。 自己就算攀不上这高枝，也千万别结下梁子。 主角儿走后，杨疯子和彭昊也觉得此处已无甚可留，简单打了个招呼便相继离开。 地印子房跟前，此刻只剩下了郝家兄妹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鼻涕。 郝二楞挠了挠头，率先打破沉默：“东子，这还一个呢，跪了半天了。要不算了吧。” 彪子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眼睛瞪得滚圆，大声骂道：“这小子最他妈蔫坏了，一个劲儿地撺掇成鹏。 明知道那瘪犊子是个二杆子，这崽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朝东子身上招呼。 操他妈的，没他瞎起哄，能有这么多破事么？” 说着，他气愤地抬起胳膊就要往前冲，郝二楞赶忙伸手死死按住。 郝俊英也是满脸怒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指着大鼻涕骂道： “就是，你说你也是个跑山打猎的，自己也养狗啊，却一直鼓动人家套狗顺东西。 你爹妈就这么教你做人的？跑山的规矩都忘到脑后了？” 张卫东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大鼻涕，沉声道： “哼！大鼻涕是吧？你那点心思我都明白，你跟成鹏不对付，拿我当枪使呢？是不？” 他顿了顿，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你以为就你聪明？ 你瞅瞅人家成鹏，有个好爹，你呢？跪这一次暂且放过你，下回呢？ 去去去，今天看在大伙的份上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你给我记着，老祖宗留的规矩不能忘，狗是猎人的命，你要我命，我也能要你命！” 说完，他不耐烦地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彪子一把揪住大鼻涕的脖领子，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恶狠狠地吼道： “滚滚滚，你记住了，是爷们就别玩那下三滥的手段，他张卫东跟你不一样，他有兄弟。 你要是敢伤他一根汗毛，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整死你！” 说罢，他猛地一松手，大鼻涕由于跪的时间太长，双腿早已麻木，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他慌乱地连爬带滚了两米远，然后强撑着颤抖的身子，哆哆嗦嗦地冲着张卫东几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便狼狈不堪地跑了。 张卫东转身，真诚地对郝家兄妹说道：“二哥，英子，今天谢谢你们了。” 郝二楞咧开嘴，满不在乎地笑道：“多大点事儿，谁让咱赶上了呢。 你记住，我们老郝家就是你的后盾，有事招呼，不过就一点，借钱没有啊！” 说着，哈哈大笑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 几人正说着，冯刚系着围裙，扛着老洋炮，带着大顺匆匆赶来。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大步走到张卫东几人跟前，冷冷地问道：“人呢？” 张卫东故作轻松地嘿嘿一笑：“谁啊？” 冯刚顿时火了，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大声骂道： “别跟老子装傻充愣，他妈了个巴子的，欺负到咱头上来了。 要不是刚才老彭路过跟我提了一嘴，老子都不知道。 你们两个小瘪犊子翅膀硬了啊，自己能平事儿了？” 一旁的大顺也跟着嗷嗷叫了两声，像是在给主人助威。 张卫东赶忙解释：“叔，都解决了，我俩啥时候吃过亏啊，不信你问二哥。 哦对了，这是下沟屯郝家兄妹，你们见过。” 冯刚听到这话，起伏的胸口这才渐渐平复下去，扭头冲郝家兄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郝二楞走上前，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冯叔，上次多谢您救了我。” 郝俊英也急忙跟着说：“叔谢谢您救了我哥。” 说着，兄妹俩就要下跪，冯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郝二楞，彪子也迅速拉起郝俊英。 冯刚摆了摆手，说道：“客气啥，我和你爹也打过照面，跑山的都是一家人。” 郝二楞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向冯刚： “冯叔，您别见怪，是我们失了礼数，上次我娘他们把我从您那接走以后，等我醒了我娘都告诉我了。 我们家寻思着等我好利索了亲自上门拜访，最近几天我才活动自如，今天来石门。 除了看东子和彪子，就是要去感谢您的，这钱不多，您一定收着。” 冯刚皱起眉头，坚决地把伸过来的手推回去，说道： “你这么外道儿干啥呀？我能要你一个小辈儿的钱？ 碰上了就是缘分，咱这行只有自己人互相照应。 如果见死不救，下回山里有个啥事儿，不也得靠别人么，做人得凭良心。”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你来我往地推搡着，大顺在一旁急得围着几人不停地打转。 最后还是张卫东上前，用力拉开二人，笑着说： “二哥，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冯叔是我们的长辈，你给钱人家指定不能要。 下回等你好利索了，整点好酒来。” 冯刚轻轻在张卫东脑袋上拍了一下，佯怒道：“你这瘪犊子说啥呢？我就那么馋？” 张卫东笑着劝道：“叔，这都是实在亲戚，您也得让人家心里过得去不是？” 冯刚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又露出笑容：“哎，多大点事儿，那就听东子的，以后这事儿不许再提了啊。” 郝二楞看了看妹妹郝俊英，说道：“嗯呐！那我们就先回了。” 冯刚连忙阻拦，热情地说：“着啥急，没看我这正忙活做饭呢，都别走。 空肚子回去让人家笑话咱，走走走上我那对付一口。” 说着，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围裙，随手丢给了张卫东。 张卫东兴奋地应道：“得嘞！今天高兴，等我下啊，我把熊罴的熊掌拿上。 上回煮熟了挂房梁上风干，我也不会做，冯叔你辛苦，炖了给我二哥补补身子。” 冯刚笑着打趣：“就你小子心眼多！利巴索的！” 第191章 师傅领进门 俗话说，“大恩如大仇”。在农村，这样的事儿屡见不鲜。 毕竟，老是提及恩情，会打破人与人之间原本的平等状态，让双方的关系陷入一种失衡的境地。 受恩之人，常常会在施恩者面前觉得矮人一头，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连抬头都成了难事； 而施恩者呢，有时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优越感，仿佛自己站在高处，俯瞰着对方。 长此以往，这种不平等的关系就像一颗隐藏的炸弹，迟早会引发矛盾与冲突。 再者，农村本就不大，消息传得飞快，闲言碎语也多。 时间久了，受恩者难免会被周围人的议论声所包围。 那些指指点点就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在他的心上，让他倍感压力，甚至可能因此对施恩者心生怨恨。 所以，在这个夜晚，冯刚借着酒意，大手一挥，将之前的事儿彻底翻篇，郝家兄妹也连连点头，保证绝不再提。 安全起见，张卫东把地印子腾出来给郝家兄妹凑合一晚，第二天早上才送走了俩人。 这一晚上彪子辗转反侧，懂得都懂。 哥俩回到了冯刚住处时候，人家早已收拾妥当，做好了进山的准备。 背上鼓鼓囊囊装满套夹子的背筐，带着哥俩，领着大顺一头扎进了茂密的林子。 冯刚一边沿着蜿蜒的兽道小心翼翼地探寻着，一边熟练地从行囊里取出套子。 有粗细不一的绳套，还有坚韧的铁丝套。 他边摆弄着套子，边缓缓开口说道：“东子，彪子啊，咱靠山吃山，可千万不能坏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记着一点，这怀孕的动物，碰都不能碰。 还有那些正在哺乳期的和幼小的动物，即便不小心套到了，也得赶紧放生。” 冯刚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谦逊，继续说道：“我这本事啊，说起来只能算半路出家。 像郝二楞他爹，还有贝爷，那些真正的跑山高手，人家可瞧不上咱这猎枪和弓箭。 为啥呢？因为一张完整的好皮子，那价值可远超野牲口的骨头和肉。” 他蹲下身子，仔细地在地上摆弄着套子，又说道： “咱跑山的，在哪个林子下多少套子，啥季节捕啥猎物，这都是有讲究的。 而且，每个跑山的都有自己的一片狩猎范围，手法也各有千秋。 时间长了，大家溜套子的时候，只要看到套子和陷阱，心里就有数，知道是哪家的。 要是别家下的套子套到了猎物，咱可不能乱动，都在上下八屯住着。 这不仅关乎名声，更关乎咱这门手艺的尊严，绝不能给老祖宗抹黑。” 冯刚抬眼，看到张卫东和彪子听得入神，不住地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心想，这几天没带他俩进山，如今看来，他俩沉稳了不少。 行至一片空心柳旁，冯刚脚步放缓，蹲下身子，眼睛紧紧盯着地上。 随后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看，狍子的新踪迹。” 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棵半拉小树旁，从腰间抽出工具，转身对着身后的张卫东和彪子认真讲解道： “这跳套啊，得先找一根有弹性的树枝，像这样把它压弯下来。” 说着，他双手用力，将一根树枝压弯。 “然后再做一个机括，一旦有动物路过触发了机括，这树枝就会瞬间弹起，把动物吊在半空。 这跳套也是个熟练工，不过，只要做得好，甭管是野鸡、狍子还是兔子，只要碰上，就别想跑。” 冯刚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操作着，不一会儿，一个精巧的跳套就下好了。 “大顺，溜溜腿得了啊，别瞎跑。”冯刚对着激动的大顺喊道。 接着，冯刚又带着张卫东和彪子来到一片干草娄子处。 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说道： “瞅瞅，这是跳猫子的踪迹。要给兔子下套，就得找准它常经过的地方。 你们知道兔子最致命的弱点是啥吗？就是胆小，它们几乎都是沿着原路往返。 所以，只要找到脚印，就用细铁丝做一个拳头大小的活扣套圈，离地面大概一拳头的高度就行。 只要勤来溜套子，肯定能套到大肥兔子。你们要是偷懒，那可就变狼剩了。” 这一道儿上，冯刚边走边讲，张卫东和彪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提出几个问题。 在冯刚的指导下，两人也亲手下了几个套子，相比以前的手法，进步了不少。 跑山不走回头路，沿着二肋往上爬的时候，冯刚又说道：“记住一点，吃肉的野牲口可比吃草的聪明得多。 像野鸡、兔子和狍子，一旦被套住，就只知道拼命往前冲，要是不及时取下来，很快就会被勒死。 但吃肉的就不一样了，它们要是被套住，会用爪子去解套子。 或者倒退着挣脱，厉害的甚至会咬断套子，更有甚者，不惜咬断自己的腿也要逃跑。” 这多半天功夫，冯刚在林边、地垄上、兽道上，把带来的套子一一布置妥当。 那些小巧而低矮的套子，是专门用来套獾子的； 离地面一米左右的套子，则是为狍子和梅花鹿准备的； 又低又大的套子，是用来对付黄毛子的。 冯刚讲解得通俗易懂，不仅细致入微，还让小哥俩亲自上手尝试。 这真是有个好师傅省老鼻子事了！ 怪不得跑山都得有人带，这些可都是老一辈人用无数的经验和教训积累下来的宝贵财富。 单靠自己琢磨，一辈子也玩不明白。 这一趟下来，张卫东和彪子收获满满，学到了许多实实在在的干货。 心中对冯刚充满了感激，哥俩偷偷通气，不由得惦记起拜师儿的事情。 在回屯铺的路上，张卫东想起上次在河边碰到的水狗子，便向冯刚请教： “冯叔，上次在河边看到的水狗子，您有啥办法能抓到它不？” 冯刚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老话说，‘抓鱼摸虾饿死全家’。 这季节，像水貂、水耗子，还有最难对付的水狗子，都在为过冬做准备，神龙见首不见尾。 就像郝二楞说的，这个时候最难捕捉。 一般都用木板夹子，不过我觉得，还是等结了冰再碰碰运气吧。” 冯刚顺便接着给哥俩解释了一通。 这水狗子啊，脑袋小身子大，大的能有小二十斤重。 它那小耳朵可神奇了，一进水就自动闭合。 四个爪子的爪缝像鸭爪子一样，都长着蹼。 屁股后面还有一条又长又扁的大尾巴，游泳的时候就靠它掌握方向。 这河里头，就没有它抓不到的鱼和蛤蟆，就连大河里的河蛤蜊，也是它的盘中餐。 说起这河蛤蜊跟水泡子里的河蚌可不一样，水泡子里的河蚌有股子土腥味。 河里的河蛤蜊因为常年被冷水冲刷，那鲜美味道能跟海里的鲜活相媲美。 这水獭抓河蛤蜊可有一套，它会仰面躺在水面上，用石头哐哐砸河蛤蜊坚硬的外壳，机灵得很。 它的皮毛跟紫貂的差不多，不管春夏秋冬，它在河里抓完鱼上岸一抖毛，那皮子滴水不沾。 要是能抓到一头，一年都不用愁了。 但是，水獭这种动物特别狡猾，还群居。只要下的夹子有一点破绽，它根本不会踩。 不懂行的人在河边下个夹套，只要沙土稍微动一点，它就远远地绕开了。 要是在水里石头边上下夹子，它看到夹子反光，也会跑得远远的。 讲完以后，冯刚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笑着说： “一口吃不成胖子，咱慢慢来。 你们寻思寻思，水狗子要好抓，还能值那么多钱么？” 第192章 远亲不如近邻 在石门屯，冯刚与大顺下完套子回屯途中，顺便撵了几只兔子。 待回到屯里时，天色尚早，冯刚思念女儿心切，便带着大顺前往学校接妮子放学。 只留下张卫东与彪子在家筹备晚饭。 夜幕刚刚降临，静谧的院子里，张卫东与彪子正有说有笑地忙碌着。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冯叔！冯叔！救命啊，俺娘肚子疼得厉害！” 两人闻声抬头，彪子一眼就认出是土豆杨岳的妹妹。 那小姑娘瞧见冯刚不在，只有张卫东和彪子在，不禁微微一怔。 毕竟在这小小的石门屯，她哥与这俩兄弟之间的不和，邻里皆知。 “彪哥，东哥，冯叔不在啊？” 小姑娘怯生生地说道。 “嗯，冯叔下山接妮子去了。你这慌慌张张的，咋回事？” 彪子随口问道。 “啊，没啥…… 就是，就是俺娘有点不舒服，没事，我找找杨叔去吧。” 小姑娘结结巴巴的，两只手也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可那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以及泛红的眼眶，却将她的慌张与担忧展露无遗。 “婶子咋了？生病了？” 张卫东关切地追问。 “俺娘，疼得在炕上直打滚，吃了两片止疼片也不管用。” 小姑娘再也忍不住，边哭边喊了出来。 “走，带我俩看看去。” 张卫东说着，扔下手中的兔子，一把抓起棉袄就往门外冲。 “愣着干啥呀？” 他扭头瞧了瞧还站在原地的彪子，大声喊道。 “啊？那个，行吧！” 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赶忙跟了上去。 当张卫东与彪子赶到杨岳家屋内时，只见杨岳的老娘正趴在炕上，痛苦地呻吟着。 额头上满是黄豆般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 周围邻里围了一圈，大家都面露忧色，唯独不见杨岳的身影。 “这到底咋回事啊？” 一位婶子端着热水，拿着热毛巾，焦急地叫嚷着。 “我估计是阑尾炎或者肾结石，得赶紧送医院，不能再拖了。” 张卫东皱着眉头说道。 此时，杨岳娘疼得愈发厉害，在炕上不停地翻滚扭动，眼看情况危急。 杨岳的大哥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嘴里念叨着：“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 那杨岳去哪儿了呢？ 原来，他正四处借钱。 平日里他若走些歪门邪道，耍耍钱或许还能弄来块儿八毛。 可真到了借钱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清楚，给赌钱的人借钱，那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 有去无回。 还不如打水漂，起码还能听到个响声。 他跑遍了平日里常聚在一起的牌友家，厚着脸皮才总共借到两块多。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屯子里的老人们那儿碰碰运气。 老人们一听杨岳娘病了，纷纷赶到他家。 一方面，大家同在一个屯子生活，乡里乡亲的，有老人病了，各家各户都理应派人来看看； 另一方面，也想瞧瞧杨岳是不是真如他所说。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站满了人。 这便是那个年代独有的人情味儿，远亲不如近邻，一家有难，众人纷纷伸出援手。 老太太的疼痛愈发剧烈，浑身冒着虚汗。 彪子他爹见状，赶忙吩咐彪子去大队借牛车，又让二驴的妹妹收拾铺盖卷。 “呜呜呜呜……” 杨岳大哥边哭边哭诉家里没钱了，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一听，纷纷慷慨解囊，有的从鞋底子抽出几张皱巴巴的钱，有的从棉袄里自己缝的内兜里掏出钱来。 张卫东爹娘和彪子父母都掏了五块钱。 眨眼间，屋里众人就凑了二十多块钱，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杨疯子听闻消息赶来，身为大队书记，他也拿出了五块钱。 三兄妹看着杨岳手中那一把钱，感动得热泪盈眶。 “愣着干啥，给叔和婶子们磕头！” 杨岳招呼着哥哥和妹妹就要下跪磕头，众人赶忙将他们扶了起来。 “别整这个，看病要紧。”有人喊道。 众人齐心协力，将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抬到马车上，又用被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彭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将杨岳拉到一旁，递给他一张皱皱巴巴的大团结。 杨岳见状，眼眶湿润，他知道彭叔可是出了名的怕媳妇。 看着彭昊脸上那一道道血道子，就晓得这十块钱来得极为不易，肯定是跟自家媳妇大吵了一架。 彭昊接着又把张卫东叫了过来。 “东子，我这因为跟家里闹别扭，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天黑路远，路上不安全，你和彪子跟着去一趟，记得带上枪。” “嗯呐！知道了。” 张卫东点了点头。 冯刚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家总会提及张卫东这个小伙子，他与彪子在大家伙心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这俩小伙子也很争气，愈发沉稳懂事。彭昊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想着借此事让张卫东与杨岳化解心中的矛盾。 张卫东母亲则是给他和彪子送来了腊月里才穿的大棉袄。 一般来说，各屯子里都有赤脚医生，会些偏门医术。 可若是碰上治不了的病，就得去林场的卫生所。 偏偏冯刚不在，眼下这情况，看样子卫生所也够呛，只能直奔林场医院，绝不能耽误时间。 杨岳让大哥留在家里看家，自己则与张卫东、彪子赶着马车匆匆上路。 一路上，杨岳的妹妹坐在马车上，让老娘靠着自己，不停地轻声安慰着。 张卫东和彪子在马车最后，紧紧握着枪，时不时轮换着坐上车休息片刻。 所幸还未下雪，到了大道上，路也好走了许多，若是下雪的时节，怕是走到半夜也到不了。 晚上七点多，终于赶到了曙光林场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确诊是肾结石。可关键问题是主刀医生已经下班了。 杨岳兄妹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张卫东赶忙问清楚大夫家的地址，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 他跑去谭大胆那儿买了鱼和肉，顺口一打听，还真就问出了大夫家的所在。 其实在那个年代，找人也并非难事，一般单位后面就是住宅楼，林场医院背后不远处便是家属楼。 在医疗条件匮乏的时期，有个大病小灾的，半夜敲门找医生的人屡见不鲜，随便问问邻居，就能找对门。 那时的医生与现在不同，个个都秉持着职业操守，医者仁心，从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起，就将救死扶伤视为首要职责。 第193章 真心换真心 张卫东神色焦急，匆匆敲响了主刀大夫的家门。 大夫闻声赶来，见他这般模样，问清楚了缘由，二话没说，迅速披上衣服，便跟着他疾步而去。 此时的张卫东，心中还萦绕着上辈子那套观念。 在他看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社会本就充满了人情世故。 他手中紧紧提着鱼和肉，想着以此表达感激之情。 大夫瞧见，赶忙推辞，连连摆手，脸上满是坚定与正直，口中说道： “这可使不得，就是本职工作，你这埋汰谁呢？” 张卫东无奈，趁着大夫一个不注意，悄悄将东西放在门口。 在这个年头，医生的家境也并不宽裕，可人家医德高尚，全然不像后世那般存在吃拿卡要的不良风气。 一个小时以后，手术顺利完成，住院手续也办理妥当。 杨岳在主刀医生办公室里，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不停地向大夫千恩万谢。 大夫轻轻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而耐心，仔细叮嘱着术后的注意事项： “放心吧！手术完过几天就会好很多，饮食上可得忌口，发的东西千万不能吃，让你母亲多休息。” 两人正说着，主刀大夫的老婆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一把将张卫东之前提来的鱼和肉塞到杨岳手里，神情严肃，语气急促： “治病救人是俺家男人的本分，你们这是干啥？这不是让俺家犯错误嘛？东西拿回去，给病人补补身子。” 杨岳稀里糊涂地接过东西，经询问才知晓是张卫东去找大夫时带来的。 他的鼻子陡然一酸，心中满是触动。 等杨岳走出办公室，一眼便看到张卫东在病房里忙碌地穿梭，一会儿整理床铺，一会儿给母亲倒水。 他快步上前，“扑通” 一声就要下跪。 张卫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杨岳，脸上带着些许调侃： “干啥？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还没过年呢，你给我拜年是不是太早了点？”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块钱递给他。 “钱拿着，这是我和彪子凑的，手术完了，术后恢复才是关键，伺候病人最熬人，钱不多，是个心意！” 张卫东觉得这三十块钱不过是小小心意，可在杨岳眼中，这可是一笔巨款。 在这个年代，二十块钱都够娶媳妇了，这三十块钱的分量可想而知。 不一会儿，彪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手里提着网兜。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这个点东西不好卖，医院门口门市店太贵了，就买了点麦乳精和苹果，听你的脸盆和毛巾也备上了。” 杨岳和妹妹看到这一幕，心中的坚冰仿佛被瞬间焐热，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用力地拍了拍哥俩的肩膀，声音略带哽咽： “卫东，彪子，我对不住你们哥俩，真的，我不知道该说啥，我这人嘴笨，大恩不言谢，今天这事儿我记下了。” 杨岳交完费用，这笔钱将将够用。他站在收费窗口旁边，微微发愣，心中满是感慨： 患难见真情啊！人家张卫东本就与自己非亲非故，自己之前还砸了人家窗户，拿棒子搞偷袭。 再看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们父母还借了大头。 如此一对比，简直无地自容。 想想那些牌友，杨岳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耍钱了。 张卫东和彪子在医院的躺椅上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他们早早爬起来，简单吃过早饭，又贴心地给杨岳一家人买了早点。一家人自是千恩万谢。 就在他们要回屯铺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冯刚带着几个扛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赶到了医院。 冯刚一脸关切地问道：“咋样？杨岳他娘没事了吧？” 张卫东赶忙回答：“没事了冯叔，都安顿好了。” 冯刚问清楚了病房，扭头对身后的年轻人说道： “那就行，勇子，你们几个把背的东西给杨岳送去，林场不比咱屯铺，啥都得花钱。” “嗯呐！” 几个年轻人应了一声便走了。 冯刚随后叫住了张卫东和彪子，表情严肃而认真： “那几个小伙子你们都认识，杨书记说了，大牲口动一次不容易，不能浪费。 正好用昨晚驮着杨岳老娘来的牛车往屯铺里各家各户捎点东西。 你不是认识供销社的么，咱们这回买的量大，就是粮票不太够，你给想想办法。 牛皮我都吹出去了啊，完事你们几个相跟上回屯子。” “啊？冯叔，这不是他杨疯子该干的事儿么？” 彪子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冯刚轻轻瞪了他一眼，耐心解释道：“你懂个啥？屯里拢共就二十多户，我帮你们攒攒人气。 到了冬天你俩大包小包的吃喝往家里扛，让别人咋想？ 人一眼红了啥事干不出来？跟乡亲们拉近点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谁让咱是外来户。” 冯刚一说完，哥俩顿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张卫东打小就跟着彪子玩，他们几乎不和同村的打交道。 老一辈还都认识，可年轻人只是打过照面，勉强能对上名字。 冯刚这么做也是在为他们铺路，关系处好了，来年开春，谁在山里碰见个野牲口，都会乐意告诉他们消息。 不然就靠自己的一双腿，跑断了也没大伙方便。 一个屯子的人都是眼线，那野牲口还不手到擒来？ 等冯刚上去看杨岳父母的时候，张卫东赶忙拿出烟，脸上带着笑容，热情地散给众人。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基本都认识，加上彪子性格豪爽，没一会儿，几人便有说有笑起来。 虽然还是略显生分，但张卫东还是从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嘴里，听出了夹枪带棒的刺话。 心里不禁有些不舒服，暗自纳闷：这也没得罪他啊？ 到了下午，张卫东托着孙姐买了一大车东西，价格便宜了不少。 冯刚忍不住一顿夸赞，这又让其他人看张卫东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行了，你们几个互相招呼着点，早点回屯铺，我留下看看杨岳还有啥要帮忙的。”冯刚说道。 “嗯呐，走了冯叔。” 七个人的小队伍，赶着一辆拉满日用百货的牛车缓缓出发。 彪子这人自来熟，上前与杨疯子的儿子杨劲勇热情攀谈起来，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句不和谐的声音： “草，磨磨唧唧半天，嘴上还几把絮絮叨叨个没完，真特么烦。” 彪子一听，立马不干了，眼睛一瞪，张嘴顶了回去：“有能耐大声点，不知道还以为中午没吃饭呢？” “哎呀握草，谁他么脱了裤子露出来你了，我说你了么？ 见过捡钱的，没见过捡骂的！” 其中一个大个子，外号莽子的小伙张嘴就骂人。 眼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话赶话就要动手。 张卫东赶忙冲上前去，双手用力拉开两人，脸上堆满赔笑：“哥们，来抽烟。都是一个屯住着，多大点事儿。” “草，看看人家，学着点，虎了吧唧的，也不知道冯叔看上你哪点了？草包一个。” 彪子听见这话，更是火冒三丈，脸涨得通红，冲上去就要推搡： “你妈了个比的，老子招你惹你了，嘴巴放干净点啊！” “都干啥玩意儿！都是一个屯子，赛脸了是不？” 杨劲勇大声喊了一嗓子，这才暂时平息了这场风波。